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撩集团》 分卷阅读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 《官撩集团》百里涂鸦 文案: 大周皇帝郁泱,前世拥有一个窥测他神器二十余年的佞臣,上比董卓下比和珅,结党营私,妖颜惑主。重生后,秉着扶正压邪要从娃娃抓起的理念将佞臣的邪癖扼杀于摇篮。帝国风气走好,然而可气的是,一本正直的佞臣长大后,属性更诱人了。 ——“谁特么在我的秘戏图上(da)画(ma)衣(sai)裳(ke)!” ——“是圣上。” 安逸七窍生烟,目定帝宫,牙咬切齿:“拿我那把开过光的狼豪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弯了你却直了 ·招蜂引蝶受 × 驱蚊避虫攻,双向暗恋,低级权谋,风格欢脱 ·这是一个先逼弯从良而后又逼良从弯的故事 内容标签: 重生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泱,安逸(莫追) ┃ 配角:一群鸟 ┃ 其它:架空历史 第1章 新婚燕尔 大周二十年,鹿都。凌晨,大雨倾盆。 老太监迈着急碎的步子闯入未央宫,诚惶诚恐地跪在殿外。“禀太后,广禄宫出事了!” 皇帝新婚大喜,文太后心头一等一的大事终于解决,贪喝了些酒,一时半刻醉意未去,意识还朦朦胧胧,慵懒地撑起上身,问道:“什么要紧的事?” 老太监战战兢兢:“皇后他…” “岂有此理!” 文太后听完太监的禀报,活活惊回了一丝神,勃然大怒,掀帘而起,披上一件大氅来回急步。“将皇帝和…把两人带来!” 一众侍女吓得齐齐跪下,底底的垂着头不敢支声。谁能料帝国的喜事竟成了皇家笑话? 老婢女关雀上前替文太后将大氅系好,宽慰道:“陛下的心性太后是清楚的,陛下平常最忌恶这等事,定是酒后失了性子。” 老太监亦是懂事的人,连忙道:“燕尔新婚,陛下高兴,喝得酩酊大醉,洞房前已分不清人和物了。” 关雀想方设法稳住文太后:“想陛下还没清醒,太后这会子去拿人,日后教陛下颜面何存呐?不如趁陛下未醒之时,单独把皇后…处理罢。” 文太后思考片刻,点头道:“将那人带来。” 老太监:“是。” 安逸迷迷糊糊中被人从床上拽走,耳边有争执的声音,听得模模糊糊。太监拣起地上的绸子将他不堪入目的身体包裹了起来,半拖半架的送往未央宫。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天地间亮了一瞬,只见空荡荡的宫闱深处行走过几个人影和一道拖地的三米长红绸。 太监撒手一扔,安逸重重的跌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宫殿里灯火通明,他乏力地撑起额头,抬眼看到了面若冰霜的太后,知觉摊上了大事,埋下头去,又被太监拧住下巴,生生抬了起来。 安逸如落汤鸡一般,湿淋淋的红绸紧贴身躯,映衬恰好的轮廓,一双红透的眼眶欲滴出血来,发了狂似的摇头,却喊不出一声冤枉。 这身段和品貌,着实教人倾慕生怜。若不犯事定是驸马的不二人选。 文太后愣了一下,那是一副似曾相识的面孔,然而被酒麻痹了的脑子使她没有在安逸的模样上刨根问底,而是冷厉道:“你是何人,胆敢冒充皇后,受何人指使!” 安逸紧紧拽住绸子,意识尚未完全清晰。他是冒充了皇后不假,可本是要逃的,却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身子不听了使唤。他的崩溃程度丝毫不亚于文太后,他心有伊人,并笔直如柱!而皇帝,且不说男女不沾,若清楚是他,不把他剁成肉泥才怪。皇帝最好忘了,要是记得与他有鱼水一欢保不齐会自宫以求“出淤泥而不染”。 安逸惶恐地退缩着,不置一词。 文太后一掌桌案:“不说话?赐酒!” 几名太监上前将安逸摁住,老太监持一杯毒酒走来。 安逸脑海忙浮出一丝救命线索,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太后饶命,有阴谋!” 文太后亦察觉到了猫腻,可无论安逸是否无辜,即上了皇帝的床,便是个牺牲品。为维持皇家的声誉,他必死无疑。 文太后无情宣布:“明日,即称皇后命薄,不慎摔亡。” 安逸被狠狠扼住了嘴巴,一杯烈酒灌进去,流落了两行寒泪。 罢了,安逸安详地闭上双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大周二十七年。 徽州骆城,大运河沿岸一座繁华的城市,水路四通八达,陆路纵横交错,是帝国的咽喉之地。往来畅通则生意无阻,生意兴隆自然物阜民丰,所以骆城历来又有“小鹿都”的美誉。 既然是昌盛之地,则免不了有鱼龙混杂的地方。陈南码头边上依山而泊的巨型船阵便是徽州最大的黑市,称作“不夜城”。顾名思义,市集灯火通明,昼夜不息。这里的买卖往往是上不得台面的交易,大都有赌博性质,如赌石,贩卖古玩、盗取之物、舶来稀奇等。商客中多有异族商贾、江湖人士,毫不按正常套路行事,更不乏权大势大者,官府力不能及,所以黑市自成帮会,负责秩序的维持。条律不多,简而言之即:掩面入市;买卖自愿;不可闹事;货物只要踏入不夜城,便只论真假价钱不论出处,一旦交易成功,买卖双方便再无瓜葛,卖家无须承担货物带来的任何后果;出了不夜城,持货物者是遭官府捉拿还是遭恶人追杀,帮会一概不管。 不夜城虽近在码头,寻常百姓却从不敢踏足。因为黑市偶有纷争,或以江湖规矩处理,或帮会自行清理门户,江面上时有浮尸。百姓望而生怯,觉不夜城里都是大胆狂徒、异族走卒、江洋大盗之类,战战兢兢,恨不得避而远之,但对其中的奇珍异宝却迷之又迷,趋之若鹜。 近日,骆城沸沸扬扬。因为不久前不夜城出了一件罕品,安俾直的画作——《拙荆戏子图》。 安逸,说得好听一点是迁客骚人,说得难听一点是痞子嫖客。岁及冠年,他取字“俾直”,译为:众所周知的直,所谓“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外人都道他自诩廉洁正直、大公无私,但其中的奥秘估摸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人品不敢恭维,但丹青却是一绝,是大周首屈一指的一级注册画师。 从来文人雅士多无聊,事事都爱判个高低上下,倒腾出个名次来。如翰林七贤,按品学排下来依次是:车鹮、郁泱、景鹤、陆鸽、袁鹗、孟鸢、陈酉。安逸虽是第一画师,但架不住情操太低,又早早退出翰林院,寂寂无闻,世人皆以为他放下“屠刀”,所以不在排名之内乃情理之中。再者,入选翰林贤士的才子都品相绝佳,而安逸脸上长有毒疮,烂了好半张脸,只得遮面具示人,从没揭过,面相最差,拉低了整个皇家学府的颜值。据说大周十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 七年那次雅试,考核的内容是琴棋书画及文章,安逸是倒数第二名,因此被翰林院开除。至于倒数第一名是谁,皇家口密,不得而知。 兹品行不佳,卖相寒碜,不得名列实乃实至名归。然而纵是口碑极烂,安逸却拥有追捧者最多,上至王孙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凡思春男女无不尊他为闺宝。假以人气排行,拥有无数信男信女的闺宝敢称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 安逸打骨子放纵不羁,作画也一样,从不追求至善至美,一笔一划、一暗一明,几乎每一个色调都恰到好处,不温不火。然而就是这样随意的挥毫泼墨,落笔时竟浑然天成,细微之处流露真意,反而达成了至善至美。 车鹮曾感叹他:“俾直心中有女人。”这句话并非道安逸心有佳人,而是道所有女子在安逸眼中,都是美好的。 偏偏这种思想龌龊、顽劣低俗的浪子,作画却清高,不论达官显贵踏破多少道门槛求他妙笔,他说不画便是不画,因此结下了不少的仇。 至于为什么说他龌龊低俗,因为他交友不慎。作为翰林学子,从不缺良师益友,而他偏爱市井,逛花街、赏美姬、玩戏班子…在灯红酒绿中结交一挚友,名丁鹭,花街里的说书先生,禁丨书作者。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人一见如故、臭味相投、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举国第一词人景鹤称两人乃“江山之渣滓,社稷之毒瘤”,可见两人荼毒多深。 古有伯牙绝弦,今有采微绝笔。自安逸“与世长辞”,丁鹭便金盆洗手,从此《阴阳构精大观》一书成了他烂尾的绝唱。 两人双双匿市,于百姓而言真真是失了床头读物又丢了春闺画册,惹得思情的人儿眉头蹙出了好几道愁纹。 如今安氏画作重现于江湖,那个丁鹭会不会“活过来”? 信男信女还哪能镇定,喜大普奔,搅得骆城乌烟瘴气。 酒肆中,酒客也津津乐道。 “听说那《拙荆戏子图》是几日前画成的,还没来得及装裱就出手了,只卖五十两!啧啧啧,不知谁这么好福气,撞上了这等彩。” “画上除了两行思妻的小诗,并无章印落款,我看未必是安俾直真迹。安对画偏执,向来亲自装裱,不喜旁人插手,谁要是碰了他未完成的画,他必将画烧毁。且不说这些不合理,全当他放宽了心,可他的画曾经千金不换,如今岂会为五十两折腰?” “那幅画经由大师鉴定,实乃安俾直真迹。估摸是画未作成便被盗了去,流入了不夜城。听里头的人说,《拙荆戏子图》几经转卖,如今卖价一千两!这才几天呐!” “这么说安俾直在骆城?” “安七年来了无音讯,为何突然出现在骆城?” “在不在不得而知。我昨日壮了胆子去不夜城探了那副画,啧啧,实在有趣!画中一女子在书房逗黄耳,身穿侍女衣饰,应是哪家丫头,栩栩如生。取名‘拙荆戏子’,实在让人费解,莫不成安俾直的爱妻是一名侍女?而戏子…难不成两人的爱子是一只狗?” “依安那玩世不恭的性子,娶一名侍女为妻正常。我看‘戏子’的‘子’非指儿女,按生肖来看,子指鼠…” “哈哈哈,这位兄台,这哪里是逗鼠,按你的意思画名应该叫《拙荆戏戌图》才对。” “暴殄天物。”莫追拾起桌上的鸡腿咬进嘴里,美滋滋地嚼着,挤进人群,插嘴道,“说不定那只狗就叫‘耗子’呢?” 莫追是酒肆的小二,来打杂已经两月余,挣的钱不多,但待遇优厚——能拣客人吃剩的酒食吃。酒肆规格较高,来往是体面人士,出手阔绰,不愁他们能吃个干净,运气好的话还能赚一笔不少的赏钱。 这几日街头巷尾都是谈论安俾直的声音,莫追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他厌恶安的为人,世人越是追捧,他越是反感,又不得不迎合酒客,撑起皮笑肉不笑的面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有什么好稀奇的,那个安啥玩意儿一来,各位爷都冲不夜城去了,觅香阁的姑娘们还不得寂寞死。我看呐,画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如谈谈花房美姬来得有趣。” 一名穿着颇为讲究的酒客捋须哂笑,指着莫追:“你小子——低俗!” 他低俗? 莫追心底冷笑,他能有安俾直低俗?他口头上虽喜欢谈论美姬,但那是招呼客人的伎俩,而安俾直是实打实的撩弄女人,不知轻薄了多少姑娘。说句公道话,他是个本本分分的男人,有个心仪的女人——厨房里那个温婉大方、雍容能干的厨娘,名叫罗三娘,年三十有五,丧偶,无子。 初遇三娘,莫追就认定她是他命里的女人。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触,小鹿乱撞、情窦初开,放眼十里,姹紫嫣红。他发誓,等攒够了钱,就风风光光的娶罗三娘回家。 老板娘走过来,磕了一下莫追脑门,拿他说笑道:“怎么不稀奇?一百来个你都不抵那一幅画,若是有一副安俾直的画挂在咱们店里头,我下半生就不愁没生意咯。” 莫追心不甘情不愿的讨笑道:“是是是,原是我孤陋寡闻,哪位爷若是买下那幅《拙荆戏子图》,可别忘了拿来给大伙长长见识!我也好临摹临摹,挂在大门口上。” 老板娘:“得了吧,就你,别亮出来笑死人。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莫追就说了一句微词,便被酒客从晌午笑到了打烊,临走前还被老板娘叮嘱道:“日后人前不可再非议安俾直,别扫了客人的雅兴。” 莫追“哦”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走回家去。他对安俾直从头否定到尾,除了画。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丨庭花。 莫追眼中,安俾直便是《泊秦淮》所指的亡国罪首。身为官僚大夫,却成日纸醉金迷、纵情声色,恬不知耻! 莫追仰天长叹,大有忧国忧民之势,狼嚎道:“天道不公,为何要让一双丹青长在他身上!给我一技妙笔还你一个太平盛世啊老天爷!” 哗—— 一盆洗脚水从道旁的阁楼倒下来,浇湿了他全身。楼里一妇人正教导儿子学词认字,道:“儿,听见了没,这便叫痴人说梦。” “娘,孩儿懂了。” 莫追顿了足,隐忍地抹掉脸上的水,朝阁楼嚷道:“小屁孩,叔也教你一个词,叫妇人之见。” “呀哈你个小痞子!”楼上女人粗鲁地跑出来,拿着柚子皮冲莫追砸去。 莫追见状连忙拔腿跑开。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整理了一下顺序,所以改个新坑。这篇文想说仿明朝来着,但是对明朝不熟,所以…就当我没说吧,嚯嚯嚯! 第2章 拙荆戏子图1.0 “腹肌呀,我回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 来了,给你买了件过冬的衣裳和一些宣纸。”莫追推门而入,将从酒肆打包的饭菜搁在桌上。 腹肌正经儿叫傅讥,法号圆慎,莫追叫他腹肌叫习惯了,偶尔还叫小肚子。两人本是修云寺的和尚,三个月前被迫还俗,住进了这间三十平米的小破屋,勉强能遮风避雨。 傅讥从里屋出来,面色不悦,坐到桌前吃晚膳。 莫追皱起眉头:“给你买了件衣裳,怎还板着一张脸,什么事教你不开心了?” 傅讥:“你赌钱了。” 莫追无语笑了笑,插起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赌钱了?” 傅讥从怀里取出一只绣桃花的小荷包,粉丝的,置在桌上。“今早洗衣裳的时候,从你兜里找到的,一共三十五两,你哪来的钱?若是不义之财,赶紧还给人家。” 傅讥是个老实的小沙弥,错就错在有莫追这样的舍友,若不是近墨者黑,他还能在寺庙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哪怕每日挑水担柴,起码日子扎实无忧。 莫追眼睛忽的瞪亮,拾起荷包数了数里面的钱,果真有三十五两,给人打杂半年都攒不到这么多钱,可到底是哪来的,绝不能告诉傅讥实话。莫追咳了咳嗽,道:“我这不是手头正紧,图个运气小赌了一把,结果还赚着了。”说罢,连忙将荷包往怀里收。 傅讥:“圆季,不可再赌了!” “听你的听你的。”莫追频频答应,转头走进卧室,搜索被子里的东西,愣是找不着。 傅讥从怀里拿出一枚黑色面具:“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莫追一看,捂额:“你小子怎么这么调皮,这是偷盗,你犯佛门戒律了。” 傅讥:“你去不夜城赌钱?圆季,你最好不要去招惹是非,若是被官府撞上,你小命就没了。” 莫追抢过面具:“不夜城哪会有官府的人?你是没去过,根本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我早想带你去瞧瞧世面,就怕你这么劝我。诶,既然你知道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去?” 傅讥挡在莫追身前:“不准你去,就你那胡作非为的性子,终有一日会闹事的。” 莫追惊愕,懵逼地指着自己:“我胡作非为?我什么时候胡作非为了。” 傅讥抓住莫追双臂,苦口婆心道:“你平时是好,可你发起酒疯来根本不是人你知道吗?你连我们为什么被驱逐下山都不知道。” 莫追:“我知道,不就是酒后失言,骂了方丈几句。是住持没度量。” 傅讥:“听听,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莫追来了兴致,坏笑道:“那我当时说了什么?” “懒得跟你说,辣耳朵。”傅讥将莫追往屋里推,然后紧紧栓上了门。 莫追威胁道:“你拦不住我的,你不说我可要去了。”他一直好奇当日说了什么诳语,竟能把一向宽容隐忍的住持气得离地三尺。 傅讥无可奈何:“成成成,我可以说,但你得答应我今后再不去不夜城了。” “我答应你(才怪)。”莫追老老实实地坐到桌前,听傅讥娓娓道来。 那日如往常一样,两人同圆净师叔一块下山购置米粮,恰逢傅讥二十生辰,三人暗搓搓的去酒肉了一番。师叔是个花和尚,座右铭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莫追更不用说,半路出家,带发修行,两人早早把傅讥给带坏了。三人时常偷偷摸摸跑下山寻肉吃,除了不忌食倒也没犯什么其他戒律。莫追那日兴起,多喝了几盅酒,昏眩中开始疯言疯语,满口艳丨词,而后竟然唱了起来,还颇有文采。 师叔赞道:“诶,想不到圆季你还是个文化人呐。” 三人身上酒气未散,不敢直接回寺,便拐道去一潭清池洗浴,不巧几个青云观的姑子正在戏水。 举头三尺有神明,傅讥忙遮住了眼,慌张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莫追醉里重复叨叨这颇有深意的四个字,如被闪电一击,忽的睁大双眼,见几位白花花的小娘子婀娜多姿,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如离弦的箭冲向池子,猪一样的扎进水池,扑通一下溅起了大片水花。 师叔又懵又慌:“完了完了,圆季喝高了,快拦住他!” 莫追一个华丽出浴,吊儿郎当地朝女人大喝:“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流氓!” 青天白日杀出个疯子,姑子们早吓懵了,遮住身子冲上了岸,手忙脚乱地拾起衣裳落荒而逃。 不日,三人被举报了。幸而没闹出什么大事,住持罚三人面壁思过,抄写经书,这事就算过去了。哪知莫追还未醒酒,迎面住持,劈头盖脸一通大骂:“看个姑娘怎么了,庙里那么多菩萨像半遮半露,你们还不是天天看!” 方丈好心相劝:“佛门净地不可淫语,圆季喝多了,先带他回去休息。” “我没喝多!世间最可悲秃驴。”莫追摇摇晃晃地蹭开旁人,冲住持挑了眉,挑衅道,“我现在就去找青云观的姑子,一块去?” 住持恼了:“圆季你犯了淫戒,今日敢踏出修云寺一步,休得再入佛门!” 那年方丈去鹿州传经,见莫追奄奄一息地躺在道旁,生命垂危。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了他,从此收留修云寺。 莫追六根不净,无心向佛,住持看在眼里,因此也不强求他梯度。从前莫追还乖觉,但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顽劣,如今竟带坏佛门弟子,主持一忍再忍,再不能轻纵他了。 莫追哂笑,环住持打量了一圈,转向一旁半丨裸的菩萨像看得出神,自言自语:“珠圆玉润,丰神绰约。你们口口声声说普度万物,没有淫丨欲,哪来芸芸众生?佛陀亦是人,人岂能无欲?主持你去过敦煌吗,哪里的经书、壁画多的是□□图,你若有兴趣,我描下来与你欣赏欣赏。” 众僧听得脸都红了。傅讥急了:“圆季你别说了,快跟住持认错。” “我错什么了?天地合而生万物,经书所谓不淫戒,我看才是有病。懒得跟你们口舌,我去了。”莫追再度暖媚地瞄了一眼佛像,一挥袖,大步跨出了殿门。 傅讥跑上去拦住莫追:“胡说什么歪理,快回房思过去!” 莫追反勒住傅讥手腕,教训道:“你以为自己有理?我还没说你呢,被子里塞那些鸡蛋,孵小鸡呐?别天真了,没被公鸡骚过的母鸡下的都是寡蛋!” 莫追完完全全变了个人,根本不似醉酒那么简单。 住持气得七窍生烟,直跺脚:“气煞我也,此等顽劣之徒污我佛门,今驱逐出寺,你们绝不能学他!” 第二日莫追肠子都悔青了,在佛寺门口跪了三日,不纳。傅讥为莫追求情,住持无动于衷。 圆净鼓吹傅讥跟莫追一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 道还俗:“圆慎,师叔说句明白话,圆季的话不无道理,你还年轻,莫白了少年头,跟圆季下山去,那才是世界。” 于是两人终下了山。 莫追听傅讥说完,一口肉渣喷了出来,捂腹大笑:“我当时真那样跟住持顶嘴的?”他竟忘得一干二净,可惜了。 傅讥瞪了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没羞没臊。方丈特别叮嘱我,让我看好你,莫去招惹是非。” 莫追听方丈说过,那年他名垂一线时说了一句话——“救我,皇族要杀我!”,而后便晕了过去,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莫追喝下一碗酒,撑了个懒腰,起身往里屋走去,路径门口,忽的一个转身破门而出。 傅讥触不及防,懵了一瞬,起身追上去:“圆季你个骗子,给我回来!” “嚯!”莫追回头看见傅讥穷追不舍,加快了步伐,心感叹:那小子属马的吗! 傅讥三两下就逮住了莫追,捆绑住,往家里拖。 莫追叫苦不迭,说出心里话:“哥老大不小了,尚未婚配,三娘年岁不小,时光不待人,我急需攒一笔钱娶她。老一直打杂不是事儿,我去不夜城瞅一瞅那幅《拙荆戏子图》,回来好画一幅,卖个好价钱,我就飞黄腾达了。我发誓绝不闹事,你让我去一趟好不好?腹肌,傅哥!” 傅讥一边拖一边道:“你能画出个鸡蛋就不错了,家里有笔有纸,你先把大黄(院子里的鸡)画像了再画人不迟。再说,三娘对你根本没意思。” 莫追:“怎么没意思?重阳那天她送了我一只布袋,她亲手缝绣的。” 傅讥:“三娘还送了我一双鞋呢。” 这事一提就来气,莫追蹭开他,道:“正经的,放开我。我是一定要娶三娘的,你别误了我终身大事!你放心,不夜城绝对没有皇家的人。” 傅讥:“不夜城人人戴着面具,你怎么保证没有官差。” 莫追辩解道:“那里时常死人,官差要是管的话,不夜城早就没了。” 咚—咚—— 打更人路过,敲响落更,吆喝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千两黄金,拙荆戏子,已卖皇族…” 这安俾直,果真是红得连更号子都变了。 傅讥得意:“听到了没,已卖皇族。你还敢说不夜城没有官差。” 莫追无话可说,愤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怄气地往回走。 傅讥跟在莫追身后,安慰道:“别生气了,我相信你一定能画出比安俾直更好的画来的。” “别拿我给那下流胚子比。” “那你还非要去看他的画。” “那是世人追捧他,我是投世人所好。最好别让我碰到他,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你又没见过他,没来由的干嘛这么恼他?” “名字难听,相貌难看,为人难忍!”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了一下知道翰林院是在宫外的,我设定在宫内了,有宿舍有食堂的那种,比较现代化,毕竟先帝是现代淫。 第3章 拙荆戏子图2.0 广禄宫 “丞相请见!” 侍从进寝殿,走到床前问道:“宋丞相来了,陛下可见?” “不见。” 侍从顿了顿,欲言又止,然后应道:“是。” 侍从由寝殿出,回禀宋辛:“陛下身子不适,丞相请回吧。” 宋辛已有五十,袭一身金线镂花的紫色官服,束戴简约,看上去只三十出头,大气华贵。她莞尔一笑,微微点头,饶有意味地问:“早些日听闻圣上患了风寒,如今病还没好吗?” 侍从:“太医说是心病,找不到药引子,难治。” 宋辛:“噢,太后来过了吗?” 侍从:“一早便过来了,陛下同样没有接见。” “圣上还是这个倔脾气。既然如此,微臣也不便打扰。”宋辛挥了衣袖,身后随从呈上一只礼盒,交给侍从。 “明日是圣上生辰,这是微臣的一份薄礼,亦是太医说的药引子,告辞了。” 侍从谢过宋辛,将贺礼拿到寝殿。这是今天收到的第九十份贺礼,想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郁泱一来不喜欢奇珍异宝,二来不在乎送礼之人,大多都赏给了下属。 侍从知郁泱好脾性,擅自打开了盒子,迎面扑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檀香,拂开丝绢,是一幅画。广禄宫的名画数不胜数,宋丞相是个会投人所好的人,不知这幅画有什么过人之处。 侍从展开画卷,不由自主地念起上面的小诗,文采倒不如何,朴实直白。但画笔圆润自如,刻画入微,可与墙上的绝品媲美。他兴奋道:“陛下,画中的女子好像活的一样,好眼熟!” 郁泱翻转身子向里,不愿答话。 侍从自觉多言了,识趣地收起画放回盒中,晃眼瞥见盒底有一小纸条,拾起来默念道:“秦淮酒卿,拙荆戏子图,徽州骆城。奇怪,落款怎么不提在画上反而写在一张纸条上?” 侍从又展开画卷,拿起纸条和画上的小诗对比,始觉画上的字丑得出奇。侍从想问郁泱“秦淮酒卿”是何许人,又怕打扰了他,只好收画。 窝在郁泱床边的土藏獒瞧见了画像瞧见了主人似的,汪汪的叫了起来。这一叫,郁泱才坐起身子,将狗抱进怀中,溺爱地揉了揉它脑袋:“怎么了?” 侍从心底感慨:人叫都不如狗叫。 那条唤作“哪吒”的大狗扑向侍从,将画扑落,对画上的黄狗舔了又舔,很快舔湿了一片。估计再舔那么两三下,画会穿个洞来。 郁泱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瞳孔微张,下床径直一脚将哪吒踢出五米开外,毫不留情。 侍从傻了眼,郁泱一向爱狗如子,还是头一次见郁泱对哪吒下这样的毒脚。 哪吒悻悻地爬回来,蜷缩在郁泱脚边,八成被踢出了内伤,呜呜的闷叫,委屈至极。 郁泱拾起了画,凝了许久。画绝、字丑、文笔差,无疑是他。画中的女人是白水沁,翰林院的研磨侍女,拙荆戏子?他竟已视她为妻… 他眼睑微颤。 玉窗翠馆,清袖银鸾,斯人可好,依旧明月清风? 侍从从郁泱眼中读到了比哪吒还强烈百倍的委屈,连忙给郁泱批上一件外衣,关切道:“陛下怎么了,可有不适?” 郁泱平静道:“摆驾未央宫,与太后请辞。” “陛下这是要去哪?” “徽州。” 到了未央宫,除了出宫,郁泱只字未提。郁泱的脾气越发像先帝了,于文太后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事。先帝固然有可学的地方,就怕郁泱好了他老子那口——好龙阳。 “胡闹!陛下一走,谁来顾国?” “岂不正合母后的意思?” “闷儿,你在跟我怄气?” 儿子没“嫁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 ”出去,倒像泼出去的水了似的,六亲不认。 郁泱不言。 儿子此次出宫,不知要作什么祟。文太后沉默了片刻,浮起干巴巴的笑容,道:“好去好回。” 郁泱向太后作礼,转身走去。 一辆马车离了皇城,走得十分仓促,好似不是离乡,而是还归故里。车辇上,郁泱将《拙荆戏子图》递给水沁,将哪吒紧紧的搂在怀里。 水沁展开了画,颤抖的手触着画卷,无语凝咽。时光荏苒,她的模样已成熟许多,而画上的她依旧是年少时天真烂漫的模样,她眼中掠过往昔,破涕为笑。“安先生此去求学,一走七年,幸而还记得奴婢,奴婢真是三生有幸。还谢陛下肯带奴婢去见安先生。” 郁泱不置一词,扭头看向车窗外,将哪吒搂得更紧了一些。良久,才开口道:“他若要娶你,你可愿嫁给他?” 水沁当即羞红了脸,双手握在胸前,垂下了眸子。 哪吒在郁泱怀里挣扎,大咧咧的张着嘴,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个月后,骆城。 终于逃脱了傅讥的围困,莫追东张西望,气喘吁吁地整理了衣冠,戴上面具蹿进了不夜城。 自打那《拙荆戏子图》一出,骆城掀起一阵安氏狂热,大街小巷都有卖安画作的拓本,更有厚颜无耻之类直接打出安俾直真迹贱卖的口号。 市集上的画倒容易区分伪劣,而不夜城的仿品高超得除非安俾直亲自鉴证,旁人怕是无能辨别真假。 近日,不夜城出了一幅名作《采桑子》的画作,同样没有落款印章,骆城几位颇具盛名的画师皆不能判定其是否姓安,只判定出这幅画作成于三年之前。取名“采桑子”,全因画的边角处小小的写了这三个字,如今卖价已三千两。 莫追顺着人群走去,沿路有各种商贩,有卖春/药的,有卖蛇虫鼠蚁类宠物的,有卖女人亵衣亵裤的…无奇不有。 不夜城深处,三百余人围在一台阶下,台阶上的屏风上正正挂着《采桑子》。人群议论纷纷,有穷酸书生,有豪门子弟,有破落乞丐,也有夸夸其谈、自以为是的江湖人士。 莫追埋没在人群中,挤都挤不进去,见一旁竖有一只木杆,便像个猴子攀了上去,视线终于开阔。他死死抱住木杆,目不转睛地盯着画,看得入迷。 怪不得都传这副画是安俾直真迹,此画上的景物跟《拙荆戏子图》颇为相似。莫追虽没见到真的《拙荆戏子图》,但看了拓本,惊觉这两幅画的区别是角度不同。《拙荆戏子图》的视角在屋内,画者就坐在榻上,直面描绘眼前的女子和物景;而《采桑子》的画者好似在另一处阁楼眺望过来,画下的是外景图。细想屋内的陈设,不难发现两幅画是一模一样的,连侍女逗狗都格外神似,只是屋内视角中侍女的脚被一方矮桌遮挡,而全景视角中侍女露出了纤纤细足。 眼下《采桑子》的卖主是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看得出是位富商。富商抬手压住人群沸沸扬扬的声音,高呼道:“大家都议论完了吧,拍卖现在开始,起价三千两!” “等等,我看这幅画不是安俾直真迹!” 莫追随声音探去,人群中走出一名面戴白色面具的瘦小公子,声音尖细,一看就知道是个穿男装的小女子。 富商付之一笑,对画十分自信,道:“且不说这幅《采桑子》经过白大师,文大师和王知府点头肯定,光看这工笔就知绝非凡品。这位小娘子且说说假在哪里?” 莫追闻言,细细观察了画卷,工笔虽精,但画风与《拙荆戏子图》有质的区别。闭眼用心去感触,竟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感。《拙荆戏子图》无论从视角还是从内容,情景都局限于室中,像小女子的闺中画物;而《采桑子》视野广阔,有阁楼林立、皓月晴空和天之角的滔滔长流,景象浩瀚,空旷宁静,像大家之作。依这样看,《采桑子》的作者胸襟更为宽广豁达,可若当真如此倒也不足为奇,怪就怪在莫追始终觉得《拙荆戏子图》更豁达大气。虽然旁人都笑他画渣,但他心底愣是有种莫名又偏执的直觉。 白面女子道:“此画中侍女脚踏金莲,安俾直向来不画女足,起码不会画小脚。” 旁人一听大笑起来:“你怎知安俾直不画小足,这理由未免太荒唐。” 白面女子昂首挺胸:“我观阅过安的所有拓本,有一半以上的女子肖像图都未露足,偶有露足者皆为大足。” 一翩翩公子站出来,道:“非也非也,安的女子肖像图大都画古人,古人不兴裹足,所以皆是大足乃情理之中。” 白面女子辩解道:“那《拙荆戏子图》呢,安之爱妻,是今人,亦未露足。若不是为遮挡,安俾直岂会刻意在爱妻身前画一方矮桌。” “哈哈哈!”富商上下打量了女子,顿时大笑起来,“我说姑娘为何揪着‘足’说事,原来姑娘有一双大脚呀。” 众人听罢,纷纷往白面少女的脚望去,见她穿着男人一样的鞋履,哄然大笑起来。 “哈哈,姑娘你这大足如何嫁得出去!”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女子该来的地方。” “也难怪,像你这样到处乱逛的女子,一看便是失德之类,有一双大足不稀奇。” “哼,还以为你有多了解安俾直,原来是为自己的大足寻理儿来了。” …… “你,你们!” 四面是嘲讽和指责,白面女子不知往哪里躲,吸了吸鼻子,捂住脸委屈地哭起来。 “哈哈哈哈哈!”莫追笑出了眼泪,一失手从木杆上摔下来,犹捧腹滚地哑笑。“笑死我了,可悲呀可悲!” 众人的目光被莫追丧心病狂的笑声吸引了过去,见莫追像个吃错药的疯子。 “有那么好笑?” “我不是笑这位姑娘,而是笑这幅画。” 莫追揉着肚皮吃力地站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哗哗。方才他打了个激灵,猛的看出了《采桑子》的猫腻,他打心底替画的主人感到悲哀。“笑死我了,这画不假,但也不是安俾直的真迹。画原是值钱的,不知是谁画蛇添足,反而掉价了。” 富商懵懂道:“公子何出此言吶?” 莫追走上台阶,凑近画看了又看,问:“卖主,这幅画你买来便是这样的?没动过手脚?” 富商点点头:“我发誓,没动过这画一分一毫。” 莫追问:“你多少钱买的?” 富商支支吾吾,入手价便宜,不愿作声。 莫追看出一二,道:“那你也不算亏。” 莫追转身向台下的众人道:“这女子是后来添上去的,想要鱼目混珠,谎称安俾直真迹,殊不知此画原是宝珠,乃当今圣上所作。平白无故添一女人上去,活活掉了价,岂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 不是笑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历史,所以文中出现些跳年代的名人名言,不考据了吧。 第4章 拙荆戏子图3.0 众人大惊。“陛下在翰林七贤中排名第二,以书法闻名遐迩,他的画少之又少,如若这是圣作,真真是件罕品!” 莫追伸手将画上的女子遮住,众人再次细细看画,始觉女子的存在实在突兀。 人群中有懂画者叹道:“此女一蔽,意境自生,空灵静谧,大气磅礴!” 众人哗然起来:“有有有,我也有这种感触!” 富商脸色变得难堪起来:“你怎么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圣上?” 莫追从腰上取下三文钱买来的折扇,霸气打开,卖弄了一会势态,洋洋得意道:“画上写着。” 众人懵逼:“画上哪里有题?” 莫追用扇指画:“画上有江水,有阁楼,有明月,连起来不正是陛下的号吗?江楼月嫂…呃,江楼月叟!月叟!” 莫追暗搓搓的拍拍胸脯,差点祸从口出。 众人差点被莫追气倒,圣上号江楼月叟没错,可难不成一幅画只要有江有楼有月就是圣上所作?未免强词夺理。 富商像驱赶小孩一样催莫追下台:“瞧你这身行头,不过给人打杂的,少在这装蒜!” 莫追偏赖着不下,辩解道:“你们可别不信,这幅画叫《采桑子》,你们可想到是哪首词?乃吕居仁的恨君不似江楼月。” 莫追这辈子总是莫名其妙的自信,明明没读过书却总能出口成章。好比此刻,他甚至不清楚吕居仁是谁,却知道抬出吕居仁能让他们无话可说。 白面女子停止了哭泣,随莫追的说法去想,不禁念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人群中有人惊呼:“莫不成真是圣上之作,意在思妻?” “陛下情深义重,自那年新婚皇后殁了,再无纳娶,该画应是思念亡妻所作。” “好笑好笑,假若这当真是陛下的思妻之作,那在画上添上安俾直爱妻的人岂不是作死!既羞辱了安又羞辱了圣上。” 一语中的,人群中笑倒一片。 富商再次压住笑声,急急为画辩口,要不然就要折本了。“就算画上没有女子意境更足,可你怎么判定女子是旁人后来填上去的?圣上就不能画女子吗?” 莫追胸有成竹:“画就像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圣上乃翰林亚贤,你认为他会落此掉格之笔吗?再者,女子逗戌是欢愉之景,与原画的意境完全不同,如何体现词中的‘恨’?” 莫追之所以认为《拙荆戏子图》更为豁达的原因就在这里,安随手两行简陋的小诗,要言不烦,直诉对妻的爱慕;而《采桑子》,融情于景,若寓宏图大志自然高迈超逸,而寓于情思则过于含蓄,缠绵悱恻,痒得人牙疼,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也读过郁泱几篇文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何曾见他如此“憋屈”过,莫不成皇后太彪悍,逼得他不敢言表?这样想来,嚯嚯,当今圣上还是个人丨妻控! 莫追拂扇,一边摇头表示同情,一边幸灾乐祸地闷笑。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大都认同了莫追的说法——女子非郁泱所画。 富商顽抗到底:“画中的少女与《拙荆戏子图》中的少女极其相似,又工笔精湛,说不定是圣上和安俾直的合笔,同是翰林学子,互相切磋帮衬是十有八丨九的事。这幅《采桑子》应是天合之作!” 安逸和郁泱有没有合作莫追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正如方才那位姑娘所说,安俾直不画小足。” 居然有人有同样的见解,面白女子如遇知己,拾回些勇气抹干眼泪,欣慰地注视着莫追。 台下有人问:“你又如何知道安俾直不喜小足?” 这个问题把莫追问懵了,谁没事去研究安俾直好哪门子口味,他心里只有一句答话:我若说直觉你们信吗? 知音在侧,白面女子一鼓作气:“安俾直与丁采微是挚友,所谓志同道合,两人品味应是一致。纵览丁所有书籍,也未见有描写三寸金莲的。” 小足,女子最耐人寻味的资本之一。丁鹭——一本行走的禁|书没理由无视它,白面女子的说辞不无道理。众人纷纷寻想丁书的情节,顿时寂静一片。 片刻… “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裹脚就不说了,你还纵览丁采微的所有禁丨书。到底哪里有卖啊?”陌生小哥声音拔尖而委屈,又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喜悦。“借我瞅瞅呗。” “咕!咕…”莫追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说实话他没想笑。 之前笑话白面女子的男人们态度一下变得和和气气,恭敬地行了大礼,赔罪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奶奶不计前嫌,慷慨解囊、分我杯羹!” “你,你们!”白面女子刚刚咽回肚里的羞恼又腾了起来,冲上台阶将一巾绣帕塞进莫追怀里,一边嘤嘤哭泣一边急慌慌地逃开。 “欸?”莫追还没来得及问女子姓名,她便跑远了。想来是个奇女子,色胆包天。 ——“秦淮酒卿不画小足,他害怕。” 人群后方传来了颇有磁性的声音,似有几分慵懒,纯净又感性。 众人寻声看去,见一白衣飘飘、手持折扇的公子大步流星走来,脸戴青玉色面具,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腰系一枚赤色荷包,身段高挑,走路携风,器宇轩昂,一瞧便是博学多才之类,但携的好似不是正经的风,而是邪气歪风。 莫追嗅到了,来者一定是个道貌岸然、跟他半斤八两的——刁民。 旁人道:“你见过安俾直?很了解他?” 刁民走上台阶,宠溺的眼神一刻没有离开莫追,直到走到莫追跟前快要贴在一起,才扬起一抹风轻云淡的微笑,微微颔首,柔情似水道:“看见女孩子勒脚,他心疼。” 这声音,简直是在骚扰耳朵! 莫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有藤蔓爬进耳道,穿过咽喉到了心房处挠痒痒,惹得他十分不适,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刁民信手展开折扇,动作十分潇洒娴熟。一瞬间,流氓的本质暴露无余,因为那折扇上密密麻麻的画了无数赤|裸|裸的男女交|合小象,小拇指那么大,估摸有三百多对。一扇扇子,上面的小人好似动了起来,群魔乱舞,惊世骇俗,壮哉! 莫追眼睛像浸了辣椒水,连忙移开视线,以为能逃过此污,却嗅到刁民身上檀香一般温甜的“骚”气,呼吸都不畅起来。“仁兄,高抬贵足挪远一点。” 他是出过家的人,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7 ! 刁民邪魅一笑,转身面向众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折碎脚骨是为病,自残体肤乃恶行。安俾直若将小足描画,掀起这股热风,不知会糟蹋多少姑娘。” 富商款款抬手,反对道:“含羞举步越罗轻,称娉婷。女子无才是德、小足为美,历来文人雅士多赞誉,安俾直岂会不识美?” 刁民敛起笑容,合上折扇:“安俾直是凡|夫俗子,怎能与文人雅士、达官显贵相提并论。话说回来,《采桑子》是陛下的思妻之作,安俾直将自己的爱妻画在其上,岂不自取其辱?难道两人还共|妻不成。还有…” 刁民低首把玩折扇,轻佻惰慢道:“别把陛下跟安俾直的关系想象得那么融洽,圣上若敢碰安俾直的墨宝,安俾直就敢在圣上的书画上拉屎。” 他口无遮拦,好似并不忌惮皇族。上一刻说话还文绉绉,君子般文质彬彬,这一会则伤及大雅,不堪入耳。可奈何,温润如玉的声音教人欲拒还迎。 莫追揉了揉耳,斯人出现不过一刻,竟辣了他脸上五分之三的器官,来者不善! 刁民信誓旦旦,众人不免好奇问道:“你是安俾直的什么人?” “我是他什么人不重要,这幅画我点到为止,信不信随你…”刁民原本说得优哉游哉,突然之间闭口不言,眼神冷淡,直直凝着远处,似乎看到令他不畅快的人。 他走近莫追,贴近莫追耳侧,依然目定前方,监视彼人一举一动,细声道:“跟我走,你被盯上了。” 闻言,莫追变得谨慎起来,四顾张望:“谁盯我?” 刁民凑得更近了一些,几乎要碰到莫追耳朵,严肃得像悼念先人一样庄重肃穆。“郁泱。” 皇上! 莫追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刁民目光探去,见不远处的茶阁栏杆上,一名带白色面具、衣冠楚楚之人负手而立,身后一尾细绳牵一条藏獒,正凝望这边,好像…好像正盯着他,身后还跟有几名衣裳一致的随从。 如果如刁民所说,那个人是郁泱的话,那他刚才岂不是当着圣上的面对他的画大放厥词!完了,要挂! 刁民额角沁出些冷汗,一手将折扇藏进怀中,一手握住莫追手腕:“我数三声,转头就撤。” 莫追脑门嗡嗡作响,连连点头。 “一、二、三!” 两人转身拔腿就跑,台下的人一脸懵逼。 莫追边跑边回望,那一行随从当真追了上来。“卧刀?来真的!” “哥还能骗你?” 刁民两脚生风,莫追感觉自己被拽得快要飞起来,心底升起一片麻意,甚惶恐。“大哥,不妨你先告诉我你是何方妖物,不会跟他们一伙吧!” “靠!”刁民拖着莫追转进一条暗道,跑下阶梯,蹿进了昏暗的船仓,通过横梯穿过了十几条船,一边跑一边张扬道,“哪怕你不识自己的画扇,也不该不识我这双长腿!” ——“汪汪汪!”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特别是那条疯狗,好似求偶似的,乘奔御风,咆哮如雷,不要命了! 莫追跑得气喘吁吁,遥望前方有卖烧烤的摊子,连忙从怀里摸出一抓铜币,往摊子上一抛,然后顺手牵羊抓了好一大把烤肉。“少妖言惑众,我俩若无缘无故,最好分道扬镳,指不定他们追的是你,别把我害了!” 刁民忍无可忍地取下面具,将面目表露出来,瞪了莫追一样:“俾直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是我,丁鹭!陛下追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皇家颜面扫地,是你呀!” “噢嚯,大文豪丁采微呀。”莫追“如获至宝”,啼笑皆非,一脚踹过去,“我扫你大爷!” 就说他一介屌|丝何德何能勾引到圣上,何况还戴着面具,全拜他丁某人树大招风。这下好了,跟丁鹭黏到一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那伙人定以为他是安俾直了。方才丁鹭说什么来的?安俾直让皇家颜面扫地?此乃血海深仇,这锅他不背! “卧槽!”丁鹭绊倒,一头扎进一旁的箩筐,连人带框的滚到了船沟里,沟里传来不共戴天的嘶吼,“安嫖你个王八蛋,你这样容易被灭口知道不!” “承你吉言!” 第5章 拙荆戏子图4.0 莫追拐进一条黑巷,伸手不见五指,放轻了脚步摸索前行,迂迂回回终于绕到了出口。只见出口处的茶摊上有几名身穿黑色巡服、头戴乌纱的男子,一边喝茶一边有意无意地往不夜城探望,身后还站有一干地方巡捕,是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隶属于中央,骆城与鹿都相去甚远,除非骆城出了惊动朝廷的大案子,否则大理寺才不会搭理。难道是丁鹭说的“扫皇家颜面”那件事? 莫追下意识缩回脑袋,沿隔板蹲下,双手慌里慌张地搓着膝盖,眉头皱得快要哭起来。他患有不治之症之红眼疾,识别度太高,要逮捕他简直不能更容易。 莫追双手合十拜天拜菩萨,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他记不得了,这些年安分守己、“诚”心向佛,没少纳国家的税,俗称奉公守纪好青年,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跟他扯上什么干系! 不夜城没有别的出口,若想绕开官兵逃出去只能潜水了。要死不死,莫追最怕水,怕到连洗澡水都不敢淹过膝盖,好似上辈子被水溺死留下了后遗症似的。莫追从怀里取出荷包颠了颠,这点钱够他耗一段时间,先撤回不夜城躲一阵子再说。 不过不夜城也安全不到哪去,皇帝还在里面! “拼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莫追抹掉一把冷汗,稳住情绪,暗搓搓地爬了回去。 不夜城深处有东瀛人设的茶馆,管弦乐曲鬼魅幽异,夜夜笙歌。 “少爷,丁鹭带到,安逸跟丢了。” 阁子里传来沉稳的声音:“带进来。” 随从推开障子门,将丁鹭蹿了进去,把从丁鹭身上搜到的折扇放到桌上,随后合上门,静静地站立在门外。 白面具公子抿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有条不紊地放下茶杯,拾起画扇,白净修长的手指触了扇柄良久,才缓缓展开,举足投足文雅得像一首诗。在扇画入眼的一瞬,一口茶水不禁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一捂额,失手差点把画扇扔进一旁煮水的小炉。 丁鹭跪起身子,敷衍地行了个礼,慵懒道:“陛下安。” “人呢?”郁泱的语气是一种带有谴责的质问。 丁鹭察氛围不悦,规规矩矩地俯下身去:“人?草民愚昧,不知陛下所问何人。” 郁泱一盏茶水泼过去,将茶碗狠狠地扣在桌面,“砰”的一声,吓得门外的影子都发了颤。 丁鹭深思熟虑了好一会,才直起腰杆,对上郁泱的冷目,平述道:“不晓得。” 故友重逢,怎能不把酒言欢?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8 “不晓得?”郁泱失意地笑了两下,斟上一碗茶,猛的灌进嘴里,当即被烫得全数吐了出来,略显狼狈。 丁鹭连忙埋下头去,不能让皇帝看到他忍俊不禁的面容。 郁泱忙不迭收拾衣裳,沉默了一会,变脸威吓:“明知是朕却不恭迎,反而转身跑掉,丁鹭,你好大的架势。” 丁鹭暗暗翻了个白眼,假恭敬道:“草民不敢。陛下警告过安逸,于您要避而远之,草民谨记陛下的教诲,才将安逸支开,以免污了陛下的眼。” 郁泱袖里的手下意识抓住衣摆,无言以对。但无论如何,“朕给你五天时间,找不到安逸,你提头来见。” 丁鹭吸一口冷气,不知郁泱何至于此,留了心思道:“陛下千里迢迢而来,敢问下榻何处,草民找到了安逸也好带去。” “便在此。” “这里?”丁鹭好笑,“原来陛下是溜出宫来的。我任凭处置,人是找不着了。” 郁泱冷目一凝:“你话中有话,不妨直说了。” “陛下要想从我这里探到安逸的行踪,那就用错心了。七年,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什么恩怨不能烟消云散。安逸藏匿多年,已知悔改,他既肯认错,陛下哪怕有再大的恨也该念及先帝放他一…” 丁鹭当即收住了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不正是因为先帝,郁泱才不肯放过安逸的么! 安逸是先帝从晏族拾来的翰林子,天生一双赤红的双眼,是晏王族的后裔。有不少传言称安逸就是先帝的私生儿,因为先帝亦有一双赤瞳。岁及始龀,先帝允他入学翰林院,伴读郁泱左右。说白了,安逸就是一个能威胁郁泱帝位的关系户。 丁鹭脑经一转,想到一计,故意恶心郁泱道:“我跟安逸已私定终身,断不允外人伤他分毫,也不允他伤妇人分毫。我若找着那浪货,定把他绑回小山沟去,锁在家里,做一对老死鸳鸯。陛下且放心!” 先帝好龙阳,天下百姓皆知,因涉及皇家尊严,人人避而不谈。先帝仙去,文后执政,更是严加封口。虽然先帝在位时肯定了郁泱的太子之位,但背地里依旧有闲言碎语,说郁泱并非先帝亲生,因为郁泱生得像母亲,没有一点先帝的生理特征,而安逸有一双红彤彤的兔眼。再者先帝还有一件难于启齿却供认不讳的事实——先帝受过宫刑,在纳娶文后之前。 这两个口实让一对孤儿寡母受尽了猜忌与非议。所以无论文后还是郁泱,对断袖都深恶痛疾。但如果安逸食男色,不能生儿育女,对郁泱便构不成威胁。 丁鹭妄图通过这样的暗示来稍稍消除郁泱莫须有的顾虑。然而… “来人!” 门外随从应声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把这个刁民捆起来,吊在不夜城的船头上,等他的老相好来救他。”好一个锁在家里、老死鸳鸯,郁泱头上升起三尺帝皇绿。 丁鹭瞪大了错愕的双眼,郁泱的反应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喂喂,陛…陛陛下!” 随从进门将丁鹭反手按住,捆了起来。丁鹭挣扎无果,才说出心底的实话:“陛下找到安逸即是害了他。我信陛下不至于将安逸处死,可太后呢!” 郁泱一字一顿道:“朕是皇帝。” “陛下若是有权,就应该下榻骆城郡府,何故留驻小小的茶旅,莫不是怕太后知道行踪;陛下若是有权,正大光明差人来把安逸逮捕便是,何故大驾光临,莫不是怕太后知道陛下所为何人。” 郁泱既然偷偷摸摸的来,想来与文太后的意思相违背。 丁鹭:“如果陛下不想他死,就不要干涉他寻常自由的生活,我用性命担保,他掀不起大风大浪!” 郁泱眸里有寒冰,凝着丁鹭,越凝越觉可憎,敌对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凭你?” 丁鹭被郁泱盯得发瘆,不禁打了个寒颤。 郁泱:“拔干净他的衣服吊船头上。” 随从:“是!” “陛下,安逸他…他脑子出了问题!他记不得我,更不会来救我!” 郁泱吃惊,抬手示意侍从放下。“什么回事。” 丁鹭喘息道:“他不认得我,踢了我一脚我才掉进沟里的。若是他认得我,怎会甩脱我。” “他怎么了?” “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害怕官兵。陛下若要找他,千万不能惊动了他。” 郁泱微微垂眸,蠕动了一下喉头,神情失落地挥了挥手,对随从道:“看住他,继续找。” 随从:“是。” 郁泱取下脸上的白色面具,换上一枚红的,披了件黑色的貂皮大氅,起身出了茶社,没入人流。 丁鹭甩开了随从,气闷闷地盘坐在席上,见角落里扔着那幅《采桑子》,画上戳了个大洞,把那名侍女扣走了去。 “恨君不似江楼月。”丁鹭心里头默默念来,脑门忽的黑了一片,隐隐感觉某种微妙。 郁泱号江楼月叟,恨君不似我?翻译过来,莫不成了李之仪的《卜算子》——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丁鹭吸了热辣辣的一口气,干笑:“这玩笑开大了吧。” 不夜城的繁华比起市集别有一番滋味,混乱之中有规有矩,来往互通通情达理,并无人惹是生非。郁泱于热热闹闹的人群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走,总觉缺少些什么,使自己不能好好入景,恍若一只孤鸿,虽入世却恍如出世。 “公子,掉东西了?” 墙角处,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郁泱随声望去,见一身披斗篷的老者蹲在一摊位前,卖几个罗盘。郁泱没有理会老头,继而向前走。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盈盈地看着郁泱的背影。“我看你无头乱走,还不如买我一个罗盘,我这里有‘生财有道’盘、‘金榜题名’盘、‘天缘巧合’盘,菩萨开过光的…你买下一个,朝它的指向走,必然心想事成。” 郁泱听罢定足,回头扔给老者一枚金锭。“把天缘巧合盘扔过来。” 老者接过金锭咬了一口,验了真假,笑咧咧地捡起罗盘扔了过去。“公子真大方,若是得偿所愿,勿忘赏老朽一杯酒吃!” 郁泱接住了罗盘,盘底刻有“天缘巧合”四个扭扭捏捏的大字,盘内一根生了锈的铁针要死不死的指着他左手边——一个冒着诡异红烟的乌漆麻黑的巷子,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妖孽的笑声。 是花柳之地。 郁泱信了这个邪,默默咽下一口气,转身走了进去。 第6章 拙荆戏子图5.0 越往深处越能嗅到一股醇厚的酒香,推开一扇低矮的小门,异域的歌舞当即映入眼帘。红烟靡靡,语笑喧阗,杏红色的帷幔摇曳生姿,燃烧的火苗像女人故意挑逗的纤纤玉手,一副快要失火的岌岌可危的模样。中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9 央是一座小小的舞池,三名穿着浓艳的卷发舞姬在上边大方的舞蹈,毫不拘束。不见乐手,妖冶的旋律仿佛凭空而来。 男人们混乱的围坐在舞池下,或把酒言欢,或欣赏歌舞,或捉住斟酒的美姬便卿卿我我。 披肩露脐,卷发蓝眸,弥漫浓浓的西域风情。 ——“臣可是要阅尽天下女色的男人,跟陛下耗不得一时片刻。” 想起那厮曾经说过的话,郁泱眉头轻蹙,顺着罗盘的指向穿过人群,往更深处走去,不料被老鸨挡了下来。 “公子,我们这里可不藏人,要找人请到别处去。” “可有来过一个点要十来个美姬的男人?” 女人冷漠:“没有。” 郁泱掏出金锭给女人,女人才满意地挪开脚步。“里边是厢阁,公子想找尽管找去是了,哼哼哼哼!” 郁泱提起一盏烛灯,横眉走进长长的厢阁。厢阁另是一种热闹的声音,咿咿呀呀嗯嗯啊啊复杂得难以描述,透过半透明的门帘隐约能看到里面一具两具或三四具层层叠叠、波澜起伏的卖力的躯体。不只男女,还有… 每一个阁间只有两米多宽,但每走一步郁泱都觉得格外漫长,仿佛无休无止。他额角冒出了一层细汗,脸色僵持苍白,却十分谨慎认真。他倾耳寻觅那厮的声音,哪怕是正欲丨仙丨欲死的声音。 身侧忽的传来鼻音厚重的似曾相识的娇嗔。“还要,还要!” 一个凶悍的声音畅快地答应道:“给!” 郁泱停住了脚,怔得眼眶都在打颤,声音微小而发抖。“俾直?” “啊啊啊啊!”里面自顾自的乐着。 “安逸?” “嗯嗯嗯嗯!”里面依旧自顾自的乐着。 持着烛台的手越握越紧,静默了片刻,蓦地失声破音狂吠:“安嫖!” “要不得,来了,不行了,啊啊啊啊!” 郁泱怒火中烧,拔出腰上的佩剑挥手斩断门帘。帷幔落下,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抹白浊“吧唧”一声打到了他面具上… “嚎你个锤子!欠怼呐!” 完事的莽夫愤然起身,站起来竟然高过郁泱一个头,铜头铁臂,俨然是个屠夫,正伸手向一旁的大砍刀。身下一名兢兢战战、疲惫不堪的男子捂着身子,躲到了莽夫身后。 墙壁上是琳琅满目的道具,幸而不是那厮受用。郁泱仰首对上莽夫的眼睛,面上分毫不让,脚下却不禁挪退了几步,咽了咽喉。莽夫一提刀,郁泱忙将手中的蜡烛朝他眼睛砸去,瞬间消失在了长廊。 “啊!小兔崽子有种别使诈,吃爹爹几刀!”莽夫勃然大怒,理清楚眼睛后已寻不见郁泱半点踪影。“你小子有本事叫嚣,有本事出来较量一番啊!” 郁泱躲进了一个静悄的阁子,门外莽夫的声音越走越远,他顺了口大气,才看到梳妆台前坐有一名美姬,背对着他,身姿略微曼妙,头披长纱,蓬松的卷发披在肩膀,上穿一件红底描金小裹胸,下穿开腿褶皱大长裙,是西域舞姬的服饰,但彼人穿得实在不伦不类。 郁泱无欲多看,方才慌逃之中忘了方向,便拿出了罗盘辨个南北,却见罗盘正正指着眼前的女人。女人面前是一扇窗,窗外是星辰大海。女人显然不知来了人,大咧咧地提了提裹胸,手忙脚乱地从梳妆匣取出一堆胭脂水粉,毫无规矩的往脸上涂抹,举手投足间能分明看到一两块并不十分厚实的肌肉。那笨拙的模样像干惯了苦力活的村妇进城,东施效颦,手腕上还戴有十来个金晃晃的手镯,更显庸俗。郁泱可气地扔掉罗盘,狼狈起身离去。 “嚯嚯!”女人发出一声哀嚎,捂住胸口揉了揉,好似被尖锐的东西扎了。 郁泱一怔,应声回头看去,女人侧过身从一旁的抽屉扯出两条绣帕往裹胸里塞。那侧颜在火光中停留了一瞬,胜似一位新娘!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接天莲叶无穷碧!长长的金耳环垂到了胸前,胸前系一颗硕圆的珍珠,惊艳之上更多了一份华贵,跟外面的庸脂俗粉不一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貌若天仙!郁泱挪不开了眼。 女人打理好自己,起身蹦了蹦,把裤头勒紧,打了个死结,然后转过身来,瞧见墙角处呆若木鸡的郁泱,冷眼一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呐!” 莫追推开郁泱走出去,将身后的薄纱绕到面前,遮住嘴巴系好。 郁泱轰然麻痹,蓦然跟上去,一脚踩上莫追的裙摆。要不是裤头系得紧,不然这会肯定不值钱了。 “你大爷!”莫追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站起来瞪了郁泱一眼,远离道,“寻乐子去找别人,别跟我说你喜欢男人。” 安逸——一个本该母仪天下的男人,居然在花红柳绿之地打扮得花枝招展? 郁泱一脚再踩了上去:“你在这里招客?” 晌午听一商贩说门口的捕快是在逮男人,莫追寻思自己一身女儿妆,加之夜色正浓,应该能蒙混过关,而大周皇帝最恼烟花巷,更不会找来。 莫追正在烧脑,回头袭了郁泱一脚,愤愤道:“那也不接你这票。” 郁泱屹立不动:“跟我走。” “你谁?凭什么跟你走。”莫追猛地一抽,将郁泱脚下的布料狠狠拔丨出,转身就跑。 郁泱刚要追上去,莫追忽然折了回来,一改方才嫌弃的态度,和气道:“刚才你说要带我去哪?” 家—— 郁泱愣了一瞬,略觉可恨:“不去哪。” 气氛随即尴尬起来,良久,郁泱道:“你想去哪?” “想出去!”莫追方才出去,开门便看见那几个晌午追杀自己的人,生生被吓了回来。并不是怕自己的模样不够惊为天人,而是怕了那条伏在地上嗅气味的狗。常听说江湖中人会飞檐走壁,莫追见郁泱身着江湖衣饰,溢着贵气,应是个世外高人。 狗急了会跳墙,急病了乱投医。莫追:“我掏了件宝贝,哪知官府在追缉,捕头在外候着,你能带我出去?” “出去简单,你可接客。”一句十分肯定的疑问句。 莫追这会子正经瞧上郁泱,看见红色面具上白白的一抹,正疑惑那是什么,待清楚后老脸一红:“哥…我不好这口!这种事不差钱,我请你。”莫追从裹胸里摸出所剩无几的十两银子塞到郁泱手中,赶鸭子上架似的把自己“托付”出去。“你不说话我就当成交了。喏,江湖规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快去吧,完事了回来帮帮我。” 郁泱一脸懵地点了点少得可怜的银子,再看看眼前的人,欲言又止,取出身上所带交于他。“好去从良。买些田地,雇几个佣人,或做些买卖,老来别饿了自己。” 莫追更懵,打开钱囊,里面全是货真价实的金锭,而自己穿戴的那一身行头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0 实乃败絮其中。小巫见大巫了… 莫追迎头盖了自己一巴掌,越发觉自己寒碜可怜,收回了那十两银子。“你如何才肯帮我。” “简单,我问你答。” 问答?莫追敏感起来,多多少少有听过官府派人到不夜城钓鱼的案例,不禁寒毛卓竖。内心纠结了一顿后,莫追假意点头答应:“好。” 两人出了艳窑来到了一座船头。皓月凌空,天海一片湛蓝,一派好景色。一层海浪袭来打在船壁上,船身纹丝不动,莫追却下意识搂住了一旁的船杆。远处巡捕依旧在灯火明亮的门口处搜人,果然只查男人不查女子。 “婚配否?” 莫追心底“嗯?”了一声,到底没什么好掩饰的。“没有。” “可有心仪之人?” “有。” “何人?” “厨…厨娘。” “…”郁泱脸色冥冥中绿了起来,语速也快了几分,“年龄几何,品貌如何,相处几时,订婚否?” “大侠,恕我愚昧,这与你何干啊?”莫追心底一群奔腾的马。 “她若不良,你如何成家。”那口气,胜似人父。 “我成不成家与你何干啊?” 郁泱隐忍了一口气,避而不提:“十年前你在何地,交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这些年见过的官差也不少,都没见过眼前这款贴钱要他买地谋生这么贴心的。而城府愈深的人愈是为你考虑周全,这活脱脱的官差办案,不是查户口还是什么?莫追自恃不会上这个当,他可是黑户!况且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十年前干了什么,可愣是连自己是不是雏都不知道。“大侠,我内急。” 郁泱冷眼:“扯谎。” 莫追:“……” 那语气,仿佛很了解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都不知道该怎么编故事……了 第7章 拙荆戏子图6.0 郁泱扶了扶面具,收敛声色。 对面的船屋袭来一阵暖胃的饭香,正是寻常百姓家晚宴的时刻。郁泱回头看了一眼莫追,正干愣愣的抱住木桩,委屈得像个被家长训斥的小娘子。 郁泱回过头去,两指敲响船杆。小二闻声从横梯小跑过来,笑咧咧道:“客观需要点什么?” 郁泱吩咐了一二,小二得了赏钱,兴冲冲地回去点菜。 莫追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只觉大侠不尽人情,若是用饭,怎也该客套地问一下他想吃什么,哪怕他肯定会说随便。莫追正尴尬,忽的脑壳一凉,万一大侠压根没想请他吃饭呢? 罢了,又不是没看过别人吃饭,好歹他也是八仙楼的头牌跑堂。 不久小二回来,递给郁泱一个包裹。郁泱伸手进包裹摸索了一会,像在检查什么,然后满意地点了头。小二会意,低头走过去将包裹恭恭敬敬呈给莫追。“夫人,您的衣裳。” 噗! 莫追呛得口水都逆流进鼻腔里,连连咳了好几下。 郁泱似乎默认了小二的称呼,对莫追道:“把衣裳换掉,大庭广众之下少卖弄风骚。” 好嫌弃的语气。 莫追冷脸,转到柱子后,三两下把衣裳换了过来。“我会把衣裳钱还给你的。”衣裳质感不错,只是颜色他不喜欢,里衣居然是正红色,外衫鹅黄色,印有云纹,长靴和发冠一并俱全。 衣冠楚楚固然好,可甚是别扭!这是风月场合公子哥的衣饰,他一个给老板娘打杂的,穿得如此高调万一客人误以为他是老板怎么办。何况…莫追咽了咽喉,他未必买得起!他拿着发冠,磨磨蹭蹭从木桩后走出来,尴尬道:“大兄弟,不合身。” 当然,最恼的还是它的颜色。跟个什么似的! 郁泱看他一眼,崩溃了。衣裳上的布料全砌在腰上,衣摆左高右低,腰带现有玉扣不使,偏偏打个死结,还打成了蝴蝶样,最不能忍的是一对裤腿挂在了靴外,狼狈得像个逃窜的情夫。衣裳本具有的幽情逸韵荡然无存,郁泱上去就是一脚。 “卧刀!”莫追疼得抱膝弹跳,叫苦不迭。他还没反应过来,郁泱就单膝跪下,一掌抓住他的小腿,将靴子脱了下来,把裤腿整理得一丝不苟,然后再把靴子套回去。 一时站不住脚,身旁又没有可以撑持的东西,莫追下意识扶住郁泱的肩膀。 郁泱颐指气使:“另一只脚。” “噢…”莫追老老实实地换了另一边脚,他本想拒绝,但大侠的口气不容置喙。 靴子穿好后,郁泱起身,抓住他的腰带解结。但好似打紧了… 郁泱专注解结,如此近距离,莫追悄悄打量郁泱的眉目,发现郁泱的睫毛比他见过的姑娘的都长,脸的轮廓也恰到好处,应该长得不赖。可看到面具上那一抹白浊后,莫追当即意识到大兄弟的初心似乎不正当,忽的退了好几步。 “我自己来!”莫追打了个寒颤,一气呵成,手忙脚乱地将腰带解下来。 郁泱被他的大吼吓了一跳,但还是迎上去,将他的衣裳拉直,抹平,规规整整地系上了腰带。再看去,莫追像脱胎换骨,骨子里那点文人气韵微微显露了出来,神采奕奕,愈发显得修长。果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郁泱去拿莫追手上的发冠,打算帮他戴好。莫追当即收到身后,模样谨慎,郁泱手停在了空中。 是要为他绾青丝、举案齐眉吗? 郁泱进一步,莫追立即退一步。进一步、退一步… “蹲下!”郁泱目色一冷。 莫追径直蹲了下去,毫无一点反抗的意识。 郁泱一把抓起莫追的头发,感觉如握乱麻。“为何如此糙?”还有一股焦味。 “火钳烫的。”窑子里那些伪西域教的。 “客…客客官?”小二上来便怔,差点打翻怀里的矮桌,只见眼前左边站人,右边蹲人,中间一根柱子不知挡住了啥物。 郁泱听若未闻,将不得理的头发笼统的搓成一团,将发冠硬套了上去,整了一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老子让你糟蹋头发了吗。” “啊!”莫追吃一计拽发,疼! 束完发,郁泱抬起莫追的下巴,打量一下,顺眼多了,道:“洗脸去。” 那景致,啧啧啧!小二血脉喷张,老脸一红,纵是混迹不夜城司空见惯,也把持不住如此不修边幅搞事的两具修长的肉身。 一旁有盆积的水,莫追走过去,内心一万个问号。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正叨叨着,忽然发现衣服很合穿,衣裤且不说,鞋子合脚才难得。傅讥七年来就没给他买过合脚的鞋。大兄弟好眼力,一眼能看出他的码。 等等,万一是小二眼力好呢。也不对,小二眼力好就不该叫他——“夫人”。 莫追擦干净脸回去,流鼻血的小二已经张罗好了一桌晚宴,郁泱端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1 端正正的坐在一旁,文雅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儒士。江湖人的坐姿不应该很豪爽很大敞双腿吗? 饭香袭人,大侠姿势已不值得考究,桌上的佳肴才值得专心以待。一秒之前他还怀疑大侠的身份,这一刻他笃定大侠是一个真正的江湖浪子。因为满满的一桌菜,全是鱼! 清蒸鲈鱼、酸菜鱼头汤、鱼丸腐竹汤、糖醋鱼、荷叶烤鱼、剁椒鱼头、红烧鲫鱼… 莫追不禁脱口而出:“大兄弟!你这是要反周复晏吗!” 在大周,禁止吃鱼!寻常百姓逢年过节倒可以偷偷摸摸的吃点,而朝廷官员则要严格律己,若吃了,被检举是要写检讨的,然后在档案上记上一笔,成为毕生抹不去的污点,随之不会再有升迁的可能。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江湖中人才敢混吃造事。 这个奇葩禁忌归咎于先帝,因为先帝的名字中有一个“鱼”。先帝在时不曾禁鱼,与先帝有冤有仇的诸侯王还天天吃鱼,甚至将鱼计入礼记,要求国之重典、大小祭祀中的猪羊之用统统改成鱼。好似全民吃鱼,先帝就能死一样。 先帝成为天子之后,百姓怕犯了忌讳,自发开始少吃鱼、不吃鱼,久而久之,约定俗成的视鱼为圣物。先帝仙逝,天下大赦,守孝三年后理应开放吃鱼。不料文后懿旨一下,全国禁鱼,把道德概念“升华”到了律法范畴。罪魁祸首依旧是先帝,好端端的,给太子取字“子酱”,给公主取字“头汤”,在郁氏的江山下,让那些杀鱼不小心杀到怀孕的母鱼、吃鱼想吃鱼头的百姓咋整?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举国不吃鱼。从此,大周的猫不挑食了,耗子都没了身影。 说来先帝也是狠角儿,郁泱还没出世就给他起了“郁闷”这个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名字。文后岂能容忍,以暴力相要,锲而不舍地掐了两年,先帝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她,将太子“郁闷”改成“郁泱”,将公主“郁血”改成“郁渊”。 直到今天,文太后都改不了口,依旧唤郁泱小名“阿闷”。 幸而安逸不是先帝亲生,没有遭到先帝的毒爪。话说当年先帝就有给安逸取名“郁寡欢”的冲动,不知被什么邪丨恶力量驳了回去。安逸是不怕吃鱼的,他家的传统就是吃鱼。先帝还曾喂他吃过鱼,别人若指控他吃鱼,他便把先帝这尊免死金牌亮出来。然而“世风日下”,敢给他做鱼吃的人越来越少了。 莫追爱逛不夜城的原因之一,就是可以吃到鱼。这禁鱼就跟禁丁书一样,越禁,人越不得控,莫追发现自己比以往更爱吃鱼了。 而明目张胆的点上一桌…莫追顿时对大兄弟充满敬意,这等气魄非常人所能匹及! 郁泱若早点亮出这霸气,莫追就早成了他的胯丨下之物了! 莫追斟上一杯酒敬郁泱,疑惑道:“大兄弟你还养家糊口吗?” “上有老,有妻,无子。问这个作何?” 莫追眼里有崇拜:“你不怕满门抄斩?” 用不上满门,斩一个就够受的了。郁泱沉默片刻,道:“不吃鱼,贱内留不住。”说罢,执起筷子给莫追碗里添了整整一条糖醋鱼。 莫追愣了会:“你不吃鱼?为何还点?” “我…不吃甜(yu)。” “那吃鱼眼睛。”莫追左手执起筷子,笨拙地捅向清蒸鲈鱼的眼眶,好一阵后才挑出了鱼眼睛,用小汤匙舀起来,放进郁泱碗里。 没有什么吃货是一顿饭解决不了,如果有,就两顿。莫追与大兄弟已经不分彼此了。 郁泱嗅到了鱼腥味,胸口忽来一股闷气,不舒畅起来。但毫不犹豫,一口气将鱼眼睛咽进肚子里。 莫追笑了起来,又给郁泱挖了几颗鱼眼睛,自己也敞开心怀,吃着手上望着盘里,狼吞虎咽,满嘴留油。 吃鱼以这种吃相是要诛九族的!洋葱都还要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何况是皇族的本体——鱼!啃就算了,律法有成文规定,吃相一定要优雅、态度要虔诚! “小心鱼刺卡了。”郁泱不知从何劝起,那厮吃起东西来还跟以前一样,视死如归。“小二小二!拿坛醋来!”先备着,以便于随时救急。 吃完了四条鱼,莫追也有点饱了。郁泱是杞人忧天了,根本无需担心莫追会被鱼刺卡到,因为莫追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郁泱隐隐觉得——脊椎疼。 吃撑了,开始喝鱼汤。莫追终于闲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拿起汤匙,一口一口斯文地抿着汤汁,不避讳道:“你有妻室还跑出来鬼混呐?” 郁泱瞄了他一眼:“他也跑出去混的,甚少回家。” “她多久回一趟家?” “短则三四月,长则六七年。” 莫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好。“你们江湖中人…真绝色!你有没有想过改妻再娶?相夫教子嘛,媳妇就是用来养在家的,一直在外不好。” 郁泱饮下一杯闷酒,饶有意味道:“他若真懂这个道理,便好了。” “你跟你媳妇比,谁更阔绰?” “我。” “她在外面勾三搭四吗?”大兄弟有钱有型,脾气也不差。莫追心想,如果这样都留不住女人的话,是不是因为性丨无能啊? “水性杨花,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嚯!你先的还是她先的。” “他。”怨气吐不够似的,郁泱又补上一句,“一直死性不改,最近又看上了厨房里的,也不知他好过多少人。” 如此为人丨妻子,太过份了!莫追义愤填膺:“你还不休她?” “在考虑这个问题。” “考虑…”莫追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我死过一次。我站在楼顶上要往下跳,他赶过来劝我,我没听他的…” 郁泱望向海面,眸色朦胧,好似在回首以往,诉说他不休妻的原因。莫追撑起下巴认真听。 “我跳了下去,连同他一块砸死了。” “嗯…然后呢?” “我想有个时间,跟他正常的吃一顿饭。” 莫追哑口无言,千言万语不吃从何说起,只暗搓搓地将郁泱归入某种人群。“大兄弟,今天嗑药了没…” 莫追一语未毕,脸色突变,焦卷卷的汗毛竖了起来! “怎么?” “狗!皇帝的狗!”莫追瞬间被打回了怂样,往后退缩,小声而恐惧道。 郁泱侧头瞥去,发现是随从找到了这里,怒起,一掌重重击在桌面上。船板为之一颤,一旁旗帜“懂事”的倒了下来。一行人吓得畏畏缩缩,牵着狗连忙跑走了去。 “嚯!”活见久,莫追瞠目结舌,钦佩道:“大兄弟,你使的是什么招数?” 郁泱手都麻了,还矜持道:“声东击西之驱蚊避虫掌。” “比我见过的胸口碎大石还厉害!大兄弟,你在江湖可有称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2 号?” 郁泱顿了顿,道:“一丈青。刚才说到哪了?” “啊?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本取《官撩集体》,更贴合文章的内容,我也更喜欢,无奈不吸戳,所以定为了《皇家一级注册画师》。 本文架空,官职的设定很无力。仿三公九卿又仿三省六部,还多设了一个谏部。不影响剧情,就是称呼可能有时代跳戏感。 温馨提示:重生的是攻,受是人格分裂(我定义的那种人格分裂) 第8章 拙荆戏子图7.0 从山珍海味聊到山野村花,饭席渐渐凉去,只剩下了冷炙残羹,时光甚是不尽人意。郁泱没能从莫追话里探到多少讯息,只知他过得尚好。此生还能见他已经无憾,郁泱取出钱囊递给他:“江湖规矩,相识一场,送你的你且收下。” 莫追缺钱娶媳妇不假,可收下实在不妥,几句话推托,却被郁泱冷漠的眼神塞了回去,无奈之下只好欲拒还迎还显得身不由己地将钱纳入怀中。“贪财了。” 郁泱:“你找个地方住下,两日后便可以出去了。” 莫追疑惑:“你能摆平看门的?我看到有大理寺的人。” 郁泱沉默地凝视莫追许久,唇欲启不启,像做了艰难的决定,眼里的光瞬间幻熄,起身沿原路返回,举剑指天,一副要去砍人的凶煞模样,留下了一句话:“我挨个削了他们,先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好去找你!”莫追呼喊他。 “四海为家一丈青!”说罢,郁泱眼睁睁撞到了木桩上,“砰”了一声。 莫追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不挽留郁泱,相逢何必曾相识,缘分是最不须追也莫须留的东西。 郁泱回到茶社,没看到随侍的身影,丁鹭那匹蠢驴在他的席上睡得像头死猪,脚下锁着镣铐。郁泱对丁鹭有两大仇恨:一恨他图文并茂、珠联璧合;二恨他随心所欲、爱吾所爱。 郁泱步子有些踉跄,上去两脚把他喘醒:“你不是要找他吗,去啊!” 丁鹭疼醒了过来,见郁泱撒泼之中有狼狈,无情面具之上有多情,连忙从席上溜到角落里抱头蹲好,莫敢仰视,将脚镣抖得“哐哐”响。“陛下解开锁,我才能去找他。” 郁泱握剑劈过去,发泄似的对脚镣一顿乱砍,动作幅度异常之大,喉咙里发出一两声短促的哽咽声,眼眶里打转的水珠愣是没滴出来,有好几剑险些劈到丁鹭的脚。 丁鹭发慌,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毛骨悚然:陛下发酒疯了! “陛下把剑给我!” 郁泱听不进话,剑铁相接擦出噼噼啪啪的火花,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丧心命狂!”丁鹭吓得腿都在抖,朝外面狼嚎,“来人呐,你们家公子疯了疯了!非礼啊,来个人!” 那只藏獒千里闻声一般冲了回来,一个飞跃将郁泱扑倒。侍从赶了回来,忙扶起郁泱。郁泱着了魔怔似的,捡起剑接着劈。 丁鹭滚蹿到一旁,惊呼乱叫:“圣上喝疯了,乱搞事!” 侍从挡不敢挡,只隔开了丁鹭,端上一盏茶来。郁泱脑袋又晕又胀,胸口愈来愈闷,忙忙喝下一口茶,还抵不住难受,扶墙躬身就吐了起来。 那胃浊物,咦! 丁鹭被郁泱恶心到了,忍不住想吐,但他得忍着,撇开脸去幻想女性,才能使自己好受一些。 侍从惊叫起来:“陛下,您吃鱼了?” 大周的皇帝居然吃鱼了!这不等于狗要啃狗骨头吗! 侍从一惊未定,一惊又起:“陛下你脸上…” “哈哈!”丁鹭忍俊不禁,连忙捂住嘴。罪过罪过,他什么都没看到! 侍从拆下郁泱的面具连忙扔掉,警告道:“看到的都不准说出去,小心舌头!” 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只丁鹭频频点头“是是是!”。 如一阵凉风吹过,尴尬了。 郁泱吐完后有气无力,趴在侍从肩上虚弱道:“扶我去知州府上沐浴。”而后便晕了过去。 皇帝是晕是死丁鹭可不管,只道:“你们拿钥匙的那个,给我解开镣子。” “谁允的?”侍从没好声好气,然后对旁人道,“正好,把他扔到衙门牢房里去。” “陛下允我走的。陛下你醒醒!”丁鹭捉急起来,“待会再睡!” 侍从忙做了个嘘声的姿势,小声凶道:“别吵陛下休息,等陛下醒来再说。” 丁鹭欲哭无泪:造孽啊! 次日郁泱醒来已是午后三竿,窗外莺啼燕语。寝内宽敞而明亮,烟炉燃起怡人的香,床前的桌子上叠放了整整齐齐的新衣,玉佩、发冠、折扇放在梳妆台上。 郁泱打量了一下四周,全是崭新的事物。想来是知府连夜腾出了一间空房、添置了新的摆设。 郁泱起身直接去了府堂,“早膳”没来得及享用。身后跟了一群侍卫,警备程度像回到了宫中。 府堂的一行人听到了脚步声,停下交头接耳,低下头站直。等郁泱坐下后,齐齐下跪磕头。 “免了。”郁泱揉了太阳穴,昨晚的醉意没有尽去,胸口还有点闷,抬头看了阶下一行人,发现有点热闹。 阶下有他妹夫孟鸢、大理寺卿许沿及刑部尚书陈酉。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刑部掌法律刑狱,两司职权相当,即便是天大的案子也用不上两司一同查办。许沿和陈酉作为两司最高执事居然手牵手到骆城,搞事? 郁泱疑问一如陈述:“什么案子把你们招来了。” 孟鸢踏出一步,道:“三年前骆城万亨钱庄庄主班熙之女班姝枉死一案,逢四年一次大审,大理寺察此案有误,故立案翻查。” 三司并立的意义之一是互相监查。大理寺查出刑部有失,若翻查成立,则原负责此案的人官职难保,刑部尚书亦难脱责任。 案子每年年末进行一次统查,四年一次交换大审,大审过后不再复查,除非有疑者确定有误,提出上诉,否则将存入大档案库长期保存,十二年之后运至火场销毁。这十二年内若还有错失之处,上诉的程序就非常糟糕了。总言之,一桩案子能有十六年的翻案时间,若十六年之后还有人上诉,两司就要发挥无限的想象力了。 十六年!陈酉作为刑部尚书,心里早已把先帝日成了狗,又庆幸自己不在户部。户部的,二十五年,就为了查水井。 差役将案件文档呈了上去。郁泱:“在逮捕何人?” 许沿:“骆城运船制造的千金武粼儿及安逸。” 郁泱闭目,显得头痛,一旁侍婢立即迎上去替他按捺。郁泱仿佛置身事外,风轻云淡道:“撤了。” 阶下的人霎时全懵了,皇帝一眼都没有瞧一下案件。众人心底大都冒出两个字:徇私! 为了陈酉?陈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3 酉是皇帝的心腹,众所周知。 许沿站了出来:“依大周律法,错判案件必须立案重审,天子亦不可逆之。” 此条律法乃先帝所立。郁泱顿时有同陈酉一样的冲动。“从今天起,这条法废了。” “陛下要修法,需要经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拟案审批。定下来至少两月之久,权不及眼下一案。” 许沿说辞还算和气,陈酉是受审一方不好说话,倘若受审方是大理寺,皇帝要敢提出撤查,他一定将郁泱骂到狗血淋头。什么徇情枉法呀、假公济私呀、滥用职权呀、草菅人命呀、作威作福呀…不把郁泱骂到自觉可耻绝不罢手。 郁泱想到丁鹭说自己无权,怨愤既生,冷目睁开,挥手示意按摩的侍婢退下,凝着许沿,周身寒气腾起。 气氛冥冥中紧张起来,众人屏声静气,不敢多舌。 “你撤不撤。” 许沿站得笔直,沉默了许久,抬头直面郁泱,一字一顿道:“不撤。” 郁泱愤然起身,冲侍卫道:“来人!…” 郁泱话语未尽,许沿迎头大声道:“臣有太后懿旨!” 许沿声量虽不如郁泱,但威吓力分毫不让。 大理寺小官呈上圣旨。郁泱忙的打开,见圣旨上是太后亲笔和一方红到刺眼的玺印。何其讽刺,大周玉玺早已不是皇帝专属之物,它还属于后宫那个女人——他的亲妈。 郁泱心在打颤,凝住许沿,缓缓坐下。 大周的子民,逢名是三点水的都得改,而许氏的名是太后赏赐,许汲、许沿。 郁泱隐怒色于平和,承受了太后的懿旨,执起案上的热茶款款饮下。 阶上悠然自得,阶下诚惶诚恐、度秒如年。 郁泱饮完了茶,沉声静气道:“许沿,从今天开始,朕赐你国姓,谢恩吧。”语气不容回绝。 众臣脸色统统煞白,有甚者两股战战。皇帝从未发过这样的怒! 许沿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响头谢恩,冒出了股股冷汗。 不日,不夜城门口处的巡捕撤了。 大兄弟当真可靠,莫追心头的大石搁下了,风风光光打道回府。家里的小肚子一定急疯了,莫追不忘顺两只烤鸡讨好他。 然而走到半道,巡捕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杀了出来,把莫追团团围住,出示了逮捕令。 大兄弟,坑爹呐! 莫追背脊一凉,慌得面红耳赤:“各位爷,我没造事!你们不会抓错人了吧?” 捕头:“你是安逸?” 莫追一听宽了心,巴不得官府查处那嘎子,说不定能查出什么奸丨淫掳掠罪、拐卖儿童罪。“那感情好哇,我不是安逸!” 捕头显然“身经百战”,道:“卖画的时候个个说自己是安逸,被逮的时候个个说自己不是安逸。是不是逮回去一审便知。不必紧张,你若不是当场释放。” 莫追犹疑了起来:叫个熟人把烤鸡捎回去给傅讥吧,便宜了他;我吃了,又吃不下两只,放凉了又不好吃… 捕头不耐烦,拽住他:“你磨叽什么?又不要你的命。” “等等,容我把鸡吃完!” 第9章 谪仙图1.0 大周第二十三年,即皇后薨逝的第三年,后宫无主,皇帝依旧算“待字闺中”。 《国语》云: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急景流年,太后不愿做一个罪人,更不舍皇帝辜负好时光,便一道圣旨下达,全国征妃。那年班氏有女初长成,恰巧十七岁,再过一年就过了选妃的年龄。 骆城的风水好,好事总成双,祸也不单行。才子佳人们总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惆怅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宽慰。那年骆城正巧出了对并蒂芙蓉——班姝、武粼儿。一个温润如白玉,一个多情似骄阳,而骆城选妃的名额只有一个。 常言道丑人多作怪,殊不知俊美的人才事多。虎兕相逢能如何,一个字——淦! 时年八月初七,武粼儿听闻班姝得遇贵人,约于瑶池仙汀酒楼见面。武粼儿唯恐班姝得登枝头,当即与瑶池佳汀的公子方槐密谋,设下毒计。当晚班姝到了酒楼,方槐令小丫头撞倒班姝,班姝唇妆走样,这时方槐站出来将一盒有毒的唇脂赠给班姝。班姝为不失仪礼,连忙补上唇妆,进了雅阁。随后贵人离去,方槐入阁侵犯,班姝几经挣扎后毒发身亡。 知府立案彻查,最后以方槐故意杀人罪判其死刑。而武粼儿,本意在教唆方槐羞辱班姝,并无杀人动机,囚禁一年后释放。 地方官府年末汇总各大命案送达中央刑部,中央核查无疑后存入了档案库。哪知大审时被大理寺揪出了破绽。 王知州将案子讲述了一边,以好让郁泱有个大概的了解。散堂后,众人各自回了去处。 许沿熬夜将案子梳理了几遍,于三更时拟好了审讯方案,眼睛又酸又乏,眉上愁云不散。 既享官禄即为君臣,既为君臣则当恪尽职守,可伴君如伴虎,如履薄冰。 许沿在案前无力地吐了口气,眼睛盯着纸上“贵人”二字,心事跟手中的毛笔一样打着转儿。皇帝要听审,这下追凶容易定罪难,驸马要受惩、刑部要受惩,打破了那份“和气”自个还有得受。 案子所有的档案都刻意抹去了案发当晚班姝所遇的贵人的真实姓名,并在“贵人”两字后面画了个红色的小圆,意在暗示查阅该档的官员无须过问此人。因为皇帝是不能胡乱猜忌、非议的! 没人敢提皇帝,也没人怀疑皇帝,因为没人能想出一个皇帝杀人的合理动机。鹿州到骆城千里迢迢,皇帝亲自出马,就为杀一个陌生的女人?雇个杀手岂不省事。 但皇帝又确确实实来过,来意是个大问题。若为一倾芳容,何不直接招班姝入宫;若为微服私访,可史官有明确记录,当时陛下是看到了班姝选妃的画像一言不发的赶了过来。 皇帝当初为何而来不得而知,如今为何而来更是无从推想。 许沿忽然赏自己一记耳光,自言自语道:“怎尽想无关紧要的事。” 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皇帝来是他的私事,与案子无干。退一万步来讲,哪怕皇帝是真凶,谁敢拿他?姑且将皇帝的种种举动视为碰瓷的皇家行为艺术罢。 “来人。” 门外的大理寺侍从闻声进屋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许沿冥思了片刻,道:“你小心些跟着刑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侍从疑惑道:“查案时我们跟刑部是一块行动的,如影随形,大人为何还要察他们?难不成他们有小动作?” 许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想到些什么,立马吩咐:“我有事要你去做,现在马上潜入瑶池仙汀……” 另一间寝房内,郁泱也彻夜未眠,将案宗查阅了数十遍。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4 他见过班姝,如画像一样,的的确确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若非心有所属,纳她无妨。 大理寺要拿安逸,但案宗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与安逸有关联之处… 郁泱当即一怔:不对,班姝选妃的画像出自安逸之手。 是因为那副——《谪仙图》!? “传孟鸢。” 孟鸢脸色不怎么好,一入寝郁泱便问:“为何要逮捕安逸?” 孟鸢吞吞吐吐:“逮捕安逸是大理寺的意思,许…郁大人并未告诉我原因。” 郁泱:“大理寺同刑部为何要一同参审这桩案子?你为什么来?” 孟鸢迟钝了一瞬:“当年地方呈上命案卷宗,是我负责查核班姝一案,当时没能发现破绽,便签字过了。原是我的过失,应当来给冤案翻案。” “你撒谎。”郁泱严肃道,“你是被大理寺威迫来的。”说罢冷漠地将案卷扔到孟鸢跟前。“你作为刑部侍郎,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朕都看得出,你会熟视无睹?方槐赠给班姝的唇脂有毒,是何毒,查没查到就不了了之了?” 孟鸢原本胆小,被如此责问,连声音都降了三分。“问…问过刑医,刑医说不曾见过。正要拿去太医院鉴定,哪知拿东西的小厮不小心绊倒了,毒物掉进了一旁的池塘,化没了。” “化没了?”郁泱冷哼了一声,越发严厉,一掌桌面喝道,“化没了你不知道勘查现场、不知道调查毒物的来源,不知道开棺验尸?” 孟鸢吓得当即下跪,手心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抹在膝盖上。“当时距知府结案已经过了半年,尸体烂没了,现场不知处理了没有。毒…毒前几天查了,来自不夜城,卖贩已经不知去向。” “没弄清楚事实你就批,等大理寺揪出破绽才肯来查?孟鸢啊孟鸢,你真是朕的好兄弟!”郁泱语气已经相当不好了。 “陛下恕罪!臣…臣想当时,既然真凶已经受刑,那毒物查或不查已左右不了事实。所以…” 郁泱顿时蹙眉,拿捏到孟鸢的话——查或不查“已”左右不了事实。 “已”左右不了方槐已死的事实?还是既然有人死了,且搁置真相。 “敷衍了事,尸位素餐!朕有心袒护你,可你教朕如何袒护?你偷闲还能坐享官禄,无辜的人却要为此蒙受冤屈、担受丧亲之痛!” 孟鸢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懊悔道:“臣知错了,甘愿受罚。臣知为君之难,陛下且罢免臣,臣不会让陛下为难了。” 郁泱不省心的看孟鸢一眼,摇头叹息:“你一个快做父亲的人。” “公主说等孩子生下来,要我待家看孩子,她…她去上朝。” “……” 郁泱被搪塞得一时说不出理来,责备道,“所以你无所谓,故意给朕找茬是吧。”不过郁渊倒是懂他。 孟鸢诚惶诚恐:“臣不敢。” “明天单独随朕去查,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是。” 门外侍从等候了多时,印在窗户上的影子来来回回摇晃。郁泱:“门外有何事?” 侍从听罢进门,道:“陛下,丁鹭在牢里叫嚷一天了,放还是不放?” 郁泱原是要放他走的,可如今安逸押在牢里待审,留着他兴许能有用处,便道:“放可以,套上手镣。” “是。” “等等,赏他一些银子。” 侍从不解:“为什么?” 郁泱阴冷的看着他,不作回答。侍从背脊一凉,默默退了出去。 骆城大街东北角坐落有一座大院,是班氏的住宅。街尾西南角也有一座大院,是武氏的住宅。两宅之间的街道中央,有骆城最大的酒楼——瑶池仙汀。 郁泱随孟鸢一早来到班宅,宅前两座高大的石狮子狰狞凶悍,家资可见一斑,相比之下知府门外的石狮子就显得温驯了许多。 孟鸢敲响门扣,管家闻声过来开门。孟鸢出示令牌道:“刑部查案。” 管家先是敬了大礼,然后纳闷道:“驸马爷,前几天不是来查过了吗?为何又查。” “无须你多问,开门便是。” 管家将门大大的敞开,以示服从和尊敬。郁泱随即转身跨进大院,孟鸢老实的跟在他身后。 管家见郁泱器宇不凡,连孟鸢都要谦让几分,地位应凌驾于孟鸢之上,只是穿着寒碜得厉害,令他费解。那是一件印有鱼戏莲叶的天蓝色长衫,表面微微泛白,衣料略显陈旧,袖口处缝了一块藏青色的大补巴,与衣裳原有的书香气息格格不入,将人也衬托得偏老了些,应该穿有七八年了。虽然惊才风逸,但一派节衣缩食的穷酸气息惹得旁人不自在。莫说那些官僚大夫不会穿,恐怕连市井百姓都不屑一顾。 管家悄悄把自身配戴的华美玉饰收进兜里,不好张扬,小心翼翼问孟鸢:“驸马爷,这位大人是?” “无须你多问,比你大便是了。传你家夫人来。” “…诶。”管家忍不住多看两眼郁泱,才转身去请班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偷懒,这章我写了三天!!被自己的逻辑堵死了。 第10章 谪仙图2.0 班夫人听官府来查案,想及死去的女儿便两眼泪光,在老嬷的搀扶下来到班姝的闺房。 一进闺房便嗅到了女儿香,墙上挂有四美图,长桌上摆有古琴、琵琶,梳妆台上放有十来个精美的木匣子,装有胭脂水粉之类。最瞩目的是一面半身大的铜镜,铜料倒不稀罕,难得尺寸之大,放在皇家都属一件罕品。 “小女一生清白,平时只待在闺中学习琴棋书画,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就遇上了这等祸事!可怜老爷他一心向佛,常年周急济贫,到头来却招此恶果。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呜呜…”班夫人抚着女儿的长琴,大哭起来,“大人一定要给小女做主,找出真凶!” “好了好了,既然朝廷的人来了就一定会真相大白。”孟鸢贴心地在一旁安慰老妇。 郁泱仔细观察了房里的一物一器,注意力落在了墙上的四美图上,定住了。 西施动人、玉环风韵、昭君端雅、貂蝉妩媚,画像极美、惊为天人。只是西子和贵妃的画像好似少了两笔墨。 阿嬷说道:“小姐每晚入睡前都会盯着这四幅画看一个时辰。” 郁泱:“为何?” “曾有一个花言巧语的算命老道到家里做客,说什么夫妻之间之所以有夫妻相是因为朝夕相处,彼此见多了,日久天长就潜移默化的长相近了去。小姐听在心里,聘请了画师画了这四美图挂在房中,天天看。倒也真了,小姐越长越水灵!绝非夸大其词,见过小姐的人都过目难忘、恋恋不舍,夸小姐集四美于一身、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只可惜…”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5 噢? 郁泱寻忆那晚与班姝共饮,却没能想起什么,不过印象中她似有几分风姿。但与其说他对班姝的印象来于眼见倒不如说来自谪仙图。 班夫人一旁听着,哭得更厉害了。平白无故失去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换哪个母亲不肝肠寸断。孟鸢发劲儿哄都哄不过来。 郁泱转去察看胭脂水粉。果是女儿家,唇脂都分了十几种颜色。伦理他作为皇帝,对后宫这类司空见惯的玩意儿应屡见不鲜,奈何他孤家寡人,打开胭脂盒如打开了新世界。 “你家小姐最喜欢哪种颜色?” 阿嬷上前挑出一个粉盒道:“小姐最喜欢这个霞红色。不过小姐曾经是最不喜欢霞红的,连涂都不愿涂,后来不知怎的又爱不释手了。”阿嬷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一般,“噢记起来了,那年修云寺送来了谪仙图,画上小姐的唇色正是霞红色,果然光彩焕发、艳惊四座。小姐始知霞红更衬自己,恨与悦己者相见晚,连叹了几天的气,估摸从那会子起喜欢的吧。” 郁泱忑了一下,拿捏阿麽的说辞,问道:“果然?悦己者?” 阿嬷:“那时老爷请了骆城最有名的画师来给小姐画选妃像,赶巧两个修云寺的和尚来府上化缘。和尚见了画师描画,竟说小姐抹的杜鹃红不好看,说要霞红。小姐不依,把他俩轰走了。我看两个小和尚一副可怜劲儿,追上去塞给了他们一两银子。后来小姐叫我去修云寺请作画的大师来家里做客,小和尚却说画是一位施主送的,送完就走了,都不知道叫什么。” 果然,无论什么女人安逸都要留一眼,或欣赏或意丨淫。 郁泱:“画呢?” 班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前几天官府来查的时候,当做证物带走了。” “除了画,还有没有带走其他的。” “没有了。” 这会子孟鸢已站在班夫人身后,殷勤地给老人家捶背。 郁泱瞄了孟鸢一眼,而后道:“去瑶池仙汀。” 两人在班家喝了一盏茶后继续前行,路上碰见丁鹭在一家铺子里撒泼。 丁鹭已经炸毛了:“你到底卖不卖!” “你这生意我还不做了怎样!不服去告官呀,我不信你一个偷鸡摸狗的人还敢告人!” 丁鹭恼得七手八脚:“你你你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见我偷鸡摸狗了!” 女人瞪他一白眼:“你不偷鸡摸狗怎拷上了官府的手镣,你知不知耻呐害不害臊呀?” “我乐意拷上怎么了。你不卖是吧,等我叫知府缴了你这个店面建个澡堂!” 郁泱原视而不见,可晃眼看到铺子的招牌上写有“杨记酱肘”四个字,便进了去,将银子扣在案上道:“来十个带走。” 女人惊了一下,愣愣的有点措手不及,连忙马马虎虎整了仪态,笑盈盈道:“好嘞,客官稍等。” 隔着空气都能听到女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丁鹭当即瞎了犬眼。论相貌他虽然不及郁泱“艳压群芳”,但个头比郁泱高啊,走到哪儿不是“高山仰止”。若是翰林出身,他整也得排个前三贤。 丁鹭不服气的小声道:“看你养的那些刁民。” 郁泱展开画扇扇凉,似答话道:“是啊,我养的刁民。” 丁鹭当即捂了嘴,还以为郁泱听不见,默默地背过身去。 女人打包好了猪肘子递给郁泱:“客官拿好。” 郁泱取出一只收进怀里,然后将肘子抛给了丁鹭,出了铺子随孟鸢离开。 丁鹭努了下嘴,瞪了一眼郁泱的背影,回过头看见女人目瞪口呆,不悦道:“我手上的铁镣他送的,羡慕(恨)吗?” 一声怒喝:“你走!” 郁泱与孟鸢到了瑶池仙汀,方常引他俩去了案发的厢房。 方常是方槐的父亲,酒楼的老板。若方槐当真是杀人偿的命他心里大抵也好受些,可如今又说凶手未定,老人更痛心疾首。 孟鸢低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厢房外贴了封条,倒不是官府贴的,是方常自己贴上的。事发以后酒楼的生意大受影响,已大不如前,再没人点楼上的酒席,只多在一楼吃饭。门庭冷清,连说书的先生、驻店卖艺的泠人都打发走了。 方常推开厢门,道:“就是这间房。结案后打扫过了,东西一件都没换走。大人尽管查,务必还我楼一个清白!” 郁泱进房又是一顿查,旨在找到班姝当晚用过的杯子。打开一扇木柜看见一套酒器,郁泱问:“这是当晚用过的。” 方常:“正是。” 郁泱一个一个的检查杯子,问:“你们动过这套杯子?” 方常:“四年前查案的时候官府就拿走过。” “上面有没有脂印?” 方池:“原是有的,官府定案后送回就没有了。因为沾有毒物,知府老爷说安全起见,处理干净了才能送回来。” 郁泱失落地放下了酒杯,在桌前坐下,冥思当晚的情景。真是该死,跟名冠骆城的大美人共处一室,他怎一点都想不起来班姝当时的状态。闷由心生,不由自主地从怀里取出肘子,毫不自知的呆呆啃了起来。 孟鸢在厢房外构思走廊上发生的情景,托腮来回思索,楼上楼下转了几回。 楼角处听得两个丫头在对话。 ——“讨厌!今天来给门房补漆的那老头,做事大大咧咧的,把漆洒在这墙壁上,害得我好处理。” ——“这片墙原是漆过的,新漆粘上了,只要还没干擦也容易,何必生那么大的火跟自己过不去呢。” ——“这一点还偏擦不了,你瞧瞧。” ——“诶,我说多大点事呢,撂着也不起眼,甭管它了。” 孟鸢等两丫头离开后方去看那点漆,只指甲一般大,心里可笑道:这也有得恼? 郁泱啃完,方常连忙递上擦手的方巾,郁泱回过神来一脸冷漠,斯斯文文的擦干净手。 先帝常说做天子要张弛有度、处变不惊、镇定自若、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是句真理。 天色已经不晚,两人各怀心事的回府去。 孟鸢心里有件事琢磨了许久,觉得还是有必要跟郁泱说一声,便道:“陛下,一件事你可能不知。班姝是兰鸿的未婚妻,你知道兰鸿的脾气,耿得紧。这案子不仅太后下令要查,兰鸿亦施了压,来之前还嘱托郁沿要查个水落石出。若不是我批了这桩案子,凭我和兰鸿的关系他一定会嘱托我的。如果…案子另有…,则应了我失职,兰鸿一定会恨我。如若兰鸿跟郁沿走近了…” 郁泱定住脚,回头审视孟鸢。孟鸢头越埋越低,躲避郁泱的眼神。郁泱一言不发,加快了回府的步伐。 牢房里,莫追把蒿草垒得高高的,踩在上面才够得着茶盘大的窗户,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6 可怜巴巴地往外眺望,一动不动的看着夜色,心里默念静夜思。骆城,又下雨了。 “追追?” 莫追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看见牢门口蹲了一只长腿刁民。“是你?” 丁鹭:“没错,是我。” 莫追继续眺望窗外,没有理会他。 “好你个安嫖!”丁鹭远离了牢门坐下,拿起猪肘子美滋滋地吃起来。 莫追嗅到了味道连忙转头,看见丁鹭怀里一堆的肉!不禁咽下口水。“哥你过来,咱有话好说。” 丁鹭听若未闻,自顾自地吃,还发出可恶的声音。“啧啧,这他么忒好吃了!” 太诱惑! 莫追垂涎三尺,趴到了牢门处,头都快卡出去,再伸长一点手就能够到丁鹭,脸都挤红了。“哥别闹了!” 丁鹭得逞道:“这会知道叫哥了?” “之前都是小弟不好,望兄长宽待!”莫追耿直的眼睛一刻没离开过肘子。 没有什么烦恼是吃解决不了的问题。安逸这份“豁达”丁鹭既欣赏又堪忧。 罢了,不撩他了。丁鹭将肘子递给莫追,道:“可以给你吃,把一边手伸出来。” 莫追拿到肘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也没答话,老老实实伸出了一只手。 丁鹭挽起莫追的手腕,细细把起脉来。“你叫莫追,字什么?” “剪烛。” “何当共剪西窗烛?你自己起的?” “三娘给我起的。” “哪家小姐?” “不跟你说。” …… 一旁狱官看在眼里,转去禀报陈酉。陈酉道:“不妨事,随他们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有大纲的人、有大纲!的人! 第11章 谪仙图3.0 现场盘查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班姝案终于开审。因为刑部有过在先,所以主审是大理寺。郁泱作为听审坐在许沿侧后方,堂下是涉案的家属,堂外是待传的证人。公堂静得压抑,时辰已过了半晌,孟鸢迟迟不见来,众臣的茶饮了一杯又一杯,等得有些烦躁。 郁泱无聊得垂眸把玩茶杯,手拧杯盖有意无意的一下一下磕响杯身,整整磕了七下。 许沿知道郁泱无心再等了,扣响了惊堂木:“开堂!” 第一个传审的是卢知州,已经年过半百,三年前辞了官告老还乡。 许沿今日穿了件紫领黑底的官服,神情似笑若无,让人难以捉摸。许沿走下阶去,手里拿着一份卷宗,话语虽风平浪静,但言外之音不可谓不汹涌湍急。“卢大人一朝为官十三载,还差两年便任职期满。落叶归根?走得急了些吧。” 卢知州毕恭毕敬道:“家中老媪犯了湿症,疼起来寸步难行。老臣有心还乡照料她,便辞了官。” “卢大人对令夫人情真意切,着实羡煞旁人。可倘若你被我查出个不是,那就晚节不保了。”许沿将案宗塞进卢知州手里,“这是你批过的案情,念最后一段。” 卢知州不知许沿意欲何为,有不祥的预感,忐忑不安地念起来:“方槐破门而入,欲行不轨之事,死者抵死反抗,挣扎少倾后毒发身亡。方槐畏罪潜逃,次日缉拿归案。” “发现问题了吗?” 许沿近近的站在身旁,卢知州顿觉阴寒,目光定住一处道:“小官愚昧,不能察觉问题所在。” 许沿:“索性不是卢大人亲手写的案词,不然字里行间应更加缜密些,岂会两句之内出现‘破门而入’、‘畏罪潜逃’这两个性质截然不同的词。什么心理的人会破门而入,什么心理的人会畏罪潜逃?短短一刻钟之内,一个人几乎同时出现这两种心理,极有可能说明一个问题——出意外了。” 卢知州点点头,似虚心接纳了这个合理的猜想,又装作糊涂道:“许是钱师爷拿词不准吧?” 许沿:“据了解,钱先生做了二十年的师爷,资历不在您之下。是拿词不准还是不慎写下了事实?” 一语中的,众臣皆惊。拧线头牵真相是公堂上见惯不惊的戏码,或实而有之或为引蛇出洞,凡凑效即可行。常人挑的线头大都为不合理的动机、行为,而许沿挑的线头往往是微不足道、眇乎小哉的细节。岂是挑线头,实乃挑蚕丝,心细得令人发指。 许沿:“我且当钱师爷是无心之失。可案情没有假吧?” 卢知州唇齿有些发颤,隐藏住了。“据目击者口供录的,不假不假。” 许沿:“如果方槐要毒杀班姝,目睹班姝抹上胭脂后为何不立即逃离,反而要进房行不轨之事?” 卢知州:“女子不会刻意吞食唇脂。方槐入房是想确定班姝有无中毒,当确认班姝食毒后马上逃逸。” 许沿:“不合理吧卢大人。案宗上白纸黑字写方槐欲行苟且之事,难道是空穴来风?方槐受审时口口声声称那盒胭脂只是催情的迷药。不论从哪个方面想,迷药都更合逻辑。” 卢知州摊手称冤:“那盒胭脂验过了,真真是能杀人的迷药。案宗上一再做了解释,方槐是欲逃脱死罪才编出唇脂是迷药的谎言。” 许沿:“那他杀人动机是什么?” 卢知州愣住了,开始怀疑自己起来。“案宗上写得明明白白。案发前日班姝曾辱骂方槐,方槐记恨在心,又受了武粼儿的挑唆,一时懵了头脑杀了人。” 见卢知州一副自觉无辜的模样,许沿点头冷笑了一声,走回座位上坐下,沉默了好一顿,然后道:“倘若真如案宗所述,本官大抵便信了,毕竟一两个词汇不足以说明什么。可蹊跷就出在一份关口记档上,案发次年二月,驸马来过骆城,三月末你告老还乡。” 卢知州眉头拧成八字,苦闷道:“大人,老臣辞官与该案毫无干系!” 一旁陈酉神经紧了起来。孟鸢如果察知案件有疑,自然要到案发地收集证据。许沿逮住这个引子,有意将孟鸢按步行事与卢知州辞官牵扯起来,无论这鸡蛋里挑不挑得出骨头都说明了一点,大理寺在拔刑部的刺。 许沿执起一份档案:“你为什么辞官,想好了再说。” 如果叛了错案,固然想辞官摆脱污名。可卢知州并不知自己错判了案子,只是那年孟鸢来寻他问事,让他隐隐察觉出了事情,也没耽搁,顺势离了官。“驸马来…找过老臣,左右说了一些安抚的话。不日免职书下达,老臣便还了乡去。” 许沿:“是你提出辞官的?” “老臣起先一直在纳闷驸马的话,而后才知被罢免了。”卢知州有句话堵在心头,本想说不知得罪了朝中何人。 “这便奇了,吏部文书清楚记录是你提请告老还乡。”许沿点到为止,转问,“驸马跟你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卢知州:“无他,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7 大类一些问老媪身体可好的话。” 郁泱眉头微微蹙起,不知不觉喝下了整整三杯茶。神一般的亲友! 许沿:“当初案宗与毒物,也就是那盒唇脂一齐上交到刑部?” 卢知州:“是的。老臣问了刑房、大夫及各路能士,无人知是何毒,便一同呈了上去,望各位大人能查出明细。” 许沿说到口渴,亦或在酝酿什么,慢慢喝下一口茶。“我问完了,卢大人你且旁听,如果凶手不是方槐,你可要负主要责任。翻案到底是要讲究真相,本指望从毒物中找到一丝线索,可奈何,连一丝的线索都被打翻进水池里,化没了。” 后面一句话似说给郁泱听。虽然没有明指,但稍微有思量的人都知道许沿在暗示是孟鸢的人打翻的。倘若孟鸢毫不相干,许沿这段不明不白的话也好让自己有个退路。 “这唇脂到底是不是杀人之毒,看来只能用其他方法查了。案宗上记载:经查实,不知毒为何物,取一针尖脂化于水,令死犯服下,一时辰后死犯全身抽搐,眼珠泛白,难受不堪,渐而气息走弱,然后死亡。乃剧毒。” 许沿传来当时调毒的差役,道:“这有一盒跟毒物外壳相仿的唇脂,你演示一遍如何‘取一针尖脂化于水’。” 小差役拿出一根银针,横在脂膏上滚了一圈,粘上了一些细沫,然后搅于水中。因为唇脂太浅,所以没有采取插到底的取毒方式。 卢知州一旁补充道:“因取的毒不多,死犯一个时辰后死亡。而班姝唇上的毒远远多过于此,中毒后不足一刻便殁了。就她用过的酒杯上留下的脂印可以证明。” 许沿摇头哂笑:“卢大人,令夫人不常化妆吧?” 卢知州忽觉尴尬,茫然道:“少时家贫,愚内不曾化妆,如今老矣亦用不上了。” “传武粼儿及柳姑。” 柳姑是班姝的奶娘,贴身老婢。 许沿问柳姑:“当初班姝出门时,描的是何妆?” 柳姑一边回忆一边道:“面抹鹅绒白,柳叶眉,凤稍影,点绛唇,嗯…大类是这些,点绛唇没得错,小姐最喜欢这个妆。” 许沿令人拿来一些唇脂,命令道:“武粼儿,描上点绛唇。” 论化妆自然要武粼儿演示,毕竟是骆城双艳之一,轻车熟路。 武粼儿听罢,纤细的玉手从袖中伸出,拿起一盒猩晕红,指腹轻轻粘上脂膏,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地往唇上抹去,慢慢的抹上了厚厚一层。 待武粼儿抹完,许沿问柳姑:“可是这样?” 柳姑细看后,微微摇头:“小姐浓抹时最爱娇艳欲滴,描点绛唇时唇脂像血似的,欲滴不滴最妙。武姑娘再抹重一点才对。” 许沿转向武粼儿:“抹。” 武粼儿天生艳丽,平常只着淡妆。班姝恰恰相反,天生清雅,偏爱浓妆。 片刻,许沿又问柳姑:“这会如何?” 柳姑连连点头:“是了是了,正是如此。” 武粼儿纵是小心翼翼地描妆,许沿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走到她身后随手一推,将她推倒。武粼儿迎面扑在了地上,磕到了唇,一枚红印落在了地上。 许沿拿起一盒藕紫色递给武粼儿:“补上。” 武粼儿连忙照做,指腹粘上紫脂往唇上抹,来回抹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补好了。 可指尖带过原来唇上的红脂沾到了新脂上,藕紫色脂盒上分明留下了之前抹过的猩晕红!明显的色差使得潜藏的问题瞬间暴露了出来。 许沿拿过那盒紫脂递到卢知州眼前:“假设我手上的唇脂有毒,那么敢问卢知州,是上面的红脂有毒还是紫脂有毒呢?” 卢知州双眼一黑,双手颤巍起来。 许沿语气变得严厉:“案宗上记:方槐令丫头推到班姝,班姝唇妆走样,方槐献上一盒唇脂,班姝当即补上。可巧班姝原来涂的唇脂是霞红,方槐献上的唇脂亦是霞红。新脂旧脂混为了一体,而你们验毒时又恰恰取了脂盒上最表面的一层!就此证明方槐献的唇脂是剧丨毒。你如何保证不是班姝原来唇上的脂有毒呢?” 语毕,众人恍然大悟! 卢知州轰然跪下身去,或是跪许沿,或是跪横梁上刻有“明月青天”四个大字的横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常崩溃地坐在了地上,洒下几滴老泪,忙不顾爬到许沿跟前,不依不饶哭喊:“青天老爷明鉴,吾儿死得冤枉啊!” 郁泱眼睫发颤,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袖口处那枚藏青色的补巴上,惶惶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很多小天使看不懂擦唇脂一件事,是我描写的不够详细清楚,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因为文中实在不好再添加什么。 首先,假设你的唇上有黑色唇油。其次,你要抹上白色,你用手指沾起白色往唇上涂,而你的唇原本是黑色的,你一涂上,手指就又粘上了黑色,然后你一次没有完全成功,那么继续,然后你沾了黑色的手指又去刁白色的唇膏,那么。原本白色的唇膏是不是也粘上了黑色。 生活细节难描写清楚嘞,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第12章 谪仙图4.0(捉虫) 许沿令小吏将两人扶起来,冷漠道:“我听闻方槐德行差、名声不好,与人结了不少的怨,案发前又与班姝发生冲突,于是事发后一干人站出来指证方槐杀人。冥冥中,方槐成了默定的凶手,出发点变成了拿获方槐杀人的证据以落实其罪名,至使判案失了考量,连班姝死前碰触过的事物没查,只专注那盒胭脂。方槐一死,不少人吐了口恶气,觉大快人心。案子处理得尽如人意,卢知州还大受褒奖,再没人关注案子是否存在偏颇,可见众口铄金。谁是真凶?大伙愿意他是真凶他便是真凶。方常,令郎死得冤枉,但一点都不无辜。” 方常脸色变僵:“大人何出此言啊?” 大理寺一小吏道:“大人的意思是平生多积德才有好下场。倘若当时人人为方槐说上一句话,为他往好处想,兴许当时就能找到他没有杀人的证据。又倘若他没有非分之想,就不必撞上这等祸事了。” 陈酉扬起嘴角干笑:“这么说来,你有班姝早已携毒的证据了?” 许沿胸有成竹:“我没有,孟鸢有。” 陈酉:“就凭他的人把毒弄掉水里?” “不,这件事不过引我注意到他。我让他给我个说法,他才着手调查毒物的来源。几日前他查到毒物来自不夜城,我令他取样品来,他说是一位云游的巫师卖的,早已经走了,他也只是听说。我要物证,他弄没了;我要物源,他说找不着。”许沿笑了笑,意味不明道,“陈大人,驸马爷是不是故意堵小官呐?” 陈酉转去喝茶:“我说他最近怎老是盗汗,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8 估摸是被郁大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沿:“盗汗与我何干,不是因为肾虚吗。” 陈酉一口茶喷了出来。 许沿转向堂下:“班夫人,那年驸马到府上查实,可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这个问题许沿早已问过她了,这会旨在让她说给众人听。 班夫人道:“驸马爷除了询问我案子的情况,还跟我打听了一个人,问姝儿画像的作者是谁。这个我尚且不知。” 许沿:“继续说。” 班夫人:“临走时驸马爷说,人已逝,好歹将她生前喜欢的用过的烧给她,让她在那边也好过些,特别嘱咐要烧了那副画像。姝儿爱极了那幅画不假,可画栩栩如生,看着它就像姝儿还在身旁。我哪里舍得,便擅自保留了下来。” 许沿令人拿来《谪仙图》,展挂在堂中,对陈酉道:“老同学的画,尚书大人可要瞅瞅,看是不是真迹。” 陈酉走下阶去,驻足画前愣住了。画中初阳微浓,雨后山青水净,女儿着一身雪白绉纱,手执小伞,闲庭散步来到莲塘处倚岩观鱼。微风起,青丝如柳,粉面如荷,羞眉乍敛,语笑相和,令满池娇花都失去了颜色。 细看时仿佛能嗅到淡雅的荷香,能听到女儿羞涩轻灵的嬉笑。 陈酉沉沦在美色中,难出来:“人比花娇,是俾直的画。” 皇家一级画师不是浪得虚名,安逸的本事就在于能逮住女儿的神,极尽展现女儿的韵美。这个评价只针对肖像画,不包含秘戏图。 画中美人担得起国色天香,无人不惋惜长叹。幸而安逸画了下来,他们才能一倾芳容,也不负班姝人间走过一遭。 郁泱波澜不惊地瞥了一眼画像,丝毫不为所动,揉了揉鼻梁,好似有些乏了。 众人叹惋之余对真凶更多了一分憎恨,到底是怎样绝情的人才舍得下此毒手? 差役道:“这么好的画幸亏班夫人没烧掉。我今儿算长见识了,世间还能有这般貌美的女子,此生得见,死而无憾!” “好像比武姑娘好看些。” “美成这般圣上都不纳?” 堂下窃窃私语道:“难讲。太后够天姿国色了吧,先帝还不是说弯就弯。” “圣上不会跟先帝一样吧。” “不会不会,圣上最讨厌安逸那个死断袖了。” “安逸不是单纯的断袖,他男女通吃。” 声音虽然微小,但许沿模模糊糊还是听到了些,严厉道:“公堂之上,注意言辞。” 众人一时激动得失了分寸,连忙收敛浮夸的表情。武粼儿委屈含泪,或出于爱妒的心理,忍不住怒喝:“她哪有那么好看!” 把许沿吓了一跳。 陈酉回过神来,道:“安逸关在牢内,既然是他的画,令他出来认便是,何故问我。” “好歹先弄清楚孟鸢为什么要毁掉这幅画。”许沿走到画前,手抚上画上女子的唇,“你没发现这里出了问题吗?” 陈酉一寻思,若有所悟:“方才说班姝最爱点绎唇…霞红…” “并且以欲滴不滴为最妙。”许沿凝一眼陈酉,闪现一秒捕不到的傲慢,“画上的唇,颜色浅了,而且不是颜料,是漆。” “漆?”陈酉仔细触摸了画,像浮印一样微微凸起,当真是凝固了的漆,不解道,“漆有问题?” 许沿:“你舔舔看。” 郁泱一直默不作声,这会不禁吸一口寒气。 许沿:“要知道安逸观察女人是无微不至的,如何体现点绎唇,唯有用漆吧。” 陈酉怔了怔:“你意思是这是班姝中的毒?” 许沿默认地点了点头:“搜查了班姝所有物品,只这幅画上有毒。” 班夫人瞠目结舌,腿一软差点跌倒,幸而有身旁的差役扶住。“杀害我儿的人莫不成是安逸?” 陈酉神色终于严肃起来:“你验过了?” “验过了。” 陈酉按住许沿肩膀,似警告道:“要查便查个明白。你如何证明班姝食的毒来自画上,即便来自画上,又如何证明不是外人在颜料里掺毒嫁祸安逸。” 许沿撇开陈酉的手:“我自有考量,带孟鸢。” 闻声,孟鸢被小吏押了上来,手上戴着镣铐,底底地垂着头。 陈酉措手不及:“你关押了孟鸢?哪怕他涉案,你也该跟我道个明白。让大伙好一阵等,你什么意思?” 许沿嘴角扬起,走向孟鸢。“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引你们注意孟鸢而已。” 许沿对孟鸢道:“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你的行迹太可疑了。来人!” 大理寺少卿拿来一块墙板,道:“案宗上诉:方槐令丫头撞倒班姝,班姝唇妆走样。大理寺检查了瑶池仙汀酒楼的长廊,发现班姝当时落在墙上的唇印,连同墙木截了下来,大人请过目。” 墙板上有一枚鲜红的唇印,陈酉拿与画上班姝的唇色想比,竟然一模一样! 许沿:“抱歉,大理寺撇过刑部暗自去做了调查。后来我令人将那面墙补上,用同颜色的漆料在上面描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唇印,令小丫头透露给孟鸢听。我本是猜忌,可果不其然。昨天夜里孟鸢穿一身夜行衣潜入了酒楼,试图抹掉那枚唇印,消灭证据。孟鸢与安逸在翰林院曾是舍友,多少有同窗之谊,孟鸢以为安逸杀人,为保安逸无事而消灭斑斑证据,有私心乃人之常情,可把我绕得好苦。孟鸢不仅认得此毒,还知道这种毒唯安逸才能调出。” 陈酉:“你如何证明孟鸢认得此毒。” 大理寺少卿道:“昨晚我等在暗处观察,驸马有一个诡异的举动。用烛火在唇印处烘了一会,才用布抹掉。” “为何要用火烘呢陈大人?无非他认得!”许沿从陈酉手中取回木板,用衣袖在上面擦了又擦,唇印没有一点消磨,然后递给属下。 大理寺少卿照着孟鸢的做法,先用灯火烘了烘,再用布轻轻一擦,果然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牵来一只狗,将毒溶于水中,灌狗喝下,不到一刻,狗暴毙。 许沿:“这足以证明班姝在抹上方槐的唇脂之前便已携了毒!” 孟鸢无话可说,跪下了身去,悉听尊便。 许沿绕孟鸢走了一圈:“从一开始的弄失物证,到来骆城询问安逸下落,勒令吏部下达罢免卢知州的文书,叮嘱班氏毁掉画作,编造毒物来自不夜城的谎言,再到昨晚毁尸灭迹。可见驸马对安逸用情至深呐。” 陈酉怒起,上去一把掐住孟鸢的喉咙:“王八蛋,刑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大爷!” 陈酉不经手批案,但孟鸢是他的下属,他难辞其咎。好比自己养的狗咬了人,终是要赔钱的。 “你早看出了猫腻为何不禀报我(好歹我可以跟你一起咬人啊)!” 小吏连忙拦住躁怒的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19 陈酉,劝道:“大人息怒,公主的人我们动不得!” 一提郁渊,陈酉脊椎一冷,松开了手。那女人不好惹。 有人问道:“哪怕驸马爷认得此毒,又怎么证明该毒是安俾直所调?” “那自然得问驸马爷了,‘同床共寝’那么多年,大抵知道些。驸马若不愿解释,传安逸来审也是一样的。”许沿十拿九稳。 郁泱这会终于开口道:“我证明,安逸著有一本《色染集》,记有制作该毒的方法。孟鸢的木吒便是死于该毒,名为‘鳞漆’。” 孟鸢的木吒便是郁泱那条土藏獒的二哥了。 阶下的证人没人知道说话的人是大周的皇帝,只从他的气度判出他是达官显贵,并不惊讶。吃惊是的陈酉一干人,竟有些措手不及。 郁泱之前还嚷嚷撤案,当矛头指向安逸,他二话不说站出来指证,那是有多大的仇?好歹同学一场!又不是许沿负压在身,哪怕含蓄一点呢。 退一万步来讲,郁泱与安逸那点恩怨,能有安逸与孟鸢的杀狗之恨深? 许沿都替安逸感到心塞。那年安逸背地里只不过说郁泱变声时的声音难听得像被蹂丨躏的老鸭,孰能料这一句话竟惹得郁泱恨了他半辈子,今天都还要挖坟鞭尸。 旁人没少说郁泱闲话,郁泱也没少听,可对于安逸,郁泱特别较真。 真是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受是ps高手,自带美颜相机 第13章 谪仙图5.0 鳞漆这个名字是安逸起的,取自一种红腹蝴蝶的翅膀,辅以胶液等材料研磨成汁后有漆的光亮,所以取名“鳞漆”。 郁泱:“他本意在提炼一种颜料,而后才知道有毒。鳞漆质地细腻莹润,用来描点绎唇再合适不过,像唇上覆盖一层糖一样。除了他和与他相干的人,不会有人知道是什么毒,所以你们查不到。” 《色染集》算不上一本书,是安逸制作颜料的日记。安逸第一好玩女人,其次好玩颜料。世间的颜色不下千万,每发现一种颜色的制法他都能亢奋好几天。由于有这门子爱好,他还结交了一群道士,专门收集炼丹用剩的残渣。 这本日记至今还扔在翰林院书库的一个角落里,无人问津。 若不是郁泱提起,许沿还无从考证,本想通过审问安逸得到答案,这会倒省事了。 陈酉反对道:“即便毒是安逸调的,也是他用在画上的。可班姝为什么会抹在唇上?这里面还有原因。” 郁泱:“班姝有个怪癖:借画上的美为己用。她寝房挂有四美图,其中西施及贵妃像少了些粉黛。这幅《谪仙图》若是原封不动的话,上面的唇染不应该那么浅,安逸不会把女人的唇画得那么糟糕。班姝唇上的胭脂应是从这幅画上刮下的。” 众人再往画像细看,发现班姝的唇果然有瑕疵,染色不均,好似有人在墨水未干时挑弄过,与她身后的荷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花瓣着墨尚且细致均匀,何况是女主人的唇呢。 许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西子最美眉尖若蹙,贵妃最美两颊生红,凡懂四美的画师定不忘着重刻画各美的特点。而班姝房中的西施像淡了眉黛,似有人用湿棉一点一点的晕了下来,贵妃像则淡了脸上的胭脂。倒是貂蝉及昭君像完好,这一点难明白。” 郁泱:“你若见过班姝,就知道她骨子里媚得像貂蝉,话说她还弹得一手好琵琶。见过班姝的人都道她集四美于一生,有过之而无不及,班府的老嬷说的,班姝每日会把四美图看上一个时辰,以好长相近。” 郁泱看了柳姑一眼,柳姑会意,补充道:“的确。小姐学过琵琶,还请过艺馆的妈妈们教媚姿。小姐爱美,所以很早就仿效四美了。但是小姐有没有晕画像上的墨,我尚不能知。” 郁泱肯定道:“她有晕了,并抹在了自己脸上。孟鸢叮嘱你们把班姝用过的东西烧了,想必把那些描唇晕墨的物件都烧了吧。若我没猜错,当初孟鸢搜查班姝的房间时,就发现了蘸有鳞漆的描唇笔。孟鸢,你最好从实招来,事已至此你也护不了安逸了。” 孟鸢体察到郁泱在步步相逼,眉头紧蹙,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武粼儿细思了一会,道:“我早听姐妹们说过班姝有这个癖好,只当她们是拿她开玩笑罢。不想…真有这档事。” 班夫人心口一抽,两眼一蒙晕了过去,万万没想到女儿的死因竟然是“自杀”。方常哭得愈发厉害起来,差役递给他一块手帕,令他捂住嘴。 郁泱轻描淡写道:“所以安逸无心害她,她却有心抹了毒脂,不慎吞食丧了命。郁沿,这可怎么断?” 许沿不敢苟同,道:“如果安逸有心呢?” 陈酉:“怎说?” 许沿:“这个问题不明显吗?安逸既然画出班姝肖像,说明他见过班姝。明知鳞漆有毒,他却执意以毒为墨。纵是送画,却不直接登门,而是通过修云寺转送到班府,然后销声匿迹。这里面,还疑云重重呐。” 郁泱重新坐定,冷静旁观。陈酉有些按捺不住:“甭拐弯抹角,赶紧把安逸拖上来对质。” 许沿不急召安逸,审问程序若乱了,一些问题会淡化下去。然而还没来得及阻止,刑部就把莫追拖了上来。 莫追有点畏惧地打量堂上的人,概不认识,但无论是谁都他么俊俏。蹲牢的时候便听到说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及驸马大驾光临,三人都是翰林出生,孟鸢和陈酉还是翰林七贤。这会儿瞧见了,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帝都的读书人。坐在阶上的那位最一表人才,挺鼻薄唇、剑眉星眸,应该是驸马了,眼前穿着威严的两人,应该是许沿和陈酉,而身旁垂头丧气的小哥,乍一看也颇为俊朗,不知是谁。若不是铐着枷锁,莫追还以为自己到了哪家书院。 莫追被押上公堂,丁鹭自然要跟过来,偷偷摸摸的站在堂外。 莫追老实巴交地磕头道:“见过各位太爷。” 观察了莫追两天,几人也明白他脑子出了问题。换做往常,安逸会给他们磕头才怪。陈酉一干人有点发虚,哪受得起他拜,好歹鹿都一枝花。 郁泱:“你站起来说话。” “哦。”莫追愣愣地站起来,不用跪说明问题不大。 安逸的性格陈酉是清楚的,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要么不回答,一旦回答绝不扯谎。便开门见山道:“这幅《谪仙图》是你画的吗。” 画是安逸亲笔已不可否认,陈酉多此一问不过是客套的过审而已。 莫追诚恳答道:“不是。” 堂内忽的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汇集到他身上。他本来还挺自然的,这会被盯得发慌,迷糊起来,吞吞吐吐道:“不是吗?” 陈酉:“除了你,谁能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0 妙致毫巅、一笔传神?” 莫追觉莫名其妙,耿直道:“那你们应该拷问安啥玩意去,你们不正逮捕他吗,还没逮住呐?听说他杀人了?他肯定杀人了,那德行迟早要杀人。” 陈酉千言万语被堵塞在喉,更觉莫名其妙:“难道你不是?” 嗯?! 莫追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跟那个丁鹭一样误把他当成安逸了!“大人明鉴,我不是安逸!我脸上没有毒疮!” 陈酉一把捏住莫追的脸:“少跟我装,你脸上何曾有过疮。” “没有?那也不是我呀。误会,都是误会!我这是眼疾,治好了就不红了,不是天生的,跟安逸不一样!”莫追手脚并用地解释。 许沿暂作旁观,坐回到位子上。孟鸢撇过头去,没脸看。只郁泱还能矜持的正襟危坐。 陈酉换两手捏住莫追的脸:“你还作?” 脸疼! 莫追很想咆哮,又不敢,婉约道:“大人大人,公堂上呢,人在看。” 陈酉:“你还知道人在看?赶紧招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莫追:“可我真的不是安逸。您们随便传个街坊来问,他们都能证明。” 案子涉及骆城双绝,又扯上了“国民闺宝”,还有一干风流倜傥的中央大臣压场,自然引得万人空巷。府衙外堵满吃瓜群众,水泄不通。幸好府堂和大门之间有道隔墙,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许沿:“传个人问问无妨,看他这些年都做些什么。” 差役到门外挑了几个认识莫追的人,带了进来。 莫追看到傅讥、师叔、三娘和老板娘来了,喜出望外,这下他可清白了。 傅讥上来先是瞪了莫追一眼,恼他终于闯祸了,而后才证明道:“他叫莫追,法号圆季,原在修云寺带发修行,是个和尚。” 陈酉一听眉毛夸张的扬起,如五雷轰顶,不自觉拔高了音调,近乎咆哮道:“什嘛!和尚?” 陈酉的反应令傅讥错愕,憨憨地点头确认:“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尚!哈哈哈,还圆寂!怎不叫涅槃呢!”陈酉忙不顾扶住一旁的差役,捧腹痛笑,快哭了。“亏你做得出!哈哈哈,不行了,我要歇歇。” 傅讥一伙人麻木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搓。 孟鸢紧紧抿住唇,克制着没有笑出声。许沿背过身去面壁,不知在干什么,全身微抖。 只有郁泱不苟言笑,俨乎其然的走到正案前敲响惊堂木:“肃静!” 陈酉一干人连忙收拾面容,变回一本正经,但从他们抽搐的脸部肌肉依旧能看出他们正在艰难地忍受着什么。 陈酉:“安逸呀安逸,我真是低估了你。只有我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啊。” 莫追冤枉得快崩溃了:“可我不是安逸!” 傅讥忙为他辩护:“圆季他真的不是安逸,不但不是安逸还十分憎恨安逸。曾扬言说如果遇到安逸,非得把他暴打一顿。” 不行了,陈酉连忙掐住自己一块肉:“想不到你还有自虐倾向。” 丁鹭举手从堂外冲进来,扯开了莫追的上衣领,露出了红色的里衣。“我证明他不是,且不说他不认得我,安逸能穿这猴样?这审美,跟个花姑娘似的。” 莫追:…… 郁泱:…… 安逸穿衣一贯两种风格,要么素白要么素黑,何曾穿过这种里红外黄、外焦里嫩? 莫追人品虽然单纯,但绝不痴傻,连忙道:“花姑娘怎么了,我乐意这样穿,你管得着么。” 丁鹭故意“举报”道:“他还喜欢一个叫三娘的女人,听说是个厨子!你们觉得安逸会喜欢厨娘吗?” 莫追顿时炸毛了,一把扑过去捂住丁鹭的嘴。那天看他给自己送吃的份上才跟他说起这件初恋,这会儿怎拿出来说,到底是他的私事跟案子无关。最重要的是三娘还在一旁看着! “厨娘!”陈酉一副会悟的模样,哪怕郁泱要贬他官职他也认了,总之今天控制不住。“快快传来,好让我瞅瞅!” 罗三娘尴尬地站了出来,莫追背过身去抱头蹲在了一旁。 “奴家叫三娘,在八仙楼当厨子,不知莫兄弟是不是指他人?” 三娘长得身宽体胖,声音也厚实,长相“憨态可掬”,面带油光,穿着朴素,身携柴米油盐之味。皮肤白皙细腻,想是常日在厨房里呆,蒸汽熏出好肤质来。当然,亮点是拥有一副大胸。 老板娘捂嘴笑了起来:“自然是指你了,还能有谁。剪烛呀,你有这份心早跟我说嘛,我也可帮你撮合撮合你说是不。” “俾直,你可以哈!”陈酉并非笑三娘资质平平,而是笑安逸越来越接地气,曾经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浪劲儿彻底灰飞烟灭了。 陈酉使劲儿把莫追架起来,莫追却死死往地面钻,耳根都红透了,捂住脸的手怎么都拔不开。陈酉拿他没法,拍了他一巴掌:“怎变得扭扭捏捏了,喜欢人家就霸王硬上弓,躲什么躲。喏,骆城父母官在场,叫他给你做个主!” 一场人命案的审堂,画风彻彻底底歪了。 “肃静!”郁泱再次磕响惊堂木。 莫追一个起身将陈酉撞倒,脸色十分难堪,气得红彤彤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儿,推开差役冲了出府堂,跑回了监牢去,把自个锁在牢房里,钻进了蒿草堆。 差役跟着莫追,见莫追“乖觉”,跑回府堂禀报:“大人,莫追把自己锁在牢里了。” 噗! 何曾见过安逸在女人面前发怂,还轻而易举的怂成这副模样。 许沿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这回估摸是真爱了。” 孟鸢:“臊得像个雏儿。” 郁泱拿起惊堂木就往堂下砸,咬牙道:“你们三个作死的东西,罚俸一年。休堂!” 孟鸢:陛下我错了! 许沿:我只说了一句! 陈酉:拿去! 第14章 谪仙图6.0 各人各自去休息,陈酉急不住地跑回寝房,趴在床上放浪形骸的痛笑了一场。 郁泱转去牢房,默不作声地站立在门外,目定莫追高撅屁股、头扎进草堆的蠢样,片刻后道:“拿些午膳给他。” “是。” 牢头识时务的拿来几碟精致的小菜,扣响牢门:“莫追,吃饭了。” 莫追一动不动。 牢头:“吃饭了!听见没有?” “不吃!”语气抱怨,拒绝得大义凛然,没有丝毫犹豫。 郁泱眼帘微合,余光泛着寒气。居然连东西都不吃了,有那么难受吗? 牢头只好将饭菜搁在那里。郁泱对牢头道:“待会跟他说已经罢走了罗三娘,收拾收拾,好上公堂。” “是。” 郁泱从侧门回到府堂,其他人还没到场,便吩咐侍从去传唤,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1 然后坐在椅子上喝起闲茶,听见几人在堂外聊天。 老板娘口无遮拦,又说又笑:“喜事呐,三娘你何苦愁眉苦脸呢!你俩什么时候开始暗送秋波的?” 罗三娘的声音显然不自在:“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待莫追只如兄弟,从没有过非分之想,我寡妇一个,年纪又比他长。传出去不好听,还是莫提了。你问傅讥,我待他俩都是清白的。” 傅讥诚实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莫哥他…是有点喜欢三娘,三娘你别误会,你待我俩好,莫哥心也直,谁待他好他就喜欢谁。改日你凶他一凶,兴许他就收心了。” “放心吧!”丁鹭宽慰寡妇道,“莫追不是喜欢你,是喜欢你的厨艺,傻不拉几的都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还以为是男女之情呢。莫追这人好吃,从小又没娘,恋母情节有点严重,三娘你长相慈眉善目,常日里又关照他,胸还壮实,母性特征凸出,他顶多想枕在你怀里睡觉而已。事情不大。” “你这人,说话怎那么俗!”罗三娘既恼火又宽心,“幸好是这样,不然以后还不知咋处。” 郁泱面上从容不惊,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傅讥好奇:“诶诶诶,你怎么知道莫哥他没娘?你认识他?” 丁鹭笑了笑:“老板娘,你们店捡到宝了,他就是安逸。” “他?”老板娘将信将疑,“他若是安俾直就不用来我店里打杂了,画幅画就能腰缠万贯,还会嫌我给的月钱少吗?” 丁鹭调侃起来:“我瞅你长得不赖,说不定他想把你弄到手呢。他撩女人的手段五花八门,多了去了。小心点好,别上勾了。” “用不着讨好我,他若真是安大官人,我倒贴来追他。” 郁泱面上依旧从容不惊。但天子恼了,日头乖觉的躲进云层,周遭应情的阴冷下来。 一群鱼唇的人来还毫不自知的在天底下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 “你不嫌他好过无数女人?” “哎呀,迁客骚人哪个没有点风流韵事。他肯娶我,我就嫁!” “你不怕休?” “易求无价宝,难睡秦淮卿。有什么好怕的,机不可失。” 轰!天边突然一阵雷鸣。 “青天白日的怎打起汉雷来了?” 傅讥悟了!道:“阿弥陀佛,举头三尺有我佛,非礼勿言!话说回来,方才你还说莫哥不是安逸,这会又说是了。不怕知府老爷定你个藐视公堂的罪?” 丁鹭:“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也看到了,几位大人压根没考虑你们的证词,笃定了莫追是安逸。我称他不是,是想看看几位大人的反应,能笑说明结案后处罚不大。” 傅讥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大臣陆续来齐,案子继续开审。莫追被拎了上来,老老实实的跪着,一副任人宰割、生无可恋的失魂模样,目光呆滞。 因为方才的笑场,许沿这会想一本正经都自觉虚伪,牵强地咳了咳嗽,威风堂堂地执起卷宗,装模作样道:“莫追是吧?本官问你,你见过班姝吗?” 人证物证惧有,莫追不仅见过班姝,还厚颜无耻的纠缠过! 然而莫追只是摆头,一言不发。 许沿:“那这幅画你见过吗?” 莫追点头。 许沿:“这幅画是哪来的?” 莫追摇头。 陈酉恨铁不成钢道:“说话啊,不就是表白了,你至于吗?” 傅讥疑惑地看了看莫追,认为知而不言不妥。反正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坦诚道:“我和莫哥见过班姝的。那天我和莫哥一齐下山化缘,到过班府。记得莫哥还说班小姐的唇脂不好看,班小姐恼了,把我们轰了出来。对了,莫哥脑子不好使,有时候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估计…”傅讥拽了拽莫追,“你是不是又忘了?” 莫追两眼一闭,仰瘫在地上:“人是我杀的,结案吧。” 众人:…… 许沿威逼道:“藐视公堂是要吃板子的。” 莫追无动于衷。 这下尴尬了。都是老同学,下不了手! 郁泱怒起,一击桌面喝道:“传罗三娘。” 莫追一个鲤鱼翻身:“那天我同往常一样到画室取画这幅画便放在桌上我也不知道是哪位施主留下的我只看过一眼。” 许沿蒙了一会,理了理,问道:“画是外人放在画室的?” 傅讥解释道:“修云寺设有一个画室,供笔墨纸砚,给前来拜访的文人墨客写字作画用的。那年寺里遭了贼,偷东西就不说了,还放火烧寺,之后的一年我寺都在重修当中。香客念我们可怜,捐了不少钱,墨客来往也频繁起来,说给我们多画些画、写些东西,拿去卖了也好赚点钱。画室时时有人,我们也不每刻盯着,只到闭寺时才去收集墨稿,《谪仙图》就是那会来的。我看到画像的时候,墨迹还没干呢。” 陈酉:“就是刚刚画完的意思了?” 傅讥点头:“是的。” 莫追这时怯怯地垂下头去,抿住嘴。 许沿逮住莫追的小表情,道:“你有话要说。” 莫追发虚,感觉身体被掏空。“没…没话说。” 许沿被莫追的“小孩把戏”弄得束手无策,靠在了椅背上,无奈哂笑一下,以小儿之法还治小儿之身,比划手势道:“首先这幅画的确是安逸亲笔。也就是说安逸前手刚画完了画,后手你就发现了画,这里面逻辑并不复杂。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追追,是不是你自己画的?” 莫追一巴掌盖在脸上,感到鸡同鸭讲。“你们要看到证据才承认我不是安逸是吧,好,我给你们证据。”莫追左手挽起右手的衣袖,大大方方的将右手展示出来。 右手乍一看没什么,但凝眼一看问题便出来了,白皙修长的手指,看起来极不灵活,奄奄无力,甚至有点走形。 莫追:“我天生一只废手,筷子都执不住,怎么拿笔呢?” 郁泱当即一怔,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腕,每一个掌纹都看进眼里。麻木蠢钝,的的确确是一只半死的手! 陈酉一干人脸色大变,统统围了上来,前前后后看了好一阵。 郁泱唇齿微颤,声音里带着索命的怒腔吼道:“太医!” 太医听到传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莫追荡漾起来,左手扣鼻,右手任由他们来复观察。“怎样,信了吧。” 傅讥:“莫哥的右手一直这样,能抓住东西已经是造化了,哪能画出个人物来。各位大人,你们真的误会莫哥了。” 太医检查完回禀道:“不是天生的,应是意外磕碎了指骨。看样子再拿不起笔了。” 众人沉默的散了开去,黯然无语。 莫追挨个欣赏他们的表情,一副副“理屈词穷”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2 、“无言以对”的垂败模样教他爽快。难为他们一个个贵为翰林学士,挨打了脸无话可说,够憋屈的。然而看到郁泱时,莫追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那是一对布着血丝的冷眸,正气横横的盯着自己,好似要他血债血偿。莫追连忙脑袋一缩,低下头去。 他只管嘚瑟,岂知陈酉一干人的一语不发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怜悯惋惜,不知如何劝慰。 一个画师废了执笔的手,不亚于丢了性命。他们无法理解莫追为何还能“相安无事”。 或许正因为废了手,才难过得傻了吧。 郁泱走回座位,步子有些不稳,疲惫道:“退堂,改日再审。丁鹭和太医留下。” 即便郁泱不留,丁鹭也会留下,正有话要说。 其他人走后,郁泱问丁鹭关于安逸手的事情。 丁鹭一如既往:“我…不知道。” 郁泱脑袋乍疼,闭目扶额,凛若冰霜道:“说实话。” 丁鹭不知郁泱心里打什么算盘,若有其事道:“从…从马上摔下来,正正磕中了手掌。” “哪一年?” “陛下…成亲前的一年,冬天。” 郁泱苦笑,像是自言自语:“我说他为何入冬起手套一直戴到了重阳,哼哼…哼哼…” 丁鹭一脸懵,趁郁泱看起来还算清醒,忙道:“陛下,我提议将案子放一放,先把安逸的脑子治好。他一天不承认自己,这案子一天没法审。” 郁泱:“太医,安逸脑子是什么情况。” 太医:“看他目前的状况,以前的事情一概不知,做过的事情又不记得,应该是全失忆后又间歇性失忆了。这治失忆的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而言之是让他重温以往刻骨铭心的一些事,效果如何难讲。姑且试一试。” 郁泱揉着太阳穴,道:“他画了《拙荆戏子图》,并非完全失忆。” 丁鹭:“亦非间歇性失忆那么简单,人好似傻了,也不好色了。给奶吃就是娘,太好骗。会不会是…三魂七魄被不干净的东西勾走了一半?我觉得有必要做场法事。” 郁泱默许地点了头,再一次信了邪。 第15章 谪仙图7.0 傍晚下起了小雨,时逢梅雨季节,牢里阴冷沉湿,连空气都蕴漫着水汽。 莫追嘴里吊着干草,烦闷地躺在蒿草上,将被子掀至一旁。他体格奇异,儿时一场大病之后再没犯病,从此“四季如春”,无论严寒酷暑都只穿春装,不怕热也不畏寒。冬可卧榻替暖床,夏可平铺做凉席,可谓居家旅行必备床品。 莫追弄不明白,为何人人都称他是安嫖。掐数算算,他记忆只有七年,安逸销声匿迹也是七年,细思恐极,莫不成他真是那浪货?没理由啊,他明明一只废手,难道安逸是左撇子…莫追打量起自己的左手,左手也不灵活,尚可拿好汤匙,但画起画来还不得龙飞凤舞? 莫追绞尽乳汁的想了许久,得到一个结论,如若他非得是安逸的话,那一定是拿屁股在作画。 丁鹭带上白水沁来到牢房。什么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当然首属安逸的默认未婚妻——白水沁了。 白水沁捎来个软绵绵的枕头,等牢吏一开锁便迫不及待地跨进门去,久别重逢,无语凝咽,眼含泪光:“安公子!” 莫追本不想理会,以为是堂上那群奇怪的爷们来探他,然而听见一个好听的女声,回头看了一眼,起身问道:“你是谁?” 白水沁愁肠百结,但终究是喜大过于哀,抹干了眼泪笑起来:“公子不记得了,不打紧,水沁会尽心协助太医和丁先生给你治病的。公子垫这个枕子,睡得不规矩容易落枕。”水沁欢喜不已,话停不下来,给莫追合上被子,“公子虽说不怕冷,但湿气重,好歹裹上挡一挡。现在年轻气盛不以为意,若不慎落下了病根,老来如何使得。” 女子温柔体贴,长得也俏丽可人,一对灰色瞳孔的明眸格外灵动,似有说不尽的心思,虽说小家碧玉,但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干练老成的大家之风。 莫追叹这世道真是日了狗,这么好的姑娘居然被拈花惹草的人弄到了手,让那些矢志不渝的好男人咋整。“姑娘没缺心眼吧?我认识邻村一个秀才,人品不错,相貌堂堂,一点不输安痞子,要不给你介绍介绍?” 白水沁收了笑容:“公子病了,尽说胡话。” “瞧你人好才劝你不要跟安嫖走近,小心交友不慎。”莫追又细细看了女子,大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拙荆戏子图》上的小丫头。你是哪儿的人?” “翰林院研磨婢女。” “来找安嫖?” “嗯。”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哩!” 几个牢吏进进出出搬来了一些东西,好像要架锅。丁鹭一边整炉火,一边调侃道:“你知道你跟安逸很像吗?” 莫追闷道:“人若是不走运,生来就有人跟你撞脸。” 锅架好了,还布满了一桌生食。莫追懂了,掀开被子走到桌前:“我喜欢下雨天吃火锅,心暖和。” 莫追正想喝汤,白水沁如有先见之明的给他盛了一碗。莫追略不好意思:“谢过姑娘,我自己来便好。” 等莫追心满意足地喝完,丁鹭才道:“安逸算术差,爱数手指头,喜欢在下雨天吃火锅,吃之前要喝一碗未下菜的底汤。” 莫追听罢,默默地放下了碗。 “八年前安逸摔伤了右手,就不怎么吃火锅了,难夹菜,而后喜欢上烤串和糖葫芦。”丁鹭用筷子把煮熟的肉丸一个个串起来,放到莫追碗里,“因为可以用左手拿。” 莫追很想甩丁鹭脸色,但是肉丨欲难消,左手不争气地拿起丸串,口非心是的吃起来。“那他怎么画画?” 丁鹭郁郁地喝下一盏酒,心似有一口闷气堵着,声音中透着难受,道:“鬼知道,用屁股?” 竟跟他想到一块去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来来,干一杯!” 丁鹭将酒杯扔了,抱起酒坛子一干到底,不到一会就眯了,一边夹肉吃一边醉醺醺道:“老安啊老安,我想你啊!” 丁鹭好似卖酒疯了,莫追不知要不要理会他。算了,还是理一理,毕竟他都给自己带吃的来。“想他什么?” 丁鹭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道:“想当年街尾深巷,破纸窗前,灯火如豆,吾在床头执笔著书,汝在床尾研磨作画,好荡气回肠的淫丨词艳赋,好如歌如泣的春闺图集。你我废寝忘食,作了三天三夜,忘了病榻上还有个嗷嗷待哺的老娘。把文章和画订成了册,白天里我说书你卖书,能赚三两钱,一两逛花院,一两药老娘,屯下一两娶媳妇…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凌云壮志!” 莫追从来不知贩卖禁丨书可以这么高尚、澎湃激昂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3 。 说话尺度有点大,白水沁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丁鹭说着说着,泪流满面,拿起衣袖狠狠吸一把鼻涕,继续:“那是我最怀念的时光,我逮住船夫在渡口等你,直到凌晨你都没来,干巴巴的等了五天,你怎说跑就跑了呐?回到家食不知味,给你守了三年的丧,老娘催着要媳妇,我就把老车夫的女儿拐了。凭我多年的著书心得,以我最拿手的交合姿态,轻而易举让媳妇怀上了龙凤胎,如今孩子都三岁了。可是老安你在哪儿?我有这样的喜事都不知道上哪儿跟你说!” 白水沁心里咯噔了一下:“守丧?” 丁鹭已经迷糊,听此惊回了一丝意识,沉默了一瞬,懒懒地看向白水沁,凶道:“我当他死了,当他死了!” 白水沁吓了一跳。 丁鹭捶心道:“这堵得慌,跟谁说都不明白!提笔想写些什么,一愣就是一天。好在又听到了你的消息,突然云开月明了!哈哈,我带上你送我的折扇,连夜赶来骆城,见到你心口都在抽哇,可你为什么一脚把我蹿到阴沟里去。才知道你傻了,罚酒!” 丁鹭给莫追满上了一杯,酒洒得满桌子都是。郁泱之所以恨丁鹭“图文并茂”,是恨他的文章能有安逸的绘图。书与画可以相依相生,字与画为何偏偏不可呢! “是是是,我喝。”看丁鹭似真的痛心,莫追连忙喝个干净。丁安虽说品行恶劣,但知交一场,亦有清清白白的情谊。“我祝你俩终成眷属,同归于尽。” 丁鹭皱起眉头:“滚开,老子有女人!你用来恶心陛下的那套,少来恶心我。” 白水沁感触极深,轻轻哽咽,斟满了一杯酒自顾喝起来。 莫追给白水沁添了些菜,安慰道:“姑娘,你别学他。吃些东西。” “好。”白水沁收起伤怀,浅浅的笑了,复往莫追碗里添菜。“我跟丁先生一样,再见公子,喜不自胜。” 丁鹭大笑起来,疯疯癫癫道:“等你的病好了,带我们去你家见老爷子,顺便把你俩的事办了,皆大欢喜!” 白水沁连忙给丁鹭倒茶:“丁先生你醉了,喝口茶解解。” 丁鹭撇开道:“我没醉!安逸早就说要娶你了,若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我们两家的小孩估计都手牵手念书去了。” 白水沁愣住了,似有些心急,按捺住了:“公子不曾说…娶我。” 丁鹭醉迷迷的看向莫追:“那年七夕你没跟弟妹说?”丁鹭直接呼白水沁为弟妹。 莫追看看丁鹭,又看看白水沁,无语道:“我怎么知道。” 白水沁细细回忆过去,她愚笨,只会研磨倒茶,但安逸的一言一行她都记得清除。“记得有一年七夕,公子给我从宫外买了余亨酒楼的豇豆溜肥肠。丁先生莫见笑,我久居宫中,日子过得千遍一律,所以偶有一点惊喜都会铭记在心的。” 丁鹭狠狠点头,打了个酒嗝:“我没笑,就是那次。还是我跟俾直一齐去买的。” 白水沁:“我一边吃…他一边支支吾吾地跟我说些奇怪的话,想是有重要的事说,然后陛下来了,因耗子咬破了陛下的衣裳,陛下拿他训斥,他回来后就没心思说了。” 丁鹭拍案叹息,怅然若失道:“正是了,那节骨眼上!他想说他会求太后把你许配给他,他要风风光光、光明正大的娶你呀!” 白水沁当即哑然无语,手中的碗筷落到了地上,失神的看着莫追。 莫追缩了缩:“瞅我做什么,不是我说的。我爱三娘。” 白水沁双眸打着颤,欲言又止,跑出了牢房。 丁鹭怒其不争道:“瞅你说话,伤弟妹的心了。” “我…冤枉。” 夜半三更,郁泱房里的灯还亮着。方才牢头来报了牢里的情况,郁泱神丝游回当年。 那年七夕,南省上贡了一块极好的端砚,雕有洞庭湖水,别是一番境意。好砚配好人,他拿起砚台赶去翰林院,路径院外的小树林。耗子栓在一棵松树下,惬意的午睡着,安逸跟白水沁坐在远处的葡萄架下,有说有笑。 他收了笑容,留了个心思轻悄走过去,听了两人对话。 ——“水沁,溜肥肠的味道如何。” ——“公子买的,都好。” ——“那…那你多吃些,我…买了两人份。” ——“公子你冒汗了,我替你擦擦。” ——“谢了。水沁…” ——“公子想说什么?” ——“我…记得太后答应实现我三个愿望吗?” ——“记得。你救了公主,太后对你感激不尽呢。” ——“我第一个愿望,求南国停止进贡榴莲;第二个愿望…” ——“你求了一匹良驹,要去云游四海。” ——“只多一年我就回来。等我回来了,我向太后请第三个愿望,求…” 他越听越觉不对,正是七夕,安逸一定会有所动作。 ——“第三个是什么好愿望?” ——“我…额,我…” 十万火急!他几乎本能的扔掉了手上的砚台,急忙跑到了松树下,一把摁住耗子的头压向自己袖口,小声而仓促的命令道:“快咬,快咬啊笨狗。” 耗子那条浪狗跟他主人一样,哪敢以下犯上,愣是死也不张口。 他心急如焚地撬开耗子的嘴巴,将衣袖塞了进去,一手钳住耗子的嘴,一手往外拔衣袖,非得弄出个破口来。而耗子一个蹭腿,逃脱了他的禁锢。 那边:“我想跟太后要…” 千钧一发之迹,他自己动口,生生将衣袖咬破了个大洞,随即大怒道:“安逸,看好你的狗!” 安逸被他吓了过来,跪在地上磕头。瞄了一眼耗子,躲在松树后可怜楚楚的趴着,眼里有莫大的委屈。 他几乎将衣袖怼到了安逸脸上:“疯狗把朕的袖口撕了,你自己瞅!” “我…我赔。” “你陪得起?” “那…怎么办?” “拿去缝,补不好仔细你的命!” 想罢,郁泱生无可恋的闭上双目,捂住了额头。他最害怕听到的,今天白水沁还是听到了,哪怕是从丁鹭嘴里说出。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是个小boss,从名字就瞧得出。 第16章 谪仙图8.0 撇开私情,郁泱回想起案发前后。那年七月初… 太后兴致勃勃的来到广禄宫,令宫女们展开地方呈上来的女子肖像画,总共一百余幅。太后拿走他手中的奏章,道:“闷儿,抬眼看看。喜欢南方的姑娘还是北方的?孤看其中几个极好,你挑挑。” “朕没心思。”他视而不见,拿起新的奏章。 “胡闹。皇帝关心国事是好,可皇帝的婚姻亦是国家大事。你二十二了,孤是一等再等的容了你五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4 年,这次不可再拖了。” 两个太监迎上来,将案上的奏章全部挪走。他闷闷地斜了身子,靠在椅子上:“先帝二十七才生下朕。” 太后:“先帝南征北战,哪有时间顾及后宫。今时已不同往日,太平盛世,休养生息,你该把心挪一挪了。”文太后转向宫女道,“挨个呈上来。” 宫女持画陆续走过他面前。 “过。” “过。” “过。” …… 没有一个中意的,或是压根没正眼看上一眼。 太后连忙止住他:“陛下若觉得不合适,应当说出个理由来。孤也好给你筛选筛选。” 他牵强撑起一点精神,惜字如金的评点每一幅画淘汰的原因:“皮肤太白、眼睛太大、唇太薄、穿着太实、粉脂太浅、面相克夫、生辰八字不合……” 直到班姝像呈了过来,他哑口无声。 “停!” 是一副女儿游园图。画中景致敷色妍丽,人物却清淡恬雅,白色绉纱透映身后的粉荷,不知是荷为裙饰,还是裙作画屏,衬得女儿更显绰约婀娜。常人断不敢如此用墨,一笔不慎至旁景喧宾夺主,将人物衬得黯然无光。只有一个人敢以艳衬淡,淡极而返,始有人比花娇、独具神丨韵。 宫女连忙将画像平铺在案上。郁泱木愣愣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太后欢喜道:“好好好,亭亭玉立、秀外慧中,孤亦相中此女!” 郁泱微微颤抖的手触在画上,像盲人摸骨。 墨汁落于画上的浓淡、不同颜料之间质感的差异、下笔力度的大小,皆会微乎其微的改变一张纸的触感,如模具倒出来的物件一样,是一种标识。他能从再熟悉不过的触感中,感知到画的主人——安逸。 错不了。哪怕他眼睛出了差误,指触出了差误,但画像上的鳞漆一定错不了。 郁泱似神魂颠倒:“朕要去找他,现在去。” 种了二十多年的仙人掌终于懂得开花了,太后心花怒放道:“闷儿不急,孤这便诏她入宫。” “朕亲自去找他!”郁泱指着陈甫——一个贴身的老太监道,“收拾行李。” 太后本想阻止,但难得见郁泱如此兴致。想儿子的终身大事若插手过多,他也不高兴,索性任他去了。 太后吩咐近身侍女关雀道:“你随皇帝一齐去,定要把姑娘领回来。出生家资不重要,人清白就好!” 于是快马加鞭,二十余日便抵达骆城。《谪仙图》更是经驿马连夜运送,早于郁泱抵达前十天归还班府,并令班姝做好接驾准备。 郁泱还未坐定,便差陈甫到班府传人,约于骆城最闻名的瑶池仙汀酒楼见面。皇家承包了酒楼,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等了半个时辰,班姝敲门而入。他小声命令陈甫道:“看好关雀,任何人不许挨近来。” 陈甫当即明了,转到楼下逮住关雀唠嗑。 厢房里,他急急问道:“你就是班姝?” 班姝听闻郁泱召见自己,穿上了最华丽的衣裳,描上了最精致的妆容,以最美好的姿态赴约。纵观历史,何曾有圣上大驾光临约见预妃的先例。她如何不欣喜若狂,又战战兢兢。 庶民不能正视皇帝。班姝腼腆的低着头,娇声娇气:“正是。” “给你画像的人在哪?” “…什么?”班姝懵了一瞬。 “给你画选妃图的画师是谁?” 班姝体察到皇帝的来意并非为她,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语气僵冷:“小女不知。” “画从何来?” “修云寺的和尚送来的,作者…不知去向。” 他急言急语中带着不由控制的怒气,不厌其烦描述道:“…你!你有没有见过眼瞳是赤色的、个头与朕相当的人。” 班姝是金枝玉叶,从未有人对她疾声厉色,误以为郁泱对自己厌憎排斥,心情一下落入了低谷,眼里含着泪花。“晏人的眼睛都是红色的,见过许多,不知陛下指…指哪一位?” “眼珠特别红的,可见了?” 班姝不懂什么君民之仪,心里苦闷,哪怕是皇帝也敢反问一二:“陛下并非来找小女的?” 郁泱不停扣着桌案,迫切得到那人的行踪。“告诉朕你见过与否?” 至始至终郁泱都没令她抬起头,没好好看她一眼。她把委屈全数咽进喉咙,道:“不曾见过。” 他询问无果,气闷闷地踢门离开,厢房内立刻传出班姝嘤嘤的哭声。他一心在画上,哪里顾得其他,叫上随侍便走了。 依稀记得那天下着大雨,他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郁泱在床上辗转反侧,恨自己鲁莽。若是当时注意到班姝唇上抹有鳞漆,提醒她一二,就能幸免一场灾难,悔不当初。 郁泱想到乏了,凌晨时才昏昏沉沉的睡去,打个小盹儿,就已日上三竿,被院子里敲锣打鼓的声音给震醒过来。 院内,莫追浑身贴满了黄符,盘坐在竹扎的莲花座内,怀里捧着一篮水果,一脸无辜的吃着。他四周插满了香烛,烧了写有他生辰八字的钱纸,烟雾缭绕,差点把他熏死。 不知丁鹭从哪给他倒来的一群法师,张牙舞爪的围着他跳大戏,神神叨叨地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只见一法师爬上屋顶,举剑挥舞,撂起盆里的水向他洒去,然后敲响招魂锣,面北大喊道:“安逸!” “啊哈?”莫追按捺不住捣乱的心理,应道,“老头,在这呢!” 法师没有理会他,继续喊道:“安逸!” 莫追:“嗯哼,听见了,有话快说。” 法师一脸乌黑,依然坚持着职业操守喊到第三声:“安逸!” “喊什么呐!在呢在呢!”莫追一边吃果一边捧腹大笑起来。 郁泱在院门口观望,看莫追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估计还是不成。 孟鸢从外面回来,走到郁泱身旁道:“南国的商人来骆城经商,找王知府打通门路,献上了几个榴莲。我知道渊儿爱吃,跟知府要了两个,令人带回鹿州。陛下,你要不要尝尝。听说为了保持新鲜,南国商人把整个树都运了过来。” 孟鸢印象中,郁泱、郁渊跟安逸都是极爱吃榴莲的。每年榴莲成熟时,南国都会进献一批榴莲,郁渊会分到一个,其余的会赏给大臣。记得有一年因为榴莲,安逸还跟郁渊闹了一顿。郁渊也是调皮,绑着安逸吃给他看,安逸哪能把持,苦苦求她赏一口,她愣是不依,直到吃了个干净,安逸也没沾上一口,眼泪都流了出来,发下毒誓:“郁渊你给我等着,我吃不到的今后你也甭想吃到!” 后来安逸立了一件大功,太后许他三个愿望,他第一个愿望就是提请南国停贡榴莲,太后允了,他大仇得报。郁渊被安逸气得七窍生烟,三天三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5 夜不得安寝,到了第四天…第四天安逸就成了他的情敌。 真真是应了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道理。 郁泱听罢,剑眉一挑:“统统拿来。” “好,我去吩咐。” 郁泱:“包括郁渊的那份。” “啊?陛下…”孟鸢不服,“哪有不分给公主的道理,公主盼这口都盼几年了。” 郁泱凝孟鸢一眼,深明大义道:“她那是盼榴莲么,她那是盼安逸。不要再在她面前提榴莲,小心你的驸马之位。” “啊?哦。”孟鸢心里苦。安逸至今还是他的敌手,他心知肚明,自己就是个将就。若不是安逸消失了七年,公主青春不待,不然哪有他上位的份儿。 记得新婚之夜他问郁渊为何愿嫁给他,郁渊毫不掩饰道:“你跟安逸同舍,想沾沾他留在你身上的花柳之气。” 那是孟鸢一生中最美好又最可悲的一天。好在如今生米煮成熟饭,郁渊要修他也不能够了。孟鸢一度怀疑安逸会巫术,给郁渊下了蛊,哪怕他花天酒地,另有断袖之嫌,郁渊还非要嫁给他。 孟鸢想罢,下意识给郁泱拿捏肩膀,好心服侍。他是感激郁泱的,若没郁泱鼎力相助,凭郁渊一哭二闹的性格,在太后面前嚎啕一哭,太后心一软指不定就允了。记得那年郁泱写了一万字的陈词呈给太后,道尽安逸陋习,将安逸骂得体无完肤。昭告天下安逸身染花柳之疾、有恋尸之癖、玩弄幼童、调戏良家老妇、偷盗少妇亵裤… 字里行间,怨念昭然若揭。孟鸢自愧不如,想不到郁泱对安逸的执恨足足胜过他千倍万倍。 太后看了陈词后三天茶饭不思、恶心犯呕,令安逸戴上面具,从此眼不见心不烦。文武百官听闻后,对安逸望而生畏、绕道而行。 鹿都随即掀起一场“闻安色变”的浪潮,招得那些时常围在安逸身旁的莺莺燕燕都避之莫及。郁泱吐了口恶气,食欲大增,活活胖了二十斤!听小太监说,那段时间郁泱连做梦都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 把文名改回《官撩集团》了。觉得更撩人了。 第17章 谪仙图9.0 郁泱拿到榴莲转去了厨房。榴莲恰好成熟,外壳自然而然的裂开了小口,散发出香浓馥郁的果味。郁泱原先不喜欢这个味道,后来喜欢了,因为某种情怀。 郁泱将果肉掏出来放进捣瓮里,又往里加了两个皮蛋、一碗香椿芽,撒了些盐巴,倒入几滴香醋,混合捣了起来。 傅讥被他召唤过来,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恨自己才疏学浅、少见多怪。 郁泱一边捣一边问道:“公堂上你说莫追容易忘事,他忘了多少事?” 傅讥经不住那毒气,憋得脸蛋彤红。“莫哥经常忘事,难数清楚。” “小事不提,特别糟糕的事情有何?” 傅讥憋不住了,急急呼了几口大气,喘息道:“最糟糕的,大概就是不记得见过班姑娘这事了。额…还有一件难以启齿。” “说。” “那天莫追喝高了,中了邪似的要调戏姑子,拦都拦不住,幸好姑子跑得快些。后来被住持罚了,硬不知悔改,还反过来胡言乱语的把住持训斥了一通。最后我俩被撵出寺来。” 又在调戏女人。 郁泱动作不禁放慢下来,力度加了三分,道:“将这件事细细说清楚。” 傅讥巨细无遗的说来,什么“天地合而万物生”、什么“公鸡骚过的母鸡才会生鸡蛋”、“什么敦煌曼妙的交丨合佛像”…说得他自己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恣意妄为,水性杨花,始乱终弃,恬不知耻。莫追忘得一干二净的作为,才真真正正的是安逸! 郁泱越想越觉得莫追不是失忆,而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灵魂霸占了一个身子,各行己事。 郁泱捣好了榴莲泥,盛在一只大碗里,撒上了一些蒜蓉,递给傅讥:“拿去牢房给莫追,好让他早点想起什么。” 傅讥双手打颤地接住碗道:“是。” 做完法事,莫追的记忆没有丝毫恢复,又被逮回了牢里。丁鹭与白水沁与他讲了过去种种,他愣是一无所知。想来是没得救了。 丁鹭瘫在了草堆上,一筹莫展。傅讥从外面进来,莫追当即嗅到了一股难以言诉的气味。 “莫哥莫哥,快吃掉!”傅讥嫌弃地把碗塞进牢房,远远得躲到一边。“陛下亲手给你做的。” 莫追从不忌讳吃臭的东西,像臭豆腐,臭极始知味更鲜。他端起碗来,从未见过如此惊世骇俗之物,熏得整个牢房都乌烟瘴气,想必味道极佳?不禁问道:“是什么做的?” 傅讥:“话说是榴莲,又掺入了皮蛋、香椿芽和蒜蓉。” 怪不得。 榴莲的黄兑入皮蛋的黑,加上香椿芽的菲绿拌成泥状,怎么看怎么像一碗翔。而这四大食材得天独厚的气味巧妙的融合在一起,简直比翔还毒。 泱泱大国人才辈出,到底是哪个奇葩想出来的吃法! 莫追还没开吃,丁鹭就已经反胃了,劝道:“岂不要命,甭吃了。” 傅讥:“南国运来的水果,皇室贵胄一年也难吃一回。陛下特意给你留的,若不领情陛下岂不怪罪。” 莫追尝试的吃了一小勺,浓重而难忍的味道一触味蕾,脸当即皱一团。黏黏的浑物卡在喉道,似吃了别人吐的痰,咽不下又不敢吐出来。胃里惊涛骇浪,嘴里涩水滚滚而来。莫追丢了碗紧紧封住嘴巴,扬起头似把什么东西咽回肚里,默默流出两行清泪:“谢主隆恩!” 画面太美。傅讥往墙角缩得更紧了,提醒道:“还有一大碗,陛下说,你吃完兴许能记起什么。” 吃下那一碗还有什么不能记得,不共戴天之仇不过如此!摊上这么一个皇帝,可想而知安逸位极人臣一定生不如死呀! 丁鹭默默走出牢房,衰弱地扶墙离开,留下话道:“老安,三天之内我不会来看你了,记得每天刷牙。” 莫追无辜地看向了白水沁。 白水沁顿觉阴风阵阵,颤颤巍巍道:“我给公子准备漱口茶来。”说完拔腿就逃。 莫追看着满满一碗浩荡的皇恩,蒜蓉似在朝自己微笑。大周的刑罚何时浓情蜜意起来,还不如直接让他剐千刀! 莫追抹干脸上的涕泪,舍身成仁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报大人!莫追晕死过去了!” 陈酉一干人惊起:“什么回事?” “陛…陛陛下下毒,莫追流…流了好多鼻血!” “快传太医!” 三天过去,莫追一直一蹶不振。郁泱把自己关在庭院内,三天没有出门,搬了长琴在凉亭里默默弹奏。他整整拿了知府七个榴莲,做了整整七大碗泥,本想全部赠给那厮,岂知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6 那厮无福消受。恨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自个吃干净,安然无恙。 庭院里传出清幽的琴声,婉转迂回,似有几分惆怅忧郁。 陈酉与孟鸢在院外下棋,听着琴声,长叹气道:“陛下的心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孟鸢:“宁可糟践那么多榴莲修理安逸,也不肯舍我一个给公主。你说这是什么心思?” 陈酉:“我如何能知。陛下如此大费周章的捉弄他,从某种意义上想,安逸做人倒挺成功。” 孟鸢:“太医给安逸治了几天,也没见有什么起效。他一天不治好,我们岂不一天不能离开?” 陈酉:“那倒不会,顶多将莫追押到鹿州关押。” 孟鸢落下一颗棋,道:“我看牢着他也治不了,不如把他放出来晒晒,估计还好些。牢头说他三天吃不下饭了,一直反胃。” 陈酉:“那就牵出来溜溜。” 百花丛中飞来一只蝴蝶,飘过郁泱眼前,打乱了他所有思绪,琴声戛然而止。 郁泱凝神看去,蝴蝶翅膀黑底红斑,花纹像一只狰狞的鬼脸。扇动的翅膀弄得他眼花,恍惚间回想起从前。 那次翰林院刚刚散课,他离开学堂又悄悄折了回来,默默地站立在窗外。安逸去书房拿书,孟鸢坐在座位上无聊的等安逸回来。孟鸢向来多动,在安逸面前更不把自己当外人,便翻开了安逸的书篓,想倒腾些好玩的东西,于是摸出了一个钻有孔的小竹筒。孟鸢好奇地打开,一只红黑相间的蝴蝶飞了出来,越飞越高。孟鸢急了,跳起来逮它,然而一个不小心把蝴蝶拍在了手上。孟鸢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手上的蝴蝶死了个透。 安逸回来,看到孟鸢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孟鸢认错道:“不小心把你的蝴蝶打死了,安逸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装了蝴蝶,它飞出来,我想抓它。结果…” “笨蛋,有毒!跟我走。”安逸拉起他往水井跑去,打上几桶水:“快蹲下来洗手。” 孟鸢连忙伸出手去,安逸握着他的手来来回回搓洗了数十遍。 孟鸢虽是知错,但还是好奇道:“你为什么要玩有毒的东西。” “我瞧它翅膀上的颜色好看。之前捉到过一只,剥了翅膀捣颜料,把剩下的扔到了墙角。第二天起来墙角竟躺死了三只一尺长的大老鼠,可见有剧毒。今天我又逮住一只,正准备回家闹老鼠。” “调出来的颜色好看吗?” “好看,像漆一样亮呢,改日我带你去我家瞅瞅。” “好。” “你把手合起来,捧住水。” 孟鸢不知何意,只管照做。哪知安逸俯下头把他手上捧的水喝了个干净。孟鸢忙收手:“你做什么?” 安逸擦干嘴,起身往回走:“如果我没被毒死,说明你的手洗干净了。” 孟鸢跟上去:“你就是作死。若不是先帝在天之灵眷顾你,你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所以我怕什么。”安逸仰天大笑。 待两人回到学堂,孟鸢的木吒躺尸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并非血的红色液体,是蝴蝶的腹汁! “木吒,木吒!”孟鸢摇晃木吒的身体,可狗再没醒过来。孟鸢泪水一飙,大哭起来:“安逸我恨你!” 那条狗是郁渊送给孟鸢的,孟鸢一直视为己出,爱惜如命。 “我…我…”安逸百口莫辩。 孟鸢一时错乱了神经,向安逸咆哮:“你走,不要再看到你!” “你…别激动,我这就消失。”安逸连忙处理了地上的毒迹,背上书篓离开,频频回顾,许久才走远去。 他始站出来,走进殿内揪住孟鸢的头发:“有什么好哭的,瞧你这点出息。” “公主送我的,公主送我的,呜呜…”孟鸢泣不成声,把狗的尸体呈给他看,想讨个公道。 然而他瞪了孟鸢一眼,批评道:“不许哭,不服憋着!” 自目睹安逸替孟鸢洗手那一刻,他恨不得吞掉那只毒蝶。 想罢,郁泱毫不犹疑地拍死了眼前晃来晃去的蝶,腹汁当即溢满手上,是刺目的霞红。 《色染集》记此蝶有淡淡的幽香,郁泱似忘了有毒,又似妄想安逸会待他如待孟鸢一样,六神无主地将蝴蝶送至鼻前,轻轻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清雅的花香,不经意的笑了。 然而一巴掌狠狠落在了他俊逸的脸上,清脆的“啪”了一声,蝴蝶掉落到地上。 郁泱回头看去,是莫追! 莫追刚刚出来晒了会儿太阳,哪知哪吒那条蠢狗咬住他掉下的手帕就跑。狗抢了东西自然得追,追到庭院门口被侍从拦下,晃眼间瞥见郁泱那个死变态在吃蝶! 说不来为什么,手腕突然来了力量,本能的推倒侍卫,来不及作任何解释,手忙脚乱的上去就是一巴掌。 吓得追上来的侍卫寒毛卓竖。“陛下…下…好?” 郁泱隐忍地咽下一口气。 随侍连忙把莫追死死摁在地上。“好个刁民,你想弑君?!” 莫追被勒得快提不上气来,却还命令道:“带陛下去洗手。” “等等。”似会心一击,郁泱打了个颤,单膝蹲下问,“你是谁?” 莫追怔了一怔,眼里的光瞬间熄灭,放弃了挣扎,一字一顿道:“安逸,字俾直。” 作者有话要说: 最好治疗莫追脑子的办法,就是郁泱出点事。 第18章 谪仙图10 ——“各位大人,安逸他记起来了!” “病好了?” “好了。” 陈酉一干人连忙跑去围观,现面震撼人心,无人不对安逸佩服得五体投地。安逸永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来得厉害,使得他们黯然无光。试问除了他,谁敢以巴掌问候天子,并且在久别重逢的第一面。 安逸被捆在椅子上,左右打量眼前的人,一语不发。气氛拘谨,想来不是什么同学聚会。 丁鹭走上前,贴近安逸的脸庞,细瞅他的眉目,眼神光确实比之前凝聚了好些,可眼角天生的笑意莫名消失。问道:“知道我是谁?” “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大周闺宝丁采微先生。”安逸语笑面不笑,内里的浪劲儿脱骨而出。“你瘦了。” 丁鹭一时百感交集,欣慰地笑了,对陈酉道:“他好了,快解开他。” 陈酉将信将疑走上来,试探道:“我是谁?” 一针见血:“陈鸡。” 错不了,就是那只妖精! 许沿跟安逸没什么交集,理了理袖口,无动于衷道:“既然记起来了,今晚好生休息,抽空看看案宗,明天一早开堂。” 一干牢吏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往牢房引去。安逸不苟言笑的模样像浑身长出利刺,教人不敢亲近,小吏竟不敢推他。 安逸冷眼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7 瞄了一下许沿,起身同丁鹭若无其事的走向牢房,低声问道:“现在是几年?” 丁鹭忑了一下:“大周二十七年。你不知道?” “你可能不信,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像在梦游。我醒了三次,第一次是二十三年,第二次是二十六年,第三次是年初,现在是第四次。” 安逸看一眼道旁抽芽的新柳和屋梁上的飞燕,又看了看脚下雨水未干的石路,道:“是的,两月前我醒过一次。” 第一次发现自己梦游了三年,还当了和尚,有一个旷古烁今的法号——“圆寂”,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说好的卑鄙龌龊呢,祸国殃民呢,居心叵测呢!怎干净得像一张纸,简直浪费他一张生来狐媚惑主的奸相。后来接二连三的梦游,他麻木了,也习惯了。 丁鹭差点气晕,看来莫追做过的事安逸也同样记不得了,事情没完没了起来。“我信。你可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醒过来?” 安逸定下脚步,思绪恍惚了一会,故作无知:“不知。” 两人没有对视,各怀心思,低头并肩而行,跨步一致,自然使得,无须刻意为之。从这不约而合的细微中,丁鹭感知安逸是真的回来了。 “你认识莫追吗?”丁鹭问道。 “不认识。” 丁鹭吸一口凉气,不知安逸是不是走了夜路撞上了那只名为“莫追”的游魂? 安逸:“怎么了?” 丁鹭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一个吵嚷说见你一次揍一次的破落户。” “神经病。” 安逸一股精/虫上脑,重心移往别处:“牢里可有女人?” 丁鹭:“嚯!你才醒来多久,开口就寻女人,难道不该关心我这几年过得如何吗?” 执着:“问你有没有女人?” 丁鹭拿他没辙:“你那间牢房只关了你一个人,隔壁牢房有几个出格谋杀亲夫的女囚。” “你去买些酒和马吊牌来。” 丁鹭不解:“怎了?” “今晚到隔壁牢房搓牌去。” 豁然开朗:“好嘞!” 丁鹭蹦哒地转向大门,要去买家伙。郁泱狐疑地盯了俩人,有不祥的预感,想起那年他俩招摇过市的模样,恨由心生。对侍从道:“把丁鹭关起来。” “是。” 于是两人被叉回牢里,连伙食都变差了。 丁鹭像困笼的猪嚎叫起来:“陛下我没犯法啊!” 安逸安静地喝下一口粗茶,不经意打了个嗝,从胃里透出毒味来,当即犯起恶心。“我是不是吃/屎了?” 丁鹭抱着门柱连连点头:“三天前吃的。” “后劲很足嘛。”安逸尽管恶心作呕,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屎”的成分,眼角溢出一丝邪气,仰躺在草堆上称心遂意。“我媳妇在附近。” “厉害,这都能感觉到。”丁鹭想他心念着白水沁,故意打趣道,“那你猜猜是谁?” “不猜。”安逸并不知道是谁,但确定那个人一定会作“屎”。安逸痴痴地看着房梁,自言自语:“我心里有两个影子,它们正慢慢靠近,等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知道媳妇是谁了。” 丁鹭思绪缥缈了一瞬,趴到安逸身旁,凑近他耳朵细声问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我在渡口等你五天,不见你影子。” 安逸意识到隔墙有耳,翻身压在丁鹭身上,埋头在丁鹭耳边,上下其手故作暧昧的模样,谨慎道:“被太后逮个正着,磕了杯毒酒被扔到了乱葬岗。” 丁鹭心领神会,抬腿环住安逸的腰杆,扯下安逸头上的发冠,蓬乱的头发当即垂了下来,挡住了两人的脸。“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意外可大了。安逸浑身不自在起来:“不知为何晕倒了,醒来就在未央宫。” 丁鹭扯上被子盖过了头,两人身段颀长,露出交叠的脚脖子。“你撒谎。如果你在太后的未央宫,你还能活着?” 安逸:“太后喝醉了,意识不清。” 丁鹭:“太后喝醉了,太监宫女可没瞎。难道没人告诉太后假冒皇后的人是你?事后不追究?” 安逸:“应该是我爹善后了。” 陈甫是先帝指给安逸的养父,深得先帝器重,是宫里的大太监,并非安逸亲身父亲。 两人沉默起来,可想太后是不知情的。若是知情,恐怕《拙荆戏子图》问世时安逸就已被朝廷通缉了。但不知情又太不可思议,冒充皇后是多大的罪?太后岂能草草了之,甚至不弄清楚冒充皇后的人。 安逸:“陛下…是来逮我?” 丁鹭:“看情况应不是,我怀疑皇帝根本不知道是你。听孟鸢说那晚陛下喝得烂醉,浑浑噩噩,根本分不清人和物了。” 所以… 安逸瞬间无地自容,死死抱紧丁鹭,似想起一件极不可饶恕的蠢事,咬住丁鹭的衣领拉扯,“呜呜呜”的发泄闷气。 所以意思是,那晚郁泱人畜不分,把他当狗哔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丁鹭懵了:“哟,怎么了?” 安逸擤一把鼻涕抹在丁鹭衣领上。那件事怎么想怎么:“屁股疼!” 被子突然被人掀开,两人抬头一看,是几个牢吏。 安逸整了整容态,把散乱的头发绕到耳后,慵懒地贴在丁鹭胸膛上,含情脉脉地玩着丁鹭干净的下巴,若无旁人道:“他情我愿的事,不犯法吧?” 牢吏:“这里是监狱。” 丁鹭抚着安逸的头发,迎面道:“监狱怎么了,胜过郊外风吹雨打…” 安逸:“日晒雨淋。” 异口同声:“我俩保证不出声。” 心有灵犀,天造地设! 牢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强势扮开他俩,关进相隔甚远的牢房,道:“陛下有旨,你俩人若不检点,处以丁鹭宫刑。” “凭什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丁鹭背叛革命道,“是他先勾引我的。” “幼稚。”安逸啐了一声,躺回草堆上。并非啐丁鹭,而是啐郁泱。 枕边风没得说了,两人只能隔空相唤。 “喂!我娶了小坑,生了一对龙凤胚,三岁了!” 安逸大惊,欣喜道:“猴子叫什么名字?” “丁叮、丁当。” 牢吏忍不住插嘴道:“人生圆满,还跟安逸乱搞什么?” 丁鹭:“关你什么事!老安,你啥时候成家啊?” 安逸想了想,也好景不长了。“快了快了。” 郁泱在大牢外紧紧握拳,流了一身细汗。 丁鹭:“可是水沁姑娘?” 安逸:“未必。” 郁泱松了口气。 丁鹭吃惊:“未必?你还不知道要娶谁?” “一个地下情妇,我也不知道是谁。” “卧刀!你还有地下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8 情妇?”丁鹭暗叹不妙,如果安逸心仪的人不是白水沁,那他岂不是帮了倒忙,给了姑娘希望又伤了姑娘的心! “一直都有。”安逸做好了心理准备,问道,“你可知灌我吃‘屎’的人是谁?” “陛下咯。除了他谁还跟你有那么大的仇。” !!! 安逸顿时麻痹:“我是问谁做的?” 再三确定:“陛下亲手做的!” 完了,地下情妇的眉目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年他的书房闹鬼,不知从哪飘来了一只倩魂,阴魂不散,又不肯现出原形,想必长得极丑。他视它为情妇,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娶了这个俏皮鬼。 他故意对耗子道:“耗子啊耗子,你可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榴莲捣皮蛋!再加上些香椿芽和蒜蓉简直妙不可言。什么,你嫌臭?我跟你讲,跟你爹我臭味相投的人以后就是你亲娘了!” 他当时想:不信我还逮不出你。 他跟耗子说的爱吃“屎”,并非真的爱吃,而是在标志肯为他吃“屎”的人。他的情妇一定躲在门后偷听,日后若遇上口有“屎”味的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睡了再说。 他坚信除了他世上再没人能想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料理了。 然而会作“屎”的小娼妇居然是郁泱。什么情况! 第19章 谪仙图11 安逸从来不是挑事的人,他与郁泱的仇得从一个风和日丽又莫名其妙的午后算起。那年他十岁,郁泱八岁,说出来也许没人会信,是郁泱先动的手。 大周九年仲夏,多云转晴,他如往常一样在假山群里捉蚂蚱。他长得瘦小,幸而脸上有点粉粉的婴儿肥,才不至于尖嘴猴腮,像只花栗鼠似的在石窟窿里窜来窜去。 郁泱的体态与他恰恰相反,太后说郁泱十四岁前就是一团行走的肉球,胖得连眼睛都寻不着,只是从脸上的两点三缝中依稀能辨出哪个是鼻子、哪个是眼睛嘴巴。走起路来步步生风,那年小伙伴皆称郁泱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恼不得先帝给他起了个小名——雷震子。 沐鹦——沐太师的儿子,从远处屁颠屁颠地跑来找他,左顾右盼,然后偷偷摸摸地从怀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碧翠玉斗,说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宝贝,汉代的宫廷玉斗,听闻赵飞燕用过。我把它送给你,还望陈公公在太后面前替我阿爹美言几句。” 他接过宝贝,伸出小舌头舔了一舔,冰凉冰凉的,裂开嘴傻乎乎的笑了,声音清甜道:“值钱吗?” 沐鹦忙道:“价值连城!你细看它的品相,非王族所不能有。不信你可回去问你爹爹。” 他两眼放光,将玉斗收进了怀里,答应道:“好吧,今晚回去我跟阿爹说一声。” “直接贿赂朕岂不更好?”郁泱忽的从假山后跳了出来,地面为之一颤,池塘荡起一圈圈涟漪。“小小年纪就懂行贿受贿,长大了还了得,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朕小看了你们俩!” 他被撼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沐鹦头上那几株原本就不怎么茂盛的黄毛全部立了起来,扑通一下跪倒:“陛陛…陛下,我我…” 沐鹦在纠结是抵赖还是坦白,畏畏缩缩地抬头看了一眼郁泱“形散神不散”的脸庞,吓得立马向恶势力低头。“我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恕!” 郁泱冷眼一瞥:“子不教父之过,还是沐台原有这般心思?朕罚你父亲半年的俸禄,告诉他,与其把这份心放在旁门左道上,还不如兢兢业业做好分内之事。” 沐鹦小脸一皱,委屈得快要哭起来,强忍住了,磕头道谢:“谢陛下不杀之恩。” 郁泱:“还不走?” 沐鹦一边抹泪一边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 他站起来,从怀里取出玉斗,噗噗地朝上面喷满口水,然后擦得锃光瓦亮,递给郁泱,傻呵呵地笑了起来,露出残缺的门牙和两排牙床。“送给陛下的。” 郁泱愣了,似从来不认识他,或则说认识的从来不是这样的他,冷眉定了许久,然后道:“跪下。” “啊?哦…”他呆了一瞬,老老实实跪下。 郁泱转过身去,扬起一抹八岁小孩不该有的险恶的笑容,道:“跟朕来。” “好。”他从不拒绝郁泱任何一个指令,因为郁泱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好看,他怎么忍心拒绝。 郁泱走到池边,踏上一条小船,遣罢了撑船太监。“安逸你随朕上来。” 他欢喜地登上了船头。郁泱则走到船尾,命令道:“你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好。” 郁泱捂嘴咳了咳,润了润嗓子,然后双眼一瞪,鬼哭狼嚎地唱起歌来,手舞足蹈,嚣张猖獗。 郁泱一个跺脚一个扭腰,船身都激荡不已,好似行驶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突遇狂风暴雨! 那婉转的歌声和曼妙的舞姿具有让他无法抗拒的魔力,他一个没忍住趴在船板上大吐起来。他不是欣赏不来郁泱的美,只是他晕船。 郁泱一个大跳,船身一弹,他活像锅里的鱼被锅铲掀翻了身,郁泱再跳,他再翻。来来回回十几下,他这条鱼可谓被煎得外焦里嫩、火候均匀,连一声求饶都没空说。估计是命不该绝,他半个身子都颠出了船板,愣是没掉下水。 郁泱挽起衣袖大步走向他,盛气凌人的站在他跟前。 船消停了下来,他稳住身子,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到郁泱,含着生理泪水的双眼笑起来,裂开的嘴流出一股胃浊物。他想郁泱不是有意的,只是游戏而已。 然而郁泱伸出脚抵在他的腹处,他脸色马上冷了下来。郁泱慢慢踢,他四肢绷紧,小手连忙抓住船舷,低头眼睁睁看自己一寸一寸的脱离船板,然后咕咚一声,整个人扎进了水里。 太监在一旁看见,连忙跑过来劝郁泱:“陛下使不得!” “朕说使得就使得!”郁泱喝退了太监。 他挣扎了好一顿,喝了一肚子的池水,终于攀住了船板得以喘几口大气。 然而郁泱蹲下身去,生生扮开了他扶船的手。他吃了苦口,眼神终于有了畏惧之色。 “这种反应才正常。”郁泱道,一巴掌覆在他脑门上往下压。 郁泱中邪了! 他眼睛睁得圆溜,鼓起了嘴巴,被按进水里。他不住挣扎,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一旁太监左右为难,不知进退,再闹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片刻,郁泱拽住他的头发从水里拔了起来,道:“知道朕为什么罚你?” 他吐了几口水,哭了:“我再也不要别人的东西了。” “不对!”郁泱又溺了他一阵,拔起来,再问:“好好想。” 他泣不成声,哽咽道:“再也不坐船了!陛下不要生气,生气了鼻子会长歪。” “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29 朕最恨你拿鼻子说事!不罚你你不得记!”又是一掌按进水里去。 他才第一次说,怎郁泱的话好像他说过很多次似的。 “再想。” “我不知道,呜呜…” 他答错一次郁泱便溺他一次,七八个来回他都没答出来,而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了。 郁泱恨铁不成钢:“错在你离经叛道。安逸朕警告你,如果你还有一丁半点的知耻,就不该心悦男人。念及先帝器重你,朕不驱逐你,但你胆敢再靠近朕一步,敢有乱七八糟的心思,仔细你的命!” 他被凶慌了,愣愣地看着郁泱,咬唇停止了哭泣,澄澈的眸子委屈可怜,心里莫名难受,老实巴交地点头答应。他不知郁泱的话有多么严重,只感到郁泱对自己厌恶至极。 “孺子可教。”郁泱站起身满意地拍了拍手,踏上了岸。 太监见郁泱走远,才敢把他打捞起来,替他将衣服上的水拧干。 他哭哭啼啼地回了书堂,背上书篓回家。大书篓小身板映在残阳里,捎上几阵晚风,异常造孽孤独。出了皇宫,从书篓里取出今天早上捡来的小奶狗放回原处。原是要送给郁泱的,不想郁泱突然如此恨他,以后怕是再也不会理他了。 他一想心酸得又哭起来。小奶狗跟上去咬住他的裤腿,不愿被抛弃。 同是天涯沦落汪,奶娃何苦为难奶狗。他抹掉一把眼泪,将小狗抱回怀中,从此相濡以沫,取名“耗子”。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虽然顽皮了些,但起码见证了他喜欢过郁泱而郁泱胖过。而这仅仅是他俩互相伤害的开始。 以前不甚明白郁泱的话,现在想来,郁泱当时正正骂他断袖,口气还不小。不无道理,女儿多好呀,凝白细腻的肌肤、傲人柔软的双乳、小鸟依人的情怀…若不是郁泱一席警世良言,他还不知错过多少美妙的邂逅。可一个八岁的小孩竟有那么深刻的见解和厉害的手段,算是天赋异禀了。安逸特别想知道郁泱的奶娘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强悍了乳汁,从而营养了郁泱的口粮,使得郁泱相比同龄人早熟了十年有余! 所以,试问这么一个恨龙阳恨到咬牙切齿、挖坟鞭尸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倩女?他敢以屁股打赌,绝对不可能。 安逸连忙看起案宗,他与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干系,郁泱极有可能借题发难,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嚯,什么品味,穿得那么丑!”安逸始看清自己的着装,娘得跟什么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郁泱只是肉体比安逸年轻两岁,算上重生的话。郁泱算安逸叔叔了。郁泱不喜欢安逸的原因,后面会写到,因为安逸上辈子就骚过郁泱,还是个奸臣。郁泱重生后还是直直的,所以教训了安逸。冥冥中,安逸是喜欢了郁泱的前世今生。而郁泱是这辈子才感觉媳妇好,倒插的。 第20章 谪仙图12 次日,班姝案再次开审,《谪仙图》正正的展挂在大堂中央,一干证人在堂外待传。 许沿指画问道:“安逸,画可是你亲手画的?” 安逸瞥了一眼画,不否认:“是。” 傅讥和老板娘顿时瞠目结舌,今日见到安逸时,他们就发现莫追的气场不对。莫说骨子透出来了放浪不羁之气,就连站姿都比莫追要风流倜傥。也奇怪,没一个大人敢压他跪下。 只听堂外传来呼声:“莫哥别逞强了,你连笔都拿不起呐!” 安逸右手指不禁动弹了一下,仅是一个对于刺激的本能反射。他的右手确确实实是拿不住笔了。 许沿:“肃静!” 傅讥忙闭了嘴,跟老板娘交头接耳道:“难道莫哥真的是安逸?” 老板娘捶胸顿足:“亏了亏了,早知道赌一把,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 焦点移回画上,安逸道:“但上面的鳞漆不是我添上去的。” 许沿:“可是你调出来的?” “是。” “你的意思是描上鳞漆的人另有其人?” “是。” 许沿陷入片刻的沉思,而郁泱道:“调毒的是你,作画的也是你。出了意外你倒会挑点,想把问题撇得干干净净?” 郁泱往常都是默默旁听,自从扯上了安逸,说话变得有的放矢,甚至是不假思索,就将矛头对准他。 安逸负着手,有所会意地点点头,表情似笑而非。“大可传个画师来鉴别,看看画上的唇是不是我的原笔。” 两人互不相视,隔空较量。郁泱手拿杯盏,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一边针锋相对道:“第一,班姝晕过画上的漆,已抹乱了原笔的痕迹;其次,你想以‘非原笔’为借口逃脱责问,一开始或用脚复添鳞漆谎称他人改动之手也未可知。有这两点,画师即便鉴别出不是你的原笔,又有何意义?” “陛下过誉了。”不出所料,郁泱是要往死里治他。千里迢迢从鹿州赶来,大费周章,真太抬举他了。“比不得圣上天赋异禀呢。” 堂外的人听得安逸称那名举止威严的大人为“陛下”,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低下头去,下跪磕头:“吾皇万岁!” 这下兴师动众了。郁泱烦恼地挥手免了他们,继续道:“你谦虚了。” 堂上沉默了一片,案子已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郁泱执意指鹿为马,作为朝臣谁敢不服。安逸有罪或无,于任何一人都没有利害关系。谁要站出来道不公、与郁泱立敌,岂非自找麻烦。 君要臣死,臣不死即奸!安逸已然感知到求生无望了,即便据理力争,也将毫无力量。他下意识地看了丁鹭一眼,丁鹭亦有同感,愁眉紧锁。 谁都是精明的人。许沿默默更改了原来的审讯计划,转成有利于落实安逸罪名的问题。问道:“你为何要调配鳞漆?” “因为我要修补一尊佛头上的珍珠。” 那次安逸醒来,见到了当初搭救自己的方丈大师。寺庙被盗,一尊佛头上的珍珠被挖走,留下一个凹下去的坑,极不美观。方丈让他想办法补上,他虽然顽劣低俗,但好歹知道知恩图报、杀人偿命、嫖/娼就要付钱的大道理,便担下了这个活。经来回思索,他定下以鳞漆补上那个坑。鳞漆红而光泽,能滴成珍珠的模样,凉干后会如宝石一样璀璨光滑,又成本廉价,再合适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大暑天的时候,鳞漆容易变质。他将鳞漆调浓,使它不至于热到融化流失。 许沿传来方丈询问,确有此事。 许沿:“你可有留存残剩的漆?” “没有,盛漆的器具都洗了个干净。”他当初并非没有注意到鳞漆有毒,只是不担心有人会吃。 郁泱补刀:“如此说来,画上的漆是从佛头上取来的?这便奇了,人人都知道那是漆,谁会故意取来描画?莫不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0 是你知道它有毒,别有用心。” 安逸一语双关:“正如陛下所说,即便万无一失也架不住有人别有用心呐。” 方丈慈悲为怀道:“各位大人,圆季与班施主素昧平生,只有两面之缘,怎能有杀人的念头。入我佛门,惩恶扬善,又岂会犯杀生大忌。” 许沿哂笑:“他是入了佛门,可心性却没改一分一毫。吃喝嫖赌哪点落下?您又不是不知他为何被逐出佛门。” 方丈一时无话可说。 “传柳姑。” 柳姑入堂,先向郁泱行了跪拜大礼,然后道:“这个圆季…安逸来过府上两次,劝小姐莫打选妃的念头,说宫里都是吃人的人。还说…” 一定还说了大逆不道之言。 郁泱似逮住了把柄,称心如意道:“他还说了什么你尽管说来,朕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他还说…说陛下…”柳姑完全不敢。 郁泱厉声道:“快说。” 柳姑吓哭了,战战兢兢道:“他说陛下那…那个不行。”声音越说越小。 安逸目光幻熄,这下没得救了。那句话足够他死不足惜,不如痛痛快快、大大方方道:“是,我说陛下阳丨痿。” 一语惊人! 一众差役听了吓得统统跪倒在地,脸都贴到了地面上。大臣们低下头,不敢言语。 只安逸一人敢直视郁泱分外难看的脸。郁泱极怒当中,隐隐约约有被说中的难隐之色。 许沿连忙撇开话题:“安逸,你为何阻止班姝选妃?” “许大人,你问我一个风花雪月之人为何要阻止一个漂亮的女子成婚,不觉得可笑吗?”安逸无意解释,或者解释也无济于事,敷衍道:“喜欢班姑娘,舍不得。” 大周二十三年,他醒来的时候正站在皇榜前,榜上是皇家全国征妃的公告,看到榜上的日期,他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三年。还没回过神来,旁边一个小和尚拉住他道:“别看了,天快黑了,我们赶紧去化缘。” 他低头看自身一眼,竟然穿着僧衣。他当即意识到自己梦游的这几年当了和尚!摸了摸脑袋,谢天谢地是待发修行,不然真真是辜负了他什么刘海都驾得住的百搭头型。 傅讥一边牵他一边道:“我想好了,不要把有限的精力放在芸芸众生上,要化缘就挑大户人家,情况好的话一本万利!走,我们去班家,万亨钱庄的大东家。” 安逸心里当即两个字:妖僧。 两人到了班府,大门是敞开的。问过了管家,管家引两人去见班夫人。班夫人本不想理会他俩,但想女儿正参加选妃,不如顺便跟他俩讨个福,给佛祖进点香火以乞求保佑。 班夫人给傅讥十两银子,道:“老身体弱多病,不便登门。这是老身一点心意,还请两位小师傅替我给佛祖上炷香,再求个福挂,好给小女带上。” 傅讥悄悄颠了颠银两,向他使了个得意的眼色,分外感激道:“应该的,令爱求什么福?” 班夫人笑道:“姻缘,亦不敢称姻缘。小女要参加选妃,若是成了,我必重金相报!” 傅讥:“真真是件喜事!敢问小姐生辰八字是何,回去也好将它写到福挂上。” “好好好,我这就写给你。” 他眉头紧蹙,开口道:“可让我给班小姐面面相?” 班夫人点头道:“她正在后院里。柳姑,你带小师傅过去。” 柳姑点头答应:“是。” 班府后院极大,有一个莲塘,绿柳成林,小巧而规整的亭台楼阁坐落其中,别外雅致。班姝正倚着一座假山,莞尔一笑,婀娜娉婷。无论是景是画,皆美不胜收。 他自信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可一见班姝,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孤陋寡闻! 十来个画师坐在不远处为她描画,长衫下无耻之“尤物”按捺不住,立竿见影了起来。 和尚亦是人,傅讥看呆了,愣在了原地。他也看呆了,脑海里晃过几个作古的美人:妺喜、妲己、褒姒、赵飞燕…此等祸乱朝纲的媚相一旦放在广禄宫,从此君王还早朝? 彷徨,前所未有的彷徨!安逸紧紧握住拳头,身为大周的子民,为了江山社稷,他要以身作则、替天行道! 大喊道:“姑娘,不要去选妃!皇宫里都是吃人的人,皇上他还阳丨痿,你不会幸福!” “你瞎说什么!”傅讥连忙捂住他的嘴。 班姝充耳不闻,等画师们作完了画才动身活络筋骨,瞥了他一眼:“哪里来的妖僧。” 然后查看画师们画好的画,无一中意,莫名火起:“把我画得跟丫头似的,我不要!” 画师脸色难堪,场面一度尴尬。 “怎了怎了?”柳姑连忙看画。 请来的画师都是骆城名手,画得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是死物,比起活人自然要差几分秀气和灵动。安慰道:“小姐莫气,不喜欢我们另请高明。常言道画人难画神,小姐貌若天仙,更是难描画了。” 傅讥也道:“寻常见画中的人比活人美,便赞画师笔精墨妙,那本是人物不够美。而班小姐美极,概不是画师笔所能及之处了,怨不得画师。小僧觉得其中两幅就很好。” 班姝气得直跺脚,撕破了画:“骆城的画师不行就请皇城的画师来。我听人说,武家请的画师都把武粼儿画成仙了!你们若不给我请一个圣手,我…我不吃饭!” 好一个骄横跋扈,他喜欢! 这大小姐的脾气绝对过不了太后的擒拿手。他宽心道:“小姐,杜鹃色唇脂不好看,你更配霞红。你叫他们将画上的唇色改改,神/韵自来。” 班姝赌气地坐到一旁:“我最讨厌霞红色。你俩哪来的,扰得我心烦。” 安逸整了整衣冠,款款坐到班姝对面,文质彬彬道:“美人,你看我如何,邂逅乎?” “来人,快把这两个妖僧叉出去!” 于是两人真的被叉了出去。 这是他与班姝见的第一次面。第二次见面是两天后,目的单纯了很多,纯属耍流氓。 ——“姑娘,你亲我一口,我就给你画一幅天上谪仙如何?” ——“来人啊!非礼!” ——“哎哎哎,我是认真的!” ——“把妖僧拖出去,狠狠的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梗一天。作者也要去浪~ 第21章 谪仙图13(捉虫) 安逸皮青脸肿的乖乖回了寺,无他,只因身上没有浪迹天涯的盘缠。想到盘缠,他正要干一票。见寺里有一间画室,话不多说,躲进一个角落抄起笔来。而下笔时又忐忑不安,画班姝像固然最能赚钱,可画一旦传入宫中,引得太后注意,太后若在逮他,岂不作死? 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当初他被灌了毒酒,抛尸野外,按正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1 常逻辑想,太后眼中他已经与世长辞。倘若太后眼中他还活着,又怎没听到朝廷要逮他的任何消息? 估摸是皇家丑闻,不得外传。 他长叹息着,默默将笔头咬在口中,抬头呆呆的看着天面。少倾,冷目一凝,在白纸上落下笔墨。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五日后大功告成,墨迹未干,晾在了矮桌底下,打算翌日溜下山去换钱,好回娘家。哪知人衰,回房时被练武的小师弟反棍误袭了脑袋,晕过去便进入了梦游。这一睡,又是三年。 丁鹭说郁泱那晚喝得酩酊大醉、人畜不分,现在看来,应是如此。倘若知道郁泱的心意如此,当初便不画《谪仙图》了。忍一时嘴馋,换一世安逸。 郁泱声音中的怨气拔高了八度,比安逸骂他“阳丨痿”还来得厉害,咬牙道:“你见色起意,班氏不从,你便杀了她。” 安逸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清清楚楚道:“我没有杀她。第一,鳞漆不是我描上去的;其次,我不知班小姐会吃;第三,人人皆知我怜香惜玉;第四,画从作成到班小姐中毒,这段时间内碰过画的人岂止一二,陛下不该都过一遍吗?” 未等郁泱反驳,丁鹭当即问柳姑:“你看画上的唇墨,是否跟送到你们府上时的一模一样?”然后转向差役,“把当时见过画的人传来。漆是漆,墨是墨,有本质的区别。” 差役看了一眼陈酉,陈酉默不作声地细细示意了一个眼神,差役领会后便去传人。 郁泱当即扭头定了陈酉一眼,陈酉忙调头唤丫头沏茶。 柳姑将画细细看了,摇头道:“我不太记得了,当时只叹画绝,没注意这些。即便注意,这么多年也模糊了。” 见过画的人无一敢下定论,只切切诺诺的回答了些可有可无的话。 班夫人站出来道:“我记得,画上的唇墨十分鲜亮,也比现在的厚。” 丁鹭怀疑道:“你老人家记性真好。” 班夫人脸上泪痕不减,捂着心口讨问丁鹭:“何苦不信我?姝儿是我心尖上的肉,她去了,我成日盯着画想她,过往的一件件一桩桩都历历在目,始终不曾淡忘。你凭什么质疑我,你死过女儿吗?!”最后一句竭嘶底里,充满了怨愤。 安逸握住丁鹭手腕,朝他摇了摇头。 班氏不像在撒谎,完全是以一个母亲的职责在陈述一个事实。安逸只能希望她是看花眼了。 许沿掐准时机道:“意思就是说,画在送出修云寺前便被描了毒了?” 丁鹭甩开安逸的手,严厉地责问班氏道:“丧女之痛我可以理解,但莫要以你的悲痛混淆了事实,把遐想当成了证据!” 许沿挑了挑眉,阴森道:“丁先生,你是在威胁证人吗?” 安逸再次将丁鹭揽到身后。 郁泱道:“安逸,朕给你一个反证的机会。你看修云寺众多和尚当中,谁跟你有仇,从而趁你不在的时候描毒嫁祸于你?” 许沿故意回避安逸的眼睛,虽说是回避,却也十分怡然,有意无意道:“除了安逸跟那个傅讥,修云寺还有哪个和尚见过班姝?” 陈酉则是刻意避开郁泱,道:“这是什么逻辑?你的意思是还得先知道班姝会吃毒,才会在画上预备鳞漆?班姝的奶娘都不知道她有这个癖好,几个和尚能知道?” 许沿幽幽一笑,略显邪气,不做反驳。 安逸低头冷笑了起来,声音中带有几许苦涩。从醒来到现在,心里的愿景像一颗宝石,从晶莹绚烂变得黯淡无光,从黯淡无光变得支离破碎,最后碎成了冰渣。 郁泱要治他,是仇恨;要他指证同门,是卑鄙无耻。 先不说他不做小人,就算他想指证,寺里的那些和尚除了傅讥跟方丈,其他人他一个不识。 他应答不上,第一个自辩被驳了回去,竟不是败于证据,而是败于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 他咽下一口闷气道:“就算是我描的毒,也跟班小姐误食是两回事。画作成后我睡了三年,班姝丧命于画成时两月之后,岂是我叫她吃的?” 许沿:“你可有进过班姝的闺房?” “有。” 他的确有进过,是在第二次去班府的时候。一来受班夫人之托送去福挂,二来顺便以“六宫之主”的身份压压班姝那个想平分雨露的丫头片子。花言巧语进了班姝的闺房,威胁她“将就”自己,结果便被轰了出去。 许沿本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他明白郁泱的意向,但也不敢肆意妄为。郁泱的动作并不公正,他若遵循,多行不义,一朝失足就会是下一个孟鸢。僚机难做,不如让别人来开这个口。 新上任的王知府是个识趣却不懂趣的人,妄想在郁泱面前大展身手以好加官进爵,站出来道:“久闻安逸察女人无微不至,许大人和陛下能从四美图中能查知班姝有晕墨的癖好,何况你是见到了班姝活生生的一个人。” 安逸不客气道:“那是许大人和陛下的本事,我哪能相提并论。也真是厉害,还能察出班姝晕墨来敷脸,我佩服。” 许沿声明道:“陛下与我只是查出班姝有晕墨的癖好,进而提出假设。证明她确实有取用的,是孟鸢查其描妆物件得出的结论以及武粼儿的口证。” 王知府随和道:“你既然进了班姝的闺房,自然见到她用来描妆的物件,凭你对文房四宝的熟悉,必然察觉到一些描妆的笔尖上不是胭脂水粉,而是墨!” “我的眼睛全在班小姐傲人的身姿上,没注意旁边的花花草草。噢,对了!班小姐那天舌边上冒了个小白泡,上火了。”后边一句是他瞎编的,没多大意义,就是为证实自己没有看到那些物件,顺便夯实一下他看女人无微不至的美誉。 王知府顿时找不着理,急道:“你狡辩。” “到底谁在狡辩?”安逸再次提出那个问题,“我为什么要杀她。” 若说他见色起意真的太牵强,众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郁泱打破沉寂,道:“你不如先回答朕一个问题。” 安逸的态度已明显不尊不敬,只看向郁泱,没作应答。 郁泱:“既然你反对班姝选妃,为什么还要给她画选妃图。” 这个问题戳到了心坎上,犹如大寒天里一滴冰水滴进了衣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撇开郁泱质问的眼神,道:“没钱使,想赚些外快。” 王知府道:“《拙荆戏子图》流入市集,辗转三天身价倍增,竟达三千两。你想攒些体己钱太容易,何必要画班姝像?傅讥和尚,当初是你把画送到班府的,换了多少钱?” 傅讥不知是否对安逸不利,小声怯怯:“一百两。” “这一百两可给安逸了?” 傅讥:“当时只当是墨客送的,换来的钱都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2 用去修寺了。” 王知府:“看来安先生还舍己为人呐,不像是赚私房钱吧。” 安逸反对道:“不,我若记得事、亲自去送画的话,少说捞个一千两,然后逍遥快活何乐不为。” 王知府又被怼得哑口无言。 郁泱再度严厉道:“你为何要画《谪仙图》!你已经撒了一次慌了。” 这个问题恼得他心口堵慌,火起大喝:“我爱她,留个念想!不行吗!” 王知府逮住契点大声嚷道:“那你为何要杀她!” “我没有杀她!” “那你为何要成全她选妃!” 两人不自觉的咆哮起来。 “手痒痒,活动活动手指!” “那为什么不画别人!” “卧槽,我爱她!” “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有完没完!“因为她要嫁给陛下!” 王知府两眼放光,大拍桌面道:“看,他说出了杀人动机——因爱生恨!” 安逸:…… 丁鹭:…… 郁泱:…… 许沿:…… 两人扰得陈酉也坐不住了,理智跟着他俩游离体外,往堂下扔下罚令,拍案而起:“吵什么吵,斗鸡呐!少啰里吧嗦,直接严刑逼供,先杖打三十,不招就夹—手—指!”后面几个字一掌一字的吐出来,桌面快被他拍碎。 差役得令上前按住了安逸,要拔裤子。 安逸瞪大惶恐的双眼:“老丁救我!” 丁鹭表情极其错愕,声调极其夸张,指着郁泱:“还—有—没—有—王—法!?” 眼见那厮肉体不保,郁泱神色一紧,喝道:“退下!” 差役方退下。安逸趴在地上,反手扯住臀上的裤口,规规整整的将衣摆挡下。 丁鹭忙去扶他,他却死死贴在地上。“我知道了。” 丁鹭:“你知道什么?” 安逸眼角害出几滴可悲的眼泪,一开始就知道斗不赢的,挣扎了这么久,终是不见希望。“我知道方槐是怎么死的了!但我羡慕他。” 羡慕方槐还有翻案的机会,因为误判方槐的,是官权;而故意误判他的,是皇权。 欲加之罪何患无权! 作者有话要说: 晚来的更新,久等了。 一定有小天使不小心失手给我灌了30瓶营液,虽然我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快快现身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让我撩一下。 第22章 谪仙图14(捉虫) 许沿合上卷宗,师爷将拟好的罪证放到安逸跟前。 王知府催道:“快画押。” 安逸把罪状撕了个粉碎:“我不招!人若是我谋杀的我早逃了,还会呆在修云寺坐以待毙吗!你脑子被门缝卡了?” “所以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王知府转向郁泱,“陛下,卑职以为,这一切都是安逸他自导自演。” “噢?” 王知府理了理思绪,道:“画乃安逸所画,毒乃安逸所调,毒在送出之前便描在了画上。安逸跟傅讥常日形影不离,为何那日只傅讥一人下山送画?” 傅讥:“莫哥那几天受了棍伤,不宜多动,所以只我下山去了。” 安逸昨些日看了卷宗,才发现自己有一个名唤“莫追”的分/身,一时间白爪挠心、一言难尽。声明道:“莫追是莫追,我是我。我可不知他做过什么。” “问题就出了在这里。”王知府胸有成竹,“安逸画完画之后,随即失忆,然后莫追登场,发现画作。莫追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安逸、不懂画画,这会是安逸‘醒’了,称自己不是莫追。俩人互不认识,像鬼附了身一样。难道世上真的有鬼吗?” 没有。 刑部和大理寺侦案无数,扑朔迷离的案子见过了一桩又一桩,这世上有无邪祟他们再清楚不过。 许沿有意无意的叹道:“最鬼莫过人心。” 陈酉也有意无意道:“是呐,最鬼莫过人心。” 王知府走向安逸:“所以我说你聪明过头。你杀了人,妄想把罪责推给一个不存在的鬼,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你太天真了。” 丁鹭杠到王知府面前:“你什么意思?” 王知府:“你不如问问安逸是什么意思。他一人演绎了两个角色,一个是安逸,一个是莫追。这两个角色有最本质的区别——会作画与否,莫追又常常把安逸骂在嘴边,弄得街坊皆知,深怕旁人不知他讨厌安逸。这样一来,断不会有人联想到他就是安逸,这是他为自己设好的第一个防线。第二,安逸描毒后,故意中伤,换出莫追顶包,好使傅讥单独将画送去班府,他留在修云寺不躲不藏,一来可以圆自己‘不杀人不必躲’的逻辑,二来转守为攻,指证画为墨客留下,以混淆视听。不得不说安逸的心思很缜密呐,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相终是要浮出水面。本官认为,至始至终都是安逸一人在操控全局。不但班小姐无辜丧命,方槐也成了他的替死鬼!” 王知府的解释有几分合理,足以抵抗安逸方才的反驳。丁鹭一时间无言以对,气鼓鼓道:“他不会杀女人,他不会!” 王知府故意逮住安逸那个答不上来的问题:“那他为什么要画《谪仙图》?他不为攒钱,如果跟班姝又没有情情怨怨的话怎会帮她?他又不肯说明缘由,这是为何。” 丁鹭回头拽住安逸衣领,怒其不争道:“你为什么要画《谪仙图》,你不说如何证明自己清白!” 安逸扮住丁鹭的手腕,躲开丁鹭质问的眼神,紧紧抿着唇。 丁鹭双目布满猩红,掐住了安逸的喉咙:“你是不是想死?死到临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安逸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看着丁鹭,声音里带有歉意:“无关案子,画《谪仙图》是我的私事。我真的没有描毒。” 丁鹭咆哮起来:“我信你,可我信你有什么用,旁人不信…” “够了,你信就够了。你又不是笨,”安逸站起来,恢复平静的眉宇多了几分无畏,凑近丁鹭耳侧微声道,“这里没人在乎真相。” 丁鹭要开口反驳,安逸当即掐了他一把,然后转身直面郁泱:“罪我认了,可我不认杀人之罪,是认大不敬之罪。师爷,赶紧抄笔记下。” 陈酉一干人略觉不妙。师爷回到案前,提起笔等他供罪。 安逸问:“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几时几分?” 师爷:“大周二十七年甲辰月庚午日申时。” 安逸清了清喉咙,随即破口大骂:“郁犊子,你若明目张胆的杀我我还敬你几分,如此拐弯抹角给我定罪你恶心谁?婆婆妈妈、假仁假义!你也用不着枉费心机,我给你理儿。郁泱你个龟孙、死阳丨痿、出门最好小心点,否则容易被杀人灭口!嚯,估计你也用不上小心,你出门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3 还不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先帝若在天有灵,看你如此威风,指不定气得起死回生,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你射到墙上…” “字字珠玑”,人人胆寒。 丁鹭骨寒毛竖,赶忙捂住安逸的嘴:“你给老子闭口!”这些话虽背地里常说,但明面讲出来还是心惊肉跳。 “姓郁的,我诅咒你断子绝孙!”安逸连踢带打,挣脱丁鹭变本加厉。 差役连忙赶上前捆住了他这个疯子。 众人脸色发青,安逸再一次轻而易举的把他们比了下去。在安逸面前,他们永远像个二流货色。 陈酉偷偷瞄了一眼郁泱,那脸色僵如死人,他心里权衡了一下,道:“把安逸拖下去,杖打五十!” 郁泱抬手止住,冰冷道:“不必了,五日后凌迟处死。” 安逸一口咬住丁鹭的手,丁鹭疼得松开。安逸道:“师爷罪状可写好了?若少一个字老子可不画押!” 丁鹭狠将安逸翻过身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不要命了!” 师爷出了一身冷汗,状纸上一片空白。若记下那等侮辱圣上的言辞,岂不自讨苦吃。 郁泱怒起:“拖下去,结案!” 孟鸢见状跪到郁泱跟前:“陛下,安逸他罪不至死!他救过公主,功劳远大于他的过错!” “居功就可以自傲,就可以目无王法了吗?如此刁民若还纵容,皇家的威严何存!”郁泱说完甩袖离开。 孟鸢挨了冷脸,其他有心的大臣更不敢提了。各人收拾了东西,各自回去。 差役将丁安两人拔开,把安逸拖去大牢,丁鹭被死死按在了墙上。 安逸声嘶力竭地嘱托丁鹭:“我以前托你保存的文房四宝,送给你俩猴子了!别告诉他们有我这个叔叔,太丢人!” 丁鹭脱下鞋子冲安逸狠狠砸过去,两眼泪花:“你他妈也知道丢人,你死不足惜!” “替我跟嫂子问好!” “滚犊子,死还不忘勾引你嫂子!” 安逸拼命挣开差役,频频回头:“去看看我爹,说我不回去了。嘴巴甜一点,别吓了他们。” “你他妈自己去说!” 衙门闭堂,丁鹭被扔出了大门。从黄昏道午夜,衙门口的鸣冤鼓就没停过。差役不耐烦的将鼓收回门内,门环又响了起来。 丁鹭累塌在门外,引来不少路人,又统统把他们凶了回去。 一刑部小吏出门给陈酉买夜宵,差点踩中地上的人。“丁先生还没走呢?” 丁鹭见门开了,起身要进去,被小吏拦了下来。 “丁先生你是何苦呢?”小吏将丁鹭拉到暗处,左顾右盼了一会,谨慎道,“这哪是你说理的地方。排开班姝案,安逸辱骂圣上已经是死罪一条,陛下要拿他,有理有据。连驸马爷都保不住他,你更是螳臂当车了。” 丁鹭亦知无力回天。可哪怕安逸掉入悬崖而他手里只有一根系着安逸的藕丝,他也要把他拽回来。 “我要去见陛下!” 小吏:“陛下谁也肯不见。倒是陈大人想约你明日午后到福来茶楼下棋品茶。” 丁鹭当即冷静下来,问道:“你出衙门就是为了跟我说这话?” 小吏大笑起来,大大方方的迈开步去,道:“哈哈,给陈大人买夜宵而已!” 丁鹭细想今日公堂上,陈酉虽然言语不多,但句句维护安逸,可又提出逼供,难辨其是善是恶。不过陈酉跟许沿之前那份不和谐的气息,他还是察觉得到的。 丁鹭追上小吏道:“你们大人心意如何?” 小吏:“我不知大人心意如何。不过我们大人常说,为官之道就是要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就拿这桩案子来说,百姓的立场是要看到一个真相,大人们的立场却意在彼此制衡,而陛下的立场,估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百姓何其好对付,只要给出一个说法,拿谁顶替真凶都是一样的。” 丁鹭冷笑:“冤案再误判,他日水落石出,你们不怕头上的乌纱不保吗?” 小吏有所思量,然后道:“不会再误判了,陛下的态度就是真相。” 丁鹭:“别打量我不懂你们。你也知陛下的态度就是真相,这桩案子若不清白处理,落下把柄,他日陛下想削你们,以此为由名正言顺,到时候你们别追悔莫及!” 小吏收敛了笑容,变得无奈,拍了拍丁鹭的肩膀:“所以我们大人才说为官之道就是要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呀。明天你见了大人,再问他吧。对了,我们大人还说非常喜欢你写的书,那本《女儿志》,还叫我多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断更了两天。不敢讨原谅,我尽量追补回来。 第23章 谪仙图15(捉虫) 丁鹭回了客栈,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回想案子前后,郁泱一开始的态度是撤案,因许沿施压才不得不同意开审,之后随孟鸢一齐调查案发现场,事事亲力亲为,公堂上也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证明《谪仙图》是“凶器”,郁泱才站出来,锋芒直指安逸,每句话都一针见血,甚至是强词夺理。 一个帝国的皇帝,放弃朝政奔赴远乡,专为惩治一个虽称不上良民但至少不抵法的小刁民,这不是郁泱一贯的气度和作风。退一万步讲,哪怕郁泱知道安逸冒充了他的皇后,痛痛快快赐安逸一死也干净利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于情于理都难说通。到底是为什么? 次日憔悴醒来,天还是灰的。丁鹭早早赶到了福来茶楼,催醒店家,点了盏便宜的小茶,一边猛咽一边烦躁地敲打折扇,整整续了八壶。直到正午,陈酉才不紧不慢地敲响他的阁门。 丁鹭开门,见陈酉一副优哉游哉的清闲模样,草草行了个见面礼,“不待见”三个字跃然于脸上。“陈大人教我好等。” 陈酉随手脱下披风撂在一旁的屏风上:“午时四刻,我来得正好。倒是丁先生来得过早,辜负小官一番心意。” 丁鹭坐到棋盘前:“你哪门子的心意。” 陈酉微扬起嘴角,走到一幅挂画前,品味上面“宁静致远”四字,意味深长道:“明白先生心急,故约于茶室品茶,哪知先生反而越喝越躁了。” “在别人火烧眉毛的时候,大人还有闲心调人胃口,反说别人心躁,是不是欠躁呐?”丁鹭把棋盘上的棋子码得整整齐齐,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陈酉坐到丁鹭对面,挪动棋盘上的棋子,道:“小官先过过先生的棋艺。” 在大周,论作画安逸当属第一,论书法郁泱独占鳌头,但论弈棋,陈酉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丁鹭虽说棋法不差,可跟最顶尖的人物对弈,虽道虽败犹荣,但总归自讨没趣。最精彩的,莫过是他五花八门的死法了。 丁鹭心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4 在棋盘之外,随意挪动着棋子:“你若想帮我,就别拐弯抹角,我没心情陪你。” “下象棋,谋攻而擅守。”陈酉凝着棋盘,每一步棋都走得仔细认真,但见棋势,神色略有堪忧:“纵使我有孔明济世之才,也不会扶阿斗。你这棋术比阿斗还令人揪心,我辈无才,更是避之不及了。吃你的車。” 丁鹭体会到陈酉言外之意,专心致志下起棋来。七盘一胜,完败陈酉之下。 日近西山,转眼间已是第八盘棋。陈酉“車”、“馬”两子直逼丁鹭的“将”,赢不过两步之内,而陈酉却不急不躁的挪动着“兵”。 之前陈酉赢的六局中,都是用“兵”把丁鹭将死。 丁鹭百思不解:“何不直接将我?” “小兵过河便是車。你又输了。”陈酉似累了,重重的打了个哈欠。“便到此为止吧,小官要回去了。”说罢起身撑了个懒腰。 丁鹭拽住他:“你邀我来却什么都没跟我说。” “我说了。”陈酉撇开丁鹭的手,向外走去。 丁鹭拦到他身前:“你跟安逸同学一场,你眼睁睁看他上断头台吗?” “大文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官想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不明白,坐下多喝些茶。小二。” 小二恭敬地迎上来:“客官有何吩咐?” 陈酉潇洒地将一锭银子交给小二,笑道:“灌饱了这位先生才许放他走,茶水钱我可是付够了。” 小二笑开了:“好嘞,客官您慢走。” 丁鹭狂挠着头坐回席上,盯着棋盘发愣:“車不将将,马不将将,兵将将,兵将将,兵将将…”丁鹭叨叨着,忽然心头一震,“难不成让我直接杠皇帝?” 丁鹭一脸惨笑,瘫痪在了席上。 陈酉迈出茶楼,守在门外的小吏即跟随上去。小吏名叫做催袅,是陈酉的小跟班,翰林院刚结业。 先帝定下规矩,翰林子出师之后,按特长分派到各个部,从基层做起。各部大臣将作为他们的导师,言传身教。 当年经过考核,陈酉和孟鸢一齐分到了刑部,许沿分到了大理寺,经过七八年摸爬滚打才攀上官阶上端。按安逸的资质,理应分到太常寺去为皇家乐艺贡献力量,也不知走了什么狗丨屎运,被丞相相中,直接安排到了尚书省。这还不算奇,奇的是郁泱居然任他这个蛀虫在朝廷的管理中枢“作威作福”、茁壮成长。 尚书省统辖工、刑、兵、礼、户、吏、谏七部,若安逸勤勉苦学,不造是非,力争上游,混到今天起码是陈酉上司,位高权重而流芳百世。然而安逸在尚书省没待半年,便嚷嚷去云游四海,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荒废了大好前程。 相比之下,沐鹦就左右逢“坑”了。沐鹦从小就向往兵部,立志要当帝国的大将军,当年考核的成绩恰好及格,却被郁泱钦点到御膳房,难过得哭了整整一个月。想是那次贿赂安逸被郁泱逮了正着,留下了不妙的印象。可郁泱却没有压制安逸,是个什么理儿? 长大了?心宽了?曾经的小矛盾都随风而散,一笔勾销,所以不计安逸前嫌?可为何不放沐鹦一把? 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催袅屁颠屁颠走在陈酉身后,手里拿一本厚厚的记事簿,好奇道:“大人,您约丁先生出来是为何事?” 陈酉回过头去,插起腰不爽道:“跟你说过多少次,明知故问要对人对事。” 催袅瘪住嘴,虚心认错道:“记住了。” 陈酉调头继续前行:“去吃酒。” “是。”催袅挨了一训,学乖了,酝酿好语言,抓住要点问道,“我理解大人的意思。班姝案我们不便插手,可丁先生势单力薄,这次又是陛下的旨意,他能有几成胜算翻案?” “百分之百。” 催袅原本就懵懵懂懂,这会更不明白了。“还望大人解释。” 催袅为人老实,是陈酉的得意门生,虽然资质平平,但只要勤学不辍,假以时日定能一鸣惊人,是快好料子,陈酉从来不告诉别人。 换作旁人,陈酉定不愿解释,而对于催袅,他还是耐下心来,抛砖引玉道:“那我问你,如果安逸是真凶,他的下场将会如何?” 催袅不假思索道:“难免死刑。倘若方槐不死,凭借大人的权力大抵能从轻发落。可是方槐已死,若不处以安逸同样的死刑,难堵悠悠众口。百姓会骂我们徇私枉法、以权谋私。” 陈酉:“如果真凶是陛下呢?” 催袅大惊失色,一时间头皮发麻,下意识捂住嘴巴小声怯怯道:“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陈酉瞥了他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干我们这行,要喜怒不形于色。” 催袅连忙用簿子往脸一遮,拿开时已换了一张麻木的死脸。 “操,跟你说过多少次,干我们这行要会演戏!” 一下子,催袅那张啼笑皆非的脸已经面目全非。 见陈酉不悦,催袅连忙搓揉僵硬的脸皮,认真思考道:“如果陛下杀人,罪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不至于死。打…打龙袍吧?” 催袅忽然想到什么,汗毛全竖了起来:“大人莫不是暗示丁先生去指证陛下是凶手?要不得啊大人,大人若想救人,案子上我们还有得周旋,而教…教唆丁先生以下犯上,是一等一的大罪,若被大理寺查到,我…我们少说得蹲三年的牢!哪怕丁先生翻案成功,陛下用不了受多大的罚,而丁先生还不得…”催袅弱弱地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还不得暗里处理掉。” 陈酉横眉:“我教你的,你一点都没学到。你这样让我很放心,因为都没人屑与你为敌。” 催袅委屈挠头:“请大人赐教。” 陈酉:“为官之道就是要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公堂上,你看到了什么?” 催袅细想一番,道:“看到陛下步步与安逸为敌,针锋相对。” “那许大人呢,你观察了没有?” “许大人为陛下作辅…”催袅似有了点思路,不知对不对,左思右想,“可至始至终许大人都没挑明观点。” 陈酉:“你猜他为什么不挑明?” 催袅:“兴许许大人心底还没有定数,还在推断当中。” 陈酉:“许沿比任何人都有数。开审之初,一直是他主控全局,可后来变成了陛下,他则旁敲侧击,你想过为什么?” 催袅紧紧皱眉,不知这个细节能说明什么,困惑得一脸悲壮。“求大人明示!” “英雄气短呐!”陈酉仰天长嚎了一声,连连拍打胸脯,快提不上气来:“许沿把决定权推给了陛下,案子无论对错都将与他无干。倘若他签了字,年末大审,发现案子再误,他大理寺卿的位子就会保不住,如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5 今这一幕将会重演,谁是真凶都不重要。为了扳倒我,他能证明方槐枉死,为了扳倒他,陛下也能证明一个人枉死。懂了吗?” 催袅心悦诚服,鞠躬道:“大人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学生受用了。可是,许大人没遭这个圈套,大人为何让丁先生…” “这你不必知道了。”陈酉进了一家酒楼,叫了两壶酒,大碗大碗的喝起来,“我们俩痛痛快快的喝一场。这场案子过后,我就不再是你老师了。” 催袅鼻子一酸:“大…大人要去哪?” “辞官,回家种田。” “为什么?” “班姝案一经查错,我跟驸马都免不了受罚。贬吧贬吧,我烦了,还不如种田干净。为师照顾不了你了,最后给你指一个方向。我问你,来朝文武百官中,给你抱一个人的大腿,你会抱谁?等等,你先回答我,你是跟太后还是跟陛下?” “自…自然是跟陛下。大人,太后跟陛下还分论?” “太后和陛下不分,我们跟大理寺就能你侬我侬了,蠢货。”陈酉把整张脸堵在酒坛口,痛痛快快的喝了个干净。 催袅失落道:“大人你若辞官,我不晓得跟谁。同窗都没能得您这样用心的老师而羡慕我。” “我以前的老师也对我好的,可也半路辞官了。袅袅啊,以后跟安逸混。”陈酉半醉半醒道。 “安逸?他还能还朝?大人,我真的不懂。”催袅天生八字眉,一副苦相,这会更苦了,像要哭起来。 陈酉翻了个白眼,趴在桌上。“我两次要杖刑安逸,是谁拦了下来,你以为我真的要打他?” “是陛下!” 催袅似茅塞顿开,紧张得一把抓住了陈酉的手腕摇撼。“大人,我好像有点懂了。” 陈酉慈祥地抚了抚催小鸟的脑袋,欣慰道:“孺子可教。” 第24章 谪仙图16 傍晚,天空乌云密布,街上往来人稀。丁鹭双手插在袖中,逆着斜风细雨踽踽独行。这鬼天气跟他第一次见到安逸时一模一样,恼得他朝墙角啐了好一波口水。自打第一眼见到安逸,他就知道安逸是个特别不省事的人。今天糊里糊涂的过去,离安逸刑期便只剩下四天了。 “咎由自取,怎么还不去死呢!”他咬牙切齿,脚尖似要把路面的石子碾碎,狠狠吸了一把鼻涕,自言自语,“既知卿薄命,昔年狗娘养的才许‘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人各有路,恕不奉陪。” 那年春末,鹿城阴雨连绵,街道上处处水洼,常日听书的人都蜷在了家里,他停驻的小茶馆由此清冷下来。空气里的水珠浸透了他的书籍,字迹走墨模糊,再卖不出好价钱,一连半月,不入分文。 天晚了,他收拾行头回家,迈出茶馆才看见一个文弱的小生站在对面的廊檐底下,抱着一个大大书篓,正欣喜地看着他,被雨淋湿的朱子深衣还算得上得体,谦虚恭敬的态度勉强称得上个文人。 他冷眼一瞥,视若无睹的撑伞离开。茶馆的听座一文一个,一文钱都出不起,站在廊檐底下干听,那副穷样他都不屑看第二眼。他娘常说,在下雨天的傍晚,归家的路上,容易撞邪。果然如此。 走了五百米,他步子越放越慢,心里一阵得意。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觅知音。 “有意思。”他微微一笑,如果那人跟来,他倒不介意跟那人做一对穷鬼。 他猛的回头,将身后的人吓了一跳。雨天路滑,那人一屁股坐到了水洼上,溅了他一脸污水。 他走过去,细细打量了片刻,蹲下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偷窥我的。” 那人连忙摆头:“算不上偷窥,是仰望,一年了。” “仰望?”他噗一声笑起来,“谁会仰望我这种不入流的写书人,不过找我借书的人倒是不少,没见过你这么腼腆的。年轻人嘛,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你若想借,我自然是——不给。” “正好,我也是不入流的画手。”那人手忙脚乱的从书篓里搜出一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册,递给了他,“小我不才,读先生的《阴阳构精大观》有感,匹配的画了一套秘戏图,请先生笑纳。” 两人挪去了一旁的凉亭。他一边盯着那人“猥琐”的容貌,一边犹疑地打开画册,结果瞠目结舌。画工精湛不说,人物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艳而不俗,媚而不妖,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符合他的心意。他感到眼前的人,是读懂他了的。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他那本孤芳自赏的小黄丨书似有了点意思起来。 他几欲喜泣,按捺住了,冷傲道:“我收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兴奋地站直身子,打理自己乱糟糟的衣裳,恭恭敬敬作揖道:“小生安逸,袭州汝县人。” 他调侃道:“莫不是大名鼎鼎的‘鹿都一枝花’?年几何了?” 鹿都一枝花是陈酉给安逸起的绰号。那年元宵佳节,太常寺操办宫廷宴会,郁渊那个作死的丫头,成长轨迹跟他哥一模一样,肥肉横溢不说了,跳什么舞不好,偏偏要仿汉宫飞燕作掌上舞,为了展现体态轻盈,还不允男子做托。她那身段若用女子做托,还不得引无数巾帼尽折腰?无奈何,太常寺管事只得挑“娇小”的男子乔装舞姬,安逸一贯小巧玲珑的体态首当其冲,成了不二人选。结果穿上舞裙、描上女妆,一笑生媚,六宫粉黛暗淡无光,生生艳压了郁渊,“鹿都一枝花”由此得名。 安逸永生不会忘记那次宴会,他像赑屃驮碑,不仅身体逼出内伤,心里也留下不灭的阴影。那场舞蹈,太常寺定义严格,不能称之为《掌上舞》,又不能违郁渊的意,便美其名曰《马踏飞燕》。 “见笑了,今年十八。” “那比我小两岁,甭叫我先生,直接唤我大名。”他耳朵嗡嗡的想,好似老娘亲千里传音,不停叨叨着此非良人、此非良人… 他一巴掌将那回音拍了回去,大大方方地傍住安逸的肩膀,热情道:“我认识怡红院一姑娘,小细嗓唱曲可好听,琵琶也弹得一流,我迎你见识见识!” “甚好!” “瞧你背这么一大篓书,学业挺重吧,散课了?住在哪儿?” “跟我义父住一块,在西街陈府,倒不是放学,我…”他抿了抿嘴,“被翰林院开除了,还没敢回家。” “翰林院还开除学生?” “雅试考差了,就…” “不碍事。家终究得回去,不过不急现在。”他摸索周身,只掏出了一文钱,停住脚步难为情道,“额…要不改天?” 安逸忙拿出一小袋碎银:“我有。” “这怎么行,你送我画集,礼尚往来,我到底该给你回赠些东西。怎么说都不管用,钱一定由我掏。” “这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6 钱原是该你得的。”安逸将钱袋塞进丁鹭怀里,左右打量了四周,凑近他嬉笑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前阵子公主闹经痛,太医的药都吃不好,我照你书里写的偏方给公主弄了一碗汤,她喝了后肚子不闹了,便打发了我这点钱。” “你这小子,倒会借花献佛。”他心安理得收了碎银,在怡红院点了一桌好菜。 他道:“既然不上学了,有想过做些什么吗?” “当然是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像徐霞客那样走遍大江南北,阅尽万种风情才好,等我赚足了盘缠就动身。目前…倒是不知道干什么。” “我瞧你的画画得不错,攒钱不难。只是父母在,不远游。你在外打算游几年?” “我没母亲,两个爹爹身子骨硬朗,经营一家药堂,不愁生计。义父在朝廷当官,拿着俸禄,更用不上我操心。风华正茂,切莫浪费好时光呐!” 他饮下一杯闷酒:“羡慕你呀,我父亲早逝,家中有个卧病的老娘,总想出去闯荡一番,奈何脱不开身。算了,说些开心的,你若不知做什么,随我如何?” “好哇!随你做些什么?” “简单,我写书,你给我附图。” “成!” 两人把酒言欢,无话不谈,三更时分尽兴而归。 遇人不淑! 忆罢,丁鹭可憎地往树干踹了一脚,疼得直打哆嗦,当初就应该跑得远远,甩那瘟神十几条街。 小巷忽而传来一阵墨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他拐进深巷,寻到一家印坊。他冲了进去,将一袋银两砸在案上,凶横道:“来人,给我印两份碑文,每份五百张!连夜赶,明儿就要。” 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 牢房里,牢吏给安逸提来了晚膳。只经一日,他似老了十年,举杯向窗外的弯月,饮下不知兑了多少水的酒,显尽沧桑:“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呐。” 从怀里取出那张女人的绣帕覆在脸上,闻着女儿香,欲静静地睡去。 而双眼一合,脑海尽是一片胭红。红云慢慢浮开,他看见自己躺在一张新床上,被褥是什么花纹他看不清楚,兴许是想不起来了,只刻骨铭心的记得那日,是他易姓的日子。 他扯过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意识刚恢复了两分,又乏得睡去。大祸已闯,畏不畏惧又能挽救什么,索性睡到心满意足,然后坐等鱼肉。 身后的人捂了捂他的额头,他竟乖觉地往后蹭了蹭,换了个舒适的睡姿。 身后人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细语:“不能再沾花惹草了。” 他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但凡出门,须告诉我一声。” 他点头。 那人将他翻了个身,扶正他的脑袋,认认真真道:“安逸,木已成舟,我们须重新看待彼此的关系。我想听你叫我一声…阿逸?醒醒,应我一声再睡成不成?” 他烦扰地转过身去又被扮回来,躲他不过,才勉强地撑开眼皮子,审视了一下身上的人,再次慵懒地闭上眼睛,爱答不理地吐出两个字:“君父。” 郁泱又喜又恼,手指强行拨开他的眼皮,命令道:“把这两个字倒过来念。” 他一巴掌软软的盖在郁泱脸上,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父君父君父君父君父君夫君…” “我去灭灯。”郁泱替他把被子合上,跳下床去熄灭几盏灯烛,又麻利地滚回床上。然而沉默不到一刻,话唠似的又叨叨起来,“以往是我不对,我们重归于好,踏踏实实的过完下半生成不成?” 不作回应。 “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年少不知,好些事长大了才看得透彻,你又越荡越远了,第一次游历去了半年,第二次,就是整整一年,都不敢想第三次,你别走了好不好?” 不作回应。 “我先说服母后,再一个一个说服大臣,终有一日他们会成全我们的。让我想想…再修掉几条律法,造几场天意,让那些反对我们的刁民无话可说,你觉如何?” 他莫名火起,直起腰杆甩了郁泱一巴掌,还未苏醒的肢体力度并不大,但毫不含糊,浑浑噩噩中话却锋利。“我快要死了知不知道!陛下以为我们这算什么?说得好听些是珠联璧合,说得难听些是龌龊偷奸。何况无情最是帝王家,我算什么身份?一个男宠!与我说这些陛下不觉得可笑吗?火已经烧到了眉头,让我闷死在梦里成不成!喝傻了就安安静静躺着,发什么酒疯!” 郁泱的话像刺,他可没勇气挨那扎心的痛。他狠狠瞪了郁泱一眼,转头扎进了被褥。 郁泱恼了,下床披上一件大氅,穿上鞋袜,愤愤地指着床上那坨东西发誓:“大汉建国六十余年,方迎来汉武盛世,大唐建国九十余年,方迎来开元盛世。几千年来,历来如此,今我大周建国二十年,还未及盛世,等我把这个盛世提前挪来,让天下臣民不得不诚服于我,我再用这毕生的功德,跟他们换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 他嘲讽地应了声:“嚯!愿你长醉不醒。” “这一天指日可待!” “但愿人长久!” 郁泱当即坐到一旁桌案,兢兢业业地批阅奏章来。 他继而打了个小盹,后来模模糊糊听到了争执的声音,接而被拽了起来,看见郁泱晕倒在两名太监怀里。待他差不多完全清醒后,人已经在了未央宫,正跪在太后跟前。 接下来的事,便是那样了。 安逸回忆罢,懒洋洋地坐起了身,拳头死死抵在粗糙的墙上,磨出了血来印在墙上。他这样静静地杵了许久,最后长吁了一口气,捧来一捆蒿草,三十根作一股系起来,充当一月,十二股作一年,他想知道那日至今到底过了多少天。他算术极差,是真的差。 忽有人捂住他的嘴,偷偷摸摸道:“听我说,我打发了人走,趁这会儿没人我们赶紧把衣裳换了,你逃出去,没人敢拦你。你到陈南渡口,会看到一艘挂有五个红色灯笼的客船。你上了船,沿着运河入海,想去哪去哪,别回大周了。” 是孟鸢。 安逸愣了一瞬:“好端端的驸马不当,跟我作奸犯科?” “这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孟鸢没接安逸的话,径直拔开安逸的衣裳。“你快走,来不及解释了。” 安逸护住自己的衣领,目定孟鸢后方,示意他一个眼神:“已经来不及了。” 孟鸢定住了,蠕咽了一下喉咙,悻悻回头看去,郁泱的贴身侍从就站在他身后。 “驸马,陛下请你去喝茶。” 安逸清晰的感到孟鸢的手在发抖,依孟鸢的胆子,敢私放罪囚已是日出西方的盛况了。不负那几年跟他同床共枕,每天替他叠被铺床。 孟鸢双手紧张地合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7 握,颤颤地站起来:“臣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暗戳戳的提前回归,目前不稳定,一周五更吧。2017—03—30留 第25章 谪仙图17 “你蹲一边去,学着点。” 翌日丁鹭到了一家大茶馆,只手拎开正在说书的老头,身上和脸上粘有好几处墨迹。 茶馆里听书的人约莫一百多位,等传开他的大名,不怕不来个四五百。丁鹭将两捆连夜赶好的碑文解开,一叠一叠的分给身旁一脸懵的听客,颐指气使道:“拿去分了。”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呆愣地传下去。 丁鹭坐到堂上,简单大方地作了个揖,而后取出折扇打开,款款坐下。“先生还讲《木兰从军》,大伙还没听腻呢?喏,我今儿给你们讲个新鲜的。” 老头不屑,指着丁鹭鼻子骂道:“我在这里说书已十年有余,哪一场不是宾客满座。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堪与我比?” 丁鹭就等他这么问,扬起嘴角:“小我不才,鹿州丁采微。”字正腔圆,傲气侧漏,然后转向店家,“还不多去泡些茶,再打发小厮们到街上招呼招呼,今日的来客可要踏破你家的门槛了。” 店家瞬间一副“我懂”的猥琐表情,连忙去吩咐。 堂下当即一片唏嘘,有人欣喜道:“久仰先生大名!能亲耳听您说书真是三生有幸!” “时传先生妙语连珠,故事新奇,喜能使人忘乎烦忧,悲能催人怆然涕下,每每听此图有心羡鹿都人呐!今儿可要大开眼界了。” “丁先生,您的《阴阳构精大观》还续不续?” “丁先生今儿要讲什么新鲜故事?” “丁先生,班姝案闹得那么大,陛下判了安先生死刑,会不会是误判?还有没有转机?” 七嘴八舌,丁鹭毫无应答的空隙,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丁先生,这…”忽来传来一声惊叫,有人颤抖地托着两张到手的传页,怔怔道,“这是碑文呐!丁先生,您和安先生的碑文…” “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大伙收好了,这是丁某送给大家一份小小的纪念品。”说得心不在焉,然后酝酿了一下情绪,入境道:“好了,言归正传。丁某昨晚做了个诡异的梦,梦里我正在房里写书,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缥缈的女儿的哭声,那声音像丝一样,轻轻的绵绵的,欲断不断。我想是不是那家女儿不小心摔在我屋外了,我起身去看,结果没见着人…” 众人们投入地看着丁鹭,神思随丁鹭一起飘到了梦里。 “声音又从一个小巷里传来,我看向巷子,蒙蒙的全是白雾,雾里似有一个曼妙的影子,你们是知道我丁某人的,对女人特别上心。我二话不说赶了过去,迷雾中隐隐约约有一绝世佳人,一褛/不沾,倒也奇了,想看的地方云雾遮得严严实实。她媚极,冲我笑了笑,我没把持住,全身酥了。她靠近我,纤纤细手大大方方地落在我胸膛上,越挨越近,啧!你们猜怎么着,竟一口吻在我的颈上,我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她取笑我呆子,转身要走,我忙问她要去哪?她说巷子尽头是她的家,给我布好了酒席,添置了新床,邀我去她家长住。我说不去不去,若被我媳妇逮住,我还能活命么。她又说安逸已经答应了她的邀请,我一听乐了,马上答应了她,她说三天后派轿子来接我,然后就消失了。云雾散去,我面前竟然是一堵墙。我醒来,感叹好梦一场,然在去衙门的路上碰到了班夫人。班夫人?好像才才见过,待细细一想,不好!” 丁鹭突然惊恐万状地搓着桌面,搓出了一掌的腻子,畏惧地寻望四下,好似有不干净的东西在暗处盯着他,他想揪出它,又怕看到它狰狞的面目。“我梦到的那个女人,竟长得像班夫人!年轻漂亮,是《谪仙图》上的女人,是班姝!她…她…” 丁鹭脸色苍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艰难地喘气道:“她给我置了新床,邀我跟她走,我…我居然答应了!” 有老妇拍腿尖叫:“了不得了!梦见死去的人说要带你走,千万不能答应呀,不然就真的回不来了。” “完了完了,安先生的死刑可不就是三天后嘛!” “呀!丁先生,你脖子上有一枚霞红色的唇印!” 丁鹭连忙抹擦颈项,得一掌红红的漆,眼泪当即害了出来:“是漆,是班姝来索命来了!我…你们可有什么法子救救我!我家有妻儿我不想死!” 老妇连忙上前安抚丁鹭,顺了顺他枯燥的头发,欲平息他的恐惧,道:“先生莫慌。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先生问心无愧,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来索你的命。” 丁鹭擦着眼泪,擦出一大丁眼屎。昨晚催了印坊的伙计整整一宿,积得眼屎成霜。 “我跟她没干系,我从来没见过她。我跟你们讲,你们评评理。事情从四年前说起,那时我人在鹿州,朝廷的皇榜下来,全国征妃…” 众人越发听得认真,探头探脑,生怕错过精彩的细节。这绝对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一个他们十余年内都可以拿出来津津乐道的谈资。 听客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坐满了堂,身板小的顽童挤到了丁鹭的座椅下,有人爬上了横梁,还有人为争一席之地打了起来。 丁鹭向外探望,已被人群挡住了视线,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他加快语速,希望官府不要来得太快。 然而不出一刻他还是被捕了,在故事刚说到一半的时候。官府一来倒像印证了什么似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评头论足。 丁鹭死死抱住门柱赖着不走,大声嚷嚷:“凭什么逮我!” 自先帝登基,改善官制民风,早已不是掌权者一手遮天的世道了。官府要拿人,必须光明正大,且有理有据。 差役振振有词:“你聚众散播谣言,含沙射影抹黑官府,这够你坐一年的牢!” 丁鹭反驳道:“我在陈述一个事实,哪里抹黑你们了。你们要是觉得黑,那是你们心里有鬼。” 一听客道:“丁先生确实未有说过一句非议官府的话,只不过客观的陈述了案子经过而已。” 有市井混混磕着瓜子,高声讽刺道:“我猜丁先生被抓走,八成是回不来。丁先生你且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去午门给你和安先生收尸,碑文的话我会按照上面一字不落的给你俩刻上去。您安心走吧!” 丁鹭哇一声大哭起来:“那我媳妇和孩子怎么办!” 混混笑着调侃道:“令夫人若不嫌弃,我将养!” 众人议论起来,对官府指指点点。更有打抱不平的人将巡捕围住:“你们不把道理说明白,休想把丁先生带走。” 巡捕气得面红耳赤,怒喝道:“妨碍官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8 府办事,你们也有罪!” 混混大摇大摆地走来,啐了一地瓜子壳,磕磕作响的活络着筋骨道:“怎么,人家平白的说个书,你们说有罪,你们平白无故拿人,就理所当然?是不是我平白无故揍你们一顿,罪不罪也能嘴巴说的算呐?” “英雄!”丁鹭感激涕零,忙将淫扇塞给混混,“我若一去不回,将此物带去鹿都寻我夫人!” 听客:“丁先生你又没犯什么大过,怎么会回不来。” 丁鹭不解释什么,一个仰首朝天造作得如丧考妣:“天理何存!贤弟,为兄来陪你了!” 巡捕极不耐烦,拔刀磨着刀鞘,发出铿铿的警示声。众人吓得一哄而散。 另一座酒楼上,陈酉俯视这边,满意地扬起了嘴角,朝巡捕做了个收的手势。 巡捕瞧见陈酉示意,将丁鹭拖回衙门。众人在巡捕走后又汇集一堂,说长道短起来。 有人拽着印纸,一路招摇过市,洋洋得意道:“此碑文为证,以示我目睹过丁大文豪!我要回乡里,跟乡亲们说这怪谈去,哈哈哈!” 陈酉瞄了一眼身后的催袅,见他还木愣楞地杵着,凶道:“还不赶紧记下来。” 催袅又是一脸无辜:“大人,记什么?” 陈酉忍无可忍地长抿一口气,拽住催袅的头发就是一顿打。“记住民意可以抗衡官权、保住你的小贱命!你什么时候才成气候!” 催袅一边挨打,一边掏出记事簿,手忙脚乱地记下来。“大人我记着呢记着呢,疼!” 作者有话要说: 笔力愣是觉得不够,烧脑。 设定是安逸人格分裂,是病,得治。莫追傻白甜还好写,安嫖的精分把控不住,写不出我就在这里强行解释了。安嫖的性格是有点病态,他病态但不害人。安逸正常向人格是回忆里的,随和又不傻、自尊自爱自强符合24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之前我解释过,莫追是安逸的性格,安嫖也是安逸的性格,这两个性格融合在一起后,才是正真完整的安逸。 我的大boss还没出来,出来后,我觉得他和安逸简直绝配。 我是说人设绝配~~~ 当然我不会强行配。 看了一个帖子,讨论文里出现一些诗词名句要不要表明出处,然后很多回答提议除了静夜思那种耳熟能详的诗句,冷门的最好标明出处。不然读者以为是作者写的,帅到天。 那我就标注一下吧,以后引用上了都标注。 玉窗抛翠管,清袖掩银鸾。 ——唐、李远《观廉女真葬》 含羞举步越罗轻,称娉婷。——唐、尹鹗《杏园芳》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作者】佚名 【朝代】先秦 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王国维《人间词话》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增广贤文》 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唐、贾岛《题诗后》 新的网文大扫除又来了,为安全起见,我还是把文名改回《皇家一级注册画师》。现代文不能官僚,我古文也防一防好。 第26章 谪仙图18 不日,骆城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聚到衙门要人。郁泱昨夜晚归,还未睡醒,知府令三位老人在偏室静候,然后审理今早呈上来的一桩刁民斗殴案。 堂下跪着一对四十出头的夫妻,丈夫皮青脸肿,胳膊肘上缠了好几层绷带,是被狠打了一顿。 女人自是为丈夫打抱不平,惨惨哭诉道:“大人明鉴。我丈夫昨夜如往常一样在守摊子,子时来了一个客人,喝了些酒后就开始胡言乱语。我丈夫为人随和,便过去跟那人说话。起先还聊得好好的,而后那人不知为何竟动手打起人来,打完还跑了。瞧我夫君现在半身不遂的,连碗都端不起来了,还怎么谋生计?大人您可要替我们做主,逮住那恶徒,要他赔礼!” 王知府唤来大夫察看男人,伤得不轻,但修养个两三月也能恢复从前,断没有半身不遂那么严重。问道:“打你的人长什么模样?” 男人长得虎背熊腰,那恶人既然打得过他,定比他更加威猛。 不想男人却道:“那恶徒身段颀长,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应该是个读书人,穿一身浅黄色长袍,像个富家公子弟。” 王知府:“你跟他说了什么他要打你?” 男人一脸委屈:“倒没有骂爹骂娘,他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说如果你的父母官对你很好,你过得幸福满足,可你的父母官私生活很乱,甚至有龙阳之癖,你能容忍他吗?我就回答他说这是两码事,上梁不正下梁歪,父母官若不检点百姓还能正经?他又问那你对先帝是什么看法。我说我坚信先帝不好那口,不然哪有夫妻恩爱、哪能生出当今圣上。于是他就把我骂了一顿,还逼我在一张红色的小纸条上摁手印,我猜他是想收集民意,联名上书,逼着官府允了龙阳之合。这——这不是离经叛道么!我宁死不从,他就打我一顿,我也甚觉莫名其妙啊大人!” 郁泱醒来,梳理后在两随从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去府堂。 堂上的人未见郁泱,便听到郁泱醉醺醺道:“哪三个老头要见朕?仗着自己跟先帝打过仗,还想训诫朕?看朕不拆了那几把老骨头。” 众人齐齐整理衣冠,只等郁泱一来,叩首行礼。百姓不得仰视君王,夫妇俩伏在地上,两股战战。 郁泱跨进大堂,众臣正要下跪,郁泱抬手免了。 王知府抬眼看了一眼郁泱,那突如其来的伤势豪不逊于前来告状的男人,惊慌道:“陛下您怎了,可是摔着了?” 郁泱撑着额头闭目养神:“无他,不过与一守夜摊的刁民打了。” 府堂上顿时寂寂无声。片刻,只见那妇人将行动不便的丈夫打了个横抱,麻溜地跑了出去。 ——“圣上,大人,这官司我们不打了!” 小小的打架斗殴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郁泱的举动令人匪夷所思。众臣默默地捏了一把冷汗,猜想郁泱是微服私访,意在调查他们如何为官,庆幸自个不好龙阳,没被郁泱逮住把柄。 郁泱没注意到告官的人,若无其事地责备道:“将那些老头打发走,这种事也要朕亲历亲为吗?” 王知府难为情道:“那三位老者是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的谋士,立国后归隐山林,年高德劭,受百姓敬仰,二十余年甚少出山。他们此次来是受百姓之托,不好打发。陛下…” 陈酉站出来:“陛下好歹理一理,不然百姓又要嚼舌根,说陛下不敬先贤、得鱼忘筌了。” 丁鹭这一招来得阴毒,仅仅一日,搅得满城闲语。时下千万双眼睛盯着官府,不能拿丁鹭怎么办,而放了他,他定越闹越大,僵持着更不是办法。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39 郁泱沉默了好一片刻,面浮难色,指尖将桌面扣出一层漆来。他以往恼透了“图文并茂”,可现今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般配”,纠缠到至死方休。 “带上来。” 三位老人被请了上来,向郁泱行了大礼。郁泱下阶回礼,表示了一丢丢的尊敬,然后坐回座上,明知故问道:“三位老先生有何事要请?” 老人毕恭毕敬答道:“回陛下,我等受众人所托,恳请陛下放了丁鹭。” 郁泱事不关己地仰靠在椅背上:“朕把他怎么样了吗?不过请来喝一喝茶,封一封他那张不知遮拦的嘴。” 老人面面相觑,一人站上前道:“还请陛下再审班姝案,如此草草了之,于陛下的声誉不好。” “朕的声誉?那朕扣押丁鹭有何不妥,不也是为了声誉么。” 老人听完脸色大衰,惊怕这大周朝的独苗长歪了。王帝言行不正,天底下的祸乱事岂不大行其道?要不得。 “班姝案不清不楚,百姓如雾里看花。我等并非来此声张正义、辩别是非曲直,而是察陛下行径有欠…妥当,才来进言。” 郁泱不禁想起太后常常批他的一句话:你是皇帝,大臣说你处事欠妥是谦词,别不以为意,人家在说你幼稚! 郁泱脸色忽的一黑,淡漠道:“有何不妥?” 老人一时不知如何进劝,顿了顿后,眼前一亮,循循善诱道:“不知陛下可读过丁鹭的《女儿志》?” 《女儿志》——一本含蓄的小黄丨书,跟《阴阳构精大观》比起来算得上“质朴”。 郁泱脸色黑中带涩,俨然看过不下十遍了。 一位长满老人斑的老人愤愤地掐了方才说错话的同伴,走上前一本正经地来了句依然不怎么耐听的话:“敢问陛下,景大人的《经世论》跟丁鹭的《女儿志》有何不同?” 郁泱胸口郁积的一口老血快喷出来。 在大周,琴、棋、画、诗、酒、花、茶七大领域各有独领风骚的鳌头,唯独“书圣”争议至今。即丁鹭和景鹤,一个下里巴人,一个阳春白雪,两人性格也如文章,截然相反,格格不入。景鹤常批丁鹭的文章“哗众取宠”、丁鹭也常骂景鹤的文章“花里胡哨”,两人凶凶的不知吵了多少年。安逸几次想调和他们的关系,闹得丁鹭差点“休”了他,而在翰林同窗里,安逸和景鹤的关系也最差。 《经世论》是本大谈治国安邦的警世之书,硬要拿来与丁鹭那本顶多只能算专治妇科疾病的小医书相提并论,估计景鹤知道后能活活气死,而丁鹭若是在场,定也宁死不屈。 陈酉闷着不笑,站出来替郁泱解围,或有意无意的讽刺郁泱道:“老先生,《女儿志》是本禁丨书,宫里管得严,陛下岂会看过?”说得脸不动心不跳,那禁丨书还是他给郁泱捎进宫的,继续厚颜无耻:“您老一把年纪,还爱不释手呢?” 郁泱一脸埋进巴掌。抛砖引玉他懂,但千万别拿景鹤和丁鹭说事,他经不住!“有话直说。” 老人一脸尴尬,说话有点乱胡起来:“其实《经世论》和《女儿志》是一本书。” “嗯?”陈酉扬起了眉,他特别想知道景鹤听到这句话是个什么表情。 老人连忙改口:“不不不,草民是想说《经世论》和《女儿志》讲的是同样的道理。” “《经世论》的著写基于史实,谈家国政法,语辞典范,严谨规整,却拗口难度,只学识渊博之人方能解读,纵是好书,却不能流入寻常百姓家。《女儿志》谈家事情丨事,虽说是俗物,却通俗易懂,诙谐有趣,百姓大谈其谈,纵有目不识丁者,经人云亦云,也能听懂一二。两书一侧重国家大事,一侧重天下琐事,敢问陛下,国家大事和天下琐事有什么不同?” 王知府好笑:“先生,您是丁鹭书迷吧?这书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老人语重心长:“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处事应如著书,同样的道理于不同的人该怎么说,是一门学问。如今班姝一案,于众臣陛下可以不解释,但于百姓,陛下给出的解释存在有很大的误点。陛下要处死安逸,应该证据确凿,而不是因为安逸激怒陛下,陛下盛怒使然。我等跟随先帝多年,杀伐无数,为君者可以仁儒宽宏,但不可优柔寡断。安逸于国无害无利,可有可无,陛下若看他不顺心,暗里杀了也使得,何须开堂公审,落下把柄让丁鹭钻了空。所以我等认为陛下的举措极为不妥。现在陛下有是君权,可丁鹭手里握的是民意。如果丁鹭不能四肢健全的走出衙门,百姓会作何感想?陛下的权力自然可以压制当前,但民怒可以循环往复,而陛下的声誉却只能一天不及一天。班姝案如何处置,还请陛下三思。” 陈酉作出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叹道:“陛下,老先生说得在理。” 郁泱陷入了冥思,这时差役跑进来禀报道:“陛下,丁鹭他中毒了,呕吐不止。” 陈酉神色一紧:“什么情况,你们给他吃了什么?” 老者镇定自若:“许是丁鹭自己磕的药,想牵制陛下。” 郁泱见三位老人见识匪浅,一改之前的态度,和气道:“那朕该如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丁鹭闹起来的民乱还该他亲自去平息。他所作所为目的在面见陛下,想是陛下自断言路,他才出此下策。陛下不如与他好好谈谈,令他处理好外边乱糟糟的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岂会求朕,他只会抗旨。” 老人:“倘若他真有歹念,我等也可协助陛下出谋划策。” “那好,带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丁鹭的人设是理想型的邻家大暖男,刀子嘴豆腐心,一种你对我好一丢丢我好你一辈子的概念。下一回合丁鹭啪啪啪怼郁泱。不要轻易猜忌郁泱不够暖,郁泱不是不懂事,是故意留这些把柄给丁鹭抓。 丁鹭和那个景鹤的关系虽然很僵,换个方面想想也是gay里gay气的。但宗旨是:老丁是直的直的直的… 第27章 谪仙图19 丁鹭被拽上府堂时,脸已经失去了血色,狼狈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像只犯了毒瘾的猎物。大夫忙端来一碗解毒汤,灌他喝下。 郁泱冷哼道:“真佩服你的勇气。” 丁鹭许久才缓过气来,勉强地撑起身子,粗喘着气不作回应。 陈酉指着丁鹭鼻尖怒道:“你聚众说书,故意隐晦曲折,惑乱视听,意欲何为!” 丁鹭扇了自己一耳光醒醒脑,有条不紊地从怀里取出一方方襟,举至头上,一气呵成道:“告陛下杀人如芥、丧尽天良!” 方襟上血淋淋的写道一行大字:告当今圣上心术不正,杀害班氏,滥用皇权,嫁祸安逸,天理难容。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0 大字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详细的写明了控告理由。 郁泱当即摔了惊堂木,“砰”的狠狠一声,众臣纷纷跪下。他眉眼含冰道:“含血喷人,以下犯上!来人,割了他舌头。” 一干差役走了进来。丁鹭同样含着戾气的双眼挑衅地看着郁泱,从容不迫地张开双臂,让他们擒拿。 丁鹭既作得出与《经世论》媲美的书,少说有一万个心眼。老人连忙跨出一步挡住了差役,向郁泱道:“陛下不可轻率。看他处之泰然,想必有了万全之策。陛下要割他舌头,虽不毙命,但万一他自裁,来个一了百了,岂不证实他昨日的连篇鬼话。到时候百姓只会更怀疑官府。” 郁泱:“死人可不会妖言惑众,死了才清静。” 老人劝道:“陛下,他绝非…” 丁鹭打断老人的话:“草民也佩服陛下的勇气。陛下可要当心,莫要因小失大,小人的命不值钱,陛下的名声也一文不值吗?陛下难,小人也难,不如我们勉为其难。陛下放了安逸,我还陛下一个正人君子的名义,如何?” 郁泱微微扬起了头:“你说朕是小人。” “哪敢,草民才是小人。所以安逸若是丧命,小人保证陛下遗臭万年!”丁鹭声线温和,但带着恨意咬字,别有一番阴毒之味。 “刁民!”陈酉上去就给丁鹭一巴掌,扇得很响亮,但一点都不疼。 许沿平静问:“你把这辱没陛下的谣言扩散了?” 丁鹭逮住陈酉的手就咬,唬得陈酉退得远远的,然后答道:“是。油桶已经布满了骆城,就等陛下引火了。” 许沿一股官腔道:“造谣生事,煽风点火,抹黑陛下,已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按大周律法,当斩首示众。” 丁鹭抓住契机道:“不愧是大理寺卿,依国法治人,不偏不倚。可倘若我并非造谣生事而是事实如此,那么敢问郁大人,你会如何判?” 许沿默定,陈酉暗中指引道:“依法,起诉天子要签生死契。可不是凭你一纸血书就可以立案的,你以为陛下是人人都可以随便指控的吗,那岂不天下大乱!” 生死契也是先帝立下的规矩。百姓要控告皇帝必须签生死契约,以性命作为的筹码,三司方立案调查,百姓可以听审,皇帝必须有问必答。如果查实皇帝确有罪过,则控告人性命可保,倘若皇帝并无过错,则斩立决。这条律法并不袒护子民,因为天子是不容随意质疑的,而且三司傍皇家而生,其间的利害关系不言而喻,孰轻孰重、孰远孰亲三司最拎得清。除非有不共戴天、甘愿三生为奴的大恨,否则无人会选此下策跟皇帝对杠。 丁鹭洒脱道:“我签。” 郁泱眼帘微合,透着噬人的恶光:“你以为朕不敢治你?还是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试试咯。”丁鹭声笑脸不笑,朝许沿吹了声口哨,“把生死契给我,先帝可没说过皇帝有阻止百姓签生死契的权力。” 堂上又陷入沉静,空气似凝结成冰刃,蒸起腾腾的杀气。刑部和大理寺无人敢拿出生死契,时间恍如禁止。丁鹭如一顽石,契合地融入这肃杀的气氛当中,昂首挺立。 郁泱眉尖突然平缓开来,对峙的态度转变为礼让,平静地朝许沿点了个头,道:“给他。”这份平和无疑比之前的愤怒来得更阴森了些。 大理寺小吏颤巍巍地把生死契呈到丁鹭身前,丁鹭抬起手将去摁那枚红色的印泥,忽然顿住了。 陈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丁鹭抽了抽手,抬头目定郁泱,见郁泱正示威地看着自己,便弯起一抹浅笑,把手指伸进嘴里咬破,豁达地在生死契上摁下了血印,顺将那件血襟撩在了盛放生死契的托盘上,作为状词。 小吏将签好的生死契和状词呈给陈酉过目,再呈给许沿。许沿看后,沉默了片刻,道:“大理寺及刑部即日立案重查,以十日为限,根据状词收集证据,核查有无,十日后在此开堂。此十日内,丁鹭交由大理寺看押。” “不必十日,今日便足够了,也不劳烦大理寺跟刑部,小人一个拷问便可,也无须百姓旁听。”丁鹭说罢整理衣冠,跪向三位老人,敬重地行了大礼:“小人命不足惜,但大周的江山是否任少主胡作非为,还求三位前辈持正不阿,主持公道。小人可以输,但陛下的为人不可不治。”然后,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签下生死契,原就处于万般不利的境地,律法之所以允许百姓旁听,就是为了声张那几乎荡漾无存的正义,让“告天子”不至于沦落成形式。而丁鹭竟然选择放弃公审,以一敌众,将自己的胜券一扔再扔,似乎并不想打赢官司。 老人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大周少有丁鹭这样顾全大局、深明大义的人,赔上自己的命,不仅想挽救挚友,更想在护住君主声誉的同时将君主敲醒。丁鹭少说给郁泱留了一百条后路,现在的咄咄相逼,只是为威胁郁泱退步。老人看在眼里,可惜了丁鹭起来。 郁泱冷眼一瞥,无动于衷。 丁鹭起身后,转向许沿:“郁大人,可以开审了吗?” 许沿余光留意了郁泱一眼,见郁泱没有示意,只好无力地点头应允。陈酉坐到师爷的席上,亲自做起稿录,许沿则作主审。府堂肃穆压抑,众人或是敬畏或是心慌,度妙如年。 丁鹭开门见山道:“我之所以提请重审班姝案,是因为几个不得解的疑问,也是我指证陛下为杀害班姝凶手的理由。敢问陛下,四年前,即征妃那年,案宗记载你来过骆城面见班姝,那陛下真实的来由是什么?如今陛下的来意又是什么?为何大理寺提请重查班姝案的时候,陛下的第一态度是撤案?陛下为什么要亲查现场?为什么要针对安逸?先请陛下回答第一个问题。” 郁泱心不在焉、胡口乱答道:“一见倾心,特来看望预妃。” 丁鹭还在等郁泱解释,哪知郁泱已经答毕,堂上尬静了一小片刻。 丁鹭错愕地眨了眨眼:“仅此而已?” 郁泱:“对,仅此而已。” 丁鹭转向问许沿:“郁大人,这个解释是否能推掉陛下来意是为杀害班姝的嫌疑。” 许沿:“丁鹭,你的指控本就有六成无中生有的嫌疑。你既然指控陛下,则应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陛下的确有杀人之嫌,而不是凭一股怨念,生拉硬扯地拼凑证据。” 丁鹭:“那安逸说他喜欢班姝才画了《谪仙图》,怎么就被无端反驳了呢!” 王知府眼见挨打了脸,忙为自己辩护:“那是安逸跟本案牵扯太多,我反驳他合情合理,怎能说是无端反驳。假若你的设想成立,陛下千里迢迢赶到骆城,只为杀一个素昧平生的无辜女子?岂不是无稽之谈!”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1 丁鹭:“成,我们就先搁置这个问题。既然陛下是喜欢班姝的,为一睹芳容,仅二十余日便到了骆城。那么按理说陛下得见佳人后,应把酒言欢、促膝长谈。可为何案宗上记载:班姝入阁,不足一刻,贵人出。陛下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这个于郁泱而言就更好解释了:“人不如画上好看,朕很失望,便走了。” 回答几乎无懈可击。 丁鹭竟无言以对,又尬了一瞬,道:“那么请陛下回答第二个问题,如今为何来骆城?听说陛下还是冒着病来的,什么事博得陛下如此重视。” “微服私访。时闻骆城地方官作奸犯科,朕心系百姓,心急如焚,是应该的。” 王知府背脊一凉,他是趋炎附势了些,可也没做出什么欺上瞒下的糊涂事。 丁鹭目瞪口呆,以前怎么从未见郁泱如此厚颜无耻。于是会意地点点头,讽刺道:“噢,地方官作奸犯科?晋州一月前遭遇天灾,洪涝频发,几日前传来灾讯,死了一百多人。陛下体恤百姓,应该冲着晋州去。” 郁泱一掌桌案:“这轮不到你来指点朕。” 许沿附和道:“丁鹭,不得拷问与本案无关的问题。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好好好!那请陛下回答第三个问题,陛下当初为何要提出撤案。一桩案子,既然要大理寺和刑部一同立案翻查,则原判一定出了大问题。以一个君主的德行,面对一桩误判的案子,居然不是鼓励严查,而是主张撤查,敢问陛下缘故。” “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注名一下主角攻受:安嫖(攻)—郁泱(受)、郁泱(攻)—莫追(受) 郁泱的性格,也就欺负欺负一下莫追,在安嫖面前,他只能是倩倩一样温婉的贤妻。 第28章 谪仙图20 郁泱哑口无言,这个问题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好解释,而短促的时间内又无法想到合理的理由,便僵在了那里。 陈酉藏在桌案下的左手握成个拳,捶一下大腿,心道:漂亮! 郁泱余光瞄了一下孟鸢,含糊其辞道:“声系皇家名声,朕当然要撤查。” 直接甩锅给孟鸢,因为是孟鸢误判案子在先。作为孟鸢的大舅子,护短还算无可厚非。 丁鹭:“那徇私枉法算不算是有罪?” 郁泱不作反驳,道:“但案子如期重审,朕可没再阻拦。正是朕自省有过,所以亲自勘查现场,郑重其事。还有疑问吗?” 丁鹭才知道郁泱的嘴皮子丝毫不逊于他,几乎无计可施,咬紧牙:“可陛下处处针对安逸,妄加罪名,何异于置方槐枉死!” “哼哼。”郁泱轻蔑地冷笑起来,不屑地解释道,“班姝、谪仙图、鳞漆…哪点跟他没干系。他又不肯说出作画缘由,凭什么不治他。” “可是班姝、谪仙图、鳞漆又哪一点跟陛下没干系呢!”随后转向众人,“知道鳞漆的人不单单是安逸,还有陛下和驸马!之前在检查《谪仙图》时,陛下看都没看画一眼,低头便道:‘安逸著有一本《色染集》,记有该毒丨的制作方法,名为‘鳞漆’。”丁鹭将郁泱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指道:“陛下知道鳞漆的制法,而《谪仙图》也确确实实经了陛下的手!” 郁泱笑得更丧病了些,视人命如草芥般事不关己道:“先不论朕有无必要杀她,朕若要一个人死,何须大费周章。” “陛下的目的自然不是杀人,之所以大费周章恐怕另有隐情。”丁鹭沉默一瞬,脚尖抵着地面,目光微微下倾,“他们…不过是陛下跟太后斗法的牺牲品。班姝是,安逸是,各位大人…”丁鹭没有再点下去。 陈酉跟许沿不禁打了个寒颤。 郁泱脸色冷了下来,一字一顿似在警告:“与太后无干!丁鹭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丁鹭平静地转了话题:“陛下画过一幅《采桑子》,在四年前,也是事发当年。 郁泱:“亦与本案无关。” “但陛下的画说明了一个问题。‘恨君不似江楼月’?我不知陛下心仪的人是谁,但知道陛下唯那人不娶。” 丁鹭点到此处,已离真相只剩下一层纱。郁泱目光越来越暗。 丁鹭毫不领会,自顾自道:“假设一个人一直得不到他先祖留下的遗产,而这份遗产恰恰握在他敬重的外姓氏手上,他们的关系原本就非常非常的糟。而这个时候,外姓氏又要进一步剥夺他的自由,令他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大费周章采取阴的手段,来对他亦敬亦恨的人进行报复?”丁鹭抬起阴森森的眼神,定向郁泱,“陛下好像忘了解释自己为什么看过《色染集》,或者否认自己会制作鳞漆。” 安逸写的东西,他无一不——“一览无余”。 郁泱似承认道:“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不用含沙射影,凭一点小勇小谋,还没资格妄谈国事。你理屈词穷,则扯上太后,不仅无稽,还可笑。” 丁鹭:“若是与太后无关,一国之君弃政查案,小人看来也是无稽,还美其名曰‘心系百姓、微服私访’,更是可笑。倘若不幸被小人说中,陛下此行确实与太后有关,那小人就更觉得荒诞了,朝廷上的事,何必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作梗。” “朕警告你,要指控朕下毒,最好拿出实打实的证据,休在这耗朕的时间!” 丁鹭:“陛下的每一个解释似乎都合情合理,但前后却自相矛盾。是,一国之君没有理由大费周章杀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可见陛下的心思是成实的,可既然陛下有如此思量,当初岂会为看望一个女子而放弃朝堂呢!至此,小人再问一次,陛下当初为了什么来骆城面见班姝?” 一语中的。郁泱怔了,再一次无话可说。 众臣低低垂着头,怯怯地左顾右盼,这的确是个问题。 丁鹭紧接道:“驸马接二连三销毁证据,是当真为安逸好,还是为掩饰陛下的罪行?小人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那陛下就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安逸令班姝磕毒了吗?杀害班姝于陛下没有利害关系,但于安逸又有什么好处?安逸的确没有解释给班姝作画的原因,但陛下又有哪些问题认真解释了?如果陛下问心无愧,何必心不对口,何须遮遮掩掩呢!” 安逸的定罪原本就处理得马马虎虎,这使得丁鹭有了更多反驳的理由,局势隐隐之中有了转机。 三位老人看向孟鸢,孟鸢慌张地摇头摆手道:“不干陛下,我当时只以为是安逸的作为,才…” 丁鹭:“近年来,太后可有催促陛下成婚?” 郁泱脑子还环绕在上一个问题,丁鹭步步紧逼,他无暇思索,答道:“有。” 众臣心知肚明,打郁泱十七岁起,太后就一直催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2 到了今天。 丁鹭步步设陷:“当《谪仙图》呈到陛下眼前时,陛下是什么想法?” “他!…”郁泱忙不顾接话,差点说漏了嘴,当即止住。 “他?”丁鹭连忙追问,“陛下当时就知道是安逸的画?” “没有,朕不知道。” 丁鹭怒喝:“撒谎!假若陛下是在审查《谪仙图》时才知道是安逸的画,那为何陛下看都没看一眼就确定画上的唇墨是安逸创制的鳞漆!” 郁泱眼帘微张,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脊背一片发麻。 丁鹭:“是否陛下早早动了杀念,欲除掉一个选妃向太后示威?陛下厌憎安逸,世人有目共睹,当《谪仙图》出现在陛下眼前时,陛下是否当即决定以班姝试刃,让安逸揽下这个罪名。” 郁泱神色显急,辩解道:“妄加猜忌。” 丁鹭转向许沿,问道:“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来查班姝案,可知陛下一同来了?” 郁泱节节败退,许沿眼见情况不妙,不敢违郁泱的意思,但又不得不回答。依丁鹭这般死斗的态度,弄不好把他也告了。“大理寺同刑部…皆不知。” 陈酉暗暗补了一刀:“陛下是来微服私访,我们自然不知。” 丁鹭:“还要拿‘微服私访’说事?陛下四年前来,可谓说为安逸,今朝亦如此。” 郁泱:“你胡说!” 见郁泱略显出无力反击的无赖之态,丁鹭得意地扬起了嘴角:“陛下睁眼说什么瞎话,忘了在不夜城,陛下逮住我,张口便问我安逸下落。敢问陛下,那日是陛下来到骆城的第几日?” 郁泱要开口解释,丁鹭抬手示停:“不,鉴于陛下不喜欢说实话,还请陛下的随身侍从来回答。” 形势对郁泱越来越不利,无人敢传侍从上堂。丁鹭也盯住在场的每一人,看谁会去外边跟郁泱的随侍通风报信。 场面再度僵持。 “各位大人不敢传唤,那我自个唤人好了。”丁鹭大大方方地走到府堂门口,向外大喊道,“陛下的贴身侍从是谁?滚一两个进来!” 两个小侍从耷拉着脑袋进来,谨小慎微。 丁鹭:“我问你们,陛下是何时抵达骆城的?” 小侍从不知所以,只知丁鹭签了生死契,正在拷问圣上。圣上都要对生死契敬让三分,他们更要知无不言,便老实答道:“小的记性不好,不知道是哪天了。不过那天在不夜城遇到丁先生,正是那天晌午我们刚到骆城。” 丁鹭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一到骆城就去了不夜城?” 侍从:“是的。” 丁鹭:“见到安逸就逮?” 侍从:“是。” 丁鹭:“好了,你们出去吧。” 侍从惶惶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郁泱,当即吓白了脸,疾步退了出去。 丁鹭直视郁泱:“陛下,这莫非就是你匆匆赶来骆城的目的?心系百姓呢,微服私访呢?” 郁泱竭力掩饰道:“不夜城是鱼龙混杂之地,朕去巡查,见你跟安逸,令人追缉,有何不可。” “平白无故,陛下追缉我跟安逸做什么?” “因为安逸杀人犯事,大理寺跟刑部在追缉,朕还不能拿你们了?” “就是说陛下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大理寺和刑部要捉拿安逸了?” 郁泱不知丁鹭下一步棋是什么,为了圆这个谎,便道:“是。” “既然那么恨安逸,陛下为何一开始还要撤案呢?” 郁泱忍无可忍,摊牌道:“朕本不想撤案。” “那就是为了寻理,给许大人硬扣皇姓,跟太后怄气了?” 郁泱的确有那个意思,太后如此器重许沿,他干脆顺水推舟,给许沿一个国姓,让太后认许沿做干儿子得了。不否认道:“是,那又如何?” “哎!”丁鹭摇头哂笑,郁泱再一次掉进他埋好的陷阱,“我好似忘了,陛下之前还说撤案是为了维护皇家尊严、跟太后无干,这会怎又变成跟太后怄气了?” “你!…” 丁鹭打断郁泱:“当案子查下来,陛下一路指证安逸为凶手。既推了罪名,又狠狠给了太后一击。一石二鸟,一举两得,陛下英明。” 郁泱几近狼狈,焦恼地看向孟鸢,妄图孟鸢能为自己说上一两句话,但想想,孟鸢那小脑瓜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便又烦躁地回过头去。“只要安逸是凶手,朕所做的一切都不过分!” “陛下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不过分?”丁鹭苦笑,然后厉声道,“陛下不自觉耻笑吗!鳞漆根本不是安逸添上去的,是陛下你。” 郁泱破口大骂:“滚犊子!” 丁鹭:“记得陛下之前否定了安逸的提请,拒绝画师鉴定画上的唇笔。哪怕安逸是困兽犹斗,可请画师查一查,对陛下来说能有什么损害?还是怕查出唇笔出自陛下之手。” 陈酉捶案而起,凶横道:“陛下还怕了你这个刁民不成,来人!把《谪仙图》呈上来,再请几十个画师好好的查,让那犊子心服口服!” 郁泱寒毛乍立,一个惊堂木本能地砸向陈酉,怒发冲冠道:“不许查!” “砰”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刹时全部转焦到郁泱身上。 丁鹭当即跪下向三位老人磕头:“请先生明鉴!” 作者有话要说: 郁泱实力演技派,陈酉演技比较差。 第29章 谪仙图21 三位老人惊诧:“陛下你…” 案情几近真相大白,无人不惶惶恐恐。许沿苦恼地托着额头,闭目沉思,这下案子更难判了。陈酉打个机灵,谨慎吩咐道:“把门窗掩上。” 门窗闭合,府堂上最后一丝光线也随之消失。丁鹭连忙躲到三位老人身后。 郁泱换上了另一副神情,像沉睡在体内的邪灵嗅到了生人的气味,慢慢地苏醒过来,睁开慵懒而贪婪的双眼,面对眼前等死的猎物扬起一抹不可一世的微笑,连声音都变了个味,是如此惊悚。“人是朕杀的,又如何?” 丁鹭从老人胳肢窝下探出个脑袋:“把安逸放了。” 郁泱坦然大方地坐下,手指随意地敲着案面,放弃掩饰后整个人自然起来,风轻云淡道:“把丁鹭拖出去斩了,理由是与安逸同谋。” 丁鹭虽说是有骨气,但还是腿软了,连连倒退好几步,靠上身后的柱子,像泄了气的球一样,绝望又无力地指着郁泱:“疯子。大周有如此君王——亡国有日!” 几个差役上来将丁鹭擒拿,将丁鹭按跪在地上。发冠被打落,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丁鹭再没有反击。他从未这样丧气过,从未对郁氏如此失望透顶。 老人忙为丁鹭求情,郁泱却置若罔闻,悠闲地询问起王知府当地的名胜古迹、风俗美食。 郁泱的态度如此,想是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3 不听劝了。老人凝眉深视,默默走上了台阶,握起手中的拐杖就朝郁泱脑门劈去,恨铁不成钢:“大周的好苗!老子替先帝教训你!” 那一棍来得厉害,郁泱只觉脑门“砰”的一声响,当即晕晕旋旋,疼痛难忍。郁泱捂住脑袋,竟得出一手血来。 陈酉和孟鸢连忙跑了上去,一个护住郁泱,一个拦住了老人。大臣们都措手不及,慌乱地站在中央,隔开了两团人。 老人喋喋大骂:“先帝一世英名,怎生出你这个不知好歹、无法无天的不孝子来。愚蠢得惊世骇俗,实乃我大周之不幸!” 一老人老泪纵横,面北而跪,悲怆长叹:“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哉!” 一老人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蒙冤者必须放,皇帝必须罚!” 郁泱气愤地推开太医,颤颤地站起身子:“朕是皇帝,谁敢罚!不识趣的老家伙,朕对你们一忍再忍,你们不知收敛反而得寸进尺了。来人,连他们仨一并处决!一个不留!” 孟鸢是胆小了些,但还懂什么是道义是非,急急劝道:“陛下你蒙了。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杀一个丁鹭都将引无数唾骂,如果连三位先生都杀,陛下你该怎么自辩。” 陈酉附和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陛下咽下这口气,于太后和我们都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鸢:“陛下,趁这事还没透露出去尽早作罢吧。原是陛下不…得理,闹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皇家名声要紧。” 郁泱指着脑袋上的伤口,不依不饶:“那这个怎么算!” 孟鸢像个老妇哄小孩一样:“找个人打回去不成了,陛下你就消消气吧。” 郁泱还没被哄住,那边老人操起家伙硬要冲上来。“当年老夫辅佐先帝打天下时,你小兔崽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先帝我都打过还打不得你了是吧!” 郁泱拿起案上的纸稿就往老人身上砸:“打过先帝你们还得意?罪加一等!” 老人:“小兔崽子,今天有你没我!” 丁鹭见局面混乱,挣脱差役蹲到了角落里。差役见丁鹭安静杵着,便站在他身后,看上头是否会改变主意。丁鹭从兜兜里抓出一捧瓜子,默默地磕着。 郁泱跟三个老头吵嚷,堂上乱哄哄一堂。孟鸢不断劝说:“陛下别闹!老头你也少说两句!” 许沿隶属于太后,站在太后的立场想,她老人家绝不允许这等丑事外扬。许沿抢过老人的拐杖,远远的扔到旮旯里,谈判道:“先生如何才能不计较此事。本官自然知先生为陛下好,但还请先生给个示下,适可而止吧。” 看许沿是个明白人,老人抖抖身子:“郁大人,你是大理寺卿,皇帝滥杀无辜,如何处置你比我更清楚。” 依大周律法,应杖打五十… 许沿不自觉握住腰间太后御赐的免死令牌,低声道:“先生心如明镜,律法不过书面文字尔尔。刑不上大夫,于皇室更不能当真。陛下龙体金贵,若打伤了,躺个两三月或一年半载,于社稷是得不偿失。” 老人:“文字尔尔?亏你为大理寺卿,此等话竟说得出口?” 许沿哑口无言。 老人:“陛下可以不杖刑,但免不了皮肉之苦,让皇帝好好长长记性。” 郁泱:“你们方才还称自己杀伐无数、战功赫赫,想必杀的人比朕更甚,手段更歹毒,如此还有什么脸在这跟朕声张正义?” “大争之世,伐交频频。以流血牺牲换江山社稷,尔虞我诈、杀人死士本是兵家常事。而如今国泰民安,陛下竟为一己之私杀害一个女流,可见陛下心思都用在这种无聊的事上。老夫今日训斥陛下,不在乎陛下杀人,而在乎陛下蠢钝无知、目空一切!” 郁泱怒火更盛了,命令道:“以弑君罪处了这三个老头!” 孟鸢私心护着安逸的,毫无意识地扇了郁泱一巴掌:“陛下清醒点!你这不是给自己抹黑吗!陛下忍一忍这事就算过去了。” 那一巴掌打得他手掌都麻了,回过神时自个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去。“陛下恕罪!” 郁泱挨了一巴掌,木愣愣地看着孟鸢:“你还敢动手了?” 孟鸢抱住自己的脑门:“陛下别打我脑袋!” 老人迅速地抢过差役手上的刀,架在自己项上,威胁许沿:“今天治不了皇帝,后果你们自己收拾!” 陈酉赶紧上前控制局面。老人退步,道:“你们别过来,这件事没得谈判。” 陈酉无奈:“那您老说,如何处置?” 老人还算宽容,道:“至少杖行三十。” 丁鹭吐了一口瓜子壳,插嘴道:“陛下还没生儿育女,这三十杖下去,万一断了香火咋处?” 老人又思索一番:“拶刑。” 丁鹭:“陛下书法大周第一,夹废了手岂不可惜。” 老人思定:“得,鞭笞五十!” 郁泱瞋目切齿:“谁敢动朕,朕咩他九族!” 许沿背脊泌出凉汗,眼睁睁看倔强的老头把自己的颈项划出了小口,流出血来。许沿怔了许久,没敢回头正视郁泱,默默扯下腰间的令牌,下令道:“皇帝杀害无辜,草芥人命,鞭笞五十以示惩戒。另外,解除丁鹭生死契,安逸无罪释放。班姝案以班姝误食毒物毙命定案,昭告百姓。赔偿班氏五千金、方氏六千金,以示安抚。大理寺善后,明日启程回都。最后,此事不得外传,特别是你丁鹭。” 这鞭子打下去,许沿能走多快走多快,及时向太后负荆请罪是好。 小吏止步不前,怯怯道:“大人,这…” 许沿四肢微颤,表面却冷血无情:“我有太后放权,你们立刻执行。” 两个胆大的小吏上前将郁泱摁在了长凳上。“陛下得罪了。” 但仍然无人敢动刑。 郁泱挣扎着:“放开朕,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你们不敢动手,我来!”老人见没人敢鞭笞郁泱,亲自抄上家伙,“把上衣扒了!” 小吏使唤不动,老人亲自扒掉郁泱的上衣,一巴掌死死摁住郁泱的脑袋。 老人鞭子狠狠打下去,毫不留情。上过沙场,老当益壮,鞭鞭见血。光洁的背脊马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郁泱紧咬住衣裳,面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流出大股大股的汗水,连气都快提不上来。 孟鸢吓傻了,连忙阻止道:“先生别打了,陛下受不住!” “你身为驸马不思劝主行善,还为虎作伥,再捣乱连你一块打!” 孟鸢脑袋一缩,尾椎一紧。 丁鹭默默起身,离开府堂,转去大牢寻安逸。 牢头将安逸放了出来,丁鹭上去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关切道:“他们没给你施刑吧?” 安逸已形如枯槁,不似从前泼皮好动,异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4 常的安静,笑得很浅很平淡:“没事。谢了老丁,他们没有为难你吗?” 丁鹭嫌弃地整了整安逸乱糟糟的头发,脱下自己整洁的外衫披在安逸身上,牵起安逸往外走:“没有。你累了,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也好。你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这个我不会告诉你。不必再问,并非我要瞒你,这事他们不允外传,他们放了你,我总该替他们保密。” 安逸会意:“也好。” 丁鹭:“大门口围观的人太多了,我们从后门出去。” “好。” “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安逸静静看着丁鹭的背影,不尽想说的话都沦为了无言。 第30章 谪仙图22 丁鹭带着安逸往客栈去,路过觅香阁,安逸再没挪开步子。丁鹭转过身看向笙歌之地,倚着栏杆的女子或温文尔雅、或美艳绝伦,尽是风情万种。伴随轻盈的嬉笑声,四五朵紫色的绣球花砸向了他俩,好似并不嫌弃他俩蓬头垢面。丁鹭不耐烦催安逸走:“你刚出狱,不胜腰力。” 安逸撇了撇丁鹭的手:“不说要沐浴吗,我瞅这里的环境不错。” “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还没开劝,安逸便走进了楼。丁鹭一边叨叨,一边欲拒还引地掏出兜里所剩无几的钱币,数了数:“你省着点,钱不够。” 安逸朝老鸨吹了声口哨:“来间有浴池的雅房,叫两个姑娘,拣漂亮的。” 老鸨不乐意道:“公子,开雅房很贵的,漂亮的姑娘就更贵了。你们刚从牢里出来吧?” “也罢!”丁鹭不装正经了,挽起衣摆,撕开裤头缝合的小兜,取出体己钱来,款款大方地递给老鸨。“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 老鸨颠了颠小金块,值个五十两,笑道:“客官随我来。” 安逸惊愕:“你这私房钱藏得挺深呐,屯了多久?” “五六年呗。” 雅间内弥漫着沉香,地上铺着毛茸茸的毛毯,陈设精致而典雅,每隔几步是粉色的帷幔和五彩的珠帘。浴池已满上了热水,撒满了红艳的蔷薇花瓣。 “我喜欢这里。”安逸情不自禁地趴下身子,一圈一圈地滚向浴池,像滑落山坡的蠢熊一般。 丁鹭几个跨跃,先安逸一步砸进水池,才解开衣裳。“呀,忘了没干净的衣裳可换。” “打发小厮去买。”安逸滚进浴池,脱下衣服混扔,弄得干结的地毯湿了一片。 两个美姬走进来,托着一盘洗浴的香露。一个走向丁鹭,一个走向安逸。 丁鹭游开了几米,含一口池水回头朝美姬喷去:“别过来,家有恶妻。” 美姬会意地笑了笑,转向安逸。安逸大大方方靠在边上,闭上眼睛,享受女人的伺候。美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恼火地捋清安逸一头乱糟糟的发丝,滴上香露,愤懑地搓揉起来。另一名美姬抬起安逸的手,用浴巾擦拭,费心费力地给安逸掏净指甲里的泥巴。 丁鹭晃眼瞥见安逸的后颈窝上有一枚深色的牙印,比了比自己的后颈调侃道:“你这怎弄的,什么样的姿势才能咬到那儿?” 安逸反手摸了那道疤痕,随意道:“姑娘兴起,没把持住就咬了。” 丁鹭搓完了澡,裹着浴巾上岸,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拿起小剪子剪指甲。“你这身,长江都能洗成黄河。话说回来,案子结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安逸舒坦地舒了口气,对美姬道:“揉揉肩。”然后才回答丁鹭:“回汝县,看家里的老鬼挂了没有。” 丁鹭顿了一会,思索罢,继续剪指甲:“有个不好的消息,可能会影响你现在撩女人的心情。你义父去年过世了,不过你不用太伤心,老人家寿终正寝,皇家掏的钱办丧,走得风风光光。只是死之前一直念叨你,你知道的,他老人家早年净身,后继无人,你是他的继子,他只得图你供奉他了。” 安逸僵了一瞬,木木地拿开盖在脸上的浴巾,睁开眼时已是一副麻木的神态,不笑也不哭,只紧紧抿住了嘴,赤丨条条的从浴池里爬出来。 洗干净的身体如脱胎换骨,面目一新。剑眉星眸、俊美无涛,一凝眉竟有几分君王的英气。皮肤光洁白皙,一字锁骨恰衬体型,虽是男子,倒又有几分妖娆。重点是腿长臀好。 旁人都道安逸的相“奸”,但严格来说应该是“枭”。 两名美姬看得傻愣。丁鹭瞥了安逸一眼,赞道:“佛家真会养人。” “叫老鸨来…”安逸呼吸有些急促,六神无主地命令道,声音微小。 美姬不知所云:“啊?” “叫老鸨来!”安逸突然暴怒,赤瞳也映射出恶光,一脚踢翻香露,朝两个无辜的女子怒吼:“我要睡她!” 美姬吓哭了,急急地跑了出去。 丁鹭忙走过去捧住安逸的脑袋,知道他小心脏痛了。“稳住稳住,先顺几口大气,要不我去买些蒙汗药,你磕几瓶,睡起来就没事了。” 边说着,边用浴袍将安逸下半身遮住。 安逸眼白爬满血丝,双手握拳,四肢紧绷,看得出在十分牵强地控制情绪,最后竟失控地将丁鹭推倒,像头受伤的猛兽咆哮道:“我要女人!” “给!”丁鹭披上小厮送来的衣裳,识相地跑了出去,“妈妈们,上来!” 两名美姬拖着老鸨上来,老鸨看上去五十有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可否认,比起年轻的姑娘更多几分气质。 老鸨摇着蒲扇站在门外不肯进去,问丁鹭道:“哟,姑娘服侍得不好?奇了,非得要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伺候?”又打趣道,“年轻人真是血气方刚啊。” “正!”丁鹭满意地看着老鸨,径直将她推进房去:“我兄弟年轻,你不吃亏。钱我掏,保你不难受。” 老鸨炸毛了:“嘿,你别推我。老娘不乐意!” 老鸨被推到安逸跟前,安逸顺势打了个横抱,转身就往床上扔去。丁鹭溜出去,紧紧关上房门,背贴着房门抚着胸口喘气。“罪过罪过,妈妈你忍一忍,明儿就好了!” 老鸨慌忙将枕头砸向安逸,退缩道:“大周不允许强买强卖,你敢胡乱,我可要叫官了!” 安逸毫无理会,跳上床一头埋进老鸨的乳/沟,像抱住救生的浮木一般死死勒住女人哭嚎:“亲娘啊!” 老鸨脑门划下三条黑线,用力推托,纵是徒劳。“我的儿,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非得抱这么紧。” “心口闷!” “不闷不闷,先放开你妈,有话好好说!” “不放开也行,鼻涕…鼻涕!别蹭到老娘胸上。别,千万别!杀千刀的!你恶不恶心!奶奶的你恶心死了…” 次日,房门炸开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5 ,散架的门板飞出三米开外,砸中睡在走廊上的丁鹭。老鸨憔悴而气愤地站在门后,衣衫凌乱,无一处不是湿滑滑的,一派翻丨云覆雨后的靡烂之景,不堪入目。 老鸨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丁鹭叫苦不迭,豪放地扯开自己的衣领,指着上面一摊口水鼻涕:“一百两,少一文我告你们!” 说完呸了丁鹭一脸唾沫,愤愤地回了房去。 丁鹭抹干净脸走进房,探看情况如何。还以为房间里会狼藉一片,不想竟规整得一丝不苟,床被叠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任何“颠龙倒凤”过的痕迹。 转眼见梳妆台前盘端坐着一名白衣男子,身影修长,腰身纤细,头上戴着简约的白玉发冠,静如处子。那厮周身似环绕着仙气,不食人间烟火,仿佛恢复了从前,只要静静的杵着,都能把茅厕站成风景。 丁鹭自认从未见过比安逸更“仙”的男人,无论这个“仙”是褒义还是贬义。 丁鹭下意识整理自己的衣冠,不然都不好意思跟安逸并肩而行,虽然他比安逸高出两块豆腐,但安逸“仙”起来气质要比他高八丈。 他小心翼翼问道:“心态可好些了?” 安逸拿起身旁白色的帷帽戴在头上,遮住了面庞,起身向外走:“等我回来,便好了。” “诶!”丁鹭叫住他。 “何事?”安逸停下,微微侧过头。 “额…”丁鹭想说,这身衣裳太骚,引诱无知少女也罢,若掻动少妇的心,岂不拆人珠璧、毁人家庭。“没事,去吧。” 街道上,好些百姓围在官府的公示墙前议论纷纷。 ——“这怨不得谁,班姑娘自要拓画上的墨来用,谁能料到,不能怪画师。而且是墨既是毒,本不该挨近的。” ——“我师傅也说过,墨都是带毒的,画师大都命短。” ——“官府歉也道了钱也赔了,又放了丁先生和安先生,还算公正明白。这事过了过了,大伙散了吧。” …… 安逸走过去瞧,告示上宣布班姝案结案,死因是班姝误食鳞漆,毒发身亡。其余的是一些善后事宜。 他疑惑道:鳞漆,谁画上去的? 思索无解,继而往城外走去。一路上引得不少人驻足,亦不知敲开了多少少女的心扉。 正午时分,安逸来到了一座山头。一紫衣女子一路与他同行,忍不住上前问话:“见公子提着一篮香火,也是来上坟的?” 安逸没有作声,只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走,女子又问:“我见公子一路打听过来,可是寻班姝墓?” 安逸方开口道:“你知道在哪?” 女子点头:“我正是来给班姝上香的。” “你是谁?” “武粼儿。公子是?” “原来是武姑娘。鄙人安逸。” 两人忽然了然彼此的来意,都沉默起来。许久,武粼儿才敞心道:“那时年少,一心想嫁入帝王家。得知班姝得贵人眷顾,妒心大起,一时糊涂挑唆方槐轻薄她。岂知…岂知她便死了。我没料到事情会这样,还害了方槐,我没想杀人的。” 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安逸不知如何劝起,他连自己都劝不过去,只好取下帷帽戴在武粼儿头上。“别让人看见你掉眼泪。班姝的死与你无关,终究是死在我制的毒下。” 两人彼此安慰着,又走了一段路程。武粼儿指着远处一座阔气的墓碑,道:“那就是班姝的墓。有人,班家的人,我们不方便过去。” 对面有五六来人,为首的一个要死不活地坐在一张小凳上,好似分分钟会驾鹤西去。其余的人背对他,巡视四周。 安逸牵武粼儿退到一旁的岩石后,道:“不是班家的人,是皇帝。” 天子屈尊降贵来祭奠一介毫无功绩的平民,是意味着什么? “看来陛下真的很喜欢班姝。” 安逸意会:“怪不得他那么恨我。” 郁泱给班姝上了香,心念道:姑娘若认沉冤得昭,还请青烟直上,给一示意。 然而香烟弯弯绕绕,最后连火星也灭了。 郁泱垂头叹气,默默地再燃上一炷香:姑娘还不能原谅他?朕要如何,姑娘才能消了此怨,抄写经书或是吃斋念佛,只要朕能做到的,朕都答应你。 草丛里悄然爬出一条小蛇,猛地咬了郁泱手腕一口,郁泱不禁叫喊:“搞什么!” 画风突兀。 侍从闻声回头,见势要抓住那小东西碎尸万段。郁泱却见香烛青烟直上,连忙阻止侍从:“别打,让它去了。” 只见小蛇原地转了三圈,得瑟地钻回草丛中去。郁泱两眼一蒙,晕了过去。 侍卫手忙脚乱:“天煞的,是条毒蛇!快把毒吸出来!” 第31章 谪仙图23 等郁泱一行人离开,安逸才与武粼儿过去。墓前的贡品颇为“丰盛”,俨然是以敬奉士大夫的规格,碑文描了新的朱砂,四周新栽了桃木,燃过的纸钱灰垒成一座土坡,风刮过时,飞飞扬扬。 得帝皇如此相待,何怨不能解。 安逸凝着碑文,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如果当初不画《谪仙图》,兴许不会发生这场不幸,原以为能得到一些什么,到头来却搭了两条无辜性命。 他堵住纷乱的心思,添上一炷香。他生来不信邪,又不禁询问:在画上添上鳞漆的人是谁? 空气静静的,没有一丝的风,而香烟却向他迎面扑来。他被呛出了泪花,转去与武粼儿一齐烧纸钱。 傍晚时分安逸才回到城里,脑里一片空白,六神无主地在街上游荡。日落星升,靛蓝的夜色中,一袭洁白如雪的华裳犹如温婉的蟾光,将他衬得似仙似灵。 岔路口突然蹿出一伙嬉皮笑脸的人将他围住,硬往他头上套上花枝编成的花环,彻底破了那份月下独行的静谧。 傅讥摘下丑陋的鬼怪面具,祝贺道:“哈哈,恭喜莫哥无罪释放!今早一得知消息我就和大伙到衙门接你,没见你人。去哪玩了?” 安逸还没来得应话,那边老板娘一把抱住他的胳臂,一边拖走一边娇滴滴道:“安大官人,好歹我收留过你,你也替我画一张人像好不好?” 罗三娘如以往一样热心肠:“莫兄弟蹲这几天牢饿坏了吧,回八仙楼,我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我不…喂喂,放我下来!” 八仙楼的伙计蜂拥把他架了起来,以一个难为情的姿势抬到了八仙楼。 老板娘连忙吩咐小厮去整理厢房。 安逸烦躁地推开一行人,噗一口飘进嘴里的发尾,扑腾身上的灰冷脸道:“话我撂这,我不认识你们,那莫什么东西欠你们的好,要多少报酬,我明天打发人还你们。从此撇干净。” 安逸如一座冰山站在那,严肃认真,拒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6 人千里。 众人当即一懵。傅讥呆了呆,而后似明白了,跟众人解释:“大夫说莫哥这是精神失常,法师说是鬼上身。是不是安先生已经死了,附在莫哥身上?” 安逸辩解道:“莫什么东西七年之前的记忆全失,他才是后来者,你们念他,找个神婆招他去!顺便警告他别来惹我。” 老板娘的小侄儿缩到老板娘身后,小声道:“先生说得没错,读书人有气节,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老板娘一改之前的和气:“安先生是鸿儒,不愿与我们这些俗人为伍了。”老板娘转上梯子,头也不回,“还不送安先生走,我们款待不起,哪比得上妓丨院呢。” 傅讥劝道:“安先生,老板娘说的气话。我们跟莫追相识一场,您就坐下来跟我喝喝吧,说说你们鹿都的事。” 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安逸一言不发,转身要走,被一名愤愤不平的伙计拦下:“安先生不认识我们,好歹修云寺也养了先生皮囊七年,三娘更待你如兄弟。今儿你出狱了,大伙邀你聚一聚,庆祝庆祝,怎还变了味还攀不上了!” 安逸没那个意思,只是自入狱起,他忽觉得尘世太喧嚣,再不愿沾一点人情世故。而妓丨院很安静。 “所以你们要多少报酬。” 那名伙计气得捧起酒坛摔碎:“报酬?钱?你们翰林学士不是很清高么,也这么俗?” 另一名伙计反驳道:“钱怎么还不要了?三娘,你丈夫生前欠下的债,老陶还一直催你呢。你那么照顾莫追,这会儿尽管讨。安先生若是不给,我还不服气呢!” 另一人道:“我说三娘你就别抗你夫君的债了,又不是你欠的,让老陶告官去,他赢不了。” 罗三娘打了一掌伙计:“怎么说话呢!我夫君的债便是我的债,挨在谁身上不是一样。我会还给老陶的,更不干安先生的事。” 安逸莫名厌憎,以往别人跟他讨画的理由千奇百怪,这一方唱白一方唱黑的苦情戏还是头一出,既虚伪又矫情。 “打个欠条与我,明天自会有人送来。”说完离开。 傅讥想去追,被老板娘拦下。老板娘:“省省吧,既然他是安逸,迟早会离开的。我们本是一番好意,想开开心心吃一顿送行宴,到头来他却那么想我们,你还要去追他,他只会更恼你。” 望着冰冷如霜的背影,伙计叹道:“都道安先生多情多义,没想到如此凉薄。” 安逸回到觅香阁,与丁鹭饮了几杯小酒,桌上满满一席盛宴却一筷未动。 丁鹭也不劝他,于安逸,千言万语的关怀都不如陪他一齐沉默。丁鹭慢腾腾地吃了个饱,才道:“我觉得,你需要看大夫。” 安逸:“我没病。” 丁鹭无所谓地扬了扬眉:“当我面对莫追时,我觉得他是假安逸。可跟你接触了这么久,越来越发现,你也假。” “从何说起?” 丁鹭用筷子敲敲菜盘子:“你居然不贪食了。” “我没胃口。” “可安逸什么时候没胃口过。” 安逸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厚颜无耻道:“你还有钱吗?” “怎了,缺钱使?” 面不改色:“莫追欠了八仙楼一笔钱。” 丁鹭爱答不理道:“欠多少?” “百来十两吧。” 这时一名小厮敲门进来传话,说是一位姓白的姑娘请见。 丁鹭这会才想起什么来:“额…老安,我没想到你还没跟白姑娘坦白,那天我酒喝多了,就跟白姑娘说了你会娶她。我看白姑娘有心…”丁鹭顿了顿,话题一转,“诶,你地下情妇到底是谁?要不妥协妥协,白姑娘人挺好。” “倩倩。” 倩倩——他私自给人家起的小名,意为容颜姣好,温柔可人。 那年翰林院,不知哪时起,他的书房多了一盏小巧的香炉。每晚散课回房,总能嗅到窝心的暖香,案上也会多出一小盘提神的酸梅点心,然后知道倩倩来过。他总是会心一笑,把书读了,把点心吃完。 他一直以为倩倩是白水沁,直到那天耗子咬破郁泱的袖口,他便清心寡欲了。 耗子是狗不是蛇,咬人之前定会凶悍的示威叫嚷,况且耗子胆小怕事,连虫子都打不过,当时还栓在树下,不可能主动袭人。先不说耗子怕生,他早有发觉,耗子不知何时起浪劲滔天,竟然敢跟郁泱撒娇,都快忘了它原主人是谁。如果耗子是磕了耗子药发了疯,郁泱路过自当避而远之,还会凑过去挨咬不成。亦不知郁泱是不是当他傻,那件白蓝色绣鱼嬉连叶的长衫的破袖口,根本不像狗咬出来的。没见过那么赖皮的皇帝。 “倩?”丁鹭饶有意味道,“美好的女人。” “你先回避一下,这事我跟她说清楚。” 丁鹭从侧门出去,白水沁手捧一支画筒,腼腆地走进来。 “安公子…” “坐吧。” 白水沁似从未到过如此地方,紧张兮兮地打量了一会儿四周,微微低着头,对安逸似敬重又似畏惧:“公子刚刚出狱,又来这种地方。” 安逸自贬道:“风花雪月之人,除了这还去哪。对了,你怎么出宫了?” 白水沁:“陛下允我出宫。” “陛下…为什么会允你出宫?” 安逸心道:无来由郁泱怎会管一个宫女的事,看情况,水沁还是跟着郁泱来的。 “因为…”白水沁脸蛋羞红,把画筒递给了安逸。 安逸打开画筒,取出了一幅画,竟是传说中的《拙荆戏子图》。 “陛下把这幅画赠给我了。” 闪电一般立即问道:“什么时候?” “嗯…”白水沁哑了哑口,“两月之前。” 成。 安逸顿时明了,千里送,郁泱是差点没给他赐婚了吗? 安逸把画卷了起来,收回筒里。“我知道这幅画叫《拙荆戏子图》,但这个名字不是我起的。原是我的不是,这画若令你产生了什么误解,我跟你说声道歉。我以前的确想过娶你,可现在我只想逍遥自在。我若娶了你,你一定不会让我来这种地方,我改不了的。” 白水沁一时脸色难堪,换哪个女子大概都会这样。她喜欢安逸,但安逸的话也是事实,她会像丁夫人管丁鹭一样,断了他风流之路。这于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妻子来说,是应做的,但安逸的心何止在寻花问柳,他就像一粒飘忽不定的浮尘,不知归处。嫁给他等于收活寡。 白水沁想了想,眼泪不禁滑落:“公子喜欢过一个人吗?是否肯为她尘埃落定?” “没有,也不会。水沁,你是明白我的。相识一场,你既出宫找了我,我会想办法让你安定下来。”安逸看了看画筒,“不如将这幅画卖了,赚来的钱卖间宅子,自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7 己谋生,如何?” 白水沁擦着眼泪,楚楚可怜。安逸那颗常年怜香惜玉的心又疼起来。 “我懂公子,公子喜欢了无牵挂、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再黏着先生倒成累赘了。” 安逸想提给她找个好夫婿,可想想又憋住了。姑娘来是为他,他若还将她推给别人,实在是不尊敬。 他正束手无策,白水沁即善解人意道:“公子不必为我挂心,我可回老家去,找我叔父姨母过日子。既然公子没有想法,这幅画还是还给公子。但公子可答应我一件事?” 安逸:“什么事?” “公子若累了,”白水沁还抱着一丝幻想,“想成家了,那时可会娶我?” “水沁…”刚松了一口气,这会又提起来,再三解释,“水沁,现在及以后,我都待你如姊妹。” 白水沁内心复杂,胡乱地扯着绣帕:“公子心里有别的姑娘了?” “没有。若有,我断子绝孙。” “公子不要发毒誓,我懂了。我会寻个好人家的。” 白水沁灰色的双眸顿时没了灵光,亦没了年轻的精神,转眼苍老,推开门跑了出去。 安逸追出去,唤道:“你不识路,不如我送你回去。” “我识路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白水沁头也没回,话的尾音夹着难以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哭腔。 丁鹭这方走出来,拍了拍安逸肩膀,无奈道:“白姑娘是真的伤心了。” 然后打开画筒,取出画来欣赏,随口念道上面不伦不类的破诗:“心无大志好吾妻,念颜好腰韧胸酥。倩影不见思三日,倩肠挂肚?”忽如一阵凉风袭来,丁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念倩倩?原来你这幅画不是画给白姑娘的?那你画白姑娘做什么?你这不是存心让人误会吗?还有我警告你多少次了,画了画别要擅自题词,会掉价的!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七绝还是词?” “七绝。这不是凑不齐字么。” 丁鹭再细细看画,惊察画上白水沁身后的屏风上有一个婀娜的倩影,不是白水沁的影子映在其上,而是屏风后正正站了一个人。“噗……老安我就服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破诗是我发帖子求来的,鸣谢12楼一个佚名和参与给我想诗的小伙伴o(∩_∩)o~ 第32章 谪仙图24 郁泱昨儿又跟人打了,挨了第五处伤。第一处腿伤,被守夜摊的刁民打的,第二处头伤,被元老拐杖袭的,第三处背伤,受刑鞭笞的,第四处毒伤,坟头的蛇咬的,昨晚手腕骨脱臼,跟个渔夫打的。 常言道:不作死不会死。如今病殃殃的瘫在床上,没几人可怜。 处理完班姝案,三位老人本打算回山林。哪知郁泱如此不教人省心,又多留住了几日。 三位老人其中一位曾是军医,懂一些灵丹妙药,处理郁泱的伤不在话下。郁泱也有听教的意思,便留三位老人在房内。 一个疑问压在老人心里很久了:“陛下为何要动手打人。” 郁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红色的小纸片,写了“永浴爱河”四字,还摁了血淋淋的手印。心满意足地看完,将纸片小心翼翼收回枕头底下,答道:“爱民如子。” 听起来似有点道理… “先生。”郁泱瞳光涣散,似在想象什么,痴痴道,“你们跟随先帝多年,可知有什么人阻止过先帝,不允许先帝胡来?” 老人不知他所言何事,问道:“阻止先帝什么?” 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宫中禁论,但天下百姓无人不知,就像他们不会忘记先帝的生辰、先帝的第一任皇后一样,都知道先帝爱的人是一名将军。 他问过太后,太后只跟他解释过一次:先帝年少无知,后来浪子回头,没什么好说的,以后休得再提。 “朕问过甄太傅,问过北僚王,问过陈甫,他们说先帝一个人住在广禄宫,连母后都不得踏入,只有谏部尚书可以随意出入。而谏部的人蒙着脸,穿着遮掩身形的大衣,身份无从查证。先帝为什么要设立谏部?” 谏部,是可以毫无顾忌给皇帝上书的部门,不受皇帝及其他部门任何报复威胁。一个人自进入谏部,他的真实户籍即随之销毁,转而拥有一个假的名义,如活死人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又永不许露面或展露身形,旁人甚至辨不出一个谏吏是男是女。因有此得天独厚的优势,谏部可以畅所欲言,弹劾朝臣,举报不良,反应实况。 又因如此,谏部不可避免的存在一些弊端,即谏吏或因个人私心,以假乱真,凭空检举以排除异己。 先帝仙逝后,太后重用谏部,谏部早扭曲成一个热衷打小报告的部门,虽说地位不高,但朝臣无人不战战兢兢。因为谏吏有可能是一名太监、一个宫女、一名商贩、一名行僧…像有无数双眼睛潜伏在各大主城,使得为官者不敢犯一丝过错,生怕落下一丁把柄。 老人:“自然是为广开言路、树法制威严以正朝纲。” “先帝为何如此信任前谏部尚书?甚至超过母后。朕记得那天,先帝被狂风卷起,谏部尚书紧拽先帝不放,最后连同自己一并被卷走。谏部尚书很忠于先帝。” 老人:“我大周子民无一不忠于郁氏。” 郁泱摇头:“不,朕一直觉得,谏部尚书就是幽王。幽王是乱臣贼子,不能抛头露面,先帝藏着他。” 老人:“幽王于立国之前便死了,不过先帝的确与幽王有过情结。陛下想问什么。” “宋丞相告诉过朕,大周的江山是幽王打下来的,他有丰功伟绩,丞相并不在意先帝和幽王的关系。丞相说只要江山稳固、国泰民安,皇帝喜欢的人亦忠于帝国,不祸乱纲纪,不为非作歹,就不论皇帝喜欢的人是男是女,文武百官、黎民百姓都应尊敬他们。对吗?” 老人顿时明白过来:“如果老夫说不赞成,陛下是不是会殴打老夫?” 郁泱沉默着,暗暗握紧了拳头。 另一老人抹了抹额头的汗,摇头叹息:“这儿绝对是先帝亲生。陛下也想把心仪之人藏在谏部?” “历来宠幸男幸的皇帝非少,宠幸男幸同时流芳百世的皇帝亦大有人在。陛下不必过于拘紧。” 郁泱微微松了拳,追问:“若只宠一人呢?” 老人异口同声,笃定:“不行!” …… 三位老人整整批驳了郁泱四个时辰,理由无一不一针见血。 “陛下,你该回宫了,把心静一静。” 郁泱没有还手,也没有反驳,令侍从扶自己去池边透透气,在亭子里一杵又是两个时辰,不吃不喝,静如磐石。 他曾独自在北疆喝过七年的冷风,都不抵如今一分一秒难熬。 老人将他说得一无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8 是处,一句话甚是扎心,:“陛下可知幽王死过多少次?陛下心仪的男子能有多少条命来承宠?陛下可有起死回生之能?如果没有,下场只会如郦帝。” 他脑袋乍疼,昏昏欲睡。 墙外传来陈酉训斥的声音。“叫你去你就去,有为师在,还能让你吃亏?” “师傅你要辞官我挡不住你,可安逸不是朝臣,我跟了他能不能如期完业,之后能不能在朝廷任职。师傅你还是把我派遣给其他大人吧,安先生未必肯收我。”催袅内心是崩溃的。 虽说陈酉跟他解释了多遍,但他始终不信安逸能带他一飞冲天,且不提安逸跟陛下之间有矛盾,这术业有专攻,安逸是个画师,他懂行政么?懂律法么?让他认安逸为师,岂不明珠暗投,他对丹青一点兴趣都没有。 陈酉怒道:“你没问过他,怎知他不收你。我最后说一次,他是你命中的贵人,不听师言,以后你自己走。” “师傅!师傅…师傅我跟你去还不成么。” 陈酉前日与郁泱请辞,郁泱如何劝都没留住。 郁泱沉沉叹息,陈酉方才的话却在脑海挥之不去:你没问过他,怎知道他… 寥寥几字,死灰复燃,郁泱猛地睁开双眼。 陈酉带催袅到觅香阁找到了安逸,几句话说明原委。安逸瞥了催袅一眼,不顾情面道:“不收。” 催袅垂头丧气地站在角落,一语不发。 陈酉:“喂喂,这么块好料子,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我没心情带孩子。如果他是匹马,我大会考虑考虑。” 陈酉有些难为情:“老安,我们同窗一场,你给个我面子。” 安逸:“我未必会回朝,何况我与陛下关系僵硬,你把孩子扔给我,岂不是误人前程。我听丁鹭说,陛下手中可用的人原本就少,你又辞官,岂不让陛下为难。等太后独掌大权,陛下迟早得把名字改回‘郁闷’。陛下没薄待你,你倒溜得洒脱了。” 陈酉:“所以我坚定你会回朝。我是真的疲惫了。” 飕~空气忽然安静。 安逸自省到底是说漏了什么,陈酉会坚定他回朝。 幸而丁鹭及时从外边回来,打破了沉静:“陈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正找你呢。”陈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驿站今天刚到的信,传到衙门,我正好接到,又知道你们在这,所以顺便替你拿过来。” 丁鹭撕开信封看罢,愁上眉梢,焦恼道:“小埂催我回去。” 安逸:“怎么了。” 丁鹭:“说老娘旧病复发,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安逸:“你在这里待了也有一段时间,赶紧回去吧。嫂子带俩孩子,还要照顾老娘,的确辛苦。” 丁鹭点点头:“我这会去约个马夫。” 丁鹭走出去,安逸眉头紧蹙,谨慎问陈酉道:“我可以替你带犊子,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酉:“你说。” 安逸:“丁鹭为我签了生死契,我不知当场发生了什么。你老实告诉告诉我,丁鹭是否顶撞了陛下,会不会招到朝廷的报复。” 陈酉:“我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丁鹭的确顶撞了陛下,但我以性命担保,丁鹭不会招到任何因此而来的威胁。” “陛下能容忍他?” 陈酉点头。 安逸心坎上的石头落下,松口气道:“那好,拿一百两来。” 陈酉错愕:“怎了?” “认师费。” 催袅脸皮一皱,要哭了。 “老安!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怎不去抢劫?我月俸才三十两。” “给不给,不给把他带回去。” “得!我媳妇给你了。” “还有,过两天我要回汝县,你带犊子先回鹿都。” “成。” 不日,陈酉的娶妻钱没了。 安逸到城门口为丁鹭送行,丁鹭转去买些干粮,安逸问车夫道:“此去鹿都,旅费多少?” 车夫闷道:“十二两。常价都是十五两的,那位先生太能磋价,我都没赚到几个钱。忒寒碜了,鹿都人忒寒碜!” 安逸好笑起来,塞给车夫三十两:“这是我给你的,路上挑好的旅店住下,该吃吃该喝喝,别亏了他,抄大路走,不要求近抄险路。别说我给他垫了这些钱。” 有得钱赚车夫当即笑咧咧道:“成,保证周到。” 丁鹭买完干粮回来,与安逸寒暄了几句,便上车离开。不一会,一名黑黝黝的车夫走来,问安逸道:“可是安先生。” “何事?” 车夫递给安逸一枚标着码号的小竹节,道:“丁先生给您预订了我的马车,三日内先生若要启程了,可携此枚竹节来这找我。” 安逸真的恼了,丁鹭处事愣是比他周全。“他付给你多少钱?” “嘿嘿,五十两。” “五十两?骆城到汝县比到鹿都还近,到鹿都才十二两,你敢要五十两?麻溜的,老实把四十两退给我。”安逸拽住车夫的衣领要索赔。 “概不退钱。这是那位先生愿意付的,我已经把钱交给我娘子了。” “他那穷咖,给的棺材钱你也敢要?你不害臊呐!” “他要小的一路上好好照顾先生,说给得值。做生意,哪有别人愿意买我不卖的道理。” 丁鹭有一处他永远攀不上去的高度,教人气恼。 安逸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丁鹭远去的马车砸去,大骂道:“丁鹭你个刁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副本,安逸回老家,郁泱见岳父“母”。这个副本安嫖一直在线,郁泱基本犯二。 第33章 郦王墓1.0 袭州汝县,一个缔造了传奇的地方,当年先帝从天而降,正是摔在了这里。先帝着陆的那片小土坡如今已成为闻名遐迩的古迹,此乃汝县第一胜地。第二胜地是城外蓬莱山的郦王大墓,环墓而生的池水开满红莲,由皇家护卫看守,并流传一段可歌可泣的爱(wang)情(shi)故(ba)事(gua)。 马车路过那片小土坡,其上立有一块刻满先帝殊勋茂绩的石碑,四周种满了浮夸的花木,正开得骚气。 每逢清明人们都会来此上香,以表对先帝的缅怀,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并说说先帝的八卦。 安逸记忆中,小爹并不喜欢先帝,每遇不顺,小爹都会来坡上朝石碑唾弃,然后逞心如意的回家。因为小爹是郦国人,先帝打败郦王,合并郦国建立大周,小爹有故国情(pi)怀(qi),他表示理解,只是多年过去,不知石碑被小爹的唾液腐蚀成什么模样。 车夫:“先生,你家在城内何处?我好送你到家门口。” “你沿路问,一间叫‘早登极乐堂’的药房,城里人无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49 人不知。” 车夫钦佩道:“…药堂起这个名字,想不刻骨铭心都难。” 马车驶入了城中。那年走时小县城还是石卵小路,如今已是青石大道,路两旁阁楼淋漓,前方是正在建设的市集,规模看来约有五百亩地,东面的城河上,县太爷正指导民工拆卸朽桥,重筑新桥。官府忙忙碌碌,百姓倒悠闲自得,洋溢笑容,看起来日子过得心满意足。 政通人和,百废待兴,日新月异,欣欣向荣。 车夫感慨:“做我这行的走遍大江南北,每当故地重游总有隔世之感。开运河、建水库、修大路…大周正如日中天呐,庆幸我娘把我生在盛世。以前跑商多难呢,现在几方便。” “虚的。”安逸冷漠道。 “先生为何有此见解?” “大周建国未及三十年,尽搞这些耗钱的东西。国库一空,外敌一旦入侵,这些高楼大厦都将是柴火。步子迈太大都不怕扯蛋。”他不知郁泱猴急个什。 “先生,你家到了。祝团团圆圆,阖家美满!”车夫掀开帘子,替客人欣喜道。 安逸下了马车,已经是傍晚。家还是那年模样,干净整洁,地面上的石砖擦得锃光瓦亮,因为小爹有洁癖。还能把石砖擦得瓦亮说明俩老头身子骨不减当年,依旧身强体健、宝刀不朽。 安逸走进门去,堂内空无一人,转去院落,稀稀疏疏的晒着新摘的草药,还未收拾。再进里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灵位前,穿着简洁大方,头上还未有一丝白发,样貌还如四十岁一般,不曾老去。 老头是一个瞎子,摸索着点燃一炷香插在香炉上。安逸才记起来,今日是曾祖父忌日。记得年少时曾祖父待他极好,连去世前都哄他开心,挨打时护着他,在外边弄到好吃的零食也悄悄捎给他,但记忆中小爹跟曾祖父相处得不怎么融洽,吵吵闹闹,鸡犬不宁,只是曾祖父去世那天,他那不争气的小爹居然嚎啕大哭,大有“汝去兮,吾孤独求败”的沮丧。 安逸回忆当中,潸然泪下,而那边… “作死的老头,年年供着你奉着你,你这么疼那不知归家的小杂种,怎不教他滚回来,我等于白养了儿,我不痛惜,你就不怕无人继承香火吗!” 小爹还是那副鬼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小爹名字安静,性格的确安静,老爹名字安慰,人如其名,小爹不安静的时候老爹就不得不安慰小爹。 “爹。” 安静当即一怔,呆若木鸡。片刻,把燃烧的香拔了出来,把火星碾灭,冲灵位道:“得,没您老事了。” 然后迈着急急的碎步,瞎走过来。 安逸怕他撞上事物,连忙迎上去。安静一把捧住安逸的脸,颤抖的手抚摸面相,辨认是否是他那不孝儿。结果是,当即一巴掌呼上去:“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抱一抱,不闹。”安逸紧紧抱住小爹,久久不愿放开。 安静推开安逸,把孩子全身摸了一遍,松了口气:“还好四肢健全,等等…你的右手怎么了?指骨碎了…” “不碍事,不小心摔的。但我左手好使。” “你!”安静指着安逸鼻头警告,“我最讨厌残废!我眼盲,你老爹是个哑巴,你若再废一根手指头我废你一个人!” 门外传来一段有旋律的风铃声。每每听此,安静就知道安慰回来了。 安静不用看就知道,见到安逸的安慰已经傻愣了,破口凶道:“看什么看,还不去河边打鱼,想让你儿子吃素呐!” 风铃发出激烈的声音,仿佛在说“遵命”。 “提两大桶去。”说话时,安静一直把着安逸的手脉。 安逸放心了,老爹还那么精神奕奕,包容并溺爱着小爹。 安静:“你脾胃不好,老子待会给你开一剂药。今晚老老实实跟我说你这几年干了什么,一封信都不来。我可听说了,你在修云寺当了和尚,班姝案是什么回事,皇帝又欺负你了。” “爹,我失忆了…” 天色暗了,安慰推着一辆马车回来。车上四只大桶装满了鱼,是他方才蹭着夜色在一个偏僻的池塘下网捞来的。 自从大周禁鱼,水里的鱼泛滥成灾,一网下去随便能打上几百尾。 三人鬼鬼祟祟地把水桶抬进厨房,倒进一个大大的浴缸。 安静:“猴子,想怎么个吃法随便提。” 安逸不客气:“统统来一遍。” 安静:“英雄所见略同。老尉,去买辅料来。” 安慰唯命是从,还没来得及正眼看儿子,也欣喜被呼来唤去,急匆匆地跑去市集,转眼气喘吁吁的满载而归。 一次性宰杀那么多条鱼,被逮住定会被游街示众,三人赶紧把大门栓得严严实实。 安静坐在凳上,执着盲人杖,大有我眼瞎我弱我有理的脾气,颐指气使道:“赶紧生火,别老让我催你。” 安慰又紧接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 安静悠闲地从橱柜捧来一坛腌好的酸黄瓜,道:“我们先开开胃,别理你老爹。” 说时,有人急促地敲门。三人一怔,抬起木板将浴缸盖住。安逸转去打开大门上边一个可以活动的小口,向外探去,问道:“是谁?” 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门外知县看清了门内的面孔,惊讶道:“阿逸你回来了?正要找你。还没到戌时你们家把门掩这么紧干嘛,放我进去。” 安逸回头朝两爹做了个手势,示意没什么问题,然后故作恼火朝知县凶道:“你睡女人大敞着门?等等,我穿衣服。” 三人把厨房收拾了干净,然后开门接待知县。 知县一进门,打量了一会爷们仨,好奇道:“你们仨一起睡女人?” 安静不耐烦:“你这样破我们的好事不厚道。” 知县朝里屋喊道:“姑娘,你要是被他仨强迫的,可以跟本官说,本官替你做主。” 安静:“有屁快放。” 知县从怀里取出一份诏书,递给安逸:“朝廷下的急件,要你们家安逸赶紧进宫。” 安逸尾椎一紧,连忙查看诏书,问道:“太后批的还是陛下批的?” 知县:“陛下还没回宫,是太后批的。” “陛下没跟驸马一道回都?” “没有。听说太后生气了。” 安逸托着额头,乏力地撑着桌子,浑身没了力气。安静把上安逸的脉搏,明白猴子是害怕了。 安静问知县:“你可探到什么消息,太后为何要诏我儿进宫。” 知县:“听说…匈奴来和亲。” 安逸抬起头,疑惑道:“和亲?大周没有可嫁的公主。” 知县:“啧,匈奴护于指名道姓,要安逸你呢。” …… 安逸觉得自己在做梦。“娶我?” 知县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0 嫌弃地点点头。 安静气炸了,一把拽住安逸头发,发怒道:“你个水性杨花的东西,叫你勾引人家了!尽不给老子省事!说,跟护于什么时候的事。” 安逸打开安静的手,反驳道:“谁勾引他了,这事我们待会再谈。”转向知县,“你还有什么事要说,没事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知县拽住安逸手腕再三叮嘱:“你老爹胡来我不管,你现在是护于的人,少惹事。” “懂了懂了,你先回去吧。” 安逸把知县推了出去,刚要合门,门板当即被人一脚踹开。安逸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哪个混球!” 只见头戴帷帽的人闯进来,横冲直撞,进了院子冲进里屋,转了一圈出来又转去储藏室,像在搜索什么。 安逸当即看出了猫腻,暗暗地挪到厨房门口,悄悄扣上小锁。 那人瞥见安逸的小动作,忙走过去。安逸见状展开双臂挡在厨房门口,眼前的人要知道他们在蓄谋杀鱼,笃定诛九族,没毛病。 安静听到动静,问道:“猴子,来者何人?” 安逸不想吓到两位老人,吞吐道:“当官的,一个…嗯…老同窗。” 那人一手掐上安逸的颈项扣到门板上。安逸能嗅到他身上腾腾的杀气,却毫不示弱地昂起首,隔着帷纱直视那人的眼睛,跟那人杠起来。“你很不礼貌。” 那人一手把安逸甩开,破门而入,在厨房搜寻了一遍,然后注意力转移到发着水击声的浴缸。安逸头皮发麻,连忙跑过去踩在盖板上。 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人指着安逸鼻子:“你下来。” 安静感知那人来势汹汹,又是官员,想来是儿子的死敌,正来揪儿子的把柄。他绝不能让那人知道他们在烹鱼全席! 安逸一脚蹬在那人胸膛上,左手握住砧板上的菜刀示威道:“别过来,我可不怕做千古罪人。” 那人眼疾手快,拽过安逸打了个横抱放在一旁座椅上,竟没把安逸扔地上,然后只手掀开木板,活脱的鱼当即跃起来,甩了那人一身的水。 那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屋子…没有女人。 爷仨如闯大祸,僵直在了原地。 许久,安静强行解释道:“观赏性鱼,养得肥肥壮壮,老夫最疼爱它们了。” 凭郁泱对他的恨,能饶过他?安逸放弃了挣扎,默默转去一旁盛了碗饭,坐到饭桌前啃起腌黄瓜:“爹,最后一顿饭,我们仨好好叙叙。” 一句话怨念极深。 郁泱知道,他把安逸回家后的第一顿合欢宴搅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巧合,发现姓安,舒晋和尉矢叫做安静安慰很合适~~一个很安静,一个很安慰666 第34章 郦王墓2.0 爷仨一声不响地围坐在饭桌前,和谐地吃着晚饭,时间仿佛静止,将郁泱一人搁置一旁。 安静伸手抚过安逸的额角,尽是冷汗。把他儿子吓成这孙样,看来是不得令那人好过了。安静往安逸碗中添满腌黄瓜:“你现在是护于的人,多吃些,白白胖胖才惹人喜欢。” 意在暗示那人,如今他家安逸身系两国亲疏,是举足轻重之人,别说吃几条小小的鱼,吞一条河也使得。 安逸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道,“小爹,咱俩去散散心。” “好。” 爷俩出门,安慰无辜地坐在原处,麻丨痹地背对着来历不明之人。许久,才走到柜台前,抄笔写下几字递给郁泱:“安逸若得罪了先生,我赔不是。” 郁泱心头一时不是滋味,又静默了许久,取下帷帽:“我…是来…” 不知所措时忽然灵光一闪,猛地从浴缸里打捞出一条肥鱼扔在砧板上,拔出佩剑三刀两砍将鱼剁成八块,声张道:“之前跟你家安逸发生了点小矛盾,我是来跟他道歉的,你瞅。”将鱼剁得稀巴烂,以示诚意,“我也喜欢吃鱼的。” 安慰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总归是心安了,毕竟不是自己先下的手。又写来一张字条:“安逸不懂事,先生别往心里去。” 郁泱:“原是我莽撞,搅坏了安逸和二老的好心情…” 安慰想了一计,既给郁泱台阶下,又把郁泱拉下水:“你既诚心跟安逸道歉,不如我们把鱼煮了,给他一个惊喜。等安逸吃饱了,自然气也消了。你剖鱼我来煮,如何?” 亏如此狡猾的老头,才养得出安逸那种奸诈泼皮的儿子。郁泱咽下一口气:“成。” 另一处,安逸引安静走到无人的小树林,扶安静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四下无人,只听得有风吹草动的声音。 父子俩遇到棘手的事而独处时,完全是另一种气度,像在灵堂上摆出死人脸,花花草草立马肃然起敬,异常庄严肃穆,甚至有点神圣。 安静开门见山道:“他是谁?” 安逸:“一个不怎么要好的同窗,不会有什么事。我在疑惑护于的提亲。” “你跟护于有过交集?”安静心思缜密,倘若儿子跟护于无缘无故,那问题就大了。 安逸:“有过一面之缘。那年匈奴求和亲,单于来朝时带着护于,那时护于才九岁,我背过他。” 安静揉揉眉心,道:“护于既然要你,私下寻你便可,何故劳烦朝廷召你。既然劳烦了朝廷,并且以这样的理由,想必单于是知道的。那问题来了,古今中外,皇子皇孙娶男妻都不是光彩的事,单于为什么会答应护于,是放纵护于还是另有阴谋。你想过没有?” 不假思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匈奴觊觎我大周江山多时…我会去。” 安静坚决反对:“可我不允。” “我明白爹的心思,可太后的意思我估计推不掉了。一介草民能平息的干戈,朝廷何乐不为呢?” 安静:“可这是平息干戈还是图谋不轨?你还太年轻。” “无论是平息干戈还是图谋不轨,都应去。躲不过的何必烦恼,我带父亲出来,是想父亲辅助我,给我一些见解,而不是阻挠我。” 安静怒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父亲?你才回来几刻,朝廷一封诏书下来,父亲都变成空气了吗?你自翰林院念书,一年至多回家两次,一个失忆,离家七年,这次匈奴和亲,你是打算一去不回了吗!” “我心里有你们。可你教过我,家国第一。” “你!”安静想骂他愚笨,又软了下来,“是我教错了你。我原想你一飞冲天,光耀门楣,可我越来越老,始知阿公的话是金玉良言。一世安逸好,我们爷仨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别去掺合了。” “纵使不和亲,我也会走,像太公一样独行天涯、四海为家。” 安逸透过枝丫望着清明的夜空,想起幼时太公带自己到山岗上玩耍,俯瞰城池,跟他说过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1 一席话。 ——阿逸,你认为天下是谁的天下? ——天下是皇族的天下。 ——谁是皇族? ——太后。 ——不,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阿公,什么叫天下人的天下? ——心怀得了天下,你就是皇族;置身朝堂之外却能操控朝起朝生,这就是皇权。你父亲不懂,你现在也不懂。 可他某天起好似懂了。 安静:“只要你保得命在,云游四海也好,继续风花雪月也罢。我不阻碍你恣意人生,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别招惹皇家的人。以往是我不对,不该让你到翰林院去。” 一个疑问藏在安逸心里十几年了:“爹,你跟郁氏到底有多大的过节。” 安静思索了片刻,似是而非道:“没什么好瞒你的。我说过,我是郦人,跟随郦王讨伐过先帝,被列入郁氏诛族名录。我不得不改名换姓,苟活于市井之中。所以你我的真实身份不能让皇族知道。” “可是先帝对我很特殊,很偏爱,他似乎知道我们。爹,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安静:“是灭国之仇,我不会让你知道的。先帝对你好是因为你有双赤瞳。先帝吞并列国,如不善待列国王室子孙,列国子民定会群起反抗。” 安逸逮住一个契机,连忙问道:“所以我是郦裔,又是晏人之后?” 安静:“不,你只是郦人。” 安逸无视安静方才的回答,近乎逼问:“为什么我的眼睛是红的,你跟老爹都是黑的。我娘是谁,事到如今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安静执起拐杖凶凶地打着地面,大发雷霆:“你没娘,你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父子俩脾气一模一样,谁也不肯妥协。 安逸忍了多年,今儿势必刨根问底,毫不收敛,威胁道:“那我还偏要招惹皇家的人,先帝还能跟一块石头过不去?” 安静把拐杖砸得老远,狠狠扇了安逸一记耳光,气鼓鼓道:“你是看不起为父清贫,盼望着晏族权贵的身份了是吧。是,你是晏王室后人,还不滚去西晏找你娘,快滚!” 安逸转身就走,抛下一句报复的刺心的话,越发显得不懂事。“你以为我稀罕郦人身份呐。” 空荡荡的树林响起一声怒骂,惊飞一群雀鸟。“你个逆子!当年我就该你掐死在襁褓!” 安逸气愤愤地回到家里,桌上已摆满了十多道美味的鱼肴,他端起一盘子,发泄一般狼吞虎咽。 做菜时郁泱不慎烫伤了手腕,起了个大水泡。两人在里屋涂药,安慰听到动静,起身走去外边,令郁泱暂在屋里坐。 安慰看了一会四周,没见安静,敲了敲桌面。安逸怨道:“被我扔在小树林,自己找去。” 安慰气得拽了他一把头发,然后跑了出去。幸亏老爹是个哑巴,不然这会定把他骂成孙子。 郁泱见这情势,感知一家子闹了矛盾,不好现身,索性静观其变。 一刻后,安慰牵安静回来,将安静引到座椅上坐好,服服帖帖地给安静揉肩捶背。可想而知一路上安慰有多卖力讨好。 安静顺了几口大气,妥协道:“我们先不谈你娘的事,只对当下匈奴提亲,我不许你去。你明儿赶紧找个姑娘娶了,就回太后说你有妻室,不能和亲。” 安逸气撒过了,也消停了些,道:“历来和亲,以假公主冒充真公主一类鱼目混珠之事屡见不鲜。太后非要我去,改称我无妻又有何难。” 安静:“郁泱那小蹄子早年不是昭告天下,称你身染花柳之疾、有盗取老妇亵裤之癖,我们就这大做文章,看护于还敢不敢要你。” 郁泱两眼一闭,生无可恋地埋头在墙板中。 安逸:“全大周都知道我有病,护于岂会不知,说明他志不在睡我。” 安静:“匈奴若只把你当做男宠为父才不担心。你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是怕他们拿你先帝私生子的名义,对大周图谋。可你又非先帝亲生,万一他们撕票怎么处?” 安逸:“你知道大周为匈奴心惊胆战多少年,你知道皇帝在北疆喝了多少凉风,你现在能安居乐业是谁给的?” 冥冥中,火药味又浓了。 安静:“你逞什么英雄扯什么大义,捐躯赴国的大有人在,用不上你这个刁民。” 安逸:“父亲,从小你就教我身先士卒,以天下为己任…” 安静打断:“教你这些你倒记得清楚,那我教你搞定郁泱那个小杂种,教你娶他睡他取而代之你有没有记!” “啊!”虎躯一震,手臂上的水泡突然破开,辣得郁泱叫了一声。 爷仨一齐望里屋探去,傻了。 安逸不由得老脸一烧,双手盖住了脑门。得,他在郁泱面前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也没了,不过好似也不打紧,他在郁泱眼里早已不堪,今天不过更不堪罢了。只是不知在大周,窥测神“器”、图谋上位要判个几年? 安静怒抽了安慰一记耳光:“怎么不跟我说屋里有人!” 安慰一路上只顾着安慰他,哪还记得提醒他们有外人在旁。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看过父篇的小天使,会有点看不懂~~~ 第35章 郦王墓3.0 谋反叛逆,放路人听到都将大祸临头,何况被君主逮个正着。屋子顿时又陷入尬寂。 卡在他们当中,郁泱觉得连呼吸都是错的。一家子自个捅破了小秘密闹得不自在,还得他一外人圆场。他默默低下头擦药,故作懵懂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绝对听全了! 安逸百爪挠心,十抓扒皮,恨不得把脸扒下来。大周恐怕再无他容身之地,他要去和亲,不然老脸往哪搁。 正尴尬时,急急的敲锣声有远而近,更夫一边跑一边紧张地呼嚷:“不好了不好了,郦王墓被盗了,死人了!” 安静打了个冷颤,眉头一紧。 安逸当即冲出门外拦住了更夫,严肃道:“详细说来!” 更夫气喘吁吁:“听看墓的护卫说,当时地面一震,墓里传出惨叫声,他们一去搜查发现了个盗洞,堵在洞口处逼里面的人出来。哪知盗墓的也是强硬,竟跟护卫打了起来。两方都有死人,情势紧张,趁盗墓的还没跑远,你家挑个健壮的,赶紧抄家伙上去堵!不跟你说了,我去叫人了!” “喂喂…”安逸拦没拦住,只好速速转进储物室拣家伙。 安静不屑道:“你要去护墓?你打得过别人吗?” 储物室传来答话:“手头有些紧,我去拣几个宝贝。”说罢从储物室出来,背着两捆麻袋和锄头铲子。 门外一声尖锐的马啼,随后知县唤道:“大半夜的我刚睡下就发生这破事。安逸快上马,看你是翰林学士见多识广,姑且叫上你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2 了。” 安逸一个跨步跃上马背,下意识问道:“你只有这一匹马?” 知县:“废话。亏我清正廉洁,朝廷才赏的马,要不然还真骑不上。” “得,你下去。”安逸杠住知县的腰将他撂下了马,然后对郁泱道,“上来。” 郁泱错愕了一瞬,然后抢过知县手里的火把,跨上马背坐在安逸身后。 安逸当时第一意识是郁泱是皇帝,最有权力料理此事,没有想过多其他的。而等郁泱坐上马后,他忽的背脊一凉… 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安逸挥着马鞭往城外蓬莱奔去。后面传来知县喋喋大骂:“你们两个混蛋!” 安静焦恼得来回走动,吩咐安慰:“你也去探个明白,回来如实说与我听。” 安慰拍了拍安静的肩膀,令他放心,然后跟着大伙人离开。 忐忑的行了一段路,总觉阴森森的,身后像坐着一只安静的白衣飘飘又怨念深重的阴魂。安逸再也受不住,下了马牵着马缰往山上走。 郁泱刚被捂暖的胸膛又凉了下来:“你徒步走,赶到郦王墓贼都走干净了。” 安逸不作答话,拖着马缰跑起来。 郁泱愤闷,跟安逸说话总是鸡同鸭讲。“我叫你坐上来。” 安逸搓搓手,愣是不上:“草民哪敢跟陛下平起平坐。” “你吃鱼,敢说自己不是胆大包天?” “那是陛下你给的勇气啊!我都闻到了。”安逸自认为自己特别有做奴才的嘴脸和潜质,讨好道,“陛下身上满是鱼腥味,若不是陛下杀鱼,我哪敢吃呢?” 郁泱当即冷脸,强行别开话题:“那你家窥测我大周神器已久呢。” 安逸咬咬牙,转过头道:“我爹他老年痴呆。陛下执意如此认为的话,那我远离陛下,以示清白。” 借着月光屁颠屁颠地跑到前方老远,然后停下脚步回头探望,怕郁泱摔进山沟,等郁泱差不多走近了,又向前跑去。 安逸穿着白净的衣裳,在黑夜中像一面指路的旗帜,十分好寻。 可此情此景竟教郁泱莫名心慌,他常常做那样的梦,在一片无垠的地方,一个白色的身影恍恍惚惚,在天地间若隐若现,他无数次赶上去要拽住那人,却总是扑了空。 似中了邪术,他双眼忽然发花,眼前竟真的模糊起来,仿佛被勒住了胸膛,他吃力地呼吸,身子越来越乏力,再无力握住火把,嘶哑地叫了声:“安逸!” 安逸心道:什么鬼? 郁泱那声“娇喘”,跟分娩似的。他赶紧折回去,见郁泱从马上摔了下来。要命了,皇帝是要驾崩了吗? 安逸搂住郁泱,忙给郁泱把脉。郁泱气息极其絮乱,脉象不稳,正急急的喘息,额头冒着一股股冷汗,双手死死揽住他的腰。 安逸连忙将郁泱打了横抱,捎他上马,安慰道:“没事的,我就带你去看大夫。”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咽下了卡在喉咙的饭团,郁泱竟毫无征兆地缓了过来。“一时气急,顺过便没事了。继续往郦王墓。” 安逸依旧往山下走,也不知哪来的底气违背皇帝的意思:“去看大夫。” 郁泱疲惫地靠在马背上,吼道:“去郦王墓!等看得大夫,黄花菜都凉了。” “死人坑要紧还是皇帝命要紧!”没想到郁泱脾气还挺倔。 郁泱坐直腰杆,恢复了正常,道:“你不是要表示清白吗,还不远远的闪开。你找你的大夫,我去郦王墓。” 啥?! 安逸竟有点无计可施:“大道也就算了,我抄的是小路,陛下知道往哪走?” 郁泱默不作声。 罢了,索性听令于他。担心郁泱再度发作,这会子更不敢走远了。 翻过一个山坳,见前方草丛涌动。安逸知道那片草丛后是一条干涸的水沟,最是隐蔽,当即停住脚步。 郁泱谨慎道:“怎么?” “有人。” 安逸扶郁泱下马,牵郁泱躲到一旁的树丛后,递给他铲子:“拿好,自卫。” 郁泱不屑地扔掉铲子,握住腰上的佩剑:“我有。” “成。”安逸没再理会郁泱,在熄灭的火把上淋上油,点燃就朝涌动的草丛里扔去。 只听草丛传来一声惨叫,涌动得更厉害了。 安逸装腔作势大喝道:“汝县巡卫在此,你们被包围了,把手收进裤兜里,挨个滚出来!” 草丛忽然禁止,絮絮叨叨的听不见在说什么。 安逸连忙改口:“东西留下,人滚!”怕真的跳出几个壮汉来。 “奶奶的,敢骗老子!”阴沟里传来一声怒骂,跳出个身高八尺的壮汉,见安逸畏畏缩缩地抱着锄头,躬下身像头疯牛向安逸冲去。 “啊”的一声,安逸被撞趴在了石壁上。皱起眉头,喷出一口老血:“奶奶的,夭折了。” 郁泱连忙拔出剑朝那人刺去。那人当即躲开,一声大喝,阴沟里应声跳出四五个人来。 安逸见势连忙冲上前挡在郁泱跟一伙人中间,讨好道:“各位大爷别打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认输,就这条路出去,绝对安全!” 郁泱一把将安逸揽到身后护住,气横横的上前就要砍人。 “败家娘们!” 安逸恨铁不成钢地揪了郁泱一把,拐住郁泱的腰就甩到身后去,从怀里掏出笔杆一样的小火把点燃,冲一伙人奉承道,“各位爷用这支小火把,大火把容易引人注意。” 见没人接纳小火把,安逸便插在地上,又掏出一袋银两放好,然后折回郁泱身旁抱头蹲下,也催郁泱蹲下。 “各位爷饶了我们吧,我也是来蹭的,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我们杵着不动,各位爷慢走!” “算你们有见识。” 头目拿走小火把和银两,示意了随从。一伙人又蹿进草丛,朝山下走去。 郁泱恼火道:“你居然放他们走?” 安逸捂着受伤的腹部:“又打不过。” 郁泱:“看他们行动缓慢,一定卷了太多随葬品。” 不出一会,那伙人没走多远,自个乱了起来。 “什么回事?” “头晕…” “喂,醒醒!” “快把火熄灭,火把有毒。” 安逸扬起嘴角,抄起锄头洋洋得意道:“搞定!” 郁泱恍然大悟:“那火把有毒?” “什么火把,一支蒙汗烟。” 安逸奔过去,搜查晕倒的人,看他们身上有无私携宝物。在一个大汉怀里摸到一支卷轴,凭质感应是珍贵的文献。然而那大汉一个空翻起身,身手矫捷,一拳向安逸袭去。想是有防备,没有吸入迷烟。 郁泱眼疾手快,打开了那一拳,与大汉交手。大汉察觉不利,趁机开溜。郁泱一手抓住卷轴,岂知那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3 厮也不放手,两人生生把卷轴撕了两半。 情急之下,大汉抓起囊中的石粉撒向郁泱,就郁泱躲开的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泱折回安逸身旁,安逸还在检查昏睡之人,郁泱将盗墓者盗出的宝贝装进安逸的麻袋,然后扛起铲子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挖起坑来。 安逸检查完了,才发现郁泱鬼疑的举动,走过去问道:“陛下是要干什么?” 郁泱:“知县很快会带人查过来,我找个地把随葬品埋了。” 匪夷所思:“陛下要藏这些随葬品?” 郁泱愣住了:“我们不是来偷吗?” 我们?偷? 安逸错愕地眨着眼,傻了。 “我骗我爹的!我盗墓还能带着大周皇帝来呀?”我说郁泱你脑子进水了吗,你的才高八斗呢、才智过人呢、颖悟绝伦呢?如今流行大智若愚了?安逸心里冷嘲热讽,但说的话还是要比心里所想的含蓄,“陛下很差钱吗?” 朗朗乾坤苍天明鉴,皇帝偷鸡摸狗可不是他拐带的! 飕~凉凉的。郁泱一把扔掉了铲子。 第36章 郦王墓4.0(捉虫) 郦王墓坐落在蓬莱深处,郦王性格孤僻,早年隐居山林,死后葬在这块清净地也算是落叶归根。大周三年,先帝重修大墓,扩大规格,垒起三丈高的坚固垣墙,囊括了三百亩地,仅封土就有五十亩,并添置了丰厚的随葬品。相传以琉璃为棺以沉香为椁,堆金积玉,堪比大周三年的积蓄。 帝王墓挥金如土本不足为奇,奇得是先帝厚葬诸王,自个却一卷草席和稀泥,好不寒碜。安逸想问郁泱缘故,但见郁泱一张死脸,欲言又止。历来新帝一登基,都会开始筹划自己的陵墓,这么多年朝廷来一直未有动静,也不知郁泱给自己挖坑了没。 话说回来,所有王侯墓都会设有防盗系统,在翰林院时,安逸查过郦王墓的建造文档,是座典型的流沙墓。即是说,除非盗墓者从上而下打穿巨石阵直入墓室,否则每挖一寸土都是在自埋。而且皇家守卫有十余人,昼夜巡查,要钻进如此大规模的墓绝非四五人就能做到。所以说方才他们遇到的那几个人,只是盗墓的一小支。 亦不求郁泱参与分析,安逸只独自抒发一下自己的见解,道:“可以肯定,盗墓者不是穷人,而且是两拨人。” 郁泱思忖片刻,问:“如何见得?” 没想郁泱会理会他,便说出自己的想法:“正真的穷人恐怕连塬墙都翻不过去。而且郦王墓是新墓并非古墓,既然不是古墓,文集类随葬品就不怎么值钱,随手拣一串珠宝都要比经卷贵出几十倍。方才与你交手的人宁可跟你抢经卷都不肯拣宝贝,可知那盗墓的是文化人。” 郁泱:“为何说是两拨人?” “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一拨盗宝,一拨盗文,看上去是一场简单粗暴的牟利,实质上恐怕另有所谋。” 郁泱一听,急催马蹄向远处的灯塔驰去。 “喂喂…” 山路崎岖,又不知墓地是否安全,他一个小刁民出了事不打紧,皇帝一旦出事,还不得禁娱禁欲三年,他做不到。拼命地追:“陛下等等我!” 赶到大墓时,垣墙外已聚集了一百多人,拿着自家的锄头镰刀,激动亢奋又怯怯弱弱,多半是来看戏的。墙门紧闭,墙内四十多名巡捕在关门捉贼。 郁泱下马,出示中央令牌,看门侍卫遵从地打开墙门。安逸好不容易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扛着铲子一副武备模样的挡在郁泱身前进入墓区。随后知县也赶到了现场。 来得不巧。 “盗墓的已经逃走了!” 护卫五伤一死,盗墓者死亡四人。 安逸一边检查死者,一边对知县道:“死者已矣,好好安置他们。另吩咐下去加紧巡防,看有没有潜伏的,要活的。” 护墓守卫领头上前来问道:“墓室那边如何处理?” 知县还未答话,安逸自然而然询问道:“盗洞有多大?” 领头:“一个成人大小。墓室一旦打开,得赶紧做封闭处理。我听老一辈人说郦王棺椁密封极好,可能保有不腐之尸,万一盗墓贼已撬开了棺椁,郦王尸首定是要坏了。” 安逸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领头不要说话,又不解释原因,显得鬼鬼祟祟、神神叨叨。“现在黑灯瞎火的,进了墓室也干不了什么。不如悄悄地,先把洞口遮住,把夺回来的随葬品统计好,然后睡一觉,看做梦时郦王会不会托你做些什么,等明天天亮再把这些随葬品摆回去,就好了。以后百姓问起,就说没有破坏封土,没有打穿墓室,只是打塌了一块垣墙。懂吗?” 说得风轻云淡,好似并非一件严重的事情。 自进入墓区,一直都是安逸在发号施令,大有僭越之势。知县压低声音,怨怨地指着安逸鼻子道:“你够了没有。人都死了,岂会是打塌一块垣墙这么简单,百姓定不会信。” 郁泱一把打开知县指在安逸鼻前的手。 知县炸了,反过去教训郁泱:“你哪来的,敢对本县令无礼!” “你呀你!”安逸忙把知县支开,解释道,“他是谏部好先生,你敢得罪他,小心在皇帝面前参你一本。” 知县当即怂了,又将信将疑:“我读的书少你别骗我,谏部的人不都是遮着脸吗?” “好先生自信呗。”安逸懒得解释,注意力全在那些夺回来的随葬品上。 知县当即远离郁泱三尺,躲在安逸身侧,有意无意避开郁泱的目光。两人挨靠着走进一旁的小屋,盘点登记好的随葬品。 “哈哈,这个好玩。”安逸欢喜地拿起一件男男交丨合的翡翠玉雕,雕工十分了得,晶莹剔透的小人身体缠绕在一起,纹理清晰,神态鲜活,仿佛能听到它们在娇丨喘低丨吟,最巧夺天工的是两个小人并非粘合,而是可以活动,既可拆开,又可插丨入。如获至宝似的迫不及待拿跟知县分享,“早听说先帝思想豪放,没想到给郦王的随葬品也如此大胆新奇。郦王又矜持稳重,如若知道先帝来这招,棺材板根本压不住!” “嘘!嘘!嘘!”知县吓得连忙拿起布襟遮住玉雕,“干什么呢你,恶心!放正经点别胡闹!” 安逸一个劲摆头,爱不释手,竟起盗窃之心。 “呀哈,你还来劲了?”知县伸手去夺,抓住了一个小人。 “县官老爷行行好。”他是真的恋上这个小物件了,乞求道,“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我也不贪,我家有一件玉观音,跟这个换成不成。” “不成!你去问郦王他老人家允不允!” 见两人动手动脚,郁泱很是看不惯,静悄走过去:“你俩干什么。” 两人下意识收手,连同布襟一块撕裂,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4 “吱”的一声,一丁小玉块掉了下来… 郁泱拾起来打量,琢磨了许久,横眉冷目:“是什么?” 知县寒毛卓竖,手一撒,将物件放回桌上,蒙头冲出屋外。 安逸紧紧抿住唇,发疯一般的狂摆着头,委屈的眼泪快要洒出来,抛下手里的小玉人跟着跑了出去。 那被扮断的粉嫩粉嫩的小丁丁,是他破碎凋零的心。 屋外传来安逸不共戴天的叫骂:“姓张的,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第37章 郦王墓5.0 次日安逸从梦中醒来已经是晌午了,大部队本计划早晨入墓,因他而延迟了两个时辰。郁泱一声不吭地坐在门外小椅上,娴静地饮着小茶。知县一行人气闷闷地站在屋外,没人敢进去催醒他。 并非他有意拖累众人,昨日风扑尘尘,刚回到家就被朝廷的一封诏书扰得茶饭不思,还要跟郁泱那小蹄子斗智斗勇。没落得个闲,郦王墓又出了事,急急忙忙赶来帮忙,终于得空寻了个角落小躺,结果双眼一合便睡到了现在。 浑浑噩噩的醒来,到井边打了桶凉水洗脸才缓过困劲来。 来到盗洞口,盗洞并非从封土上方直接打进墓室,而是从封土外围打了个斜坡,避开巨石阵抵达墓室,暗道足足有一百米长,绝非一日之功。 流沙墓,顾名思义,最要命的就是流沙。墓室埋在流沙之中,流沙之上是坚固的巨石。要么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打通巨石,要么冒着巨石下压的危险掏沙架道。 完成这样的暗道姑且需要二十日,而二十日内完成挖土、运土、搭架,并躲过守卫的巡查,并非一件易事,可见这场盗墓是蓄谋已久。 测量了盗洞的大小,光线不足以照进墓室,若想看清楚里边的情况必须打灯进入,又考虑到不把人闷死,至多只能点三盏灯。 “老行家呀。”安逸走入一小截暗道,这捶捶那敲敲,流沙随即沿着木板缝隙唰唰的掉落,不太乐观。转出洞口道:“简直豁了命在盗墓。安全起见,好先生你还是呆在外边吧。” 郁泱知道安逸的“好先生”是在唤自己,也明白安逸的言外之意是说这个盗洞有随时坍塌的可能。便道:“加固暗道,确保万无一失。”亦不知是命令何人。 护卫头领:“事不宜迟,加固暗道不知要耗多少天时间。我们轻手轻脚进去,应当不会有问题。” 根本无人理会郁泱,除了安逸鬼知道他的身份。知县在碑前上了几炷香,默默致辞,随后领两三个人进了墓穴。 安逸先郁泱一步钻进盗洞,卡在了一处叫苦不迭:“哎呀,好窄,被卡住了。啊,我的腰间盘!啊,我的头盖骨!我的膝盖我的盆骨!” 郁泱冷冷站在安逸身后,拎住安逸的后衣领往里面推:“少装蒜,你老大不小。” 安逸从小就一副“营养不良”的体态,他若被卡住,前边那伙人还能畅通无阻? 安逸脸色一僵,第一次被训得如此毫无颜面。 通过暗道抵达墓室的甬道,能清晰感受到空气的沉闷和潮湿。主椁室石门半开,门背的支柱断成两段、规规矩矩,可见盗墓贼的素质颇高。主棺室外围的文书档案库和乐器库、酒器库等被洗劫过半,落下的多是些较大的拿不动的物件,如青铜鼎、陶人和车辇… 如不及时发现,估摸连这些东西也挨盗了去。 然而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进入后室,明眼就能看到郦王的棺椁已被撬开,棺材板斜靠在外。墓室一尘不染,并没有十分呛鼻的恶臭味,即使被盗过,偶尔歪斜的陈设也不影响它井然有序,款款大方。 反映着火光的青石地面,威严肃穆的黑色棺椁,诡异的冷香,无一不宣誓郦王身前是如何冷血无情、喜怒无常,以及那高深莫测、令人发指的智慧。众所周知,先帝最害怕两个人,一个晏帝,一个便是郦王。郦王的棺材板足足有两尺厚,可见先帝多怕他爬出来。而晏帝,两点五尺。 郦王的棺椁比寻常帝王的要宽出一倍,并非地位非比寻常,而是“郦王妃”天下无双。哪怕汉哀帝爱极董大司马,都得分两墓下葬,也只郦王敢打破世俗藩篱,和爱妻共处一棺,空前绝后,惊世骇俗。 所以如此庄严的大墓出现男男交丨合小玉人也不足为奇了。 汝县历来有句老话:痴男怨女拜月老,痴男怨男拜郦王。安逸早想一睹郦王夫夫的芳容,却只得叹生不逢时。因郦王夫夫葬在汝县的缘故,汝县百姓思想相当开放,从不忌讳断袖,相爱的男子可以明媒正娶、招摇过市。好比安逸的爹,好比安逸的浪劲儿。 安逸遗憾道:“没有异臭,可见郦王尸首早已腐化得干干净净了。” 既然看不到郦王夫夫真容,看看头骨也好。安逸积极套上干净的手套,令知县掌灯,跃跃欲试道:“我来查看一下郦王的尸骨是否完整。” 知县把安逸撇开,刁钻的问:“慢。我问你,人一共有多少根骨?” 安逸当即一懵:“呃…” 知县:“七加九等于几?” 安逸明白了,知县是跟他过不去。“十五!” 知县洋洋得意地傍了傍安逸肩膀,大拇指指向身后的检验吏道:“喏,不劳烦安大官人,我们有仵作。” 安逸下意识想让郁泱来压制知县,转眼去看郁泱,而郁泱置若未闻,当即调头去观察壁画。好贱… 灯光微弱,仵作检查十分吃力,生怕少数了骨头。检查后摇头叹息:“尸骨尚全,但全被打乱,棺内的随葬品也被卷走了。” “咦?!”仵作顿时寒毛乍立,表情扭曲,声音变调,像摸到了可怕的东西。然后随手一挥,那物件竟直直打到了安逸脸上,“啪”的一声。 像挨了一巴掌,安逸也变貌失色:“嚓,人手!” 郁泱闻声不管三七二十一,过来一脚把手掌踢上了天。 安逸目瞠口哆:“是什么理!手还没腐化?” 仵作凭借职业素养很快冷静下来,想了片刻:“应该是盗墓贼的手,容我再检查检查。” 跑去捡起断手细细检查,松了口气解释道:“原来如此。这只手虎口处有蛇的牙印,血迹偏黑。这人是被毒蛇咬了,为了防止毒液流进身体,当机立断斩断了手掌,落在了棺材里。” 安逸提灯照看棺材附近,果然有一滩血。郁泱上去又拽住他的后衣领往外边拎去,问仵作:“可看出是什么蛇。” 仵作:“看不清楚,尚不能知,得带出去细细检查。我猜想盗墓贼在摸取宝物时,不小心被蛇咬…” 猜想戛然而止。 椁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做成,棺更是用玉石打造,连蚂蚁都钻不进去,居然会有蛇?所有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棺内传出吱吱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5 的声响,似蛇的声音。众人神经一紧,挨近在了一块。 “大家小心,那畜生若敢靠近就打它七寸。” 仵作混迹江湖多年,摸过死人无数,听过迷信的传说也不少,那些玄说虽无理据,但又不得不信,道:“不成。这东西打不得,不是畜生是灵物!” 借着昏暗的光,众人模模糊糊看到棺材口处爬出了东西,耸动着肢体,时动时静。待定眼看去,果然是一条蛇! “看,又爬出一条来了!” 安逸身子发虚,腿一软径直跪了下去,靠郁泱死死搀扶才没趴到地上。他憎恨厌恶害怕一切粗长的耸动的活的东西,在他眼里,它们都无比肮脏恶心。他十七岁前不怕它们的,全是郁泱吓出来的。 郁泱八岁便参与了与匈奴的血战——莽汤大战,打了半年终于大获全胜,其后一直驻守在北疆,攻研兵书、操练兵马、防御外敌,一刻都不敢怠慢,一住便是六年。第七年郁泱还朝重持朝政,才十五岁。皇都无人不欢喜,唯独他觉得是世界末日。郁泱走之前——就是那个变态的下午,郁泱把他蹿下水并警告他滚远远。郁泱回来了,翰林院还有他容身之所?他暗暗沮丧了数月,幸而郁泱再没来上学,想是日理万机,上不了学了。 那日他吃过午饭,拣了些剩菜和骨头拿去翰林院外的小树林喂耗子。兴致勃勃地从锦囊里掏出今天读到的好诗,跟耗子念道:“‘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阅我颜。’好诗呐好诗,改日再遇旧情人勿忘朝它吼两句。” 翰林院授学有名门规定,要求学生读到好词佳句要摘录下来,放在锦囊里,随身携带以便于随时朗读。正常之类会抄录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缠绵悱恻之句,或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言壮语。 他就俗得多了,喜欢抄一些淫词艳赋,类如“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他的锦囊常常鼓得像塞了棉花,太傅因此赞他笃实好学,教众学子与他看齐。然一日锦囊不幸被旁人抢去,掏出了几十条摘录,字字露骨,辣得眼疼。太傅挨打了脸,他自然也不得好过。同门笑了三天三夜,还将他架起来溜了皇城一圈,从此臭名昭著。文武百官纷纷告诫子女,莫要亲近他,免得败坏门风。义父陈甫老脸丢尽,呛出了几口老血大病一场。 然而小小的“示众”并不能抹杀他的癌,他表面上收敛了很多,可锦囊里风骚依旧、货真价实。他大概是故意的。 听到上课钟响,他忙去学殿,那小字条就落在了耗子身边。小树林通常无人问津,下一场雨小字条也就化没了,本不会闹出什么大事。错就错在那天郁泱来了,还牵着耗子的爱妻——公主喂养的纯种藏獒牡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耗子冲着牡丹奔过去,嘴里叼着那张它要献给牡丹的情诗。结果… 妥妥的没毛病。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郁泱当即大怒:“谁的狗!” 太监:“安逸的狗。” 郁泱:“谁的字迹。” 太监:“安逸的字迹。” “死性不改。汤锅里的老鼠屎,败坏我大周莘莘学子!” 悲剧便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整理一下主角的小名,据不完全统计…… 郁泱,字子酱,小名:郁闷、雷震子、倩倩、号江楼月嫂 安逸/莫追(剪烛)、安嫖,字俾直,小名:小米、五万、圆季、号秦淮酒卿 第38章 郦王墓6.0(捉虫) 郁泱当晚召见了他。 两人已有七年未见,走之前郁泱还是一团浑圆的球,回来后竟身材匀称,虽只十五,却有超乎常龄的英貌。不得不叹服太后会生养,郁泱出落得丰神俊朗、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着实羡煞旁人家长。 他是自愧不如,唯一的优势就是尚比郁泱高出两块豆腐。等郁泱再过一两年开始长个头,到时候在郁泱跟前恐怕真的一无是处了。 自从郁泱凶他之后,全翰林院都知道了他好龙阳,孟鸢为此还闹跟他分房,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冷落,再没敢花眼瞅过男人。 人人皆谤他断袖,为此七年来有了七个前女友,老家对门的刘家姊妹三枚,皇都旧街豆腐西施一枚,贞洁牌坊黄大妈一枚,怡红院古琴琵琶姊妹花两枚。直!无可争议的直! 郁泱正襟危坐,面无神情:“这些年主修什么书?” 翰林院学子到了一定学龄便分化学派,所修的主要课业也随之不同。家父义父都主张他学些政治理学,或是军事外交,盼他日后能伴君王左右,不巧撞上他叛逆期,一个横眉冷对千夫指,选了绘画这门毫无封疆入阁之可能的学艺。他中意绘画还有一个原因——这行离朝堂很远很远。 虽说专攻妙笔丹青,但读书也没落下。他站在阶下,目定一处:“《国色天香》、《金丨瓶丨梅》、《巫山艳丨史》、《阴阳构精大观》…” 郁泱竟一本都没听说过,不过书名如此刁钻,一定不会是翰林院开设学习的书目。严肃道:“朕没问你读什么野书,问太傅授你什么书。” 他自然知道郁泱的意思,他之所以回答这些野书意在暗示郁泱,他如今只对男女之事感兴趣。作领悟模样:“哦,在跟太傅学习《周易》。” “《周易》?”郁泱不可置信。 易经是群经之首、文化之源,囊括内容广泛,难读难懂。竟然学周易?志向很远大嘛。 他亦知郁泱会有这样的疑惑,补充道:“专攻其中的《系辞传》。” 郁泱研读更多的是兵书,不曾涉猎此类学问,问道:“讲的是什么内容。” “讲的是万物生存之道。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男女构精,万物化生。顺天道者生,逆天道者亡,着实一门好学问!闲时我还会跟太医院老师学些采阴补阳的房中秘术。陛下若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一同研究。” 郁泱恍然大悟,羞涩难堪的红晕从颈项爬上脸庞。许久,略微欣慰道:“你悟性很高,这有份礼物,是朕从北疆带回来的,送给你。” 他谢了恩,捧着礼物回家去,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郁泱回都当天便吩咐了宫人把从北疆带来的礼物捎到翰林院分给曾经的同窗,孟鸢陈酉等人人有份,唯独他没有。他也不难受,郁泱若是赠他些什么才奇了怪。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郁泱单独赠他,与众不同! 犹是少年心,得了点阳光就灿烂,他竟以为郁泱有回心转意之意,内心波动起来。 不过他当时当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6 当真真是喜欢女子了,可既然郁泱示好,他大可勉为其难的将就将就。 他把书桌擦得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将礼物放在桌上,打点好心情,许了个愿望,充满愿景的一层一层打开礼盒。直到最后一层揭开… 如为悦己者精心打扮好的妆容遭到悦己者迎面扔来了一坨翔。 “日了个狗!”他尖叫一声,掀开礼盒吓得两腿发软。 那礼盒里竟然有一条活生生的、肉褐色的、不知名字的虫,足足有手腕那么粗手臂那么长,跳动的经脉及里面流动的绿色血液清晰可见,通身稀稀疏疏的白色短毛即寒碜又恶心,面目可憎,还洋溢着鬼魅的笑容迎头跟他“呵呵”一笑。 “耗子耗子!” 耗子那条蠢狗应声跑来。 “叼出去吃掉它!”他跳到床上缩到角落。 哪知耗子看见地上那条耸动的粗长,也吓得全身狗毛乍起,拔腿消失得无影无踪。 虫子慵懒地朝他爬过去,像一条巨型水蛭,所到之处都是它的“淫”水。 他从未见过这么丑的虫子!他越来越疲软,脸色发了白。只见虫子一个鲤鱼打挺,高丨潮似的打了颤,一抹“绿浓痰”吧唧到他脸上,恶臭至极。他目如死灰,三魂七魄顿时就傻了两条。 倘若有预见的看见一只虫子,也不至于留下阴影。这份后怕之所以挥之不去,全因他当时正敞开少女一般粉嫩粉嫩的心扉,而那抹“绿浓痰”正中喷到那块美好的心田。像恬静的走在路上突然被强丨奸,能不刻骨铭心? 而后发现礼盒里还有一张纸条,写道:北疆圣物,名千履,食小虫,好生将养,如不善待朕必问罪。 无来由的何至于此呢!后来他才弄明白,原因是郁泱截到他那张小字条,误以为他对他余情未了,要给他颜色看。 误会,纯粹的误会! 安逸想到此,管不得对郦王不敬,扶住墙就吐起来,稀里哗啦的吐了一片。 “卧刀!”知县连忙拍打安逸,“郦王墓内休得撒野,赶紧出去!” 仵作这时惊叫道:“是条双头蛇!” 还双头! 安逸推开郁泱连滚带爬跑出去,一路上震落了大把大把的流沙。 双头蛇本在原地打量陌生的来客,安逸巨大的动静引得它注目,径直跟了出去。 墓里光线昏暗,看不清蛇的面目,一伙人忙追出去一探究竟,如果真是条双头蛇,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罕事。 跑出洞口,安逸一个趔趄趴到了地上,松一口大气回头一瞅,那蛇赫赫立在他的身后,盛气凌人。他吓得飞起,冲出垣墙挤入围观的百姓抱住一个壮硕的老妇,深深埋头到人家胸里,不管妇人喋喋大骂,死不放手。 百姓顿时尖叫沸腾。 蛇亦是邪了,紧追着安逸不放。郁泱赶上去护在已经“不省人事”的安逸身前,见势要拔开腰上的剑。 人群中有胆大者上前捕捉,蛇当即张开大口,其暴怒之态直教人魂飞魄散,慑人退步三尺。 那是一条八尺长的双头蛇,扁担粗细,赤红色的鳞有黑色花纹,从三寸处岔出两只头来,一只眼睛黑色一只眼睛红色,气势汹汹地竖起前半身。 一老道惊呼:“此大异之象,关乎国运,非吉即凶!” 众人冷不防屏声静气,又敬又怕起来。 蛇朝郁泱挪了两步,暴戾之气散去,耷耷脑袋作思考状,吐着蛇信,似在探嗅着什么,然后身子一定,腹腔不规则起伏。蛇腹内似有一寸笔直的木枝,往头部移去。只见红眼的蛇头张开了大口,吐出东西来,是一把金属的柄,亦不知是什么材质,有暗淡的光泽,可以确定非金非银。 众人目不转睛,等那东西完全出来,众人如见到奇迹一样瞠目结舌。 “是郦王剑!” 郦王剑——郦王权的象征,如大周玉玺之于大周帝国。 两只蛇头相互蹭了蹭,调头钻回了墓中。 仵作恍然大悟:“蛇在保护郦王墓,不让盗墓贼盗走郦王剑!” 郁泱亦颇为震惊,拾起沾满肠液的郦王剑拿与安逸观察,即见老妇推开安逸狠狠一巴掌往安逸脸上掴去。 啪! 安逸口吐白沫,蹲在一旁扯起衣角捂住了脸。他需要缓一缓静一静。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安嫖是郦王的儿子~~~~我不告诉你们~ 第39章 郦王墓7.0 郦王棺椁已破,事已至此不得不上报朝廷。郁泱本可独自主张此事,但交由工部和礼部善后总比他一人处置来得周全,便不过多插手。知县召集了县城所有巡捕,费了一个时辰将后果说得祸乱滔天般严重,令众人细细搜查蓬莱山,捉拿盗墓者并追回流失的宝物,不容怠慢。 说严重并非危言耸听。先帝之所以厚葬诸王,目的便是要安抚各国百姓,跟善待各国王室后裔的道理一样。如今郦王墓被盗,郦人一定会向朝廷讨说法,如若处理不善,便容易惹怒郦人敏感的神经,又假使此事不断癌化,势必有改朝换代的危机。 安逸沿原来的小路下山,一路观察,发现阴沟的软泥上有盗墓贼留下的脚印,草木上亦有划过的痕迹,沿痕迹走,细心些能找到盗墓贼的头发和被树枝勾破的衣襟。安逸将这些蛛丝马迹拾起,下山后顺便拿去衙门,除了这些还摘了一大堆的——蕨菜。 昨日啐了郁泱一下,郁泱便板了一天死脸,不过郁泱也从没给他好脸色过。郁泱莫名跟来,一言不发的跟着摘菜,以防不小心又戳到郁泱敏感点,他索性一直沉默。 倒是郁泱先按捺不住,递给他一件东西:“昨夜从盗墓贼手中抢回的。” 是那张被撕成两半的卷轴。 安逸接过看完,惊愕失色。卷轴上记载了一件极其荒唐之事,述郦王二十六岁之年,七月胃如饕餮,进食不歇,一日腹部隆起,诞下一儿,名作尉米。重中之重是,宸王赐其小名——五万。 而宸王,便是先帝。 后半部分内容,随卷轴断裂戛然而止。 安逸紧握着卷,激动又疑惑:“的确听闻郦王有过一儿,但都传是其宠臣尉氏与婢女所生。如果真是郦王所诞,此儿何故不姓晋?” 郁泱更执着于:“男人竟能生子?” “不可能,解释一定在后半部分。”安逸托颌沉思,又看了一遍卷轴,“不过尉米?这孩子好似再没听说过。先帝可有跟陛下说过尉米?” 此问一出,安逸当即想赏自己一巴掌。先帝去时郁泱才五岁,哪怕跟郁泱提过,郁泱也记不得。 郁泱却道:“母后道是子虚乌有。郦王当年欲巩固政权,才招一儿充当王嗣,便是为尉米。后来郦王死,此儿便被遗忘。” “痴情呐痴情。郦王正值盛年,既然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7 想巩固政权,与一女子生育便可,何必外招一子。”一声感慨,“世间安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还是先帝顾全大…” 及时刹口! 郁泱默默转过身去,似喃喃自语,透出一味长隐内心的无奈。“父皇并非心爱母后,他对母后只是一种照拂。”没人比他更清楚。 “自林皇后去世,先帝只有一妻,便是太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陛下别胡思乱想了。”自己捅出来的锅,哭也要补完。 郁泱长吁一口气,话题一转:“我有一个保你不去匈奴的法子。” 安逸愣了愣,还是低下头去继续摘菜,搞不懂郁泱在想什么。只是郁泱不追责他刚才的话,着实奇怪。 郁泱:“你诈死,我把你挪到谏部。消名消户,没人知道你活着。” 听起来不错,郁泱居然为他设身处地想事了。可他却不能领情了,谁知郁泱这次示好是不是又想朝他扔虫子。“多谢陛下美意,可刁民没想当官。” “你想跟护于好?” 很多事安逸并不愿与郁泱解释,毕竟郁泱不是丁鹭,一解释便显得初衷不纯了。谁不道他是小人,小人还天天嚷嚷些舍生取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岂不显得更作。何况郁泱都听见他小爹叫他觊觎他了。 他只顾点头。 “认怂。”郁泱狠狠一掘,将蕨菜连根拔起。“大周颜面都丢到草原去了。” 安逸揉了一把脸,自我怀疑道:“我有丑到损大周形象了吗?” 郁泱:“街上随便挑一个都比你有模有样。” “好吧。草民这种人人叫骂的渣渣,不扔走祸害别人还留在大周荼毒自己人么?” 郁泱愈发阴郁,恨自己头顶青天还不休,再冠匈奴绿草坪!沉冷而坚决:“不和亲、不各地、不赔款、不纳贡。” 十二字底气十足,竟有几分魄气。 安逸冷不防打了个颤,看着郁泱郁泱发呆,被草刺扎了才回神过来,没忍住又讽了一把:“陛下在北疆还没呆够呐?匈奴只不过要一个刁民,不至于上升到国家大…” “你是匈奴安插在大周的细作?这么盼着回去?”郁泱打断他,语气中带有强烈的不悦,冷脸捧着满怀的蕨菜独自下了山去。 安逸无语,只得用慈母般宽容的眼神目送郁泱离开。等郁泱消失视野,才连滚带爬地跑回郦王墓。他对郁泱一百个不放心,特别是小爹告诉他,他们家在郁氏灭门名录中后。不然郁泱能有什么理由来汝县,并出现在他家里?莫不是为探究底细好一网打尽? 郁泱,得防。 盗洞口处,护卫把安逸拦了下来。“墓室正在封锁,等朝廷派人来处理。其他人一概不许入内。” 安逸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道:“我下山的时候捡到盗墓贼落下的书,专程送回来。”实乃之前进墓时夹带出来的,书上记载有跟随郦王起义的将士名录。见了那半截卷轴,他决定返回来探查郦王更多的八卦。 “张知县还在里头吧,我有重要线索要跟他说。” 护卫思考了片刻,道:“进去吧。” “谢了大哥!” 亦不知是小爹撒谎还是自己的认知不足,先帝百般厚待诸王后裔,岂会诛杀旧郦之臣。如果先帝有杀心,他顶着一双晏王族的赤瞳还不早登极乐。小爹到底在瞒他什么?郦王墓内会不会有线索。 郁泱忽然一回头,发现安逸并没有跟!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憋不出字~~~~ 第40章 郦王墓8.0(捉虫) 正欲回头去探,想想又作罢了。“夸父逐日”不如守株待兔,到他家门口墩。 郁泱撤回早登极乐堂,正值闭市时分,人们三三两两的回家,好做晚席。 只见安静执着拐杖静静地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寻听路人的脚步声,竟有些莫名孤独。他霎时逮住到一个脚步,唤道:“老刘!” 那名唤作“老刘”的坡脚老头应声走过来:“哟,老安不在家?今晚吃些什么?” 安静开门见山:“和你说正事,我家安逸昨晚回来了,赶紧的把你家大花嫁过来!” 老刘笑道:“去去去,我只三个女儿,大花作儿养,当家不外嫁。” 安静:“二花,二花也成!” 老刘扬起一股得意劲儿,连讽带刺:“不成不成。当年我家二花追了阿逸也有一年,是阿逸一直推脱。看吧,年少不知女儿贵,我二花如今儿子都会打酱油啦!” “得,那就三花!” 老刘将一本红艳艳的小帖子塞进安静怀里:“喏,给你喜帖。三花五日后跟十里街的王大富小儿子成亲,你别忘了去!哈哈哈。”转而又苦口婆心,“我说你,阿逸长得一表人才,年少得志就学翰林院,多少姑娘慕名而来。当时你就该好好考虑订一门亲事,也无须落到现在这般着急。” “说完了没,没女儿赶紧走。”安静催开老刘,又逮住一个脚步声,“老黄!恭喜恭喜,上个月听说你喜得千金,有没有考虑把女儿嫁到我们家。” “呀哈你个臭不要脸,你家安逸给我女儿当爹都老!再说陛下昭告天下,说你家安逸不检点惹了花柳病,谁敢嫁呢。”老黄说罢玩笑话,便匆匆回了家去。 安逸朝老黄怒喝:“滚你的,再敢赊我的药我就送你早登极乐!” 安静操碎了心,无计可施,转进屋里取出一张写好的重金求媳字牌,架在门口大声吆喝:“倾家荡产,倒贴卖儿!” 郁泱径直买来一瓶墨,默不作声地将字牌抹得乌漆麻黑。然后道:“大夫,看病。” 安静:“今天不开业。” 郁泱思忖片刻,心不甘情不愿道:“我家有好女。” “得,先生里面请。”安静当即扔了字牌,引郁泱入堂。“公子家妹芳龄几何?” 敷衍答道:“桃李之年。大夫,我脑袋疼。” “伸出手来,我把把脉。” 安逸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安静安慰等他不及,已吃起了晚膳,屋子里静得出奇。 安逸打量了四周,掩上大门,气喘喘地喝了几碗茶水解渴,才乖觉地盛起饭坐到桌前,吃到一半时突然问道:“爹,五寸是多长?” 心知儿子算术差,安静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长度,道:“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刚才吃到一根五寸长的菜叶。”安逸吃了几口,又道,“爹,你听说了吗,郦王墓爬出蛇来了,还吐出了郦王剑。” 安静一副见惯世事的模样,不屑一顾:“你老爹跟我说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安逸:“怎么不稀奇么。当时我在场,还拿了一下郦王剑,可沉了。不知是什么金属做的。” 安静:“少见多怪。” 安逸像个顽童追问道:“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8 爹,你说郦王剑是量身打造的吗?” 安静不厌其烦:“王侯专用的兵器,特别是象征身份名义的兵器都是量身打造的。” 安逸:“那郦王的手掌很小嘛。郦王剑剑柄贼细,大手掌根本握不稳。” 安静眉头微蹙,察觉倒了什么,谨慎道:“你是明知故问?” 安逸放下筷子,如父亲一样正襟危坐,话风急转,语气中多了分严肃的质疑:“王墓书库室内,史书书籍有记载郦王的指长,不足五寸,郦王剑剑柄纤细,说明记实不假。而棺椁内两具尸骨的掌骨竟七寸有余!我怀疑郦王墓埋的根本不是郦王。” 安静平静地饮了杯茶,风轻云淡道:“捕风捉影。你越发有想象力了。” 作为一个郦裔听到如此消息居然不惊不奇,还能保持镇定,这让安逸更确信父亲知道些什么。 安逸低头吃饭,似威胁道:“小爹你不必讽我,你若不愿相告,我把这个疑问上书朝廷是了,将来一样水落石出。” 安静:“你这口气好似我知道。” 安逸:“不是好似,是一定。” 见安逸如此肯定,安静略显无可奈何,问道:“你凭什么肯定郦王尸骨是假的,就因那指骨?” “因为父亲你。”五个字,掷地有声。 安静指尖一颤:“嗯?” “你说我们家在先帝不可告人的追杀名录上。郦王是晋氏宗族最后的血脉,如果晋氏无一尚存,凭先帝的名望,会忌惮旧郦臣后?除非郦王室没有死绝,先帝才战战兢兢厚葬郦王来制造晋氏灭宗的假象,暗中加紧追杀,好断了郦人企图卷土重来的非分之想。” 安静冷哼一声:“先帝若有这般高瞻远瞩,天下早该他了。你很聪明。”略带欣慰,亦喜亦忧。 安逸:“朝廷将会派人来查,我猜他们的重点会放在寻找那个叫‘尉米’的私生子上。” “尉米?”安逸又哼了一声,“这不是早公之于世了么?郦王已死,这孩子没什么价值。你说的‘朝廷的人’,不会是昨晚搅了我食欲的你的老同窗吧?叫郁泱吧。”问得很肯定。 安逸跌了筷子大吃一惊:“爹如何知道。” 安静:“你不是说他鼻子长歪了吗。傍晚他来找我看病,我一摸就知道了。” “才不是,天下鼻子长歪的人多了去。”安逸连忙否认,察觉父亲是在套自己的话。 “你觉得爹像在套你的话吗?” 安静双眼失明,目光无神,但安逸愣是感觉到父亲正用狼一样的目光在冷凝自己,看得透透彻彻。 安静:“你十岁他把你溺下水,害得你大病一场,险些丧了小命;你十七他扔你虫子,把你吓得跟孙子一样;你十八他昭示天下辱没你名声;班姝案又想至你于死地,如今来刨我们的根底,昨晚还搅坏你我父子团聚的好心情。新仇、旧恨,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安逸不知父亲如何认出郁泱,莫不成是郁泱自己承认?不太可能。“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还能宰了他不成。” “倘若他确实是来揭我们的底,杀了也使得。” 一句话十分冷毅。安逸听了不禁发瘆,带有后怕的笑道:“你一把年纪,能逮得住他?” 安静神闲气定:“‘姜都是老的辣’你没听说过?他现在昏睡在里房。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安逸吓得连忙跑进里房,见郁泱规规矩矩地睡在床上,一去观察,得知郁泱被下了蒙汗药,气息均匀,尚有命在。折回去:“爹你疯了吗!大周就这一根独苗。凭父亲再想复国也要顾全大局,外族长年对大周虎视眈眈,没有小蹄子撑着,恐怕敌寇早已入侵。江山在大周统治之下国泰民安,不也挺好吗。” 安静:“我不杀他,待他查清我们的底细必会杀我们。我在自保。” 安逸忙顾解释:“他未必是来察我们。他若怀疑我们,岂会让你给他治病而自投罗网。他还提议让我诈死躲开匈奴,可见他没有歹意。” 安静伸出手,往安逸脸上轻轻拍了两巴掌:“你以为只有你会套话?我本来不确定他是郁泱,是你承认了。他的来意是什么我会问清楚,我自有考量。”忽的掐紧安逸脸蛋,“叫你少招惹皇家的人你愣是不听。他既然落在我手上,死罪可免,苦头是少不得吃了。” 嚓!中计了。 安逸一时羞愧,埋头搓着手指,支支吾吾:“爹,不然你顺便问一下他如今有对象不咯。” “作死的东西!” 安静拣了些药走进里房,从里把房门栓死。安逸凑到窗口窃听,被安慰拖远了去。夜色沉静,安逸和安慰乖乖地坐在廊檐地下探望,纵使悉心静听却只能听到风声。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午夜才熄灭,郁泱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离开了药堂。 安逸随后进房,迫不及待问安静说了些什么。安静一边清闲地整理药箱子,一边敷衍道:“天色已晚,你好去休息。” 安逸一听更是烧心:“有什么事你可别瞒我。” 安静沉默许久,越显得阴郁。“他既肯答应为你销名销户,是个两全之法。你好好考虑考虑。” 安逸神色一紧:“他跟你承认他是皇帝了?” 安静点头,揉了揉太阳穴:“为父乏了,暂别来扰我。” 安逸欲言又止,闷闷地回了寝房。 第41章 郦王墓9.0 安静把安慰拽回房,劲腕十足。打开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衣柜,取出一只木盒,道:“关好门,别让那小子挨近来。” 安静甚少这样谨慎,安慰跟着严肃起来。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他是郁泱?” 安慰在安静手背急急敲了两下,表示自己很疑惑。 安静打开陈旧的盒子,一股松香随即扑鼻而来,然后在一张红色丝绸中取出一枚璎珞。 是一枚双龙戏珠模样的璎珞。金作项圈,开合处雕成两只麒麟首,口衔宝珠,宝珠下系有一缕红色的穗子。璎珞作为饰品,精妙绝伦并不稀奇,奇的是那颗宝珠。安静摸过珍宝无数,唯独那颗宝珠质地奇异,触手冰凉,天下绝无仅有。 这是安逸小时候带的辟邪物,自他去鹿都上学,安静便撤了下来,收藏在柜底再也没拿出来。直到今天他再一次触到了这颗宝珠,却是在郁泱的扇坠上! 安慰急急在安静手背上写道:“怎么了?” 安静贴近安慰耳畔:“我原不知那人是郁泱。我在他身上摸到跟这一样的宝珠,我能确定,那颗宝珠跟这颗出自一颗母石。中邪了…” 这枚璎珞,是当年先帝来跟他提娃娃亲时留下的信物!那时文后怀胎五月,道是生女结为夫妻,生男义结金兰。 安静捡起墙角的石头就把璎珞砸成粉碎。“我破了这个邪!” 次日清晨,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59 安静的寝房还关着。安逸扳着手指头在门外伫立了片刻,才拾起东西去往县衙。 县衙早已在讨论盗墓之事,众人围在一张大桌前议论纷纷。郁泱站在一侧静默地听取众人的分析,一身一尘不染的浅色长袍,腰上别一把折扇,负手而立傲骨凌霜,越显得鹤立鸡群,只是脸色不大好。 安逸向郁泱行了见面小礼,特别生分,将带来的杂碎放在案上:“这是盗贼落下的,他们有一路人往山南的小道逃了。看地上的足印尺寸,盗贼应长得十分高大。” 知县拍案挠头,急躁道:“山南小路派人追去了,没逮住!这些王八跑得贼快。” 郁泱一脸冷漠的将一把蕨菜放到案上,众人投去奇异的目光。他无动于衷,侧头向安逸,示意了一个眼神。 安逸冷不丁眨了眨眼,无辜的目光移往别处,不知郁泱意欲何为。 见无人作声,郁泱意识到哪里不对,忙换出那半张卷轴转移视线。“这是从盗贼手中抢回的记档,交给你们。”说完即转身离开,不再参与讨论。 有官府料理,安逸也没什么别的提议,心底有些疑问便跟上郁泱。 人多不好言语,郁泱知道安逸跟着,骑上马到了城外的山岗。 山岗不时吹来清凉的山风,伴着泥土的芳气,教人舒坦。每有烦忧时,郁泱就会站到高处,俯视他治理下的河山。 “你为什么不解释。”郁泱开口问道。 安逸疑惑:“解释什么?” “那些野菜有什么线索?”这疑惑了郁泱整整一个晚上。 如此一问,安逸自个懵了起来:“蕨菜还有线索?” 郁泱心低一忑,道:“你摘野菜做什么?” 安逸顿时明了,忍住没笑出声:“摘…回家…做菜吃…” 郁泱合上双眼,忍无可忍地咽下一口气。自打跟安逸走一招,他转移话题越来越得心应手。一本正经:“我怀疑官府有内应。偌大的王墓被悄无声息的凿开,若说没有掩护,几乎不可能。” 便是这个理儿,安逸在县衙时才不愿多语。郁泱既然也如此猜想,可知他将那半截卷轴放在县衙是为了引蛇出洞。 安逸无心再顾王墓的事,他操心的是卡在他跟郁泱之间的哑谜,他猜够了。径直跪下磕头:“草民愚昧,还请陛下明示。” 安逸从来不轻易下跪众所周知。郁泱幼时,一次在翰林院玩耍摔伤了胳膊,太后大发雷霆,拿全翰林院发难,众学子吓得俯身跪下。唯他躲到柱子后边,纵使全身哆嗦,死不磕头,亦不知哪来的骨气。 如今安逸这一跪,往昔的傲气全没了。看在郁泱眼里,莫名的扎心。 “你起来。”郁泱下了马,扶不是不扶也不是,失措地走到一旁。“有话直说。” 安逸死死抵在地上,说话能啃到肥美的绿草。“草民与陛下之间的恩怨,陛下拿我一人处置便是。家中老父只是寻常百姓,安分守己、碧血丹青,没做过丧天害理之事。陛下是明事理的人,我任凭处置,但求莫牵扯上家父。” “你当…”郁泱懵退了几步,始察觉自己在安逸心中竟是这般模样,还恼得他一家战战兢兢了?“我是来寻仇?” 寻仇倒不至于郁泱亲自来,可哪知道郁泱究竟为哪般。安逸双手在头上方合十作祈祷状:“求陛下开恩,求陛下明示。” 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想一倾而尽却总难启齿。他们本应“举案齐眉”,他恨安逸这样卑躬屈膝、畏首畏尾,像一个家仆在他跟前。他不知所措地来回挪步,几欲要给安逸跪下,最后只得一拳狠狠打在一旁的树干上,顺了几口大气软下来。酝酿许久,低声下气道:“我不拿你家人如何,我明日回都。” 说罢速速骑上了马,脸色憋得苍白。“无他,我来向你道歉。为班姝案…为以前做过的难为你的事。既是弄巧成拙,我不多打扰了。你…你回家吧,匈奴和亲一事我会料理。” 一言未尽,又言似多余,转而俯视城池,像是自言自语:“如今是…太平盛世了吗?” 似被什么勒得喘不过气,又似害听到否定的回答,急急地催马离开。 一时情绪纷涌,安逸找不着一个定向,紧张的手指陷进泥土,抓出一把泥来,抬起头时郁泱的背影已消失于平野。等心情恢复平静找到了北,日头已经偏西了。他松一口气,父亲安好,他便没什么可堪忧了。 只是太平盛世嘛… 哂笑中带有三分对傻子的关爱,一分理解、一分包容和一分父爱,心道:还早得紧。 第42章 郦王墓10 从山岗回来,还未踏进家门便闻到馋人的饭香。肯定又是大酒大肉,不过今天不算什么好日子。 安逸欢愉地蹦到饭桌前,叼起一只鸡腿:“爹,今天过什么节?” 往常安慰都是眉开眼笑的,今日却有点沉闷,规规矩矩地端上最后一道菜肴。 安静嗅到安逸的好心情,问:“不过节。你什么事这么开心。” 安逸一边盛饭一边道:“我天天不都这么开心吗?” 安静斟满了三碗酒,将其中一碗挪到安逸座位前:“那多吃些。” 安逸尝了一口美酒,浓烈香醇,畅快道:“好酒!哪弄来的琼浆玉液?” 安静:“二十年前跟一个假道士买的竹叶青,一直埋在院子里。今天拿出来尝一尝。” “不过节怎舍得拿这好东西出来消遣。”忽想起什么,笑道,“记起来了,你不是说这酒等我成婚时才拿出来敬亲家吗?” 安静讽道:“等你成婚,我早已坟头草盈。”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饱了饭,依习惯开始把话家常。安逸进门便察觉父亲俩似有点不对,只当他们还在为郁泱的事气恼。“放心吧,皇帝明日回都,不会查我们了。” 安静扯开了话题问道:“老刘家那头母猪今天产下了九头猪崽,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去哪?” 安逸懵了一瞬。别人家的家长都是拿别人家的儿子说事,母猪下崽跟他今后打算有什么联系,互比前程?看来在小爹心目,他跟禽兽没什么区别。 想了想后说道:“去鹿州。祭奠义父。” 安静:“然后呢?” 然后…他也说不准。“世事无常,以后的事怎么说得准,何况我比世事更无常。到鹿州后走着看吧。” 安静:“有没有想过跟为父一起经营药堂?” “爹不会才第一天认识我吧?我打小就没想过赖家里。” 安静端起酒杯轻嗅,小酌一口,在嘴里细细品尝,然后慢慢咽下,放下酒杯回味其中,沉默不语。安逸隐约察觉父亲的问话严肃而认真,似在等他一个正经的答复来确定一个决定。 安逸笑意即失,肯定道:“去鹿州。” 安静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0 :“你在刻意回避一个问题。去鹿州做什么?” 安逸垂头道:“尚不知做什么。” 安静:“不知做什么却执意到鹿州。你所谓的‘不知做什么’并不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回答我,为什么去鹿州。” 安逸抓耳挠腮,总觉说不清楚。“我老同学都在鹿州,人脉在鹿州,去那总能混些事情做。” 又是说似没说。安慰下意识站起来给安静揉肩捶背。 安静深深吐了口气,缓了缓道:“去挨近郁泱?” 安逸一口酒喷出来,脑袋一阵发烫,似酒精犯冲,脸色红了起来。“爹你开什么玩笑。” 安静一掌桌面:“有什么好遮掩的,为父又不拦你。” 见父亲“多管闲事”,安逸不爽地瞥了个白眼,抱起酒坛子一干而尽,一鼓作气道:“为强国兴邦!” “滚你的!”安静一瓢冷水扣到安逸脸上,“说人话。” 安逸寻常最能忍耐,但这个问题于他而言无疑是最锋利的矛。他莫冥恼火,他不刻意为之,却本能的厌恶被人追问这个问题,像火钳沾不得水,哪怕一滴雨都会使他炸毛、反抗、甚至短兵相接,至亲也触碰不得。 院子“砰”的一声巨响,残羹冷炙稀里哗啦的洒了一地。饭桌倒了,凳子散了,群鸟惊飞,老鼠冲出围墙四处窜逃。 他大发雷霆:“是为郁泱如何!你不是成天教我靠近他吗?如今还使不得了?!你既不希望如此,当初何故送我去翰林院!” 最后一句声嘶力竭的质问,似把种种因此的不如意推向父亲。 爹儿一个模样,以暴制暴。安静迎头盖去一巴掌,怒喝:“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安慰连忙拦开安静,手忙脚乱的像只无头苍蝇,不知如何是好,有效之策只有将安静关在怀里。 安静脑袋被死死扣在安慰胸膛上,愣是蹭不开,发出闷声:“你放开我!” 安慰越搂越紧,冲安逸摆了摆手,示意安逸先出去散一散心。 安静咬了安慰一口才得以松开,气鼓鼓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极力稳住脾气,沉心静气道:“知子莫若父,你要去鹿州我没想阻你,也拦不住你。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抚着气喘喘的胸口,“郁泱手上现有两样东西,一是玉玺一是糖,你挨近他是为哪样。” 还在余怒中,不假思索:“不要玉玺。” “得!”安静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点点头,命令安慰道,“拿酒来。” 酒坛已被摔得七零八碎。安慰捡起两块大的残片,上面还余有一两口酒,分别递给安静安逸。 安静有些醉麻了,晃了晃脑袋,举酒喝道:“老尉你也敬猴子一杯。我们的儿子——民族大英雄!要入朝献爱心!干,愿太平盛世!” “黎明百姓会为他们的英雄有如此支持他的父亲而感到自豪!”安逸猛一口咽完。醉里的胡话夹有预知未来、不可名状的辛酸。 “哈哈哈,说得好!”安静疯笑起来,摸索着走向安逸,像兄弟一样傍住安逸的肩膀,打了个酒嗝,“知道今天过什么节了吗?庆祝你我父子恩断义绝!”说罢马上推开安逸,摇摇晃晃地转进里屋,仰天长笑,“我当你七年前就死了,当你没回来过!哈哈哈…老尉,收拾东西,趁朝廷还没下令诛族,我俩赶紧的离开大周。我还没活腻呢!哈哈哈…” 冷嘲热讽的成全最是刺心。安逸紧紧咬住了唇,跪到安静跟前抱住父亲的双膝,涕泪满面。这盛宴,竟是两位老人为他送行… 安静从怀里取出那枚无论如何都砸不碎的宝珠:“先帝留给你的。” 似曾见过。把鼻涕蹭到父亲的长衫上,抑住哭腔。“这不是郁泱的东西吗?” 安静沉痛之中不忘贬低郁氏:“蠢儿!你这颗雄的,他那颗雌的。” 安逸急道:“父亲见过先帝?先帝为何待我不薄?” “先帝是接生你的产婆。”至多至多,安静只能回答到这个份上了。 “先帝帮我娘生我?”似捕获到深藏的秘密,“流言道我是先帝私生子…” “混账东西!”被触底线,安静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他能生出人中翘楚?” 骂话又恨又溺,安逸无语凝咽,依恋地将父亲搂得更紧。 安静静下来,轻抚埋在膝上的脑袋,语重心长:“离开大周,不做我儿受人牵制的把柄。为父成全你了。” “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父亲。” “你要浪迹天涯时怎不问何时再见父亲?” “这回是父亲弃家。” “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就能见到父亲了。” 就这样跪着,一问一答,浑浑噩噩中竟睡了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日落星升,空旷的苍穹底下小县城渐入睡眠,大街小巷偶尔响过一两声更号子,将黑夜衬得越发寂寥。 不日,汝县沸沸扬扬,道是早登极乐堂走水,一家三口全糊了。 第43章 无题1.0 七月鹿城,花团锦簇。朝政一如既往,不曾因皇帝的离席而有分毫动摇。 宣室殿是内朝,如往常一样料理国事。大权西移,官员轮换,都不影响它作为大周朝堂与含元殿齐翼的权力地位。 今日宣室殿宣布了一件重要事宜便下了朝:即皇帝回鸾,舟车劳顿歇息一日,翌日起含元殿恢复大朝。众臣陆续离开,谏部尚书袁鹗被文太后宣至后殿。 班姝案太后已有所闻,啼笑皆非,料想不到儿子如此愚笨顽劣。不过这事至少令她明白,儿子极度斥婚,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班姝的死就是儿子对她严厉的反抗。可大周没有皇后如何使得? 文太后乏心道:“昨晚陛下下令撤走广禄宫所有宫人,又令人在他寝殿的一角修起隔墙,围起一间方圆十尺的小阁。想问问你,可知皇帝是什么意思?” 袁鹗身穿石灰色的宽大朝服,头戴帷帽,帷巾长至双膝,双手交叉藏在袖中。形象除了庞大,没有其他任何特点。 谏吏就像活在麻袋里的人,无人能知他们的模样,而谏部尚书无疑是帝国最大的麻袋。袁鹗用其一贯绵绵的声音应道:“臣不知,太后或可问问驸马。” 文太后嫌弃地皱起眉:“那楞木头,问了还不如不问。” 袁鹗思量片刻,又道:“兴许陈酉能知。” 谏部掌握信息最多,提议的人最值得考虑。只是:“孤知道他和皇帝要好,可他如今已辞官回乡。”说罢摆头,“这孩子孤不喜欢,自傲自大。刑部出了差池,削他官职也是应当,又非要罢免他,他受气不来,自己辞官走个干净,没个担当。鼠肚鸡肠成不了事。” 袁鹗莫不赞成的微微点了点头,道:“可他似乎预见太后会有此焦虑。” “噢?”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1 恭恭敬敬,又有些难为情:“他走之前跟臣说,如果太后不嫌弃,可读一本书。不过这本书着实难登大雅之堂。” 太后好奇道:“什么书?” “丁采微的《女儿志》,他说书里有治陛下脾气的偏方。” 太后眉头更皱:“这不是禁/书吗?好个陈酉,官当闲了,有时间看这混书。”忽然警觉,质问,“你不会也看过吧。” 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 袁鹗头冒细汉,就知道不该为陈酉提这档事。罢了,就当尽了他俩同僚之谊。 文太后略微不满:“我说你们,年纪轻轻都不多看些正经书。” 不服,又表现出唯唯诺诺:“陛下也看过的。” 文太后脸色忽的一黑:“翰林院莘莘学子,莫不成都看过了?” 言简意足:“不至于。” 文太后心情一时一言难尽。 袁鹗:“除了陈酉,陛下的左膀右臂还有一人。太后可让景鹤去问问。” 文太后无可奈何:“也只有他了。你退下吧,传人去广禄宫,请皇帝到未央宫用膳。” “是。” 广禄宫内,旮旯小阁已经落成,放得一床一柜、一桌一台,除此之外再容不下其他饰物。南面墙上凿了一口一尺宽的窗,不修边幅,显得格外寒碜,北面墙上挂起老子画像,地上随意扔了一张蒲团。像间禅室,全然没有皇家寝殿的面目,若没有连绵的宫宇作衬,说是民房也不为过。 郁泱将此次出宫收获的九枚小红纸锁进一个小盒,塞进了床底。这九枚信条害得他整整挨了五顿揍。 紧闭的房门外,宫女启禀道:“陛下,这件鱼戏莲叶衫已经清洗好了。” 郁泱开门接过衣裳后又把门关上。衣裳已经不能再穿了,稍不注意就容易划破口子。郁泱将其铺在枕头上,作枕巾使。 不过一会儿门外又道:“陛下,户部尚书景大人请见。” 郁泱放下手头的琐事出去接见大臣,并没有十足的心力,若不是景鹤他定会叫人打发走。“朕明日才理政,你有何急事?” 景鹤看得出郁泱当前的心态,早知不来了好,不敢多打扰:“无他,来问陛下安。” “太后令你来的?”郁泱调头转回阁子内。 景鹤处在原地不动:“太后关心陛下。” 已有宫人来请过了,让他去未央宫用膳。可想母亲又会问他诸多问题,他不愿相告。如果母亲当真看得开,当初他新婚之夜,皇后便不会说没就没了。他如今已不奢望任何人能满足实现他的想法。 郁泱一边整理书籍一边道:“朕的家事你莫管,说正事。时隔四月之久,你一定有事要奏。” 景鹤犹豫了会,道:“正事的确有两事,不过不急于现在。陛下忙,臣先行告退。” 郁泱:“有事便提。” 提或不提景鹤思虑了很久,听得班姝案后内心更是复杂,皇帝如此“孩子气”,还不知能否独当一面,如若不能,便是纸上谈兵,更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如果能,又将困难重重,不知郁泱抗不抗得住。于臣他不知当不当言,但于兄弟但说无妨,只当探探郁泱的意思。便走近阁门,维持郁泱能听到声音,小声道,“自大修水利、兴建道路、建设基础以来,国库吃紧。帝国建立已近三十年,臣恳请…”顿了顿,然后大胆道,“是时候削藩了。” 削藩,非同小可,非一时半伙能定之事。郁泱收到这个意思,将此提议搁置一旁,道:“另一件事是什么?” 另一件事恰同太后意思,景鹤不敢轻易冒犯,沉吟片刻道:“立国之时,先帝为安抚诸侯,曾言‘郁氏无需千秋万代,后世自当择贤而主’,此言一出成全了诸侯多少野心。如今郁氏已是二世,诸侯一直未敢表态,皆因匈奴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诸王莫敢挑梁。如今我朝日益强盛,硕果将成,而市井渐有改立君王的言论,怕是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散播舆论了。江山不稳则乱,何为稳,一姓氏的长治久安则是稳。如今急的不仅是依附郁氏的诸臣,还有渴望太平的黎民百姓。” “你想说什么。” 景鹤屏住呼吸,冒着被郁泱迎头大骂的风险,一气呵成:“望陛下早日成家,生育子嗣,稳定大统。” 莫名火起:“出去。” 景鹤也没耽搁:“臣告退。” “慢着。”郁泱记起一事,道,“朕听闻安逸一家三口命丧火海,户部可查实了?” “地方还未上表此事。”同窗一场,虽嫌安逸聒噪,但着实惋惜,“可悲!” 郁泱:“人既然死了,你去销了安氏的户籍。” 景鹤:“想来地方户部已经查实,正在上表路上。到时候户部自会销户。” 郁泱叮嘱道:“你现在去销。” “臣…”景鹤当即察觉到蹊跷,不敢抗命,“臣遵旨。” 第44章 无题2.0 立国伊始,国体为郡县制与封地制混合并存。幽王打下的半壁江山归属朝廷,实行郡县制,归顺先帝的诸侯依旧坐拥原来的封地,属封地制。 先帝的大谋士虞老前辈留下的治国手札中提到,吞并诸王、彻底郡制是大周的第一任务。 当年先帝撤销诸国国号,郦国改成晋州,晏国改成苍州…名义上不再有列国之分,为后世削藩铺好了道路。诸王怒而不言,不仅因为先帝风华正茂、拥有铁甲雄狮,还因帝国羸弱,连年征战的土地已经千疮百孔、贫瘠困乏,加上外族势强,有“谁挑大梁谁先阵亡”之俗话。 然而竹马未枯、青梅未老,先帝走得贼快,计划好的蓝图还没完成一半便扔给了子孙。匈奴亦不是省油的灯,随后发动了莽汤大战,这场战役原本是要输的,严格意义上的确是输了。 郁泱清楚的记得大周九年冬那个空气异常浑浊的傍晚,黑滚滚的硝烟弥漫在鹿州城,风中摇曳的血色旗帜像地狱飞来的灵幡,在凄惨的哭嚎声中召唤亡魂。郁字的皇旗被匈奴的铁蹄踩进人肉和成的烂泥,腥臭的鲜血汇合成溪,哀鸿遍野。 这一战大周虽然没有瓦裂,但彻底毁了肉身。一事败事事败,外族趁势入侵,南北东西进攻中原,大周版图就像一坑水洼,在烈日的曝晒下越晾越小。帝国在风雨中飘摇了十余年,靡靡不振。百姓闻风丧胆,每一天都活得战战兢兢。 大周二十二年春,屯箕一战大周再也撑持不住,零落成泥,彻底沦丧。那晚的残阳来得比晚秋更加强烈艳丽,晦暗的天空盘旋着食腐的黑鸦,时不时发出瘆人的尖叫,把原本腥红色的颓原映照得更加凄凄惨惨。 他挥开凌乱的发丝,露出邋遢的面庞和一双寂如死潭的灰眸,执起脚下褴褛的衫摆,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瘸一拐地登上被火熏黑的祭坛。风盛了起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2 来,坛壁上象征无尚皇权的紫漆唰唰地脱落,好似在哀叹大周的命运走到了尽头。 颓原尽头,一辆马车急急赶来,他本能地加快了步伐。来的人是安逸,他的“佞臣”。匈奴屠城那天,是安逸捂住他的嘴强行把他拽走,要带他去南方“苟且偷生”。 他爬上祭坛顶处,站在了墙壁边缘,他的命与大周相依相生。 安逸骑马赶到,连滚带爬地冲到坛脚下,忙不迭哑声嘶喊:“陛下不可轻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风轻云淡地看了安逸一眼,没有余怨。山河破碎他枉为人君,太后损命他枉为人子,如今他只剩下一人一马,一如蝼蚁,拿什么东山再起?他仰头眺望苍穹,眼里泛起了一丝神,奢望天之角处紫云腾起,然后先帝御龙而来,拯救万民于水火。而天地间却寂寂无声。 他眸子再度沉了下去,面如死灰,再往前踏了一步,许下遗愿:如有来生,我愿做牛做马,以报答子民追随之恩。 安逸本能地摊开手臂妄图接住他,声音中夹着哭腔:“先帝常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节操’!陛下吃的苦堪比先帝?先帝熬了过来,方有太平盛世,陛下为何挺不过去呢!” 先帝是真龙天子,他只是肉体凡胎。 安逸接连骂道:“郁子酱!只要郁氏的子孙活着,大周就不算输,你给我滚下来,下来!” 这类如刀子一样的话他早已听到没了知觉,人心肉长,他不是顽石。他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先帝,为什么不能力挽狂澜,可他真真是半点倚心的地方都没了,像一只漂泊的蚍蜉,无亲无故,无枝可依。 “就算陛下为我,活下去!臣…臣心中有陛下!” 一语惊天,空中盘旋的乌鸦都不叫了。而他,阴郁的面孔多了一份“愣”,不由自主地斜了脑袋。 安逸鼓足勇气,咬紧牙根一嗓子喊出来:“从第一眼见到陛下开始便心悦陛下,从陛下的名字到脾气,都喜欢!” 他神色变得凌厉了些,不禁握紧了拳头,想不到安逸是这种佞臣。 台下安逸依旧是摊手接他的姿势,他怒上心坎,恨不得踹一脚脚下松脱的石砖将下面的人砸死。他转身冲向另一头,纵身摔了下去,衣衫掀卷,姿势清奇。他最后的意识是自己没有砸到地面,而是佞臣的胸膛。 结论:胸膛没地面结实。 是的,他死过一次,重生后的第一天便把安逸给训了,那天安逸正在假山缝里捉蚂蚱。死了才知道,安逸上辈子居然嫖了他那么久,他还单纯的以为是兄弟情。这辈子治不死安逸他名字就改回郁闷。 将安逸训了一气后,才发现自己回到大周九年,是莽汤大战前月,他深知老天在成全大周!他随即同大军出发,因知晓敌计,大战打了半年大获全胜。若不曾经历灭国的伤痛,他都不敢想自己能那么坚韧。可以没有亲人关怀、没有朋友诉苦,能像一尊岩石独守在大漠,迎面北风、仰望星辰… 终于,大周像瘟疫熬过了酷冬,迎来繁衍生息的春天。帝国活过来了,他的权却没了。鹿州是大周不二的权力中心,六年来他在北疆太后在朝堂。十五岁回都,发现朝臣的任免跟他没关系,律法的改革跟他没关系,齐家治国跟他没关系,他唯一的权力只剩下无为而治。 跟母亲斗法十余年,直至今天,他才抢回大周不足二分之一的权力。 国库吃紧便要开源节流,首当其冲就是这些诸侯。如今诸侯分为两类,一类自愿进献封地,可无为而坐享朝廷高禄,称之为“啃老族”;一类固守大片封地,自主经营,不上贡不纳税,是为“钉子户”。莫说他手段不够狠,几年来绞尽心机,使尽千方百计终于剥了诸王屯兵之权。无武力则无抗力,然而要进而剥夺他们的治权和财力,恐怕民舆不服。 国库吃紧的原因得归咎于他。他规划的十年蓝图,其中大修民利工程,不可谓不“劳民伤财”,穷得他连自己的陵墓都开不了坑。太后是他这个计划的头号反对者,反对者还有一干老臣。 如果安逸当时参政,将会是反对大军中的积极份子。 太后道是:“秦长城、隋运河,耗自家的钱为他人作嫁衣,心存大志无过错,可欲速则不达,毛没长齐想飞升,不自量力。” 太后的话还算体面,换安逸的话,就是步子迈得太大不怕扯蛋。 他近乎“蛮夺”的拿下主控权,气走了一干老臣。至如今,民生走好,朝廷却越发疲敝。要削藩,如果太后同意,那么他将得到二分之一的权力支持,如果太后反对,他连亲娘这座大山都翻不过去。 可无论如何,穷已是一个不争的现实,穷则拗不过钉子户,养不起啃老族。弊端渐渐凸显,其一便是景鹤提到的“易主”问题。嫁衣将成,抢劫的要按捺不住了。 当年诸王反对先帝称帝,其中一个原因是先帝是个阉人,万般无奈之下先帝才宣出“郁氏无需千秋万代”的誓言。无论是诸侯还是他自己,都一度怀疑自己的血统。好在先帝在时便立了他为太子,以及当时内忧外患的国情,他继承大统才没有遭到过多的非议。 如今这个问题也轮到了他身上,诸侯可以压制,但无子嗣,社稷何安? 他不禁想起郦王。母后说过,当年先帝扳倒郦王的因素之一,就是郦王没有子嗣。 可郦王墓中那份卷轴分明记载先帝当时在场,看着尉米降生,还取名五万。那个尉米,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郦王子嗣了么? 他恐从中来,这些问题光想想都觉得压抑,忙不迭灌了几杯凉水。打前一世国破家亡起,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大周时刻危机四伏,他时刻危机四伏。 ——“陛下,太后请您过去了。” 差点忘了未央宫的饭席,他吐了口大气,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起身前去未央宫。不忘吩咐道:“令郁沿一同用膳。” 未央宫是太后寝宫,住养了五百多名女才子,是从民间招来的年轻姑娘,无一不是貌若天仙,各怀才艺。太后称年纪大了,与少女们朝夕相处能越活越年轻。太后从不约束这些女才子,令她们如在民间一样玩闹,无须在意宫中礼节。 于是,未央宫的女人就像花园的花一样,花堆锦簇。远在宫墙外就能看到宫内飞起的五彩纸鸢,能听到满庭院轻盈欢乐的笑语,能嗅到或浓或淡的脂粉香。 郁泱随身不带太监,未央宫也无太监通传,刚踏进宫,一个玩捉迷藏、蒙着眼的女才子便撞郁泱一满怀。 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捉到你了!”女子兴奋道,扯下眼纱,见是郁泱吓了一跳,也不讲个规矩,捂住羞红的脸便跑开了。 其他玩耍的才女子见状也纷纷笑着跑开。 太后站在远处阁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3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3 楼观望,对贴身侍女关雀道:“你说皇帝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关雀笑道:“太后真是煞费苦心了。这么多的姑娘一定会有陛下喜欢的,多让陛下来未央宫走走,一回生二回熟,指不定哪天就要跟太后您要人了呢!” 太后叹气:“孤可不敢再给他指婚了,只盼这些小姑娘大施妖法,把那竖子迷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把之前暴过的一截内容找了这章合适的地□□来~~过度章节真有点难磨~~~ 第45章 无题3.0 “儿臣给母后请安。” 文太后欢喜得如寻常人家的妇女,径直把郁泱牵到桌前坐下。“可把我儿盼回来了。看,都是你爱吃的。”迫不及待地往郁泱碗里添了块煮得烂烂的鸽肉,道:“几月不见,闷儿清瘦了好些。快吃。” 郁泱静静吃着,想自己家跟寻常百姓家也没什么不同,安逸的父亲也如此这般欢腾地催久旅归家的浪子吃饭。 太后更懂得亲子相处之道,有意避开朝堂上种种不愉快的话题,道:“闷儿出宫一游可遇到什么新鲜事物?” “有。”郁泱盛了一碗莲子羹回敬太后,虽然面不露喜色,但语气十分欢愉,煞有介事道,“遇见一桩喜事,一对新人成婚,全乡的村民都为他们贺喜,敲锣打鼓热闹了三天三夜。” 有话茬,又是婚姻问题,太后来了兴致:“佳人才子吧?那里的婚俗如何,你可看到新娘子面目了,是否长得沉鱼落雁?” “那里的婚俗很开放,新娘子不遮盖头,的确长得沉鱼落雁,但是是个男子。” 太后似听错了,维持着理解的笑容:“新娘子长得像男子?” “不,是两个男子成婚,大伙都祝福他们。”生硬的补充道,“双亲都不反对,很开心。” 太后脸上毫不掩藏地浮上四个大字——不敢苟同,干笑了下:“乡亲们真是包容。” 空气突然安静。 郁泱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他跟母亲依旧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埋下头吃饭,再没了说话的心情。 宫人进殿请示:“大理寺卿在殿外等候。” 太后狐疑地看了一眼关雀,道:“你叫他来的。” 郁泱头也不抬道:“朕叫的。传他进来。” 太后正准备吃一些,听此闷闷地放下了筷子。 许沿走进殿内,见郁泱母子正在用膳,尴尬地杵在远处行了拜礼。 “你别愣着,坐到朕对面来。”然后吩咐宫女,“还不添置碗筷。” 许沿连忙道:“谢陛下好意,臣吃过了。” 郁泱缓缓饮了盏热茶,冷眼瞄了许沿一下。许沿心头一颤,郁泱虽然没有作声,但眼神分明在道:“你敢抗旨?” 许沿无可奈何地坐到桌前。郁泱起身,双手呈给许沿一碗精致的酸梅奶酪,毕恭毕敬:“朕听闻爱卿喜欢吃甜食。” 许沿忙顾太后一眼,太后的眼神正如一只发怒的凤凰,闷不做声。他起身双手接住奶酪,头埋得底底的道:“谢陛下恩赏。” “自家人何必拘礼,你尝尝看。”郁泱话虽如此,动作却矩步方行,把自己当成生分的外人。 许沿本名许鹂,太后宠信有佳,赐名沿,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又不可企及的荣耀。郁泱接而赐他郁姓,于是郁泱、郁渊、郁沿…意义深重,不可谓不泰山压顶。他因名字而权贵登极,可这种荣誉的滋味,恐怕非挨的人不能领会。 许沿思忖片刻,决定做一个安静的木头人任郁泱摆布。到底是皇帝娘俩斗法,醉翁之意不在他,除了唯命是从还能如何。便爽快地将奶酪一饮而尽,用袖擦嘴,赞道:“酸甜可口,回味无穷!” “哈哈哈,爽快!”郁泱起身,抓起一只蒸螃蟹塞到许沿碗里,“再来!” “得嘞。”许沿乖巧地抓起螃蟹啃起来,像个二傻子。 郁泱一边吃菜一边道:“爱卿什么时候成婚,朕听说你跟一个叫曹枫的姑娘交往已久?” 许沿顿了顿:“臣事务忙,未想过成婚。” 郁泱有意无意:“曹枫有一名兄长,叫曹凛是吧。” 许沿当即意识到郁泱这些话是说给太后听的,默不作声。 郁泱:“曹凛,新任刑部尚书,朕都不知道。可喜可贺,郁沿你也赶紧成婚,凑个好事成双!母后还一直盼着抱孙子,你得赶紧了。” 刑部尚书——举足轻重的官职,新官上任居然越过他这个皇帝。他是装饰品吗! “皇帝。”太后吐出两字,沉冷而严厉。 郁泱起身作礼:“母后,儿臣吃好了,先行告退。”没等太后应允,甩袖离开了未央宫。 郁泱走远,太后才愤愤地掌了桌案,气不打一处来,眼里满是怒火:“郁泱你个逆子!” 许沿当即从座上退到阶下,卑躬屈膝道:“太后息怒。” 太后:“无关你的事,退下吧。” “是。” 翌日,旭日东升,含元殿开启了一天的大朝。郁泱穿上黄袍,重新坐在了九五之尊的大位上,俯视一众朝臣。 一大臣启奏:“陛下。安逸已死,匈奴和亲一事…该如何答复?” 郁泱简明扼要道:“实话相告。” “这…”大臣犹豫不定,“和亲一事事关重大,若不妥善处理,匈奴一旦借题发挥,势态就严重了。” “匈奴若要挑事,不差借口。妥善处理虽然必要,但原则只有一个:不奉承。朕不安抚他以黄金白银,更不会补偿他安逸的替代者。我大周没欠他什么,他若妥协,此事便了,他若不妥协,就明白告诉他,朕若不乐意,他休想从大周拿走一个人。” 依附于他的大周如若还是一个对外低头哈腰、任人欺凌的驽弱小国,他枉重生。 众人隐隐听出郁泱的意思——犯我必诛,怯怯地交头接耳,无论太后党还是皇帝党都不敢苟同。匈奴是一匹令人闻风丧胆的恶狼,像上天眷顾的疯子,吞噬八荒,统治着比大周更辽阔的疆域。面对如此强大的劲敌,列国无不是能忍则忍。 景鹤站出来道:“不至于。如果一个人能打发匈奴,千万不要动用千兵万马。” 郁泱抬手止住,道:“我朝二十多年来历经沧桑,不容再受威胁侵犯。各大军营时刻保持戒备。” 景鹤忧心忡忡,看郁泱的态度俨然是思虑良久才做下的决定。“嚣张”固然好,可昨日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他们穷。 还是先看匈奴的反应,依匈奴的态度做决策要可靠得多,此事便暂时搁置。 又一大臣道:“陛下。郦王墓一案已有眉目。盗墓团伙是由有预谋的商贩组成,动因是骆城不夜城有大买主愿出高价收买郦王墓宝,他们组织行窃,并买通了两名守墓侍卫。如今囚犯已看押在牢,等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4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4 候朝廷处置。不夜城涉此大案,商民人心惶惶、避之莫及,集市已经土崩瓦解,买主不知去向,身份还未查明。另外,郦人强烈要求朝廷给个说法。” 唯利是图,无视治国之难之人,最不可纵容姑息。 郁泱:“囚犯枭首示众。追回的随葬品如数放回王墓,缺失的从国库取拿填补,重置郦王棺椁,给郦人一个交代。” 左右又谈了一些事项,大朝将近尾声。最后郁泱下令道:“即日起,全国开放吃鱼。就此立一节日,便叫‘食鱼节’。今天你们回家统统给朕杀鱼吃。”最后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吃鱼众人没意见,只是:“陛下何故?” 一本正经:“夏初南方多雨,不乏洪涝成灾,秋收必大受影响。大周二十余年不吃鱼,鱼多成精。吃鱼可缓粮缺之急,可绝妖祟作乱。” 众臣似懂非懂道:“臣遵旨。” ——“咚咚!”月下小宅响起了敲门声。 晚饭过后,丁鹭媳妇在厨房里刷碗,闻声抬头看了下大门:“谁呀?” 门外无人应答,敲门声依旧。 “来了来了!”丁媳妇擦干手转去开门。 夜里风盛,吹得窗户吱呀吱呀的响。门缓缓敞开,一白衣飘飘的背影赫然出现眼底,风一刮,卷起那人三尺衫摆,露出两条修长的裸丨露的罪恶的腿,吊儿郎当地踏着木屐。最做作得叫人恶心的是腰上别一把文人用的折扇,左提一坛酒,右提一盆月季。 “流氓!”丁媳妇吓得尖叫,当即朝那人裆下一踢。 “流氓?”丁鹭一听把儿子一撂,操起家伙冲出门外,“婆姨闪开,臭流氓在哪!” 丁媳妇指着地上趴着的人:“在那!” 丁鹭正想一铲子拍下去,却见此人好似熟悉。 只见那人捂着裆痛苦地爬起来,去捡飞到三米开外的木屐,回来叫苦不迭:“嫂子好身手!” “安嫖?”丁鹭一个衣袖套住安逸的头往屋子拖,令媳妇道,“快把门掩上。” 丁鹭从旮旯里抱出一坛药酒朝安逸裤裆泼去,急不可耐问道:“听说你家着火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到底是什么回事?” 安逸缓过了痛劲儿,解释道:“躲匈奴诈死的。那个,我才离开鹿州几年,皇都的女人要逆天了,居然打我屁股!” 鹿州女人如今强势得狠,只要看上心仪的男子便可上前搭讪。男子若是不依,会被视为不礼貌。 “太后、公主带的好头,如今女人霸道奔放,风流倜傥的公子走在街上难免吃亏。我正考虑要不要上书刑部,提议建立弱势男子合法反击自卫法。”又调侃道,“今儿被打了多少次?” “不多,就七八次。”安逸揉着火辣辣的臀。 丁鹭扇了安逸大腿一掌:“死不正经的,怎么不穿裤子。” “我这不是拿女人没辙了才脱了裹裤充流氓么。”说着捧起带来的东西,“喏,从我家给你捎来的二十年老竹叶青,这盆月季送嫂夫人。你那两猴孩子呢,抱出来我瞅瞅。” “猴子在里房睡觉。你送我酒我理解,送我媳妇月季做什么?” “你不是说月季花瓣泡水喝可调理女人月事么?” 丁鹭一把按住安逸的头警告道:“我女人不劳你费心!” “轻点轻点,道理我懂的!兄弟妻不可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实验玄学~~~一种半夜更新的玄学 第46章 无题4.0(捉虫) 朝廷的食鱼令一下,皇城随即掀起腥风血雨、杀气冲天。各大酒楼的订单铺天盖地飞向渔民,水岸一夜间人满为患,久置的渔船忙碌起来。大街小巷炊烟袅袅,早已鱼香四溢了。 安逸梦中被亢奋的锣鼓声惊醒,听到官号子吆喝道:“皇帝诏令,全民吃鱼咯!” “全民吃鱼?”安逸怀疑自己耳背了,再三探听才确认下来,双眼一瞪,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中了癫痫似的仰天长啸,“哈哈哈哈,老丁,渔网在哪?” 他将要飞升上天宫,他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默默吃鱼的少年了! 丁鹭扔给安逸一个装满鱼具的背篓:“早准备好了,就等你起床嘞!” “走起!”安逸戴上帷帽掩人耳目,两人屁颠屁颠地往河边跑去。 皇家终于醒悟,安逸倍感欣慰。他一度可怜郁氏没尝过鱼鲜,不知郁泱什么时候开的窍。如果郁泱够谦虚,他大可勉为其难教他怎么一鱼十吃。 广禄宫内,郁渊抱住郁泱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孟鸢箍住失控的媳妇,情势才稳定下来。 郁渊从来不是温柔贤淑的女人,但长得国色天香,哪怕狼嚎大哭看起来也是梨花带雨。她听到一个噩耗,气冲冲地赶来了广禄宫。 郁泱活活挨了疼:“你怎么哭了,谁气恼你了。” “安逸死了?班姝案你要凌迟他?!”郁渊布满血丝的双眸满是悲愤,悲愤中又夹着不理解,盯着郁泱的眼睛讨债似的道,“我知道皇兄不喜欢安逸,可他救过我,我的命不足以保他一命?还是在皇兄眼里我也不算什么!” “渊儿你冷静,千万不能伤了身子。”郁泱下意识捧住郁渊的腹部,他对孕育一无所知,生怕郁渊一个怒吼把胎儿震落出来。连哄带骗地讨好道,“你别道听途说,他哪有死。班姝案是朕一时冲动,之后…之后朕不也没有罚他。朕有过朕有过,你别瞎想了。”忙给郁渊擦拭眼泪。 孟鸢附和道:“对对对,安逸没有死。” 郁渊怀胎九月,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断不能出分毫差池。众人提心吊胆,七嘴八舌的劝抚,郁渊掀手打翻桌上的杯具,怒道:“滚出去!” 宫人连忙走开。郁渊伤心过度渐而全身乏力,双腿发软,倒在了孟鸢怀里,眼泪鼻涕全抹在孟鸢身上,不停捶打丈夫的胸膛。“他死了,我问过户部,他死了!” 郁泱沉默几许,过意不去:“朕让户部改的,为不让他去匈奴。” 自三岁以来郁渊只哭过一次,是在大周十八年,那年匈奴单于来和亲,指明要大周的公主。 郁渊是男人性格,始于莽汤一战,那时起她便具有了同郁泱一样的意识,那年她只有六岁。兄长踏上征程,她则穿上了男儿装,从此再不同于寻常家女儿,并且越走越远。她成日背一把长矛,游走于军营之中,替兄长督促驻守鹿都的将士。八岁识兵法,十岁擅御马,十二能举锤,十四便能搏胜成年的战士。她早已成了一个有泪不轻弹的男儿,她讨厌别人称她巾帼,因为她要做的是英雄,而非女英雄。在一次讨伐草寇的交战中,她被一箭穿膛,整整昏迷了十天,太后哭成泪人,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这是郁渊第二次哭,竟是因为安逸。郁泱精神萎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5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5 靡地坐到一旁,孟鸢心底更是百般滋味。 郁泱一点不怀疑郁渊喜欢过那个刁民,因为安逸太容易招惹人了。郁渊的心曾如沙场上的兵器,血都暖不起来,一度发誓永不嫁人。她是最难捂化的冰,却因安逸动容了。郁泱无比清晰的感受到郁渊当时内心强烈的渴望,强烈到恨不得马上将那份感觉牢牢地占为己有。 那种感同身受清晰到,好似是他本能的知觉。 他希望郁渊有个好归宿,但绝对不能是安逸。他反对,郁渊便去求太后,太后快被郁渊说服。他急得忙跟太后陈情,一万字道尽安逸玩世不恭、荒淫无耻,怎能托付终身。 一万字字字是恨,刻意得像在掩饰什么。 太后看完陈情,怒斥郁渊年少幼稚,盲目无知,警告她再有心思,非撵了安逸不可。又以为是安逸色相蛊惑使然,赐安逸丑奴面具,好掩盖那张惹是生非的面孔。 现在想来觉得可气又可笑,如果当时他成全了郁渊,安逸便是驸马,他们会活在同一屋檐下… 郁渊刹住了眼泪,将信将疑:“真的?” “只有我们仨知道,决不能泄露出去。” 郁渊还没来得喜悦,忽然抽搐,表情扭曲了起来,忙的捂住腹部急促道,“我不舒服了。” 估计,大概,可能是要生了。 郁泱神经一紧,朝外唤道:“快传太医!来人把公主抱到床上去。” 宫女忙进来抬起郁渊,摸到郁渊的裙摆湿了个透,惊恐道:“是羊水,公主要生了!” 郁渊听到安逸的死讯时动了胎气,气力不足,折腾了一晚上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险些丧了命。 说来滑稽,郁渊中途昏迷,把众人都吓懵了。太医十几根银针插下去,才把郁渊“疼”醒过来,给喂补充气血的汤药,愣是咽不下去。在众人束手无策时,孟鸢穿上同安逸相似的衣裳,带上安逸的丑奴面具,上去捏住郁渊的鼻子就将汤药猛灌下去。 郁渊体力渐渐恢复,怒“安逸”大不敬,使尽全力扯拽“安逸”的头发,在那样的爆发力下,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健康的男婴,而孟鸢差点秃了顶。 孩子自然姓孟,大名未定,暂时叫作孟扯扯。 大周唯一的公主诞下孩儿,皇帝和太后欣喜不已,大赦天下。街头巷尾无不热热闹闹,谈论着公主为何看到“安逸”才逃过命劫。 丁鹭夫妇、丁丁、丁当和丁鹭病床的老娘,皆不可思议的望向墙角。安逸蹲在旮旯里磕瓜子,见状不禁缩了缩,无辜道:“别看我,我至今还是处子。” 针对女人而言他的确是个处子,没撒谎。 那些年 某嫖撩过的人 第47章 逸渊1.0 安逸跟郁渊的第一次“邂逅”,也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那是大周十五年的春天,郁渊发现她喂养的那只纯黑种土藏獒牡丹的小腹微微隆起,胸部微微下垂,原以为牡丹美人迟暮,所以肌肤松垮,而看过太医后得出的结论惊世骇俗——牡丹怀孕了! “哪只蠢狗弄的好事,我非宰了它不可!” 郁渊并非没有想过给牡丹找一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的伴侣,只是还未有中意的狗选。牡丹长得十分英气,又凶悍无比,堪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它的伴侣必须是狗中的佼佼者。在没有得到她的认可下,她绝不允许牡丹发生苟且之事。她又爱极了牡丹,便只能从肇事狗身上撒气了。 但到底是哪条狗把牡丹肚子弄大的,实在不好查。牡丹经常随郁渊游走军营之中,军营的雄狗多为狼犬,不下一两百只,难辨奸夫。牡丹又不与营犬亲近,郁渊判断奸夫应不在军营之内。 一日郁渊在翰林院念书,因身子不适早早下了课。翰林院外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郁渊发现牡丹张开一口獠牙,咬住一条土狗的脖子将其摁在地上。那条黄棕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狗委屈地趴着,呜呜呜的闷叫。 牡丹只跟一种狗亲近,就是猎物,逮住时势必将猎物咬得遍体鳞伤才罢口。而牡丹只是将那土狗扣在地上,时不时用爪子挑逗土狗的眼睛,竟有花心爷们在妓丨院调戏美姬的姿态。 郁渊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咳嗽咳一声。 牡丹闻声吓得狗毛乍起,身子一倒瘫在了地上,一副小女子被欺负之态。那条土狗连忙躲在树干后面。 翰林院禁止家宠入内,所以翰林子带来的跟宠都会栓在翰林院外这片小树林。 郁渊上前揪住牡丹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酉时才下课?可被我逮住你们了!我还一心为你出气,好哇,原来你是心甘情愿的!哟,你还很委屈呐,咬死它,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 郁渊强烈命令,牡丹原地转了十多圈,愣是不肯进攻,双爪合十匍匐在地,唯唯诺诺地爬到郁渊脚下,蹭了蹭,乞求原谅。 郁渊蹲下扼住牡丹的下巴:“蠢狗蠢狗,藏獒的尊严都被你丢尽了!”说罢挥出腰上盘着的皮鞭,打在空气中啪的一声响,然后朝土狗走去。 牡丹忙咬住郁渊的衣摆阻止,土狗见状害怕地狂吠起来。 “公主住手!” 郁渊回头看去,一个白衣束发少年急匆匆跑过来,挡在了土狗前面:“公主请息怒,我家耗子若得罪了公主,是我教导无方,公主罚我便是了。” “罚你?是你把牡丹肚子弄大的吗?” 郁渊还小,才十二岁,说的话还没能领悟有什么歧义的地方。而安逸正是发骚的年纪,并朝着畸形的方向成长,再正常的话在他听来都会有歧义。 他掐疼大腿使自己不至于笑出声来,道:“不是我。” “你得罚,但也不能便宜它!”于是爽快的掀了安逸跟耗子的皮,完全没有女子思前想后的犹豫。 郁渊挺令安逸糟心的。他不欣赏爷们一样的女人,世上的爷们已经够多了,莽莽乾坤既然有男女之分,便是为成全阴阳之美。男人有阳刚之美,女人有阴柔之美。郁渊虽未长开,但看骨骼俨然是个美人胚子,长成后必然倾国倾城,正如那条狗的名字——牡丹,乃万花之尊。天天舞刀弄枪,白白浪费了好皮囊。 何况牡丹怀孕这件事他也实在冤枉,耗子是条胆小怕事的土狗,而牡丹是条藏獒,纯血统的那种,指不定谁欺负谁。 半月后牡丹诞下了三只狗崽子,郁渊敷衍的取名金吒木吒哪吒。金吒哪吒差强人意,便留养身旁,而木吒长得最像其父,太寒碜,土得一逼,便送给了孟鸢。 至此,郁渊不待见安逸就像不待见狗崽他爹一样。 两人第二次“邂逅”便是元宵佳节的《马踏飞燕》,那时郁渊十四了,平日练舞可把安逸一顿折腾,泰山压顶,险些令他玉殒香消。只有一个人羡慕他,就是老实巴交的孟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6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6 鸢。 孟鸢悄悄跟安逸说过,说他喜欢郁渊。孟鸢每天都会在郁渊面前刷存在感,安逸秉着君子成人之美之美德和尽一份同舍之谊,常常帮孟鸢做托。随着孟鸢与郁渊互动,他与郁渊的“邂逅”也频繁起来。郁渊欣赏擅兵之人,安逸便耗了一年时间苦读兵书,勤快请教父亲义父,才撰写好一部讨论用兵之法的长篇大论赠给孟鸢显摆;郁渊喜欢收集兵器,安逸便给孟鸢到古玩市集淘丨宝器;郁渊闹经痛,他便煮好甜药汤令孟鸢捎去…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像烂泥糊不上墙一般,郁渊愣是——波澜不惊。做到这个份上,铁石心肠的人都该软一软了。安逸俩人束手无策,怀疑郁渊是不是铁心削发做姑子。 终还是那句老话,功夫深铁杵针,锲而不舍又一年后终于苦尽甘来!是的,郁渊变了。郁渊尚武,从来与翰林院那些倡导以文治国的儒生话不投机,在郁渊眼里,那群鸟类都是儒生。可不知从何时起粉末倒置,郁渊越发在孟鸢面前作怪了,但弧度太大,安逸常常挨招。郁渊时不时这里痛那里疼的娇嗔,天生丽质只要微微皱眉,便直教人心生怜悯。 一个专属武器是两把铁锤的女人,居然娇嗔…那帮搞玄学的还称之为兴隆之象。 安逸能避则避,避不开就只能认栽。譬如那次,郁渊捆住他,在他面前吃榴莲。这是他跟郁渊第二次闹的矛盾,他发誓断了郁渊的莲道。 到大周十八年,安逸跟郁渊第三次闹矛盾,是一种质变,十分恶劣。郁渊以白水沁研磨不匀为由,强行调其离开翰林院。常日里郁渊欺负他他没话说,但欺负到他“倩倩”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逮住郁渊就训斥了一顿,言辞犀利,也不怕郁渊到太后跟前告状。太后若还袒护郁渊,他发誓连太后一块教育了。 这次他台阶都没留给郁渊,大庭广众之下让郁渊颜面无存。郁渊气得几日没到翰林院念书,倒也没去跟太后那里埋怨。太傅们亦知道此事,只当孩子吵闹,又太后朝务繁忙,所以没有上报。 郁泱更不会管此事,因为… 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郁渊有苦无处诉。而过两天后,匈奴便来要人了,这时单于已过花甲,而郁渊正值及笄之年。 第48章 逸渊2.0 ——“喂喂,你们听说了没有。前几日匈奴使者来朝,向我大周提亲,教朝廷好生准备,单于两月后亲自来迎娶公主!” “荒谬荒谬!单于那么大年纪,给公主当爷爷都觉老。” “两国和亲求好本是好事,可单于真真老矣。” “什么求和,我看挑衅才是。单于那么多女儿,若是真心求好也该把他们的公主嫁过来。大周只一个公主,玉叶金柯,他还想要了去,不是抢劫是什么?”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百姓们心急火燎,朝廷更是如坐针毡。大周才太平几年,俨然又有了火药的气息。 安逸翘了课,跑到田里跟丁鹭锄田。翰林院早已对和亲一事长篇大论,各种阴谋之说,剖析得淋漓尽致,在太后和郁泱面前表现出无比的积极和睿智。然而遗憾的是没人能提出到点的计策,侃侃而谈犹如纸上谈兵。安逸蹲在角落听到耳朵起茧,便想来问问丁鹭这股清流。比起高谈阔论,丁鹭要实在得多。 两人锄田锄到了黄昏,天色已经瓦蓝。安逸耐不住性子道:“问你好半天了,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 “还有半亩田,锄完再说。”比起和亲,丁鹭更急于斩除那些野草。 安逸躬了半天的腰,骨头都快折了,闷闷地坐到田埂上,七手八脚地驱赶漫天的蚊子:“明天再锄又不迟。” “哼,我明天有事。”丁鹭摇头笑笑,自顾自忙起来。等到完事时,天黑得已经分不清草和稻了。 “有什么急事非得今天锄完这些草。” 丁鹭漫不经心:“我明天要去说书呗。” 安逸一脚踹了过去:“去你的。说书那点屁大的事,能让你拖这正经的大事。” 丁鹭:“我明天有事,今天自然要把明天的事做好。如果我明天死了,那我今天是不是得把我娘安置好?” “乌鸦嘴,瞎说什么?” 丁鹭一如兄父,傍住安逸的肩膀引导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单于子嗣无几,来去已经废了两位不争气的护于,新任护于刚立一年,才九岁。老单于是精明睿智的人,又过了欲盛的年纪,怎会对郁渊那小丫头感兴趣。我猜老单于没几年了,他们急了。” 安逸略有会意:“你的意思…单于是在料理后事了?” “匈奴的传统,老单于死,阏氏则要嫁给新单于。如今老单于娶了公主,公主以后便会是护于的妻子。试想想,匈奴现今不和亲,他日老单于归西,新单于敢跟大周要人?护于还小,和亲于他们来说有两个极大的好处,公主当了人质嫁过去,我们与匈奴起码二十年内不会开战,而二十年足以让护于长成一个有勇有谋的男人;二来,匈奴若是遭到别国的威胁,我大周的心肝宝贝还在他们草原上,太后能坐视不理吗?如此既制衡了我朝,又得到了保障,何乐不为呢。”丁鹭分析完,似胸有成竹,莫不为意道,“只要让单于知道,郁渊是个腐蚀帝国的祸害,娶了她等于引狼入室,捞不着一丁点好处,不就成了。郁渊可比护于大六岁,还是个剽悍的丫头。女人一剽悍就会有一种现象——阴盛阳衰。” 安逸无奈地捂了捂额,说起郁渊彪悍他就头疼,可把他家“倩倩”欺负的,恨得他牙痒痒。不过:“不能直接让单于知道,得弄点花样。” 丁鹭点头:“从阏氏下手。” “不。”安逸微微昂首,扬起邪气的嘴角,“从护于下手。” 两人相视不语,默契地淫丨笑起来。 “得嘞,今晚去哪里消遣。” “废话,怡红院呗。” “哈哈,走起。” “诶,老丁。我最近研究房中秘术时翻到一本书,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丁鹭可趣一笑:“你还能翻到什么正经的书?” “孙思邈的《千金方房中补益》,一本奇书。写道‘皇帝御女一千二百而登仙’,有没有这么神?” 丁鹭不屑:“《庄子》还记御女三千的呢。别说御一千女,御上一百个你都得成仙。” 安逸顿觉酸乏,感同身受地揉揉后腰,皱眉道:“咦!不胜腰力。” 丁鹭忽然停住脚步,犹疑地打量安逸片刻,凑近道:“你是不是喜欢郁…” 安逸脸色一僵,一股热意蓦地从背脊升起,跳开三尺开外,不由自主喝道:“你瞎说什么!”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安逸若冷漠否定便罢了,反应竟如此强烈,定有猫腻。丁鹭心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7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7 领神会,莞尔一笑道:“我倒挺喜欢郁渊的。至高无上的公主,大周谁不喜欢呢,你说是吧。” “嗯?…噢!我也喜欢郁渊的。”安逸霎时松了一口不明不白的紧张气。“她若改掉那坏毛病我更喜欢。” 该日之后,每当翰林院散课,安逸都赶去青楼彻夜研习采阴补阳之法,翌日课上都是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蓬头垢面,眼圈乌沉,印堂发黑,不是在乏睡就是在乏睡的路上,越往后,翘课都频繁起来。太傅训斥了他数次,效果只有变本加厉,最后院处警告:如若不改,勒令退学。 陈甫气得又是喷了一腔老血,罚他跪了一个晚上。后来他干脆家也不回课也不上,游走花巷,反认青楼是家。 两月后。 ——“启禀陛下、太后,单于已到随州,不日将抵达鹿城。” 众臣爱莫能助的目光投到了还未成年的少女身上。论军力,匈奴不输大周,而大周疲敝,虽说军事强大,但财力却再也供不起与匈奴的战争。为护住郁渊,朝廷甚至不惜作出威严扫地的“赔地”退让,而匈奴概不领情,执意要联姻。 帝国的尊严比帝国的根基,总显得微不足惜。人性自私,于大局文武百官顾不得郁渊,于安乐黎明百姓顾不得郁渊。于皇室,撇开子民性命而谈气节,就像耍流氓。 郁渊原本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猛的跪在太后跟前,抱住太后的双膝嘶声裂肺:“母后,我不要去匈奴,我不去!救救我…” 又急急爬向郁泱,像拽住救命稻草:“哥,救我!” 太后紧紧将郁渊搂住,竭力想护住女儿濒临破碎的心,而两手发颤,吱不出一句承诺。作为母亲,此时此刻没人比她更痛楚。 郁泱握住玉玺砸向阶下,失控大喝:“给朕想法子,不得两全之策甭退朝!包括翰林院!” 群臣在朝堂上绞尽了脑汁,晾了整整一宿,仍是徒劳无获。郁泱急火攻心,精神已些许恍惚,奔向翰林院,想在那讨到一计良策,哪怕只有一句安抚。 然而良计、安抚皆不得,更道安逸已经休学五日。 “他去哪了?朕不是令翰林院所有人都想办法吗!” 多舌的太监道:“安逸跟公主有嫌隙,他才不会管公主的。奴才听说,他都在怡红院浸了三天三夜,乐不思蜀呢。” 郁泱呆滞了一瞬,力气仿佛被抽空,疲惫地靠在墙上,合上眼,额角劲往墙上埋。 这无关嫌隙之事,而是国难之前,他最需用人之迹,安逸却能心无所系的“逍遥法外”,都不肯为之付出一丁哪怕敷衍的用心? 他难受地干呕出一口淤积胸腔的闷气,气喘吁吁地睁开狼狈而愤恨的双眼,丧失形象的辱骂道:“混账东西,再不知收敛就阉了他!” 太监得逞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是两个礼拜,少一天都不是两个礼拜~~~~嗯~~~ 换了个霸气的死里求生的文名。 第49章 逸渊3.0 怡红院里,花酒飘香,玉体与酒器一齐横陈,墨汁与佳酿一同挥洒。床前的案上摆放一张两尺宽十尺长的画布,画上美女如云,还未修饰。 安逸往太阳穴上抹了一抹熏鼻的香精,揉了揉眼眶,搂住一名美姬又兴致勃勃地描起妆来。 “你的唇长得真精致。”安逸染上胭脂的指腹轻点女人的唇,赏心悦目道。 美姬对镜照看,笑靥如花:“公子描得一手好妆,我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打扮,真真是好看,公子在哪学的?” “无师自通。”安逸勾起美姬的下颌,满意地欣赏一番,“这个妆我叫它木棉容,适合你的脸型和肤色。哎,还差一点…”说罢尾指温柔一滑,金粉恰落唇心,女人更显得娉婷妩媚。 美姬藕臂攀上安逸肩膀,似有企盼道:“公子以后每天都会来给我们描妆吗?” 笑道:“我也想,可难得千金眷顾美人呐。” 女人略显失落,小鸟依人般偎依在安逸怀中:“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公子若有意,我愿跟公子走。” “傻丫头,我一个浪子,有上顿没下顿,你要跟我混过日子?”安逸顺了顺女人的发丝,外窗外看去,“大街上,有多少好男人喜欢不得,那些进城赶考的书生,来往的生意人…” 话语未毕,女人甜腥腥的吻落在他唇上:“公子懂女人。知道女人化什么妆好看,穿什么衣裳美。能嫁给公子的姑娘一定很幸福,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直起身子,胸口贴着安逸的侧脸,反将安逸搂在怀中,“奴家有情,公子无意,奴家只得盼下辈子了。公子记住奴家心跳,来生若相遇见,莫再放弃奴家了。” 胸口又暖又酥,安逸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好,下辈子(hai)娶你(qianqian)。” “够了没有,还有一堆人排着队呢!”边上一名微胖的女人看不下去了,拽起美姬甩到一旁,“公子,轮到我了到我了!” 一百来个女人等着,应接不暇! 安逸忙嘱托被甩开的美姬:“到我的画前,就你的小像亲上去,随意的亲上去,胭脂着上就好,别太刻意了!” “好的。”美姬往画布上轻轻一吻,红脂金粉便印在她半裸的画像上。 胖女人杠到安逸跟前,迫不及待地道:“公子你瞅我,我要怎么画才好看。” 安逸上下打量,从眉眼盯到脚趾头,有点遗憾:“胸小,你转过身去。” 女人闷闷地噘了噘嘴巴,转过身去,不悦道:“别人胖而有胸,我是造了什么孽嘛!” 安逸眼前一亮:“但你有好臀呐!”兴奋地提起画笔,“把衣服脱了,把背露出来。” 女人错愕:“她们说我臀大,怎么还好了呢?” 安逸目不转睛,脑海里已有上百幅画面:“你懂什么。除了亲娘,女人是很难承认一个女人长得好的。把里衣脱了,披一件薄纱,卸到臀处,打开窗户,把日光放进来,你侧躺在贵妃椅上别动。我画要你的背。” 女人遵从地往贵妃椅上一躺,青丝垂落,阳光洒过,果然一幅画卷。 三日后,大功告成。 安逸抹走眼角的眼屎,撑了个懒腰,将画笔一扔,枕在了女人的胸膛上呼噜大睡。温柔是乡,他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 美姬们给安逸合上被子,小心翼翼地围聚一旁观画,怦然心动,轻声细语赞叹不绝,又怕吵醒了他。 “狗崽子给老子出来!”走廊忽然传来恶劣的踹门声。 老鸨忙不迭劝道:“陈大人息怒息怒,我教人唤他出来,把棍子给我,有话好说别动粗!小红,快去把安公子叫来!” 陈甫挽起衣袖,怒发冲冠:“不用叫,老子亲自掀了他的皮!” 美姬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8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8 们心叹不好,速速收了画藏进柜子,断不能让陈甫看到。 画刚藏好,房门便炸了开来。陈甫看到一群衣冠不整的女人,又看到床上酣睡的干儿子,雷霆大怒,上去一个当头棒喝:“孽障!越发目中无人了是吧!” “啊!”安逸嚎叫着醒过来,见陈甫脸色当即一衰,连滚带爬的跳下床往外跑,误拿了女人的衣裳披上,鞋也不穿。 人潮如涌的街道上,嗖嗖的穿过两只追逐的身影,一个头发黑白相间、骂骂嚷嚷的赤面老头,一个披着五彩霓裳、东躲西逃的“翩翩公子”。 “书也不读,学也不上,狂妓丨院还敢跑,停下!保证不打断你的腿!” 不打成肉泥就算万幸!安逸气喘吁吁:“爹我求你别追别嚷了,全城的人都要知道了!子不教父之过,您还要不要脸呢。” 自打先帝将安逸指给他,他的脸就没在头上挂过。别家的儿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不出彩的也孝顺懂事、勤恳老实,他不要求安逸出类拔萃,但好歹得正常啊!满脑子莺莺燕燕,好的不学,尽学些标新立异的淘气,文武百官无人不晓他家这个赖皮儿子,时时拿来说笑,十几年他都没抬起头来。 陈甫一棍子砸上去:“你还知耻呢?!我看你也甭要脸了,老子要让全城的人知道,陛下口谕,你再近女色,必罚以宫刑!” 行人看戏般热议起来。 安逸一边蒙头狂奔,一边不满:“陛下搞啥玩意!以前凶龙阳凶得那么紧,我顺他的意,欣赏个把女人,怎又碍着他了!” 陈甫:“个把?还个把!连贞节牌坊的妇人你都没放过!” 竭力解释:“我只是路过帮忙提水!” “滚犊子!趁陛下还没发飙,赶紧负荆请罪去,不然你就等着跟老子一块做太监!” 次日,宣室殿因为某人的到来而弥满烟花巷的脂粉味。 安逸皮青脸肿地跪在郁泱跟前,额头紧贴地面,背上背一篓柴火。来之前他便跟陈甫吵着说没必要,不上学,太傅管;逛花院,义父管,哪有郁泱分内的事了? 恼他不关心国事?那就更荒谬了,不关心的大有人在,莫不成在翰林院摆出一副深思熟虑、苦大仇深的脸就叫心系天下?他默默朝地面呸了口水,作怪的翻了白眼。 郁泱冷冷瞥了安逸一眼,视若无睹地跟大臣继续商讨和亲之事。安逸就那副姿势跪了整整一日。 安逸安静的皮囊下内心已咆哮如雷,咬牙切齿:日了个狗,郁泱你给我等着。 傍晚下了点小雨,一天还算平常。直到晚膳时分,小太监丧了魂般跑来禀报:“陛下不好了,公主爬上屋顶,要寻短见!” “什么!”郁泱怔了一怔,猛然起身赶过去。 安逸两腿已然发麻,没了知觉,但跑得比郁泱还快,三两下超过了郁泱,冲到了阁楼底下,没刹住脚撞到墙角,震得没站稳的郁渊差点从阁楼上摔下来。 太后随后赶来,顿时吓哭了,崩溃地扶住身旁树干,又怒又急:“我儿下来,娘亲有法子保你不去匈奴,不可轻生!” “母后你没有法子。”郁渊眼泪已经哭干,伴着无情的凉风坐在檐边,扶住屋脊上的陶塑神兽,心灰意冷:“我不去和亲,也不会让大周为难。我死了,把我的尸体送给匈奴,他们不会接受一个死人,我就不用去了,也不算我们拒绝他们。” 太后哭得越发绝望,双膝跪了下去:“你舍得离开为娘?娘求你下来,下来啊我的儿…” 纵使太后伤心欲绝,郁渊眼里也没有一丝动容,那分明是一张死脸,一个灵魂死透了的人,她接下来不过是要带走还活着的躯体。 郁泱忙令侍卫悄悄设防,郁渊早有所料道:“哥,你救得了我此时,救得了我明日?若救得了我明日,我今日也不须死。哥,我不怪你,让我好好再看一眼看你和娘,就由我放心去吧。” 大臣们急急相劝,郁渊都如聋了一般,静静地看着太后和郁泱,死脸上忽而浮出一丝解脱的微笑,无憾地合上双眼,放开了神兽。 太后见状睁大了瞳孔,一口气提不上来,翻了白眼晕过去。郁泱本能地跑过去要接住郁渊。 “郁头汤你下来。”一声无动于衷的命令。 众人惊慌地应声看去,唯恐公主气得立马撒手人寰。 大周第一禁忌——直唤郁渊“郁头汤”,唤郁泱“郁子酱”都不这么要紧。头汤和子酱是先帝分别给两孩子起的字,充满父爱和人文关怀,寓意子民丰衣足食、年年有余(鱼)。而郁渊恼透了这个称呼,是个正常女子都会恼。 “女孩子家家干嘛事事想得这么绝对。怕单于睡了你不成?”安逸嘴叼着一根草,抖擞着脚傲慢道,“那你省省吧,草原上又不是没有漂亮女人,老单于八年没有动欲纳妾,还会对你一个黄毛丫头感兴趣?还是你以为自己有返老还童、‘妙手回春’之能呢?单于既不为睡你,你闹个什么,不就是当个人质,我大周的公主为江山稳固曾经单刀匹马袭击敌寇,啃过树皮躺过雪山,什么苦没吃过,今儿匈奴不过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要你呆在草原就能保两国长治久安,为何你却扛不住了呢?草原的烤肉奶酒能比树皮难吃?” 郁渊好恨安逸以这样的口吻教训自己,睁开眼睛:“但是单于死后,我还得嫁给新任的单于。” “你的意思是,你还打不过小你五岁的护于?”故作惊愕,嘲讽道,“你那一锤定命·鳌掷鲸吞·降龙伏虎·无坚不摧·叱咤风云·气吞虹霓·遮空蔽日流星锤崩过多少人的脑浆,你要是在床榻上把护于崩死,我大周军队趁机而起,一举吞并匈奴,我还敬你是条汉子。你刺杀敌首虽然会死,但护国有功、流芳百世,也比你现在自尽强。司马迁说过,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视死如归我挡不住,可既然你如此高尚的觉醒,何不把单于一齐顺死好助大周一臂之力?你就这样跳下来,大材小用啊。你也当过兵,知道我大周养一个顶级细作、打入匈奴内部需要耗费多大的财力物力,合着你名正言顺做别人的皇后,直接接触匈奴的权力中心,何乐不为?” 郁渊下意识抱住了神兽,眼里恢复神光,带有疑惑和一丝崛气:“只要他们不碰我,呆也呆得,可…” 安逸听出郁渊语气中泛有察觉不到的“公主病”,心知郁渊过了那个坎,摇头哂笑:“你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有胸吗,有臀吗?无非脸长得好看一些,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沾你。拉上帐子关了灯,你连个厨娘都不如。” 众人老脸一辣,泛泛地眨着眼睛,遮遮掩掩回避,假装没听见或听不懂。只郁泱一动不动地看着安逸的背影。 郁渊吸了吸鼻子:“你别骗我。” 安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9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69 逸挽起衣袖,展示臂腕:“不信你下来摸摸,手感绝对比你好。” 郁渊在军营里锻炼出来的铜头铁臂,比安逸舞文弄墨的手要结实得多。 郁渊来了气:“好哇,你跟我去匈奴。单于要是来了兴,我让你伺候他。” 众人听罢,暗暗松了口大气。 安逸张开双臂,似要接住郁渊:“成。那你下来,我们从长计议。” “你想接住我?你会被砸死的。”郁渊转向侍卫,“来人扶我下去。” 郁泱内心一颤,此情此景恰似当年——他在高处安逸在底处。他蓦地有一个不切实际又不无可能的猜想——郁渊会喜欢上安逸,就像… “砰”一声响,地面一震,郁渊没摔下来,安逸却整个人栽到了地上。跪了一天的双腿,终于撑不住了。 第50章 逸渊4.0 端午节前夕,匈奴人马在鹿州百姓强颜欢笑的迎喝声中驶入了皇城。茶楼上,安逸与丁鹭分别提一壶酒,依靠在窗户前小酌,冷眼旁观。 老单于坐在车辇内探看不到,护于骑一匹黑色的骏马走在车前,表情如大人般冷漠,眼睛直瞪前方,像一匹谨慎的狼,而扎着三股小辫,显得分外滑稽。 丁鹭扬嘴一笑:“小小年纪,戾气不小。” “把戾气挂在脸上的人单纯。”安逸饮下一口酒,“这下省心了。” 丁鹭:“明天的龙舟大赛,你可约好了。” 城外的盘龙湖已张灯结彩,只等明日的庆典了。安逸:“我托景鹤跟郁泱提了。明天护于一定会前观看龙舟大赛。” 丁鹭好奇道:“怎么你不亲自跟郁泱提?” 像听到一个笑话,耸肩:“我的话,他会听吗?” “啧!”丁鹭交叉着手,糟心道,“我说你,怎一点都不成熟。作为臣民,有言进言是你分内的事,郁泱理或不理,是他的事。还在为小时候的矛盾闹脾气?这像话吗!” 安逸也“啧”了一声,反问道:“合着你的意思是我不成熟?你搞清楚,你见过八岁的小孩非要把你往水里浸,七年后第一面还不忘吓唬你,叫你见到他自行绕道?得,在他的地盘算我碍事。如今我在宫外逛个花院他都得管,还跪了我整整一天,吃撑了没事干?你见过这么刻意跟你对杠、杠十几年还不肯罢手的所谓成熟的人吗?” 丁鹭竟无言以对,岔开话题:“你的《黄帝御女图》画好了没有?” “啊!”一拍脑门,“落在怡红院了,你替我去拿回来。” 丁鹭懒懒地道:“自己去拿。” “老哥!郁泱扬言要阉了我,哪家妓丨院还敢开门迎我。” 丁鹭无语了,极不情愿的答应,转问道:“听说你那天把人家郝姑娘拒绝了,不称心?” 得意地将酒壶扣在胸口处:“不是郝姑娘不好,这有人了。” 见安逸面泛桃红,又笑得春意盎然,看来是正经的在处关系了。替他高兴道:“姑娘叫什么。” “白水沁。翰林院的研墨姑娘。” 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天把郁渊凶得那么厉害,原来欺负到你小心肝了。” 安逸叹气道:“水沁好端端的,又没招惹她。她二话不说要把水沁撵出翰林院,还冠一个研墨不匀的理由,我能任她刁钻下去?管不得那么多,该修理的就得修理,好让她知道,虽然身为公主,但道理还得讲,由不得她胡作非为。” 丁鹭托腮,不可思议道:“咦!他家人都好幼稚呐。” “可不是。”安逸坐到椅子上,脚搭上案台,拿起一旁的烟斗学模学样地吸起来。以往在郁泱面前,他就像一个恬不知耻、死乞白赖、猥琐而变态的窥视者,他做过无数次努力,交往女情人,游走烟花巷,却不见自己有一丝动容。好似被郁泱一语道中,他好龙阳,并且心悦他,这令他内心深处的羞愧无节制膨胀,几度在郁泱面前抬不起头来。 直到遇到白水沁,他作为直男的尊严才站起来。无爱亦无惧,都是直男,怕他个鸟。从仰视到直视再到俯视,他如今对郁泱的忌惮只剩下权。若郁泱不是皇帝,他敢分分溺死那个小杂种。想着想着,傲慢地笑起来。 “你说女孩子家喜欢什么,过几天水沁生辰。你懂女孩子,替我想想。” “她们喜欢承诺。” 安逸抖了抖烟灰,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可以呀,约定三生。” “瞧把你傲上天了。”丁鹭忽而眉目一凝,夺过烟斗抵在安逸眉心,一字一顿道:“别乱给女孩子许承诺,否则你会有大—麻—烦。你先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真感觉,若是那里犯贱…”扼住安逸手腕道,“就自己解决。” 安逸撇头笑笑,那感觉假不了:“如你喜欢小埂,你假我亦假。” 丁鹭蔑视安逸片刻,才将信将疑地放开了手。 端午佳节,盘龙湖边上摩肩接踵,鼓声震天,人声鼎沸。百来只龙舟在湖中央行驶,划开一道道长长的水花,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无人不狂热在激烈的竞赛当中,只安逸一手一只大粽子,坐在岸边一条搁浅的乌篷船里冷漠的吃着。 码头上出现一个幼小的身影,其后跟有一男一女两个随侍。安逸瞄见,在乌篷上方插起一面红色的信号旗。 小孩扯了一下女婢,跃跃欲试:“原来这就是皇帝说的龙舟大赛,好热闹,我也要坐船。” 女婢还在犹豫,好玩的熊孩子便跳上了一条小船。船夫笑咧咧道:“十文游一次,小少爷可要来一发?” 小孩连连点头,回望赶上来的随从,催促道:“快开船,别让他们追上来!” 女婢唤道:“少爷等等,让我跟你一齐。” 船夫见小孩有意跟随侍玩追逐的游戏,速速离了岸:“小哥儿坐稳咯,我保证他们追不上我们。” 女婢急得直跺脚,连忙上了另一条船。 熊孩子见后方的船尾追而来,兴奋得欢蹦乱跳,朝女婢做着鬼脸:“噜噜噜,你追不上!” “小哥儿别蹦,船会颠簸,小心掉进湖里被鱼吃。” 熊孩子怎听得进话,越发猖狂。 不远处又行来一条小船,船夫得讯,不作声色地牵动暗处的绳索,船底的木塞脱开,水默不作声的涌了上来,而熊孩子却没有丝毫察觉。 待船吃水吃到一半,渔夫大叫:“不好了,船渗水了!” 熊孩子转身一看,才知道摊上大事了,吓得连忙抱住了船柱子。船身越陷越快,水势汹汹,很快漫过了孩子的肩,不一会就漫过了孩子的脑门。船夫扔下熊孩子飞快地游向后面的船,攀住船木拍着胸膛大喘粗气:“哎嘛,吓死我了!” “救…呜…救命!”孩子的呼救声被水呛得断断续续。 女婢惊慌失措,一脚把船夫踹下水去:“走开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70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70 ,快救那孩子!” “我来!”丁鹭一声舍生取义的怒喝,豪爽地脱掉衣裳,一个花哨的空翻扎进水里,向小孩游去。 岸上安逸一口粽子喷出来:“靠,好骚的动作。” 丁鹭嗖的两下,直直把熊孩子送上了岸。 安逸应景从乌篷里出来,造作地挥着绣帕:“死鬼你回来了!”下一秒又作出惊讶状,“哟,谁家的孩子,怪可怜的,快抱进里面换件干的衣裳。” 女婢急急赶了过来,推来丁鹭抢回孩子搂在怀里,双手合十向天道谢。丁鹭闷闷地朝安逸翻了糟心的白眼。 安逸甩着绣帕,没见过世面一样大惊小怪的尖叫起来:“呀!你们不是中原人?长得怪俊的,来看龙舟?” 女婢无动于衷,从怀里掏出银两扔给丁鹭以示感谢,然后冷漠的调头离开。 丁鹭做了个口型:靠! 安逸扭了丁鹭一把,使唤眼色:愣着干什么,快去拦! 丁鹭回复眼色:他们戒备很高,难搞。 眼见熊孩子三人渐渐走远,安逸卯了,捡起地上的蟑螂冲上去一掌拍死在孩子跟前,拧起触须:“还想跑?你跑了谁给公主填肚子。”而后又逗逗蟑螂被拍出屎的尾追,宠溺道,“小淘气。” 丁鹭在后头看着,恶心得想吐。 三个异族人汗颜,木讷地杵在原地。“你…你们的公主爱吃虫?” 安逸频频点头:“嗯啊,它们能保容颜姣好,青春永驻。”说罢,小心翼翼地将蟑螂收进怀里,补充道,“就地龙吃效果更佳,公主每天少吃一只都会闹脾气。” 女婢:“你是公主身边的人?” 安逸:“我是公主御用的太医,私房的那种。” “没错,我们最擅妇人之疾!”丁鹭挥开折扇,款款而来,字正腔圆,“专治女人不足。”然后拧起地上路过的蚂蚁收进袖口,问安逸,“还差几只?” 安逸默契道:“还差蟑螂八十一只,地龙四十九只,白头蚂蚁三十六只,得抓紧时间收集,赶在公主出嫁前把它们制成药丸,让公主带去。”说着跟丁鹭并肩离开。 丁鹭:“哎,公主的月事可调理好了?这方子到底管不管用?” 仰天长叹:“说不准咯。奈何哉,七年来一点音讯都没有!” 丁鹭噗一声差点笑出声来,抑制住了:“真是奇了,八岁早早来了例假,一断竟七年。” “怕什么,太史说是祥瑞。这不,匈奴求和亲,两国皆大欢喜呀!” “是呐是呐,好兆头!” 熊孩子不懂世事,耷拉着脑袋扣着鼻。女婢一听,惊而惶之,换出一副热忱的笑容,跟上去问道:“两位兄弟等等。公主不来月例,岂非无生子之可能?” 安逸跟丁鹭顿时封口,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的安逸,还以为羞射的倩倩是白水沁 第51章 逸渊5.0 女婢赶忙好心道:“兴许我族有治疗公主病疾的偏方!” 丁安相顾一眼,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奸丨笑,侧首跟女婢道:“到船上说话。” 一伙人上了贼船,给熊孩子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孩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丁安,神情严肃、刻板而呆萌。安逸挑衅地胡扯他的头发,熊孩子怒目一瞪,张口咬人,安逸手快一收,一串糖葫芦怼进了孩子嘴里。 安逸好笑道:“好厉害,长大了还不知多凶。” 熊孩子吐掉糖葫芦,急败坏地要打人。安逸一掌擒住孩子的喉咙扣在柱子上,手短腿短的小孩愣是打他不着。随从上前打开安逸不安分的手,安逸吃了疼才老实下来。熊孩子捡起糖葫芦,一报还一报的捅进安逸嘴里,解气的大笑起来。 “切,爱吃不吃!”啧啧有声的吃起来,害得误以为有毒的熊孩子一阵嘴馋。 转入正题。 丁鹭:“公主不日就要嫁到匈奴去了,若不能生育子嗣如何站得住脚。太后深知其中厉害,几月来催得紧,要我们赶紧找到药方,不然就要削了我们的官!” 女婢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别有深意地询问道:“公主带有什么症状?类如…不足之类?” 安逸深皱眉头,嫌弃地朝女婢胸口砸了绣帕:“什么不足,反倒绰绰有余。公主参军,身体倍儿壮,不来月事八成是因为在军营呆久了,日夜受盛阳之气熏陶,日久天长阴气不足,越发没有女人味了。那腿毛,啧啧,长得贼冲!” 丁鹭装模作样的打量几人许久,将信将疑道:“你族当真有治此症的药方?” 女婢老道于世,追问:“你们详细说来,我也好判断公主是何种病症。” 安逸再次强调:“公主生龙活虎,除了不来月事,百病不侵,少说能活个□□十岁。” 丁鹭忽的眼前一亮,拍打安逸乐滋滋地道:“嘿嘿,公主嫁过去了好,把病留给他们匈奴人治。公主生不了皇子,他们跟大周也不好交代你说是不?” “妙呀!”安逸心算能力突然飙升,“这几年真金白银没少花,要有疗效也就罢了,偏偏一点效果都没有。我寻思这笔开销够得上大周一年的财收了,够老百姓吃十几年呢。” 丁鹭不可思议,打趣的威胁道:“你懂朝廷一年财收多少?你偷看了户部的档案?小心被他们逮住削你脑袋!” 安逸慌了,连忙解释:“我猜的猜的!但是有根据的。史书记载,汉武帝皇后陈阿娇为治不孕之疾,耗了九千万两,抵当时帝国一年五十分之一的财收。因为一个女人,每五十个人中就有一个得掏冤枉钱,换你是皇帝,你能忍?说句不中听的话,公主要是没个几年,朝廷勒紧裤头亏也亏得,但凭公主这个壮法,铁定天长地久,得赶紧嫁出去。” 丁鹭:“我说呢,公主赖着不嫁,朝廷还非逼她走,想是户部的开销记档更吓人,这担子早甩早轻松。若如匈奴治得了她的病,也是好事一桩。” 三人听着,一脸乌黑。熊孩子是草原的太子,应郁泱的提议前来观看龙舟大赛,浑不知被某些小人阴了一把。 两人自顾自分析,乐此不疲:“不对不对。万一单于根本不想跟公主生孩子呢?他们有太子,老单于更是宠爱有加,公主一旦生下子嗣,现太子还不得削了?” “不对!公主生下孩子凭什么得削现太子?” 两人忽然争执起来。 “呵呵。公主一嫁过去,他们现皇后都得削。难不成我大周公主嫁过去当小妾呐?要娶小妾去找番邦小国,我泱泱大朝还能让人欺负了?就算公主识得大体,生下子嗣不谋太子之位,但太后能忍之?” “咦!如果公主不能生,此事不就了了,就不会有储君之争了。” “你懂个屁!没有子嗣就没有力量,三两下就会被其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71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71 他嫔妃压下去。”丁鹭敲击桌面、指点江山,“首先公主的病得治,不得治就得另寻办法,比如把护于过继到名下,将护于的亲娘驱逐,这样公主才有靠山。无论老单于喜欢也好,不乐意也罢,公主一旦嫁过去就会是阏氏。公主要过得不好,我大周还得跟他们讨说法。” 安逸扣着鼻孔,一副愚笨的模样,好奇道:“老单于那么老了,还能生育吗?公主若是生不了,得下嫁给新单于的。” “新单于好呀,好歹年轻。” “可公主大护于五岁!” “武则天不也比高宗大呢。依公主那男人脾气,我看护于得吃亏!”丁鹭忽然想到什么,惊喜道,“好巧,武则天也是高宗小娘来着。” 这一例子举得莫名的有深意,而大周公主强悍又是人尽皆知,外族人不寒而栗。 熊孩子打了个冷颤,畏惧地往女婢怀里挪。女婢静静旁听,脸色越来越阴沉。 安逸啐丁鹭道:“你省省吧,武则天有儿女。” “哈哈,没子嗣的女人一样厉害得紧!西施、赵飞燕、万贞儿…”说着装成深宫怨妇,学模学样的道,“哼,本宫没有皇子你们也休想有,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安逸:“打住,西施没有子嗣吗?” “不管有没有,人家就是厉害!” “她哪点厉害了?” “她一嫁给吴王,吴国就没了。” “哇,这么说当真是厉害。” “无论如何他们都得供着。公主不育,他们掏钱,公主育了,他们掏权。” 说时,一旁的小竹篓晃了晃。安逸这会才记起来,拧起一只蜘蛛往篓里扔,愤懑道:“皇帝那年从北疆给我捎回来的虫子,贼恶心。”抑制住翻腾的胃,将篓子倾斜给熊孩子看。 “看,恶不恶心。我早就想扔了它,吃得比耗子还多,穷死我了。” 丁鹭:“尽早扔了。” “皇帝给你的东西你敢扔?” 丁鹭:“饿死它!” “饿瘦了皇帝要拿我是问!” 丁鹭:“我看皇帝早想弄死你了。赠你虫子吃你用你,你若是伺候不周,他还有借口罚你。” “哼。公主恰若…”后面还有两个字安逸没念出来,留三人细细品味。 三人听得是一愣接一愣。熊孩子抱住女婢:“阿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好好,我们走。” 安逸拦住女婢:“姑娘别走呐,药方还没给我呢!” 女婢一拳袭过去,带着熊孩子匆匆离开。 中原人,太可怕了。 三人走远,安逸深蹙眉头,不安道:“胜算能有几成?” 丁鹭比出四根手指头:“如果那婢女足够厉害,就五成。还有五成明天你自己争取。” 安逸疑惑:“那婢女能有多大的说话权?” 丁鹭自信道:“这个女人机警伶俐,处处留心,保护护于无微不至,应是阏氏身边的信臣。这种人护主,而护主就易排外,反抗一切对主子不利的人和事。” 话虽如此,安逸也没敢松一口气。篓子这会不识大体地晃起来,嗷嗷待哺。安逸抬脚就将竹篓踹进湖里,自从养了千履,衣带渐宽人渐憔悴,不能忍了。 丁鹭吃惊:“你还真敢弄死郁泱送你的宠物?” 咬牙切齿:“士可杀不可辱!” 凌晨卯时,公主殿灯火通明。宫殿用灯并不多,百盏灯之所以会有千盏灯的效果皆因数百把行走的刀刃,将火光反映得随处都是。 安逸背着大包小裹赶到郁渊殿前,在一群带刀婢女的监视下畏首畏尾地扣响殿门。都说女子多的地方是温柔乡,而郁渊的寝宫简直是屠宰场。 安逸咽了咽喉:“公主睡醒了吗?” “滚进来!” “哦。”安逸老老实实地趴下身子,一圈一圈地滚了进去。 郁渊原本苦大仇深的脸见状噗嗤一声笑起来,但很快又笑意尽失,转回了头去。她身后的紫檀木架上,支着华丽而崭新的婚衣,裙摆五尺有余,绣有威严而妩媚的霓凰,赤金凤冠冷冰的杵在琉璃案上,红宝石嵌成凤目,不怒而威。 十来个宫女纹丝不动地站在阶下,似连呼吸都是禁止的。 安逸绕新衣打量了一圈,目瞪口呆,感叹道:“这得耗多少金子?这绣工、这气派…” 郁渊冷脸道:“你最好少说风凉话。” 安逸听若未闻,转去瞻仰那些华美的首饰,贪心的咽下口水:“公主?” “有屁快放。” 安逸执起那枚沉甸甸的红钻石戒:“我帮你不去匈奴,事成之后,你能不能把这枚戒指送给我?” 郁渊不屑一顾:“你若能保我不去匈奴,别说一枚小小的戒指,这套婚服都是你的。” “一言为定?” “绝无戏言!” 安逸拿过胭脂水粉,坐到郁渊跟前:“喏,闭上眼睛,我给你把妆描上。” 郁渊惊诧:“你还会化妆?” “那是自然。”风花雪月的人生可没有虚度分秒。 郁渊闭上双目,轻柔的脂膏滑落脸上,竟觉有些惬意。她第一次用女儿家的脂粉,不知脂粉是什么模样,不过闻着甘甜的气味,她猜应是桃红色的。忽而好奇道:“你给多少姑娘化过妆。” 手上描妆仔细认真,口头回答敷衍随意:“数不过来,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勾三搭四、招蜂引蝶。难怪皇兄不喜欢你。” “陛下不喜欢我,跟我招蜂引蝶没关系。”郁渊果然人间尤物,眉不画而黑,唇不饰而红,美得他不知如何下手了好,便着力画了个俏丽的牡丹花钿,落于眉心。 痴痴欣赏,差点入迷,情难自禁地提了个不情之请:“公主…” “怎么?” “我忽然又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名堂还真多,快说。” “你以后能不能别舞刀弄枪,女孩子多看看书、学着打扮打扮多好,为何非得跟爷们抢饭碗。” 每每听别人劝她“返璞归真”、“从善如流”,她都莫名反感,道:“我若多几个兄弟,也不必劳神了。那几年皇兄驻守北疆,母后辛苦把持朝政,我不替他看守国门谁来守,凭你们翰林院那些只会死读书的菜鸟?” “那现在是谁在罩你?”如兄长般尽职尽责道,“天下自有男人撑着。” 郁渊眉梢不自觉颤动。 “怎么了?” 郁渊摇头:“没什么,忽然发现你说话好温柔。” 哂笑:“你这发现会不会迟了点。化好了。” 郁渊睁开眼睛,宫女将镜子呈上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公主,说的不就是你么?” 郁渊目定镜中的女子,宛若藏在幽月下的牡丹,第一次为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72 官撩集团 作者:百里涂鸦 分卷阅读72 人所发觉,她亦第一次见到如此妍丽的自己。她常听人说,一个女子最美丽的时候就是她出嫁的时候… 一抹心酸忽然涌上心头,不自控的捂脸哭起来:“姓安的,你嘴巴吃了屎了吗那么臭!” 侍女说得没错,安逸最能耐的,就是花言巧语。那天凶她还字字扎心,这会子算什么!… 安逸沉浸在曼妙的画卷当中,触不及防被郁渊的骂语扯回现实,顿想将袜子塞进她嘴里。他承认,郁渊只要不开口,还是一名名副其实的仙娥。 “实话实说而已。”着实想给郁渊一拳,但耐不住怜香惜玉,轻轻擦拭她的泪花,“停了,别把妆哭化了。” 郁渊狠拧安逸的胳膊,凶道:“谁让你画这么好,单于若动心了,我岂不非得嫁给他了!” “信我一次。单于若非要娶你,我替你嫁过去。” “你…”郁渊啼笑皆非,“这种时候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是认真的。”说罢从包裹里小心翼翼捧出一枚拟牡丹的雪纺花冠,摒弃凤冠戴在了郁渊的头上。雪纺虽不及真金华丽,但论俏丽,黄金要逊色三分。 花瓣足足有九十九片,红色由深至浅依次递开,经脉由细丝勾勒,随风而浮动,栩栩如生。 郁渊嫌弃:“哪弄来的廉价货?” “廉价?”安逸委屈地张开十指,“我跟秀坊的姑娘整整绣了两个月!” 郁渊冷哼:“恐怕单单是人家姑娘的功劳吧。你不是起早贪黑的逛花院,忙得都没时间念书吗!” “你不讲道理。”安逸没有力气跟郁渊犟下去,简简五个字没再过多辩解,困乏地打了个哈欠。 郁渊:“你这些天逛花院没少累吧?” 安逸眼皮子再撑不开,迷糊的点点头,“叫侍女给你整整,我小躺一会,开朝的时候叫醒我。”走到角落里一蜷,当即睡死了过去。 郁渊望向角落里声名狼藉的不良少年,一种不可名状却令她心花怒放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从未料想到会有一天,她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流丨氓痞子保护。“来人,给他披件褥子。” “额…是。” 第52章 剧终 不好,褥子有毒!安逸被闷死了。 郁泱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积毒成瘾,未来的成婚以及七年后的重逢,都是他吸丨毒后产生的幻觉。最后,不治身亡。 远离毒丨品,珍爱生命,世界和平。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