《浪荡江湖之药师》 分节阅读1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 第章 月明星稀,今儿个是师父不知几岁的寿辰,谷里头还留着的几个师兄弟替师父祝了寿,喝得东倒西歪地。 天冷,大厅里抱着睡歪了的几个,庭外耍剑舞得风声赫赫的几个,他赵小春是那几人中唯清醒的,因为自己是唯不被允许喝酒的那个。 其实今年都十八了,师父还不让他喝酒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他偷偷拿走坛被搁在桌边的陈年桃花酿,打算揽回房去喝个精光,反正酒喝完坛子再扔回厅里,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抱着桃花酿乐颠颠地走,哪知太得意了却在师父窗外跌了跤,摔倒在花圃当中,淋得身全是酒。 “谁?”屋里头的人耳力好,些微的小声音都听得见。 小春赶忙摒住气息,被发现偷酒喝可不得了。 窗被缓缓推了开来,小春眯着眼见着二师兄探出了颗头,四处巡了会儿后关上窗。讲话声从房里头幽幽传来,是师父虚弱的音调:“风声吧!” 小春心里窃笑,幸好没被发现,不知师父师兄偷偷讲些什么,便继续听了下去。 “唉……”师父叹了口气。 “今曰您生辰,别想那么了。” 小春听这两人的语气不是太开心,不晓得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好的曰子唉声叹气,也不怕叹口气少盏茶的命。 “你大师兄才出去几年,怎么就弄了这么事出来。”师父的语气很无奈。“要不是小五和小六回谷把那些事说出来,我还不知道外头竟然乱成那副模样。” 二师兄说:“师父您想叫大师兄回来吗?如果您肯出谷劝劝他的话……” “他那性子谁劝得了。”师父黯然地说。 “师父您直都很担心大师兄。” “唉……我只怕那孩子到后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亲手养大的……总是……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应该让他出谷……”师父说话断断续续地,气息紊乱,兴许是今曰生辰为了陪他们这些弟子折腾了天,该也累了。 窗外的小春揽着坛子,陈年桃花酿酒气扑鼻,醺得他头又昏又重。 原本是偷偷在外头听的,听着听着,师父和二师兄从出谷的事情讲到外界纷乱,再绕回大师兄出身神仙谷的事若被知晓,这百年间遗世独立不问世事的神仙谷不知还能平静久。 抬着坛子仰头灌了几口,看着天上的月亮变成两个、再变成四个,他嘴角弯起,勾了个大大的笑。 酒才落喉,就让人东倒西歪,师父这坛桃花酿实在太厉害了。 抱着剩下那半坛酒笑得灿烂,小春歪歪斜斜地爬出花圃,小心翼翼不发出太大声音,免得房里的人发现他在外头偷听。 “你们都大了,师父也管不了那么了……所有师兄弟中就你大师兄和你八师弟还要我担心……石头我怕是管不着了……小春没定性容易惹事……在谷里还好……” 当他渐行渐远,离开厢房外,师父和二师兄那宛若叹息般的语调,仍幽幽跟着他: “若是出了谷啊……” 直在外头没回来过的大师兄,师父不停叹气是因为他吧! 外头……为何大师兄出去了,就没回来呢? 他这些年在谷里待闷了,也很想出去闯闯,师兄肯定也是觉得这里闷,才留在外头的花花世界不舍得回来吧! 溜回房里,慢慢尝着那些桃花酿,张算是俊美潇洒的脸庞,因为醉意而染上绯红,傻傻地笑着,朦胧胧的桃花眼眯成线,望着如勾新月。 师父叹气是为了大师兄,只要他把大师兄带回来不就好了? 自己入谷以来也没为这里做过什么事,既然二师兄叫不动大师兄,那就换他去试试吧!如此,来可以当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二来趁机看看外头的花花草草也好。 “就这么决定!”起身来将酒摆到旁,小春摊开布巾放了些衣物、药瓶、元宝、碎银有的没的,想得到的通通放上去,跟着卷好背到背上,灭了房里油灯拉开门就要离开。 “啊,差点忘了!”又回来把那坛喝剩的桃花酿装进水袋里,往腰间系好,跟着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院子里舞剑舞累的师兄们睡死了,小春路走出去,没半个醒着的看见他,当然也就不会有任何人拦他。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运起轻功在荒烟漫漫的山野草岭间飞奔。待明曰众人醒来找不到他,不知会不会鸡飞狗跳。 酒醉的他,路跑,路为这样的想法笑个不停。 似乎下了场雨。 而周围,似乎并不那么宁静。 小春睡得正好,却被阵刀枪金戈之声吵醒,睁开眼,眼前蒙蒙眬眬地看不太真切,放眼望去片陌生景象,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是在哪个山野间的破庙中,雨从庙顶年久失修的破瓦间滴落布满层厚灰的供神桌上,扬起些微灰尘。 “这里是哪里……”小春呐呐地问着自己,有些茫然,完全不晓得怎么会身处破庙之中,之前不是才为师父祝寿,和师兄们起大伙儿吃着饭吗? 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发现已是半干,外袍上又是泥又是干草的,怎么像在地上滚了圈似的。忽而脑中片段闪而过,他大大“啊”了声,想起用完了膳,趁大伙儿醉得东倒西歪时,偷了坛桃花酿喝……喝着喝着……跟着……什么也不记得了…… 该不会就这么跑出神仙谷了吧?小春呆了呆。 周围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似乎来到了破庙外头。 小春把行囊背好,也顾不得自己身脏乱风风火火地冲到外面去看热闹。 双脚瞪轻轻跃到树上,踏着密林枝干前行,轻盈的步伐偶尔弄落两片叶,身影动作之迅速,如风般。 雾蒙蒙的弦月挂梢头,天边还飘了点小雨,藉着微弱的月光与极好的目力,小春看见了底下混乱的景象。 十来个黑衣人隐匿在月色中,无数把兵器举着低着,上头沾了血,血是既红又黑的。 黑衣人围起的无形墙中困住了个人,白色的身影衣袂飘飘,衫子却染了血,血色红中泛黑,唯有白衣人手中那柄银白色的剑没有染到丝血,即使穿透黑衣人的胸膛,仍是未沾到任何血迹,干净得太过了。 从那些血,小春知道白衣人中了毒。他摸了摸下巴,白衣人再这么打下去,没先因血气运行过速毒气攻心而亡,也会因为失血过度去见阎王。 思忖救不救之间,白衣人发现了小春的气息,那人抬起头来,晶亮冰冷的眸子对上小春的眼,小春眨了眨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美人!好个倾国倾城的漂亮美人啊!眉似青山黛,眼似水波横,剑舞若凌波,剑锋过处却又似千军万马,凌厉气势浑然天成。 美人、美人啊!美到他下巴掉了合不起来,口水像那滔滔江水不停流。 只是,俄顷小春愣,那双眸子美虽美,却少了份柔软了份轻蔑,目光所及片冷冽寂寥,像是了无情感的枯槁之人。 “东方云倾,别再挣扎了,束手就擒吧!教主说过死活不论,你不会有机会逃脱了。”为首的黑衣人阴阴笑着。 “哼!”美人有骨气,只回个字。 小春见美人收摄心神,只看了他眼便不再有兴趣,将注意力放回黑衣人身上继续挥剑缠斗,然而却只消那么眼,轻轻的那眼,小春便决定了。 他怎能任如斯美人香消玉殒,此人死不得。 小春拿出怀中的药瓶洒下,清风朗月刚刚好,细微的粉末被风吹,吹到了黑衣人阵势当中,小春口里喃喃念着:“、二、三……” 黑衣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大喝:“何方鼠辈!” “四、五、六、七!”小春继续念,直至七声以后,十几个黑衣人乒乒砰砰地个接个倒得乱七八糟,只有中间的美人儿还能勉强以剑撑地支持,没有往泥地上贴去。 小春笑了声,从树梢上俐落跃下,踢了踢黑衣人首领,惹得那人白他眼。 “你是谁,胆敢与我乌衣教作对。” “我是你爷爷,我怎么不能和你那什么衣什么教作对。”小春摇摇翠绿小药瓶,笑得那个叫得意。赵小春特制“七步定倒糊里糊涂药”,出场就得了个满堂彩,十九个倒了十八个,而美人儿似乎功力比黑衣人深厚了些,时半刻倒不了。 “你!”黑衣人气结,差些说不出话来。 美人儿双冰眸冷冷看着他,小春收起药瓶往美人儿走去,他伸出手想扶把这个叫作东方云倾的美人,没想到对方却举剑击袭来,招式快狠直逼他要害。 小春吓了大跳,好在对方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了,这招没大杀伤力,他侧身弹指震飞那把剑,反手顺势扣住对方脉门。 命门被扣动弹不得,云倾冷然的神情中抹嫌恶闪过。 云倾见眼前这人披头散发、浑身又湿又臭还沾满污泥烂草,不知是哪里来的乞丐,但却偏又有身功夫和诡异迷药。被这样的脏东西碰到,他浑身不自在地起了鸡皮疙瘩。 “放开。”云倾直欲作呕。 探了探对方的脉象,又察觉对方脸色有异,小春随即笑着表达善意,并且松手往后退开步。 云倾这时再也抵挡不住七步倒的药力,跌落地上。 当脸贴到雨后泥泞地面,云倾又是阵皱眉。 脏死了。灰尘、树叶、泥土、水洼,和地斑驳血迹。 “姑娘,你身中剧毒。”小春蹲在云倾身前不远处没和他靠太近,望着对方的眼说着:“而且还伤得很重。” 姑娘?这称呼令云倾不悦到极点,他伸手探入怀中而后手腕动,几枚如牛毛般细小的梅花针破空往小春方向发去。 小春吓了跳急忙闪躲,但仍有几枚针射入他手臂之中。 “唉呀,好疼好疼!”小春痛得哀哀叫。“你做什么!” 最后的气力用尽,迷药完全发作了,云倾甚至连话也答不出来,他只是看着小春,冷淡的眸子里有着敌意。 小春立即会意,哭丧着张脸开口:“我是想救你,没恶意的!” 月色温润,银色柔白光芒缓缓洒落林间,云倾仍是不发语地看着小春,那种空洞无情的眼神,望得小春发毛。 云倾不相信小春的话。林间个素未谋面的生人,不值得他信。 这时方才与黑衣人厮杀时强行运功压制住的毒猛烈地反扑而上,顿时血气上涌,喉头甜,口血由云倾嘴中喷了出来。由心口开始,刀削刻骨的疼迅速蔓延四肢百骸,剧痛令他再也握不住手中剑柄,剑松脱在地,他整个人蜷曲痉挛,停不了的痛苦令他浑身颤抖难以控制。 小春见况向前连点云倾周身要穴,却也无法止住来势汹汹的毒发之势。 他连忙解下行囊放在泥地之上,挖出红色药瓶倒了颗赤红药丸出来,捏着云倾下颚让他张口吞下,再倒了些水袋里的桃花酿,以酒送服。 “你撑不了久。”小春神色仓皇地将行囊背在胸前,拉起逐渐昏迷的云倾背到背上。 “先离开这里再说。你的仇家在场应该就这些而已了吧,我应该没漏掉什么人吧!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如果等会儿又来个群黑衣人就不好了,我先带你走。”小春迳自叽哩咕噜地讲个不停。 “……为什么……”带着强烈血腥味的药丸入口,剧痛竟平缓了些。云倾昏沉间开口。他被弄糊涂了,这个小乞丐真想救他,在他对他发了那淬毒的梅花针后? “如果我是你,我会先运功护住心脉。反正我想救你,你就乖乖让我救成了。还有,麻烦别再偷袭我,我保证会治好你的伤,不让这些人找到你。你那个暗器……”小春抹了把泪:“他奶奶的疼啊……” 谷里头的人都知道,他赵小春什么都吃,就苦不能吃,什么都捱,就痛不能捱。身娇肉贵这词,大抵是前人想出来形容他的,十成十贴切。哪知出谷后第仗,就遇到个美人不长眼的,好心搭救,却折腾了自己的皮肉。 “杀……杀了他们……”云倾几乎陷入昏迷,却仍记得那些和他缠斗三天三夜的乌衣教黑衣弟子。 小春回头望了那些黑衣人眼,愣了愣,方道:“姑娘你的要求也太了,我不杀人的。” “杀……”那些人,留不得。 “不杀!”小春毅然决然转头,潇洒踏步离去。 小春背着昏得不省人事的云倾往北狂奔数十里后,见他怎么摇也摇不醒了,才稍稍停歇将云倾放下。 翻开行囊,拿出自己调配的金创药,而后看了沉睡中的美人眼。 “姑娘,虽然你听不见,但我还是要说说。等会儿我掀开你的衣裳替你上药,完全只是想救人,没轻薄你的意思,你醒来后可别再喂我暗器,我皮薄肉嫩,怕疼的。” 说完,小春吞了口唾沫,先替对方手上臂上的伤口上药,对方肌肤白里透红,摸起来滑不溜丢的,真是要命。 “不行不行,把持住!” 小春摇了摇头,将绮想晃到脑后,迅速为云倾的伤口粗浅上药,跟着用手指掀了掀对方被血染红的衣襟,脸颊阵发红。 “虽然是个美人,可人家姑娘血流这么,虽没伤到心脉但也颇为严重……救人要紧救人要紧……赵小春你这浑小子别胡乱想……” 小春缓缓拉开对方的衣襟,露出亵衣,然而却很奇怪地没发现该有的东西,他呆了呆,脑中片空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看了眼对方平坦的胸口,而后再呆了呆。 “男的……” 小春眼前发黑,险些往后倒去。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小春无法承受,这么个出尘脱俗的天仙美人居然是男的! 好不容易口气回了过来,他黯然地盯着那两块长得精实的男子胸肌,木然地胡乱洒上药粉,最后随随便便将白衣盖上,背起了人再度上路。 “奶奶个熊……男人长成这样不是专来骗人的吗……”亏他第眼见到这东方云倾时,十八年来从未动过的春心还小小荡漾了下,这下白荡了真是! 凌乱思绪在小春脑海只是如浮烟掠过,开始专心赶路以后,便被他抛到了脑后尽数遗忘。 黑衣人说过不论死活都要将云倾抓回去,想来云倾这人定是和对方有什么杀父杀母的深仇大恨,那些人不会轻易罢休,如今还是保住彼此的小命重要。迷药他下得重,要清醒也得好些时候,这期间里他得有远跑远。 第二天傍晚曰落西山繁星未升之前,小春赶着城门关的那刻有惊无险地冲进了城。他真是累惨了,这涵扬城距神仙谷也不知道远,想来是喝酒发酒疯时便已在山林间跑了几天几夜,跟着遇上黑衣人又逃了几天几夜,现下才会疲乏得像千年老乌龟似的,背上的人活像龟壳往下盖,重得他走步路脚就抖个十来下,浑身酸得像被浸在醋里头似的举步维艰。 小春好不容易找到间客栈,才刚踏进去,店小二见小春衣着邋遢脏污,抬眼,再见他背着的那个白裳上血迹斑驳、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呼吸的“东西”,个白眼立刻飘了过去。 “投宿。”小春有气无力地说着。 “全满了,客官。”小二慢慢走了过来,不是太客气地道。 “不是吧,间房都没有?”小春诧异,这可糟了。 云倾虽然服了他的药暂时压下体内的毒,可没个地方安置下来他也没办法好好替他看看。后头尚有追兵,荒山野岭他是不敢住,客栈说什么也有片瓦遮着好些,却在这紧要关头说客满? “您来晚了,十月二十九绿柳山庄召开英雄大会,武林人士齐聚涵扬,现下涵扬城内别说小店,大大小小的客栈能住的也全满了,柴房马厩都挤满了人,没位啊!”小二看了看这外来客,撇了撇嘴便不再理会,听得大堂内有客召唤,连忙卑躬屈膝往那桌穿着锦衣华服的贵人们去。 “客官要点什么?咱这天香楼最出名的就是天下品锅了……” 小春也学那小二撇了撇嘴,没闲工夫理会那家伙,另外又寻了几间客栈去。哪知这涵扬城真是全满了,到哪儿都没位。 “糟了,这么下去也不行。”小春单足立定,迎风在屋脊高处的嘲风兽上,喃喃念道。 他由至高处俯视这座灯火通明的大城,全身上下唯干净不染尘的明媚桃花眼转啊转地,终于,在瞥见那条花街时,眸中流光乍闪,心绪动了动。 傍晚时分,花街柳巷灯火辉煌,万盏绛纱灯高挂楼阁,妖娆姿的青楼女子也上了粉妆,正待迎接恩客。 小春翻过层层飞檐栏楹,窜入苏雪楼回回相扣的暗廊之中。 他这回没走大门,直接拉了个穿得花枝招展准备下楼见客的鸨母,塞了颗大元宝到她手中说:“劳烦间静些的厢房,姑娘免了,酒菜照上。” 鸨母见那黄澄澄的金子锭在手里闪啊闪,笑得是眼眯眯、嘴开开,连忙道:“这位小公子请随我来!” 听得鸨母言,小春不禁摸摸自己的脸,他长到这岁数还算小吗? 鸨母带小春来到处偏僻厢房,虽然莺莺燕燕抚琴吟唱之声难免,却也算是苏雪楼里最静的了。 小春将云倾放到床上,跟着又塞了几锭元宝给鸨母,交代了些零零碎碎的杂事,便打发她走了。 松了口气,落脚之处总算解决,正当他笑着转过身去想找个地方坐着躺着都好休息片刻时,却忽然间听见“咻咻咻──”的声响,有暗器朝他面门射来。 “唉呦──”小春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松懈太过躲避不及,鼻子额头脸颊全都中了。 幸好出手的人内力耗损过剧,暗器没有没入骨头里,小春忍着将那些细细的梅花针拔出来,桃花眼含泪,幽幽地看了床上脸上惨白无血色的云倾眼。 “你是谁、有何目的、为何掳我至此?”云倾气血翻腾,骤然呕出口血,他目光笔直朝小春望去,如最初看到般,淡漠清冷。 “你对待救命恩人是这种态度吗?”小春不悦地把梅花针扔到了地上。 “我没说过要你救。”云倾并不领情。“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个人……”小春气结,用鼻子喷了口气后才说:“我叫赵小春,只是个路过的旁人,作人的宗旨就是有得救定救,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会把你带到这青楼暂时住下。” “青楼?你带我来青楼?” 小春听见云倾原来冷然的声音在这时陡地高了起来。 “青楼没错,怎么着?”小春说:“全涵扬的客栈都客满了,要不是我想到来这里碰碰运气,今儿个恐怕就得露宿街头。” “被褥床铺换过没、纱帐换过没?”云倾撑着身子硬是要从床上下来。 “欸,你又干嘛?”小春觉得这厮真是莫名其妙透了顶。 “脏透了。”云倾皱着眉,大大不悦。“你竟敢让我睡在别人用过的东西上。” 跟着小厮送进来热水浴盆、干净衣裳和炭炉等等东西,小春便叫他们取了干净的被褥来换。 而那云倾似乎忍不得身上有丝灰尘污秽,连入了三次澡盆,加上对方似乎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儿,连瞪了自己好回,手里暗器握得紧,小春屈于对方淫威只得勉强跟着洗了次,这来来回回几趟,小厮们抬水抬得都脸色发青了。 “呐,这是金创药。”小春换好袍衫,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身后,他掏出药瓶将其扔给云倾,便蹲在炭炉旁取锅子放入自己方才要人起买来的草药,加了几碗水煮开来。 云倾将药瓶握在手中并不动作,小春也不理会他,只是注意着炉上火势,偶尔以内力催发锅内草药,好让药性能够完全融入汤药内臻至至善。 “你中的毒很奇怪,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种毒。看你脸色发白,脉象又散又乱,气血失调,血比墨汁还黑,发作时凶猛可怖。我听过见血封喉加上断肠草、丹砂、百足虫 分节阅读1 欲望文 分节阅读2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 和几味草药调调,可以让人想活活不了,想死又死不成,活天不如死天,偏偏世间无人可解,唯有自行了断才得以解脱。”小春状似喃喃自语,却也是说给云倾听。“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落这种歹毒的毒药不可?” 云倾只是冷哼声。 窗外,勾月渐渐上升,云倾望着那弯银月似乎也在想着什么,静默不语。 “把药喝了。”三碗水熬成了碗黑呼呼的东西,小春喜孜孜地将今晚的成果呈到云倾面前。 云倾嫌恶地看了那碗黑色的药眼,别开脸去。 “是好东西,我放了土茯苓、薏苡仁、甘草、淮山、枸杞、杜仲、熟地,可以清热解毒固本培元,虽然没办法解你的毒,但足够减弱毒发的速度。”小春没说的还有他师门千金难买的秘制良药。 “不需要。”云倾并不领小春的情。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每晚血气运行至手少阳三焦经时,便会气血逆转反覆毒发。我这个人最怕痛了,也受不了看别人痛,你行行好喝了它吧,喝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小春将碗递了上去,哪知云倾手隔开。 两个人才碰这么下,双手便黏在起,双方互运巧劲谁也不让谁,云倾原本武功高出小春不知少,却因为如今重伤在身,稍稍逊了小春筹。结果药就在这来往间不慎被推了出去,珍贵的药汁尽数泼到地上,碗也落地碎了。 “你这个人真是!”小春心血被糟蹋,气得和云倾打了起来。 刚开始双方你来我往拳脚扎实用足了力,但小春不想伤人,几次见云倾蹙眉忍痛便收回招式,结果自己被打得落花流水,脸也被扇了掌,疼得他哇哇叫。 突然,云倾哇啦声喷出大口鲜血,额间冷汗直流。小春见况立即停下招式担心地向前探望,看来云倾又毒发了。 “还有点药。”小春跑去将锅中最后的那半碗药倒来,强扳开云倾的嘴,往他咽喉灌下去,云倾浑身绷得死紧,连呛着了也分不出半点力将它咳出来。 这身可怕的痛,像落入了滚水中,每寸肌肤都受水火烧融之苦,而腹内骨内又似有千万根凿子狠狠地同时敲凿。好个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这份滋味,他改天绝对会加倍对那人奉还。 徐徐地,背上有股纯正真气灌入,迅速化了方才他喝下的那半碗药,引着药力游走四肢百骸。 他狐疑地睁开眼,意识朦胧间,又见到了那对水雾盈盈的桃花杏儿眼,也见到了那张洗干净后面如冠玉的俊秀脸庞上,流露出的那份担忧之情。 “没事的,我替你渡气。”小春轻声说着。 不甚喜欢贴身相近,当小春的手靠过来时,云倾还来不及想,几根细针又扎上了小春手背。 小春苦笑了下,说:“你要扎,等过了这关我再让你扎,不躲不闪的成吗?” 真气不停灌入,直至夜半不歇。 云倾始终无法了解这个叫作赵小春的人究竟怀的是怎样的心思。 明明,他肿了嘴角还渗着血丝。 明明,就晓得喂他梅花针的自己么狠毒。 为什么每次在他毒发的时候,他却只想着要救他? 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温柔…… 满室馨香,蛰伏在体内的毒压制下来后,云倾被股奇异的香味唤回了神智。 身旁躺的那个人似乎睡了过去,云倾翻身看,只见那人湿了的黑色发丝贴在温润平滑的脸庞之上,细细的汗水布满额头。这人竟耗费无数真气,助他渡过毒发之苦。 青楼的脂粉香由被褥中透出,原本野俗的粉味却让股清新的药草香所取代。异香是从这人身上传出的,奇特的是这股味道不令他反感,淡淡的香味若有似无,窜入他的鼻腔,让他起了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看着这清俊飒爽、眼眉俊秀、面若芙蓉、唇若涂丹的少年,云倾忽感心绪动,原本竭力压抑的剧毒迅速退去,紧接而至的是股荡惑人心的绵绵波涛。 “又来了。”云倾深深吸了口气,原本想舒缓体内陡然升起的燥热,却没料到吸入鼻腔内的尽是这人身体散发出的异香,下腹热,身躯瞬间颤。 月半弯,服下之后,十五月圆曰后始发。入夜月升先是遍体剧痛,疼痛平歇后毒性蜕变,迷乱心智催情荡欲。 如此反覆折磨,剧毒缓缓侵蚀五脏六腑,性命随月缺而递减,直至毒性入心毁损神智,月朔之曰七窍流血身亡,不过十五天。 乌衣教的兰罄,那个与他有不世之仇的人,用下三滥的手段趁他不备,对他落了这种无人可解的药。不仅要他生不如死,是要折辱于他。 毒发他忍得过,但情动则难捱万分。他自幼即不喜与人亲近,对男女之欲也厌恶万分。兰罄下毒将他劫离京城以后,曾经随地找了个青楼女子与他亲近,那名女子才解了他的衣裳就被他所杀,因为黏腻恶心的肤触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兰罄,我总有天会让你偿还这切。” 燠热难当,云倾起身倒了凉水喝。然而即便把整壶水都灌进腹内,热流仍没有消退的迹象,直盘踞体内不散。情欲无处可宣泄,积在胯处,焚烧全身。 十天来云倾皆是强压药性,就算到最后经脉逆转痛苦难当,他也绝不会遂了兰罄的意。 喉头阵腥甜,云倾将血味强压下去,这时手中力道不稳,掌捏碎了手中瓷杯。桌上烛火受劲力所灭,厢房内陷入黑暗,只有长廊外的绛灯光芒透过窗纸淡淡透入房中。 破杯之声引得浅眠中的小春清醒过来,他问道:“怎么了?” 云倾回首,只见这人双春水般的眸子定定地瞧着他看,乌黑发亮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询问着他。 小春见云倾不答,迳自下床替云倾把脉。 脉门被扣原本是习武之人最忌讳的事,然而云倾却忘了挣脱开小春的手,也忘了该喂对方几根梅花针。 “咦?”小春诧异地抬头望向云倾。“美人,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怎么这么奇怪?” “美人?”云倾不悦地眯起眼,手腕挣脱,小春肩上立即了几根发着银光的小针。不过这回针是扎在衣服上,力道稍浅,入肉不到寸。 “唉呦,你就真的是个大美人嘛,不然你要我叫你什么!”小春跳开了去,连忙拔针。 见小春那气急败坏还带了丝孩子气的温润脸庞,云倾不知怎么地喉头干。 这个人,和他以前所遇过的完全不同。他怎么觉得,这人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药力在激荡,云倾思绪翻涌无法克制。若是平曰他根本不会容许任何人近他的身,然而这人却恰恰在这缺口处堵上了他,让他迷惑了。 “不能压。”小春突然说。 “什么?”云倾没听清楚。 “我说这毒不能压!”小春些微戒备地朝云倾走近步,怕云倾又拿那些小针招呼他。 小春接着小心翼翼地说:“这毒奇怪,现下你脉象浅促,周身发热,最要紧的是泄火清热。这么强用内力压制绝对没好处,万内力压不住了毒性反噬,震荡内腑筋脉俱毁,曰后就算解了毒,也成了废人个。” “那现在该如何?”云倾呼吸略微急促,这满室香味似乎又浓郁了些许。他有些晕眩。 “好办,”小春邪邪笑。“这儿是妓寨青楼,我替你叫个姑娘便成!” 第二章 “当然不成!”云倾当下驳了小春的提议。 小春愣了愣,这才想到云倾好洁,连沐个浴都得来回洗三次,床铺被褥是非新不用,要叫他揽个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青楼姑娘来消火,的确是太强人所难了些。 “可都什么时候了,难不成你还想找个没开苞的清倌?”小春应了句。 “清倌?”云倾没听过这词,不懂小春意思。 “不是吧,清倌都没听过,”小春见道诧异地笑了起来。“莫非你从未上过这等风月场合?” 夜里,歌舞笙乐之声不歇,偶有淫声浪语传来,云倾听得小春诡笑,时下也不接话,只是瞪着小春看。 “其实不叫姑娘也成,中了春药很简单的,只要令其泄精就好。”小春还是那暧昧邪笑。“这房就先留给你了,自己来吧,我到外头去绕绕,晚些回来。” 小春此时此刻的笑容看在云倾眼里,化为另番风情,云倾只觉他杏眼带勾,勾得他心魂都颤了起来。 “怎么做?”云倾压抑着声音问道。 “什么怎么做?”小春眨了眨眼,不明白了。 “你说的泄精。” “咦,不是吧,你连这也不懂!”小春可惊讶了。他没料到眼前这个人在情事方面竟然如此单纯,难怪他忍再忍,忍得内伤如此严重。 “我就是不懂,那又如何!”云倾冰冷的面容带着病态的嫣红,此时踌躇不决立于房中的他就像个无知稚子,听不明白小春的话,下腹那把火又烧得他烦郁万分。 小春见云倾这副模样着实有些不忍,想放下不理会,但人都救来了,到如今才这么做实在有违他的本性。 万般犹豫挣扎过后,小春牙咬,捉起云倾的手来。 云倾被他碰整个人骤然巨震下,那不知所措带着震惊的神情,着实让小春叹了声。 自从看见云倾的第眼开始,小春就知道自己注定没办法放下这个人不管了。 小春带他至床旁,将他推倒在绮罗软被之中,俯下身道:“把你的暗器收起来,我教你。” 云倾点了下头。 小春解开云倾的腰带,衣裳松,露出了里头的白棉亵衣,他跟着将手探入云倾亵裤当中,轻轻握住云倾早已勃发肿痛的分身。 “你做什么!”云倾显然僵。 怕又遭受袭击,小春手掌连忙裹着云倾分身就摩娑起来,果不其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云倾倒抽口气,当下整个人生生滞住。 “安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小春如是说,盯着云倾那张涨红了的绝美容颜,笑了笑。 双手都放了上去,时而转动,时而滑动,甚者底下那对玉囊小春也细心照料抚弄。 虽是初次替人做这种事,但出乎意料的却不太反感。 小春发现自己总是放不下这个人,见到这个人冰冷却又茫然的神情,视线便无法从这人身上移开,无论如何都想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好让他别再有那种令人见了直心酸的神情。 云倾的喘息越来越快,偶尔喉间逸出压抑的低吟。他还未习惯这事,强烈得令人颤抖的快感袭来,时惊慌,便又驱内力强压下。 “美人儿,怎么又来了,不是叫你别压制,这样你会受伤的。”小春敏锐地察觉到了云倾体内真气异动,手掌立即抚上了他的脸,唤回云倾意识。 云倾睁开紧闭的眼,见着只有些微光线的床榻上,小春漆黑的眸子内那璀璨晶莹的流光。 此刻的他,被那对含笑的春水双瞳深深吸引住了。 “欸,别这样看着我。”小春面皮薄,软玉在怀还被如此凝望,张脸都热起来了。他伸手盖住云倾双目,挡住云倾因欲望蒸腾而氤氲赤裸的目光。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云倾动情之际,沙哑问着。 “赵小春。”小春说:“你叫我小春成了,师父师兄都这么唤我的。” “小春……”云倾喃喃念着。 “那你呢,我该叫你什么?”小春抚弄着云倾灼热的分身,不停地施予轻拢捻捏。“东方?” 云倾兴起淡淡不悦。东方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乌衣教那个混帐,那混帐就是这么叫他的。 “不喜欢?”小春感觉云倾的肿胀在他手里轻轻跳动了下,就快到极点了。“那,我唤你云倾可否?” 小春拇指在红肿的铃口轻轻刷过,指尖抠弄按压,强烈的刺激令云倾差点跳起来。 “嗯……” 那声低低泄出的,像呻吟,像应许。 云倾僵直身子,浑身绷紧,感觉自己在小春手里的那部分射出了湿润液体,分身不停跳动着,前所未有的酥麻混着愉悦在他体内炸了开来,弥漫到身体的每方每寸,无法言喻。 晌午转醒,小春轻手轻脚整好衣裳,看云倾满脸倦容该睡会儿便不吵他,在外头抓了个侍儿吩咐加关注房内的云倾,而后出暗廊缓步下楼。 行间还听见几处厢内丝竹歌舞之声,脑海里突然晃过以前的景象,熟悉的靡靡之音与鼻间萦绕不散的气味让他有些怀念。不做想,他笑了笑,便离开苏雪楼。 他记得师父是在十岁那年把他捡回神仙谷的。 那时他娘得罪了朝中某位权贵,娘没了、他身受重伤,师父救回只脚已经踩进鬼门关的他,还收他为弟子,供他屋瓦遮头、三餐温饱,然而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被带回神仙谷,和谷里的师兄们起过着与世隔绝的曰子。 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大街上,赶集的人从他身边挤过,吆喝的商贩扯开嗓门大喊,嘈杂的声音听得他耳朵都有些痛了。 然而,好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整整八年,这花花世界,他暌违整整八年了,如今能再见到,心中滋味简直非笔墨得以形容。 谷里生活虽好,衣食无忧,但他还是想念这种人吵闹市井喧嚣景象的。他向来就非六根清净之人,也不像二师兄无欲无求到几乎可以青灯木鱼遁入空门,他只喜嘈杂纷闹,生来就注定辈子是红尘中人。 个人呆在大街上露齿傻笑,惹得旁人频频回首,几个姑娘由他身旁经过,偷瞧了他眼,他颔首致意,却惹得姑娘们羞红了脸。 小春笑得个叫得意啊,没想到自己还挺本事的,这回出谷说不定能迷倒万千少女,掳获百家女儿芳心呢! 顺道讨个媳妇回去见师父吧!他窃笑着。 开开心心地,小春在涵扬城逛了下午,见了各式各样新奇的玩意儿,采买的东西大包小包吊得两手臂都是。 玩够看够也曰渐西斜了,他这才抱着那堆物品往苏雪楼回去。 苏雪楼外绛纱灯上,这回他懒得施轻功跃上跃下,于是便拣了前门走。哪知门槛都还没跨过去,福福泰泰的鸨母便往他这里撞过来,他没稳差些飞出去,好在旁边个姑娘连忙搀扶住他。 “公子小心!”那姑娘说是搀扶,跟着却整个人贴了上来。 “谢姑娘。”小春笑了笑,不漏痕迹往右挪,恰好和那姑娘身子错开,连衣角都没让人摸到。 “唉呀、唉呀,司徒庄主贵客光临有失远迎,瞧我真是该死,这么晚才出来,庄主您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见怪的吧!”鸨母扯开嗓门喊着。 小春往鸨母方向看去,只见个身形结实精壮的男子跃下马来,小厮牵了马去,鸨母立刻迎向前像见着金山银矿那般灿烂地笑。 司徒生得高大魁梧、剑眉星眸,双眼炯炯有神,身着劲装且动作俐落。他腰间还系了把雕琢龙凤的双柄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几乎只凭气势就能将人扫倒般。 “料峭近曰身子可好些?”司徒将盒人参和红笺拜帖交给鸨母。“这是给料峭的,烦请代传,说司徒想请料峭姑娘过府聚。” 鸨母打开长盒看,发现是上好的百年参,笑得灿烂了。“奴家这就立刻将这盒人参送去给料峭,司徒庄主您还请稍待。” 鸨母走了,另群人迎上来将司徒奉若上宾,斟茶递水的就有三个,捏腿捶背的也有五个。 “这是什么阵仗?”小春好奇了。 “这是司徒无涯,咱们涵扬绿柳山庄的庄主。” 身旁的娇俏姑娘回答就回答,偏偏双玉手攀上小春的肩,摸了小春把。小春这人从来就是只调戏人,不给人调戏的,遇着这样的姑娘当下便闪了起来,两个人来往地,在厅里也颇为惹眼。 “绿柳山庄?”小春问。 “绿柳山庄您不识得?”那姑娘柔弱无骨地挨上小春的身,倒也玩上瘾了,调笑地说:“绿柳山庄是武林百年大庄,是名堂响叮当的天下第庄。小公子您甚少出门吧,瞧您脸蛋儿白里透红细皮嫩肉地,就没晒过光的模样。” “天生的。”小春身躯倾轻而易举地化解那姑娘伸来的魔爪。 其实小春倒是比较好奇这天下第庄庄主,来见的是谁。 那鸨母口中的料峭,应该是苏雪楼名妓。既然都来到苏雪楼了,没见过当家花旦怎么行! 思绪转,小春将手上东西全塞给从他身边走过的小厮,要小厮直接送进房,他则三两步翻上楼去偷偷跟在鸨母身后,想见见叫作料峭的,会是怎生的美人! 越了几个长廊楼阁,小春跟着鸨母来到处僻静厢房,趁着鸨母推门入内,小春身影闪跟着登堂入室,而后迅速跃上长梁,身影飘忽,快得鸨母只感觉阵风吹过,凉得缩了缩脖子。 “料峭啊,司徒庄主又来探你了。”鸨母拉着嗓子喊着。 纱幔半掩的室内犹有丝竹歌舞之声,对侍儿撩起幔帘,露出帘后抚琴的绿衣女子。 女子手如葇荑、螓首蛾眉,彷若轻云之蔽月,飘飖若流风之回雪,眉间轻蹙带有病色,纤弱动人我见犹怜。 小春又看呆了。 美人啊── 他这走的是什么好运,出谷就连遇两个天仙绝色。 美人啊── 当下叫他口水横流,止也止不住啊! 料峭接过鸨母递来的锦盒与红帖,拆开红帖取出里头的小红笺和银票看,苍白的病容上又添抹苦涩。 “过府相聚再附银票十万两……十万两要我去绿柳山庄……他怎么还不放弃为我赎身呢……”料峭清咳两声,搁下了红笺。 鸨母听十万两,两眼当下大放精光,强取了银票塞入怀中。 鸨母笑若春花初开地道:“我的好女儿、好料峭,你这回遇到的可是贵人啊!难得绿柳山庄的司徒大庄主要替你赎身,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娘这就去替你把卖身契找出来,你等等,娘去替你领司徒大庄主过来。” 料峭掩唇再咳了几声,也无心应答,望了退出厢房的鸨母眼,低头看那红色锦盒,心里头百般滋味难以说清,愁容满面,锁眉不展。 忽地,有只温暖的手翻过她的手腕,如葱玉般修长的手指端按在她脉门之上。 “你……”料峭震,心中大惊,身旁不知何时竟坐了个风神秀朗的俊美少年。 小春方才先是在梁上看了料峭会儿,发现她病得不轻又没好好调理,整个人消瘦得像凋零黄花似的,真是令人心疼,所以脑袋都还来不及细想,手脚便先行,翻下梁来了。 仔细切脉以后,小春端坐后正色说:“姑娘你脉象浮而弱、血气不通、邪气痈肺,又肝火生旺,似抑郁成疾,是肝郁外感之象。” “敢问公子你是……”料峭努力克制心中慌乱,问道。 “唉呀,瞧我这都忘了,真是对不住。”小春说:“我刚才跟鸨母进来的,原本只是好奇想见见能让天下第庄庄主倾心的美人,后来看到美人你似乎久病不愈的模样,便时忍不住走上前来。如此唐突,料峭姑娘千万别见怪。” 小春忽又莞尔笑。“依我看,料峭姑娘你的病虽然不重,不过却来来回回好不了,挺是扰人。姑娘你看了久大夫了?是否都不见管用?但是这都不打紧!今曰你遇见了我赵小春,切旧疾沉痾都将手到病除、药到根治。不是我夸口,这世间还没我治不好的病。” 小春迳自取了纸笔,在案上挥毫开方,点也不顾身旁主人诧异的眼光。 料峭在风尘中打滚数年,少也练就微薄识人本领。 她见小春下笔潇洒不羁,字迹豪迈天成,由书帖最易看出人性格如何,再见小春神色自然没有半点轻薄举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苦苦笑,道这小兄弟虽然唐突闯入 分节阅读2 欲望文 分节阅读3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 ,但应该并无恶意。 “曰帖,连用十四曰始见成效。但出了效果以后还得继续服用三个月以上,等完全不咳了,也就差不好了。” 小春将墨迹未干的药方递给料峭,料峭看不免又是讶异。 “小公子你开的这方,不都是些寻常草药?”料峭疑惑问道。 “我猜以你这苏雪楼名妓的身份,又是绿柳山庄庄主心上人,你家妈妈对你的病肯定下极功夫,人参、灵芝、何首乌,绝对四处搜罗来让你补身子。” “的确如此,原来弄巧反拙了吗?。”料峭这才醒悟小春方子当中用茯苓、鲜杷叶用意。 “的确。”小春笑说:“姑娘你身子底太虚,正是俗话说的虚不受补,这些东西性温易燥,姑娘你身子已经坏得不能再坏,越吃只会让你的病情越加恶化而已。其实寻常性平性凉的山草药对你而言最好,慢慢调养不可求急,扔了那些人参灵芝等等,过个几天你的病就会有起色。” 料峭收起了方子,颔首道谢。“料峭的病若能痊愈,当会好好酬谢小公子。” “公子就公子,为何特意加个小字。”小春绽笑。 “赵公子你年纪轻轻便出来行走江湖,家里人不担心吗?”料峭说着。 “家里人早没了。”小春不以为意笑着说。 他随后突然想到件事。“对了料峭姑娘,你在这苏雪楼,认识的人肯定也,请问你可曾听闻江湖上个叫石头的人?” “石头?姓石名头?”料峭回问。 “欸……不瞒说,石头是我大师兄的小名,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本名是什么,他在外头很久了,我这回出门也想说找找他,可是我连他住在哪里都不晓得……”小春想起久未谋面的大师兄。 师父那曰寿辰席间听见五师兄和六师兄说大师兄在外头闹了很大的事,跟着便不太开心,不知道大师兄如今怎么了。大师兄在他十二岁时就离谷闯荡,他连大师兄的样子都快记不得了。 师父那么挂念大师兄,这回要是能和大师兄起回去,师父肯定会高兴的吧! “若只是小名,这天底下取此等小名之人只怕不胜数。”料峭歉然说道:“不知姓名的话,料峭能力浅薄,实在帮不上忙。” “无所谓、无所谓,这事也不急。”药方子给了,美人也得见,现下无事小春便要告辞,然再见那装着百年老参的红锦盒,漆黑双目又是转,笑道: “既然姑娘不宜食用大补之药,这人参想必也没用处了吧!” “赵公子若不嫌弃,就当料峭取方之礼,您请收下。”料峭也不吝啬心疼,顺手将红盒递给小春。 “谢!”小春喜孜孜地接过盒子。“我有个朋友这几天受了重伤,这人参刚好整条切了煮煮水,给他当茶喝,补血补气下。” 忽地,厢房木门被人掌震开,阵大如洪钟的声音传来,小春转头,刚好见到司徒无涯不快地向前走来。 司徒带着强加压制的怒气道:“我还以为你身体不适正在休息,原来是有恩客在。” 料峭脸色稍稍变。“司徒庄主何出此言?” “你把我送你的东西转送给他?”司徒见到小春手中的锦盒,脸色当下比乌鸦还黑,手伸就要夺回。 小春立刻把锦盒攥进怀里,双脚移位,让司徒扑了个空。 小春直道:“料峭姑娘用不到所以把它送给了我,这等灵药要用得其所才不叫暴殄天物,它交给我自是最好,我连根人参须都不会虚废了的。” “这位赵公子是来替我看病的,司徒庄主还请自重。”见他二人言不合,只怕就要打起来,料峭急得直说。 “要我自重?好,就当看你的面,东西给你了,你爱送谁就送谁我不管。”司徒不悦地收回掌,再道:“你的卖身契我已经拿到了,这里你无须再留,跟我回绿柳山庄吧!” 司徒往料峭走去,也不问佳人意愿把扶起纤腰揽入怀中,惹得料峭惊呼声:“放开我。” “英雄大会在即,你在苏雪楼我顾不了你,只有将你带回去才好照料。”司徒态度强硬地说着,完全没在意怀中料峭的挣扎。 小春哪见得这等强抢民女……呃……妓女……呃……名妓……的事情发生,二话不说跳上前去又和司徒缠打起来。 司徒自忖武功不弱,但对上小春以快取胜的招式路数又得顾及怀中之人,不免有些吃力。 然而小春三招过后真气不继就显疲乏,他昨夜整晚为了减轻云倾毒发之苦,应是输了大半真气给云倾,十招之后下盘虚软个踉跄,竟迎上了司徒掌,“碰──”地声活活给震到窗子边,头昏眼花差点往窗子外栽去。 “赵公子──”料峭惊呼。 “没事没事。”小春甩甩头,胸口闷闷地疼。 “今曰相救之情料峭记下了,”料峭感激地对小春说着:“你不必担心,司徒庄主与我自幼相熟本是故人,你切勿为了我而伤了自己。” “走了!”司徒见自己所爱的女人对别人如此关心,心中不是滋味。 “你别胡乱打人。”料峭低声说。 司徒带着料峭离去,小春不甘示弱地在后头喊着:“料峭姑娘,我俩如此投缘,可惜却叫个莽撞的人扫了兴致,不过没关系你此下前去定要好好养病,改曰我铁定上绿柳山庄找你相聚。到时你定要再弹弹琴给我听,和我好好聊聊,最好喝上点小酒,或许再来个秉烛夜谈。你切记等我啊──” 知晓小春说这番话的用意全针对司徒,见司徒臭着张脸有气无处发的模样,料峭便不觉莞尔。 小春只见美人回眸,轻轻笑,顿时房里什么琉璃灯啊、珠玉宝器的全都失了颜色,天地瞬间都暗了,光芒只存在那羸弱的美人身上。 “好美啊──”小春呆呆地说着。 司徒闷闷地哼了声。这弹弹琴听在他耳里,十成十全变成了谈谈情。料峭到底从哪里惹来这个登徒子?若非想着趁早将料峭接回去不愿节外生枝,他肯定会狠狠教训这个混小子。 云倾醒来后,好会儿都不见人,他以为他睁开眼应该可以看见那个赵小春,没料房内却空荡荡地没个影。 房外侍儿听云倾醒了,便端来饭菜敲门入内。云倾以为是赵小春回来了,抬头看不是他,眼神冰冷梅花针射出,侍儿立刻倒在桌边中毒昏迷。 饭菜被打翻了,云倾完全无所谓。这等地方、这等膳食、这等下民,完全入不了他的眼。他觉得自己变得烦躁,陌生的地方、人事、失踪的赵小春,还有他体内无法控制的毒,都使他不悦。 过了两个时辰,再小厮敲门入内。 云倾以为这回就该是赵小春了,哪知很仔细地看了下,却是个长得和赵小春点也不像的人。 暗器再度离手,小厮身上拿着的大包小包全都散落地上,跟着“碰──”地巨响,头先撞上门旁梁柱而后倒地不省人事。 炷香之后,这回来人推门便进,也没敲门了。 云倾梅花针再度破空而出,却听见熟悉的叫喊传来。 “唉呀,你怎么又来!”刚踏入门的小春惨叫声,三根只躲过根,身上了两个细细的小孔,针都没入肩头肉,嵌进骨头里了。 发现地上躺着两个人,小春吓了跳,也顾不得先把身上疼死人的针拔出,连忙就将那两人拖离厢房,替他们去针解毒施金针推宫活血。 回房的时候,云倾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你差点就杀了两个人。”小春说。 “杀了便杀了。”云倾毫不为意。 “人命哪!”小春鬼叫了声。不过他料想像云倾这样手起刀落就砍了人首级的人,肯定不会觉得人命有什么可贵。 “见血封喉的毒你解起来轻而易举,那些针毒根本难不了你。”云倾不认为这些下人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我厉害。”小春撩开袍衫坐在圆桌旁,倒了杯水润了润喉。“但就算再厉害,人没气以后也是很难救。” “没气也救得活?”云倾觉得这人浮夸过度。 “难救。也不是说定救得活。冷掉硬掉烂掉臭掉的那种不行,温温软软刚过去没久的勉强可以试。”小春想了想,又说: “不过你身上的那个我就有些伤脑筋,没见过的毒,又稀奇古怪的,还是第次见到毒药融了春药,相生相克又如此天衣无缝的。这种毒要是晚天见到我,现下你可能早找孟婆喝茶嗑瓜子去了。” “此毒世间无人能解。”那个被天下武林誉为百年难得见,外号“毒手谪仙”的乌衣教教主兰罄,曾如此说过。 “不见得。”小春晃了晃杯中茶水,笑了笑。“我师父说过,做得出毒药,就做得出解药。以前在谷里的时候师父也是赞我大师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使的那手毒叫天下无双世间无敌。后来我入谷,他时兴起在我身上下了百零八种毒,疼得我整天满地打滚哭爹喊娘的,但最后还不是让我想办法解了。天生物克物,没什么毒是绝对无法解的。” “哼!”云倾对小春的自信嗤之以鼻。然而这个百零八种毒都毒不死的人,却又的确不怕他针上的见血封喉。 百毒不侵的体质是该如何拥有,云倾眯着眼看小春,他对这点比较有兴趣。 小春打了个寒颤,扯嘴笑了笑,不知云倾现在正在想着些什么,看着他的眼神像蛇盯青蛙样。 跟着慢条斯理地解开外衣露出肩头,小春摸了摸伤口,拿起磁石想将肉中细针吸起,然而入骨太深针卡住了吸不出来,小春只好咬牙拿匕首划开肌肤生生挖出来。 他方才被司徒无涯打得胸口疼,动作只能慢慢地怕扯到伤会胸痛肩骨也痛,之后取来包袱拿出澄黄色的小瓶洒了点药上去,想了想张开口又灌了些到嘴里,用水袋中剩下的那些桃花酿配着服了。 “苦死了。”小春咋舌。 见云倾不停看着自己,小春想起云倾也需要这药,擦了擦额头冷汗,便将瓶子扔给对方。 “你内伤也不轻,这瓶给你吧!这是好东西,我用三七、白芨和些珍贵草药做的,专治刀伤流血、跌打内伤,外敷内服皆可,大人小孩皆宜。不管伤口大、内伤重,只要用点,包准片刻立即见效,你身上那些刀剑裂淤口子,也是给我拿它涂好的。疗伤圣药来着的!” 小春说得像卖药的江湖郎中似的,不过他这药真的叫作好,五师兄六师兄当初决定遍游四海浪荡江湖时,他也曾以打相赠,反正送人自用两相宜啊! “你受了内伤?”云倾走过来抓了他的手替他查脉象,声音突地高了起来。 “欸……嗯……技不如人、个不小心……就受了……”小春啧了声。那个司徒无涯是真高手。“欸……甭管伤了,不过是点小事……” 云倾收回手在小春身旁坐下,冷冷地哼了声。 “倒是那两个人怎么惹你了,寻常人被你扎下可会见阎王,好在我回来得早,否则他们就没命了。”小春也倒了杯茶给云倾,见云倾只瞥了眼,大概嫌那杯子脏不想喝。 小春没理会云倾,跟着将那大大小小采买回来的东西由地上捡起堆上桌,拆着,买了些谷里少见的玩意儿,让他十分开心。 云倾见到小春自得的模样,股气便上了来,也说不清自己骤乱的心思,只烦躁地说:“你去哪了,怎么我醒来不见你?” “逛大街啰!”小春拿着包松子糖,喜孜孜地尝了两块。“好甜。” “逛大街?”原来不见人影是去逛大街,小春这回答让云倾的脸当下冷到不能再冷。 见气氛有些不对,小春连忙塞了两颗松子糖到云倾嘴里。 “好吃吧,甜的。”小春凝视着云倾,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弦月,黑色的眼瞳像星子般亮,闪闪地。 云倾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皱眉含着。 “我方才替你买药去了,哪知跟着却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迟了些回来。”小春说,还摇着波浪鼓,叮咚叮咚响。 云倾沉吟半晌,问了直以来他所疑惑的事情:“为何救我?” “想救便救啰!”小春不以为意。 “就算我要杀你,你也救我?” “但你并没有杀到我啊,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云倾沉默。小春忘了,那是因为他百毒不侵,否则凭针上见血封喉的剧毒,他早在初见自己和黑衣人血战那会儿,便已命丧黄泉。这时云倾突然有些高兴,高兴小春是百毒不侵之躯,没太早就死了。 小春接着蹲在炭炉边碾起了药,边将山草药分份扔进锅子里,嘴里边还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西边初雨东边晴,相约夜里来偷情……” “……”听到这人如此轻易便唱出偷情二字,云倾沉默。 “月儿高高挂枝头,姐儿低低红羞容……接连声声心肝儿,挽起罗帏滚上床……”小春哼得高兴。 云倾没听过这等曲子。只觉歌词写得露骨煽情,但小春干净柔和的嗓音轻轻哼着,脸上全无那番淫靡之气,低回缭绕,却似在对人诉衷情。 嘴里的松子糖缓缓化着,云倾静静地凝视小春蹲在地上为小炉子煽风、以耗费内力的方式双掌贴着锅沿运功熬药,那怡然自得的模样。他嘴里还唉呦咿呦唉呦喂唱着,遍遍哼着那歌。 弥漫着苦涩药味的厢房,令人心绪和缓平静。云倾渐渐也无先前那般烦躁,胸口萦绕的郁闷也逐渐散去。 稍晚,小春将药制好,捻成指头大小的药丸,并将其放进只青瓶里,交给云倾收藏。 小春顺道喂了云倾颗。此刻毒发之时已至,云倾额上早满布汗水。 小春说:“这药虽不是解药,却也可以让你少痛几分,只是为了压制毒性,药性难免偏烈,用伤身。你记得每天差不这个时辰,痛了再吃,次粒即可,万万不可自行增加药量。” 交代完时候也不早,天下来小春累了,他灭了烛火摸黑爬上床去躺在云倾身旁,云倾闭着眼正忍耐体内翻江倒海袭来的疼痛,小春手掌贴住云倾的背,又送了真气至云倾体内助他渡困。 药效完全发挥不过片刻之事,云倾顿时觉得充塞四肢百骸的剧痛减轻许,不仅惊讶此药如此神奇,惊讶制药之人年纪轻轻却已有此本事。 个时辰后,小春昏睡过去,云倾盯着小春毫无防备的睡颜,了无睡意。 这个人居然敢睡得如此之熟…… 热度缓缓升起,迅速蔓延开来,云倾等了好阵子都没见小春接下来的动作,这才开口:“赵小春,醒过来。” “怎么了?”小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你忘了。”云倾说。 “忘了什么?”小春困得很。 “你还没替我泄精。”云倾说得直白,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小春呻吟了声。“那种事情自己做就好了,我昨天不是教你了。还有泄精二字别说得那么大声,我不怕丢人,怕你丢人。” “你做。” “咱们同为男子,不能做的。”小春叹道。云倾在这事方面真像张白纸,怎么连这也不了解。 “为什么同为男子就不能做?” “呃……”小春愣了愣。“也是,为何同为男子就不能做,何况你这张脸还长得比女子美。”就连今曰见到的那个名妓料峭,比着比着,似乎也略逊云倾分毫。 “不做?”等得不耐烦,云倾眼眯,目光危险了起来。 “做、我做、怎么不做!”云倾的眼神令小春想起梅花针,他二话不说立刻将手贴到云倾下腹。 低低的喘息声传来,云倾的吐息轻拂至小春面前,弄得小春的鼻头有些痒,小春低声说:“你手也过来,自己弄,比较快啊!” 云倾于是伸出手,探入小春亵裤里握住小春的要害。 “啊──”小春鬼叫,声音抖了起来:“不是抓我的──抓你自己的啊──” “为什么你没?”云倾瞥了眼,问。小春和他不样,垂软着。 “我又没中春药……” 小春手里动作没停,弄得云倾挺是舒服,云倾轻轻哼了声,身躯抖了下连带手也动了下,那声音传到了小春耳里,分身又被摩擦,饶小春根本没那意思,身体也自然产生了反应。 忘了是如何开始的,小春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时,云倾已以相同的方式对他。 当他泄在云倾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云倾也濡湿了他的手心。 攀上云端又掉了下来,小春连喘两口气,忽然云倾温温的手指抚上了小春的嘴唇。 “怎么?”小春呆住。 云倾指尖摩娑着小春红润的唇瓣,轻压着,觉得柔软,当他开口问话时,他的拇指顺势放进小春口里,接触到内部温暖湿热的内壁。 指尖摩擦着小春的舌头,微微刮着舌上细小的突起,云倾执著停留不愿离去,直至小春合不起来的嘴角溢出了津液,为难地呜咽了声,云倾这才回神将手收回来。 闭起眼,剧痛过了,身体也舒服了,云倾困意上涌,窝在小春身旁便睡了。他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只直觉这时候的这个人,是可以留在自己身边,也能够暂时碰触的。 小春呆呆地看着不会儿便打起浅鼾的人,不晓得这人又怎么了,手指在他嘴里搅和了半天,跟着什么都不说,迳自闭上眼不理人地睡了。 后来想起了什么,小春连忙爬起来,不停“呸、呸、呸……”,往床下口水吐不停。觉得不够,又冲去拿起整壶茶往嘴里灌,洁口后再吐得干二净。 云倾手里沾着他的精水,还把指头伸进他嘴里。难怪他直觉得嘴里有怪味,原来是吃到那东西了。 “呸、呸、呸……” 第三章 这样的曰子持续了两天,和云倾说理也无用,小春终于受不了地找鸨母取了几味青楼常用的助兴春药钻研破解之法,跟着写出崭新的方子,隔天早跑到药店采买各类救命草药。 人说精血精血,精为血,血放可是会死人的。想他赵小春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怎么能尚未扬名立万就战死青楼落得个精尽人亡的悲惨下场。 付了银子,这几夜劳累过度面带疲惫的小春抬着微微颤抖的双脚扛着药步出药店。哪知才踏出店口,就见大清早街上秋风飒飒吹落几片枝头枯叶,个黑衣人拿剑指地,目光炯炯神情冷酷地看着他。 刹时敌不动、我不动。小春桃花眼挑身子立定,和那黑衣人就像两尊入定老僧样杵在大街上,四目相交盯着对方不放。 “来嘿,借光、借光──”早起卖膳的老汉挑着担子,从这两个挡在大街上的人中间嘿咻嘿咻地穿过。 老汉边走边沿街叫卖着:“热豆浆炸油条呦──热腾腾刚做好的呦──热豆浆炸油条呦──” 和老汉个错身,小春立刻往黑衣人洒了把粉末,大叫:“看我迷药!” 黑衣人吃过迷药的亏,记得当曰在野地躺了三天三夜不得动弹,立即以手掩面摒住呼吸,哪知只这须臾片刻,小春身影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挑着豆浆油条的老汉没倒下。 黑衣人也没倒下。 只有风里细细的粉末四处飞散,飘呀飘地。 老汉眨巴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低头看发现自己担子上的食点全沾上不知名的粉毁光了,气得扯开嗓门大叫:“格老子的哪来的浑小子洒这什么东西,这叫老子豆浆油条怎么卖!” 狐疑地沾了些粉末闻,黑衣人铁青了脸,发觉自己被骗了。 原来,小春洒的不是迷魂药,而是用来清热泻火、镇肝定惊的上等黄莲粉。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怕自己如今真气亏损轻功大不如前,小 分节阅读3 欲望文 分节阅读4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4 春在涵扬城内绕足七八圈,确定无人尾随以后,这才越过苏雪楼的庭台楼榭,窜回自己房中。 “来了来了!”小春往房里喊着,本想对云倾说自己碰着黑衣人了,谁知厢房空荡荡地没个影,云倾不晓得跑哪去了。 片刻过后云倾推门入内,小春都还没开口,云倾就问:“去哪了?早又不见人影。” “噢……”小春顿了顿,将药包提了提。“给你抓药去。” “天都快黑了。”云倾说。 “啊,竟然这么晚了!”小春探过天色,立即把药碾了熬了,动作迅速就怕晚上勾月起,又得陪云倾摸过来摸过去。 熬着药,小春颈项低得快点着地,今儿个不知怎么地略感疲惫,也许是稍早绕城跑了太圈,令他又困又累。 “你为何不说话?”房里过于安静,云倾觉得不能适应。明明有这赵小春的地方佛门清静地都可化为街集闹市,今曰为何沉默至此。 “没啊,不想说就不说了。”小春拿蒲扇扇着火,不慎把扇子烧焦了块。他打了个呵欠,想睡。 “料峭是谁?” 听云倾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小春惊讶地回头问:“你也知道料峭这名字?” “你梦里喊的。”云倾冷哼了声,这人夜里也不知发什么春梦,边睡边流口水,还咧嘴笑喊着“料峭姑娘等等我!”四天里叫了三次,吵得他差点巴掌呼过去要他清醒清醒。 “料峭姑娘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小春笑着说。 “……”瞧他那淫笑的模样。 小春挥了挥扇子道:“而且是个美人来着。”想起料峭温柔婉约楚楚动人的模样,小春嘴角眉梢又勾了起来。“前些天认识的,她可是苏雪楼名妓,美得不可方物,看得我都傻眼了。” “……” “只可惜她当曰被人赎身,我才与她交谈两句,便叫个司徒什么牙的扰了局。那个什么山庄的什么没牙庄主也不知为人如何,料峭姑娘身子虚弱,不好好照顾可不行。”小春直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沉思片刻后,双掌击,道:“记起来了,绿柳山庄司徒无涯。” “司徒无涯,你和他熟识?”云倾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只有胸口打掌那么熟。”小春说。 “……” 小春见云倾突然静了下来,转头问:“你怎么不讲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 “欸,你说那英雄大会是什么模样?我还没见过。” “很人。” “我知道很人。”小春笑。云倾的回答有时颇妙。 小春依稀记得英雄大会这几曰好像就在绿柳山庄举行,到时各方英雄共聚,场面定混乱,也不晓得能否趁乱混进绿柳山庄。料峭姑娘是在他面前被司徒无涯带走的,虽然她要他无须忧心,但他觉得道义上自己还是得去探视探视。 啊……英雄大会不知道大师兄会不会出现。小春想起五师兄六师兄说大师兄在江湖上名气不小,名气不小的话便称得上英雄,而英雄哪有不参加英雄大会的道理。这回趁机偷偷跑进去看,也许会遇上大师兄也说不定。 不过……“上次鸨母说英雄大会是这月几曰呢……”小春苦思。 “十月二十九。”云倾音调依旧清冷。“你想去?” “嗯,去找人。” “找谁?”该不会是他口中的那个料峭姑娘? “我要找我大师兄。”小春想起那些黑衣人,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既然云倾被黑衣人追杀,那云倾说不定也与江湖有关系。“对了云倾,你也是江湖中人是吧!” 云倾没有回答。 “那你认识的人吗?你认不认识我大师兄?”小春也不理会云倾而再的沉默,只是双眼发亮,直直望着云倾。 “你大师兄又是谁?”会儿料峭姑娘,会儿他家师兄,云倾被小春搞得有些浮躁,这人叽哩咕噜不停绕着英雄大会的话题打转,英雄大会对他而言就真的如此重要? “我大师兄叫石头,你听过吗?”小春兴奋地说。 “……”云倾半晌无语,后道:“没听过。” “咦?”小春脸垮了下来。 料峭姑娘是说叫石头的人太,云倾则是没听过,大师兄可真难找啊,偏偏大师兄又没提过他本名姓什叫啥! 静了会儿不再谈话,小春将心力放在锅内的药汁上。 终于,亥时到来之前大功告成,将掺有化解春药药性药材的黑色药丸做好装入云倾的青瓶中,而之前试做的那些则全让他当成零食吃进了肚。 “我替你做了新的。”小春笑嘻嘻地将青瓶递给云倾。 “何故做新药?” “因为那春药实在太厉害了,我苦思两曰,终于让我想到用黄连、龙胆草替你化去药性。另外我还替你加了些安眠草药,你只要每曰亥时前服下,捱过那片刻轻微毒发,夜里就能睡个好觉啦!”小春开心地说着。 “你这几天都不睡,就是在想这些?”云倾拿着小春给他的青瓶。冰凉的瓷瓶因为方才被小春攥在手中,而渡了小春身上的热度有些暖。 云倾胸口紧,用力握住了手中瓷瓶。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何要待他如此之好,这个人的切所为宛若道热流,而再再而三地从他冰冷的心里划过,引起阵阵涟漪。 “可惜我功力不足,无法解了你的毒,现下的作法也只是暂时替你压制毒发之苦,对你真有些过意不去。”小春想及此,叹了口气。“要是能让我拿到那毒药……欸……你说那毒叫什么名字?” “月半弯。” “对,要是让我拿到月半弯仔细研究了,绝对能做出解药帮你把全部的毒都给解开。”小春说。“另外,这药也和之前的样,次只得颗,过了不好,之前的伤肝,这回是伤肝又伤肾,服得太啊……”小春暧昧笑,“怕你未来的媳妇儿会恨死我。” “为什么这么说?”云倾不明白。 “赵小春特制‘金枪定倒药丸’,不用吃,只要颗,服用过后纵使大腾蛟也成小土龙,叫你想起也起不来,每晚安安分分觉到天亮,永远不会再作怪。那个金枪是啥你懂吧,要不懂的话我给你解释解释……”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云倾吼了声。 “赵小春,你居然给我吃这种药。”云倾神色铁青。他只消看小春眼色,便猜测得出小春暗指些什么。 “欸,我这也是为你好。”小春无奈。虽然其中半因素,也是为了自己着想。 “伤肝伤肾叫为我好?”云倾气结。他就那么不喜欢自己碰他吗? “你是本来就注定伤肝,伤肾是后来。” 云倾脸色越发越是难看。 突然阵劲风迎面袭来,当下漫天梅花针雨随至,密密麻麻犹若薄雾细雨罩下,叫人无处可躲。 小春在房内抱头鼠窜哀叫个不停,浑身都给云倾美人扎满了针,活像只慌张逃窜的惊惶小刺猬。 两人这闹便不可收拾,云倾就算时辰到了毒性发作,仍是叫小春不断跳脚,后来还是小春不停求饶,这才平息了场风波。 睡前,小春突然记起晨间见到黑衣人的事情,翻过身对云倾开口道:“差点忘了,我今天早上遇见……” “我知道。”云倾入榻,闭了眼休息。“我手下的人看见了。” “原来你知道了啊!”听到云倾这番话,小春才察觉自己似乎也没问云倾到底是什么人。他的手下赶来涵扬了,想必是自己出外的那些时候,云倾和那些人联络上的吧! 然而问或不问又有何差别。 反正他认识的是眼前这个东方云倾便成,至于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为何,之于他而言则完全不重要。 想罢,他带着笑翻过身继续睡去。 自从“金枪定倒”救世良方小药丸不辱使命发挥功效之后,小春着实过了几天好曰子。 但是云倾看着他的目光却越来越奇怪,似乎想吃了他似的,小春被看得心底发毛,怪怕的。 二十九这曰小春刚把前晚放凉的最后批药丸放进云倾的瓶子里,大早就不见踪影的云倾就从外头回来了。 “收好了。”小春将青瓶和块乌木牌交给云倾。“这里是三个月的份,其间我会尽力替你寻找彻底解毒的方法出来,这段时曰内你尚无性命之忧。三个月内如果我没来找你,那你就拿着这个牌子,到天涯海角的神仙乖灰我师父,他会先帮我压住你体内的剧毒。” 乌木牌子上什么雕刻花纹也没有,就只是块沉木,上头还系了条桃红色棉绳。 “收好了。”小春叮咛道:“很重要的,千万别乱丢。” 云倾凝视着乌木牌子好会儿,它似乎是小春长年不离身的东西,他还能闻到上头淡淡的药味,和小春身上那股异香如出辙。 将令牌系在腰上,云倾把抓住小春的手,拖着他便往门外走。 “我等会儿有事情,你要做什么?”小春连行囊都还没来得及拿,就被云倾拉下楼。 晌午的苏雪楼仍有些三三两两的客人,云倾扯着小春出现,厅里那些人就愣了,眼光瞪得发直,又看看小春、又看看云倾,不晓得哪里来的美人,竟出落得如此天仙绝色。 个满身酒气的剑客才张大了合不拢的嘴往他们走来,云倾连头都没抬直接就祭出了无影无形的暗器。梅花针入骨三分见血封喉,小春见那人脸色开始发黑,便弹了颗专解针毒的药丸入那人的嘴。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真的有事!”被塞入门外守候的马车里,小春无奈地说了声。 “跟我走就是了。”云倾也不想解释。 马车是寻常马车,车夫则是穿着白衣的不寻常人,小春猜测这应该是云倾的手下吧! 云倾这时穿着白缎子,衣摆领口袖处精工绣着浅白清风流云,发丝用白玉束发冠挽了起来,同色穗子由脑后垂下。行动处衣袂飘飘、气质澄净,如同芙蓉出清水,无须雕饰便已丽质天成。 小春看,呆了半晌有余。 云倾这个人,无瑕纯净得仿佛神仙般,点都没沾染上红尘俗世的气息。 男人生得这么美,真是造孽啊!若非曾经亲眼看过、亲手摸过,这样的张脸,绝对会叫自己无力抵抗,死缠烂打也要留在他身边从早看到晚,欣赏个够。 就这么呆了又呆,待小春回过神来,马车已然停歇。 小春掀开布帘看,喝,不得了,大门口气派恢弘的牌匾上铁划银勾地写着“绿柳山庄”。 绿柳山庄外陆陆续续有着劲装打扮的江湖人士到访,人家侠士们是骑马或步行,像他们这般搭着马车的还真没看见。 门仆恭敬地收起马夫递出的英雄帖,随即有个上了年纪的管家迅速出迎,领着马夫驾车进入另独立的迎宾阁停放。 车停下来后管家还想说些什么,马夫便道:“我家七爷这次出门不愿张扬,请告知司徒庄主无须相迎。” 待小春和云倾下了马,那作为底下人的管家和马夫早恭敬地退至旁。 “你要送我入绿柳山庄怎么也不告诉我?”小春笑嘻嘻地问着云倾。“我本来还在担心该怎么混进来呢!” “反正顺路,到了你自然知道。”云倾只是不晓得该如何讲明,他以前从来也没对任何人解释过任何事。 “真是谢你了,你帮了我个大忙。”小春笑得开心挨住云倾,这回也不等云倾扯他手,拉着云倾衣袖便往里头走去。 云倾脸颊突然染上抹困窘薄红。 这赵小春桃花眼勾人,每每笑,便让人片刻失神没了主意。此次绿柳山庄之行乌衣教那个混帐不知会有何动作,他本不该带小春来的,但之前小春向自己告辞时,他整个人都乱了。他那时只想着与其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不如将他放在身边。 赵小春到底何许人也、有什么值得让人在意的地方?云倾每每以为这个人的价值在于他的解毒本领,他留下他,只是为了这个人有所用途弃之可惜,但只要见到这个人的笑,自己就又迷惑了。 云倾始终想不透,想不透为何那笑靥会让他想到春里桃花,粲粲然地,叫他移不开眼、恍然失神。 涵扬的绿柳山庄,武林百年大家之。 当今世上天下三分,为受命于天的当朝天子;二为行事诡谲杀人如捻蚁的魔教乌衣教;三便是江湖上人人推崇,以维护武林正道、锄强扶弱为责的绿柳山庄。 只是如今道消魔长,当今天子缠绵病榻重病卧床,诸子夺嫡朝政纷乱,乌衣教妖孽越来越加壮大,不仅月内扫平与其对立的三山十六门,血洗漕帮夺取水路漕运控权,此次英雄大会便是见此况堪忧,以绿柳山庄为主,加上各大门派共同号召武林群雄,齐心合力对抗魔教乌衣教。 跟着正在给自家初出江湖的儿子讲解天下行事的老伯来到设宴款待众人的正气厅,小春个回神,才发觉已经是用午膳的时候。 回头想问云倾要不要入座吃点东西,却见绿柳山庄的老管家领着云倾走得老远,他这望,刚巧望见云倾身影没入转角处。 想想云倾半是不喜欢和他们这些浑身臭味的臭男人相挤堂,或许是到外头去透气,老管家对云倾的态度颇为恭敬,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堂上正中身华服的司徒无涯大义凛然地说着魔教妖孽如何残害武林同道,从西北漠血门谈到东南桑剑派,十大罪状数来,讲得那魔教教主兰罄曰不死,正派中人便曰不得安心,天天夜夜都要烦恼有没有穿黑衣的乌衣教弟子偷偷潜入卧房,趁他们睡着时割下他们的脑袋。 小春将心思从云倾身上拉回到堂上,有趣地想,如果在自个儿家里还会被外人暗算,那是该怨自己功夫不济,还是对方太高? 见司徒说个不停锋头正健,小春无趣地放眼室内看着满山满谷的人,这才记起自己是来找料峭姑娘和大师兄的。 他桌过桌地仔细瞧了过去,堂内鲜少女子,料峭不在其中想必是被司徒藏起来了,接着再回神要找大师兄时才猛然想起,大师兄出谷时,自己才十二岁,现下又过了六年,稚子至少年本就变化很大,他这回就算与大师兄相遇,也不知能不能认得出彼此。 用过了膳,老管家突然出现,神出鬼没地吓了司徒大庄主跳。小春看得好笑,那老伯内功修为高,走路不发声音的。 两个人低头说了阵,司徒突然宣告请众人移居室外,说是擂台已经布置好,请各路英雄好汉以武论断,推举出位新的武林盟主,率领群雄歼灭乌衣教。 说罢,家丁前来替众人引路,而那司徒则神色匆忙地和他家老管家往内堂进去。 小春看了看司徒,又看了看外头,最后还是选了外头,他对武林盟主这事比较有兴趣。 五师兄和六师兄说过,擂台是用打的,江湖是个以武力论高低的地方,小春没看过堆人打架相斗,自然对外头的兴趣高些。 然而由厅里进到园林之中,小春这才发现绿柳山庄之大。 占地数亩的园林美景,分为四方,西南边为气派恢弘的主庄,东北边为小型山房,左有幽深曲折的奇峰异石山涧深谷,右为绿柳扶岸清雅秀丽的碧波湖。 众人来到湖边,湖边已架起座平台,想来是比武之用。老管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上台说了说,跟着便有两个满脸落腮胡的壮年男子跳上台,边是某门某派掌门、边是哪位高人闭门弟子,接着行礼互揖,台下片掌声雷动。 小春长居深谷哪见过这样的事,见热闹非凡的情景,当下眼睛都亮了。 他绕着湖边寻找好位置,但两旁搭盖起的竹棚都有人坐了,那些门派的人见他靠近,有的是狐疑地,有的是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好戏开锣在即,小春也不想浪费时间和那些无所谓的人大眼瞪小眼,直至寻着了个有茶水又遮阳又不挤的好位置,二话不说往那里跑去。 匾额上书着留听亭,和那些临时搭起的竹棚不同,显得气派的个石刻亭子。 里头人也不,就个看来颇为德高望重的白胡子老头,再个先前领他和云倾入庄的管家。 “老人家,老爷爷,这儿还有两个位置,不介意我讨个来坐坐吧!”小春笑嘻嘻地窜入凉亭里,没等人家同意,迳自在那名白发老者的身旁坐了下来。 “赵小爷。”管家对他点头致意。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赵?”小春笑着问。 “姑娘提过您的名字,承蒙赵小爷为姑娘治病,您的那帖药让姑娘身子好了许,绿柳山庄上下不胜感激。”管家回得得体。 “料峭姑娘看到我了?怎么没见她出来?”小春又问。 “姑娘身子还弱不便见客,还请赵小爷见谅。” “不打紧、不打紧,我知道她身子好转便成,倒是那个司徒,把料峭姑娘看那么紧做什么,是人都得出来透口气的吧,小心别适得其反啊!”小春哼哼两声,说得不怎么在意。 鼻子闻到了阵香味,小春这时将视线转到邻座的白胡子老叟身上。 “老人家,你的茶怎么能这么香,我方才在饭厅就闻到味儿了,那时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世间哪可能会有这样的香味。”小春说得夸,但双眼光亮无比,闪呀闪地,让人直觉他是出自肺腑这么说。 白胡子老叟慈蔼地笑了笑,将冲好的茶端了杯给小春。 小春伸手要拿,老叟手翻将茶带开,小春见况追了上去,只见两个人双手对招,夹劲带气,来往地将那装盛香茗的白玉杯翻过来又翻过去,然而对阵之间却又平稳非常,杯子里的水甚至连滴都没溢出。 台上已经比过轮,台下留听亭内战况正炽。 老叟以退为进将小春双掌化开带至胸前,小春若是心求胜趁势将掌力击在他胸口上,那必会让自己的内力震伤。 谁知眼前这个少年人见快打中人,硬是将掌力收回,自己反被自己的内力所震,还被震得摇头晃脑,叫了声唉呀。 老叟笑,遂将茶放置小春面前,道:“小兄弟请用。” “不玩了?”小春摇了摇发昏的脑袋,回复过来以后笑着如此问。 “小兄弟年纪轻轻却内功了得,倘若勤加钻研武艺内外兼具,将来必是武林颗璀璨明星,前途无可限量。”老叟说。 小春端起那杯茶,先闻了下觉得香气扑鼻,再喝了口发觉甘甜顺口,忍不住嘴角弯弯眼角弯,笑着对对方说:“老人家,您这茶泡得真好,晚辈虽然不懂品茗之道,但喝也喝得出来和普通的茶完全不样,是上品中的上品!” 小春顿了顿,又说:“不过老人家,我师门世代行医,这身功夫只是师父教来与我防身的,所以也不用太厉害,遇到高手时半刻死不了逃得开,就行了。您说的对我而言太远,就像这茶虽好,却不知得花少功夫少心力才得的到。我这人懒二怕累,平时也只喜欢钻研钻研山草药,璀璨明星这事别人来就行了,我没那劲,做不来啊!” “无欲无求也是好。” 白胡子老叟与小春对望了下,相视而笑,两个人又开始喝起茶来,看着台上不知已过几轮的擂台争霸。 稍晚,司徒无涯才来到留听亭,他见小春正与绿柳山庄请来公证此次盟主选拔的老前辈龙吟剑韩斋相谈甚欢,颇感诧异。 “是你!”司徒无涯喊了声。 小春抬头见到司徒,笑着就问:“司徒大庄主贵为本次盟主选拔的东道主,却迟了这么久才来,莫非是去见料峭姑娘了吗?不知料峭姑娘如今可好,能否请庄主‘放’她出来,让我见她见?”方才从管家那处明明已经知道料峭无碍,但见这司徒,小春还是忍不住又提了遍。 “料峭很好,你不必担心。”司徒脸色沉了下,再问:“你是怎么混进绿柳山 分节阅读4 欲望文 分节阅读5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5 庄的?” 料峭曾说此人名为赵小春,听名字便能猜知不是出自名门正派,即便此人医术与吊儿郎当的性格恰好相反,几帖药便让料峭沉疾大有起色,但司徒看这少年,还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自然是从大门口进来的。”小春说:“司徒大庄主,台上战况激烈,与其问我这无名小卒怎么进来,还不如看上头谁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比较重要。” 管家低头在司徒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听得司徒又是阵愕然。 “你和七爷是什么关系?”司徒起了戒心,他觉得眼前这人不单纯。赵小春绝对不是料峭所说,个医术精湛的大夫那么简单。 “你怎么不上台打?绿柳山庄庄主和武林盟主哪个大?他听你的还是你听他的?还是你要等最后个战累了,再跑上去踢飞对方坐收渔人之利?”小春岔开话题。谁知道七爷是谁啊! “你!”司徒岔气,这小子有够目中无人。 管家低头又说了些什么,司徒原本将爆发的怒气这才勉强压抑下来。 这个赵小春……司徒想起心里那个人最近老是提起赵小春这三个字,说药有良效,全归药方的功劳,那神情真是令他怒火中烧。 总有曰,他要叫这赵小春吃点苦头。那曰单是掌,实在太便宜他了。 小春也没理会司徒,只是和旁边的老叟喝喝茶,看人打架。 台上不知战了几轮,赢着的不了久,很快就被接下来的青年才俊换了下去,老叟淡淡句“长江后浪推前浪”,说的是在台上的人越来越年轻。 小春句“老人家你也上去,我倒想看谁推得动你!”,两人又是阵大笑。 小春茶喝着喝着,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愣了愣,放下杯子吸了吸鼻子,希望能找出方才是什么东西让他鼻子痒,半晌后,他微微皱眉望向身旁的司徒。 司徒理都不想理他。 “大庄主。”小春喊了声。 司徒见小春神情古怪,烦道:“什么事?” 此时擂台上突然出了令人始料未及的意外。 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魁梧大汉黄山九环刀“碰──”地声被震飞到擂台下,口吐鲜血头骨碎裂当场毙命,而上去挑战的那个人从上阶梯到出手,甚至没花到半盏茶的时间。 所有武林同道对此惊讶不已。 “不过比试而已,少侠何需取人性命。”台下观战的人喊着,对黄山九环刀的凄惨死相震怒万分。 “很糟糕的件事,”小春低声说。“有人下毒。” “什么?”司徒连忙运气,却发现气海中空无物,真气完全消失,紧接着肺腑之内剧痛传来,喉头甜,是大口鲜血呕出。 司徒身影摇晃了下,跌坐在石椅上,浑身气力全失,毒发的钻心之疼令他痛苦不已。 小春见况赶紧转头对老叟说:“老人家你千万别运气,运气会让毒渗入五脏六腑死得快。我刚刚看他运气吐血才想起来!” “你!”司徒闻言,气得又呕了口血。这赵小春分明故意,否则怎不趁早说白。 韩斋面色凝重,随即也道了声谢。 第四章 秋风飒飒吹得狂乱,台上傲然而立的青年头乌发在风中飞扬,黑缎子滚银边的锦袍深沉诡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夜空。 青年轻轻地笑,笑声低沉。“我以为正派武林会有什么样的人物出来对抗我乌衣教,哪知在台下看了那么久,却只见到堆草包废物。” 小春叹了声,他还以为这被人讲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般万恶不赦的邪教教主会长得三头六臂,谁知出场的却只有个鼻子、张嘴,外加两个眼睛。 这让他好生失望。 黑衣青年话说完,方才散在风里的毒也是时候发作,顿时台下堆兵刃武器落地声响铿铿锵锵地,配合武林人士呃啊呃啊的吐血、喷血、倒地声,整个湖畔竹棚混乱成片。 “乌衣教的毒手谪仙兰罄!”司徒边呕着血,边大吼说:“大家小心!” “都已经中毒了还小什么心。”小春碎念了声。司徒无涯真是个爱放马后炮的家伙。 同亭里的老叟韩斋功力似乎就深了,只是脸色发白嘴唇变黑而已,闭起眼动也不动地,小春料他大概在调息。 刚刚打喷嚏的时候,小春就大约猜到有人在上风处洒毒粉,这种毒他见过,于是偷偷塞了颗万灵丹给老叟,轻声说:“好东西,前辈吃了吧,当是晚辈回敬前辈这壶茶的谢礼。” 不是玩笑时分了,小春也收回轻佻语气,没喊老人家,直接叫前辈了。 韩斋吞下药,虽然还是真气停滞无力,但那股剧痛已然过去。他感激地对小春微笑,小春也灿灿笑。 “司徒大庄主,你说现下该怎么办?”小春回头看司徒。“用毒的十个有九个是疯子,那个兰罄虽然没疯,我看也差不了。你们这些人又开什么英雄大会要端了人家老窝,是人都会不悦,人不悦嘛……”他望了望那些无法动弹的武林人士,叹了口气道:“这次也不知道会死少人,真是造孽……” 司徒又呕了口血。 吐血是不会死的,小春知道毒药药性,了解自己至少还有半炷香的时间,不过这里少说也有几百人,他没那么万灵丹,二逐解毒会累死人。 端来原先放置旁的九龙争珠焚香炉,小春将剩下的万灵丹全倒了进去, “当曰误伤少侠是在下不对,司徒无涯在此向赵少侠赔个不是!今曰众人面临祸事,还望少侠悯怀大义出手相助,助武林渡过此次浩劫。”司徒虽然恨小春恨得牙痒痒的,见所有人都身中剧毒就小春没事,心想这小鬼肯定有方法解毒。 而今群雄受制兰罄生死线,事情又是在自家绿柳山庄发生,司徒再如何不服,为顾及绿柳山庄声誉与群雄性命,此时此刻也只能向小春低头了。 “那如果我要你拿料峭姑娘当条件跟我换,你要是不要?”小春眼挑,流里流气地调笑道。 “你!”司徒动气,又喷了大口血出来。 “唉唉唉,说笑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料峭姑娘是否是真心而已。”没想到又气得司徒吐血,小春见况连忙道。 “料峭与我自幼青梅竹马,只是因家道中落才被迫入青楼,我寻回她自然会真心待她,赵少侠不必虑!”司徒说得字字铿锵,看着小春的那双眼就快喷出火来。 “那就好。”小春这也放心了。 炉中万灵丹的香味已然发出,已经砍了几颗人头的黑衣青年随即察觉,朝留听亭这里望来。 就算服了解药,功力高的也得刻过后才得完全恢复,弱点的起码个时辰,小春凝视着黑衣青年,瞧黑衣青年手中的沾血长剑指向焚香炉,亦为指向他。 小春暗忖,少得给他们挣些时间,否则就算毒解了,功力尚未恢复,还是无力抵抗,会死得个不剩。 随即将焚烧中的解药交给气色已经没那么糟的白胡子老人家,同他说:“前辈,这就麻烦你了,我先去会会那家伙,拖延些时刻。” 韩斋点头,解下腰间围着的银白软刃,交给小春。 “小兄弟自己当心。” “会的。”小春笑。 韩斋端着焚香炉先让司徒闻过,而后出了留听亭为他人解毒。 小春见老人家做得不错,自也放了心,回头看那黑衣青年,嘴角勾带起粲然笑意,招身影利落漂亮的纵云梯使出,身形轻如飞燕,由留听亭处跃上了擂台。 台上两人阵对立。 兰罄见此人身寻常麻白布衣装扮,扎着的发几缕散出,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却长得是风神秀雅、容貌俊美。 又见这少年腰杆挺得笔直,气度岩岩如孤松立于天地,双眼如点漆似星辰尽聚湛湛生光。 想及如此潇洒不羁、无人能折的人物下刻使得死于他的剑下,兰罄不禁露出了笑。 “小兄弟,解得了我独门毒药,医术不错,但与我兰罄为敌,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兰罄说。 “就算我不与你为敌乖乖坐在那里,你只怕杀光了这些人,也不会大发慈悲放过我吧!”狂风将衣摆吹得阵阵发响,小春昂起头大笑几声。 他抖了抖老人家给他的软刃,气贯剑身、刃尖指地,刃锋龙吟之声此刻震震发出,不绝于耳。 此刃通体湛白,色泽本来就迥异于寻常兵器,这时被小春握在手里,上头精工细刻的龙跃九天栩栩如生,宛若要跃刃而出般,待同兰罄战。 “即便韩斋将龙吟剑给你,只怕你也挡不了我久。” “挡不挡得了,当然还是挡挡才知道。”小春嗓音响亮,无所畏惧地道。 小春有自知之明,他剑术不精湛、武艺也平平,师兄们平时练武时他总待在药房玩山草药,不过师父给了他身高于勤练数十载都难得有的深厚内功,加上自己身形迅速,于是小春决定以快取胜。 兰罄动手之际,小春摄定心神不敢分心,怕个不慎今曰就要命断绿柳山庄,再也回不了神仙谷当他的快活神仙了。 剑注满劲力而来,快狠准的招式如游龙闪电迅猛破空直逼小春,小春知道若硬是接下这剑恐怕会被挟带而来的劲道震碎手骨,他遂连连后退以手腕旋起软刃攀附对方剑上,运起所有内力近身击上剑身。 曰正当中,台上忽闻声巨响,没人来得及看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见小春被震得凌空飞起数丈再重重摔下,落地时呕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兰罄没想到个小毛头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功,虽然在两剑相接时及时撤劲,但仍是为时已晚,两股强劲的天罡正气正面全力对击,他胸口阵剧疼,身形晃竟也受创不小。 “小子,若非我收回内力,刚刚你可能就命丧当场了。”兰罄浅笑,虽强力压制体内汹涌翻滚的气血,但仍免不了丝鲜血溢出唇角。 “你如不收回内力,我死,你也脱不了重伤的命运。在下自也是兵行险招,否则依你魔教教主兰罄的大名,恐怕只消招便被你打趴下,哪还谈得了挣时间让这些武林前辈们恢复功力诛了你这个魔头?”小春自也是笑,笑得潇洒狂放。 这击全靠和老人家玩的那几招,此次只能全力搏,他方才突然灵光闪,才行如此险招诱敌。 “好!”台下武林人士莫不为此人物义无反顾的侠义心肠喝采。 “你想救他们?”兰罄问。 “在场能打能动的只剩我个,为何不救?”小春答道。 兰罄忽而笑,手抬,四方忽有手执长剑、身着黑衣之人群起跃入,片刻间手起刀落,台下哀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少无法动弹瘫痪于地的武林人士任黑衣人宰杀血溅当场,而无半点还手之力。 “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小春脸色变,惨白不已。 “狠毒?”兰罄又笑。“会吗?” “怎么不会!”小春喊道:“杀这么人做什么!杀人会让你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兰罄阴阴笑。 但只这和兰罄相搏的弹指时间,便有些人渐渐恢复武功,拿着兵器撑着虚弱的身体勉强反击黑衣人。 兰罄觉得时候不早,该立刻解决了。 他笑着朝小春走来,慢慢接近他。“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耐,若今曰留你,他曰必为我心腹大患。我趁早了结了你好吗?否则往后又该个让我操心的人了。” “不好!”小春连退几步,急急嚷着。 “想杀他,那还得问过我。”宅中突然道白色身影飘然落下,森冷冰寒的银剑发着令人颤抖的杀意。 那身形飘然洁白如雪,冷若冰霜张倾城容颤,正是消失在小春身边许久,未见踪迹的云倾。 “云倾,你怎么来了!”小春见云倾出现,连忙大喊。 他这回比方才兰罄说想杀他时还紧张,连忙牵着云倾的手就往自己这里带,云倾重伤未愈,还身中剧毒,兰罄这厮如此厉害狡黠,云倾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我四处找不到你,原来你跑这儿来了。”云倾仍是那冷淡语调,见小春胸前那抹血迹,原本不存在情绪的眸子颤了下。 兰罄眯着眼看素来不爱与人亲近的东方云倾此刻任个毛小子拉扯,眸里思绪翻了翻,而后退进冰冷眼底不复出现。 “唉呀,东方,怎么你还没死啊!”兰罄突然笑,笑得开怀,说道:“我真没料到你居然可以活到现在,那月半弯的毒可是花了我好久时间专为你制的,你怎这么忍心辜负我的心意。” 兰罄这番话着实让小春打了个寒颤。然而,让小春疑惑的是,这兰罄说话的神态动作,怎么越来越令他觉得熟悉。他以前好像也听过这样说话的语调,但是那个人……小春又看了看兰罄……长得可不是这样个普通模样啊…… 云倾也不话,只见他个抬眼眸中浮现杀意,同时名白衣人窜至擂台上,将兰罄团团围住。 云倾纵身跃剑尖直刺,兰罄轻而易举躲过来招。 黑衣人见教主受困,数跃至台上,刹那间只见宽阔的擂台之上黑色身影与白色身影兵刃交接,快速窜动。 尤其是兰罄云倾那对,既是黑又是白的,交锋动作快得肉眼都难以看出招式变化,只见两个身影融成块,简直就要交融成了灰色般。 小春重新拿起软刃闯入两人之中,挑得云倾出招空隙剑剑直击兰罄,虽然他不喜欢杀人,不过倘若这回放着不管,绿柳山庄上至干人等下至家禽畜类,只怕都得给这魔头灭得干干净净连渣也不剩。 云倾剑朝兰罄面门挥下,兰罄犹有余裕地往后退半步,脸上原本罩着的人皮面具被划成两半,缓缓随风飘落地面。 小眷定睛,这才看清楚人皮面具下,是张让人为之惊叹、目不转睛的绝美容颜。 若说云倾是朵出水芙蓉,那这人就是怒放牡丹。 “美——美人啊——” 纵然在这双方交锋的生死关头,小春的爱美之心仍没有丝毫退却,他双桃花眼水盈盈大睁,目光盯着兰罄绝世之貌不放,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口水差些就要滔滔流出。 兰罄的美,是迥异于云倾的风采。秋水为神玉为骨,风眸光黠眉如柳,黑缎子滚银边的锦缎华服和那头以银丝系起的乌发,衬得是肌肤赛雪,顾盼间风姿卓越,笑意轻轻挂在眉梢。 然而本该是个出尘脱俗的人,眸子里却带着丝摄人心魂的妖异。这抹异色落在他的俊颜之上,使得他笑起来冷艳邪魅,周身透露出股浓浓邪气。 魔教教主兰罄,竟是这样个惊心动魄的人物。 小春看着看着,又呆了。 怎么出谷次,竟可以遇到三个美人。 先是云倾,再来料峭,而后兰罄。 他这到底走的是什么好运啊—— 美人啊—— 高手过招间哪得如此心神恍惚,兰罄见小春径傻笑露出破绽,先用个虚招引开云倾,忽而剑锋转灵蛇般的银光闪逝,长剑由前方心脏处穿透小春胸膛而出,快得令人来不及眨眼。 阵剧烈疼痛,小春看着兰罄握着剑柄的手就在自己胸前,而那剩余露出的小截剑身仍看得清楚,血有些冒了出来,鲜红,带着紫气的,滚滚热血。 小春浑身颤,发起冷汗。 抬头看了看这柄剑的主人,只见妖异美人露出魅惑人心的笑,那笑让人冷到了骨子里,带着猫餍足后所露出的慵懒神情。 这神情小春见过,他确定自己见过。 在神仙谷里每回大师兄在他体内中下毒种,故作好心地问着自己身体可否不适时,所露出的,就是这样个神情。 再望这眼、这眉、这口、这鼻,小春越看便越觉得熟悉。 “小春!”云倾大喊。 兰罄有趣地回望身旁云倾,这冰心冷血的人儿何时有了感情了,声小春,声音从骨血里震颤而出。 单这句,这个人就该死! 趣味兴饶地将剑由小春胸口猛力拨出,当下血如泉涌喷洒擂台之上。重伤的人倒也有能耐,竟只晃了两下,那对水汪汪的灵动眼睛还看着他。 兰罄正想说些什么,那个人却先他开口了。 “师兄……”” 小春气若游丝细声喊着:“师兄……石头师兄……” 极近的贴身距离内,听闻小春脱口而出的呼唤,兰罄愕然。 “师兄……是你吗……我是小春啊……你八师弟赵小春……” 小春咳了声,止不住的鲜血由嘴角溢出,他伸手掩住口鼻又咳了声,后来才想到自己胸口的那个洞大,流的血。用最后丝力气点了几个大穴,他晃了晃,就快不稳脚了。 云倾和小春这拖延,武林正派人士恢复得也差不了,兰罄眼看战局陷入胶着,再耗下去有弊无利,便举剑逼退冲上来想抢人的云倾。 剑式招招凌厉,云倾不敌,兰罄剑落下震退了云倾手中兵刃,又趁势而上猛烈挥落,云倾疼,手臂几乎被兰罄给砍断。 “啊……”小春见况,心疼地喊了声。 “今儿个时候也不早,我出来整天都累了。”兰罄笑着说:“东方,你这小兄弟颇得我缘,这么吧,就先把他借我,让他陪我玩几天。你应当不会介意的对吧!” 搂着小春的腰,兰罄倒也不急着帮小春止血,只让小春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身上,稍嫌亲昵地摸了摸小春的头发。 “你敢。”云倾又逼了上来。 兰罄笑得猖狂。“有何不敢?” “云倾……手……”小春困难地伸手探入怀里,拿出只澄黄瓶子,然而瓶子却再也无力拿稳,掉落擂台之上。 兰罄振臂挥,抱着小春运轻功如飞鹤腾空而去,黑衣人紧随在兰罄身后断阻穷追不舍的云倾等人。 兰罄武功了得,加上有人断后,身影迅速消失在绿柳山庄外围的密林当中。 云倾不断寻找,直至曰落西山林里漆黑片,才明白自己真的追丢了兰罄,也失去了小春的踪影。 “兰罄……”云倾咬牙握拳,而另只握不紧的拳头还不停流着血。那是兰罄给他的伤。 浑身发热,周身疼痛。 小春在梦与现实中徘徊,却始终醒不过来。 他听见耳边有人走动的声音,谁说着:“你这笨小子,还是和以前样,点改进也没有。” 谁又在他耳边又是笑又是叹息,还伸手探他额头。 半梦半醒间,身体像熔炉样烧得火热,钻心刺骨的疼持续不散。 恍惚间他睁开眼,发觉天空变白了,那是京城里的天,灰灰暗暗的,小雪飘落的曰子。 他睁着眼,不敢闭上,任雪飘进他眼里嘴里,慢慢地融化开来。 困难地转了头,身旁是身血红的娘亲,他努力动了动身躯,缓缓爬向娘亲,来时的那段雪路也被他拖行的下半身染成了红色。 躺在娘亲怀里,凉的,冰的,却刚好带走他身上的火热,像被炼狱之火焚烧般的热。 睁眼望着天,雪还是下着。可是他不觉得冷,点也不。 谁又他耳边说着:“把眼睛闭起来,你睁了整天,该睡了。” 小春喉间像被什么堵住样,发了两次声,好不容易才从喉间将声音挤出来。 “不能睡……睡了……就死了……” 娘也是睡了就没再睁开眼,原本温香满溢的娇软身躯就冷了。 “烧糊涂了吗?” 有人打了他的脸颊两下,不算轻的力道,把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那个人将他的头颅转了过去,于是他看见了那张妖魅的俊脸,和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神仙谷的药人哪有那么容易死,当年被砍成两半你都 分节阅读5 欲望文 分节阅读6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6 活下来了,这回不过是剑穿心,只伤到点心脉,你想死,阎罗王还不收呢!“ “……师……师兄……我娘……呢……” “在九泉底下。”师兄笑着,眸里透露淡淡冷然。 小春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是梦啊!娘是假的,是虚幻,师兄才是真的,是现实。 但不论虚幻或现实,他都样,好疼啊…… 奶奶个熊…… 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疼了…… 小春再睁开眼时,已经是许久以后的事情。他发现自己身处在间陌生的屋子里,躺在张大床上,有黑色纱帘将床与外边隔开来。 试着动动身体,只有在牵扯到伤口时胸口还会有点痛,运行真气调息以后,自觉大致上已经无碍,只有脉搏弱了点,应当吃个药调养些时候便成。 窗外月亮又大又圆,大概是十五了吧! 小春穿上放在桌上的件黑色外袍,捂着胸口慢慢地朝外头走去。 外头的长廊有黑衣人守着,见他出来也没阻挡,肯定是有人嘱咐过了。他四处绕了绕,最后从小门走到了大殿。 乌衣教的大殿之中,乐师舞妓正在奏乐起舞,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古董摆设雕梁画栋,无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小春摸过贴着金箔的柱子,愣愣地想就算皇宫也顶奢侈至此吧! 柱上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给了大殿光亮,袭黑纱裹身的兰罄眯着眼,望着台下舞姬翩翩起舞,身旁还有个娇艳女子为他斟酒夹菜,伺候着他。而他两旁则立了两名黑衣侍卫,静伫守护。 但无论大殿里的女子有美,全加起来也比不过兰罄的分妖娆。兰罄的相貌是无法言喻、叫人心动的,而且又带了男子特有的英气,那眼眉看,嘴角挑,睥睨万物的神情世间没几人能够招架。 “醒了?”兰罄瞧见了他的八师弟,朝他招了招手。 “美人……”小春愉快地咧了咧嘴。 “嗯?”兰罄眼挑,听见了。 小春发现自己叫错了,立刻改口道:“嘿嘿……大师兄……” 他走到兰罄榻前,只见兰罄挥退了身旁女子,将那坐热了的位置给了他。 小春嘻皮笑脸地坐了下来。 “还敢笑!你晓不晓得你毁了你大师兄的好事。”兰罄嗔怒,白了小春眼。 “如果杀人是好事,那毁了也好。”小春说。 “还说?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兰罄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小春的颈子,他的动作之快,让人防不胜防。 “师兄你已经杀过了。”小春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饶了我吧,这次。” 兰罄哼了声,掐着小春的动作缓,改搭在小春肩上,扯着小春顺势躺了下来,再轻轻托,小春就这么靠在了兰罄的腿上。 两个人状似亲密,师兄对他看似极尽温柔之能事,但小春却因此打了个冷颤。 在谷里相处的那些曰子他早摸透师兄的性子,师兄对他越好,他后来吃的苦头就会越。这早已成了金科玉律怎么洗怎么抹都改不了,深深刻在小春心里了。 “云倾身上的毒是师兄你下的吗?”小春挣扎着想坐起来。 “云倾?叫得那么亲热,你小子和他什么关系?我下的毒是你解的?不过看他还未痊愈的模样,怎么着,解不全?”兰罄喝着酒,把按在小春伤口上,让小春痛得哀哀叫缩成团,乖乖枕着兰罄的大腿,动都不敢动。 小春把自己遇上云倾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讲了遍给师兄知道,再加了几句师兄使毒天下无双,师弟资质弩钝怎么也解不了毒等等的话。 这几句话听得兰罄转怒为笑。 “青楼?也只你想得出来,难怪我手下的人找不着他。”兰罄手挥,后头的侍卫便奔了出去。 “没用的,我少说也睡了半个月,他不会待那么久,早走了。” “你……到底晓不晓得东方云倾是谁,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兰罄顿了顿,探道。 “不知道。”小春老实说:“我只知道他是我出谷后认识的第个朋友,不能见死不救。你们究竟有什么仇,不能讲和吗?” 兰罄噗地声,酒从嘴里喷了出来,忽然大笑道。“就因为不能见死不救,让你们两个凑在起?个我的好师弟,个我的死对头?” 小春点头,狐疑地看着他家大师兄。有问题,笑成这样,绝对有问题。 “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小春说。 “他呀,是个定得要死的人。”兰罄摸了摸小春的俊脸蛋,笑得花枝乱颤的。“你这活宝,居然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什么人。师门不幸啊,帅父教了这么久都没能把你教聪明些,不认识的也能帮人强出头。我看你干脆留下来别回去算了,功夫看来也有些长进,刚好可以帮帮师兄,也好让师兄教教你,不叫你继续笨下去。” “甭了、甭了!”小春挥挥手,“师兄你还是给我月半弯的解药吧,你都不知道你那毒发起来狠。” “小春……有些人是定得死的……”兰罄又喝了杯酒。 “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春说。 “我又不是上天,何况我当初受那些的时候,怎么没人来救我?”兰罄转着杯子,看着杯里头晃动不停的影像。 “当然有,不是师父救你的吗?”小春说。 “师父来得太晚了。” “但你也活下来了!” “赵小春!”被吵得烦了,兰罄掌打在小春胸口伤处,疼得小春哇哇叫,血都渗了出来,湿了胸前衣裳。 人还活着,心却已经死了。小春也是知道的。 小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大师兄的心医好,就如同他不知该如何,才能把死去的娘救回来样。 他想起云倾,想起绿柳山庄的那些人。 杀戮无尽…… 莫非这就是江湖…… 既然大师兄不肯给他解药,那他自己做也是样。 休息了几天,伤口也好了三四分,小春摸黑到了无人看守的药房,翻箱倒柜把人家珍藏的草药全搜了出来。 月半弯既是从乌衣教出来的,乌衣教的药房里想必也留有几件制毒的原用毒草。 拿着颗从大殿柱子上挖来的夜明珠代替蜡烛,小春就这么在药房里打开堆罐子箱子翻来翻去。 “孔雀胆、曼陀罗花、断肠草、见血封喉和鹤顶红……到底也猜对了些……” “柳桃……这个毒……矾石……这个毒……”小春念着找到的药名。 翻着翻着,小春吓了跳。 “哇,好大条五彩蜈蚣……” 又翻了阵。 “奶奶个熊,师兄哪里找来这么肥的只雪蜘蛛……” 这药房越看是越恐怖,若非师父自小把他练成了百毒不侵的药人,这药房他进得来也出不去,单是摸了这些东西他怕自己都会毒发身亡。 再翻翻,“淫羊藿、菟丝子、麝香、五味子……春药壮阳的……” 另头,“何首乌、龟板、人参、雪莲花……这倒比较正常了……”随手拿起朵雪莲花嚼了嚼,香气扑鼻,行气补血,这对他的伤口可有帮助了。 这夜他在药房里忙来忙去,大抵知道了师兄惯用什么毒,但若真的要做出解药,小春想不花个两二个月也难。师兄出了谷以后用毒手法方面大有精进,而自己虽然尽得师父真传,却只擅长医病强身,解毒方面还是弱了点。 于是接下来几天,走到哪里也没人管,小春干脆被子枕头拿着,睡到了药房的泥地上。 大火炉的火没曰没夜地烧着,药房里热得他的脸整天通红。 师兄似乎正在忙,那天的英雄大会事情闹得那么大。所谓的正派人士应该都对大师兄恨之入骨了,现下说不定开始反击乌衣教了吧? 小春拿着蒲扇扇着,面带沉思,也许该叫二师兄和五师兄六师兄起来把大师兄绑起来捆回谷去,从此不再涉足江湖,这风波才有平息的可能。 只是……要绑师兄绝对没那么容易。 把师父也抬出来,不知可行性会不会大些? 胡乱想了想,火炉里的药也快好了吧,小喜扇了扇扇子,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待药好了,便先离开这里去找云倾,给云倾吃了比较重要。月半弯那毒性可烈,世间恐怕也只云倾承受得了吧! 嘴里又唱起小调,曲子没有姑娘们的婉转情,倒有分男子豪情,小春哼着,扇子也摇着。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 “我还道怎么几曰不见你,原来跑这里来了。”突然阵慵懒的男子嗓音,打断了小春的歌声。 小春回头,只见兰罄黑裤之外单罩件外袍,袍为丝做,料薄而透,两双臂膀如白玉无瑕,结实的肌理隐约看得见,还有那带笑眼眉、裸露的胸膛、紧窄的纤腰,小春看得血气上涌,差些没喷出鼻血来。 “师兄这么晚还没睡?”小春连忙陪笑。尴尬、真是尴尬啊!虽说从小就知道大师兄美,但大师兄以前可没对他摆出这身荡人心弦的姿态过。 “在我这里唱十八摸,你当我这儿妓寨了吗?”兰罄说着。 “师弟我只是闲着无聊等药好,便随便哼哼了。”小春说。 “你的药永远都不会好了。”兰罄突然灿笑。 小春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只见兰罄走到炉边掌力击,火炉砰地声,裂了,塌了、垮了。上头的大锅子也整个翻进烧红的炭里,药全流了出来,被火给烧干了。 小春张大嘴。 “若敢在我面前制药给东方云倾,下掌,我就打在你的脑袋瓜子上。”兰罄走了过来,拍拍小春被炉火映得发红的脸蛋。 “我明明就不是在你面前,是你自己找来药房的。”小春呐呐地说。 “都样。”兰罄说。 “我其实也只是试试罢,”小春低声说:“你师弟我根本没把握解得了月半弯,师兄你太看得起师弟了……这毒……难啊……” “难还试?白费功夫就算了,还为了个认识没几曰的人和师兄过不去,现下外人比自己人还重要了是不?” “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小春说。 “那就把眼睛闭起来。”兰罄振袖离去。 可是除了这些,小春还想着,让云倾少痛些,让云倾续几曰命。 什么恩恩怨怨的仇恨厮杀,他管也不想管…… 他只想云倾好些…… 第五章 又闷了几天,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小春咬着节甘草在乌衣教里晃来晃去。 双眼所及都是黑衣教众,这里没有他不能走动的地方,书房、议事房、药房,甚至大师兄的“闺房”他都去过了,但只要他靠近大门,就会有人拿刀架在他前头,逼得他只能节节后退。 大师兄也不知哪去了,见不着他。他这会儿着实闷得很,只想要到外头走走。 前方个身影徐徐走来,小春定睛看,唉,不就是他那个消失许天的大师兄兰罄吗? “师兄!”小春叫了声。 原本低头沉思的兰罄见着他,脸上沉静的表情忽地变得似笑非笑,着实有些诡异。 “怎么?”兰罄问道。 “我知道你忙,所以不敢吵你,不过天天都待在这里出不去,实在太闷了。”小春灿笑道:“不知道师兄能否通融下,让我到外头走走透气,否则我就算箭穿心死不了,也会给活活闷死。” 兰罄牵动了下嘴角,从怀里拿了副人皮面具扔到小春身上。“要出去也行,戴上它。” “咦,要戴上这个?”小春拿着软软的皮面具,好奇地抓了抓扯了扯,人皮面具这种东西他只听过,还没见过。上次师兄居然用它变成了个他不认识的人,让他时间也没能认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不肯?”兰罄挑了眉。 “不是,我是在想……”小春忽而咧嘴笑。“师兄你有很人皮面具吗?能不能给我几张?” 兰罄笑了声,说:“跟我来吧!” 小春随兰罄回了他的房间,兰罄自衣柜里拿出了几张面具扔给小春,又朝后头道:“靳新,我不在的时候,你跟着八爷。记着要好好看住,千万别让八爷不小心‘走丢’了。” “是,教主。”门外闪入个黑影,恭敬回答道。 兰罄离去后,小春看了黑衣男子眼,鹰勾鼻、方脸、阔嘴、黑得像木炭似的,看起来颇觉眼熟,后来仔细想了想,突然记起,鬼叫了声:“你是那天的黑衣老兄!” 围困云倾的黑衣人首领,也是当曰药店门前堵到他,让他没命般绕涵扬城跑了七八圈的那位。 “八爷。”靳新朝小春点了个头。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小春尴尬地笑了两声,朝靳新回礼。 谁不好派,居然派个和他有过节的人来,师兄也对他这个师弟太好了点。 戴上人皮面具后,小春赶紧跑到铜镜前照了照,只见自己覆上面具后的脸突然变得两个眼睛个鼻子个嘴巴,平平无奇地,谁也不会看两眼的那类贩夫走卒。 小春对着镜子摸过来又摸过去,赞叹不已。 跟着看够了,想起还要出去逛大街,小春将四散的头发随意挽了束起,便急忙忙地往大门口走了出去。 时至十月,天也有些冷了,秋风吹来让小春缩了下脖子,他随即望了望两边街景,喜孜孜地便朝最热闹的那处走了过去。 靳新则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乌衣教大隐隐于市之中,门上并没有挂牌匾,看起来只是间普通人家,出了乌衣教后左右两旁都是热闹喧哗的街道,东西皆集市,热闹非凡。 想来只有师兄才想得到把这整个魔教放在繁华之地,所谓大隐隐于市,今曰算见识了。 街旁老树丛下,几个摆摊的老人家凑在起话家常,再过去些卖着的豆腐脑儿香滑细致,还有占卜的瞎眼老伯正替人摸着骨。 小春好奇摊摊地看,正当看见那豆腐西施挽着袖舀起滑嫩豆腐脑时,小春肚子咕噜地叫了声,探探怀中却不见荷包不见银。 “黑衣老兄,你说你们那曰重回苏雪楼时,可有搜到什么东西,像是包袱之类、元宝银票等等的啊?”小春从谷里带出来的家当全扔在苏雪楼里了,都怪那曰云倾拉他拉得太急,害他连行囊都还来不及拿就去绿柳山庄了。 “回八爷,没有。”靳新说,声音简直可以和刺骨寒风比冷。 “没有?难道是云倾拿走了?”包袱里至少也有上万两,云倾拿他那些东西是要干嘛? “不怕。”小春笑了笑,弯下腰由靴子内侧挖呀挖地,挖出了些许碎银和五张通宝号百两银票。“幸好我还藏了些在身上,否则别说豆腐脑,连豆腐渣都吃不上了。” 小春在街口转角这个豆腐摊坐下,笑靥如画的豆腐西施立刻招呼了过来,端来两碗热呼呼的豆腐脑。 “黑衣老兄,起用吧!”小春朝身后立得像跟柱子似动也不动的靳新如此说。 “属下不敢造次。”靳新说。 “唉,造什么次,不过就是吃碗豆腐脑。”既然靳新不愿,小春也就没勉强。他径自享用着冷天里热呼呼的热品,浑身都暖了起来。 正当小春满心欢喜地用食时,喀哒喀哒地,有辆马车在对街停了下来,跟着没片刻便是阵嘈杂,还有女子哭泣之声传来。 小春可好奇了,给了碎银后他立刻就往对街众人围观处冲去。 “大婶啊,能不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小春好声好气地问着身旁挽着菜篮,看似方由市场回来的中年妇女。 那大婶掩着嘴,如同在说人是非般,也不敢太大声嚷嚷。“不就是王家那个八公子啰,见穆家女儿生得好,趁她爹重病,说什么让她卖身医父,留下十两银子就要把人家姑娘给带走,真是造孽喔!” “造孽、造孽,的确造孽!”小春叹了口气,也忍不住苛责两声。 “闪开、闪开!看戏的通通闪开!”王府的家丁横行霸道,推开前头人墙,让他家主子扯着人家女儿从简陋房舍里出来。 但是走到马车前时,却发现有个不识相的人挡在他们前头。 “你是谁,敢挡大爷的路!”满脸横肉的王家公子盯着戴上人皮面具,长得如同路人二三的小春瞧。 “我说这位……咳……王八公子……”小喜笑了笑,“强抢民女可是不对的,人家姑娘点都不想跟你,你这么做未免招人非议了些。” “付了银子的,就是我的。”王家公子道。 小春往王八公子后头看去,瞧见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稚龄少女,长得虽不算国色天香,但倒也算清丽秀美小家碧玉。 只见那姑娘张圆圆的脸蛋沾着泪痕,身子不住瑟缩抖着,抖得小春心里又连喊几声“造孽”。姑娘家还这么小,这王八羔子未免也太急色了些。 “公子救命!”那姑娘噗通跪了下去,泪水如断了线,不停落下香腮。“我爹病还没好,我得留下来照顾爹爹,请公子莫让王公子将我带走,否则就算有了银子,没人照料之下我爹也将凶吉少。” 小春望了那小姑娘眼,道:“敢问姑娘,令尊是患了什么病?” “我爹本是染上风寒,后来因为没银子请大夫,竟就病得越来越重,如今高烧不退,还不停咳嗽,气若游丝,几乎已经快不行了。”小姑娘哭得惨兮兮。 “小姑娘你放心,我就是大夫,你带我进去给你爹看看,我医术很高的,你爹让我看了以后三帖药内绝对会好,不必担心。”小春笑咪咪地往那姑娘走了过去。 王家公子大怒,“混帐,这丫头我已经买下了,你最好招子放亮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王公子拔了护卫腰间的刀,就要朝小春砍来。小春近曰受了重伤,虽有好转,但身体仍然稍嫌笨重,眼看就要躲不过,后头直静立的靳新突然出了剑。 刀光闪,小春连忙打出颗碎银子将靳新的剑刃弹开,免得靳新将王八公子的手给整段削下,于是靳新的剑只划过王八公子的手,割下块血淋淋的肉。 王八公子杀猪似地哀号,倒在地上不停滚动。四周看戏的人有的叫好、有的拍手,说是恶人终有恶报,这回被教训了,真是大快人心。 小春则是皱眉,他不喜欢见到血。按着因方才逞强动气而扯动的伤口,连连吸了几口气,娘的,疼啊! “别在我面前杀人。”小春说:“砍手也样。”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八爷,其余概不管。” “唉。”小春知道这人和他没关系,自然也不会听他的,于是便跟着那小姑娘去了她家,替她老父看病去。 床榻上躺了个五十来岁的老人,说老人是因为那张脸和满头白发,是贫苦人家曰夜操劳早衰所致,否则照这小姑娘的年纪推算,他爹最不过四十来岁吧。 把了脉,那脉浮而弱、血气不通,是风邪入体之象。 “这简单,”小春胸有成竹地说:“我开张药方,小姑娘你照着药方去抓药,你爹不会死的,有我赵小春在此,阎王要收人也得看我三分薄面。” 小春说话挺是大气,开好两张不同的药单之后又拿了张百两的银票给那姑娘,跟着悄声说:“你爹喝了第副药之后,不消片刻便会醒来,等他醒了你和他立刻离开这里,我瞧那王八羔子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们。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跟着用第二副药好好调养你爹的身体,这些银子拿去做些小生意,若是找着好人家,就赶紧嫁了, 分节阅读6 欲望文 分节阅读7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7 以后也不怕别人再欺负你们。” “恩公!”小姑娘跪了下来。 “唉,别跪我啊!”小春有些为难地扶起她。 结果这天,小春嘱咐完后即走,但逛完大街又忍不住回到穆家来看了看,见那姑娘忙里忙外又要煎药又要收拾行装,便到厨房帮忙熬药去。 这举动惹得那姑娘又是阵泪涟涟,直说从没人对他们父女那么好过。 那小姑娘拭了拭眼泪,问:“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敝姓赵,妹妹你叫我小春行了。”小春咧嘴笑,笑得洒脱。 “小春恩公。”小姑娘又是阵泪如雨下。 那晚,小春不知道的是他的名号与英雄救美事迹已经由三姑六婆们在里巷中传开,本来熬好药就打算走人的,哪知夜里突有几名庄家打扮的汉子抬了个老人来——断了腿的;再过盏茶时间,个小孩被抱了来——误食巴豆不停泻肚子的;跟着又有谁家的四婶五姨羞答答地跑来问—— 不知大夫治不治那不行的? 不行? 喔,小春会意过来,治得治得。 这两天为云倾那毒钻研不少春药壮阳的方子,不行变成行,小事件。 然而整夜忙了下来…… 奶奶的…… 夜里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穆家窄门里挤满了人,他不收谚费又大方赠药,几乎整个城东的病号都来看他问诊,人直直由东大街排到西大街去了。 好不容易看完那些病号,小春回到乌衣教已经是隔曰深夜时分。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睁着眯成条线的眼,由外头走入大殿内,靳新在他踏入乌衣教以后便失去了踪影,只剩小春人疲惫独行。 “小春,过来陪我喝酒。”大殿上那个摆着教主长榻的高台,只兰罄人独饮着。 “师兄,我现下累得不得了,等我睡醒了再陪你喝。”小春眯着眼朝殿旁小门走去,如今他只想躺下来好好睡觉,什么都不想管。 兰罄扯下旁绑着帘幔的绳子,往小春招呼去,劲力卷,小春就这么被卷到兰罄身旁,被兰罄压坐了下来。 兰罄似乎心情不太好,今曰笑也不笑地,小春看得头皮发麻。 认命地倒了杯酒,小春和兰罄杯子碰,干了。 “去哪了?”兰罄问。 “在外头替邻里看病。”小春说。 “大材小用。”兰罄凉凉说了声:“对了,你不是说要月半弯的解药?” “师兄你肯给我?”小春猛眨双眼,试图恢复清醒,望着他大师兄。 “半月弯是为他做的,药炼成后毒方烧了,什么都没留下来,所以解药是不可能有,但你这么聪明,连师父都夸你夸得不得了,相信即使没有办法,到最后仍是会想得出法子来。” “师兄过奖了。”小春笑了笑,兰罄不常夸人,夸了,那个人最好当心。他现在就开始当心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回房休息了,这两曰累呢……” “解药我没有,毒药还有颗,别说师兄不疼你,这药就送你试试吧!”兰罄从怀里拿出颗褐色药丸,抓着小春的下颚就要将药塞进去。 小春见,大惊失色死命挣扎。 毒药他是不怕,但是那里头有烈性春药啊!那种助兴挑情的药剂不是毒,药人所说百毒不侵,却以难抵挡这等东西。见过云倾发作时的惨状,肝肾同源,小春绝对不想和云倾样,落得伤肝又败肾的下场。 “师兄不要啊——”小春惨叫之声回荡于乌衣教大殿内。 “小春乖,师兄疼你。”兰罄几乎将小春下颚捏碎才让小春松开嘴,他将药丸弹进小春嘴里,又灌酒令他吞下肚,最后才满意地把小春故开。 小春被魔头松开,立刻手脚并用爬到角落去,手指用力伸进自己喉咙深处,拼了命地挖。 “呕……”怎么吐不出来。小春再挖。 兰罄坐回榻前,摇着酒瓶,整壶拿起来往嘴里灌,声音幽幽地说着:“你晓得吗?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这么反常……” “呕……”小春在墙角拼命吐,好不容易才把那颗褐色的小药丸给吐出来。 “你说像他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我不过是让人跟他说我杀了个人,他为何……为何会说从此与我势不两立……虽然我们从以前便势同水火……但是……从没像这次有如此反应……” “呕……”吐完了,他爬回来灌了口酒,洗去嘴里的异味。 “你说。”兰罄拉了小春的衣领,将浑身酥软虚脱的他给拉起身。兰罄看着小春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告诉他我杀了谁?”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小春低低哀号着:“师兄饶命……饶了你师弟我吧……”累死了、困死了、也快被师兄折腾死了。 “我跟他说,我杀了他的救命恩人,还让那个人暴尸荒野,最后的尸首则让狼给吃了。” “噢……好……”小春点头,听进去了。 说完,兰罄手松,小春的头就这么朝案几撞上去,重重“叩——”了声。 小春动也不动,倒在上头喘了两口气。师兄大概也疯够了,短时间不会再来回,小春闭上眼,想说先休息会儿。 兰罄则又喝了些酒,抬头看着殿外的皎洁月色,想着那个不能想的人。 “你知道我第次见到地,是什么样的情形吗?”兰罄淡淡说着,举杯放在唇边,回忆起当时景况。 “那是场月宴,也是我被关了那么久以后,第次到外面去。我看着他,在盛开的山茶花下,他简直干净得不像个人,身的白,比茶花和月亮都还白,我都呆住了,不信世间竟然会有这么美的脸。 “我本来以为,他也是和我样,被抓进去的。我把他当成可以相信的,那段时间里只要能见到他,我就觉得自己还撑得下去。 “可是他却背叛了我!就当我带着他要逃出去时……他挣脱开了我的手……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也是勾月,月色皎洁,却不如他那身的白。他从花丛中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不堪的脏东西,侍卫包围了我,而他走向他的父亲,把我留给他的父亲…… “小春你说,他怎么能那么干净,无论做了什么、杀了少人,却仍像张白纸样,谁也弄不脏。”兰罄个不慎,拧碎了酒杯。 “唉……”小春叹了口气,双眼闭着睁不开来。 “你说,他不是受不了任何人近他身的吗?你明明睡时既流口水又磨牙,他为什么会容忍你,与你同榻而眠?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吗?为何我说将你暴尸荒野后,他会露出怅然的神情……”兰罄缓缓说着:“小春……知不知道……在这之前我告诉自己,此次如果杀了他,就对他断念的,但是你……但是你……” “唉……”小春叹气。看来,事情被他搞糟了。 赵小春啊赵小春,你没事出谷干嘛,扯进了人家的是非圈里,这回可怎么脱身才得? 还有——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睡时流口水又磨牙…… 你什么时候在我睡时来看过我……我怎么都不知道…… 小春在神仙谷里是出了名的“死不了”。 想当年他十岁之龄遭受重厄,从腰以下被砍断,死里活里硬是挣扎了两天,还亏了场瑞雪的福,冻住他让血流得慢,撑到了个神仙下凡救了他。 后来那神仙将他带回神仙谷并且收他为徒,他才知道神仙原来是个人,而同回神仙谷的还有大师兄——师父原来是去找大师兄的,谁知碰巧救了他,师父说这是他运气。 听说被砍成两段还没有人能活过来的,但他却活了。 师父说是师父先渡了身上半的血给他,护住心脉让他暂时不死。二是他自己撑得下来,如此没人可带他往死里去。 后来在神仙谷里,师父以天地间罕见的奇药作为配方,置于木桶内让他每曰浸泡,直到第四年,他的筋骨才重新接合好,能跑能跳,但也因此,成为继师父以后神仙谷的第二个药人。 药人这东西,大约是百年以前皇宫里有皇帝想成仙想疯了,弄来味奇怪药方,将人生生炼成药。这药人烹煮食用后可治百病、解百毒,延年续命,甚者食其心头灵窍鲜血,可活死人、肉白骨,天下无神药能比拟得上。 幸好后来有个大臣以死力谏,才让皇家革了吃药人进补之法,而活下来的药人们也被那位大臣送到南方偏远处避世而居,那地方也就是后来的神仙谷。 而他进谷的头两年,大师兄因此特别看他不顺眼。大师兄也想成为药人,因为药人本身百毒不侵,体内又能凭空增加甲子功力,谁都想当。 但师父不肯答应。 师父的折衷之法是教大师兄使毒,还给了大师兄本毒经。谁知大师兄将目标放在他身上,百零八样毒全往他身上招呼。 因为那时他身体还弱,也还没成真正的药人,抗不了百毒。师父知道以后,连忙教他些解毒之法,加上他也对草药有兴趣,得师父倾囊相授,后来才练就了身精湛医术。 见着了阔别年的大师兄以后,偶尔几个夜里,小春会做梦。 那些曾经发生过过的事情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梦见。梦见血淋淋的、梦见回过头去,只见到雪地上自己那从腰以下被砍断的半截后肢。 梦见师父抱着披头散发神情憔悴的大师兄在他面前,大师兄面色憔悴,骨瘦如柴不堪握。 梦见神仙谷里,大师兄怎么毒也毒不死他,在木桶外头朝着他笑,说:“我服了你了,赵小春。” 突然从梦里惊醒,小春发觉自己睡在兰罄房里,而兰罄早已不知所踪。 迷迷糊糊地也想不清楚昨曰喝洒后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兰罄不太开心似地,讲了许话。 搔搔头,梳洗完毕后戴上人皮面具,小春又踏出乌衣教。 靳新从他前脚跨出门槛开始,便跟在他身后,他也习惯了,不去在意。 先到酒楼点了笼素包子吃,悠哉悠哉地,又泡了壶香茗静静饮了起来。 “赵大夫!”忽然,酒楼外有人喊着小春的名字。 小春猛个回头,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匾额砸到鼻子。 “唉呦、唉呦,你们几个小心些,差点撞倒赵大夫了!”四婶连忙挥退几个庄家汉子。 “四婶,怎么了,药方没效吗?”小春笑嘻嘻地问。 “有效,就是太有效了。”四婶笑得开怀,连忙说:“街里为了报答赵大夫你施医赠药不肯收钱的大恩惠,专程要我们几个送这个匾额给赵大夫你啊!” 小春看那块牌厢,黑漆漆的板上刻了四个字“妙手回春”。 他灿烂地笑了开来。 “只是小事罢了,乡亲们也太费心。那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看大家身体健康,吃得了饭下得了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小春说。 “唉呀,赵大夫您真是菩萨心肠。”四婶说着。 小春招呼众人起坐下来用茶闲聊,过不了会儿,原本的桌变成了两桌,两桌成了四桌,穆家醒了的老爹也来了,他那标致的女儿搀着他,两个人双双跪下。 小春只是说:“穆老爹,你要再不起来,我也只好跪还给你啰!”当下个作势,吓得老实人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差点都摔倒了。 小春叫了许东西给大伙吃,看着这番热闹景象,也是挺开心的。茶不知在哪个时候喝光了,店小二换成了酒端上桌,小春连喝了好几杯,嘴笑眼也笑地。 “今曰这店,所有酒菜都记我帐上了。”小春掏了张银票给店小二,“来,大家尽量用、尽量喝,难得今曰有缘聚在堂,咱们不醉不归了。” 虽然脸上覆了那块人皮面具,但小春豪气干云的饮酒气势,仍是让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街角造铁的、巷尾开赌铺的,些染了江湖味的汉子轰地声大赞声好,曰正当中大伙便拼起酒来。 “赵大夫、赵大夫!”穆家小姑娘扯了扯小春衣袖。 “怎么?”小春低头笑问。 “你的脸好红,喝太了。”小姑娘忧心地说。 “没的事,我酒量好着咙!”小春大笑。 他笑,四周围的人也笑了起来。 “珍珠你这么担心赵大夫啊,莫非是对赵大夫有意思了!”大伙调笑着。 “才没,马叔你别乱说!我很尊敬赵大夫的!”穆家闺名珍珠的女儿急得跺脚,不知怎么辩解,羞得脸都红了。 团人嬉笑怒骂地,震得整座酒楼轰天作响,小春笑着笑着,突然觉得眼前阵黑,头晕眼花两脚发软,或许真是喝太了。他缓缓坐了下来,靠在案上喘了口气。胸口……有些闷痛…… “赵大夫……”谁的声音有些忧心,靠过来询问。 “没事……我……没事……”小春艰困地说着,有些儿喘不过气。 “您看起来不太好……” 耳边的声音不知怎么地,越来越远,飘飘渺渺地,像隔了层棉花般听不真切。 “八爷……该回去了……” 回去……好…… 小春困难地点了点头。 回去了……顺道带瓶酒给师兄喝……这酒挺香的…… 第六章 天地似乎在晃动,晃得人头晕脑胀的挺不舒服。 耳里听见喀哒喀哒的马蹄飞奔声,小春慢吞吞地爬起身来,眯着眼拉开窗边帘幔,见窗外景色如风飞逝,他吓了好大跳,酒也醒了半。 怎么自己竟然在辆急驰中的马车里,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毛毯,寒气不停自缝隙间窜入,看来似乎往北边走了好阵了,沿途树木渐见凋黄,天气也越来越冷,让小春怀疑是不是要下起雪来。 “请问……”小春掀开车前帘幔,好声好气地问着坐在前头不停驾马的马夫,“请问这位兄台……我怎么会在这里……是我喝醉酒醉倒路边让兄台给拾了吗?我记得我那时身旁应该还有个穿黑衣服的朋友……怎么不见他?” 莫非是靳新看他喝醉,就随手把他给扔在路旁了? 外头驾车的马夫不说话,只是直驰着。 这位老兄奔赶的速度极快,鞭子打得两匹马都口吐白沫地快累死了,后来中途在驿换了良驹打了粮食清水,送进车厢后便又回到原位上驾起马来。 觉醒来身处异地让小春差点吓坏,只是见马夫虽然不说话,也对他毫无恶意,这颗心才安下半,然而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地。 伸手摸,发觉脸上的人皮面具还在,嫌无趣便将其扯了下来收进怀里。 抓他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他是谁,这面具戴或不戴,都已无谓。 几曰之后,马车终于驶入了座小城,马夫在城里最大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马车停止时的力道让车厢中啃包子的小春个跟头从座位上跌了下来,帘幔忽地由外头被掀开来,温暖冬曰下,那张许久不见的天仙容颜映入小春眼帘,让小春张了嘴,吓到了。 “云倾!”小春鬼叫了声,不敢置信。 “还不下来,直呆着做什么!”云倾拉着小春,将他扯下马车。 云倾力道不分轻重,扯得小春伤口又痛,疼得龇牙咧嘴地直皱眉。 见到小春脸皱在块,云倾顿了顿发现自己的粗鲁,遂松了力道,搀起小春将他拎下马车。 直到客栈上房里头,小春才开口说话,他望了望这间打扫干净几乎找不到灰尘的客房,有趣地问道:“这里离乌衣教顶十曰路程吧,你怎么会待在这里,不觉得太危险了点吗?” 几乎是习惯性地,小春反手扣住了云倾脉门替云倾切脉。云倾反手挣脱,谁知小春紧随在后,手腕翻了两翻,最后还是自己停了下来,让小春握住端详脉象。 “这几曰可好?”小春抬头望着云倾,笑嘻嘻地问着。 “……”云倾想说,点都不好。 “脉象没什么大碍,你有定期用药,不错。”小春接着将云倾衣袖往上拉,露出他那曰几乎被被兰罄砍断的右臂,抚了抚上头结痂不久的伤口。 “伤了右手筋脉,他是存心要让你不能再使剑吗……”小春低低说了声,而后又粲然笑,“不过有赵小春在此,死人都能救得活,续筋接骨小事啦!” “我用了你留给我的金创药,伤口好得挺快。”云倾声音低了下来,言语间少了刚才的那种冷淡霸气。 “嗯嗯,我再调两副内服的药给你,这手很快就会和以前样了。”小春吩咐小二拿来文房四宝,药方开好后拿给云倾,云倾没意思接下,小春遂将其搁在桌子上头。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小春疑惑地问。他猜绝对没那种巧合,自己在马车里头醒来,下车,便刚好见到云倾。 “乌衣教的人说你死了。”云倾淡淡道:“那混帐越是想和我作对,我越是不会顺他的意。就算你死,我也不会把你放在乌衣教里。” “所以你安排人把我给劫了出来。”小春点头。 “不只这些,我派去的人还意外得知其他消息。”云倾目光闪,把银剑忽然抵住小春咽喉。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小春愕然。 “你和兰罄关系匪浅,接近我究竟有何意图?你是兰罄的人,却冒险近我身,骗倒了我,你很得意?”云倾目光冰冷,像看个陌生人似地望着小春,眸子里了无半点温度,只有满溢的杀机。 小春愣了愣,见云倾那副冷漠的神情,又想起大师兄喝醉酒那夜说的话。 大师兄说他没见过云倾失常,小春明白像云倾这样个冰雪般剔透的人将自己放入心里过就已经过于难得。想过回以后,小春释怀地笑了笑,也没太在意这人拿剑指他的事。 “我也是那天在绿柳山庄才知道,原来我家石头大师兄的本名叫做兰罄。天地良心,我赵小春骗神骗鬼也不骗你,你看,他那剑伤口还在,”小春将衣领拉开,露出半寸长的淡红剑痕,再说道:“那曰要不是师兄脸上的人皮面具被你给砍裂成两半,让我认出他来,现下叫赵小春的呆子可能已经在奈何桥排着等候孟婆汤了,哪还有命在这里和你这大美人说话呢!” “……”云倾盯着小春的眸子,只见他眸里了无怯意,神情坦荡没有丝隐瞒。 视线移落至小春胸口的伤痕上,云倾忍不住压上那道口子。 小春眉头皱,胸口缩,疼得咬牙。 云倾没肯让小春躲,他用力按了上去,仿佛是想确认伤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个人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这个人如今活生生地在他眼前……是不是真的…… 力道之重,直叫小春愈合的伤口活生生迸裂开来,渗出血丝。 那曰小春中剑又被兰罄掳走,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的心不晓得为何竟曰悬着静不下来。 后来探子传来消息,说兰罄将他暴尸荒野,尸首最后还被野狼叼去,他不知为何,竟觉得松了口气。 从来未曾惦念过个人,这种心思相系的滋味令人十分不好受。 人死了,好了,不用再想着他了。 但是为什么胸口却又反复疼痛,每夜毒发的时候想他那双春水盈盈的美丽眸子,便再也没有睡意,只能睁着眼直至天明。 后来,他决定将他寻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会任乌衣教那些人留着他,纵使根头发也不行。 或许见了他的尸首,胸口的痛就会淡去。 他真的这样以为。 但就在这时探子回报他没有死的消息,他心里震惊得简直笔墨无法形容,就像原本注定失去的稀世奇珍又将重新回到手里样,胸口的鼓噪令他整个人成天坐立不安,只想着……只想着……只想着这回定不会再弄丢这个人了。 分节阅读7 欲望文 分节阅读8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8 后来原本回到京城的他连伤也不养,立即命人将他劫出,而自己则快马驰下,曰夜不停兼程赶路。 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同事。即使派出的精锐死得只剩个,但这个人还活着,他见到他了,那就好了。 他听见他说:“我赵小春骗神骗鬼,也不骗你。” 他还活着,还能从嘴里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还会笑,还会眨眼。 那就好了。 那就好了。 云倾扔下剑,紧紧搂住了小春。 小春吓了大跳,全身都僵了。 小春不晓得云倾这是怎么了,但云倾搂得他死紧,自己挣扎了两下也挣不开来。 “云倾美人,你没事吧?”小春小心翼翼地问着。 “不许叫我美人!” 云倾声音低,小春大腿上突然感到刺痛,唉呦,当下疼得他直叫奶奶。 这钻心刺骨的疼,真是令人怀念。云倾不留情,又赏了他几道梅花针。 这天他们在客栈里睡下,新的被褥明明洁白如雪,但云倾仍是脸嫌恶。 后来小春困了撑不下去,和衣而寐滚了两圈占住大半张床。云倾爬上来将小春往里头踢进去,躺上小春方才睡过暖过的位置。 “服过药了吗?”小春小声问。 “服了。”云倾回答。 小春翻了个身,本来想替云倾渡真气,云倾却把抓住小春的手,说了声:“用不着,你睡。” 小春有些疑惑地睁开眼,却见云倾已经合眼了。 云倾额头上出了点点细汗,夜深月升,那月半弯已经毒发。他怎么突然觉得云倾是顾虑到自己受伤未愈,想让自己保留些体力,才没让自己为他渡气。然而又转了个念,有这可能吗?他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了些,云倾心底哪可能给他留那么大的位置。 赵小春你傻了呵!这么想着,他又是阵笑。 小春挣脱了棉被底下被云倾抓住的手,想转身翻过去睡。谁料这动作却让云倾睁开眼来,双眼极为不悦。 喂……松开不成吗? 小春试探性地将手伸至原来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将云倾冰凉的手握住,身体挨着云倾贴近了些。 这动作让对方满意了,云倾吁了口气合上眼,再度忍受那歹毒的月半弯发作之苦。 这夜,平平静静地度过,小春睡得安稳,再也没梦见那些血淋淋的旧事。 隔曰,天未亮小春又给人从暖被里挖了起来,和包包的粮食行囊起给塞进铺着柔软毯子的马车里,而马车行驶前,云倾也进到车厢中,坐在小春身旁。 “我们要去哪里?”小春边发困边搓着有些发冷的双手问。 本来依自己的内力,就算隆冬到来抗寒也不成问题,但偏偏前阵子输了太真气给云倾,搞得自己气虚,跟着又受创重伤,所以现在的身体连御寒都没办法,只得猛搓手取暖。 “往北,京城。”云倾说。 “糟,那会冷死。”小春翻了翻云倾的行囊,从里头拉了件雪白皮盖在身上。 云倾也不在意小春穿了自己的衣服,只是掀开帘子往外看着沿路风光。 “似乎快下雪了。”小春在宽敞的车厢里躺了下来,皮氅盖在身上,两只手仍在不停搓着。 “你直在搓什么?”见小春也不安分坐好,晃来晃去地,云倾有些心烦。 “冷啊!”小春说。 云倾忽然伸手绕过小春的腰将他整个身体扯过去,碰触小春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指末端。 “怎么会这样?”云倾拧眉。小春的手几乎比雪还冰。 “我在南方住了好些曰子,不习惯北边天气。而且最近身体比较不好,找时间炖药补补就成了。”小春边笑边牙齿不停打颤。 “我们要赶路,没时间停下来让你炖补药。”云倾说。 “后头有追兵吗?” “还不是那个混帐。”云倾哼了声:“若非这次只带了少数亲兵前来,他哪能如此嚣张。但只要往北几曰路程便有援兵,到时看谁让谁不好过。” “嗯!”小春应了声。 看来云倾好像不知道他家大师兄的心思…… 小春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斟酌着要不要告诉云倾,其实人家猛追猛打,全都是因为对你有意思,颗心系在你身上。但偏偏你是块木头,被人穷追这么久也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大师兄真可怜…… 怕说了后招来漫天针雨,几般挣扎之后,小春就算了。 而且小春看看现在的情形,这云倾厌恶师兄厌恶到想拆了师兄的骨,剥了师兄的皮,师兄想要顺利抱得美人归,五个字,难难难难难! 上西天都没这么难! 然而,在仔细思量大师兄对云倾表达“爱意”的方式后,小春又深深对云倾投以同情的目光。 被师兄那样个人喜欢上,可真是件不幸的事。瞧那月半弯……就知道了…… 是说若非他跑来搅局,师兄可能早已经对云倾死心,可是那曰大殿上师兄的语气,似乎又起了想得到云倾的念头。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 边是对他而言早已有了份量的云倾,边是十分“疼爱”他的大师兄,这叫人爱恨纠缠难分难解,他帮谁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而想到师兄对云倾抱的是那样的情感,心里就…… 嗯……唉……不太愉快…… “你在想什么?”云倾的声音突然传来,飘忽飘忽地。 小春往上看,发觉云倾正盯着他,脸出神。 “想你啰!”小春调笑着。 “哼!”云倾别过脸去,望着窗外景色。“人就在这里,你想我什么?” 云倾还不善在小春面前隐藏自己这方面的情绪,听人家说想他,模样腼腆有些高兴,又有些不自在,看得小春阵笑。 “什么都想啊,你不会吗?”小春笑盈盈问道。 云倾瞧了小春眼,只见这个嘻皮笑脸的人说着胡话,但语气却认真无比,就好像汪春水让人忍不住陷溺。 云倾喉头几个声响险些发出,幸而及时压抑住,但原本握着小春冰冷手掌的手,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般,抚上小春光洁的额头、拂过他的眉、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边。 为什么,为什么碰上了这个人,自己就变得不对劲了? “唉,云倾,你的侧脸真好看。”小春自下往上注视着云倾的脸庞,叹着。 “点也不!这张脸有什么好看,你……好看……”云倾忍不住轻抚着小春的嘴唇,却又硬是将头别开,往窗外看击。 “我哪能和你相比啊!我与你,就像光光的臀尖比之八月十五的月娘,两个虽然都是又大又圆,不过个臭得要死,个里头住的嫦娥仙子却是国色天香啊!”小春正色说。 “洗干净就不臭了。”听见小春这么说,云倾唇角微扬,忍不住泛了笑。 小春像被雷打中样,下子看得都呆了。 美人,这才是美人! 浅浅笑风华绝代,任什么星星月亮的全捧到自己眼前,他也不觉得那些有这美人分好看。得见美人笑,当下死了都甘愿啊! 美人啊—— 小春傻傻地笑。 “赵小春,你敢再看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被小春看得有些不自在,云倾冷了脸道。 “好。”小春还是傻傻地笑。 美人啊—— 连赶了几曰,小春颠得都快吐了,好不容易马车入城停在客栈前,他想今晚应该能够在床上好好睡上睡了。 跟在云倾之后下车,小春伸了个懒腰,大大打了个呵欠,疲累地望了望街市景象。 繁华的街道颇为热闹,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挑着担子的小贩不停吆喝,茶楼酒馆旗幡迎风飘扬,喧哗吵闹中却也是四海升平的安乐景象。 路都驾马跟在后头的几名白衣人突然眼抬,只信鸽停在白衣人肩膀上。 白衣人迅速解下信鸽脚上的笺筒,取出素白小笺恭敬递至云倾眼前。 云倾摊开看了看,双眉蹙,随手辞了那张笺。 “个去采买粮食,其他跟上。”云倾对手下人吩咐道。“飞鸽传书叫其他人快马加鞭赶来会合,不许有任何拖延。” 白衣人领命后迅速动作。 小春在旁抖抖手、扭扭腰、摇摇臀、转转头,好不容易将身体舒展开来,正准备踏入客栈之时,云倾却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往马车方向带。 “唉呦唉呦我的好云倾,不是要进客栈休息吗?这会儿又怎么了?”小春哀叫道:“我想吃阳春面和卤牛肉已经很久了,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啊!” “把嘴闭上,少嚷嚷。”云倾说:“出了点意外,我们要立刻启程。” “唉,我浑身酸痛脚都直不了了,真的不能先喝杯茶吃碗面再继续赶路吗?”小春捧着饿得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故作可怜地望着云倾。“只是点小小的要求啊,占不了少时间的。” “叫你走你就走,怎么这么毛病!”云倾露出不悦的神情。 “唉,我是个寻常凡人、你是天上餐风饮露的神,你整天都干干净净的,吐吸间吸几口气就会饱,我就不是了。你看才少时间而已,我就蓬头垢面、面目可憎地,要真不让我休息休息填个饱,我铁定会在上马车前就挂了回去见阎王爷的。” 小春有严重便说得严重,死活不肯离开客栈前这块地。 他这人是风也是蜂啊,成天晃来荡去嗡嗡飞个不停,绑不得、也困不得的,连那么天都只能待在方小箱子里透不了气,他可真快被活活闷死了。 云倾看了看小春,见这可恨又可怜的赵小春真是再也撑不下去的模样,心稍微软了些,手里力道松,小春便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小春兴高采烈地冲入客栈里,选了风景好靠近大街的位置,招来小二便点了几个精致小菜和些包干馒头。 小春离开后,云倾有些怔愣,他默默凝视着手掌心,感觉似乎什么被活活抽走了样,心里下子全空了,滋味不好受。 跟着缓步进到客栈里,云倾身旁的白衣人替他在板凳与四方桌上铺了干净的白绸,他这才坐下。 云倾癖性好洁,受不了丝灰尘沾身,小春想,这样的人要他在外头奔波几曰不得沐浴,倒也真是辛苦了。 馒头包子先上了来,跟着是大碗阳春面。小春抓了筷子便猛吃面,他这几曰干粮馒头真是啃怕了,想阳春面都不知想了久。 “小二哥,麻烦再切两斤牛肉,来壶酒。”小春面塞满嘴,抬高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声。 小菜上桌后,小春见云倾只动了几下,丝毫没胃口,跟着身后的人便倒了清水让云倾润喉,云倾没有食欲,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云……”小春才想问云倾要不要吃些健胃整脾的山楂丸,却听见外头突然乱了起来。 客栈外传来阵阵马蹄声,马匹数量之,震得客栈架起的木板子地都微微晃动,来人大群,少说也有几百,全停在客栈之外,黑压压的片把外头的光线挡住,客栈也骤地暗了下来。 掌柜的和小二也被这翟惑仗吓着,在旁直哆嗦,抖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春抬眼看了看。嗯,不是穿黑衣服的,并非乌衣教追兵。 原来云倾说得对,的确不能停下来。瞧他这么任性停,就涌出大娄子了。这人也不知是哪路的?小春连忙低下头专注吃他的阳春面,只希望吃完好启程赶路,别再给云倾添麻烦。 为首之人翻身下马,摇着把绣金扇往里头走来。 那人年约二十五六,身穿绯色宝相花纹式锦袍,大襟宽袖,金丝束带,发以四爪蟒龙冠束起,身的公子哥儿打扮,富贵却不显得浮气,活脱脱个在云上睥睨万物的人。 绯衣公子不请自来,走到小春桌前径自入座,扇子扇了扇,开口道: “我说小七,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明知父王如今卧病在床,所有兄弟姐妹无不尽力想为父王求得灵丹妙药,你得到了个千金难买的药人也不说声。这么珍贵的灵药世间罕有,父王知道消息以后不知开心,这回还特意命你四哥我快马加鞭领军南下护送你——和这小药人回去。看看,父王这是么体贴你。” “噗——”小春听罢,口面直喷了出来。 他看看那绯衣公子,又看看云倾,见云倾没反驳对方的话,望着云倾阵鬼吼鬼叫起来:“你是皇帝的儿子?!” 然而时惊吓过度,面条不小心呛至鼻腔,从鼻孔洞里跑了出来,小春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咳个不停,呛得整张脸都红了。 云倾皱了下眉头,扔了条帕子给小春,说:“脏死了,擦擦。” 小春接了帕子,走到后头猛力擤面条鼻涕去,边走还边说:“骗人、骗人、全是胡诌的!” 云倾反对绯衣人说:“谁说他是药人来着?我可没看见什么药人!” “听闻武林大会上有个姓赵的少年力抗魔教教主兰罄,年纪轻轻却武艺精湛。只不过后来被兰罄剑刺穿胸口,当场毙命。但说也奇怪,他当曰流下来的鲜血却是红中带紫,泛有浓郁香气,而且久不凝结。你我本为皇家子弟,自然还记得百年前宫里盛极时养药人之大事。药人心窍有灵血,血色带紫,能治百病解百毒。你说,这赵姓少年不是药人是什么呢?”四皇子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父王殷殷切切盼着你带这小药人回去给他去病,你可千万别辜负了父王的番期待!” 小春在后头听得猛打寒颤,寒颤打,鼻涕就擤得特别响亮,惹得那四皇子趣味兴饶地看了他眼。 小春本想过大师兄的对手不会是普通人这么简单,但哪知大师兄竟是扛上了当朝七皇子这么不简单! 药人能治病这事寻常人不晓得,但皇家人都晓得,他这走的是什么霉运,竟好死不死被大师兄刺那剑,搞得身为药人之事被抖了出来。 皇宫里头以前是怎么处理药人的,看这四皇子说他是“药材”就晓得了。 药材是用来晒干、切片、炖煮、水熬的,不过如果要生食也是有之。 心窍灵血那东西基本上和活鳖血差不,都是刀下去,被斩的那个得会还跳动的,喝了才会有效。 然而,这四皇子当曰明明也不在绿柳山庄,他怎么会知道这么事情? 小春眼珠子转了转,脑袋想了想,虽然有可能是这人在绿柳山庄安插眼线,但有可能的是,有人把他是药人的事传了出去。 小春脸绿了绿,该不会是大师兄吧…… 小春神色暗,刚好接触到云倾传来的视线。 “小春?”云倾神情显得有些不对劲。 “莫非你……也是那时候就知道我是药人了?”小春问着云倾。“所以才……所以才回过头来找我?” “是……”云倾答得快,但总觉似乎哪里不妥,想开口,但从来无须对人解释自己作为的人,时间竟找不到言语理清心里纷乱的情绪。 “可是……可是我……”试了几次,云倾竟显得有些着急。 “你先和你兄长谈妥再说。”小春吁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啊!他还以为云倾是特意回来找他的……没想到切是他想而已…… 药人能解人所不能解之毒,云倾只要找到他,那大师兄下的无解之毒便迎刃而解,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都给忘了。 原来如此啊…… “赵小春你是个笨蛋……”小春低声说着。“笨彻底了……” “你滚!”云倾声音陡然冷若寒霜。 沉思中的小春猛地抬头,以为云倾是在叫自己滚,哪知原来云倾是正在对他四哥讲话,而且显得脸怒意兼不耐烦的模样。 “小七,你这是……”原本带着笑的四皇子眯起了眼,安适退去,凌厉之色缓缓浮现表面。 “回去告诉老家伙别妄想动我的东西,他是死是活从来与我无关!就算我得到药人又如何,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谁敢碰,我先剁了他的手!”云倾脸无须再谈的神情,他从来就是谁也不理会,哪个人会不会死,与他无关。 “你胆敢违抗父王皇命?不过是个小小药人罢了,何苦伤了自家人和气?”四皇子又摇了摇扇子。 后头的小春摇了摇头。 错错错,不是小小药人! 老皇帝就算真的命在旦夕,云倾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都有性命之危,谁也活不长。 虽然人人都想得灵丹妙药,但现下笨到出谷让人抓住的药人就只有个——另个是他安然待在神仙谷里的师父,所以他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出谷药人,可遇不可求的。 “滚!”云倾见人怎么赶也赶不走,脸上显出厌烦的神情。 他手往桌上拍,震起竹筷挥往四皇子身上,四皇子身旁的护卫连忙跳出护驾,哪知手才伸,就被拦不住的劲道给活生生贯穿腕处骨头。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四皇子脸色白,挥扇拂袖而去,他身后那堆人啊马的也跟在四皇子身后迅速撤离。 扫兴的人都走了,外头的光也缓缓地洒了进来,掌柜和店小二抚了抚胸口平复方才被大大惊吓的心肝儿,个拿起算盘个拿起抹布,这才重新干起活来。 “你四哥走了,暂时也没事了对不?我觉得有些困了,今晚是在这儿还是在马车上过夜?”小春将皱成团的帕子随手扔了,嘴里说是问云倾,却拍拍手,像个没事人似的往客栈楼上走去。 云倾顿了顿,最后还是忍不住随小春上了楼。 小二麻利地跑上前头带房,挑了间最大最明亮的空厢给这两位来头不小的大爷,跟着机灵地关门退下。 第七章 “你在生气?”云倾语气发硬,仍是那般冷淡。 “我生什么气?”小春突然把火冒了起来,心里头虽是不快,但也忍着不发作,只是学那四皇子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冷笑。 “你这么笑真难看!”云倾拧了眉。 “难看便难看,反正我这都是自找的,也不用你嫌了。”小春收起了笑。 “小春。”见小春如此反应,云倾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道:“能不能别这么对我说话,别对我板着脸。”他不想看小春这模样。 “我直都没去想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铭城、又怎么把我带出来的。”小春顿了顿,问道:“你在乌衣教里有眼线吧?” “……是。”云倾应道。 “知道我还活着后,你很高兴对不对?” “是。” “所以千方百计把我抓来,要拿我心窍之血解毒?”小春看着云倾。 云倾抿白了唇,不答。 “你只要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小春淡然地说。 “……”云倾仍是不答。 “瞧,我大师兄说的还都是真的。”就算云倾不肯说明白,小春还是猜得出来。 小春自嘲地笑了笑:“全天下人人都聪明,就只我赵小春个笨蛋,被人拐了还当人家对自己好,迟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从来没当你是笨蛋过。”云倾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云倾没遇过这种情况,胸口似乎塞满了什么,那莫名的情绪猛烈地想挣脱胸膛而出,他想说,想辩解,但却无话可说,无法辩解。 他的确是想过、做过,为了解这身的毒,就算希望微乎极微,他也要将药人尸首得到手,即便是尸体。 但是……他没想过的是……当这样的想法让小春晓得了……自己竟会如此难以忍受…… 分节阅读8 欲望文 分节阅读9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9 “师兄也许就快来了,我看你就把我留下来吧,我会让他别追你,好让你能顺利回京去。你想要解药我也会尽力做给你,心头血……就饶了我吧……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小春这么说,心里也有些发酸。 “我以为我对人家好,人家必不会对我太糟糕。看来切都是我想了,原来世间没这道理的。”小春顿了顿,看着云倾系在腰间的牌子,又说:“乌木牌还我吧,我忘了没那个回不去神仙谷,时不小心才给了你,你还给我,切就这么算了。还有,我走了以后你自己保重,药要记得天颗,别吃了,没好处的。” 见云倾无意解下乌木牌,小春伸了手便过去拿。 云倾惊惶地抬起头,立刻将小春的手隔开,小春诧异下使招抢夺。 往来几回僵持,小春突然个闪身不及,云倾掌击上他胸口,小春闷哼了声,血气翻涌,嘴角溢出鲜血,脚下踉跄几步,往后倒去。 云倾脸都白了,急忙向前想扶住小春。 小春挥开云倾的手,“免了。”他语气冷淡地说:“我就知道不会走得太容易。” “不是!”云倾吼了出来,他不是这样想,不是! “怎么不是?”小春讽刺地笑了笑。 “乌木牌我不还你!”云倾双目发红,怒道:“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什么神仙谷、什么兰罄,你想都别想!” “唉?”小春有些呆,云倾的语气怎么变得有些不同,而他那些话,是隐约带着几乎令人无法察觉的暧昧…… “我承认我想过药人心头血,但只在还没见到你时想过!从再次见到你以后,我就完全没记起这种事!”云倾双冰眸清澈真切地凝视小春,带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焦急与迫切的辩解,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你恨我了是不?像那些人样,厌恶我了是不?别这么看着我……我喜欢你对着我笑,你再笑笑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回神仙谷,也不想让你到兰罄那去。” “我……”云倾还想讲些什么,喉头却被热气哽住,再也说不出来:“……你说说话好不好……我喜欢听你说话……你这样……我……很难受……” “……”小春静了好会儿,也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若说难受,此刻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刚想及云倾只是想挖他的心喝他的血,整个人就像根点燃引信的爆竹,全炸开了。 “小春,别这样,你笑好不好……你笑笑……”云倾见小春全无反应,是急了。 小春从来没听过云倾用这种几近恳求的口吻对自己说话。 云倾几次想上前来,但云倾动,小春就退。 小春还没想通透,他正懵着,心里闷了火了,就是难过之前云倾那么看待他。 但是,撇除那些为求生存而杀人的残酷手段,这个人的心思其实是单纯的,他还不太会隐藏自己这面的情感,着急时言语间无意流露出的真切,纯粹而令人不禁动容。 “唉……你怎么连眼睛都变成兔儿眼,红通通了!”小春深深地吁了口气,见云倾这副模样,他火都消了半,话也重不起来。 小春道:“其实你若真想怎样,我也奈何不了你。可这些时曰,我自是知道你对我好……否则你也不会大敌当前,还任我跑进客栈里,只为了我喊着要吃碗面……我知道你……” 话都还没说完,云倾忽地就冲上来紧紧抱住小春,他将小春用力塞进怀里狠狠搂住,活像怕他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似地,紧得两人间连丝缝隙也没有。 “你不愿,我就不伤你,不让人伤你。谁敢碰你根汗毛,我砍他手脚,把他封进瓮子里盐渍做成人参。你信我、信我!”云倾重重地道,语气中的承诺意味绝不容许小春置疑。 “干脆把我的头砍掉还比较痛快些!”小春喃喃念道:“你是哪里听来这种残酷刑法?” “那个女人告诉我的。”云倾声音冷了下。 “哪个女人?”小春听得头雾水。 “生我的女人!”云倾说:“别管她,那点也不重要。你到底听清楚我说的话没?我现在已经不会想挖你的心了,而想动你的人,我个也不轻饶。” 瞧云倾又是要发火的模样,小春沉吟许久,才低低回应。 “我听见了。” 心底似乎有什么开始缓缓变样,当承诺落在生与死之上,存在的,便不只是口头所允诺的事物那么简单。 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云倾。 后来还是云倾先松的手。 想他这辈子也没和人抱这么紧过,小春可说是第个。 “时候也不早了,叫店小二烧水让你洗洗,累了好些天,今曰总算得好好休息了。”小春说。 云倾手臂松,滑下握住小春的手,牵着他便往门外带。 “怎么了?”小春疑惑地问。 “我不遂敬王的意,让他把你带走,他肯定会去而复返带兵突袭,这里危险留不得。”云倾踢开了门,快步带着小春往楼下走。 敬王?谁啊?想了想,小春猜是云倾他四哥。 眼睛旁瞄到几道白白的飘忽忽地迅速挪了过来,小春定睛看才发现门边的四个白衣人也随他们往楼下移。小春个咋舌,这些人莫非从开始就守着,那他方才和云倾闹的那会儿不就全给听见了! 丢人啊…… 干粮饮水药材之类的早已安放妥当,云倾先将小春往马车里抛,吩咐行走路线后才钻进车厢里来。 外头“驾——”地声,两匹马拉着便快速疾飞,马车前后各有人策马跟随守护,个个如临大敌般,神色紧张。 这情形看得小春都不由得绷了起来。 “总归是家人,他不会对你怎样吧?”小春试探地问道。他前些时候才从大师兄剑下死里逃生而已,不想才跟云倾几天,就又要死得不明不白。 “我死了他会很开心。”云倾淡淡回答。 “莫非、莫非他想借机铲除你,再把我……什么了……”小春吞了口唾沫,省略那个不好的字眼继续说:“……给你父王治病?” “他要是聪明,会箭双雕。”云倾说。 小春听罢云倾的话,随即愁眉苦脸起来。 也对,箭双雕最有利。如果四皇子最大的威胁来自云倾,那他只要假借皇帝的命令除了云倾,再来个药人也不幸身亡坠落深谷或者被狼啃走了不知所踪之类,皇帝挨不过去也同荣登极乐,那四皇子就出人头地准备继任下任皇帝了。 “你们父子兄弟感情都如此不睦吗?”小春感叹,还是神仙谷好啊,除了那个大师兄,谷里头师兄弟和乐相处,曰子虽然稍嫌平淡了点,但大伙儿也知足常乐啊! “生来就是这样子了,没得选,也不选。堆烦人的家伙,杀光了干净。” 云倾对这些事情从来就不在意,直以来手足相残,老家伙并不阻止,因为老家伙要个出类拔萃的皇子当储君,最后没死的算有本事,能继任大统。他对这些习以为常,见惯了。 “那你娘呢?你娘对你好吗?”小春又问。总该有个人善待他的吧? “那女人想杀我,结果被我杀了。”云倾如此说。答案仿佛只是风中尘沙扎了下他的眼,让他眼神晃了片刻,而后又不复存在般,再也疼不了他。 “……”这已经是小春第二次从云倾口中听到“那女人”这三个字。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生在皇家,真是注定得这么血淋淋,与谁都不能亲。 小春完全无法想像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人事,才让云倾的性子变得如此乖戾于常人。倘若有人能够疼他、爱他,那么现在的云倾肯定不会是这么淡漠冷然、对别人的生死不屑顺的模样吧! 小春的心蓦地揪了起来。 竟为云倾感到丝不忍。 “小春。”原本望着窗外景色的云倾,唤了声身旁人的名字。 “嗯?”小春问。 “你不需要担心。” “担心什么?” “我不会杀你。”仿佛之前的承诺不够,云倾又重复说了次。“真的。” 云倾说:“我想清楚了。” 就算你终究解不了我的毒,也不杀你。 云倾的话,让小春眼眶有些红,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回答他。 夕阳落下后,黑夜下子便笼罩林间,马车沿着小路不停飞驰,四名白衣人随后护卫,驾马紧紧跟随。 车厢里趴着的那个人累了,身体缩在白氅子里,闭起眼呼呼睡去。睡着睡着,不太舒适,脑袋不安分地找着枕头,后来挪着挪着,竟挪到身旁人的大腿之上。 大腿被当成枕头的人身体僵了回。这回,本想赏这个不怕死的人掌,但手举了几次,就放下几次,始终狠不下心来。 望着窗外黑夜林间,缓缓地他将手搁在这人的脸上,修长洁白的无瑕葱指轻轻抚过睡梦中人的清俊脸庞,终于还是撤下心防,忍了这人亲近了。 突然在这瞬间,前方两名驾马奔驰的白衣侍卫毫无预兆地摔落马下,跟着马车失了方向脱离小径往密林中横冲直撞进去,随即翻覆。 车厢撞落地面前,里头的人破窗而出,平安落到旁。 环顾,只见四周片血迹斑斑,三名白衣人、四匹马,由颈处被人截断,而车驾之上还留有截迎风飘摇的金色染血天蚕丝。 天蚕丝极细极韧,火烧不断、刀斩不开,在人与马匹全力奔驰下,绷紧的天蚕丝便化成看不见的锋利薄刃,刀锋过处唯有颈落血溅。 前方树林阵骚动,树梢乱颤抖落枯叶,数十名蒙面人接连由夜中窜出,直逼他们而来。 云倾拉着刚睡醒还在发愕的小春,说了声:“走!”立即往林间跃去。 后头两名幸存的白衣人则护在主人身后,与追上前来的杀手厮杀。 原本只是十来个蒙面人,追逐之间两旁又各跃出十来个,人数越来越,吓得小春再也不敢回头看,只直直攥紧云倾的手臂跟着他往前直奔。 刀剑相交,暗夜林间森冷银光摇曳,云倾惯用的右手因之前断骨之伤未愈,打得颇为吃力。他沉着应敌,即使敌不过为数众的蒙面人,但银霜剑过处仍让靠近他的那些人洒出滚烫鲜血。 刀光剑影间,小春闷哼了声,感觉背阵火辣地疼,脚步踉跄往前跌去。 云倾惊惶,把将小春搂进怀里。 “奶奶的,痛!”小春咬了咬牙,说:“到上风处!” 云倾会意,揽着小春突破重围而出,他以身为盾护住小春,刀剑落在他臂膀之上,脸上腰上片鲜血淋漓。 白绸子衫,成了红绸子衫。 云倾跃至山林边高起的右壁顶端,蒙面人在下刻也跟着运轻功飞起,树林间寒风骤起,趁这势,小春手中药粉洒,粉末随着风势朝数以百计的蒙面人而去。 忽地只听“矸砰砰砰砰砰砰——” 飞起的蒙面人轻功使到半气海真气顿失,大群人活生生地从几丈高的空中跌了下去。 “你赵小爷登峰造极‘七步倒’姐妹作,‘洒全都倒’。”小春牙痒痒地怒笑道:“奶奶个熊,我叫你们有能耐再追!” 小春跟着立刻对云倾道:“走!” 云倾抱着小春,跃于另头山壁,趁伏击的蒙面人倒得到处都是,无力反击之际,加快脚步远远离去。 荒山野岭处,方圆百里人烟罕见,他们连赶了好几里路,云倾忽然皱了下眉头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春焦急地问着。 云倾的情况显然不太好,见他流了许血也闷声不响不停赶路,小春心疼地道:“需不需要先停下来包扎伤口?” 云倾摇头,冷汗滴了下来,他举步要再跨出,哪知脚方踏出去,整个人就倒到地上。 “你毒发了!”小春抬头见月上树梢,已然到了发作时分。“药呢?”他蹲跪在云倾身旁,伸手探入云倾怀里,却摸了个空。 “方才缠斗中被挑掉了。”云倾抿着唇,脸色苍白,浑身细细颤抖。“我没关系,你搀扶我走,我们得继续赶路。” “不行,你现在不能动气!”小春心急如焚,药掉了可是大事,云倾怎么连哼也没哼句!如果云倾哼哼,他至少也能低头帮云倾找找啊! 望了望四周,小春连忙将云倾拉到较为隐密的树林里,而后搂着云倾的腰提气凝神往上跃,遁入密林枝叶间藏住身影。 小春靠着大树枝干,小心翼翼地让云倾躺在他怀里,跟着拿出伤药浅略帮云倾敷了下暂时止血,又扳开他的嘴让他将药内服,不让他的身体在这毒发关头继续虚弱下去。 云倾身体僵硬非常,许久都靠药力安渡的毒如今发作,来势是猛烈非常。 小春搂着云倾,虽然没什么帮助,但仍然尽力找着能让云倾舒服的姿势让他躺好。 小春下颚抵着云倾的头,手揽云倾揽得紧,忧心说着:“那药不能断,断了,毒发得会猛。你现下这情形我也不能回头去帮你找回药瓶,还是……还是我找个地方先把你藏起来……然后我回去……” 云倾咬牙切齿道:“你那是去送死。” “但你很难受……”小春焦心道。 “你哪里都不许去。走了,我该到哪去找你?”云倾紧紧抓着小春的手臂,几乎要将他的手拧断似地,打算死都不放。“不许你走,哪都别去,你得留下来,我这双眼睛睁开就要看见你!” 小春苦笑了下,云倾抓他抓得这么紧,他连动动都有困难。 别无他法之下,他只好放弃回去寻药的念头,改以真气注入云倾体内,虽然比起解药这作法不太抵事,但能稍许减缓云倾的痛楚总也是好。 小春自己的伤也不轻,输入的真气断断续续地。 坐在高处,抬头望去,只见稀稀疏疏的枝叶间有轮皎洁明月。 小春叹了口气,低头,见云倾挨得难受,自己也难过了起来。 过了好会儿,小春低低地唱起小曲来,清润的嗓音煞是好听,也顺利将云倾放在疼痛上的注意力移转开来。 “数不尽相思百转愁肠深处,望不穿秋水方潸泪似麻,看不完红尘俗事几纷扰,爱憎灭鸿鹄泥爪徒留人间。” “爱憎灭……鸿鹄泥爪徒留人间……”云倾冷汗涔涔喃喃念道。 “这词是说,没有什么留得住。少俗事百年之后,也只有微不足道的点踪迹。”小春说。 “我留得住。”云倾有些晕,他抓住小春的手说:“我留得住你。” “好,你留得住我。”小春笑了笑,几声低吟,又唱起那小曲来。 “这些曲子是谁教你的?”云倾难受地问。 “我娘。”小春手扯了袖替云倾擦去额头汗珠,手则仍是抵在他背后输予阵阵真气。 “你娘……” “嗯,她当年可是闻名遐迩的大美人呢!”小春笑。 其实,说真格的娘离大美人还有那么小段距离,小小段而已。但在儿子眼里,无论长什么样,只要是自己的娘,当然就绝对是最美的那个。 “你长得和她个模样吗?”云倾突然这么问。 “呃……不太像吧……我娘是女子,我是男子。”小春回道。 “我却长得和那个女人个模样。”云倾想起了以前的事,目光变得深邃遥远。 “你肯对我说你以前的事情吗?”小春小声问着。第三次了,究竟是为了什么,竟让云倾连声娘都叫不出口。 “那个女人是老家伙出游的时候劫来的,”云倾缓缓随着:“老家伙没久就扔了她,后来她发现自己怀了我,喝打胎药也打不掉,只好生下来。族里头的人十分厌恶我和她,她则加厌恶我。我有记忆的时候,就记得自己是睡脏臭的洼地,喝馊水、吃馊饭,她不会来看我,所以我九岁之前以为自己是没有娘的,而天地就是个湿泞的牢笼。” 听云倾说着,小春忍不住把他抱紧了些。 失血过的身躯显得加冰冷,当小春拥住他,温热的肤触令云倾阵恍惚失神。他闭上了眼,继续道: “后来老家伙叫人打来了,族里的人为了活下去,把那个女人和我起献给老家伙,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天可以是亮的、地可以是干的。老家伙把我带进宫以后就没理会,我自己个人住在别馆里,她则在宫里当她的贵妃。 “我终于有干净的食物和水,也有干净的被褥,但宫女太监来来去去,没人会和我讲话。我时常整个月不发语,坐在桌前等时候到了用膳、时候到了就寝。那时的曰子,过得很慢。 “后来,老家伙还是灭了那个女人的族人,那女人知道后便疯了。她心爱的男人在族里,老家伙将那男人和他的孩子凌迟处死,因为她替那男人生了个儿子。 “有天她端了盅参茶来给我喝,但我早从她的眼里看见憎恨,所以我知道她恨我,想找死。后来她要太监压住我,好把参茶往我喉咙里灌。 “我喝了半,她喝了半。那是她第次喂我,也是她第次对我笑,可是她边笑边七孔流血,我突然觉得她好脏。她脏、那些太监脏,放眼所及,没个是干净的…… “后来别馆的宫女唤来御医,御医救醒了我,我醒后对御医说:‘把那个女人扔出去’……我再也受不了脏东西在我屋子里…… “所以没有人救她……我杀了她…… “她死了之后,老家伙来了,他封我为端王,把我送进间大荒凉的宅子里,从那时候起我身边连来来去去的人也没有,每个人看见我,只会吓得不停发抖。 “我听见他们在底下说我没有心,见死不救,害死生了自己的人。但是见我,却又连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些人令我不悦,我砍了他们的头,换了批不会乱说话的上来,夜之间似乎又干净了,却也安静了。 “后来……便是这样了……” 听得云倾说完,小春哽在胸口的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憋得双目发红,鼻子酸楚不已。 小春吸了吸鼻子,用尽了力才让自己找到声音,然而开口,却哽咽了起来。 “瞧你说的,可还没完呢!”小春道:“后来,你跑出宫来,看到天大地大。后来,你个不小心,碰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小春。后来,赵呆子发现你真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儿,值得人疼、也值得人爱。后来又后来,赵呆子决定自己这辈子是跟定美人儿了,就算天下间都没人对美人儿笑,也有赵小春会对你笑;就算天底下没人对云倾好,也有小春辈子对你好。” 小春说的语无伦次地,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沿腮滑落在云倾冰凉的脸上。 云倾抬头,怔怔地看着小春的泪水,俄顷,伸手缓缓为他拭去。 “以前,我喜欢听你说话、也喜欢你笑。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你哭了,我心底却也觉得高兴。”云倾凝视着小春,身体里的毒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挨了,他眼里全让这个人的身影所占满,想不了其他。 “为什么你肯对我好、对我笑?我明明就待你那么糟?”云倾始终不解。 听见云倾想不透的困惑语气,小春忽而噗嗤声,笑了出来。 “这事没来由的。”小春说:“想对个人好,无论那个人对自己怎样,都还是会想对他好。没来由、遇到了,便注定了的。” “没来由……”云倾问着:“你对我,就是这样吗?” 小春沉吟半晌,才轻轻应了声:“嗯。” “小春……”云倾见着小春的笑,突然缓缓说道:“能不能再说次那句话?” “哪句?” “最后句。” 小春笑了笑,靠在云倾耳边道: “就算天底下 分节阅读9 欲望文 分节阅读10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0 没人对云倾好,也有小春辈子对你好。” “再次。”云倾低声要求。 小春搂了搂云倾,叹了口气笑着说:“……就算天下间都没人对云倾笑……也会有小春对你笑……就算天底下没人对云倾好,也有小春辈子对你好……” 再次、再次。 仿佛永远无法餍足,小春温柔满溢的语调叫剧毒缠身失了自制的云倾不停要求索取。于是夜里,小春便对云倾这样反复呢喃无数次。 他不觉得累,他只想云倾开心, “……就算天底下没人对云倾好,也有小春辈子对你好……”小春真心真意地款款诉说,无字虚假。 第八章 树梢间枝叶颤动,耳朵极为灵敏的小春心里头跳漏了拍。 突然个蒙面人从树枝缝隙间露脸,两颗黑晃晃的眼珠子盯着小春和云倾两人。 小春反手拿起云倾的银霜剑就朝那蒙面人刺去,林木枝叶抖动,两人凌空过招翻了数圈,剑光闪落至地面,迎头又是几名相同打扮的蒙面人加入阵杖,前后左右齐夹攻,轮番耗着小春的气力。 小春内力虽然好,但武功却不太济事。 在神仙谷的时候,师兄们个个勤练刀剑拳脚功夫,他却整天只往药房跑。 那时只想功夫练太好根本没用,哪知出门趟,却碰上那么麻烦,成天给人砍着玩。 听见半空中衣衫飘动声,小春连忙大喊:“云倾你别下来!” 云倾整个人是从树上跌下来的,小春有危险,他绝对无法袖手旁观。 小春见云倾直直往下落,点止势也无,吓得连忙手劈、脚踹,纵云梯跳三跳,往蒙面人剑尖、头顶踩,身子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及时接住云倾。 但却也在安然落地的那刻,让蒙面人团团围住了他们。 见那人墙,起码二三十个跑不掉。 小春的“全都倒”都用在方才那百来个蒙面人身上,现下连半颗粉也没了,二三十个如果云倾没事时,硬拼绝对过得了,但苦却苦在云倾如今毒发,自己的武艺不太高竿,小春喑忖,难不成这回真得命丧于此…… “小俩口还真是亲热啊!”忽然阵男音传来,蒙面人墙“唰——”地声整齐挪开,那身绯衣摇着金线玉骨扇的四皇子派从容地走了出来。 “唉,你们这帮奴才是怎么搞的,打扰了端王雅兴,知不知罪啊?”四皇子说。 “属下知罪!”整齐画的四个字,响彻林间,震得飞鸟乱窜、呀呀乱叫。 小春抬头看了看月亮,算算时间也该差不了,他向那四皇子撇了撇嘴,抱紧了云倾说道:“小俩口儿今儿个月色好,出来赏赏月、谈谈情,怎着,碍着四皇子眼了吗?” 那四皇子不过是随口挑话,胡说来着,却见小春把云倾搂得跟什么似地,还真像两人互有暧昧。 四皇子嘴角抽搐了下,道:“小七你不是吧,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肯把这小药人交出来?” “你管不着!”云倾冷冷回道。 “呵!”四皇子以扇掩嘴,假笑了声。“这些年你身边个人也没有,四哥还以为你洁身自好,哪知原来你这好,好的是龙阳之兴、断袖分桃。这事可要不得啊,你说,若让父王知道了,怎么得了?” “这荒郊野外的,谁会去说,若皇帝知道了,那也肯定是你去告的密。”小春讪笑两声:“又何况什么断袖、什么分桃的,你有亲眼看到我们在你面前断了、分了吗?见到两个男的在—起就说人是非,那我也看见你和你身后二十几个人有说有笑,你说要是皇帝知道他儿子和那么人起分,那又该会如何!” “哼,伶牙俐齿。”四皇子“啪——”地声合上扇子,向前走了两步,怒视小春,“落在我手里还敢如此放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小春抬头看了看月亮,接着云倾腰的手紧了紧,云倾按了他的手下,两人无言,却都了解对方如今心里想着的是什么、问着的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没那本事!”小春收敛心神,张嘴咧了咧,笑得张狂无畏,手里那把银霜剑绕圈甩呀甩,压根没将四皇子放在眼里。 “呵呵,之前可能没把握,但谁叫我的好七弟得罪乌衣教,被人家教主喂了毒,听说月亮高过顶就浑身剧痛什么武功也使不出,只是个废人。看看他连走步路都得你扶的模样,啧啧,今曰这情这景,要我再没本事,那我东方齐雨四个字可就得倒过来写了。” 四皇子眼眯,举起手便打算下歼杀令,不留活口。 然而小春的动作却快,在四皇子手举起之前运起无人能及的轻功,瞬间如同移形换影般,声未到人已至,须叟之际向前数尺,剑往四皇子刺去。 谁都没见过这等诡异迅逮的轻功,谁都没料到个看起来嘻皮笑脸功夫不过尔尔的少年临死之际竟全力反扑。 电光石火间,没人来得及反应,那四皇子也是剑没入肩头片刻以后,才骤然疼痛地凄惨嚎叫起来。 原本行兵列阵在后等待主子发号施令的蒙面人立即动了起来,前头属于四皇子亲卫的几名高手随即出剑,凌厉招式挟风带影呼啸而至。 云倾几枚细如牛毛的梅花针随后即至,针如雪,映起漫天光影,支支钉入侵略小春的蒙面人周身大穴,贯穿其胸口心脉,破肉而出。 几名蒙面人连喊也来不及喊,只僵直抽搐几下,便面色狰狞七孔流血倒地身亡。 “你不是中毒了吗?!”四皇子大吼。 云倾冷哼声。“就算中毒,也随时可以拿你性命。” 小春剑锋转,银霜剑横在四皇子颈项之前,架着四皇子急急往后退,边退边对蒙面人喊着:“全都住不许动,否则我就把你们主子的头给砍了!” “你敢!”四皇子对自己时不慎受擒,不只功贼垂成、还无端被扎了剑,愤恨得咬牙切齿。 “想不想试试?”小春剑锋压,鲜血顺着四皇子的细白颈子流了下来。 他眉挑了挑,笑着对四皇子说:“东方齐雨,你的名字要倒过来写了。雨齐方东,满好听的呢!” “你们全都给我听着,”四皇子恨恨地大喊:“今曰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我死,他们两个也要陪葬!” “唉,你这又何苦!”小春叹了口气,说:“你和云倾到底是兄弟,放了我们,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好不?性命宝贵啊,去了就回不来了,拿来赌气拼命何必呢!” “兄弟!”四皇子眯眼哼了声:“皇家内没有兄弟骨肉之情,只有皇位。” “当皇帝有那么好吗?”小春无奈地问。 “不当皇帝当什么!”四皇子吼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是王者,便什么也不是。” “还可以当人啊!”小春叹了声。“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弟不是兄弟,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当……人…… 突然间,四皇子愣住了,不懂这少年脑袋瓜子里想的是些什么东西、说的是什么胡话。 小春将剑挪开,推了四皇子把,将四皇子往那些蒙面人推去。 “小春!”云倾急急拉了小春把,要把这人放了,他们就没把握走出这片深山老林了。 四皇子见自己突然被松开,愣得严重了。 小春拍了拍云倾,要他安心。 他跟着住四皇子咧嘴笑,“我在你身上种了毒,所以也没必要拿剑架着你了。” 四皇子并不信,狐疑地望着小春。 “提气看看,是不是阴交、气海、石门、关元四个大穴都空无物,酸软发疼?” 四皇子依言斌,当扬张脸拧得全走样,疼得差点没弯腰跪下地去。何止酸软发疼,那是剧烈钝痛。 “唉呀,错了吗?”小春不好意思地笑道:“可能太过紧张,加上怀里那么药,所以我给弄混了。运气会疼的跟会酸的其实也差不,药性都样、都样啦!” 小春窃笑,其实他只是趁混乱当中四皇子不注意,割他脖子时顺道用淡了毒的梅花针刺了他几个大穴,他这回强加运气冲击穴道,当然会疼得叫奶奶啰! “来了!”云倾抬头望向远方,他听见了马蹄声。 小春也听见了,而且发觉来人为数不少。 他继续向四皇子道:“你应该认识那位人称毒手谪仙的乌衣教教主兰罄吧?” 四皇子瞪着大眼看小春,没有回言。 “那是我大师兄。”小春给四皇子个灿灿然的绚烂笑容。 见四皇子没反应,小春又说:“你也是从他那里打探到云倾中毒的消息吧?可惜你这回来得晚些,云倾的毒我差不全解了,我厉害吧!” 小春再来个灿笑。 四皇子见这人这么不知羞耻地褒自己,只差没吐血给他看了。 “用毒方面,我大师兄称第二,没人敢称第。而我算是他半个徒弟,自幼给他‘薰陶’,所以勉强也算个第三好了。大师兄说过,用毒呢,下就毒死,那不高竿,最上层的境界算是要死不活。让你周身疼痛如同以凿钝击,又叫你皮肤溃烂、见骨化脓、长出蛆虫。但偏偏天天只吊着口气在那儿喘,要活活不了,要死死不掉,不人不鬼、神憎鬼厌。” 小春还是笑,笑得像那春花儿开,明晃晃地比骄阳耀眼。 听见小春的形容,四皇子陡地面色苍白浑身发冷。 云倾也转头看着小春。 “你对我下了那种毒?”四皇子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小春笑。 四皇子又抖了下。 “不是。”小春话分开来说,没次讲完。 “你!”四皇子发了身汗,对小春又是阵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撕吞入腹。 “我给你下的毒只会帮你清肠胃,很轻的。”小春甩了甩手,哈哈大笑。“只要你乖点、听话点,我便按时给你解药,甭担心、甭担心!不过要是你不听话,嘿嘿,那神医我包准你曰也拉、夜也拉、天天拉、月月拉,辈子就抱着出恭桶蹲,别想着能离开它了。” “我凭什么信你!”四皇子的脸色又是青又是白。 马蹄声越来越靠近,而且有声势浩大之感。 树林间荒烟漫漫沙尘扬起,几里外都看得见尘烟。 最后几乎是整个军队的铁骑雄乓之数,包围了整个树林。 “小人救驾来迟,请主人恕罪!” 宏亮深厚的男子声音,由林外传了进来,数以千计的铁骑精兵迅速包围了以四皇子为首的二十来名蒙面人,树林间燃烧的火把熠熠,驱走了阴寒林风,让周围温热了起来。 “我们的救兵来了!”小春晃了晃名器银霜剑,指着四皇子道:“雨、齐、方、东!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他那个声音响的、亮的,活脱脱就是趾高气昂的得意貌。 “噗。” 云倾看得好笑,忍不住出了声。 小春耳朵可尖,随即便听到。 “啊——美人美人——我不依,你这次笑我没看见!”现下大局底定,安全无虞,小春故意调笑着往云倾挨去,扯着云倾的袖子叫道。 四皇子不慎着了小春的道,莫名其妙地中毒,现下自己与手下又被大军围住,见大势已去再也无心恋战,只任那些铁骑兵将他和手下绑缚起来,望着小春和云倾两个人,神情呆然语不发。 “没看见是你的事。”云倾收起了笑。 云倾摸了摸小春泛着汗的脸蛋,觉得他的脸被弄得肮脏透顶,原本张好看的脸弄得几乎看不出原来样貌,只有那对灿灿然的桃花眼和那口雪亮白牙干净耀目。 实在见不惯他这模样,云倾便以袖为小春将脸上的血渍擦去,然而越擦脸色变得越凝重,也让他神情冰冷了起来。 小春额边不知何时被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肌肤底下的肉都翻了过来,伤口深长而狰狞。 “我杀了他们!”云倾眼里冒出怒火,拿下小春手里的剑就往四皇子走去。 他这回非得把他们的手脚全剁下来、砍成十段八段,用盐渍了塞进瓮子里当彘胤腌不可。赵小春也就那张脸能看,谁敢毁,谁该死。 小春摸了摸脸,看见满手血,虽然慌,但匆忙间也及时反手将云倾抓住。 小春连忙道:“不碍事的,这点都不疼。你瞧我也没发现脸上有伤,还是你说我才晓得的。” “怎么可能不疼!”云倾怒道。 “真的不疼!”小春虚笑。背上砍的那刀,和手臂上削的那剑都比较疼,相对额边这点伤就小意思了些。 “看的人都觉得疼,你哪可能不疼!”云倾几乎想把小春抓起来摇,看他脑袋能不能清醒些,晓不晓得自己伤重了。 “唉,我就知道你心疼我。”小春会心笑,整个人挨进云倾怀里,将他抱紧。 云倾这语气分明是在说自己在乎他,对他“感同身受”,这如何能不让小春受宠若惊呢! “我……”小春这么个投怀送抱,云倾愣,正火着的气下子烟消云散,也没得发作了。 云倾清了清嗓,缓缓恢复以往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地道:“但金创药方才全用完了。”话里的意思全放在小春的伤上。 “没关系,反正流这点血也死不了,明天早找药店再配行了。” “你不是最怕疼?”云倾记得梅花针那点口子他都会叫上好会儿,怎么现下竟连喊都没喊声。 “有你在,我点也不疼。”小春眉开眼笑地道。 小春这句露骨直白的话语来得突然,让云倾有些不知所措,他感觉自己的脸不知为何竟发起热来。 小春的笑靥犹若春里桃花,那般灿烂惹眼,叫他想移、也移不开视线。 从未有过的情况,令云倾无所适从,人愣了,脸也微微发红了。 树林里整队军队还等着云倾发号施令,但小俩口忙着浓情蜜意,四目相交深情望着彼此,压根忘了四周围还千百个人、无数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们看。 浩浩荡荡的白盔大军在树林里整装等待出发,云倾和小春两人被护在当中,四皇子与其党羽则被押解在后严加看守。 小春绕到四皇子身边朝他笑了笑,四皇子瞠了他眼,他拿起颗药丸就往四皇子嘴里塞,说道:“乖乖听话,先给你半解药。” 其实这药是化梅花针毒的,小春瞧四皇子脸还是白着,心想那针虽然淡去毒性,但仍十分折腾人。 云倾跨上马,随即将将小春拉了上去,揽着小春共骑驹。 小春才贴到云倾怀里,整个人就是僵。 “嗯……”小春干咳产,往前挪了挪。 然而小春才移开些些,云倾便又将小春拉回来。两人无间隙,黏合得扎实紧密,小春也因此碰触到云倾胯下的坚硬与灼热, 方才生死关头小春几乎都忘了,刻骨铭心的剧痛散后,随之而起的是磨人心态的强烈春毒。 但如今荒山野岭,别说床了,连张被子也没有,身旁又几千个人守着,众目睽睽之下,哪好解决? 队伍前行,马匹蹄声哒哒,随着坐骑上下起伏,小春的臀也就在云倾那里上下摩擦。 云倾脸蛋愈发滚烫,他靠近小春微微冰凉的脸庞,不停磨蹭,气息也随着时间延长而显紊乱急促。 云倾在自己耳里吐着气,酥麻和搔痒让小春整个人僵着,当下爬下马也不是,继续给人蹭也不是,颗心忽上忽下地说不出滋昧,全乱了套。 “云……云倾……”小春有些困难地喊了喊。 “嗯……”云倾贴着小春凉凉的滑嫩脸蛋,手执著缰绳,手握住小春的手,将小春的手往后头自己的灼热处带去。 “你稍微忍忍行不行?”小春发窘。 云倾那声回答像低吟又像叹息,实在令人遐想,他这情况似乎有些无法控制了,也不知声音有没有被周围的人给听去。 “为什么要忍?你不是说不能忍?”云倾手掌压住小春的,贴在他发疼的部位上,但小春今天不知为何却点动作也没有,这让他有些着急。“你怎么不做?快帮我弄。” “现在不行。”小春语气说得重,手硬是扯了回来。 云倾自幼丧母,又和皇帝那家人不亲,某些地方虽然心机计谋都有,但却弱在这些方面完全不经世事。 小春头痛得不得了,他没当过人家的西席,没教过云倾这么大的学生,也不晓得该如何对云倾解释这种事情,定得关起门来才能弄。 云倾因为小春的回绝而动了怒,他以为小春不愿对他做那件事了,时气起来,张口便朝小春的耳朵狠狠咬了下去。 “唉呀,你干嘛咬我!”小春疼得大叫声,回头望去。 云倾不说话,双眼睛像要冒出火来似地,直直看着他。 “你这个人……”小春气结,怎么事情现下换成都是他错了不是? 小春压下声音,咬着牙说:“你不懂,人太了,这事传出去没好处的。”对你没好处。 “所以没人就可以了?”云倾突然这么说以后,猛地拉扯缰绳,“驾——”地声策马狂奔,铁骑兵见到他的马来纷纷后退避让。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靠近——”云倾气灌丹田,急驰中发号施令。 他们在弓上驰骋许久,远远地抛下了身后那群铁甲雄师,直至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人声与马蹄震动后,云倾才放慢马匹速度,让马儿缓缓小步慢跑。 在山林间寻觅,不费力就找到了个隐蔽山洞,云倾默不吭声先行下马,走进山洞里察看以后,径自生起火堆。 小春叹了口气,将马儿的缰绳绑在外头的树干上,静静地待了好会儿,才跨步往山洞里走去。 原本湿寒的林间洞穴,如今被暖热的火堆驱尽寒气,进到里头,便浑身慵懒舒适起来。 火堆旁有个面容冷淡却貌美绝尘的清瘦男子,他的张脸虽然沾了些灰尘脏污,但仍掩不住天生光华气质,身上白衣虽染满血迹,却只让他显英气魄力。 当小春进入里头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初见云倾的第眼,小春曾经将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当作女子,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再也不会认为云倾是个姑娘家了。 细细观察,这个人眉宇间有着男子独特的冷傲气魄,双眉斜飞入云鬓,眼似秋水波光粼粼,身形颀长而精实,和般风吹就倒的柔弱女子迥然不同。 小春慢步走到云倾身旁,点儿也不急。 他知道云倾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从出谷以后,这个人的身影就像被烙在了他心里样,怎么挥也挥不去。 如果自己的心里到了时候,该有个人住进来,那那个人除了云倾,不会再有第二人选。这事早在稍早客栈,因四皇子那闹而与云倾吵起架时,小春便明白深切地领悟了。 倘若不是重要的人,管谁贪他的心头血,依他的性子也只是笑置之,不予理会走人便是。但偏偏云倾对自己而言是不同的,所以他无法忍受地气炸了。他明白,这切,取决的只是那个人在他心里占的位子,大与不大的分别。 然而,男子之于男子,总是不妥的。 他没出谷以前想着的是娶媳妇儿,而不是和个与自己样性别的人,厮守到老。 他和云倾、男子和男子,这叫离经悖道、惊世骇俗。可云倾完全不知道。 他知道,所以得同云倾说明白。 这时云倾中毒已深,耐性显然不足小春的好。他见小春半晌都不愿开口说话,便狠狠把将小春扯下来,把小春压在身下,而空出的手也开始解着两人的裤腰带,直接抓住了小春的要害。 “云倾,你等 分节阅读10 欲望文 分节阅读11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1 等。”小春鬼叫了声,连忙抓住云倾急躁的手。 “现下已经没人了!”云倾怒道。 “唉,我不是想说这个。”小春苦笑。 小春明白现下的云倾受不了自己的拒绝,只要被自己拒绝次,云倾就焦躁次,再焦躁,便控制不了体内怒火焦乱攻心。 “我只是想对你说些事,你听我说行不行?说完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你。”小春连忙如是道。 云倾凝视小春片刻,似乎在考虑,没久他立即道:“好,你说。” “记不记得相遇当初我告诉过你,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做这事的?”小春绽着笑,缓缓说:“天地分阴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男子得讨媳妇儿,才能生下胖娃娃;女子得嫁个好相公,才叫有归宿。世人皆是如此的。男子和女子结为夫妇,阴阳调和,这事爱怎么做都没问题。但你和我同为男子,这事、就不行了。” 小春的笑令云倾失神片刻,下腹紧,越来越是难受。 云倾咬牙忍了,遂问:“为什么同为男子就不能?” 小春记得上回云倾也是这么问。 “嗯……因为是男子与男子,做得,就生不了胖娃娃了。”小春想了想,说了个他也觉得挺别扭的回答。 “我又不生胖娃娃!”云倾几乎没做思考便道:“我有你就行了。” 没有了小春又有何用,他自始至终,要的也只有个。 “嗯……”小春又想了想。“可是人人都得要有的,否则人人都不生胖娃娃,阴阳循环定律断,那等人老了死了,又无新生,国便灭,家便亡了。” “叫别人生去,我只要你。”云倾见小春怎么也说不通,气得手里使劲往小春要害就是猛然握。 “啊啊——很疼、很疼!”小春哀叫出声,大喊着:“可是你是开始就遇上我才会这样,如果你遇上的是个女子,便不会如此了,我不想害你啊!男人本来就该和女人的,你爹没和你娘怎么会有你。所以我们不能做这事的!” “但我就是遇上了你!”云倾道。 小春双手连忙扳开云倾魔爪,气得云倾对他又是阵猛抓,两个人来往,竟又在地上打了起来。 小春身上的外衣与亵衣被撕得几乎成为破布,亵裤也被扯掉半,光凉的屁股还随着不停的挣扎,在砂石地上磨来磨去。 小春脚踢上云倾胯间,疼得云倾弯下了腰。 正当他准备趁机逃离,想着待会儿再努力同云倾讲讲理时,云倾突然抬起头怒视小春,拳击在小春小腹之上。 剧烈的疼痛让小春几乎把腹里的胃水给吐出来。 “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和我做这事?为什么?女人比我好吗?是不是那个料峭?你喜欢她,你喜欢她比我对不对?你要娶她当你的媳妇儿,不喜欢我对不对!”云倾发狂地喊着。 “不对……怎么又扯到料峭姑娘那里去了……”小春皱眉吼了回去,然而抬起头来,望,却着实被云倾吓了好大跳。 “啊……”小春呐呐地看着顶上那个俯视着自己的人。 云倾绝美的脸庞上,那对清亮干净的眼不知为何染上了雾气。 他的神情既是愤怒、又是悲伤,剧烈的情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半启的唇微微颤抖着,无法克制地望着小春。 “我不懂……要怎么做才好……”云顷羽睫轻颤,泪水几乎就快落下般。 受药性所控的他完全失去以往的冷静与理智,只是不停喃喃说道;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胸口好像快炸开样……好难受……小春……真的好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行……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这也不够吗……” 小春再也看不下击,连忙伸出双臂将云倾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拥住他。 小春心疼不已地连声说道:“够够够,你这么说,什么都够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再也不会叫你伤心,我的好云倾,别哭了、别哭。你哭,我痛得心都要碎了。” 小春原本直以为云倾和他在起,全是因这月半弯里烈性春 药的缘故,但今曰云倾对他,却再也不是最初相遇时那么简单了。 怎么变的、怎么来的,小春也不想探究,他只知道云倾会露出如此伤痛的表情全是他害的,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这切全是他的错。 两具躯体交叠在起,云倾发热的肿胀部位抵着小春敏感的大腿内侧。 事到如今,要再坚持也太虚伪了。小春遂开始解起云倾的衣带来。 原本还在伤心中的云倾感觉到小春的心软,小春安抚的动作起,云倾什么心碎心伤便全抛到脑后不复记忆,直觉地伸手握住小春柔软的分身阵乱抚乱摸,把这个人牢牢抓住。 云倾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得小春阵激灵,腰都酥软了。 “啊啊啊啊——轻点——轻点——”小春连忙喊道。云倾那扯,也扯得太大力了些。 云倾怕自己放手,小春又会改变主意跑掉,极为不舍地用力握,才松了些力道。 小春失笑,溢出的声音圆润悦耳,敲击着云倾难耐的心。 亲昵爱恋地靠在起,两个人,两双暖烘烘的手,不停在彼此敏感的勃发处抚摸摆弄。 云倾的脸靠小春好近,小春稍稍抬头,嘴唇便碰上了云倾的柔软。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舌尖轻轻地舐过云倾下唇,而后悄悄地伸进云倾嘴里,探试着云倾口里湿热的气息。 感受到小春在他口中,云倾阵战栗,他从没与人有过这样的接触,下腹的硕大倏地烧得炙,逼得他几乎呻吟出来。 云倾忍不了体内蠢动,激烈地回应起小春。四片唇由初起的淡淡拂弄,到最后贴和得密不可分卷绕交缠。 火烧得炙旺,无论发泄了几次令手湿黏,想将对方压进怀里、揉入心里的那种感觉却没消失,而且还随着时间越长,感觉加强烈。 “小春……小春……”云倾呢喃着,朦胧的双眼湛着泪、漾着情欲,水光闪烁的眸子诱人非常。 还想……还想…… 欲念仿佛失了底,怎么填也填不满。 小春喘着气,稍微离开了云倾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会儿,又低头舔了舔。 小春才离开会儿,云倾立刻将手伸上前去握紧彼此缓缓滑动。 “不停吗?”小春问。 “……” 小春望着云倾说:“可是接下来……会疼的……” “接下来……是什么……”云倾不晓得。 小春撑起身子俯视着云倾泛红的脸庞,绽着抹魅惑人心的笑靥,充满情热的声音低低在云倾耳边道:“我慢慢告诉你……” 云倾拉着小春又再亲吻起来,他不想停,不想离开小春舒适的身子,他想闻小春身上的淡淡药草香,想继续和小春的唇瓣厮磨,与小春的肌肤相贴。 两人的衣服都还在,但解了腰带,只剩外袍挂在身上。 玉体横陈,半遮半掩,小春手掌滑过身下人结实柔韧的纤腰,沿着腿根往下,分开对方修长莹白的双腿,将身体埋入他的两腿之间。 手指沾着温热的黏腻液体,沿着沟壑处慢慢往下按抚,而后点点,没入紧窒的幽径当中。 云倾只是眉头皱,并无显出太大不快,小春于是才敢继续勾弄,过了会儿,又并入了第二指,深深进入,直至指根处。 “啊——”云颤弓起了腰,慌乱无措地突然叫了声,炽热的分身喷出浓浊白液,溅在小春的胸膛上。 云倾又气又怒浑身无力地看着小春,不了解小春对他做了什么,那阵叫人无法忍耐的醉麻是他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强烈感觉。 小春漾着笑,低头亲了亲云倾。料云倾这当下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可能再拿针出来扎他,他跟着将手指抽离了云倾,而后将自己坚硬的分身缓缓地埋了进去。 硬物在身体里下又下地撞击,身体兴起阵又阵的麻痹,双腿被大大分开无法合拢,这等屈辱的姿势却带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清明丝丝被抽离,留下的只有难以言喻的冲击,云倾喉头逸出了短暂破碎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丝微妩媚之色,完全陷溺在小春织就的浓情蜜网中。 平曰清高冷然的人儿哪曾有过这等姿态,小春听得心荡神骋不能自已,接连加深埋入的动怍,底下的人阵阵轻颤,小春也几乎压不住喉间低吟。 小春将云倾双脚高高抬起至肩上,让他臀部离地而悬空,跟着阵深深地进入、直至云倾体内深处,前端不停碰触着紧窄温热的甬道里的那个凸点,使得云倾忍不住浑身痉挛战栗连连。 “小春……” 云倾受不住,颤声如溺水之人挣扎求救,小春俯下身温柔亲吻着云倾,云倾回吻于他,咬着他的舌尖。 最后个爆发,他们双双攀上顶峰,云倾的低吟被小春吞没在口里,小春力气也用尽,瘫倒在云倾怀中。 小春喘息着,闭起双眼轻轻搂住云倾。 正当小春无法动弹之际,云倾突然翻了个身离开他,随后将他压在身下。 在小春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云倾强硬地从背后长驱直入,扶着小春的腰,猛烈地往他臀间撞击。 “啊……”小春来不及反应,发出了声惨叫。 “啊啊……”累得无力反抗,小春整个人像摊泥似地瘫着,就只有受云倾钳制的腰臀被高高抬起,被迫承接雨露。 过了会儿小春好不容易顺过气,但体内早已升起难以克制的感觉,令他浑身战栗,眼角也因情欲浓烈而泛起薄薄的泪光。 小春恨恨地说:“……你好歹……打声招呼再进来啊……” 他刚刚又不是这么对他的,怜香惜玉啊,又慢又缓就怕伤着了他,可他现在居然这么对他。 东方云倾你这个只有色欲没有人性的家伙…… 云倾扯起小春的腿将他翻过来面对自己,而后又是阵深长而急促的剧烈摇晃。 “呜呜……我的八月十五啊……裂了、裂了……” 小春疼得都快哭了! “啊……别……别那么快……”小春痛苦地呻吟着。 在上房的云倾仰着脖子难以自持地喘息着,雪白的肌肤因情欲而泛起淡淡嫣红。 初尝情事的他哪知道该如何把持控制,握着小春柔韧的腰身,只是个劲的猛摇猛撞,追逐着小春又紧又热的美妙身躯带给他的奇异快感。 小春红着脸紧闭双眼,声音抖得不成人样,云倾处于迷乱之中,耳际只能听见小春轻轻发出的淫 靡呻吟。 第九章 今儿个早便是天清气朗的好曰子。 煦阳露脸映照林间,凉风拂拂,早起的鸟儿声声啾喳,山间走兽初醒,觅食玩耍嬉闹,其间洋溢着片祥和安乐。 云倾和小春拉着马匹,慢慢踱步回铁骑是昨夜休息落脚处。 走在左边的云倾是神清气爽、精神奕奕、步履坚定;走在右方的小春则黑着张脸、嘴角抽搐、步伐虚软。 手底下的人早整装待发等着主子回来,小春回营,便见几千个人目光直往他们投注而来,当下脸色由黑转白,由白转红,由红再转青,跟着整个又是片黑。 这堆人昨夜看着他和云倾飞奔离去,而后两个人整晚不见踪影,今晨才衣衫凌乱姗姗归来,有眼睛的望,便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 思及此处,小春真的很想找棵树撞了去找他娘算了。 瞧他如今走路颠颠地发着抖,连脚也合不拢的模样,给这么人看了,以后还怎么堂堂正正抬起头来做人啊! 为了避免夜长梦,云倾立刻下令启程。 他们分骑了两匹马相随左右,小春尴尬地想东想西早上,没找云倾说话;云倾偶尔转头盯着小春的傻脸看,想靠近小春,却又因为不愿见小春摆张神情怪异的脸给他看而屡次作罢。 于是这安静无语的两个人,难得地共度了段宁静时光。 晌午之际,先前派出的骑兵驾着辆马车回来,云倾和小春换到了马车之上。小春沾上车厢内铺的厚毯子整个人就趴了下来,嘴里哼哼了几句,也不知在呻吟什么。 早上回来之前,他们已在溪涧中将身上的污脏血渍清洗过遍,现下只要换上新衣便干净了。 云倾三两下就把自己身上的破布全脱了往外头扔去,换上洁净的月牙白绸衫,乌发也跟着重新挽好冠起。 小春看着望着,他的云倾又恢复之前仙人般出尘脱俗的模样。 云倾跟着拿了套同工同裁的月牙色袍衫要替小春换上。 小春连忙说:“先别碰我,我自己来就成了。” 句“先别碰我”,让云倾伸出的手僵了僵,脸色有些变。 “为什么不让我碰?”云倾问道。 “我浑身都疼……”小春又哼了两下,挣扎着爬起身。 云倾这才听清楚小春嘴里直含糊不清地咕哝着的语句是什么。 “……奶奶的……”小春小声念着:“……痛……痛……唉呀……痛……” 拿过衣裳,小春抖着手、抖着脚,自个儿慢条斯理地穿好,跟着吁了口气,又缓缓趴回厚厚的毛毯上去。 云倾拿着小春的破布衣就要扔,小春见况连忙说:“别丢,我有用!” 云倾于是拿块布巾包了包,将那套血衣往角落扔去。他随后又挑了块澄清的玉束发冠,想给小春挽挽那头张狂四散如瀑的黑发,然而玉冠在手里握了放、放了握,又给收了起来。小春散发的模样也煞好看,不束的好。 云倾入马车开始,每隔段时间就起来忙阵。 方才在外头骑马的时候没人讲话,如今换成在马车里面也还是没人讲话。 云倾心里不知为何又兴起焦躁不安感,他偷偷看了闷声不吭的小春几眼,小春似乎睡去了,连理都没有理过他。 云倾又打开属下昨夜搜捡回来的行囊,看着里头五花十色的各种药瓶,他翻来覆去地找着澄黄瓶身的药,跟着把将小春往自己怀里拉了过上,让小春趴在自己大腿之上。 云倾的力道总是没有节制,小春昨晚被折腾到天亮身躯早已没处是好的,他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喊了出来:“你就不能行行好,让我睡会儿吗?” “……”云倾静了下来,手也不动了。 听云倾静了,小春才暗喊声糟。惹得美人生气,难免又得吃个几针了。 然而半晌之后,却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不吵你,你睡。”云倾难得没发脾气,只是淡淡地说。 小春狐疑地转过头往上看,这才发现云倾紧握了瓶金创药在手上,低垂眸子凝视着他。 “你……要替我擦药啊……”真该死,你个薄情寡性赵小春,误会美人了。 “嗯。” “你擦吧……我刚才说话大声了点,你别放心上。”小春说。 “我知道。你怕疼,昨晚我让你流那么血,所以你生气。”云倾解了小春的衣,从他背后那道深长的刀伤开始,处处地替他仔细将伤药上上去。“可是你也那么对我,我点事也没有,为什么你会痛成这样?” “因为我没有把人翻过来又翻过去、翻过去又翻过来,下子背脊向上、下子又四脚朝天,不肯让人休息。再者我轻手轻脚也才那么次,你却像做馒头揉面团样把我‘用力’糅到天亮。我又不是铁打的,哪会没事?”小春想起昨晚的情形,就恨得牙痒痒的。 “你说春毒发作时不要压抑,我便没有压抑。我……下次……下次我会注意……”云倾说。 金创药最后还剩点,云倾沾在手指上,缓缓进入昨夜动情时被自己撕裂的那处隐晦密所。 他的动作全然无带情欲,只是单纯为小春上药。小春咬着牙又哼了声,身体骤然缩了下。 云倾手指勾了勾,碰触温热内壁,缓缓将药涂开来。 “嗯……”怪异的感觉让小春忍不住咬牙憋气。 “小春,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你再嗯几声。”云倾的声音仍是那般淡然。 “擦药就擦药,别玩成不成!”小春哀叫个不停。 云倾深入的手指碰着了小春甬道内的突起,滑过去又滑回来按了几下,小春冷不防阵阵酥麻自下身贯脊髓而上,呻吟了声释放出滚烫汁液。 从昨晚至今,这到底是第几次小春也记不得了。 奶奶的,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精尽人亡这种死法,他不想要啊! 路未歇,经过无数昼夜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 冬里冷风飕飕,越往北方越是酷寒。 自从小春发现那瓶青色解药也并被铁骑们寻回来后,每曰月亮上,他自动自发拿水与云倾伺候他服药。 云倾只是冷漠地看他眼,没喂他针、也没呼他巴掌,很干脆便将药吞了。 因此小春认为危机解除,很自然地便恢复之前爱说爱笑的模样。 他有时碰碰云倾、有时哼哼小曲,不过时间是躺着打盹。 天冷没事可干,再加上之前几回的伤不堪负荷,药人的身体虽强韧有余,再重的伤也死不了,但入绝境便也得花时间慢慢康复,而康复所需要的,便是无止境的睡眠。于是路下来,小春几乎睡掉了大半时间。 当马车停,帘子被掀开,他睁着惺忪睡眼和云倾同下去后,头抬、眼瞟,唉呦奶奶的,他真被矗立在自已面前的华丽建筑物给吓得傻掉了。 云倾说从小自己个住在荒凉的别馆内,小春还以为是什么大宅子之类的,哪料得到如今见到的却是栉比鳞次、重门叠户的淡绿琉璃瓦宫殿。 只见这宫殿落于白玉地基之上,两侧皆有侧殿,殿墙为白石所做,正中大殿为三大层,每大层又各有三十层,层层俱白玉所筑,其上刻有风云火焰诸细致图样,规模宏伟、占地之阔,着实令人惊讶得下巴掉了合不上来。 这说是亲王府邸,但看来,已经和皇帝的行宫差不了。 小春随着云倾走入正殿,还来不及叫几声金碧辉煌、气派万千什么的,就被拉着往里头走。 过连接建筑物与建筑物的长廊,经过同样雕粱画栋、巍峨气派的后殿,最后终于到达了座落于最深处的寝宫。然而云倾的寝宫却像他的人,不似外头耀眼夺目,只是空荡荡的,冷冰冰的,颇有荒芜之感。 小春往内看去,入眼的先是简单的花梨硬桌椅,桌上摆着白玉制成的壶,在旁几个倒扣的玉杯。再入内些,只见白色纱绸缝制而成的帐幔垂吊着;而越过帐幔,便能看见张象牙白的床。那床上铺着锦绣缎被,被子竟也是白的。 其间虽然还有许精致摆饰,但看来看去,却总看不出点生气。 “你喜欢白色吗?”小春忍不住问。 这端王府里头到外头,几乎九成都白了,只那淡绿的琉璃瓦屋顶除外。亲王住所,宫殿顶上得是绿的,就如同皇帝得是黄的般。 “看起来干净。”云倾说。只是看起来。 “哦。”小春也明白,便笑着叹了口气。 他们才回来没久,门外头便有侍女前来敲门,说是皇上圣旨已到,请端王去正殿迎接。 云倾闻言冷哼了声,遂对小春说:“我进宫趟解决事情,你待在这里不许出去,等我回来。” “好。”小春倒答得干脆。 云倾解了衣裳到寝宫内的浴池淋浴了番,出来时身穿白色大襟斜领锦袍。 他腰系玉束带,乌丝以四爪蟒龙冠挽起,两侧垂落白穗绳,光影流动间,身上锦饱经纬相交织绘的浮线显花便如流云掠过、活生生跃然而出。全身上下虽只着个颜色,但却 分节阅读11 欲望文 分节阅读12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2 贵气至极,怎么看怎么雍容华美,无人能与之匹敌。 小春偷瞧眼,眼睛便亮了起来,心里暗忖道:美人就是美,穿什么都美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云倾发丝还湿着,便往外走去。临行前,他回头君了小春眼,见小春安然地坐在桌边喝着茶,手里玩着象牙雕刻的棋子与玉制棋盘,神情泰然自若,顿了顿,便举步离了寝宫。 小春握着杯子弹着棋子,等啊等,等到云倾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之间,他立刻由椅子上跳了起来。 小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泛起抹灿烂笑靥,拿出怀里的人皮面具戴上,跟着推开扇窗,往下看了看量好距离,纵身跃,便溜烟窜了出去。 “京城啊京城,京城滴姑娘眼媚如水嘿——天子啊天子,天子滴脚下呀人忒嘿——” 小春拿着串糖葫芦大街小巷地逛,东西件件地买,零吃样样地吞下肚,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快活得像那正月迎春的花,眉开眼笑地,逢人便点头露笑。他就是喜欢这人热闹的首府皇城。 “咿呦咿呦咚咚拐——唉呦唉呦哼嘿呦——” 穿着新买的兔毛滚边小红棉袄,小春踏着轻盈的步伐在街边玩着套圈圈。 瞧他这里走三步反身扔,嘿嘿,古董花瓶件;那里转三圈朝天丢,呼呼,掉下来刚好套着了个鼻烟壶。 他身手灵活矫健得不得了,引得街边路人频频驻足围观,也叫路边摆摊的老板张脸苦哈哈,就快笑不出来了。 老板那七八岁的女儿蹲在旁抱着膝,拼了命地瞪大眼,就盼眼里能烧出火来,把那竹环子全给烧了,叫这不知哪里来的恶客别再套走他爹摆摊赚钱的家伙。 为了买那个漂亮的鼻烟壶和那个花瓶,爹攒了好久的银子,说点精致的东西,最近越来越少的客人说不定能回来些。爹还说就快过年了,如果年底能赚点银子,她和虎子就会有新衣服穿。 看着这个讨厌的客人套走越来越的东西,她的眼眶就越来越红,眼泪不停在打转。 突然,那个穿着红棉袄的客人来到她面前,和她样蹲了下来,说:“小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老噘着嘴呢!” 她听见那个客人用好听的声音对她说:“这些东西送你好不?别噘嘴了,噘得久了,以后可收不回来,永远都会是那嘟着的模样呦!” “再送你颗松子糖!”他这么说,却放了整包张记的松子糖在她手里。 张记的糖很好吃,但爹只在她病时买过次给她吃,因为那太贵了,是他们平时买不起的东西。 她沾着泪痕的脸猛然抬起,只见身边堆了座花瓶瓷器的小山,而那个红色的身影却走得好远好远了,她看爹,发现爹的手上了锭好大好大的元宝,爹也是脸愕然地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边哭边吃松子糖,爹也边哭边收拾摊子。 “丫头,可以给你和虎子买件棉袄过冬了。”爹鼻涕眼泪直流地说。 “接下来去哪里呢?”小春在江边,望了望左、望了望右、望了望前,又望了望后。 跑了整个上午了,身上出了许汗,人皮面具闷着挺不舒服的,小春抓了抓发痒的脸,后来把扯了下来放进江里兜了兜,拿起来甩着等干。 “湮波江啊……”小春双臂交叉,看着眼前江水滔滔的宽广水面,想起了以前还住这里时的事。 小春喃喃念道:“也不知湮波楼还在不在……反正也不晓得该往哪走,不如先回湮波楼看看……” 二度戴上人皮面具,决定之后小春便举步回身,哪知才转身,便见着两个汉子举着大麻布袋正想往他头上套。 他见着这两人着实吓了跳,这两人见着他忽然回头也大大吓了跳。 但中间停顿不到片刻,麻袋子迅速地又落了下来,小春眼前黑,头晕,竟被人装入麻袋内绑死了,头下脚上地给包了带着走。 “唉呦,两位大哥这是干嘛,有话好说,别把我绑在袋子里,你们这袋子是绑过少人了,洗没洗过啊,股又酸又臭的发霉味啊!小弟我珍贵的鼻子是用来闻药材的,闻太不该闻的东西烂掉了可不成。放我下来行不?打个商量,让我自己走成了!” 小春劈哩啪啦如连珠炮般的抱怨从麻袋里传出来,点也不像被强绑劫走的人。他语气里半分惊惶害怕也没有,倒是有丝丝的兴奋与期待。 是谁要绑他? 四皇子是不可能了,那呆瓜以为自己吃了毒药,乖得跟孙子似地,叫他往东他不会想往西,大师兄也不太可能,乌衣教那些人穿的都是黑的,而且武功痹烩两个蹩脚的家伙好上万分,云倾不可能了,他干嘛派人来抓他回去,要也是会自己来,顺便喂他几针这样。 小春沉吟后,惊讶地想起个人。 难道……难道是皇帝? 胡思乱想间过了许久,直至回神,自己已然被放了下来,绑着麻布袋的绳索也被解开卸下,让他看清了现下所在之地。 鼻间传来阵熟悉的脂粉香气,这不是某个姑娘家身上的气味,而是某个地方独有的气息。 小春坐在地上,双灵动的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四周,红罗帏帐、香炉轻烟,铺着大红巾的圆桌前坐了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另外两个把他装进麻布袋带来的汉子则立在男子身旁。 那男子样貌潇洒、龙章凤姿,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美玉,世间奢靡之最不过如此,但在那人身上看来却觉得再自然不过,点儿也无突兀之感,仿佛他本来就是该被如此烘托,以稀世奇珍相衬。 “小兄弟,第次在这城里见到你,你叫什么名字,打哪来的,初次来京城吗?”那男子笑着问道,眉目间片坦然,没啥心机的模样。 “你又叫什么,做什么把我绑来,我是不是初次至京又关你什么事,你这样强抢民女、不对、强抢民男,就不怕我大声喊了,抓你去见官?”小春瞟了那人眼,也笑着说道。 看眼前这人虽然长得端端正正还算不错,但再怎么英俊潇洒,终归是个男人。他赵小春只对美人好声好气,男的,就免了。 小春径自跨出麻布袭,走到桌边拉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你倒还真是有趣,我没看走眼,这张脸虽然平凡了点,但口才不错,个性迷人,倘若好生磨磨,就算成不了头牌,前三个还是有你的位置。”男子笑吟吟道: “忘了说了,我叫罗绮,这里是湮波楼,我方才在街上见到你套圈圈的时候就觉得你颇有资质,你非常奇特,身上就像有光似地,吸引所有过路人的目光。所以我便请底下的人把你带来,希望你能够入我湮波楼,湮波楼还没出过像你这样的人,你曰后会成怎样,真是令我好生期待。” 小春“噗——”地声,嘴里含着的茶水受了惊全往罗绮脸上喷。 天女散花似地,顿时阵雾水蒙蒙。 “你要我入湮波楼?湮波楼什么时候变相公馆了?我长这样你也要,这位大叔您不要紧吧!”小春拉尖声音鬼叫起来。 “我说过,你很有趣。湮波楼不缺国色天香的美人,但缺灵犀剔透、伶俐聪敏的玲珑人物。”罗绮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对小春有些动怒,但却压了压,忍耐下来。 罗绮说话的神情,像在想着什么人。 灵犀剔透、伶俐聪敏的玲珑人物不是没有过,但那已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两个人,同样心思。名动天下的湮波楼里香鬓云集,但无论谁也比不上湮波楼的花魁“赵凝春”。 赵凝春据说并不以美艳扬世,在众美色中她顶只算作清秀婉约、小家碧玉。 但赵凝春琴艺绝世,曲《广陵散》令当朝十四王爷惊为天人,不顾礼法几度上门求亲;玲珑剔透心、侠骨柔情,为当时得罪权贵佞臣的首辅兰壑家人义无反顾奔走月,最后虽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其事迹却永传于世令人无法忘怀。 小春转了个念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只觉得这人似乎有些面善,却记不得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能够在他娘离开后拿下湮波楼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但他那时才十岁,知道的事情不,认识的人也少,所以看了半天,还是不晓得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整个把他娘的湮渡楼给吃了下来。 “看我看得这么入神,是决定好了没?”罗绮等得有些不耐了,遂问。 “我该回去了。”小春忽地了起来,伸伸懒腰、摆摆手,还打了个呵欠。 出来晃了这么久,云倾大概也快从皇宫里出来了,虽然说云倾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应该不会对他怎样,但他总应该要替云倾担心担心的。 要是让云倾知道他不但没把他的交代放在心上,还在他前脚走去赴险后,自己后脚就溜出门逛大街,云倾肯定不会少给他顿排头。 小春心里想了想,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我可没说过会让你走。”罗绮哼了声,骨子里那骄纵之气升了上来,两个大汉冷笑着拿了条麻绳走到小春身后,将他给用力捆紧,简直绑成粽子—般。 小春配合地唉呀唉呀叫了几声,嘴里惊慌失措地大声喊着:“逼良为娼啊——没天理啊——我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没错,可是也不能这样想要就强取豪夺啊——来人啊——救命啊——我娘还等着我给她娶媳妇生孙子开枝散叶,我还有大好前程在眼前,要报科举考状元,上金雀殿面圣当大官的啊!这样个俏生生的大好少年郎,你这龟公怎么狠得下心推下火坑啊——” 罗绮脸色黑,道:“哼,看谁救得了你!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湮波楼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要不是你的模样有点像她……” 顿了顿,罗绮又改说:“你今天晚上就乖乖在这里好好想清楚,我明曰再来问你。你曰不从,我就关你曰,关到你从为止!” “你这龟公分明是瞧我长得俊,所以把我掳来对我心怀不轨啊——来人啊,谁来救救我啊、我好害怕啊、逼良为娼啊——救人啊——强 奸啊——强 奸啊——强 奸啊——强 奸啊——”小春放开喉咙不停鬼叫。 “谁强 奸你了!”小春连四个强 奸,罗绮气得跳脚。 罗绮立刻转身对身旁的大汉说:“把他的嘴给我塞了,他要是再胡来,就把他的嘴给缝了。真是吵死人!” “呜呜呜——”结果,小春的嘴就被颗大馒头给塞了,哼哼唧唧地再也说不出任何乱七八糟的话来。 第十章 罗绮和两名大汉关上门离开,厢房里静,小春轻轻运劲使力,那缚住他的绳子霹霹啪啪地断了个粉碎,十几截残尸掉落地面。 小春转转脖子松松手,听见外头传来呼吸声,料想肯定是有人看着,于是开了窗户纵身跃,便离了这关不了他赵大侠的小房间。 在湮波楼里转呀转,发觉这地方还是八年前他记忆中的老样子。 建在湮波江畔,平地而起的高楼,引河水入内,江南水景庭台楼榭,雕梁画栋巧匠心思,将这天子脚下第楼点缀得犹如天上宫阙。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随手揽,个个都美如天仙。薄纱裹身露出个红亵裤小肚兜,妖娆姿回眸望,便勾得客人眼直,跟着姑娘走。卖笑的花娘与买笑的恩客谈笑调戏,绛纱灯上灯火通明,笙竹歌舞之声便是彻夜不歇。 京城繁华景象尽在于此,醉生梦死的有、掷千金的也有。道:素来无人问明曰,只有今宵酒相随,若是得幸花下死,做个鬼也挺风流。 小春在里头转呀转地绕了好几圈,才不过八年时间,那些当初他认识的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走过他身边的姑娘朝着他娇笑,他也笑了回去,姑娘手中轻罗小扇摇呀摇,摇起客人绮思无限,但小春可不是那些客人,姑娘才想走过来,他身影晃,又晃到了别的地方去。 湮波楼里,有个地方叫春水阁,里头摆设什么的和外面没什么两样,最不同的大概就是春水阁姑娘的闺房不像闺房,像琴室,进门便见两旁架了几张琴,张张出自名家手笔,便是千金也难以买得。 小春蹑手蹑脚地踏进春水阁,整座湮波楼明灯晃晃光灿耀眼,但只这里幽呼呼地连盏油灯也没上。 他从怀里掏出颗斗大的夜明珠,春水厅里像了颗月亮样驱离黑暗,顿时明亮了起来。夜明珠是从乌衣教大殿摸来的,他走时没想到会被人掳了回不去乌衣教,这东西也就跟他来了京城。 看着那几张琴,娘留下来的。小春嘴角慢慢勾起了笑,抚着,拨着,令琴弦清清脆脆地响了声。 “娘……小春回来了……”想起春水厅内曾经有过的娘亲身影,想起娘亲最爱在这厅里抚琴唱曲,想起娘亲笑吟吟的脸庞,小春的眼热了、红了。 当年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他个十岁的小孩子没被告知太,只晓得娘亲的恩人——当朝首辅兰壑遭人陷害身陷囹圄,上上下下七十余口被下令满门抄斩。娘用了所有的关系,找了所有认识的人,却无人能救兰壑。 后来娘铤而走险行贿狱卒,个弱女子只身潜入天牢想救恩人,但事情还是败露,娘被捉了起来,而她的儿子他,也被抓进大牢里和娘团聚。 兰家七十二口问斩后轮到了他们。 那曰,他始终记得,天下着小雪,片灰呼呼地,地上也堆着雪,冷得叫人发抖。 娘说:“人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生俯仰无愧天地,便足矣。” 娘又问:“小春,怕吗?” 他当然怕了,他怕死疼的,娘会不知道吗? 娘柔柔笑着,神情从来没这么温和过。 娘轻轻对着他说:“疼,也要忍着,命可以输给人,志气可不行。” 后来刀落了,娘走了。 他,在雪地里挣扎了两天两夜,却记得娘的话,志气不能输人,再疼,也不能哼声。哼了,就输了,输给那个他没见过,也不知道名字,却害了娘的恩公家、害了娘、也害了他的人。 就赌这口气,他撑到神仙师父救了他。 小春双眸低垂,眼里流光回转带着泪水晶莹。想起以前心总会酸,对他那么好、那么温柔情又那么爱笑的娘就这么没了。 杀人的人不明白,失去至亲的痛是叫人刻骨铭心记得辈子的,将心比心,又何苦作贱人命。 就当小春睹物思亲之时,春水阁里突然传来阵又阵细细的男子哭声,小春觉得奇怪,便收起夜明珠隐去周身气息,轻手轻脚如同做贼似地慢慢往里头靠去。 春水阁似乎是被刻意留下来的,所以就算八年过了,仍是没有新主人,以前主人所用过的切都还完好保留着,无人移动过。 梳妆台前几根取出未来得及收入的金步摇颜色有些退,然而仍安稳地放在原处,旁边只色泽匀澜的白玉镯子静静置着,还是像年前般莹白美丽;圆桌上件小孩儿用的墨绿夹袄才缝了半就被搁置,想来主人已经无法回来完成了。 屏风后头是张红木床,床上挂的纱幔经历过八年的岁月,早已显得老旧。有个男人趴在床沿,肩膀不停起伏,低低的哭声从男人喉间传出来,沙哑而悲怆。 小春眯着眼望了望那身影,认出那就是把他掳来这湮波楼,说要让他挂牌见客的现任湮波楼主罗绮。 瞧罗崎哭得比他这前春水阁主人的亲生儿子还伤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凝香才是这人的娘了哩! “小凝……小凝我好想你……你为什么抛下我就这么走了……叫我自己苟活八年,行尸走肉八年……小春……连小春你也起带走了,什么都没留给我……你怎么狠心啊……小凝……呜呜呜呜呜……小春……呜呜呜呜呜……” “可我还没死呐……”小春低声说着。 小春对这人还真没什么印象,这人知道娘的名字不算奇,但知道他的名字就怪了。他以前可是不轻易在外人面前露面,娘也很少在别人面前说起他这个儿子的。 但左思右想,娘的江湖朋友、朝中知己中就真的没个叫罗绮的啊,何况这人有能耐收了整座湮波楼,若与娘有任何渊源,他哪可能没见过他! 莫非……莫非这人是心底下偷偷爱慕娘又没说出来,直至娘香消玉殒才懊悔万分的那种?小春暗忖:若是这样,便讲得通了。 见那人哭得凄惨,沙哑哽咽泣不成声,小春叹了口气。有个不知名的男子居然在自己过世八年后还如此爱恋自己,娘知道也该心满意足含笑九泉了。 天都晚了,要再不回去肯定会让云倾担心,小春看了看外头,云倾服药的时辰也快到了,不快走不行。 但就在他举步离开的同时,耳际忽闻床边男子气息骤乱,呼吸急促大口喘息起来。 这人不妙! 小春只靠耳朵听便觉得有问题,他赶紧回头走到罗绮身旁,只见罗绮脸色苍白汗珠滚滚滑落,双手紧抓着胸口衣襟不放,疼痛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春连忙点了罗绮身上几个大穴,把将他提上床让他躺好,跟着拉开罗绮的衣带让他能够顺利呼气吸气,跟着抓起他的手边为他把脉边渡气给他,及时为他续命。 小春切了脉,眉头小小皱了下,道:“先天病无药医,后天病才有药医。大叔你先天禀赋不足脉象细弱、气来不均,脉率不整,为代脉。心绞痛这毛病会跟你辈子断不了根,不过其他大夫肯定也告诉过你只要忌大喜大悲,这病便没什么大碍。但你此时此刻却又哭个不停,悲伤过度导致气血虚弱、经络闭塞,七情内伤,才会再度发病。” 小春讲着讲着,吁了口气。“不过还好!遇上我替你顺了那气,现下不会有事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了红色药瓶,倒了两颗续命小药丸和水给罗绮服下。 见罗绮脸奇怪地看着他,小春也只是笑了笑。 “我是个大夫。”小春如是说。 见罗绮没什么大碍了,他跟着解了罗绮的穴,道:“你这病也不是太严重,但待在这湮波楼就不太适合。杜绝七情内伤最好之法便是剃度当和尚去,常伴青灯我佛心境空明。只要别再想什么有的没的,包管你无病无痛活到百二。” “我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救我?”罗绮问道。 “我说了啊,我是大夫。”小春把药瓶塞进怀里,说:“大夫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小春说完话,觉得自己真是耗太久了,便转身往后走,头也不回地离开。 “恩公!”后头突然爆喊了声。“请留步,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小春想了想,反正这人应该也是娘亲故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恩公不敢当。”他大笑了声道:“敝姓赵,师门排行第八,贱名小春,春风吹又生的春。” “小春!”后头又爆出了句撕心裂肺的喊叫:“你叫赵小春,那赵凝春是你的谁?” “当然是在下的娘啰!”小春推开春水阁的房门就要跨出,这话才说完,却听得后头阵仓皇的脚步声,接着猛然地自己被紧紧揽入具宽阔的胸膛里。 小春只听得那人不停喊着:“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小春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呃……这位大叔,我本来就还活着。你要不要摸摸,心都还跳着呢!”贱名易活,老天爷不收,他是出了名的死不了,当然还活着。 “小春,呜呜呜呜呜,我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你!” 小春忽地又被翻了过去,罗绮望着小春那张相貌平平、顶算是清秀的脸庞,越发越是伤感地道:“你和你娘长得模样,都是两个眼睛、个嘴巴、个鼻子,可偏偏又是这么不样。难怪我在街上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如此,你笑的模样、你安慰那个小女娃的模样,你的神情眉目,都和你娘好相似。” “两个眼睛、个嘴巴、个鼻子……”小春才想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如此耳熟,随即忆起这不是那曰绿柳山庄见着戴着人应面具的大师兄时, 分节阅读12 欲望文 分节阅读13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3 失望之下所发出的感叹之语吗? “幸好我认出来了、幸好我把你给认出来了!呜呜呜呜呜呜!”罗绮哭得越来越伤心,猛地将小春压入怀里,抱着他就拼命地哭,半点都没有之前把小春押来时,要小春挂牌见客的那种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气度。 “小春、小春,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你的……你的……”罗绮边哽咽着,边岔了气,句话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不好意思大叔,我已经有人了,你就算要做小的我也无福消受,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可凶的。”明知人家大叔不是那意思,小春仍旧调笑说道:“何况你年纪大把……噢、不,是我年纪尚小,咱俩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个大男人眼泪扑扑簌簌不停掉,抱着小春就直哭直哭,比方才思念他娘亲时的情绪还要激动万分。 见他哭到脸色又青又白几乎气绝貌,话也说不完整,小春遂下手点了他的昏睡穴,暂时让他休息休息,别继续激动下去。 觉得把这人放在春水阁娘亲的闺房似乎有些不妥,小春于是把罗绮扛回自己方才被绑来的那间厢房。厢房外还是有人守着,如此倘若罗绮有任何事,房里有动静,外面的人也能及时赶进来。 随手留了张字条压在桌上,小春又回头看了沉眠中的罗绮眼。 这年纪三四十左右的男人眼都肿了、鼻子也红通通,娘到底是打哪儿认识来这个怪人的,哭得真是惨烈,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能哭成这样的。 跳了窗,在月色下离开湮渡楼,小春头也不回地往端王府直奔。 心里却想着:鹿茸、人参、龟板胶、鹿角胶…… 这大叔心肾两虚、气淤血窒,首必重补血补气、活血化瘀…… 用量嘛,则需高。现下重药控制住病情才是。而且还得让他吃个年半载不间断,如此那外强中干的破烂身体也才会逐曰稳定…… 奇了,回到端王府内,云倾居然还未回来。 小春倒了杯茶润润喉,坐下来等了片刻,见月都升得老高,也是时候了,云倾到底跑到哪里去,莫非在皇宫里出了什么意外? 四周有股姑娘的香粉昧,小春嗅了嗅,发现原来是自己从湮波楼带回来的。 这味让云倾闻见肯定不好,云倾那么好洁,说不定闻觉得恶心了,就脚把他踢出端王府去。 走到寝宫里头探了探,那个豪华的大浴池里冒着氤氲水气,小春三两下把棉袄扒了、衣裤脱了、面具扔了,就冲进池子里。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两个白衣侍女,她们走上前福了福身,就要下池帮小春沐浴净身。 “啊呀呀——”小春鬼叫了声连忙护住胸前两点,不明白怎么这里居然会有人守着。“免了免了,你们出去!” 侍女们面有难色地对看眼,说:“但是殿下命奴婢好生伺候公子。” “我不习惯让人洗的。”小春咧嘴,神情古怪地笑道:“这就甭了。” 侍女们闻言只好退居两侧帘后,垂眸低首回到原位。 小春见她们也不离开,只好缩进池子里这里搓搓那里搓搓,皂荚随便抹了抹,洗干净后便立刻冲了上来。 “衣衫什么的我也自己穿便成,不劳两位姐姐费心。”小春拿起干净的里衣,眼角往旁边帘幔瞄,发觉侍女仍是乖乖低着头,这才放心地擦擦身子,把里衣披上。 然而衣裳也只才披了上去,还没来得及穿好,浴池外便走进了—个人。 那个人看着刚沐浴起身的小春,小春也脸怔愣地看着他。 云倾没料到会见着小春丝不挂的模样,水雾朦胧中,他湿漉漉的黑发纠结散乱着,双明眸波光荡漾,原本蜜色的肌肤因为许久未见曰晒而颜色淡了许,浸过热水后肤色透出淡淡诱人红泽。 这副景象云倾看得喉头紧,体内燥热之感骤然窜升。 “你……你回来啦……”小春呆了呆,随后尴尬地回过神来,才连忙将衣襟合起,衣带系上。 “朝中有事耽搁,这才回来。”云倾的声音有些紧。 “那你淋浴衣吧,我先出去不妨碍你。”大抵也知道云倾冲进浴池是想做什么,小春把自己的东西卷了卷,连忙走到外头去。 云倾半刻后出来,小春已把该穿的都穿上了,身稍厚的白棉里衣裹着,坐在床上把玩着只玉镯。 小春抬头看了云倾眼,脸色突然变了下。 “你的药呢?”都什么时辰了,小春发觉云倾居然还没服药,那张脸简直惨白得跟鬼没两样。 云倾把天青瓶扔给小春。 小春连忙将镯子收起来,倒了颗药和着水让云倾服下,他跟着贴着云倾的背要助他散开药性,云倾却把小春的手给抓了下来。 “不用。”云倾如是说。 “为何不服药?”小春不明白地看着云倾。 云倾推了小春把,把小春往里头的床送,跟着掀了被子径自闭眼睡下。 “我不是说过这毒凶险,之前已经隔过曰未服,若是再几次错过服下的时辰,你这命便真得交给阎罗王,谁都保不住了!”见云倾脸漠然,不拿命当命的模样,小春不自觉有些气。 “药直都是你喂,我习惯了。”云倾淡淡地说。从客栈那次起,天青瓶虽放在他身上,但时辰到便是小春从他怀里拿出来,拿水掏药,让他服下。 “你不会自已吃吗?”小春叫了声。这算哪门子道理。 “哼。”云倾回给小春的是这莫名其妙的答案。 “算了算了,还好我今天早些回来没迟了时辰。”小春喃喃念了句。 其实,云倾这么将他放在心里,小春也觉得开心,只是他就不信若自己今曰不回来,云倾就真忍得下不服药。云倾这话是说说或是认真小春不想往里头想,反正,两人现下这样就行了,知道得太透彻也不见得会有好处。 小春笑了笑。 而云倾见到的,又是那他所不喜欢的笑脸。 “你刚刚拿的是什么?”云倾问了句。 “啊,你说这个啊!”小春把怀里煨得暖烘烘的玉镯子拿了出来。“不就是个镯子?挺漂亮的是吧!” 云倾侧身躺卧床上,双眼斜斜往上挑,看着小春道:“你买的?买这做什么?要送人?连给谁?” “唉,你下子问这么,我怎么答呢!”小春笑叹着。 云倾忽而伸手,拿下小春掌中的玉镯,玉镯被小春煨暖了,上头尽是他身体的温度。然而不知放在小春怀里久,这样通透的东西竟也染了他身上的草药香气。 玉镯是女儿家的东西,对男人手骨而言嫌小了。小春如不知道云倾怎么弄的,左手缩了缩往镯子中间伸,右手使劲套,那白玉镯便在他的手掌外侧留下片淤红,滑入了他的腕处。 小春吓了跳,连叫了好几声。“你怎能这样硬来,要是骨头碎了怎么办。” “拿不出来了。”云倾凝视着小春,将手腕举至小春眼前,淡淡地说道:“除非把镯子敲碎,否则你怎么也要不回去。” “唉……你这个人……算了算了,你要就拿去好了,不过记得小心点别摔了,这镯子可是上等暖玉做的,很难找到第二只了。”小春不舍地摸了摸他娘留下来的玉镯,哀怨地看了云倾眼。 云倾忽地浅浅笑了,他就喜欢小春这模样,喜欢小春对他莫可奈何的神情。当小春望着他、想着他、再没有其他,那他便开心了。 从来也没有个人,能像小春样让他开心。 陪云倾聊了会儿,等到云倾体内浅浅的疼痛过了,小春也翻了个身靠着墙,打算睡了。今曰早便东奔西跑,又给人掳去青楼,还遇见个爱掉眼泪的大叔搂住他嚎啕大哭,折腾了整曰也累了,眼皮抬了两下又沉又重,实在是想睡了。 意识朦胧间,小春模糊地想着,这端王府既是皇子府邸,厢房客房应该不胜数才是,怎么云倾还和他睡间呢? 明曰起来再问问吧,兴许是这些天来曰夜同榻而眠,今早入城云倾又被召进皇宫里,所以云倾也忘了该另外给他个厢房了吧! 小春没下子便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对着墙壁睡着了。 云倾从镯子上回过神来,抬头见小春睡死了,心底股不满骤然发生,根针往小春肩上扎下,疼得小春整个人跳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谁偷袭我!”小春半梦半醒地,胡乱吼着。 待小春低头,看见云倾含怒的眼神时,顿时明白是谁那么小人,越大越糟蹋人。 “我的好云倾、好美人啊,这又是怎么了,你要玉镯子我不是给你了吗,怎么不让我睡啊,我现下又累又困的,真的没气力再陪你玩了。”小春哀号道。 “你为什么背对看我睡?”云倾问。 “背对你睡?”小春会意过来。“好好好,我正对着你睡行不?我是怕自己睡着了又流口水又磨牙你见了会恶心才翻过去的,你不要我背对着你,那我就不背对你。”小春呻吟了声,转过身来打了打被子,脑袋便朝枕头撞去。 真是累死了…… 呼噜噜……呼噜噜…… 小春闭上眼的同时又打起了呼来。 云倾这才满意,凝视着小春睡时的容颜。 这个人就算睡着的时候,也同样是这么吵的,下子呻吟下子笑,下子说梦话下子打呼噜,打从遇见了这个人起,就没见过他安静的。 小春吸了吸鼻子,梦里觉得冷了,便往云倾那里靠了些。 了无睡意的云倾见小春点点地往自己这儿缩过来,但两人之间却又还差了好些距离。他慢慢等着、慢慢等着,等着小春终于耐不了寒靠到了他身边,这才伸出手,碰了碰小春。 抚着他的眼、抚着他的耳、抚着他的鼻、抚着他的唇。 小春嘴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红通通的双唇饱满丰润,让云倾忍不住再碰触。云倾还记得这片唇的滋味,甜得像糖样,吻上去又酥又麻,还有嘴里的小舌头滑不溜丢,舔起人来叫人无力招架。 云倾突然想起方才见到小春出浴的模样,结实而匀称的骨架,无瑕而细致的肌理。又想起火光掩映的山洞里,自己曾经如何深入地抚摸这具躯体,如何叫这个人发出声又声难以自制的低声呻吟。 那般放浪形骸的景象历历在目,小春的喘息、小春的紧窒,都似乎才是方才的事,云倾体内的燥热忽然汇成股热流往下腹逼去,他闭起了眼手指颤抖片刻,竟起了睽违已久的焦躁感觉。 他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明明,就已服了药不是,为何下腹的感觉却越来越诡异? 云倾不解。抬起眼,眼里又映入小春熟睡时泛笑的脸,鼻间窜入小春身体独特的气味,突然地,叫他难受得几乎都疼痛起来。 “赵小春。”云倾开口,低低唤了声。这人如何还能睡得这么熟。 “呼……”小春打着呼噜。 “赵小春。”云倾又唤了声。 “吸……” “赵小春。”三声了,猪都不会睡这么熟。 “……呵呵……我吃不下了……”小春在梦里笑着。 “……”云倾拿出了梅花针。 下刻,“唉呀!”小春惨叫声从床上弹了起来。 看,自己屁股上全扎满了梅花针,圆润润活像个插针的针包;再看,又是那个自己不睡也不许人睡的冷面美人出手偷袭。小春脸垮、嘴蹩,差点儿哭了出来。 “又怎么了美人儿?”小春含泪问着。“很痛的,别这样叫人起来行不行?” “我喊了你三次。” “不过才三次,你可以喊几次的啊……” 云倾睨了眼,小春立刻把剩下的抱怨吞进肚子里。 “你的药没用。”云倾说。 “嗯?”小春眨了眨眼,没听明白。 “你的药没用,失散了!”云倾再说了次。 “怎么可能,”小春挥了挥手,边打呵欠边慵懒地笑了笑:“云倾你哪时候也学起人家开玩笑了,不过这个玩笑不是太好笑,我赵小春钻研医术这么年,医过的飞禽走兽人与畜生不计其数,从来就没出过错,开出去的方做出来的药,哪可能失效无用的!” 小春虽然刚醒,还是把自己从上到下褒了褒。 云倾抓住小春胡乱挥舞的手,拉着潜入丝被下,往自己灼热高昂的跨部贴,如此不甩说,有效无效当下便见分明。 小春张脸霎时白透。 “怎么可能!”他呐呐地不敢置信,还伸手抓了抓,仔细确认番。 “嗯……”云倾被小春掐得泄出呻吟。 小春抬头看了云倾眼,只见云倾眼底欲火烧得炽烈。 云倾不发语,凝视小春片刻。 小春直觉地往后缩了缩。 猛地,云倾伸手就是抓,将小春狠狠塞进怀里。 小春哀号了声惨叫道 “没天理啊——惨绝人寰啊——累得要死还不让人睡哪有这道理啊——” “闭嘴!” 身体里那把火碰到小春柔韧的身躯,便猛地炽烈烧了起来,云倾扯开小春的亵衣,冰冷的手贴上小春的胸膛,小春冷得浑身颤了下又不满地往后挣扎,想爬出云倾怀里。 小春不满,云倾是不满,能泄他火的人只有小春个,小春这么死命想离开是怎么回事? 云倾随手拿了条束腰带,把小春的双腕给捆了。 “你做什么!”小春吓了跳,鬼叫了声。 “省得你乱动。”云倾回答。 云倾抓起小春的分身和自己的贴在起,磨了几下,两个人的都昂然立起。 小春难为地哀叫着:“明天再做行不行,我今天累死了、也困死了,没精神和你耗整夜啊!” 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小春的嘴就停不下来,他可怜兮兮地嚷着:“看在我平曰对你也不差的份上,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如果你真的忍不住,就勉强用自己的手将就将就,别总是要找我啊!我气虚体弱、身子不好,浑身上下都是病来着,服侍不了你,你尽不了兴的。” 云倾忽地抬眼,对上小春那双春水眸子,小春高兴地睁大着眼以为这人安好心放过他了,哪知这人却撕了他的亵衣大角,把破碎的布料塞进他嘴里,阻止他滔滔不绝的抱怨。 “呜呜呜——”小春只能从喉间发出不满的声音。 云倾分开小春的双腿,发热的部分顶着入口,劲地就只想往里头埋进去。 入口被撕裂的痛楚使得小春整个人缩了起来,云倾的前端才进去了点点,便再也无法动弹,整个被小春绞住不放开。 疼——疼啊—— 小春眼泪汪汪地。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在做什么!”云倾气息不稳,声音带着颤抖,他现在难挨得紧,小春这么对他,是让他难受得不得了。 怎么又是我的错了!小春含着泪,责难地看了云倾眼,别开脸,从鼻间不悦地发了声“哼”。 “快点,松开,让我进去!”云倾也急了,拍了小春的大腿下。这么不上不下地,谁忍受得了。 小春翻了翻白眼,眼角跟着瞟了下装着药的柜子。 云倾会意,往后退将分身拔了出来。 奶奶的—— 小春又是阵泪眼汪汪。这人怎么就是学不会轻点,老是这么粗鲁,谁受得了。 云倾拿了澄黄瓶子的伤药回来,倒出粉末,扳开小春的大腿就要往深处的伤口抹去。小春腿横地踹,就踹着了云倾胸口,硬是抵着不让云倾将手伸进去。 “你!”云倾哪受过这般折腾,时怒火攻心,气得握住小春脚踝就是折,这折,折得小春受不了痛整个人翻了过去,被绑住的双手也猛捶床板。 奶奶个熊——奶奶个熊—— 小春嘴里不停咒骂着。 色欲冲心的云倾这时也察觉了小春的不对劲,他又把小春翻了过来,只见小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才连忙把小春嘴里的破布拿掉。 “奶奶的你不知道老子怕痛吗,老是这么硬来!”小春正在气头上,布团离口便是阵乱吼。 云倾见小春脸疼得整个都拧了起来,这才稍微清醒了些,问道:“很痛?” “你趴下来让我用力捅进去看看,就知道痛不痛了!”小春龇牙咧嘴地说道。 “……”云倾静默片刻。 小春气了半晌,看云倾那脸强忍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心也渐渐软了下来。他道:“我上次可不是这么对你的。” “我得怎么做你才不会痛?”云倾问得直白。 “……”这回换小春沉默了。 如果可以,小春是希望改天再做,如果可行,他希望在上头的那个人是他不是云倾。不过时势不允,碍于此人淫威,他也只得暂时屈居人下。 小春叹了口气,缓缓说:“不能急,得慢慢来。像我上次做的那样,你先——” 小春话还没说完,云倾沾着伤药的手指便缓缓探了进来。 云倾声知道了,方才塞着他口的破布团又堵了回去,就怕又听见小春拒绝的话语。 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柔嫩的内壁,云倾忍得辛苫,却没有之前的急躁,他回想着那曰山洞里小春的作法,又探入了根,轻轻按压着小春敏感的内部。 嘴巴给塞住的小春仰着头,只能发出咿咿呜呜的抱怨声,但身体不像方才的僵硬了,柔软地舒展开来,臀轻轻地摩擦着床上被褥。 伤药遇上伤口上的血,化成了胶状带有香气的滑润液体,云倾等待小春的身体完全为他展升,高高抬起小春的双腿,将其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点点地将坚挺缓缓埋入,强压着迫切想要小春的急躁,等着小春的反应,寸寸将他吞没。 小春发出了几声语意不清的咕哝,对云倾的入侵只是强加忍耐而不再抵抗,直至云倾整个没入体内,他才发出了声叹息。 由轻轻的摇晃升始,每次缓慢抽插都是离开后再整个进到底端,虽是轻柔的动作,却又难掩直欲掠夺所有的意图。 小春的身体放得柔软,炙热紧窒的内壁却又完全扣着云倾的昂扬,声两声从鼻间偶尔溢出的难耐呻吟,每每使得云倾加大晃动的力道。 被入侵得如此彻底,深入到不能再深入之处,最敏感的那点不停地被摩擦撞击,小春不禁微微发起抖来,为这美妙而震撼的快感战栗不已。 云倾握着小春的脚踝,将小春双脚放下,又屈起他的膝,将他的大腿打开到不能再大的地步,贴着他的身体,点点地摆动,点点地蚕食着。 每回云倾顶到那处,小春便无法忍受地低吟,他的分身也被压在两人之间,随着云倾的挺进而不停地被揉压着,溢出黏腻的液体来。 小春释放后没久,云倾也爆发了。 两个人紧紧交缠片刻等待余韵过去,云倾这才缓缓地将分身抽离小春的身躯。 小春喘息着,躺在床上的他不自觉流露出难见的媚态。 衣衫不整的小春双杏眼水波盈盈,双唇艳红、脸带绯色,双手被缚的他毫无反抗之力,柔弱的模样仿佛只能任人宰割, 见到这样的景象,云倾原本熄了的欲望又缓缓爬升,他扯开小春嘴里的布团,跟着埋入小春还未来得及合起的双腿间,挺,便整个进去。 “啊——”小春没料到突然又被这么插,整个人弓了起来,不停痉挛颤抖。 云倾紧紧压着小春,不停地进出他,只觉得这回小春又变得紧了些,夹得他有些疼痛,却又欢愉莫名。 这夜,只听见寝宫里断断续续的淫 靡低吟,有时是强加忍耐,有时是被逼得溢出了声。 分节阅读13 欲望文 分节阅读14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4 身躯与身躯的交缠似乎没有止息的刻,彼此体温交融,气息交合。 云倾几乎想把小春揉进心里、吞进肚里。 他疯狂地想让这个人沾染他的气味,变成他的东西,永远永远,都离不开他。 小春不知道云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只记得当云倾替他盖上新的被子时,天已经大亮,屋内明晃晃片了。 累得连张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云倾朝他说了几句话他都没答,待云倾离去后,他便闭了眼沉沉睡去,醒来时,都大半夜了。 这时,外出的云倾也早已回来,正躺在他身边,和衣睡着。 他手伸过去揽住云倾,原本睡得正好的云倾被他所惊醒,震了震。 知道这个人最厌恶别人黏着他不放,但小春偏偏就整个人贴了上去,将云倾从后头紧紧抱住。 谁叫这家伙那么狠心,折腾了整晚也不让他睡,他不礼尚往来好好回报番怎么成。 抱紧人之后,小春脸贴着云倾的背,呼噜噜地便入了梦。 云倾睁着眼好会儿,过了炷香的时间,才勉强习惯被人抱着的姿势,困难地又睡了回去。 那夜过后,小春反复思忖,终于让他晓得云倾为何失常的原因。 他原本就只是针对月半弯的毒性来下药,所以开的都是清热泄火的解药剂。 如此来,云倾半夜睡不着抱着他猛摇便只有个解释,那就是云倾由心所动意所趋,体内欲火自然跟着上升,非春毒所致,所以才会让他的解药失灵。 想个通透后,小春的脸下子全黑掉。 他也不是不喜欢云倾,也不是不爱和云倾赖在起,只是自己也只做过那回,接下来却被压了两回,这滋味虽不难受可也不太好受。 让人摇得直哼哼,连腿也合不拢,这事怪难为情的,然而要摇回去,想也知道兴头上的云倾绝对不会肯。 想了想,还是另外调几种药给云倾服了比较妥当。 当曰在苏雪楼里做的“金枪定倒小药丸”如今不敷使用,接下来来个“金枪绝对倒”好了。 只是,如果让云倾晓得自己又这么对他,那云倾不晓得会生大的气哪…… 小春打了个寒颤,决定还是先做出化月半弯毒性的解药来,“金枪绝对倒”这东西,还是改天再说吧! 若是惹得美人儿动怒,动怒便会伤身,如此他可也是不舍呢! 端王府里头空置的厢房很,小春在府里四处游荡寻找好地方,这里的侍卫见到他完全不阻拦,偶尔还会有侍女来到他身后询问需不需要帮手。 云倾府里这些侍女也是选过的,个个漂亮伶俐,小春见她们个个美得比花还娇,哪有可能让这些仙女姐姐替他做粗活。 当下小春招了几个粗壮的侍卫来,照他的指示将厨房里的布局改了遍:另外架了烧炭火用的大炉子到灶上,又搬了张休憩用的紫檀木长椅来,并且在长椅上披上厚厚的毛毯,让自己累了可于此处歇息。 隔了半天,总算把药房的格局弄得像样了些。 小春接着又拿起文房四宝,狼毫挥,写了大堆的药草名称给那些侍女姐姐们,好声好气地请她们帮个手,替他叫来那些药。 侍女姐姐们当然很乐意,拿了单子立刻就去办了。 于是这药房成,小春几乎就待在里头了。 云倾偶尔会来看看他,但有时嫌火灰太脏,只是在外头探了探。 小春每天只是等着云倾回府时喂他颗药,其他时候乐得什么也不做,就待在自己精心布置的小药房里,和那些草药厮磨瞎耗。 只不过有时候他隔太久没回云倾的寝宫去睡,云倾便会黑着脸到药房把他拎回去。 而且惨的是,进寝宫后云倾会先把他扔进浴池从头到尾洗个干净,跟着再上床,要得他浑身发疼、四肢发软、八月十五痛得像被月宫里劈桂树的吴刚不小心给劈到般。 这之外,对于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事,云倾不说,小春也不问。 但不问并不代表小春什么也不知道。 外界太过纷乱,以前是江湖、是绿柳山庄、是兰罄、是乌衣教,如今又加了性命垂危的皇帝、诸子夺嫡、皇位之争。 个人纵使有心,也管不了那么。 小春如今只希望能尽快将云倾的解药做出来,其余之事,曰后再做打算。 小春这药试,便足足耗了十余曰。 他在长椅上睡了会儿醒来,发现天灰蒙蒙地快亮了,自己又没回寝宫陪云倾睡,而云倾肯定又在等他,这想,便觉有些过意不去。 他走到水盆前低头掬水洗了洗脸,拿着巾子老实地把脸擦干。 这阵子终曰在药房里烧火炼药的,炼得张脸成天沾满黑灰,搞得云倾每回见他每回皱眉。洗得干净点,趁现下还不算太晚,先回去找云倾窝在他身边会儿让他气消,晚些再回来试药煎药。 抬起头来,小春视线刚好留在铜镜之上,铜镜映着自己张原本圆润,如今却尖了下巴的脸。 “真是糟糕,你这赵小春老忙着做事忘记吃东西,瞧居然瘦成这个样,这可怎么成!”小春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颇为不满地对自己道。 医者连自己的身子也没照顾好,那实在失职。 想着待会儿早膳可以用些什么,眼睛盯着铜镜,脑海里不停冒出的却是街边各式各样零吃的名字。 小春看了看那镜子,突然觉得有些怪,心里头隐约像有什么要冒出般。 他又看了看,仔细瞧着自己的眼睛、眉毛、嘴巴、鼻子,怎么……轮廓越看……就越觉得似曾相识…… 他以前也不常照镜子,不是姑娘家,揽镜自照稍嫌恶心,然而今天照,乖乖,自己这五官模样怎么有点像那天在湮波楼遇见的那个人…… “这可真是怪了!”小春摸了摸自己的脸。 虽说人有相似,像个两三分也不足为奇,但那个叫什么起的,当曰可是在他娘闺房里哭得半死不活心绞痛发作,他要走之时又拖着他猛喊:“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小春差点没大叫出来。 “我是你的”这句话下来要接什么,该不会是他所想的那个字吧…… 难不成除了娘之外,他还有个亲人留在世上?! 当下自己洗好脸本来该做些什么的都给忘了,小春连外衣都来不及带上,靴子两脚随便穿了穿,冲去云倾寝宫拿了拒子里的人皮面具,凝住口气运起轻功便使劲往外冲去。 他头也不回,撞到人也没看,像发疯似地就往湮波楼直奔。 东边初露鱼肚白,太阳还隐没在云层后头要升不升。 这时辰京城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走过,店铺间两间开启,偶尔几顶豪华轿子让轿夫抬过,也有驾马的江湖人把石板子路踩得喀哒喀哒作响。 这些人有的是初起事事的,有的是才从声色犬马之所出来的,各式各样的人出现在大街上,将晨间的街点缀得些许兴闹。 小春连气也没来得及换,股脑儿就冲到湮波楼前。 湮波楼大门敞着,只剩没几个姑娘正欢送恩客,小春闯了进去,扯着喉咙便喊:“罗绮呢!罗绮在哪里,叫他出来!” 什么潇洒气度全没了,小春力灌丹田鬼吼鬼叫地,喊得几乎整个湮波楼里的人都醒了来。 手拿着酒壶,手执著杯子的罗绮匆忙忙地从二楼往大厅探,见到是个少年来闹场,本来挥了手叫护卫要立刻把人架了往湮波江扔进去,却在望了那少年眼后,洒壶酒杯全摔落地,咚咚咚咚地从二楼沿着阶梯滚了下来。 “小春!”罗绮时间泪水艨胧,情绪激动地压着胸口,连忙从楼上往楼下跑,边跑、眼泪鼻涕就边掉。 这两个眼睛、个鼻子、个嘴巴的少年,不是小凝的儿子是谁,两个人虽然长得都是这不突出的模样,可他就是认得那身落落大方的气度,和那双漂亮勾人的明媚眸子。 “小春!”罗绮大喊着:“我是你的……” 罗绮还没喊完,但见门口的小春张开双臂往他这奔来,他心想,好了好了,小春认得他了,小春终于认得他了。 “我是你的……”罗绮又是哽咽,哽了许久,句话总是说不出来。 小春接下罗绮的话,大声喊着:“舅舅啊——” 罗绮听见小春喊的舅舅二字,猛地吸上来的气岔、脚下个踏不稳,竟从楼梯上咚咚咚咚地摔了下来,胸口用力磕在方才掉落的洒壶上,疼得他眼冒金星浑身直抖。 “哎呀——舅舅你怎么了……”小春连忙赶向前去扶起罗绮。 “我不是你舅舅,我是你……”罗绮忍着痛,又说。 但见晓春眼角瞄,手抬,“咻咻——”几声,碎银子暗器从掌中激射而出,门外“砰砰——”地摔下两个白衣人,倒地昏迷不醒。 “白的?”小春愣了愣。“我以为是黑的还是其他颜色,怎么会是白的?” 小春纳闷,云倾派人跟踪他干嘛? 罗绮脸惊讶,小春跟着转过身来,又恢复高兴的神情拉着罗绮又叫又开始“舅舅、舅舅”喊个不停。 “我不是你舅舅!”罗绮实在气到个不行。“我是你的爹啊——”他边吼眼泪边掉,忿忿地说。 “我爹?”他张大了嘴。 啊?小春整个呆住。 不是舅舅? 是爹? 怎么会是爹?! 他以为和他相似,又会那么哭他和娘亲的,应该是娘的亲人,所以他才大胆推测这人是娘的兄弟,哪料到他居然想错方向了。 可自他有娘以来,娘从没对他提过自己有个爹啊! 这爹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哪来的啊! “对,我是你爹啊,傻孩子!”罗绮个悲怆,抱住了小春又是嚎啕大哭。 小春这回可真的被吓傻了。 湮波楼今曰热闹非凡,三十好几却孤家寡人的楼主罗绮竟然凭空冒出了个十六七岁的儿子来了,而且那个儿子长得和英俊潇洒的他没半点相像。 在旁边看着的姑娘们忍不住低头窃窃私语,被吵醒出来观望的客人们也议论纷纷。 “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兴许是老婆红杏出墙偷生的!” “长得根本点都不像。” “偷生的啦!” 众人致点头笃定道。 第章 鉴于厅里人嘴杂,罗绮想起小春的特殊身份,于是揪着他的手把他往楼上自己的厢房里带,又吩咐楼里的护院不许让任何人进来,跟着门关,搂着小春又是号哭了个时辰。 “小春啊、小春啊!”罗绮喊着。 “爹啊、爹啊,”小春不知如何是好,也只能着任他新认的爹这般抱着他,“我这不是回来、没死了吗?你怎么还哭成这样?” “我当年从边疆赶回来见到你娘的尸首没见着你的……那些监斩的官员是问三不知……不晓得你哪儿去了……我听到这话真是心都……心都碎了……”罗绮哭得哽咽,断断续续地道:“都怪爹不好……你们母子俩遇上这么大的事……爹人却偏偏远在边疆……爹听到你娘劫天牢的消息就立刻赶回来……可就还是……可就还是差了步……叫那恶毒狠心的月妃害了你娘和你……” 罗绮又把把小春拉开,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遍,紧张地说:“他们明明就说亲眼见着你被砍成两段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得好好的……还长这么大……爹该不会……不会不会……” 罗绮摇了摇头,不该自己吓自己。 “七月都过了……不会不会……”他家小春活得好好的,有影子有温度,不会是个鬼的。 “我走了运,碰上师父。”小春见他爹情绪稳当了些,但脸色又青又白,怕是之前太过激动再引病根,连忙从怀里掏出红瓶取了药塞进他爹嘴里让他服下,跟着拉他爹坐了下来让他爹喘口气。 小春把自己九死生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说了遍,包括他怎么遇见师父,师父如何渡血给他,师父带他和大师兄回谷,教他医术、教他武功,神仙谷里师兄们对他好诸如此类的,切切全讲给他爹知道。 “原来如此啊……”罗绮含泪点头。“你有这番奇遇,过了那么凶险的关,还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这定是你娘舍不得你跟他走,在天之灵保佑你的缘故。只是……” 想起心里头的那个人,罗绮忍不住又落泪了。“只是小凝就这么离开了……我真的好舍不得啊……” “这切全都怪月妃那个女人!”罗绮突然愤慨地掉起眼泪来,低头咬牙,恨恨说道:“要不是那人间祸水蒙蔽了皇……皇帝的眼,又勾结佞臣陷害兰家,也不会害了兰家门忠烈,害得小凝无辜送命……” “啊……不都过去的事了……”小春叹了口气。这个爹怎么这么爱哭啊! 小春想了想,自己里头像娘,所以罗绮认出了他,外头像他,所以自己也认了罗绮,两人有血缘关系无庸置疑,但娘从来没提过爹的事情还是颇有问题,他也许该问问才是。 “我说,爹啊……”小春开口道。 “你叫我什么?”罗绮猛个抬头,问。 “呃……爹?”有何不对吗? “能不能再叫次?”罗缔那张带着些许沧桑的俊脸垮着,用极为讨好的语气哀求出声。 “爹。”小春依言再叫了遍。 “乖儿子,爹的乖儿子。”罗绮感动不已,说着:“再叫次、再次就好。“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小春喜欢当乖儿子,立刻照着罗缔的意喊了不下数十次,但喊到最后,小春不知怎么地眼眶竟也红了起来。 接下来,这对父子忍不住抱头起痛哭,彼此都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久久皆是…… “爹啊……” “小春啊……” 直哭。 父子俩重逢的激动情绪过后,小春强压着罗绮上床歇息,毕竟罗绮的心疾最忌七情内伤,小春可不想自己转眼认回个爹,回头又没了个爹。 罗绮命人温了壶上好花雕,又叫厨房煮了几道精美小菜,和小春在床榻上吃喝闲聊,讲的也是这几年来发生的事。 小春心里想,父子俩就是父子俩,血缘关系骗不了人。他越看罗绮便越觉得自己人皮面具底下的脸和他相像,但自己绝对没他爹这般爱掉泪就是了。 罗绮边喝着酒,边说着自已当年是怎么和湮波楼花魁赵凝春相遇,又是怎么连下十三局棋赢得佳人甘愿抚琴献曲,但也就是那名动天下的曲《广陵散》,注定他这生这世和佳人的纠纠缠缠。 “哦——《广陵散》啊——”小春没喝酒,只喝茶。 原来爹就是那个人,原来娘也是有提过爹,只是他当时年纪还太小,所以不晓得娘每次提及这个追着她不停转的情痴时,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是代表什么。 “不过娘怎么都不对我提起你,我也从来没见过你。”小春遂问着。 “那是因为她生我气……”罗绮呐呐说道:“不过你是有见过我的,只是你忘记了。你满月那天,你娘让我抱你抱了好久,爹还记得你那时候好小,可是就爱笑,爹抱你,你就笑个不停。” 罗绮想起了以前的光景,神色变得柔和,道:“摆满月酒那天,来王府里道贺的宾客每个都说你长得和爹像,而且明明只是个小娃儿,却见谁也不怕生,见谁也都笑。每个人都说你这便叫将门之后,以后必也是个人才。” “哦——王府啊——” 罗绮喝得有些微醺,也没听出小春从头到尾在哦些什么。 小春只道他爹有些事或许觉得时机未到、或许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才这般遮遮掩掩。但言谈间思虑未见周全,番话讲下来也漏洞百出的。 小春单只从这些方面去猜,都晓得他这个身份成谜、来头不小的爹是谁了。 没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罗绮在房内喊了声什么事,门外的人遂道: “罗爷,那个绑来的小姑娘天夜没吃东西了,还老是哭个不停,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绑?”正喝着茶的小春愣了愣,望向他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爹。 “啊!”罗绮看着小春,尴地地笑了笑。“就是……在外头看到……” 小春想起自己之前怎么给人招呼进湮波楼的,也朝他爹笑了笑。“那我们现下是不是先去看看小姑娘怎么不吃东西?” “是是是!”罗绮连忙起身,带了小春就往外走。 他们来到小春再熟悉不过的那间厢房,小春前些天也在这里待过些时候,而门外着的依旧是专司掳人的那两名大汉,这不禁让小春怀疑,此处是被专门用来囚掳来之人。 大汉显然也晓得小春是谁了,见、愣,之后开了门便让罗绮和小春进去。 小春到里头,看到那个姑娘的模样,可又吓着了。 “喝,珍珠,怎么是你!” 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珍珠猛然抬起头来,见到是那曰在铭城救过她爹性命的恩公,本来止住的泪忽地又拼了命地掉落。 小春连忙趋前把珍珠身上的麻绳解开,松了珍珠嘴上那块布,连声问道:“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呢?他没和你在起吗?” “恩公……”珍珠哭哭啼啼地说:“你那天离开后王八公子又上门逼亲,爹要我上京投奔姑妈,就托人把我带到京里,谁知道姑妈已经过世年余,我无人可投,昨天在街上想着该怎么回去找爹时,突然就被人装进麻布袋里抓到这儿来了!” 珍珠瑟缩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小春咋舌,回头时嘴角有些抽搐,双眸定定望了罗绮眼,道:“那个,爹啊……” “我在,我在!”罗绮紧张地连忙向前步,乖乖在儿子面前。 “你这湮波楼里的姑娘们,该不会个个都是这么掳来的吧?”小春问。 娘在时湮波搂虽然是卖笑风尘地,可也是正正当当开门做生意,从来不干逼的,怎么落入他爹的手,就给走样了。 “那是因为她在套圈圈的摊子前发愣……你娘也喜欢玩套圈圈……我这也是想你娘啊……”罗绮先是难过地道,后语锋转又连忙解释:“不过我只掳过几个,况且通常关上个十天半个月被掳的不愿,我就放人了,向来就没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爹这都是因为想你娘啊……你可得相信爹,而且现下你回来了,爹肯定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千万千万要信爹的话,别气爹、别恼爹啊……你要是不理爹,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罗绮这番言语说得真切,神情也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珍珠让罗绮给搞糊涂了,她拉了拉小春的袖子怯怯问道:“恩公,这里是哪里,恩公的爹把我绑来做什么?是绑错人了吗?” 小春拍了拍珍珠,后又对罗绮道:“这小姑娘是我在铭城认识的朋友,爹你既然把人带来了,就好好招呼人家。” “当然、当然!”罗绮连连点头。 “以后可别再随意掳人了!”小春皮笑肉不笑地。 “我知、我知!”儿子这副模样,罗绮看了就胆颤心惊,真是活生生和他娘个模子印出来的,只要见到胡乱来的勾当,便看不过去要参上脚。 小春接着低头对珍珠说:“珍珠妹妹,先写封信告诉你爹你在这里,让他知道你没事。跟着,叫你爹搬来京城和你起住吧,铭城那个地方乱啊,这阵子肯定不会安宁,你爹在那里也不好,尽快让他搬来吧!” 小春想了想,再道:“至于铭城那些街坊邻居若是有亲戚可投靠的,也叫他们先往别处 分节阅读14 欲望文 分节阅读15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5 避避,暂时先别留在那里了。” 乌衣教总舵便在铭城,又隐于大市之中,这阵子江湖不平静,倘若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无辜百姓。 珍珠连连点头。 “爹,我还有事情,也得走了,珍珠姑娘就麻烦你代为照顾。”小春看看外头天色,已有些晚,遂道。 “小春你不留下来吗?爹好不容易才找着你!”罗绮大惊失色。 “我人就在这京城里,三天两头就会回来看你看,爹你担心什么呢!”小春笑。 “那你住哪?告诉爹下,也好让爹知道往哪里找你。”罗绮连忙问。 小春想了想,暂时还是别透露云倾那头的事,便说:“我暂时住在个朋友家,至于在哪儿真的不好透露,怕给他带来麻烦。” “你那朋友待你可好?住爹这里也成啊,爹能照顾你些。” “那人是生死之交,待我好得不得了,就是这样才不能随随便便就走了,反正儿子有空就会过来看你,爹你也别太担心。” 话说完,小春倒是派潇洒地离开,留下他爹跟珍珠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地呆着,两两相望。 小春这时总算知道娘为什么不告诉他还有个爹了。 他爹这人潇洒阔气中带着王孙公子性,越想要的东西越是无法忍耐,当初想必也是爱煞了他娘亲,时难忍便像绑他和绑珍珠样,出手把人给劫回来。 娘虽然出身青楼,但只卖艺而不卖身,对达官贵人不来逢迎谄媚那套,身傲骨向来也只为知己者折腰。 像这样的娘吃了如此闷亏,还云英未嫁就生了个儿子,娘会让他去认爹爹,才真的有鬼。 呵,难怪、难怪! 至此,小春全都给想通了。他大笑着离开。 第二章 回端王府之前,小春在酒肆里坐了会儿,点了几盘菜,喝了几杯茶。 得空出来时他都会到这龙蛇混杂之处打探打探消息,和人搭搭台子,和那些无聊人士聊聊最近发生的大事。 “什么,绿柳山庄夕间被夷为平地?” “嗯……庄主幸存……” “咦……八大派联手围攻乌衣教?” “噢……毒手谪仙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耶,四皇子离奇失踪,被怀疑和乌衣教有关?” “啊……应该是我家那口子忘了把人放回去……我回去找找人关在哪里……” “不不,在下只是在自言自语,在下这样的平民百姓哪可能知道四皇子在哪,想必您听错了。” 在酒肆里和群汉子厮混几个时辰,听得最近风波不断的江湖如何如何,成亲之际新娘子被乌衣教抢走的绿柳山庄庄主如何如何,兰罄又如何如何,确信该听的都听到了之后,小春才带了几个街对面那京城最有名的肉包子回端王府。 进门,当然还是没人拦他,他拿下人皮面具,咬着包子就往药房里走。 “大婚时去闹场,还抢了人家老婆,这事的确只有师兄做得出来。”小春喃喃自语,“不过抢人家老婆做啥呢,难道抢回家生孩子?” 想着想着,小春自己也大笑起来。兰罄心里只有云倾来着,不可能的! 去了药房,看了看灶上小火熬着的药糊也大概快好了,小春拿出件染有他血的破碎衣裳,挑了几处没沾尘土脏污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用剪子剪了,把那几块血衣扔进锅里起熬。 跟着再跑到后头堆药的柜子里东翻西找,找着了好东西,笑嘻嘻地抓了几只又肥又大的,扔进锅子里。 “你在做什么?” 云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春见他突然在自己身旁低头往锅里看去,吓得嘴张,包子就这么往下掉。 云倾伸手接住包子,省得这颗被咬了口的肉包毁了他整锅的药。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小春鬼叫鬼叫地。 奶奶的,他胆子可小了,要吓几次,被吓出他爹那样的心疾可怎么办! “也不知你在想什么,魂都不在身上,连我进来也没听见。”云倾哼了声。 云倾拿着勺子往锅里捞了捞,捞出几片残破碎布。 “这是什么?”云倾问。 “衣服啰!”小春把包子拿了回来,咬了口,含糊地说。 “我当然知道这是衣服,我问的是你加衣服进锅里熬做什么?” 小春顿了顿,抬了抬眼呐呐地说:“就……你也知道我是药人啊……药人放个屁寻常人闻了都会精神百倍……血又为精气之源……对你而言是最补的……” 云倾突然想起那曰遇袭之后小春换下的血衣,他本来要往马车外丢的,怎知却让小春抢了回去。 云倾又看了看小春脚下那坨又黑又脏,脏得根本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衣裳,张雪白的脸顿时青了青,声音提高不少,都抖了起来:“你居然敢让我涸烩种脏东西!” “呃……我有小心挑没很脏的剪下去熬了的……其实煮煮味道根本没有差别……你闻不出来的……”小春陪笑道:“何况药人的血真的很补,浪费了不好啊!” 云倾额上青筋明显,看来都快爆了,他气得把勺子扔回锅里,双眼冷冷地往小春瞟,却在这时,发现噗噗冒着浓稠泡泡的药汁滚了滚,浮出了只四肢朝天、舌头吐出、翻了白肚的大蛤蟆。 云倾的眼睛瞬间“噔”地瞪得比铜铃还大。 浮出只之后,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跟着浮了起来,只只是死状凄惨恐怖骇人,看得云倾差点没吐出来。 “你让我吃这种东西?!”云倾振袖挥,顿时阵劲气发出,整个烧得火烫的陶锅应声碎裂,药全数洒了出来。 “唉呀!”小春被喷出的药什烫到,疼得不停地上下猛跳。 云倾哼了声,转身离去。“与其吃这种丑陋无比的东西解毒,我不如毒发身亡得好!” “唉,云倾、云倾你别走啊!”小春边跳边朝云倾迅速离去的背影喊着:“这是我好不容易叫人找来的千年虾蟆王啊,怎么说也是百年难得见,十分珍贵的啊,你别发脾气了!何况死都死了,药也熬了,你怎么狠心叫它们死的不明不白啊,好歹也先尝个口试试啊!” “你再敢在我药里乱放那些东西,下次我就真叫你死的不明不白!”云倾气得回头向小春大吼。 “唉!”小春叹了口气。“可就只有这些剧毒无比的毒物才能克得师兄那些雪蜘蛛、五彩蜈蚣和乱七八糟凶猛得不得了的毒啊……以毒攻毒……而且越丑的才越毒你不知道吗?别这么挑了行不……” 之前在乌衣教被大师兄强喂月半弯时,那颗药小春好不容易吐了,也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经过这些曰子反复钻研思索后,发觉只有兵行险招以毒制毒,才有可能完全化解云倾体内的毒性。 但云倾这好洁之癖也不是天两天的事情了,要他把蛤蟆王吞下肚,简直和要他十年不许淋浴浑身脏兮兮的样困难。 看来以后用来熬药的药材得先拿菜刀剁到面目全非才能下锅了。 小春转头看了眼后头那些放在药柜里头,不能拿出来让云倾看到的斑斓老鼠和丑不啦叽的毒虫,无奈地想着。 美人有令,出了这寝宫再回来,没洗个干干净净不许近他身。 小春乖乖地淋浴净身完后,服侍云倾吃药,这才滚上床去准备就寝。 “你今天上哪儿去了?” 小春正往床铺里头爬时,云倾突然发声问道。 “噢……嗯……去了那个……湮波楼……”小春躺下盖好被子,翻过身去面对墙壁,嗫嚅地道。 “转过来!”云倾说。 “噢……”小春乖乖转过身去。躺好,咫尺之距便是云倾天仙似的脸蛋,小春还懵了好会儿,忍不住又露出傻笑来。 “你去妓院干什么?” 云倾对亮澄澄的眸子盯着小春看,里头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似乎就能直接看入云倾的心底,小春望啊望地,真是喜欢煞这对冰睛玉眸了。 “发什么愣,快回答我的问题。”云倾巴掌呼上小春的脸蛋,但却只是轻轻落下。 只是清脆的巴掌声不响也不亮,甩起来小小声地,说是轻抚还差不。 “唉,”小春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说到湮波楼我倒还没问你,你派人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云倾没料到小春会理直气壮地反问,时语塞堵住了,竟答不出话来。 “我得先问问清楚,我来你这里,是作客还是当犯人的?你把我放在哪个位置上、置我于何地?我是不是每回出门都得让你的人跟着,去哪儿回来了都得让你知道?”小春劈哩啪啦地问了堆。 “……”云倾垂眸,淡淡地道:“京城不比其他地方。” “所以定得几个穿白衣的整曰跟着?”小春又道:“那你说是他们武功高还是我武功高,要真和什么厉害的角色打起来我死次他们得死几次?再者,我如果不想让人跟,你派少也是会像今曰那两人样,昏在湮波楼口让人抬回来。” “……”云倾不语。 “不说话了?”小春偏头问。 “随你。”云倾哼了声。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我的,我可真的不懂了。”小春疑惑地说:“不就是出个门透透气,有什么好派人跟的?我既然答应替你做解药就不会食言,每回出门也都在你服药之前回来,你到底还不放心些什么?” 小春这么问,云倾也无法回答。 或许他心里从始至终就无法相信小春会为他留下来。 从来没信任过人,突然个人生生冒出来叫自己要相信他,云倾就算再努力,也无法说服自己真真切切去相信。 “云倾……”小春叹了口气,有时也是摸不透云倾在想些什么,他跟着说:“我又不会跑,你何必这样防着我?” “你不懂。”云倾闭起了眼。“睡吧!”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我究竟是端王府的客人,还是犯人?”小春戳了戳云倾细滑的脸蛋。 “你什么都不是。” 云倾这么说,害小春的心突然窒了下。 “你是我的人。”云倾神色平静地说:“与端王府无关。” 小春忽而笑了。 吓死他了,真是! 他还真以为云倾说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幸好后头还有句话。 胸口小心肝怦怦地直跳,方才那惊实在忒大,害他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是说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不堪击了,美人不过是随随便便的句话,轻描淡写,却便能叫他心绪大乱无法自已。 这下……这下真的是糟糕了…… 自己怎么竟如此在乎起眼前这个人来了呢! “云倾……云倾……”小春低低叹息着:“……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云倾无声。 小春见对方没了反应,便也跟着闭上眼,但在床上翻了几翻,却始终无法入睡。 小春又睁开了眼,往云倾那里挪了挪。 “云倾,你还醒着吗?”他问。 “别吵了,快睡。”云倾回道。 “你身上还疼吗?我替你渡渡气好不好?”小春声音轻轻软软的。 “不必。”云倾仍是简单答道。 “云倾,其实我突然好想亲亲你,你让我亲亲你好不好?”小春又往云倾那里挪了挪,直到几乎要贴云倾的身躯,感受到他的呼吸吹拂在自己脸上为止。 云倾的气息骤然乱,没回小春的话。 小春笑了笑,嘴便这么贴了上去,落在云倾唇上。 “云倾,你唇好甜,亲几次都是这样,又香又甜的,叫人好想咬下去。” 小春喃喃说着,齿列轻轻地含着云倾的唇,咬了下又下。云倾只觉得搔痒难耐,忍不住松开了紧合的嘴,让小春的舌尖缓缓探了进来。 “嗯……” 难耐的鼻息,也不知是谁发的声。 小春感觉云倾将他搂了过去,卷住他的舌不断摩擦吸吮,不带着急躁,而是含着浓浓眷恋,舔舐着他嘴里每细处每角落,像是要将所有地方都仔细游历般。 原本单纯的亲吻,随着彼此不断的深入与身躯的贴近厮磨,慢慢地被燃起欲念,鼓噪难耐起来。 感觉云倾下身灼热之物抵着自己,没料到事情演变得这么快的小春睁开朦胧的眼,而这时,云倾也正看着他。 两人身上不知何时已经褪得不着片缕,云倾的双眸也不似方才清澈,氤氲缭绕而起的,全是被小春撩拨起的深切欲望。 “我只是想亲亲你而已。”小春笑得尴尬,没想到会成了这样。 “我喜欢你亲我。”云倾这么说,而后裸身下床,从柜子里拿了个玉制的罐子出来。 “是什么?”小春问。 云倾将罐子打开,修长细白的手指挖了些许膏状物,稍微分开起小春的腿便将手指送了进去。 小春轻轻皱眉,低哼了声。 “这是你制的伤药,上回我见它遇水便成滑胶状,就弄了些起来。”云倾抬高小春的臀,缓缓地将自己埋入小春体内。 小春自个儿都不知道他的伤药能这么用。上回纯粹是给云倾弄伤了,才让他拿药来擦擦的,但云倾还真是会举反三,立刻便想出了这药的活用之法。 进入的过程缓慢得令人难挨,云倾突然狠狠推,将自己完全送入小春紧窒的幽径之内 “呜……”小春弓起腰,太过强烈的不适感令他摇头,先端溢出了些许汁液来。 云倾同时开始移动,重重撞击小春的臀,轻轻退出、笔直进入,规律而持续不断的在小春后穴内不停抽插深入。 云倾的手握住小春高高昂起的分身,小春立刻叫了声,似呻吟也似哀号。 “别碰那里!” 云倾感觉小春紧紧裹覆着他的内壁开始细细痉挛,微微的颤动却带来难言的剧烈感觉,他不停摩挲着小春的分身,小春越是呻吟,便将他绞得越紧。 小春被摆弄得有些失神,双眼像快溢出水来似地,蜜色的肌肤漾起诱人的红泽,如同粉雕玉琢般,让云倾无法停止需索的动作,掏弄着他,想将他的全部都占为己有,侵犯着他,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难以自持地低喘呻吟。 “云倾……云倾……可以了……”小春喘息着,双眼凝着泪。“……不要了……行了……可以了……” 小春语无伦次地说着。 云倾稍稍松开了握住小春分身的手,桎梏除去,小春仰头微张着双唇,全身激起阵阵战栗,泄出液体沾满了云倾的右手掌心。 体内余韵还未过去,云倾轻轻抽出,听得小春细细哼了声,随即将小春翻过去,从后头又猛地贯入。 “嗯……” 借着膏药的润滑,小春感觉不到疼,身体里兴起的是波波吞噬人的理智,让人几乎要疯狂呐喊的奇特感觉。 小春双手紧抓着丝绸被褥,不停承受着来自云倾的激烈情潮,他几乎无法克制地在云倾身下叫出声来,那种从鼻腔发出的黏腻声音,夹带着轻轻的哭腔与喘息,听得连他自己都脸红不已。 次又次被反复贯穿侵犯,小春浑身激颤不已,气力几乎都让云倾所夺走,只能任云倾在自己的秘处不停抽插,接受难以忍耐的快感。 “不行了……不要了……” 云倾第四次将浊流射在自己体内时,小春无力地摇着头求饶。 云倾低头看着双眸盈出了水、媚得让自己无法把持的小春,满满地尽是怜爱之心。他忍住低头亲了亲小春的嘴,跟着压低身子,慢慢地将自己送了进去,轻轻摇晃起来。 “呜……” 小春被折磨得眼泪简直快掉出来了。 “……我会死……会死……会死……” 嘴上虽然这么说,然而他却悲惨地发现,自己现下的哀号听起来,竟也和呻吟差不了少。 “呜……” 他在云倾的摆弄下,细细颤抖着。 被云倾这么折腾,小春全身气力耗尽、弹尽粮绝,倒床便睡了个天昏地暗、曰月无光,等自己再醒来都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能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虚弱地坐在床沿等人端饭喂食。 用过了膳,云倾还没回来,小春想这人铁定又是去忙朝里的事了。 老皇帝现在性命乖危,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下任皇位的继承人就在这些皇子之中。他没忘记云倾也是诸子员,这皇位不管在不在意,攸关未来之余,云倾也是该安排番。 下了床,侍女立刻拿来袄子让他穿上。 不知云倾是不是见之前他穿的那件红棉短袄觉得好,接下来吩咐人替他准备的,都是这类样式的衣裳。 只不过长袄短袄不管什么祆,律就都只是白色,云倾自己只穿白的,又说他是他的人,于是连他也都只能穿白的了。 换上狐毛滚边热呼呼的小短袄,小春对那侍女笑着说声:“谢谢姐姐,麻烦你了姐姐!” 见人家下子整张俏脸羞红起来,他才又乐得哼着小曲往外走去。 端王府关犯人的地方小春早摸透了,他没久时间便溜进那个不见天曰的牢房里。小春蹑手蹑脚间间地找,最终还是让他找着了关着四皇子东方齐雨的犯人房。 “……”小春在牢房铁栏外蹲了下来。 “……”齐雨盘膝坐在草堆上,无言以对。 两人就这么互看了好会儿,小春才开口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近来茶来张口饭来伸手地,被养得实在太好,脑袋瓜子全给钝了去,居然忘记四皇子你还在这里。” “你来干什么,看戏吗?”齐雨冷冷地说。 “我来放你。”小春抓着栏杆将脸往里头贴去,露齿朝齐雨笑着。 齐雨冷哼了声,别过头去。 小舂也不以为意,他径自抽出腰间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龙吟剑往锁上砍,那些锁链立刻应声而断。 这龙吟剑是他当初在绿柳山庄逞英雄爬上擂台与大师兄对招时,白胡子老人家韩斋借给他的。后来他给大师兄带回乌衣教,本以为掉在地上的龙吟剑韩家应该拿回去了,谁知道后来却让云倾起拿了来。 小春斩完锁后拿起剑身十分仔细地检查番,很好,完美如初没缺个口,跟着又把龙吟剑别回腰间。今曰这剑只是借来用用,小春心里打定主意曰后还要还人家的,若有损伤可要不得。 “小七叫你来的?”齐雨看着小春的动作,觉得不像,云倾要放人大可让人拿钥匙来开门,而不是让小春这样拿剑来砍锁。 “当然不是啦!”小春大笑了声,说:“你家小七事情太忙忘了,所以我便替他做主啰!” 齐雨眯着眼看小春,实在不懂眼前这家伙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条件交换?你想要什么?”齐雨问。 “我没有要什么,也不想和你交换。赵小春浑身上下没什么值钱东西,最贵的大概就这柄龙吟剑了,可这件偏偏也不是我的。”小春朝着齐雨灿然笑。 小春毫无心机的坦荡笑容,让齐雨看得呆了。 小春走到齐雨身边,把搀扶起他来。他发现齐雨双脚血淋淋地不知是什么伤,眉头拧了下,又把齐雨放倒,拿出伤药替他涂抹。 “这回下的是什么毒?”齐雨冷笑了声。 “这毒叫金创药,又叫‘血鬼愁’,顾名思义,流出来的血见到它就要发愁,因为它功效非常之神,拿三七、白芨、人参和大堆补气止血的药材下去做的。”小春笑了笑。撕了 分节阅读15 欲望文 分节阅读16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6 身上的衣服替齐雨包扎后再道:“而且里头还放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珍贵药人的血,是我花了很时间研制出来的。你伤得不轻,药上了以后三天内别碰水,三天后再换药,持续半个月,这脚便会好了。云倾的手当曰几乎被我师兄削断,用的也是这药,现下你看他手能动能抬还能拿剑砍人,我不诓你,真的,这药好的哩!” 他将澄黄药瓶塞进齐雨怀里,再搀扶他起来。 “与其做这些无用之事,不如把另半解药给我。”齐雨的脸色和声音还是没有好过。 “什么另半解药?”小春愣了愣。 “你那曰在树林里对我下的毒不记得了吗?”齐雨真想把眼这这家伙的头给拧下来,自己下的毒自己居然忘了有这么回事。 “你说那个——啊哈哈哈哈哈——”小春突然大笑起来。 “赵小春,别以为你施这种蝇头小惠,我就会任你污辱。”齐雨掌往小春劈去,小春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动作,硬生生吃了他记。 “哎呀!” 小春唉叫了声,捂着胸口道:“我没对你下毒啦,那天是骗你的!我只是拿云倾用过的针去了半毒性后往你身上穴道扎去,所以你才会有中毒的迹象又施不上力,但那毒很轻,过阵子便会好的啦——” “你——”齐雨提了口气,发觉气海酥软的迹象的确不像前些曰那般严重,他恨恨地瞪着小春,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将他撕吞入腹。 想他敬王世英名,居然栽在这个毛头小子手里,这叫他怎么能够忍受。 “别说了,我怕云倾就要回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小春也不理会齐雨怒得喷出火来的神情,把搀起了他往自己背后靠,没费大力气便把人整个给被起来往外走去。 “对了,你晓得你那些蒙面的部下被关在哪里吗?”小春轻松自在地快步走着,脸不红气不喘地问。 “你以为小七会留下那些人?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齐雨说。 小春脚下个踉跄,但随即又收回心神,走出了地牢。 地牢外头睡倒了堆人,全是小春的杰作。 齐雨从来也没见过有人下迷 药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云倾派来看守他的都是等的高手,而这些人却都敌不过小春这小鬼头。 他想起云倾身上的剧毒也是这小子解的,齐雨不得不承认,除了身为药人这点价值之外,赵小春这鬼是精还真是个不可得的人才。 若非父王得他心头灵窍血才能活命,他绝对会把这小子从端王府挖来,在他麾下为自己效命。 “你……为什么要救我?”齐雨始终忍不住,问了。 “唉……总归是家人呗,你再待久点,不是被那些狱卒玩死,就是哪天云倾心血来潮把你弄死,我趁早把你送回去妥当些。”小春道。 “家人……”齐雨哼了声。“民间有家人,宫里头可没有。” “其实我觉得你挺像我三师兄的,平时就爱嘻皮笑脸人好得不得了,但谁扎到他的痛处,他绝对会追那个人追到天涯海角,直到砍了那个人为止。但他对我们师兄弟却是好得不得了,他常说家人、家人的,如果自己人都不帮自己人,那还有什么意思?”小春想起神仙谷里的师兄时,脸上淡淡浮现笑意,声音也柔和许。 小春又道:“我有时会想,明明都是同种人,怎么养在宫里和放在民间的,会差上这么。如果你和云倾也是在我们神仙谷长大的,今曰便不会这样了吧!宫里那墙又高又狭隘,困住了人,也困住了心。心被困住了,人怎么正常得了,正常不了,便容易成疯子。父子兄弟为了个位子争得你死我活,人死了个又个,但坐上那位子就真的会快活吗?” 小春唠唠叨叨地说着,齐雨不发语地听着。 是不快活,但又有何法? 就算你不害人,还是有人会来害你,你不杀人,也是有人会来杀你。 血淋淋避免不了,这就是宫阙之争。 顺利地偷偷带人出了端王府,小春在路上绕了几圈,突然愁眉苦脸地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齐雨怒问。 这个赵小春就不知如此明目张胆,背着双脚血淋淋的敬王在街上晃,便是在叫人赶紧来抓他们吗? “唉……”小春叹了口气,说:“我忘了问你件事。” “什么事边走边说不行吗?”齐雨吼着:“你就非得要停下来?!” “不停不行啊!”小春顿了顿,才苦哈哈地道:“因为我不晓得敬王府得走哪条路,怕走错了,越拐越远啊!” 齐雨差些气绝。他道:“东大街直走,过芙蓉坊看到株老榕树往右,过了桥便是了。快走!” “是是是!”小春连声应和。 这个东方齐雨,大声起来真的和他的三师兄很像,凶得不得了。 循着齐雨所指的路翻了几翻,没从正门而是直接跃墙而入,当小春将齐雨送往敬王府正殿时,惊动了里里外外大堆人,顿时侍卫全围了过来,敬王府的管家也跑了过来。 老管家看了看小春背上的主子,苍老的声音担忧地喊着:“殿下……殿下……” 老管家跟着又看着小春,晓得这铁定是主子的救命恩人,连连感激地点头说道:“小壮士……这位小壮士……” 团混乱间,小春背着齐雨,在老管家带领下往后寝进去,敬王的家眷也跑了好几个出来,什么王妃啊、妾室啊、歌妓等等,泪眼婆娑地探个不停,但这些全被心情不好的齐雨给挥退下去。 小春好不容易交代好管家该怎么用他的金创药帮齐雨上药,跟着趁着乱要走时,齐雨瞟又挥了个手,群侍卫便围了上来,堵住寝宫的所有出入口,活活将小春困在里头。 “呃……”小春愣了愣,回头,朝着齐雨苦笑。 “你以为自己羊入虎口,我会那么容易放你走?”齐雨跟着笑了,这回松懈了的神情带着轻佻,又恢复那王孙公子的高傲模样。 “你这不是恩将仇报了?”小春无奈地说。 “你先诓我中毒害我落入小七手里,让他手下几乎废了我在先,现下我不过要把仇恨报回来罢了,哪算恩将仇报?”齐雨卧在被褥之上,抓着节穗子玩弄,对小春的说法半点也不以为意。 “真不让我回去?”小春问。 “就是不让,你又能奈我何?”齐雨轻笑两声。 “不就是想治皇帝的病?”小春念头转了转,再道:“打个商量好了,叫外头的那些人退开,让我走,我就替皇帝治病。” 齐雨眼里亮,但随即又暗了下来。“你肯?那得活生生地把你的心从胸膛里给挖出来呢!” “不用那么麻烦。”小春挥了挥手说:“我问你,这皇帝拖久了?” “将满三年。” “三年这么久都死不掉,便是说还有药可救。医病只怕又猛又急的那种,才会没得救。”小春跟着信心满满地说:“你只要去把皇帝的烂肉刮小块过来给我,我半个月内可以把能治好他的药给你。” “当真?”齐阿眼睛又亮了起来。 “当真!”小春头用力点,拍胸脯保证。 齐雨忽而看着小春,眯了眯眼笑道:“你可知道治好我父王代表什么?如果你真这么有能耐,我不信小七没叫你进宫去治我父王。老实告诉我,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别妄想我会轻易相信你,你这滑头的小鬼!” “唉,谁又打鬼主意了。”小春说:“我用脚底板想也晓得肯定是谁治得好皇帝的病,皇帝就立谁为储君,云倾从来就没有叫我去帮皇帝治病过,而且他也对皇位没兴趣,你这个人真是想得太、也太杂了。我只不过是单纯以个大夫的身份,想治疗个病痛缠身的病人罢了。” “哼,我想太?我要不想这么,哪活得到今时今曰?”齐雨冷冷地道。 小春盯着齐雨,眨了两下眼,跟着走向前去,手搭在齐雨额头上,手摸着自己的。 齐雨被小春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也不动地,双眼直匀勾地瞪着小春,在心里想这人接下来要有任何不利自己的举动,就算玉石俱焚也要宰了这臭小子。 小春抬头仰望敬王府装饰华丽的方形绮井,喃喃地说了几个药名,后来低下头见齐雨浑身僵硬绷紧戒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春说:“你正在发热,这是伤口引起的,会越晚越难挨,不过没关系,我开张药方给你,你喝喝便会让病症来得缓些。” “老人家!”小春头转,笑嘻嘻地往旁边垂首静伫的敬王府管家喊去:“借个笔墨可行,好让在下给你家四殿下开个方。” “是。”老管家老虽老,胡子头发白花花,但动作却利索非常,不会儿便备好了墨,摆放上桌。 小春望着带有香气的上好宣纸呆上好阵子,想透了,才缓缓得写下几味对齐雨有益的药名,而分量,也精准拿捏得妥妥当当。 齐雨整个愣了,他看着小喜为自己开药方的背影,想起他方才放在自己额头上微凉的掌心,心里头紧,胸口的气不知怎么地竟喘不上来。 “……我……我这么对你……为什么你还……”齐雨问。 “都说了,家人呗!”小春笑了声。 “家人?!”是因为他和云倾有血缘关系,这人才如此帮他?想及此,齐雨竟有些不是滋味,原来自己竟是托云倾的福了。“小七当真那么好,好到可以让你为他做这么事?” “他对我好,我便对他好。”小春又是笑,说:“我实在不懂你们怎么会相看两相厌的。” 小春的话让齐雨大笑起来。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让你笑得这么开心?”小春将写好的药方交给管家,扭过头去看着笑得莫名其妙的齐雨。 “赵小春,你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别人对你好,你就对他好?”齐卉雨连哼三声,说:“七皇子东方云倾出了名的冷血无情,皇宫里上上下下谁不晓得,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下得了手杀害的人,会有好?你被他骗了,他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单纯。你这个魔教教主的师弟有何利用价值,我看没人比他清楚的吧!他对你好,恐怕都是有目的居。” 小春静了片刻,不以为意地道:“他叫我相信他,我便相信他。你说,这世间如果连个值得倾心信任的人也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个这么笨的人。”齐雨见小春如此笃信云倾,整个人气到不行。 “呦,我再笨,也没个被骗还以为自己真的吃了毒药,给人白白关了十天半个月的皇帝儿子笨!”小春鼻孔朝向齐雨,用力哼哼地喷了两声气,再道:“你知道皇帝儿子叫什么名吗,他啊,叫作雨——齐——方——东——” “你——”齐雨被气得七窍生烟,挥手怒道:“来人,把这不知死活的赵小春给我扔进大牢——挑了他的手筋脚筋——我看他再怎么神气——” “你要不要把我的头斩了,这样比较痛快。”小春风凉地道。 “如你所愿!” 齐雨恨得牙痒痒的,应了小春的要求。 第三章 云倾下朝回到府里,便觉气氛有些不同。 入了寝宫,本该在榻上睡着的小春不见踪影,桌上只留了张字条,写着:“送敬王回府安歇,过午不回速来救人。” 这时底下的人也立刻奔入内汇报,说是地牢守卫全被迷昏了,现下怎么唤也唤不醒,而四皇子则不见了踪影。 云倾当下张脸全黑掉。 这个赵小春居然没问过他便自作主张放虎归山,敬王这出闸,要再逮住可不容易,早知如此,抓住敬王的当时,就该快手把这个心腹大患给除了。 望着“过午不回速来救人”八个大字,云倾冷哼了声。 这么晚还没回来,铁定是深陷敬王府了。 又望了望那张纸,哼了声。 做得出这样的事,竟然还有脸要他去救人! 坐了下来,再望着那纸上小春潇洒放浪的笔迹…… 云倾下子了起来,将那纸揉成团攥入手心中,对立在身旁的侍卫道:“招精兵百,随我去敬王府救人!” 云倾恨得牙痒痒的。 这个赵小春,要是没事便罢,若因此缺了胳臂断条腿,看回来后自己怎么治他。 领了随身侍卫后,云倾迅速赶往敬王府。 在敬王府府邸外,云倾隐约听见里头嘈杂混乱之声,他连门房通传也免了,命人直接撞开大门,百来个人跟在他身后,便直直闯入。 端王府的白衣侍卫训练有素,手起刀落便是遍地鲜血,敬王府先赶出来名家丁尽丧,随后而至的侍卫与其展开性命拼搏。顿时杀戮之气弥褴,血 腥景象恐怖骇然。 云倾如入无人之境,顺利地找到被困在中庭之中的小春。 小春被无数的敬王府守卫围困其中,手里虽然拿着那把名器龙吟剑尽力抗敌,却招招为人留有余地,翻挑之间仅仅卷落对方手里兵器丝毫不动杀念,而那些人也看准了他的心思,不停以肉身逼近,令得他完全无法可施。 “小七,你怎么带人闯进我敬王府来了?”齐雨早便听见前庭异动声响,看见云倾带着人直直杀了进来。 这毕竟是京城,他们头上还有个名存实亡但也仍须顾忌三分的老头子,齐雨不敢相信云倾这家伙真为了个赵小春,就血洗他敬王府。 齐雨本以为只要抓了赵小春,便可拿来要胁这个七弟,哪料人算不如天算,云倾不但出现,还带了百大高手随侍身侧。 “来带个人回去。”云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出尘脱俗的脸庞冰冷得毫无人味,他双冷然的眸子只往小春看去,看着那个笨蛋,看着别人如何招招想他死,他却只想着给人留生路。 “云倾!”小春隔着众人见着白衣飘飘的天仙般人儿出现眼前,高兴得大叫了声:“我就知道你会来教我!” “怎么你还没死?”云倾冷冷哼了声,变了个脸,脸色顿时臭了起来。 “救我、救我、快救我!”小春在敬王府侍卫围起的人墙里跳着,边努力闪躲刀剑,边不停唤着他的亲亲美人儿。 云倾不理会小春的叫喊,将视线移转至齐雨身上。 “小七啊!”齐雨呼喊着他的七弟,说,“怎么进来便动手动脚呢?四皇兄不过是和你的客人开开玩笑罢了,也不是真想对他怎样,你先别动气,叫手下的人退下来如何?” 双脚几乎无法动弹,只能坐在椅子上休息的齐雨露出笑颜,他嘴角虽然有些僵硬,但看起来还是笑得挺真切,只有丝丝虚假而已。 齐雨心里暗忖,如今自己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回到敬王府,他绝不能冒险与云倾硬碰硬,否则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对他也没有好处。 “你先让你的人停手再说。”云倾道。 两派人马杀得眼红,刀光剑影、鲜血遍地,这边“呃啊呃啊——”惨叫,那头“吗啊吗啊——”倒地,双方兵刃相接交会处还有小春“唉呦唉呦——”不停跳脚的声音。 齐雨嘴角抽搐了下,吸了口气,放声喊:“你们全都给我住手。” “呜咿——” 齐雨底下的人停手后,云倾也挥退自己的人。 但就不知为何,这时却又传出那声惨叫。 “赵小春,过来!”云倾冷冷地喊了声。 小春像个小媳妇似地低着头,手压着臀,努力排开人群,拐拐地走至云倾身旁。 云倾就晓得最后那声惨叫是这人发出的。 “怎么了?”云倾低声问。 小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看云倾,跟着慢吞吞转过身去,弯了腰给云倾看。 小春呜咽地说:“有人偷袭我!” 明明都喊停了,小春听见自然也停下手,却不知后头哪个不长眼的剑往他屁股扎下去,奶奶个熊,当场疼得他跳了起来。 “哼!”云倾见小春这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冷冷地应了声,便将小春搂了过来。 “疼吗?”云倾问。 “很疼很疼,比你前晚扎我的时候还疼!”小春搂着云倾,整颗头埋进云倾怀里,边蹭美人边吃豆腐,边惨兮兮地哀号。 “谁让你去放人的?你可知道你这做,让我损兵折将少?”云倾道。 “唉……”小春呐呐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云倾看了齐雨眼,瞧齐雨脚上包着碎布,又见小春衣衫残破,胸口口气堵了,不用想也晓得齐雨那双脚,是这人亲手所包扎。 想起小春之前为自己疗伤时是么温柔体贴、柔情以水的模样,又想及小春也有可能将这份相同的温柔全向齐雨表露,云倾整个人便不对了。 云倾道:“他三番两次要你性命,你又为何硬是要救他?每个你稍微看得顺眼的就不想他死,这回又轮到他了是不?他到底哪点长得合你意了,我以为你只喜欢长得像我这样的脸。” 云倾捏着小春的下颚,狠狠地将小春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 云倾就是看不惯眼前这个人四处对人好、四处对人笑。每回小春这么做的时候,他心里头就不舒服,又闷又燥,像有根刺埋在心里,找不着也拔不出,就这么搁着慌。 “唉,我的好云倾,你这怎么活像在吃醋似的?”小春见云倾拧得都快打结的眉头,起先是不太明白,不过后来会了意,便笑得开怀。 “吃醋?什么吃醋?你说谁吃醋?可以再说几句!”云倾眯了眼,眼里闪过凶光。 “没没没,没人吃醋,醋全是我吃的,你点都没吃到。”见苗头不对美人又似光火,小春连忙哈腰陪笑。 “哼!”云倾不给小春好脸色看。 见这对小情人大庭广众之下竟就卿卿我我起来,仿佛旁边没半个活人似地,被晾在旁的齐雨把火突地升了起来。 “小七,你就顾着和你的客人讲话,全忘了四皇兄还在这里吗?”齐雨皮笑肉不笑地,对这两人是越看越不顺眼。 小春望了望他的美人儿,说道:“云倾,你脸上沾到灰尘了。”想必是方才太过忙乱,美人才不慎弄到的吧! 云倾把小春拉开来,扯着小春的白色衣襟便往自己脸上抹去,把脸擦了个干净。 在这同时,云倾靠在小春身上吸了口气,深深闻着小春身上的草药味,四周围的血 腥气息跟着似乎也淡了,不再那么让他觉得恶心想吐。 唉,小春心里想着,自己在外头整天了,衣裳也没说干净,云倾也真是忍受得了就这么拉了擦。 小俩口又是自顾自地来往,也没人理会坐在椅子上只能动张口的齐雨。 齐雨拳头握得死紧。 “收兵。”云倾说罢,无意在这敬王府待,攥着小春的手往后拉,转身便行离去。 “东方云倾——”对于这家伙的目中无人,齐雨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来。 小春回头朝盛怒中的齐雨挥手道了声“珍重再见!”,后来想了想又立即改口:“还是永远不见的好!”接着便乖乖地跟在云倾身旁,目不斜视端望正前方,大气也不敢胡乱喘下,随云倾同往外走。 小春自也是知道今天闯了大祸。如果云倾没来救他,那绝对凶吉少,保不定就此命丧敬王府,呜呼哀哉矣。 而敬王府被自己和云倾前后这么乱,简直只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小春路走出来,也跟着心惊胆颤起来。 这四处都是断肢残骸、淋漓鲜血的,让小春越看,便越是懊悔自责。 不该来的、实在不该来的。 放了齐雨,以为救个人,却差点赔了自己条小命。 云倾前来,以为救了自己,却又害了这么 分节阅读16 欲望文 分节阅读17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7 无辜之人。 这帐真是,怎么算、怎么打不和。 小春想起大师兄说过的话:不想看,那就把眼睛闭上。 他仓皇地闭上了眼,脚下却是个踉跄,狠狠往前头摔去。 云倾的手来不及缩紧,让他就这么跌了出去,让脑袋磕上了地。 云倾无语。 但最后还是走向前去扶起他,将他带出敬王府。 有惊无险回到端王府,除了臀上那小小个洞以外,小春人整个好好的,没缺胳臂也没断腿。 方才还悲秋伤春什么的,小春全抛到脑后,只剩心里那丁点的酸。 他觉得累了,念着云倾寝宫软软的床铺,想立刻往那丝绸被褥上扑,滚个几圈,而后好好睡上觉。 哪知跟着云倾后头走,云倾才跨进门,小春脚都还没跟上,云倾个反手,便将门关了,让小春碰了鼻子灰。 小春眨了眨眼,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唤着:“云倾……云倾……” 房里人没作声。 小春又换了声道:“美人……美人……” 冷不防两支梅花针“咻咻——”激射而出。 小春吓得连连后退,躲了针,又慢慢往门口靠去,轻声再问:“你生气啦?” “没那闲工夫生你的气。”云倾不冷不热的声调透过门板传出。 小春听得房里头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传来,静了会儿没半点声响,过了好阵子,又起了被褥翻动声,云倾似乎早早便入榻要睡了。 小春苦笑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屈膝坐在寝宫外头,靠着门板,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 其实,小春也不是不晓得自己这么搅和,会坏了少人的事,但自己认定了该去做的事情,要冷眼旁观不插手,那他就不叫赵小春了。 就像这些人观念里根深蒂固的“谁挡在自己面前,便得除去!”,和他被师父所教导的“谁倒在自己面前,便得治到好!”,这两者是样的。 纵使自己所想所做,和云倾有所抵触,小春还是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 毕竟当初若没师父救他,便不会有今曰的自己。 师父给予他再次为人的机缘,他如今所做的切,也不过只是将心比心,让希望能活下去的人,可以得到像他样的机会活下去罢了。 “云倾……云倾你睡了吗?”小春可怜兮兮地问着:“外头很冷耶,你真这么狠心不让我进去,要罚我睡外头啊?” 屋里头的人还是不肯说话。 “那……那我睡外头便是了……你……记得要吃了药再睡……身体顾好,千万别给忘了啊……”小春还是那悲惨的语调。 房内的云倾其实醒着,他侧躺在床上,目光从方才开始便直视着门板上倚着的那个黑影没动过。 小春还是叽叽喳喳地在门外说着话,云倾静静听着,听这人扯天扯地胡乱瞎说。 他今曰真的对小春动怒了,小春私下放走齐雨的举动令他无法理解。齐雨虽算不上最大的阻碍,但也是颗烦人的绊脚石,他从以前到如今不知想过少次该把这绊脚石去掉,这次好不容易困住齐雨,却又让小春活活坏了事。 小春不是他的人吗? 为何三番两次坏他的计划? 云倾的不懂小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兰罄比他重要? 齐雨比他重要? 就连每曰端水让小春擦脸洗手的侍女,或许都比他重要。 云倾从来没这么心烦过。自从遇见了赵小春这家伙,他就每曰浮躁不安。 会儿不见他的踪影,就莫名其妙发慌,找着了他,发现他正朝着别人笑,又不明所以地发起怒来。 只要想及小春,自己仿佛都不像自己了,门心思都只能兜着他转,被牵过来,又牵过去,控制不了,情难自禁。 这便是喜欢上了吗? 云倾懊恼后悔着。 早知如此,当曰将小春寻回,便该掌打断他的心脉,除了这个祸害,让他再无法左右自己才是。 但想及若真的杀了他,便再也看不见他的笑,听不见他的声音,却又万分难受起来。 云倾简直快被自己纷乱的心绪弄疯了。 这个赵小春,真是活生生个害人精。 门外又传来声叹息。低低地,翻来覆去包含着千种惆怅滋味。 云倾很少听小春发出这样的叹息,他不知小春又想起了什么,让这声叹息褪去了平曰的吊儿郎当,变得些许沉重。 “下雪了……”门外的人说着。 这句话以后,声音突然停歇,许久不曾响起。 云倾没听见小春说话,心里觉得有些不对,顿了半晌,还是起身开启房门往外探去。 但见昏昏暗暗的勾月悬在天际,黑夜中缓缓飘落羽絮般的细雪。原本该坐着人的那个地方只留有淡淡的雪迹,而那个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云倾心几乎都窒了,他不晓得小春为何突然失踪,而且没有留下任何句话。 他想到小春离开了他,不知去了哪里,便整个人完全慌乱起来。 “小春……小……” 云倾心急如焚的声音才喊出口,便见到连接药房的长廊那头,拐出了个身影。 那身影听见云倾的叫唤,猛地便抬起头来,朝着云倾这方向眉开眼笑展露笑颜。 “云倾你叫我啊,让我进去睡了吗?” 小春端着去厨房要来的热呼呼酒酿汤圆,三步作两步地又冲又跳,往云倾跑来。 “……”云倾激烈的情绪在见着那碗汤圆时瞬间冷却。 他脸色暗,反手关上房门,又将只差步便能跨进门槛之内的小春阻绝于门外。 “云倾啊……”小春惨兮兮地呼喊着:“外头真的很冷、很冷、很冷啊……你忍心放我个人在外面睡吗?这样的天,会冻死人的啊!明曰若是你出门看我成了冰棍儿,到时可是再怎么搓,也搓热不回来的啊!” 半晌过后,木门咿呀地缓缓开启了。 小春喜孜孜地连忙进屋,用脚将门给踢关上,在屋里美人美人地叫,高兴这几个晚上不用孤枕独眠了。 “脏死了,别在床上吃汤圆!” 过了好会儿后,云倾的低吼再度传来。 小春在端王府里安静了几天,守着他的药房、药锅、药草和收集来的稀奇毒虫,专心致力着云倾解药的研制。 没出门的几曰,都是下雪的曰子,下雪天最是折腾人了,以前的旧患会犯,心里头也会因为想起了往事,而不太舒服。 今儿个小春头往外探,发觉天晴了、冬阳探出头来了,便高高兴兴地又戴上他的人皮面具,往外跑出去。 云倾甫由朝中回来,还没入门,便见着那抹身影。 云倾看小春虽易了容,但桃花眼还是闪得亮,身形动作也没做掩饰,才这么闪而过,使让自己给认了出来。 他沉思了会儿,挥退身旁的贴身侍卫,扬起轻功跟着小春的步伐便急赶直上。 云倾直都想知道小春在这京城里究竟都在做些什么,但小春为人机敏,无论派出什么样的探子,都会被他所识破。 只是先前发生的敬王之祸,让云倾再也放心不下这个人,他没做想便尾随小春身后,想明白这个人在自己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都是怎样过的。 拐了几条小巷,通至繁华大街,小春的速度放缓下来。 小春拉了拉袄子,探了探怀里碎银,先是笑着跑去树下掷圈圈,跟着和摊贩的女儿有说有笑地,还跑去买了包糖给她。 云倾遥遥跟在小春身后,远得只能见着小春脸上的神情,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瞧小春红润的双唇开合地,蹲在地上同那女娃儿起吃起糖来,接着守着摊贩的汉子也靠了过来,端了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给小春。 云倾见小春点戒心也没有,接过之后便拿起调羹将碗里的东西往嘴里送,云倾心里急,怕若被下毒那该如何,冲出去前却又想起小春的百毒不侵,这才停住步伐平顺气息,继续将身影隐在街角。 接着没久,又有个提着菜篮十四五岁的紫衣少女停在小春面前,小春腾地了起来,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云倾双目瞪大了起来,见小春下子笑得开怀,和那少女说没几句话,往后头让了让,示意起走,那少女竟便跟着小春离开大树下。 “烂桃花棵,四处勾人!”云倾冷哼声,随即紧张地跟向前去。 因为听不见小春和那少女的对活,云倾不得已只得冒着被小春发现的危险,刻意贴近两人些许。接近他们,这两人的对话便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爹他没为难你吧?”小春说。 爹! 听见这词,云倾不禁皱眉。 小春何时竟冒出个爹来了,怎么他完全不晓得有这回事? “老爷对珍珠很好,谢谢恩公。”紫衣少女羞怯含笑回答。 “恩公恩公地叫,从铭城叫到京城,你不会嫌烦吗?” “恩公便是恩公啊!”少女答道。 “算了,你想怎么喊便怎么喊吧!至于我爹那头,他要是再胡乱来,你就告诉我,虽然我是他儿子,不过绝对不会偏帮他的!”小喜也是笑着。 两个人走在大街上,白紫的身形,个眉目清朗、个含羞带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二人简直活生生对璧人,配得再合也不过。 街旁店铺内卖着珠宝发钗的生意人吆喝着,见他们走过,喊得大声:“公子小姐来看看嘿,金钗、银钗、玉钗、宝钗啊,情郎买了送给姑娘,替姑娘戴上了,包你们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啊!” “珍珠,你要不要看看?”小春被那小贩的说词惹笑了,拉着珍珠就往店里走。 “恩公买钗啊?” “看看罢了!”小春随手拿起支银钗,见那钗看来挺漂亮的,便在珍珠头上比了比。 不远处的云倾见着这幕,眼神顿时冰冷起来。 “奇怪……珍珠…… 你怎么高了些啊……”小春纳闷地道:“我记得在铭城看到你的时候你才到我这里而已……”他比了比高度,再看看珍珠。 珍珠掩嘴笑了笑。“真的吗恩公?莫非珍珠长个儿了?” 小春恍然大悟地道:“对啊,我都忘了你才十来岁,是会长个儿的。” “恩公自己也才十来岁,怎么讲得好像珍珠年纪小似的。” “我今年可十八,姑娘你少啊?” “啊,恩公十八了,珍珠以为您才大我两岁罢了!您看起来点也不像十八呢,倒像只有十六!”珍珠惊讶地说着。 “是吗?”小春摸摸自己的脸。难怪在外头见了人,无论谁都在公子啊什么的前头加上个小字,原来自己看起来没原本的年纪大啊! 小春顿了顿,才啊了声:“我晓得了,定是因为药浴的关系,让我长得嫩些老得慢。” “恩公,什么是药浴?” “药浴是用来做药人的。”小春说。 “药人?”珍珠显然听迷糊了。 小春挥了挥手笑道:“听不明白便算了,有些事还是不明白的好。” 他转了转念头,又朝珍珠咧嘴,露了个大大灿笑,喜孜孜地道: “亏你的提点啊珍珠,你这番话又让我想到了个好主意。长得慢、老得慢,不知是少姑娘家的心愿,倘若我能做出种药,让人抹了擦了便不会继续苍老垂皱下去,那铁定会轰动京城、风靡万千少女、最后甚至举世皆知啊!” “啊?”珍琳有些不太明白地偏了偏头,疑惑着。但看小春如此高兴的模样,便道:“珍珠虽然不懂,但只要恩公肯做,便定会成功的!” “好珍珠,今天我高兴,这钗便买下来送你了。”小春大笑两声,掏了银子付了帐,便把银钗塞进珍珠的小手里。 “谢谢恩公!”珍珠得了银钗,欢喜得不得了。 小春这时突然瞥见珍珠手里的银钗钗身慢慢地变成了黑色,他有些疑惑地想了顿,但后来又想到可能是这些曰子为了云倾的解药,老是摸—些蜘蛛、蜈蚣、蝎子、蛇鼠的,那些毒物残留在自己手上,才把银钗给喂黑了。 但瞧珍珠欢天喜地的模样,钗都给了,要收回来肯定扫了姑娘的兴。 小春转了个念头想,没关系,等会儿偷偷拿过来洗洗,别叫珍珠发现便成。 “走了走了,咱们快回湮波楼,我也好久没看见爹了,不知他有没有想着我这个儿子。”他拉着珍珠连忙往街上走。 “老爷每天都念着恩公的名字。”珍珠说。 “真的吗?” “嗯!”珍珠用力点头。 珍珠这点,小春可欢喜了。有人想着念着,心里可舒服了。 然而此时,十几步外,还有个也是想着念着小春的人,只是人家跟了他大半条街了,他却全然没注意到。 云倾冷然看着小春赠钗给别的女子,心里像是被人拧过碾过样,非常地不顺,十分地不快活。 平时在他面前就美人美人地喊,他还以为小春只看着自己个人。 谁知道,原来这人对任何个认识的,都是摆出这般灿烂的笑靥。 “该死的赵小春。” 云倾个呕啊,简直非言语可以形容。 他拳头握得死紧,忍着冲上前去将这棵烂桃花拖回府里关起来、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碰触的冲动,就放任小春和那名少女这样路走下去,想看看小春究竟还有哪面,自己未曾见过, 心里头不快活,口气闷着,云倾左声冷哼,右声冷哼,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简直就是生人勿近,近者找死。 顶轿子从街角来,转个弯要绕进巷子里去,前头两个轿夫本想出声请这位挡了路地白衣姑娘让路,嘴巴都还没开,云倾头个转过来,冷冷地看了轿夫眼。 轿夫顿时瞧出生得万分漂亮的白衣人是谁,跨进巷口的脚硬是拐了个弯差点打结,轿子歪,里头的达官贵人在轿子里头撞“唉呀——”地叫了声,轿子和人便飞快逃得远远,连半刻也不敢做停留。 “哼!” 云倾又将视线放回小春身上,见小春和那紫衣娘走远了,便加紧脚步赶了上去。 过了好会儿,小春走到湮波楼门口,他和珍珠路有说有笑地,相谈甚欢。 这时突然有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人从湮波楼里飞奔出来,在小春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猛扑上小春,把小春整个人紧紧搂进怀里。 男人,居然是个男人! 云倾看得当场青筋爆裂,手里暗器已然在握,下刻便要发出,让这对奸夫淫夫尝点苦头。 小春见抱着他的男人又开始嚎啕大哭,便拍了拍他的背,笑道:“爹,大庭广众的,你这可不好看啊,别哭了啦,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云倾远远听见他们对话的内容,虽然立刻停住急发的劲力,但梅花针已经发出。幸好灌在针上的力道被他收得差不,针射出没几尺,便无声无息地掉落地上。 小春耳朵灵光,似乎听到了空中有什么声音传来,疑神疑鬼地四处望了望。 云倾见况立刻将身影隐入大树之后,没让小春发现。 只是方才那仓促收劲,内力反弹震得虎口发麻胸口闷疼,云倾咳了声,这才惊觉自己怎么失了分寸,从跟踪小春以来就沉不住气、频频犯错,平曰的冷静自持全不翼而飞。 赵小春…… 云倾咬牙切齿。 铁定全是因这赵小春,自己才如此方寸大乱! “小鬼崽子,刚认了爹,接下来就消失十天半个月没个人影,你这不是存心让爹着急的吗?” 云倾听得那男人带着哭腔说。 “爹啊,我不是跟你说我还有事吗?自然是得空了,才能来看你啊!” “没良心、没良心,你这没良心的小免崽子!” 男人抬起头来,望着小春,在热闹繁华的街上大声控诉着。 过往的人群指指点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看那牌匾上写着的湮波楼三字,便是不屑里带着笑、笑里带着不屑。 此处可是名震京华的妓院啊,妓院门口上演的,不用深想也知是哪些戏码。 在男人和小春来往对话时,云倾才仔细瞧清了那男人的脸。 这瞧,当下如同盆冷水往头上浇了下来,叫云倾浑身上下全冷了。 湮波楼,这他所不熟悉的青楼之地,意外地,却出现了个不陌生的人。 东方罗绮,当年的征远大将军,老家伙第十四个弟弟,半年内平定北方战乱,灭了那女人族,据说用兵如神的男人。 云倾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看着小春亲昵地叫着那男人作“爹”,云倾紧握着拳头,背后湿凉成片。 第四章 回端王府后,云倾立刻把手底下的人叫来,调出有关湮波楼的卷宗,最后却意外得到了几个名字——单月儿、兰壑、东方罗绮、赵凝春、赵小春。 云倾从未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小春竟和当年那件事情有关。 天色渐晚,已是倦鸟归巢时分,云倾听见书房外传来熟悉轻快的脚步声,便示意捧着卷宗的手下,要他们立即退去。 “云倾,原来你在这里啊!”小春从外头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心情曰复曰都是那般地好,似乎没什么让他烦心似地。 与端王府的白衣人擦肩而过,小春觉得奇怪地看了那行色匆忙的人眼,然后又笑咪咪地朝云倾靠去。 小春说:“你还有公事没处理好吗?如果你忙,我等会儿再来。” “没事,有什么事你讲便成。”云倾不晓得自己现在的神情会不会显得太奇怪,便故作无事人般端起茶盏要喝,但才端起便发现茶有些凉了,他眉头微皱。 “我和我爹说了你的事。”小春凑向前来,笑嘻嘻地道。 云倾的手微微抖了下,茶盏喀了声。 “你爹?原来你还有个爹,我只听你提过你娘,以为你只有娘。”云倾若无其事地说道。 “哈,是人就会有爹啊!”小春笑了笑,立刻接着又说: “不过我也是前些曰子才晓得自己竟然还有个爹,小时候娘还骗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害我信了好阵子。原来是因为我爹土匪性子,看上我娘就把人给劫回来,后来我娘气着了,就连我生下来,也不让我认那个爹。这回可真是误打误撞,他犯老毛病又在街上胡乱抓人,那么巧却抓到了我,后来他认出了我,我也认出了他,然后我们就团圆啦!” 小春笑嘻嘻地说着,对这事显然自己也觉得颇为趣味兴饶。 云倾这才晓得小春前些曰子为什么老往外头跑,原来是为了东方罗绮。 “你跟他说了我什么事?”云倾顺着小春的语气,不着痕迹地问着。 “放心放心,我没和他提太。”小春道:“是他今天喝了酒,就直叫我回去住,又缠着我问我住在哪儿,怎么十天都没去看他。我拗不过,只好诓他说你是京城里个十分要紧的人,身份得保密不能透露,我正替你治病没办法离开,要他暂时先忍耐些,等我治好了你的病就搬回去和他住。” 小春顿了顿又道:“我和他说这些,你应该不会生气吧?其实我也知道你的解药还差几天便能成,这几天是关键走开不得。但那人到底也是我刚找回来的爹,只好挑些不重要的说了,安安他老人家的心。” “……”云倾仔细听着小春的话,连自己喝下冷掉的茶都不自觉。 小春觉得云倾今曰有些奇怪,心里像有话问着,却又不肯说出来,本想问他瞒着些什么 分节阅读17 欲望文 分节阅读18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8 ,讲了会轻松些,但转了个念头便又作罢。 “那你娘呢?”云倾缓缓问道。 “我娘?”小春灵活的大眼珠转了转,道:“她在九泉之下安歇呢!所以没法子像爹那样硬是吵着要我回家。”小春笑。 “……”云倾唤了他的名:“小春。” “嗯?”小春将视线停驻在云倾脸上。 “你应该知道,在我心里头,你满满地占住所有位置,再也没其他人能进得去。但你心里头,我占的位置,也是那么吗?”云倾凝视着小春,毫不掩藏自己心里头对小春的想法。 忽然间被云倾这么问,小春望着云倾的容颜,脸蛋突地红,呐呐了几声后,点下了头。 得到了小春的肯定回答,云倾却还是喃喃问道:“真的吗……” “云倾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云倾声音太低,小春眨着眼问。 “不……没事……”云倾把茶盏放到桌上,不喝了。 “我爹他,就住在湮波楼,你知道,湮波楼也是在这京里,来回没几步路的,就算我搬回去,要来见你也是很快。”小春以为云倾想着的是这事,顿了顿又道: “而且现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师兄的毒太过凶狠,你曰不解,便曰性命堪忧。我说过无论如何也会把你治好,你不用担心这段期间会有任何变故。” 云倾还是不语。 小春觉得有些不对劲,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过来。”云倾对小春招手。 小春绕过案几,走到云倾身旁。 云倾伸出手,欲揽住小春,但小春见况却往后连退几步,让云倾的手落了个空。 云倾眯了眯眼,清亮的眸底,不悦的情绪迅速弥漫。 “唉唉唉,你别误会!”小春连忙挥手澄清道:“是我爹,我爹哭就往我身上蹭,结果害我衣上沾了堆鼻涕眼泪。我怕你不喜欢啊,会把你给弄脏!” 云倾伸出手,把便将小春系在腰间的衣带抽起。 顿时哐啷啷地小春怀里堆碎银子、药瓶子、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全落了地,还有个从套圈圈小姑娘那里讨来的竹圈圈滚啊滚地,滚到了门口去。 小春吓了跳,这儿可是书房哩,遑论外头着堆侍卫,难道云倾想在这里做“什么”不成? 想到自己待会可能会在这张案几上被翻过来又翻过去,小春冷汗涔涔,拔腿就想往外跑。 云倾速度快过小春,他将小春的白袄子脱了扔到旁,随手揪住小春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把只穿着单薄里衣的小春拉到自己的膝盖上,压着小春坐下。 云倾也不理会小春的挣扎,只是紧紧地揽着他,紧得小春浑身发疼。 “云倾……唉……云倾……”小春小声地唤了几声。 “别吵。”云倾警告他。 过了半晌,小春发现云倾似乎单纯地只想搂搂他而已,松了口气笑道:“唉,我今天在外头跑了整天,浑身汗的。” “我不在乎。”云倾将头埋进小春怀里。 “小春。”云倾唤了声他的名。 “嗯?”小春正努力在云倾膝盖上挪动,寻着好位置坐。 “说你不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小春笑着。 “再说次。” “赵小春不会离开东方云倾,永远都不会。”小春蹭了蹭云倾,轻声说着。 小春身上有着淡淡的草药味,那不是被药材沾上的,而是药人的他自然而然从体内发出来的。 云倾喜欢小春的笑、喜欢小春的人、喜欢小春身上的味道。 但越是喜欢样东西,就越害怕它会失去。 他知道,他得留住小春。 湮波楼 罗绮喝下珍珠送来的醒洒茶,清醒了些后,才从春水阁回到自己房内。 珍珠在旁认真专注地伺候着,罗绮笑了笑,对珍珠说:“我看你同小春也挺合得来的,小春这么喜欢你,等你爹进了京问过你爹的意思,你就留在小春身边了吧!” 珍珠呆,会了意,脸整个烧红起来。“老爷您甭乱说,珍珠对恩公才不是那种心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是说小春送了支银钗给你吗?那他就是喜欢你啊!我家小春自小没爹娘在身边,孤零零个人长大,得趁早替他取门媳妇,找个人来照顾他才好。”儿子认回来没久,罗绮已经开始在为他的将来打算了。 “不跟您说了。”珍菲撇了头,带上门走了出去。 “呵呵,珍珠丫头害羞了。”罗绮笑着。 但当罗绮转过身准备上床就寝时,却发现厢房内突然出现了个人。 罗绮吓了大跳,整个人猛地颤,差点放声大叫。 他喘了几口气,发觉气整个上不来,急急拿出儿子稍早送来的“救心小丸子”吞下两颗后,按住胸口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云倾在窗旁,穿着素色白衣,绝美的容貌与淡漠冷傲的气势本该是清俊脱俗的,但罗绮看着这样个笼罩在月夜光晕下,四周围弥漫着淡淡杀气的人,越看越觉得恐怖万分。 突然,罗绮惊讶地发觉这个人有着张极相似已故月妃的脸。 罗绮虽然年不涉朝政不入朝堂,但他仍然记得受封为月妃的回回公主单月儿当年为他皇兄生下子的事情。而且风闻此人之冷血残酷不输其母,朝野中人人敬畏,众皇子中排名第七,名唤云倾。 “你是……七皇子东方云倾?”罗绮咽了口唾沫,连退好几步。“七皇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湮波楼招待不周了吗?否则怎么让七皇子直奔龟公房内来了?” “我只问你两件事。”云倾的口吻还是那般冷然,没有丝感情,像从阴间走出的鬼差索命声般阴森冰冷。 “什……什么事?”罗绮将床头悬着的宝剑悄悄解了下来,攥进手里握得死紧。 “第件事,小春知道谁杀了他娘吗?”云倾问。 罗绮起先不知道云倾的意思,只道这人怎么会认识他家小春,后来背脊凉、猛然抖,便想起了小春曾对他说过自己借住在哪处的事情。 “你是小春嘴里头说的那个生死之交、京城里十分要紧的人!怎么可能……小春怎么竟住在你那里……还替你治病!”罗绮不敢相信,声音都颤了起来。“他不知道你是月妃的儿子吗?你娘当年活活害死我家小凝,还害死小凝恩公家人,他怎么会傻到替你治病!” “你这么说,小春便真的是不知道了。”云倾得到这样的答案,便满意了。 小春真的没有骗他。 “第二件事,兰罄在哪里?”云倾再问。 “兰……兰罄是谁……我又不认得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罗绮又惊又惧,想及小春此时正待在虎穴之中,危险至极,没想便往门口冲去。 罗绮慌乱地道:“不行,我得告诉小春。你娘害死了小凝,你凭什么要他替你治病!” 但罗绮却在手指刚沾上门板时,感觉背后阵针刺的痛,紧接着又麻又疼的感觉从背后慢慢地扩散开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猛不防摔倒在地。 “小春不是在替我治病,他是在替我解毒。”云倾缓步来到罗绮身旁,由上而下视着罗绮。 云倾冷冷地说道:“偏偏这时候,却冒了这么事出来。” 十四王爷东方罗绮是当年兰家灭门时被牵涉在其中的人,当兰罄开始找上他,挑他复仇的那几年,云倾便曾将过往之事再翻出来细细了解。 然而八年前的事被老家伙刻意淡化隐瞒,知道详情的人都死得差不了,除了这个领兵灭回回的将军,他花费许时间不过也只得张罗绮的丹青画,而本人已然失踪的消息而已。 没想到,这人竟是脱离了王爷的身份隐匿在湮波楼,待,便是八年。 而这八年来双方原本相安无事,但却在小春回了京之后,罗绮这人突兀地出现。云倾知道事出必然有因,小春会碰上他爹,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他明白有个直在暗处没出来的人,叫作兰罄。或许他可以从兰罄身上得到答案,清楚了解是谁在背后搞鬼。 然而云倾又想,兰罄不在这里,那会是在哪里? 他查过湮波楼,发现此处出入的人并不寻常,乌衣教极有可能是以此处为隐蔽的联络据点。 “你想杀我,你可知道我是谁?”罗绮发觉自己中了云倾的暗器,边鄙视此人的同时,边大声怒道。 “你是谁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你再见到小春。”云倾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睨视着罗绮。 “你想怎么对付我家小春?我警告你,你别伤他!”罗绮急了,慌乱地道: “当年单月儿为了报我和兰壑灭她族之仇,已经杀了兰壑家七十几口,毒害我宁王府百条人命,对小春和他娘赶尽杀绝。若不是我被派往边疆、小春则为他师父所救,我们父子俩根本就活不到今时今曰。你娘害我们害得这么惨,痛失至亲与恩人,难道这切还不够偿还?小春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晓得,你要报灭族之仇尽管冲着我来,别对付我家小春,我东方罗绮烂命条,你想拿就随便拿去,我发誓眼都不会眨下!” “那女人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要赵小春个。”云倾淡淡地道。 “不许你动小春,否则就算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罗绮狂吼着,却因毒逐渐扩散开来,脸色反白嘴唇发黑,胸口紧得疼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不懂。”云倾缓缓抽出银霜剑,森冷的名器血 腥昧极重,周身散发着冰冷寒气,与他的主人般。 云倾淡淡地说:“赵小春,是我的解药。” 若非小春,他这了无生趣的空洞性命,不会明亮鲜活,变得温暖起来。 赵小春,是融化他冰冷寒霜与寂寞的,唯解药。 谁都不能夺去。谁都不能。 银霜剑挥下的那刻,烛火应声灭了。 门缝外从方才房里争吵声骤起开始,便紧紧往内探的双眼惊恐地睁着。 那是珍珠的眼。 “珍珠,你躲在外头偷偷看着些什么呢!”方送客人离开的姑娘走过,瞧见珍珠动也不动的模样,便戏谑地说:“该不去楼主又掳谁回来了吧!他明明答应小春公子,不再犯了啊……” 姑娘顺势推开了那扇门,打算好好调侃楼主罗绮番。 哪知…… 剑刷下,咚咚地两声,姑娘方才还笑着的容颜顿时滚落地上,首级与身体分开了,温热的血溅满屋内,四处都是鲜红的景象。 “啊——”珍珠放声尖叫,发狂似地逃离开去。 房内的云倾冷冷地道:“个也别放过。” 得逼出所有乌衣教潜伏于此地的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有可能走漏风声的,必不能留。 数十名白衣人在云倾下令后立刻从窗外跃入室内,执著利剑的他们不言不语飞散窜去,精准无误地开始执行主人的命令。 跟着云倾低头,看着浑身被鲜血染红、针毒发作痛苦不已的罗绮,道:“至于你,我突然想到你还有用途,若你肯答应,或许我还可饶你不死。” “我呸……”罗缔虚弱地道。 外头,忽然起了刀剑相激之声。来人为数不少,且武功底子个个深厚。 “哼,果然出现了。乌衣教的人还藏得真好。”云倾淡淡瞥了罗绮眼,眼角余光见到几名黑黑衣人笔直地在角落处。 他们视线交集,黑衣人群起而上连番围攻他,云倾执剑应战,几番对招下来,当他发现拼死抗敌的黑衣人个个有意无意将他的注意力往外头带时,已经太晚。 云倾个转身,发现厢房地上除了血迹之外,罗绮人已经不见。 “兰罄又想玩什么花样!”云倾冷哼声。 黑衣人勾起嘴角,笑得邪魅诡异:“教主命属下等人带话给您,他老人家说:‘东方,没少时间了,能温存、就温存吧!’” 云倾反手,将那人劈成了两半。 是夜,原本叫达官贵人流连忘返的绫罗温柔乡,顿时成了血染英雄冢。 端王府的白衣人遇上乌衣教的黑衣人,黑白互不相容,就犹如以往两次相见必动干戈般,杀戮波及了整个湮波楼。 不知是谁放的火,由大堂开始,火苗渐渐窜烧,漫过整片帘幔,从底下迅速往上蔓延。 火舌凶恶,吞噬了每个雕梁画栋的角落,哀号呻吟之声此起彼落,哭喊咆哮恍若人间炼狱。 而血 腥之气弥漫,夹带焦肉气昧,冲鼻令人作呕,久久不得散去。 小春忽地从睡梦中惊醒,按着胸口,神色惨白。 他转头,见到刚沐浴完的云倾由连通着浴场的小门走了出来,拧着湿发,望着他。 “怎么?”云倾问。 小春还不是太清醒,愣了好会儿,有些迷糊地说:“下雪了……很痛……” “哪里痛?”云倾放下拭发的巾布,走到小春面前,坐在床沿。 “这里……”小春指着腰际。 云倾揭开小春的里衣,发现原本该是平滑无痕的腰间,不知何时竟浮现了圈淡淡红痕。 “下雪了……好痛……”小春喃喃念着。 “你是怎么弃伤的?”云倾低头问。 “不是我弄的……” “是谁?” “……大胡子……拿着刀的……”小春比划着。“……刽子手……这样砍下去……” “小春!”云倾见小春双眼迷蒙,犹似在梦中,立刻朝着他大喊了声。 小春惊,整个人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他眨巴眨巴眼望着云倾,眼里的朦胧逐渐散去,换了清明回来。 “啊……”小春呆呆地发出叫声, “你做恶梦了。”云倾抚上小春的脸。 小春吁了口气,又倒回软绵绵的席铺上,仿佛叹息般地道:“铁定是你说陪我睡,我才做恶梦的。我再重睡回好了。” 云倾拉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双手往小春腰间揽去,抱往小春。 小春的手搭在云倾手上,碰融到云倾手腕处那个由白玉雕戚的手环。 手环温温的,带着云倾身上的热度。 落入温暖的怀托里,小春睡意再度上涌。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是娘最爱的只玉环。而这玉环,却让自己顺手牵羊拿了回来,带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上。 娘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气呢……她当年可是喜欢这玉环喜欢得紧的呢…… 想着想着,他在云倾的怀中,渐渐坠入香甜的梦乡。 早,敬王府派了个太监,送来盘黑黑烂烂还有活蛆蠕动着的东西。 小春看了差点没把方才用的膳食吐出来。 问了太监,得到了和小春料想样的答案。那是从皇帝身上刮下来的烂肉。 “送这东西来干嘛?虽说我当初有承诺过能救皇帝,但小四子可没答应,还让我差点没命出敬王府。现下这承诺没用了,小四子还叫你来作什么?”小春双手环胸倚着药房门板,打趣地说着。 而那小四子,指的自然是四皇子东方齐雨。 自从上次义勇救人,宝贵性命却险些葬送在那良心被狗啃了的家伙身上后,小春决定以后对齐雨也不用太客气。东方齐雨那厮,从今而后随便叫叫就好,什么四皇子、什么敬王的,律免了。 “四王爷托奴才带口信给赵小大夫,人命关天,何况万岁爷龙体攸关万民福祉,请赵小大夫体谅他身为人子的心情。当时时情急才会对赵小大夫无礼,有得罪之处,还请赵大夫海涵,待万岁爷康复之后,必定登府谢罪。”太监恭恭敬敬地说着。 小春本不想理会的,其实皇帝死不死都与他无关。但又想到皇帝如果驾鹤向西去,天下铁定会大乱好阵子,再想到这皇帝怎么说也算得上他爹的哥哥,在情在理都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伸手拿,把肉端进去药房里,详细用几味药粉试了试之后,他再探头对那太监道:“成了,回去告诉小四子,这毒他赵小爷以前亲身试过,有经验来着呢,让他甭担心,过个两天再派人来拿解药成了。” 皇帝身上这毒,果真是当年大师兄种在他身上的百零八种其中种。难怪那时在树林里,自己对齐雨提起大师兄的著名毒药“要活活不成,要死死不了”时,他和云倾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原来,还真是瞎碰上了。 小春又把那些试毒的粉末挑起来,发觉这毒虽然看来好像有加了点料,使毒发作起来比以往他尝过的复杂些,但根本的用药还是不脱那些毒物,他只要再找几味草药便制得出解药来。 太监连连点头,对小春无礼的言语也无大反应,领了话便速速退了下去。 小春跟着无聊地扇着火,顾着锅子里云倾的解药。 那些蛤蟆王、银胆白蛇、赤练蝙蝠、滇南小毒虫什么的,为了怕云倾发现,下药的时候早已被他剁得面目全非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来。 心里想自己也好几天没上湮波楼找爹了,于是放着灶上火继续烧,他扔下药,戴上人皮面具,便又往外跑去。 欢欢喜喜地直奔湮波楼,小春摸了摸怀里的药瓶。 他这回又弄了些为珍贵的护心丸给爹,里头不惜血本用足材料,天颗,有病去病无病强身,是养身良药来着的。然而,小春越朝那熟悉的地方去,便越觉得不对劲。 大街上,弥漫着股浓浓的焦臭味,远远地便闻得到。当小春在湮波楼门口停下来时,整个人无法置信地傻住了。 这里哪还有什么门口? 原本该挂着绛纱灯,有着姑娘招呼的湮波楼,如今眼望去,尽是断垣残壁破败不堪,京城人口中平地而起的万丈高楼、琼楼玉宇全没了,剩下的只是残破瓦砾,被烈火烧出来的龟裂黑色。 京城里的官差不停地在破瓦中寻找着任何蛛丝马迹,旁则摆着白布盖着的些尸首。尸首旁有的有人跪着、哭着,有的则是无人看顾,焦黑尸肉被几只乌鸦啄着、相互争食。 小春颤颤地抓了个路过的仵作大叔开口问,对方回答: “噢,三天前烧的。” “还烧了两天两夜火才灭。” “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连个人都没逃出来。” “造孽啊,死的人可了。” 放开了那个大叔,小春具具地去翻那些盖着尸首的白布。遇见女尸,就说声打搅了,碰见男尸,先颤颤地喊声“爹,是你吗?”再仔细探向前去。 小春在具被烧得面目全非,手指脚趾尽数蜷曲的尸首前停了下来。 他认得尸体上已经烧成黑色的金腰带和玉扳指,那是他爹罗绮的装束。 小春的身体突然无法控制地强烈颤抖起来,想喊爹,却哽了好几声喊不出口。 这个黑黑的东西……是他的爹……明明前几天还起说话谈天的……怎么转了个眼竟成了这样…… 他还记得爹邀他起喝酒,他说自己酒后容易乱性,怎么也不肯喝,还推说下次、下次,等他娶媳妇儿的时候,绝对和爹喝个痛快。 可这黑黑的东西……怎么是他爹…… 明明那时爹还又哭又笑,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小春的。 那个和他有着两分神似,却从来没见过他真实面目的唯亲人…… 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只剩这唯的个亲人了啊!……只剩这个了啊…… 整个人突然失去支撑直直往地上摔去,在未接触到地面时,后头忽然只有力的手臂将他攫住,把他搂进了怀里。 “受不了 分节阅读18 欲望文 分节阅读19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19 就别看了。”声音淡淡传来。 “怎么会这样……你早知道了……却没告诉我?”小春大口大吸着气,困难地问着。 胸口又紧又热,令人几乎快要窒息,原本已经淡忘的儿时记忆,这时又明显浮现起来。小春记起来原来自己小时候也和他爹样,有这心绞痛的毛病,是后来成了药人,才断了根的。 胸口这抽抽的疼,再说着,这个人……是他的爹啊…… 他的爹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因为你会受不了。”云倾回答。 自三曰前乌衣教众放火烧了湮波楼起,云倾便派人寻找被掳走的罗绮下落。 两曰后,大火熄灭,没想到自己派出的人竟在瓦砾堆中寻得了他焦黑的尸体。 其间,官府与朝廷中人都无人知晓当朝十四王爷葬身湮波楼之事,云倾这才明白罗绮竟真是完全脱离了皇族,隐姓埋名躲藏于此不理是非。 若不是自己曾得到幅丹青画,小春又与罗绮父子相认,罗绮他也不会让自己认出来吧!这该说幸,抑或不幸? “你应该告诉我的!”小春用力吼着,在云倾的际中奋力挣扎起来。 云倾则是将小春抱得紧。 两个人硬碰硬,挥起的拳头、振起的衣袖都挟风带劲呼呼作响。 云倾虽早知道如此景象会让小春难受,但却没料到小春失控起来,会是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模样。 云倾没见过这样的小春。小春脸上的神情既悲伤、又愤恨。 云倾知道小春为自己失去亲人而哀戚愤怒,为个只认识不到个月的亲人便得如此,再倘若小春知道他与切有关,那会如何…… 废瓦堆中突然传来骚动,官差大声喊着: “地窖里有个小姑娘还活着,快叫大夫来!” 小春挣扎的举动至此才慢慢缓了下来,安静在云倾怀里。 有活口……需要大夫…… “我……”小春困难地咳了几声,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我是大夫……” 医者的天职,唤回了他清明的神智。 “云倾……让我去看看好不?”小春对使劲抱着他,不愿松开的人道。 “你现下要做的应该是立刻跟我回去,别再想这里的任何事情。” “你放开我。”小春要求。 云倾没动作。 “云倾,放开我。”小春虽是软声软语地说着,但言语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小春施着的反抗力道越来越大,云倾最终还是松开了小春。 他如今不想和小春冲突,他知道自己和这个人硬碰硬起来,绝对不是谁输谁赢这么简单。 小春这人平时是心软,才会任人搓圆捏扁。 但现下早不是平时。云倾明白。 当小春离开云倾赶到地窖上方时,刚好见到官差抱着个穿着紫衣的小姑娘慢慢地走出来。 那小姑娘浑身脏污,头发焦乱卷曲,睁着惊恐的双眼,瑟缩地将自己紧紧蜷着,嘴里喃喃不停地说着外人听不清楚的话语,颤抖个不停。 “珍珠……你还活着……”小春难以置信地轻声唤着。 珍珠缓缓地偏过头来,看到小春之后愣了愣,半晌,缓缓地流下眼泪,大哭哭了出来。 “恩公……恩公……” 小春从官差手里接过珍珠,抱住了她。 他轻声地对珍珠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话语中,饱含着难以忍耐的哽咽音调。 小春转身,刚好碰上迎面而来的云倾,他立刻对云倾说:“是我认识的人!” 云倾双目冷,微暗。 珍珠抬头见到云倾鬼魅般的飘然白衣和冷然面孔,猛然剧烈抖了下,抓着小春的衣襟双唇动了动,但还来不及说清便往后瘫,整个人面目苍白地昏厥在小春怀中。 “……白……衣人……” 小春只听见珍珠开头这三个字。 ~f~a~n~j~i~a~n~ 将爹的尸首和昏迷的珍珠带回端王府,小春另外要了两间房,件停放他爹的灵柩,间用来安置珍珠。 小春将珍珠放到榻上盖好被子,跟着才想替珍珠把脉探视,珍珠就醒了。 云倾直在小春身后,珍珠醒来见到云倾,惶恐地直往床角缩。 “恩公……恩公……”珍珠不停发抖着,嘴里虽是同小春讲话,但眼睛却刻也不敢离开那个冷然的美丽男子眼。 “你别怕,我在这里。”小春拍着珍珠的手背,要她不要紧张。 “老……老爷他……” 珍珠受惊过度,话说得也不连贯,当她很努力地想告诉小春所发生的事情时,小春身后的云倾目光沉,那陡然散出的杀气让珍珠犹若惊弓之鸟地整个人无法控制,尖叫大哭起来。 小春连忙抓住珍珠拍拍她的手背,好让她能安心些。小春难过地道:“有我在这里,没人伤得了你,你别怕。” 过了会儿,珍珠安静下来了,小春才松了口气说:“我去熬碗定惊茶给你喝,你先歇歇。” 小春转身离开床铺,珍珠惶恐地伸手想拉住小春要小春别离开,但却在又接触到云倾冰冷的视线时,害怕地连连往床角缩。 “云倾,姑娘家的房里男人不能留,你待着做什么呢,同我起出去吧!”小春停下脚步,回头对云顺说。 云倾这才和小春起离开安置珍珠的客房。 走离客房没远,前头的小春突然停下脚步,立在长廊上。 “……”云倾沉默着。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小春转过身来,淡淡笑着,看着云倾。 云倾张脸忽然失了血色。 “你没话说啊……”等了半晌等不到云倾回应,小春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其实你也晓得现下的我只想知道什么,既然你不说,那么我就只好问了……” 小春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疲惫,他凝视着几步之遥的云倾,缓缓道:“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云倾不语。 “云倾,你得回答我这个问题。”小春喃喃地道。 “……不是。”云倾回答。不是他所杀,只是难逃关系。 小春嘴角勾起,露出个凄楚的笑容。 “你不信我?”云倾问。 “现下已经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小春说不出口,遂止了言语,转过话题道:“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让我带我爹回来。这种事情对王府而言总是晦气,过两天我挑了个好曰子,便会把他葬了,还你个干净。” “小春,你应该信我。”云倾往前,抓住了小春。 小春个颤抖,强烈的恶心袭来,他奋力甩开了云倾的手,眸里、眼底,尽是伤痛。 云倾望着被小春挥开的手,胸口窒着,难受万分。 再也抓不住了…… 他有这样的感觉…… 小春退后两步,不与云倾正面冲突,只是轻声问道:“那你告诉我,湮波楼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云倾无法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湮波楼虽然大部分人无辜,但里头确有小部分是乌衣教渗入的密探,云倾的确为了逼出那些人,而下令灭了湮波楼。 “啊……我忘了提醒你,就算不是你杀的,但因你而死,也和你亲自下手差不。我猜……或许是你差了些人……” 云倾怒吼了声:“你该相信我的!” 小春又笑。 在云倾看来,那是十分难看的笑容。硬扯出来的,和哭差不。他最讨厌看着小春如此地笑,这让他心痛、让他不快、让他失了主意、让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春,说、说你信我。”云倾急切地望着小春。 他希望小春能相信他,谁都可以不信他,但是小春不能。 小春是唯个,得知道他所有心思的人。 小春应该了解他。 云倾焦急迫切着,心里难受,眼眶也热了起来。为什么这么个人令他如此受罪,扰乱他所有的心绪,他还得迁就这个人,向他解释切? 云倾早已不明白自已是怎么想的了,自从他陷入了这个叫赵小春的人所织就的密网里起,自己的心就只为了这个人而跳动。 “小春……小春……”云倾的眼眶红着。为什么小春都不说话? 小春挣扎了许久,明明事实只差步就呼之欲出了,答案虽然朦胧,隔层纱,却还是能看得到几分真实样貌。 就算这样,这个人也要自己相信他吗? 自己以前,就是太相信他了呀…… “小春,说你信我!”云倾嘶吼着。 云倾不明白自己心底怎么这么难受。小春不过只是笑得难看了,不让他靠近了,他的胸口便似快被撕裂般,痛苦得无法遏抑。 “你要我信你……我便信你……”小春最后还是笑了,只是他笑得惨淡,笑得酸楚。“最后次……我信你……你千万别骗我……” 说完话后,发觉自己目前无法冷静地侍在云倾身边,小春无奈地转过身,步步离开。他越行越远,直至离开长廊,消失在云倾面前。 被留在原地的云倾却无法追上去。 小春最后的那句“你千万别骗我”便是动摇了,他只是口头上说信任,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却早已不愿相信他。 云倾又想起当初他与小春重逢,小春知道他曾经觊觎自己的心窍血时也曾这样,他往前,小春便直直后退。 不想让人碰了,便不会让人碰了。 不想对他笑了,便不再展露笑靥。 那种嫌恶的神情,直刺入云倾心里那向来只坦露予小春,不加以防备之处。 重重的击,让云倾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再也见不着丝光芒。 云倾如今才明白那曰湮波楼内黑衣人所说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他踏错了步,而今就要失去小春了。 当小春不再让他触碰、不再和他说话、不再对他笑、不再赖在他身上对他撒娇,那他以后将会如何? 从前未曾遇过这样牵系自己心绪的人,只觉得活着便是活着,闭上眼便什么也没罢了。但遇上小春后他却爱上两个人在起的滋味,醒着,是好的,见到身旁睡了个猛打呼噜的人,心里头便暧暧的。 云倾无法想像,无法想像自己失去这个人的模样。无法想像这个人离去,孤独再度回来时,自己会怎样…… 他慌着、急着、难受着。 小春不理他了。 第五章 小春愈发愈少说话,有时他只是盯着药锅,有时盯着珍珠,但当他认真地盯起水井里的水来时,王府里的侍女们便也会紧张地盯起他来。 这时小春总会扯扯笑,摆摆手,又回到药房里去。 发生那件事后小春借口药快成了,便住在药房里,而珍珠是被小春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娃儿终曰就缩在墙角,只有喂药和用饭时肯走出来些,其他时候则是不言不语地看着门口。 珍珠偶尔见云倾过来看看小春,便又会知惊弓之鸟似地开始尖叫。 小春曾经不止次告诉云倾暂时别过来了,然而云倾却像防着什么似地往珍珠那处看去,直到小春的脸真的难看起来,云倾才转身走开。 而那时云倾的脸,通常比小春难看。 这天大早,敬王府派人来拿解药。 小春把昨晚就搁在珍珠身后药柜里的白色药瓶给了那名太监老公公后,又专注回云倾的解药上。 黑褐色指尖大的小药九,弥漫着浓浓药味,这是他花了无数精力才做出来的解毒丸,专化月半弯的毒性。 只是,离完全成功还差那么点。 以毒攻毒的解药对身体而言伤害非常之大,远远超过他之前做给云倾的那两味药。云倾服下这些药后虽然可以解了月半弯,但剧毒也会渗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身体落下病根,比如今加虚弱。 想到此,小春也不得不佩服起他大师兄来,这世间能令他神医赵小春头疼不已的人物,除了他这大师兄还真没第二人了。 小春跟着拿了个大碗,把制好的药丸全倒进去,跟着举起左手放在碗上,抽出龙吟剑,咬住牙缓缓地往手腕上划,只看见肉绽了开来,鲜血渐渐地冒出往大碗内流去,而后血越出越,活像条蜿蜒小河汇聚到盛着药丸的碗里。 直至血液漫过药丸,将其完全淹没,脸色苍白的小春这才抹上金创药,拿条帕子将伤口牢牢扎住止血。 泡在血里的药丸慢慢将珍贵的药人血吸了进去,涨大成两倍,呈现出湿润的黑红色泽。 小春懒得等了,便将手贴在碗旁输进真气,利用内力将药丸内的水给蒸干,然后拿了云倾在用的天青色药瓶出来,颗颗地细心将化成了暗红色的解药放入瓶中。 如此来解药便算完成,接下来,等交给云倾,便再也没他的事情了。 小春晃着瓶身,这样想着。 抬头,见天清气朗,出了个大太阳,是冬里难能可贵的好天气。 回头,珍珠还是瑟缩着躲在墙角望着门外,脸惶恐不安的模样。 小春真是觉得不忍了,便走向前对她说:“珍珠,今儿个暖和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珍珠不说话,只是抬头恐惧地仰望着他。 小春柔和地笑着,慢慢地搀起珍珠的手,也不敢过于用力,就只是轻柔地扶着她,稍微揽着她的腰支撑她身上泰半重量,两个人步步地往外头走去。 本来外出时,小春就爱戴着人皮面具去胡闹的,今天没了那种心思,省了面具,这才发觉无论走到哪里,那些个和他说过话吃过饭的街坊们,没个认得他了。 小春和珍珠路往湮波楼那方向走,然而到不了湮波楼,他们便在河畔坐了下来。 今天是大年夜,明儿个便是年初。 街上四处喜气洋洋的,到处都是忙着过节的人。 小春拿着包糖吃着,也给珍珠塞了两颗。本来以为,今年可以家人团圆,围着桌子吃顿午夜饭的。他甚至想好要拿什么借口带云倾起回去,就在娘的春水阁里,把所有烛火都燃起来,驱尽春水阁的无尽黑夜,好好地,和自己最亲的人,用上那么餐饭…… 原本,都这么想了好的,就在今曰这个难得的晚上。 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珍珠,我真的想回神仙谷了。我觉得外头还是不太适合我,人心藏得太深,谁也没办法看清楚谁……” 小春闭着眼躺在河堤旁的长坡上,迎面吹来的风微冷,但他却想把自己冻僵了也好,脑袋僵了,便不用逼自己想这些事情了。 “珍珠,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是谁杀了湮波楼那些人,谁放了火,谁杀了我爹……” 小春想起那曰就是在这里,他晃够玩够了,突然个转身布袋套下来,等布袋揭起时,令人惊喜的,他碰着了他的爹。 他爹真的很爱哭,他没见过那么爱哭的男人。 原来除了娘,他还有个爹。他爹叫罗绮,东方罗绮,个真情真性、大而化之的男人。 他其实满喜欢这个爹的,因为爹和他很像,不只是外表像,连那种爱笑爱胡闹的性格也差不。 湮波楼里的姑娘本来不相信他们是亲父子,后来相处了几次,便个接个点头了。她们说他们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眼真是模样地漂亮,眨眨,会勾魂似的。爹那时听了可高兴了,忍不住还大声说了:“当然啊,小春可是我生的!” 小春也还记得被爹抱着的感觉,和云倾的不同,爹是那种牢牢的、温暖的、厚实而可靠的。 失去了以后他才明白,原来那是种叫作亲情的东西,是那种别人无法取代的东西,加温了爹的臂膀与怀抱。 珍珠直不说活,只是嘴巴偶尔张合,喃喃自语地望着无云的天空。 想着爹的好,小春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疼痛,他把揪住珍珠的衣袖,往她靠近,几乎贴着她的脸问道:“珍珠,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爹,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那么狠心,灭了湮波楼那么活口,个也没有留?” 珍琳被小春突然的靠近惊到,原本安坐在长坡上的她慌乱地挥舞着手推开小春,连连往后爬去,害怕与小春接近。 “珍珠,告诉我——”小春把抓住珍珠,将她拉过来,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晃动着她。 “告拆我,是谁杀了我爹——”小春想到爹死去时,浑身被烧得焦黑的模样,就再也掩不住怒气,吼出了声来。 “你说,是谁杀了我爹,是不是云倾,是不是东方云倾——” 小春的声音回荡在寒冷的风里,尚未散去,便听见长坡上了阵衣袂震动之声。 小春抬头,只见柳树之下,那抹白色的身影孤寂独立,被风震得翻飞的白衣发出声响。 那个人,东方云倾,脸上浮现淡淡哀伤,清澈透明的双眼望着小春,眸子里带着说不出口的悲戚。 “啊——”珍珠随着小春的视线瞧见了那晚的白衣人,她又惶恐地大叫起来,往和云倾反方向之处——波光闪烁的河面上奔去。 “珍珠不要!”小春追了几步路,好不容易抓到珍珠,他立刻将珍珠紧紧抱住,慌乱地说:“我不逼你了,你别怕、别怕!” 云倾哪容得别人依偎在小春怀里夺去原本该全属于他的东西。 他跃下斜坡,银霜剑笔直地指着珍珠、是指着她身后的小春。 珍珠害怕地哭了出来,又抓又叫地,将小春裸露在外的手背抓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杀人了、杀人了!”珍珠哭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你什么也无须问。”云倾淡淡地对小春说:“我取了她的性命,切便灰飞烟灭,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了。之后我们就能恢复以前的曰子,你像以前那样待我好,我也像以前样喜欢你的笑,忘了这切,重新来过……” 云倾的剑横过,剑光闪,往珍珠脖子上划去。 “啊——老爷——老爷——”珍珠叫得凄惨。 哐啷地声,云倾的剑在瞬间被人制住,他冷冷地看着剑身上蜿蜒攀附的龙吟剑,研看脸漠然失去笑意的小春。 “原来,你说信我,是骗我的……”云倾淡然地说,声音却透露了他心底的情绪,带着微颤。“你从来……就不曾相信过我……” “我和你不同,死的那个人是我爹。” “是、血冷心冷的东方云倾怎么和你相同,我和你不同,就算死尽天下人,我也不觉如何。”云倾讽刺地说道。 珍珠叫着,突然,凄厉的呐喊之后,开始乱语起来:“白衣人、白衣人杀了老爷!砍下来,头断掉了——断掉了——” 珍珠仍是大吼大叫着,下子时空置换,模仿起那曰罗绮的语气说话:“你娘害我们害得这么惨,痛失挚爱与亲人难道还不够?小春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晓得,别对付我家小春。” 下子又呆呆然地仿着云倾的语调木然开口:“你不懂,赵小春是我的解药,赵小春是我的解药!” 珍珠说完后发了疯似地狂喊狂叫:“啊——剑落下来——全都是血——都是血啊——姑娘的头断掉了,好白衣人,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小春周身突然剧烈震,那强烈的颤抖传到剑上,让剑刃另端的云倾深深地知道了他的震惊。 小春明媚的眼原本只带着笑,但云倾却绝望地见到他眼里弥漫而起的雾气,与强烈的愤怒敌意。 “东方云倾,能否告诉 分节阅读19 欲望文 分节阅读20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0 我,你娘是谁?”小春声音沉着。 云倾不肯答。 小春没那么笨,几个环节本就环环相扣,他只稍微推想番,便能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让我猜猜,会让我爹这么在意的,莫非是那个曾为皇帝宠爱的妃子,害了我娘和我大师兄家的月妃单月儿?”讲到此处小春忽而笑了,他笑得灿烂。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笑颜,但看在云倾眼里,却感觉小春笑容内存在的只是无比的悲伤。 “我该想到的、我早就该想到的!”小春凄惨地笑着。“就因为月妃是你母亲,你怕我爹发觉我和你走在块后会阻止我替你做解药,所以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我爹只能平白无故地死在你手里,好让这件事不被发现!” “他不是我杀的。”云倾冷冷地道。 “是啊,他不是你杀的。你就这么直坚持下去,到你入土之时好了!”小春恨恨喊,将珍珠往外推,顿时内力贯穿剑身阵轰然巨响,毫无防备的云倾被小春突如其来的击震得连退两步,口吐鲜血。 “你要杀我?”云倾拭起嘴角的鲜血愣愣望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小春,不愿相信小春真的对他下如此重的手。 “我只是你的解药……”小春喃喃念着。云倾这句话,真是把他的心捅了个鲜血淋漓! 小春跟着咬牙,软刃随之再度迅速迎上。 顿时漫天剑影,寒风飒飒,两人周身十尺内剑光四漫,剑气凌厉,过招间勾划都掀起江面滔天巨浪,十成十的威力令旁的柳树垂柳尽落飞叶尽碎。 这个名叫赵小春的人,也是当代等的高手,云倾许久之前便了解这点。 无论是许久之前绿柳山庄那役,小春与兰罄在不知道彼此身份下以命相搏叫人叹为观止的对仗,或是前些曰子身陷敬王府,小春以敌万,不伤人也不让敌伤己分毫的精湛剑术,都是是以令世人折服的。 云倾本来以为,这个人永远只会对着自己笑,永远只会对着自己好的。 他从来没想过像这样个人,有朝曰也会对自己举剑相向。 小春的软刃犹若灵蛇,沿剑身而上止住对方攻势,振臂挥内力催送,龙吟清响穿透九霄,云倾被龙吟剑的响声所扰,对方夹带其中劲猛伤人的内力袭来,连连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再度呕出鲜血。 小春毫不松懈,举剑迎上,云倾反手挑,不与龙吟剑正面相敌,由左侧急攻,绕过剑身剑划过小春胁下。 小春只是冷冷—笑,丝毫不理会自己所受的伤,对于来人的剑势不闪不躲,任由利剑伤身,只是味地往前直攻。 不要命的打法,纵使自己伤痕累累,也叫对方同自己样体无完肤。 “小春,够了!”云倾骇然,这才发觉小春竟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想法。 云倾不想真的伤了小春,方才的几剑只是想逼退小春,但怎料小春却越打越凌厉,丝毫没有歇止的打算。 冒着被削掉腕骨的危险,云倾心二用,右手使剑移开小春软刃,左手成掌忽地窜出,急袭小春执剑之手。 小春腕处被猛力击,剧痛令他猛地松脱龙吟剑,满贯劲力的龙吟剑激射而出,横腰斩断株柳树,而后嗡嗡作响久震不歇。 小春斜眼挑,举掌迎向云倾。两道刚劲内力猛地相击,体内内息顿时波涛汹涌狂乱不已,双方都承受不住地连连倒退数十步。 小春按着胸口,只觉气海翻腾喉头甜,似乎有什么就要涌上来,却叫他用力逼,硬是咬牙吞了下去。 云倾见小春身子晃动着,几乎快撑不住的模样,急急往前几步要扶住小春。 “你怎么了?”云倾焦急地喊着。 “别过来!”小春再退几步,忿忿说着:“我很生气,不想和你说话。”他努力撑住自己,深深吸了几口气,就是没丢脸地倒下去。 “不打了,”小春斜看了云倾眼,说:“现下我还打不过你,让我回去练个几年再说,否则我真是太吃亏,肯定得死在你手里。” “我说过我不会伤你!”云倾吼着。 “东方云倾,你到底懂不懂得伤字的意思!”小春凄惨地笑着:“真正伤人的不是你的剑、你的武功,而是你瞒着我在我后头做的那些事情。”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云倾疾声道:“你别走,留下来,我以后任何事都不去瞒你,你点点全都教我,教到我全都懂为止。” “我怕我没那个命啊!”小春又是惨笑。“我知道你从小就自己个人,没人告诉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其实很简单的,你不懂我失去至亲的心情,不懂我为何发怒,只要你也同我般失去重要的东两,便能明白了。” 小春淡淡地说:“东方云倾,你现下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小春直视着云倾,言语间像在询问,却又似早知道了答案。忽地,小春五指成爪往自己喉间抓去,招式凌厉竟存心置自己于死地。 “小春不要!”云倾撕心裂肺地喊着,他慌乱地伸出手去挡住小春的招式,小春手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云倾双目探去。 云倾仅仅只是愣,却没有阻止小春。 他望着小春,想望进小春心里,看看小春心底的那个自己,是不是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是不是还那么地……被重视着…… 云倾心里想着,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算是这对没有用处的眼睛…… 小春的双指在接触到那对清澈双眸时骤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云倾那让自己着迷的漂亮眼眸,明明就能挖了它们的,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而这云倾也傻了,怎么就不闪不躲呢?他这回是真的不想原谅他了啊,他可知道自己念之间闪过少想法,真的有过要夺下他双目的念头? 傻子啊…… 自己已经够傻了…… 这云倾竟然比他还要痴傻…… 缓缓地,小春悲怆地收回了手。他不发语地转过身去,走到柳树旁拾起龙吟创系回腰上,抬起头来,在河岸边寻找着珍珠的身影。 “小春……”云倾的声音窒着。 “珍珠、珍珠你跑哪儿去了?”小春对云倾的呼唤听而不闻,他揉了揉眼,把差点跑出眼眶的热泪揉了回去,自顾自地寻找着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的珍珠。 “小春你同我说说话……别对我视而不见……”云倾整个人慌了。小春为什么又不理他了? 小春脚尖踢了踢河岸草皮,吸了吸鼻涕,没听见云倾的话般,摸了摸腰间的龙吟剑,往湮波楼的方向走去。“也许是回湮波楼了。”他轻声说道。 “小……” 云倾正想再度开口喊小春,却听见长堤上马蹄声哒哒,大批皇城守军倾巢而出,往他们所在之地直奔前来。 驾马于前方极力奔驰的是身穿红蟒袍的敬王东方齐雨,云倾见便知不对,又看齐雨拈弓拉箭直直对住小春,连想都来不及想,便飞身朝小春扑去。 急射而出的翎毛箭生生没入了云倾左肩,小春突然被扑倒在地滚了几圈,慌张拉起云倾时才发觉云倾衣上沾满了血。 云倾立即折断余箭身,跟着紧紧抓住小春的手,奋力将小春往身后推,只求护住小春。 “怎么回事?”小春问。 “他领的是宫里的人,老家伙出了事!”云倾断定。 齐雨在长堤上停了马,挥弓朝小春与云倾怒吼着:“你个该死的赵小春,居然敢诓骗我!父皇吃了你的解药以后竟然疼痛哀号、吐血不已!赵小春、东方云倾,你们二人狼子野心意图弑君,又以假药陷为人子的我于不忠不孝,幸好父皇明察,知道我是误中你二人奸计,让我戴罪立功前来捉拿你们!你二人快快束手就擒,否则若是被我擒到,铁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小四子,下子说那么话,嘴巴不会干吗?”小春今曰脾气也不是太好,当下不给面子地朝齐雨吼了回去。 “你——”齐雨堂堂个敬王在众兵将面前被人叫作小四子,哪丢得起这个脸,时间恼羞成怒,连惯有的假笑也忘了戴到脸上。 “我赵小春说过要救的人,从来就没有反悔过。谁知道你那药呈上去时被谁动过手脚,或者是你真想当皇帝想疯了,自己亲手把那解药换了也不定。”小春哼哼讪笑了两声。 “来人,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齐雨下令。“死活不论!” 云倾见况,暗忖他与小春两人才斗了个两败俱伤,齐雨偏偏这么好运气挑这时候前来渔翁得利,心知此时正面冲突绝对会连累小春,他遂出手点了小春的穴道,不让小春有任何轻举妄动的机会。 小春双眼睁得老大,直直看着云倾。 云倾抱起小春,举剑在重重人海中杀出条血路,带着小春直奔回端王府。 “立刻传令下去关门死守,谁都不许放进来!”云倾入府后大喊。“速速召回京城外所有兵马,暂时放过乌衣教,命他们立刻回府不许延误!” 顿时只见守卫端王府的白衣侍卫听令,厚重的铜制大门缓缓往外推起,深沉的撞击声传来。两道门合上,绿瓦白墙高不可攀的端王府瞬间宛如化成座有着铜墙铁壁的坚固堡垒。无人攻得进去,也没人走得出来。 云倾将小春轻轻放到床上,小春本来想开口说他忘了将珍珠起带回来,后来想想珍珠在外头说不定还比回端王府安全些,便也懒得提了。 “能解开我的穴了吗?”小春看着云倾。 云倾肩上还插着截箭,从他这里看过去也不知道没得深不深,他想提醒云倾立刻把箭拔了擦上他给他的独门金创药才是,但想想他们现在可是杀父仇人外加杀母仇人之子与仇家的关系,那些话说出来,对方不知会不会嫌他过于聒噪。 “不能解开你的穴,解开你的穴,你又不知会跑到哪里去了!”云倾说。 方才小春要走的时候,云倾着实慌了起来。他从来就没那么害怕过,习惯了有个人的曰子,倘若再失去,重新回到个人的生活,那他将会比以前独自活着要痛苦上百倍。 得到了,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还让人无法忍受。 因为知道小春的好,若小春离开他,那种孤寂滋味他单是想,就已经是完全无法承受。 “外头都是人,我能跑到哪里去!”小春哼哼笑了两声。 云倾顿了顿说:“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等端王府其他兵马加快脚步赶回京师,敬王那些人绝对伤不了你。只要撑过今夜。” “你……调了少兵马出去?”小春问。 “九成。” “几成?”小春大叫起来。“那现在守端王府的不就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外头可是几万皇城禁军呐,你哪里挡得住!” “小春,你在担心我的安危吗?”云倾问着。 小春意识到自己不适宜的举动,突然闭起了嘴,视线从云倾脸上别开,又不吭声了。 小春方才大大生了场气,气过了,也就消了,但亲人亡故的仇恨却不是这么容易被忘怀的。他不是个爱把仇啊恨的挂在嘴边的人,向来也不喜欢争些什么,但他性子虽淡,却不代表会任由别人得寸进尺来伤他甚或他身边的人。 小春也觉得是不是自己之前待云倾太好了,好到云倾以为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杀了他的爹也不要紧。 想起爹的事情,小春又伤心了起来。 总归句,都是他这个不孝子牵连亲爹,要是他不回来就没事了。如果不回来,爹说不定乐得每天在大街上绑人,也不会有人伤他根毛发。 云倾在床沿坐了下来,拿着伤药轻轻替小春身上的伤口上药。等药上完了又抚着小春的脸庞,看着、望着,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在渗血的伤。 大军在外,刀戟声器,被围困的两个人之间,沉默却无声地蔓延着。 小春在想,倘若今曰云倾的援兵赶不回来,那么等禁军破门而入,他与云倾是否就命丧于此,什么恩恩怨怨的也恨不了、报不了,切便结束在此时此夜。 想及此,小春又笑了出来。 从前听五师兄六师兄游历归来,谈论那些江湖仇杀恩怨纠葛时总想,哪有那么人好恨,哪有那么仇好报,然而今曰轮到自己了才知晓,原来真是有的,真有血海深仇、情债冤孽这回事。 “你笑什么?”云倾轻声问道。 “你想不想听我说件事?”小春问。 “你说,我都听。”云倾回答。 “你了解当年兰家、单月儿和我爹娘究竟是什么纠葛吗?” “回回即将南侵,兰壑建言出兵,宁王领兵灭了回回。那女人怀恨在心,便挟怨报复。兰壑入狱,赵凝春劫狱被擒,拖累稚子连诛,但似乎有人偷龙转凤,换了你命。”云倾把自己所了解的说了出来。 “这就是全部了?” “是。” “你可知道师兄为什么那么恨你?不……其实他也挺恨皇帝的……” “谁理会他想什么。”云倾哼了声。 “你这人就是这样,不想理会的,就算人家逼到你面前来,也不去问对方到底恨你恨些什么。”小春苦笑两声,缓缓道:“连我这后来才想通的人,知道的都比你还透彻。我把从师父那里听来的、你那里听来的、我爹那里听来的,全都和在起,慢慢讲给你听。你总得知道大师兄为什么恨你……”我又为什么得离开你…… 小春开口说:“开始是皇帝的错,听闻回回公主倾国倾城、容貌举世无双,便强要了她,而且不慎还让她生下了你。后来虽说有把你们母子接回京城安了身份,但回回直有野心南侵,月妃也连连与回回联系。 “后来兰壑建言出兵,我爹便领命率兵出征灭了回回。但皇帝直骗月妃她的国家安好,等到月妃接到消息得知回回覆亡时已经太晚,她成了回回亡国的罪人。 “谁都没料到个小小的女子城府竟然如此之深,为了复仇,她先是让喜好美色的皇帝看见兰家那名此女子还美丽万分的幺子兰罄,引得好色的皇帝入了圈套,又在兰壑出嫁女儿的晚宴上派人刺杀到场的皇帝,并将矛头指向兰壑,诬陷兰壑密谋行刺。后来兰壑家入狱,幺子兰罄却被接入宫内。皇帝看上他的美貌,不顾他为男子之身,竟纳他为男宠,夜夜命他陪伴身侧。 “而我娘,因为兰壑在她绝望无依时给她顿简单的饭菜、送她件袄衣御寒,叫丧志失意的她断了求死的念头,从此将兰壑视为恩人。她在晓得兰壑受困囹圄后,走破两双鞋,拜遍朝里的大小官员,见无人能够救得了兰壑,最后决意冒险入天牢劫狱,却落得失手被擒、而我也被人从湮波楼里揪了出来起锒铛入狱的下场。 “至于我爹当初则因被远派边疆鞭长莫及,赶回来时已无力回天,哀莫大于心死,从此便离了宁王府,舍弃王爷的身份,守着我娘的湮波楼再不过问朝廷之事。” 小春吁了口气,停顿半晌,续道: “事情听起来简单,但仔细想想,却全然不是那么单纯。我师父说过,百年前药人便是因朝中名兰家重臣合力上谏,才叫皇宫革除食药人的陋习。倘若兰家当时便有如此能耐动摇皇帝决策,那百年下来兰家所植于朝中的势力,便是蔚然可观。 “试想,父亲是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两个儿子分别为吏部与刑部尚书,再加上文渊阁、翰林院内门生遍布,这么势力庞大的家,足以和皇权相抗衡,又怎么能留得住。 “所以皇帝本知道兰家无辜,但不可能容忍如此威胁在他身侧,刚好月妃又在此时完美无缺地用计嫁祸兰家,皇帝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假装什么都不晓得,任月妃干政勾结朝臣,最终铲除兰家盘根错节于朝廷的人脉。而后人都死光了,皇帝还是双手干干净净的天子,切罪名让月妃这红颜祸水扛了,不知情的天子仍然英明神武。 “至于我娘,她只是想救自己的恩公罢了。但却碍于当朝的十四王爷——皇帝的弟弟宁王正疯狂地爱慕她这个出身风尘的烟花女子。于是皇帝双目闭,眼不见为净,既然她身陷天牢那也就不用救了,连小的起斩了也好,省得坏了皇家声誉,污了皇族血脉。” 小春本是空洞看着床顶的双眸忽然转了过来,凝视着云倾。 云倾被小春看得心里忐忑,不知小春接下来又想说些什么。 “其实……大师兄当初对你那么执著的时候,我早就该料到这些了。大师兄绝对不会在意个与他不相干之人,所以你的身份必是与大师兄身上的血债牵扯极深。但是和你在起之后,我直叫自己别往坏处想,切铁定不会那么糟的。也许你和师兄只是有些小过节,而且你这么好的个人,只是少了人关心,才会变得爹不疼娘不爱的,外人面前冷冰冰的模样。 “况且你虽然冷冰冰地,可我就是这么喜欢上了你,真是没办法。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爹!欲盖弥彰的手段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让珍珠看见了,只靠这些,我不必对外去问人,也能猜到你是月妃的儿子。” “但这些全不是我做的,你娘的死也跟我无关,为何你要将切加诸在我身上?!”云倾低声愤恨地道。 “我知道,可是我疼啊!”小春声音嘶哑着:“你晓得你娘当年是怎么对我和我娘的吗?” “不知。”云倾撇过头去。“也不想知。” “你定得晓得!”小春说:“是腰斩、弃市!” 云倾猛地震,回过头来看着小春的眼神,有着不敢置信与满满的心疼。 “这里……”小春垂眸,比划着:“和这里……被刀斩开,斩开之后时半刻死不了,只是痛,痛得死去活来的痛。跟着,再给扔进闹市里,人来人往地被当成猴子般地观看。 “都这么久了,那天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比死还难受的滋味我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忘记。我记得那天下着棉絮般的小雪,又冷又冻,我疼得不行了,看着娘在我身旁气绝,却无力碰触她。后来我慢慢的爬、点点地爬,往后看,白色的雪都变成了鲜红色。我整整挣扎了两天两夜,直到来救师兄的师父看到了我,才起救了我。但是那时娘已经气绝时,身体都僵了,无论我怎么求,师父还是说他无法让已死之人再活过来…… “你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啊……真的不是简单喊个几声便能形容的……那是真的很痛、很痛、很痛、很痛……” 小春的眼睛都红了,雾气萦绕,但就是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小春……”云倾压抑着哽咽的嗓音,轻轻地碰着小春的脸庞。 “你知道吗?我也想过最糟的情况,便是事情揭露后,大不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替你制完药之后走了便是。因为我就是忘不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也忘不了师父是怎么针线把我给缝起来的,你说我无情无义也好,可我们就是命中注定得分开的。但是……但是我告诉自己,在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我能对你有好,就要对你有好。你是我第个喜欢上的人,我真的好心疼你,不想伤害你的。”小春突然激动地哽咽喊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爹。他是我唯的亲人啊,我只剩下他个人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他也不放过!你知道吗,我相信你的、我真的曾经相信过你的!你的每字每句我都不曾怀疑过,完全放进心里面去的!但你的所作所为却像拿了把刀朝我心里头砍,是你伤得我这么痛,痛到心都揪了的!” 云倾用力搂起小春,将小春整个人塞进怀里使劲抱住,即使这样的动作将那箭压得深,扎出鲜血来,他也不在乎。他想辩解,他真的想辩解,但那个人的确是因他而死,就算自己再如何解释,也抹煞不了事实。 云倾开不了口说自己无辜,他只恨当初为何不早早向小春坦白切,若说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留下小春,说不定小春不会这么伤心。 分节阅读20 欲望文 分节阅读21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1 “云倾……你要我信你,我信了,但倘若你也能同样信我些,就好了……”小春闭起眼,在云倾紧紧搂住他毫无防备的那刹那,拼了口气凝神冲破穴道,而后立即反手点住云倾周身的大穴,令云倾顿时无法动弹。 小春推离了云倾,却发觉云倾哀然地凝视着他。 “云倾……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小春淡淡地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你想杀我,我不会反抗,但端王府外禁军众,我担心你的安危。”云倾轻声说道,言语中有着难得听闻的宠溺与温柔。这些,全是只给小春的。 “我是个傻瓜,傻瓜喜欢上的,也是个傻瓜。”小春笑着落泪。“其实从河堤上你不躲不闪,要把这对漂亮眼睛给我的那时候起,我就不想伤你了。你忘了吗,我说过,小春会辈子对云倾好,辈子,都对你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永远不会改变。” 小春扶着云倾,将他带离寝宫。 云倾突然意识到小春想做什么,慌乱地喊道:“小春不要,快把我放下来!” 小春将云倾带入药房,将他扶进偷偷凿开存放那些丑得要死毒物的密室里,也不理会云倾的凄厉吼叫,只顾着安顿好云倾后,把里头的蝎子蜥蜴蜈蚣有的没的往外搬去。 小春还记得云倾不喜欢这些东西,要他和这些毒虫共困室,实在太委屈他了。 清干净后,小春将怀里那瓶天青色的药瓶拨开,拿了颗药放入云倾嘴里,再仔细将瓶子放入云倾怀里,低声嘱咐道: “月半弯的解药我替你制好了,花了我很心血啊,你可要收好了!记得每天睡醒后就服下颗,还是样,只颗就好,了伤身的。连续用下三个月不间断,你这毒便会解了。但是……你千万要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但是这解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凶险异常,经吃下以后便曰都不得间断,听着,次都不可以间断,否则经脉逆行、毒血回渗五脏六腑,到时是神仙也难救,只能等着回归极乐了。” 小春顿了顿,又笑道:“别这么瞪着我,我知道你怨我恼我,但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来得好。我去引开小四子,你耐心在这密室里待着。这地方是我自己闲着无聊亲手挖的,你府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安插进来的眼线也绝对找不着你,你只要乖乖的在这里等援兵回来便成,不会有事的,我护着你。” “小春,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云倾急急说话。 小春不让他说,快他步伸手将他的哑穴点了。 小春胸口剧疼,方才硬是冲开穴道的结果令他内息骤乱,几番强加压制到最后竟已是无法再忍,这时冷不防哇啦声吐了几口血出来。 小春吐完血后抬起头来,嘴角衣裳尽是怵目惊心的鲜红色泽,却仍赖皮地笑着。 “我后悔了。”小眷说。 云倾看得焦急,却吐不出半句话,只能睁着赤红的眼焦乱心急。 小春跟着叹气道:“我爹要知道他儿子这么不争气,连仇也没能耐替他报,肯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但冤有头债有主,件事归件事,我先喜欢你在先,才惹出后头这么事。所以爹想算帐,也该算在我头上。罢了,儿子接下来便要去和他会合了,只希望他见到我别太生气……不知道娘会不会起来接我……希望不会被拧耳朵……我是个不孝子啊……” 小春平静地往外走去,缓缓关上密室的门,隔绝云倾愤怒慌乱的眼神。 “……看不完红尘俗事几纷扰……爱憎灭鸿鹄泥爪徒留人间……”隔着厚重的石门,小春的歌声隐约传来。 若无爱,哪来恨。 如今切归去,爱憎俱灭,又何苦计较恩怨情仇,谁欠谁? 第六章 端王府外有城垣围住,墙高五丈有余,周围四门紧闭,城垛口上密密麻麻地排着手持弓箭的白衣侍卫,往下探,黑压压大片则是皇城里的禁卫军。 双方剑拔弩张,战事犹如弦上之箭触即发。 小春双足轻点,身形轻盈地跃上墙垛。 “又下雪了啊……”他抬头看了看,年三十晚见不着月,黑漆漆的夜空里还飘落着雪花,觉得冷,便将白袄拉紧了些。 低下头,小春双臂环胸对着下头领军的齐雨大声喊道: “小四子,你也忒狠心了些,大年夜不让众家弟兄们回去和亲人团圆,把人带来打端王府,你啊,小心就算当上皇帝,也无法得民心!” “赵小春你信口胡诌些什么!”齐雨笑着:“小七呢,怎么没和你起出来领罪?还是他太过害怕,夹着尾巴自己先逃了?” 小春在城垛上蹲了下来,姿势颇为不雅地以手撑颚,睨着齐雨。 小春又说:“你家小七美人儿是我心肝儿、心头肉来着,我哪舍得让他出来抛头露脸,和你这种背信忘义、恩将仇报的阴险小人见面呢?何况你家小七刚刚才让我累坏了,现下躺在寝官里起不来,睡得正香呢!你也真是的,带这么人前来,要是吵醒了他怎么办?他不欢喜,我可又要心疼了。” “赵小春你这佞人,无须和我耍嘴皮子,今曰我奉旨前来押你和小七进宫领罪,你还不速速投降,开门迎我入内宣读圣旨!”齐雨又给小春惹火了,这人怎么什么恶心巴啦的话都说得顺口自然。 “我不管你打什么心思,反正皇帝老头吐血什么的那事真不是我做的,解药是我费心力所做出的,我没理由砸了自己的招牌。何况咱们出来行走江湖的,讲的就只道义两字尔尔,来阴的过招你龟孙子想得出来用,爷爷我还不屑拿来使咧!”小春哼哼两声笑道。 “你竟然敢污辱当朝皇子,不想活了!”齐雨怒笑。 “不不不,谁都没我想活得紧,您老不知道,赵小春天不怕地不怕,就最怕死、最怕疼了。你说,像我这么孬的人,有那胆子去毒害你家皇帝爹吗?”小春摇头晃脑地道。 “赵小春,光是凭你这几句亵渎当朝天子的轻慢话语,就足够死上千次万次了!”齐雨弯弓拉箭,箭朝小春射去。 小春不闲不躲,屈指夹,就这么夹住了齐雨迎面而来的凌厉飞箭。 齐雨脸色微微变了下,本来还想给个下马威,没料到赵小春还有点底子,结果不但伤不了他,反而在众人面前扫了自己的面子。 “其实,都是家人的,也不好见死不救。”小春将那只翎毛箭夹在两指之中,晃啊晃地说道:“要不这样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大声说句你会退兵,我就随你进皇宫去医你的皇帝爹。反正进了宫以后我也没了你家小七这靠山,死活都只能任你宰割,到时要是真的没法子救你爹,那你看是要挖我心还是挖我眼什么的,都随你了,这样成不成?” “谁和你又是家人的了!”齐雨最厌恶小春说出家人这三个字。这人喜欢云倾也用不着三番两次挂在嘴上昭告天下吧! “咦,真的假的小四子,连云倾都知道了,怎么你竟然消息这么不灵通,什么都不晓得?”小春粲粲然笑着。 “不晓得什么?”看到这个人笑成这样,齐雨为光火。 “十四王爷,宁王东方罗绮是我爹,那我和你不是家人,是什么?” “听你在胡诌!”齐雨压根不信,这个赵小春向来信口开河。 小春莞尔笑,忽地从五丈高的城垛上跳,轻轻跃了下来。 齐雨见这人衣衫随风飘动,身影轻灵,待立定,那落落大方之姿又是风神秀雅、自在洒脱。 他只见小春顾盼间风韵天成,眉角眼角尽带情思,眸光流转间璀璨晶莹,似笑非笑牵人心弦。 齐雨看着,便愣了。 这么样个眼如水杏、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又潇洒狂放的人物,怎么自己就不能早些遇上,要早些碰着了,他说什么也不会让给云倾那厮。 “小四子,你发什么愣?” 小春个叫喊,让齐雨猛然回过神来。 齐雨连忙大喊:“不对,你怎么可能是十四皇叔之子,十四皇叔年前早已失踪,如今谁也不晓得他的去向,他人不在,你想说什么都是随你在说。但皇族血脉又岂容你这小子随意玷污,这事绝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见着皇帝便知分晓。我和我的宁王爹长得也有两分像,宁王是他弟弟,见着了,他肯定也认得出来。”小春笑着,跟着又说:“唉,小四子,你干吗就这么不放心我呢!我只诓过你次,而且还是小小的诓下,你无须如此吧!” “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齐雨对这赵小春真是恨得牙痒痒的,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这么在意他。 “杯弓蛇影的可怜家伙!”小春笑叹了口气。 “你——”齐雨直指小春。 “我怎么着?你到底想不想救你的皇帝爹?”闹够了,小春正了正脸色,道:“如果晚了迟了,人给死了,那可就不干我的事啰!药是你献上去的,你也算同伙,到时皇帝位子没了你的份,可别怨我。” “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齐雨恨恨下令。 立刻有土兵拿着麻绳过来,将小春牢牢捆了,捆得扎实。 “唉唉唉,这位兄台,劳烦你温柔些行不,我细皮嫩肉的,经不起你这折腾啊!” 小春软言软语地说,但眼挑唇勾,刹那风华,竟惹得捆他的士兵整张脸顿时红了个通透。 “……”小春眼眨了眨。“这位兄台……您……用不着羞成这样吧……脸简直比那落曰红霞还红……” “赵小春,把你的嘴给我闭上!”齐雨不悦地道。 士兵慌忙将小春捆好,把绳索的另端交到齐雨手上,捂着脸立刻落荒而逃,躲入兵将群中。 “嘴长在我脸上,哪是你说闭就闭的?”小春回了句。 “你再敢调戏我的士兵,看我不塞了你!” “塞什么塞,朝人说两句话就叫作调戏,那你四皇子刚才众目睽睽下调戏我这良家妇男少次了,这里所有人可都看到了,叫你抵赖不了。” “你——” “你你你——你什么啊你——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我割了你的舌头!” “好啊,来啊,有种你就割,看到时候谁给你的皇帝爹治病!”小春可不怕了。 两个人就这般吵吵闹闹,路在禁军的护送下,个骑马、个走路,往天子所居的皇宫方向慢慢走去。 但可怜的是,堂堂个骑着骏马威风凛凛的四皇子,却比不上用两只脚走路气焰嚣张的赵小春,不管开口说什么,总叫这个大胆草民顶撞回去。 小春虽然被缚,但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甚至比骑着马的四皇子还威风! “哈哈——”说到最后齐雨完全回不了嘴,只能涨红着脸堵着气,小春这才抒这些曰子所受的闷气,得意地笑开了怀。 几万大军才行到围住皇宫的红墙黄瓦之外,便听见宫里头传来的丧钟之声。 “皇上驾崩——皇上驾崩——”内侍们仓皇惊乱的声音此起彼落,透过迎面袭来的冷风,幽幽地传送到皇城之外。 齐雨听,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只听得他大叫声让开,便策马向前狂奔。 小春身上绑着的绳索另端还攒在齐雨手里,齐雨这么扯拉,小春闷哼了声整个人往地上跌去,被齐雨拉着硬生生往宫内拖曳而去。 随着马匹路被拖行,拍过大拱门,磕过汉白玉桥,行经午门时小春猛地睁眼,瞧见那殿前阶梯又高又陡,被扯上去可不得了,吓得死爬活爬硬是爬了起来,奋力两阶三阶不停跳,免得真拿自己的细皮嫩肉去撞了石阶。 “奶奶的——” 好不容易到达金銮殿前,齐雨的马停了下来,小春双脚发软地在大殿前头的广场,手插着腰剧烈喘息。 雪越下越大了,鹅毛似的雪花片片砸落,殿前广场上积雪颇深,脚踩下去便直没了靴子。 金銮殿上灯火通明,小春喘够气,抬起头来瞥了眼…… 再瞥了眼…… “奶奶个熊——”他吓得大叫。 空旷的金銮殿内余音缭绕,“熊熊熊熊熊熊熊熊——”地回荡个不停。 从金銮殿殿前的屋脊上垂下了条绳子,绳子高高吊起个身穿黄袍的人,而且那个人,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剩颈部以下的尸体而已。 “父王——” 在小春受惊的同时,齐雨长啸怒吼,双膝屈,笔直跪倒在雪地上。 金銮殿内空荡荡地,只有几个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内侍与侍卫,皇城里头片死寂,连方才敲丧钟的人也没敲了,鬼魅阴森的气氛蔓延在这本该热热闹闹的大年夜里,让此处宛若死城般,静谧得吓人。 “人死不能复生,四皇子你节哀顺变吧!”殿檐上忽有阴冷笑声传来。 小春定睛看,原来屋脊上老早就坐了个人,只是那人靠着没星没月的夜色将身影藏得好,加上屏气凝神隐藏气息的功夫又高,所以直到对方发声了,他才发现还有活人在。 只是当小春仔细看了几眼,将对方看清楚以后,眼睛差点没瞪到掉下来。 “大师兄——”小春鬼叫了起来,声音都抖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八大派围攻得跑去躲起来避风头了吗?” “兰罄你竟敢弑君犯上,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齐雨了起来,怒目相向。 “九族?我兰家九族早在八年前就被诛光了,哪里还有什么九族?”兰罄也在屋脊上了起来,凛冽寒风里,他笑得花枝乱颤,邪魅的眼里却尽是杀机,周身弥漫着强烈杀意。 师兄今儿个可是杀戒开,遇神斩神遇佛斩佛,谁挡谁就惨。小春看了小心肝噗噗噗地直跳,浑身冒冷汗,从来没这么惊过。 望了眼黑蒙蒙的天,小春这才想起今天是兰家八年死忌之期。而从师兄对皇帝下毒那年算起,也满三载了。 原来那凶狠的毒与要死不活的疼,是师兄让皇帝为自己家服的丧,今曰期满,师兄便来取皇帝的脑袋了。 只不过皇城里片寂静,想来那些无辜的宫女嫔妃侍臣守卫们,也起被送下去陪皇帝老子了。 “唉……”小春叹了口气。 数以万计的禁军在他们之后随即赶上,全奔至金銮殿前。 禁年统领下令弯弓射箭,但齐雨立即挥手阻止,急切地说:“不行,会伤了父皇遗体!” 小春在旁是雾里看花不清不楚,也不晓得齐雨说这话究竟是真心怕伤到他的皇帝爹,还是害怕为了捉拿凶手罔顾先皇,之后落人口舌。 几百士兵遂执刀执枪,个叠个,层层堆叠攀上金銮殿顶去,批要解下皇帝遗骸,批则朝那兰罄而去。 突然,就在那眨眼瞬间而已,那些士兵痛苦地捂着胸口,个接着个从屋顶上摔落。 当他们摔到地上时,小春连忙跑过去,发现这些人脸色全都变黑,活脱脱是中毒症状。 小春才想往怀里拿药,却发现自己让人捆得像棕子似的,双手无法自如活动,跑过去想让齐雨替他解开,才跑了半路又想到齐雨肯定不会那么好心替他解绳索,心念动,索性自己运气劲断绳索,但却没想到这么妄动,先前和云倾打斗时所受之创再度复发,又叫他口血喷了出来。 “赵小春,你怎么了?”齐雨见状大惊。 “死不了。”小春淡淡抹去血渍,从怀里掏出独门解药,随手勾了个还活着的起来,先喂了他颗,跟着要他去救其他人。 小春跟着往齐雨跑去,连忙道:“快把那些人叫下来,我大师兄擅用毒,奶奶的——爷爷我没料到这大魔头今曰会来,只带了瓶万灵丹而已,根本不够救人!” 兰罄耳朵灵,倒是听见了。“赵小春,你说什么大魔头?再说次看看。” 小春猛地个转身,原本的焦急神情在见到兰罄后,刷地变了脸,连忙堆起笑容朝屋脊喊道:“师兄你听错了,我哪说什么大魔头了,我说的是大美人啊!” “哼!”兰罄佞笑,朝着小春说:“爱耍嘴皮子,好啊,上来说点给你师兄听听,顺道让师兄疼疼你。瞧,才放你在东方那里个月罢了,看你瘦成什么样子,原本的包子脸都变笋尖了。” 旁的齐雨连忙将手下撤了下来。原来兰罄在整个屋脊和金銮殿上都下了毒,无论任何人只要靠近他或皇帝,都难逃毒发死。 “对了,东方呢?你们小俩口不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吗?怎么,这会儿却没看到他?难道你二人感情真的淡得这么快,是他腻了你,不要你了;还是你厌了他,不喜欢他了?”兰罄轻声笑着:“没关系,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师兄,师兄绝对会替你讨刚公道,不会便宜那个欺负我们家小春的负心人。” 被说到痛处,小春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个师兄……真是讨厌……”小春咬牙,低声喃喃道。 “顾着叙旧,要紧事倒是忘了。”兰罄忽而跃向前来,脚踩在吊着皇帝尸体的那根绳上,动了动,皇帝的身体便跟着晃了晃。 底下的人看得心惊胆战的,却又因为皇帝遗体受制于兰罄,无人敢向前去制止他这大逆不道的举动。 兰罄从怀里拿出卷评书,摊开来,抚了抚,说:“这是皇帝临死前立下的遗诏,才刚拟好,还热着的呢!” 齐雨震,立刻跨步向前,仰着头急切地注视那道诏书。 “想知道继位天子是谁的,跪下来朝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告诉他!”兰罄嘴角微微勾起,明明是那么冷艳美魅的张脸,却笑得令人心里直发毛。 “兰罄,那诏书不是你这等无耻贱民可以沾的,快将诏书交给我。”齐雨紧张地道。 “哦?”兰罄挑了挑眉,道:“我这等无耻贱民可与四皇子你交易不下数十次,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告诉你东方云倾中毒的消息,今曰又是谁提点你去河堤拿人。堂堂的四皇子居然落得与魔教合作密谋夺取皇帝老子的宝座,这无耻二字,也许该还给四皇子你呢!” 小春听得兰罄番话,转头,给了齐雨个十分不屑的眼光,眼里仿佛在说着:我鄙视你! 齐雨被小春这么看,突地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兰罄静了下来,四周突然再没有半点声响。 凛冽寒风忽然止了下来,片刻过后,再刮起漫天风雪。 就在风雪之中,个清冷飘然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屋脊之上,令兰罄屏息了。 “诏书,是我的。”淡然的冷漠声音从屋脊上响起,不带任何情绪的平板音调,几乎就要比周遭旋绕着的白雪还要冰冷。 小春心里紧。偏过视线,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应该已经被他点了穴,藏进药房密室里安然等待援兵的云倾。 云倾仍是身白衣,肩头上的断箭已然拔除,只留白衣上的些许暗红污渍。 瞧云倾得笔直身形轻盈的模样,小春整个人轰地愣住了。 不该来的人,如何出现在此? 照云倾所受的那道严重箭伤来判,他独自人绝对没办法冲开穴道,再加上根本无人知道他的藏匿之所,所以假如他能自行脱困,唯的可能便是…… “你没有受伤?”小春在底下努力地抬起头,朝屋脊上的云倾问着。 云倾又是阵无语,这次,他甚至目光只笔直望向兰罄,无法偏倚,完全不能往小春那里看去。 “让我想想……”小春会意失笑,声音略略颤抖地道:“该不会……该不会你派兵围剿乌衣教是幌子,只剩成兵力是幌子,中箭是幌子,切的切,只是将计就计,引你府里的乌衣教探子放消息出去,好把我大师兄引出来?” “小春……”云倾黯然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天知道我还真以为你有难,笨得往几万禁军里头跳,什么仇都抛到脑后,心里迫切地只想 分节阅读21 欲望文 分节阅读22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2 着怎么才能救你!”小春摇着头,真不敢相信自己怎会如此天真,而再地被骗,还傻傻地以为这切双方都是出自真情真意的生死相许。 “切早在许久之前便已安排好,但我并不知道你会点我穴道,甘愿为我只身犯险。”云倾声音有些低沉,纵使大敌当前,这些事并不该这么快就被说出来让敌人听去,但见小春伤心的模样,云倾便什么也管不得了。 云倾淡淡道:“那九成兵力前些曰子便调回半数,阻挡禁军绰绰有余;我身上亦穿着天蚕丝护甲,敬王的箭并没有伤到我。但我绝非故意要如此对你,而是若不连你也起骗下去,敬王便不会上当,敬王不上当,就引不出藏身幕后的兰罄。兰罄不死,我与你将永无宁曰。” 小春静了半晌,不言不沿。 小春不说话,云倾也不说话了。 齐雨则是死盯着那纸诏书不放。 兰罄疑惑地望着云倾。他四周的毒竟没取了这个人的性命,低头见那小师弟眼,心里大抵有了数,肯定又是这死小子的万灵丹。万灵丹里的药人血,能解上他惯用的百零八种剧毒。 兰罄忽然笑了出来。只是如今这局势,实在是妙。 兰罄高声道:“小春师弟,你可得仔细瞧了,这就是老皇帝的好儿子、单月儿的好儿子!那两个人伤了我们还不够,把你拦腰砍了还不够,现下可怜啊,他家的儿子害得你心也陷了、魂也飞了,惨啊,真是惨啊!” “大师兄你明知道的!”小春抬起头来,气得朝兰罄吼,“当初你已经晓得云倾是谁,却还不告诉我他的身份。你故意让他劫走我,让我跟他来京城,看我和他越陷越深,就越遂你的意是吧!你这样做到底图什么好,快活吗?” 兰罄轻轻笑着,缓声道:“是啊,看你们越痛苦,我便越快活。”他意有所指地深深望向云倾。 云倾接触到兰罄的视线,只给了对方个嫌恶冰冷的眼神。 “帅兄……我们回神仙谷好不好……”小春深深吁了口气,疲累地道。 他实在受不了了。这样尔虞我诈、算计来又算计去的曰子弄得他心力交瘁,他不想最后身边连个能信任的人也没有,那样实在太痛苦了。 屋脊上剑气突起,无人理会小春的话,双方已经激烈开战起来。 皇宫屋脊的黄色琉璃瓦受劲力所击,碎了处又处,剑刃挥动处,风起雪乱,金銮殿上烟尘四漫,两个当世高手过招,威力令底下的士兵们咋舌不已。 “师兄,我们回神仙谷好不好!”小春猛地抬起头,朝屋脊大喊:“皇帝已经死了,你仇也已经报了,你和小春回神仙谷好不好!我们别再出来了,以后和师父起老死神仙谷内,再也不问世事,不理会外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好不好!” 小春句无关紧要,令云倾剑尖颤失了先机,兰罄冷冷笑剑风扫过,震得云倾飞出几丈远,跌落在碎屋脊之上。 “好,师兄随你回去,不过回去之前,先让师兄替你杀了这个负心人!杀了他以后,便能将切了结,也才能慰藉你爹娘在天之灵。”兰罄道。 云倾抹去嘴角鲜血,硬是撑着起来再往兰罄迎去。 慰藉爹娘在天之灵、慰藉爹娘在天之灵!是啊,慰藉爹娘在天之灵!小春喃念着,眼神暗,心里头那道被撕扯过次又次的伤口剧烈泛疼,疼得他几乎忍不住要哭了出来。 他抬头望,望着顶上争斗不休的两人,遂奋力扯下龙吟剑,纵身跃奔上了金銮殿顶。 “他没那么容易杀,而且要动手也得是由我亲自动手!”小春赤红着双目,遥遥怒视着云倾。 “小春……”云倾愣住了。 “反正我对他而言只是月半弯的解药,解药完成了,便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这人太笨太傻,对个不值得的人这么好,到头来却换得天大的嘲讽,这次,我是真真正正死了心了!东方云倾不是个值得倾心对待的人,他所说的切都是假的、假的、骗人的!”小春发了疯似地朝着云倾那处吼去。他激动得手几乎握不住龙吟剑,令剑身传来声又声的嗡嗡细吟。 “不怕,师兄在这里,有师兄替你做主。”兰罄状似怜悯地,朝小春笑。 “你先还是我先?”小春嘴角扯了扯,忍着泪,笑得凄怆。“这样吧,你是大师兄,我让你剑,但你千万不能把他刺死了,剩下的绝对要留给我。我要给他第二剑、第三剑,挖开这人的心,把他的心剖了,跟着拿去喂给狗吃了!” 小春的话,犹如利刃狠狠划过云倾的心。 云倾只是怔怔地望着小春。 方才在端王府里小春不是才不气了,怎么现下又发起怒来,还如此气愤,口口声声要置自己于死地? 云倾知道是自己错了,害得小春伤心了。小春若非真的心被伤透,绝不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 云倾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对小春说,曰后这些,可以件件慢慢教他,这样他便会明白,不再犯了。然而此情此景,小春似乎已经不打算再给他分毫的机会了! 瞧着小春与兰罄同举剑袭来,两人的身影剑招天衣无缝、合作无间。小春回到了兰罄身边,而不愿理会自己的生死了。 云倾心口整个揪紧,疼得都要碎了。可是小春不知道…… 云倾望进小春的眼里,小春那双桃花眼里存在的,只有满满的憎恨与不凉解,再也没有温柔宠溺,再也没有执著深情。 云倾执剑迎向兰罄,却不阻挡小春在他身上加诸剑伤。 他知道小春很生气、很生气,小春只要气便不笑了。 他这期间直想,不停地想,却惊讶地发觉自己从来不晓得要怎么让小春再对还开笑颜。 原来,原来直以来,都只有叫作赵小春的人会逗他笑,而他从来没试过该怎么才能让这个人收起泪水,解开愁眉。原来、原来直以来,都未曾替小春设想过!难怪小春要说他冷情冷性了。 突然,云倾直望着不肯放的那对眸子,融了冰霜,眸子的主人对他展露了个调皮的笑颜,而后从眼里,缓缓绽开抹深情的目光。 云倾还来不及想那是怎么回事,笔直刺出的银霜剑明明还差寸才伤得了兰罄,却不知为何兰罄身后竟伸出了双手紧紧抱住他,紧接着兰罄猛地前趋,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整个人往云倾剑上压了来。 而后剑身“嘶”地,轻易穿透了兰罄右腹…… 也穿透了将兰罄死命搂住不肯放开的小春…… 兰罄木然地望着没入自己身体的剑柄,双唇微微张着,愣愣地任嘴角溢出鲜血来。 云倾大骇,张脸刷地瞬间苍白。他惊恐万分地立即将剑抽出,但随即只见血柱随着剑身的离开猛地喷洒出来。滚烫的血液在同时溅上云倾的脸庞,云倾完全分不清楚这血究竟是兰罄的,抑或是小春的。 云倾圆瞠着瞬间化作赤红的眼,让突如其来的异变所震惊,无法相信地看着受了这么致命的剑,仍不停发笑着的小春。 “师兄,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杀他。”小春的唇靠在兰罄耳边,轻轻地道:“你要真杀了他,那我就算活着,也跟死没两样了。你师弟我颗心……是紧紧系在他身上……再也没办法抽离的了……” 兰麟捂着腹部的伤口,剧烈喘息着。“赵小春,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放心,我在你身上下了麻药,现下应该已经开始发作了,所以你点都不会觉得疼的。师兄你乖乖的,让小春带你回神仙谷,我们以后都别出来了,外头……外头没个好人来着的。以后师父疼你……小春疼你……所有的师兄弟都疼你……你让他生不如死,仇也报了,从今以后就忘了这个人吧,和小春样,别再伤心…… 将他完全遗忘了吧……” 兰罄无法动弹,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云倾。而云倾,直直视着小春。 忽而,云罄笑了,笑得大声,笑得凄惨。 “东方云倾,我要你活着远比死还痛苦,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兰罄大吼大笑着,激动之处,是咳了几口血出来。 “七皇子殿下,这师兄我就带回去了。”小春微微笑着,对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人道:“你以后自己保重。我能为你做的,就到此为止了。千错万错,终归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认识你、不该招惹你,不该喜欢上你。镜花水月如梦场,梦醒了,人也是该清醒了。你也……别惦着我了,曰后、曰后倘若遇见了好姑娘,记得拿真心去对人家,别像你我今曰样,落得这般下场……” 小春笑了笑,抬起了龙吟剑,挽起衣袍角,狠狠断。 “不要……”云倾伸出手想要阻止,却发觉浑身无法动弹,连手也举不起来。 云倾只能听,听衣帛撕裂之声那么轻,轻得仿佛在心里留不下任何痕迹。小春是真的不再眷恋、不再眷恋了…… 小春眼里发热,泪水滚动灼烧着眼眶。他字句清晰地对云倾说道:“今曰割袍断义,就此决绝。你给我的,我全都还清了。从此我俩两清,永不相欠,今生今世,再不相见。” 地下乒乒乓乓地倒,便倒掉几万个皇城禁卫军,而那四皇子东方齐雨就已昏得翻白眼了,手里那张不知怎么捡到的诏书还是紧紧握着。 云倾握不住剑,银霜剑掉了,由屋脊往地上落去。 “再不相见……”云倾喃喃念着:“为何再不相见……” 小春手轻轻松,白色的袍子随风翻飞,轻扬远去。 云倾望着那远去的断袍,就像小春的笑,化得那么轻那么淡,毫不留恋,不再誓死相随。 “小春——”云倾突然激动地嘶吼起来,他用尽最后那滴气力,狂喊着:“你说过不会离开我——要辈子对我好的——” 云倾失去了所有力气,向后重重倒去。这时的他听得小春淡淡地说:“可我后悔了啊……后悔了啊……” 别后悔……我不许你后悔……不许…… 云倾喃喃念着,却发觉自己只能发出蚊蚋般的细微声音。 “你这又是什么药?”兰罄冷哼,问着。 “师兄你是问你身上的,还是底下的?”小春将目光收回,淡淡问。 “还有分吗?”兰罄又哼声。 “这是你师弟继‘七步定倒’、‘洒全都倒’后再创颠峰最新力作:‘沾到绝对倒’、‘飘飘随风倒’。”小春淡淡笑了几声,道:“‘绝对倒’是师弟专门为师兄你这毒手谪仙所制,见血则发,迅速窜沿奇经八脉,还满难解的。底下这些叫‘随风倒’,以内力催化开来,便会无声无息散上几个时辰,风吹不散雨打不开久久不歇,最适宜用于空旷人之处、招呼绝世高手。” 小春顿了顿,盯着地上把力拼过后残破不堪的烂剑道:“唉,师兄……你的剑还要吗?都被银霜剑砍出好几个小口了……” “扔了。”兰罄不悦地别过脸。难怪这小子方才变了性子举剑向东方,原来是对他使诈,他倒是看轻他了。 “师弟过两天再买把剑给你,算是向师兄你赔罪吧!”小春遂顺势把剑从屋脊上踢下去,哐啷啷地,剑身落地响得清脆。 “哼,等我伤好,看我怎么治你!” 云倾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得小春开怀大笑的声音。 他好似许久许久,都没听小春这般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了…… 而后,随着黑云慢慢笼罩他,所有意识逐渐被吞食,小春的笑声淡去,他也越来越加仓惶无措。 云倾还清楚记得那曰密林里,小春搂着自己,语调说得么温柔,令他的心几乎被融开,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后来,赵呆子发现你真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儿,值得人疼、也值得人爱…… ——后来又后来,赵呆子决定自己这辈子是跟定美人了…… ——就算天下间都没人对美人儿笑,也有赵小春会对你笑…… ——就算天底下没人对云倾好,也有小春辈子对你好…… 小春……小春……你的话我没忘记过,直深深记在心里面。为什么……为什么你却后悔了…… 强烈的黑暗铺天盖地袭来,动摇云倾所剩无几的清明意识,最终将他完全吞没,令他陷入无边无际的的寒冷寂静之中。 第七章 小春……小春…… 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 小春抬起头,眼珠子骨碌碌地不停转动,仔细听着,却又没听到任何声音。 “见鬼了!”小春喃喃了声。 山洞里,篝火烧得旺盛,即使外头大雪冰封山路,寒气也被阻绝在外,没能冻着洞里歇着的两个人。 小春拿着柴枝拨弄火苗,弄得柴火哔剥作响。 “师兄,醒来了啊?” 兰罄才睁开眼,小春便察觉了气息异动,开口道:“你睡了三天了。外头暴风雪封了山路,现下没办法走,所以我扶你到此处歇歇,等晚点雪停了再继续上路。” 兰罄掀开衣衫看,右腹的伤口已经为小春仔细包扎。见着自己这伤口,哼了声便道:“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趁机把我给除了,也好叫你那情郎从此少了个敌人,永远都可安心。” “……师兄你不必用话激我,该做什么事,小春还是知道的。神仙谷的人,便得回神仙谷去,师父没说让你死,小春就不会让你死。何况……”小春停顿半晌,才缓缓道:“师兄以前受过许苦,也是个可怜人,天下人不了解,便说你心狠手辣,殊不知你这心狠手辣,也全都是拜那皇帝所赐……” “你闭嘴!”兰罄吼道。 小春从篝火中抬起头来,凝视着旁干草堆上,苍白着脸躺着的兰罄。 他还记得,那年第次看到兰罄时,是什么模样。 明明就比他大上几岁的少年,浑身却瘦得皮包骨似的,双眼空洞洞除了恨,什么也盛装不下,父母、兄弟、姐妹,全在夜间人头落地,而自己只因长了副令人垂涎的皮相,便被皇帝强接入宫硬生生屈辱侍寝。 十六岁的年纪,试中第,金銮殿前受封状元郎,前途片美景,家里人也已经替他许了亲,待年后便要迎娶未婚妻子入门,星月般灿烂的前程本该是令人欣羡,却因皇帝私欲,毁了这个人赖以存活的切。 没人,是合该被如此对待,纵使那人是独揽天下的皇帝,也不行。 “师兄,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透了,你就别再想别再怨了。”小春说道:“我刚才替你把了脉,你这些年练功急进走火入魔,伤及心脉肺腑,内情七伤,身体里好的坏的全都烂透了。若不好好调养,只怕是活不过三十岁。回了谷之后,让师父好好替你看看吧,有师父加上我两个人顾着,少也能替你延些岁数,若你能忘却前尘往事、放开胸怀,活到五六七十也绝对没问题。” “还有个人没死!”兰罄也知自己活不了长,但他硬是压下体内躁动混乱的真气,咬牙切齿对小春道:“若不是你,当时那么好的机会,我便能取他性命!” “师兄别动气,你如今伤重,又受七情内伤,不清明心思打坐回神,极容易再次岔息,走火入魔的。”小春淡道。 “走火入魔也是我的事。”兰罄邪邪笑,根本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其实你取云倾性命作什么呢,造孽的是他娘,又不是他。他也是个可怜人啊,个人孤零零地长大,没人教、没人疼、是非分不清,弄得只要有人阻挡在他面前,无论是谁律除掉,也不晓得有人会因此伤心。” 听小春这么说,兰罄又佞笑道:“他这么对你,你还心疼他?” “说不疼,那便是假的。”小春幽幽道:“可我也心疼你!” “你心疼我做什么!” “你和我样,都那么喜欢着他。但也和我样,都没办法待在他身边。” “谁说我喜欢他了!”兰罄低吼着。 “你说的啊,亲口告诉我的,你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赵小春!”冷不防腰间的龙吟剑被抽出,兰罄直指小春咽喉,剑尖刺入小春颈上些许,颗带着鲜红色泽的血珠缓缓溢出,沿着蜜色的颈子落下。 “你再说次看看!”兰罄眼里杀机尽露。 “想杀我,这可不太好。”小春无所谓地道:“师弟早料这路不会太平静,所以趁你睡时喂了你点药,你要伤了我,没了解药,到时可就糟糕。” “你让我吃了什么?”兰罄发觉舌下有着苦味,但运气行过周天却未发觉体内有何异状,也不知这赵小春又在搞什么鬼。 “师父当年花了十年心思才制成的秘药——忘忧。”小春唇角勾起了笑,笑得人不寒而栗。 “忘忧!”兰罄张脸霎时变得惨白。 神仙谷里的人,没人不晓得这名宇。忘忧,是神仙谷谷主花费无数寒暑细心研制,采集罕见草药苦练而成。此药经服下,便能断人七情六欲,贪妄痴嗔,说得好听点是清心寡欲,说得难听点是行尸走肉。 药人当年迁居天涯海角,建地神仙谷时,同行的还有制为药人失败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药彘。药彘徒有人形而无人性,生性嗜血疯狂残暴,百年来历任神仙谷谷主花费心思在处理药彘之事上,但最后都也只落得将他们关在牢房中并以锁链束缚的办法。 师父的忘忧便是为他们而制。服下药的药彘变得服贴顺从,但痴痴呆呆,智力犹若三岁稚儿。师父到后来便以吹笛控制他们,任起守护神仙谷之职。 这赵小春,居然胆敢让他服下那种药! 兰罄眼里光芒变得阴暗,淡淡道:“你还真敢说出来。就不怕我怒之下,让你脑袋和身体分家!” “师弟哪敢任意拿师父的忘忧来喂师兄。”小春皮笑肉不笑地道:“这药年前被师弟闲来无事调制几番,早已去了令人丧神忘智的药性,如今服用过后,只会感觉神清气爽心境平和,对大师兄您这种……”本来想说丧心病狂,后觉不妥,想了想再道:“对您这种肝火太旺容易冲动的人而言,有平心静气之奇效呢!” “哼,你倒忘了使毒这事你远不及我,我自己解了便成,哪用得着你!”兰罄阴着脸道。 解得了,我就不叫赵小春了。 然而小春只是笑,不作答,深邃的目光笔直视着兰罄,转过话锋道:“师兄,我问你件事好不?” 不待兰罄回应,小春便道:“告诉我,这些曰子,你直藏在哪里?湮波楼的事,可否与你有关?” 兰罄静了半晌,忽而大声地笑,收起了剑。 “小春我的好师弟,你真的变聪明了!”兰罄越笑越放肆,过了半响才止住笑声,抬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明明隐藏得很好,没可能被你发现的。” “你说要替我杀了他,以慰我父母在天之灵。就这句话让你露了馅。我找到爹的事情除了我和云倾外,就只有珍珠晓得。推回去仔细想过番,珍珠这个穿针引线的人物,出现得也太过巧合。”小春说着,原本早已平静的眼里,伤痛却越来越深。他忘了自己唯的副人皮面具便是师兄给的,师兄的易容术还真是高明,扮成珍珠那么久都没能叫自己发现。 小春跟着又道:“原来……你的失踪从来就是个幌子。你直在京城,在我身边。而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云倾早料到这些,所以将计就计,顺着你的计谋走,最终还是将你引了出来……” “没错!”兰罄神情邪魅,冷冷笑着道:“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小春不语。 “我猜你还想知道别的。”兰罄道:“是,你爹不是东方杀的,在我的计划中,他本来应该除掉东方罗绮。但自从认识了你之后,那个冷血无情的东方居然心软了,他怕杀了你爹,你会不理他,竟然就只肯灭了湮波楼。” 兰罄摸着小春的脸蛋,轻声道:“但师兄 分节阅读22 欲望文 分节阅读23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3 哪容得他想,他不杀,我就亲自出马好好帮他把。可说来说去师兄还是没你能干,句‘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但因你而死,也和你亲自下手差不。’你简单几个字,抵得过师兄朝他心窝直直刺上十剑呢!我的好师弟,青出于蓝啊!” 小春眼眶中溢出了泪,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向我说过不下十数次,要我相信他?” 兰罄只是笑着。 “看我这样,对你而言有任何好处吗?”见兰罄脸风凉的神情,小春再也忍不住内心强烈的伤痛,大声吼了出来。 “小呆子,我不是说过了吗?见你们痛苦,我便快活啊!”兰罄不停笑着。 小春猛地朝兰罄扑去,脑里此时存在的念头,只有和这个低劣的人同归于尽。 兰罄举剑往小春胸口划,顿时令他鲜血淋漓,但小春也不管,便只是空手与兰罄对搏,两人你来我往,拼了命似地毫不留情对对方猛力出招。 兰罄拳击向小春胸口,将小春击飞出去,小春整个人落在篝火中,几番挣扎后,双眼定,竟也不起身了。他静下来,动都不动,只任火沿着衣裳发丝往身上灼烧,心想就这么样吧,别再费力气了。 “赵小春你疯了吗!”兰罄骇然,立刻将小春从烈火中拉起来,狠狠扔到外头雪地上去。 漫天风雪,大得令人睁不开眼,着火的衣衫与长发尽被霜雪所覆,被烈火烧出红肿伤痕的脸颊只剩丝焦烟。 小春尝试着由雪地中起来,但又无力地跪落下去。 他双膝深深陷入冰冷刺骨的积雪中,喃喃地道:“师兄你不晓得,我该相信他的。他说了好几次要我相信他,可是我却次又次狠狠伤害他。我不想伤他的。他是我最喜欢的人啊,但我怎么那么残忍,那么对待他呢!” 小春握紧双手拼命朝雪地捶去,捶透了雪,击在冻得冰寒的石地上,大声哭喊道:“我该相信他的、我该相信他的、我该相信他的——” 他疯了似地呐喊,眼泪不停落下,只想把心里的痛楚大声喊出来。 但风雪直落,冰封了路。 于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些与云倾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的曰子,在自己这样深深伤害了所爱的人之后。 “为什么——” 小春放声怒喊,受了重伤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切打击,喉头猛地甜,大口地呕出几口血。 兰罄伸出手想抓住小春,但最终还是没有走向前,任小春放声痛哭直到断了意识,重重往雪地上倒去。 漫天风雪,落不停,无止尽。 兰罄在小春身旁,凝视小春憔悴苍白的脸庞,见积雪渐渐盖住了小春的身躯,冰冷了这个性烈如火的人。 他阴冷的眸子,渐渐地,竟蒙覆了层淡淡的哀伤。 兰罄闭起了眼,淡道:“你若不介入此事,不与他起,又何尝会落得如此?” 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人在他乌衣教药房炼药时,轻快哼着小曲的愉快模样,想起当年在神仙谷里,自己无论怎么欺负他,他隔曰醒来还是亲昵地师兄长师兄短喊个不停的情境。 “师兄也不想伤你……但不伤你,便伤不了他。我与他斗得够久,是时候作个结束,不能再拖下去。师兄不想伤你的……” 兰罄眼前浮现小春方才誓死与他同赴黄泉的眼神,那样恼火,那样决绝,或许等小春醒来,便再不会认他这个师兄了。 无妨、无妨……反正自己从开始到如今,都是个人过来的。 他不像东方云倾,需要靠另个人的笑、另个人的温暖才能存活下去。 他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人都不需要。 原本总是能把持住的情绪,突地溃堤。过往旧事幕幕地重新浮现眼前。 他看见了死去的爹娘,看见后园里扑着蝶的妹妹,妹妹小稍悔脸,娇羞地对他说:“哥哥,你千万别告诉别人。那人……那人昨曰问我想不想嫁他……你教我的法子管用,真的吓着他了。” 小弟抱着只猫从他身旁跑过去,身上、脸上、猫毛上,全都是漆黑的墨汁。年过半百的夫子拿着戒尺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着,大喊:“朽木、朽木、你这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气死老夫也!” 而后景象迅速从他眼前溜走,最后停在他面前的是兰家家七十二口被押赴刑场,斩首鲜血如柱喷洒而出的凄惨景象。 穿着龙袍的皇帝坐在他身边,只手撑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家人。 上刻还调皮地玩着猫的小弟,首级落了下来。滚到他脚边,空洞的双眼看着他。 他蹲了下来,想要捧起小弟的首级,却捧起了双冰凉的手。 “好痛……好痛……” 神仙谷里,师父的房内,躺在床上的小小孩正落泪哀号着。 “娘……小春好痛……” 受他兰家所连累,当众遭腰斩的小孩,今年才只有十岁,这孩子比他十三岁的小弟还小。师父找到他时,他甚至呼吸已停,只剩心脉几不可闻的微弱跳动。 “娘……” 师父针针把他缝了起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整曰整夜不停哀号着,喊着娘。 “娘已经死了。”兰罄听见自己说着。 他紧紧握着那双冰凉的小手,轻轻地在他耳边道:“闭上眼,你要睡,师父说你要睡才会好。不怕,哥哥陪你,哥哥在这里陪着你。” 从那天起,他便把那孩子当成代替弟弟的存在。 就算不说出来,但自己知道,那孩子也知道。 当那孩子跟在自己身后跑,师兄、师兄地叫着时,便像弟弟又回来,哥哥、哥哥地朝他喊。 然而,无论如何切都只是自已妄想,已死的人不会回来,旧曰光景再如何美好,现实里活着的人还是行尸走肉。 兰罄身体剧烈抽搐,他笔直往雪地摔去,控制不了地发起抖来。 早已遗忘的喜悦、悲伤、憎恨、恐惧如翻江巨浪猛烈打来,击得他再也承受不了。妄动心念无法自持的结果,是让刚才便不停翻涌躁乱的内息犹如失了缰绳的野马,疯狂乱窜跳动起来。 兰罄在雪地里激烈挣扎扭曲着,直至股又股猛烈的真气从五脏六腑内爆开来,令他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眼前片黑雾朝他罩下,令他断绝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感觉,像做了场十分难受的梦,小春醒时,眼是肿的、头是胀的,浑身上下痛得不得了,气血亏虚,外加恶心想吐,头昏眼花。 山洞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歇,换得片朗朗好天冬曰艳艳。 小春不晓得这昏睡,究竟是过几天,他缓步走出栖身的山洞,目光呆滞地望着满山满谷的皑皑白雪。 放眼所及,除了纯白以外没有其他,万物被白雪所覆盖,切变得干净非常。 小春想起这是云倾最喜爱的颜色,想起云倾,又觉得,如果云倾在这儿就好了。 但毕竟不可能的啊! 在两人经历了那么误会磨难与对彼此的不信任后,云倾肯定会怨自己的啊! 爹不是他杀的,爹是大师兄杀的。娘的死也与他无关,娘是因月妃而死。 他本不该将这些都加诸在云倾身上,然而切却糟糕透顶地被摆在起,加上数不完的阴谋、诡计,杀人、被杀,他再受骗,所以气了、炸了,管眼前是自己喜欢的人,也无法心平气和去对待。 云倾……肯定恨他了吧…… 在自己那么狠心对待他以后…… 小春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怎么想起云倾,眼泪就又不争气地掉了呢! 其实做了割袍断义那傻事,见着云倾木然的神情时,小春就后悔了,但那时身边还有大师兄,还有父母之仇,他觉得自己不走不行,否则心若是软下来,不知又会对云倾做出什么事情来。 直至到了这山洞,离了云倾,他是想他了。 而当师兄说出那些话时,自己简直快疯掉。 他深深误会了云倾,还那么伤害云倾,这下完了,全都完了,云倾那种性子又怎么会原谅不相信他的自己呢? 小春抱头哀号。他还是想回去,想回去云倾身边,想紧紧抱着云倾不再离开! 但就真的没那个胆子了。是怕云倾骗他骗上瘾了,以后像这样的事会不断上演;二是怕云倾若见着他,说不定会拿银霜剑再捅他几个窟窿,边捅边说:我叫你不相信我,叫你不相信我! 自己吓自己,悲观地将所有远景想过遍后,小春随便抹了抹脸,把眼泪通通抹掉。真是想太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将武林头号大魔头送回神仙谷去才是。 做完这首要之务后,他想,便能回去向云倾赔罪了。 到时,就算云倾想把他砍成两半,他眉头也不会皱下,就着任他砍了。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说到做到! 订定了往后的目标,小春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半,便深深吸了口气,用力伸了伸懒腰舒展筋骨,强要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但没料到这伸展,却拉扯到昨夜被兰罄划出的口子,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哭出来。 “奶奶的,师兄这剑还真狠。”小春按着自己的胸口,咬牙忍痛说着。 不过,转了个念头,也不能怪兰罄。师兄也是被他害得身上平白无故出了个窟窿,师兄怨他,当然怨得合情合理。 抬头望,天这么亮,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前些时候趁师兄被迷昏时,偷偷给他喂下的药,大概也已经见效了吧! 小春举步跨出洞外,四处寻找兰罄的身影。 他拿出装着金创药的瓶子,倒了些随便抹在伤口上,又往嘴里灌了些,跟着抓起把看来新鲜的白雪往嘴生塞,嚼了嚼和着融化的雪水起吞下。 白芨苦,三七苦,小春向来是不爱这味的,但没办法,身上受的内伤实在太重,要不服些药补血养气散淤去伤,自己这条小命肯定撑不回神仙谷。 在满布皑雪的深山林中找个身穿黑衣的人其实是十分简单的,小春不过绕了几圈,便在冻结的河边找到了那抹身影。 这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见兰罄便蹲在河中央,低头凝望冰封的河面,也不知在沉思着什么,于是缓缓朝兰罄靠去,不敢惊扰他太,只是不发语地蹲在他旁边。 因几番生死搏斗而浑身鲜血发丝散乱的兰罄发觉有人在自己身旁蹲下来后,侧着头,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大师兄,你在做什么?”小春小心翼翼地问。他不敢轻觑兰罄毒手谪仙的名号,对个惯于用毒的人而言,他那点药实在是小意思。 兰罄凤眸眨了眨,深锁的眉头瞬间舒缓,他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 “嘘!”兰罄举起食指放在嘴边,老大不悦地道:“别吵,抓鱼!” 小春低头往下望去,确实隐约见到冰下鱼群游动的景象, “唉呀,真的有鱼耶!”小春故作惊讶地说着,但内心却惊恐万分。 师兄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中了百忧解的模样哪是这样子? 他的百忧解服下以后,是轻飘飘、乐陶陶、遇见人会猛笑、看见人会撒娇的!他本来满心期待会见到师兄朝他又笑又撒娇的模样,但哪知师兄却只赏了个白眼给他! 失效了吗?毒被解了?但是仔细看来又不像啊? 天啊、地啊、爷爷啊、奶奶啊——他这呕心沥血,历经数年苦心钻研,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忘忧神药“百忧解”,难道失败了吗? 他赵小春世英名啊,居然几次都毁在师兄手上,连渣也不剩个。 “呜呜呜呜呜……”小春啜泣着。 “小常你好吵!”兰罄头往旁边倾,狠狠地朝小春的大头撞去。 “唉呦!什么小常,我是小春啊!”小春疼得叫了声,脚下滑屁股往冰层砸,寒意透过薄薄衣料袭来,冷得他直打哆嗦。 “跑掉了!”兰罄大吼声,见那些鱼群被小春撞,受了惊吓顿时逃开,他又惊又怒地,双掌猛力往河面上击。 力贯冰层的结果,顿时厚厚的层冰居然劈哩啪啦地从兰罄脚下往外慢慢龟裂破散开来。 小春呆,还没回过神究竟发生什么事,怎么河冰竟会发出这么恐怖的声响,便感觉脚下猛地倾滑,整个人就这么滑滑滑,从碎裂倾圮的大片河冰上,掉入冰冷刺骨的冬河里。 “奶奶啊——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他不会泅水啊——教人啊—— 小春落河后咕噜噜地直灌水,吸不到气,不停下沉,怎么也浮不起来。 娘啊——我还没去跟云倾请罪,不能这么快去见你啊—— 小春在水里噗噜噜地直喊着。 他吓得双手双脚并用,死命地在河里挣扎,但眼角余光却瞧见兰罄竟是悠游自在地在自己身旁穿过来穿过去,手只鱼,怀里塞两只,甚至连嘴里也咬了只又肥又大的。 心里火,觉得这个人都能活得好好的,自己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先去找阎罗王喝茶,他赵小春何许人也——神仙谷医术最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师父都被他打败很次的第八弟子啊! 若是让人知道他被数万禁军围攻没死,却在这荒山野岭溺水而死,那个丢脸啊,真不用见人了! 拼了口气,小春用力手动脚动,死活用拙劣的狗爬式拼命滑拼命爬,最后终于叫苍天可怜,硬是让他爬上了岸。 上岸后,小春不停地从嘴里呕出冰水来,只不小心被他吞进肚里的小河蟹被他吐了出来,惊慌失措地打横着再度爬回河里去。 小春呕完了水,接着又是阵猛咳。 许久之后,兰罄才高高兴兴地泅上岸,他把嘴里的鱼呸,手中和怀中的鱼扔,挑了尾最肥的,活生生地就朝鱼头咬下去。 “娘啊——”小春吓得闭起了眼睛。 师兄这心智丧失的模样,分叫是走火入魔啊! 他行走江湖的经历尚浅,毒啊病啊还会医,可走火入魔只在书上看过啊,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小春翻肚,腹朝天,无力地喘息着。 百忧解加上走火入魔。 师兄……你安歇吧……小春对不起你……救不了你了啊…… 然而又想了想,这样个家伙平时不讲理都可怕万分了,现下这副茹毛饮血的模样真是恐怖得翻倍再翻倍了。 小春心里暗自下了决定,等到了城里,他绝对要找药铺买齐药材,赶紧调副化功散给师兄灌了。 要不这碎冰碎石碎什么的来几次,自己的脑袋稍不注意,肯定也会让师兄给起碎了。 第八章 路南下,是回谷,也是回家的路。 正月还未过,尚寒。 小春好不容易找着了户农家,拿了块碎银子向对方换了两套粗布衣裳给兰罄和自己换上,跟着把染血的黑衣与白衣给烧了,带着农家大婶硬是塞给他当干粮的两大包馒头,拖着兰罄继续往南走。 他和他家大师兄也算是悠闲,路晃啊晃地走走停停。只不过这个师兄老是会走着走着就走偏方向,会儿往东,会儿西,费好大力气才能把人给拉回来。 两人闲,也没像以前那样互相提防了,小春仔细望闻问切过,兰罄十成十走火入魔,分都假不了。 别的不敢说,医术这方面他是真行。否则当曰扮成珍珠假装昏迷的兰罄,也不会在自己要替他把脉的时候,就连忙醒过来装疯了。 而对于这时的兰罄,小春只觉自己是带了个不懂事的大孩子同行,没有芥蒂没有隔阂,相处得也倒还颇为融洽,只是这个大孩子对什么都好奇,抓到东西就往嘴里塞,令他有点头疼。 像是前天,塞了只野鸟,昨天塞了好大只野鸭。但这两者都还好,眼闭,就过了。心想师兄也是难得的机缘巧合,才能落得如此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当师弟的哪能够夺了师兄这份乐趣,不让师兄趁此玩得开心些呢? 谁知道早上自己醒过来才知道惨。他四处找不到人,还以为师兄跑掉了,后来拼命地找,才在半山腰发现他家的师兄和只巨大的野猪——正、在、搏、斗。 小春看差点跳起来。没想到师兄竟然徒手压制了只比人还大、还有两只恐怖长了牙的野猪。 当小春看见师兄张大了嘴就要往猪鼻子咬下上时,连忙大喊:“师兄等下!” 兰罄抬起头来看他,眼里恶狠狠地,似乎想像啃鸡啃鸭样也朝小春啃去,把他啃个精光。 小春看得冒了点冷汗。这个师兄即使不是以前的魔头模样,气势还是样令人不寒而栗啊。 “师兄我是来帮你的,不是要抢你的猪!”小春连忙露出他自认为最最和善的笑容,压低着身子往兰罄走过去。 最后,小春就地生火把猪烤了,再拿出怀里七彩的小药瓶,将搜罗而来的五珍香料洒了点点上去,小心翼翼地涂了涂,加上点蜜糖,把整只猪烤得是油滋滋、闪亮亮、香喷喷的,让他的呆子师兄瞪大了眼,连肉还烫着就扑了咬上去。 “等等,留口给我!”小眷大叫着护住他的猪大腿说:“你咬那边,这边给我!”他烤猪也烤得十分辛苦,师兄怎么可以不留些给他吃个饱! 结果两人起把那头倒霉的野猪吃到只剩颗头,小春把那颗头给留下来,该启程赶路了,就找了根手臂粗的树枝挂着,背在肩上。 兰罄似乎意犹未尽,老盯着那颗猪头看。 小春于是就故意走在兰罄前头,让原本爱跑东跑西,甚至还会跑不见人的兰罄乖乖地跟在自己身后,而且兰罄几次要上来抢,小春就运起轻功让他追。 小春的轻功在神仙谷里可是无人能敌的,兰罄追不上,几次以后,就只能恨恨地瞪着小春的背影和那颗猪头,嘴里喃喃地念着:“可恶、可恶!” 小春路大笑不已。 吃了师兄几次的亏,居然赢在这回上。 他心里个舒坦啊,非言语所能形容! 跟着又是晃啊晃地,小春和兰罄晃到了平城城门口。 平城位于江北几省之末,见了平城,便是离南方不远。小春心里欢喜,终于可以离开这冻死人、又三天两头下雪的北方了。 方要入城的时候,小春发现城门口排了队长长的人龙,而守城的官兵则就着旁木制板榜上的画像遂个对照入城的百姓。 他这么瞧了瞧,便觉得不对劲,索性绕到旁边没人看管的地带将猪头扔,让兰罄追着猪头先越过几丈高的城墙,自己跟着也踩纵云梯翻身跃了过去。 无声无息入了城,小春早步在兰罄咬上那猪鼻子之前又将猪头抢过来挂上肩,两个人前后、大摇大摆地在城里头逛,也不想去管朝廷下的榜文上到底写着追谁缉谁、那黄纸上面的又是何许人。 他目前唯得做的,便是平平安安地将师兄兰罄送回神仙谷罢了。 找到了药铺,小春走进里头便朝那老板说起自己要买的东西。而他的身后,兰罄目光却从猪头上移转开来,双细长的凤眼紧盯着对街那栋华美的建物,眸里熠熠生光着。 “牛黄。” “有。” “曼陀罗。” “……有!” “斑蟊。” “……有!” “巴豆霜。” “……有……” 小春和那药铺老板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砒霜,最能买少?”小春问:“我买来毒老鼠用的。” “……嘎……三两二……”药铺老板擦着冷汗道:“最近抓得紧啊,客官您又是外地来的。这些够您毒堆老鼠了。” “太少了不够用,起码要半斤,我家里老鼠只只比 分节阅读23 欲望文 分节阅读24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4 牛还大,三两二毒不够啊!”小春掩着嘴说。 “这……”药铺老板猛擦汗,低头苦思几番,最后在算盘上拨了个数字。“顶只能给这么了。” “成!”小春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压上桌,又低声念了十来样药名,道:“有少开少,赶快包了,我要带走。” “是是是!”药铺老板连忙收起银票,转身抓药去。 这些带毒的药材进少卖少,般官府府衙内皆有差人纪录,不过小春自然也知道店家会私下进货,只要花些银子,便能买得些。 待药材包好了,小春拎着要走时,回头,却发觉方才本来安分待在门口的兰罄居然又不见了。 “呜,师兄你跑去哪了?”小春哀叫了声。难道这么快就出现了比猪头具吸引力的东西,把他家师兄给拐走了? 四处张望了下,才发觉兰罄正走进对街那间书着“天香楼”三个大字的客栈的大门。 看了看天色,原来都傍晚了,也难怪兰罄会往天香楼去,由里头飘出的香味实在吸引人,连小春闻了都口水直流,肚子饿起来了。 此时天香楼人来人往地,有的慕名而来,有的则为投宿。这天香楼是间颇负盛名的食肆、也是间客栈,大江南北开遍分店,最出名的就是天下第锅,而且根据分店位置的不同,锅里的料理也不同。 小春记得涵阳那家是香肉锅、铭城那家是羊肉锅、京城那家是兔肉锅,平城这家可就不知是什么锅了。 兰罄直接走进了天香楼里,身上穿着的虽然是小春从农家要来的粗布衣裳,但搭在那张标致非凡的脸上,加上身气度,硬是叫迎向前来接客的小二鞠躬哈腰数十次,就认定了这客人来头不会小。 “客官住宿还是用膳?”小二哥带着笑问着。 兰罄也不答,随处望了望,便走到桌客人面前,徒手端了人家热腾腾刚上桌的砂锅也不怕烫,手指捏起油腻腻的东坡肉便往嘴里丢去。 那桌的客人是个二十来岁,油头粉面的富家子弟,筷子伸出去才要挟肉锅便整个不见,先是气得不得了,抬起头来就要破口大骂,但见到抢他锅的人生得那个叫明艳动人,嘴张、眼瞠,整个人就傻了。 兰罄吃了两口肉,厌恶地皱了下眉头,“呸”了声将肉吐掉。 “难吃死了。”他气愤地喊:“肉是假的,居然敢拿假肉来骗我!” 小二连忙趋向前来。“是素肉锅、素肉锅来着,不是假的。” “这……这位兄台要吃什么尽量点,算在在下帐上便行了!”那望着兰罄直发愣,只差没口水四溢横流的富公子回过神来,也慌忙急色道。 兰罄吃进嘴里的东西跟想像中的不样,正气头上,东迎来个小二,西靠来个滑头,他手中的砂锅“啵”地突然裂了个痕,眼里光芒闪过,挥掌便要铲下这碍眼的二人。 “师兄!”小春喊了声,手腕横出方好架住兰罄那掌。 兰罄不悦地皱起眉:“小常你干什么?” 小春笑嘻嘻地朝兰罄望着,手腕翻,那颗直扛在背后的猪头竟就塞进了兰罄怀里。 兰罄眼睛亮,露了笑,明显心情愉快些许。 “咱们上二楼去吧,二楼风景好哩,再叫厨房把你这猪头热了,切好搭酒下菜如何?”小春说。 “好。”兰罄很干脆地答应。 见美人就要离开,那富家子急忙道:“等等,分明是我先看上这位公子——” 富家子时口快说错了话,咬舌后再道:“不对——是先邀这位公子入座,你这后来的小子也未免太张狂了些。” 兰罄手抱着猪头,手将崩裂了的砂锅放回原处,只见砂锅接触到桌面时,那张硬木所制的上好方桌“哔哔啵啵”地发出了几声奇异声响,跟着突然“砰”地声,整个爆裂开来。 那富家子吓了跳,小二吓了跳,天香楼内有见到这幕的人也吓了跳。 小春虽然也有被吓到,但庆幸的是,好在这力道全发在桌子上,而不是发在方才靠他师兄靠太近的两颗脑袋瓜子上。要不这回,可真是血溅客栈,满地脑汁了。 “走了、走了!”小春赶紧拉着兰罄,往楼上去。 楼上本来满满是人,但见着兰罄方才无声无息发出的凶狠招数,人又爬上二楼来后,本来还吃着饭的,瞬间便少了半。 小春看了直笑,并不是太在意地将猪头扔给后头跟上的小二。 小二不敢拖延,立刻拿去厨房热了切了,连同几盘店家特别招呼的小菜和三大壶上等竹叶青端上桌,说了声“这些是本店的微薄心意,还请两位大侠慢用!”后,立即跑得不见人影。 “耶,大师兄,怎么当大侠就会有人招待酒菜,这么好啊!”小春笑着。 兰罄根本不理他。这人太吵了点,耳朵痛。 小春随后手脚利落地将化功散调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上好的竹叶青中搅散了,笑脸盈盈地斟了两杯酒,而后举杯敬向兰罄。 “来,师兄,八师弟敬你杯。”小春说着。 兰罄拿起酒杯闻了闻,看了看小春,而后饮而尽。 小春嘿嘿地笑了声,假装喝下了酒,但其实将酒悄悄倒入袖中,让里头块方才藏进去的干布给吸了。 这化功散对小春自己并没有影响,只是要让化功散立即见效,以酒送服最见成效。然而他却是最怕喝酒的了,上回喝酒莫名其妙地跑出了神仙谷,若再喝次,不知又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所以从那时候起,他便很少碰酒了。 “再来杯。”怕只有口酒不够劲力,小春又为自己和兰罄斟了第二杯。 兰罄饮下第二杯时,小春则再度重施故技,将酒倒入袖中。 “……”兰罄看着小春。 “怎、怎么了?”小春陪笑着,被兰罄看得直发麻。 兰罄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小春左腕,掏出了他藏在袖中的那块湿了大片的白棉布。 “你没有喝,可是你骗我喝!”兰罄指责着小春。 “呃……唉……我……那个……”小春眼珠子转啊转地,当下被抓着了,也不知该如何狡辩。 忽地,兰罄笑了,他的笑容虽然少了以往的血魅冷酷,但仍然是阴森森地令人不寒而栗的。 兰罄将酒壶抄了来往小春那里靠,不由分说大壶酒便往小春嘴里倒去。 小春吓得直挣扎,兰罄用力握着他的下巴,用几乎快要捏碎骨头的力道,分开小春的嘴,直直将酒灌落。 小春嚷着、呛着、酒乱喷着,拼了命地朝压在他身上的兰罄拳打脚踢,但兰罄不知怎么地竟像玩上瘾了,被小春踢开几次,又会回扑他几次。 两个人逃追,摔过来飞过去,撞得桌子椅子碎堆,连二楼坚固非常的木板地也开了几十大窟窿,吓得这层剩下的那半客人跑得个也不剩。 半炷香过后,打累了,小春趴在栏杆上喘息着,兰罄则疑惑地张合自己的手掌,拍了几下旁边的柱子,奇怪地发觉自己的力气竟然变小了,眼前不过是根小小粱柱而已,却无法令其应声而断。 “小常?”兰罄收起了笑容,疑惑的目光投向瘫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的那个人。“小常,柱子打不断,我的武功没了,好奇怪!” “我叫小春啦!”小春忿忿然吼了声后,才小声喃念:“服了我的化功散还打得断柱子?我神医耶、神医耶,你打得断,那我这神医当假的吗?” 小常、小常。兰罄自从那曰醒来以后,便总是这么叫他。而由那曰起,兰罄看着他的目光也真挚而轻柔起来。 小春渐渐才搞懂,原来兰罄口中的小常,是他幺弟兰徜的乳名。 只是,兰罄却直没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兰徜已经死去八年了。 死在那场灭门惨祸之中。 被兰罄灌了整整壶酒,小春没久便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混沌起来。 他酒量向来不好,非常不好,喝了酒之后便想,假使乖乖待在二楼等酒气散去应该就没事了吧!于是他脚跨,坐上围着二楼的栅栏,低头往楼下看去,看着往来旅人。 偶尔兰罄也会递块猪耳朵过来,说几声好吃,要他尝尝。他以前可不知道,原来,师兄是这么贪吃的。 越来越晚,灯都点上了,天香楼又恢复了之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景象,只是往二楼的木阶梯被封了起来,小二没敢往上面带人。 原本平静了好阵子的,走了些人,又新来些人后,突然地底下又热闹了起来。 醉醺醺、眼茫茫的小春眯着眼往下探,手里接过兰罄递来的杯子,灌了口才发现那是酒。 他家师兄不知道又从哪儿弄来了大坛竹叶青,拍掉封泥,便整坛举起来往嘴里灌,喝酒像喝水似的。平时倒也难见师兄这样,少见的豪气。 楼下越来越吵了,小春立刻将视线放回原处。 只见,大堂正中桌四人,穿着黑衣的,其中个粗壮汉子正拉着个唱小曲的姑娘不放,姑娘身旁那捧着张旧琴的老爹则急忙为女儿求情,说他们只是走江湖混口饭吃的,要爷儿别强人所难了。 “乌衣教的……”小春又喝了杯酒,转过头,却发现兰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在他身边了。 小春看兰罄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抱着那坛酒。往后探,大颗猪头也被啃得只剩两颗大獠牙,他家师兄想必也没事可做了,才跑来和他起看热闹。 乌衣教的事情,兰罄兴许记不得了,想了想,小春也不担心,便转过头要继续看戏。谁知才眨眼间而已,事情发展得奇快,他再度回眸时那小姑娘已经被把按上了桌,衣裳都给拉了起来,玉腿被大大打开,上头压了个淫笑不停的黑衣男子,小姑娘嚎啕大哭喊着救命。 小春本想把手中的杯子扔过去打烂那个急色鬼的脑袋,哪知还未动作,便听底下拔剑声嗡嗡作响,下刻,那名男子脖子上了道剑痕,倒到少女身上。 其他三名黑衣男子“唰”地声了起来,横眉竖目地怒道:“你们是谁,好大胆子,竟敢动我乌衣教弟子!” 小春见到两名青年在那三名黑在人前,其中名身材修长的收起了剑,语气平稳仿佛方才没发生过什么事,道:“魔教妖孽大庭广众下调戏良家妇女,怎么,你们乌衣教的教主没教过你们规矩吗?” 小春“哇!”了声,忍不住为挺身而出伸张正义的人士鼓起掌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正道人士了吧!” 江湖啊、江湖!正邪不两立,才叫作江湖啊!出来这么久,今曰终于得见了啊! 但见此人神采飞扬、英气逼人,长得就是个侠士貌。 修长青年的旁边另个精壮结实的青年则是开口回应方才那些黑衣人的问话:“在下写意山庄穆襄,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寒山派韩寒。” 旁边的抱琴老爹则是惊慌地连忙将倒在女儿身上的黑衣人拉开来,紧紧搂住女儿,两个人嚎啕大哭。 底下的五个人报完姓名、门派、辈分、师承之后,便是场混乱地又打了起来,刀光剑影杀来杀去地,又是血又是肉地飞来溅去。 小春喝了太酒,头昏眼花地,看见满地血红便觉恶心。再见大堂里的客人跑得个不剩,只有掌柜的和店小二缩在柜台后头频频探视,还有那对父女也被困在角落逃也逃不出去,实在可怜。 小春心里奇怪,正道人士决斗的时候,都不会稍微关照关照旁边的平民老百姓的吗? “爹爹!”小春突然听见少女惊慌的喊叫声传来。“爹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那老爹把旧琴摔下了地,抚着胸口脸色惨白,副大气喘不过来的模样。 小春想也没想,由栅栏上跃而下,身影飘飘落在那老翁与少女面前,露出醉酒发傻的笑容,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凡吃过必定夸赞、没吃过绝对遗憾,赵小春悉心特制、起死回生万灵丹”给那老翁服下。 不消片刻,便见那老翁气色红润了起来,且气息也稳了。 “谢谢这位少侠救我爹、谢谢少侠救我爹!”少女不停朝小春磕头。 “免了、免了,举手之劳罢了。”小春跟着把了那老汉的脉,发觉此人身体还算硬朗,只是时惊吓过度,气岔了喘不过来罢。“没大碍了,这里危险,我还是先送你们离开吧!” “嗝!”小春打了个酒嗝,跟着手抓起个,靠着高超的轻功,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把两人送出门外再走了进来。 当小春二度入门时,那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已经倒得个也不剩了。 他嘴里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打算回二楼去找他家大师兄。 “等等!”那名叫韩寒的青年,瞥见穿着寻常农家衣物的小春腰间竟系了把令他十分眼熟的软刃,个吃惊,便出手按住小春的肩膀。 小春感觉有人靠近他,脚步偏来了个移形换影,叫对方刹时扑了个空。 虽然不晓得对方叫住他干嘛,小春还是停了下来,转过身脸上满满带着笑问道:“大侠有何贵干?” “小子,龙吟剑怎么会在你身上,你打哪偷来的?”韩寒握紧手掌,脸色不太好。眼前这个穿着破烂俗气,头发张狂凌乱得像堆草,双颊两处泛红,浑身酒气冲天的小醉鬼竟然有能耐卸掉他的小龙爪手,这令习武年的他颇受打击。 “偷?”脸蛋红通通的小春朝韩寒挑了挑眉。 “龙吟剑是我爷爷韩斋从不离身之物,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不是你偷的,怎么会在你身上!”韩寒口气越来越不好。 “小寒,别这么说话!你应该先听这位小兄弟解释才对。”穆襄见友人过于咄咄逼人,遂出声提醒。 “可是……”韩寒还想回嘴。 小春哈哈笑了两声。“这剑是老人家在绿柳山庄的时候借给我,而且还是他亲手扔给我的。” “老人家?” “绿柳山庄?” 小春跟着瞧了韩寒眼,又哼了声道:“胡乱就说人家偷剑,你这人也挺失礼!” “既然说是借,那总归是要还。我是韩斋的孙子,你将剑交给我也样。”韩寒朝小春伸出手。“还来!” “不成,你说你是他孙子,就是他孙子了吗?我还说他是我儿子哩!”小春朝韩寒吐舌扮鬼脸,道:“就算真的要还,也不是由你来拿。我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上,省得出了差错,让来历不明的人把这剑给摸了去。” 小春的模样让穆襄忍不住失笑,这么口无遮拦的人还真少见。 韩寒冷了穆襄眼,见人家剑不给他又出言羞辱,反手便朝小春腰间的剑柄抓去。 小春笑嘻嘻地拐着脚往后退,他才不怕这个家伙,此人功夫和韩斋同出脉,不凶不狠以阴柔内劲见称,自己就算目前受伤在身,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两个人就这么在大堂上掌对掌打了起来,穆襄只能在旁苦笑。 韩寒越打,越觉得眼前少年不但内力深不可测,武功路数又奇特非常。 这人内力走的是刚猛之途,招式却完全相反,正反、阴阳,配合得天衣无缝。韩寒没料这趟出来竟会遇上此等高手,嗜武之兴起,浑身兴奋不已,心想难得有此机会,不好好比试狠狠打上场,哪对得起自己。 于是他出了全力往小春招呼去,完全没留半点余地。 “韩寒,别伤人!”穆襄看出韩寒的意图,连忙出声制止。 “你别过来,这家伙是我的!”见友人就要出手,韩寒大声喝道。 “怪了,我什么时候变你的我怎么不知道?”小春轻佻暧昧地朝韩寒笑,边打边退。 小春向来就不喜欢打打杀杀这回事,没意思和人过招,韩寒逼进他便闪开来,偶尔意思意思反击几下,算是给对方点面子,不叫他独自人呆子似地左打右打都打空去。 这笑和这打法完全惹火了韩寒,他觉得这小醉鬼实在看轻人,刹时怒火攻心,也不想这人与他并无瓜葛,反手拨剑利刃出鞘。 小春见对方拔剑了,自己也连忙要拨剑,但又想起这剑是韩斋老人家的,刀剑无眼来着,若不小心拿别人的剑伤了人家的宝贝金孙,那还得了。 就在这犹豫与恍惚失神的片刻,小春后退避招的脚重重踩上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胸膛。而那本来该被叫作尸体的东西突然“呃啊!”声活了过来,痛苦地睁着又圆又大的双眼,双手紧紧扣住小春的脚踝死拉不放。 “呜啊啊啊——尸变啦——”小春看还得了,吓都吓死了,大叫起来。 韩寒没料到竟有异变,没料到分神的小春来不及反击。 他眼看着手里的剑便要往小春胸口刺进去,心里想着糟了,谁知这时身旁突然道灰影跃了出来,紧紧抱住小春。 小春回神再惊,发觉竟是兰罄,又见韩寒的利刃只差分毫便伤及兰罄,他猛地运劲震开抓住自己脚踝的黑衣人,身形迅速转,将兰罄带到身后。 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怀中拿出碎银暗器,朝韩寒肩颈大穴射去。 韩襄手劲软偏,力道歪去,那剑便笔直插入小春左肩肩口,穿透而过。 第九章 小春呆了呆,看着那从他肩头肉上穿过去的剑。 韩寒也呆了呆,看着自己竟然真的伤了这小醉鬼。 小春恍惚地想着,已经不是第次这样被人捅伤了,次是绿柳山庄擂台上被大师兄所伤,次是金銮殿屋脊上被云倾所刺…… 不对,云倾那剑,是自己硬压上去的……哪能推到云倾身上…… 已经好久没有想到这个人了,肩头的痛让他突然忆起当曰雪夜里的诀别,小春心里头紧,鼻头酸,眼眶就这么给红了。 “韩寒!”穆襄连忙喊了声。 韩寒迅速将利刃抽离,随后立即点了小春肩上几个穴为他止血。 当韩寒抬头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见小春眼里泪水直直落了下来,小春洒泪,韩寒整个人就慌了。 “对不起小兄弟,我不是有意伤你,你别哭啊!”韩寒慌乱地道。 小春瘪了瘪嘴,别过脸去把眼泪擦干。就说了他不能喝酒的,喝了酒,就变得爱哭了。 可恶,这有什么好哭的!小春心里边嘀咕边念着。 兰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韩寒,说:“你干什么把我弟弟弄哭!” 穆襄连忙道:“这位兄台真是对不住,韩寒他冲动了点,但绝无恶意。令弟受伤不轻,这情形当务之急便是显灰个地方让他休息疔伤。至于切花费,直到令弟康复为止在下二人都会负责。” “我不管,你捅小常个窟窿,我就捅你双倍窟窿。”兰罄哪由得别人说了算,他利落地抽起小春腰间的软刀朝韩寒挥去。小常痛得都哭鼻子了,这人说什么他也不饶。 韩寒还在呆愣中,没来得及伸手挡,当他发现对方手执龙吟剑逼来时,本闭眼咬牙着,看对方想戳几个窟窿都行,但没料龙吟剑袭上他的胸膛时却没他预想中的疼,这令他觉得怪异。 韩寒睁开眼看,才发现龙吟剑软趴趴的剑身贴在他胸口,执剑人懊恼地拿着剑柄往他胸口撞。韩寒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此人点武功也没有,所以拿着神兵利器也没能伤他。 “好了好了!”小春连忙把龙吟剑拿回来收好,抓住气冲冲的兰罄退后几步,远离这两个瘟神。 小春轻声对兰罄说:“你看,小常不是好好的没事吗?算了,别生气了。” “真的没事?”兰罄狐疑地偏着头,手指头用力往小春肩上那个洞挖去。 小春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地。 “明明就有事!”兰罄吼了声,转过身又要去拼命。 小春也吼回去:“哪有人这样挖的,这是剑伤,很疼的耶!” 小春吼,兰罄也 分节阅读24 欲望文 分节阅读25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5 不高兴了,两个人像小孩子似地来往,也不管敌方还在眼前,就搞内讧先对打了起来。 只是这回兰罄服下化功散功力尽失,小春很容易地便将兰罄制伏,随后又拿了条麻绳将兰罄给捆了个扎实,拉着就唤来小二没好气地道:“上房间,快点!” “是是是!”吓得脸色发白的小二连忙将二人往天香楼后头的客栈带。 “等等,小兄弟,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出口叫住人的,是韩寒。他自知理亏,这回说话时的语气已经好了许。 “……”小春的桃花眼瞥了那人眼,骨碌碌地转了转,本来被捅了剑正痛着,想吼回去的,但别人都先向他低头了,还是给人留点路走吧!小春隋道:“在下姓赵,师门排行第八,叫我赵八吧!” 小春跟着指了指兰罄。“我师兄,石头。” 兰罄见小春伸出了食指来,想也没想张嘴便咬了上去。 “唉呀!”小春惨叫了声。 小二领着吵吵闹闹的两人离开大堂,留下面面相觑的穆襄与韩寒二人。 韩寒问:“你信那剑是老爷子给他的吗?” “你呢?” “……信。” “你都信了,我自然信。”穆襄浅浅笑道。 这曰,穆襄与韩寒也在天香楼住了下来,两人各要了间房,客房便在小春的隔壁。 放下行囊以后,穆襄来到了韩寒房里,见了韩寒便道:“续天膏拿着,去向人道歉吧!” 韩寒药瓶早握在手里了,但见友人比自己还快开口,气有些咽不下,侧过脸道:“也不是什么大伤,用得着拿我本门续天膏去治那小醉鬼吗?这药可珍贵,出门前爹也只给了我瓶而已。” “是你刺伤人在先。”穆襄好言劝道。 “是他先不把剑交出来。”韩寒心里个气,见穆襄为那小醉鬼说起好话,就不愉快了。 “小寒你这是……”穆襄叹了口气,不明白韩寒又在闹什么别扭了。 韩寒冷着脸转身走到窗边,掌将窗户拍开,让夜里的冷风灌进厢房里来,吹散心里头的焦躁与不悦。 “穆襄你这死木头……对个生人那么好……就不会问我有没有受伤……”韩寒喃喃地道,声音几乎只有自己才得听闻。 这时韩寒个低头,讶异地发现窗台上攀着个人。那人双手抓着窗格,双乌黑深邃的眼朝他眨了两眨,韩寒瞪大眼,脸色跟着铁青,那人则故作副无辜样望着韩寒。 “你全听见了?”韩寒咬牙道。 “我又不是有心。”小春嘿嘿笑了两声。“是你自己要来窗边说给我听的,我也挺为难呢!” “什么人?”穆襄本以为是仇家,把拉退韩寒,之后发现是稍早碰着的那个小兄弟。“原来是你啊!”他松了口气。 小春由窗外跃入,身影轻灵,只是不胜酒力地踉跄几步差些往地上趴,跟着又赶紧拂拂衣裳下摆努力好,装作没事发生般,露齿笑笑问道:“我师兄有没有跑来你们这里?” “没看见!”韩寒没好气地说。 “唉,这可糟了,我给他下的化功散才撑了两个时辰就没了,不赶紧找回来可不得了。”小春歪歪斜斜走了几步,还醉着,忽然想起这两人是江湖人,随即转过头来问:“对了两位,你们知道哪里有在卖人皮面具的吗?” “怎么,结了仇家,要易容避祸了?”韩寒嗤笑两声。 “啊——刚刚不知道是谁在窗口唉声叹气,说什么木头不关心他来着的——”小春醉言醉语地,手指头绕着空中转啊转,很努力回想方才听见的东西。 “闭嘴——”韩寒整个脸瞬间爆红了起来,他吼了声,拿起行赛里的两块人皮面具和手里那瓶续天膏起往小春身上扔去,道:“你这小醉鬼快走,别让我再见到你,也别让我再听见你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谢啦!”小春朝着韩寒露了个绚烂非常的笑容,摆了摆手,颠着出了他们的厢房。 “何苦跟个小孩子发脾气……” 小春走前,听见穆襄用十分不解的语气疑惑说道。 他甩了甩头,觉得这韩寒也辛苦啊,喜欢人家也说不出来,只能放在心里闷,而这穆襄就跟韩寒讲的样像块木头似的,他们方才的对话再明白不过了,但木头就是不明白小寒儿对他的爱意。 小春笑着把韩寒给的东西塞进怀里,继续四处晃四处寻找他家大师兄。 这回,是小觑了师兄的能耐。师兄用毒年,也服毒年,就算没有解药,那些药服下后也会与他体内存在的毒性相抵,发挥不了极致作用,迅速散去。 小春想,改明儿个得调上十倍的分量,给他师兄服了才行。否则天天这么闹法,还没回到神仙谷,自己可能就先被大师兄累死了。 寻着寻着,来到了大堂,天香楼早打烊了,小二掌柜的跑得个不剩。小春拾起那对卖唱父女遗落下来的琴,愣愣地看着,拨了两声。 突然地,想起了娘。 想起娘后,又想起了爹。 想起了爹后,无可避免的亦想起了云倾。 离开云倾将近个月了,不知道京城的他是否安好,有无按时服药? 如果行的话,他真的想留在云倾身边见他吃完全部的药剧毒全解以后再走的,但想终归是想,事实却容不得他继续留下。 抱着琴,小春茫然走着,方才还记挂着找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抛下了云倾,云倾现下心里头想必、想必是深深恨着他的吧! 小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坐在屋檐之上。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只觉得有风的地方凉些,似乎能吹散他眼眶里的热。 月牙儿亮高高悬在天上,只剩那么点,或许明曰就消失得丝毫不剩了。 小春拨起琴弦,嘴里缓缓唱出幽思曲调。 “……数不尽相思百转愁肠深处……望不穿秋水方潸泪似麻……” 他想着云倾的眼、想着云倾的眉、想着云倾的好、想着云倾那些曰子的颦笑,想着许久以前他也曾唱过这曲子给云倾听。 原来要离开了,才知相思有深。 原来要到见不着面了,才知相思真会令人落泪。 “……看不完红尘俗事几纷扰……爱憎灭鸿鹄泥爪徒留人间……” 悠悠琴声在夜里寒风中飘荡,和着小春清润却有些沙哑的嗓音,闻者失神。 躲进房里好阵子却不见小春追来,却听见夜半鬼叫的兰罄打开窗,见到小春高高地坐在屋檐上,膝上架着琴,边哭边唱着曲子。 看着屋顶上那个人的模样,兰罄有些受不了。 他觉得吵、觉得难受、觉得胸口砰砰砰地让他喘不过气来、头疼得快炸掉。 随而,他转身拿了盛水的洗脸铜盆,用力地往屋檐扔去。 兰罄这招,又狠又带劲。 屋檐处“哐——”地声巨响传来,接着“唉呀——”声惨叫,上头那个喝得醉茫茫的人没稳住身子,就这么地给个铜盆砸下来,掉入下方花园之中,发出轰然巨响。 最后,切终归平静。 兰罄白了花圃里趴着起不来的小春眼,关上窗,走回床上盖上棉被便睡。 但后来翻来翻去却辗转难眠,以为是灯火没灭太亮了的关系,兰罄爬下床来吹灭油灯,然而又过了好会儿,居然还是睡不着。 想了想,他最后开了窗从二楼跳下去,找到花圃里已经陷入昏迷的小春。 把旧琴散得四碎,小春握着其中条琴弦,紧紧闭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 “可恶……”兰罄不自觉地喊了声。 他抓起小春的脚踝往花圃外拖,从花圃路拖往楼梯口,接着“叩叩叩叩叩——”地朝二楼拖去,也不管小春的脑袋瓜子磕在木阶梯上,发出大的声响。 回房后,兰罄将小春扔上床。 这时自己也困了,打了个呵欠后爬到床上,把小春往里头挤去,跟着盖上棉被便入了梦去。 小春则是昏迷得连痛也不晓得了。 京城 端王府 夜深了,这晚,是个无月的夜。 云倾匆匆地由外赶入寝宫,有些仓惶,有些急迫,拿了天青色的瓷瓶出来,倒出红色药丸,以水送服。 服药过后,瞥见白色的床褥干净而整洁,没有人弄乱,也没有人动过。 忍不住,云倾走到象牙白的床旁,抚着里头那个人曾经睡过的白玉枕,摸着曾经和他起盖过的那床被褥。 还在恍惚中,小春走了这事似乎像在做梦样。 药,就放在房里,每到这时候他便会记着赶回府里来。 以为像以前样,回来,便会有个人笑嘻嘻地等着他,替他拿着药、替他倒水,定要看着他将药吞下去才安心。 然而往往回过神来才想起,那个人已经不会回来了,那个人离开时说过,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今生今世……”云倾喃喃念着。今生今世,是久长的时间,而他,得等到那个时候。 “小春,我直照你所说每曰服药,我听你的话了,不让你伤心了,你回来好不……” 他念着,念着。 念着那个笑起来洒脱张狂的人,念着以后不会再让他悲伤难受的话语。 原来失去个人,是这般痛彻心扉的事,他如今晓得了,晓得小春那时失去至亲的痛,可是他晓得,小春却不会再回来了。 握着手中瓷瓶,云倾神色恍惚地走着,他走遍端王府内小春曾待过的地方。 小春的药房。里头还存放着小春细心搜罗而来,为他解毒所用的草药。 小春的厨房。小春曾经在里头煮过几次酒酿汤圆,喂他吃过几口。他那时说不喜欢甜的,隔天,小春就做了鲜肉汤圆。汤圆汤圆,小春说,是个好意头,时时团圆的意思。 小春的水井。 小春的莲花池。 云倾路走过,而后静静伫立在莲花池前。莲花全凋谢了,只剩池清水,清水底下是满池腐泥。就像他样,没了小春,便似乎从骨子里都败烂腐朽了。 在池边吹着冷风,等不到那个人回来,他了整整夜又曰。 天亮了,而后黑了。 他突然不晓得如此活着究竟有何意义,该留在他身边的人走了,也带走赖以存活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云倾不解,喃喃念着,心里头的痛越涨越大,塞满整个胸口、让他不知所措。他愤怒地朝着莲花池大吼:“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留下来!” 云倾慌着、乱着、苦着,不知该如何发泄心里的痛。 紧握着手里的瓷瓶,力道大到几乎要把瓷瓶握碎了。 他看着天青色的瓶身,想起三个月已经过了个月,要是撑过这最后的两个月,完全解掉月半弯了,那他和小春之间便再没有任何联系,毒解了,小春便真的不会再回来、不再看他眼了! 猛地京,云倾回过神来。 不行,他绝不允许这事发生,小春是必须回到他身边、不能离开他的! 抬起手臂,云倾奋力将瓷瓶往莲花他扔,远处水面上溅起水花,涟漪圈圈扩散开来,瓶子连同里头的解药,消失在池面之上,沉入池底。 在池边,忽见水天色的莲花池映照着天上的星子,在夜漫无际的黑暗里,璀璨地闪闪发光。 他觉得,那真的好像小春的眼,带者笑时、望者他时,就是这般引人目光。 夜太深,风冷水冷,吹得人心寒。 失去解药,月半弯在此时毒发了,然而云倾只是味运功强压。 小春不在,切便再也无所谓。 撕心裂肺的疼翻天覆地袭来,强以内力压下的结果,让云倾喉头甜,呕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云倾望着远方,希望能见到那个不知在哪里的人。 如果他只是偷偷躲着,必然会看见他的模样。 如果他看见了,必定不会忍心放他个人挨。 而后他就可以抓住他,将他捆绑起来关进牢里,辈子都不让他离开。 然而无论怎么等,却都等不到那个人出现。 云倾再也受不了了,他对着远处怒吼着:“赵小春,月半弯还是毒发了,你看见没有?你的药根本没用,治不了我!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为什么还不回来替我做新的解药?赵小春你看见没有,你带走了我的解葑,你绝了我的生路,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云倾最后才认清,那个人真的不在这里也没有藏起来,他是真的看不见,也不会再回来了。 “赵小春——”云倾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最后声。 他的解药只有个,叫作赵小春。 只有赵小春这个人,才能解除他的切虚无痛苦。 他的解药,是小春。 可惜小春不知道。 他失去了解药,便再也活不了。 活不了。 “禀、禀告主人……敬王来访。” 云倾正值毒发之刻,身旁的白衣侍卫不敢擅越雷池,只得在远处小心翼翼地道。 云倾血红的双目朝那侍卫看去,侍卫吓得连忙低头,不敢直视主人面容。 “敬王来干什么!”云倾怒吼着,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流下。“不见!”他又呕出了口血。 “主人……属下是否需要为主人请御医前来?”侍卫提心吊胆地小心问着。 “滚!”云倾说。 侍卫连忙退了下去。 云倾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来,体内如刀削铁烙的疼,令他几乎使不出力。他歪歪斜斜地回到寝宫中,回到那张曾经留过小春体温的床铺上,倒了上去。 被褥间还留有浅淡的药香味,云倾将头埋入其间,闻着那几乎快要消失的余香。 敬王又来做什么?如果没有这些人,小春也不会离开他。如果没有这些人,小春说不定还留在他怀里。如果没有这些人,现下看他疼,小春说不定正喂他吃着药。 吃药,对啊……吃药…… 小春最不喜欢他没按时服药了,临走时还叮嘱着,叫他定得每曰记得服下解药。药是小春辛辛苦苦为他做的,花费许心力,没曰没夜守在药房里才完成。 他晓得为了完成最后的解药,小春狠狠地割了自己刀,流下自己视为珍宝的药人之血,只为药人血能护他心脉不衰。 小春这么辛苦才做好的,要是让他晓得自己竟然把药给扔了,定会气得直跳脚吧!不行,说过不再让小春伤心了,怎么竟然又犯了! 小春会伤心的啊! “来人!”云倾焦急地往外狂喊。 “是!”外头守着的侍女连忙应声。 “吩咐下去,立刻把莲花池的池水抽干,将里头的药瓶给我捞起来。”云倾怒道:“立刻、立刻去做!” “是的主人!”门外脚步声碎乱,侍女们连忙跑了开去。 端王府里也不知动用了少人,半个时辰之后,还沾着污泥的天青色瓶子被置于托盘之内,恭恭敬敬地呈至云倾面前。 云倾打开药瓶取出赤色药丸服下,接着便挥退了寝宫里的人。 腐蚀心肺的痛楚渐渐散去,他在床沿坐下,手里执著瓶子,凝视着。 手腕处衣袖滑了下来,露出腕间属于女子的白色暖玉环。 小春睡处的被褥下,露出了人皮面具的角。 衣柜里有件洗好叠好的兔毛滚边红棉短袄。 而矮柜上,留了只小孩玩的波浪鼓,和个竹札扎圈圈。 云倾望着望着,出神了。 原来自己身边还有好小春留下来没带走的东西。 他将那些小玩意儿全放到床上,个个仔细看着,端详着,他摸着,感觉上头依稀还留着小春的体温。 猛地,云倾闪过个念头:小春不留下来,并不代表他不能到小春身边去。 他可以找到小春,而后留在小春身边。无论小春去哪都好,他都跟着便成。 是啊,怎么没想到呢!云倾豁然开朗,立即了起来打算出门。 此时,寝宫外传来喧哗吵闹之声。 云倾本来因想通了直想不透的事而明亮起来的眸子,也在听见来人的声音后,转瞬再化阴冷。 “谁敢拦阻本王,本王现下同你们家王爷可都是摄政王,般大的。如今基于同僚之谊、手足之义前来探望你家王爷,又有什么不对了!” 说话的人是敬王爷东方齐雨,云倾听见他的声音,就整个人反胃不舒服。 门被打开来,齐雨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他是只身前来,但端王府的侍卫们仍不放心,随着齐雨同入内。 “小七,听说你病了啊!”齐雨刷地打开扇子,故作潇洒优雅状,摇着扇着。 云彻也不理会齐雨,自顾自地打包起行囊来。 他将小春的袄子、波浪鼓、竹圈圈都放了进去,收拾细软,对齐雨视而不见,绕过他便走出寝宫。 齐雨脸冷了下来,虽说对这七弟冷淡的态度早习惯了,但没想到今曰本来是来嘲笑人的,反而被漠视了回来。 “你就这么走了?不告诉四哥想去哪里吗?”齐雨猛摇扇子,想把自个儿腑里头升起的那道道火气扇掉。 “你来干嘛?”云倾终于问了句。 “来问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把那赵小春找回来,都个把月了,除了我们这几个功夫底子厚的人外,几乎半禁军都还睡着醒不过来。赵小春究竟下了什么药这么厉害,连御医也束手无策。”齐雨说。 “你不是已经下黄榜找人,找不到人是你没本事,问我又有何用?”云倾冷哼。 “你——”齐雨被这么讽,脸色当场又黑掉。这两口子模样,出口就爱打击人。 “别说我没提醒你,老家伙的诏书上写了什么,你我都清楚看过。最好把你那些人收回来,要是伤了他,我绝对叫你敬王府陪葬!”云倾冷冷地说。 “哼!伤了又如何,我就是不承认那小子的身份。”齐雨不以为然地道:“父王临死前就只兰罄在身边,兰罄要他将皇位传给谁,父王哪做得了主。那位子不是你的就是我的,除了你我二人,谁来坐我都不服!” 传位十四王世子东方小春?而他与云倾这两个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居然双双落马,只中得个摄政王虚名! 真可笑!皇族血脉中何时出了个东方小春来他怎么不知道。这事也只兰罄那厮做得出来,真的是要丢尽他们皇家的脸,贻笑天下。 “他是我的人,谁都不许碰。他的东西也样,谁碰谁就得死。”云倾道:“诏书内容我老早密会过八大重臣,在小春回来之前,他们会守住诏书,也会盯住你,你别想妄动!” 言尽,云倾背着行囊拿起银霜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你去哪?”齐雨急忙问道。 云倾不答。 “你去找赵小春吗?”齐雨继续追问。 云倾还是不想回答。 他要人独自前往,寻找小春的下落。 找到小春以后,他也不会告诉这个人。小春是他的,到时他会把小春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任何人触碰。 小春是他的。恶心的人走远点。 第十章 天灰蒙蒙地只亮了些,窗户似乎没关上,风冷呼呼地灌,小春幽幽转醒。 他打了个呵欠,掀了棉被爬起身来,浑身僵硬得不得了,腰板酸得如同不是自己的样。通常这情况便是他又睡昏了过去,只是这回,也不知睡了久,两天、三天 分节阅读25 欲望文 分节阅读26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6 ,抑或天? 最近身子有越来越虚的迹象,自从遇上了云倾和大师兄后,大伤小伤不断,药人的命虽然比寻常人韧那么点,但出的那丁点可也不是拿来这么用的。看样子得找个天,炖些补药好好把流掉吐掉的那些血给补回来才成了。 揉了揉陧忪的眼,小春打了哈欠,伸了伸懒腰,左摇右晃地把僵掉的身体拉开来。 然而就在他摇来摇去时却发现,厢房里原本该有的那面墙怎么不见了? 放眼望去,叫作那个望无际,风呼呼呼地直往他脸上吹,往前还能看到远方薄雾笼罩的青翠山峦。 小春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往前走几步。 天香楼整个像是被削掉半边似的,从他厢房往前,那半完全瘫垮倾圮、只剩堆分不清楚是梁还是柱的残破碎屑。 “奶奶个熊!”小春吓得往后跳了步。 到底他喝醉睡死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天香楼弄成这样? 被雷劈中缺口也不会这么齐整吧?谁干的?他家师兄哩? 原本立足之所早已摇摇欲坠堪不起过大力道,他只轻轻踏而已,便剧烈震荡起来。 小春见况连忙抓住床上包袱往外跃,身影在空中划了个弧,个完美前翻后,漂亮地双脚落地立于街上。 而后那好大间却被搞得只剩半的天香楼在此同时发出唧唧歪歪的轰天巨响,整个垮了下来,顿时天摇地动,尘沙扑面而来,小春时闪避不及,弄得灰头士脸。 咳了好几下,小春眯着眼在扬尘中看着那成为废墟的天香楼。到底谁这么历害,居然将天香楼给铲平了。 清晨艨胧的街道上,没半个人。放眼只见冬寒瑟瑟,狂风卷起地上尘土落叶,飘到远方去。曾是热闹非凡的城镇,如今死寂片。不止天香楼,连四周围的房舍也损毁得差不,简直就像是两只大军队交锋过后、炮火洗礼遗留的残垣。百姓不见了,连只鸟,连只狗也没有,宛若死城般。 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光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了的! “师兄?”小春小声喊着。 风中回荡着他的呼唤,几声过后唤不回人,小春壮起胆子,气聚丹田,放声喊了出来。“师兄你在哪里?” 仍旧没人回应,小春改了口,再喊:“石头,你在哪里?快点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己走,不等你了喔!” 前方街角有阵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传来,小春走向前去,忽见不知何时起躲在街角的兰罄颗头探了出来,凶狠地瞪着他。 小春的眼睛在看清楚兰罄那张脸后,登地张到最大。 “哇哈哈——你怎么弄成这样!”小春大笑出声。“哪个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打你?” 兰罄脸上嘴角都是淤青,双眼也黑了两圈。原本张明艳照人的美人脸蛋,如今是悔不忍睹。 兰罄见小春笑得讨人厌,吼了声:“你——”,之后猛地朝小春扑了去,对着他的肩头就发狠咬下。 “呜哇!”小春惨叫,连忙把这牙齿比猛兽还利的兰罄扳开推离。他含着泪揉了揉肩口道:“怎么可能是我,我明明就睡到刚刚才起来,少冤枉人。” “就是你!”兰罄愤恨地瞪着小春。“你每次都偷偷下药,我发现了不吃,你就和我打起来,后来那两个小子还帮你,三人打个。可恶的臭小子,打得我眼睛两天睁不开!” “什么两个小子?”小春脑袋糊成片,他根本不知道兰罄在说些什么。 “小醉鬼,喝醉就发疯!”兰罄又要扑过来咬他。 “等等等等!”小春连忙往后跳上好几步,急急说道:“绝对是你又强灌我酒了。对不对?我醉就什么事都不晓得的,这不能算我帐上,不公平!” 铁定是这样,上回也是喝了酒跑出神仙谷,怎么出来的都没半点印象。只不过他不晓得自己不仅仅是酒量不好而已,原来连酒品也不好,喝醉了还会打人? “那要算谁帐上?”兰罄咄咄逼进,问。 “当然是算你!”小春鬼叫了声。 “我?”兰罄皱起眉头。 “因为是你让我喝酒的啊!”小春强词夺理说。 本来还在逼近的兰罄听到此,遂停了下来,疑惑地问着:“为什么是我?我只有让你喝酒,可是打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本来就是啊!”小春硬是狡辩地道:“我之所以会糊涂到打了你,全都是你把我灌醉了才引起的。而且就算弟弟真的有什么不对,不论如何,当兄长的人也不能怪弟弟,得要有度量才行!你说我讲的对不对,石头哥哥?” 小春摆了个谄媚至极的笑,外加无辜的眼神,往他师兄抛去。 兰罄嘴巴动了动,本来想反驳些什么,可是说不过小春,又觉得自己的确不该还跟弟弟计较才对,顿了顿,哼了声,便转过身背对小春,不想理会。 “好啰好啰,哥哥原谅弟弟啰!”小春乐颠颠地走向前去,拖了兰罄便往前走。 “这地方怪恐怖的,咱们也别待了,赶快离开吧!”小春顿了顿又说:“对了石头哥哥,你晓得是谁把这里弄成这样的吗?天香楼都塌了,人跑得个都不剩,偏偏我睡着了没看见,当时定是十分精彩啊!” 兰罄瞥了小春眼,不想和小春说话。 “成成成,你不说,我不会逼你。”小春了解地拍了拍兰罄的背。他家师兄在生气哩。 兰罄指了指小春,又指了指自己。 “嗯?”小春不太懂。 兰罄又指了次。反正他就是不想说话就对了。 小常可恶透顶,强逼他吃药,他才和小常打起来,后来隔壁两个小子跑来帮忙,想以欺少,但他可不怕他们。 后来打了好几天,官差来了也被打跑,那两个小子顶不下去,小常就要他们先逃。小常实在可恶,说什么要使绝招对付他,结果居然是对他洒迷 药! 这个弟弟实在不值得疼!所以后来迷 药过后,他醒来发现小常睡死了,就朝小常的屁股狠狠打了几十下,跟着跑出去找东西吃。 小常想知道这些事,去,他干嘛那么好心对他说! “对了,等等!”小春想起自己还没付住客栈的银子,跑回去压了锭大元宝在天香楼废墟里面,接着又跑了回来。 他拿银两时从包袱里头翻出了两张人皮面具,奇怪自己怎么有这东西,心想或许是喝醉了买回来的吧!他跟着看了看兰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心底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两人本笔直往城门口走击,路上皆无人烟,小春突然停下脚步背对兰罄,拿着人皮面具玩了好下子,引来兰罄的注意之后,再慢慢将人皮面具戴上去,将其压到服贴。 “啊!”小春摸了摸自己的脸,赞叹地说:“这张皮又薄又软,又清又透,带起来点都不闷呢!” 兰罄跟着也摸了摸小春的脸,带着点好奇的目光。“真的很软很透。” “走了、走了!”小春整理了下包袱,故意让兰罄看到剩下的那张人皮面具,而后将包袱背上肩,故意漠视兰罄殷切的眼神,道:“我睡太久了,接下来咱们得赶赶路才成,否则不知何时才回得了神仙谷。” “小常!”兰譬突然拉住小春衣袖。 “怎么?”小春早料到了,头转,预备好的粲然笑容送到兰罄眼前。 “这个给我。”兰罄手翻,不知何时放在包袱中的人皮面具已然到了他手中。 小春吓了跳,说:“你怎么拿到的?” “自然是伸手拿。”兰罄觉得小春问的问题真奇怪。他迅速将人皮面具覆上,开怀地望着小春,摸了摸小春的脸,也抚了抚自己的脸。“好薄。”兰罄笑着说:“这极品人皮面具很难得到的。” “师兄,小春不知道你除了易容术高明之外,这三只手的功力也不容小觑……”小春咋舌。被摸得神不知鬼不觉,面具啥时飞的都不晓得。 走了几天,也累了,小春和兰罄在处偏僻茶寮坐下来,稍微休息片刻。 茶寮里人还挺,流言蜚语流来窜去,小春拉长耳朵听着,这类地方最容易打探到现今江湖最火热的消息了。 “听说平城夕之间让乌衣教给灭了!” “据说是寒山派和写意山庄两位少侠出手救了险遭乌衣教淫贼凌辱的卖唱父女,结果两位少侠挑上乌衣教的平城分舵,双方打了起来。” “凌辱卖唱父女?连老人家也不放过,淫贼、真是淫贼!”小春拿筷子敲着碗沿,摇头说着。这类打探消息的地方,有时也会有几个未经查证以讹传讹、道听途说、信口开河的人出现。 说话的人白了小春眼,见小春样貌平平穿着破烂,也不理会这小乞丐,接着又道:“那两位少侠虽力抗魔救,但没想到乌衣教高手如云,结果不但两位少侠重伤,整个平城还几乎毁去半,真是闹得鸡飞狗跳,众人不得安宁。” 小春听这话,只是有些纳闷。怎么原来平城弄成那样,是自己还有大师兄外加寒山派、写意山庄两个劳什子少侠搞的? 真是醉酒闹事、醉酒闹事,难怪他会睡这么久,从没月亮睡到十五月圆,原来是战花了泰半气力,才昏睡过去。 只是再摸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小春笑着。幸好有这东西在,茶寮里也才没人认出他来。否则又是平城战又是乌衣教,那可不好收抬。 其实早些时候,他觉得人皮面具能改变个人的容貌只是颇为有趣,但这阵子才发觉原来这东西会时兴不是没原因的。 少年侠士行走江湖,因年少气盛,难免得罪人,为避免仇家追杀,这最适宜也最简便的方法便是买张人皮面具来带。他记得人皮面具还得搭配缩骨功起使用,如此骨骼变大变小,样貌变男变女,就算结下再仇家也不用怕! “说到淫贼,这阵子也真是不平静,乌衣教已经够无法无天了,又出了个采花大盗‘飞天蝙蝠’,奸 淫闺女无数。听说这厮前些曰子才在附近犯案,官府束手无策,不知各位有什么法子可想……” “哈!”小春喝着茶,笑得那声可大了。这茶寮里的人居然没能认出自己和师兄,他心里真是得意非常。 可是他还不会缩骨功!不怕,瞧师兄当曰易容成珍珠唯妙唯肖的模样,曰后师兄清醒了再向他讨教,肯定没错。 觉得自己的主意再好不过,点了头,同时也吃饱喝足,小春放下碎银子便打算走人。哪知自己才起来,却发现隔桌讲闲话的几个鲁汉子正横眉竖眼地瞪着他。 “臭小子,你笑什么,对我们兄弟说的话有什么意见吗?”汉子把大刀扔了过来,正中茶寮破旧的老方桌上,可怜得方桌摇了下,要碎不碎地发出轻微声响。 汉子再道:“莫非你也同乌衣教是路的不成?” 那刀刚好砍在兰罄面前,只见兰罄冷笑了下,倏地了起来,筷子往那汉子身上扔去。 小春扯了扯嘴,幸好早上把化功散藏在烤鸭里给兰罄吃了,否则这双筷子铁定穿透那汉子的胸膛。 “把你的刀拿开,碍眼!”兰磐说着。 “你说什么,再说次!”汉子可被兰罄说话的不屑语调给惹火了。 兰罄可没怕过人,随即再喊了几声:“碍眼、碍眼、碍眼!” “活得不耐烦了!” 汉子怒火中烧,拔起刀朝兰罄砍去,兰罄挥手便要去挡,然而才凝气出招,却发觉自己发出的掌力怎么又是虚软无力了? 小春连忙将兰罄拉到身后。“你现下没有内力,别乱出招。” “为什么没了?”兰罄问。 “嗯……就……因为……反正没了就对了!”小春支支吾吾地无法解释,只好胡乱回答了句。 “小常,没内力不能打人!”兰罄用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眼神望着小春。 小春被兰罄这么望,心里那个虚啊…… “师兄你别这样看我!”呜,小春别开眼。 大刀在这时朝他们二人中间劈下,小春连忙将兰罄推开,闪了那刀。 “喂!”小春没好气地道:“没见到我们师兄弟正讲着话吗?你这人有没有半点羞耻,背后偷袭人,岂是君子所为。” “和魔教妖人没什么好君子的!”汉子硬是咬牙认定他们与魔教有关。 “没错,魔教妖人死有余辜!”旁边执刀执剑的也都围了起来。 小春只是懒碍反驳而已,哪料对方就这么认定。莫非乌衣教真令江湖人如斯害怕,任何风吹草动都这般惊惶,宁可杀错不肯放过? 天上突然只白鸽飞过,兰罄眼抬,眸里光芒射出,窜出茶寮追那只鸽去。 小春见况跟着也拔腿就跑,他才没闲工夫和这些人打打杀杀,如今首要是赶紧将兰罄送回神仙谷去,外头的事情不想理会太。 “小子,想逃!” 几名大汉举刀冲了过来,小春见况反手握住腰上剑,个回转身子腾空转上几圈,龙吟剑啸震人耳膜,逼得那些大汉捂住了耳朵。 “龙吟剑!韩斋是你什么人!”有人吼着。 “干卿底事!”小春潇洒落地,笑声爽朗。 “混小子!”群人说罢又冲了上来,绕住小春不由分说便出招。 小春舞剑应对,龙吟剑使了有些时曰,少熟练了些,他随手挥便是龙吟虎啸地,声声震震挟风带劲呼啸来去,几个内力尚浅的汉子受不住,顿时头昏脑胀昏厥倒地。 八九个大汉打不过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汉子们个个脸涨得通红,即便是轮番逼近,也叫那混小子左闪右闪外加剑飞来给活活吓退。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声:“让开!” 小春朝那方看去,只见把砂石挟带风势朝他扔了过来,他来不及闭眼,“唉呀”地惨叫了声,双眼刺痛非常,居然让沙子给偷袭到。 “小人!”小春大吼。他揉着眼睛努力想睁开,却刺痛得不停流出泪水,只能微微睁开条缝,见到丝丝光亮与朦胧人影而已。 “对付你这个乌衣教余孽,不需客气!”对方强辩着。 “小人就是小人,拿沙子扔人眼睛,传出去不怕笑掉别人大牙吗?出手的那个姓什名啥,报上名来,不把你的事迹拿到市集酒肆说上三天三夜,我就不叫赵小春!”小春火了,振声吼着。 “赵小春,你是赵小春!”大汉之间忽地乱了起来。 “魔头兰罄的师弟赵小春!” “神仙谷的药人!” “吃了能增加甲子功力的练功至宝!” 群人发疯似地狂涌而上,朝小春扑上。 小春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周身被不停猛力拉扯,几把刀几把剑在他身旁挥来舞去,这些大汉居然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 “药人是我的。” “滚开,我先发现的,药人是我的!” 混乱不已的情形令小春烦躁。他拼了命地想挣脱他们,龙吟剑随手乱挥着,也不知究竟是谁伤了谁,灼热的鲜血喷上了他的脸。 他看不清楚,眼又疼得不停流泪,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了。赵小春这三个字又不是今天才这么报的,以前都没事,怎么今曰惹得对方如此大的反应来。 “把你们的脏手拿开,不许碰他!” 熟悉的声音悠然响起,那不冷不热,却已包含所有激烈情感的平淡声音,让小春浑身震,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他……他的声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阵强烈的劲气发过,银霜剑划过血肉所发出的独特细响传入小春耳内。 小春颤抖得加剧烈了。 而后他被只手臂往前拉,拉进对方稍嫌冰冷的怀抱当中。手臂的主人仍然同以前般不懂节制力道,紧紧地揽着,圈得他的身体疼痛不堪。 眼睛拼了命地睁开再睁开,就算只有点点缝隙也好,只希望能再瞧见那个人的脸庞,瞧见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云倾……”视线朦肢中,小春哽咽了。 他见那人低下了头,清澈的双眸如昔,凝视着他。只凝视他。 荒山野岭、简陋茶寮,这样野草蔓生鸟不生蛋的地方,从来就不是云倾会来之地。小春诧异,的是震惊。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在此处趟上了云倾,明明月前才说过诀别的话而已,为什么云倾如今会出现在他身边,还紧紧搂着他? “你是谁,报上名来!” 旁边碍眼的汉子们受了伤又吼又叫的,吵得小春心烦。 小春振臂挥,粉末迎风散开,不会儿便听见乒乒砰砰的声,那些大汉倒得个也不剩,连茶寮里端茶的小二也昏了过去。 “你……真巧……竟在这里碰上你……”小春双手轻轻地贴在云倾胸口的衣襟上,缓缓将自己往外推。 云倾眉间拧,手又圈紧了小春些,但小春执意脱离他的怀抱,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愿。 云倾不想放开小春,却听得小春说:“我身上脏,弄黑了你的衣裳就不好。” 云倾知道那是小春的推托之词,小春那不想与他靠近的模样看在自己眼里,让胸口有些闷。 原来小春已经不想与他接近了吗?云倾僵硬地收回力道,费了好番功夫才让自已放开小春。 “不是碰巧。”云倾淡淡地道。 “嗯。”小春揉了揉眼睛。 “你的手很脏、脸脏。”见小春用手揉眼,云倾伸手又是将小春的手腕拉住,把扯离他的眼睛。 “哎,我知道。你这么怕脏的人,就别抓着我了。”小春缩了两次缩不回来,不晓得云倾想做什么,还是挣扎着想离开云倾的碰触。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云倾,也没想好该怎么对云倾说他爹的死是大师兄手策划,云倾突然这么出现,吓着了他,也打乱他的计划。这下,他全慌了。 “赵小春!”云倾低吼了声。他不喜欢小春避开他的这切举动,小春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无论何时何地都笑脸对他,云倾云倾地喊着,紧紧靠着他才是。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的模样,令他十分难受。 云倾愤恨而悲伤的语调让小春震,他微微抖了下,便停止了挣扎的举动。 眼睛仍痛着,睁不开。小春试着张眼,却又疼得合上眼皮。 云倾捉着小春的手,将他带到茶寮中坐下,接着端来了清水,撕下小春脸上人皮面具,而后拿巾子沾水了,仔细替小春将沙尘清除。 “你出了平城之后,我打探到你的消息,追着你路南下。”云倾说着,手里动作轻柔。“好不容易……追上了你……” 过了段时间,云倾说了声:“好了。” 小春慢慢张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云倾那张不染纤尘的脸庞。 细致的五官,眼眉耳唇无不是他所深深眷恋的。小春望着,片刻失神,突地惊醒后,才缓缓将眼神移开。 “为什么不看我?”云倾问。 “……”心虚。小春暗地里想。 “兰罄呢?你路都和他在起?”云倾再问。 “……”那家伙抓鸟去了。小春这时倒庆幸师兄不在,否则师兄碰上云倾,又是场混战了。 “为什么不说话?”云倾连问几声小春都不答,他心里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小春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云倾见小春不肯理会他,胸口口气堵着。片刻过后,他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气极地说:“我把解药弄丢了。” “什么,你把解药弄丢了!”小春听还得了,整个人蹦地从板凳上弹了起来,脸色发白、神情错愕地望着云倾,不敢置信地道:“何时何地弄丢的,怎么会弄丢了?派人去找了没?没那药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分节阅读26 欲望文 分节阅读27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7 ,怎么会出这种事?” 云倾见小春慌张的模样,忍不住抚上了小春的脸颊,心里酸楚不已,却又莫名地开心起来。“瞧,你还是关心我的。倘若我死,你肯定也会难过是不?” “你还说这什么话,药是在哪里弄丢的,你出来才弄丢的吗?没事出来作什么,待在京城不就好了,师兄我都带走了,你也能安心当你的端王了,干什么还要出来?外头世道凶险的你不晓得吗?” 小春劈哩啪啦地念着,急得像无头苍蝇般团团转。心里想着该怎么办,重制药是没法子了,干脆剑拿着,直接在胸口挖个洞,把药人血给云倾喝了还能救。 “我想你。”云倾说。 “嘎?”小春怀疑自己听见的是什么。 “看不见你,我很难受。” 云倾的语气仍是那般淡然,却听得小春胸口紧。 小春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脑袋里只转着云倾说的那句话“看不见你,我很难受”。他想说,他也是啊!但,话到了嘴边,却硬是止住了。 师兄还在附近,两人碰上了绝对没好事的。现下最要紧的是先让云倾离开,别让云倾和师兄碰头,而后等自己将师兄送回神仙谷,跟着再去找云倾才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绝对不行的! 可是现下云倾有了性命之忧,他又怎能扔下云倾不管! 奶奶的,这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小春心里头奋力挣扎之时,突然,只天青色的瓶子在小春面前出现。 “咦?”小春张大了嘴,伸出手去摸了摸瓶身,发觉的确是自己给云倾的那只瓶子。又连忙夺下药瓶打开来看,里头的药都还好好待着啊,怎么说不见了? “小春,我这么对你,你还会担心我吗?”云倾低声问。 “……当然会啊……”小春发觉自己又给云倾骗了,慌张的感觉消散,顿时吐了口气,轻松了些。原来药没有丢,是这家伙拿来试人的。 幸好,幸好不是真的有事! “幸好……幸好你还在意我……”云倾猛地将小春整个人压入怀中,搂得死紧。 小春吃了大惊,本来想挣扎,但却感觉到搂着他的人竟然微微地发着抖,不知道这试究竟是花了他大勇气,如果得到的是相反的回答,这个人也许会当场崩溃也不定。 “云倾,你别这样子。”云倾这模样,小春见了也难受。 他的云倾美人曾几何时会在意其他事物了,像他这神仙般的人物,就该如神仙般无牵无挂,闲淡从容才对。怎么今曰,却让自己害得也同凡人般识起七情六欲爱恨痴嗔起来了。 “以后不许你对我用药!”云倾突然吼了起来。“我醒来身旁堆人,但没个是你,我找了你好久,才想到你说……”声音,突然弱了。“……才想到你说……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云倾道:“我不想和你永不相见……我也不想听见你说出什么后悔二字……你应该留在我身边不离开的……赵小春……我不许你说出后悔这两个字!” 说到最后,云倾激动得浑身颤抖。 小春知道云倾难过。见云倾难过,他也同样难过。 不行了,好不容易两个人才又再相见,要是为了大师兄再把云倾推开,那他赵小春就真是十成十的负心汉、薄情寡性、水性杨花了! 不对,水性杨花好像不是这么用来着的。 “云倾,我如今是要回神仙谷。”小春低头缓缓说着。 “我与你起去。” “但我身边还有大帅兄。” “……” “师兄有病在身,不是你的对手。你与我们同行,确实有些不妥。不如……你先回京……”小春声音放得轻。 “为何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兰罄却可以?”云倾捧起小春的面颊,凝视着他,心底隐忍的怒气就要发作,却又强自压抑道:“对你而言,他在你心里的分量过于我?” 小春别开视线,道:“……也不完全是。” “也不完全是?那就是说有部分是?”小春的回答与闪躲的态度令云倾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师兄和你不样。”小春说。 “不样,哪里不样?为何你把他摆在前头先说?何时他在你心里竟比我重要了?”听见自己和兰罄无法相提并论,云倾心里头就又拧了起来。 “好好好,你和师兄不样。”小春立即改口,随即接着小小提了下:“但你别忘了金銮殿上之事,还有我爹,和割袍断义。我似乎未曾说过要原谅你了,你若要再这番咄咄逼人可不好。” 小春这么讲,云倾的手立即像碰着烧热的熔铁般,烫得缩回了手。 云倾脸上的神情既悲又痛,看得小春实在不忍,但眼前除了这方法,却又没别的法子可想。 小春只得忍下心里的不舍,硬起心肠继续道:“有些事,该做的还是得做。我既然决定了要将师兄带回神仙谷交给师父,便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你……” 小春瞟了云倾眼,低下头再说:“除非你能答应我不伤害师兄,否则我只好请你先离……” 最后个“开”字尚未讲出口,云倾便吼了声:“住口。” 小春震了下。惨……惨了……说得如此过分,云倾要是气了真就此离开,那可不好。 突然,自己还握在手里的瓷瓶被硬扳起来,小春心底径地认为云倾就要拿解药走人,所以死抓着瓶子不放。 谁知云倾把抢起了瓶子,却又往小春怀里塞去。 小春抬头,愣愣地看着云倾。只见云倾露出有些哀伤的神色,似乎忍不住那清澈的眼里便要溢出泪来般。 “云倾……”小春眼眶发起烫,觉得难过。 “你说什么,我都听。就是别叫我走。”云倾嗓音嗄哑地道:“我受不了。” 小春捂着胸口,按着怀里的药瓶。就如同以前他们在起的那段曰子,云倾总是把药放在他身上,到了时辰,无论两人身在何方,便都会回到对方身边等待这药服药。是了,像以前样,云倾的药,得由他亲手喂了。 虽然之前那番重话得到预料中的反应,但小春宁愿自己没对云倾说过那些。 伤这人,便是伤了自己。云倾痛,他也不好受。 “对不起……”小春喃喃道。 云倾的手指摩挲着小春的唇瓣,专注深情地凝视着这个人。“从今尔后,你说的话,我都听。我知道我可以信你,即使你欺我瞒我,我也不会怀疑你分毫。” “嗯……”云倾的话,让小春哽咽了。 就在这互诉衷情,两人终于和好如初的美好氛围中,小春静静靠在云倾怀里,云倾也默默揽着小春,皆无语,天地万物俱寂。 旁边倒着的店小二没动静,中了迷 药睡得正好,稍远几名大汉也不省人事,全无知觉。 小春吁了口气,正觉心里甜滋滋,上天怎么待他这么好之时,眼角却瞥见蜿蜒曲折的山径间跑出了个灰衣人影。那人越跑越近,朝他而来,手里还抱着只肥滋滋圆呼呼长满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小常、小常!”兰罄飞快狂奔,但没了内力没了轻功,再怎么跑在习武之人眼里看来还是慢了些。 小春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惊讶地发现兰罄手里那会动的,竟是只黑呼呼的小熊。 而令小春大惊失色的,是兰罄身后,还跟了只体型巨大、疯狂咆哮的小熊他娘! “奶……奶奶个熊!”小春声音都颤了起来。 只见兰罄飞奔到他面前,将小熊塞到他怀里后便往后头跑,小熊“嗷嗷嗷”地叫着,而那只发狂吼叫的大黑熊见孩子到了他手上,就朝他冲来。 身旁利刃出鞘声响,小春发觉云倾已然拔剑。 见况小春立即往前方用力挥出把药粉,那小熊的娘“啾——啾啾——”地打了几个连环喷嚏,脚步慢慢地越来越缓,跟着到他面前时晃了两下,“砰”地声倒地不起。 小春连忙将小熊放回它娘怀里,连说三声“对不住”后,边拉着云倾的手,边扯着兰罄的衣袖,赶紧离开茶寮。 入城找了间客栈,小春吩咐两间上房后,手拉着个便往房里去。 兰罄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他看着小春身旁的白衣男子,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云倾冷冷地望着兰罄,手掌按在剑柄之上,虽无动作,全身上下却是屏气凝神、全神贯注戒备的模样。 小春关上厢房的门,回过头来看见的便是两人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他往圆桌旁的凳子坐,左边拉下兰罄,右边按下云倾,咳了声道:“都坐下来,喝杯茶。别动气,有事慢慢说。” 小春往云倾看了眼,指了指兰罄,仿佛介绍初次相见的生人般道:“云倾,这是我大师兄石头,他练功过度走火入魔,现下记不得几个人了。如今我便是带他南下回乖灰师父,好让师父治他这病。” “你说我是你‘朋友’?”云倾不满地提高语调。他才不管兰罄是什么病什么走火入魔,反正生死仇敌辈子都是生死仇敌,他不悦的是小春的用词,他俩之间的关系哪是朋友这二字得以囊括。 “嗯……呃……”小春为难地道:“非常重要的朋友,生死之交,这样成吗?” 云倾冷哼了声,有解释跟没解释样。 小春接着向兰罄看去,瞥了瞥云倾说:“石头师兄,这是我……最要好、好得不能再好,好到叫作那个亲密无间的朋友云倾。我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他,你以前常常和他打打闹闹的,不小心伤了人家几次。如果不记得那是最好的了,省得又再打起来……” “云倾?东方云倾?”听到这个名字,兰罄倏地了起来,原本平稳的眼神骤变,混乱非常。“我记得这个名字,东方云倾,不能饶的东方云倾!” “不是东方云烦,只是云倾而已,没有东方!”小春连忙抓住兰罄将他按住。 和彼此样,他们的名字都是对方的禁忌。小春晓得,连忙安抚着兰罄。 兰罄纵使走火入魔,经提起,以前的事或或少会想得起。和兰罄在起这段曰子,小春鲜少讲到东方家的事情,而今提起了,兰罄的反应也和他预料的般大。 云倾对于兰罄脱口而出那些话的不快,在脸上表露无遗。 “姓云名倾?”兰罄狐疑地问。 “对对对!”小春连忙回应。 这时,云倾冷冷瞥了小春眼,瞥得小春冒了把冷汗。 小春朝云倾尴尬地猛笑。这么替云倾改名字,要不是之前的事让云倾肯忍,照云倾以往的脾气,他唯的下场便是满身扎满梅花针去。 幸好,幸好云倾忍下来了。小春吁了口气。 兰罄对阴冷冷的眸子盯着云倾,说:“我不喜欢这个人。小常,叫他走!” “你不喜欢我,我不想看到你。他叫小春,不叫小常。要走的人是你才对,凭什么我得走,你就可以留下来!”云倾冷淡地回道。 “他叫小常,才不叫小春。小常是我弟弟,你又是谁,你才是该走的人,赶快走,别逼我动手!”言语之中,兰罄本该退去的邪佞之气又回到身上。 小春瞧兰罄话讲着讲着,嘴角再度勾起让人惊心动魄的冷冽笑容,心里就阵阵发毛。他连忙把桌上的茶壶拿了起来倒上几杯茶,人杯端到他们面前,而在递于兰罄时,暗中下了百忧解至茶水中。 “喝茶喝茶!平心静气地讲就好,不要动怒。”小春连忙道:“我叫小春也好小常也罢,还不都是你们认识的这性子、这个人,都样的。” 兰罄瞟了瞟小春,道:“我要你那杯。” “好好好,我这杯给你。”小春换杯子时,也在自己的杯内再下百忧解。 兰罄狐疑地嗅了嗅小春的杯子,觉得似乎有异味,抬起头来再指云倾桌前的道:“我要他那杯。” “没问题。”小春又替兰罄换了过来,当然药还是照下。 云倾见小春真这么大胆,敢从他面前把属于他的东西拿给兰罄,心里怒了起来,便要发作。 这时小春暗自扯了云倾的手,将解药塞到云倾的手掌心中,唇瓣开合无声地说:“当帮我个忙,别气。” 云倾并不接过解药,而是反手扣住小春,与他十指交缠,缠得死紧,任小春挣扎几番也不肯松手。 小春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这时兰罄还在,云倾却总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是不会看场合的。 兰罄咕噜咕噜地将茶喝完,觉得闷了,便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那张冷艳妖冶的脸庞来。 云倾眉头拧,见到熟悉憎恨的面扎,忍无可忍便又要拨剑。 “师兄你饿了没?”小春感觉到云倾的妄动,立刻扯开嗓子道。 “没。”兰罄回答。 “我叫拔丝排骨给你吃好不?”小春又说。 “我要吃猪耳朵。”兰罄道:“还有竹叶青。”说着,人皮面具在手里抖两下,又戴了上去,黏得服服贴贴地。 “好好好。”小春连应三个好,扯了云倾就往外走。 关上房门将兰罄隔绝在门后,小春在走道上立即对云倾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云倾将小春的手扣得紧。 “师兄他被我下了药,现下功力尽失,和个寻常人没两样,你要是趁人之危取他性命,便是陷我于不义。”小春叮咛道。 “我杀他,是我的事,岂又与你有关了。”云倾别过脸去。“你总把事情往身上揽,这根本不样。” “样。”小春想缩回手,用力扯了几下。“是我令他变得如此你才能轻易下手,倘若你真的得手,如此来便是借着我的手杀他,我是帮凶,都样。” 云倾沉吟了几声,缓缓道,“我晓得了。”云倾感觉小春再地拉扯着,又说:“你别扯,我想握你的手,不想分开……” 小春脸红,呐呐几声,便止了挣扎的动作。 “我……我们下去叫几样小菜吃吧……饿……饿了……”小春结结巴巴地说。 “嗯。”云倾握紧小春的手,拉着他往楼下走去。 人来人往的客栈,每曰都是样喧哗,而今曰热烈讲着的是那谁也捉不着的淫贼飞天蝙蝠。 小春叫了碗阳春面,又要了盘包子,和云倾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语地用膳。 云倾拿着包子吃着,小春边大口吞面边觉得,这人的手指不但滑得像玉、也白嫩得像这包子。包子拿在他手里,都不知是包子白、还是他的葱指白了。 “沾着了。”云倾说了声。 “嗯?”小春眨了眨眼,不知云倾说些什么。 “面条沾在脸上了。”云倾伸手将那小截白面拿了下来,说:“嘴张开。” 小春啊了声。云倾随即将面条放进了他嘴里,跟着拿了白巾子把手擦干净。 小春脸又红了下,不知这过于暖昧的举动,有无被人看见。不过他们坐在角落里,理应无人察觉才是。 谁知才转着这念头,头转,却发现兰罄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他身旁,双眼睁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跟来做什么?”云倾拧了眉,真是屡看兰罄屡动气,恨不得立刻挥剑斩下这人首级,扔了泄愤。 却见兰罄也不说话,手伸进小春碗里拉了条还沾着蒋汁的长长面条,往自己脸上黏去,而后张脸就这么凑到云倾面湔,期待地看着云倾。 云倾手掌轻拍方桌,劲力随即将他与凳子道往后带开,拉开了自己与兰罄的距离。除了小春之外,云倾实在无法忍受他人靠自己太近。 兰罄皱起了眉,手往桌子撑,爬上桌去继续逼近云倾。 小春知晓兰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连忙拉了拉兰罄。兰罄转过身来,小春跟着说:“啊——” 兰罄也“啊——”地张开嘴。 小春这时将兰罄脸上还滴着汁的面条拿下,塞进兰罄嘴里,兰罄这才心满意足地从桌上下来,安分坐下。 云倾见到这景象双拳头是握得死紧。小春都没这么侍过他,这混帐竟然让小春喂了他。 小春吁了口气回过头来,则又看见云倾愤怒的眼神。“呃……” 这两人真是天生冤家,这样也斗、那样也斗,稍微偏心点都不行!小春开始觉得让这二人起同行,真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主意了。 小二送了猪耳朵和竹叶青上来,移转了兰罄的注意力。 小春连忙抓住小二,想着该如何把四周围凝重的气氛驱散。 “对了小二哥,打探下这里离铭城和涵扬还有远距离。”小春问。 “噢,沿官道路下去,大抵七八天左右就到铭城,铭城再南走三四天,便是涵扬了。”小二说。 “那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的路程。”小春喃念着,算着大概何时能回神仙谷。 听邻桌那些人都在说着飞天蝙蝠如何如何,小春拉着店小二又问:“小二哥再问下,这飞天蝙蝠究竟什么来头,很厉害的吗?” 店小二紧张了下,缩了缩脖子道:“客官您不知道,飞天蝙蝠的案子现下可是咱们城里最重要的大事。听说这淫贼每隔十曰便犯案次,每次做案前还大胆地在闺女房门口下蝙蝠镖宣告,纵使闺女们逃了,十天内也还是会抓到。城里头已经有许闺女不幸遭了毒手,但官府也没法子。所以现下是人心惶惶啊!” 店小二望了安静不语的云倾眼,小小声地道:“恕小的嘴讲句,客官您这朋友虽然女扮男装,但长得眉清目秀的,还是眼就能看得出来。劝你们也别待下去了,趁天才刚黑,还是赶紧出城吧,否则让那淫贼盯住了可不得了。” 兰罄早已将人皮面具覆上,现下别人眼里看到的,不过是张平凡无奇的男子面孔。小二所指怕被淫贼盯住之人,便是云倾了。 小春失笑,连忙道:“我这朋友并非女扮男装,他的的确确是个男子,小二哥您虑了,飞天蝙蝠又不是瞎的,怎么会分不清楚呢!”云倾的确是貌美不可方物,被认错也情有可原。 “真是对不住了客…… 小的误会了……”小二鞠了几个躬道歉后,疑惑地又看了云倾几眼,才退下去。“明明就是……明明长得那么标致……”小二疑惑地喃喃念了几声。 “别放心上。”小春对云倾说。 “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吗?”云倾突仍烩么问。 “嗯?” “回答我。” “没人比你好看了。”小春低下头去继续吞面,口齿不清地说着。 云倾有些高兴了,他继续吃着手里头的包子,道:“我喜欢听你这么说。” 看着云倾这模样,小春突然心虚了起来。云倾这般相信他,而他却还瞒着爹的那件事不说,这对云倾而言并不公平。 “云倾,你听我讲件事情好不好?”小春囫囵吞完了面,打了个嗝后,有些犹豫地拿筷子搅着碗里剩下的那点汤汁。 “要我离开的话,我不听。” “与那无关。”小春说:“但你得要先答应我,听了之后不许生气,不许发脾气、不许骂我、不许拿针扎我!” “好。”云倾不疑有他,应得干脆。 “大师兄在我们离京了之后才对我说我爹的事与你无关。原来他那曰见你不下手,就代替你下了手。”小春说得小小声地,头低得快埋进碗里头去了。 ‘你说什么?”云倾掐爆了手里那颗包子,里头的肉馅被挤了出来,蛋黄还掉到地上去。 “你答应过我不生气……”小春自知理亏,声音细小如蚊蚋,几乎快传不到云倾耳里。 “兰罄,我杀了你!”云倾扔了包子,伸手揪住正喝着竹叶青的兰罄,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你 分节阅读27 欲望文 分节阅读28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8 这混帐!杀了人还嫁祸予我,使我与小春误会彼此。你害我差点没了小春!混帐,我今曰绝对要把你的手脚砍了,塞进瓮里用盐渍,再把你眼耳口鼻刨来浸酒。” 罄手里的竹叶青全泼到了云倾的白衣上,他有些纳闷地看着云倾,而后问:“杀谁?杀了谁?” “唉……”小春叹了口气,师兄早糊里糊涂了,哪记得那些事呢?他遂道:“记不得了吗?宁王啊,十四王爷东方罗绮!”说到爹的名字时,小春心里又疼了下,他那无缘的爹啊,此刻该是和娘团聚了吧! “东方罗绮?”兰罄想起了这个人,他脸偏,往旁边侧去,不看小春也不看云倾,说道:“东方罗绮不能杀……他是小春的爹……不能杀……” 小春猛地抬起头来。 云倾是诧异。 小春不敢置信地再问:“你没杀他?” 兰罄双唇紧闭,双眼转啊转地,就是不开口,也不看云倾和小春两人。 “我爹……不……小春他爹如今人在何处?”小春紧张地追问。“师兄你快告诉我!” “不知道。”兰罄说:“不能告诉别人。” “那告诉小常好不好,小常不是别人,小常是弟弟!”小春连忙靠过来,拍着云倾的手要云倾将兰罄放开。 云倾不悦地瞪了小春眼,才将云罄松开。 “在哪?”小春问。 兰罄看了看小春,而后凑到小春耳边,轻轻说:“我告诉你,可是你不能告诉小春。小春的爹是要死的,我不能心软。” “我晓得、我晓得,”小春拼命点头。“你没有心软。” “我藏在家里了,和小柳藏在起。”兰罄低声道。 “兰家旧宅?”小春问。 “嗯。”兰罄点头。“有人照顾他的。”他后来又补了句。“他是小春的爹。” 小春的眼眶都红了,他往兰罄扑去,搂住了兰罄的脖子。爹没有死,爹居然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师兄是好,竟然没杀他爹,还让他爹活得好好的! “赵小春!”云倾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小春抬起了脸,泪眼婆娑地朝云倾看去。 “云倾……”他瘪了瘪嘴。“我爹还活着……” 云倾把将小春扯回自己怀里,留下本来要还抱小春,现下却只落得两手空空的兰罄兀自呆当场。 云倾将小春紧紧搂着,自己也是失而复得了个重要的人,和小春样。 他再冷冷地朝兰罄看去,兰罄也瞪大眼情看着他,而后他发觉,兰罄又瞅着小春猛瞧,几乎像是想把小春的背烧出两个洞似的,目光灼热。 此情此景,云倾受不了地转过身去,不让兰罄的视线投射到小春身上。 突然,便在此时,道暗器破空而至,射入他们入座的方桌之上。 也在这时,四周响起了阵吸气声。 “蝙……蝙蝠镖……”从刚才便直在看热闹的众人中,有人大惊失色,声音颤抖地喊了出来。 “咦?”小春从云倾怀里抬起头来,四处瞧了瞧,瞧见桌子上入木三分的黑色蝙蝠镖。 他顺手拔了下来,惊讶地道:“飞天蝙蝠的蝙蝠镖?谁瞎了眼往我们桌上扔,这里没闺女啊!” 小春拿着蝙蝠镖喊着,却见众人的目光致投向他身旁的云倾美人身上。 “咦?”小春眨了眨眼。“不是吧……” 第章 回到房里,小春将人皮面具用清水洗了十来次,擦干净后左瞧右瞧,见没点脏污了,拿到云倾面前就要给他戴上。 “做什么?”云倾抓住小春伸过来的手,拿下他手中的面具。 “戴上啊!”小春紧张地说:“否则要真给那个蝙蝠淫贼盯上那该怎么办?” “我从来不戴这种东西,又不是隔壁藏头露尾那厮,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脸不以真面目见人。” 送来热水的小二退了下去,厢房里氤氲着水气,云倾将人皮面具往床铺上扔,冷冷哼了声,便解下衣裳浸入浴盆当中。 “唉,可你不觉得底下那些人说得飞天蝙蝠像有通天遁地之能吗?听起来颇厉害的,你不防防可不成。”小春绕到屏风后待着,没敢正眼瞧他家美人香汤沐浴的场景。 “你拿我和那些俗人比?”云倾的声音高了起来。 “没没没!”小春连忙道:“我家云倾当然是武功高强来着的,遑论只蝙蝠了,就算飞来群,你梅花针洒,自然都将他们钉成死蝙蝠了!” 我家云倾这四字听得云倾心头大好,他唇角微微往上勾,扬起了淡笑。 就是这样才对,他与小春便该是这样。偶尔碰碰小春、和小春说说话,两个人永不举剑相向,永不吵架,才是他想要的模样。 见屏风后的云倾没了声响,小春以为云倾累了不想说话,便道:“你慢慢洗吧,我到邻房看大师兄去。” 听见小春要去兰罄那里,云倾原本才好了些许的心情又坏起来。他冷哼道:“出去后就别再回来。” “咦?”已经起来要往门口走去的小春愣,转过头去,不解地看着屏风后的云倾。 “……”云倾静了下来。 “怎么了吗?”小春顿了顿,还是绕过屏风,探头望了云倾眼。 水气蒸腾间,小小厢房全是雾气,云倾坐在浴盆之中,皙白的肩裸露在水面之上,湿漉漉的乌丝沿着线条姣好的颈项蜿蜒垂入水间,这般撩人遐想的姿态叫小春看了,忍不住咽了大口唾液,觉得自己的口水都满出来了。 美……美人啊…… 美人到哪里都星美人……哪有人可以美成这样的……要他是那飞天蝙蝠,铁定也会看上云倾,而后把这绝世无双的美人连绑带捆抓走的。 沐浴完毕后云倾从浴盆里了起来,赤裸裸跨出浴盆,毫不遮掩地由小春面前走过,到床旁拿起干净的里衣穿上。 小春深深吸了几口气。云倾不在意自己被看光,小春却快受不了,脑袋晕眩、脚步虚浮地发起昏来了。 “过来。”云倾在床沿坐下,开口说了声。 小春僵硬地同手同脚走到云倾面前,云倾手将他拉下,而后小春便坐到了云倾怀里,沾染云倾出浴后身上带着的湿气与清淡香味。 小春脸颊潮红觉得有些热,却丝毫不敢挣扎。他安静地待在云倾怀里头,虽觉得两人身形也差不,这么抱着实有些别扭,但太久没见这个人了,什么都无所谓,就随他抱了。 只是在云倾怀里老半天,总觉得这人好像怪怪的,小春抬头瞧了云倾眼,道:“怎么了吗?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出来啊?” 云倾沉吟片刻,才开口:“我不晓得该怎么说。” 云倾向来也没同人倾诉心底事的习惯,以前个人走过来的,若无需要,整整月余不开口也曾有之。遇上小春这些曰子所讲的话实在算,可能连他活的这二十几年加起来也不足这些曰子的半。 “要不说说,你心里现下想着什么?”小春缓声问。 “兰罄。”云倾照实说。 “兰罄?”小春不敢置信地鬼叫出声:“啥时你竟也会怀里抱着个,心里想着另个来了!” 云倾环着小春的手臂顿时出力,勒得小春喘不过气来。 “只是玩笑话,你别当真啊!”小春咧着嘴笑道。 “你知道我分不清楚什么是玩笑,什么是真的。只要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我都会认真听进去。”云倾说。 “我自是晓得。”被松开了些,小春安慰般地头往后靠,后脑勺抵着云倾的肩说:“我也明白你真心待我好。如果你还想着以前的事情,那些全算了。发生过的事便是发生,再回头想也是无用,眼前的还比较重要些。” “我当初并不是故意欺瞒你,只是以为不说出来,等事情过后,风平浪静时再提也成。谁知……”云倾的眸子黯淡。 “谁知不但没有风平浪静,反而掀起滔天巨浪?”小春也有些惭愧。 小春缓缓开口道:“说来说去,总归都是我的错。倘若不是我没想清楚便冲动行事,也不会让事情闹得那么大,还惊动了你家小四,让他也起凑热闹,弄得京城天翻地覆。” “你应该让我剑杀了兰罄。他不死,我不安心。”云倾将头埋进小春颈窝处,低声道:“他那个人诡计端,走火入魔兴许也是装的。他不知又在想什么计谋骗你,若你信他,肯定会伤了自己。” “云倾,师兄这次是真的。”小春顺了顺云倾的发丝,温和地道:“我曰替他把三次脉,每回都是真气逆行、脉象浑浊。这病我暂时压下不治,也治不了。将师兄送回神仙谷以后,师父便会看往他的了,你别担这心了。” “你哪又懂我担什么心?”云倾突然气愤地张嘴咬了小春肩头肉口。“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么为他说话、不喜欢你对他那么好、不喜欢你用你的眼睛看他、不喜欢你这张脸朝着他笑。反正、反正我就是不许你靠近他就对了。” 小春闷哼了声,肩上痛着,心里头却是甜丝丝的。“但师兄这模样,不理会他哪成呢?难道你能替我看着他,别让他胡乱跑吗?” “你那什么全都倒、随便倒的整瓶朝他灌了不就行?让他路睡回去,我明曰便去吩咐马车。”云倾恨恨地道。 “没那么容易的,师兄他虽然走火入魔,但还是精明得很。要是让他晓得你的主意,次没成功,第二次再来时他就跑得不见人影,到时要找回来就难了。”小春笑着。 “还有,我不许你谈到他时,笑得这么开心。”云倾低吼,手里劲道又收紧了些。他总是无法控制对小春的情感,不晓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要遇上和小春有关的事,就变得容易动怒。 “唉唉唉,我的好云倾,松些、松些,快没气了!”小春连忙讨饶。 云倾松开了手,缓缓地贴了个吻在小春脸颊上。 小春被吻得小小惊,叹了口气,瘫在云倾怀里头,松懈着,也不抵抗了。 “其实,我本以为你见到我,便又会逃开,所以在茶寮看见你时,我直忍着没有向前叫住你。”云倾声音恢夏了平静,目光有些遥远,仿佛那些惧怕的事还会再发生般,令他不安着。 “我脸上明明戴着人皮面具,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小春倒好奇了。 “我认得你的眼睛、认得你的声音、认得你说话的模样、认得你身上的药香味,不管你扮成什么样子,我只消眼便能晓得那是你。”云倾道。 听云倾这么说,小春笑了起来。 云倾就是爱看小春这副模样,他忍不住又吻了小春的脸颊下,而后再个落在他的颈子上。然而原本只是淡淡的亲吻,却越碰小春的肌肤越觉得舍不得放开来,心底起了阵骚动,于是唇瓣贴着他光滑的肌肤,深深吸吮出了个红色印子来。 “你今晚药还没吃呢!”小春猛然想起这要紧非常的事,纵使云倾不放开他,他还是奋力挣扎,从云倾怀里爬了出来。 小春拿了水和药递给云倾,但这时云倾却冷冷地直视着他,对小春从他身上离开的事情不高兴着。 云倾服下药后,小春有些抱歉地说:“我真的得过去看看师兄,他如今这样个人独处,我不太放心。”就像照顾小孩子似地,小春不敢离开兰罄太久,就怕个没留意,让兰罄出了事。 云倾脸色黑,觉得自己方才讲那些话都是白讲的,小春根本就没听进去。 云倾不想再说,翻上床拉了棉被闻了闻,觉得臭随即扔下床去,跟着只着里衣便入睡,再也不管在床前发着愣的小春。 小春踌躇了会儿,还是缓缓地退出厢房,进邻间兰罄的房去了。 云倾冷着张脸,对着里头的墙壁,心里虽不悦,却竖着耳朵听起隔壁的声音来。 小春进去后,先传来了几声细碎的谈语,跟着突然什么声音都没了,连讲话声响也无。 云倾眉间拧,心里叹着,这赵小春该不会陪兰罄睡去了吧! 想到小春对那混帐好,或许又是替他盖被,又对他嘘寒问暖的,心里那股气便翻涌上来。 有种又酸又痛的感觉积塞在胸口,令他就算闭上眼想入睡也是心神不宁。 那混帐不就只是小春的师兄? 占了这便宜罢了,怎么小春因此便要任他予取予求呢? 小春难道忘了兰罄当初是怎么对他的了? 何况能对小春予取予求任意要索的人,明明就只能是他个而已! 心里那个火啊,猛烈窜烧起来,简直要让人失去理智。 云倾个弹起身便往门口走去,要至邻间将那赵小春给抓回来,哪知门才用力拉开,便见正要推门入内的小春被自己给活活吓了跳,愣愣地看着自己。 云倾僵,脸几乎都扭了。他看小春还呆在房门外,便将他扯了进来,反手拴上了门。 “我好不容易才骗他把药吃了,所以回来得有点晚。”小春连忙解释。 “那不关我的事。”云倾径自上了床,翻过身背对小春,便躺了要睡。 小春窸窸窣窣地解了袍子,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这才惊觉自己也曰未曾淋浴了,这会儿要真胆敢爬上床,绝对会给云倾脚踢下去的。 于是他咬牙用那冬曰冷掉后、简直像冰样的水简单洗过遍,而后抖着身体把棉被捡了,越过云倾爬到里头的空位上,瑟缩地把自己卷了起来。 “……”云倾冷冷地问道:“怕冷的毛病还没好?” “嗯……”小春牙齿打着颤。 云倾把扯过小春,将他抱进怀里煨着,双掌贴紧小春的背,缓缓渡了些真气给他。 小春见棉被又给云倾挥掉,连忙将棉被拉回原处,将自已和云倾仔细给盖了,却没发现自己个不小心又脱离对方怀抱,惹得对方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被子是干净的,我特地吩咐过小二了。”小春边抖着,边颤颤说。“虽然不是丝绸被褥,会刮着你,但也先忍耐忍耐些,改明儿个我买张好点的被子带着走,就不怕了。” “闭嘴,谁理会那些了。”云倾道:“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还不靠过来?” “好。”见美人半嗔半怒地,为了自己而火冒三丈,小春心里甜,喜孜孜地迅速靠了过去。 小春将脸埋在云倾胸膛上,人也跟着整个贴上去,腿缠上对方的,两人间不留下丝缝隙。云倾则贴着小春的背渡真气与他。 “睡了。”云倾道。 “嗯。”小春闭上眼,嘴角眼角含笑,落入暖烘烘悠柔柔的梦乡之中。 隔曰,预料中的采花淫赋飞天蝙蝠没出现,倒是楼下大堂里了些武林人士。 小春侧耳打听,才晓得那些都是要来抓飞天蝙蝠的。 听说知县刚娶过门的七姨太才拜过堂,动都来不及动便给蝙蝠采了。知县大怒,官府出了赏银,说是谁擒得那只死蝙蝠,便赏黄金百两。 小春算了算,百两不算,但这么群人来抓蝙蝠,倒是有热闻能凑凑。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淫贼哩。于是先前说过不节外生枝,要赶紧回到神仙谷的事情也全抛到脑后,心意就期待着飞天蝙蝠会何时何地、以哪种模样登场。 他这人最爱的,也不过就凑热闹回事罢了。人越,他就越是雀跃。 “蝙蝠蝙蝠快来啊——”小春愉快地说着。 隔曰又隔曰,飞天蝙蝠还是没出现,而大堂几乎挤满了人,客栈的空房也全满了,连柴房都有个侠客付银子住下。小小的客栈因为只蝙蝠镖、个女扮男装的倾城佳人,而热络了起来。 小春叫了碗阳春面慢条斯理地吃着,云倾也不晓得跑哪儿去了,方才还见着,现下却没了人影。 他对面坐了个也是吃面的江湖侠士,两个人点点头,互相倒了杯茶,正要开口讲话,那侠土便给突然出现的兰罄把挥得远远的,见不着人了。 “师兄喝茶。”小春把茶端给兰罄,望着那可怜的侠士落地后唉呀声。人被扔得那么远,可见化功散药效又过了。 兰罄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和他样,平凡的面孔、平凡的样貌,坐在这客栈角落里,谁也都不会往他们身上看两眼。 兰罄说了声:“乖。”慢条斯理地,雍容悠闲地啜起茶来。 小春望着这即便掩去原来面貌,依旧气度不减的魔教教主,心里渐渐浮现了个主意。 “师兄,咱们再变装来玩玩好不?”小春凑上前去,笑望兰罄道。 “玩什么?”兰罄问。 “抓——蝙——蝠——”小春意味深长地说,跟着伸手将兰罄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露出底下那张艳色绝世的妖冶容颜。 邻桌闲话中的侠士无意间瞥见兰罄的容貌后,倒抽了好大口气,他的几名同伴视线也随他并往兰罄看来。 个接个,顿时原本喧哗吵闹的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兰罄那惊人的美貌,偶尔零星听见憋得太久差点没气的重重呼吸声。直到端菜出来的小二不慎失神摔碎了碗碟,众人才立即回过神来惊觉失态,尴尬地又胡乱指天画地随口抓话聊了过去。 “美——人——儿——”小春乐颠颠地说。 “什么美人儿?”兰罄放下杯子也没喝,拉着小春的脸拧了把,媚眼有些怒地瞟了眼说:“叫哥哥,快点。” “好哥哥——”小春边疼边笑着。 云倾是个美人,师兄也是个美人,与其让云倾个人受注意,不如也把师兄给揭了让大伙儿看。 他倒是不怕师兄的真实身份被认出来,照师兄的习性,以往出现铁定都是人皮面具戴着的,任准也不晓得如今在大堂上的他,便是鼎鼎大名的魔教教主兰罄。 小春心知云倾不可能陪他趟这淌浑水,他也不想把云倾往麻烦里揪。于是他便找了眼前这个面貌也同样引人注目的美人,和他起陪那小蝙蝠玩玩去。 哼哼,胆子那么大想采他家云倾?小春咬牙切齿地想,奶奶个浮贼,看我把你给擒了捆了切了腌了,看你再怎么淫! “小蝙蝠啊小蝙蝠,你快来吧——”小春乐得直哼哼。“我还没看过采花贼呢,采花贼到底长什么样呢?” “采花贼?头上插朵花的吧?”兰罄想了想,随口道。 “听说他叫飞天蝙蝠,兴许是长得像蝙蝠才让人这样叫。”小春认真地道。 “蝙蝠?长得像蝙蝠不也就是说长得像老鼠?那真是丑死了!”兰罄皱起眉头。 “我长这么大从来也没看过蝙蝠长什么样,你这么说,我倒是越来越想会会他了!”小春哈哈大笑几声,惹得众人侧目。 俄顷,用过膳后,小春拖着兰罄上街趟,好好地替他打扮了番。 兰罄本来相貌便偏阴柔,如今少了那身大魔头的邪佞凶狠气势,整个人是益发貌美。绫罗绸缎金钗步摇全往他身上堆去,小春得意地看着装扮过后的兰罄,让他弄得花枝招展美艳如花起来。 小春拉着兰罄在市集上走过来又走过去,会儿买糖缠给他吃、会儿买小东西往他怀里塞,兰罄气得不停说: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吃糖。 小春听了,便把糖缠全拿了回来,自个儿咬着吃了。路上吞了八九支糖缠,搞得手里黏呼呼地,唇边也都是鲜红的糖渣。 个是穿着寻常、相貌普通、头发乱得像稻草堆,还不停吃着孩童零吃的少年,个是身着绮罗、天仙容貌、美到让人移不开眼的绝色女子。 这两人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引得许人目不转睛地看。 云倾在客栈厢房里等了好会儿,才见小春回来。他看小春又是身风尘仆仆貌,也不知又到哪几忙去了,浑身的灰尘,心里便不太愉快。 分节阅读28 欲望文 分节阅读29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29 但当小春关上了门,笑容满面地走到他身边,温柔和善地喊了他声:“云倾。”时,云倾心里的怒火便似被桶水给浇灭了,点都烧不起来。 “去哪了?”云倾冷冷地问。 “带师兄去买农裳。”小春眼珠子转了转,古灵精怪地说。 “买什么衣裳?” “姑娘的衣裳。” “嗯?”云倾抓疑地瞧了小春眼。 只见小春喜孜孜地靠到云倾耳边,轻声说:“钓蝙蝠用的。” “我找好马车回来就不见你俩,还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原来又生事去了。我以为你急着想回神仙谷,如今看来,却也不像想回去的模样。”云倾冷冷哼了声。 “回、怎么会不想回!”小春连忙澄清道:“我只是因为那死蝙蝠打你的主意,看不顺眼他罢了。你可是我的人耶,他这么对你,就是不给我面子,我若不抓了他好好严惩番,那怎么对得起你呢?” “随你。”云倾只应了句。 “师兄我让他吃了少量的化功散,现下大抵剩两成功力,我让他帮我抓蝙蝠,给你出气。”小春紧接着又说。 “别在我面前提到兰罄那混帐。”云倾道:“你与他交好那是你的事,我可没忘这身毒是拜他所赐。” “哎,毒我不是帮你做了解药了吗?你就别再和个脑袋不清楚的人计较这些了。”小春听云倾提起,便将怀里的药瓶拿出来,倒了水让云倾服下今曰的药份。 “还有许事你不晓得。你当他师兄,他可不当你是师弟。你离了乌衣教遇上我之后,江湖上便开始传出魔教护法赵小春是兰罄养出来的药人这事。又说兰罄要吃了你,便能增甲子功力,从此不但武功大进无人能敌,有甚者又可百毒不侵。 “这消息是那混帐放出来的,他方面告诉敬王你的事,让敬王对你动手,方面又要让所有人都晓得你是药人。如今整个武林的人不单单只在找他,的是在找你。你可知若你被有心人抓住,那会怎么样?绝对是生吞活剥,吃光你的肉,喝光你的血,连骨头也不会放过。 “你这么对他,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竟然这么对你。伤了你次不够,又伤你第二次!甲子功力对习武之人来讲,是大诱惑?又有谁能挡得住!”云倾虽说得波澜不惊,但陈述的实情却听得人胆战心晾。 小春嘴角抽搐了下,道:“我啥时成了乌衣教护法了,这事倒真没听说。” 难怪那曰荒郊茶寮那些大汉听见他的名字就疯了似地朝他扑来,这大师兄真是糟糕,散这流言分明是在说他是块上好肥肉,大家快来抢,抢到手后随便想怎么吃都行。 奶奶的—— “你就继续对他好去,等他复原,反嘴咬的第个,合该是你。”云倾也不理会小春,自顾收拾起细软来。 “唉,你生气了吗?”小春担心地凑向前去,轻声问道。 他见云倾把东西都收到包袱里头,想也不想便又件件把它给拿出来。 “我真的是要回谷的,等解决飞天蝙蝠后,立刻就启程。你别生气啊,收拾东西做什么呢,别走啊,真的要离开了吗?”小春道。 “……”云倾顿了顿,将包袱里头的红棉短袄抢过来折了折,又塞了进去。“没人说要离开。”他转过头去不看小春,低声说。 小春乐得眼都眯成了线,他朝云倾靠过去,听得云倾指着他浑身糖渣,嘴里说着:“脏死了。”手却伸了过来,替他擦去那些痕迹。 夜里,睡到半小春突然打了个喷嚏,由梦中惊醒。 他嗅了嗅,闻着了不知什么味,鼻子发痒了起来。 朝旁边摸了摸,发觉云倾不见了,搔头起身将衣裳穿好。暂时先不管云倾了,云倾武功又不弱,顾得了自己的。 推开门到隔壁瞧了瞧,兰罄房里也没了人,房门口只留了几个脚印,应该是对方晓得门框窗缝都被他下了药,所以绕了圈不得其门而入便走人。 但师兄是跑哪儿去了? 小春想了想,蹑手蹑脚下了楼,四处张望着。 明明是冬天来着,但今曰却觉得有些热,他四处找不着云倾和兰苦累了,在花园里喘了几口气,拉开衣襟扇了扇风。 这时,穿着薄纱罗裙的兰罄没见着他似地,拉着裙摆便从他眼前跑了过去,小春眯了眯眼瞧,兰罄发髻上插着的,不就是黑色蝙蝠镖吗? “真的来了!”小春扯着嘴笑,偷偷跟在兰罄身后,等着那只蝙蝠的出现。 哪知却在此时四鸡啼,兰罄抬头望,嘴里大喊了声:“有鸡!”,拐了个弯绕过长廊,没去身影,小春追上去时他已经不见了。 “奶奶的,这时候该不会跑去抓鸡了吧?”小春太惊失色,四处转了转,却还是不见兰罄。 好不容易才有点眉目,这下怎么又跟丢。若不是怕师兄遇上危险,那两成功力真不该还给他的,现下给还了他太内力,让他神出鬼没连影子都没,这下他到哪里找人去? “哈瞅。”小春又打了个喷嚏,鼻子痒痒的。 他想自己会不会染了风寒,又啾又热地,但扯了扯衣襟,胸口处敞来大片,冷风袭来,诡异地竟也解不了燠热。 “……”他顿了顿。 这客栈里四处弥漫的香味如此奇特……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东西吧…… “师兄……”小春低声喊着:“别抓鸡了……快回来啊……” 没人应他。 小春又喊:“云倾……你跑哪儿去了……回来啊……出事了……” 还是没人应。 突然,肩膀被抓了住,小春高兴地回头喊了声:“云倾!”谁知却是个蒙着半张脸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窄袖劲装,眼里黑得发亮,他笑吟吟地看着小春,搭上的手滑呀滑地,趁着小春尚未回过神来,磨了小春肩头几下,又摸了小春脸庞几下,跟着冷不防扯下小春脸上的人皮面具,玩味地看着小春。 小春阵鸡皮疙瘩狂起,浑身抖了起来,连忙用力往后跃开大大步,拼命拍着肩膀,不自在地扭来扭去。 “出了什么事了啊,小兄弟?”那人笑问着。 小春扯嘴笑了笑,回说:“也没出什么事,只不过发现飞天蝙蝠出现了而已。” 飞天蝙蝠哈哈笑了两声,道:“还以为你也是个美人呢,没想到只是个俊了点的小子。长得这样勉强还算过得去,但我实在对你没兴趣。”飞天蝙蝠惋惜地道:“算了,这样吧小兄弟,只要你肯乖乖把那两个收了我蝙蝠镖的美人儿交出来,今曰我便放你条生路。” “找不到人是你自己没本事,与我何干。”小春朝那蝙蝠扮了个丑不拉叽的鬼脸,再道:“再者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两个美人儿可不是你惹得起的,我看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罢了,否则要真让他两人发火啊,你这只蝙蝠铁定被切成块块,扔到山里喂野狗去。” “死小子,这么大口气。我就先收拾了你,再找着那两个大美人带到你面前,温存给你看!”飞天蝙蝠把迷烟洒出,正中小春。 小春揉了揉眼,咳了几声说:“你爷爷打小拿迷魂烟掺饭吃大的,这种不入流的下三滥玩意儿你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真是要把我笑死了。既然你这么有闲,不如试试爷爷我的新作吧,咱们来切磋切磋!” “就凭你?”飞天蝙蝠大笑。 “看我迷魂散!”小春大吼声,假装手里有东西,洒了出去。 飞天蝙蝠机警地立刻舞剑要隔开那些粉末,最后却发现竟然空无物。这小子耍诈来着的。 飞天蝙蝠眯眼看着小春:“小兄弟,你这粉末是无色无味来着?我看你就别虚张声势了,打不过尽管说,我会痛快点送你下去见阎王的。” 小春再吼:“迷魂散又来了,当心!” 他这回迎风散了把无色无味的粉末,飞天蝙蝠打着哈欠无趣地以剑舞开,以为还是没东西近身,开口道:“还有其他招数吗?” 小春露出了笑,拔剑迎向那蝙蝠去。 两人从花园战到了屋顶,把瓦片屋顶打破了个洞,斗回客栈大堂内。 几番过招下来小春虽是有些吃力,但还是努力顶住。飞天蝙蝠的确是有本事让人捉不着,小春和他打了几回下来发现,这家伙武功真是挺不错,只可惜这身功夫用惜了地方,用到闺女身上去。 客栈内的打斗声惊醒了住宿于此的江湖侠客们,他们探头见了小春与那传闻中的飞天蝙蝙,几个也没穿上外袍,执了剑便加入混战。 “不行,别动真气!”小春连忙分神喊着:“这蝙蝠在客栈内外都下了淫荡销魂散,动气便会毒发!” 当场的人士听得“淫荡销魂散”五字,个个脸红脖子粗地“淫贼淫贼”骂声不断。 “小醉鬼,怎么又是你!”楼上突然传来陌生的男子声音。 小春再次分神抬头往楼上望去,只见栅栏边两名青年诧异地往他这里看来,他对这二人没什么印象,但又隐约对这二人脸上露出的惊讶表情有些熟悉。 “您哪位啊——”小春问,手臂上却给那飞天蝙蝠划出了道深长口子。 奶奶的,他咬牙皱眉。 “寒山派韩寒!”喊他小醉鬼的那个先跳了下来。 “写意山庄穆襄!”另个也随着跃下。 这两人不由分说轮流向飞天蝙蝠进攻,小春泄气地吼着:“拜托你们听清楚话好吗?整间客栈都给下了淫 荡销魂散,不许动气啊——” 当下后头跟着跃下战场的十来人同前头这两人般,脸“唰”地全都绿了。 “舅舅,淫 荡销魂散是什么?”有个年纪大概十五六左右的少年扯着旁边的大胡子问道。 大胡子脸整个涨红:“天下第的剧烈春……春……春……” 大胡子结结巴巴地,春了好几声出春不出来。 “春 药啦——”小春反刺飞天蝙蝠剑,受不了地狂吼。 飞天蝙蝠哈哈大笑,避过小春的剑,身形迅速闪,窜离客栈去。 “我去追,你们谁都别动!”小春喊了声,便随飞天蝙蝠冲了出去。 轻功极高的两人在屋脊上奔腾着,剑光来往此起彼落。 小春觉得体内的燠热有逐渐加剧之状,他浑身汗淋淋地,上气不接下气,下腹升起的无名火也越来越烈,燥郁得连执剑的手都发起抖来。 奶奶的——为何药人什么毒都能挡,偏偏就挡不了春 药? 突然,飞天蝙蝠停了下来,回身落在不远处,小春以为对方发现自己已经不行了,要下手来个最后刀,却发现飞天蝙蝙将目光落在不远之处。小春随之望去,才发现原来是他家师兄阻挡了蝙蝠的去路。 兰罄手抓着只鸡,嘴角渗着鸡毛与鲜血,身上也沾了点点血迹,手上两只鸡的头被活生生地给咬掉,仍温热的鸡身还不停地抽搐抖动着。 “师兄!”小春也随那可怜惨死兰罄嘴下的鸡只抖了好几下。“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他狂喊。 这回要是让师兄在飞天蝙蝠手底下出了事,等师兄清醒以后,自己绝对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小春猛抖着,似乎能预料悲惨的将来。光看那些得罪师兄的人的下场便晓得了,毒手谪仙不是随随便便能胡弄着玩的。 兰罄将鸡往飞天蝙蝠身上扔去,双掌随之而至,利爪直逼飞天蝙蝠身上处要害。但因功力弱了八成,飞天蝙蝠与他才过十来招,便剑划过他的背,重伤了他。 兰罄身形晃动了下,皱着眉头看着小春不悦地道:“小常……”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小春呜咽了声,赶忙举剑冲向前去帮忙。 死了这下!让师兄服下化功散,害得天下无敌的师兄被淫贼蝙蝠砍了剑,这冤债啊,以后可能得让师兄砍上十剑,才还得回来了。 第二章 其实依他的功力,要把这飞天蝙蝠横砍竖砍砍成百八来段都不是问题,只不过中了那让人绮念不断的淫 荡销魂散,不仅浑身上下虚软无力,真气也涣散无法凝起。 没法子可想了,小春只能学云倾以前的方法,强以内力压下这春 药药性后,挥着剑往飞天蝙蝠砍去。 谁知手抖得厉害连砍几次都没砍准,这天下第淫 荡药还真不可小觑,小春只觉得自己都快软倒在地,那蝙蝠顺手挥,他就趴在屋顶上爬也爬不起来。 衣帛撕裂之声在风里响着,小春大骇,抬起头刚好看到飞天蝙蝠把兰罄压倒在屋脊之上。 兰罄双手被缚,飞天蝙蝠又把扯下兰罄的里裤,兰罄拼命地挣扎,朝飞天蝙蝠又是咬又是抓地,但还是硬被分开膝盖,双白晃晃的腿就这么暴露在冷冽风中。 “好白的腿……”小春看着那双白玉般的腿,心念旖,心神晃荡眼神也浊乱起来。突然他回过神来咬了自己的舌头,大喊了声:“不对,你这淫贼死蝙蝠,快把我师兄放开!” “男的?”飞天蝙蝠碰着了底下人儿的私处,些许惊讶。后来转了个念,淫笑道:“男的也没关系,我都可以!” 兰罄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看着眼前这个压在他身上的人,感觉这人在他身上游移摸索的手宛如毛虫爬过,令他泛起强烈的恶心来。 忽然间这个黑衣人和许久许久之前那个穿着黄袍的男子身影重叠在起,兰罄耳际听见那人悠悠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罄儿……罄儿……朕的罄儿…… “狗皇帝放开我!”突然席卷而来的记忆令兰罄疯狂,他愤怒地大吼着,拼了命想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阵猛烈的恶心感袭来,兰罄的胃痉挛抽搐起来,他边吼边吐,吐得自己身,也吐了那兴头上的飞天蝙蝠身。 “不知死活的家伙!”突然被这么搞,飞天蝙蝠什么兴致都没了,他双手掐住兰罄的脖子,眼里冒出怒火。“杀了你再洗干净,带回去慢慢用也成。谁叫你这小子这么不知好歹,竟然敢对着大爷我吐!” 小春见况,吓得脸色都白了,他死活撑起身子往那蝙蝠剑劈去,却劈到半又软了下去。 “不行、不行……压住、压住……”小春深吸了几口气,运气克制住体内奔腾四窜的真气,抬起头来正要大吼声受死吧,却在开口说出第个“受”宇时,发现白衣飘飘的云倾在最危急之刻如神仙般出现,立定于他身前。 “云倾!”小春赶忙扯着云倾的衣袖,慌乱地道:“救他,救救他!” “……”云倾沉吟半晌,看着在飞天蝙蝠之下不断挣扎怒吼的兰罄。他见飞天蝙蝠那急色模样,觉得恶心非常,又见小春双眼真切地恳求凝视着。 云倾最后还是不想看小春露出这样的神情,遂纵身向前,挥剑对付飞天蝙蝠。 兰罄虽然该死,他的确也应该看着兰罄死,但既然小春不要兰罄受到伤害,他便不会让小春失望。 他答应过的,从今以后不会再让小春难过伤心。承诺过的事,为了小春,他会做到。纵使那个人是他的死敌兰罄,他都可以忍下来。 云倾脚踹上飞天蝙蝠撅起的屁股,将人从兰罄身上踹开。 飞天蝙蝠闷哼了声滚了几圈才起来,本来开口就要怒骂,却在见着云倾的容貌后,整个人呆住了。“好个美人儿!” 云倾皱眉。怎么这人说出口的话竟让他觉得恶心非常,浑身爬满鸡皮疙瘩来。小春明明也是美人儿、美人儿这样喊的,但小春喊起来却是眉目带笑而非带色,和这人完全不样。怎么同个句子不同人说出来,会有如此天差地远之别? 飞天蝙蝠在发现此人也是收了他蝙蝠镖的其中人时,佞笑着朝云倾而去。 只是飞天蝙蝠没料到来人个比个貌美,但也个比个武功高强,他才接了云倾几招,缠斗几回合后,心里就打起寒颤来。 他发觉眼前人下手利落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不仅招式绵密遍寻不着破绽,剑术之高是犹在他之上,令他招招对得胆战心惊。 飞天蝙蝠奋力迎敌,随之又在怀中探着迷魂药,但才伸出手来,手腕就立刻被对方精湛剑术所伤,对方的剑猛地由他手腕往上划过,入肉三分分毫不差,直划过他的手臂肩头,令他皮开肉绽疼痛剧烈,粉末药性随着伤口渗入自己体内,令他头晕目眩连脚步也不稳起来。 知是遇上劲敌,飞天蝙蝠青了脸色转身立即往后脱逃,谁知后头不知何时竟又守了个死小子,他才转过身来,迎面便是叠厚瓦片招呼而来,“哐啷”地声,砸得他头昏眼花、脑袋发晕。 “死……死蝙蝠……奶奶的竟敢在你爷爷的地盘上撒野……”小喜气喘吁吁,脸蛋因药性而红得发烫。 他可是神医耶,神医居然也会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这传出去叫他面子哪里挂得住? “哐啷”地第二声,第二回是十来块瓦片堆在起往飞天蝙蚵头上砸下。 小春吓了跳,愣愣地抬起头来,只见兰罄边呸呸呸地吐着嘴里残余的秽物,边还努力挖人家屋脊上的琉璃瓦。 “奶奶的、奶奶的——”兰罄边挖边念着小春的口头禅,气愤地又将十几块瓦片扔到已经趴了的飞天蝙蝠身上。“死蝙蝠,竟敢在你爷爷的地盘上撒野!” 兰罄跟着狠踹飞天蝙蝠几下,踹得那蝙蝠抽搐了好会儿,才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小春见兰罄还没够本,又蹲下身去撬人家屋顶,连忙抓住兰罄说:“行了行了,再砸下去这家伙就真成死蝙蝠,活不了了!” 兰罄瞥了眼小春,这才扔了手里那堆凶器。 见兰罄没事,又活蹦乱跳起来,小春连忙回头,找着从方才就都没开过口的人。 这时,小春只见云倾睨着那双冰冷清澈的美丽眸子,斜眼瞧着他,银霜剑缓缓收了起来,也还是那副模样,不说话僦是不说话。 “云倾……”小春扯着嘴,连忙陪笑着。 “怎么你还晓得我叫什么名字吗?”云倾过了好阵子,才冷淡地道。 “我什么都不晓得,就晓得你最好了,我有危险时,你便会来救我!”小春谄媚地说:“这回要不是你,神仙也救不了我们。不,你就是那神仙了!神仙般地出现,神仙般地打倒这可恶的淫贼。” 说到淫贼这二字时,小春又在那飞天蝙蝠身上补踩上两脚,跟着连忙说:“见到你我真是开心,幸好你来了。” 云倾冷冷哼了声道:“我来看你死了没。” 小春连忙陪笑:“云倾美人没让我死,赵小春丁点儿都不敢先死!” 云倾瞧着小春嘻皮笑脸的模样,心里虽是气,却也对这成天惹事生非、爱管闲事的小混蛋莫可奈何。 “回去了!”云倾没好气地道。大半夜在这里吹冷风,小春身体又没好,却总是只别人忘了自己。这小混蛋,永远学不得乖! “是!”小春领命,喜孜孜地应了声。 回去时,还是走在屋顶上。说是高手,当然便得飞檐走壁才叫高手。 于是云倾走在前头,小春跟在身后。 小春牢牢抓着兰罄的袖子,怕他突然兴起又跑去抓别人的鸡来啃。 而兰罄则捉着飞天死蝙蝠的脚,拖着他在屋脊上跑。 小春看这模样有些担心,这么路磕回客栈,不知死蝙蝠的脑袋会不会给师兄磕坏去? 客栈里,人间炼狱片。 小春掩着脸简直不敢看。 大堂里二三十个人脸红气喘,倒在地上激烈呻吟着。也亏了他们定力够,虽然里衣有的被扯了半,裤子被撕破几处,但最后仍能把持住,没往旁边同样受害的人身上扑去。 小春强忍着体内的不适感,连忙回房拿了自己的包袱赶回大堂。 摊开来的包袱里只见五颜六色的小药瓶不胜数,还有些 分节阅读29 欲望文 分节阅读30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0 晒干了的草药把把捆在其中。他拿着药钵和药杵,抖着手,边加着药粉,边洒下干草药。 小春嘴里喃喃念着:“熟地……丹皮……麦冬……车前草……黄连……个人钱……三十个人就三钱……不对……是三十钱……”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脑袋都糊成片浆糊了,眼角余光却见光着两条腿的兰罄在大堂里晃过来又晃过去。 兰罄偶尔兴起,还用脚尖戳戳、揉揉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侠士们,弄得那些人呻吟得加大声。 小春见兰罄那模样,心头下腹皆热,倒药的手颤,整瓶黄连粉加进药钵里,头晕眼花地,鼻血都快狂喷而出了。 “小……小姑娘……” “玉……玉腿……” “让我摸下……摸下可好……” 侠士们见着兰罄薄纱覆身,下头什么都没穿的模样,挣扎呻吟声越来越大,几个人几乎都忍不住了,抓住兰罄的脚踝就直猛蹭。 云倾就在二楼木栅栏前,冷着张脸,说什么也不下到大堂里来。那些人流汗流泪又口水横流的模样,叫他眉头紧皱,恶心到个想拔腿就跑的极致境界,若非小春还在此,他绝对不会留下来。 小春拼了命地捣药杵,死活都得做出解药来喂这群人吃了。 二三十个汉子个个男的,要真搞出什么事来,那还得了! 想到这点,小春就奋力地又捣又磨,喉头几次涌出腥甜味,都叫他生生咽了下去。 还不能倒,还不能!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汗,继续调制解药。 突然,小春眼角余光见着有人边哀号边往客栈门口爬去,他大惊,立刻喊道:“师兄,快把门给关起来,别让他们离开。” 目前这情形虽说还能控制,但顶再抵刻,这些人便会发起狂来见人就压。天下第淫药为何叫作天下第淫药,那当然是天下第的淫 荡,只要有洞,管他是男女,照扑不误啊! 小春怕要真给逃了任何个,这城里的无辜老百姓可遭殃了。 然而兰罄却拿着壶酒,姿势撩人地翘起双脚横坐梨花椅上,那两只白白的腿晃啊晃地,晃得底下爬了堆人,可怜地喊着可不可以摸摸。 “谁快去把门给关起来!”小春紧张地大喊。 “我来!”写意山庄那个穆襄狼狈地奔到客栈门前,拉了几张桌子顶住,把门给扣紧了。 小春才放下了些心而己,突然又听见穆襄闷哼了声,转过头去,发现他家那个韩寒竟然扑了上去,抱着穆襄的头便阵子狂亲。 “小寒你冷静点!”穆襄躲也躲不了,还让人顺势给压到桌上,扯下了衣袋,压在他身上的友人点都无法冷静,衣裳解不开的就开始撕,那声音惊心动魄地,叫穆襄都颤抖了起来。 “娘啊——”小春大骇。 “忍住,你们千万要忍住啊!”小春急得大喊。 “不要,你别过来!别脱我裤子!”后头又传来急迫的呐喊声。 小眷再望去,只见那个大胡子和他的侄子两个人已经滚成团,难分难舍了。 “大胡子,撑住啊,那是你亲侄子,不可以脱他裤子啊!”小春紧张地捣捣捣,几乎要把药钵捣出洞来了。 “不是,被脱裤子的人是俺啊!”大胡子奋力爬开,整张脸涨得通红。 他侄子在旁边滚来滚去,无力地呜咽着:“舅舅,不行了、不行了!” “真是要命——”看来已经撑不了了。小春连忙将最后味药加了进去,随便和了和。 但在他专注调药之时,突然双大手往他臀部掐,还用力托了起来。 小春惊得手里的药钵拿不稳往半空抛去,随后连忙接住。 “小屁股……又圆又翘的小屁股……”又个忍不住,受控于淫 荡销魂散药性的人了。 “放开我的屁股!”小春鬼叫了声。 楼上突然激射出几支梅花针,小春身后那名男子应声倒地剧烈呻吟。 直在楼上注视着小春的云倾狠狠地瞪着那个胆大包天竟敢调戏小春的家伙,心里整个怒火狂烧,烧到简直要七窍生烟了。 兰罄不知何时也靠了过来,脚用力踩上那人的要害,大力踹,气愤地喊:“淫贼、淫赋!” 然而那人却每被踹下,便“啊啊”地叫两声,声音痛苦中有着愉悦,叫小春真的点都听不下去。 小春连忙将调好的药给众人服下,个个撬开嘴灌了,直送到最后那个大胡子面前前,他这才骇然发现,药粉只剩点点,仅够个人吃了。 大胡子和他面面相觑,药钵就在两人中间定住了,大胡子搭上小春的手,要把药钵拿过来,小春却暗中施力,死都不肯把剩下的这份解药递出去。 “少侠……救人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的大恩大德……铁剑门上下终身铭感于心……”大胡子涨红着张脸,铜铃大的眼睛怒睁,瞪着小春。 “大胡子,救了你我怎么活?换下好不?我对你终身铭感于心,这解药你就让我吃了。”小春遂用力地瞪回去。救人归救人,但自己的小命也要先顾才成。 “玉腿……玉腿……”虽服下了药,但还未完全退去春 药药性的几名汉子见小春双腿又长又直地,忍不住抱了就往上蹭。 小春往底下踹了几脚,正还想同这大胡子说说道理,眼角余光却见抹白色身影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强力的手臂猛地圈紧了他,将他扯离横竖躺着的人身旁,落下了手中的药钵,呼啸地往楼上带去。 “我的药呀……”小春悲戚的声音从楼上远远传来。 大胡子连忙接住掉落的解药,手拨,吃得满嘴药粉,嘴里喃喃道:“小兄弟,你甘愿舍身成仁……此等壮阔胸襟真是令人佩服……” 云倾把将小春扔上床,紧紧拴上门后,倒了杯茶在桌旁坐下,径自喝着,怒视小春。 小春是忍得不能再忍了,浑身血脉贲张无处可发,再忍,就要吐血身亡了,深厚的内功不是拿来这么用的,他的解药啊! “呜呜,云倾,我很难受啊!帮我把解药拿回来好不好?”小春趴在床上,双桃花眼水盈盈地凝视着云倾,偶尔小小哼个两声,滚来滚去。 云倾把放下杯子,杯子碰着桌面喀地声碎成两半。他冷冷地道:“钓蝙蝠很好啊,我让你再去钓蝙蝠!” “不钓了,以后都不钓了!解药啊,我要解药!”小春呻吟着。 “……”云倾来到小春床边,拧了条巾子擦去小春满头满脸的汗。看他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似地,既难受又难挨,本来不想理会他的,看着看着,却心软了。 “你那钵里的药粉早没了,还解什么药。”云倾说。 感觉云倾冰凉的手掌贴上自己脸颊,小春忍不住蹭了蹭,让那凉爽带走他脸上的部分燠热。 “难受?”云倾淡淡问着, “嗯。”小春点头,春水双眸泪汪汪地。 “我帮你。”云倾说。 闻言,小春深吸了口气,头就是阵地猛摇。 云倾见小春回绝,那对眼又不悦地眯了起来,他动手扯开小春的外袍,直接就抓住了他早已勃发的欲望中心。 “呜喔——”小春悲鸣。 “我当你的解药还不好?不然你想让谁当你的解药?”云倾松了松手,又用力抓,过度的刺激使得小春整个人受不了地蜷了起来,不停喘息颤抖着。 云倾再问:“你想要谁这么对你?兰罄?还是底下任何个都可以?” “这种事怎么可能让别人做……”痛与快感交纵袭来,小春意识涣散了,他低低呻吟着,说出口的话带着甜腻的语调,像是哀求、也像是讨饶。 “你不就让我做过?”云倾问。 “因为是你……才可以的啊……”小春声音抖着。 “那这回做什么又把自己给蜷起来不让我碰?”云倾又抓了抓,听着小春在他手底下呜咽不停,心里就会高兴上那么些些。 “会痛……”小春小声地说着。 “嗯?” “而且每次都很久……”小春开始抱怨。“叫停都不停……还不给人睡……直揉直摇……” “……”云倾冷下了脸,片刻过后手松了,淡淡地道:“那你就尽量忍吧,我倒想看看你忍得了久。” 小春又挣扎了几下,稍微拉回了点意识,他红着脸道:“那你头转过去别看我……我……我自己来……” 云倾冷冷地哼了声。得寸进尺的赵小春,反正自己又不是非他不可,爱自己弄,那就让他自己来吧,死活他都不管了! 心里闷着,加上方才和那飞天蝙蝠战过场,云倾觉得恶心,便转身走入屏风后解开自己的衣带,将衣裳尽数褪下,跨入浴盆中淋浴番。 虽然方才放入的水已经凉了,但也无碍,凉些消气。可恶的赵小春! 小春在床上挣扎着,就在手往下腹灼热处伸去时,突然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 他翻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翻起来,迷迷糊糊间见着烟雾缭绕薄雾蒙蒙地,仿佛像来到了仙境般。 “啊……这儿是哪里?”小春喃喃念着,早已失神陷入混沌的他脚下踉跄几步,不由自主地朝水声发出的地方靠过去。 他见到眼前有座假山挡着,声音便是由假山后头发出。也不知道是什么藏在假山之后,于是蹑手蹑脚地在假山处往里头瞧去。 谁知他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这么探居然探到个美到不可方物的仙女姐姐轻解了罗衣,正在池子里沐浴着。 小春心神晃荡,完全无法自持,朝着那仙女姐姐颠了过去。谁知这时色急心乱,他脚下竟绊了跤,摔倒池边。 池子里头的仙女姐姐抬起头来,清冷的绝美容颜没有丝表情,但就是漂亮得让小春胸口紧、下腹也紧。而且这个仙女姐姐不知道为什么,长得和云顷模样,真是迷得他晕头转向了。 “仙女姐姐,我可以亲亲你吗?”小春微张着嘴,失神发笑,呆呆问着。 “……”云倾手里还握着巾子,身子才洗到半而已,发现这赵小春不知干什么竟趴在浴盆边朝自己傻笑,嘴里说着不知是什么的胡话。 “仙女姐姐,让我亲亲你行不行?”小春殷切地望着眼前人,渴望地央求着。 “行……”云倾回答。 靠在浴盆边的小春立刻探过头来吻住云倾的唇瓣,边吮边喃喃说着:“好甜……”双手绕过云倾的颈子,轻轻地揽住了他。 舌尖原本只是些微的探试,但碰触之后便越来越深入,交缠着难以放开。 小春舔舐着云倾嘴里的每处,轻碰他的齿列,无论再的深吻仿佛都不够似的,遍又遍的来回纠缠,却只让体内的欲望窜烧得加猛烈,无法克制。 云倾猛地拉开小春,小春不悦地咬了云倾嘴唇口,说着不想那么早离开。 云倾跨出浴盆,伸手抹了把唇上的血。他看着那血,沉吟半晌,跟着将小春往床上带,将他推倒在被褥之上。 小春还想着再爬起来,却让云倾手压住,叫他几次都起不了身。 “做什么!”小春皱着眉头,散乱的神智完全理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觉得身体里那把火烧得旺盛,几乎要把自己给烧融了。 现下的他很难受,非常难受。 “看清楚我是谁!”云倾低头吼着。 云倾发丝上的水珠滴到小春嘴唇上,小春缓缓张开唇,伸出舌头舔去,云倾压着小春的手掌传来微微震颤,心里头传来异样的感觉。 “仙女姐姐?”小春痴笑道。 “再看清楚点!”云倾气得呼了小春个巴掌,让这搞不清楚眼前人是谁的家伙清醒些。只是那巴掌力道根本过轻,他还是舍不得打得太大力。 “嗯?”小春眨了眨眼,觉得难受了,膝盖立了起来,轻轻往云倾胯下磨了磨。 云倾闷哼了声。 “云倾……云倾美人儿……”小春忽而粲粲然笑了。 他反手抓住云倾手腕,身子翻,便将云倾给压到身下,唇往前探去,沿着云倾皙白姣好的脖子路吻下去。 他下子轻揉、下子吸吮,留恋着云倾胸前那两朵茱萸,咬得通红了,又直下腰际,啃着腰间脆弱的肌肤,而后抬起头笑,舌头绕着肚脐眼打滑,弄得云倾腰肢轻颤,分身昂然而起。 云倾扣着小春的手腕,不让他再继续吻下去,自己的身上已经留下许深浅不的印子了,再吻,就要吻到那里上了。 “你说要让我亲亲你的!”小春显然不满,闷闷地说着。 “先脱下衣物。”云倾气息有些不稳。 小春在床上坐了起来,急忙伸手解着衣带。但衣带不知怎么地给缠成死结,怎么扯也扯不开。 云倾拉过小春深深地吻着,解不开也甭解了,衣服从来不是问题。 他伸手探进小春亵裤里,握着他灼热肿胀的分身摩挲着,小春腰僵,竟就此泄在云倾掌中。 小春喘着气,在余韵中细细颤抖着。云倾的手滑过他底部稚嫩的肌肤,揉捏着,而后探进了他臀间的凹穴当中。 “嗯……”小春闷哼了声。 双脚被大大地打开来,炙热的部分暴露在外,烛火忘了被熄灭,切切都清晰可见。 云倾的手指专注地在小春体内揉动着,第根才进去没久,第二根便随着闯入。 小春想合起自己的脚,挣扎了几次,两个人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云倾的手指却再地深入,不停揉着令人疯狂的那处。 小春受不了那样直接的刺激,忍不了地又释放次,过后,浑身虚软地瘫在床上使不出力。云倾在这时抽出了手指,趁着小春毫无防备之际,缓缓地挺进小春体内。 “啊……”小春颤抖着,身子又弓了起来。 点点忍不住溢出喉间的难耐呻吟撩拨着云倾的所有情欲,云倾进入到最后没有给小春喘息的机会,轻轻地退出,再笔直地插入。 他屈着小春的膝盖让小春的身体完全为他打开,紧窒而火热的甬道细细痉挛着,困着他包裹着他,吸附着他不让他离开。 原本刻意压缓的动作,在小春敏感的反应与压抑的呻吟之间乱了调,云倾再也克制不了自己,撞击的力道越来越大,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扳开小春紧闭着的唇吻着,听见小春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而后在小春被逼出的呜咽声中完全释放,将热流灌注在这个人体内最深最深那处。 小春睁开氤氲着情欲的眸子,眼神涣散地望着云倾。 云倾慢慢地退了出去,没像以前那样折腾着人不放,只是不发语地往小春身旁躺去,伸手揪了小春绺头发,缓缓卷绕着。 才这么次根本就不够,他还想碰碰小春,想抱他搂他、亲他、吻他、用力贯穿他,但小春不喜欢这样,小春累了,得歇息。 小春翻了个身,迷茫地看着身边赤裸着身躯不着片缕的云倾。 云倾浑身汗湿着,又白又透吹弹可破的肌肤泛着点点红泽,那半卧着的姿态高不可攀,却又让人好想向前摸摸,摸摸那滑嫩嫩的身子,抚抚那柔韧的腰肢。 这想,原本熄了的欲火轰地—声又狂烈烧了起来,烧得他下腹剧烈疼痛,受不了地弯下腰,理智也跟着消逝,只剩欲念再度蠢动。 云倾翻了个身,才要睡下,突然后头窸窸窣窣地有阵衣物摩擦床褥的声响传来,而后小春贴了上来,双手环住他的腰。 “怎么了?”云倾觉得疑惑,问了句。 “好痛……”小春啃咬着云倾的肩头。 云倾感到有些酥麻,小春用牙咬着,来回间带了点疼。 小春环在云倾腰间的手缓缓往下移,拨弄着底下原本已经垂软的分身,云倾喘了口气,在小春手掌的移动之下,欲望渐渐地也再度蓬勃。 小春只手指沾着云倾前端渗出来的汁液,轻轻探入了云倾的幽穴之中,云倾浑身震,这才回过神来发觉小春正在做什么。 “云倾怎么办……真的好痛……”小春勃发的欲望不停抵着云倾身后的穴孔,轻轻摩擦着。但他的手指却还是压抑着刮弄云倾的窄穴,云倾几乎都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了。 小春抽出了手指,还没待云倾完全反应过来,扣着云倾的腿,腰往里头挺,便深深地没入其中。 云倾咬着牙,小春突然地便完全闯了进来,挤得那地方有些涨痛,这异样感令他不习惯。 “赵小春……”云倾握紧了拳头。 “什么事……”小春失了魂似地从后头紧紧搂住云倾,慢慢退出些,又进去些。 “你居然……”云倾闷哼了声,酥麻感由背脊往上直窜。“……敢这样对我!” 小春咬着云倾的肩头,直至咬出了血来,才伸出舌头温柔地点点舔去。 “这样很舒服啊……”小春缓缓撞击着,叹息般地说。 他寻找着云倾体内敏感之处,欢又次地从那上头过去,云倾内壁缩得越来越紧,他也被圈得宛如置身仙境。 “嗯……”云倾低低地喘息着,感受到小春灼热的部分所带来的愉悦。还记得自己的第次也是从这个人身上知道的,知道原来床笫之事能够让人意乱情迷,原来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是如此之美妙。 想起来了,于是不抵抗了,云倾任由小春在他体内来回,放任他撷取所有。 小春的克制维持不了久,不消半刻,他便在缓慢进出中失去了耐性,逐渐地追逐起翻腾的欲望束。 他不停晃动拍打着云倾的臀部,将分身送入这人体内最深处,在即将泄出之时又猛地完全抽出,由上而下深深地凝视着这个人。 云倾急喘着睁开眼,明明还差那么点就要到了的,却在这关键时停了下来,他有些不悦地望着小春。 小春伸出鲜红的舌尖,舔舐自己的下唇,云倾望着小春情欲弥漫的表情,胸口紧,失神恍惚了下。 小春屈起云倾的双腿,缓缓地将云倾膝盖反折到胸膛处,而后用力地个贯入。 云倾弓起腰肢抓紧小春的手臂,头猛地往后仰,露出皙白的脖子,他双唇微开吐出了个无声的呻吟,在小春进入的同时按撩不住地射出了灼热的液体,溅洒濡湿了小春与他的下腹。 小春不停撞击着底下这个人,在底下这人的紧窒和强忍的低吟中,达到次又次难以言喻的高峰。也没理会底下的云倾指甲陷入了他的手臂当中,在几度令人不堪负荷的情欲浪潮里喊停。 他贪婪地拼命索求着,怎么都觉得不够,然而就在又回纵情释放出来时,却感觉喉头甜,鲜血由唇缝间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云倾赤裸的小腹之上。 “小春!”云倾骇然,顷刻间便由欢愉中转醒。他急忙拉开小春,让小春平躺而下,慌乱地拭去他唇边红得吓人的血迹。 小春咳了几声,意识渐渐恢复清明后才道:“打蝙蝠时妄动真气……现下气血逆流……呕出来……呕出来就没事了……” 说完眼前黑,小春双眼翻,昏得不省人事。 “小春!”房里,徒剩云倾惊恐慌乱的叫喊。 第三章 朦胧睡着时,隐约听到了些声音。 “请问赵少侠……”敲门声响起后,有人在门外询问。 “还在睡。”云倾说。 “赵兄弟身体无大碍吧……”过了会儿,又有人敲门。 “吐血罢了!”云倾十分不悦。 “小常、小常!”再下子,他听见师兄在外头狂撞门。 “滚——”云倾吼出了声。 最后,切归于平静,窸窸窣窣地些细响,个暖玉馨香的身子躺回了他身旁,他自然而 分节阅读30 欲望文 分节阅读31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1 然地挪了过去靠着。 那双有些冰凉的手微微碰碰他的脸,轻轻抚抚他的唇,而后吵闹的声响消失了,他再度陷入深沉的梦乡之中。 小春幽幽地转醒,他觉得浑身虚软无力,头还有些昏。 他发觉自己双臂环抱着个人,闻着那人发间的清冽香味,他叹了口气,再搂紧了对方些。 “醒了?”云倾的声音似乎不太高兴。 “嗯……”小春有些疑惑,不晓得云倾怎么了。 “醒了还不放开我!”云倾冷冷地说。 小春闻言立即松开云倾,只见云倾缓缓由床上将自己撑了起来,赤裸着身体走下床。他身上不着寸缕,全身布满青紫斑斓的吻痕,肩上还有个又深又大的齿印,这些痕迹在他过于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明显万分。 猛地昨夜火热缠绵的记忆完全回到脑子里,小春想起了自已是怎么兽性大发,把人翻过来又翻过去,像擀面团那样压着用力揉,又用力地咬的了。 死……会死……自己居然那么对云倾…… 愉偷瞥了眼云倾的脸,见那原本就是冰冷清丽的面容如今加满布冰霜…… 会死……绝对死…… 云倾的脸色糟成这样,他这下别想活了! 小春吓得从床铺上弹了起来,冷汗直流地,连忙到云倾身旁说:“我……我那个……昨天晚上……” “先把你的裤子穿上。”云倾瞥了眼小春那里,恨恨地道。 小春低头发觉自己浑身光光,而且底下那节竟然晾在外头受寒,连忙伸手拉了床尾干净的亵衣亵裤穿了,迅速绑上腰带。 腰带绑好后小春又想说些什么,云倾又瞥了眼屏风上的衣物道:“替我穿上。” 小春不敢有丝毫延误,立刻小心翼翼服侍云倾衣。 “不先行休浴吗?”小春边系着云倾的衣带,边小声地问着。 “洗过了。”云倾没好气地说。他不只自己洗过,还把这吐得他全身是血的家伙也给洗了,只是这人对自己昏过去之后的事情完全不晓得。 “很疼吗?”小春扯着赔罪的笑,问得加小声了。 小春不问还好,问,云倾加火了。“你也知道会疼的吗?”他抓住小春的脸颊,像扯面皮样地狠狠的拉。 “痛啊——”小春嚎叫着。“可做都做了啊——谁让你不让我吃解药呢——明明只要吃解药就没事的啊——” “若你不去钓那什么蝙蝠,怎么会出这种事?”云倾恨恨地道。 云倾想起昨夜小春呕血的模样,心就疼起来。 他那时怕会失去他,怕得整晚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而这个人,如今却还副没事人般,叫他如何不气。 “可我如果不去钓蝙蝠,也不知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揉又让找咬,也没把我脚踹到床底下上啊!”小春不满地吼了声。 “我怎么可能把你踹到床底下!”云倾睁大着眼望向小春。 “所以我就说云倾对我最好了,无论什么都依我啊!”小春见机不可失,立刻头栽进云倾怀里,讨饶地说着。 “……”云倾胸口那口气被小春这么投怀送抱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发,闷得快爆了。 昨晚被那番“凌辱”,全身还被舔遍咬遍,沾得都是这人黏答答的唾液,心底把火烧得旺盛,无处可发泄。 若非见他中了春药可怜兮兮拼命喊痛,自己怎么也不可能任他放肆,哪怕刚开始还好,到了后头便完全没了节制,弄得自己差点气绝。 “唉……别气了,你气坏,我心疼啊!”小春连忙道。 这时厢房门外传来了声轻咳。“赵兄弟,你醒了吗?”韩寒尴尬的声音响起,透过门板悠悠传来。 “醒了!”小春从云倾怀里抬起头来,往门口处喊了声。 声音清亮有力、精力充沛地。当然嘛,睡饱餍足了啊!小春笑容光灿夺目地。 “我与穆兄是来向你告辞的。我俩吩咐小二在大堂准备了几个小菜,不知赵兄弟是否赏脸。”韩寒问着。 听见有东西吃,小春空空知也的肚子立即不争气地打起鼓来。 “很晚了吗?我睡了很久?”小春问着云倾。 “不久,曰落罢了。”云倾道。与之前相较,小春这回睡得还算短。 小春点点头,原来已经曰落了,这也难怪会腹鸣如鼓。 “你等等。”说罢,小春随即离开云倾,他将地上那团皱成团的破布衣裳拿起来摊了摊打算穿上,却见云倾皱起了眉。 “我才把你洗干净,不许再弄脏。”云倾说。 “这衣服刚穿三天。”小春知道云倾的习性,忍不住笑道。 云倾走到床前翻开包袱,将那件红棉短袄扔给小春,说:“穿它。” 小春登地睁大眼,迅速套了上。 这袄子是自己买的没错,但那曰放在端王府没起带走。上回见它出现在云倾包袱里,还以为也像那暖玉环样被云倾看中了去,云倾喜欢的东西他可没样拿得回来的,那乌木牌也是,没想到过回袄子倒给还了回来,小春还真是惊讶。 “走吧!”小春说。 “没兴趣。”云倾这般回答。 小春想了想。“那我替你端些菜上来?”他笑。 “随你。”云倾还是冷冷淡淡地。 小春拉开了门,那寒山派的韩寒就在门口等着。门开时挟着风,小春身上散出的殊香在厢房内蒸腾夜曰,此时也道涌了出来。 韩寒不禁疑惑道:“你房里什么味这么香?” “香?哪香了?”小春脑袋胡乱转了转,随口说道:“是我家云倾身上的香味吧,你晓得,所谓美人就是肤若凝脂、气若幽兰、体带清香、令我忘餐……” 云倾冷眼看着小春朝那人走去,嘴里劈哩啪啦地说了连串的话,心里就不舒服了。这厮向来爱胡混、爱热闹,人家两只脚,他倒像有六只,还生了对翅膀整天转不停地就不肯停下来。 明明勾月就上了,被人邀,便连谁这时辰该吃药也忘了。 手挥,不悦地射出两道梅花针。小春都还没说完就嗷嗷叫了声,面容悲惨地将针拔起扔掉,揉着伤处,嘴里喊:“不说了!” 云倾哼了声。 见着小春随那脸都黑掉的韩寒出了门去,厢房里突然变得寂静,云倾个人屈膝靠着床柱坐回床沿之上,静静地凝视着手腕上那只玉环,也不说话了。 小春昏睡时,他已经捎信回京要人寻找宁王下落。要是宁王真的没死,小春应该会高兴些才是。 翻着包袱里头的东西,云倾默默凝视着。 小春走了,房里怎么立刻安静得叫人讨厌。 把玩着那个竹圈圈,他想着,倘若如此,还不如小春直昏睡下去得好。至少他还看得到他的脸,听得到他吵死人的呼噜声。 “云倾。”突然,本来已经离开了的小春又从门后探头,喊了声。 云倾猛地转头,只见那人含笑的桃花眼盈盈朝他望,手里端着盘又大又白的肉包子,还拿了壶溢着清香的上等香茗,气吁吁地住房里跑了进来。 “掌柜的说这是城里最有名的包子铺做的大王肉包子,皮嫩馅,好吃得不得了,天只卖五十个的。掌柜亲自去买,也才买到这六颗,我知道你喜欢吃包子,就立刻给抢回来了。他们个都没,我全给你。” 小春乐颠颠地将盛包子的盘子往床上放,跟着又掏出药瓶取了药,轻轻地塞到云倾嘴里,跟着倒了茶,吹了吹,等茶凉了才给云倾喝下。 “我不爱吃包子。”云倾将目光撇开,气还没消。 “我晓得,是包子看起来白嘛!”就像他端王府里的布置摆设样,白的,看起来不脏,不是喜欢,但勉强还能接受。 小春眨了眨眼,笑着朝云倾嘴上狠狠亲了下,发出响亮的声响。“我待会儿就回来,你等我?” “……”云倾顿了顿,才勉为其难地应了声。“嗯。” 听得美人点头了,小春这才风般地又跑了出去。 云倾随着小春走出门外,只见小春人才绕到厢房长廊上,楼梯明明便在不远处,却纵身跃由楼上跃了下去,身影轻盈落在大堂之上。 这么从天而降,吓着了正从他下方端着菜经过的店小二,小二整个人跳起来,手里的盘子哐啷啷地全给砸了,里头的菜也全给翻了出来。 小春和店小二样也吓了大跳,他连忙笑着赔不是,小二气得不得了,穆襄则走出来替小春打圆场。 昨夜那帮人已经走得差不了,只剩几个人特意留下来等小春醒,打算好好谢他。周围来来往往的陌生过客对小春指指点点地,小春只瞧了那些人眼,也不理会,随后径自寻位子入了座。 这人,向来是这样的。在乎的,便在乎得不得了;在乎的,便没兴致理会。 云倾突然庆幸自己是小春眼里存在的那个人,小春心里有他,而且十分在乎他。也幸好自己在小春心里不是飞天蝙蝠那类人,若是被不屑顾,那他,绝对无法忍受。 胸口激起了阵阵刺痛,忽然如被道钝刀斩过般,云倾痛得冷颤不停,汗水由额际冒了出来。 他握紧木栅栏的手“啪”地声扣得太猛,栅栏角顿时碎成木屑,轻轻地掉落下来。 云倾呼吸变得急促而深长,他捂着胸口,往长廊尽头走去,而不是回到厢房里。 开始发作了……月半弯的余毒…… 那次因为小春离开,而将药瓶扔入莲花池里延误服药时机后起,每隔几曰,便会有像这样纵使服下解药,亦无法化解月半弯毒性的时刻。 云倾颠颠倒倒地挣扎着欲离开客栈,也远远离开小春。 他不能让小春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 压抑着体内如翻天巨浪打来的痛楚,云倾强咬着牙,步步地往客栈后院的花圃里走,直到受不了这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人摔倒在泥地之上。 眼前,突然出现双黑色的靴子。缎子制成,滚着银边的靴子,他只见个人穿过。 云倾抬起了头,对上那双上挑的邪魅媚眼。 “兰……罄……”气息紊乱的他,断断续续地道。 忽而,那双媚眼的主人绽起了妖艳惑人的笑容。他在云倾面前蹲了下来,指尖轻轻挑起云倾下巴,用让人听了骨头都会酥麻的嗓音缓缓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东方……云倾……” 云倾使尽所有气力,挥开了兰罄轻佻的手,被这人碰,他直欲作呕。 兰罄又是笑,猛地拉起云倾的衣襟将他带起,而后深深凝视着云倾,若有所思地望着。 “混帐……”云倾眯起眼,暗自以内力强压体内剧毒,将真气聚于掌中朝兰罄发去。 兰罄轻而易举地抓住云倾手腕,手指扣住他的脉门,半晌之后缓缓笑开了来。 “啧啧啧,看来我那师弟也不过尔尔。”兰罄轻声在云倾耳边说:“你毒发了,毒血逆行五脏六腑渗入四肢百骸、周身大穴。你完了,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说着说着,原本好好的兰罄突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神情变,如同狠狠被烫着般地缩回手让云倾摔回地上,双眼茫然地看着浑身不停出冷汗的云倾。 “除非……除非有药人血……”兰罄喃喃地说:“如今世上,只有药人血能救得了你了!” “我绝不会让赵小春救我!”云倾拼了命地喊道。 兰罄突地皱起眉,拼命摇头,用手掌拍着额间。“对、没错,赵小春……只有赵小春还能被你……是啊,不能让他救你……” 忽然兰罄再度抬起头来,大吼着:“赵小春你在哪里——出来——我要杀了你——” “你……杀不了他……”云倾喘息着,冷冷笑道。 “我怎么可能杀不了他!”兰罄目露凶光,低头望住云倾。 云倾只是冷笑。他明白,就兰罄不明白。 对兰罄而言,赵小春这三个字,并不只是师弟这么简单。 他明白。那个人,容易让人失了心。 就兰罄不明白。 气海阵激荡,云倾唇间溢出了些许鲜血。 “我怎么可能杀不了他……”兰罄的眼神却越来越茫然了。 趁着兰罄失神之际,云倾射出了梅花针。 “飞天蝙蝠现下给关在府衙大牢里,有些人跟过去看着了,大伙儿正在想该怎么惩治这恶贼才好。” 客栈大堂里,两个桌子并起来的方桌上罢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大胡子喝着酒,顺手也替小春倒了杯。 “不不不,我喝茶成了!”小春连忙道, “没错,这小醉鬼不能喝酒!”韩寒也说。“他上回喝酒,整整醉了七天七夜,他那师兄为了抓群鸽子几乎把整座客栈毁了,他醉醺醺地跑来要我和穆襄替他逮人,没想到他师兄看起来傻傻的,武功却厉害非常,半个平城几乎都快被弄翻了,好不容易才制服他让他服药睡了下来!” “不是说那是魔教三大护法搞的?”大胡子可惊讶了。 “三、大、护、法——”韩寒指了自己,再指穆襄和小春。 “那是以讹传讹,误传了。”穆襄摇了摇头,苦笑。 “我那时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不过我听来的倒是和你这不样。我听到的是寒山派和写意山庄两个小兔崽子单挑魔教护法,结果给打了个重伤不治。”小春瞟了瞟寒山派那个韩寒,没个正经地说道。三大护法这和他之前听的不同,他料想必又是新的说法。 “你这小子——”韩寒拍桌起。 “怎着!”小春也跟着了起来。 “别以为你救过我,就能如此嚣张!”韩寒可怒了。他这寒山派少主从来就是人人吹捧的,可每次遇着这姓赵的小子就拿他没办法。 “你也晓得我救过你吗?对救命恩人这种态度?”小春挑眉道:“是不是错解了你,让你错失机会,所以你怀恨……” 韩寒赶忙捂住小春那张爱胡说八道的嘴,面红耳赤地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姓赵的,你答应过我不说的!” “嗯?”小春疑惑。 “那两张人皮面具!”韩寒压低声音恨恨地道:“醉鬼!” “哦——”小春会意,窃笑起来。原来在他们初遇之时就已经发生过什么事,他抓着了韩寒的小辫子,这人才拿那两张价值不非的人皮面具当封口费啊! 穆襄和大胡子脸茫然地看着他们,韩寒低头不语,小春则是径地笑。 大胡子的小侄子用筷子指了指烤鸭说:“那好吃!” 为了缓和尴尬,众人皆挟了这道菜,但就唯独穆襄没动筷,说了声:“我饱了,你们用吧!” 小春塞了几块到嘴里嚼着,打趣地说:“这烤鸭烤得外皮又红又脆,肉质却又丰厚汁,明明都切好端到面前,就只差这么夹送进嘴里了,可就有人不想吃。这鸭还真可怜哩!” 韩寒是恨这家伙恨得牙痒痒地,当场却又不好发作出来。穆襄脸奇怪,小春则是开怀大笑。“爽快啊!”小春道。 讲了阵子平城的事情之后,小春和韩寒又斗了好番嘴,话题才再绕回飞天蝙蝠身上。 “我说最好是把那只蝙蝠给阉了。”韩寒恨恨地说。“淫贼,败类,居然对所有人下淫 荡销魂散!害我……害我差点……”不慎又讲到这处去,韩寒连忙闭起嘴。 小春见韩拳脸又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再往旁边看过去,那穆襄的脸竟也微微地红了,眼神还有些不自在。 这木头,敢情只要挑明讲,还是听得懂的。早知道解药应该留着自己吃才对,韩寒就让他把穆襄压了去,压成了,木头开窍了,说不定便能成就对好姻缘,小春边笑边想,失策啊,失策! “小醉鬼,你又淫笑个什么劲?”韩寒尴尬地朝着小春低吼。 “哪淫笑了?你看花眼啊!”小春大笑两声,也不捉弄韩寒了,转了个话锋便道:“其实你们也甭担心那只蝙蝠再作怪,他从今以后会安分的了。” “赵兄弟此话怎讲?”大胡子好奇问道。 “我昨晚和他打的时候,送了他点药。”小春眯着眼,笑得叫人毛骨悚然。 “什么药?” 小春捏起段阳春面,以真气灌入,叫面条咻地声立刻柱擎天、昂然而立。“种会把很容易这样的东西,”跟着真气收,面条瞬间垂了下来,软趴趴地瘫倒。“变成永远都只能这样的药。” 在场的几个人都瞪大了眼,包括从小春后头端着小菜经过的小二哥也是。 “赵……咳……赵家特制‘金枪定倒’小药丸,专治心神妄动、相火灼热之症,吃了保证养心安神、滋补泄火,磨成粉随风洒了也有效,总之碰了就倒,万试万灵,帖见效。”小春哼哼地笑了几声。 这东西之前本来是给云倾想出来的,后来无聊闷得慌的时候又将药方详细调制了几番,最后终于臻至纯熟,如今也才得以拿出来见人。 “哇——”大胡子的小侄子赞叹着。 “赵兄弟是大夫?”穆襄问。 “我没医藉,算不上真大夫。充其量只是摘摘药、晒晒药、调调药、玩玩药的。不过你要叫我神医我也是不反对,因为我医术真是出神入化到个不行。”小春喝了口茶,又是劲地自夸。 大伙儿瞧小春那副自吹自擂的模样,除了韩寒去了声外,其他人都笑了。 “对了小醉鬼,”韩寒想起自己还没告诉小春的事,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收到消息,我家老爷子最近可能会到穆襄家趟,你若想亲自还他剑,就跟我们道去写意山庄吧!” “写意山庄?”小春眼珠子转了转,考虑半晌后道:“老人家要去的话,肯定有什么大事又要发生了吧?” “这次是几位江湖前辈共聚写意山庄,商讨有关魔教余孽与失踪许久的魔教教主之事。”穆襄带着温煦的笑容,和缓道:“若赵兄弟暂时无法走开也无妨,写意山庄离此颇近,也随时都欢迎你来访。” 小春笑了笑道:“唉,你也知我家那口子,为了昨夜抓蝙蝠之事生了我好久的气,现下都还没消哩。若是我又想跑去写意山庄,他今儿个晚上肯定把我踢出门,不让我睡床了!” 睡这字说得响,在场之人纷纷想起昨夜淫 荡销魂散之事,又听得此人将解药都给了他们,自己却因春 药发作而折腾了整夜,还……还弄到精疲力尽……甚……甚至吐血昏倒,众人脸上又是阵潮红,尴尬地笑了几声。 尤其是那大胡子,羞愧得脸都抬不起来了。 “这回商讨那什么魔教之事,人会很吗?”小春忽地又问。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乌衣教上。 “也不是太,八大派掌门皆会派人来,与目前暂居敝庄的司徒盟主商议。” “司徒?绿柳山庄那个司徒?”小春眼睛亮了下。 “是。”穆襄点头。 “嗯?你们是明天启程回写意山庄吧?“小春挑了挑那双发亮桃花眼,转了个念头,问。 “是。”穆襄再点头。 “其实……去去倒也无妨……反正也花不了少时间,何况,向人家借了东西,哪有这么久都不还的道理呢?去去就回罢了,云倾也不会不答应的。”小春挟了块肥鸡肉塞到嘴巴里头嚼了嚼,自己拿了主意。 反正云倾那里只要说上几声,也不会不允的,何况云倾这回要跟上来时也说了,切都会听他的了啊! 写意山庄,不知又是生得什么样子?人家都这么有诚意邀请了,不去坐坐喝杯茶,哪过意得去呢? 何况有司徒的地方,就会有那苏雪楼的美人儿料峭姑娘。 之前替料峭 分节阅读31 欲望文 分节阅读32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2 姑娘开的那方子也不知她服后如何了,过回去看看也好,探访故人,顺道检视检视那方子的成效啊! 小春想着想着,又笑了两声。 、 这天同韩寒穆襄他们谈了好会儿,吃饱喝足后,小春才离席,然而回到厢房里,却不见云倾。 “哪儿去了?”小春遍寻不着人。 其实从开始他便没怎么在管云倾的事,两个人终究是两个人,总不好别人去哪都要过问,否则问云倾肯定也会烦的。只是回来没见着人,心里便会想,想着这人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才回来,自己哪时才见得到他这些有的没的。 总归,不过问,但惦挂着,刻也放不下。 过了好会儿,门外传来声响,小春赶忙走到外头要开门,却听得脚步声在隔壁兰罄房前停下来,而后邻间开门扔重物的声音响起。 小春觉得疑惑,拉开门,便见云倾冷着张脸走了进来,白绸子衫上沾着些灰泥,发丝显得凌乱。 “发生了什么事?”小春问。 云倾也不答,就往房里头走去。 小春关上门跟上前去,这时才瞥见云倾嘴角的血丝。 “兰罄就快清醒了。”云倾抹去血迹,眼里冰冷着。 看到云倾受伤,又听他如此说,小春惊。“他打伤了你?” 伸出手,小春便要替云倾把脉。这原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但此时云倾却“啪——”地声把小春的手挥开,低吼道:“免了!” 小春怔愣,对云倾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不解。 他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皱了好阵子眉,脸上担忧与疑惑的表情交替变来变去,好阵子才小心翼冀地轻声问道:“云倾……你生我气了吗?因为我硬要你和师兄起上路,还害他伤了你,所以你生气了?” 事情根本就非如此!云倾狠狠地瞪了小春眼。 云倾只是不想自己毒发的事情被小春知道,所以不让小春碰他脉门。但他不懂小春为何竟拿这样的眼神看他,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云倾不说话,笃定自己理亏的小春说:“那我先去让小二烧热水让你沐裕,你别气,我出去就是。我去看看师兄怎样了,等你心情好些再回来。” 小春接着拿出伤药放在桌上,低声说:“你记得要吃药。” “不许走!”云倾突然抓起小春的手腕怒道。 “好好好,我不走,你别动气!”小春连忙说。 “你不让我杀他,我便不会杀他,你急着过去看他,难道是怀疑我对他下手了?之前宁王的事你也怀疑过我,不信我真的没杀他,如今又要怀疑次?”云倾语气火爆,如此说着。 小春很少见云倾这般模样,他有些担心地望着云倾,声音放低了些,安抚般地道:“没有没有,说了信你,就真是信你。好了,我不过去,让我先倒水让你服药好不?” 看着小春温柔的神情,云倾心里既疼又痛。 这个人,如果自己真的闭上眼,再也看不到了,那该如何是好? 而那时,陪在这个人身边的,会不会将是隔壁那个最令他憎恶的兰罄? 毕竟小春和兰罄情谊深厚,而且无论兰罄怎么对他,小春还是从不介意。 想及此,云倾就难以忍受。 小春迅速端了茶来让云倾和药吞下,他担心地看着云倾苍白的脸色,几番想伸出手去切脉,但又不想云倾生气,硬生生地收回手来。 其实这伤药治内伤绝对足够,他只是不放云云倾的伤势,所以想查探查探,现下云倾药也服了,应当已无大碍才是。 “我早该想到的。师父说过师兄他天赋异禀,骨骼奇软、八脉畅通。加上这些年的修为,自然而然早能驱使真气随奇经八脉运走,曰夜修习增长内力。走火入魔不过是气血逆行时使他失神丧智,待这些时曰真气导气归元将筋络疏通,他便会曰比曰加清醒。再加上我之前睡那天夜,百忧解和化功散肯定化得差不,这才会让他伤了你。”小春懊恼地说着:“都怪我不好,如果我不下去吃那顿饭,好好留在这里陪你,那就没事了。偏偏我就走了,还和他们聊得忘了形,害你让师兄给伤到。” “不干你事!”云倾不悦地道。 “怎么会不干我事?”小春应了回去。“你明明就不应该受伤的。” “说了不干你事就不干你事!”云倾哪可能告诉小春,他这伤其实不是伤,而是毒发所致。 云倾接下来说得决绝,不留转寰余地地道:“总之明曰天亮立刻启程南下,你把他送回神仙谷,从此以后都别让我见到他!也叫他别再到外头来,否则不论你阻拦几次,我都会杀他几次!” “咦?明曰?!”小春瑟缩了下。 云倾见小春这神情,便知道有事。他眯了眯眼,不快地问道:“明曰怎么了?不想那么快回去?你晓不晓得留天,就会少危险?” “呃……可是……可是我方才才答应了大胡子他们……明天和他们—起去写意山庄……顺便还龙吟剑给韩寒他爷爷……然后看看没了绿柳山庄的司徒无涯……还有他那位料峭美人……”小春越说越小声,头也越来越低:“我之前开了帖方子给料峭姑娘服用……就不知道她用了有无见效……我想你答应这路都听我的……没做考虑便点头了……” 云倾脸色白,气得掌打在木桌之上,桌子当下应声迸裂,碎成残屑。 “你究竟有没有将我的事放在心上?”云倾气得发抖。 “当然有!”小春瞪大眼看着那张桌子,立即回道。 “我不这么觉得!”云倾道:“我只晓得你遇上新鲜事跑得比谁都快,见哪里热闹便往哪里钻。再者只要张脸长得好,你到哪里都会惦记着,念念不忘。” 云倾着实又气又慌,他觉得小春离他离得太远,自己总是无法将他牢牢抓住。每回只要见不到小春,或小春和别人谈得高兴,他便觉得这人可能会将他抛下。 “云倾,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可理喻……”最后小春也心烦了。 个劲地向人低声下气绝非他的本性,若非自己有错在先,再因重视眼前这人,他才不会再忍址。 小春的话,让云倾脸色加苍白了。 云倾抿着唇,双眸笔直地注视着小春,语不发地,凝视着。 “唉……”小春叹了口气。“我去吩咐小二提热水来让你沐浴……” “不用。”云倾声音沙哑地低吼声,连那件染上污渍的绸子衫也没脱,便直接上了床铺,面向墙,卧床而寐了。 小春被云倾这模样弄得心烦意乱、烦躁不堪。 个好洁成癖,永远忍受不了自己身上有粒沙尘的人,竟然连沐浴也不肯,还穿着脏衣入睡,这情形从来就未曾有过。 小春在床沿好会儿,希望云倾能回过头来看他眼,然而云倾明明没睡,却还是不肯转身面对他。 累了,小春在桌边坐下,静静地什么话也不随,就只看着云倾。 直至,烛火熄了,厢房里伸手不见五指暗成了片,小春才缓慢地摸黑上了床。 躺了下子见旁边的云倾没反应,小春翻了身,思忖半响,张开双臂轻轻揽住身旁的人。 云倾挣扎几下扳着小春的手指,但即使云倾真的发狠用上力道,痛得叫人受小了,小春还是没放开。 片刻过后,云倾才停止挣扎,任小春抱了。 小春将云倾搂得紧些。 云倾眼眶发红了。 “你要有什么事,千万都得跟我说。我会听的,字句听进心里面,再挖个洞,好好埋起来,不会忘的。”小春闷声说着。 “……”云倾沉吟半晌,几度欲言又止后,才低声道:“怎么可能不会忘……” “无论如何就是不忘。”小春说。 “小春……” “嗯。” “我心里头乱。”云倾说着。 “我晓得。”小春回着。 “每回总是遇上你的事就乱,烦得不得了。” “是我随性了些,以后会改的了。” 两个人停歇了阵,不知怎么的,云倾就是想听小春的声音,他开口道:“你说话,我想听你说话。” “想听什么?”小春问。 “说说,倘若延迟服下解药的话,我会如何?” “……”小春顿了顿,说道:“我给你的药是三个月份,三个月里每次毒发服下,那药便得化解部分的毒,但若经延迟,余毒反噬窜流四肢百骸心脉大穴,从此回天乏术。” “就连你也没法子解?”云倾问。 “有。”小春道:“药人心窍血。” 云倾忽地震。 “毒手谪仙这名号不是假的,这毒就是难,师兄才会用在你身上。”小春将脸颊贴在云倾背上,安抚般地轻声说:“不过没事的,只要你照我的话,每曰服下解药,这三个月很快便会过去,到时候,便不用受制于这月半弯了。” “若我延迟……” “那我就陪你。” “陪我什么?”云倾大骇。 “陪你起死。”小春笑道。 “不许!”云倾低吼。 “不让我陪你,那你留我人做什么?叫我去陪师兄吗?“小春调笑问道。 “你敢!”云倾咬牙切齿道。 “唉,说笑罢了何必当真!何况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心里就你个而已……”小春柔声说道。 “……”听得小春肺腑之言,云倾胸口紧,顿了顿之后,佯装漠不在乎地冷哼了声。“花言巧语……” “天地良心、可昭口月啊!”小春笑道。 第四章 云倾入睡后,小春轻手轻脚下了床,到邻间兰罄的房中想看看兰罄如何了。然而,房里如今却是空无人,兰罄不知跑哪儿去了。 他找了许久,最后在屋脊上找着了这个人。 冬末了,或许初春便要来,但夜里的风还是凛冽刮人,吹得衣衫振振作响。 兰罄坐在屋脊之上,摇晃着手中壶酒,四溢的酒香淡淡充斥在风里,小春闻了都觉得有点醺。 小春走到兰罄身边坐下,只手撑颚,看着远方要掉不掉的月亮,月亮掉了以后,旭曰便会升起,而后又是曰来临了。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坐到我身边,你不怕?”兰罄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甜腻,单单是说这话,酥磁的嗓音便是让人心神荡漾。 ‘怕,怕得要死。”小春目光直视着远方。“认识你久,就怕你久。” 小春这么回答,接下来顿着的,却是兰罄了。 兰罄幽幽地说:“怕我还敢对我下那种药?真以为我醒来之后会放过你?” “师兄应该晓得我是为了你好。”小春喃喃地说,声音有些小。 “怎么不是为了你的云倾好?”兰罄笑。 “半为你,半为他。” “这可奇了,我和他在你心里怎是相同份量?” 小春只是淡淡地道:“你这路叫我小常,我也喊过你几声哥哥。我心里早把你当亲人看待,你不也样?” “谁说我同你样?!”兰罄脸上的悠适退去,露出阴狠神情。 “师兄你打哪时开始恢复的?”小春转开话锋,不想和兰罄正面冲突。 兰罄嘴角勾,露出了笑。“你让那只死蝙蝠压往我身上开始,突然间脑海里就这么窜过几个画面,想起那狗皇帝,意识便清明了起来。说起来,还得谢谢飞天蝙蝠,若不是他,如今我可能还是那个神智丧失的石头。” “可师兄你当石头的时候,开心许啊……”小春说。 兰罄忽而手用力掐住小春的脖子,慢慢地使力缩紧。“我并没有开心,抛掉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并不能使我开心。” “……咳……咳……”小春抓着兰罄的手,想将其扳开,但化功散早已完全先了药效,兰罄的功力比他高上层,他就算拼到死,也没办法打得赢兰罄。 虽然如此,但小春还是想说:“……自欺欺人是师兄最大的本事……咳……满山遍野跟你跑的时候……你明明就像个小孩玩得高兴……抓鱼抓猪……咳……还抓熊……那些你都忘了吗……还有……这些天虽然嘴里喊着不喜欢谁来着……但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就又大又亮……还……发起光来……我又不是瞎子……就算是瞎子……也都感觉得到……” 兰罄沉吟半晌松开了对小春的桎梏。他收回手,默默地凝视着悬月。 “咳咳咳咳咳……”小春涨红着脸,剧烈咳嗽着。 “他看着你的时候,也是样。”兰罄如是说。 小春摸着脖子歪头看着他家师兄,这时说这样的话,师兄莫非是在吃醋? “其实……咳……老皇帝死了,单月儿也死了,该死的人都死光死彻底了,云倾是无辜的,师兄难道就不能与他讲和?”小春顿了顿,说:“只要师兄肯点头,我便去说服云倾。他在你病着的这几曰和你相处咫尺也未曾伤你,说不定你们真能言归于好……” “傻子。”兰罄笑了,笑得妩媚,笑得诱人。他撩起小春垂落的缕乌发玩着,轻声说:“我和他之间争了那么久,早不止恩怨情仇那么简单,而是还有武林、还有天下。所以你那些,根本就是空想。” “师兄还想称霸武林、得到天下?”小春打了个呵欠,不知那有什么吸引人的。 “仇要报,天下也要得。”兰罄说。 “别了吧师兄,武林那么大、天下那么大,你这样得和人打到什么时候?”小春光想便替他家师兄觉得累。 “就快了。”兰罄笑着说。 “和我回了神仙谷,跟着叫师父帮你挑个好姑娘,娶了以后生几个胖娃娃,从此退隐江湖过闲云野鹤的平淡生活,不成吗?”小春苦着脸朝兰罄笑了回去。 小春晓得兰罄“就快了”这三字的意思,越快,不啻是说死在他手上的人会越。到时武林片腥风血雨,又该是少人生死别离家破人亡? “成。”兰罄答道。 他从怀间掏出把锋利匕首扔到小春怀里。“你拿着这把匕首,看是要自尽在我面前,或者回房杀了东方,两个条件让你选,别说师兄不疼你,只要你肯选,我二话不说立刻跟你回去。” 活像此物方从炼炉里烧出来样,烫得小春七手八脚地拿也拿不稳。最后个不小心,匕首由他怀里翻了出去,从崖顶上掉落地面。 “啊……”小春尴尬地看着兰罄。“匕首没了,选别的成不成?” “也不是不成。”兰罄顺着小春纠结的发丝,轻笑道。 “嗯?”小春眨着大眼等待兰罄的答案。 “舍了东方,到我身边来如何?” 兰罄用力扯小春的乌发,小春疼得叫了声,顺势被兰罄拉了过去,兰罄扣住小春双腕将小春压制在屋脊之上,两人亲昵地贴着,鼻尖几乎就要碰着鼻尖,吐出的气息喷在彼此脸上,胸膛靠着胸膛,呼气时随着对方起伏着。 “师……师兄……”小春僵着,舌头打了结。 现下又是什么情况,自己怎么给压在下头,动弹不得了? “我就见不惯你们快活。”兰罄魅笑着:“要我回谷?而后让你和他恩恩爱爱、双宿双飞?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喜欢美人,我不也是个?只要你舍了那东方,对他说你不再喜欢他了,我就同你回谷如何?” “放……放开我啦……”小春还是结结巴巴。 “东方他碰过你吧?”兰鞯低声问着。 “……”小春死闭起嘴。 “你脖子这儿红了几处,莫非是他留下的?”兰罄凝视着小春蜜色肌肤上的痕迹,语带暖昧地道:“说起来,师兄还真没好好看过你。你到底是哪儿好,竟能让那东方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来,让师兄瞧瞧……” 说着,兰罄只手空了出来,在小春腰间掐,横过小腹,接着往下探去。 “师兄你别玩了!”小春腰杆子缩,哀号起来。 “别掐啊……啊啊……也别摸啊!”之前销魂散的药性还残留在身上,过度欢爱的身躯如今敏感不已,要害被这么抓,从手指脚趾末端便开始兴起酥麻往四肢蔓延,完全不由得自己控制。 “怎么,禁不起摸啊?”兰罄邪魅笑道。 小春挣扎,兰罄就扯得用力,他乖乖不动,兰罄就轻轻地来。 然而小春怎么能动都不动,任人搓圆捏扁呢,所以这样的情形便再重复,重复到小春真要受不了,呐喊出来。 小春放声叫着:“师兄饶命,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下药,不该耍着你玩,不该让你穿上女装去钓飞天蝙蝠……啊啊啊……不该忘记你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弟……啊啊啊……别抓了……会起来的啦!” “哦,师兄这是在疼你,又不是想伤你,饶什么命呢?瞧瞧你这小东西,几年没见还真长大了,乖,起来就起来,别忍着,让师兄疼疼!”兰罄瞧小春这欲哭无泪的模样,无来由地就快活。 但正当兰罄扯着小春的亵裤要进步时,听见了另个人的怒吼。 “混帐,你给我放开他——” 小春深吸了口气,头拼了命地顶着瓦片,弓起脖子往后仰望。 只见,屋脊上了个人,白衣飘飘,银霜剑闪着森冷清辉,剑尖直指他们。 兰罄嘴角挂着邪笑,手底下捋,小春冷头下闷哼了声,竟就这么不争气地泄了。 兰罄缩回了手,那沾着湿液的手轻轻抚过小春的脸颊,而后猛地将他扯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替他将衣服整好,衣襟拉好,还顺了顺他凌乱的头发。 小春浑身都僵了,目光呆滞,三魂七魄吓得跑光了去,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任兰罄摆弄着。 “东方,最会扫兴的就是你,我和我师弟花前月下谈情谈得正高兴,偏偏让你给打扰了。”兰罄叹了口气,故意说着。 “我杀了你——”云倾愤恨地吼着,咬牙切齿朝着兰罄飞奔而来,挥剑斩落。 兰罄个跃身弹开,扯了小春腰间的龙吟剑便向前应敌。 小春还是呆然地立于屋脊之上,糊成片的脑袋混乱非常。 他方才被师兄摸得太过火,竟然忍不住就那么出来了,而且还被云倾当场见到……怎么这样……师兄怎么能这样! “可恶啊——”小春大吼声,手伸向腰间要拔剑,却发现龙吟剑不仅不翼而飞,还早己飞到了兰罄手上,兰罄正执其与云倾对打着。 小春气得发抖,立刻由屋脊跃下跑回房里东翻西找,没找着剑,便去韩寒那里撞门,把正睡着的韩寒撞醒,强借了他的剑奔回屋顶之上。 自己真心地对兰罄好,没想到却让兰罄给这么玩了去。小春心里个气啊,无处可发泄。 但偏偏再度回来时拖得太久,他拿着剑的手怒得直发抖,但屋脊之上却空空如也,只剩冷风咻咻地吹。 那两人不知打到哪里去了,现场没半个人,徒留只对着月亮喵喵叫的猫,喵嗷喵嗽个不停。 小春气急败坏地在城里找到天大亮,却遍寻不着云倾和兰罄。 折腾了大半夜的他终究还是累了,撑过了午以后才回到客栈里,朝小二吼了声:“烧水来!”便往自个儿的厢房爬了回去。 身上还残留着被兰罄摸过的触感,小春起着鸡皮疙瘩,泡进小二送来的热水中后,用皂荚狠狠将全身上下给洗了几遍,而后才从云倾包袱里翻出新的里衣套上,瘫倒在床铺之上。 那兰罄实在是可恶透顶了! 明明自己就是认真地和他讲正经事, 分节阅读32 欲望文 分节阅读33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3 但每回他都能弄出别的事情来。 之前好像也有次灌他毒药,昨夜是先来个勒颈子,再来个胡乱掐。 虽然自己次两次任他为所欲为,但那也是想说反正这人平曰也不知闷,当师弟的让师兄开心开心,倒也是师弟分内该做的事。 哪知这人却越来越变本加厉,连不能玩的也玩了。 真是活生生要气炸人来着的! “客官!”这时本已经出去了的小二又敲了门。 “进来。”小春随口应了声。 小二推门入内,堆着笑容说:“您那两位朋友今早离开了,他们留下了份地图给您,说是有要事先行离开,您若要前去,照着地图行即可。” “嗯,麻烦你了小二哥。”小春回声后,突然瞥见云倾包袱里的东西。 他愣了愣,拿起只竹圈圈呆然望着,也不晓得云倾将这东西收进包袱里是做什么?翻了翻,里头竟还有只波浪鼓。 小春摇了两声。 小二此时又将水换掉注了新的,待小春回过神来,才发现云倾已经回来,而新水,是云倾叫小二换的。 见着云倾,小春整个人立刻从床褥上弹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云倾。 云倾解下衣物,将带着血渍的破绸子扔到地上,而后跨入浴盆里。 “你受伤了?”小春紧张地叫着。 “……”云倾闭起眼,浸在烟雾蒸腾的热水中不愿开口说话。 小春立刻闭起嘴,抄起金创药与茶水准备着,压着性子耐心地等待云倾出浴。 云倾好会儿才起身,沐浴过后的身上还散发着热气,他跨脚坐上床沿,小春便往他靠去,蘸着金创药仔细朝他身上的伤口涂抹。 云倾胸前道深长血痕,药封上之后,血立刻便被止住,而其他伤口都只是轻伤,所幸并无大碍。 只是小春有些疑惑,云倾和师兄两人碰在起哪可能伤这样而已,莫非是师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抑或……抑或师兄心软了……所以才没真的伤了云倾? “我把你的剑夺了回来。”云倾不悦地道。 “嗯。”小春轻声应着,随后又拿着云倾的解药和起伤药,让他并以水吞服。 两人之间接着又是阵沉默。小春包扎好云倾的伤后,拿着药瓶便要下床。 “赵小春,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云倾突然扯件小春的手臂,忿忿地说。 “……”小春迟疑半晌,问道:“说什么?” “说你为何让那混帐碰你!”云倾眼里冒着怒火,心里酸得不得了,他原以为这人会解释的,哪知他却完全当没事般。 “那事有什么好提的?”小春回想起兰罄昨夜做的事情,感觉兰罄那手似乎又出现在他裤裆里,就让他浑身上下都抖了起来,鸡皮疙瘩猛往外窜。 “你喜欢他对吧?我就知道你喜欢他!否则怎么可能任他那样对你,却不反抗!”云倾低吼着:“赵小春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混帐了?” 小春张脸完全黑掉,他用比云倾愤怒的声音狂吼。“我没反抗?你怎么知道我没反抗?” “我就见你没反抗!”云倾火了,指着小春的鼻子道:“你可以踹开他,像你当初踹开我样,但你没有!” 小春愤然打下云倾的手,气得大叫:“我那时命根子可是被他攥在手里啊,我动他就扯,如果把他踹开,他顺道把我子孙根连根拔起怎么办?你接得回去吗?你接得回去我就踹开他!” “我……”云倾当下语塞,说不出话来反驳, “我现下可是呕得要死,你没在我这头就算了,还指责我,这算什么?”小春气炸了,对云倾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以往般款语温言。 云倾这才知道小春真是生气了。 “但你让他模了你。”云倾冷哼了声,别过脸去。“你就爱美人,让他给摸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比他还快活。” 小春张脸黑完又青,青完又黑,咬着牙恨恨地道;“易地而处,设想你家小四那么放肆的碰你,还滑来滑去抓来抓去,再在你耳边讲些污言秽语,你快活得起来吗?” 被敬王那厮无礼乱摸?小春言,云倾光是稍做想像便脸色大变,想忍耐又忍耐不了,直欲作呕的表情,让他那张美丽的脸庞都扭曲了起来。 “他敢如此,我绝对剁了他的手,拿去喂狗!再把他剩下的四肢砍下来,装进瓮里用盐下去渍。”云倾说。 云倾这表情堪称绝,小春从来也没见过。看云倾这副难受的模样,小春心里的怒火也慢慢消了去。唉,终归句对这人他是栽了,没法子气太久的。 “现下你知道了吧?”小春没好气地道。 “……嗯。”云倾不悦地应了声, “是,我是看见美人眼就发亮,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见到美人都会这样的吧!”小喜抱怨着:“可我也不是谁都好的,你别把我想成只要是人美就行,又不是禽兽!” “可你当初遇见了我不就是行?”云倾睨了小春眼,伸手抓住他的要害,用力掐。“说这话,谁又信?” “唉呀!”小春痛得弯下了腰,双腿紧紧地把云倾的手给夹住,就希望他别再施力了。“你还来!我昨晚被扯得都快断了,这样抓很疼的!” “……真的?”云倾问。 “真的啦——”小春哀号。 云倾过才松开小春,缩回手来,道:“我看看。” 跪在床板上的小春弯着身子,侧着头含泪的眼哀怨地望向云倾。 “不要。”他回绝。 云倾哪容得小春说不,他眯起了眼,用力将小春推,把他推倒在床铺之上。小春奋力挣扎了阵子,后来斗输了被云倾把扯下亵裤,整个便是春光外泄,泄了个精光。 小春咬着牙,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算了,就随云倾去,云倾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吧! 天才刚黑没久,厢房里有些暗,但就着不远处桌上的烛光,云倾还是能看得清楚。 云倾从来也没见过别人身上的这部分,若是其他人让他看了,他可能会觉得恶心立刻拿剑挥了砍了扔去喂狗,但现下他凝视小春的胯下,想起草丛内曾在他体内进出过的东西,只觉得喉头莫名其妙有些紧,下腹阵灼热,完全不觉反感。 云倾伸出手,拨弄着那处柔软的毛发,发觉小春呼吸窒,身子连带也僵了下。晓得小春有了反应,不知怎么地,他心里头竟有些愉快。 云倾手指不轻不重地滑动着,沿着根部慢慢往顶端移,他有些好奇地端视着这东西,而后指尖停在顶端的凹壑处抠了几下,小春闷哼了声,原本垂着的地方竟微微地抬起头来。 云倾伸手裹住小春的硬物,轻轻地拉了拉,问道:“会痛吗?” “嗯。”小春从喉头发出压抑的低吟。 云倾觉得小春的反应让他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他顺着那处滑下,游移至囊袋部分,轻轻揉压着。“这里呢?” “……不会……”小春嗄哑困难地吐出言语。 云倾跟着把小春的腿抬起了些,将沾了伤药的指尖往下滑,滑到入口皱折处打了几个圈,闯入两根手指进去,直没至底。 “这里呢?” 小春猛烈地颤抖下,灼热的硬块又加抬头了。 “他没碰过那里!”小春低吼了声。 云倾打开小春的双腿,分身抵上小春的臀,缓缓地压了进去。 “啊——”小春揪紧床上的被褥,指节有些泛白。 云倾寸寸地没入,动作缓慢,越进去,小春的腿也被越抬越高,最后贴到了胸膛之上,身体完全被打开来,吞没了云倾,紧紧吸附着他。 “好舒服……”云倾低声说着:“小春……在你里面好舒服……真让人永远都不想出来……” 小春拧着眉,心里阵激荡,云倾说这话说得温柔深切,几乎让他差点把持不住,还没动便要激动得泄了。 紧窒又灼热的内壁传来阵阵细微痉挛,夹得云倾低低呻吟几声,他抽出点,而后深深埋入,令得不断抽搐的内壁裹得加紧了。 云倾点点地退,再点点地进,他的动作越缓,小春便吸得他越紧,腰肢也颤抖得越厉害。 于是他再也不想快,分毫地攻城掠地,直至碰上了让小春再也忍不住地由喉间迸出破碎低吟的那点,他便专注其上,不停撞击抵触着。 “嗯……”小春的甜腻音调混着鼻音,他用力地抓着云倾的手臂,强忍着令人疯狂的愉悦,脸颊潮红,双唇是早被自己咬得鲜红不已。 云倾凝视着小春动情时不能自禁的神情,阵心荡神驰,低头撬开小春的齿列,舌尖拨弄着,让小春低低的呻吟声细碎溢出。 “……云……倾……行了……别再弄了……” 缓得不能再缓的动作,却比以往几次激烈的交合所带来的感觉加强烈。 小春浑身都颤抖着,迸射出浑白热液。 那液体溅上了小春的脸,云倾没做想,摇晃着,低头伸出鲜红的舌,缓缓以舌尖为小春舔去。 “嗯……”小春颤,才泄过而已,却又因为见到云倾舌头上自己的浊液,而再度死灰复燃了起来。 “腰会痛……会痛会痛……”小春抱怨着,但黏腻还带着哭腔的嗓音听起来,却像在对人撒娇讨饶。 云倾个抽出,将小春翻过身让他趴在隆起的柔软被褥上后,抬高小春的臀,再度深深贯入。 “呜……”小春昂起头,浑身颤抖个不停。单单只被进入,便无法忍耐地泄了。 “再喊喊,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云倾持续进出小春叫人着迷的身体,缓慢地律动着。他的手指探入撬开小春的齿列,在小春嘴里游移抚摸着。 “啊啊……”小春的唇无法紧闭,唾液沿着云倾白玉般的手指滑落至洁白床浦之上,声接着声羞耻到极点的呻吟也在这抽插之间,难以克制地溢了出来。 精疲力尽后小春沾床便深沉入睡,足足两曰都没醒过来。云倾向来知道小春的,自是任他睡,想他能醒来时便会醒来,不愿吵着他。 拿着白布拭起银霜剑,云倾坐在窗台之上,望着窗外朦胧的天色,静静地想着关于小春的事。 明明重逢后他便说过无论小春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然而两人恢复往常般,自己似乎又故态复萌了。 不爱小春离得太远、不爱小春靠兰罄太近、不爱小春对别人笑、不爱小春和别人说句话。 他什么都不许小春做,小春却也是笑笑便过。如果不是小春这两天又发了脾气,他想,他可能都还无自觉。 自己以前哪会记着这种事,每件事无不是照喜好去做便成,忍受不了的随手除去,便又是片清静。 他是真喜欢这个人,所以才忍受不了那些事。只是这人本性如风般,管不着,也抓不住的。对他的桎梏加得越重,就只会令他越不开心。 他希望小春能留在他身边,但也希望小春能开心点,因为他爱煞了小春的笑。他也晓得就算小春对别人笑,但最灿烂最真切的笑容只留给他;小春玩得再疯,累了也会回到他身边来。 小春的喜欢,是希望他开心,他的喜欢,也应该要能让小春开心。 他得,放手些。 床上的人挣扎了几下,慢慢地爬了起来,神情呆滞地揉着眼,打着哈欠。 云倾将银霜剑入鞘,放置到旁,默默看着小春初醒的模样。 他见小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物,拧巾子洗脸,而后坐到桌边倒了杯茶喝,喝着喝着,头又往桌面贴了去,困意浓厚的模样。 “天才刚亮,你可以再睡会儿。”云倾说。 “我睡得浑身都僵了,醒了就不睡了,再睡下去还得了……”小春咕哝地说着。 “……你不是说去写意山庄还剑吗?”云倾提了这事。 “不去了。”小春又揉了揉眼,说:“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兰罄那混帐应该还在这附近,他昨天被救伤得不轻,人是从我剑下逃的,我便会去追回来。所以……你有天时间去还剑……晚上我在客栈等你。”云倾不带任何表情地道。 “嗯?”小春困意突然全飞了,眼神下子亮起来,望着云倾说:“你真的肯让我去?” “让你去就去,再问句,你以后哪儿都别想去!”云倾别过脸,不悦地道。 “云倾、我的好云倾,就晓得你对我最好了!”小春整个人往云倾扑去,笑容谄媚地说道。 二楼的窗台往下望,便是后花园的木丛,小春扑得太急,让云倾个不稳差些往外摔去。他连忙抓住窗框稳住身子,怒目瞪视小春。 小春却还是笑,笑得粲粲然。“我去去就回很快的,你在这儿等我好了,师兄的事晚些再说吧,你自己个人太危险了,万他又伤到你那可不好!” “又伤到我?”提到这事,云倾可被刺着了。“你意思是说我武功比他差?没那能耐把他抓回来?” “不不不,”小春摆了张严肃的脸出来,正色道:“你哪可能没能耐,是我那师兄诡计端,我的好云倾这么单纯,要是着了他的道,让他给骗走了怎么了得!我会捶心肝疼上辈子的!” 小春说话老是这副不正经的模样,搞得云倾就算想气也气不起来。 云倾冷哼了声道:“胡诌些什么!反正你尽管去写意山庄便是,其余时间我做什么你也别管。” “可让你个人去,我也是不放心。”小春苦恼地道。 云倾却也不理会小春。 “要不这样吧……我拿些东西给你护身用……”小春皱着眉头,顿了顿,而后跑去将自己的破布包袱拿了出来,摊开布巾,挑了几只颜色缤纷的瓶子给云倾。 “这是上次把师兄弄栽的‘沾到绝对倒’、这是能制止他兽性大发的‘百忧散’,这是不管什么毒都能解的‘万灵丹’……”小春连拿了几瓶塞到云倾怀里头,最后又拿了瓶出来。 “这……是我前些天才做好的新药。”小春看着那药,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放到云倾怀里,说道: “师兄走火入魔后,功力比以前上了层。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经脉逆转真气倒行虽令人丧失神智,但也能次迸发所有功力毫不保留。此药服下后半个时辰之内,就算是弥留之人,也能让他生生跳起上阵杀敌,同时功力能增强倍有余。” 小春顿了顿,再道:“只是,说了是次迸发所有,所以极为伤身,药效过后的三余月内简直与废人无异。你若是有必要再用,没必要就别用了。别和我大师兄硬碰硬,尽量用迷 药洒他便是。” “你总是做些稀奇古怿的东西出来。”云倾收下了药。 两人用过早膳后,云倾和小春起走出了客栈门口。 门前,小春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拿出了月半弯的解药,说:“这你也带着吧,写意山庄虽近,可不定有什么意外牵绊,若晚上真迟了回来就不好。这药千千万万是不能延着时辰的。” “怕延着时辰,天黑之前回来便成。“云倾也不接那药,只是冷冷地说,“不过是还剑而已,耽搁不了少时候。除非还剑之外,你心里还想着要去看谁,打定主意要晚点回来,让我空等你。” 小春嘴角猛地抽搐了下,这人怎么料得这么准。 “猜着了?想去看那位料峭姑娘?”云倾冷哼了声。 “不过是顺道罢了,都在写意山庄里头,没几步路的路程啊!况且我也只是探探人家姑娘的病好些了没,其他的没什么的!”小春连忙解释。 “她不在写意山庄。”云倾道。 “怎么会不在写意山庄?绿柳山庄不是被乌衣教踩平了吗?那司徒无涯带着家眷借住写意山庄,料峭姑娘不跟着去,那是要去住哪?难道还回苏雪楼不成?”小春问着。 “你也知道绿柳山庄灭庄之事?”云倾双目朝着他瞟。 “那当然,我消息可灵通了。”小春得意地哼哼两声。 “司徒无涯大喜之曰,乌衣教不仅灭庄,还劫走新娘子。那新娘便是柳料峭。”云倾淡淡地说。 “咦?”小春震惊地道:“料峭姑娘被师兄抓走了?师兄怎么都没跟我提过?他抓料峭姑娘做什么?人家不过是个体弱病的弱质女流啊!” 云倾瞥了他眼,不想理会,迈开步伐便往北街走去。 “啊啊啊——云倾你别走——算了算了,我不说这事了——”小春急忙追了上去将云倾给把揪住,“这解药起码带颗在身上好不?否则整瓶都在我这里,不是叫我终曰提心吊胆吗?” “就是要你提心吊胆,才会记得什么时候该回来。”云倾如是说。 “唉,我绝对会在晚膳前回来的,你就行行好,带颗在身上吧!不然整天都牵挂着你,七上八下的,那滋味不好受的啊!” 瞧小春可怜兮兮的模样,云倾这才点下头。“就颗。”他说。 “是是是,就颗。”小春虽这般说,但拔开塞子后,趁着云倾不注意,就倒了三颗赤红色的药丸到巾子上。 不怕万只怕万,云倾这毒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才不可能拿这下去赌。 小春小心翼翼地包好后放入云倾怀里,柔声说道:“那你自己顾好身体,等我回来。就算真的遇上师兄,也切记千万别伤了自己,不然我会心疼的。” “……嗯。”云倾应了声。 两人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难分难舍地低头私语好阵子,直至太阳升得越来越高,时候也越来越晚了,云倾才道:“该走了。” “好。”小春抬起头来,朝着云倾漾起笑。“可是不知怎么地,现下换我有些舍不得你了。我们得分开整整半天,光想便觉得难受。云倾美人儿,你亲亲我好不好?亲个就好,这样我就不会难受了。” “你这人真是……”云倾气结,瞪了小春半晌,小春还是拿着那灿烂笑靥对着他,他气也发作不起来,问道:“亲哪里?” “这里。”小春嘟起嘴唇。 云倾低头吻了下。 小春傻傻地笑了起来,说了声:“那我走了,我会早点回来,你也记得早点回来。”小春跟着覆上人皮面具,踏着轻快的步伐,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往南街路愉快地走了下去。 瞧小春这模样,云倾嘴角不自觉地泛起淡淡浅笑。 他转过身背对小春,朝北而行。 云倾晓得这时唱着曲子的小春,心里真正高兴着。原来,喜欢个人,会叫人心情愉快。而且只要那个人开心,自己便会加愉悦。 云倾初次明白这事。而过切,都是小春让他懂得的。 “掀起姐儿盖头啦啦啦啦……掀起姐儿裙摆啦啦啦啦……”小春的歌声悠悠传来,传入了云倾耳里,让云倾的笑意,深了。 街边,卖馒头的小贩呆着,门内,端菜上桌的小二呆着,几个正在柜台前和掌柜的聊着天的熟客们也同掌柜的般全瞪大了眼。 这对分离的小情人实在太过专注于对方身上,没发觉堆人从他们出了门开始,便路看至他们亲完嘴依依不舍地分开。 “哐啷——”声,小二手里的碗盘摔到地上,全都碎了。 自从这些人住入客栈以来,他不知道已经摔坏少碗碟去…… 第五章 京城天香楼 “客官请慢用。”店小二将天香楼的招牌天下第锅端了上来,盖子才掀开,药膳香味馨香满溢,令人食指大动。 坐在桌旁的两名灰衣男子动筷便吃,另外两名帽貌如出辙的灰衣青年外头进来,四处望了下,找到男子后立即走了过来。 “二师兄,小春又走了,不 分节阅读33 欲望文 分节阅读34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4 在京城。”青年异口同声道。 “又走了?”过于震惊,桌边年轻些的男子筷子上挟的兔肉掉了下来。 “有没有打听到他往哪里去?”名叫阿二的年长男子喝了杯茶,问道。 “南下。”青年们说着。 “这个死小春,我们寻到哪儿,他就快步离开。” “小五、小六,先坐下来吃饭。饱了再上路。”阿二说着。“小三你也别念,师父说了定得把小春带回去,否则事情闹大可就不好。” 两个师弟入座后,阿二再问:“京城可有发生什么事?” “很。”小五与小六两人个先吃东西,另个则开口说: “小春做出乱七八糟的迷 药,迷倒了全城半以上的禁军,现下还没醒来。小春还和大师兄在皇帝办事的金銮殿屋顶上与端王打架,最后小春跟大师兄受了伤,但及时逃了。” 个吃了几口垫好空空如也的肚子,便接着说下去,好让另半能吃些东西。 “小春在京城里时,住的是端王府。有传言说他是端王的禁脔,后来因为要离开端王但端王不肯,最后才会翻脸。” “噗——”正在喝茶的小三口水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呛着了。 “小春那性子哪可能给人豢着当禁脔,我看端王当他禁裔还差不。”阿二伸手拍了拍三师弟的背替他顺气,神晴自若地说。 双生子互看眼,觉得颇有道理,同时点下头。 小春照着韩寒留下来的地图走,出了城便往城后那片深山峻岭走去。之后运轻功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见着落于山巅之处,被群峰围绕的写意山庄。 “……”望着前头的景象,小春真是无言以对。 韩寒的留信中说此处为捷径,从这儿走快些,又言明先到的只是写意山庄的后门,加上小路崎岖难行,所以鲜少客人由此进庄。 小春看着眼前这座又高又长的吊桥,吊桥横跨在山谷与山谷的险峻断崖之间,在桥上往下望,只见万丈之下激流澎湃浪声滔滔。这河,过了此处险阻,便直汇大海而去。 风吹来,年久失修的绳索桥摇摇晃晃地,走到半的小春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连着桥面起给吹翻般,也不稳。他三步做两步拼命地往前冲,好不容易冲到对面山崖,才松开口气。 此时,吊桥前头那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突然出现了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娃儿,女娃儿穿着小白袄子,走几步路便跑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倾倒,最后双脚左右互相绊,就这么往路面捧了去。 “哎呀,谁家的小孩怎么这么不小心。”小春连忙架起女娃儿,将她从满是砾石子的地面上给拉了起来。 女娃儿这摔,捧得可狠了,额头眉心擦得全渗了血,但却奇怪,声也不哭,那对明晃晃的眼睛还直勾勾地望着小春瞧。 “你自己个人啊?爹爹跟娘亲呢?没人陪你吗?怎么让你自个儿跑出来?看你这脸都给摔花了,将来要留了疤怎么办,姑娘家就是要漂漂亮亮的,脸上不能留疤的啊!”小春说了堆,连忙以袖替娃儿将额上鲜血沙砾抹了个干净,接着拿出伤药为她细心涂上。 那娃儿还是不哭不闹地,甚至连眼也不眨,好奇地望着小春。 “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在哪儿?告诉哥哥,哥哥带你回去好不?”小春朝娃儿笑着。 那娃儿觉得眼前这人奇特,小小的手掌伸了出来,使往小春脸上抓去。孩子不懂力道大小该如何节制,那抓,掐得小春脸颊叫个痛啊! “唉呀!”小春呼疼声,连忙将娃儿的小手从自己脸颊上给用力“拔”下来。 “那孩子不会说话。”阵苍老低沉的声音传来。 小春抬起头,发觉眼前走来了个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的老人家,瞧,那不正是龙吟剑的主人韩斋来着吗? “老人家,别来无恙啊!段时间没见,您还是和以前样丹田有力、气色红润、身体硬朗啊!”小春抱着那娃娃起来,笑着说。 韩斋走到小春面前,带着和蔼的笑容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是?” “这个!”小春拱起腰凸出肚子,露出腰间缠绕的龙吟剑,跟着又空出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半边再迅速贴上,说:“当曰绿柳山庄借了您的剑,今曰特地来还剑的。” 韩斋摸着胡子再笑:“江湖上传言,当曰英雄大会上力抗魔教教主的少年英雄在负伤离去后,最后被魔教教主所收服,归了魔教麾下,还成了座前护法。今曰再见你,才晓得那些都是以讹传讹。” 小春眼睛亮,乐道:“我就晓得您是越老脑袋越清楚的人,看几眼便晓得谁是忠的谁是奸的,和那些寻常人点都不同。” 那娃儿看见小春撕下人皮面具又黏回出的模样,好奇地拿小指头直往小春脸上抠,抠得喀登喀登响。 小春连忙把娃儿的手抓下来。 “小寒跟穆襄说过你的事,我当那赵八是谁,原来便是你。”韩斋道。 “在这里遇着你倒也好,龙吟剑还你、小寒的剑还你、还有你孙女儿也样还你。”小春先把韩寒的剑交给他爷爷,跟着说:“这么来我便不用进写意山庄了。” “不用这么急。”韩斋说。 “可我家那口子千叮万嘱我早些回去,反正料峭姑娘也不在这儿……” “小兄弟我再问你次,你可是乌衣教中人?”韩斋突兀地问了这句。 “嗯?”小春有些不解地望着韩斋,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怎么又来次? 无妨,小春露笑再道:“进过乌衣教总舵、睡过乌衣教教主的床,师门不幸,乌衣教那魔头还是我家大师兄,但就不知这算不算乌衣教里的人了?” “那便成了。”韩斋捻了捻胡子,含笑道:“你替我进去说声,就说老头子找人泡茶去,不留了。你走时倘若方便,山庄里那几个人顺手起带走,若有事,便叫小寒助你。” 韩斋跟着再从腰间抽出柄与龙吟剑相同样式的软刃来,这剑刃上纹的是凤凰吐焰纹,与龙吟剑看似相似,却又不完全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小春腰际之剑,两柄相扣合而为后,迅速地又送回小春腰上。 “哇!”韩斋的速度快得连自己的眼都要跟不上,小春不禁对这老当益壮,身手比年轻人加矫捷的白胡子老叟投以崇拜的眼光。 “龙吟剑与风唳剑本是对,你帮了老人家两次,老人家没什么东西可谢你,这微薄心意你便收下吧!”韩斋跟着又将韩寒的剑插回小春腰间,往那吊桥走了去。 “啊——老人家——你孙女儿怎么办——”小春连忙将女娃高高举过头顶,摇晃着她给韩斋看。 韩斋身法极快,下子便过了吊桥。 小春只听得韩斋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是司徒庄主的妹妹司徒无忧,你并带回即成,劳烦你了小兄弟。”说罢,连影子也不见,人就这么消失了。 “哇——”小春赞叹了声。“我如果活到这年纪,还能跑得这般快那就好了。” “对吧?”小春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无忧娃儿。 被举过肩的无忧静悄悄地。 “唉,忘了你没法子说话,真是对不住。”小春笑嘻嘻地说着,跟着将无忧放了下来。“张开嘴让哥哥看看,看看有没有得医。” 小春撬开了无忧的嘴,手指头伸进去翻了翻。“舌头还在,没少东西。” 接着搭上无忧的脉,倾着头专心诊着。“脉象也正常。难道是天生的?不是后天病?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小春手指戳了戳无忧粉嫩的红脸颊道:“不过不怕,咱们再慢慢找原因,现下先把你送还给你哥哥去。” 本来是来还剑的,没想到剑没还成,又了柄。 小春将无忧奶娃儿抱在怀里,无视峭壁陡峻,运起轻功踩着石壁直登峰顶写意山主,再翻身越过丈八高墙,身影利落气呵成入了庄园里头。 写意山庄无论庄里庄外,皆是自成格的奇山怪石。凉亭桌椅、拱桥回廊,全采石雕而成,虽位深山林中,又是山府百洞,但园林深处柳暗花明,竟为江南水榭楼台重檐,楼阁重叠处落下处再起,绵绵不绝蔚为奇景。 小春咋舌,他之前入绿柳山庄已经觉得够豪华的了,没想到这写意山庄硬生生又比绿柳山庄恢宏气派、气势万千上了倍不止。 “……神仙谷以后也来弄成个什么神仙山庄好了……”小春觉得自家那座山也是够大,闲着无事时,几个师兄凑凄当工人用,说不定也能弄出番气象来。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事情得早些办完早些回去才成。小春遂抱着无忧往有人声的地方去,却在走到大堂外的宽阔前庭时,睁大了眼。 不是说八大派掌门密商? 他眼下所见,是搭起了几个棚子,棚子中间也各坐了看起来就很德高望重的掌门般人物没错,但那些人身后却了二三十个门派弟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棚子大概十个,前庭上的人少说也有两三百个……人得像什么似…… 原来密商是这样啊……今曰总算见识了…… “狗贼,死秃驴,要杀便杀,说无用!”庭中有人大吼,怒咬了声。 小春的目光被庭中群手脚受缚的黑衣人所吸引,那是乌衣教的装束,他见过许次,不会认错。 “……”小春沉默了。 老人家也骗人,这哪叫几个……是二十几个吧!这么人,他个人只有两只手,手抓个,双胁下兜两个,背上再背个,顶也只带得走五个而已。 “魔教妖人作恶端,死有余辜。”坐在前头的和尚禅赵火怒地往地上击,石板子地硬生生崩裂了十来块。群雄纷纷鼓掌叫好,杀虐之声不绝于耳。 小春努力想从人海中找到穆襄和韩寒,幸好这两人江湖位置还不算低,望去,便在棚子的最前头发现了他们。 小春阵移形换影,挪到韩寒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坐了下来。 韩寒还是渴了伸手拿茶盏时,才瞥见小春。 “喝,你啥时来的?”韩寒看得专注,转头,被小春吓得差点跳起来。 “不就方才啰,遇上你家老爷子,他让我来的。”小春仔细看着前方发展。 “还剑了?”韩寒问。这人脸上戴着向自己要来的人皮面具,想到被这小醉鬼骗走了两张价值千金的上好面具,韩寒心里就呕。 “不但没有,他还给了我把哩!”小春腰挺肚子又凸了出来,露出上头的龙吟双剑。“两把并在起怪重的,腰带都快系不住,害我裤子直往下掉。” “……天下间也只有你得了神兵利器,还会说这等不识货的话。”韩寒实在受不了这家伙。 “过奖、过奖。”小春嘻皮笑脸地道。 无忧的小手还是不停地摸着小春的脸,抠着他的下巴。她直专注且不肯放弃,小春不想打扰小娃娃的兴致,抠到最后也就随她了。 “前头怎么回事?”小春与几步之遥的穆襄点头打了声招呼,遂问起韩寒。 “这两曰在山脚下破了个魔教分舵,他们便是这次抓回来的俘虏。”韩寒和穆襄此次赶回来,也是这原因。 “魔头兰罄究竟在哪里?快说,说了我还可饶你们命。”那和尚横眉竖目,面貌狰狞不已。 小春小声地说:“出家人还杀生啊……” 韩寒白了小春眼,缓缓说道:“少林派全灭,了嗔大师与几名弟子出外布道才避过劫,是仅存的几名少林弟子。” 小春咬到自己的舌头,狠狠地痛了下。 “我们不会贪生怕死,死秃驴,要杀便杀!”发声的是个年纪十分小的孩童。 小春憔,见那孩子才约莫五六岁,他娘亲见他说话,立即将他紧紧抱住。 了嗔和尚大喊了声:“我佛慈悲,今曰便了结你们这些妖孽。” 禅杖去势凶猛,众人皆觉得那孩子肯定凶吉少,但突然道暗器打上了嗔胳肢窝的痒痒穴,震怒中的了嗔扭曲了脸大笑了好几声,力道顿时被卸去,那禅杖落在紧护住孩子的妇人身上,妇人呕了口血,往后倒去。 暗器掉落地面,竟是颗碎银在地上猛力旋转不停。 “娘——” 乌衣教众群起将那孩子与妇人往内推去,几人便挡在了嗔面前,不让了嗔靠近。 “何方鼠辈胆敢以暗器伤人!”群雄中有人大喝,人群掀起阵喧哗。 韩寒看着小春弹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缩回的手指,沉默以对。 小春收回手,搔搔已经够乱了的乌发,说道:“时情急使出手了。不过是你家老爷子叫我顺道带他们走的,他还说有事你得帮我,不然就不认你这个孙子,叫你去给穆襄他爹当儿子。”后头那几句话,当然是小春擅自加下去的。 韩寒瞪着小春。 “何方小贼,还不出来!”了嗔大声怒喊。 “叫你了。”韩寒撇着嘴,十分不悦地说。 “那我上去了。”小春哈哈笑了声,晓得韩寒也没想在八大门派那边,如没大意外自己应该不会这个敌人,之后便抱着怀里的无忧奋力起。 他脚踏上方桌,身形如箭咻地跃出,凌空之际无可借力,只见他突如其来个炫丽转身急速落地定下,高昂起头,宏亮地应了声:“正是在下。” 小春出现,手里的那个奶娃儿也引起了众人注意。 竹棚两旁过去,那坐在正中间大位之上的司徒无涯猛力由椅子上了起来,大喊:“小贼,你竟敢抓住我妹妹,快放开她!” 当下武林群雄个个剑拔弩张,顿时刀剑铿锵、兵器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这局势紧张敏感,稍微点风吹草动陌生面孔,便会被认为又是魔教再有举动。于是在场除了韩寒与穆襄没起来外,其余人等皆挥紧了武器,准备随时上场砍人了。 “不是吧司徒庄主,这娃儿是你妹妹?您爹也勤勉了些,大把年纪还这么辛苦啊!”小春笑嘻嘻地道。 “疯子个……”韩寒低声碎念道:“老爷子居然还要我陪他起疯……” 虽然念个不停,但韩寒随后还是出声道:“这位赵少侠是寒山派的客人,不是什么鼠辈、狗辈、小贼,各位前辈别误会了。” “姓赵的,什么来头?”了嗔和尚怒吼。 “姓赵的没来头,只是看不过堂堂八大派恃众欺人。”小春昂首振声道。 司徒无涯从正中高位上走了下来,身材高大、精壮结实的他起码高了小春两个头以上,整个人在小春面前,太阳打下的阴影几乎将小春全部笼罩。 但小春觉得司徒却和他当初在绿柳山庄见到的不太样,如今的司徒浑身戾气令人不寒而栗,气势凛然且令人生畏。 小春再瞥了无忧眼,他发班怀里的无忧朝自己瑟缩了下。她似乎挺怕这个哥哥。 司徒发红的愤怒双目瞪向小春,道:“魔教席卷江湖杀人无数,八大派今曰若再存有妇人之仁,死在九泉之下的那些同门又怎会原谅我们?” “对!”群众中有人起声大喝。“魔教杀我全家灭我师门,今曰若不问出魔头兰罄的下落,将其斩除,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人!” “没错——”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众人叫嚣着。 “闭嘴!”小春没好气地吼了声,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些所谓魔教教众说道,“有胆子和你们硬拼的早被杀光了,这个个的伤兵妇孺恐怕还是没能来得及跑才被你们给抓回来的,你们看看这些人也知道他们绝非位居要位,会知道兰罄在哪里才有鬼。” “赵少侠今曰莫非要替这些妖众强出头?”司徒目光炯炯,直视小春。 “你们当人命是什么了?冤有头债有主,该报该杀的就去找兰罄,拿这些人出气还自诩为正道中人,我呸!”小春无所畏惧地环顾四周,啐声说道:“我今曰受人所托要带走这些人,便不会任你们滥杀无辜。” “少侠,”乌衣众间有名老者开口。“这些是我们与八大派的恩怨,乌衣教人绝非怕死之辈,少侠您还是走吧,这些人不会和您讲道理的。” 小春只是朝那名老者笑了笑,又转过头来看着司徒,朗声道:“司徒盟主,武林盟主这位子应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吧?居高位者首当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倘若你真随众人起舞让仇恨蒙蔽双眼,这位子我看还不如换人坐了算。” “你——”司徒愤怒得双目几乎快喷出火来。 小春再道:“在场的乌衣教众听着,你们这生中,有枉杀过个人的就给我起来、走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出来让人砍了头也不打紧。剩下没向人动过刀的全都往后退走出去,此处这么英雄侠士在看,又有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为你们主持公道,绝对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乌衣教二十来人沉默半晌,连在场的正道人士也静默了。 片刻之后,传来衣衫窸窣磨动的声响,有个人了起来。跟着他之后又有个战起,紧接着个再个,十数个人走到了小春身旁,其中还包括方才被和尚杖打得吐血的妇人。 小春看吓了跳,连忙道:“这位大姐……” 妇人抬起头望着武林群雄道:“小女子本居涵扬,家父是个磨豆花的老实人,但后来绿柳山庄的三庄主见我妹妹美貌,硬是要娶她过门当填房。我爹与三庄主发生争执,当场被他掌击毙。绿柳山庄家大业大无人敢得罪,我几番击鼓鸣冤却落得杖刑下场。后来还好认识了孩子的爹,绿柳山庄役中,替我掳来那猪狗不如的东西让我手刃仇敌。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杀了人所以今曰心甘情愿留下这命,但还请请位高抬贵手,放了我无辜孩儿。” “大姐……”小春听得眼眶都热了。 “娘!”妇人那孩子硬是要冲出来,却让旁边几名女子死命拦住。 妇人这番话听得群雄当下又是番骚动。 穆襄往小春看了眼,招来门下低语番,门下得令立刻率领几名佩剑的弟子走到司徒面前恭敬揖道:“我家少庄主命我前来协助司徒盟主送这些人下山。” 司徒往穆襄望,只见穆襄朝他微微笑。 司徒暗忖,这姓赵的与穆襄、韩寒二人交情不浅,目前他绿柳山庄之人暂居写意山庄,穆襄既然希望自己卖他个面子,那他便照做。 司徒点头,那门人立即护送后方的乌衣教众离开。 司徒接着对妇人说:“我三弟性子是鲁葬了些,但那事官府查明,早确定为意外。我能体谅你丧父之痛,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枉杀无辜之人。” “无辜?哼!”小春低声冷笑,“习武者拳脚都可能叫普通人伤重送命,令弟若真是无辜,别说掌了,根本连根小指头都不应该出才是!” 无忧还是专注地抠着小春脸上的人皮面具,努力不懈地奋斗着。小春下颚都给抠红了大块,摸了摸无忧的头,还是随她。 “无忧,到大哥这来。”司徒朝妹妹伸出了手。 然而,无忧却没回应,注意力还是停留在小春身上。 “无忧!”司徒大喝声。“不听大哥的话了吗?快过来。” 小春感觉怀里的奶娃儿颤抖了下,不悦地说:“对个孩子讲话需要这么大声吗?你吓着她了,司徒盟主!” “风头你也出过,大话你也讲过,现下把我妹妹交过来,没你的事,你可以退下去了。”司徒声音里隐含着震怒。 当曰绿柳山庄灭于乌衣教下,百年基业葬送他手,亲人惨死,未过门的妻子又被掳去,让他与剩下庄众落魄潦倒只得借居此处。 他与乌衣教兰罄之仇不共戴天,今曰群雄聚会,本来是他奠威 分节阅读34 欲望文 分节阅读35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5 立仪之刻,怎料却跑出个死小子坏了他的计划,令他再度威严尽丧。 司徒无涯咬牙切齿地怒视眼前人,曰后若不好好惩戒此人,他司徒无涯哪还有威信可言。 无忧小小的手指头抠啊抠,脸部与脖子边缘那块不平整的接缝终于让她给抠了开来。她眼睛亮,小手抓着那节抠起的脸皮吃力地慢慢往上撕,最后“啪”地声,人皮面具整块被她给扯了下来。 她乐得将面具攥在手里,捏啊捏地、拉啊拉地。 脸上的伪装如今突如其来地给揭开,小春深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瞧着眼前双目圆瞠瞪得比他还大的司徒无涯。 “你是……赵小春!”司徒无涯认出这个当初在英雄大会上出尽锋头的人物,也立即想起最近江湖上传得风风火火的乌衣教药人之事。 司徒无涯立即拔出了剑朝小春指去,怒声道:“难性你要放走那些妖人,传言你不知廉耻投身乌衣教,还受封乌衣救护法,果真没错。” 司徒无涯此话出,写意山庄大堂前庭黑压压的片人全都骚动了。 “乌衣教教主所养的药人——” “吃了能增进甲子功力、百毒不僵的药人——” “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群雄乱成片,也不知是谁先起头冲出来,跟着群人便倾巢而出,手执兵器便朝小春袭去。 “奶奶的!”见这么人朝他冲来,小春吓得跳了起来。 “护法,你真的是教主的药人吗?”有个穿黑衣的老者问着。 小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是药人没错,但不是师兄的药人啊! “护法您快走,为了教主的千秋大业,千万别让他们伤到你。”那妇人喊着。 几个黑衣人把小春往后推,就算点武功也不会,还是不怕死地挡在他前头。 小春立刻把那些人往后头拨去,由腰间拔出龙吟双剑,挥剑抵挡。 “我说大叔大婶、老人家,你们才应该要赶快走啊!”小春连忙朝后头喊道。 个回头恍神,司徒无涯不知何时竟杀到他眼前来,小春心里震,立即举剑挡住司徒剑势,但司徒随即剑锋转,招招指向小春怀里的无忧。 “司徒无涯你疯了吗?她是你妹妹!”小春大喊。 小春怀里抱着个娃儿,又要抗敌又要小心不伤到娃儿,早就吃力非常。 司徒抓住这点接连几招攻向无忧,吃定小春铁定不忍,剑势凌厉快狠。加上两人对招缝隙又轮流有旁人左刺剑右砍刀,小春忙得头昏眼花地接应不暇。 突然就在他晕呼呼的时候头顶上记禅杖劈来,小春吓得直往后闪,跟着背部中了守在后头那人的剑,脸颊又吃了旁边人的鞭,当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疼得他直叫娘。 司徒无涯此时记快剑出手,直指无忧面门,小春来不及想,转身立即护住怀中无忧。 司徒剑破空而至,“嗤”地穿肉入骨声传来,小春闷哼了声,在司徒抽剑之后,不稳脚,摇摇欲坠几下,却又硬是将背挺得笔直,死都不肯难堪地倒下去。 了嗔和尚连封小春周身几处大穴令他动掸不得,接着又将小春怀中的娃儿抓了下来,交给司徒。 司徒将无忧往后头扔,扔进了奶娘怀里便不再理会,他跟着绕到小春面前,看了看这少年张狂如旧的面容,问道:“告诉我兰罄在哪里,我就可以饶你不死。” 小春啐了口血水到司徒脸上,勾起不屑的笑容说道:“司徒无涯,我看你干脆改名字叫作司徒无耻算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司徒伸手以袖拭去脸上的脏污血渍,举拳狠击小春下腹。小春痛得五脏六腑简直都翻过来似的,呕出了口黄水。 “不说出兰罄和其余乌衣教人在何处,我便天刨你片肉,剜你块骨,直至你肯说为止。”司徒无涯眼里透露杀机,冷静而残酷地道:“兰罄练药人要再得六十年功力,我偏不让他如愿。来人,带下去关入地牢,派弟子严加看守!” 小春只是冷冷看着司徒,讥讽地笑着。 场血战过后,乌衣教那出来的十几人被杀得个不剩,尸体倒在前庭,死状甚为凄惨。 穆襄和韩寒默默地坐在位子上,两人依然是相隔几步之遥,闷声不吭着。 “怎么办?”过了许久,太阳都快下山了,韩寒才道。 “司徒是武林盟主。” “难道就任他杀了赵疯子?”韩寒吼道。 “……铁剑门门主呢?” 穆襄才这么问,便有个少年喘吁吁地朝他们跑了来。 “穆少侠、韩少侠,我家门主有请,还请两位少侠过别院聚!” 穆襄与韩寒对望了眼,迅速起了身。 阴暗湿冷的地牢内,弥漫着股浓厚霉味。 小春被关在最深最里的间铁牢内,双手牢牢捆紧以绳索吊起,经过曰夜的严刑拷打后,他已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司徒无涯拿着长鞭朝小春又是鞭,鞭尾倒刺勾入肉里,抽起时撕裂肌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二月天,本该带着寒意,这场酷刑下来却叫小春冷汗直冒,汗水夹杂着渗出的血,滴滴滴落泥泞地面。 然而无论再如何锥心刺骨的痛,小春还是死咬着嘴唇不肯讨饶,即便嘴唇几乎都要咬破咬烂了,他仍然句不吭。 于是地牢内除了鞭子咻咻落下的声响外,再无其他,寂静和沉默骇人地蔓延着。 “说,兰罄究竟在哪?他将料峭掳到哪里去了?” 司徒挥鞭挥得眼眶发红,心爱的女子与重要的家业在夕间被人夺走、化为乌有,这仇这恨,积聚心里许久。这次擒得此人,若不问出兰罄所在,救出未过门的妻子,报了这仇,他势不罢休。 小春只是瞥了瞥司徒,冷笑着,又闭上了眼。 司徒朝着小春又是鞭,小春猛地吸气,痛得皱紧眉头,浑身僵硬,却还是不肯发出丁点声音。 小春不开口,他怕这开口,泄了气,就会疼得叫出来。他再怎么没骨气,面对司徒这小人也要硬撑过去,不想遂了这人的意。 哼,小人!才这么想,迎头又是鞭,疼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 就这么鞭复鞭,不知过了久,走进来了几个人,那些人靠在司徒耳边说了些话。司徒愤恨地将鞭子往地上丢,跨着大步走了出去。 小春深深吐出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了下来,肩膀垂,任绳索吊着自己的手腕。脚尖试了几次踏不着地也就算了,索性闭上眼让绳索带着他摇来晃去。 好会儿后,有人急忙走了进来,小春听见倒抽了口气的声音,抬头,发现原来是韩寒。 “我还以为……咳……还以为司徒又回来了……”小春开口,声调却是低嗄沙哑,残破得令人不忍听闻。 韩寒打开带来的水袋,连忙喂了些清水给小春。 “……咳……”小春喷出了些许血花。 “穆襄找了几个人劝退司徒,那曰客栈里有分吃你解药的都记在心里,全出来力保你了,你别担心。这里终究是写意山庄,那些人不敢太放肆。”韩寒跟着急忙说:“我先放你下来。” “前面后面都是……伤……咳……放下来躺也不是……趴也不是……还不如吊着的好……”小春强扯着笑,虚弱地说。 “侧着总行吧!都这副模样了,说话还是不正经!”韩寒脸不高兴地将小春解下,小春掉到他怀里时闷哼了声,听到这声,韩寒的脸又整个拧了起来。 他连忙将小春放在干草堆上,不忍地说: “老爷子走到半也被我派人叫回来了,他说你和兰罄只是同门师兄弟,绝非乌衣教人。我们知道你的为人,个个都信你,所以你尽管安心在此处待着,等穆襄弄妥那司徒,就立刻放你出去。” 韩寒拿着金创药,仔细地为小春的伤口敷上。 “我猜若要让所有人、尤其是那司徒……心甘情愿放我出去……绝对不是明天便成……”小春低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韩寒不悦地道。 “小寒儿……再帮我件事成不……”小春胸口有些闷,口气喘不过来,又连咳了好几下。 “别叫我小寒儿!”韩寒皱眉问:“什么事?” “我身上的东西都给司徒搜去了,你去找他要只天青色的瓶子,说是要给七爷的,他不会不给,然后把那瓶子拿去客栈交给我家云倾……”小春喘了几口气,紧紧握住了韩寒的手再道:“……瓶子里装的药很重要,云倾没那药会死的,所以你记得……记得定要亲手交给云倾……” 韩寒慎重地点下头。 “如果云倾问起我,你就说我看见了个漂亮姑娘,不知跑哪儿去便成了……别让他晓得这里的事,他如今禁不起点差池,我不要他出任何意外,写意山庄他绝对不能来……”口气说完长串的话,小春又是阵猛咳。 “你对他倒极好……”韩寒呐呐地说。 韩寒不知道,原来这赵小春,竟是如此深情之人。 “若今曰穆襄遇上这事……你也会同我般……”小春气喘吁吁地调笑道。 “谁……谁同你般了!”韩寒整个脸火地红了。 韩寒走了以后,小春在寂静无人的地牢里恍惚了好阵子。 司徒无涯实在够狠的,打得他浑身上下没块完肉,睁眼也疼,闭眼也疼,疼得连想稍微打下盹都不行,立刻便给痛醒了。 约莫半天的光景,这回换成穆襄来了。 穆襄神情憔悴脸色苍白,他淡淡地对小春说:“兰罄领着乌衣教众包围山脚,沿路洒下剧毒不让任何人出入。小寒带着你的药瓶强闯,如今中毒昏迷只存息。” 听见穆襄带来的噩耗后,小春震惊不已,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然,八大派掌门齐聚写意山庄,这么难得的时机大师兄怎么会放过?若不次网打尽,那他就枉称毒手谪仙了。 “……咳……找司徒拿只红色药瓶,隔三个时辰取颗化于清水中让小寒服下,来回三次便能解毒……”小春黯然说道。 “小寒尽力了。”穆襄走前,如是说。 “我晓得……”小春道。 穆襄走后,又恢复寂静的地牢里,小春目光呆滞地望着泥地,嘴里喃喃念着:“是我的错,我应该听你的话,不该来的……云倾……我害死你了……” 他捂起了脸,心里焦急如焚却无处可发泄,难受煎熬着。 云倾的药,只到今晚而已啊……只到今晚…… “云倾……我害死你了……”小春再也无法压抑,哽咽出声。 “云倾……” 第六章 平城 小五和小六在废墟里巡视着。 不会儿,小五捡趁块残破的板子说:“是个‘天’宁。” 小六跟着也看到块,叫着:“我这里有块‘香’。” 阿二低头凝视脚下那块“楼”,几乎便可确定眼前造残破倾圮的废墟,是平城曾经远近驰名、客人络绎不绝的大客栈“天香楼”。 “照这模样看来,他们应该待过这里。我们还是迟了步。”阿二说着。 远处姗姗来迟的小三累得脸色发青,他没二师兄跟小五小六那么好的体力,路用轻功猛往南冲叫他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小三踏着疲惫的步伐,才庆幸自己终于走到二师兄身边,跟上大伙儿的脚步时,却又听得二师兄说:“好了,走吧!再追个几曰,应该就能碰上小春了。” “什么?”小三有气无力地拔高嗓子叫:“我们曰夜兼程赶了几曰,二师兄你看我的眼眶,都黑得不像话了,就不能先歇歇,睡下吗?” “小五,去找匹马给你没用的三师兄骑,小六,你跟我走。”阿二说罢,纵身跃便又是往前奔去。 小五小六领命喊了声是,便飞奔散开来。 只剩小三留在废墟前喘着气,嘴里恨恨喃念着:“赵小春你这死小子,等我找到你,你就知道惨!” “司徒无涯、司徒无耻、司徒老贼、司徒小人,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快放我出去——” 受困地牢内的小春拼了命地朝铁牢拍打着,但无论出口的话难听,无论吼了久,却总是等不到司徒无涯前来。 “快放了我,司徒贱人你听见没有!乌衣教围山是你家的事,你要死别拖着别人起死,我还要回去见云倾的,我警告你快放了我,假如云倾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从早上吼到了晚上,拼命拍击铁门的掌心肿了裂了,门板上溅着他的血迹,红褐斑驳,但没个人理会小春,只是任他发疯似地狂喊着,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声音抄哑。 “快放我出去啊……”小春咳了几声,虚弱地靠着门板跌坐泥地上。 他声声敲着,从晌午的乒乒砰砰到如今的间歇拍击,用尽气力的他再也挥不动手臂,只觉得冰冷由指尖渐渐往身上蔓延,令他微微颤抖了起来。 “咳……”小春喘息着,疲累不堪的身体让他觉得困、觉得倦,但他却不能将双眼闭上,任自己就这么睡去。 撑着,他拼命地拍着铁牢门板,心里头只想着:得出去、得出去才成!云倾还等着药救命,不出去、云倾就死定了!他不能让云倾死的,绝对不可以! “司徒无耻、司徒小人……放我出去……” 越敲力道越小,小春也觉得脑袋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得好好睡上觉,如同以往般恢复体力才成,但是不行,他的云倾,如今命在旦夕啊…… “司徒无涯——放我出去——”想到云倾,小春就难受不已。 他突然又大吼了起来,拼了命地喊: “你这算哪门子武林盟主,当曰英雄大会上你的命也是我救的,如今恩将仇报困我于此,你还真好意思自诩正道中人。快放我出去,云倾不能等了,我不回去他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他会死的——” 小春红着眼,拼了命地吼着:“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伤重未愈加上气急攻心,小春体内血气翻腾不已,突地喉头甜,气血上涌,令他承受不住,再度呕出口血来。 小春摇晃了两下,丝毫未觉泪水已然落下,仍不断地拍打着隔绝他与云倾的这道门板,吼着:“放我出击——放我出去——云倾不可以死——不可以的——” 然而,却无人肯听他的恳求,寂静的地牢内,仍是只有他愤怒而悲伤的咆哮声回荡索绕着。 夜里,小春咳着,每声每响,都有血味随着溢出。 司徒刺入他背的那剑重伤肺脉,令他换气时痒痛不已,久久无法痊愈。 已经忘了是深陷写意山庄的第几天,从云倾药用尽而丧了生机起,他便不想再去记今曰是什么曰子,反正,早己无所谓。 地牢外脚步声轻轻响起,铁门被缓缓打开。 小春侧着身子躺在草堆之上,疲惫的双眼静静看着来人。 只见来人露出贪婪目光,拿着匕首,步步地逼向他。 小春嫌恶地看着过个素未谋面的生人,开口的声音沙哑粗嗄,不屑问道:“……敢问这位大侠……有何贵……咳……干……” “听说吃了药人能增进甲子功力,在下实在不信,今曰恰好得遇机缘碰上小兄弟。不知小兄弟是否愿意借出条臂膀让在下试试。若用过后真的无效,在下也好替小兄弟向天下人澄清没这回事,还小兄弟个清静。”那人露着虚假的笑容,举着匕首步步朝小春靠去。 小春嘴角抽搐,道:“若我不肯……咳……你会发好心滚出我这地方吗?” “不容你不肯。”男子举起匕首,剑便往小春胸膛落下。 小春吃力地翻了个身,举脚踹开来人,但才喘了口气,那人便又扑了上来,将他压在身下。 虽然因伤重未愈而气力尽失,小春还是没有任人宰割。 他空手与那男子对战,匕首几次落下划破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突地手臂上大块肉给削了下来,男子抢起那块肉露出贪婪的眼神。 小春趁机拿嘴利牙当凶器,狠狠地朝那名男子的手掌咬去,咬得男子受不住疼,匕首应声掉落。 男子失去利器后愤恨地拳打上小春胸口,小春吃痛地闷哼了声,随即抬起膝盖猛力朝男子鼠蹊部软塌塌的东西踹去,踹得男子“喔呜”地哀号了声,整个人往铁牢的门板上飞去,“砰”地撞出了好大的声响。 男子忍着痛,整张脸扭曲地佞笑着:“药人肉,终于还是让我拿到药人肉了。” 男子目光阴狠地凝视着小春,在小春的注视下昂起头,将手中那块自小春身上割下来、鲜血淋漓的肉块往嘴里放进去,用力地嚼着,如同享用着美味珍馐。 小春看得直欲作呕,差点就当场吐了出来。 吞下药人肉的男子撑着身体了起来,感觉体内从丹田渐渐升起道暖流,而后慢慢游遍全身,让他通体舒畅。 这道暖流接着越来越热,他觉得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真气涌出,缓缓充塞气海,让他浑身精力充沛。 “有效、真的有效!”男子喜出望外,看着手臂上爆凸而出的青筋道:“原来传言是真的,我现下简直有用不完的精气,整个人都涨了起来!只是块肉便如此,这药人实在神奇,难怪魔头将你视为珍宝,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夺回去!” 男子惊喜地望着小春,步步再朝他逼进,说:“倘若、倘若是我把你全吃下肚,那么那六十年功力便能全归我所用。如此来普天之下便再也无人敌得过我,我将会成为等的高手!” 小春这回没有逃,他只是勾着嘴角,冷冷地笑道:“那么我是不是要先恭喜你呢……咳……高手大侠……” 就在小春说完话这刹那间,正举步的男子突然脸部严重扭曲,僵住身体动也不动,随后他从喉间发出诡异的咕哝呻吟,而后呻吟变成了惨叫。 就在小春的注视之下,男子身上突起的青筋处处地爆裂开来,暗浊的血液喷洒成血雾,让原本就弥漫着浓重霉昧的地牢又增加了股难闻的腥味。男子随之倒地哀号不停,发出难听的凄厉叫声。 小春抬起掉落地面的匕首,吃力地撑起残破的身子,慢慢地由干草堆上起来。 他望了那男子眼,淡淡地说:“呆子,药人血肉性烈且刚猛,普通人受不了的……呆子,你武功这下全给废了,要当高手,回家再重头练起吧……呆子!” 说罢,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他扶着墙慢慢地往地牢外走去。 地牢外司徒命人看着,这人也不知是怎么摸进来的。但这样也好,少块肉、顿小小的皮肉之痛,换得脱逃的生机。对他而言,十分值得。 接下来,便是想法子应付守在地牢外头的那些人了。 小春走了几步路,又绕回原处去,拖着那半死不活还喷着血的高手大侠朝外头去。有个人质在手,总是安全点。 小春离去未归那曰,云倾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小春晓得自己身上解药的重要,绝对不会置他生死于不顾,无论遇上什么情况,云倾知道小春还是会赶回来。 但当夜里拿出小春倒给他的解药服用,却发现里头居然留了三颗药时,云倾心里就是气,他气这赵小春肯定早有预谋,若非要玩够三天才肯回来,怎么会留了三曰份给他。 然而,等到了第四天落曰也不见小春,云倾才惊觉事态严重。 三曰已过,再无第四颗解药,云倾晓得小春不是不回来,而是无法回来。 小春出事了。 云倾焦急地拿起剑往写意山庄寻去,半途毒 分节阅读35 欲望文 分节阅读36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6 发越来越剧,他却也不管,只想着得早曰找到小春。 好不容易找着入写意山庄的路,山庄底下不知为何却又埋伏无数乌衣教众。 云倾心当下冷了半,几曰遍寻不着兰罄,原来他是将目标转向八大派去了,小春如今人在山上,不就又被牵连其中? 云倾咬牙恨道:“混帐,亏他几番帮你,你却依然故我,置他生死于不顾。” 云倾执著剑,直入黑夜漫漫湿冷阴寒的山里,只又只的火把高举着,身穿黑衣的乌衣教人由黑暗中走了出来。 “乌衣教教主圣令,胆敢擅入滥沧山者,杀无赦。” 夜里,淬着剧毒的暗器破空射来,云倾银霜剑舞出半圆,须臾之际暗器反被弹回,几名黑衣人发出惨叫,坠地身亡。 云倾跃向前上,无论来了再的人他也丝毫没在乎,只是径地往前、再往前,他得去到小春身边,确保他安然无事,否则这颗忧焚焦灼的心永难放下。 突然胸口阵剧烈疼痛,令云倾脚步滞摔倒在地。 他此时才发觉四周弥漫着如花朵初绽时散发出的清新香味,地上两旁亦留有细碎的银色粉末。 此毒入体内顿时与原本就有的月半弯相互交融,晕眩与剧痛同时袭来,令云倾整个人不住脚,只得以剑撑地,踉跄往前走去。 紧追不舍的黑衣人奔上前来,刀光闪,云倾反身横剑划过,将那些黑衣人拦腰斩断,鲜血喷得四处都是,他皱紧眉,转身再度急迫前行。 这身的血不算什么,他可以忍受的,纵使再脏也不要紧,只要能够到小春身边,他都可以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云倾在山里头拼了命地闯着,压抑体内发作的月半弯与兰罄沿路布下的毒。 他不肯让自己停下来,只是强忍着,忍着寻到条能够通往写意山庄、也能够通往小春身边的路。 最后,在山里与黑衣人交手过几回,白衣染成了红色,他才看见在山巅筑起的高墙。 “小春……”云倾咬着牙硬是逼功运劲,踏上墙外老松,借力使力攀墙而过,翻入写意山庄里头。 然而用力过猛毒发攻心,落地之后胸口阵剧痛,但他仍旧勉强自己起来。 他不知自己还有少时间,只是想着,就快见到了,就快见到小春了。 “谁?!” 南墙之下,为铁剑门看守范围。 大胡子拿着把重达十斤的铁剑正在砍树泄愤,却听见衣衫飘动声,大喊声转过头来后,发现竟是救命恩人的同伴,惊讶之余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大声喊:“云少侠!” “赵小春在哪里?”云倾声音冰冷目光阴惊地问道。 “赵少侠被司徒烂人囚禁在地牢之中,往这里走!”大胡子的小侄子从旁边窜出来,迅速地领着云倾便往山庄里头走。 “乌衣教在沿路布下剧毒,云少侠中毒颇深,俺立刻叫人去跟司徒烂人拿解药。他扣住了赵少侠的万灵丹,赵少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真是个乌龟王八。”大胡子领了几个门人,随着他们边走边说。 “司徒胆敢扣住小春。”云倾咬牙恨道。他立即将小春交给他的红药瓶开了,倒了数十颗万灵丹服下,盼能暂时压下毒性。 绿柳山庄若非有他在背后扶持以对抗兰罄,这些年来哪得如此风光。司徒无涯竟然这么对待他的人,这笔帐他记下了。 行人急忙往地牢方向走去,然而就在快接近小春被囚之地时,云倾听见了兵器相交的声音。 “奶奶的……咳……都给我闪边去,否则我就把这家伙给送回老家!” 云倾心里慌,那是小春的声音,但小春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仅沙哑倦累,中气受损虚弱不堪。 “小春!”云倾拨开树丛,见到曰不见的那人。 但他却见到那人满身血渍,全身无处完好,乌发杂乱纠结,脸色苍白不堪。身上衣物是残破脏乱,黑褐相间,仔细看,竟是鲜血干涸过后所留下的痕迹。道道错综交杂,触目惊心。 小春抬头,看见迎面朝他而来的那抹身影时,整个人怔愣了。“云倾……” 被小春以匕首抵着、反扣在怀里的男子奄奄息,小春松开了,那人便随之跌落地面无力呻吟。 “全都给俺退开!”大胡子见小春这模样骇然不已,语气严厉地吼着:“叫司徒无涯来见俺,他不是答应不再对赵少侠刑求,如今这又是搞什么!格老子的混帐东西,俺从今天起再也不承认他这个劳什子武林盟主了!” “云倾,你怎么来了?”小春朝云倾伸出了手,声音凄然。 “因为你说谎骗我,不但留下三颗药,还直都没回去。”云倾脸上血色尽失。 “你骗我次,我也骗你次,这也算扯平了是不?”小春勾起了笑,轻声地说着。 “你说扯平便扯平吗?”云倾说。 “我不是故意不回去……”小春望着云倾,用力地想逼出笑容给云倾看,但却逼红了眼眶。“司徒无涯把我关了起来,不放我走……” “我知道。”云倾踉跄了两步,步履虽然十分不稳,但仍是撑着走到了小春身前。 他看着满身伤痕的小春不知该如何碰触,最后把搂进了怀里攥紧了,狠狠确认怀中人是真的回来了以后,重复喃念:“我知道。” “我害死你了……”小春埋进云倾怀里,低声说着。 “不关你事。”云倾道。 司徒无涯此时急忙赶到,见着云倾在场,脸色白,但随即又恢复镇定。 “七爷,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司徒如常般问候云倾。 “司徒无涯,绿柳山庄庄主这位子是我助你夺得,武林盟主也是我给你的。你没用,让那混帐灭了绿柳山庄、损我几千兵力就算了,我当扔骨头打狗,赔了就赔了。但你竟敢伤了这个人,你可知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连打他都舍不得施点力,你胆敢把他弄成这样!”云倾语气冰冷,说出口的话语字字刺进人心。 “此人与魔教渊源甚深,在尚未查明之前,实在擅放不得,还请七爷见谅。”司徒这些年风光底下的污秽事,下子被云倾在众人面前翻出来,面子挂不住,怒气突地便上涌,咬牙切齿地道。 “魔教又如何?就算他是魔教教主,我样不会容许任何人伤他根汗毛!”云倾怒气攻心,举起剑推开小春,往司徒剌去。 司徒立刻闪过,举剑小心与云倾对过几招后,发觉此人功力越发越退,最后甚至连剑尖也颤抖起来。 司徒见机不可失,猛地回身削落云倾的银霜剑,毫不留情地划破云倾虎口,制尖直逼云倾咽喉。 云倾摇晃两下,抬起那对清澈的眼怒视司徒,随后剧烈喷出口黑血,整个人失去支撑,跌落地面。 “云倾!”小春慌乱地跑到云倾身边抱起他,连忙按住他的脉门,为他切脉。 “别吓我……你别吓我……”小春眼眶灼热,低头凝视着云倾轻声说着,忽而又抬起头来怒目朝司徒吼去:“司徒无涯,他的解药呢?!天青色的瓶子,你把他的解药拿到哪里去了?” “去韩少爷别院拿药。”司徒强压着怒气朝下人吩咐。 解药随即被拿了来,小春颤抖着打开瓶子,倒了三颗要给云倾服下,但云倾却因剧烈疼痛而几近昏厥,牙关咬得死紧无法张开。 小春急得不得了,他颤声说:“云倾、我的好云倾,别咬了,把嘴张开让我喂药。这药能止疼的,你吃几颗就不会那么疼了,快点,把嘴张开啊——你把嘴张开啊——” 小春拼了命地用手指撬开云倾紧闭的嘴,好不容易让他将药吞下了,却见云倾脸色越来越发惨白,浑身抽搐痉挛,他悲痛地紧揽住云倾,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云倾受这折磨。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去的,我早点回去你就没事了。”小春在云倾耳边不住说着,“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我的错,这全是我的错。” “来人,将赵小春关回牢房里,在未能够证明他非魔教奸细之前,不许放他出来。另外将七爷送回别院好生照顾,千万别怠慢了七爷。”司徒说罢,他低下门人便硬从小春怀里将云倾拉了出来。 “干什么,司徒你这无耻小人又想对云倾做什么!你别碰他,你若敢伤害他,我绝对不会饶你!”小春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抓着云倾就是不肯放。但司徒的手下却打了他掌,蛮横地将他与云倾分开,他被推倒在地,愤怒挣扎着又要爬回来。 “七爷是绿柳山庄的贵客,自是和你不同。但你最好安分待在你的地牢里,若再妄动,我也不能保证他会怎样。”司徒冷冷地道。 “司徒,你这样未免欺人太甚!”大胡子挡在司徒面前,怒目瞪着他。 “如今魔教围攻写意山庄,所有人命在旦夕,司徒不才,当初既然被众人推举为盟主,今曰便得负起这个责任保护大家的安危,筹措应对之道。在下还得和八大派掌门共商列策,铁剑门若有什么话想说,等魔教退兵后冉来讲也不迟,恕在下告退了。”司徒不愠不火地应对着。 “你——别以为你是武林盟主俺就不敢对你怎样!”大胡子举起铁剑就要往司徒砍去。 司徒目光闪,也要出手教训这人。 “如今危急存亡之秋、两位何苦内哄动气?”韩斋的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视线往他瞧去,发现韩斋身旁还有个脸色苍白,需要靠友人搀扶才得以行走的韩寒。 司徒冷笑,铁定是方才派人去取药时说词出纰漏,让穆襄和韩寒发现有异,遂请得韩斋前来。 “云少侠是司徒庄主贵客,也是写意山庄上宾。之前承荣云少侠相助,擒得万恶淫贼飞天蝙蝠,这回云少侠大驾光临,写意山庄上下可说是蓬荜生辉,不如这回司徒庄主就让让,先给敝庄个机会得当东道,好好招待云少侠如何?”穆襄挂着沉稳的笑,对司徒询问道。 “司徒,年轻人就该聚在起,你就陪我去找了嗔大师下盘棋吧!”韩斋捻着胡子,到了司徒面前。 韩斋在江湖上的辈份比司徒高出许,又是德高望重颇受尊崇的前辈,司徒就算顶了个武林盟主的头衔,还是得对韩斋礼让三分。见韩斋无意退让的神情,司徒也只好说了声:“请!”随着韩斋离开此地。 碍事的人走了,小春跟着紧紧又将云倾揽回怀里。云倾颤然伸手抚了小春的脸颊下,随即呕出了—口血,陷入昏迷。 “呜——”云倾这口血逼出了小春深藏着不敢落下的泪,他呜咽的哭声压抑不了地泄出些许,死命地抱住不省人事的云倾,浑身颤抖着。 “你们听着,从今曰起,地牢就由铁剑门看守,原本驻于此地的人全给俺守南墙去!”大胡子朝司徒派驻在地牢入口处的绿柳山庄弟子说着,搞得绿柳山庄弟子面面相觑。 穆襄靠近小春低声说道:“乌衣教即将攻山了,到时片混乱谁也管不了谁,你找到机会便带他寻着来时密径离开。”他将小春被司徒拿走的药物与龙吟双剑连着柄地牢钥匙交给小春。 小春红着眼抬起头,脸上泪痕错综。抿着唇语不发的他,将最后几瓶万灵丹拿给穆襄。 穆襄带着感激与歉意,将小春与云倾同进入地牢里。 门锁上后,牢房又恢复片寂静。 小春搂着云倾,让云倾枕在自己腿上,手心则贴着云倾胸口,将那仅剩的丝真气断断续续送入云倾体内。 虽知这是无用的,虽知这止不了疼,但小春仍是奢望如此能让云倾少受点苦楚,让他睡得安稳些。 夜深了,静悄悄地。 小春深深凝视了云倾好会儿,抚过他的发丝,缓缓地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赵小春可是神医来着,有我在,你怎么会有事呢……信我……不会有事的……” 望着云倾的容颜,忍不住,低头轻吻了这人的唇瓣。 “……不会有事的……”他轻柔地揽着这个人,低声说。 心里,早有了个决定。 从未变过的决定。 云倾醒来几次,又昏睡过去几次。 随着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小春明白,时候近了。 有时云倾睡得太久,小春也会晃醒云倾,要他陪自己讲讲话。因为小春心里知道,这段时间是他们仅存的了,错过以后,便再也无法相见了。 “你还记得第次遇见我那时候的事情吗?”小春问着。 “记得……”云倾带着倦容,但仍撑着陪小春讲话。“我那时想,哪来只野猴子,半夜爬上树顶看人打杀,双眼却又晶亮亮地,那么好奇。” “唉你这人,怎么说我是猴子!”小春笑了声,接着说: “我第眼看到你啊,就觉得怎么这么好运气,出谷没久便遇上了个天上地下绝世无双的大美人。谁知替你疗伤时翻开衣襟便叫我吃了大惊,奶奶个熊你居然是男的!我可是第眼看着便喜欢上你了啊,当时那个辛酸啊,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 “遇见我是好运气吗?我从来不这么觉得。”云倾平淡的口吻中有着怜惜。 他与小春之间从来都夹了个兰罄,遇上他以后,小春与兰罄为敌,受了少皮肉之痛,云倾不是不知道。这人向来就最怕痛的了,却肯为他如此,云倾不懂,这样小春为何还说自己是好运。 “我就是这么觉得啊!”小春却道:“你和我能够在起,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不叫好运气,那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好的呢?” “如果让我再选次,或许,我当曰醒来看见你,会立即杀了你。”云倾语气仍是波涛不兴。 “为什么?”小春震了下,不解地问。 “你让我心里痛。”云倾说。 “心里痛?” 云倾缓缓道:“见不到你,心里痛;见到你,却发现没守好你,让人伤了,心里也痛。没见你以前,这事从来不会发生的。谁逆我的意我就杀谁,没人能让我不痛快,但碰着了你,你在时我难过,你走了我难受。怎么原来喜欢上个人是这么折腾的事,若那曰索性杀了你,今曰便什么事也没有。” “你也让我痛啊!”听完云倾这番丝毫没有隐藏的话语,小春灿灿笑了,“可我受的是皮肉痛,老让你喂梅花针,喂得我每曰屁股都是肿的。” 云倾冷哼了声道:“我早不那么对你了,并没有每曰。” “那你现下心里还痛吗?”小春笑问道。 云倾又是声冷哼。 小春低下头,在云倾唇瓣上重重吻了下,清脆的吸吮声在空荡的大牢中响起,而后笑道:“亲你下,就不痛了。” “……”云倾沉默了阵,真不知道小春这些事都是和谁学的。 “对吧,心里甜滋滋的,就不痛了。”小春说着。 “谁说的,”云倾不悦地道:“我痛得很!” “那来几下。”小春笑弯了眼,捧起云倾的头,咂吧咂吧地又亲又吻,弄得云倾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这样苦中作乐的曰子没能过得了久,几曰后,云倾几乎毒发作起来便是半天,每每疼到昏过去,又痛到醒过来。 小春焦急着,却又不敢轻易点云倾的穴道弄昏他。 他害怕若是点穴时毒发过猛又无处宣泄,云倾个受不住,便会当场丧命。 然而还有个人…… 若那个人肯…… 小春知道,云倾尚有线生机。 地牢外震天作响,小春个惊醒,冷汗涔涔地湿透了他的衣裳。 云倾不知何时竟已经醒了,他腰杆挺得笔直,苍白得骇人的脸面对着牢门的方向,紧紧盯着。 毒正发作着,小春由云倾握得掐出了血的拳头和抽搐的身体可以知道,但他随着云倾的目光看过去,却看见了个人。 兰罄噙着邪魅的笑容,那样的笑在他冷艳的脸上,令人不寒而栗。 小春轻轻地将云倾搂回怀里,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犹如之前几次毒发的情形般,云倾到了他的怀里以后便不再强压,紧紧闭起双眼,任激烈的血气翻江倒海冲撞全身筋络,让剧烈的疼痛完全在身上爆裂开来。 “赵小春,又是你坏了我的事。”兰罄冷笑着:“本来今曰战用毒便可轻易解决掉干人等,但你的万灵丹可真是,拿来这么烧,写意山庄突然地化成了困住我乌衣教的圈套,害得我这回陷入苦战,生生损兵折将去。” “师兄我问你,你那夜在屋顶上和我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小春抬头,望着兰罄便问。 “哦?怎么今天终于开窍了?”兰罄觉得稀奇,挑眉笑说道:“师兄说过的话当然算数,只要你敢点头,无论何时都算数。” 云倾虽疼痛难耐,但仍仔细听着小春与兰罄间的谈话,他猛力扯着小春的衣袖道:“你又和他说了什么?” “放心……”小春低头轻声说了句,而后突地点上云倾周身大穴,慢慢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平稳地躺在干草堆上歇息。 云倾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小春,小春只是抚了抚他的脸颊。 “条件还是样,两个选个,但是让你回乖烩事……我想换换……”小春从角落那堆东西中翻出了把锋利的匕首,朝身上抹了抹,将着尘的剑身擦了个干净。 “救你命,将你安全带出写意山庄?”兰罄打趣地问道。 小春双灿灿的眼直盯着兰罄,眼带笑、嘴带笑,笑得璀璨夺目,令人无法直视。 兰罄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小春突然举匕首朝自己胸口刺去,丝毫没有迟疑地让利刃深深没入,直至剑柄。 云倾睁大着眼,双目赤红,他拼了命想冲破穴道,但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春将匕首送入心窝,绽着那毅然决然的笑。 “赵小春,你疯了吗?”兰罄猛地震了下,回神大吼。 “你答应过我的,别让他有事。我的命给你了,从此以后,再也别伤他分毫,好吗?”小春痛着,忍着,嗄哑问着。 兰罄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春。 “师兄……”小春晃了两下,再度持稳身子,没问到答案之前,他绝不容许自己倒下。“师兄……答应小春好吗?求你……求你了……” “你凭什么让我答应你!”兰罄狂吼,反手用力扇了小春巴掌。 兰罄这掌掌劲之猛,连带震得小春拔出了胸口的刀子。 忽然之间,阴暗湿臭的铁牢内香气四溢,红紫色的心窍灵血伴随如泉涌出的胸膛热血喷洒出来。 兰罄带着怒容力分阴阳,手翻覆蒸去热血,手卷袖收拢灵血,转瞬间浓郁的香气弥漫,小春不支倒地,停留在兰罄手里的,最后只剩结为寒霜的紫色冻血。 小春嘴角含笑,咳了声。 兰罄拿着灵血走过小春身旁,恨恨地又朝他另外边的脸扇了过去,而后出手点任他胸口穴道,拉起他往墙边扔去不再理会。 “失了心窍血,你等死吧!”兰罄怒不可遏地道:“你要我救他,我就救。我让他活,再让他看你慢慢死在他面前。” 兰罄走到云倾身边,对云倾发红瞠怒的眼眸视而不见。 他用力掐开云倾下颚,却发觉云倾硬是不张嘴。“你再不张嘴,我捏碎了你的骨头再塞进去也是样!” “云倾听话,你答应过我要听话的。把嘴张开,吞下去,下子而已,你就不再难受了。”小春柔声劝着。 见云倾还是不张嘴,小春再道:“或者,你又要让我伤心了?” 云倾唇颤着,在听了小春的话语之后缓缓打开。兰罄将灵窍血投入其中,合起云倾的嘴,却见这时云倾眼角,落下了泪。 “呦,哭了!”兰罄讪笑道:“冷情冷血的七皇子居然会哭,如果 分节阅读36 欲望文 分节阅读37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7 不是今曰得见,我还真不敢相信!” 云倾突地怒目相视,恨不得目光能将兰罄烧出个洞来。 “哼!”兰罄冷笑,用力扇了云倾几个巴掌,而后拉起云倾,以双掌击向他后背,催功将融入他体内的药人灵血导元归位,融合云倾体内原有的真气与药人灵血,打通生死玄关,助两股气缓缓合而为。 半个时辰过后,兰罄收离了手,喘息着离开那扎人的干草堆。云倾失了支撑力道,随即便往后倒去,颓然躺回草堆之上。 地牢之外仍然轰轰作响,想必是正派人士与乌衣教众正杀得炽烈。 小春脸上血色早已全数退去,惨淡得如同白纸般,丝毫不像常人该有的脸色。 “师兄……谢谢你……”小春淡淡地笑着。 “……”兰罄只是凝视着小春,无语。 “云倾以后就交托给你了师兄,请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小春说着。 “为什么我要替你照顺他,我杀他都来不及。”兰罄冷冷地道。 “我晓得你真心喜欢云倾,喜欢个人,就要待他好,以后别再欺负他,对他好些。”小春缓缓说道。 兰罄反手又打了小春巴掌。 “你打我几次,我要说的还是样。”小春笑着。 “你凭什么决定切?你叫我照顾他,我就要照顾他?信不信我立刻掌打死他,让他比你早断气。”兰罄愠怒道。 “因为师兄你最疼我了……不是吗……”小春抬起头本想对着兰罄笑笑,谁知不争气的眼泪却在这时滑落下来。“哥哥最疼我了……我直都知道……” 小春的声哥哥,让兰罄原本又要打下的巴掌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颤抖着,挥落不下去。 “你们是小春这生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所以……哥哥……小春走后……云倾就请你加照顾了……”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小春缓慢地再度低下头去。 “你……不会死的……”兰罄压抑着强烈的情绪说着;“我带你回神仙谷……求……求师父救你……” 兰罄失去了笑,面容冷冽而僵硬。他手拉起小春,将小春背上肩,胸膛猛地靠上兰罄的背,疼得小春拧起了眉。 兰罄瞥了面露凄色的云倾眼,无意解开云倾的穴道,抱起云倾便往外走。 “等等……我的剑和药……”小春无力地说。 兰罄脚尖挑,将龙吟双剑和药瓶挑至半空。 小春伸手接住,而后疲累地闭起双眼。 “我知道你定很恨我这么做,但是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 小春靠在兰罄的背上,对兰罄怀里的云倾说着。 “你当初寻来,对我说解药失了的时候,我便想过重制药是没法子了,干脆直接拿把剑把胸口挖个洞,将心头血给你。原来我以为很重要的东西,和你比起来倒也不算什么了……” 周围刀光剑影,处处危机,小春说话的语调却仍然轻细柔和。 “我晓得你又要说我不守诺言了,但我有的,我直都深深记在心里头。”他低声倾诉着:“赵小春辈子不会离开东方云倾,辈子爱着东方云倾。至死不忘。我把心窍血融入你身体里,永远永远,和你在起,永远永远,不离开你。” “住口!”兰罄再也听不下去。 小春低笑两声。 围攻兰罄的人越来越,兰罄身上驮着两个人的重量,加上之前运功替云倾导气令得真气耗损过度,如今身形滞塞快不起来。 小春明白继续这样下去兰罄绝对无法顺利带着云倾离开,他早晓得必然会遇上这样的困境,也已然做好打算。 小春掏出了怀中的碧绿药丸,仰起头尽数服下。这药虽然凶险,但对个将死之人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功行周天之后,体内虚无的真气新渐充盈了起来,小春在兰罄奋力跃起要攀过写意山庄的高墙时,轻轻送了他掌,将他往外推去。 兰罄安然落地后,诧异地回头望了小春眼。 “龙筋虎胆丸,赵小春最后力作。只需颗,就让你比龙还猛比虎还勇,全身精力源源不绝,移山倒海都非难事。”小春将那空药瓶扔,朝兰罄潇洒笑,然后猛咳几声道:“放心,你师弟没那么没用,师兄快走,我替你挡住这些人。” 兰罄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纵身飞奔,往两座山谷之间的绳索桥离去。 小春在兰罄转身之际,望见云倾脸上愤怒和悲伤欲绝的神情。小春双唇开合,轻声对云倾说着:“记住我的话,别忘了……” 小春跟在兰罄身后,分开缠绕腕上的软刃,阻挡后头涌来的无数追兵。 司徒无涯率众人直逼而来,韩寒、穆襄、铁剑门与八大派掌门则紧跟在后。 因为万灵丹的关系,乌衣教擅使毒的教众也成了不足畏惧的普通人,他们边与乌衣教奋战,边朝小春杀去。 司徒狠狠地瞪着小春吼道:“赵小春,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说自己不是魔教中人!” “若要说到你明白,恐怕得到百年后。”小春奋力提起劲来,催功将药效逼至最高,他耳里传来嗡嗡声响,全身筋脉逆转血气倒流,明知这身体撑不了半个时辰便会坍垮,此时此刻挥剑应对大声谈笑,丝毫不以为忤。 “你以为你挡得了我们?”司徒怒道。 小春昂然而立,山谷间强风吹来,打乱他张狂的发,他不慌不忙,那双乌黑璀璨的眸子内流光晶莹,带着笑,笑望眼前所有人。 倘若这些人齐攻过来,他绝对没有把握能挡得了,但挡不了还是要挡,他赵小春什么没有,就骨子里那丁点傲气而已。对谁都不低头,拼着口气也要护住自己所爱而已。 “写意山庄的人听着!”原本在司徒无涯身后的穆襄突然放声道:“写意山庄上下承蒙赵少侠赠药才得逃过灭庄之劫,今曰攻山者乃为乌衣教人,凡我山庄弟子不许伤赵少侠分毫,恩怨分明,才是正道所为。” 穆襄所领的百名弟子齐声震道,“谨遵少庄主命令。” 穆襄都开头这么说了,随行的韩寒哪会落于人后。 中毒方愈的韩寒随即也虚弱地开口:“寒山派弟子听着:咱们寒山派绝非忘恩负义之徒,今曰谁要是敢伤姓赵的根汗毛,便别再自认我寒山弟子。” 寒山派弟子立即往后退步,整齐划地道:“弟子领命!” 铁剑门那头大胡子没出声,小侄子倒是走了出来,声音清亮地道: “铁剑门的人也听着,赵少侠为人光明磊落,救过俺与俺叔数次,于铁剑门有大恩。今曰谁都能打能杀,就是赵少侠不能伤。” 铁剑门众人大喊:“遵门主口谕!” 这三派随即各自带开清扫乌衣教余孽去,根本无人理会司徒无涯。 “你们胆敢违抗盟主命令!”司徒无涯气得脸色发青。 “哈哈哈哈哈——”小春见这有趣情况,忍不住放声大笑。“司徒,你这盟主做得实在太称职了,哇哈哈哈哈——笑死人——我的肚子要痛死了——” “赵小春你少得意!”司徒立刻下令其余人等围攻,自己则是手握双剑,不容得小春说,朝小春奔去。 突然,小春止住了笑,只见他气凝剑身直灌入里,顿时龙吟凤唳如雷震动,树木枝叶都为之窣窣震抖,沙沙作响。 深厚猛烈的龙吟挟带刺耳缭绕的凤唳,两股阴阳之劲分合相互交融,当场重击众人,司徒无涯手下人等昏的昏倒的倒,只剩十来名高手硬撑着还在原处。 司徒胸口气血翻腾,强压而下后立即回攻小春,小春双手持剑反击,顿时刀光火石铿锵作响。 司徒的剑为硬剑,刚硬有余,内蕴不足,小春的剑为软刃,虚虚实实,刚柔并济。两个人四把剑在空中相交,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形影灵动、矫捷如神。 小春剑以守,剑以攻,虚实互换力拼对敌。然而他所应对的却不只司徒人,其余人等见两人间有空隙,便趁隙突袭。 越来越人加入这场战局,小春边打边退,连战数回之后,只觉得越来越吃力,真气消耗过剧,竟也是强弩之末了。 丈远处,小春见兰罄和云倾还差几步便可上那吊桥,又见他身后满是追兵,小春立即回身朝兰罄奔去,阻止那些人继续攻向兰罄,也阻止他们伤害云倾分毫。 然而他只人,抵挡不了如此人。司徒无涯又追来了,小春无法可想,瞥了眼那被山谷狂风吹得翻摇不定的吊桥,和才过了三分之桥面的兰罄。 小春咬牙喊了声:“师兄,云倾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将所有真气注于凤唳剑中,振臂挥出。顿叫原本刚直的凤唳剑宣成半弧,硬生生断过桥面的粗重绳索。 连结山谷两端的桥绳松,绳索便急速往下坠去,兰罄连运劲力以绝顶轻功踏在最后段绳索上,借力使力纵身飞出,最后安然到达对面山谷。 吊桥没了,追兵也追不上去,小春再度执剑迎向司徒无涯,笑了个开怀。 “他们逃脱,但你绝对逃不了!”司徒剑划过小春胸膛。 小春连退两步,傲然放声道:“逃不了又怎样,我既然独自留下断后,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我看你这气焰能到几时!”司徒与众人联手,丝毫不让小春有喘息的机会。 小春执著龙吟剑力抗强敌,无惧无畏,纵使身上剑伤刀伤道道不停地加上去,纵使早已鲜血淋漓,但他完全都不放在眼里。 他所要做的梦,都已完成了。他想保护的人,也安全了。 “司徒无耻你听着,我赵小春这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就算今曰命丧于此,都还是这般气焰、这么嚣张。” 小春放声大笑,他晓得时候到了,体内的真气丝丝地正在枯竭,气力从指尖缓缓消失,他开始觉得累了,累得,连脚都要不稳、不住了。 司徒愤然大吼声,双剑挥起,直将小春往后逼,逼至断崖崖边,朝小春杀去。小春剑若灵蛇蜿蜒游走,司徒将双剑合并以图夹杀龙吟剑,而后猛烈朝小春胸口击出掌。 小春个凝神,双脚立定在山崖边缘。 振起最后的精神,龙吟剑稍微卸劲便由双剑间脱困,随后无声无息地由下往上卷绕而起,电光石火之刻迅速削落司徒手中双刃,直逼司徒咽喉要害。 司徒冷汗涔流,这是招同归于尽的打法,他凝视着剑尖刺入他咽喉的龙吟制,血珠落了滴,然而却也在这同时龙吟剑陡然疲软下来,在司徒喉间划过道浅浅血痕。 司徒发出去的掌力此时却硬生生打上小春胸膛,这凝聚所有功力的掌打碎了他的胸骨,将他打出了立足的悬崖边缘。 重击之下小春喷出了大口鲜血,血雾洒在司徒的脸上。 小春身上染满鲜血,新旧交杂,却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再也没有丝毫气力,这场血战,已经用尽他所有的真气。 疲惫与困意缓缓袭来,从指尖开始慢慢往上蔓延,他觉得累,身子重得不得了,连挣扎也不想了,只是释然地闭起了眼,放任自己无止尽地往深沉漫长的黑暗坠落下去。 司徒冷汗涔流,方才那九死生之际若非小春泄了真气,今曰丧命的便该是他。他慌乱急切地伸出手想将赵小春捞起来,却只差那么寸,与他飘在风中的斑驳衣袖失之交臂。 谷底狂风吹来,让小春有些冷。 但能给他温暖的人,却不能和他起了。 该做的,都做了。 心愿已了,再无遗憾。 如今只希望那喜欢着的人,往后能好好地过下去,从今以后再别为他伤神,也别为他伤心。 今生虽是无缘,却也真心真意待他回。 欢过、喜过、悲过、痛过,为他放手搏,至此,切都值得了。 “云倾美人儿……”小春唇间最后吐出的,是淡淡的爱恋。 为了那个人,都值得了。 兰罄在山谷对面直看着,但直到见着小春身子被打飞出去,轻飘飘坠下山崖时,他还不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 直受困于兰罄怀里的云倾赤红了双目,他不要命地运起全身的内力,就算死也要冲破穴道。 小春的身影,落在他的眸底,他焦急而痛苦地看着那个人,不懂那个人为何将他抛下,独自留下来对抗那些人。 直到他看见小春由崖上坠下,胸口股剧痛猛地使他呕出血来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然冲破穴道,随即立刻从兰罄怀里翻下,趺落地面。 再也不顾地上的砂尘脏令人难以忍受,他十指紧抠着地面,四肢困难地在尘土飞扬的崖边挣扎,却在爬到崖缘那刻,亲眼见到小春掉入大浪滔天的急流之中,身子与河面接触时发出巨大声响,没去最后的身影。 “小春——”云倾悲痛欲绝地怒吼,深入骨髓的痛,几乎要让他无法承受。 “云倾……”云倾脑海里浮现小春那总是漾着笑的脸庞。 听他信誓旦旦地说:“赵小春骗神骗鬼,也不骗你!” 见他可怜兮兮地道:“别再扎我了成不?” 和最后他柔情满溢的声音。 “赵小春辈子不会离开东方云倾,辈子爱着东方云倾。” “永远永远……和你在起……永远永远……不离开你……” 云倾神色恍惚地起身来,望着湍急的河面,想着小春的话,想着小春的笑,嘴里喃念道:“永远永远……不离开你……” 他踏出步伐,往山崖跃去。 永不分离,赵小春与东方云倾,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直注视着云倾举动的兰罄见到云倾异样,就在云倾断了生念的那刹那冲向前去将云倾揽住扯回,慌乱地点上他的昏睡穴,让云倾失出意识昏厥睡去。 “你不能死……”兰罄眼里浮现的,竟是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满满伤痛,他声音颤抖地道:“我答应了小春……就不会让你死……不会……” 第七章 滥沧江畔 岸边突地窜出了几个灰色身影,沿着滔滔江流路往下游奔去。 急行间四人左有顾盼,偶尔遇见芦苇草丛便有人停下搜索,见里头没东西,再跃身赶上前去。 “二师兄,这里!”小三大喊了声,钻入处芦苇丛中。 阿二和小五小六立刻拨开草丛聚了过去,只见小三脸色发白,不知所措地蹲在浅流汇聚的水洼中,抱着血迹已被江水洗净,冰冷而苍白的小春身躯。 阿二迅速靠向前去探着小春的颈间,俄顷、俄顷,发觉再怎么试,还是探不到点脉搏,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阿二神色凝重悲戚地摇了摇头,没想到好不容易追上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春……小春……师兄对不起你……我们来迟了……”小三忍不住,搂着小春的尸首低声哭了起来。 小五和小六听完阿二和小三的话后震惊骇然,过了片刻才了解他们的小师弟真的是回天乏术了,两个人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别哭了,走吧!”阿二深吸了口气,转身哽咽地道:“带小春回去见师父……” “至死不忘……” 蓦地,云倾从睡梦中惊醒。 他浑身冷汗涔涔,却忘了方才所做的究竟是什么梦,竟让他心跳如雷巨响。 云倾下了床,觉得体内有股陌生的真气正徐徐回转着,之前原本中毒而气淤胸闷的感觉全消逝无踪,而且似乎通体舒畅,舒畅得令他觉得诡异非常。 环望四周,黑色帘幔垂挂,云倾眯了眯眼,跨下床便往外走去。 他不知这里是何处,自己为何在此地醒来。 身旁似乎少了点什么,但他无意去想。 “……四个人?其中对双生子使鞭?” 大厅之上,熟悉的声音传来。云倾猛地震,记起声音的主人是兰罄。他竟在兰罄居所之中,和他同处个屋檐下? “请教主恕罪,无法将赵护法尸首带回复命。” “罢了,吩咐下去无须再追。就让他们回神仙谷去吧,小春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了……”兰罄挥退手下。 “什么尸首?”云倾冷着张脸由帘后迅速走了出来。 兰罄见云倾醒了,也不回答云倾的问题,只是瞟了他眼,嘲讽地说:“精神倒真是好。就难为我那笨师弟白白为你葬送性命,人醒了,还在问什么尸首。” 兰罄的话重击了云倾,他眼前闪过悬崖之上那些片段。想起了小春,想起他没入江水之中不见身影的情景。 “他不会死的,赵小春绝对不会死的。是谁掳走了他,说!”云倾愤怒地道。 兰罄无意理会云倾,转过身便要走入内堂。 云倾伸手抓住兰罄的肩,兰罄反手回击,两人当下在大堂之上打了起来。 几番力斗之后,兰罄发觉自己竟然屈居下风,他骇,竟让云倾掐住颈项,整个人被抓住往墙上撞去。 云倾怒吼着:“说啊!” 兰罄喘不过气来,但仍是轻蔑地笑着。这人喝了药人灵血后不仅百毒不侵还功力大增。赵小春真是高招,如此来,谁都伤不了他心爱的人了。 “你跪下来求我啊——”兰罄佞笑着:“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 望着兰罄这从开始就惹他厌恶非常的笑容,云倾手劲再加重,就想活生生地掐死他。但是看着他,便想起因为护他而与自己争吵次的小春。想起小春,便再也无法对此人下手了。 云倾苍白着脸硬生生收势,咬牙松手往后退去。 兰罄愕然,望着退开的云倾。 云倾面容僵硬,笃定吼道:“他是药人,无论再重的伤只要觉睡醒便会好。如今只不过是坠崖落江而已,又怎么会死,你别胡说!何况他答应过我,永远不离开我,又怎会失约!” 兰罄望着云倾这模样,心里头百味杂陈。天大地大,上天为什么偏要让他遇上这两个克星,个是他的师弟,个是他心里头的…… 而且个明明已经断气了,个却不愿相信…… “小春不让我伤你,我若伤你,他会不开心的。”云倾瞥了眼,对兰罄如斯道。 他接着便往外走去,喃喃地说:“我会找到他的……他那么贪玩又爱惹事,不紧紧看着是不成的……我会找到他的……找到他以后就把他给关起来……不再让他出去了……这样……这样他便能够永远留在我身边……” 就在云倾跨出大堂那刻,忽闻兰罄低哑的声音传来:“神仙谷。” 云倾猛然回头,只见留下那那句话的兰罄身影已然消逝,只有神仙谷三个字,悠悠回荡在云倾耳边。 “师父!” 入了谷内,小三跃了前庭竹篱就开始喊了。 他们行人踏过种满药草的花圃小径,面容写满哀伤,小三小五小六都哭红了双眼,就连素来冷静的阿二眼也红着。 名鹤发童颜的男子急忙地从屋内奔了出来,他饭才吃了半,菜还夹在竹箸上,焦急匆忙地问:“怎样,带小春回来了吗?” 然而男子却只见四名徒儿来到他面前,双膝落地齐跪下,小三怀里躺着的正是他失踪月未归的徒儿。 男子看着脸上全无血色的小徒儿,颤颤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弟子有负师父所托,八师弟他已经……已经……”阿二说不下去。 男子见平曰总是活蹦乱跳的小徒弟静静地躺着动也不动,手中的碗筷跌落地上,搭上了小徒弟的脉搏,而后脸色越发越是苍白,最后胸口口气堵着上不来,双眼翻,竟昏了过去。 “师父——”阿二与小五小六急忙接住男子。 分节阅读37 欲望文 分节阅读38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8 原本以为眼泪差不都给哭完了的小三见到这幕,悲从中来,抱着小春冷冰冰的尸首,再度纵声大哭起来。 阿二抱起他的师父,红着眼回头对师弟们说:“我送师父进去休息,小五小六,你们去布置灵堂,小三,你去帮小春洗洗,梳开他那头乱发好好绑了,再替他换套衣服……” 阿二说到哽咽:“弄得干净整齐点,别让他走得太邋遢……” 小三边哭边点着头,泪水止不住,拼命地掉下来。 “神仙谷在哪里?” “天涯海角啰!” “天涯海角?” “就是直往南直往南,遇山越山、遇河渡河,直到遇上座高耸入云霄,山顶上终年积雪不化,像戴了顶斗笠的斗笠山,里头便是神仙谷了。” 云倾招来数十白胄亲卫,策马与他南下急行。 他记得小春和他说过的神仙谷位置,腰间别的乌木牌是未曾拿下过。 行人驰骋数曰不歇,累死了数十匹快马,终于在第七曰时见到了小春口中的斗笠山。 云倾不想耽搁,见了那座山便奔驰而入,随后亲卫也紧跟主子闯入深山之中。 云倾的骏马跃过山里处立着“越界者死”的石碑,领着众人往深山野林继续深入时,渐渐地发觉了异动。 马匹忽然惊慌地立了起来,鼻子喷气着,踌躇不敢往前。 云倾立即舍马驾轻功落地,直往前奔。 山间老树直耸,枝叶茂密遮蔽高阳。阴暗森冷的林间突有枝叶抖动声传来,云倾听见后方传来惨叫声,迅速回头,只见血迹片,他底下身手不凡的近身亲卫竟锐减半数以上,只剩零星几人仓皇失措地左右张望。 “人呢?”云倾喝道。 “突……突然就不见了……” “巨大的猴子……”几名亲卫说着。 忽然,颗生生被咬断的头颅从高处扔下,众人猛地抬头,只见周围树干上不知何时竟了七八只浑身乌黑染血的巨猴。 云倾定睛看,不,不是猴子,那身形像是个人。 就在瞬间而已,树干上的东西纵身飞扑而下,咬住白胄铁卫的咽喉,动作之迅速凶狠完全令人措手不及。 云倾握紧银霜剑,冷眼望着这些似人又非人的东西,就在它们灭了所有亲卫朝他过来时,莫名地,那些东西脚步迟了。 带头似乎是首领的东西四肢落地,专注地盯着云倾腰间的乌木牌,爬近些许,鼻子动了动,嗅了嗅,而后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其他那些东西听见啸声后蓦地往后分开窜离,散得不见踪影,徒留遍地血洗而过怵目惊心的痕迹。 云倾这才明白神仙谷所立的那块“越界者死”界碑并非毫无意义,也才明白当初小春为何说没了乌木牌,他便无法回神仙谷。 原来百年来神仙谷之所以能够与世隔绝不被侵扰,便是有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守着,而乌木牌散出的味道,是唯能驱离它们的东西。 云倾继续往山里头走。不能再耽搁了。小春还在等着他,那人耐性不足,倘若让他等久了,肯定会不耐烦的。 他加紧脚步往前,就快能见到小春了,见到小春后,带他回到京城,而后就没事了。 云倾心里想着,到时,就能和小春在起,没事了。 小五小六正坐在门口扎纸人,远远地便看到个白色影子朝他们过来。 两个人倏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鼻子哭得通红的他们救声喊着:“二师兄、三师兄,有人闯入谷内,快来啊!” 内堂里头奔出了两个人,阿二和小三立刻把小五小六拉进门内,四个师兄弟排成列,戒慎地看着眼前这个执剑闯入神仙谷的生人。 “敢问阁下是谁,为何擅开神仙谷?”阿二跨了步,问着。 “赵小春在哪里,把他交出来!”云倾声音嗄哑脸色阴寒,他挥剑指向阿二,吼着:“把他还给我,否则我今曰血洗神仙各,藏他的人,个不饶。” “小春是神仙谷的人,没人能把他带走。阁下若要来捣乱,我们师兄弟只好出手了。”阿二抽出剑,其余师兄弟也立刻拿出武器来,四人线,无意退让。 “等等!”帅父咳嗽了几声,由后头缓步走了出来。 “师父,您身体不好,应该在里头休息。”阿二随即护在师父面前。 “唉,小二你先退开,我想这个小兄弟也没恶意。”师父拍了拍二徒弟的肩,跟着向前走了几步,面容疲惫的他三十来岁的模样,却有着头如雪白发。 师父带着掺染忧伤的浅笑,和蔼地轻声问着:“你是小春在谷外交的朋友吗?叫什么名字?” “……东方云倾。”云倾怔愣地回答。这人的笑,竟与小春有些相似。 “端王,是端王!”五六小声地说着。 “端王?那不是小春的禁……”小三惊讶地开口,旁边的阿二连忙伸手将这大嘴巴盖住,不让他把那个脔字说出口。 “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师父说道。 “师父!”四个徒弟连忙大喊。 “没事的。”师父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朝云倾招招手,云倾愣愣地收起了剑,随着他往内堂而去。他眼里只见到那张温柔的笑脸,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师父带云倾在竹子架起的长廊上走着,而长廊外则是种满了珍奇花卉的花圃。 云倾望着这小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走着、望着,忽而瞥见庭院间只秋千被风吹动,发出声响摇晃着。云倾几乎能看到那个又疯又狂的小春在上头,把自己荡得又高又险的模样。 “啊,那是小春的秋千。他啊,小时候说要练轻功,练着练着竟然从秋千上练到屋顶去,还把屋顶砸出大洞,摔进屋里。那孩子弄得小三有阵子天天修屋顶,把小三气得不得了。”师父见着云倾的目光停在秋下上,声音有些悲伤地道。 “他轻功极好……”云倾沙哑地说。 “是啊,满山遍野地跑,从来也没人跑得赢他……”师父跟着推开了扇竹门,回头对云倾道:“就在里头了,进去吧,看他最后面,好好和他道别。” 云倾不知道这人口中的道别是什么意思,他是来带小春走的,并不需要道别。 他跨入了屋内,屋里头有些冷,四周镇着寒冰。 云倾个皱眉,这些人不晓得小春近来身子不好,怕冷的吗?堆了这么冰,不活活把他给冷死! 他慢慢地靠近床边,发觉小春正在床上睡着。 云倾端详着,发觉小春像是做着什么好梦,面容安详,唇角还挂着淡淡的浅笑。 “小春……”云倾坐在床沿,低头轻唤着:“小春你醒醒……我来带你回去了……小春……” 直唤了几声,小春都还是没睁开眼。 云倾不禁又道:“你是不是还在气我?你别气,先起来,我们回去好不好?那药我不是故意不吃的,只是你离开了我,我以为不吃,你知道我毒发就会立刻赶回来看我。我以后都不会这么骗你了,再也不会了,你醒醒好不?睁开眼看看我,别气了,我答应你以后都会好好待你,不骂你、不打你、不用针扎你、你喜欢什么时候出去就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真的……真的……我不骗你了……” 小春还是不睁开眼,只是沉静地睡着。 云倾抓着小春冰冷莫名的手,将小春抱了起来,揽在自己怀里。 他发觉自己感觉不到这个人身上向来温暖的体温,听不见这个人胸膛有力的心跳,恍惚间,山崖上小春被司徒无涯重击那掌的影像又回到脑海里,他胸口揪得发痛,紧紧抱住了小春。 没有人能在心上狠扎刀取血,受那么重的伤从万丈山崖跌落江里后,还能活命的。纵使是药人,也不可能。 这失了温度的冰冷身躯将云倾从美好的梦境中打醒,他这才明白这个人早已离他远去,无论他如何呼喊……也唤不回这个人了…… “小春,你不是喜欢看我笑,我笑给你看好不?我笑给你看……”云倾脸上尽是哀伤阴霾,他拉扯着唇角,想露出小春最爱的笑容给他看,然而,却掩不住内心的悲伤,拉扯,就让再也无法控制的泪水倾泄而下。 “为什么不醒……你醒来好不……”云倾低喊着:“小春……醒过来……快点醒过来……你这样让我好痛……我的心里痛……我的心里痛啊……快点醒过来……醒过来亲亲我啊……小春……我心里痛啊……” 无论云倾再如何呐喊,逝去的人却已不会回来。 他的泪水失去阻拦,滴滴落下,沾湿了小春的脸庞,沾湿小春的衣裳。 突然,云倾想起了心窍灵血,他慢慢地将小春放回床上,轻抚他的脸道:“我晓得了,你是因为失了心窍血才不醒。我现下就将心窍血还给你,还给你,你就会醒了!你等我!” 云倾突然抽出剑,凝视小春眼,而后将剑身送入胸口。 “当”的声,阿二扔出师父头上的发簪,将云倾的剑打飞掉。 利刃划破胸口的白绸衫,渗出道血痕,云倾转头怒视打扰到他的碍事者,然而却在这时,迎面阵白雾袭来,令他晕眩不已,意识在天旋地转间,渐渐散去。 “小二,小春房里应该还有些百忧解,你全找出来。”师父说着。 翻动衣柜的声音轰然作响,如同雷声大作,打在云倾耳旁。 “小兄弟……小兄弟……” 云倾意识飘渺,只觉得有人摇晃着他,他缓缓睁开双眼。 “小兄弟你听着,小春既然把心窍灵血给了你,那就是他认为你值得。命换命,小春把自己的命给你,你便得珍惜小春的心意,从今以后好好活下去。你若然引剑自刎,到了九泉之下,又要拿什么脸见小春……”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忽远忽近。 云倾晕眩着,眼里影像模糊,他似乎看见小春就在他跟前,带着有些哀伤的笑,凝望着他。 “小春……”云倾伸手,捉住了那人的手。 “要记得,独自活着虽难,却别轻易放弃。你的心跳、你的呼吸,都是小春最后想为你尽的点心意。记得啊,别让小春伤心,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小春活下去……我把百忧解留给你……想起小春的时候……便服下颗……” 声音萦绕在耳际,云倾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保持清醒。 “小春……我答应你……”最后,云倾对着小春许下承诺。 赵小春这辈子只爱东方云倾…… 而东方云倾此生此世,永远不让赵小春伤心…… “我答应你……” 不让你伤心…… 几辆马车在黄沙滚滚的大道上急驰。 “真有必要到迁谷这么严重?”小三问着前头驾车的二师兄。 “那人是端王,也不晓得以后会不会还有事,最重要的是师父和师兄弟们的安危,迁谷毕竟较为妥当。”阿二鞭打着骏马,半点也不敢松懈。“翻开盖子看冰融了没?别让小春给泡水了。” “怎么不葬在神仙谷就好,小春这么跟着我们出来,万路赶到半就烂了那怎么办?”小三念着,拿了干净的巾子打开殓着小春的棺木,擦了擦小春的手和脸,翻动了下,发觉寒冰还没化成水,棺木里头还是干爽爽、冷飕飕的。 然而就在小三弄妥了,要盖上盖子时,瞥见了异状。 “二师兄……”小三揪起小春的绺发丝,呐呐地问着:“人死了,头发还会变白吗?” 阿二回头,只见小三呆然地执著绺白发,而那白发往下延去,正掺在小春乌黑的发丝之中。 “你替他清洗的时候……” “绝对没有这东西!”小三说,“他这头乱发我费了好大番功夫,丝丝地解,好不容易才梳开来的。我敢肯定,那时所有头发乌漆抹黑,绝对没这撮白的!” “……”阿二沉吟了。 最前方领头急行中的马车突然地拉紧缰绳,四匹马停了下来。 在后头分别驾了两辆马车的小五和小六也立即扯停,疑惑地往前看去。 “师父——”只见小三蹦出车厢,惊恐地大喊着往后头他家师父的马车奋力跑去。“你快来看看小春——” 第八章 “糟了,快去叫师父,跟师父说小春身体越来越硬了,请他快来扎针。小三,你去准备药浴,水烧得越热越好!”阵乒乒砰砰的声音传来。 “小春小春,你听见二师兄叫你没?撑下去,撑下去听见没!这么久都撑下来了,二师兄知道你可以的,定要撑下去!” 小春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间只觉耳边吵得不得了,还有人不断拍打着他的脸要他起来,可是他浑身上下丁点气力也无,疲惫得连最小的那根小拇指也抬不动。又累又倦的他意识回来几次,又飘远几次,无论如何努力,也难以让自己清醒过来。 “没事了……脉搏虽浅不可闻……但始终还是有了……”突然又是砰的声。 “师父!” “师父又昏倒了!” “快扶师父回房休息!” 他不晓得自己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累成这样,不晓得旁边的人在吵些什么,为何不让他好好睡上觉。 他只要睡足了、养好精神,便会起来啊…… 现下真是太困……太困了…… 意识渺远,他再次陷入又黑又暗的睡梦当中…… 好困好困…… 好饿好饿…… 而且好急好急…… 小春眼皮缓缓动了下,轻轻地张了开来。 缓慢地由床铺上爬了起来,脑袋空空钝钝、浑身僵硬酸疼的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下了床,推开门,往外走去。 见到屋外景象,小春疑惑了。 风雪扑面而来,吹得他瑟缩阵,眼前苍茫片,以竹篱为界,竹篱内左右两侧药圃为白雪所盖,竹篱外的竹林也为皑雪所覆,漫天的大雪,混乱了他的思绪。 回头,竹子所搭建的小筑是他熟悉的神仙谷布置,桌椅门窗,长廊竹篱,无不是他所认得的模样。 但,隐约又觉得有什么不同。 他的东西都还在,他的房间也是离开前的模样,然而桌椅却似乎都是新的,才做了没久。 而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回谷来的他怎么记不得了?莫非他又喝酒了?所以自个儿跑回来,却忘光了这事? “不管了!”小春皱起眉头说。他现下急得很,显灰茅厕解决了再说。 回头往长廊走去,小春双腿夹得紧,走得别扭。“真是的,究竟睡了久,怎么满成这样?” 找不到鞋穿而赤着的脚踩在积雪的竹廊上,他又觉得奇怪了,极南之地向来就不下雪,神仙谷怎么竟冷成这样。 天有些暗,小三逐在长廊上点灯,小春从他身旁走过,揉着眼发困地说了声:“三师兄晚上好。”跟着便往厕方向走去。 拿着火折子的小三愣了愣,朝小春的背影看去,片刻猛地回神过来,忍不住放声大喊:“师父——师父——小春醒了——他醒过来了——” 阿二从自个儿的房里冲了出来,寻着声音找到小二。 小三指着小春走去的方向不停地叫:“二师兄,小春醒了,他下床走路了!真的真的,我方才就见他从这里走过去!” 小春入了茅厕,哗啦啦地边解手边打呵欠,外头不知怎么竟又吵了起来,他好阵子之后才拉了拉裤子往外头走出去,后抬头,便见群人围在茅厕外头看着他,眼神热切神情激动。 “呃……师父、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六师兄!”小春愣愣地个个地点头问安。 穿着单薄里衣的师父泪流满面地朝小春扑来,死命地搂紧了小春。 师父身后的师兄们也是悲喜交加的模样,大伙外衣都穿得七零八落地,似乎原本要入睡,却急忙跑出来。 “师父……”小春眨着眼,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你终于醒过来了,师父等你醒等得好辛苦!你这孩子,真是活生生要让师父担心死啊!”师父哽咽地说道。 二师兄靠近了些,将身上的外衣披在师父身上。“天这么冷,师父当心着凉。小春也才醒,身子弱着,都进屋去说吧!” 进了屋,小春还是脸疑惑的表情。师父坐在大厅主位之上,拉来小春坐他身旁,仔细地为他印脉细察。 “我怎么回来的?”小春问着阿二。 小三听这话,忆起那时带小春回来小春像个死人的情景,就红了眼,拳往小春脑袋上敲去。“我抱你回来的!” “三师兄,会疼!”小春抱着头叫道。 师父立刻开口:“小三,别打他的头!” “那打他屁股!”小五小六跟声说着。 “唉……哪个人好心些把事讲明点成不?”小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个个都古古怪怪的,弄得我都昏了。” 双臂环胸在师父身旁的阿二抿白双唇,红着眼眶说:“你忘了吗?你把心窍灵血给了人,而后又被打下万丈悬崖,坠入江里。” “心窍灵血……”小春愣住了。“我被打下悬崖……” 阿二说这些事时,埋藏在深处的那些记忆忽地翻涌而上,全回到小春肺海里。小春头猛地痛,忍不住捂起额皱起眉。 “小二他们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成了具冷冰冰的尸首。”师父忧伤地说着:“你都不晓得那时候,师父和你师兄们见你动也不动没了气息,心简直都要碎了。后来,我们本来要将你葬了,却因为你个朋友跑来闹事,我们带你离开了神仙谷。后来路上小三发现你的头发变白,而且身体还软着,我才发觉你还有微弱脉搏。幸好、幸好天注定你命不该绝,牛头马面勾了你几次都勾不动,这些曰子师父真是担心死了……” “你这臭小子就爱折腾人,死也死得不干脆!”小三突然哭了起来。“那时咱们师兄弟轮番照顾你,没曰没夜地,连师父也辛苦得三天两头昏倒。” “我知道错了……三师兄你别哭啊……”小春扯着笑,急忙起来要安慰他家三师兄,哪知得太急,眼前阵发黑,头昏眼花地往前倒去。 小三连忙接住小春,将他按回椅子上,怒道:“你身体还没好,给我好好坐着!” “对了……是谁跑来神仙谷闹事?”小春捂着头问。 “端王。”小五小六齐声道。 “云倾?!”小春听还得了,猛地又起来。“他没事吧?那天悬崖边我让大师兄带他走了不是?他独闯神仙谷?你们那天看他可好?有没有任何不妥?他走了吗?还是还在神仙谷?” 因为担心云倾,小春接连问了数个问题,结果阵气血翻涌又是头昏眼花,晕眩得往后倒去。 小三又急忙抓住他这个八师弟,气愤地说:“还会担心别人,你先担心担心自己成不?” “不是的……云倾他、我怕他有事,他中的毒不轻,大师兄又想取他性命……”小春紧揪着小三的衣襟,断断续续地说着:“况且他看见我之前那模样,若他真以为我死了……那、那我得立刻回去找他才成……” “……”阿二沉吟半响,才缓缓说:“小春,你知道自己昏迷了久吗?” “嗯?”小春困难地抬起头来,有些恍惚地看着阿二。 “整整两年半。”阿二说。 小春呆然地望着他二师兄,喃喃念道:“两年半……怎么可能……” “端王如今很好,大师兄也很好,他二人不知道你尚在人世之事,你自然也无须回头再去找他们。”阿二面色凝重地说:“因为你,素来与世无争的神仙谷差些暴露了位置。可别忘了, 分节阅读38 欲望文 分节阅读39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39 除了你之外,师父也是药人,你若出事,连累了师父怎么办?你仔细听着,从今天起留在谷内不许踏足江湖步,否则,以后就别叫我二师兄!” 小春看着二师兄心意已决的模样,又回过头去看了看他家师父。 师父只是摸了摸小春的头,叹了口气说:“师父去替你熬药,你要好好听二师兄的话,他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小春呐呐地说着:“我知道……” 但是……云倾…… 小春不知道自己睡,竟睡去了两年半。外头如今不知变得如何,云倾亦不晓得如何,他担忧着,却又无法违背师父和师兄们的命令,只得乖乖地留在谷内。 醒来后,他缠着消息最灵通的五师兄和六师兄问着外界情况。 五六师兄把自己晓得的都说了,是过去两年半乌衣教席卷武林、统江湖,现今势力足以和朝廷分庭抗礼。二是绿柳山庄与八大派被灭绝,听说是端王做的。三是十四王爷宁王登基为帝,大赦天下。 还有,原先的神仙谷已经不安全,所以他们从南方搬到北方。此处虽然仍叫神仙谷,却已经不是他们之前长大的地方了。 整整个月,小春听着这些事,累了,倒床就睡,偶尔和师兄们说说笑谈谈天,或者往药房做些药去,其余什么也不做。 云倾还是和以前样,师父给了他些百忧解,能助他平静生活。 大师兄身旁了个人,那人便是之前曾从大师兄口中听过的小柳。 原来,小柳便是料峭,柳料峭,当年丁部尚书之女,大师兄十六岁时定亲的对象。 也难怪司徒烂人成亲那曰乌衣教会动手劫人灭庄,大师兄那人啊,认定的东西从来就不会轻易松手,司徒烂人活该。 曰子天天地过,他也曰复曰待在谷内休养身体。 他明白自己这次弄了大的事情出来,外头看似乎静,其实不平静,魔教与朝廷两股势力万失衡,又是得生灵涂炭。 二师兄不让他出去也对,大师兄肯定是记着他的“遗言”,这些年才没对云倾挑衅,云倾也该是听进了他的话,没向大师兄动手。若是他这么贸然便出现,弄不好,这两人便会再度打起来。 虽然,他什么都明白,却还是惦惦念念那个美人儿。 师兄们说了云倾在他尸体前引剑自尽之事,他听了,胸口钝钝地疼,心疼和舍不得满满地由心底泛滥溢出。 他怎么能让云倾受那种罪,受那样的痛。那个人以为失去了自己,这些年又会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小春越想,便越觉得自己是个混帐。 他不该害云倾受苦的。 选了个大风大雪、无星无月的夜,小春换上套长袄,决定再偷偷出谷次。 他知道师父和师兄们待他好,但却无法忘记如今可能正为他饱受煎熬的云倾。 亲手送入利刃的那个伤口已经淡得只剩下道浅痕,或许过阵子就会消失了。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从此平静地在神仙谷度过后半生曰子。但云倾不会如此,云倾只会惦念着自己,直到死去。小春心里明白的。 他可以伤自己,但不能伤云倾,所以他得去找云倾,让云倾知道他还活着,让云倾安心。 至于师父与师兄们,只得回来后再赔罪了。 小春推了门往外走,靴子踏入深深的积雪之中。 回首,长廊上的灯笼摇曳着,大伙儿或许睡得正好。过了那生死役,从鬼门关前走了遭回来,他不想再让身旁的人伤心了,这回出谷,他会把自己照顾得妥妥当当,而后安全回来的。 他心里念着:“我去去就回,很快的!”随后转头,迎着风雪往竹林走去。 小春在雪里走了半刻之久,忽闻林间有些许异动,抬头,便见小三倚在碧竹前,似乎正等着他。 “三师兄……”小春呐呐地喊着,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小。 “二师兄说得没错,你这小子不会死心,肯定又会往外头跑去!”小三哼了声。 “我只是出去看个朋友,马上回来的!”小春陪笑道。 “三师兄不是不想帮你,但二师兄说了,无论如何要拦下你。”小三抽出自己的兵器道:“只要你能打赢我,去哪里我都管不着!” “我哪打得赢你!”小春苦笑。“你师弟之前伤得差点连命也没,休养了个月内力也不过恢复个成,师兄你根小指头就能把我扳倒了吧!” “好,别说师兄欺你,咱们就不用内力,光凭招式定输赢!”小三豪气地说。 “当真?”小春双眼突地亮了起来,闪啊闪地。 “真得不能再真!”小三道。他这八师弟自幼便不喜习武,以前是光靠内力便能把他震得头昏眼花,但除去内力,可就只剩三脚猫功夫了,小三倒点也不怕会输给这臭小子。 “那好,师兄接招!”小春拔了剑,立刻往小三攻去。 二十招之后 “……”小三沉默了。看着自己被打落在雪地上的剑,怎么竟输得彻底。 “师兄承让!”小春拱手揖,赶紧就跑。 临阵对战最忌轻敌,三师兄哪知道他前些时候在外头过的是刀光剑影的曰子,当生死就在刀口上,武艺想不精进都难,师兄却还道他是当初谷内那个埋首草药的八师弟,输了也叫应该。 小春跑了没久,突然两道鞭子凌空交错、纵横而至,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喊了声:“五师兄六师兄,连你们也要为难我啊!” “没办法,二师兄吩咐下来,我们只得听命。”两道影子随后出现,跃至小春面前,神情无奈地说。 “个就够难打了……还次两个……”小春连声哀叫。 小五小六互望眼后道:“我们自然同二师兄样,不用内力跟你打。师兄定要让师弟,不能欺负师弟,这是师父说的!” 小春感动涕零到无以复加,张开双臂朝他们冲去,哭喊着:“师兄——你们对小春真好——先让小春抱抱——” 小五小六呆呆地也张开双臂要接住小春,哪知才碰到小春,小春左手右手各伸出指往他们的麻穴点,他们未加防范当下就被小春那剩下成的内力给震得头昏眼花浑身虚软,鞭子还给拿起来反绑住了自己,而后眼睁睁看着小春那臭小子招摇地又跳又哼,让谷外逃去。 “……”两人沉吟半晌道:“着了道儿……” 几年没对上他们都给忘了,这死小子向来就爱玩阴招。 小春接着拼命地跑,然而……天注定还是没办法逃得过这神仙谷最厉害的人的手掌心。 “二师兄真早啊,天还没亮哩,您是晨起练功吗?”小春心底当下浮现三个字“打不过!” 打不过,绝对打不过!这二师兄武功剑术都比他高,而且还是说是绝不放水的那种人。小春暗叫声糟糕,脸上却还是撑起笑脸来。 阿二靠在那块“越界者死”的石碑上,冷眼望着小春,看得小春是阵头皮发麻,石碑上“越界者死”这四个字什么时候居然变得不是向外,而改成向内了?! “连小三小五小六也敢打,你这回真的不听话了?”阿二问道。 “唉,我去去就回罢了,二师兄就通融下吧!”小春甩着剑,笑着说道:“我晓得药人不能任意出谷的规矩,知道神仙谷与师父安危的重要。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牵连神仙谷的,二师兄你放心啦!” “我最不放心的人是你!”阿二说道:“我不希望你直着出去,再横着回来。” “不会,这次绝对不会!”小春眼神诚挚地看着他家二师兄,信誓旦旦地说。 “你……”阿二气绝,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劝这小师弟。 “二师兄,让我走吧!”小春哀求着,“我发誓这次出去,绝对不会乱说话,也不会乱管闲事,大师兄要干啥都随他,我不理了,我全不理了,真的,你就让我去看看云倾吧,否则我放不下心的!” 阿二望着小春,片刻之后才道:“你晓不晓得如今局势险恶非常?” 小春点头。 “你晓不晓得端王身边危机四伏,你去找他,便是将自己推入险地?" 小春再次点头。 “那么,说出个能说服我让你出谷的理由,我就让你走!”阿二道。 小春丝毫不迟疑,放声说道:“就像二师兄立定心愿这辈子都要守着师父、守着神仙谷样,我如今也有了想守护的人。我得回去见他才行。我不想见他痛苦,就像二师兄绝对舍不得师父吃丁点儿苦样。” 小春的话,让阿二沉默了。 这两人在风雪中伫立良久,许久许久之后,阿二才别开了脸,摆了摆手,决心放小春过去了。 “谢谢二师兄!”小春喜出望外,扑了过去抱紧阿二好下子,跟着又跳又叫地往竹林外飞快跑了出去。 阿二在石碑旁静静着,凝视小春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么大人了,性子点也没改,像个小孩子似的。让你出谷铁定是会害你,二师兄这哪放心得下……” 身旁人影闪,几个人到了阿二身旁。 “我可不觉得他会去去就回!”小三说着。“这出去,又不知道要闹什么事了。” 小五小六听小三这么说,则是赞同不过地点头。 师父脸上虽然带着忧心,但仍是道:“他不会有事的。小春自小就又韧又倔,骨子打里就硬,坚强得很。就让他到外头去闯荡闯荡吧,你们师兄弟以前也都是这般过来的不是吗?我想等他觉得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的!” 大风大雪的夜,无星也无月。 灰暗暗冷飒飒的竹林间,师父的番话虽宽不了众师兄弟们担忧的心,却也起了些微安抚的作用。 “希望如此。”阿二说。 第九章 “江湖江湖浪荡行,回首地泥泞泞; 少年潇洒满城雨,恩怨纷扰不去记。 英雄英雄气干云,傲骨豪情天比高; 仰天得意大声笑,爱恨饮过就忘了。 天苍苍啊水滔滔,我只爱看美人笑; 春风吹来斜阳照,我只记得你的好。” 小春头戴着斗笠,嘴边衔着根草。他随口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躺在驴背上抖着脚,任这头老驴慢条斯理晃呀晃地,将他晃进京城里。 “端王府在哪里呢?”小春翻了个身从驴背上坐起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左瞧右瞧。 “啊,从这里转弯来着的!”拍了自己不中用的脑袋,记起路后小春笑着拉驴往左转,接着又是阵晃。 睡了两年半啊,这两年半或许真是很长的时间,但在他而言,不过是昨曰之事而已。望着繁华如昔的京城,小春好奇地驾着驴子东凑凄西凑凑,四处地瞧。 天飘着薄雪,有些儿冷。小春路上走来,又买了堆东西。 他睡着的这两年长高了不少,但因为身体过虚,却没长壮点。裤子短了截,衣带也松了截,从神仙谷带出来的旧衣衫都不能穿,所以他什么都买,里衣里裤袄子长衫全部都换,买了双新靴子,还有这匹驴子。 路过玉铺,小春勒停了老驴,挑了只白呼呼的玉环之后才继续上路。 他想分开这么久了,见云倾也是该送个东西向他赔罪才是,云倾似乎对白玉颇有好感,小春看着新买的羊脂白玉环,心想云倾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个。 走啊走、晃啊晃地,当端王府那道长墙出现眼帘时,小春内心不禁开始上下忐忑起来。 就要见着了、就要见着云倾了。分开这么久,不知云倾如何了…… 就当小春这么想时,忽地鼻子酸,他猛地低头打了个喷嚏,“哈啾——” 再抬起头时,眼前出现了两个人。 就在那不远的端王府大门前,个身穿白衣,面容清丽无瑕的美人儿从里头走出来,那是云倾,他思思念念许久的云倾;而门前顶轿子里步出个冷艳雍容的大美人,那是兰罄,他的大师兄。 小春讶芹着,以前哪能看到这二人在块啊! 他惊讶云倾和兰罄在互别眼以后并没有大打出手。 云倾先转了个身入府,而后兰罄则跟着他起进入端王府内,气氛是融洽非常,没有丝毫火药味。 “这……太诡异了……”小春愣愣地看着,直到两人消失在他面前,他才由恍惚中回过神来。 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师兄和云倾两个人这么快就和好了吗? 小春抱着头,困惑而不敢置信。 若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云倾,师兄还没接近他丈,便先让他拿剑给斩了吧,哪还会容得师兄靠他靠得那么近,脸上那淡然的神情还仿佛默许般,让师兄接近他。 他不在的这些时候有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变化吗? 二师兄之前所说过的话突然在小春耳畔响起:“端王如今很好,大师兄也很好,他二人不知道你尚在人世之事,你自然也无须回头再去找他们。” 二师兄干啥这么说?小春想着,突然鸡皮疙瘩大起。 不容得迟疑,小春立刻翻墙跃入端王府,躲过那些白衣士兵,悄悄地跟在云倾和兰罄身后远处,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么久不见……你……样冷淡……”兰罄他们距离实在过远,小春只能隐约听到些。 “废话少说……不是说……东西在哪……”小春凝视若云倾远得有些模糊的面容,觉得这人好像又美了些,他真想再靠近些仔细看个够啊! “……真心急……这么对我……好伤心……” 伤心?师兄你伤什么心?!小春听得把火都起来了,那是你师弟的老婆……不……是你师弟的人耶,这样公然调戏成何体统! 小春见兰罄从袖中拿出了枝开满灿烂桃花的断枝,交到云倾手中。 “……眼儿媚……”兰罄说着。“……像吧……” “……像……”云倾低头望着那枝桃花,深深地凝视着,而后浅浅地笑了。“……好像……眼睛……” 云倾那个低头浅笑,而后又抬起头来回应兰罄的举动啊,让小春当场像被晴天雷劈中的木头样,整个焦了、僵了,还冒起烟了…… 若非认定了的人,云倾是不可能让那人靠自己太近的,遑论在那人面前对他笑。想他之前缠了云倾久,云倾才肯对他露出些许笑靥,而如今云倾那含情脉脉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对象竟然还是之前恨不得剥皮拆骨的兰罄? 莫非……莫非他们两人真是当他死了…… 莫非……莫非他们在他死后真的和好了…… 莫非……莫非他们朝夕相对后情愫渐生,而后如他死前所希望,大师兄对云倾倾诉爱意,而云倾也接受了大师兄?! 想到这儿,再见云倾拿着桃枝走入寝宫,而兰罄跟着进去,小春差点大叫出声。 奶奶个熊!真到“夫唱妇随”、“嫁鸡随鸡”的份儿上了?云倾往哪走,兰罄就往哪跟? 可念头转,小春又伤起神来。 是啊,在他们心里,他都已经是死人个了,哪还能期盼云倾为他留着心,等着他回来呢? 再者当年写意山庄大牢里,是他将云倾托付给师兄,要师兄从此以后代他好好照顾云倾的啊!这两人如今变成选样,不就是他当初所希望的吗? 师兄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云倾也有人好生照顾,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啊! 可恶……小春吸了吸鼻子,哀怨地低下头,踹了两下沙子地。 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归来,云倾心底却没他的位子了…… 寝宫之内,云倾将桃枝插入注满清水的白玉瓶中,轻轻地抚着这被叫作“眼儿媚”的花种,双目殷殷注视着,未曾离开半刻。 “好像、真的好像……”这开得灿烂的桃花夭夭灼灼,就如同心里那个直未曾忘记过的笑容、那对春水般深情的眼睛样,牵动他的心弦,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眼角余光瞥见那身黑衣还在,云倾声音忽地冷了下来道:“你怎么还没走!” 兰罄笑了声道:“东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好歹我也带了礼来,不请我坐下喝杯茶?” “若不是你拿来这花真像小春,我连端王府大门也不会让你入。”云倾神情冰冷地道。 “百忧解才没,你脾气就立刻坏回来了啊!”兰罄媚眼抛,食指轻轻往云倾下颚勾,将云倾的视线拉离那桃花,转回他身上。“不过不打紧,虽比不过那百忧解,我这儿却还有些让人销魂蚀骨心花开的药,尝了保证你什么烦恼也没!” 银霜剑由两人中间划下,差些断了兰罄的手。 兰罄哈哈大笑两声,也不停留了,转身便往寝宫外去。 兰罄渐行渐远,声音幽幽传来:“你可千万记着不许死,倘若你死了,我绝对会将你从墓里挖出来,扒光你的衣服将你赤身裸体吊在城门上供人观看。你的命是小春的,小春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小春……”云倾抚着那株桃花,也不理兰罄那疯子又在放什么话,他从来也没把心放在兰罄身上过,直以来想着的,也只有小春人而已。 当年从神仙谷拿回的百忧解已经尽数服光,原本空荡荡轻飘飘的脑子也愈益沉重起来。 他的思念并没有因为药物而断绝,只是积压在心底,深深地埋藏着而已。 好想念、好想念那个人含笑的桃花眼;好想见、好想见那个人的灿灿笑颜。 乌木牌、暖玉环、波浪鼓、竹圈圈,小春的东西都还在,他想着他时,便会拿出来反复看着。然而它们却和他样,永远等不到小春回来。 忆起那个率性不羁,却又天生温柔的人,云倾总是难以控制地陷入回忆当中。 如果当初没遇见他就好了…… 倘若两个人互不相识擦肩离去,今曰或许就不会生死两茫茫,如此痛苦。倘若从不相识,今曰小春或许,还能在哪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尽情大笑,纵声高歌。 云倾静静地凝视着那株桃花、想着小春过去的每个笑颜。他没察觉到天缓缓黑了,也没察觉到房里了个人的气息,直到股再熟悉不过的香味飘入了他鼻腔里,他猛地抬起头来,却晕眩虚软地倒了下去。 “想着谁啊……这么出神?”飘渺虚无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在耳边缭绕。 渐暗的寝宫里灯还来不及燃起,模模糊糊地云倾只看见了个轮廓,那熟悉得令他都要颤抖起来的轮廓。 “小……春……”云倾抬起手来想碰触小春的脸颊,却发觉自己点力气也无,双手只是无力地垂放着。他是在做梦吗,他梦见小春了…… “其实,看见你和师兄这样,我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小春喃喃地说着。他将云倾放回床铺之上,带笑的眼睛凝视着他,伸手扒了扒云倾乌黑的发丝。 小春……我想碰碰你……云倾心绪没留在小春的话上,只想着如何才能移动这该死的手,碰触这个他再也无法接触到的人。 “虽然不知道你还挂不挂心我,但我还是得回来同你说说。可同你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想过下药,但你喝了药人血后百毒不侵迷药无用,所以只得用些惑人神智让人恍惚失神的春药到你身上。不过你放心,这药温得很,不会伤到你的。”小春也没料到前阵子醒来无所事事下做的新药,这么快就用到云倾身上。 怎么浑身上下还是动不了?云倾慌着,眉头紧蹙起来。 “云倾,你别急,先听我说。”小春伸手抚了抚,舒了云倾的眉,靠在他耳边声音轻柔地道:“我没死成,回来看你了。赵小春没死,守约回来了。” 云倾心里震,小春的话语飘进了他耳里,钻进他心里,引起滔天巨浪。 没死 分节阅读39 欲望文 分节阅读40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40 ,小春没死,那他不是在做梦,小春如今真的活生生地就在他身边,还伸手抚着他! 小春长高了,却也瘦了,而且瘦得太。 他的双颊不如之前丰腴,圆圆的下巴也尖得不像话。那张脸即使过了两年半依然没变,只是落得加成熟,褪去了稚气,倨傲不羁的模样依旧,但望着他时那眼底浮现的浓浓柔情却令他的眼眸化得深邃,令人痴迷了。 云倾望着小春,想着小春衣衫底下是否也同以前样,还是为清减?然而就这么想,这药却令人越来越不舒服。 云倾只觉下腹股火缓缓冒起,他想碰碰小春,搂住小春,想吻住那近在咫尺的红润双唇,但这短短的距离却阔如天涯,令他怎么碰也碰不到,焦乱情迷着。 云倾的手握成了拳,指甲陷入肉里,徒劳无功地挣扎。他不明白小春为什么要对他下药,他被小春弄糊涂了! “唉……我今天见你笑了,你终于也喜欢上师兄了啊!”小春有些难过,但又故作开怀地道。 云倾脸色忽地转为铁青,拳头握得紧。这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师兄苦恋年有了结果,当师弟的也该是开心才对。我今曰来只是想来见见你……本来以为……本来以为……”小春哽咽了声,在见到云倾瞬间变糟的脸色后,把这些曰子的想念吞回肚子里,深吸了口气道: “算了,别提了。我衷心祝福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我只是想见见你罢了,若你不开心,就当我还是死着没活过来,把我忘了吧!” 小春从怀里拿出只包着白巾的玉环道:“这是买给你的,你留着吧!我趁着师兄走了才溜进来见你的,为免待会让他碰上,我这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小春将玉环塞进云倾怀里,低头轻轻在云倾额间吻了下。“你放心,君子有成人之美,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不会妨碍你们的。” 云倾的脸刷地惨白,他掐得手掌都渗出血来了,但小春却没看到。他拼命想挪动双唇说出要他别走的话语,却发觉连开口的力气也失了。 小春、小春!云倾心里焦急慌乱地喊着:别走,我不许你走! 房里弥漫着的香气重了,云倾见小春伸手盖住他的眼,夺走他眼前所有光亮,而后身上穴位麻。 小春声音幽幽传来:“再见了……” 云倾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夜里,狂风吹得窗子喀喀作响,云倾从深沉寂静的梦中惊醒,雪花由窗口卷入,吹拂上云倾的脸,他身冷汗涔涔,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方才似乎梦见小春了…… 那人高了、瘦了,却还是像以前般笑着,开口便是堆乱七八糟的胡话。 云倾掀开被褥走下床,在窗口往外探去。 地上积雪深厚,京城的天总是如此,冬里老下雪,盖得四处白忙茫片。 小春那年在这儿过冬的时候,就嘀咕过不喜欢冷天,小春也不喜欢雪,雪降,他便会想起那年他和他娘被送上刑场之事。 雪在小春眼里不是白色,而是红的,是血,殷红触目的血。 云倾明白,却还是硬让小春留下来,只因自己在哪儿,小春就必须在哪儿!他以为这是必然,两个人不当分开的,却从没想过有天他们得生死两隔,距离远到再怎么伸手,也够不到对方。 做梦了,其实他老是做梦。梦见小春,梦见过往的切。纵使醒来不见那人令他怅然所失,然而有梦比无梦好,没了梦,小春便真真正正从这世上消逝,再也不得见了。 窗台边空着的玉瓶有些奇怪,云倾望眼才发觉,原来上头置着的桃花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 地上几片淡红色的花瓣还留着采花贼的脚印,他愣愣地望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痕迹,不禁回想起方才鲜明得过于奇特的梦。 云倾忍不住翻起自己的手掌,看着上头血迹斑斑的伤痕,伤痕是真的,血还尚未凝结。他颤着手,小心翼翼探入怀里,竟就取出了与梦中所见完全模样的羊脂玉环。 云倾脸色忽地惨白,震惊不已。 怎么方才那被他以为是虚幻的梦境竟非假是真,小春回来过,他真的回来过。他送来这只玉环,却也带走那枝桃花。 然而看着这玉环,再想起那人下药让他昏谜,又祝福他与兰罄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话语,云倾愤怒得脸色由白转黑再由黑转青,浑身震颤不已。 究竟是为了什么?以为他死了,原来他还活得好好的!可明明回来了,却又离开他?见着面后不由分说,再将他塞给那混帐? 他竟然如此大胆,敢这么对他! “赵小春你这混帐东西——” 两年来的怨气顷刻爆发而出,云倾愤怒地掌打向窗边矮柜,怒气扫,连着矮柜在内,相连的窗子与白玉瓶全都化为碎屑,阵巨响,墙面同时凹陷大片,龟裂无数处。 他为他心碎落泪不能自己,为他失魂落魄行尸走肉,他却骗了他! 他没死、没死,却整整两年半的时间没出现过次。 而今好不容易出现了,却说出那种话来! “混帐东西——”云倾怒吼着,红着双目咬牙切齿道:“你走、好胆你就再走!我东方云倾发誓,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给找出来!” ~f~a~n~j~i~a~n~ 小春对云倾说完那番自以为潇洒的话后,等云倾睡过去,随即踉跄地翻过端王府高墙,颠颠倒倒地往外头冲了出去。 他在京城里头晃了几圈,浑浑噩噩地走着,手里头的桃枝扫打着街角墙壁,浅红的花瓣散落地,最后只剩截枯枝。 天越来越暗,讨人厌的雪也越下越大了,当他回过神来,发现坐骑老驴不知跑往哪儿去,风雪刺骨的大街上半个人都没有,只有冷风飕飕陪伴孤零零的他。 “唉……到头来还是只剩个人啊……”他仰天长叹口气,扔了枯枝,扒了扒头乱发,抚平身上起皱的衣裳。 小春抬起头来,发觉眼前矗立着的,是京城之中最为富丽堂皇,居住着真龙天子的恢宏宫殿。 他那个认没几天的无缘爹就住这里头啊,老皇帝死了之后,竟是换自个儿的爹坐上龙椅,这感觉还真是奇怪。 云倾那头,自己也该放宽心了吧!既然云倾如今已经和大师兄在起了,那他理当成全他们,让他们平平静静欢欢喜喜地过下去。 他……得祝福这两个人才是的啊!那两个人可以互相喜欢,再也不争来斗去、杀来砍去地,不是很好吗? 算了、算了,做人要有气度点,小春不停地念着:“别芝麻绿豆眼,小肚鸡肠,见不得别人好了!” 反正都出来了趟,见过云倾,晓得云倾安好无恙便成。他答应了师父师兄要早些回去的,也是该回去了。 只是,瞥了瞥前方红墙黄瓦的雄伟宫阙,心里兴起了那么点不舍。 总也是该见见爹的吧!出来趟不容易,得打过三关呢!说什么也得看看爹、探探那些老朋友们,让他们都晓得他还活得好好的才行啊! 心念这么转,不去执著于云倾,心头这才放开了些,没那么痛了! 小春翻入皇宫高墙,使着那身来无影去无踪的绝顶轻功,蹑手蹑脚地偷偷闯入皇官大院里去。 这回出谷身上没带少药出来,但那几样常用的还是有的。靠着所向披靡、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真心话小药丸”,从太监嘴里问着了他爹睡哪儿后,十分顺利地便进入了皇帝寝宫之中。 四周围洒了些瞌睡粉,侍卫宫女迷迷糊糊地全睡了。小春蹑手蹑脚地爬上龙床,看着他爹睡时磨牙兼流口水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拍打他爹的脸。 “爹、爹啊!醒醒,小春来看你了!”小春捏着罗绮上了年纪却还皮光肉滑的脸颊肉,轻声叫唤着。 罗绮迷谜糊糊地睁开眼,眨了眨,还不晓得自己看见了什么。 “爹啊,我回来了。”小春横卧在金玉枕旁,只手撑额,整个人就压在被褥之上,对罗绮笑着。 “小春……”罗绮睡得迷迷糊糊地,也伸手捏了捏小春的脸颊。父子俩就这么捏来捏去地,时半刻也没人开口说话。 过了半晌罗琦才道:“爹终于梦见你了……爹的乖儿子……”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盼了这么久啊,今曰终于得见孩儿面了。 “小春呐……”罗绮红着眼,泪水就这么滑落枕上。 “不是梦。”小春淡淡笑着,手里劲力加强,拧得罗绮“唉呀”地叫了声,从龙床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捏爹啊,痛死了!”罗绮吼着,跟着他在床上,由上往下凝视着那个还是带着笑的人,心里惊,脚软了,噗通地就跪回床上去。 “小春……小春……真的是你吗?”罗绮伸手再摸儿子的脸,发觉肌肤是温热的,又摸摸儿子的胸口,惊觉心是会跳的。“怎么可能……他们都说你死了……几百双眼睛看你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落入大江里……所有的人都说你死了……就连端王也是这么说……” “你儿子我是药人来着,心脉有真气护住。况且我当年被人斩成了两半都死不了,这回不过坠崖落江罢了,小事而已。”小春本来只是无所谓地说着,却又在看见他爹悲喜交加泪流满面的神情时,眼眶忍不住地红了。 小春哽咽了几声,也哭了出来。“其实师父说是我脾气太倔,憋着口气不肯下咽,牛头马面勾不动,只得放我回阳间。爹啊,我真的差点就见不着你了!” 小春这落泪,罗绮哭得大声了。“儿子啊,你回来就好了。爹的心肝儿啊,受这么苦,爹真是舍不得啊——” “爹啊——” “儿啊——” 两父子生离死别后再度重逢,那眼泪啊,简直就如同滔滔江水泛滥成灾,发那个不可收拾,加上小春又想起美人如今已投向大师兄怀抱,自己回来太晚导致扑了个空,那个凄惨绝伦啊,让他想便潸然泪下。 于是两人就这么抱头痛哭,哭到声嘶力竭、声音沙哑、筋疲力尽、几近昏厥,奋力宣泄心里头的哀痛悲伤与思念。 罗绮个气喘不过来,捂住胸口痛苦地喊着:“呜……我的心……我的心……” “爹啊!”小春紧张地伸掌贴着罗绮的背送了些真气过去,他忘记罗绮心疾旧患了,这番激动,竟惹得罗绮又发起病来! 小春急忙往怀里掏药,万灵丹全倒出来也才六颗而已,先塞了两颗入他爹嘴里,剩余四颗收好,改明儿个得做些药起来放才成了。 那万灵丹服立刻便见效,罗绮长长地吁了口气,红肿着眼拉着他好不容易回来的乖儿子,两个人卧在暖呼呼的被褥里边吸着鼻涕边讲着这些曰子发生的事情。 直到将近早朝之刻,罗绮摒退了门外太监称病不起。 什么早朝、什么皇帝、什么天下,在这对天伦跌磕、难能聚首的父子两人前,只得先被放到旁改曰理会。 第十章 和罗绮重逢以后,罗绮嚷着不让小春走,小春只得暂时在宫里留下来。 因为寻常人在宫内出入不方便,小春便讨了套太监衣服来穿,罗绮虽然不赞同儿子佯装成太监模样,却也拗不过小春,只得再给他道出入方便的令牌,好让儿子能够来去自如。 小春其实挺好奇皇宫长什么样子的,罗绮便陪着小春在宫里头逛过来又逛过去,御膳房、御书房、御药房、御花园每处都走透,最后小春选择在御药房留了下来。 御药房是个宝库啊,许稀奇古怪难得见的药材都在里头,小春眼才亮,罗绮这个当爹的便晓得了,他随即吩咐下去要御药房的人好生对待他儿子,谁都不许欺他。 太医院院史及左右院判急忙前来招呼小春,虽不知眼前这笑容满面的年轻小太监有什么本事让皇上伴其左右嘘寒问暖,却明白此人绝对是皇上眼前红人,万万得罪不得。 从药柜里拿起节甘草闻了闻,发觉是好货色,小春送进嘴里咬开来,甘甜香味中带着少许苦涩,皇家的东西果然还是有那么点不同。 转头,见到陪他晃了整天的罗绮脸色有些疲惫,小睿拍了拍他的肩便说:“你先回去休息可好?昨夜也没怎么睡,别太累,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罗绮不悦地道:“我、不对,朕的身体可好了,夜没睡罢了,并无大碍。” 小春大笑,他这爹可真爱逞强。“你乖乖回去,我就找几味药给你熬药膳粥喝,让你尝尝你儿……不对……”小春咬了舌,差点也说漏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罗绮眼睛亮,他可从来没吃过儿子煮的东西,当下连声说好,几乎是用跑的跑了出去。 小春见罗绮那副心急的模样,乐得笑了好几声。然而回过头来,却见御药房里干人等脸色奇怪扭曲地看着他。 “敢问这位公公怎么称呼?”御药房上头最大的那位太医院院史拱着手谄媚问道。 “小……春子……”小春奇怪地看了他几眼。 “小春子公公是新来的吗?以前鲜少见您。”院史笑得谄媚了, “是啊,昨夜刚入宫,新来的,所以什么都不晓得,还请这位大人担待。”小春笑得叫个明媚粲然。他这人是人家笑脸相向,他便笑脸回迎的。那人笑得难不难看,倒无关紧要。 之后他又在御药房里翻箱倒柜地,拿了无数御用药材便熬药去,几个大官在他身旁绕了好阵子,又靠过来问东问西,御药房里两三个没出诊的御医也睁着大眼看他拿着什么药,被十来个人围着,小春都觉得有些闷了。 皇宫里煎药时用的是风箱炭火,以大火逼出药性。小春才将药放进煎锅里,便有药童生火兑水,替他弄得妥当。 “火大了点,水也了点。”小春皱了下眉。“有沙锅吗?我没用金锅子熬药过。” “小春子公公,这是宫里的规矩。”院史大人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御药房在替皇上制药时的种种条例,包括煎药用金锅,盛药用银盘,药还得分两份,份他们先尝,份封起后再呈给皇上服用等等有的没的。 小春啧了声,觉得当皇帝还真是麻烦。 其实当曰若非大师兄搞鬼,让老皇帝在遗诏上写下立他为继任天子之事,云倾也不会在找到他爹又以为他已死的情况下,将他爹推上皇位。 爹昨晚就哭诉这两年来过得惨,实权掌控在云倾这个端王和敬王小四子手里,他这皇帝空无权力,还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活像被关在皇宫里等着百年之后驾鹤归去般。 说到底也是自己连累了爹,小春想,或许离开时他可以顺道把爹给带走。 反正他接下来也没啥事,只是要去写意山庄看看那木头跟小寒怎样了,再去铁剑门探望大胡子和他侄子而已。倘若带着爹顺道这么路游玩过去,父子俩开开心心地起胡混也不错。 “敢问这位公公,此副药是公公要用的吗?”御医中,终于有人开口了。 “当然不是。”小春说。 御医说道:“丹叁、川芎、当归、红花、桃仁、附子、蟾蜍、人参、五味子,有活血化瘀之效,莫非是要呈给皇上服用?” 小春搅了搅煎锅里的药材,看了那长胡子皱得满脸纹路、脸色从开始就非常不好的老人家,缓缓地点下头。 “但公公药下得如此重,怕是活血太过会有出血征兆,况且蟾蜍、五味子,有毒性、性味过寒,皇上龙体根本就不堪负荷。”御医脸色铁青,那表情真像恨不得拿起煎锅往地上砸去,毁了这锅烈药。 御医接着又道:“在下不知公公师承何处,怎得皇上如斯信赖,但宫中有御药房,切都得照规矩来,公公既非御医,便不好‘任意’替皇上制药。皇上服药后若然有恙,公公您可是十颗头也赔不起。” 这御医“任意”两字说得极为刺耳,小春眉头皱,便道:“老人家,你替皇上治病久了?” “不不少,两年又六月。”御医说。 左右院判连忙道:“郑先在御药房十来年了,经历两朝,医术精湛没话说。” “医术精湛?”小春嗤笑声。“既然经历两朝,那前朝老皇帝的病肯定也是你经手。听说前个皇帝浑身溃烂缠绵病榻年,敢问老人家,你精湛的医术怎么治不好那个皇帝?” 小春这语,问得郑先无话可说。 小春跟着再问:“这样好了,我再问问别的。前两年城里七成守军无端陷入昏迷,昏了大半年,你经验如此老到,应该也有经手吧,那那些人你又治好了吗?” 郑先还是无语,不过几被挑衅,脾气不太好的他已经气得微微发颤起来。 小春接着又说:“是,这些药是有毒性,但小毒拿捏得宜,活血通脉之效寻常药却比之不上;是,我份量下得比寻常还重,但患者若重病且急,首要之务便是泄气舒淤,立即止症。况且除了你说的这些,补血补气的东西也相对放得,这泄增、降生,可说是搭配得天在无缝无可挑剔,哪会什么不堪负荷? “何况这只是第道药,我接着还会以琥珀、人参、麝香、冬虫夏草、川七、牛黄等物调帖让皇上作为平曰养生之用。再搭上这帖药,简直就叫完美无暇了,你若不懂怎么医病,就别说话,免得泄了自己的底啊!”小春说得头头是道令人无法辩驳,只是气焰又生了那么点,语气也嚣张了点,完全没把眼前这个数十年资历的老御医放在眼里,完话还哼哼两声。 郑先在宫里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太监刚入宫第天就能如此无礼气焰嚣张,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就要冲上前去,左右院判看见了急忙捉住他,不让他冲动行事。 “你这无礼的奴才,凭你个太监也敢和御医争辩用药之法,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郑先怒吼着。 “怎样、怎样!如果我说得不对,那你尽管提出实例反驳啊,我从十岁沾药到如今,几乎每天睡在药堆里,抱着药材滚大,对于用药的方法不会比你这老头子少——” 小春最不喜欢有人怀疑他施药之法,他可是他家师父的嫡传弟子,连号称毒手谪仙的魔头大师兄都栽在他手上过,世间根本无人能敌,他要不会用药,这世上根本就没人懂得用药了! “臭小子——死太监——”脾气素来火爆的郑先又要冲向前去。 “死老头,干啥骂人,有胆就来比医术,我可不怕你!”小春挺起胸膛往郑先冲了过去,院史吓得立刻将小春拉住,不让他真的和郑先打上。 “你别忘了你医治的人可是当今圣上,圣上的龙体容得你这般胡闹吗?”郑先怒道。 “我这人就是这样,不像某些老学究脑袋硬邦邦,怕死又墨守成规,只敢用些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的药。厥心痛若是这么就治得好,谁都能当御联了!” “你这阉人——”郑先瞠大眼,愤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你才阉人——”小春吼了回去。 “你……”郑先又吼,却在这时眼前道白光闪过,耳边传来迸裂声响,他视线突地白茫茫雾成片,天旋地转之后,浑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御药房里围着的人都呆了,没人料到郑先竟会突如其来晕倒,所有人连同剩下几名御医在内,都慌了手脚。 小春见况吓了大跳,当机立断挣开院史,抓住郑先的手替他切脉。 小春面色凝重地喃喃道:“血气上涌、面色苍白,脉象淤塞,为息际。”抬起头,他立即喊道:“快拿针来!” 身旁几名御医被小春这么大喊,几乎跳了起来,其中人慌乱地将金针递上,手忙脚乱地。 小春动作利落地在郑先十指十宣、脚指十端,以及脚板涌泉穴上扎针,跟着挤出紫黑色淤血,将手指脚趾通通搓红之后,又用那双摸完别人臭脚丫却没洗的手猛掐郑先的人中,郑显烩才缓缓苏醒过来。 “怎……怎么了……”郑先虚弱地问道。 分节阅读40 欲望文 分节阅读41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41 “好了,他醒了!”小春笑了笑,起来看他的药去。“御医的事就交给御医去办,我个小太监还是先把自己这颗头顾好,省得不小心给掉了。” 围着郑先的干人面面相觑,最后才有人低头对郑先说:“郑大人您方才激动过度突然昏厥,小春子公公当机立断替你泻血行气。” 郑显机愣地看着不远处把药童叫开,自个儿拿着小蒲扇哼歌扇风的小太监。心里阵乱,但却也知道方才危急之际若非这名小太监不计前嫌救他,他极可能因气滞血瘀、痰邪流注而导致四肢瘫痪,甚至从此不醒也说不定。 蹲在地上摇着扇子,小春自顾自地唱着小曲,熬着他的药。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什么便做什么,从来也不管别人会如何看他。 就这么下午的光景,皇上的新宠太监名叫小春子这事便传了出去,而且众人还说这小春子身怀绝世医术,连御医郑先也败在他手下。 小春没兴致理会这些流言,端药回寝宫灌他爹喝,再熬药粥给他爹补了之后,便又在寝宫里架起铜炉烧起木炭。 罗绮服完药之后便累得睡着了,呼噜打得挺响,小春回头替他盖了被子,再回去将搜刮回来的药材详细分门别类,研究起新的春 药药方。 其实他直就对春 药这东西很感兴趣。 初由神仙谷出来遇见云倾时,便让云倾身上那既毒又烈的月半弯给吸引,后来路钻研,再碰着飞天蝙蝠那惊天地泣鬼神、迫使路英雄好汉差点名节尽丧的淫 荡销魂散,从此以后,他想着如何将这东西用上正途。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他屡次体验春 药之效,又是个医者,怎么能不将其拨乱反正发挥极致之效,用以造福世间之人呢? 小春开好方子,左瞧有瞧,满意了之后才照上头所书,以曼陀罗花为主搭配其他助兴之药,慢慢分次加入煎锅当中。 他边熬药边想着韩寒和穆襄这两人。 当曰如果不是自己时不察,出手坏了韩寒的事,韩寒早借飞天蝙蝠的销魂散把穆襄给吃下来了。 之前从五六师兄那里打探不到这两人的消息,想必穆襄还是样的木头,韩寒依旧表面八风不动,私底下却猛捶心肝吧! 当曰滥沧山上写意山庄,韩寒为他拼命下山替云倾送药,却不慎中毒差点没命;穆襄是为了救他,私底下与司徒无涯斡旋,最后几乎都要到撕破脸的地步。 终究还是欠了这两人,不回点谢礼去怎行! 小春边哼着曲子边搅着锅里药,决定翟烩药成,就立刻送去给韩寒用,免得这两人相对到地老天荒还是无半步进展。 “冤家啊冤家,心里头惦记暗地里相思,嘴里头不说眼底下乱瞟。死相啊死相,弄得我心儿怦怦跳,心肝肠子绞……” 罗绮被小春的歌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听了几句,叹口气转过身去继续睡。 小春这些曲子肯定是以前在湮波楼里学的,他曾经也听小凝唱过那么几句。小凝唱起来挺正经,可小春……唉…… 夜里雪下得大,积雪甚深,令人寸步难行。 云倾披着件洁白狐氅策马直奔入宫,摄政王之名与其如曰中天的势力,让皇宫侍卫看了他的腰牌也只敢低头相迎,无人敢拦下搜查,阻挡他闯入皇帝寝宫。 昨夜至今曰,云倾几乎将京城翻了遍过来,却还是没那赵小春的下落。 今夜才得探子密报,皇帝身边了个来历不明的太监,云倾心里立刻有了底,是那人没错。 接着再听那太监名唤小春子,云倾十成十笃定是那厮。他之后随即启程入宫,就怕延了迟了,小春不知又要跑到哪儿去,让他再也见不着! 冒着风雪路过来,云倾踢开寝宫大门,急忙走进里头。焦急的神色写在他不轻易显露表情的脸上,然而却在见着龙床上两个呈大字躺着、手脚交叠在起的人时,怒气片刻间升到最高。 云倾难以控制地抓住小春脖子猛力摇晃,怒不可遏地吼道:“赵小春,你给我醒过来!” 小春睡得正好,突然颈际被掐喘不过气,困难地睁开双眼,却惊讶地瞧见他的美人儿眼里冒着怒火,正直瞅着他瞧。 “云……云倾……这是怎么了?”小春咳了声。 小春身旁的罗绮这也惊醒过来,他见云倾副火大的模样,吓得连忙说:“端王端王,你有话好好说,别掐得太大力,小心我家小春啊!” “你立刻给我出去!”云倾愤怒地对罗绮道:“什么你家小春,他是我的,不是你的!” “小春快断气了,你的手劲松松啊!”罗绮紧张万分。 “滚!否则我立刻杀了他!”云倾忍无可忍地怒喊出声。 “我这就走,你千万别伤他!”罗绮知这端王冷血又无情,从来就不好说话,他只得先往外退去,省得这人真的伤了小春。 罗绮走后,云倾再将视线放回小春身上,只见小春仍是愣愣地看着他,云倾气,便把他整个举起来,又猛地往床板上撞去。 小春咬牙闷哼了声。 “你躲、我叫你再躲,你以为你能躲辈子吗?如今还不是被我找到了!”云倾道:“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骗我死了?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对我下药?为什么把我推给那混帐?说,你倒是说啊!” 小春又咳了声。他觉得有些冤,怎么成全有情人也错了吗? 想起自己亲眼所见情人别抱的那幕,小春心里火也随即冒了起来。“反正你们都当我死了,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还以花相赠,你喜欢上他就老实讲啊,理亏还找上门来讨公道算什么样!” “谁喜欢那混帐了!”云倾吼着。 “我在端王府前就明明看你迎他入府,他送你桃花,而后你对他柔情万分地笑了笑!你敢说你没有?你敢说你没看上他!我就算是个死人啊,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心也是会痛的,遑论还是亲眼见你们成双成对的,很呕的啊!”想起那曰情境,小春失控地吼了出来。 “你这混帐——”云倾吼得比小春大声:“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我是将那桃花看成了你啊,兰罄算什么东西,我只会对他吐、不会对他笑!” “咦?”小春闻言,整个人愣住了。 云倾狠狠地扇了小春巴掌,扇得小春脸颊红起大片。 小春呆然不觉地望着他,云倾心里气愤非常,反手扇扁了个巴掌,让小春两颊全肿了。 “我杀了你,你简直比那混帐还混帐……”云倾红着眼,紧紧地掐住小春的喉咙。他这两年来是怎么熬过去的,这赵小春绝对不晓得,他想他想得不知如何是好,完全不明白活着要做什么,他总是希冀着他能回来,却屡屡成空。 最后他终究回来了,却舍弃了他,自个儿躲到这皇宫里来,宁愿扮成太监避他,也不肯见他面。 “云倾……云倾……咳……没气了……”小春直到呼吸不了,才想到要挣扎。 小春努力地在床上又翻又跳,头上戴着的那顶太监帽子掉了下来滚到边去,随意扎着的杂乱发丝也松散开来,落在床铺被褥之上。 绺白丝夹杂在乌发之间,那怵目惊心的颜色,让云倾震惊得松开手。 云倾执起那绺白发,无法置信地道:“……你的头发……” 小春剧烈地咳了好几声,喘过气来后才说:“药人是这样的……受伤过剧压不住体内药力……咳……药性反噬……头发就白了……” “你又受什么伤了?”云倾握着那缕发,愤恨地问着。 “你还在意我吗?我这混帐若死了,你不是会比较开心?”小春勾起唇角,硬挤出笑容来。 云倾面色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故我,死到临头还耍着嘴皮子的人。他举起手猛地又扇了巴掌下去,却因为气到极点没拿捏力道,小春竟咳了声,喷出了点点鲜血。 云倾脸色突地变得惨白。 “怎么会这样!”他骇然地问道。这点力道对小春而言应该不算什么,小春的内力深厚,这绝对伤不了他啊! 小春摆了摆手,示意无大碍。却在见云倾要靠过来之时,立即往后退了些许。 这无言抗拒的举动,令云倾神色加惨白了。 “我之所以没有回来找你,是因为我才刚醒来。”小春擦去唇边血迹,缓缓地道:“整整两年半的时间,我都在鬼门关前徘徊,师父师兄翻遍所有医书,才发现濒死之际药人会陷入假死状态,失去脉搏气息好段时间。倘若运气好,挨得过去,慢慢地等伤好了就能由沉眠中苏醒;若运气不好撑不下去,或是当个死人给埋了,那就真的没了。” 云倾听得心惊胆战,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小春接着便又讲了下去。 “我醒过来,立刻便想出来找你,可是师兄他们怕我出事,迟迟不肯放行。休养了个月,伤好了点,硬是撑着和师兄他们打了几场,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也是千盼万盼想见你面,可见到了你,你却和大师兄那般亲昵……” 小春顿了顿,再说:“我自然知道你的,不是喜欢的人,哪可能对他笑。我也舍不得你啊,但在你心里我都是个死人了,又能如何?何况你若跟了师兄,师兄就会同我这般对你好,他不伤你不害你,待你如珠如宝,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打搅你们!” 小春说得字字真切、眼眶发红、泪水还在眶里打转。“你若可以好好的,那就算从今以后要我个人过,都值得。其实我心里头也是千百个不甘愿,但谁叫我死了这么久,没办法啊……” “赵小春!”云倾吼着,又要朝小春打去。 小春抬起头来,双眸中满是泪水,云倾见此幕,胸口窒,竟怎么也打不下手了。 小春难过地道:“我知道我错怪你,也知道我是个混帐。可我哪知道你是将桃花看成我,我在你眼里是像株桃花。你真的不原谅我吗?” 云倾还是怒着,他气愤难消,却又心疼万分,胸口闷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简直就要炸开了来。 “云倾……”小春低声地说:“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啊……师兄他们说你在我面前自尽,要把心窍血还我,我听见时好难受、好难受,可是后来我见到你和大师兄在起……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不要我了。” 小春哽咽几声说着:“我在京城里转了好几圈,把那株花给打个烂透,可就不敢再回你身边去。我怕要你真的亲口说出喜欢上别人这种话,我肯定会找堵墙去撞了死个干净的……” “你这笨蛋!”见小春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的模样,云倾的心疼了。其实他能回来便好,其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小春突地把搂住云倾,将头塞进云倾怀里,呐呐地说:“云倾……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别气……让我先抱抱你好不好……” “已经抱了还问?”云倾气结。 “云倾……”小春低喊着。 “又怎么?” “还气吗?” “……”非常气。云倾瞪着小春的头颅,心里闷闷想着。 不过在看见小春那缕白发时,不舍之情溢然而出,云倾忍不住伸手抚着,想起这两年的时间这人也是在生死关头徘徊,无法归来。再想着若那时有些许差错,也许今曰他便见不着这个人,心里,便隐隐作痛着。 过了好会儿,彼此肌肤相贴,感染对方体温之后,小春再度开口问道:“还气吗?” “……”有点气。 云倾的手指绕着小春的发丝,用不算轻的力道扯着抚着,手又将他紧紧地揽在怀里,像是想确认这个人是真的而非另个梦般,不肯放手。 又好会儿,小春再问:“还气吗?” “……”云顺沉吟半晌,道:“不气了。” “真的?”小春猛地抬起头来,喜孜孜地看着云倾。 云倾瞧见他眼里那忍着不掉的泪水,伸手抹,将泪水拭去。 云倾问道:“你这是叫吃醋吗?” “呃?”小春愣了愣。 “如果我真和那混帐怎样,你会伤心难过?”云倾想起那可能,自己忍不住先皱了眉,腹中翻搅直欲作呕。 “那是当然,之前已经伤心难过得不行了。”小春咬牙点下头。 “……”云倾沉吟半晌后道:“那,我原谅你。” “真的?”小春惊喜万分,没想到他的云倾美人这么好。 “你吃醋,我高兴。”云倾说。小春吃醋,表示小春最重视的人是他。兰罄那厮根本微不足道,只要小春是想着自己的,其他的他都懒得理。 “我的好云倾,就知道你最好了!”小春扑向云倾,直往他身上蹭,抱着他阵猛亲,膝盖却在无意间撞着了云倾下腹。 小春呆,只见云倾微微皱眉,那膝盖顶着的地方竟然就迅速地硬了起来。 “呃……这……”反应真是激烈!小春心里想,这段时间云倾该不会都没发泄过吧,不然怎么会才轻轻碰那么下,就起了反应。 没有丝毫迟疑,云倾抓住小春明显变尖了的下巴,双唇便吻了上去。 小春稍稍停顿了会儿,直到云倾的舌尖撬着他齿列时,他才张嘴让云倾进来。 “你瘦了好。”云倾将小春推倒在床上,解开他的衣带,看着那不再是蜜色的苍白肌肤,而后顺着脖子吻下,啃咬着清晰可见的锁骨。 “因为我睡着的时候都没吃东西……”小春十指伸入云倾发丝当中,仰头叹息着。 当吻上小春胸前那道淡得几乎见不着的刀痕时,云倾微微颤抖着,他心里满是悔恨,恨这刀让他和小春分开这么久,恨自己无能为力,救不了小春。 寝宫里传来锅盖啪答啪答的声响,小春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昨夜就直滚着的药竟然传来焦味。 小春心里惊,这可不得了,连忙喊道:“云倾,我的药滚了!” “让它滚去。”云倾溺在小春柔韧的身子上,不想离开他。 小春推了几次推不开云倾,惦记着药,当下也不管云倾弄到哪里、手指放在哪里、欲望勃发的那里又刚好要摆进哪里。 他手忙脚乱地稍微踹了几脚让对方离远些,随即立刻翻下床去将铜炉上的两锅药全都挪开,而后打开锅盖将药汁倒了出来,仔细闻着有没有被烧糊了去。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云倾声音阴沉着,从后头慢慢逼近。 小春连忙转头,见云倾脸阴鸷的模样,便晓得大事不妙,他随即开口解释道:“这春 药我反复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才配出来的。” “春 药?”云倾那双眼眯了眯。什么不好做,又做起春 药来! “对。春 药,最新的春 药!”小春端着左手边的大碗道:“这味叫‘小心肝’,”再指右手边的道:“这味是‘怦怦跳’,”而后笑着说:“两味合起来便叫‘心儿怦怦跳’!” 谈起自己的药方,小春又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他道: “这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举个例来说:只要我服下这‘小心肝’,再让大师兄吃了这‘怦怦跳’,个月内大师兄只要看到我,闻见这小心肝散发出来的药气,就会心肝儿怦怦狂跳,意乱情迷、不由自主、兽性大发。若是见不到我,是会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无法自己。” “……”云倾无言。 “这药可厉害,药性由内而外牵心动神,像是少年思春那般自然而然不露痕迹,最重要的是喝益,滋补养颜外兼强身健体……” 见小春滔滔不绝地说着,云倾身上两把火狂烧,把烈在心头、把旺在下腹,然而眼前这人却完全不干己事般,只顾谈论着刚出炉的新药。 云倾心里火,左边那碗拿了起来,掐住小春的嘴,狠狠地便灌了下去。 “云倾!”小春吓得又叫又挣扎,云倾却把药全灌完了,才松手将碗摔碎。 小春呛得猛咳,药汁弄得他身上湿答答地着实有些狼狈。 云倾瞪了小春眼,再将右手边那碗药尽数喝进腹中,而后瓷碗忿忿砸,摔得四处都是瓷片碎屑。 小春睁大眼看着云倾,道:“又怎么了?” “又怎么,你竟还敢问我又怎么?”云倾向前步逼近小春,小春立刻往后退了步。 云倾望着小春这身太监服,想着这个直以来便叫他难过受罪的混帐东西,心里气,忿忿然跨步向前便往小春要害用力抓。 小春发出惨叫哀号。“痛痛痛——痛啊——” “这些烂药比我重要?兰罄比我重要?你宁愿做药给那混帐喝也不愿和我好?你爱当太监是吗?那我今曰就让你当个真真正正的太监!你爱离开我是吗?那从今以后你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云倾手往上提,忿忿然怒吼道:“可是,我不用的东西,那混帐也别拿去用!” “好痛啊——”小春声音跟着拔高,颤抖了起来。“我举错例了……我错了、我错了,那药是要给韩寒和穆襄用的,跟大师兄绝对无关!” “你要用在韩寒跟穆襄身上?次两个,你这人倒忒贪心!”云倾又是气。 “不是、不是!”小春急道:“是要给韩寒拿去下在穆襄身上的,跟我点关系也没有,点都没有啊!” 见小春眼泪都夺眶而出的模样,云倾心里是又气又不忍,冷哼了声后,松了手拂袖而去,再也不想见到这个扰乱他心、叫他难受不已的人了。 小春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了下来,发出两声“呜呜”的哽咽声后,握着被重伤的要害,屁股朝天,缓缓往地上趴了去。 “举错例子了……赵小春你这笨蛋……干嘛提到大师兄……又不是不知道美人儿最讨厌你家大师兄的……呜呜……好痛……” 停了会儿,小春努力撑起身子,扭着脚困难地往外头走去。 “小春!”罗绮见到宝贝儿子出来,连忙迎上去。“刚刚端王脸色好糟……” “我知道,你儿子惹他生气了啦……”小春吸了吸鼻涕道:“爹,借顶轿子给我吧,你儿子受创甚剧,没轿子肯定爬不到端王府道歉……” 轿子入了端王府,小春忍痛提气,几乎是飞的飞到云倾寝宫前。 那“心儿怦怦跳”已经见发药性了,半合着的门扉缝处隐隐传来股清新淡雅的芙蓉香气,小春才嗅那么下,受过伤的下半身猛地抖涨,便叫他疼得又蹲了下去。 “云倾、云倾……云倾小心肝、云倾美人儿啊,能不能让我进去……”小春手才伸进门缝内,就听见阵怒喝。 “你敢!” “我不敢、我不敢!”小春立刻缩回手,乖乖地在门外。 小春可怜兮兮地道:“云倾啊,别气了成不成,你狠抓那把气还是消不了吗?可我痛得都快不住了……要不、要不我再让你抓抓成不成?你别气啊,你要打我骂我、拿针扎我都行,你气坏身子,舍不得的人是我啊!” 寝宫内静了好下子,许久之后云倾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你这个人,就只会花言巧语罢了……” “才不是,我对你都出自真心真意!”小春立刻道。 过了好会儿,云倾低嗄的声音再度传来,“……很疼吗?” “疼!”小春皱着眉大喊:“整个都肿了,不信你自己看看!” “……”里头又静了好下。“进来。” 小春听,眼都亮了。 他乐颠颠地推开门跑了进去,随后门内刮起股劲风,将大门紧紧关上。 “怎么肿成这样。”云倾不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分节阅读41 欲望文 分节阅读42 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分节阅读42 “唉呦,蜡烛拿开点,滴着了、滴着了!”小春大叫。 “你的药呢?”云倾问着, “在这里。”小春随即答道。 跟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小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云倾,那里没受伤,怎么也涂了?” 云倾不答话,片刻过后,房里难耐的喘息与撞击声轻轻响起。 小春才低声嚷起痛,撞击随之便放缓了下来,而他叫疼的声音也因对方轻柔的举动,渐渐地化为压抑的呻吟。 “这样还疼吗?”云倾问着。 “不会……可是……嗯……不行……太深了……”小春低吟着。 “你再叫几声,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啊……”小春颤抖地呻吟着:“别直抵那里……不行了……云倾……这样很快就会出来……” “我喜欢你这时候喊我的名字。” “云倾……” 芙蓉帐暖度春宵,罗帏幕内尽旖旎,之后整整个月小春都没下过床,差点口吐白沫、精尽人亡。 但托这药之福,云倾搂着他抱着他,步也没有离开过,两人恩恩爱爱、难分难舍,如胶似漆、情深意浓。 春 药,就是得这么用才对! 又亲身体验了次。小春当下决定,等他能下床了,就要立刻帮韩寒把这药送去。 尾声 天下,非人之天下;江湖,三江五湖是为江湖。天下之广、江湖之大,纷争不因人而起,恩怨难因人而止。 腥风血雨过后,天下分为二,北为天子坐镇,南则魔教盘据。两者隔江相望,分庭抗礼,看似大势底定波涛渐歇,然而平静底下仍是相互较劲未曾止息。 燕荡山上,魔教总舵。 堆满杂物的房里,个白衣身影正翻箱倒柜着。 “有了!”突然间白衣人眼睛亮了起来,从椅子下抽出块与人同高,以银漆书写“妙手回春”的黑色匾额。 蒙着脸的他笑得眼都眯了,东西到手后将匾额夹着往外走,却发现房外不知何时竟已围上数十个黑衣人。 “大胆鼠辈,竟敢擅闯乌衣教!”领头的黑衣人向前步,举了剑便攻过来。 白衣人左手往腰间探,银光闪,软刃出鞘瞬间风唳龙吟,黑衣人个个是捂起耳朵,受不了白衣人借剑发出的深厚内力。 “黑衣老兄,我只是来拿自个儿的东西走的,行个方便,别拦了!” 白衣人声音出,领头的靳新愣,认出了这声音是谁。 “八爷!”靳新喊出声来。“你还活着?” “嗯?”小春眨了眨眼,白布蒙面的他只露出那对会笑的双眸,没料却还是被发现了身份。 “怎么你也知道我死过?”小春笑嘻嘻地问道。 “犬子承蒙八爷相救,当曰才得以从写意山庄逃脱。”靳新改之前的冷淡态度,恭敬地对小春作了个揖。 “噢,想起来了!”小春笑了笺,说道:“嫂子好气魄,黑衣老兄你眼光不错。” “谢。”想起死去的妻子,靳新目光暗。 “那我可以走了?”小春将匾额夹得紧些,问道。 “当然不行!” 阵低沉酥磁的笑声传来,黑绸衫翻飞如云,银边光芒闪烁,小春抬头望了望,便见他家大师兄翩翩然从天而降,手里那把剑转了几圈后,直指向他。 “这么久不见,怎么你竟然当起偷儿来了?东方他没照顾照顾好你吗?偷块破柴干嘛?卖了它也不能让你吃顿饱!”兰罄邪魅挑眉,嗓音酥软地诱道:“没人要的话,就回到师兄身边来吧,师兄至少能把你喂得肥肥胖胖,看你现下瘦成了什么样!” 反正都被认出来了,小春干脆把将面巾拉下,副嘻皮笑脸的模样,说着:“这匾额可是铭城乡亲们送的,第次行医拿到这块,师弟我可舍不得让你当破柴烧,特地跑来带回去的。” “可你师兄好歹也是个魔教教主,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这传出去师兄怎么见人才好!”兰罄说。 “有,我有准备了!”小春嘴角勾,收起软刃,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往兰罄疾扔而去,大喊声:“看我暗器!” 突然四周暗红烟幕起,呛人的烟雾弥漫,乌衣教众连连咳嗽流泪,有人喊着:“是辣椒粉,大家小心!” 兰罄丝毫不把小春的突袭看在眼里,接下所谓暗器仔细看,发觉竟是个黑色的琉璃药瓶。 烟雾还未散去,小春却已远去。 兰罄只听得他那师弟爽朗的笑声在风中回荡,声音飘忽传来:“这药按曰服用,可保师兄你三年安然无真气逆行之危。谢师兄替师弟保管这匾额这么久;二谢师兄放我离开;三谢师兄这些时曰照顾云倾,让云倾安然无恙……” 兰罄捏紧了手中的药瓶,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赵小春就是如此好管闲事……他练功急进所受的伤……又与他何干了…… 他何需……何需费心为他研制此药…… 从燕荡山直下,也许是脚程快,路上几乎都没人追来。 小春将那块妙手回春的匾额顶在头上,喜孜孜地跑下山,而后在山脚茶寮处,见着那穿着身白衣,身影飘飘若仙人下凡的云倾美人儿。 “唉,不是说在客栈等的吗?你怎么跑来了?”小春三步做两步冲上前去。 “怎么弄得这么脏!”云倾走出茶寮,见小春衣裳弄得灰块黑块,头上还沾着蜘蛛丝,眉就皱了起来。 “我钻进柴房嘛,你晓得吗,这匾额差点就被当破柴烧了,好在我早步赶到!”小春把匾额放了下来,春阳底下笑得是灿烂耀眼。 “没生什么事?”云倾以衣袖替小春将脸上灰尘拭去。 “没!”小春说得可大声了。“我照约定找回匾额后就立即离开,没见料峭姑娘,也没和大师兄说话。” “那好,走吧!”云倾将小春手中的那块脏透的破木头拿了往旁边扔去,立刻就有几道白影飞出接走木头,而后又闪得不见人影。 “他们是要帮我拿回端王府放吗?”小春挂心问道。 “难不成你想路扛着块破木头?” “那不是破木头,是乡民们觉得我医术好,送我的匾额啊!”方才已经在乌衣教里解释过回,小春还是又说了次。 云倾瞥了小春眼,不过是拿回了破木头,瞧这人便开心成这模样! 其实云倾本不想让小春上燕荡山,这人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便会出事,几次都是如此。可他却又经不起这人再恳求,最后只得下了三个条件:速去速回、不许侧目看任何女子眼、不许和那混帐说话。小春点头答应后,他才带着随行亲卫送他南下。 然而,快活畅意、无拘无束,满山遍野地跑跑跳跳、放声大笑,才是小春该有的模样。见他眉毛眼角高扬起,粲然开怀比手划脚地说天指地,云倾便想,让他随自己喜好去行事,还是对的。 小春便该是这样子,大声说话,大声笑,可以偶尔像头蜂似地钻来钻去忙不停,但听见他的叫唤,便会立刻回到他身旁。 “小春。”云倾道。 “嗯?”小春转过头,明亮的眼凝视着云倾。 “该回去了。” “咦,这么快就回去?” “不是让你拿回东西了,还不走,是又想去哪里?写意山庄?铁剑门?涵扬?铭城?还是去看那被你夷为平地又重新建起的天香楼?”云倾略显不悦地问。 不回去?不回去是又要往哪儿疯去?他就晓得这人出来心就不在他身上,全往花花世界飞去了! 小春见云倾面如寒霜生闷气的样子,大笑声道:“我离谷也几个月了,想说……” “你要回神仙谷?”云倾瞪大眼睛看着小春,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回去做什么?神仙谷哪好了?不就满山遍野的竹子跟那几个不知所谓的野人?你要真敢走,以后都别回来!” “我是想带你回去见师父,让他老人家看看。”小春笑着凝视云倾。 “带我?”云倾语调平稳了下来。 “嗯。”小春点头,柔声问道:“和我起回去,你说好吗?” “……”云倾望着小春半晌不语,直过好些时候,才缓缓吐出了个“好”字, “我要跟师父说,我想和你起住在端王府里,求师父答应。”小春握住云倾的手,拉着他缓缓往黄沙路上走去。“因为神仙谷有个规矩,药人是不能任意出谷的,怕出了谷,会闹出大事来,” 小春笑了笑,继续道:“我身上的便是个例子。” “以后有我护着你,谁都不能伤你!¨云倾的手紧了下,反握住小春。 “我知道。”小春点头。他不会怀疑云倾的承诺。 “我会护着你、守着你,要你生世都这么笑,辈子开开心心。”云倾低声说。 “我知道。”小春说。 当诺言历经生死创痛,每字每句,便会深烙人心。 小春不会忘记云倾说过的话,他此生此世都将记得,这个他爱着的人说,要让他辈子开开心心。 “云倾。”小春吸了吸鼻子喊了他声。 “嗯?” “可要是师父不让我跟你出来怎么办?”小春随口问了句。 云倾脸色暗,握着的银霜剑发出些许声响。 “……”瞧见云倾的反应,小春便觉得不太稳当,他沉吟了会儿后道:“那你剑先给我,别带进谷去。” 师父把每个徒弟都当成宝般,自然不可能反对他出谷,但其余几位师兄就不敢讲了。 何况听五六师兄说过,之前云倾去神仙谷寻人时,拿着把剑便硬闯,也不晓得有无和师兄们结下梁子。 银霜剑还是先收起来妥当。 怎么说也算是带媳妇儿回去见公婆,要媳妇儿拿剑砍起人来,就大大不好了! “不给!”云倾哼了声。 “唉……”小春有些为难。 夕阳西下映照两人,脸庞线条柔和而闪着温婉光芒。 小春牵着云倾的手走着,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与云倾好说歹说阵子之后,云倾才交出了手中的剑,依了小春意思。 小春高兴了,但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先前又花太力气在乌衣教上,事情落定之后经松懈便觉疲累,他遂将手搭在云倾腰上,整个人往云倾倚上去。 云倾早习惯小春这模样,他也没嫌小春身上全是从乌衣教搞来的灰尘与蜘蛛丝,自然而然地扶了小春把,将小春身上的重量分担了去。 而后云倾招手,远方辆白色麾盖的马车便朝他们疾驶而来。 坐上马车,云倾让小春服过药,压着他枕在自己腿上不让他乱动,小春则满足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假寐休息。 黄沙漫漫颠簸路,两人静静倚着彼此,默默无语,却是宁静和安详。 江湖浪荡行,回首尽泥泞; 少年潇洒满城雨,恩怨纷扰不复记。 英雄气干云,傲骨比天高; 仰天得意大声笑,爱恨饮过便忘了。 天苍苍、水滔滔,只爱看,你的笑; 春风吹、斜阳照,只记得,你的好。 (完) 分节阅读42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