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正文 1、被拐 经历了一番混乱的梦境之后,邱凌半睡半醒的,却迟迟没有听见闹钟的清响,她有点心烦意乱,便如同往常一样闭着眼睛,凭着本能伸出了右手,习惯性地想去床头柜上摸手机看时间,要是她没有记错,今天是星期五了,最后一天,明儿就能放心地睡了。 但是,今儿还得照样早早起床去挤公交,真是杯催啊。要是可以不用上班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对很早开始已经自食其力的她来讲,不上班就活不下去,所以,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她还是哆哆嗦嗦地继续伸着手摸了半天……没有,还是没有…… 不对啊?手臂下面怎么是悬空的?那个平日里伸手就能触及的床头柜,现在竟然不在了,奇了怪了,不会是她睡觉已经不老实到把柜子踢翻了吧? 她万分不情愿地强打精神睁开了眼睛,然后便被眼前的一张放大的人脸吓了一跳,本能地捂住嘴尖叫了起来,才叫了一声,就戛然而止,这个声音,为什么会是童声? 再看看捂着嘴的手,竟然也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小胖元宝手一只,一时间,她呆住了,一面想是不是还在做梦,一面预备闭上眼睛想着索性干脆继续睡睡说不定就会完全清醒了。 于是,她不管不顾地躺回床上,完全无视了面前的人脸还是鬼脸,下一瞬,耳朵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还来不及惨叫出声,整个人已经被提着耳朵拎了起来。 耳边同时传来一阵堪比河东狮的咆哮:“小蹄子!竟然敢给老娘偷懒,看老娘不拧死你的!” 邱凌猝不及防,已经被丢翻在地上,那凶狠女人的一双糙硬的大手已经隔着单薄的衣服狠狠地拧起了她身上的肉来,剧痛让她当场清醒,也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镇定,迅速开始对现在自己的状况进行评估了起来,虽然对为什么会变成小女孩这件事有点莫名其妙,但赶紧从现在的危机中脱险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因为现在身为幼儿的她同那女人的力量对比实在太过悬殊,显然挣扎是徒劳的,哭闹也不过是浪费体力,而且,她并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所以对自己的处境真是一点底都没有,混乱中只想到“以不变应万变”,索性咬紧牙关由得那女人施虐,静静等待机会,如果这凶女人并不想弄死自己,总是会找得到空子或是停下来的。 果然,那女人拧了几下,见她竟然不似以往那样剧烈挣扎哭闹,反而一动不动,自然有点惊奇,下手自然就慢了,又见她眼神似乎也同以往不同,心中竟忽然有些害怕,又兼她本意不过是要教训这孩子不要偷懒,要听话,真要是打坏了,她的损失也就大了,是以虚张声势地,又拧了几下,骂了几句,便气鼓鼓摔了门帘子出去了,一路走还一路嚷:“还以为自个儿是小姐呢,不过个蹄子的命,不是看模样生的还能看,早就让你爹把你卖到贵人们府里当丫头去了。” 咒骂声伴着脚步声渐渐远了,邱凌却依然维持着原状一动不动,重新确认了自己的清醒和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之后,她心中依然一片茫然,有用的信息太少了,她现在知道的只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变小了,然后,有个爹,这女人身份不明,又着实凶狠,难道竟然是后娘? 她想了一会儿,实在摸不着什么头绪,便想着出去看看,刚缓缓地自地上爬了起来,就见外头又进来了一个满脸横丝肉的男人,见了她二话不说,一把便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出了屋子,一路拖着来到一间略大的屋子,她这才见到里面竟然还有两三个年纪同她相仿的小女孩,都是一脸战战兢兢的样子。 那男人把她往中间一丢,随意抽了几鞭子,恶狠狠地道:“再有练功偷懒的,偷着想跑的,不听我和你们的娘的话的,还有不肯认我们做爹娘的,都是这个下场。” 男人满意地看着女孩儿们哭成一团,又粗声大气地教训了几句,便叫来他老婆将女孩儿们一起关回了那间屋子,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又在凶女人不间断的咆哮和忽如其来的拧人的威胁下练习了唱曲儿和绣花之后,这一天总算过完了。 晚上,女孩们如同动物一样被赶回房间里睡觉,邱凌躺在早晨睡过的那张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正想着爬起来溜出去看看究竟,那对夫妻却忽然出现,她赶紧躺好了装睡,就见他们俩提着灯笼过来挨个检查,看大家是不是都在各人的床上,看到了却仍然不放心,还要用灯笼照照脸,确认下是不是都睡着了才好。 邱凌屏住呼吸,只希望他们赶紧查完赶紧走,没料到那男人似乎晚上多饮了几杯,喷着满嘴酒气,一面检查一面含混不清但却异常亢奋地对那女人道:“老婆子,你不知道,昨儿城里出大事儿了?” 那女人没好气地应了声,似乎有点不大想听,不过那男人也不理会,接着道:“就说你是个没见识的,昨儿是三月十五,葫芦庙炸供,葫芦庙你知道罢?咱还在那儿白捡了个女孩儿呢,就那个模样挺俊但没事儿就要跑的那个大小姐,今儿还被咱打了一顿的那个。” 邱凌听到葫芦庙心中已是一动,又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心中忽然就有了点不祥的预感,偏偏那男人只在那儿磨磨唧唧,半天了才接着说:“因这葫芦庙里头炸供,不知怎地油锅火逸了,烧着了窗纸。也是劫数,那起子城里人家都用的竹篱子木壁子,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虽有军民来救,那火已成了势,如何救得下?直烧了一夜,才渐渐的熄了,一条街都烧没了。” 那女人哼了一声道:“烧没了就没了,同老娘又没有什么关系,老娘在家看着这几个小蹄子,你倒快活,跑城里看火吃酒去了。” 那男人啐了一口道:“我还不是为了家里生意,上次元宵佳节去看社火白捡了那个丫头,这一次火势更旺,保不准就又捡俩呢。” 他们再说什么,邱凌却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等他们放心地退出去之后,她一骨碌滚下床,爬上屋子角落的梳妆台,借着窗外的月光往铜镜里一看,果然,那张陌生的小脸上,额头的正中有一枚胭脂痣,她顿时瘫倒在地。 元宵佳节、葫芦庙、失火、胭脂痣,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自己这一觉醒来,竟然变成了甄英莲,那个红楼里最惨烈杯催的女人,年幼被拐子拐走,初长成就落入呆霸王薛蟠之手,跟着又惨被他那个母夜叉老婆蹂躏,终于凄惨致死的“真应怜”。 正文 2、新人 一晃几天就过去了,邱凌虽然无奈,也只有接受了自己穿越成为甄英莲的命运。不过,正如死党芳芳所说的那样,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其他的优点,就是够淡定,那个时候芳芳每每在她跟前碎碎念,说虽然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她都没有见过邱凌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看透一切的样子,这让性格活泼的芳芳十分地羡慕嫉妒和不理解。邱凌不置可否,不过邱凌的老妈却颇不以为然,一针见血地指出,邱凌这不是什么淡定,其实,只不过是懒。 邱凌大笑,还是老妈理解自己,她确实只是懒,不过,芳芳说得也没错,很多事情,能搞定的,自然可以想办法搞定,非人力所能及的,只有坦然接受,多说无益,不如冷静思考,好好评估现状再行动,那才是王道。 她这么一想,情绪自然就□动不起来了。其实大约最理性的处事方式本来就是如此,人人也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做得到的没有几个,偏偏她自幼性子懒散,做起来浑然天成,时间久了,自然就被扣了“淡定姐”、“冷淡机器人”的帽子了,多少也是有点言过其实。不过,也因了此,她二十几年的人生虽然不够跌宕起伏,倒也是过得顺风顺水,自食其力之余还能养老妈,也算是不错的吧。 想起那个如同芳芳一样活泼大条的老妈,她忽然有点心酸,看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的去了,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自己的那些股票基金存款保险,老妈找不找的到?再加上平时给老妈买的那些养老型保险之类保障性的东西,她略微算了算,如果省着点用,再请个人好好打理打理,老妈的后半生还是可以很舒舒服服地度过了,芳芳又一贯很热心的,自己出了事,她应该也会时常去关照老妈的,这样看,倒还不至于严重影响她的物质生活,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顺利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邱凌便开始习惯性地分析起目前自己的情况来,现在,她是甄英莲,大约五六岁,已经被拐子拐到了个僻静的乡下养着,每天所做的无非是吃饭、睡觉,练习唱曲儿和刺绣,算是未入流的二奶养成班课程,衣食住行方面虽然不算好,但是也过得去,看来这拐子果然是如同书里所言,干得是单拐人家五六岁的女孩儿,找个僻静的地方玩儿养成,养到十二三岁,度其容貌再转卖与人的行当。 如若果真如此,她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只要顺从听话,倒也衣食无忧,只是总归是没有丝毫的社会地位可言的,在这个女人出身比什么都重要的世界,想必她最终的出路只有做人家姬妾,惨烈点的还可能会给卖到妓院里什么混个花魁当当什么的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安全脱离这个拐子窝吧。 不想,一连过了几天,邱凌的侦察活动基本上没有什么进展,那对拐子夫妇相当地警觉,虽然她现在的身体英莲妹妹不过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大约因为是被拐卖来的,到底是心虚,他们平日里还是分外提防,生怕她们偷跑,把个小院子守得铁桶一般,直接导致这些天下来,邱凌根本连大门在哪儿都没有找到,逃出去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而且,考虑到她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年纪又太小,就算侥幸逃出去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冻饿而死就是落入其他歹人手里,可能会面临比现在更加不堪的后果,所以思来想去,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从长计议。 这么决定了之后,她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为了不招来皮肉之苦,避免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每日的功课她还是认真学了的,那凶女人虽然凶悍,但是于她教授的唱曲儿和刺绣上,倒也真有两把刷子,稍微用点心,邱凌的成绩倒也差强人意,不过她习惯性地留了点心眼儿,很多东西即使领悟了也没有显露出来,须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这个地方,太扎眼了可不好,毕竟她不准备久呆,只是苦于机会不好寻到而已。 不过一两个月,邱凌便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的被圈养生活,外表上同一般的五六岁小女孩没有任何差别,在那一群同伴中并不起眼,心中却一时半刻都没有放弃妥善出逃的计划,她已经初步弄清楚了自己现在大约在南方,根据拐子那日所言,离英莲旧日居住的姑苏城似乎也不是很远,但因所处的地方实在偏僻,她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只依稀记得书中言说养到一定时日之后,可能会转卖到其他地方,届时舟车辗转,说不定就有机会逃脱了,眼下,只有继续静待时机,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机会脱身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在这荒山野岭的也确实找不到什么门道迅速脱离苦海,加上她素来是个能忍得的,讲究“谋而后动”,因而不计划完全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何况正因了年纪小,暂时还不会有什么被卖的危险,于是,她安心地早睡早起、吃饭练功,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竟已经过了三年的时间。 自然,这三年的时间,她还是没白过的,当初想着既然短时间内出逃无门,考虑到以后的情况,她还是觉得英莲这身体太柔弱了点,于是利用每天早晨练嗓子的时间,偷偷蹲蹲马步,跑跑步什么的,晚上还悄悄练习练习仰卧起坐,三年过去了,她的身体总算是好了很多,瘦自然还是瘦得,但至少结实了不少。 这一晚,邱凌照旧闭着眼假寐,躺在床上静思,忽然听见院子里隐隐传来一阵嘈杂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这对拐子夫妇素来谨慎,平时天刚一擦黑他们的小院早就关门闭户、鸦雀无声了,偏偏这日都已经快半夜了还弄出这么多声响,必然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难道机会来了?她不动声色地悄悄披衣下床,凑到门前从缝隙里小心往外张望。 院子里没有掌灯,不过因正是月中,晚上月光还算明亮,从这边望过去依稀可以看到拐子夫妇正站在院子的一角,正和一个黑衣人站在那里低声交谈着。见到这个情景,她不免就有点奇怪,拐子夫妇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竟然会认得他们?不过,这深夜到访,又连灯都没有掌上,想必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罢。 她又看了一会儿,因为隔得实在太远,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看到拐子夫妇频频点头哈腰,似乎对那黑衣人十分恭敬的样子,心中的疑虑更甚了,加上她已经认定这件事情并不简单,自然有的是耐心,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就见那黑衣人转身从背后的角落里拖了一个袋子出来,借着月光,她仿佛看见那袋子里似乎在挣动,可见装的是个活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还没有容得她细想,就见那拐子夫妇恭敬地接了袋子,又赶着把那黑衣人送出了门,便扛着袋子回屋子这边来了。 她赶紧悄悄站起身,迅速躺回床上继续装睡,不想,那拐子夫妇虽然直奔着她们这屋子过来,但是却并没有进屋,脚步声也有点凌乱,想是有点慌张。隔了一会儿,她就听见隔壁柴房的门响了一响,跟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和噼里啪啦的什么东西倒塌的巨响,几个小女孩被吓醒了,也不敢大声哭,只是小声地抽泣了几声,刚好给跑来检查的凶婆子逮了个正着,赶着骂了几句,女孩儿们更是连声都不敢出了,含着泪花抽噎了几下,便又窝着睡过去了。 那婆子巡视了一圈,看一切倒还正常,便锁了门出去了,那男人在隔壁柴房骂骂咧咧地,两个人不知弄了什么,又过了一会儿,那边便安静下来了。 邱凌伏在床上,听着那一对夫妇的脚步声慢慢走远,心中虽然对柴房里关了什么东西有点好奇,但是还是没有动,虽然她不是没有法子出去,但是,既然已经关到了柴房,就不愁没有机会去看,不如赶紧睡觉养好精神,明儿一早自然就知道了。 果然,正如她预料的一般,次日一起床,那凶婆子只匆匆露了一面,随便吩咐她们了几句便走了,她依言随便吊了半个时辰的嗓儿,然后跟着其他几个女孩子往院子里绣花去了,刚绣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见里面柴房那儿又传来了清脆的瓷器破碎声,然后是一阵嘈杂,不一会儿,就见那拐子一路骂一路走了过来,手上鲜血淋漓的,甚是吓人。 看着他一副快要杀人的样子,邱凌赶紧闪到一边,生怕被波及,其他几个小女孩儿平日里被打怕了,看到他这样子哪儿还动的了,眼看着就又要遭殃,幸而凶婆子也随后就赶到了,她一把拉住已经抬手要打向一个女孩儿的自家男人,怒气冲冲地道:“不过个小崽子,竟把你弄出失心疯来了不成?不敢打里面那个赔钱的,竟然要打这些个赚钱的了!” 男人挣动了一下,把婆子掀了个趔趄,两个人纠缠做一团,咒骂着闹出去了。邱凌松了一口气,摆正了绣花的案子,瞅瞅左右没有人注意,借故要上茅厕,悄悄地往柴房那边绕过去。 想是拐子夫妇走的急,那柴房的门竟然没有上锁,里面叮叮咣咣地,传来一阵阵撞击的声音,配合着破旧的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板门,听起来多少有点吓人。 邱凌吸了一口气,不为所动地继续靠近,用力推了一下柴房的门,那门应声而开,透过扬起的灰尘和东倒西歪的柴火,她见到了那个胆敢咬拐子的人,原来竟然是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脏的像花猫一般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黑亮得惊人,满是熊熊的怒火,如同要吃了她一般盯着她,显然把她和那对拐子夫妻看成了一伙的。 邱凌看着他满身也不知道是撞出来还是打出来的淤青和地上打翻的饭菜,忍不住暗暗苦笑,原来,竟又来了个新人,不过这样子的装扮明显是个男孩儿吧,莫非拐子现在还兼做小倌儿和相公的养成生意了不成? 说不了,前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想必是拐子夫妇想起了没有锁门,这会儿跑回来看了,很明显,此地不宜久留了,她想了一下,破天荒地多了一回事,一面慢慢地往外走,一面小声对那男孩儿说了句:“想逃出去,总得留着条命,死了就什么都完了。”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险险地躲开了拐子夫妇,邱凌慢慢地走回院子,继续绣她的花,刚刚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男孩儿的来历应该相当不凡,那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是跟她们这种寻常人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加上那天那个送他来的神秘的黑衣人,他的经历更是耐人寻味。来了这样的新人的话,说不定就有脱身的转机了呢,以后的日子就比较值得期待了。 正文 3、脱逃 话是这么说,但让邱凌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三年漫长的等待,这脱身的机会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离奇而狗血。 且说那日她从柴房回来不久,便见到拐子夫妇表情诡异地出来了,第二天,那男孩便被带到了院子里跟大家见了面。阳光底下,这个年纪同众女孩相仿的男孩子,在洗干净了脸,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之后,竟然是一副漂亮得不像话的派头,一双桃花眼宛转生波,愣是把那几位萝莉们迷倒了一片。 邱凌也难免怔忪了片刻,倒不是单单因为他的出色容貌,更多的是讶异于他是如何这么迅速顺利出了柴房的,挺能干的。她心中对这男孩不免就高看了些许,小小年纪,倒还是有几分见识,这么快就知道不跟自己较劲了,倒也算是孺子可教吧。 一时间全场静默,凶婆子似乎很满意这种惊艳的效果,得意洋洋地介绍说,这孩子是新来的,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那个时候邱凌正预备继续绣花,听了这话,差点一个不小心戳到手,什么一家人,昨天还被咬了呢,果然,做这种拐卖生意的,就是对漂亮的脸没有脾气吧?对他们来说,美貌跟金钱绝对是直接等价的,看起来他们果真是在培养二奶和花魁之余想兼职做做娈童的养成了。 因为是男孩子,绣花什么的总归有点不妥,但是练练嗓子还是可以的,于是次日一早,这男孩就加入了女孩们的练嗓子大军。 相比绣花,练嗓子这门功课拥有更多的自由,女孩们可以在院子里小范围地走动,而且可以分散在各处独自练习,邱凌因心中另有打算,自然是一得了这个空子便开始有计划地对拐子家的院子进行探索了,不想她刚刚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面慢慢开了声一面准备暗暗观察的时候,旁边忽然多了个人影。 会在这个时候跑来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没有回头,继续练嗓,等着他先开口,反正,现在是他找自己而不是自己找他,况且她现在正在光明正大地练功中,不管谁来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一个清亮中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道:“你叫什么名字?”好听倒是好听,但以一名正太的音质来说,略显沧桑了点,她收了声,慢慢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腔。 不想,对她略显失礼的沉默以对,这男孩愣了一下之后竟然笑了,轻轻道:“你昨儿不是很能说的么?怎么今儿竟然变成哑子了?” 他一面说一面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邱凌,邱凌也饶有兴味地打量回去,还别说,这男孩儿长得还真不错,有点像芳芳喜欢看的什么少女漫画里面的小正太,如今这不过岁的年纪都已经如此地具有杀伤力了,还不知道再过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儿呢,非常有成为大众情人的潜质。而且眼神也挺凌厉的,估计智商也不低,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这一场眼神的对峙最终以男孩的退让告终,由于远远地瞄到了那凶婆子往这边奔来的身影,他只有讪讪地离去了,到底,也没问出来邱凌的名字。 邱凌照常地练嗓,午饭,刺绣,晚饭,熄灯,入寝,不想当夜,情况却忽然有变。后院的狗狂叫起来的时候,她刚刚迷糊过去,还没完全清醒就被拐子用条帕子塞住了嘴巴,用布条捆了手脚,装进了个袋子,丢进了一口木箱,也不知道那帕子上抹了什么东西,她只觉得昏昏欲睡,后面又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下颠簸不已,似乎正在船上,侧耳细听,果然听得见水流的声响,试着动了一动,因为还装在袋子里,能活动的范围也很小,好不容易翻动了一下,不想,却碰到了旁边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心中一动,知道大约这箱子里,并不只她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另外一个是谁。 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凝神细听,外头十分安静,没有人声和其他的异响。邱凌于是静下心来,预备先自救一下,当时虽然事出突然,但正因为行事匆忙,那拐子绑的布条便不是十分的紧,她试着挣动了一下绑着自己的布条,竟然慢慢地能够挣动了,她沉住气一点点地挣了小半个时辰,竟然被她挣开了。 手脚恢复了自由,脱身就好办多了,她很快便找到了布袋子的结,耐心地慢慢解开,终于钻出了口袋。果然,口袋的外面还有一层木箱,而自己的身边,也躺着另外一个装了人的布袋子。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看看外面的情况。此时应该是白天,船舱顶上,木板的缝隙中透入了几丝日光,比起刚刚在布袋子里,总算是能勉强看到东西了。她试着小心地推了推那个木箱的盖子,自然是推不动的,想是外面锁住了,不过大约是怕她们闷死,透过那个比较大的缝隙可以看到箱子外头的搭扣,上面却没有锁死,只是扣住了,装个样子。虽然这不算是个坏消息,但是以她现在岁萝莉的体力,要弄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叹了口气,便不再做那白费力气的尝试,开始解起旁边的那个袋子来,她想好了,两个人的力气比一个人大,重量自然也要大的多,不论是合力顶开箱子还是利用船体颠簸倾斜把箱子弄翻,都比一个人的成功系数高。 但是等她解开那个布袋子,露出里头的人来的时候,倒叫她小小吃了一惊。那里面的竟然不是任何一个同她一起被圈养的小女孩,而是才来了一天的那个漂亮的男孩子。 而对方看到她,显然也吃了一惊,邱凌沉思了片刻,还是先拿掉了他嘴巴里的帕子,男孩刚刚恢复了说话的自由,倒也没有急于出声,只拿两只黑眼珠子看了她一阵,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竟然看了半天都没说话。 邱凌也不以为意,还是决定先把他放开,一面给他解开绑着手脚的布条一面问:“你还能动么?” 那男孩竟然又笑了:“这回不装哑巴了?” 饶是淡定如邱凌,也给他弄得有些黑线,这么不靠谱的人,还真是在哪儿都遇得到,明明都给关在箱子里了,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哦,这应该算是打情骂俏了吧?套用芳芳的话来说,这就是那典型的“丫以为自己长得帅就没事送送秋天的菠菜”,定性词语为“矫情”。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生活在了红楼的世界,多的是宝玉之流以怜香惜玉打情骂俏为己任的公子哥儿,她也就释然了,本来看这孩子就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家出身的样子,有点这种豪门共通的习气自然是再正常都不过了。淡定就好。 她打定主意无视这个男孩儿的菠菜,直接同他摊了牌:“废话少谈吧,想逃的话,这是个好机会。” 果然,这句话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大约也是被邱凌的淡定的胸有成竹的模样唬住了,他竟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乖乖地按照她的提议来,于是,在这个不甚大的箱子里,这位花样正太终于沦为邱凌的出逃工具,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趴在了箱子的一侧壁上,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等待已久的一波浪头终于打过来了,船体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邱凌看准了时机,一头撞了过去,箱子空间不够,自然,难免就撞到了男孩儿的身上。 于是,伴着他一声凄惨的“哎呦”,他们总算是打翻了箱子,成功挣脱出来了。 不去理会那男孩子不顾形象地用力憋着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的窘态,邱凌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下酸痛的四肢,小心地观察着舱内外的动静。看样子,这是艘普通的客船,只是大白天的,未免安静得有点诡异。她就留了个心眼,预备先自己悄悄地出去看看,不想那男孩怎么都不愿自己一个人跟这堆箱子在一起,一定要跟着她一起出去,她无奈,只有带着他轻手轻脚地往船舱外头摸索而去。 虽然是普通客船,但对他们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还是太大了,光线又不怎么好,东西堆放的又杂乱,加上邱凌又十分谨慎,所以,光是出个船舱他们就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待好不容易找到舱门,小心翼翼地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 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刚刚那个帮助他们出箱子的剧烈颠簸正是船停靠时候造成的,然后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船上这么安静了,原来靠着他们不远处正停着一艘明显非官即贵的大船,船上所有的人都在甲板上跪了一地,正在接受一队官兵的盘问,整个的气氛相当肃穆,她小心地张望了下,却没有看到拐子夫妇的身影。 还没有等她思索出下一步该当如何,忽然觉得身边的那男孩感觉有点不对,转头一看,果然见他正死死盯着那艘船,浑身颤抖,嘴唇已经被咬得都有点发白了。 她心中暗奇,正待发问,远远地又来了两艘船,虽然未必想要直奔他们而来,但因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那船很快就到了跟前,见有不速之客,官兵们自然有点严阵以待的意思,前面的船本有几个船夫在船头支撑,见了官兵便停浆避入舱中。旁边的船内却出来一个男人,一张四方脸,相貌颇魁伟,一身月白的绸衫,手里一把折扇,迎风而立,颇有点玉树临风的样子,看看地船行的近了,他便远远地朝着船上的官兵头子遥遥作了个揖道:“学生贾化,此番护送巡盐御史家的千金去往都中荣国府,因恐误了行程,未及避让,若有搅扰,还望各位官爷见谅。” 听得“荣国府”三个字,邱凌略愣了一愣,把那句文绉绉的话咀嚼了一遍,方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她这一趟竟然遇着贾雨村护送林黛玉入荣国府了,心中不由得一动,还没有等她细想,那边那艘富丽堂皇的大船上已经有人传下话儿来,说是北静郡王爷听说了御史府上的事儿,请小姐节哀,因现下自家也有些事要处理,便不耽搁行程,出来见礼了。 那贾雨村听得是北静王的船驾,慌得赶紧遥遥以国礼见之,邱凌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们在那里说着套话、礼来礼去的折腾,不由得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忽然间身体一沉,本能地奋力挣扎,却哪儿还挣扎得动,回头一看,抓着她竟然正是那凶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阴魂不散般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她仿佛又回想起被她下死力拧肉的剧痛,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那男孩趁着婆子不注意,一口咬上了她的手,趁她吃痛松劲儿的时候挣脱开来,然后奋力往甲板上跑去,一面跑一面喊,成功地引来了官兵们的注意。 婆子见事不好,慌忙甩开她预备跑路,因情急,用力过猛,竟然将她带得绊了一跤,眼看着就要落水,她顺势一滚,因距离旁边一艘船非常近,用尽全力才堪堪抓住了一块船板,成功滚入了那艘船的船舱。 正文 4、黛玉 日后回想起那神奇的一天,邱凌总是觉得匪夷所思,那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其力度和强度,对于一名岁的小女孩来说,基本上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她竟然做到了,大约是逆境中爆发出来的潜能吧,毕竟,对不会游泳的她来说,落水,基本上等同于死亡,她还不想死。 当然,这种被迫爆发潜能的行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她滚进船舱中之后,便直接昏睡了整整三天,究其原因,除了不可避免地撞到了舱板之外,与体力透支也肯定是很有一定的关系的。 虽然她得以因此而安然地逃脱,但也因此而错过了被官兵解救重返家园的机会。等到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晚上,在一片幽暗里,她扶着晕乎乎的脑袋,从一堆宣纸字画衣服布料中慢慢地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饿得快要死掉了。 她蹒跚着爬出船舱,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想着去哪儿弄点吃的,推开舱板,就见一片月光,白亮亮地撒了满船满江,挺美的画面,但竟然让她联想起一张满是糖霜的大薄饼,真是不解风情到了极点,事后想来,那一回果真是饿得昏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闻到糕点清甜的香气,饶是平日里再淡定的人,也淡定不起来了,那个瞬间她几乎靠着本能,闪电般地冲到船尾的甲板上,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张小桌子上的点心。 可惜,还没有等到她靠近那桌子三米之内,便已经有几个婆子丫头飞快地冲出来拉住了她,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要送她去见官,正在闹得不可开交、乱成一团的时候,她的肚子非常合时宜地鸣叫了起来,声音之响亮,竟然压过了周围那么纷杂的声音,一时间,四周一片安静,良久,人群的背后忽然传来“扑哧”一声轻笑,紧接着就听得一个甜美的童声娇柔地道:“罢了,王嬷嬷,放开她吧,这孩子不过是饿了,怪可怜见儿的。” 听了这话,那个打头的胖嬷嬷应了声,便指挥着众人放开了邱凌,她本就饿得头昏眼花,又被推搡了半天,几乎已经完全瘫倒在地上了,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水流迟缓,舟行平稳,她好不容易凝神抬头望去,只见船尾不远处设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三两盘精美的糕点,令人垂涎。小几的后面,端坐着一个身着月白竹叶衫裙、外披雪白皮毛披风的小女孩儿,满月的光中,她美丽而高贵,俯视着自己的眼神宽容而怜悯,活脱脱一个下凡的小小仙子,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坯子。 见到邱凌盯着自己看,小美女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虽然略显冷淡,但不失怜悯,她一面笑一面道:“饿坏了吧?过来同我一起吃罢。” 她这么一说不要紧,先头那个胖嬷嬷急了,赶上来道:“小姐,这怎么行,咱们走前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地照顾您,把您安全护送到荣国府去呢,这眼看着就到了,却这么忽然地冒出来这个丫头,也不知道她的来历,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奴才可不敢冒这个险啊。” 邱凌虽然昏昏沉沉地,但还是听进去了王嬷嬷以洪亮嗓门慷慨陈词的这一番话,原来,这位小美人,竟然便是黛玉。她那日仓皇逃命,竟然这么巧地落入了黛玉坐的这条船。 就见那黛玉轻轻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顿住了,略想了一想,便吩咐胖嬷嬷道:“既然如此,那么劳烦王嬷嬷,把这几碟点心给这位姑娘端过去吃吧,左右我这两日不思茶饭,索性连这莲子汤一并端给她吧,天怪冷的,你看她嘴唇都青了。” 那王嬷嬷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个小丫头把那些糕点并一碗莲子汤端了过来,邱凌虽然饿极,但也深知越是久饿越是不能吃太急的道理,便先将那碗温热的莲子汤慢慢喝了,然后开始小口地吃那堆糕点,几块点心下肚,她这才总算是略略恢复了点元气,一面继续吃,一面开始思索起眼下的状况来。 很明显,当日她为了逃脱拐子夫妇的魔爪,阴错阳差地上了黛玉去荣国府的船,因为上得蹊跷,掉落的地方又隐蔽,竟然没有人发现。而那天她们坐的客船与黛玉的船行方向并不相同,现在两船分开各自行驶了这许久,想是距离已经十分遥远,而且,刚才听那王嬷嬷说这船马上就要靠岸了,想是已经快到金陵,离姑苏已有数百里,想回去,恐怕是不太现实的了。 况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按照她现在的年龄推断,甄家已经完全败落了,英莲的爹甄士隐已经出家,英莲的娘封氏目前应该正在娘家靠针黹度日,那个传奇的大丫鬟娇杏已经生了个儿子,由贾雨村的妾升级为填房正室。只是不知道,这娇杏还记不记得昔日的旧主人,靠着这个风光的丫头,封氏在娘家寄居的惨淡日子是不是有所改善。 且不说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单说这个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想来,他们大约早已经当英莲已经遭遇不幸了吧。不过,这倒也不假,英莲她现在可不就是没了,现在的英莲,不过是披着英莲皮的穿越女邱凌而已。 这么一想,她对回外公封家寄居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了,即便真的想回,也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看那封肃如何对待自己女儿就知道,即使自己千辛万苦地找回去,待遇也不会怎么好,很有可能不过是换了间更大的院子,换了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等价交换给人家做妻妾而已。 不回去,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虽然不甚风光,但是安全,因而,她几乎没有怎么考虑,便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等她想得差不多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周又是一片安静。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黛玉并那几个丫鬟婆子,竟然都在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似乎她是个什么怪物一样。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一面想着,一面还在继续吃,虽然看着动作不大,但是速度却不慢,没过多长时间,那几碟点心竟然都落了肚,以一个岁女孩的食量来说,她倒也真算是惊人了,当下,不免有点脸红,赶紧慢慢地起身,深深地对黛玉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想是被她庞大的食量震惊了,黛玉缓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一面笑言不用谢,一面认真地询问:“这点心可还好吃?” 邱凌自然连声称赞,几乎连“有生以来从未吃过比这更好的点心这种话” 都要说出来了,肉麻到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那黛玉似乎竟然很高兴,开口吩咐王嬷嬷再上两盘,并两碗莲子汤,她这会子有点饿了。 王嬷嬷一听这话,自然高兴得很,看邱凌的眼神也没有先前凶狠了,想是她的狼吞虎咽竟然带的黛玉有了食欲,这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见黛玉食欲甚佳地饮了一碗莲子汤,又拈了几块点心,王嬷嬷感动得都有点热泪盈眶了,想是黛玉平时食量太小,这回竟然破天荒地吃了这么多,她都有点不习惯了吧。 吃了东西之后,这孩子苍白的小脸也有了点血色,精气神儿好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自然?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2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2部分阅读 自然就顺口细问了下邱凌的情况。 邱凌便按照刚才想好的思路,将自幼被拐卖,千辛万苦地逃出来的话说了一遍,黛玉素来悲悯,最听不得这些,动情处,竟然落下泪来,邱凌心中大囧,心道当事人都没有哭,您这一围观的倒哭起来了,话是这么说,但面子上还得过得去,不免还是跟着挤出几滴泪来。 既然是才女,自然比一般人不同,黛玉哭过了一阵之后,便擦着泪问道:“姐姐可还记得自己家住何方?父母姓甚名谁?倘若有些线索,或可致信家父,帮助姐姐还乡。” 这小姑娘脑子真是好使,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重点,邱凌暗暗佩服,嘴上却没有丝毫差池地回道:“因当时年纪太小,已经不记得了。五岁上又给打晕过一次,愈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 听得这么凄惨的遭遇,黛玉的泪珠儿一发不可收拾,得,您这还哭上瘾了是怎么着?邱凌甚感头痛地想,这么普通的拐卖情节都能勾出来这么多眼泪,这还没有进荣国府见那冤家呢,感情您这还眼泪的任务都已经开始热身了么? 于是,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借着报恩的名义,打着无家可归的幌子,邱凌如愿成为了黛玉的贴身丫头。因为并不是买来的,卖身契自然是没有的。大约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乳|母王嬷嬷提出这不合规矩,觉得不是个事儿,黛玉却道无妨,言说虽然是因为邱凌无处可去所以暂时收留在身边,但原本却并没有让她做下人的意思,是她太过客气才要如此的,待日后寻到亲人,自然可以随时离开。 说着话,邻船的贾雨村也得了信,过来看了,却并没有认出她是故人之女。坐下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又盘问了邱凌几句,似乎觉得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也就同意了黛玉的意见。 自家小姐和西席先生都这么说了,王嬷嬷等也无话可说,倒是邱凌因在职场中打滚多年,深知契约这档子事,既是约束也是保障,就这么着什么都没有约定地留在黛玉的身边,可真是一点保障的都没有的,不如索性落实了的好。于是在她委婉地坚持下,贾雨村欣然提笔,写了一纸契约书,上面言明邱凌为了报恩,自愿留黛玉身边贴身服侍,并无期限,可以随时离开,月钱比照一般丫鬟的派发,每月半两。 至此,契约正式订立,这一出百转千回的“御史千金路遇不幸少女,怜其身世悲惨收留在侧,少女感其恩情,自愿贴身服侍”的大事记,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被贾雨村问到名字的时候,邱凌有点犯难,考虑到此公同甄家的渊源,“英莲”肯定是不能用的,又不能说没有名字,她想着反正已经决定了要重新开始,便直接报了本名。 黛玉问清楚了是“邱凌”两个字之后,因怕“邱”字是那拐子的姓,便同邱凌商量,不如弃之不用,改为“秋”,邱凌自然不好说其实这个是现代她的姓,加上左右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改了就改了吧。于是,贾雨村手起笔落,邱凌便更名为“秋凌”,用九岁的英莲的身体,正式开始了她成为林黛玉贴身丫鬟的职业生涯。 正文 5、入府 邱凌被王嬷嬷带到舱中洗了澡、换了衣裳又重新梳过头之后,便被带到了黛玉的舱中安顿,算是正式上了岗。 当夜,她躺在黛玉的床榻旁边一张小床上,心中总算安定了下来,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是做丫鬟,但她却感觉到十分地平静满足,对前景的展望也颇为良好,不管怎么说,这个选择,已经是她认为的目前最好的选择了,总比独自一个人在外面飘荡或是回到外公封家受些不知所谓的闲气好的多,虽然说那样也可以白手起家,努力奋斗,但懒散如她,自然还是依着本性选择一条不那么艰辛的路比较好。 况且,她心中也不是没有小小的私心,多少还是想着既然都来了红楼里过这一遭,那大观园,怎么也还是要去看看的,反正,她没有签死契,也不存在赎身的问题,等日后时机成熟了,拍拍屁股走人就好了。 几天下来,她对自己这份新工作适应得还算不错。黛玉对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待她自然也与别人不同,一直尊称她“秋凌姐”,倒是她自己怎么也是现代职场上历练过多年的,深知既然是打工,肯定要和同事们搞好关系,所以言行总是尽量低调。 不过她到底身份不同,所以也没有傻呼呼地什么事儿都抢着做,对那些黛玉的旧仆人和荣国府的三等仆妇,她只肯做到相安无事便好了,并不想刻意讨好。只是自己的分内事儿却是一件不落的,如此既不至于让人小瞧了自己,又不会太过于引起她们的不满,加上黛玉还小,贴身大丫鬟需要做的事儿本来就不多,她的日子,竟似比原来在拐子家的滋润了不知多少倍。 近距离地观察了几天侯门闺秀的生活之后,邱凌心底涌上的只有深深的同情。吃穿用住都是上品,但这种一个人吃饭,十几个人围观的日子,过得可真够憋屈的,连个同桌吃饭,陪伴说笑的人都没有,难怪最后一个两个都憋出毛病来了。她这么一想,言谈举止中便多用了几分心思,加上这黛玉新近方才经历了丧母之痛,又马上要到那么个有钱有势规矩繁多的亲戚家寄居,心情之复杂,境遇之凄惨,难免让邱凌更添怜悯,便时常挑些她喜欢的话题聊几句,偶尔便想些小把戏陪她玩耍下,只求哄得她开心一笑,能多吃两口饭罢了。 邱凌难得费了点心思做事,效果倒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的,黛玉本就是个聪明孩子,谁真心对她好自然一看便知道,加上她平日玩伴甚少,邱凌言谈举止又跟其他的丫头婆子完全不同,自然愈加愿意同她亲近,连她喜欢和擅长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时常拿出来同邱凌一起切磋,每每感叹于邱凌的新奇视角,愈加同她吃玩儿睡在了一处,一路下来,竟已经把她当做亦姐亦友的存在一般敬重看待了。 至此,邱凌的工作圆满地进入正轨,只是,有一点很郁闷,便是这黛玉的身体确实是太弱了,随便吹个风就能躺上一两天,思虑又实在太多,睡眠质量又不怎么好,胃口也差,实在是很让人有点揪心。邱凌用心照顾着,每天递递手巾,端端茶倒倒水什么的,日子过得也快,一晃就到了她们弃舟登岸的时候。 她们刚下了船,便已经见到荣国府的轿子和拉行李的车辆等在那里了。其他的方面不说,这荣国府单从做事细节上看倒也真不愧是个侯门大户,这接待安排上十分细致,仆人们也都是训练有素的。邱凌正在那儿略有感慨,手臂却被人紧紧地抓住了,转过头一看,正是黛玉,见到她略有紧张偏偏撑着不动声色的眼神,邱凌立刻心领神会,这孩子,怕是从这会儿就已经开始紧张上了,这样可不好。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混乱局面,邱凌觉得很有必要给这妹子洗洗脑,于是借着给她整理披风的机会同她小声耳语了几句,安抚她不用太过拘谨。这贾府虽然是高门大户,与别家不同,但她们林府也是侯门贵族,并不差他们什么的,加上这回过来只是探望祖母,慰藉下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日还是要回去的,要她且尽管放宽了心,轻松应对,莫叫他们看轻了去。 听得她这么说,黛玉深觉有理,当下轻轻点了点头,情绪慢慢地缓和了下来,那边府里的下人们也已经过来迎接了,邱凌于是系好披风的带子,轻轻地拍了黛玉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待她彻底能够自然微笑了,便退立到一边,帮着几个仆妇将她扶上了轿。自己也上了旁边单给下人们预备的轿子,在繁华的大街上行了半日,便看到了那标志性的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和门上那面“敕造荣国府”的匾。 众轿夫抬着她跟在黛玉的轿子后面,进了西边角门,看着黛玉的轿夫换成了小厮,便跟着众婆子下了轿一道步行,跟着黛玉的轿子到了一道垂花门前,众婆子打起轿帘,她便迎上前扶着黛玉的手下了轿。 这荣国府确实是非同凡响,折腾了这半天才进得到内门,要见老太太还得再走,实在是很会给人心理压力的。邱凌靠近了看时,果然就见黛玉的一张小脸又多少有点僵硬,眉毛也微微皱起,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见她过来之后,方才略有放松,便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在众婆子的簇拥下穿过了垂花门,又在游廊里七拐八拐地绕了一圈,过了穿堂,转过一座大插屏,在彻底转晕之前,总算到了地儿。迎面就见几个丫头笑着迎上来,说着客套话,一面已经打起帘子,往里面通传道:“林姑娘到了。” 邱凌便扶着黛玉进了房,还没有怎么样,就被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扑了个满怀,这一出“林黛玉见贾母”的大戏,就这么上演了,屋子里马上笼罩上了一层愁云惨雾,两个人一个没了娘一个没了娃,整整抱头痛哭了大半个时辰,才被大家劝住了。 跟着见过了邢夫人,王夫人以及李纨,然后是三春姐妹。王夫人很是雍容华贵,形容端庄,面貌却没有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虽然日后看来这位贵妇一点都不是白给的,但当时初见,却只觉得她生的是一副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好人模样。邢夫人虽然也插金带银的,但怎么都不够王夫人气场强大,不知怎的多少有点别别扭扭的样子。李纨倒是一团和气的,衣饰也很简朴,低眉顺眼的,看着很令人舒服。三春姐妹各具风韵,当真是对得起这望族千金之名。 黛玉一一见了礼,互相认识了一番之后,大家便纷纷落了座,丫鬟们奉上茶来,邱凌接过来递给了黛玉,便站在后面静静侍立着了。众人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口,便又开始聊起了黛玉之母贾敏的病逝始末,这话题虽然不好,但于情于理总是必须得提上一提的,结果,自然还是不免把史老太君又弄哭了一场,满脸疼惜地把黛玉抱在怀里感慨了一番。大约在黛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老太太哭完了后,再看着黛玉的眼神儿就愈发的宝贝了。 众人好不容易把老太太的眼泪劝的停住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扯来扯去不知怎么地就扯到了黛玉的体弱多病上,这些豪门贵妇的谈话,看着普通,但是总觉得另有玄机,邱凌不甚感兴趣,黛玉倒是大体上可以应对自如,把那什么癞头和尚化她出家的事儿当个笑话讲了一讲,哄得老太太忙不迭地要给她配“人参养荣丸”,可谓十分得体了,这自然是各自生长环境的原因了。 邱凌在现世的二十几年过得是普通百姓的生活,过来这边在拐子家也是被圈养的日子,但是毕竟有着那么多年的人生历练,真要认真起来至少也能识破其中的两三层意思,可惜她不屑也根本懒得去听。而黛玉就不同了,她本来就是侯门千金,家里自然什么都见过,这种场面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原本她可以如同三春一般承欢父母家人膝下的,现在倒落得个离乡背井、孤苦无依的状况,气势上就先自怯了,邱凌在旁边看着,就觉得她多少有点憋屈,心里不免又叹息了一声,只有打起精神认真围观,希望给她收集点有用的情报了。 说不了,后院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伴随着那句著名的:“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王熙凤登场了。邱凌定睛一看,这凤姐儿果然是与众不同,身上珠光宝气、五颜六色的,装扮得竟然如同一株圣诞树一般,一时间屋子里顿时一扫之前的静穆,立刻有了生气儿,她一面心中觉得好笑,一面转过头去,果然见到黛玉也是一脸稀奇的样子,便扶着她起身见了礼。史氏老太君在一旁早已经笑着爆出了她的花名儿,乃是“凤辣子”是也。 凤辣子一开口,那漂亮话儿就是一套儿套儿的,真是要多得体有多得体,要多深情多深情,寥寥数语,却面面俱到,把个心情原本十分沉痛的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又赶上来拉着黛玉的手寒暄了几句,然后便仔细地安排黛玉的行李和下榻事宜,做得自然而亲切,把个性子多少有点冷清的黛玉也感动得眼泛泪光。邱凌在一旁看着,叹为观止,心中佩服不已,这要搁到现代,那绝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随便吃了点茶果之后,老太太便吩咐人带黛玉去拜见两位舅舅了,按顺序,自然是先去拜见大舅父贾赦,听了这话,邢夫人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个活儿,十分亲切地带着黛玉坐上了车,邱凌作为贴身丫鬟,自然还是跟在车子后面,一行人,往贾赦和邢夫人院子去了。虽然最后没有见到贾赦,但是这一圈总是还要走的,有贾敏那样出身侯门的娘和同样出身侯门还中了进士的林如海做爹,黛玉的家教自然是甚好的,于这些场面上自然也是应付自如,谈吐得体,挑不出什么来的。 从贾赦那儿出来,便往贾政家去了,一进仪门,面前便是五间大正房,颇宏伟壮观,原来这才是荣府的正经正房,沿着大甬路进了堂屋,看过了赤金九龙青地的当朝皇帝御笔亲题的“荣禧堂”大匾,和东安郡王穆莳手书的对联,以及一堆叫不上名儿来的稀罕摆设之后。邱凌随着黛玉,跟着引路的婆子往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去了。这耳房的陈设虽然比不过正室的华丽,但是也另有一番低调的奢华,黛玉因进了这贾府,处处留心,自然在细节上也很注意,避开了炕上的主座,在地上的椅子上坐下喝了半杯茶,便被请到东边的小正房内,这才总算见到了王夫人。 这大半天折腾下来,邱凌已经有点头昏眼花了,黛玉却仍然精神十足、无懈可击地同王夫人客套、唠家常,让邱凌佩服不已,却也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有侍立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其他的倒还好,只是,要是她没记错,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贾宝玉同学就要出场了,这宝黛初会,是颇惊天动地的一件事儿的,不过,正所谓该来的,总会来的,她一面继续围观王夫人和黛玉两个热烈讨论这个传奇人物,一面不动声色地想着,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搅合了那场“摔玉”的大闹不能。 正文 6、初会 黛玉同王夫人又闲话了几句,看看的天色已经渐晚了,就见外头有个丫头来回到:“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于是王夫人慌忙站起身,拉着黛玉出了门,邱凌自然还是跟在后面的,七拐八拐的穿了几个门,路过一个粉油大影壁的时候,王夫人笑着跟黛玉指了指,介绍说那是凤姐儿的屋子,以后少什么来找她要。黛玉点头应了,不过也不知道听进去了什么没有。邱凌倒是略微留心了下,她深知王熙凤的能力,她跟黛玉要在贾府混得好,跟这位当家的女强人的关系肯定得搞好,以后可是绝对有用的。毕竟现在在人家的地头上,肯定是不能像在自己家里一般随便了。 为了表示自己对黛玉到来的热烈欢迎,王夫人一直亲热地挽着黛玉的手,热情地给她东讲西讲,邱凌实在找不到机会同黛玉单独交代几句这顿饭吃饭的注意事项,而且,也没法讲,怎么说,说因为自己是穿的,所以知道一会儿那顿饭一点都不好吃?饭后先上的茶是漱口的,后面的才是喝的?吃饭完跑过来的您那位长得一副好皮囊的表哥,实则“腹内原来草莽”,最要紧的是,他要是问“妹妹可有玉没有”,可以装傻也可以无视,总之一定不能说“没有”。 可惜,这些话根本没法说,一出口,非让人当疯子赶出去不可,无奈之下,她决定继续围观,见机行事,反正现在黛玉刚来,说得多了,太透彻了,也未必是好事,不妨先放宽心呆上一段时间,再想办法脱身吧,这贾府虽然繁花似锦,但是,实在是步步惊心,就这么放任他们硬生生把个黛玉给憋屈死,实在是太可惜了,她也没法继续往下混了。 邱凌就这么一路想一路走,跟着黛玉和王夫人过了王熙凤的宅子,没多远就是老太太的屋子了,进去以后,就见很多人已经在伺候着了,王夫人、凤姐、李纨、黛玉、迎春、探春、惜春,一起坐了吃饭,那么多个伺候的丫头,都静静地侍立在侧,递东递西的,邱凌作为黛玉的随身丫鬟,自然也是站在黛玉的后面,捧着一块丝帕做着随时准备伺候的样子,左右她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因而对这种围观的状态也深感满意,乐得轻松自在。 吃饭完了,丫鬟们端上来漱口的茶,邱凌接过来,转头就见到黛玉略微皱起眉头,知道她是误会了这是吃的茶,因记着林如海的养生教诲,害怕伤了脾胃,但是身为客人,没法挑剔,所以心中憋屈。这么一想,邱凌就愈发觉得这林妹妹可爱的紧,也愈发替她不值,看看吧,人家姑娘为了不搞特殊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有啥都受着了,人家都委曲求全到这份儿上了,贾府里偏偏还没有几个人领情,倒是到处传说人家是小心眼,真是不知道都在想什么了。 她想到这里,便故意略微慢了一步送茶上去,打算让黛玉先看了周围的人的动作再行事。黛玉自进了贾府,本来就时刻小心,只略一看,便已经明白了,果然淡定了许多,依着众人的样子漱了口,又才慢慢接过了邱凌又奉上的茶,这一回,才是可以拿来喝的茶了。 邱凌奉完茶正准备退下,冷不丁就听见贾母猛然来了一句:“玉儿你带来的这小丫头倒是标致,叫什么名儿?” 黛玉听见问,忙兴冲冲地放了茶碗,顺手拉住了邱凌跟老太太热情介绍:“回外祖母的话,她叫秋凌,是贴身服侍我的,虽只长我三四岁,人却是极好的。”邱凌一愣,由得她拉着自己过去展览,心道再怎么样这林妹妹到底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自己喜欢的,还是巴不得全世界都喜欢,没提防着对于一个丫头来说,这样的引人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既然是贾母的问询,邱凌可是也不敢怠慢,幸好她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赶紧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问了句安,然后神色恭谨地垂手侍立。她想到自己从进贾府以来,言行举止半分逾距都没有,也不怕她说什么的,想看就看,想问啥就问啥吧,姐都奉陪。然而还没有等她细想,就听得老太太忽然道:“看起来是不错的,人生的标致,难得性子还沉稳,听说是半路上收留的?” 黛玉一听这么问,冷不丁就就有点语塞,想是都忘记了当时邱凌现身在她的船上时,旁边也有贾府的仆妇在场的,既然是这样,那么传来传去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她看待黛玉,可是比着她那个宝贝孙子一样的级别呢,自然对这个同样宝贝的外孙女身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在意,生怕沾染到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了。 邱凌想到这儿,忍不住差点打了个冷战,想来,自己一路上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呢,老太太恐怕什么都知道了,幸好自己一贯懒散低调,也没有做什么特别惊人之举,所以才能安全留到现在吧。 当下,她又行了个礼,斟酌着字句,把跟黛玉说的那一席话又说了一通,想是见她态度端正,语气诚恳,老太太听了一阵,因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可以挖掘,便有些不耐烦,一旁的王熙凤察言观色,赶紧见缝插针地发表结论说,这个丫头收的好,又标致又大气,连连称赞黛玉是菩萨心肠,不亏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这一番话,轻轻放过了邱凌,就相当于解了黛玉的围,又顺便把老太太的马屁拍了一拍,实在是高明,贾母果然相当满意,然后就点头示意让邱凌退下了。 黛玉见邱凌并没有因此而遇到什么麻烦,也就放宽了心,便继续同老太太、王夫人、王熙凤、李纨并三春姐妹几个闲聊。 没聊几句,老太太就打发王夫人、凤姐儿和李纨回去了,单留着三春陪着黛玉。其间随口问了几句读书的话,黛玉照实说了,老太太却似乎不是很喜欢女孩儿读书,语气很不以为然,把黛玉又弄得郁闷了,邱凌看在眼里,继续不动声色地围观,心道,看来妹子你还是没有看明白啊,你在这贾府,就是再小心也会犯错,想让所有人都一直高兴,那是不可能的,不如索性不管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呢。就算没有,大不了结果也就是一样,总好过每天憋气,伤神伤身,把自个儿小命儿都赔进去了。 她正站在后面走神儿,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响,一个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邱凌一个激灵回过神儿了,屋子里所有的人一时间都往门口看去,她看了眼黛玉,果然她也正专心盯着门口看,心中不免有点无奈,这宝黛,终于还是初会了,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才好啊。 说不了,外头进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穿得红红绿绿的,模样确实不是虚得,一张漂亮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当真是一代女性杀手的相貌。不过可惜,那性子也是一样地怪异,上来就说了句:“这个妹妹我见过的。”然后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废话,让邱凌对他那美丽的外表带来的些许好印象瞬间直线下降,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那只有数面之缘但竟然合力逃跑成功的男孩儿来,一样都是漂亮的脸,那孩子的性子虽然也是怪异了点,可至少脑子比这活宝够使,他那天应该也是逃脱了的,也不知道他最后回到自己的家里没有。 这又一走神儿,场上剧情已经进展得飞快,她猛然听得一句,“可也有玉没有?”知道今儿这场戏就快结束了,果然,那宝玉痴性大发,抡起玉就往地上摔,吓得众人纷纷抢上来帮他捡,不想那玉质坚硬,一摔之下,弹跳而起,直奔着黛玉而来,眼看着就要摔到黛玉脸上,邱凌赶紧抢上前去护住了她,结果,黛玉是没事儿了,那玉却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的脑袋,她忍不住“哎呦”一声,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出了这事儿,屋子里立刻安静了,黛玉的眼泪也直接就下来了,贾母慌了,生怕伤了黛玉,连声问有没有事儿,一面已经急喊人去请大夫,黛玉哽咽道,她没事儿,只是秋凌被打到了,不知伤得如何了。 一时间邱凌立刻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她一面小小地郁闷了下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面已经迅速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还没等贾母发话,她已经赶忙挣扎着站起了身,勉强对黛玉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之后,便先给贾母施了一礼恭敬地道:“谢老太太关心,秋凌没什么事儿,姑娘的身子和二爷的玉比较要紧。” 她一面说一面弯腰把那块肇事的石头捡了起来,递给了贾母,老太太看看上面连个缺口都没有,大大松了口气,看着邱凌的目光就有点欣赏的意思在里头了,又见黛玉也没有受伤,自然就彻底安了心,赶忙拉过宝玉,一面把她那套“以玉全孝”的荒谬理论说了一通安抚住了宝玉,一面把那玉亲自替他戴上。那宝玉见差点伤了人,又听着他祖母说的似乎很有理,便也不敢闹了,乖乖地坐到了一旁。 这么一折腾,也就快到了睡觉的点儿了,黛玉的奶娘王嬷嬷过来请问黛玉的房舍之事,自然全按照贾母和贾宝玉协商后的结果办了,邱凌听得真切,却仍然淡定旁观,反正又没有住在一间房里,大家离得近点也好,正方便她得空好好收拾收拾这绣花枕头。 正文 7、挑战 老太太发了话,事情自然就这么定了。鉴于邱凌处理被玉砸到一事的沉稳表现,老太太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但再怎么样,秋凌对她和荣国府来讲也是个来历不甚清楚的外来者,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鹦哥赐了过来,意思是和邱凌两个一起安扎在碧纱橱里轮流贴身伺候,轮空的那个带着雪雁在外间伺候。 明面上说的是黛玉初来乍到对贾府不熟悉,正好派个土生土长的丫头好好伺候,其实多少对邱凌还是不甚放心的,搁到以往应该早就寻个由头把邱凌赶出去了,现在不过只是碍于对黛玉的疼爱,不忍她伤心罢了。 此外,老太太又依着三春姐妹们的定制另外给黛玉这边配了几个丫鬟婆子,一一都安排好了之后,基本上就已经到了可以安寝的时候了,邱凌便扶着黛玉,上前拜谢了贾母,又同三春姐妹们道别之后,就随着几个婆子们准备往外头退去了。 那一边宝玉本早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兀自在贾母怀里磕头虫似得打瞌睡,听得一个“睡”字,猛然惊醒,又见了黛玉正在眼前,心更欢喜,连忙拜辞了贾母,急忙忙地就要带着黛玉几个一起回房睡觉。 贾母少不了笑着打趣了一番,宝玉平日里被他祖母早就宠上了天,自然也就跟着扯了几句俏皮话,方才被假意呵斥着退下了。邱凌见黛玉在一旁略有羡慕地看着那一对祖孙的玩笑,一脸甚觉新鲜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心酸,凭什么宝玉就能一面富贵荣华、一面骨肉情深,而黛玉就要背井离乡,父女离分,老太太您这“无人傍依教育,恐教养不好”的理由,可真够冠冕堂皇的啊。虽然您和黛玉是有血缘关系,但是在此之前,您老总共见到人家黛玉几面啊,巴巴地把人家叫来,真得能比人家探花出身的父亲大人林如海御史教导的好么? 她想到黛玉最后的凄惨处境,心中更加不快,曹老虽然没有写结局,但想见宝黛的结局是不会好的,黛玉这样的,根本就不适合在荣府这样的地方落地生根,她根本就不该跟那个绣花枕头扯上任何关系。什么木石前盟,她是从来不信的,也打定了主意,引导着黛玉别去信。反正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着,咱就别跟人家争好了,让他们金玉良缘去吧。 还没有离开贾母的屋子,邱凌却心意已决,顿觉神清气爽,比起头三年的那个完美出逃计划,现在毁掉木石前盟成为了她的新挑战,只是她向来惯于打有准备之战,具体的细节,还是要从长计议。 这一边鹦哥也拜辞了贾母,过来同黛玉见了礼,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黛玉邱凌一同往碧纱橱而去。 这鹦哥略长邱凌一两岁,又是贾母身边从小养出来的极其得意的一个大丫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工龄极长绩效优良的资优员工了。资历到了,其神态举止自然要更加自如得体些,加上她对荣国府了如指掌,一路走一路介绍,很快就赢得了初来乍到惶惶不安的黛玉的信任。 邱凌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在一旁看着,没有多话。对于这位后来被黛玉改名叫做紫鹃的丫鬟,她没有什么大的感想,作为一个出身贾府的丫鬟来说,她能顶着压力一直支持宝黛的爱情,还坚持守着黛玉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实在是很难得的。但是,也仅限于此,厚黑一点来说,这丫头这么做的背后,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谁也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来日方长,为了打发以后几年无聊的时光,她倒是很乐意抽空教教她,什么是真正的职业精神。 宝玉本还撑着想跟黛玉讲几句话,无奈黛玉同他并不熟稔,只是基于礼节偶尔应答两句,他渐渐地就有些乏了,慢慢地就落在后面,被奶娘背着走了。 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王嬷嬷和雪雁已经带着分过来的人先过来收拾好了房间,只等着黛玉回来休息了,一见人回来,赶紧招呼人迎了出来,掸雪花的掸雪花,解披风的解披风,不一时功夫,就帮着黛玉卸了钗环,换了家居的便服。 待到黛玉泡过热水澡之后,因她素日同邱凌一道睡得惯了,所以还是吩咐了邱凌同王嬷嬷一起陪侍在内间,紫鹃笑眯眯地应了,伺候着黛玉换了衣裳,又检查好了凤姐儿才送过来的簇新的床帐被褥之后,便带着雪雁等几个丫头退下了。 人刚一走完,黛玉的眼泪就下来了,邱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知她还是在纠结宝玉晚饭后发疯摔玉的事儿,于是赶紧拉着她坐到床边,软语安抚,半响,果见她抽抽噎噎地道:“秋凌姐,我今儿才来,就惹了他家哥儿不高兴,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 邱凌一面柔声安慰,一面用手抚摸黛玉的头发,她以前兼职做过幼教,深知小孩子要怎么哄,这种类似于抚摸小猫的手法,最容易安定人心,果然不一会儿,黛玉的泪似乎就少了些,也不怎么抽噎了,她于是趁热打铁,接着道:“姑娘不必多想,我看这位宝二爷,虽然说样子倒是不错,但是其言语诡谲,又惯会出人意表,想是患此症已久了。此番发作,不过是赶巧了,倒实在是不干姑娘的事儿的,二太太不是还在说,他惯常有些不对么,想是听说有客来,又是近亲,一时情急想见,攻了心了。” 听邱凌这么一说,黛玉静下心来想了想,神色果然就渐渐平静了下来,泪水也慢慢止住了,想是她觉得似乎真是这么个理儿了,她这位表兄,脑子有点那个了。毕竟一上来就问刚没了血亲的表妹,可有自己落草的时候就带出来的玉没有,这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点。想必真的如同她舅母所说的,疯疯傻傻,只休信他就对了。 心事儿被开解开了,黛玉也就真是觉出累了,小小的头已经开始慢慢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邱凌赶紧吩咐外面的小丫鬟递个温热帕子来,想把黛玉脸上的泪痕擦擦,好安顿她睡下。还没开口,一块温度恰好合适的湿帕子已经递到了她的手边,她正想顺便称赞下雪雁今儿可真灵性,这么早就预备好了,一回头却看见是紫鹃的脸。 她顿了顿,见紫鹃笑着对她摇了摇头,便也回了个浅笑,点了点头,转过身小心地给黛玉擦干净了泪痕,轻轻地将她放上床,又替她盖好了锦被,这才慢慢地跟着紫鹃一道退出来了。 才出了黛玉的房,就见给紫鹃和雪雁歇脚预备的小间内已经坐着个素颜的美人了,年纪同紫鹃差不多大,但更显得端正沉稳些,见她们来了,连忙站起身来笑道:“两位妹妹辛苦了。林姑娘可是歇下了?” 紫鹃笑道:“姑娘才刚睡下,花姐姐就过来了,可真不巧呢,只有明日再见了。”她顿了顿,对邱凌介绍道:“这是宝二爷屋里的花袭人姐姐。”她一面说一面已经拉着邱凌凑到袭人身边笑着打趣道:“宝二爷这会子已经睡到雷打都不醒了罢?” 那袭人笑了笑,知道紫鹃是说笑,岔了个话题接过去,便过来,携着两人的手坐了,这位一样是资优前辈,邱凌少不得还得见礼,以姐称之,观其形貌,确实温柔端庄,懂事大方,很适合做二房。 未及细想,袭人已经开口了:“秋凌妹妹,林姑娘吃得住得可习惯不习惯?往日也睡得这般迟么?” 还没有等邱凌说话,紫鹃已经帮着她说了,“还说呢,姑娘刚刚还在哭呢,说今儿才来就惹得二爷发狂,倒是她的错儿了。秋凌妹妹劝了半天,好容易才劝了半天给劝好了。” 袭人笑道:“这有什么,以后比这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姑娘为了这个多心伤感,以后只怕都伤感不了呢。两位妹妹可多劝着姑娘为好。” 邱凌含笑应了,又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便以要贴身服侍黛玉为由谢辞了出来,返回了屋里,果然,这府里头但凡有点地位的,连个丫鬟都不好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一个二个都巴巴地跑上来,大约黛玉这出身,实在是很像给贾宝玉量身定做的新娘子罢,准姨娘们已经先开始争夺地方了,这袭人,无疑是其中最具希望的,果然颇有宝钗之风。想那晴雯,就断断不会想到这个时候跑来踩点,头一天就跑来看看未来最具潜力的宝二奶奶候选人是何底细。 不过,随便来看吧,她已经预备带着林妹妹远离尘嚣,反正最后,谁都没得着,就让开始努力争取的人有个盼头吧,即使最后不过一场空,中间的过程,至少不会太无聊。 算算时间,没多久之后,薛家就要上京了,得赶紧抓住这有利的先着优势,布置布置才行,不能让好好的一个林妹妹,被人家那么轻易地比下去了,哪怕是为了以后的名声都好,也不能让人家说不如宝钗这个不如宝钗那个,一定要有自信地说,贾宝玉这男人,不是咱没抢到,是咱不要。 秋凌打定了主意,便爬上床,安心地睡了,在其位谋其政,她从来都很敬业,这一回既然做了黛玉的贴身丫鬟,就一定把这份工做好,虽然不过是个短期合同工,但是也得比人家有正式编制做的更好才行。决定了,明儿起来,先从让黛玉写封家书报个平安开始。 正文 8、先手 次日一早,黛玉早早地就醒来了,虽然旅途劳顿,身心疲乏,但是因为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再舒服的床还是难免睡不太惯。邱凌一向警醒,黛玉在身边刚一翻身她也就立刻醒了过来,看着窗外天色还早,但无奈黛玉的习惯是一旦清醒了便不会再赖床,邱凌便只得伺候她穿衣起床。选了一身素净的月白墨荷裙衫帮她穿了,因怕她受凉咳嗽,邱凌又给她加了件石青色的鼠毛披风,这才扶着她起了身。 里间一有动静,外头紫鹃已经醒了,挽着头发进来瞧了瞧,因套间外还睡着宝玉,不敢大声惊动,便悄悄打发听差的小丫头去打洗脸水,预备伺候黛玉梳妆。 荣国府因是凤姐儿在管,丫头婆子表面上无一不规规矩矩的,加之黛玉又是新来的客,因贾母的分外青睐而造的声势浩大,底下人不知道黛玉的个性喜好,自然不敢随意造次,差遣起来自然是麻利得劲,紫鹃又是个心细如尘的,杂七八脑的东西都想得十分周到,因而不一时功夫,黛玉平日要用的物件都一一到位,待到梳洗毕时,天还没有大亮。 紫鹃打发了伺候的人下去,回来说外间的宝玉还在睡,黛玉便有些惊异,大约还在想这贾府果然与林府不同,竟然不必早起罢。邱凌记得途中曾听黛玉讲过她的父亲林如海因是科考出身,最是讲究勤学苦读,自小儿都从不肯贪睡赖床的,因他有这个早起的习惯,林府诸人都跟着一道早起,无论寒暑,寅时三刻俱已起身,黛玉虽是女子,也是自小儿就如此了的,此时见时已卯初宝玉却还在酣睡,自然是大感惊奇了。 袭人来看了黛玉一回,才又回去准备伺候宝玉起床了。 想是见到黛玉的惊讶,紫鹃便笑着解释了一番,原来这贾府果然与别府不同,别的府上小辈们俱要早早起身,用毕早膳后去给长辈们请安,之后或上学或回房,一年到头都是如此。偏偏到了荣府里,却道是贾母因心疼宝玉年纪小贪睡,每逢冬日,便故意把请安的时辰往后延了一个时辰,吩咐大家只管放心好睡,不用急着去请安了。因而黛玉这一次直直起了个大早,却还要挨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好出门了。 听紫鹃这么一说,邱凌这才明白过来,心道贾母溺爱宝玉之深,也由此可见一斑了。她见黛玉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眉间微蹙,想来她心中难免就对这位表兄的印象又跌落了些许,心中倒暗暗为她欣喜,一处聚居并不是都会日久生情,那些本来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一样会给看得清清楚楚的,君不见现世中同居翻脸的情侣有几多?古今同理,让黛玉慢慢看清楚此君的真实样貌也好,免得弥足深陷。 略坐了一会儿,紫鹃因怕黛玉枯等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3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3部分阅读 便静静出去准备茶水等物了,早膳是不敢用的,昨天晚上贾母已经吩咐了今日一同用膳,但是先用些许点心想是不妨事。黛玉本来就因自己贸贸然早早起床,惊动了众人而心有不安,此时还哪敢再动,连忙要紫鹃不需麻烦了。那紫鹃想了一阵,还是轻轻回道:“这本不妨事的,既然姑娘这么说,那就稍微用些茶水便罢了,左右宝玉这就起床了。” 待紫鹃带着人自退出去准备,房内便只剩下了邱凌同黛玉两人,邱凌见还有时间,便趁机同黛玉说,既然已经安全到达,不如写封家书回去维扬,一来报个平安,二来这路上已经耽搁了这许久也该给御史大人问个安了。黛玉深觉有理,便由得邱凌替她铺开纸笔,研了墨,只略想了一想,一封家书便提笔一挥而就。 邱凌侍立一旁,看那小姑娘文思敏捷、笔走如飞,字体隽秀、言辞优美,想她不过五六岁年纪已经能有如此水平,心中不由得十分佩服。一面看,一面把想到的什么再同黛玉说上几句,无外乎路上收了自己的事啊,贾母安排起居的事啊,她心中暗自打算,黛玉却浑然不觉,只道邱凌怕她有所遗漏,恐于礼节上有失,便欣然顺着她的意思对贾府的热烈欢迎表示了感动,然后在文末不露痕迹地如实说现在和表兄同住一间套间。 不消片刻,家书已成,邱凌看了一遍,确保她想传达给林如海的信息都不甚起眼地隐藏在各个角落之后,便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晾干,临出门前方才装好了,预备带过去请贾母打发去给林如海带话的人带去。 那一边,卯时三刻过后,宝玉方才起了床,进来见黛玉已经穿戴整齐,倒颇有些不好意思,勉强打趣了几句,见黛玉没有十分理他,便也自觉没趣儿,两个人一道往贾母处去了。 因黛玉对邱凌的依赖依旧,紫鹃便主动在屋子里留守,邱凌自然就还是随身跟着黛玉的,那宝玉在黛玉那儿没有得着好,便凑过来招惹邱凌。邱凌起先还有点纳闷,后来一想就明白了,无他,怪就怪她的那张脸。现在这英莲的身体年纪虽然不大,但模样还是没得挑得,加上她本身自有的那一股子精灵气儿,看上去竟不像丫鬟,倒似个小姐的样子,身量同黛玉也差不太多,站在一处,竟真如同黛玉的亲姐妹一般。 如此样貌,难免就惹得宝玉痴性发作,他一路走,一路便不住地来回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邱凌,半响忽然笑着冒出一句:“妹妹身边这位姐姐,说是路上偶遇的,模样言行,倒是竟似妹妹嫡亲的姐姐一般神仙也似得呢。” 邱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安慰自己要淡定,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他几句,便不再言语了,心中却不由得暗叹,这宝玉果然是个中高手啊,看这马屁拍的,实在是到位啊,这两话一说,她心里多少有点美滋滋的不说,连黛玉的神色果然也都渐渐和缓,看着他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的鄙视了。 成功破冰之后,两个人的交流就比较正常了,待到了贾母屋里看时,三春姐妹已经在了,大家一起请过安,用毕早膳之后,宝玉便被送去学里温书,黛玉同三春姐妹便往王夫人房中去。正巧遇到王子腾来信,王夫人正忙着听那边派来的人回话,黛玉几个便告辞出来,往李纨房里去了。 虽然不确定薛蟠这一回闹没闹出了人命,但是看那个气氛,恐怕也是不离十的。邱凌一路走,一路心情还是难免有些复杂。不管怎么说,原来直到了这里才是出生在姑苏小城的英莲同牛x哄哄的荣国府产生交集的地方,她因为开了外挂所以先行到达,虽然,一样是奴婢的身份,但显然做黛玉的贴身丫鬟好过做薛蟠的不知多少倍。 这些都没有什么,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人都已经到了这里,这呆霸王还是出了事,弄得一家子还是会进京来,果然作为原著重量级的女猪之一的宝钗同学还是很给力地想要尽早出场抢戏份的,既然是这样,那么自己这边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准备了。算算时间,不过数月的事儿,这先手的优势,可不能丢掉。 未及细想,黛玉一行人已经到了李纨的房里,这边倒是清静,李纨一个人带着儿子贾兰,孤儿寡母的,倒也算是个能干的,人也异常淡定,不过淡定到了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如同四五十岁大妈一样喜怒不惊,也着实是可怕。邱凌侍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暗暗评估,黛玉倒是很喜欢她的那一种令人安心的母性气质,跟着三春姐妹一道坐了下来,念几句书,做做针线,时间过得飞快,大半天很快就过完了。 陪着黛玉走完了她一天的全部应酬之后,邱凌跟着她回到了碧纱橱。紫鹃早迎了上来,伺候黛玉更衣,邱凌见她动作异常麻利,便也乐得轻松,跟黛玉打过招呼之后,便出去外间,召集了本房的丫头婆子等,每人发了一把铜钱,就早晨的早起事件表示了满意和赞扬,又说了几句漂亮话之后,打发诸人满意地离去了,方才回了屋里。 她这打赏托得自然是黛玉的名义,钱却是早晨贾母打赏给她的,她左右有月例银子,不差这点,乐得帮黛玉打点打点下人们,这般人情世故的事儿,出身书香门第母亲又亡故太早的林妹妹自然是难免会不能及时想到的,那她就费费心帮着想到吧,毕竟目前的情况下,只有黛玉好了,身为贴身丫鬟的她才能好。 邱凌回房后,赶紧替换了紫鹃,安排了黛玉沐浴之后,转过身把剩下那一吊钱悄悄给了紫鹃,不想她坚决不要。邱凌推说是黛玉给的,再三表示,她方才收下了,转头却又用那钱买了黛玉必需的零碎杂物,那时邱凌方才知道这丫头乃是富贵不能移的,便渐渐歇了防备的心,只盯着她别胡乱引宝玉进门不提。 打发紫鹃带着雪雁去小间睡了,邱凌自己洗漱了进了里间,黛玉早更了衣,半倚在榻上看一本书,见她进来赶忙笑着要她坐,王嬷嬷在房中收拾了一天,早累得睡过去了,邱凌便依言坐过去,陪着黛玉聊了几句,见她的心情还不错,只是言谈中难免思念父亲之情,便略略安了心,心中一动,替她铺好了纸笔,研好墨,建议她将这第一天的荣国府之旅记录下来,以便将来送给父亲翻阅。 于是,就这么着,黛玉欣然提笔,写下了她人生第一篇日记,邱凌看着那一页工整的蝇头小楷和黛玉明显放松下来的心情,甚感欣慰,果然这写作是有助于抒发情绪的,算是很适合黛玉排遣心中不郁的方式,那么以后就这么坚持下来吧,说不定歪打正着,对她的身体还有点益处呢。 等她再读了读内容,更是惊喜,叙事清楚、用词生动、言简意赅,竟然相当不错,她就想着等以后她们离开了荣国府,可以帮黛玉整理整理,出一本书,书名就叫《我在荣国府的日子》什么的,以黛玉这文笔和才华,一定能红。 此后,黛玉果然养成了每日睡前写日记的习惯,开始时还很拘谨,如同作文,后来便日益放松,有时如同聊天,有时又做几句诗词,兴致来时还画上两笔,每隔十天半个月便挑要紧的一两件事写封家书给林如海,顺便收下他的回信,父女两个一来一回,竟然通起信来,虽然很可能这次寄了下次收到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但是因了其中可贵的亲情在,没有谁觉得烦。 偷偷垫钱的事还是被发现了,黛玉破天荒地对邱凌发了一通脾气,然后便哭着把房里的财务都交给了她。见到自己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邱凌更觉安慰,一面仍然用心维护人际关系,除了自己房里,三春姐妹房里,还有凤姐儿,王夫人甚至贾母房里,一来二去,阖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林姑娘最是体恤下人的,没事儿就派屋里的秋凌姐打赏打赏大家,或是分点好吃的稀罕东西一起吃,又惯会吟诗作画,人又美,实在是天仙一般,左近的小丫头便都爱来,三春姐妹也喜欢同她一处玩笑,宝玉更是喜得抓耳挠腮,每天都想着进里间腻着黛玉,偏偏贾政因恼他不上进,白天管得死紧,没机会闲逛,晚上好容易有一点点空闲还总被邱凌设计挡在门外,不上一两个月,天气便转暖,贾母把他挪出了另外一间屋子住,从此世界才多少清静了。 一日,邱凌刚带着黛玉从外面溜达回屋子,就见房里一个小丫头跑来说,“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太太带着二爷二奶奶都去迎了。” 邱凌听了,知道是宝钗到了,便笑着对黛玉道:“既然是姨太太一家到访,姑娘合该去看看的,不如趁着没换衣服,直接去见了可好?” 黛玉欣然同意,于是两人相携,直奔贾母房中而去。 正文 9、宝钗 黛玉携着邱凌一路行至贾母房门之外,早有伺候众嫂子姨娘姐妹等的丫头婆子站在一旁候着了,一堆人,却都是静悄悄的,连声儿都不多出一句,而屋里面倒是能听得见欢声笑语,想是那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已经到了。 还没等两人上前,正遇到贾母的大丫鬟鸳鸯从里面打帘子出来,一见黛玉和邱凌赶忙过来道:“林姑娘也到了,快进屋吧,姨太太一家子到了,老太太正打发我出来请姑娘过来见见呢。” 黛玉点了点头,略笑了笑便进去了,邱凌跟在后面,很自然地笑着说了两句客套话,不过只是简单的几句“辛苦姐姐了”之类的,虽然免不得又被鸳鸯打趣两句“这丫头就是嘴甜”,话虽然这样说,但很显然,邱凌这一张笑脸还是很让人受用的,同鸳鸯擦身而过的时候,便听得她特意低低地叮嘱了几句,略含着点指导和提醒的意思,便恳切地表示了感谢。没想到短短数月,自己已经能在贾府有这种人缘,倒也是不错,平时没事的时候送了这几位重量级的大丫鬟的那些黛玉请林如海带来的江南小礼物,虽然不值什么,但是确实还是很管用的。 因了邱凌在这些细节上分外注意,在两府内就有了个“处事极有分寸”的好名声。这鸳鸯尤其喜欢邱凌圆滑懂事,从来不因她年纪小而轻看她的,时常就嘱咐些大宅门里要注意的事项和细节给她,见她认真听进去了,便也笑了笑,挽起了她的手,两人一道进了门去,赶上了黛玉,鸳鸯便上去引路,邱凌静静跟在黛玉身侧,一起又过了一个穿堂,方才到了贾母惯常会客的大厅。 才进门,果见宽阔敞亮的大厅里头已经挤了一堆人,正中间一位年纪同王夫人相仿,面貌也有七八分相似的夫人正一脸笑容地同贾母聊着什么,想必就是薛家姨妈了。王夫人和凤姐儿在一旁作陪,旁边又有一个女孩,年龄虽然比黛玉只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但看上去明显成熟稳重得多,邱凌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就是宝钗。 未及细想,里头凤姐儿眼尖,已经看到了黛玉,忙不迭地过来拉着黛玉的手过去引见,算起来薛姨妈也是凤姐儿嫡亲的姨母,自然有些亲热,那薛姨妈也是王家小姐出身,嫁给了皇商,又是一个人守寡撑起过一大家子人的,谈吐见识自然不同一般,只这么见个面的功夫,早把个老太太哄得十分欢喜,直把她看成同自己媳妇王夫人一般了。 再加上凤姐儿的活跃,一时间屋内的气氛便十分热闹,人人喜笑颜开,竟似迎接个嫡亲的姨奶奶般隆重,薛姨妈自然早已笑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花一般灿烂了,偏偏只有那宝钗一直维持着淡然的微笑,娴静尔雅,进退有度,虽不至于失礼于人,但是也半点都不肯失仪于人前的。 邱凌静静地看着,难免还是在心中暗叹,摊上这么个倒霉哥哥还能如此淡定,这宝钗果然非等闲女子,难怪那么个天仙般的林妹妹也没赢得了她,这股子雍容大方的淡定气质,实在是很有侯门贵妇范儿,再想想她那些心机手段也一点都不缺,实在是可怕。幸好,她根本就没有想撮合林妹妹同贾宝玉,不然碰到这么个对手,真是不知道要费多少心力呢,而且那宝玉又是那么个不靠谱的性子,真是很容易就会费力不讨好。 她这里想着,那边那一大家子人已经相互厮见完毕了,她静静侍立在黛玉身后,继续旁观,发觉那宝钗话虽然不多,但该说的一句都没少,而且说得恰到好处,很快就得了贾母的欢心,忙不迭地拉过来自己身边上下打量,直夸她端方大气,很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宝钗笑着连说了几次“老太太谬赞了”,语调柔和,面色也似因羞涩而泛红,更显得鲜艳妩媚、温婉娴静,真个是“任是无情也动人”。 吃过接风酒宴之后,薛家果然就在梨香院借住了下来,薛姨妈或是陪陪贾母聊天,或是找找王夫人解闷,生活倒也惬意,薛蟠因是男子,又较众人大上几岁,自然不便来内宅厮混,听说在梨香院的外院同府内的纨绔子弟们混得风生水起,倒比以前更坏上了几分。那宝钗一个女孩儿在家,终日无聊,便就自然而然地每日来同黛玉三春等姐妹一处,做做针线,看看书,下下棋,都是年龄相近的几个女孩子,很快就相熟起来,她自幼也是被父亲悉心教导念过书的,言谈举止自然颇为得体,性子又随和,大家相处起来倒也算相安无事。 只是不知是贾政公务繁忙没空理会了,还是因为碍于有客在不好随便发作,对那宝玉的管教竟反而不若之前严格了。一被他得了空子,自然是“蹬鼻子上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过来逛荡的时候也渐渐多了。想是年纪较前一两年大了些,越发毛手毛脚了起来,玩笑话也越来越多,那三春姐妹是他自家的妹妹,自然没有什么,玩笑几句就罢了,偏偏他自家的妹子一概不动,只紧着宝钗和黛玉两个身边转,黛玉只当他是哥哥,同自己开玩笑,她年纪又小,有时候不免就有些针锋相对,宝钗却常常含笑不语,装聋作哑,看宝玉实在过分了也就回上一两句,虽然话不多,但是极有分量,弄得黛玉常常羡慕不已。 没过多少日子,宝钗的端庄娴静就在两府里出了名,人又随和可亲,模样也周正漂亮,阖府上下自然也就是一片赞扬之声。她小小年纪做这些简直就是无师自通一般的天衣无缝,不得不让人佩服,但邱凌之前布置的先手优势尽在,大家因已经习惯了黛玉面冷心善的风格,又同情她母亲亡故心中悲伤,再加上邱凌的从旁维护,竟愈发当她是仙女一般捧着供着,对她的印象倒也没有变差,宝钗的到来,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风格不同,但同样出色的美人罢了。 如此,这钗黛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相处融洽,贾母王夫人等见了自然高兴,众姐妹也乐得这两个妙人儿做伴,连小丫头们都分了两派拥护两边,有喜宝钗温柔的,也有爱黛玉清雅的,不时过来玩耍,真个是皆大欢喜。唯独宝玉在中间可就犯了难了,一会儿捧姐姐,一会儿赞妹妹,真不知道怎样才好。 虽然说黛玉未必存了这个心思,宝钗即便有些心思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但宝玉本人却显然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些的,只是一味地觉得欢喜,对钗黛二人一视同仁的好,因黛玉先来,又有那个什么“似曾相识”的桥段在,怎么都是感觉要更亲近些,对她的言语有时候自然没有对宝钗客气。黛玉是个得理不让人的,自然不肯吃亏,常常把他气得半死,发誓再也不来找她了,然而不上半日便又自己跑回来,还反倒要给黛玉赔礼,兀自折腾,倒让邱凌看了倒觉得好笑。 邱凌因要防着这宝玉引动林妹妹的情思,不免就多关注了他一些,紫鹃虽然也在黛玉房中许久,心里虽然已经向着黛玉,但毕竟还是贾府的人,很多事没法做,因而该出来挡他的时候邱凌便常常只有亲自出马,一来二去,难免跟他接触,这孩子又惯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放着黛玉和宝钗在那里意滛红玫瑰白玫瑰还不满足,竟然也开始频送秋波,假意试探,竟然也想同她发展发展的样子。 邱凌对他自然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不咸不淡地让他碰了几次钉子,他反倒敬重她与别的丫头不同,竟更是高看着她了,便也就歇了勾搭的心思,一面念叨着什么“偏天地灵秀都在她们家了”,一面继续纠结他的红白玫瑰去了。 邱凌松了口气之余,继续把工作的重点放到了关注黛玉身上。可巧,黛玉那几天正多少的有些抑郁,她略一观察便已经知道,原来这小姑娘是吃醋了。倒不是为了贾宝玉这男人,而是因为她自己的外祖母。想那老太太本来把黛玉同宝玉一样当心尖子一样的疼爱来着,偏偏宝钗来了之后,因为是同自己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客人,难免就多关心了些,黛玉小孩子心性,难免就还是有点不高兴。觉得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姐姐分走了外祖母本来属于自己的疼爱,看着那宝钗就有点不顺眼。 邱凌看明白了之后,只觉得有点好笑,黛玉的来历再传奇,现在也不过是个才几岁的小女孩,这一种奇特的独占欲就如同普通的小孩子一般的可爱,不免顿生怜惜。于是她便索性鼓励黛玉在给林如海的信里把这点不高兴写上去,又记在日记里,如此倾诉宣泄了之后,小姑娘的心态略略平静了些。等到一个月后林如海的回信来了,又开导了她几句,这才全好了。 邱凌看了看林如海给黛玉的回信,不免深深佩服,同样的话,做父亲的说出来,效果果然不一样,何况除此之外,人家还是中过探花的御史大人呢,比自己有文采太多了。 父亲大人都亲自教诲了,黛玉便又恢复了她平日里的作风,该玩笑玩笑,该相处相处。不过如之前那样的嘲讽也就慢慢少了,看来与父亲的通信给了她很大的益处,心情好了,连身体都似乎好些了,邱凌深感欣慰。接触久了,她也发现,其实黛玉的性格问题也并不是那么难解决的,种种症状,不过是一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病根儿找到了,自然就好对症下药,慢慢调理了。 日子久了,宝钗那点事情邱凌也摸得差不多了。这姑娘其实也挺惨的,家里头虽然有钱,但父亲去的早,哥哥又是那副样子,只有靠着母亲和母亲的娘家亲戚撑着一头家,这种形式下自然能够让人快速成熟,她那副城府颇深的样子倒也怪不得她,个人有个人的运道罢了。本来有机会去宫里的,她这性子跟人家宫斗肯定不会白给,不过显然她运气实在很差,关键时刻薛蟠打死了人,有了案底,这么一来,就全毁了。那么能改变命运且成功率比较高的,自然就只剩下嫁给宝玉了。 用宫斗的配置来搞宅斗,自然是小菜一碟,邱凌远远地看着她流畅地施展各种手段,一点点地收买人心,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悲,因为不管承认不承认,人有时候就是那么样一种奇怪的动物,第一印象形成了,就很难更改,她再怎么折腾,也最多折腾成同黛玉平起平坐,而黛玉什么都不用做,就办到了。 总而言之,宝钗来后,但凡不涉及什么重大问题的这些日常琐事,邱凌只做冷眼旁观状,人多的时候愈发注意自己的言语,多的废话一句都不说,但是该说的,该办的,也从来不吝啬。她一面冷静观察,一面继续不动声色地影响黛玉,成功地让她同林如海父女保持通信和写日记之外,更是不时提出些好的建议,由衷地希望黛玉在贾府的这段日子能过得更好。聪明如黛玉,睿智如林如海,自然慢慢地知道了她的好处。 所以忽然某一次,送信来的小厮带来了两封信,除了给黛玉的一封外,还有另外一封竟然是给她的时候,她看着信封上飘逸隽秀的,一看就是林如海亲笔手书的“秋凌亲启”字样,多少还是有点紧张,又夹杂着些受宠若惊和欣慰并存的心情,交待了些杂事之后,便慢慢地回房,展开那封信读了起来。 正文 10、旁敲 御史大人给邱凌的信,一如往常给黛玉的一般,文风飘逸,言简意赅,内容乍一看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对邱凌这几年来对黛玉尽心尽力的照顾表示一下感谢,另外又很关心地询问了下这两年可有回忆起自己家人的事情没有,如果有什么线索,他倒是可以代为寻找之类。 表面上看,是再正常不过的感谢关怀信,但是其实以他同邱凌现在的身份差距,即使是要表示感谢,也不至于要如此麻烦地专门正式致信过来。他以前在给黛玉的信中已经常常会提到要黛玉多多体恤下人,也曾经要黛玉对她的这些年来的努力心怀感激代为致谢过,现如今这个时候,却又专门写封信来,实在是令人费解。 邱凌仔细想了一回,没有什么结果,便先去见黛玉了,可巧她也正在那里读林如海的来信,邱凌便给她泡了一杯茶,如往常一样随侍在侧。虽然离家这几年来黛玉已不常因怀念父亲而暗自伤怀,平日里在贾母身边承欢,同众姐妹一道玩笑,自然也是欢喜的,但无疑总是拆开家书这个时候最为高兴,她常常一面读一面微笑,又因为信任邱凌,也从来都不避忌她,常常打发了屋子里的人都出去,单留着她一个人在,林如海信里有什么高兴的事儿都拿来和她一起分享。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她接过茶喝了一口,便兴高采烈地拉了邱凌,让她一起看父亲的来信。 邱凌接过来看了,果见上面除了惯常的问候叮咛之外,另写了写今日见闻,最后竟然还有首小诗,倒是难得一见的略显俏皮的风格,不过也不至于把黛玉高兴成这个样子吧?见黛玉满面含笑地看着她,邱凌有些疑惑不解,便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了其中玄机,原来那竟然是一首藏头诗,用得竟然还是斜藏,前四句顺次的一二三四个字连起来恰好为“不日进京”。 林如海要进京了?这倒是件好事,也难怪黛玉高兴成这个样子了,左右屋内没有旁人,她也起了一点玩心,于是放下信,假意甩了甩袖子,对着黛玉深深施了一礼,用了唱大戏一般的腔调,微笑着跟黛玉说了句“姑娘大喜”,她旧日在拐子家本来就曾被训练过,这一特意装起唱腔来自然就有分相似,直把黛玉笑翻倒在了床上,不住声地说:“好姐姐,你可真要笑死我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这黛玉竟然比方才更见高兴几倍,想是知道邱凌看懂了那首诗,有些孩子气的快乐和欣慰在里面的缘故。 黛玉自己本就聪颖异常,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借住在贾府,但因诵书习文素来是她心头所爱,更甚于其他,故而日常功课并未落下,加之每日写写日记,从未间断地就与林如海通信,受了不少探花父亲远程的熏陶和教导,于读书作文上便更是精进,这等简单的文字游戏在她看来当真就是雕虫小技一般了。 黛玉虽然一直同父亲没断了联系,但毕竟许久未曾见过父亲一面了,这一回猛然听说他要来京,要她怎么能不高兴?但大约她自觉一个人高兴未免也太过无趣儿了些,加之早已将邱凌视作自己的知己良友,平日里读书作文常常拉她一起旁观的,这回自然便忙不迭地拉来邱凌分享,却又不明说,含着点略考她一考的小心思在里面,倒是狡黠得很。 邱凌思及此,更是又好气又好笑,等黛玉笑过了,拿了帕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花儿的时候,少不得又陪着她聊了几句,那黛玉本来就心思细腻,这两年在邱凌有意的引导下自然也成长不少,缓过劲儿来之后,便想起来叮嘱了下邱凌,言说此事父亲既然用了藏头诗来暗示而非明说,自然不好贸贸然告诉别人,只她们两个人知道便罢了。邱凌正色应了,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方才伺候着她换了衣裳,安顿了她略略小憩一会儿,才退下去了。 黛玉午睡这一小段时间,算是邱凌的自由时间,她于是跟外面套间的紫鹃和雪雁说了声有事情叫她,又同也预备歇下中觉的王嬷嬷打过招呼,便回径直回了外间自己房里了。进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林如海那封信翻出来,重读之下,果然发现,这整封信也用了藏头格,而且是最为复杂的多藏,她于是细心揣摩,认真领会了林如海的意思之后,不禁莞尔,心道这探花大人果然才华横溢,没想到竟然还擅长如此巧妙的旁敲侧击,也似乎知道黛玉的那些聪明灵秀狡黠之气遗传自谁了。 放下信,顺手将它处理掉之后,邱凌看时间还够,便将黛玉暂时托付给紫鹃,然后带着林如海随信托人稍来的特产小物,预备出门去走一圈。 紫鹃见她这架势,心中想是已经猜到她的去处,便含笑应了,推她出了门。邱凌于是欣然出了院子,心知她必然能将黛玉的起居照管得很好,过会儿即便是黛玉起身,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用自己忙不迭地赶回来了,这就显出了有个紫鹃的好处,不由得感叹自己当初“以和为贵”的明智。 且说自那日贾母将紫鹃给了黛玉,当时虽然说是同邱凌轮流贴身伺候,但因她毕竟是老太太钦点的,邱凌自然不好太过凌驾于她之上,便留了点心,能退让之处便退让些许,不想这紫鹃的性子却是甚好,又聪明又忠心,主动而且大胆,加上对贾府熟悉得紧,很快便在她们屋里混熟了。加上近年来邱凌工作的重点渐渐往对内安抚黛玉情绪,对外交往府内诸人上倾斜,紫鹃于黛玉的日常起居上便照顾得更多了,竟渐渐地用不着邱凌怎么插手了,不知道底细的还道略年长些紫鹃是黛玉屋里的大丫鬟,她邱凌不过是跟在旁边跑腿的二等小丫头罢了。 不过稍微一观察便知道,邱凌在黛玉的心中绝对占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紫鹃虽然能干会干又能说会说,但是再怎么样也没盖过她成为黛玉身边最贴心的丫头。这其中的缘由,倒也没有其他的,只不过是因她素来还算敬业,虽然有时候略显慵懒了些,但正因此反而善于抓到重点,几年下来,早把个黛玉的性情拿捏的恰到好处,总是能在她最敏感无助的时候及时地为她排忧解难,最需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不声不响地,竟然连远在维扬的林如海都对她印象甚好,因此自然就可以牢牢地占住了自己的地位了。 没过多久,黛玉又把屋里的财政大权交给了她全权处理,并且连跟府里其他房的交流往来之事,也都划归她管,贴身服侍的事便甚少找她,都归了紫鹃负责,如此一来,紫鹃因为受到重视而心中高兴,她也恰好可以回避了那些杂务,每日轻轻松松地陪着黛玉出院子交际,或是在李纨屋里学针黹,或是同三春姐妹读书下棋作画习字,她的性子随和,为人低调得体,同每房里的丫鬟们关系混得都不错,特别是鸳鸯、平儿、金钏儿那些在主子面前影响力极大的大丫鬟,都喜欢同邱凌来往,如此,即便是黛玉有时候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也能很快冰释前嫌,这不能不说没有那些大丫鬟们一句两句好话的功劳。 黛玉自有紫鹃照顾,邱凌便放心办自己的事儿去了,先去的自然还是王熙凤屋里,还没进门,外头的小丫头子们早见了邱凌过来,巴巴地跑上来道“秋凌姐好”,七嘴八舌地问些“近日林姑娘身上可好?”、“秋凌姐怎么都没有过来一道玩儿”之类的,其中不免还有些各房里最新的真假传言等,邱凌一面用心收集些自认为可能有用的信息,一面含笑一一应答着,又顺手把些牛皮糖之类的扬州小吃散给她们,说是方才林姑娘家里人过来时带来的,姑娘吩咐给大家尝的,众人于是高兴地收了,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儿,方才欢喜地散去了。 打发了小丫头子们,邱凌便熟门熟路地往屋里走去,王熙凤自然还在歇着中觉,平儿却大约只略小憩了一会儿便早早地起了身,正靠在外面套间窗子旁边做针黹,看她正绣到紧要关头,一朵芙蓉正绣到最后几针,邱凌便站在旁边略等了一等,待到平儿将那最后几针绣完,方才轻轻敲了敲窗框,笑着道:“平姐姐好贤惠能干的人儿,竟还有这么好的绣工,怪不得二奶奶成日里赞你赞得紧呢,明儿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可好?” 听见人声,平儿吓了一跳,见到是她,便赶忙放了针线物事,笑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秋凌妹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我一贯嘴笨心拙,不过会弄几样粗陋物件罢了,竟被妹妹说得那样好,我知道妹妹素来聪明灵巧惯会哄得人开心,才几天不见,这会子竟然都哄到我头上来了,当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怎么生成的你了。” 两个人隔着窗子说笑了两句,平儿便招呼她进来坐了,秋凌方坐定,便把一盒胭脂香粉拿出来道:“这是姐姐上次说的那种胭脂膏子,给我们姑娘带书信的林祥从维扬的胭脂铺子带来的,虽然不值什么,但也算是新鲜物事,今儿带来给姐姐试试。”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上次二奶奶说屋里少盆子花儿,碰巧林祥他兄弟是伺候花儿的,这回也带了两盆稀罕的聚八仙来,姐姐替我回过二奶奶,回头我叫小厮们送来罢。” 平儿笑道:“偏你这丫头会送东西,我这儿也有二奶奶给的外头带进来的雪花膏子,你带一罐回去,也同紫鹃她们几个用用吧。” 两个人一来一往说了两句,关系更见熟稔,瞅着左近无人,平儿便压低嗓子道:“妹子上次帮了我个大忙,姐姐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但凡有什么事儿要办的?妹妹尽管吩咐。”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邱凌笑着道:“平儿姐姐见外了,那都多早晚的事儿了,无需记挂这么久。”见平儿再三客套,她便顺口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姐姐帮妹妹打听点事儿罢。”她轻描淡写地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挑了一两件无关紧要的说了出来,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跟着又去了贾母屋里找了鸳鸯,王夫人房里找了金钏儿,把该送的东西送了,该说的话说了,便径直回了黛玉的房里。 黛玉方才睡醒,紫鹃正伺候着她梳洗,她看了看那妹子惺忪的睡眼,笑着迎了上去,跟紫鹃一同帮她换了衣裳,便扶起她道:“姑娘既是醒了,咱们便该去老太太哪儿请安了。” 正文 11、转机 邱凌陪着黛玉,一路往贾母房中而去,没走几步,半路上就遇着了三春姐妹,四个姑娘便合在一处,一道慢慢往老太太院子那边溜达。 和黛玉一起同在荣府里住着的探春,比之宁府里的惜春,和虽然也在荣府但不喜交际的迎春,素来同黛玉的来往不免更多些,她人本就活泛,每日里神采飞扬的,深得贾母喜欢,且以一个庶女的身份竟在这府里混得颇为风生水起,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让人不免佩服。邱凌一早就留着心好好结交,同她的大丫鬟侍书极为熟稔。黛玉也喜欢她文采风流,更胜迎、惜二春,不免也就多少更亲密着她些,四个人一见,她同迎春惜春寒暄几句,便又同探春聚在一处讨论起昨日在李纨屋里同做的诗文来。 黛玉自和探春两个一处探讨,迎春和惜春便也讨论起女红针黹之类闲碎话语,邱凌便同司棋、侍书、入画几个丫头打了个招呼,一面远远地跟着主子们,一面随意闲聊了几句,倒也没有什么大的新闻。 待到四个姑娘见了贾母,给她请过安,一一落了座,丫鬟们奉了茶之后,黛玉便又照旧被贾母拉在身边坐,三春姐妹因早已经见惯了,倒也没有人争什么,由得老太太更同黛玉亲密些,又问身体可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午膳送的那个新鲜菜式可还好吃之类,黛玉含着笑一一答了,看得出来,她对外祖母给她的这一份凌驾在众人之上的疼爱是发自内心充满了感激的。 闲话了几句之后,外头一个丫头忽然进来报道:“宝姑娘到了。”老太太赶紧让请进来,不一时,果见那宝钗仪态万方地掀帘子进来了,一见她那张粉嫩的团子脸,老太太便欢喜得很,忙不迭地也让她贴着自己的身边坐了,才拉着手说了会子话,外头便又报,说是宝玉来了。老太太赶忙让他进来,又起身把他抱在怀里心肝宝贝地疼爱了一番,便留众人晚饭。 探春和宝玉,虽说同父异母,但她素来待宝玉是如亲兄弟一般,竟比她自己的同胞兄弟贾环还要亲密,为了显示这种亲密,她人前人后便喜欢同宝玉开开玩笑,老太太也喜欢她聪明伶俐,可以活跃气氛,因而并不怎么管。于是探春愈发大胆地自由发挥起来,这回见了众人都在,因怕冷了场,她便趁着还有一会儿功夫才能入席,对着宝玉宝钗二人笑着打趣道:“宝姐姐前脚来,二哥哥后脚就跟来了,姐妹几个独你们俩来的迟了,难道竟然是背着咱们悄悄儿地偷着约好了的不成?” 听得这话,宝钗脸色微红,笑着道:“三妹妹又在取笑我了,老太太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贾母正在一旁当热闹似的看着高兴,哪里管这些,忽然见宝钗央求到自己头上,一时玩心大起,便假意骂了探春一句道:“这猴儿,如此没大没小地说些甚么话,竟不似我们家的孙女儿了,颇像那凤辣子的样子,这可怎么得了。” 她一面说,一面假意作势去拧探春,探春也很配合地假意躲闪,顺势跑到宝玉身后道:“不得了了,还是宝姐姐厉害,竟找了老太太帮手,二哥哥,你这回可害了我了。”说得大家免不得又笑了一回,邱凌在后面冷眼旁观,见那宝钗面色虽然佯装恼怒,眼睛里却是一丝一毫的不高兴都没有的,相反,若隐若现地竟满是欢喜,想必探春这话隐含的暗示正中她的下怀吧。 再看黛玉,见她虽然因关注的焦点变成了那两人而略感失落,但是倒也没有什么郁郁寡欢的样子,想是眼下还尚未动情的缘故吧。 这里探春宝钗闹成了一团,宝玉却讪笑着,没有接话,两只眼睛不住地瞟过来,望着黛玉,似乎有话要说,幸而外头很快就传菜上来,大家依次序入了席,不然少不了又被探春挖出来打趣。 这一顿饭,宝玉似乎都没有怎么吃好,得个空子就一直拿眼睛看着黛玉,偏偏黛玉幼时在家已经养成了吃饭专心一致的习惯,捧着自己的碗筷目不斜视地用餐,竟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那宝玉就有些茫然若失的样子,饭也没有怎么吃,把老太太心疼坏了,因近日天冷,还道他着了凉不舒服,发话说明儿学里就不用去了。 三春姐妹同黛玉一处久了,在吃饭时也就十分注意,自然也就没有开口,加之她们惯常见宝玉发痴发呆的,早已习惯了,也就没太当回事,倒是宝钗一面同老太太说了几句宽心的话,一面暗暗打量了下宝玉,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痴呆,顺着目光望去,已经发现是因了黛玉而起的。 她看出来了,却也没有说破,软言安慰了老太太几句,便借机转移了话题,宝玉听说明儿不用去学里了,就略宽了点心,总算刨了几口饭,让老太太安心把这顿饭吃完了。 等吃过饭,又挨了一阵,大家一起告辞出来时,宝钗方才悄悄拉了宝玉、黛玉两个到一旁小声交谈,邱凌跟着莺儿、袭人远远看着,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猜也猜得到他们要说什么了。 大抵是因前一日大家一处玩笑时,宝玉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得罪了黛玉的缘故,因这一次闹得凶了,不比往日,黛玉已经连续两日没同宝玉说话,宝玉自然是自去痴呆了,想是宝钗急了,要出面做好人调停了。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4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4部分阅读 了。 只要在荣府里混上一两个月的人便都知道,这宝玉时不时就要说些痴话,发一发癫的,特别是牵涉到姐姐妹妹们的事儿,更是如此。阖府上下都知道他这个毛病,故而能让便让,连后来的宝钗都知道,对他不时的胡言乱语,时常就软语搪塞过去,但偏偏就是黛玉不理这个茬。 大约是先天生成的,加上后天又没遇到好环境,虽然经邱凌这几年的百般引导,黛玉的性子却依然还是略显冷淡又多思善感了些。日常对其他人还是彬彬有礼的,但因这宝玉和她自幼一块儿长大,没有什么架子,虽然有许多看不惯的地方,但因他惯常会说些漂亮话,难免令她觉得安心有趣,就渐渐视为兄长和玩伴了的,平日里一处玩笑,也并没有什么。直到宝钗来了,不单连外祖母的疼爱被分走了一半,连这个有意思的玩伴表哥竟然也常常偏帮她,黛玉就有点不高兴,但因宝钗的人物端方,处事圆滑,连她都挑不出什么来,只有可着这傻表哥来发泄心中那点小抑郁了。 也是合该这宝玉吃瘪,本来这钗黛都是不世出的人物,他却总想着两者兼得。偏偏一个心机深沉,有意让他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另一个心思单纯,无意间就轻松拒他于心门之外,数月下来,竟弄成个“奔跑的驴子”一般,徒劳地在钗黛这两堆嫩草中间狂奔,累的半死,然则却一无所获。 邱凌淡定地围观,却由衷地为他感到悲哀,如果他能再理智一点,更成熟一些的话,以他的那点小聪明,还是不难发现这两人谁更有机会能顺利追到手的,虽然黛玉待他更显得亲密些,但很明显宝钗眉目间萌发的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真相是那么明显,他却视而不见,当真是个蠢物,白费了那么好的皮囊。 大约是宝钗终究是对他有情,故而相处中虽然表面冷淡客套些,却外冷内热,时常软语劝导他要读书向学之类的,已经很有为他们将来打算的意思了;而黛玉,却一副小孩子心性,好起来大家一处玩笑,不高兴了小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动不动就发话让邱凌赶人。也许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黛玉越是冷着他晾着他,他越是巴巴地跑上来,宁愿吃闭门羹,看林妹妹的脸色,也不愿听宝姐姐讲什么仕途经济,读书向上的废话。 不过宝钗既然之为宝钗,自然有她不可小觑的手段在,邱凌同莺儿、袭人三个远远围观着闲话家常,没过多久就见宝钗一手一个拉着宝黛二人慢慢走回来了,三个人都挺高兴,想是宝姐姐又成功地开解了俩弟弟妹妹,皆大欢喜了。 待三人走近一看,果然见宝钗满面带笑,黛玉面色也恢复了柔和,竟然能同宝玉玩笑着道:“要不是宝姐姐替你说情,我断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那宝玉见了两人的笑颜,哪还顾得什么其他,忙不迭地打躬作揖,又是谢姐姐,又是谢妹妹,眼波宛转,对妹妹的情丝更甚,回眸一望,对姐姐的绮思又添,真是如若此情此景常有,要他死了都甘愿。 于是三人别过,各自回房休息,待紫鹃服侍着黛玉洗漱毕,邱凌便奉上纸笔,看她将今天的这个小插曲记录在册,偏偏用词甚为简洁犀利、活灵活现,直憋笑憋得差点内伤不提。 又过了几日,因宁府内梅花盛开,贾珍的老婆尤氏便摆了酒,请了贾母、邢王二夫人等过府赏花,老太太少不了又顺势用这个借口要宝玉不用上学,故而他也同诸姐妹一起出来游玩,黛玉便同探春几个看那梅花,少不得两人又叽叽咕咕暗暗做了几首新诗出来,邱凌跟着黛玉,远远地同秦可卿打了个照面,果见容貌风流俱为上品,行事作风也很像回事,但她在府里这些年,厮混的久了,什么人的什么新闻都知道一二,不免感叹这么个人物,竟然会出那么样负面的绯闻,心中不免暗暗称奇,真个是人不可貌相。 先茶后酒,端得是富贵人家冬日小聚的宴席,过了晌午,酒足饭饱,花也看得差不多了,邱凌便陪着黛玉谢了尤氏,同贾母、邢王夫人等也告了假,起身回房休息去了。因知道黛玉素来体弱,众人也没说什么,便由得她去了。有还没尽兴的,便留下自去继续踏雪赏花玩耍。 等黛玉睡下,邱凌看时间合适,便顺路去了王熙凤屋里找平儿,正巧王熙凤也从宁府回来了,见了她,少不得拉过去交待了几句,无非是谢上黛玉个月巧姐病时过来探看之情,并上次送的扬州盆景之类,临走还送了几样东西,倒都是用得着的。邱凌拜谢了,告辞出来,下午又打发雪雁送了点东西过去了回了礼,方才作罢。这些年因着跟王熙凤一房关系良好,黛玉这屋里一向就没有什么短缺,虽然说每年林如海给的银子有一大半还是给了凤姐儿使唤,总算有一小半还是交到了黛玉手里,给了邱凌保管。虽然不是完全如邱凌的意,但不能不说,总算是有所进步了。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派人过来传黛玉过去用饭,在饭桌上看见宝玉的时候,只觉得他痴呆之状更胜平日,黛玉不以为意,宝钗不动声色,邱凌却心知肚明,看了看他身后伺候的袭人,想来他已经梦游过那太虚幻境了,也已在梦中同可卿欢好过了,过会儿,应该就会同那袭人初试了。 不过,这同她和黛玉并没有什么相干,而想必宝钗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太难过吧,作为豪门贵妇,老公进门前有一两个通房丫头,那是再正常不过了。那么,就且淡定旁观好了。 次日过后,邱凌留心观察了一下,果见宝玉待袭人更与其他不同,心知他们已经成了好事,却也没有什么感想,倒是黛玉有天想起来问她,怎么宝玉整个人都同以前不同了,她于是淡然笑着道,人长大了都是会变的,想是宝二爷终于还是长大了罢。 又过了几日,老太太忽然急传黛玉过去,还没进房,就见凤姐亲自迎出来道:“妹妹可算来了,今儿可有喜事儿呢,林姑父给老爷的信到了,说是圣上传召,不日进将京述职,太太说就下榻在咱们府里呢,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正文 12、剖白 进得老太太的房里,果见她满面堆笑地叫了黛玉到身边,正式传达了这个意思,不知道林如海的信中原话怎么说的,总之,他要进京面圣顺路来贾府探看这个事情看起来很让老太太高兴,阖府里都预备当件大事来准备了。 不多时府中诸人闻讯都来了,也有问可缺什么的,也有问人手可还够使不的,当真是好不热闹,黛玉因父亲要来,心中高兴异常,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再者家中只有老父一人尚在,其实也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准备的,话虽如此说,但她还是免不了含着笑一一道了谢,众人无一不替她高兴,又兼她平日里总归还是冷淡了些,这一回竟一整天都满面笑容,当真是漂亮得叫人不忍错开眼珠地看,于是熙熙攘攘,只闹到晚饭时分才罢了。 宝玉因白天在学里,晚间回来才知道这个信儿,赶到老太太屋子里时,已经算是迟的了。他见黛玉高兴,自然是比她更高兴百倍,待要挨挨擦擦地贴上来说话,转头却看到一旁宝钗在瞅着他笑,未免就有点不好意思,略微迟疑了一下,再回过头时,黛玉已经被王熙凤、李纨并三春姐妹团团围住,不得近前,他自己抑郁了一会儿也就作罢了,便只远远痴痴呆呆地盯着黛玉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笑容满面的,总归是心中高兴罢了。 众人来探问,本就是个礼数,这替林如海准备小住的工作最后自然还是全权归了大管家王熙凤来处理的,是以黛玉道了谢,便和邱凌都很放心地由着她准备,知道这种事交给她,必然是会给办得妥妥帖帖的,不用操半点心的。 王熙凤笑着应了,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儿,便招呼着外头的媳妇们传菜,她是惯会做事儿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吩咐了厨房加了几个时新的菜式,说是借机先替林妹妹庆祝一番,黛玉不由得分外感动,说不了,王熙凤一边却早被老太太笑着骂了句:“这猴儿就知道变着法儿地用人家的东西讨人欢喜。”大家笑了一回,便入席吃了饭,老太太免不了拉着黛玉的手嘱咐了两句,大家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散了。 王熙凤同李纨因屋里有事,携着手提早告退了,三春姐妹过会儿也回去了,黛玉又坐了一会儿,便也谢过了贾母,告辞出了门,邱凌伴着她一路往碧纱橱走去,刚转过弯儿,宝玉便从后面急急忙忙地赶上来,拉着黛玉的袖子道:“好妹妹,一听说林姑父要来,你精神一下子就爽利了,今儿跑的倒是快。当真是有了爹爹就忘了哥哥了。” 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这会子跑得气喘吁吁,面色更显红润,眼波更似含春,加上语调中那点淡淡的撒娇般的拈酸吃醋,说实话还是很有点少女杀手的意思的,可惜附近的少女虽然有俩,但一个都没中招,算是白浪费感情了。 邱凌素来都见不惯这位二爷的那副痴痴呆呆、见一个爱一个,幻想欣赏遍天下美女的样子,近距离遭了这一击,只觉得浑身发冷,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黛玉更是浑然不觉,一则平日里玩笑惯了,早就免了疫,再加上今天心中高兴,待他也就比平日里更见随和了些,早把他那一点呷醋的心思轰没了,欢喜得不知道怎么才好,邱凌方才知道,这孩子,种种放电之举,其实不过是无意中做出来的,倒还真是个难得的了。 宝玉伴着黛玉边走边聊,直把她和邱凌送回碧纱橱才自己一个人回房去了,从头到尾都笑嘻嘻的,倒是不像是黛玉的父亲来探望,竟似他自己的至亲要来了一般。 邱凌因记挂着林如海信中的暗示,不免时时留心着黛玉的感情动向,在一旁自然看得分明,显而易见,这宝玉是钟情于黛玉的了,幸而他提倡的是意滛,虽然已同袭人过,但对黛玉宝钗等倒还没有这般随意,都是认认真真追求的,虽然多少有点黏黏呼呼的,但并不是很过分。邱凌处处注意,自然防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没让他占到黛玉什么便宜。 只是黛玉这两年慢慢大了,想法愈发多了,虽然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的,内里对这表哥的心思如何,确实也不好盲目地妄自揣测,邱凌心中思忖,是该想个法子帮着黛玉尽早离开这里了,既然林如海也没有这个意思,那么这事情办起来自然容易得多了。林如海这一回放着京里的故居不住,特意来贾府下榻,想必是借着探看黛玉贾母等作为借口,顺路看看黛玉的寄居生活情况好做打算吧。 送走了恋恋不舍的宝玉,邱凌陪着黛玉回到房中,打发了紫鹃和雪雁去预备洗漱沐浴等物事,同紫鹃一起伺候着她换洗完了,少不了伴着她又聊了几句,顺便陪着她将日间所见记录纸上,便服侍她早早睡了。 不想,这黛玉到底还是半大孩子,想是高兴得厉害了,躺下之后,辗转反侧,竟久久未能入睡,邱凌心中觉得好笑,于是慢慢翻过身,在黑暗中轻轻开口问道:“姑娘还没睡着?” 黛玉“嗯”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往她这边蹭了蹭,“可是吵到姐姐了?” 邱凌轻笑出了声,“那倒没有,我也没睡着呢。”她顿了顿,故意压低了声音,悄悄地打趣了她一句道:“姑娘可是高兴了,过两日老爷来,不但可以父女团聚,还能顺便把姑娘的亲事儿定了呢。” 她话音刚落,就觉得挨着自己的小小身体猛然一震,立刻离了自己,心中暗道不好,果然随后便听见黛玉冷声道:“我只道姐姐素日里与别个不同,没想到竟然是一样的,算我错看了你了。” 跟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邱凌只觉得身边一空,一股冷风直灌进来,不免打了个寒颤,知道是黛玉赌气把枕头挪到床最里面去了,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苦笑,心道这妹子脾气果然够大的,不过是句玩笑话,就气成这样了,真如同炸了毛的小猫一般说变脸就变脸了。得,看这样子自己可以放心了,但这收尾善后的功夫就有点麻烦了,还是赶紧哄吧。 她赶紧又讪笑了声,翻身凑过去解释道:“姑娘千万别生气,看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我不过是说笑,怎么姑娘就当了真了呢。” 不想这黛玉此时人事已经渐通,面对宝玉那日益炽烈的眼神,加上贾母王熙凤及众姐妹们偶尔的玩笑,自然知道众人和宝玉对自己是何意,无奈她因被林如海和邱凌,一外一内不间断地陪伴教诲引导着了这些年,长了不少见识,眼光不免大变,加之平日里又有三春姐妹一道玩耍,早丝毫没有那一种无依无靠的寂寥之感,是以情思未动,心中完全不是这么个想法,只说等熬上几年,父亲自会接了自己回家,根本没有想过什么亲事之类。 她只道清者自清,任凭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不应,父亲素来疼爱自己,必然不会逼迫自己什么,又寻思邱凌虽然身份比不上诸位姐妹显贵,但见识素来远高过诸人的。她平日里最亲近的便是邱凌,早暗暗引为毕生知己益友一般的了,心道自己的心思,想必邱凌是一清二楚的,不承想,竟猛然被邱凌当面打趣了这件事儿,要她怎么不难过,她心思又重,思虑又多,当下便觉得寒了心,不想多言,只拢紧了被子,蒙住头不加理会。 邱凌见哄了一阵,没有什么效果,便默默酝酿了一回情绪,郑重道:“姑娘也不必如此发气,我原说,咱们在这儿住了这几年,老太太、太太们对咱们都是极好的,大奶奶、二奶奶并几位姑娘对咱们也是没的说的,就是宝二爷,虽然时常寻愁觅恨、似傻如狂的,但待姑娘倒也细心,也算是难得的了,我不是不知道姑娘的心思,只是,姑娘看看的也慢慢长成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故而出言相试,不想竟惹了姑娘如此伤心,倒是秋凌的不是了。” 一语终了,她想到平日里无论自己怎样护持,黛玉还是难免要面对的种种难处,心中不由得便有点发酸,眼眶中就有点湿润了,索性顺着情绪抹了一把也不知道流下来没有的眼泪,抽噎了下,继续趁热打铁道:“咱们主仆这么些年,承蒙姑娘看重着秋凌,咱们原不必这么见外的,姑娘若是不高兴了,打得骂得都使得,就是千万别亏着自己的身子。” 说不了,那黛玉终于放下了被子,一头撞过来,竟早已满脸是泪,想是思及她们主仆两个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种种苦楚,不由得悲从中来,同邱凌抱头痛哭。 邱凌虽素来冷情,但还是陪着黛玉掉了几滴眼泪,因知道黛玉想是压抑得久了,大喜之下,反而引动大悲,不如索性一次发出来倒于身体有益些,故而巧言试探,引了这一场眼泪下来,顺便确认了黛玉对宝玉当真是一丝半点的心思都没有的,感叹自己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之余,也甚感欣慰。想那宝玉,虽然不是一无是处,但也没有好到值得她日日滴泪,夜夜忧思,最终赔上一条性命的。什么灌溉之恩,木石前盟,她偏要试试改了它,那些神人仙子们,有本事就下来找她算账好了。 黛玉虽大哭了一场,心情竟慢慢平静了,这才和邱凌两个人静下心来说话,她素来聪慧,稍微一细想便知道了邱凌用意何在,不免心中更高看着她,当即剖白了心意,言说她只当那宝玉是自家兄长一般,更无其他的想法的,只是碍于情势,不得不留居贾府而已,如今孝期早满,父亲年岁愈高,她早想回家尽孝了,免得留在这里,平白地添人话柄。 对于这个想法,邱凌当即表示了支持,事情一说明了倒好办了,当下两个人共同商议,看如何能借着这个机会跟着林如海离开贾府,直悄悄嘀咕了小半个时辰才睡。 次日早起,邱凌同紫鹃才伺候着黛玉更衣完,就见雪雁进来小声跟她耳语了两句,说是琏二奶奶屋里过来了人传话,请秋凌早饭后过去商议商议林姑爷过府探看之事。她点了点头,便要外头传了早饭进来,服侍着黛玉吃了,交待了紫鹃两句,又同黛玉说了一声,便出了门,直奔王熙凤屋子里去了。 正文 13、林海 邱凌急匆匆赶到了王熙凤的屋子,就见平儿早在门口候着了,看到邱凌过来,她连忙高兴地过来拉着她的手引着她往屋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把上回邱凌要她打听的事儿清清楚楚的跟她说了,当真也是逻辑清楚,条理分明的,其办事能力确实很厉害,不愧为王熙凤身边的王牌秘书。邱凌微笑着谢了,随意从自己平日里搜集来的信息里捡了一两条可能对她有用的同她耳语了几句,看着她略微思忖了片刻之后重新释然,便同她会心地相视一笑,携着手进了门。 不想王熙凤竟然不在,还没等邱凌发问,平儿便解释道:“才吃过早饭,太太便打发彩云过来说有急事找二奶奶,二奶奶这才动身去了正房那边了,因知道秋凌妹妹素来是个利落人儿,必然会早到,临走就吩咐了我们先给秋凌妹妹陪个不是,又再三叮嘱我们好好招呼妹妹,等她同太太回完话儿就回来呢。” 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邱凌佩服之余,少不得也客套了两句,虽然说她同平儿交情不错,但是因她深知,在大家族里混,要搞好关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但是要把还算不错的关系毁了,倒是容易的很,所以她一向分外注意,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从来谨慎和气的让人挑不出来什么的。 她这里同平儿站在套间儿里略说了几句话,便被平儿请进去坐,她本来想将就堂屋里地下的矮凳儿略坐坐,平儿却推说天气冷,拉她直接到里面王熙凤长女大姐儿睡房的炕上去坐,邱凌略推托了一番,只得同平儿一起在炕沿上坐了,早有小丫头奉了茶来,她郑重谢了,一面吃茶一面同平儿随意闲话两句,等着王熙凤回来。 不一时,周瑞家的进来同平儿打招呼,邱凌看出她大约有事要找平儿说,问了句好之后便识趣儿地找了个借口略略回避了,转了一圈儿又回来时,里头已经多了俩人,乃是一个老奶奶带着一个小男孩儿,看着挺眼生,不免就略感蹊跷,平儿过来笑着道:“不妨事,这是刘姥姥并她的孙子板儿,周大娘带来见二奶奶的。” 邱凌一听便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他们,那这一回来倒还有点意思了。她还记得旧日初读红楼时,年纪还小,那些姐姐妹妹倒没有什么极为深刻的印象,这出场没几次的姥姥倒是让她久久难忘,而今见了真人在眼前,想这姥姥不过一乡村老妪,以她的身份地位,其言其行,倒也是红楼雅韵中的一朵奇葩了,又兼这几年在府里添了一番经历,深知她的性情确有几分难得,更对她添了一丝欣赏,于是不免冲那刘姥姥点头微笑问了好,寒暄了几句,便如平儿和周瑞家的一般,上炕上面对着她们坐了。 又略等了一会儿,屋里的自鸣钟敲了十多下,邱凌看了看时间,竟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便知道王熙凤差不多要回来了,果见外头小丫头们忙忙乱乱的跑着道:“奶奶下来了。”她便和平儿周瑞家的一道儿,起身去迎接凤姐儿了。周瑞家的临出门还没忘嘱咐刘姥姥,说让她等着,时候到了自会来请。那姥姥忙不迭地应了,连声多谢了她们,自去坐着等不提。 邱凌便随着平儿去见了熙凤,原来她找自己来果然就是为了林如海来下榻的相关琐碎事儿,听她三言两语把事情安排了,邱凌一一应答着,少不了替黛玉说了几句多谢的漂亮话儿,又把随身带来的黛玉手绣的一方小帕子呈上去,说是黛玉特意绣来送给大姐儿的,把个凤姐儿哄得有几分高兴,皆因她们黛玉素日很少做女红送人,那王熙凤又最宝贝大姐儿,这礼物送的自然贴心,她心中一欢喜,少不了给林如海准备的那房子的规格又上了一个档次了。 邱凌见预期效果已经达到,便告了退准备回去。王熙凤因看时间晚了,便硬留她在外间吃了饭再走,邱凌见推不过,只有谢了她,自己到外间用饭去了。平儿和周瑞家的自去伺候王熙凤用饭,邱凌在外间坐了,提起筷子正想吃,忽然见里头门口板儿正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便笑了笑,招呼他过来,把桌子上那一盘子肉都给他吃端了去吃,刘姥姥原本赶着出来要打他的,见邱凌如此,也只有口中称谢,由得那孩子狂吃一通去了。 邱凌自己胡乱吃了几口饭,料定王熙凤吃了饭便会接待刘姥姥和板儿,是没有什么时间管她的了,于是同屋里的小丫头打了个招呼,请她帮着自己回个话,便径自出门回了黛玉屋里。 跟黛玉简单把熙凤交代的事儿说了一遍,见她没有什么异议,邱凌便开始着手做事,该准备的准备,该安排的安排,那边熙凤屋里派了平儿帮手,很快便一切就绪,就等着林如海上门了。 不想好事多磨,那林如海坐的船遇了风浪,耽搁了行程,要比原定日期晚几天到达。虽然不过数日,黛玉却盼得望眼欲穿,邱凌只有每日软言安慰,生怕她的身体又给闷出什么毛病来,少不得多费些心思,还好这事儿是高兴的事儿,黛玉虽然急,却是满心喜悦的急,加上这几年邱凌用心慢慢地为她调理着,身体比前两年好的多了,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到得二月初二日,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林如海方才终于在阖府的期盼中,翩然而至了。黛玉正在贾母屋子里坐着,外头早有人传话儿过来,说是林姑老爷到了。黛玉自是喜不自胜,但大约因碍着邢夫人、王夫人等都在场,不敢露出太过喜悦之情,恐教她们多心自己是“养不熟”的之类,只有勉强装出一副淡定有礼的样子,邱凌在一旁看着,都替她觉得难过。 偏偏贾母并凤姐儿几人还故意开着黛玉的玩笑,黛玉少不得敷衍几句,邱凌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旁观,却渐渐听出了众人言语中的机锋,看那态势,老太太心中竟有趁此机会跟林如海把宝玉黛玉的事儿落实的意思,不由得着实有点头大,幸而王夫人对宝钗的满意和对黛玉莫名的不满意也十分明显,倒让人略微放下了一点心。说着话,先前打发去叫宝玉的人也回来回了话,按规矩,这宝玉自然直接去了前厅里先去拜见林如海并陪着他的贾政、贾赦等去了。 邱凌陪着黛玉等了半天,总算熬到了预备吃饭的时候,贾政早早派人过来请贾母等人,说已经在正房外面的厅中设宴,算是给林如海接风。 邱凌同诸丫鬟等,远远伴着,环绕着黛玉同凤姐儿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贾母直往大厅里去,方才在椅子上坐定,就见旁边书房里转出一群人来,贾政、贾赦都在,贾蓉前头引路,贾珍、贾琏同贾宝玉簇拥着一个陌生男子过来了。 那男子约莫五十上下年纪,两鬓略微斑白,神情略显忧郁,但其气质儒雅,姿态俊逸,不单压过年纪相仿的贾政、贾赦一头,就连年轻俊美如贾琏贾蓉者都无法望其项背,更不要说略显孩子气的宝玉了。至于贾珍,平时没见上几面,倒不觉得怎么样,今儿在这一群人里一站,竟立刻成了形容最猥琐的存在了。 林如海上前先同贾母等见了礼,老太太对这女婿的印象一贯都是极好的,时隔多年,此时骤然见了面,自然异常欢喜,寒暄了几句,少不得又想起自己早亡的爱女,又伤心了一会儿,便被贾政王夫人等人劝住了。 长辈们寒暄过了,这方才轮到小辈们同长辈们见礼。黛玉虽然心中异常激动,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先同贾赦贾政等见了礼,然后才拜见了父亲,父女相见,免不了热泪盈眶,但那林如海也是个极有分寸的人,看其神情虽然极为激动,但半点失仪和失礼都没有的,略略软言抚慰了黛玉几句,便回过头去再三谢了贾母并邢王二夫人等,竟将女儿教养得如此之好。 不过数语,便把那几位女眷说的心花怒放,当真是谈吐风雅、气度不凡的紧,半点无愧世代书香门第的探花郎之名。待到众人相互厮认毕,贾政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吩咐外面传菜,引着诸人入了席。 于是贾赦、贾政伴着林如海一席,贾珍、贾琏、宝玉等一席,贾母带着黛玉、三春姐妹等一席,邢王二夫人、凤姐儿、李纨在里面套间又一席。待菜品上齐,贾赦致了开酒辞,众人方才说笑着起了筷。 因林如海这次是进京面圣的,贾政等早使人在宫里头打听了出来,这一回乃是圣上因对林如海的政绩甚为满意方才召他进京述职的,若得了圣意,不日必将会擢升,虽然贾敏已经不在了,但因林如海尚未续弦,且他的独生女黛玉养在贾府,他若高升,自然还是算做宁荣两府的势力大增,贾政自然十分欢喜,极尽恭维褒扬之能事,里面贾母因见了女婿,黛玉因见了父亲,俱各欢喜,一场家宴,吃得是和平喜乐,十分圆满。 饭毕,因林如海次日便要进宫面圣,贾政便还想要与林如海略倾谈几句,两人便先告了退,黛玉陪着贾母王夫人等人闲话了几句,不觉天色已晚,见林如海还没回来,便只有先告退回房去了。 一出了正房的门儿,黛玉的脸便一下子跨了下来,邱凌心知是她好不容易才与老父久别重逢,本想促膝长谈的,却不想被那个正经严肃的二舅父把林如海霸占了去,心里多少有点愤懑。她只有想法子说点其他的事儿转移下黛玉的注意力,无奈效果甚微,心中不免就对贾政的不合时宜也有些懊恼,但她毕竟不同于黛玉,因深知,历朝历代,皇帝的心思总是难测,贾政素来与林如海亲厚,这么做也是好意,只有软言安慰黛玉了两句便作罢。 王嬷嬷在旁边也看得清楚,倒是没有吱声,只暗暗地把邱凌一拉,邱凌会意,看看地到了黛玉屋里,便由得王嬷嬷吩咐雪雁同紫鹃一起服侍黛玉更衣沐浴,见她又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心知必是有事情吩咐,便找了个借口跟着王嬷嬷出了房门说话去了。 一出门,果然便被王嬷嬷拉着悄声道:“秋丫头,走,跟着嬷嬷我去找老爷来同姑娘说话。” 正文 14、夜谈 邱凌一愣,不免又有点头大,这王嬷嬷是自小儿跟着黛玉的||乳|母,为人是极其直爽的,又最是嘴硬心软,这些年来,对黛玉的照料那绝对是无微不至的,对邱凌也慢慢地由半信半疑的敌意到视同亲女一般的信任,同着雪雁、紫鹃,三人一起护持在黛玉左右,也是省了邱凌很多心思的。 但就只有那么一点,她什么都好,只是因人太过直爽了些,有些事情上就不免不太懂得转弯儿,虽然这两年年纪渐大,脾气略好了些,但难免有时候就还是会有些莽撞,特别是牵涉到同黛玉有关事情的时候,更是得了个火星子就要烧起来一般的沉不住气。她先前在正房外头伺候着,本来兴兴头头地等着黛玉见了林如海欢天喜地地回来的,后来听说了舅老爷把自家老爷匡走了,没让小姐同父亲好好见见面,说说体己话儿,心中早已藏着了火儿,只是因府里老太太并老爷太太们都在,才没有发出来,这会子回了自己屋里哪里还忍得住,便忙不迭地拉了邱凌出来,要直接去林如海屋里找人了。 这王嬷嬷是好心,但却一点儿都没想到如果就这么样贸贸然去了,竟反而会影响黛玉同邱凌好不容易在这贾府里维系下来的完美形象,黛玉一直担心的“恐被人耻笑了去”,恐怕就直接变成现实了,实在不是很妥当。转念却又想到了黛玉那张小脸儿上蹙起的眉尖,邱凌却也有点于心不忍,略一犹豫,王嬷嬷便有点不高兴了,松开她的手道:“怎么?你并不想去?” 邱凌连忙摇头否认,又不好细细把这层意思同她讲明,恐她更添上几分怒火,只有顾左右而言他,以贾政同林如海商谈完了没有尚未可知,又兼天色不早,恐怕即便谈完,林如海也已经回房睡下了等语拿来支吾。 这话,拿来劝别人也倒罢了,不想,这王嬷嬷却最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她平日里待黛玉如珠似宝,断不肯见她受半点委屈的,贾母素来敬她是黛玉的||乳|母,又欣赏她的忠心,黛玉带来的人里又独她的年纪最长,黛玉屋子里的人见了她面子上也都客客气气的,日子久了,她自然难免就有点说一不二的派头,这个时候,见黛玉满心抑郁,自然一心要哄她开心,怎么都要让他们父女见一面,真是不论邱凌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了。 正在那儿进退维谷的时候,门外一个小丫头子跑进来悄声报道,说外头门上小厮们来回,有林姑老爷屋里的人带话过来,问林姑娘睡了没有?若是没睡,林姑老爷请林姑娘过那边院子一叙。 一听这话,王嬷嬷高兴了,立刻弃了邱凌,直奔里屋找黛玉报喜去了,邱凌也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事儿也只有林如海来做才不会让人挑出什么毛病来,当爹的要见闺女,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的,黛玉这回总算不必难过了。她顺手抓了一把铜钱打发了小丫头,请她赶紧传话出去,说林姑娘换了衣裳就到。便转过身也进了屋里伺候着去了。 里面黛玉早已经重展笑颜,在紫鹃雪雁的服侍下重新换了见客的衣服,见邱凌进来连忙笑道:“秋姐姐快来,看我这样去见爹爹,可好?” 邱凌应了一声,借着屋内的灯光凝神细看时,见她穿得是一身簇新的淡天青色的织锦衫裙,系着一条青金闪缎双环四合如意绦,足踏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外罩大红羽纱面白狐皮的鹤氅,当真是富贵清雅,一时无双。她忙笑着赞叹了两句,又特意提示她带好了东西,便同王嬷嬷一道伴着她出了门,直奔院外仪门而去。 黛玉心中焦急,脚下竟如同生风一般,邱凌怕她走出一身汗,恐染了风寒,赶忙跟她说了几句那去林如海住所的路她是知道的,路程并不远,片刻就能到了的,姑娘大可不必着急之类的话,黛玉这才略略放慢了些速度,随口问了句此事的始末,邱凌略一思索,便娓娓道来,这都是琏二奶奶的安排。 原来那王熙凤因素来同黛玉的关系不错,加上贾母毫不掩饰的对黛玉的偏爱,她这一回自然对黛玉的事情比旁的人更上了几分心思,给林如海准备下榻的小院不但整洁清静,离黛玉住的屋子也不过隔着几道院墙,出仪门略走一走,便到了,连车都不必坐的。她还特意叫了邱凌帮忙准备林如海入住杂事,让她有了亲自去认路的机会,自然多少还是存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心的。邱凌岂会不懂,自然把该记得事情记清楚了,又同拨来小院伺候的几个婆子小厮都混熟了,就等着林如海入住之后,寻机会带黛玉来见了。 很多话,因碍着周围耳目不好明说,但聪慧如黛玉又怎么会不明白,不免又同邱凌聊了几句,日后该当如何的话。这里说着话,她们一行人已经到了仪门口,来传话的小厮已经在门外候着了,邱凌扶着黛玉,借着前头掌灯的小丫头们手中灯笼半明半暗的光线晃眼看去,除了那名熟识的小厮,再远一点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名年纪尚小的少年,因距离较远,看不清其衣冠,但其身姿挺拔纤细,似乎不像小厮下人之状,不免略有疑惑,待要问时,那小厮已经请了安,引着众人往林如海的院落而去。 而令人惊奇的是,那名少年,见他们出了门,便遥遥拱手为礼,率先行了两步,又停下来等候,如此几番,竟似乎是个引路的,却又不上前来,端得有些蹊跷。邱凌见王嬷嬷等人都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心知她们必将此人当成了小厮下人一类,只有自己暗自留意观察,一面暗笑自己多心,一面揣测说不定就是林如海屋里带来的人也未可知。 没走上多久,便到了林如海的院门前,那少年却早已在众人见了院前灯火之时便拱了拱手,闪身进了门,远远回避了的。邱凌心下疑惑,跟着黛玉进了院门,还未等通传,就见那林如海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满面春风地携着黛玉进了屋。伺候的人都是凤姐儿安排的,个个都是极其伶俐可用的,因知他们父女久未见面,必要倾谈,等上了茶之后,众人便自觉退下,只留了邱凌同王嬷嬷两人相伴。也是直到此时,这对父女才终于放心地真情流露,抱头痛哭了一场,王嬷嬷在一旁早已经滴下泪来,邱凌也少不得陪着流了几滴眼泪,方才同王嬷嬷一起把两人劝住了。 黛玉同林如海父女已四五年未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流不完的泪,笑不完的欢喜,但因天色实在是太晚,兼之黛玉年幼身弱,林如海舟楫劳顿,看看地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邱凌便小声同王嬷嬷打了招呼,两个人一道儿苦劝了那父女二人,请他们改日再行详谈。 黛玉还不愿走,那林如海却是素知她体弱,十分紧张她的身体的,是以虽然不舍,也道来日方长,便嘱咐了几句,令黛玉先行回房休息了。父亲都发了话,黛玉也只有依依不舍地告了辞,临走时便把邱凌随身带着的那一小箱子历年写下来的名唤“记事录”的日记留给了林如海,算是取个代替自己暂时慰藉下老父的爱女之心的意思。 这里邱凌同王嬷嬷自引着黛玉回房休息不提,单说林如海,看了黛玉写下的第一张记事录便已经困意全消,索性一张一张,直看了大半夜才毕,除了对爱女那娟秀的小楷和流畅的文笔赞叹不已外,对其中明显记实的内容更觉触目惊心。 他原来把黛玉送到内兄府上,托付给黛玉的外祖母并两位舅母帮忙教养,除了慰藉老人的丧女之痛,尽尽孝心之外,也是不忍女儿落得个“丧母长女”,“无人教养”,终会影响婚嫁的惨况。况且亡妻贾敏在生之日,也时常同他提起二内兄家那个比黛玉年长一岁“衔玉而生”名唤宝玉的内侄子。颇有些欣赏之意,他也就存了点“亲上加亲”的意思,本意是想黛玉有个好归宿的,不承想,这贾府看着繁花似锦,诗礼之家,规矩竟然混乱致此。 黛玉所录,用笔虽然委婉,但他做父亲的,如何看不出其字里行间暗藏的抑郁之情,想必,这几年,终究还是让她受了委屈了。他这里思前想后,悔不当初,暗暗存了将黛玉带了出府,另配良缘的意思。正在那里唏嘘,门外忽然隐隐传来轻轻叩门的轻响,一个熟悉的少年的声音轻轻道:“大人,该歇息了,明儿还要面圣呢。”他心知是时候太晚了,便应了一声,睡下了不提。 次日一早,林如海自去宫中面圣去了,黛玉起了床,用毕了早饭,照旧预备去给贾母请安,不想刚出门口就碰到宝玉冲过来搭话,自然是为了昨日见林如海之事,因这个话题黛玉喜欢,少不了便陪着他说了两句话,又见他又以此为借口没有去学里,难免又略略打趣,两人一路往贾母房中而去,路上又碰着三春姐妹等,无一不满面笑容地过来陪着她说话,恭喜她得以同父亲相见。 那边热热闹闹的,邱凌照旧保持一点距离跟着黛玉,忽然远远地看着了昨日来回话的那个小厮,便找了个借口落在了后面,寻着了他,照旧先答谢了,顺口问了句:“贵哥儿,昨儿那前面引路的,可是林姑老爷带来的?”那小厮是熙凤那边的,同邱凌极是熟稔,笑着答道:“我就说,没得谁看不见的,秋凌姐也会问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5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5部分阅读 果然今儿就问着了,那是林姑老爷带来的,不过跟咱们身份不同,算起来还算是主子呢,听说先前家里也是富贵的,后来落魄了,林姑老爷在维扬收留的,见他能识文断字,是个能读书的,便留了在身边,这两年愈发能干,年纪虽小,看那意思,竟被姑老爷当成幕僚来用了。” 邱凌这才想起来,似乎前两年林如海来信的时候是说起过,收留了一个故人之子在身边的,因只是随便一提,也没有引起她同黛玉的注意。这回小厮一提起,她倒想起是有这么个人,便也放下了心,知道那日是自己多心了。接着便听那小厮继续道:“不过这位哥儿的名字倒有趣儿,听说姓余,单名一个瑜字,书读的好,人又有些讲究的,昨儿便是林姑老爷来请姑娘,他听到了,便回了姑老爷,说天晚夜深,要来迎姑娘,又因避着讳,便坚持不同我一起在仪门那儿等,自个儿远远地站了比划,他能有多大了,只怕也就比林姑娘大上一两岁,倒真真是意趣人儿。” 邱凌笑着谢过了他,便回过头去赶着找黛玉等人去了,心里却对这个小孩子有点欣赏,虽然读书读得傻了点,但人品还是正直的,林如海这一回收留的人,眼光倒是也算不错。 一头想,一头已经赶上了黛玉,陪着她们一行进了贾母的屋子,预备请安。 正文 15、擢升 因着林如海的到来,府内诸人对黛玉的态度空前热烈了起来,原先就熟识的人也就罢了,就连两府内许多几年来从未照过面的远亲们,都借着给贾母请安的机会凑到正房来,等着看看黛玉,趁机说上几句话儿的。贾母本来就疼爱黛玉,这一回自然更是心肝儿宝贝似地拉她过去自己身边儿坐了,如同献宝似地将她展示给众人,竟比自己嫡亲的孙女儿们更郑重上几分,王夫人同薛姨妈在旁边看着,就有点不爽利,却也无法,只有强装笑脸在旁应酬不提。 说着话儿,时间便过得飞快,应付完了众位热情的亲戚们,也就到了午饭的时候了,众人于是一同用了午饭,谢过贾母,方才辞了出来。才踏出贾母的院子,宝玉便被贾政打发来的人拖着去学里了,既然是贾政的意思,宝玉虽然不愿,也无法,只有苦着脸去了,黛玉少不了同众姐妹暗地里笑了一回,便照旧一起去李纨屋里读书习字针黹刺绣去了。 晚饭时,贾母又派人来请黛玉等几个姐妹,并李纨贾兰等,众人过去后方才知道,竟然又是好事儿,又有一桌大席可以吃。原来日间林如海面圣,俱言这数年在维扬任巡盐御史之职所做的事务,因清廉正直、处置得体甚得君心,圣颜大悦之下,当即擢升为副督察史,返回维扬完成替任文书交割后,便可回都中就职。 贾政得了这喜信,早派人回来报,不免又整治了一桌酒席,为妹夫林如海庆祝擢升之喜。合家又是一片喜气洋洋,尤以黛玉和邱凌更为高兴,免不了如昨日一般次序分坐了各席,邱凌执壶,黛玉亲自奉酒,以代林如海谢过众亲友盛情。 一两杯酒下肚,贾政因心中高兴,不免就同桌上末席作陪的贾琏宝玉等人大肆吹嘘林如海为人从政的能干之处,存着个要他们向林如海多加学习的意思,顺便拍拍这位前妹夫的马屁。贾琏最是个伶俐的,虽然正事儿上什么都不行,但这漂亮话儿说起来倒是不打奔儿的,平日里对他自己的老子贾赦还有限,一向唯叔父贾政的马首是瞻的。这会子听见贾政这么说,便立刻起身敬了林如海一杯酒,祝酒词说得也是相当无懈可击,让贾赦大有颜面外,还哄得贾政和林如海都十分高兴。 因贾琏开了个好头,待他喝了酒落了座,贾政便满怀期待地看向宝玉,不想这贾宝玉因素来不喜仕途经济的话,对这个也就不怎么上心,他素来又仗着贾母和王夫人宠爱,再加上想着姑父林如海也不是外人,故而也不知道收敛,酒是敬了,但言辞上难免就轻慢了些,直把贾政气了个半死,碍着林如海在场又不好发作,偏偏贾赦因素日里早就看不惯贾母偏心弟弟一房,把那宝玉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回得了这个空子,哪肯轻轻放过,紧着说了两句带刺儿的话,把贾政弄得十分尴尬,待要发作时,林如海早看在了眼里,赶紧一把拦住,顺势站起来同众人敬了一杯酒,这才把那剑拔弩张的场面缓了过去。 林如海敬毕了酒,款款落座,因见贾政气还未平,便随口谈起朝堂上的事情,意思是想和和稀泥,彻底茬过这个话茬。贾政素日最喜欢这些官场政治的话题,见了林如海主动提起,哪有不接着的道理,一听林如海谈起接任他的那位新任巡盐御史,贾政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放下酒杯兴致勃勃地道:“妹婿有所不知,这一位新任巡盐御史,算起来倒也是跟咱们有亲的。” 见成功引起林如海等人的兴趣,他心中异常高兴,因宝玉之前的乖张表现引来的那点不痛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略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喉咙,便滔滔不绝地接着道:“也难怪妹婿不知,这一位新御史,原是妹婿调任维扬后方才擢升兰台寺的,姓甄,名应仪,表字友直,乃是金陵甄家的人,算起来跟咱们也是老亲,是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的远族之弟,为人最是端方正直,又博闻多才,颇有妹婿之风范的。” 林如海赶紧谦虚了几句道:“二内兄过誉了,我今日在朝中初见那友直兄便觉他器宇颇为不凡,似是个人物的,原来竟是他们家的,倒是小弟寡闻了。” 贾政捻须笑道:“妹婿何须过谦,人人皆知妹婿诗书世家,兼又得了探花之名的,愚兄每每教训犬子,都存了这个向学之念,要他以妹婿为榜样的,如此说来,竟是那殿试三甲之外的友直兄高攀了。” 两人你来我往,废话了几句,便继续下一轮的祝酒,邱凌端着酒壶侍立在后面,黛玉又奉了一圈的酒,便被心痛她怕唯恐她累着的贾母召回旁边桌子落座了。黛玉这一走,其他人倒还罢了,宝玉因方才被他父亲狠狠瞪了几眼,知道饭后少不了一顿训斥,兴致便一直不怎么高的,幸得林如海解围,没有当场挨揍,对林如海的印象便十分的好,更加认定姑父非寻常人,如此便放下心来,又依仗着坐在末席,无人注意,便有了勇气转过头去盯着黛玉看了。 林如海谈笑间隙偏巧往这边望了一眼,正见贾宝玉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看,心中便略有不悦,总觉得这宝玉已经是通人事的年纪,竟然还这样没有规矩,实在是令人不喜。但他素来极懂得掩饰,并未将这一份不悦过多流露,只一瞬就换上温文尔雅的笑颜,继续同贾政等人推杯换盏了起来。 偏巧邱凌正在对面侍立,这一幕便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是明镜儿似得,知道这是因黛玉那些书信和记事录起了作用,先已经给了林如海一个“这宝玉是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的初步印象。有了这么个心理预期,林如海自然不会被宝玉那还算很具有欺骗性的表象所蒙蔽,直接看到他诸多隐藏的缺点上去了。审视的角度不同,由此便更加印证了那最初印象的不堪,对选择他作为女婿,想必便更没有什么念想了。既然林如海都有此决断了,邱凌便彻底放了心,开始在心中暗暗盘算,不如就趁着林如海擢升这个机会,带着黛玉离了贾府算了。 一餐用毕,因着贾政和林如海的活跃,大家吃的也都尽兴,擢升的事情就等过两日宫里头正式的旨意下来便彻底尘埃落定了,因此这一回贾政也不拉着林如海去书房了,贾母也不拉着黛玉说话了,邱凌于是便陪着黛玉跟诸位长辈们告了辞,以久未见老父,想在父亲跟前略微尽些孝心为由,跟着林如海一起回了他的院子。 父女俩少不了又是一番长谈,邱凌和王嬷嬷照旧在旁伺候,但这一回邱凌却留了个心眼,找了个借口拉了王嬷嬷到一旁,悄悄地请她同随行来的林家人打探了下林府现在的情况,这才道,当年贾敏亡故后,林如海心痛欲绝,无心女色,几年下来,原来的几房姬妾,死的死,走得走,如今竟无一个人在他房内伺候了。心中唏嘘之余,却也灵机一动从中找了一个使得黛玉出府的理由来。 次日,黛玉回了贾母,照旧来林如海院中侍奉,一时外头来报,言说宫中的旨意到了,林如海便迎出去领了旨,同贾政详谈了半日,回来便同黛玉等俱言了擢升等事,又道,蒙圣上隆恩,念他舟楫劳顿,并新任巡盐御史甄应仪因要合家搬去维扬,需要时日安抚家眷等务,便特准两人在京盘桓十余日,再返维扬。 偏巧那一边甄友直也领了旨,同林如海一道谢了恩出来,一路上随意攀谈了两句,都对对方的人品才学大为敬慕,竟相互引为知己,约定待到二月十六日吉日,两家结伴启程,共返维扬完成官职替代文书交割等事宜。 听说老父近期便能长久移居京中,黛玉喜不自胜,一旁的邱凌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由得暗喜,加之惦记着上次信中叮嘱之事,便终于找了个空子亲自去见了林如海。自然还是打着汇报工作的幌子的,先汇报了黛玉近年来的身体和用药情况,跟着又回了上一次林如海来信中嘱咐的事,言说已经寻得了京中故居所在,并派了可信的人慢慢打理了起来。算算时间,等老爷回京就职时刚好可用。最后有意无意地说了说,虽然宝二爷住的离姑娘不远,但因王嬷嬷她们几人看顾得紧,是以并没有什么逾距的事情发生等等。 林如海先见她一味说黛玉的身体,心中还道她没看懂那封暗藏玄机的信,不想她话锋一转,竟然不疾不徐地回了信中暗嘱之事,且办的十分有分寸,便略宽了心,待到邱凌不动声色地将他暗自担忧之事也回了出来,偏偏还用了十分不经意的口吻之时,他方才叹了一口气,暗道爱女所言非虚,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的确非比寻常,人才智慧竟远远超过一般人物,偏偏对黛玉忠心耿耿的,倒也是个难得的,不免略略存了几分欣赏之意,含笑褒奖了邱凌几句。 邱凌见他如此,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取得了他的信任,于是趁热打铁,如此这般地建议了一番,提出了黛玉暂离贾府之法。林如海大感欣慰,连说有理,便准了这个计划,由着她同黛玉商议去了。 晚间回了黛玉房里,邱凌便暗暗同她说了,黛玉本就见老父发白身瘦,一心想伴在父亲身边尽孝,听邱凌这么一说,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但如何开口却是一个问题,少不得又同邱凌两个斟酌了一会子,把话儿编圆滑了,又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尽量预想全了,方才睡下了。 次日早起饭毕,黛玉便携着邱凌、王嬷嬷等径直去了贾母房中,回明了这件事,言说因圣上下旨请父亲回维扬交替文书,收拾了家眷,一并带回京中赴任,无奈府中已无管事儿的女眷,故此自请伴父返乡,打点打点家私,收拾好了再一同回京。 贾母听黛玉说得冠冕堂皇的,有心不让她去,但禁不住黛玉泪水攻势,只有应了。本想再另派几个得力的婆子跟着,一旁王嬷嬷早已经不耐了,拍着胸脯道同来的几位伺候老爷的婆子都是府里素来得用的,维扬那边仍有几个旧日姐妹,也都是能干的人儿,便不劳老太太费心了,一番话堵得老太太没话可说,黛玉忙替王嬷嬷陪了个罪,却也没有坚持,到底,还是听了前晚邱凌的建议,没有要贾母的人。 于是事情就这么顺利地定下来了,邱凌总算松了口气,伴着黛玉完成了每日功课,便回了林如海院里,陪着老父吃了晚饭,顺便把这个事情同林如海汇报了,父女两个高高兴兴倾谈了几句,黛玉便告辞回自己屋里了。 刚进门,冷不丁对面撞上来个人影,扯住黛玉的袖子叫道:“好妹妹,怎么竟然要撇下我,一个人回家去了。” 正文 16、饯行 虽然那人来的突然,但众人只稍愣了片刻便已经反应了过来,在这荣国府里,敢如此放肆的,除了那一个现世魔王外,可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一时间气氛十分微妙,王嬷嬷便慢慢把本来预备以攻为守而撸起来的袖子放下了,小丫头们也忙把吓得跌落地上的灯笼捡了起来,向着来人照了照,果然这莽撞之人正是宝玉,但见他满脸泪痕,竟是哭得一塌糊涂,衣衫凌乱,目光呆滞,周围连一个跟着的丫头婆子都没有,不知道已经在这里蹲了多久了。邱凌看了他这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赶紧悄悄打发了身边一个小丫头出去,快叫袭人过来。 黛玉之前被吓了一跳,这会儿回过神来,乍见到宝玉这个样子,心中多少就有点不悦,想必是疑惑他为何竟有此一问了。邱凌倒是明白她的想法,只道这荣府再好,也比不过自己家里自在。她原本就不想来的,然而来了,竟然就走不了了,一晃都四五年了,大约连老父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楚了,这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怎么会放弃。 黛玉虽然平素对宝玉的许多无状之处多有不屑,但因相处时日甚多,倒也是把他认认真真当成哥哥来看了的,自以为如今自己能同老父团聚,这哥哥自然是会替自己高兴的,一处玩儿的宝姐姐、三春姐妹们都是这样的,当然,有些不舍是肯定的,不过看得出来她们都是真心替自己高兴的,不想宝玉,竟似哭丧一般大晚上嚎着来了。 她心中不悦,嘴上自然是不肯放松的,一把甩拖了宝玉的手,冷笑道:“二哥哥这是怎么一说?我不家去,还等我爹爹同我一起来府里住着不成?” 不想那宝玉原本还痴痴呆呆地,听得这话,竟忽然精神了,无比欢喜地道:“如此甚好,咱们府里大着呢,多林姑父一个人,不值什么的。” 他只道自己发自真心,并无他意,不想这句话听在黛玉等人耳里,却分外刺耳,还道林家不但没人,还一发穷困潦倒,好不容易升职来京,两父女却得扒着他们贾府过活呢。黛玉自然被他惹得更加生气,欲待同他再辩驳上几句,想到他平日里那个三天昏五天迷六天无聊耍赖皮的样子,忽然觉得甚为没趣儿,便冷了一张小脸,摔门子进去了,恰好同闻声赶出来的紫鹃撞了个满怀。 大约是心中暗恼紫鹃又放了宝玉进来胡闹了这一场,黛玉脾气一发不好,也不理会紫鹃的招呼,气鼓鼓地闪身进门去了,雪雁正在里面,只有惶惶恐恐地接着她,伺候她更衣去了。见到这么个情景,紫鹃就有点明白过来了,眼中便含了点泪花,一声儿都不敢出。 宝玉却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道是林妹妹又耍小性儿了,正想跟进去哄哄,王嬷嬷却早被气得发昏,再也按捺不住了。因宝玉是主子,紫鹃又是贾母派过来的,她不好说什么,只有喊来外头院子里两个小丫头一顿训:“这起小蹄子,巴巴地把二爷丢在门外,都不知道让进去坐。也没长眼睛看着二爷的人都跟丢了,这会子天都这么晚了,二爷明儿还得去学里,耽搁不起的,还不快去二爷屋里喊人接二爷回去。” 她这一通指桑骂槐,紫鹃的脸上早挂不住了,有点委屈地正想解释两句,宝玉却已经抢先道:“好嬷嬷,不关她们的事儿,是我自己打发了她们都回去了,反正我屋里也不远,左右没什么的,林妹妹又生气了,待我劝劝她来,我还有好多话儿要同她说呢。” 他一面说一面又要往屋里走,邱凌赶紧跟王嬷嬷合力拉住了他,一面笑着道:“二爷言重了,我们姑娘并没什么的,天色不早了,姑娘现时正更着衣呢,完了就该歇下了,宝二爷有话,明儿再说罢。” 那宝玉心里着急,就怕黛玉走了就不回来了,哪里肯依,半步都不肯退,几个人不免就在门口拉拉扯扯了起来。见到宝玉如此肆无忌惮,王嬷嬷的脸色愈加难看,眼看着就要爆发了,正巧袭人带着两个小丫头赶了过来,说是请宝二爷回房安寝,这才终于把他弄走了。 邱凌总算松了一口气,方才跟着王嬷嬷进屋里去伺候黛玉,掀帘子一看,可了不得了,那小姑娘果然正哭着呢,紫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先进来了,跪在地上也哭得似个泪人儿一般,雪雁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副不知道怎么好的样子,见了邱凌同王嬷嬷,如同见了救星一样跑上来,抓着她们俩就拖过去劝了。 两人免不了又是好一顿劝解,才终于把这场混乱平息了。说到底,黛玉遇到宝玉,这眼泪总还是要流上几滴的,虽然适度的哭泣能排排毒养养颜,但最近明显有点愈演愈烈的趋势,怕是真的得速离了这是非地为妙了。 这边邱凌同王嬷嬷安排了黛玉自去睡下,另一边宝玉在黛玉院子里大闹了一场这事儿,却是当晚就在整个府里传了个遍了。黛玉素行端正,宝玉屡行乖张,这谁是谁非,根本没人去想,再说宝玉三天两头就发发疯犯犯傻的,阖府里头的人都是见惯了的,并不以为是个什么大事儿,当茶余饭后的闲资谈起,也不避忌。 倒是贾母素来心疼宝玉,见他第二天眼睛肿的像个桃子一般,心就有点软了,早饭都没吃,便把黛玉找了去,意思是想商量商量说不然另外派几个能干得力的媳妇代她去去便算了。不想这黛玉心也最是个执着的,听了这话,也不做声,眼泪直接就下来了,直哭了大半个时辰,硬是没有答话。贾母知道她舍不得老父一人支持,一时又怕把黛玉哭坏了,只有作罢了,转过头去哄宝玉道,林妹妹去去就回来,这宝玉才总算消停了。 又这么折腾了半日,到傍晚吃饭时,竟连外头住着的林如海也听得了些许风声,他来的时日尚浅,不清楚贾府里这样惯了的,生怕传开了,于女儿的闺誉有损,又心痛女儿受了委屈,心中不免更加抑郁,直觉得这事情愈加头痛。连黛玉过去拜访时,趁着黛玉不注意,有时也不免看着她暗暗叹息,白头发不免又多了好几根。这么过了一两日,倒被邱凌揣测出了一二,正想怎么寻个空子开解开解他,没成想没等她找到机会同林如海说上话,隔一天起来,他那种抑郁的神色竟忽然一扫而空,竟像这无比犯愁的事儿从未发生过的一般。 难道竟然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不成?就怕是佯装无事,自个儿一个人憋着憋出毛病来。邱凌这么一想,到底还是没忍住,瞅空子悄悄找了林如海的近身小厮问了问,原来,林如海倒是真的想开了,却也不是自己想的,竟然另有高人开解,也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被熙凤院儿里那号称第一伶俐小厮的贵哥儿评价为“真真意趣儿人”的小书生余瑜。 想来这余瑜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不过来了林府几年,却同林府上下人相处得异常融洽,更难得的是,还获得了十分广泛的拥戴。一个二个提起他来,竟是一脸异常敬服的模样。听得邱凌问起,本来不爱搭理她的这位林如海面前的当红小厮立刻滔滔不绝地,把“余先生智谏老爷”这一段当成说书一般讲了一通,邱凌头昏眼花地听完了,自个儿在脑子里整理了一番,才算明白,原来,他不过就说了一句有用的,就是,余瑜对林如海说了句:“大人竟对姑娘为人如此无有信心么?” 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如海这才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近日观察黛玉再自然不过的端正言行和府里头莫名其妙的风平浪静,心中便慢慢有了底,想清楚了这一层之后,倒自己笑了一回,想到自己宝贝了那许多年的女儿,竟反倒不如旁人看的清楚,当真是老糊涂了。余瑜忙不迭地又劝了劝,这一节就算是掀过去了。 邱凌听着那小厮绘声绘色的描述,已经能够想见那日的情景,觉得好笑之余,也不免敬佩,这小书生,愈发是个人物了。加上听说的他们家的事,暗道果然是遭逢大变却仍未被打垮的人,都会早早地成熟起来了吧,这样倒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再大的闹腾,过了之后,日子还是得继续,黛玉应付贾母和日常功课之余,每日必会出入林如海的院落,问安奉饭,俨然是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宝玉则放学后必来林如海院子报道,明着是给姑父请安,实则来找黛玉,其胡搅蛮缠之态,愈加明显,林如海虽然无奈,但碍于亲戚情面,也不好撕破脸皮,只有专拉着他探讨些诗词歌赋、仕途经济等他不爱听的话儿敷衍他。 一晃儿就到了二月十二日,正是黛玉的生日,因今年林如海来了,且才升的官,这个生日自然要大办,又兼林如海和黛玉几日后便要启程去趟扬州,这生日宴还算成了个饯行酒的意思。故而阖府上下一通忙碌,设宴之外,还另请了戏班来唱,贾政老经世故,但凡有个机会都不放过的,便顺便请了几个世交来陪,大家听说是新晋副督御史家千金过生,又是荣国府的外甥女儿,都很给面子,来了一堆人,自然也都不是空着手来的,邱凌便被王熙凤拉过去同几个能干的丫头婆子一道接待女宾,并清点礼单等事务,收获自然是颇丰的。 这生日宴直闹了大半日才罢,吃过午饭,因见园中梅花盛开,酒足饭饱的甄友直诗兴大发,随口吟哦了两句,贾政便也来了兴致,再三拉了众人去园中赏梅,贾赦、贾珍素来对这个没有兴趣,便找了借口推了,只剩下贾琏、宝玉同贾蓉几个或是跑不掉或是不敢跑的,并林如海带了余瑜,一行六人,陪着甄友直等几位贾、林二人的同僚及其子弟,直往园中赏花而去。 这边贾政既撤了外间酒席,便遣人回了里面席上的贾母,老太太一向喜欢热闹,故而心情十分不错,因吩咐里面黛玉、宝钗并三春姐妹几个也自去内院赏花作诗玩耍。如此,黛玉这一个生日,当真也算得是声势浩大、雅俗兼备的了,真要比起来,前面那三四个生日,只好当没有过过罢了。 且说外园、内院,两拨赏梅的人都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有花岂能无诗,少不了一家即兴做了几首,边走边品评赏玩,又吃了茶,看看地天晚了,众宾客方才告辞各自回去了。里面姐妹们也早就散了,黛玉照旧回了贾母,径自到如海院里奉饭。 林如海父女都是爱诗如命的人,又是父女天性,不过几日早已经重新有了默契,于是两个人话都没说几句,忙不迭地把晚饭吃了,便不约而同地把日间收集的众人作品一一摆上桌子,预备共同鉴赏,品评一二,黛玉跟父亲重新混熟了,不免就有些撒娇耍赖的小女儿形态,硬是说两人既然都有习作,便不能做为评判,须得选一个才学品行俱为上品者评之,方显公正。林如海笑着应了,想是心中已经知道黛玉心中想的是谁。于是,邱凌端着两碗茶进来的时候,看见两父女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的样子,不知道怎地就打了个冷战。 那两人一时兴起,便挽袖子将所有诗作一一誊抄了出来,隐去名字,放在一处。黛玉便叫来邱凌,同她略做解释,便推她上前,要她品评鉴赏,选出前三甲佳作。 邱凌苦推不脱,只有硬着头皮在那一堆诗稿中选来选去,直搞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最终选定四首佳作出来,言说,排名难分上下,当并列三甲。黛玉拉林如海过来一看,便先自“嗤”地一声笑了,偏还撑着,见林如海假意瞪她,便挣扎着喘着气道:“秋姐姐,你倒是说说,如何个排名难分上下法?” 邱凌见如此,少不得把自己那点可怜的古典知识继续拿出来搪塞,用词自然是越虚越好,大意是,一二名难分,因为一个沧桑深远,一个绝代风华;三四名难分,因为一个风流雅致,一个俊逸率真。 她将评语说出,林如海同黛玉皆抚掌大笑,连说“佩服”。看原稿时,果见那首沧桑深远的乃是林如海所做,绝代风华的乃黛玉之作,两者并列第一,自然没有什么悬念。那一首俊逸率真的,自然就是余瑜所做的了,只那首风流雅致的,看署名时,乃“世侄甄庆霆愚作”,不知何方来历,倒也是同余瑜旗鼓相当,难分伯仲。至于那宝玉的,虽然也不错,但跟这几位的一比,就已经完全掉到地上去了。 因了邱凌的点评,黛玉又仔细将余、甄二人的诗稿细看了一遍,含笑不语片刻,又同林如海谈笑了几句,便带着邱凌并那一堆稿子,告辞回了自己房里,次日起来便开始收拾东西,等着启程去扬州不提。 正文 17、启程 剩下的几天,黛玉便抽空同邱凌探讨着将那些诗稿中作的略好的都挑拣出来,结了一本集子,最前面两首选得是林如海和余瑜的,却把自己和甄庆霆的放到最后面,邱凌度其含义,想必还是更喜那甄家小子诗中的风雅韵味,心中已经将他那一首排在余瑜之前,而自然而然地尊了林如海的为头名,自己的次之,汇编成册时取了个先一四,后二三,凤头豹尾的意思。 邱凌略略一想,觉得如此评判倒也没有什么出奇的,黛玉现今正是爱做梦的小女孩儿的年纪,更喜欢浪漫华丽的文风本属平常,她自己向来的文风本来便已然清丽脱俗之极,自然不易读懂余瑜诗中劫后重生般的,虽然看似平淡,但质朴洒脱,俊逸率真之意的。 说是为了启程做准备,但其实黛玉倒并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因去了扬州还要再回京来,多余的物事都不需要带,只准备几件换洗的衣服并常用之物便可,临行前一天,邱凌看着紫鹃和雪雁麻利地替黛玉收拾,自己连只手都插不进去,只有作罢,同王嬷嬷一起陪着黛玉闲话去了。略消了会儿食,两人服侍着黛玉歇下,便一并退了出去。 邱凌正想着自己也去收拾两件衣物,顺便同平儿、鸳鸯等几个素日关系不错的大丫鬟们辞辞行,不想,还没等出门,王嬷嬷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见她不解地回望,便远远地朝紫鹃努了努嘴,如此举动倒叫邱凌愣了片刻,直到这时,才恍然想起,这回扬州之旅,她同王嬷嬷雪雁三个自然都是没有什么悬念地跟去伺候了,单单这紫鹃,竟不知道如何安置才好。 按说,紫鹃跟着黛玉也有四五年了,只比自己晚到了黛玉身边十来天,为人做事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这回就跟着一起去扬州,也是应份的,一路上服侍也有个照应。偏偏王嬷嬷素日里已经怪她平时不知道出力拦着点宝玉,带坏了屋里面的规矩,又还在恼她前几日大晚上的又放了宝玉进来胡闹,只闹得鸡犬不宁,心里多少就有点格应。 她是黛玉身边极老的人了,虽然时常不太管得住自己的脾气,但这心里倒也是不糊涂的,很有一点借此机会把这“老太太屋里派过来的”甩在贾府的意思。无奈黛玉平日里同紫鹃的关系倒还是不错的,即便有点什么,也是很快就过了那个劲儿,从来不记着什么的,王嬷嬷对黛玉的性子十分了解,心里清楚指望她明白自己的苦心是不可能的,只有迂回了些,先来找邱凌了。 邱凌同王嬷嬷也一处生活了四五年,看她这样的眼神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意思?略觉好笑之余,也不免有些感叹,看这个样子,相对于身家清白的贾府家生子紫鹃,王嬷嬷竟然更信任自己这个原本来历不明的丫头,明明她之前防自己还像防狼似得,如此看来,自己做人,倒还算成功。看来她两世为人,多吃了几年的盐,倒也没有白费。紫鹃这妹子,人倒是也不错的,就是阅历还太浅了点,她那么使劲儿撮合宝黛,最后为的是什么,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数。这回,就先冷着她点儿吧,最顶级的大丫鬟,不但要懂得看主子的眼色,还要知道,别随便替主子拿主意,除非,有实力隐藏的足够好,不会被人发现。 她想到这儿,便了然地对王嬷嬷点了点头,待黛玉歇了中觉起来之后,便悄悄跟她提了两句,说因府中这屋里还需要人照料打理,不如紫鹃这回就先别跟去了,留下照管屋里,等大家从扬州回来再做打算。黛玉素来不管这些事,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加上紫鹃本来就是贾府里的家生子,无谓长途跋涉地去扬州跑一圈儿,便依了邱凌的意思,要王嬷嬷去吩咐紫鹃留守,王嬷嬷高兴地去了,临走还深深地看了邱凌一眼,有点欣赏的意思。 紫鹃听了这个安排,也没有说什么,点头应了,便退下去了。落实了这件事儿,黛玉便照旧带了邱凌出去,直接去了贾母屋里,同众人一起吃了离府前最后一顿晚餐。因着次日黛玉便要启程,这一餐饭便吃得十分五味陈杂,邱凌紧紧盯着宝玉,生怕他又忽然间发起疯来,幸亏他只是异常萎靡,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想必是屋里人没少下功夫劝导。 次日便是二月十六,邱凌几人服侍着黛玉早早起来,又去给贾母并邢王二夫人辞了行,便上了熙凤安排的车,众人少不了撒了几滴离别的泪,唯有宝玉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直哭得差点背过气去,竟似一天都离不得黛玉一般,还几次要冲过来拉着黛玉的手诉诉衷情,无奈碍着贾政在场,他终究不敢太过造次,加上三春姐妹、李纨、熙凤和秦可卿等也都在,人多拥挤,又被邱凌和王嬷嬷有意无意挡了挡,他便也没有寻着什么空子。 待到迟了一会儿薛姨妈带着宝钗姗姗而来,他便捧着一颗受伤的心,一头撞过去宝姐姐怀里寻求安慰去了。倒也真真对得起黛玉打趣的“有了姐姐就忘了妹妹”一说了。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这个行总算是辞完了,邱凌和雪雁赶紧扶着黛玉跟王嬷嬷一起上了车,依旧在一大堆丫鬟婆子的围绕下七拐八拐地出了府门,到街门外同林如海的车马汇合,贾政依依不舍地,专门命贾琏带几个人护送着,黛玉和林如海一行三四辆车,这才缓缓地出了发,直往港口而去。 行至岸边,就见甄家的人早已经到了,正在候着呢,于是大家各自厮见过,便辞了贾琏等人,一同弃车登船,一家一船,离了都中,直往扬州而去。 船一驶离港口,邱凌便有了一种林家船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的错觉,连看着一贯孩子气的雪雁都笑的比平时更灿烂了些,这种感觉倒让邱凌觉得十分有趣。因同众人一起在船上张望,此时正是早春光景,眼前碧波如洗,天色澄澈,真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骤然脱离了贾府,虽然还在路上,黛玉却似乎到了自己家一般完全放松了下来,自自然然地微笑起来,如同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推开船舱中的木窗好奇地向外眺望,忽而又腻在林如海的身边,撒撒娇说说话,整个人都似变了个样儿。因着这船上左右没有什么外人,林如海便也放开了怀抱,捻须浅笑,宠溺地同黛玉说笑,俨然一副父慈女孝的天伦图景。 虽然说是差不多一船人都轻松无比,总还是有例外地不为所动的,比如那位小书生余瑜,因他自己那一套男女大妨的理论,为了回避黛玉,竟独自一个人闷在船头的舱房中闭门不出。深居简出的,弄出一副凛凛正气的样子,呆是呆了点,但同贾府里的公子们那般随意相比,倒也真是有些意思。 邱凌想了一回,深深地觉得即使同为古人,也是一个人一个模样的。清早出发的时候,她倒也远远看到了那孩子一眼,模样生得倒是十分俊逸周正的,年纪不大,似乎也就十三四岁上下,算来只比宝玉大上两三岁,但其行事之沉稳,为人之端方,简直颇有成年男人的范儿了,实在忒早熟了点,宝玉同他一比,那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没长大的小孩子。可惜矫枉过正,此君那过于板正的小脸儿上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异常搞笑。 天气晴好,顺风顺水,船行得也异常平稳,黛玉同林如海眺望了一会儿江景,很快就到了午饭的时间,那余瑜因讲究什么“七年,不同席,不共食”,依然同林如海告了罪,自己在房里吃了。黛玉陪着林如海吃过午饭,也告辞回了房,略略歇了中觉起来,翻了两页书,便又转到林如海的书房预备探讨些功课。方要开始问时,前头舱中便有人来报,说是隔壁船上甄家老爷携家眷来拜望老爷来了。 林如海赶紧迎出去,那来的果然正是甄友直一家子。因是两家同行,加上甄友直同林如海颇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算来林如海又是甄友直的的上司,故而趁着下午这大段空闲的时候,这位新上任的甄御史便十分客气地携着家眷来林家船上拜访了。 这甄友直既然出身金陵甄家,自然还是极懂得礼仪的,他自己带着儿子拜见林如海去了,却派自家的女眷来见黛玉,男女分开,一清二楚,也算是个会做人的。好在林如海家的船够大,骤然多了几个人,倒也不显得拥挤,只是两下里离得并不十分远,隔着几重帘门,也能隐约看到人影,倘若高声说话,也是能听见声音的。 不过这几位都是出身侯门的,自然都是轻声细语的,不会大声喧哗,如此只见那边人影一阵晃动,想是见了礼,之后便分了宾主坐下攀谈了起来,邱凌远远地瞄了一眼,似乎甄家人丁也不多,只得一个儿子,想必就是那“不才世侄甄庆霆”了。这一边林如海便叫了余瑜来陪,自然而然地分成两桌,两个大人聊他们的,旁边两个小的聊自己的,想是因上次赏梅的时候见过,以诗会友,对彼此的文采惺惺相惜,十分投契的原因。 说不了,便见王嬷嬷进来传报,说甄家姑奶奶携了两个姨娘在舱外求见。听说竟然不是夫人,而是姑奶奶携姨娘们求见,邱凌便有点讶异,同黛玉对视了一眼,见她一脸茫然,便知道显然她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她有点无奈,不管怎么说,这位姑奶奶似乎是位长辈,只有先见了再说了,于是赶紧扶着黛玉起了身,一起出舱门口迎接来客。 两人才踏出舱门口,便见到迎面来了一队衣着鲜妍的女子,打头的一位着一身绛红袄子,披着一件同色披风,并不怎么打眼的颜色,却被她穿出了意味深长的味道,虽为女子,却生得剑眉星目,于秀美之中透出一股子英气,把她身后那两位花枝招展的姨娘和一群花红柳绿的丫鬟全部都给比了下去,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珠子去了。 看这形容,这位应该就是那甄御史派来访问黛玉的甄家姑奶奶了。邱凌便赶紧扶着黛玉迎上去,跟着黛玉一面恭敬地尊称了她一句“甄家姑母”,一面便预备行礼,还没等弯下身,黛玉便被这位甄家姑奶奶拉着手儿笑着搀扶起来道:“哎呦,这么漂亮的孩子,这可怎么使得啊?”还要客气时,早被她再三笑着免了,自言这一趟原是她应该来的,又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外头怪冷的之类,黛玉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把她们往里让,众人方才一起进到舱里去了。 正文 18、同舟 黛玉将那甄家姑奶奶一行让进船舱中,请那甄家姑奶奶入了座,恭敬地当作上宾来招呼,命邱凌奉好茶。邱凌依言将舱内最好的茶冲制了,端来递给黛玉,看着她亲自为那甄家姑奶奶奉上了茶之后,便退到一边侍立,静静旁听她们几个人谈话。 从先头舱外相见的第一眼开始,这不过说了几句话,走了几步路的功夫,邱凌已经隐隐觉得这甄家姑奶奶并不简单。别的先不论,她的脸上竟然从头到尾都一直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6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6部分阅读 不同于一般人的礼貌性假笑,而是看上去无比真挚的淡然浅笑,让人觉得无比友好可亲之余,还有一种忍不住就想跟她多说上几句话,倾诉倾诉心中的烦恼什么的冲动,当算得上是非常有杀伤力的笑容了。 再看她的外形,虽然显然已经不是个年轻的小女孩子了,但却偏偏年轻漂亮得让人看不出具体年纪,让人惊叹地有着二十多岁的样貌,三十多岁的谈吐和四十多岁的睿智。虽然言语十分爽利,颇有点凤姐儿的风范,但其谈吐却十分文雅得体,似乎也是个读过书的,如此,便恰如一件包在缎子里的兵器,不失锋芒却光华内敛,让人暗暗钦佩之余,却忍不住倍感安心地想要亲近她,倚靠她,端得是个人物。 因黛玉这舱中较为温暖,甄家姑奶奶落座片刻之后,便随手把那身绛红色的披风解了下来,还没有等她开口吩咐,旁边两个姨娘已经同时伸出了手,一起接过,交给了旁边侍立的丫鬟,神色无比恭敬,竟不像姑嫂,倒像是主仆一般,虽然说她们只是姨娘,但是毕竟是甄友直的妾室,在姑奶奶面前低三下四成这个样子,偏偏却又没有一丝惧色,满脸自然而然的表情,可见这甄家姑奶奶管家的手段,的确并不一般了。 甄家姑奶奶也十分自然地对那两位姨娘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了谢意,半点口实也是落不下的,然后便继续同黛玉攀谈。闲话了几句,无非是自报下家门,表示表示友好什么的无关痛痒的话,但被这位甄家姑母说出来,却自然而然就带了点异常真挚的意思,意志薄弱的,恐怕已经直接掏心窝子把自己的身世家底一起爆出来了。幸亏黛玉也是个稳得住的,只礼貌性地唠了几句十分寻常的家常话,关键的信息却也是分毫都没有透露的。 于是,这一场闲谈下来,连听带观察再推理,加上之前习惯性收集的先期资料信息的帮助,邱凌已经大致猜出了这位甄家姑奶奶的身份,恐怕她就是自己呆在贾府中所听来的那些各大家族著名人物的轶事里,那个传言中的金陵甄家的那位异常能干的,培养出了一位王妃和一位进士的管家姑奶奶,甄应好,是也。 如果说邱凌在贾府的数年,除了衣食住行不用发愁,结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另外攒了一小笔私房钱之外,再有就是收集到了许多同贾府有往来的几个大家族之间的八卦新闻了。这些作为两府里主子姑娘、丫头婆子、小厮管事们茶余饭后谈资的名人轶事,其或错综复杂,或离奇狗血,或匪夷所思,或精彩纷呈之状,丝毫不亚于一部部精心打造的小说和电影,让她做丫鬟的工余生活一点都不会无聊。其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北静王家里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庶子夺嫡事件之外,就是这位甄家姑母用半生谱写的传奇故事了。 原来,说起来这位姑奶奶的身世竟然同黛玉有些许相似,也是位父母早逝的孤女,虽然挂着金陵甄家的名号,但因他们并不是什么嫡子玄孙,夫妻两个染急病过了身之后,当时甄府当家的正好是甄应嘉之父甄公,便只派人不痛不痒地慰问了瞬间成为孤儿的甄应好姐弟三人几句,象征性地指派了个远房叔公照看之后,就甩手不管了。那叔公也不怎么靠谱,说是负责照看,但却常常就自己酗酒赌钱玩女人戏子去了。哪里管得到她们几个小孩子,只有继续自生自灭了。因为她们的父亲不是嫡子,也就没有娶到来头很大的夫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有权有势的外婆家接她们过去教养,年方十一二岁的她,便自己咬牙撑了下来。 要在那么个大家族里活下来,并且活得精彩,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好在这甄应好本就是个聪明能干的女子,想必被逼到绝境,狠下心来破釜沉舟之后,更是成长的飞快,跌跌撞撞了几年之后,很快便摸清了门路,掌管好了自己那一头家,除了给那个烂酒赌鬼叔公送了终之外,还不遗余力地教养自己那一双弟妹,把他们双双抚养成|人。 她的妹妹在她的悉心栽培下,全面发展,头一次去宫里选秀,就中了选,成为了北静王的庶妃,因为人生得漂亮、性格又是难得的温婉贤淑,这甄妃一入了王府就深得北静王宠爱,虽然说生了位郡主后再无所出,但却正因此而避开了纷争,没有卷入什么嫡子庶子的混战中,她自己又是个平和恬淡的性子,故而她那王妃的生活,竟然是少有的异常的平静,只等着慢慢地守着小郡主长大,静静地老去了。 依照社会主流的价值观来说,她这妹妹嫁得也算不错了。她既然操心完了妹妹的婚事,便又开始操心弟弟的前程,那甄友直也算是争气的,自十二岁参加童试之后,便几乎一帆风顺地连过三关,二十岁之前便已经中了进士,虽然没有进三甲,但也是十分难得的二甲进士出身了。 这甄友直既然是读书读出来了,借着金陵甄家的牌子,前程也就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了,加上有个做了王妃的妹妹,甄府现在管事儿的甄应嘉便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房的崛起,主动替甄友直谋了个差事,又替他娶了一门相当不错的亲事,至此,甄应好便圆满地完成了自己“长姐如母”的使命,不想还没等她享享福,操心操心自个儿的事,就又给家里的事儿绊住了。 她那兄弟甄友直官远倒是亨通,但没想到于夫妻缘上却也是甚薄的,成亲不上两年,夫人就病逝了,撇下个才周岁的儿子,异常凄惨,甄应好便又帮着教养侄子,一来二去,因此便早已错过了嫁期。一晃,又是十多年过去了,其间甄友直虽然也娶了两个姨娘,但也都是不管事的,甄应好便索性也就歇了出嫁的心,专心帮兄弟管着家里,兼又照看侄子,教养得那甄庆霆人物出众,文采风流,更胜其父,眼看着又是一个进士之才也诞生了。 这位传奇的姑奶奶跌宕起伏的半生经历便是如此了,其做人处事的能力至此可见一斑,这不过盏茶功夫,甄家姑奶奶便已经准确地捕捉到了黛玉之前在看的,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一本书,晓得她是爱这一类书的,便顺着这个话题聊了开去,她是正经书香门第里的小姐,受过正规文学训练的,当年想必也曾经出口成章过的,自然同邱凌这种只能鉴赏无法创作的类型不同,聊得兴起,竟然能即兴同黛玉开始了联句,实在是令人不服都不行。 眼看着黛玉最初的矜持和客套终于在她的微笑和文采双重攻势下慢慢瓦解,邱凌终于忍不住暗暗擦了一把冷汗。既然她一个稍微用了点心的丫鬟都把甄家的这点事摸得一清二楚,想必林家和贾家的这点事这位牛人更是早就摸得门儿清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奶奶此行意欲何为,不过依照邱凌对她的综合印象看,她可以肯定,这位姓甄的女强人大约不会是单纯地过来拜访拜访这么简单。 这一边邱凌在这里一面妆样子侍立一面兀自留心不提,那一边里外两拨林、甄两家的人却相谈甚欢,黛玉和甄应好自然不必说了,你来我往,联出诗词无数,到了后来甄家姑奶奶联得兴起了,竟然命甄友直的两个姨娘也都加入。一时间舱内的气氛异常热烈,邱凌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那几位男士似乎也做起诗来了,她于是只有忍住扶额的冲动,暗示自己要淡定,毕竟古代的娱乐就这点,作诗好啊,还是挺高雅的,总比宫斗、宅斗,酗酒、赌博、玩儿女人什么的好。 一个愉快的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两家人的距离大大地拉近,看看的天色略晚,甄家人便礼貌地起身准备告辞。正是晚饭的时间,于情于理,林如海和黛玉哪里肯放,便盛情邀请他们晚上在林家船上用餐,甄应好和甄友直推托了一番,只有再三拜谢了,方才各自入了席。 船上人手有限,邱凌便被王嬷嬷拉过去厨房帮忙上酒菜,但见前舱里林如海和甄友直坐在上首,甄庆霆和余瑜敬陪末座,四个男人一席,标准的大叔、正太团队。后舱里黛玉陪着甄家姑母落了座,四个女人一席,甄友直的两个姨娘陪坐在下首,另坐了一席,标准的熟女、萝莉帮派。邱凌一面微笑着同雪雁等几个丫头往来上菜奉酒,一面将这些帅哥美女们欣赏了个遍,深深地为侯门中人的高素质感叹了一把后,便回到后舱黛玉身边伺候去了。 前后两边舱中都是边吃边继续谈,林如海欣赏甄友直的正直坦率,甄友直敬服林如海的德才兼备,黛玉钦佩甄应好的博学能干,甄应好喜爱黛玉的才情美貌,余瑜同甄庆霆也忙着以文相交,把酒论道,不过半天多的时间,便都厮混熟了,甄家人的来访,竟给寂静已久的林家带来了一片异常欢乐融洽的气氛。 酒足饭饱,夜深更残,两家人方才依依不舍地散了,邱凌陪着黛玉从后舱将甄应好一行送到甄家船边,外面林如海和余瑜也在前舱送了甄友直父子,方才转回来,父女两个又激动地探讨了下各自对甄家男女眷们的印象,便各自歇息了。 因睡的太晚,次日,大家果然都起迟了,才吃过了早饭,甄友直便亲自来请林如海和黛玉过去,言说备了两桌薄酒,算是回礼,感谢林副都御史并林小姐昨天的盛情款待云云。 林如海和黛玉听了这话,哪有不去的道理,便各自带了余瑜和邱凌分两路欣然前往,美食当前,有诗有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觉半日又过,甄家便又准备了晚餐,早又换了另一种花样,盛情挽留林如海和黛玉再吃一席。两人推托不掉,只得又留下吃了一席,依旧言谈甚欢。第二日,林如海和黛玉少不了又在林家船上摆了一席回礼。如此往复,一晃半个多月就过去了,转眼间,扬州已然在望,原本异常寂寞冷清的行程,竟成了十分热闹欢乐的旅途,两家人早已经亲密得如同世交一般,林如海和黛玉在贾府中存下的那一点抑郁之气,也早散了个干净,只愿这两船一直并行,永不靠岸,两家永共一处才好。 正文 19、惊变 林、甄两家因一见如故,两船并行,往来交好,一路上相互照应,倒也平安无事。船行过了大半月有余,已近扬州,两岸繁华之象渐显,众人欢欣鼓舞,极尽期盼之余却也有些依依不舍之意。 黛玉虽说在贾府住了这许多时日,也不乏贾母、凤姐儿、李纨诸人疼爱,但再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全然放松下来,如同小女儿一般地信任依赖。偏这路上遇到了甄应好,端得十分厉害,能言善辩,能诗能画,识人又准,惯会察言观色,有熙凤的内里的犀利,却无她表面的泼辣,是个随机应变的主儿,吃准了黛玉的喜好,做出一副温和慈爱的样子来,只因心中对黛玉的喜爱是真的,这样子竟越发地无懈可击,黛玉便愈发地喜欢同她亲近,一日不见,便觉得少了点什么一般,短短一月未到,待甄氏竟比贾府里邢王二夫人更亲密上许多,一口一个“甄姑母”,竟似自己嫡亲的姑母一般了。 这甄氏这般的好手段,只为着她似乎并无恶意,而年幼失母的黛玉又十分欢喜,邱凌便未多加干涉,只稍稍提点了黛玉少谈些家中私事,又见她们话题也无非是些诗词歌赋,路上见闻之类,虽偶然有些管家算账的交流,却也是极少的,愈发不再多言起来,只是她在一旁冷眼看着久了,倒觉出来了这甄家姑奶奶似乎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有意无意地在把话题往自家侄子上面扯。 因甄友直常到林家船上拜访林如海,碍着点礼尚往来的意思,黛玉便常去甄家船上拜会甄应好,每次去看,必然能见到那位甄公子的新作,两个人品评一番,黛玉方才尽兴而归。偏偏这甄庆霆还真是个有才华的,其诗其词,风流雅致而不失大气,又或有玄妙无常、飘渺出尘之意,倒是跟黛玉的诗品有些呼应,也实在是怪不得这甄氏对他大肆渲染了。一来二去,邱凌便已经明了那甄氏的心意,这大约是看中了黛玉,有些要把她讨做侄儿媳妇的意思了。 邱凌暗自揣摩了一番,暗道这两家倒也算是般配,金陵甄家的名号自然是响亮的,只是可惜这甄友直并不是嫡系子弟,虽然出了仕,但同林如海相比到底年轻上了几岁,于官场上历练还显不足,分量尚轻,甄庆霆虽然才华横溢,但尚未入仕,前途境况还是未定之数。而林如海新升任了三品大员,乃是甄友直的上级,黛玉虽然年幼失母,但怎么也是被外祖母并舅母管教了这些年,倒也不是那种少教的类型,现下两相比较,依着甄、林两家现在的家世上看,倒竟是这甄庆霆高攀了黛玉,是以,那甄氏虽然厉害,这个当口儿上,也不好明言,只能转弯抹角地暗示上几句了。 这一边甄氏和黛玉情同母女,那一边林如海和甄友直也几乎称兄道弟,甄庆霆和余瑜那两个小的也互相视作知己,两人约着去参加今岁的秋闱,一试身手。每日见面必引经据典,舌战一番。甄友直因见儿子上进自然欢喜,林如海也是最喜这等勤奋孩子,同黛玉闲谈间偶尔提起,看他那意思,对这两位年轻后生也是十分欣赏,只是不知,睿智如他,可也有为黛玉的终身大事存上了几分心思没有。 这一段旅途,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平静无波的,但也有滋有味,眼看着就要到了扬州了,不想,这一日,却忽然生变。 也是赶上了这江南的天气,说翻脸就翻脸,原本是晴天白日的,谁想却忽然来了一片黑云,见着了风就是雨,把甄家的人都耽搁在了林家的船上。好在里外都有那等活泛的人儿,早又吆喝着做起诗联起句来,雨看看地下的大了,林如海便使小厮给外面船工们送了几顶蓑衣斗笠之类避避雨,要他们好生扶稳了舵,到了扬州一并多多打赏。众人都应了,无一不尽心尽力使出浑身解数将那两艘客船在风雨中尽力驶稳,往最近的一处港口靠去。里面林如海和黛玉等照旧稳坐舱中,对雨赋诗不止。 合该是应了那句“乐极生悲”的话儿,大家饮茶吃酒,赋诗联句,兴致正好之时,只听得外面一片嘈杂,未及问时,王嬷嬷已经滚入舱中慌张地道:“姑娘,大事不好了,外头来了几艘船,现下直冲过来,把咱们的船围住了,掌舵的认得是这附近水上贼寇的旗号,这可怎么好啊。” 黛玉年纪尚小,又是自小儿便被锦衣玉食地养着,完全没有经过这等事的,听此一说,一时便也有些惊恐,倒是甄氏沉得住气,问道:“恐慌无益,外头两位老爷怎么说?” 王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因两位少爷要出去看个虚实,两位老爷怕贼人们莽撞伤着了他们,正拦着呢,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要我先进来报个信。” 甄氏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宜乱动,且看暂静观其变,看看外头事态发展再做打算罢。”她一面说,一面命丫头婆子们用些桌椅被褥围护好了,又派了自己的两个粗壮婆子在舱门那儿小心打探,传递消息,便令众人围坐在一处,静悄悄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偏偏半响过去都没有什么状况,婆子们悄悄回报,说负责护送的几位官差们正在船头同贼人们对峙,想是见了船上是官,那几艘船似乎有些避忌,便不敢上前,因不辨实力虚实,却也不舍离去,正在周围原地打晃呢。 甄氏便使婆子再看,未及回报,不一时,就听见舱外传来一个少年慷慨激昂地高声喝道:“诸位此来所为何事?” 邱凌仔细分辨之下,竟是余瑜的声音,她便不由得一愣,这个时候,这孩子跑出去做什么?难道竟要同那班匪徒讲道理不成? 果然,接下来,余大书生继续正气凛然地要求贼船们让路,声音洪亮,字正腔圆,邱凌便不禁暗暗称奇,平日里见这小书生身材挺纤细的,没想到他中气倒是十足的,还颇有些临危不乱的意思。邱凌借着轮流探虚实的名义也往舱门处靠了靠,果见余瑜正站在甲板上舌战群匪,周围围着一圈儿随行的护卫官差,林如海和甄友直在前面舱中焦急张望,只不知道,那甄庆霆跑到哪里去了。 邱凌还想再看时,黛玉因怕外面乱起来伤着她,便忙忙地遣人换她回去了,邱凌依言回去靠着她坐定,继续等着婆子们回报外头的消息,一面已经在悄悄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不知是不是她的体质太过于特殊,逢坐船必出事,上一次虽然差点落水淹死,但最终得以从拐子手里逃出来还遇着了黛玉,倒算是一件好事,这一次,可不知道有这么好的运气没有了。 她这边想着,外头的局面也愈加紧张,想必是余瑜这几嗓子成功地吸引了匪徒们的注意力,婆子们回说,那些贼船还是继续在僵持,不过已经有沉不住气的开始往一艘略大些的船边靠拢了。听得这话,大家略松了口气,纷纷暗自祷告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就这么散了的好。不过片刻之后,却只听得“嗖!”“嗖!”“嗖!”三声,似乎是什么烟花火炮发到天上的声音,事出突然,片刻的安静之后,便又是一片大乱,邱凌估计,大约是那些匪徒们猜到了这是求救的信号,故而想趁乱硬攻了。 她不由得暗暗有些担心,害怕万一那些贼人们狗急跳墙,拼死一搏,那些随行的护卫官差们抵挡不住,却听得舱外余瑜忽然高声喝道:“尔等鼠辈,可知这舱中的大人,乃是朝中三品大员,方才这信号烟火一发,十里之内的朝廷护军,倾刻便到,尔等再不速退,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说不了,远处忽然传来火炮鸣响,竟然真似个护军赶到一般,这一边贼匪们的船上淅淅沥沥响了几响,便销了声。想是那伙贼人慌忙招架了一阵,便仓皇逃窜了,远处的火炮声却没有歇,听着声儿似乎是一路直追着贼船们远去了。黛玉诸人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半响,忽闻舱外笑语之声,正待派人出去看看虚实,早有一个嬷嬷进来报道,北静王府上的二公子到了,问姑娘和姑奶奶的好,说是追踪匪寇至此,恰失了踪迹,幸得信号烟火指引,方追到,只是还是略来迟了些,惊着两府上的车驾了,特特登船赔罪呢。 甄氏听得这话,大喜道:“可有这么巧的事,二公子的船竟恰在此地,真真是咱们之福了。”她连说了几句,见黛玉有些不解,便笑道:“姑娘不知,因我那妹妹旧年做了老王爷的庶妃,便同着王府有了些渊源,这二公子原最是个知礼讲规矩的,常带一脸笑意的,虽不过有一两面之缘,却每次必敬称我做‘姨母’,问句好的,他那般尊贵的身份,倒真是难得的。” 黛玉本来对这王府之人素来没有什么思虑的,见甄氏说的高兴,便随意附和了几句,由得甄氏出去答谢回礼,自己也嘱咐了邱凌去问问林如海那边的意思,未敢擅动。 邱凌应了一声起身,知道黛玉因恪守未嫁女之大妨,不好随便见生客,便跟在甄氏后面出去,外头林如海早使人传话道,定当亲自代合家谢过那二公子,姑娘就不必出来了。 甄氏果也遣人告知了自家的兄弟甄友直,请他帮忙致谢了,那二公子客套了两句,站着喝了半碗茶便起身要走,言说还要继续追击贼寇云云,众人苦留不住,只得再三拜谢了,远望他登船而去。 警报解除了,片刻之后,天早又转晴,船工们不敢久留这是非之地,慌忙启程往扬州继续急行,林如海便又留甄家人稍坐,定了定惊,闲话了几句,方才把他们送回船上,再回来时,忙急急来看黛玉,见她只是略略受了些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方才放下心来。黛玉也同父亲问候了两句,又亲奉了茶来吃,方才问起适才的情况,林如海这才道出了之前外面对峙时的凶险境况。 原来因事出突然,贼匪人数又不少,硬拼未必能定胜,又怕伤到舱内家眷,他同甄友直当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甄庆霆同余瑜想出一计,用了招“声东击西”,让余瑜去甲板大骂匪贼引开注意,甄庆霆悄悄从底舱到隐蔽处将信号烟火放了,余瑜谎称附近有救兵,做一个“空城计”的样子,将那帮子匪贼吓上一吓,也算是放手一搏,哪成想竟真有救兵在附近,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呢,也是两家诸人的运道。 黛玉听完,唏嘘不已,邱凌先时还好,过后回味了一下,倒深觉后怕,这俩孩子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做幌子的和通风报信的,无论哪一个被贼匪逮住,才不会管你是什么公子,什么才子的,肯定一律当场咔嚓掉,所以说,看来他们运气果然还算不错,总算是有惊无险,顺利过关。 她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回头见那雪雁虽然吓得要哭,但还是一直护持在黛玉周围,便觉得她虽然不够灵动,但也算忠心,暗暗地就存了点栽培她的心思,毕竟自己看看地就到了古代要嫁人的年纪,得早做打算了,免得事事操心把周围的人都惯坏了,到了自己哪天忽然想离开,黛玉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了。 她同雪雁和王嬷嬷一起服侍黛玉睡下之后,也自己洗洗躺下了,半睡半醒间,白日里这场事件如同梦一般的不真实,只是那位二公子,她方才为黛玉传话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竟似在哪里见过的一般,偏偏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了。她身心俱疲,想了一会儿就合上了眼,睡着了。 正文 20、移居 次日清早起来,邱凌自己收拾了,正准备伺候黛玉梳洗,猛然间却见到舱外多了一艘船,打发雪雁出去问时,才知道是那北静王的二公子派来的,这才渐渐放下心来。暗道那二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果然不愧是王府里那般复杂的大染缸里磨练出来的,倒也是个会办事的,想是怕有流寇再度马蚤扰,便特意留了一队护卫从旁护航一段时间,以安林、甄两家之心,颇有些交好的意思在里面,却又冠冕堂皇地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那甄友直和林如海自然心中欢喜,余瑜同甄庆霆经此次并肩作战了一回,更是亲如兄弟,言行坐卧,诵书习字,三日竟有两日凑在一处,真是弄成一个生死之交的样子了。又缓了一两日,见船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异常,黛玉和甄氏便也恢复了日常往来,要不是旁边跟着一艘卧虎藏龙的官船,那一场突发事件竟真如没有发生过一般了无痕迹了。 待到了人烟较多的河道,北静王二公子的那艘官船方才告退归队,林如海和甄友直不免亲自写了两张谢帖托领队的护卫长给那二公子,无非是承蒙厚恩,解救两家于水火之中,他日必将登门拜访之类云云,那护卫长含笑恭敬地拜收了,两人便在船上亲送他们远去,又遥遥称谢了一番,回首便见着了不远处的繁华城镇,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把那遭遇贼匪的惊惧权且抛在了脑后,一面开始为着几日后的上岸做准备,一面已经可以安下心来欣赏沿途美景了。 春日江南,当真繁华似锦,商旅如梭,邱凌虽一入此世便在姑苏生活,但因住在在远水的郊外山中,又终日被圈禁在一方小院中,于这水乡□上,竟是连一丝一毫都没有亲眼见识过的,后侥幸逃脱虎口,却又跟着黛玉去了都中,更离了这江南水色何止数百里。此时一路乘船而来,竟似梦游仙境般百感交集,深深为此地美景所陶醉,又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不知是否是自己现在用的这本属于英莲的身体对生养她的这方水土,有着一份别样的熟悉的缘故。 邱凌自在那里眺望沿途风景,一面仍侍立在侧,陪伴着黛玉完成每日读书习字的功课。黛玉素来爱书成痴,无一日肯丢下书本荒废时光的,纵使是偶尔病着,身上不爽利,不看上一本半本典籍,也断断不肯乖乖歇下的,是以此次虽然只是返回扬州收拾,举家还是要迁回京都去的,其他物事倒还罢了,但书还是带了几大箱子,也就是为的她一日都离不开这些宝贝的缘故。 大半个早晨过完,黛玉临摹了几张帖子又一口气看完了几本古籍后,方才停下来稍做休息,邱凌便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养身茶奉上,看着她喝了几口,本着劳逸结合的原则,便建议她到船舱的小窗边略散一散心。黛玉本已经略感疲乏了,听得此言自然欣然同意,两个人一处在舱中漫步了片刻,便一起停在窗边向外眺望。 舱外微风习习,天高云淡,一碧万顷,水波潋滟,倒也真是一幅图画,邱凌只单看着心情就觉舒爽,黛玉虽也神情轻松,但少不了仍然眉尖微蹙,想是她虽久离家乡,却显然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过这水乡之美的,倍感亲切和熟悉之余,却也自然也没忘记在这里逝去的贾敏,所谓近乡情怯、触景伤怀,大抵也便是如此的了。邱凌见她虽淡漠却难掩黯然的模样,怕她忧思伤身,便主动凑过去请她讲讲当地的风土人情,才总算成功地将她的注意力引开了。 午饭照旧是甄家过来延请,晚间林如海回礼,饭后林如海同黛玉父女两个又闲谈了片刻,便各自安歇了。如此,一日很快便过去了,日程也算排的紧密。又照此行上了几日,才总算是到了扬州,传说中盛产才子佳人的地方。众人弃舟登岸,脚踏实地之后,早有接了信的林如海府中的家仆在岸边等候,另有巡盐御史府邸官吏列队迎接甄友直,这些人也有旧日林如海的属下,便一齐过来同林如海和甄友直见了礼,因林如海要先回自己府邸安置,那些人方告了退,引着新任的御史大人往驿馆去了。 邱凌看着林如海自然而然地换了一副愈加客套守礼的样子同大家应酬,然后由得甄友直一家上了车驾,跟着官吏走远,倒略微有些纳罕,略思索了一番,才知道此中深意,为官从政,需谨言慎行,两家私交再好,但有些时候还是不好逾距的,听闻今上最厌恶拉帮结派之事,林如海纵横官场多年,如何不清楚如何处理同僚间的交际,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若公然同甄家大秀亲密,才真的是脑子进水了,不可能到这个时候还能深得庙堂信任,缓慢而坚定地继续升职了。 当下两家就此分道扬镳,甄友直带着儿子和姐姐跟着官吏们一路往官家驿馆而去,此地民丰物足,热情好礼,想必那驿馆里是什么都准备齐全了的,甄家去先住几日,再慢慢地收拾旧日的御史府邸便可搬了入住,倒也无需操心什么。邱凌则伴着黛玉,跟着林如海直往林府而去。 这是邱凌第一次见到黛玉的家是什么样子,虽然比不过宁荣两府的财大气粗,倒也是别有韵味的幽静雅致园林一座。她伴着黛玉的车子一路行将进去,只见整个府邸布局精妙,一花一草无不妥帖漂亮,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可见料理布置之人的心思见识了。当日林如海携着妻子家小一并来扬州任职,依着妻子贾敏的意思在御史衙门附近置了一处府邸,规模倒也不小,不过依着贾敏的眼光品味重新布置下来,竟然连空气中似乎都飘着风雅了。 邱凌自在那里暗自钦佩,黛玉的眼泪却早就下来了,不知道是欢喜的还是悲伤的,邱凌略劝了两句,知道这一场眼泪总是少不了的,也便由得她了,余瑜早带了几个小厮先行回来准备,里面诸位家仆听说老爷和姑娘回府来了,无不喜悦非常,都迎出来请安,一大群人将林如海父女接着进了屋子,寒暄服侍,竭尽其能,倒竟也算是井井有条。 林如海心疼女儿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之苦,便要她先回房休息,将近晚饭时分再来书房见他即可。于是黛玉和邱凌便被众丫头婆子簇拥着往她旧日闺房去了,邱凌自进了林府以来,见周围花木山石,无一凡品,早已叹为观止,待到入了黛玉的闺房,却更惊叹万分。其中陈设,比荣府中碧纱橱里不知雅致漂亮许多,其中好些个东西,邱凌真是见都没有见过的,屋内的面积也大上了一倍,更见宽敞明亮,加上家仆们的用心打理,房中整洁干净,似乎还飘着一股淡淡的甜香,让她产生了一种恍然坠入了仙子歇处一般的错觉。 众丫头婆子伺候着黛玉沐浴更衣,又服侍着她躺下稍事歇息,邱凌便出门去看着众家人安置才带来的那些物事,将哪些这两日要用,哪些就原样放着,一一同众家仆们交待了清楚,方才自己也去重新梳洗了,换了身衣服后,便回房去瞧黛玉。王嬷嬷和雪雁见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便也去看了各自在林府里的家人,过了小半个时辰,黛玉醒了,邱凌便陪着她出了房门去书房里见林如海,父女两个商定了接下来几天的日程安排,便一齐用了晚饭,各自回房安歇了。 晚间邱凌照旧陪侍在黛玉房内的小床上,听着黛玉睡在里面的大床上辗转反侧,知道她是回到自己家里太过百感交集,一时间竟反而睡不着了,便又爬起来陪着她聊了几句,看看的天色不早了,才安顿着她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早有丫鬟们进来同邱凌一齐伺候着黛玉起了床,才梳洗罢了时,黛玉屏退诸人,只留邱凌在侧,随后便要王嬷嬷和雪雁进来,嘱咐王嬷嬷在府里去选几个得力的人,又叫了跟着林如海去了都中的几个丫头婆子,便开始着手预备收拾府里的东西,并选择留府驻守的家仆事宜了。 依着林如海的意思,这府邸里头的布置都是亡故夫人贾敏的心血,他同黛玉的人虽然是去了京城里,但这府邸却是要好好留着,决不愿割爱给人的。正好府里有些老人,不愿远离故土,情愿为家主在此看着房子,好生打理着,以备林如海和黛玉日后想回来的时候,便也有个归处,故而虽然是移居,倒也不是人去楼空,竟似弄了扬州故居的意思了。 外头的事宜自然是交给余瑜去打理的,里面黛玉坐定中间,邱凌从旁协助,倒也似模似样。黛玉年纪本来就不大,也甚少涉足管家之事,这一次移居恐怕是她遇到的最大的事情了。但竟然也在邱凌和王嬷嬷并几个林府里老人的帮助下弄得没有出什么差错,她性子冷淡,人又聪明,看起来便是一副处事冷静,条理分明的样子,以她的经历,也实在算是个难得的了,倒让邱凌对她另眼相看,旧日在贾府,邱凌时刻伴在她左右,却从未发现她有这样的一面,略感惊奇之余,便也很有点为她高兴的意思,果然很多事她不过是不想做,而不是不会做,想必有个厉害如贾敏这样的娘,她总是有两三分遗传在罢。 晚上林如海从衙门里交割文书回来,林府里里外外已经收拾得很有眉目了,他在外面转看了一圈,又在里面转看了一圈,频频点头,拈须浅笑,一副深感欣慰的样子,免不得便对余瑜和黛玉大加赞赏,两人倍受鼓舞,自然更加用心,没有用上几天,东西便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内外家仆中留去的人员也定的差不多了,外面的是余瑜定的,里面黛玉和王嬷嬷等几个老人商量着选了,其中有个特别伶俐的小姑娘,做得一手好女红,应答也甚得体,问了名字说是□纤,林府里头的家生女,邱凌一见便心中一动,知道这恐怕比雪雁更是个可塑之才,便怂恿了王嬷嬷,将她留在了黛玉身边伺候。 甄家很快也收拾好了府邸,搬了进去,甄友直也走马上了任,林如海少不了还是携了余瑜和黛玉,往甄府去贺了乔迁并上任之喜。甄应好在后院花园设宴,邱凌陪着黛玉去时,见他们的府邸虽然较林府小些,却也愈发精致可爱,于细微处隐见富贵,又于布局处彰显大气,究竟是在金陵甄家出来的,这甄应好的品味,倒也不俗。 跟着是辞别旧友并同僚等,林如海请了大家在林府中小聚了几回,都是余瑜上下操持,众人都爱他年轻能干又俊逸率真,便有同林家相熟的友人们,每每忍不住要取笑他几句,见他应答自如大方,反而倒歇了凑趣的心思,少不得真心赞他几句。女眷们也有来看黛玉的,熙熙攘攘,休整了一个来月,直到四月初六日,林如海恐耽搁都中就职事务,便辞谢了诸人,阖家启程,移居都中。 余瑜本想亲自带人先去都中收拾了林家故居,因放心不下林如海和黛玉,加之有事务需替林如海打理,便未自己亲去,只令几个信得过的家人去了,此时归期一定,便又作书一封先送了过去,这才同着众人一道,往京中而去。 正文 21、染病 且说那林如海带着阖家百十来口人并大部分家私用具等物,自扬州上船,直往京中赶过来,因有了上次遭遇匪贼的经历,林如海这一次便分外小心,早早地预备了人手防备着,竟比初初计划时多了几十个家丁护卫出来。人多事杂,少不得就得有人专门盯着,本来照旧是应该余瑜协助林如海主外,邱凌协助黛玉主内的,但黛玉的年纪实在太小,身体又素来娇弱,邱凌不忍她在颠簸中仍要劳神,便免不了拉了王嬷嬷做幌子,自己多出点力,把内事支撑起来。无奈她年纪尚轻,还是一个在林府看来算是外来的丫鬟,又不是什么管家娘子,常常便是令行禁不止,虽然有王嬷嬷这个老资格嬷嬷镇着,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但确实一点都不轻松,几天下来,直累得她头昏眼花。 这对于邱凌来说是相当不爽的一件事,特别是当她听说外头那些家丁小厮们被余瑜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一种挫败感,人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都能做得那么好,她实际年龄都快双倍于人家了,倒抓了瞎,可真是丢人丢大了。果然在古代大户里面混,这实际管家需要的综合能力,比之前在公司打工,在拐子家里装小绵羊,或是挂着贴身丫鬟的名儿跟着自己姑娘到亲戚家里做客之类,可真是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完全等于独立经营一家企业了。她这才明白,自己过的这几年轻松日子,安定是安定了,但往长里想,可真是算不上什么好事儿。 正在那里抑郁的时候,忽然见到春纤端了碗茶进来,说是给黛玉的,因怕弄得不对,特意请秋姐姐先看过了,再送。邱凌见她挺懂规矩的,便点了点头,接过来一看,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里面正是平日里自己亲手弄给黛玉的那种养生茶,她不过就教了这小丫头一遍,她就记住了,看样子,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打发了春纤送茶进去给黛玉,邱凌陷入了沉思,似乎终于明白自己这回为什么落得个疲于奔命的下场了。不过是“事必躬亲”四个字,当年神机妙算如诸葛孔明都死在这个上面了,她为着心疼黛玉,不知不觉已经入戏太深了。是该责任分摊的时候了,得赶紧选个管家的人出来才行。看林如海那个样子,这回返京,他是不想把黛玉送回贾府去养了的,那么林府里总得有几个能耐人撑着才过得去。 这话说起来倒是容易,但是依照目前林家的情况,似乎挺难的。之前没有接触府内杂事时,邱凌还道林家怎么也是个大户人家,即使没有宁荣两府人多,也应该略成个规模的,然而进了府才知道,一个家,没了当家主母,会是何等凄惨,更何况没多久连姑娘黛玉也被送到亲戚家寄养,内院更是一发没有什么人了。 她于是有意无意地引着王嬷嬷同她在府内留守的老姐妹闲聊了几回,方才弄清楚,原来自贾敏走后,她原来带来的陪房大丫头没几个月也没了,另一个林如海做少爷的时候收的通房还道来了机会可以努努力扶扶正?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7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7部分阅读 正什么的,无奈因林如海悲伤过度根本就无心女色,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抑郁了一两年,也跟着没了,其他的丫头们也走的走,散的散,整个内院人数骤减,只剩下几家林家的家生奴仆支撑,再有就是其他的随嫁丫头另有嫁了府内小厮的一两个,也不成什么事儿的,偌大一个林府,其实可用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 不过,正所谓“矬子里头拔将军”,光景再惨淡,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比其他的略好些,她由此便留了心,路程过了一小半下来,顺利适应了兼职管家的任务之外,林家这班子家人的底子她也摸了个差不多了,雪雁的娘和春纤的嫂子在众媳妇中脱颖而出,成为管家媳妇的候选。 雪雁和春纤都是伺候黛玉的人,她们的亲人自然要比旁的人更显得亲近可信任些,但雪雁的娘稳重是稳重了,可惜岁数略大了点,春纤的嫂子正好相反,才二十出了点头,因是家生女儿,又配的府内小厮,难免就太活泛了些,考虑到管家娘子和管家必得一对儿这个惯例,邱凌就想找余瑜问问两位媳妇儿的丈夫们,哪个更能胜任管家一职。但她是黛玉的丫鬟,余瑜算是寄居在林家的身份特殊的幕僚,她自然不好随便去见他的,免得坏了规矩,只有央求了王嬷嬷去了。 好在她为林府选管事人这个事儿,已经先和黛玉说了的,黛玉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邱凌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也是默许了的。王嬷嬷自然也知道,她一直管了黛玉这么多年,这两年年纪也大了,颇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了,原也是想找个人接接班,替她多对黛玉上上心的,她心里其实本来很中意邱凌管,但是她也知道跟府里很多人相比,邱凌的年纪和资历都很浅,于理上实在是不和的,这些天邱凌调拨人手的那个费劲的样子她也看到了,只有作罢,心中自然也是留意其他人选着呢,听了邱凌这么说,便很是赞许地频频点头,同了她一起去回了黛玉之后,便直接去找余瑜了。 没过多久,王嬷嬷便回来了,一脸笑眯眯地进来,说是余先生知道了姑娘的意思,问过了老爷之后,说外头最使得的管事,便是林安了,就是惯常给姑娘送信的林祥伯的长子,最是稳重可靠,交待的事情从没一件错处。 邱凌听了,便知其意,这林安,正是春纤的长兄,他们祖上因跑饥荒,全家死的就剩他们年仅三岁的曾祖一人,躺在路上快要饿死的时候被林如海祖父救了,因太小,连姓氏都不记得,初时是没有姓的,后面长大了记得主子的恩,又是随着林老侯爷上过战场救过主子立过功的,于是赐了姓林,以示荣耀。算是老臣,想必忠心上也能保证的,至于雪雁家,虽然也是老人儿,但因现在林如海随身伺候的小厮已经是雪雁的长兄鸿哥儿,雪雁也跟着黛玉,管厨房的也是她的舅母,这么看她们家倒也算是可以的了,本着势力均分的原则,这管家娘子还是选林安家的妥当些。 当下两人一起回了黛玉,她低下头想了一回,便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反对,晚间同林如海说了几句,于是这管家与管家娘子便一齐定了下来,王嬷嬷亲自带了林安家的几日,她果然也很快地便上了手,外头余瑜也得了信,也带了林安去管事小厮们中间,明了规矩不提。 有了管事娘子的协助,邱凌顿感轻松很多,时日过得飞快,不觉又是一个来月的水路行完,等到了都中,正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早夏光景,天气已经略有些炎热,林如海因连日赶路,往返奔波了这许久,又因心中有事,思虑过甚,终于不能支撑,一下了船就病倒了,因正是中午日头毒辣的时候,他见了暑气,愈发眩晕,竟然动都动弹不得了。 贾琏等几个得了信儿,早在港口候着,依着贾母的意思是要接了林如海和黛玉回去吃接风酒的,见了这个情景,不由得大惊,一面打发了人回去贾府报信,一面带了人预备亲自来送姑父回府,早被余瑜以“老爷吩咐恐过给府上病气儿” 为由,婉言谢绝,一面已经命林祥伯带着几个人先护送老爷回府,顺便请医问药。见老父病重,黛玉也没有什么心思应酬,坐在车里掩面告了个罪,便以得在老父病床前尽孝为由,匆匆辞别了这位琏二哥,护送着老父往林家故邸里去了。 贾琏愣了一阵,看着林如海的脸色实在很惨淡,只有拱了拱手,目送着黛玉和林如海的车远去,本想留下来帮着搬搬东西,又见余瑜在那里指挥若定,家人们有条不紊的,便也不好随便插手,只有告辞回贾府同贾母汇报去了。 见到贾琏等人走了,余瑜赶紧命了林安接替自己,然后自己亲自带着鸿哥儿等几个可靠的小厮赶回了府里,幸好林家在京城的房舍已经收拾打整好了,人一来就能入住,此时林祥伯已经把林如海安全送回府里,邱凌雪雁春纤几个陪着黛玉也跟着进了府,其他人等自有林安和林安媳妇往来操持,王嬷嬷因不放心,也在后头压阵,料想也是不会出什么大错的。 邱凌便把船上那一堆东西抛在了脑后,跟着黛玉一起到林如海床前伺候。黛玉早急得不行,衣不解带地在父亲身边照顾,邱凌在旁边跟着斟茶递水,还得负责安慰开导,并递帕子擦眼泪,真是好一番忙碌。好不容易,总算把大夫请了来,一番诊治,黛玉少不得要回避的,只忧心得眼泪汪汪,不知道怎么才好。 邱凌一边安慰她,一边暗自觉得林如海这病来得蹊跷,她算算时间,不巧却竟然正是原著中林如海病逝的前后,心中不禁一沉,听得外间有了动静,便也不顾得避忌,要雪雁春纤看好了黛玉,自己亲自出去,为那位据说是宫里头出来的太医奉茶,顺便探一探虚实。 余瑜正在那里陪着刚刚诊治完的太医说话,一见邱凌直愣愣地从里面出来,不由得一愣,但他素来是个得体的,还是从邱凌手中接过茶,亲自奉给太医,恭敬地听他分析病症。未成想,那太医沉吟了片刻,便甩了一堆医学术语出来,邱凌一阵眩晕后,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揣摩着其大意是思虑过甚,先着了风寒,又中了暑气,虽然凶险,但用心调理也是可以恢复的。 最烦这些学究型技术工作者了,直接说点有用的会死么?她忍住想骂娘的冲动,只恨自己没法上去让他废话少说,便眼巴巴地看着余瑜,指望他出马。 那孩子愣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以恭敬得体的语言打断了太医的长篇大论,求了个方子出来,方才恭送太医出去了。邱凌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拿了单子看了一眼,她虽然不懂医理,但也认出了几种去寒的和清火的药,知道应该也算是处方同病症相符,又想到这好歹也是太医开的,便自我催眠说,应该也是管用的吧……一定得管用啊,不管怎样,林大叔您可千万不能挂啊,要不,我这么多年不是白折腾了么,好容易把妹妹弄出来了,您老这个时候撑不住了,她绝对就又杯具了。 正在那儿胡思乱想的时候,手里的药方却忽然轻轻地被人夺了去,邱凌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见对面的少年冷静地吩咐道:“先去抓了药,服侍老爷吃了再哭吧。” 正文 22、管家 听余瑜这么一说,邱凌本能地抹了一把眼睛,发现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眼泪流下来的痕迹,不由得一愣,又见他一直侧着身子,自顾自地叫了祥伯进来,把那张药单子递给他出去抓药,并没有再看她,她这才明白,这孩子还在玩儿避讳那一套,又想着自己这么贸贸然跑出来,似乎是有点不合规矩了,当下便有点窘迫,赶紧福了一福,退回了里间,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刚刚因为太过情急,一时间忘记了此间的规矩,一不留神就被人鄙视了,谁说这小书生平日最为端正刻板来着,这不声不响地就摆人一道的功夫,可一点都不含糊,倒真不能小看了他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掀帘子进了里间,卧床上的林如海依旧不省人事,黛玉还在床边守着,正坐着哭呢,因怕吵到病人,偏还不敢哭出声儿来,咬着个帕子,抽抽噎噎地,让人看了怪可怜见儿的,雪雁春纤和王嬷嬷都在旁边看着,见到邱凌进来,几个人都赶忙站了起来,黛玉眼巴巴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问道:“秋姐姐,那位太医怎么说?” 邱凌赶紧扶着她坐下,轻声安慰道:“姑娘别着急,我刚刚去问过了,太医说虽然看着凶险,但好好调理些时日,便好了,不是什么很要紧的病症。” 黛玉眼中含泪,有些狐疑地道:“姐姐别是为了让我安心,扯了个谎诳我的罢?” 邱凌见她这样,心中分外酸楚,知道她素日里孝顺得紧,又兼有母亲病逝在前,这回事关林如海的健康,自然有些神经质,故而也并不计较,继续软言安慰,并将那听来看来的诊断用药之事一一告诉给她听,邱凌素来沉稳,说话办事最是得黛玉信任的,虽然经过刚刚那一乱,但现在重归平静后,更显得有说服力,此时将要点缓缓道来,不疾不徐的,倒颇有些安定人心的作用,当下黛玉慢慢平静了下来,由王嬷嬷带着,下去洗漱更衣去了。 不多时,外头有人来回,说荣府的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还有宁府的蓉大奶奶来了,邱凌赶紧进里间报给黛玉知道,匆匆服侍她梳洗了,打听到前厅里余瑜在招呼贾琏,便直接往后院去见王熙凤和秦可卿了,两下一照面,那熙凤便亲热地迎上来拉着黛玉的手坐了,问长问短,果然是奉贾母之命来看姑父和妹妹的,秦氏也恭敬地同黛玉见了礼,算起来黛玉还是她的长辈,算是姑奶奶的,便也不敢坐,还是黛玉再三让,方才坐在了下首一溜木椅子上。 黛玉亲自奉了茶后,便依着邱凌之前的套路将林如海的病情说了一说,凤姐儿认真听了,一面还说,要是缺什么,只管派人来府里找她,“不用跟二嫂子客气。”秦氏跟着说,婆婆尤氏本来要过来的,因为身上也不大好,这才派她权且代表,说见了姑娘先陪个不是,缺什么东西,不用客气,过来说一声,家里有的,都用上。 黛玉恭敬地谢了,口中称罪说:“珍大嫂子、琏二嫂子言重了,本该是我来府里拜见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并嫂子们姑娘们的,没成想一下了船,父亲就病倒了,还请二嫂子回去代黛玉同大家赔罪啊。” 王熙凤笑道:“妹妹这话言重了才是,咱们自家亲戚,还讲究什么?老太太、太太听说了姑父的事儿,都急得什么似的,巴巴地赶着我出了门儿,要我来看看呢,听妹妹说姑父这病症得调养,正巧儿我屋里的那盒上好人参用得上,这就叫他们拿了过来罢。” 黛玉还要客气时,早被她挥手制止,又让个丫头传话,方才坐下喝茶,黛玉见她如此,只得再三谢过,陪着她坐下喝茶闲话,无非是回扬州如何,一路可还顺利之类,因林如海病着,这凤姐儿和秦可卿便也没有久留,过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黛玉送出门儿去,三个人又客套了几句,方才退回来,便又去守着林如海了。 这说话的功夫,那太医开的药已经抓回来煎好了,黛玉亲自服侍林如海用了,擦了一回汗,又同他盖好了被角,才静悄悄地退出来。 不多时,王熙凤的人参送到了,邱凌打赏了来送的小厮,便收了那参,确实也是上品,但可惜现在还用不上,害怕同方子里的药材药性不合,影响药效,只有先收起来,预备等林如海稍好一点后,用来滋补身子用了。 不想这太医虽然学究气味浓厚了点,倒真是个有本事的,开了这药,不过用了一日,次日早饭之后,林如海的状态便稍好些了,黛玉略略放下了一点心,便梳洗了往贾府拜望外祖母并舅父舅母们去了。既然宁荣两府派了当家的媳妇过来看望,再怎么样也得回访回访,再加上本来从扬州归来就该来府里拜见长辈,于情于理,这一趟是怎么都要去的,而且也不能去得太晚,不然,恐就叫人说闲话了。 当下邱凌同雪雁、春纤跟着王嬷嬷,陪着黛玉坐了车,一道往荣国府行去,这一趟来,途中风景依旧,却比之四五年前初入府里的时候另有一番滋味,邱凌在一旁看着黛玉,见她面色似有不豫,便知道她现时将老父一个人留在家里,虽然有余瑜照应着,她心中依然一百个不情愿的,但却也无法,豪门大户,规矩讲究总是多的,昨儿她都没有过来,今日只有且应付了这一场过去再说。 七拐八拐地进了门,早有鸳鸯等人迎了出来,将她簇拥进去,邢王二夫人、凤姐儿、李纨并三春姐妹都在呢,连薛姨妈和宝钗都来了,一屋子的人,专等她进来了,贾母拉了她的手坐下,少不了又就林如海的病情探讨了一番,邱凌冷眼看着,见她们虽然关心林如海的病情,更关心黛玉这一回从扬州回来,会住在哪儿,却又不好明着问,毕竟人家老父病着,姑娘伤心得什么似的,总不能这个时候提把生病的老父丢在林府里,姑娘回来贾府里住这个煞风景的话题吧。 故而一堆人都忙着宽黛玉的心,也不好怎么留她,晚饭前就放她走了,倒是贾母一贯是个不糊涂的,看黛玉这个样子,知道她近期恐怕回不来了,便特意嘱咐了黛玉几句,又私下里留了黛玉和熙凤在屋里多说了两句话,意思是要她多教教黛玉管家的事儿,既然父亲都过来都中住了,屋里现在又没有个管家的人,少不了就得黛玉辛苦点,先多费点心管着了。 黛玉含着泪应了,告辞了回去,凤姐儿亲自送出来,一路上少不得就提点了黛玉几句管家的要诀,她是这里面的能人,自然知道要害,黛玉最是个聪明的,如何不明白其中深意,故而七拐八拐,漫长的荣国府之旅结束的时候,她于管家上的理论知识不免又提高了点,当然,具体的细节技巧,还得靠实践,幸好现在林府人口不多,应该还是比较好上手,大家帮衬着,应该也就过了。 晚间回去,黛玉照旧先去林如海房里看他,见他面色稍有缓和,却也没有更好的进展,心中还是不免忐忑,邱凌和王嬷嬷不免又将她好一顿劝解,这才略好了些,被春纤和雪雁扶回房中洗漱睡下了。 邱凌随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药盅,便落在了后面,待要出门时,恰巧撞到了余瑜,看他那个样子,似乎是过来守着林如海的,便又福了一福,正准备退下去,冷不丁却被他叫住了:“这位大姐,烦请转告姑娘,老爷这儿自有我们守着,请自去安寝,无须太过挂念,恐于身体无益。” 大约是装萝莉装得久了,冷不丁听到“这位大姐”这种十分具有杀伤力的称呼,邱凌有点发懵,好在反应够快,她立刻忍住想要发飙的冲动,淡定地笑着道:“那就劳烦余大爷了,秋凌先代姑娘谢过您了。”说完,也不去看他的表情,复又行了一礼便干净利落地退下,一路往黛玉房中奔去,待到了无人之地方才忍不住冷笑,好个大姐,好吧,咱是大了,但是咱最多也就是个大姐了,离大娘还有段日子,您,可是现在就是“大爷”了。 回到屋里,黛玉已经睡下了,她轻悄悄地洗漱了,刚躺上床,没过一会儿,就听黛玉小声问道:“秋姐姐回来了?” 她应了声,便听黛玉道:“秋姐姐你来,我有两句话儿要同你说。” 邱凌依言披衣下床,走至黛玉床前,被她拉到床上躺倒,并着肩说话,她同黛玉在贾府中那碧纱橱里一向都是同王嬷嬷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的,王嬷嬷年纪大睡的熟,但凡黛玉哪天失眠,都是邱凌陪着她说话的,直到回了扬州,屋子大了,分了床,才不在一处了,最重要的是,那段时间黛玉心情极为舒畅,每日安排又多,晚间沾枕头就睡着了,而这种卧谈,也就没有了。今日去了趟贾府,想必又勾起来她什么心思,是以辗转反侧,终究不能入睡,便又找了她倾诉了。 邱凌静静听了一会儿,果然黛玉正是心中有事,林如海的病固然让她放心不下,今儿去这一趟贾府却也让她多想了。中心思想就是她不想再回贾府,然后,想自己学着管家,好好孝顺两年老父亲,又恐自己年纪小,管理不好,被人耻笑了去。 邱凌认真地听着,中间偶尔穿插两句,然后才慢慢开导,无非是些什么老爷的病是太医亲自来看过的,现在已经有所和缓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至于去贾府的事,只要姑娘坚持,老太太、太太她们也不好就留姑娘在那边常住,毕竟老爷也在京里,最多是以后老太太、太太她们想见姑娘了,派人接姑娘过去住几天,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回来的。管家的事就更好办了,一则现在家里环境单纯,二来琏二奶奶才教了些管家注意事项,不懂的可以再问,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以姑娘的聪明才智,多学学,多管管就好了。 口干舌燥地说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黛玉的心结解开了,两人这才歇下,次日起来,邱凌同雪雁春纤几个服侍了黛玉梳洗了,便扶了她去大厅里坐着,传了林安媳妇,要了家口的花名册并账册等来看,因林府本就人口不多,加之账册并外头家丁小厮等花名册余瑜都已整理过,黛玉此时便只看丫鬟婆子等册,虽然大部分都是小时候都在的,但时日久远,少不得一一熟悉起来,重新挨着差事看过了,嘱咐几句便也散了。 如是几日,府内的情况便也摸得差不多了,幸而都是老仆,林如海和余瑜治家又是严的,连带着内院也不敢逾距,有那极少数想趁着迁居或是老爷病着要揩油或是胡混的,便也被遣送发卖了出去,渐渐地内宅大安,外宅有余瑜看着,自然也不错的。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林如海这一病,来得甚为凶险,好起来自然也很慢,邱凌还一度以为他要撑不过去了,没成想,过了一个月,竟也慢慢地有了起色,黛玉管家也渐入佳境,颇有些似模似样的了。 这一日黛玉正陪着林如海在房中静养,外头余瑜忽然使人来报,说是甄家姑奶奶带着少爷来京了,听说老爷病了,特来看望。 正文 23、故人 乍一听闻甄家人来京,黛玉颇觉得诧异,邱凌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她从上次见面时,便已经看出了这甄家姑奶奶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精神,她们此次来访,倒也不是那么出人意料的,只是有些没有想到她们竟然这么快就跟着来了。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且看她倒是用的什么说辞好了。邱凌想到这里,便陪着黛玉起了身,预备出去招呼这俩远道而来的客人,再怎么样,也不能失礼于人的。 黛玉因见林如海精神仍然不怎么好,便先扶他回卧榻休息了,一面便令人传话给余瑜,说老爷身上不好,不便见客,请余先生陪着甄家少爷在前厅略坐,她这里代老爷谢过甄家少爷的心意了。 另一边,黛玉少不了又令林安家的带了几个丫头将靠着花园的小厅内略收拾了一番,然后带了邱凌雪雁春纤几个亲自去仪门处将那位甄家的姑奶奶迎进内院里来。因着同船去扬州培养出来的感情,两个人别后重逢,自然有些亲密,一面说着寒暄话,一面已经携着手,往小厅中而去。 黛玉请甄氏在厅中坐定,又亲手奉了茶后,便也陪坐在一旁,那甄氏果然问起林如海的病症,又问吃什么药,可好些了没有之类,她于这言语上也是十分老练的,虽然只是礼节上的问候,但同样的话在她说起来,自然是十分得体的,然则同王熙凤那般的得体,却又是不大一样,大约因着低调上许多,便更显得真诚些罢,兼之她又带了自己手制的扬州小吃来给黛玉和林如海,这一趟慰问便实在做得有模有样的,十分感人。 也因了林如海病着,甄氏便也并没有久待,随便闲聊了两句就告辞了,因说起甄庆霆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恐素日学问尚欠火候,偏巧甄友直的一位素来交好的同僚在国子监任司业,便特意修书一封意欲谈论谈论此事。 旧日甄家在京中时同这些同僚们也时有交往,故而他们对甄庆霆的文章学问都是见过的,既然知道了甄庆霆要参考今年的秋试,少不得回信一封给甄友直,把甄庆霆的文才夸了一通,然后,话锋一转,说到贤侄此才如能入国子监学习,必当更上层楼云云,况且现在圣上隆恩,朝中七品之上的官员子弟可以直接入国子监学,机会实在是很好,请世兄好生珍惜之类。那司业说的如此明白,甄友直一听,哪里有不让儿子来的道理。当下便收拾了东西让甄庆霆过来京中,他早也见过余瑜,十分欣赏余瑜的端正规矩,也算是借此机会让儿子同正在京中苦读的余瑜搭个伴儿。 只是甄友直原本是要甄庆霆一个人来的,他自小也是吃过苦的,便存着个儿子必须寒窗苦读方能出息的观念,偏偏这甄庆霆因自小没有了娘亲,是姑姑甄应好一手带大的,早已经被这甄氏视作自己儿子一般的了,她又怜他年纪还小,虽然初时家中不甚富裕,但也是没有让他吃过苦的。甄氏旧日对甄友直的管教虽然十分严厉,但到了甄庆霆这一辈上,偏偏就心软了,要求虽然还是严格的,但那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的做法,还是收了起来,改为做好后勤和辅导工作,让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了,故而,这甄庆霆虽然年幼失母,但性情却甚好,文采风流,比其父的中规中矩,颇多了点活泼之气,倒也都是这姑母的功劳了。 只是活泼倒是活泼了,于科举上,却并不是那么十分安全的了。虽然有喜欢风流雅致的主考,但中规中矩永远都不会出错的,朝廷要得是听话而有才干的官员,不是才子,所以这甄庆霆作为甄氏最得意的教育成果,在甄友直看起来就有些尴尬了,送到国子监来,倒也是对了路的。这其中的道理,甄氏哪能不知,只是明白是明白,终究还是舍不得宝贝侄子一个人在外受罪,便巴巴地收拾了行李执意跟着上来,幸而原来京中的故居还在,略略收拾,就能入住,再拜会拜会故人,只等秋闱过了,再一同归家,也是十分惬意的。 邱凌听到这里,便明白了,除了这个表面上的原因之外,想必是甄氏因看中了黛玉,生恐自家侄子未有功名配不上黛玉,便巴巴地央了人弄到京中国子监里,弄做个双重保险的意思,也未可知。 这里邱凌陪着黛玉送走了甄氏,外间甄庆霆自然也就告辞了,自有余瑜将他送出去,好生话了别,过会儿便遣人来回黛玉,将他那堆场面话转述了一番,黛玉自请人代为谢了他不提。 晚饭后,黛玉看着林如海精神略好了些,便把甄家来访,并甄庆霆要去国子监的事同他略提了一提,林如海没有说什么,闭目沉思了片刻,便由着黛玉扶着他去睡下了。 次日早晨起来,还没等用早饭,林如海便要黛玉扶着他先去书房,即时写了书信一封,正是给的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也即是李纨之父。林、李两人都以文出身,素日里在朝中很是投契的,又兼有贾府这么一个拐了弯儿的亲戚在,更是亲切,只是林如海久在京外任职,两人的联系到也少了,书信却是未断的,故而就此许小事书信往来,倒并不显得突兀,如同闲话一般自然了。 当下黛玉亲自研墨,邱凌将花笺纸铺平,一切准备就绪,便退在一旁看着,见林如海笔走游龙,一气呵成,虽然在病中,但思维仍然很严密,遣词造句,无一不妥当,简洁中透着一股子文雅,再配上那一手俊逸的书法,这一封帖子实在就是一件艺术品了。 那林如海写完了,又看了一遍,方才放在桌子上略晾上一晾,邱凌低头细看时,见上面写的正是为余瑜入国子监读书之事,便知林如海确实对这个故人之子非同一般的好了,听说甄家找了人进了国子监,连忙也即刻抱病修书推荐,自然也是希望余瑜这一次能更上层楼,一举得中的意思。 趁着墨迹未干的时候,林如海略略嘱咐了黛玉两句,无非是使个妥当人送去,不用过余瑜的手之类,邱凌便知他恐余瑜介怀此事,只想静静为他出些力,原也不需要他记着什么恩的意思。林如海对这位世侄,当真也是做得十分周道的了,只是依着余瑜的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此事的来龙去脉,横竖这收留、教养、提携之恩,是报不完的了,倒也不差这些了。 见了林如海这么吩咐,黛玉也心领神会,看着那信上字迹约莫干了,便亲自封缄了,叫人送出去了,没过几日,余瑜便同甄庆霆一起入了国子监,幸而外头有林安管着,余瑜每晚回来再一一问过,竟似比平日里更上心上了几分,是以家中倒也无事。如此数日,他总算放下心来,白天自去监中读书,晚上略略过问一二,也就罢了。 里面黛玉管家,邱凌并王嬷嬷、林安家的一起看着,人口简单,事务不多,自然也是风平浪静。中间宝玉来了一两回,黛玉一心扑在照顾林如海的病体上面,也没有怎么理他,因熙凤同黛玉的关系素来很好,怕宝玉没遮没拦地撞上来发痴卖傻,恐惊了姑父的病体,便硬是抽了时间陪着宝玉一起过来,一面插科打诨,一面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总算没有弄出当堂痴狂,泪如雨下地拉着黛玉回贾府之类的桥段。 后面,就听说秦可卿的弟弟秦钟来了。传言那孩子生得眉清目秀、举止十分风流,宝玉一见自然又是魂儿都没了一半,央求了贾母,要他陪着自己一起去家学里上学去了,自此每天腻在一处,好得跟一个人儿似得,这宝贝便也无暇来林府了,只时不时地遣人送些好吃的好玩儿的过来,人倒是再也没有露过面了。黛玉因心思没在这上面,颇有些浑然不觉的意思,邱凌却大大松了口气,暗道,只要不来林府搅合,谁管这厮和谁一处呢,都好。 说着话,时间便过得飞快,一晃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林如海总算是彻底恢复了过来,虽比之前略清减了些,但言谈举止,似乎比之前更通透了,虽然之前他病倒的消息传到朝堂,圣上特特恩准了他可在家休沐两个月,养好身体再言公事,而今不过月半,他觉得身体恢复如常,却也并不拿大,便也就收拾齐整了,提前到圣前谢了恩,径直到衙门上去了。 林如海自去衙府中处理公务,黛玉便也就闲了下来,自然贾府还是要回去看看的,少不了又被贾母拉着说了一车话,众人都是一副很为妹妹高兴的样子,恭喜姑父病体痊愈。毕竟都是亲人,黛玉心中还是高兴的,只是贾母又说了留下住的话儿,她却也没有接那个茬,以林如海久病初愈,身边又无人,要留在家里照顾为由婉言谢绝了。 黛玉本就伶俐,又兼在府里被些家务杂事磨练了一回,此时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了,她又生得柔弱貌美,说着话儿就能滴下泪来的,贾母见了,自然也不忍说什么,顺口还夸了夸她难得的孝顺,留着吃了中饭,又略歇了歇,便放她回去了。倒是宝钗因也试着支撑过自己那头家,于这个方面很有些心得的,便趁着众人歇中觉,拉了黛玉到梨香院自己卧房中,两姐妹私语了几句,想是也交流了些此间的方法,邱凌在外间靠着椅背看着莺儿打络子,等黛玉出来看时,虽然不知道宝钗同她说了什么,但见她那一直略略蹙起的眉尖稍微平了些,想必还是略宽了宽心,倒是真的。 故而邱凌心情也十分轻松,果然这林如海一在京中坐镇,什么都不一样了,黛玉想回家就回家,闷了想来府里逛逛就来府里逛逛,真个是十分惬意,而且因黛玉是午饭前去,晚饭前回,恰恰是宝玉上学的时间,又被那一边秦钟和家学里的新的漂亮的小朋友们绊住了,竟然一面都没碰到,也实在是妙得很,黛玉虽然不觉得什么,邱凌却觉得这生活实在是很不错,跟之前在府里常住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了。 再加上因甄家的宅子离林家故邸不是很远,那甄氏便也常常趁着甄庆霆去学里,自家无聊的时候来探黛玉,黛玉回了贾府一两回,终是不放心家里,因父亲在外忙碌,左右也是无聊的,故而同甄氏往来也甚密,两个人从联句作诗,抚琴作画,一直交流到管家心得,竟是难得的投机,这甄氏姑母性格沉稳又凌厉,行事也漂亮,说话也算有趣,日子久了,倒把黛玉带的也略开朗了些,邱凌在旁边看着,这才深刻地认识到了,对古代的萝莉们来说,有个能干的女性长辈陪伴着,是多么地重要,怪不得“丧母长女”要以无人管教的理由,名列“五不取”之一了。 时值七月,正是仲夏之时,那一日林如海又一早去了衙门里,邱凌正伴着黛玉在厅中小坐,临一幅卫夫人的《名姬贴》,忽然外头春纤来报,说是甄家姑奶奶来访,说不了,甄氏已经一脚踏进了门,邱凌一愣,往外一看,雪雁正在后面小跑着追呢,心道这位姑奶奶今儿还真够急的。 进门是客,黛玉忙搁笔起身,预备见礼,还未等她福下身去,那甄氏赶忙一把扶住她,顺势往桌上看了一眼后,轻笑道:“姑娘今日好雅兴,竟临起卫夫人来了,不知本月初四日晌午可有空没有,赏面到北静王爷府里去一回可好?” 正文 24、华诞 且说甄氏进门来,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一番话,黛玉和邱凌不免就都有点摸不着头脑,那甄氏却一面说一面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帖子来,却正是北静王妃华诞,宴请众家女眷帖子,考究洒金笺上以漂亮颜体写了黛玉名字,只是不知道,这位王妃是如何知道黛玉存在。 林家这才刚刚搬来京中不到两个月,虽然祖上也封过列侯,但到了林如海这一辈,虽然他也算是能干,但终因人丁单薄,整个家族却已经略显式微。兼且林如海久在外地任职,素来同京中这些权贵们结交不多,这王妃倒是好生热情,也好有手段,硬是隔着那么老远就挖到了黛玉踪迹。 看着甄氏如花笑靥,黛玉还略有些疑惑,邱凌却已经明白了,这大约都是这位甄姑奶奶杰作了,想必是沾了甄家那位传说中北静王爷庶妃光了。她想至这一层,心中自然如同明镜儿似得,看起来那一回同船共渡,黛玉给这位姑奶奶留印象太好了,不但跟着来了京里,现在竟然连自己当王妃妹妹都搬出来了。这么一副势在必得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好在林如海那边对这些事情只是含笑听上一听,并没有什么明确意思表示,那一副高深莫测样子,让人看了,总觉得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黛玉还小自然没有什么感觉,但邱凌却总是担心,总觉得有可能万一哪一天这位老爷从衙门回来,一边淡定地坐在厅里喝着茶,一边就忽然甩出一个黛玉未婚夫人选来。他是科举出身,现在又是三品大员,同榜进士做官还是有百十多号人,混得跟他差不多好也不会少过十几二十来个,再加上祖上四代都袭过列侯,天知道他在外头交际有多广,真是越想就越觉得有可能。 邱凌想了一阵,只觉得头都晕了,索性便不想了,黛玉终身大事,林如海肯定自有主张,他见过世面恐怕比她两辈子加起来还多多,他都不急,自己也就不用操心了,这贾家也好,甄家也罢,看起来希望越大,反而容易一场空,这京中门当户对人家又不是只有他们两家,只恐怕别白忙活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才好了。 邱凌这里走了一会儿神,那边两个人已经落了座。黛玉虽然五岁丧母,没能在母亲抚养教育下长大,但林府诗书世家,她也算幼承庭训,又在荣府里历练了几年,这家教还是甚佳,故而她心中虽然疑虑,但面上还是半点都没有显出来,客气地微笑着请甄氏上座,邱凌在旁边见了这个情景,便自觉地奉上好茶,由得这两人坐下闲聊。 果然,这甄氏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之后,便笑着开口道:“姑娘必是觉得此帖来甚为突兀,原也是我们唐突了,因旧年王爷久病着,王妃华诞已经有一两年没有怎么办过了,这一回王爷病体稍安,王妃又于近日才受了正妃之位,意思便是要好生操办操办,也请些内眷姐妹女儿们热闹热闹。” 她顿了顿,将茶碗放下,因又笑着道:“往年各位王妃们华诞,原也就请几位相熟女眷吃上一席酒宴便罢了,今年却要再请些女儿们参加,倒也是个新奇。这原也算是机缘巧合,王妃旧日在家时也是极爱这文墨之事,进了王府之后原也未曾歇下,因今年王爷有此雅兴,她便也凑了趣儿,寿宴之后,便要弄一个荷花诗会,她又是个爱才,便有个诚邀京中文采出众女儿心思,因曾在我那儿偶然见过姑娘诗稿,便一下子惊为天人了,一心要见姑娘,故而我就老着脸,替王妃送了帖子过来给姑娘了。” 至此,黛玉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为这个事儿,不禁略略蹙起了眉尖,低下头去静静沉思起来。邱凌忽然想起今年早些时候黛玉过生日,恰逢林如海初初擢升了副都御史,因贾政有意无意大肆渲染,这北静王府上也是给了礼,现在既然是他们府上王妃大办华诞,林家原也该回礼,那这一趟恐怕倒还真得要去了。 这么说起来,这甄妃运气倒确实是好,虽然年幼丧了父母,但幸而长姊是个厉害,应着甄家名儿去宫里选秀,竟然也一举中选得适北静王。虽然生得是个女儿,但因北静王有好几个儿子,一直没有女儿,独老来得了这么一个,虽然是庶女,却也一直如珠似宝疼爱,对甄妃这个生出了女儿庶妃,自然也是宠爱有加。 虽然她出身在几个妃子里不算高,但因王爷正妃老早就没了,在她之上地位略高些侧妃又连着没了两三个,现在府里剩下姬妾中就属她地位最高了,故而熬了这几年,竟然被她捡了个便宜,熬上了正妃位子,现今朝廷册封已经下了,冠服眼看着也都赐下来了,加上这两年北静王家宅一直不甚宁静,便颇有趁着这个生日为她大贺,取个冲一冲喜气意思,大家便也依照正妃之礼办上了。 邱凌想了一回,觉得黛玉算是小辈,人家新晋王妃既然亲自下了帖子,又是头一次请,也不好不去。再看看黛玉脸上那个表情,想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大约心中还不笃定,便正习惯性地看向她,邱凌于是含着笑略轻轻点一点头,黛玉便犹豫了片刻,还是先收了帖子,拜谢过了王妃盛情,言说禀明了父亲之后,再回话。 晚间林如海回来,黛玉便趁着奉茶机会跟他说了这个事儿,林如海将茶碗放下,想了一想道:“既然是北静王府亲自下帖子,便还是去看看吧,也不用多带人了,除了秋凌外,就再另带上一个去了便罢。” 黛玉答应了,两个人一道用了晚饭,又探讨了一番礼物事宜后,她便拜辞了林如海,回房歇息了。这个时候余瑜方才回来,依着素来惯例,他照旧是在外头候着,等黛玉她们出来之后,才进来先拜见了林如海,又汇报了日间所授功课等事宜之后才敢去用饭,自黛玉和邱凌回来林府这几个月,这小书生还是恪守着男女间大妨,从未在黛玉和邱凌在场时候进过林如海书房,内院就更不用说了,他也就比宝玉大上一两岁,见识了宝玉那个不世出活宝贝之后,再看看他这个?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8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8部分阅读 个样子,实在倒也是个难得了。 黛玉次日起来,便开始预备给王妃华诞寿礼。因大户人家讲究颇多,她难免就不知道如何个选法,幸而邱凌之前在荣府见过往年王熙凤给西宁郡王王妃华诞送过礼,曾听她讲过此中规矩,正所谓没有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黛玉是在室女,于这个上面要求原也不严,比照着来,再增减一二,想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了。 见黛玉还有些不放心,邱凌心里也多少有些没底起来,正说用不用去问问熙凤,偏偏荣府里已经打发人过来了,说是老太太请姑娘过去一趟。邱凌陪着黛玉赶过去看时,才知道,原来贾府也收到了王府帖子,按照常理,自然该是宁、蓉两公诰命,也即尤氏和邢氏去,但偏偏邢夫人这两天偶感了风寒,本来说王夫人代为参加,偏巧她也身体不适,便只有尤氏一人作为两府参加了。因又请在室女参加诗会,贾母度其品级,必要嫡生女儿参加方才合适,偏荣府里现已无未嫁嫡女,也只有宁府里惜春可以出席了。 当下老太太听说黛玉也被邀请了,自然十分高兴,少不得叫了她过府,拉着她嘱咐了两句,本想就留黛玉住在府里,届时好一起前往,因黛玉说要准备贺礼等物,便只好作罢,只令尤氏带了惜春,到了初四那天,一早便去林府接了黛玉同往,又叮嘱她届时好好照看两位妹妹不提。 原本甄氏来送帖子时候,说了要约着一道去,现因贾母命了尤氏来接,黛玉便先遣人回了那边。又因她专门请教了贾母,这预备贺礼之事倒也算顺利,其他倒还罢了,为了显示大家礼仪,须得备上一两样针线才算得上庄重。贾母意思是随便选一两样便可。黛玉恭顺地应了,话虽如此,待她回到家来,还是要邱凌陪着她用心将旧日针线活计拾掇了一两样出来,想选那颜色图样雅致好生捡出来几样送去,方才不失了这特意相邀之礼。 这些年来,虽然说黛玉并没有怎么专攻女红,但七七八八,还是做了几样,一时间便有点挑花了眼,黛玉便将那堆成品放在一处,同邱凌商议着选哪种最好,邱凌略想了想,知这王妃生日是七月初,又弄什么荷花诗会,必然是爱极了芙蓉,便将有此含义针线选了一两样,黛玉也十分满意,因受了启发,便又挥毫先做了一幅菡萏图,配了诗在上面,预备带了过去应应景。 到了初四日,正是那王妃华诞,尤氏一早就带着惜春跑过来,按着贾母意思来接黛玉同去,见她那一副盛装出席样子,黛玉自然也不好太敷衍,便也选了一套十分郑重其事衣服穿了,带了邱凌和春纤,同着两人一道往北静王府而去。 北静王府在京中北郊,占地颇广,比贾府更是雄伟壮观上无数,邱凌同春纤和尤氏、惜春几个丫头一起坐着车子,跟在尤氏黛玉惜春车子后面,直被绕晕了几回,才总算到了一处园子,下车时,才知道,这原是专供女眷走后侧门,却也已经是进要办寿宴后花园最近路了,邱凌扶着有点眩晕头,跟着春纤上前了两步,正想着扶黛玉下车,那一边尤氏却早已经顺手把黛玉和惜春都扶下来了,没奈何,她们几人便只有在后面跟着,随着她们一路往花园游廊中行去。 堂堂王府后花园,果然气派,不只邱凌看花了眼,连黛玉都没忍住吃惊了几回,想必是那些奇花异石里,有很多竟然连黛玉都没有见过吧。行至中庭,便见到一座蜿蜒游廊,连着一座精巧别致湖心岛,几位贵妇已经在那里坐着喝茶闲聊了,尤氏便带着黛玉和惜春过去,一一为她们引荐,原来是东平郡王妃、西宁郡王世子妃,南安郡王世子妃等几位贵客。 黛玉自然是十分恭敬地一一见了礼,良好家教便在此处发挥了重大作用,她本来生得便好,又是这一副彬彬有礼样子,直把那几个阿姨哄得十分开心,惜春年纪虽然小,也依着样子行了礼,邱凌在后面看着,再一次感叹,贵族便是贵族,就算是年纪小,名门范儿还是自然而然就带出来了。 说了几句话,便有王府人出来招呼,因正主还没来,尤氏同几位王妃告了座,便入了下首座位,黛玉和惜春因也告了座,又往末首坐了坐,方才同她们闲谈起来。邱凌照旧退后到一边侍立,顺便围观这局茶话会。这可不是普通闲话,在座都是王妃公侯夫人级别重量级人物,寻常人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个级别,所以说做个名门千金丫鬟,倒也很能增长世面,假如能做如邱凌一般有心话。她有意无意地看了旁边一眼,见春纤老实地侍立着,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样子,便继续把注意力转回了贵妇们闲谈,个人有个人运道,雪雁迷糊了这么许久,都没有什么长进,且看看这春纤又当如何罢。 正文 25、赛诗 邱凌在荣府浸滛了这许久,八卦消息自然是收集了许多,因对这四王家底倒也是并不陌生。这四位祖上都是因功封王,又以当时北静郡王为尊,然其年纪却又最小,唯有东平郡王同他年龄仿佛,而西宁、南安两位郡王,因年纪较长,同东、北二王几乎差了十几岁,这世袭了几代下来,越发差得多了,竟似年长过一辈了,故而今日新晋北静王妃生日,东平王妃便亲自来了,而西、南两位老王妃因年事太高,久不管事了,两位正管着家世子妃便代为过来了,横竖体现四王同气连枝,恭而敬之意思就是了。 想必她们之前还是聊些含着有用信息话题,因见尤氏带着黛玉和惜春来了,几位贵妇谈话中心便转移到了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虽然说话水平比贾府里听着是提高了一截,但谈内容却无非也就是那些无关痛痒事情,惜春年纪还小,又向来有些孤僻内向,便不怎么多说话,幸而有黛玉在旁支撑,场面上便也就过得去,她原来在荣府也很是见过一些世面,故而也不怵什么,应答也算是得体,比当初初入荣府时更见成熟,倒也算没有白熬了这些年。 正说着话,那甄妃便到了,因是她是今日寿星,自然是盛装出席,当真也是美艳高贵,恍若洛神出水一般,大约因也素爱诗书之事缘故,她气质便也甚为恬淡雅致,她姐姐甄氏跟在一旁作陪,另一边跟着一个比黛玉略小上几岁,同惜春年纪差不多大小女孩儿,粉雕玉琢,也甚是早慧模样,想必便是那小郡主了。大家见礼毕,寒暄了几句,陆续又来了几个公侯家诰命,又依样寒暄见礼了一番,看看地便到了午饭时间,便有管事上来说人齐了,请饭。众人便起身,各自被引着入了席。 尤氏自然陪着甄妃同几位王妃们、公侯夫人们一席,黛玉和惜春正在旁侍立恭送时,那小郡主却彬彬有礼地上前来引着两人往后园绕去。几个人随着她转过一座玲珑山石,眼前竟又是一座雅致庭院,里面蔷薇花架下已经摆了一席酒宴,席上已经坐了十来个年纪仿佛小姑娘,邱凌一晃眼看过去,竟然见到了个熟人,那坐在末席抿着嘴儿笑,不是史湘云又是哪个。 那史湘云一见黛玉和惜春,自然十分高兴,忙招呼着她们过去坐,大约是高兴得紧了,险些都坏了规矩,幸而这小郡主也并不拿大,见这情形,便忙含笑命人将黛玉和惜春引过去挨着湘云坐了,这才总算安定了下来,准备传膳了。 原来这湘云是跟着婶母保龄侯夫人过来,她虽父母早逝,但幸而有两个封了侯叔父,自小儿便是跟着叔父婶母长大,又有贾母时常照拂,她性子又乐观,看上去日子倒也不错,不过总归是寄人篱下,其中辛酸可想而知,因而便同黛玉很有些共同语言,只是因有叔父叔母在堂,便不能常来荣府,偶然来那么一两次,必然是要同黛玉玩笑一会子。偏她还有些咬舌,“二”、“爱”不分,见了宝玉,那一句“爱哥哥”一出口,便能逗得黛玉笑上半天,后来宝钗也来了,众姐妹便常在一处,也做做诗,联联句什么,文风大气豪迈,很有点假小子气质,倒也算是黛玉一个密友。 且说这宴席上虽然是坐了十多个十来岁小姑娘,但因都是嫡女,在家里规矩也是十分严苛,故而一顿饭下来,竟然吃得异常沉闷,湘云虽然十分活泛,但因做客王府这种地方,自然也不好太过放肆,不过她终是活泼性子,等饭后上了茶,那小郡主站起身来请众姐妹们先自行赏荷时,便露了本相,不知怎么为着一朵白莲同旁边一个女孩儿辩论起来,直把人家辨得说不出话来才罢休。 黛玉和惜春在旁边看了,只有无可奈何地抿嘴浅笑,后来见闹得凶了,恐惊动了郡主等人,还是两个人一起出手才把她拉了回来,不然恐怕那小姑娘可就真得要被说得哭鼻子了。正巧那小郡主也慢慢转了过来,见此情形,便也打趣了两句,顺便介绍大家认识,气氛方才和缓了些。原来那小姑娘是京中卫家,也是王孙之女,此刻被湘云气得半死,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黑亮黑亮,却丝毫掩盖不了她是个美人坯子光芒。 眼见主人家过来了,她便狠狠瞪了湘云一眼,方才跟着那小郡主一旁说话去了,似乎同这小郡主是早就识得一般,湘云讨了个没趣儿,同小郡主打过了个招呼后,便悻悻地回过头同黛玉和惜春说话,顺便岔开了这个话题,早又被黛玉逮着悄悄嘲笑了一通,她还兀自涨红了脸辩解,无奈怎么说都说不过黛玉,终究语塞,连一贯冷淡惜春也被她逗笑了一回。 说不了,就见外头有人传话道:“王妃到了。”众人立时齐齐噤声肃立,方往外看时,果见一堆人簇拥着甄妃等人过来了,想必是那边宴席也结束了,听说这边还有个小姑娘们荷花诗会,众镇日无聊贵妇们大约甚为感兴趣,便转战过来这边围观了。 那甄妃见了这么多小姑娘都在,粉白水嫩,环肥燕瘦,出落齐齐整整,各有千秋,便十分高兴,那吟风弄月兴致便上来了,即刻命人拿了笔墨过来,稍一思索,便提笔命了题,又限了韵,因怕自己在场,孩子们放不开,兼之众贵客还在,便叫了女儿过来,命她好生招呼了众家姐妹,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退出去了,同着外头那十来位王妃夫人们自去旁边凉亭,喝茶赏花,闲话聊天去了。 众长辈们一走,邱凌明显地感觉到那一堆装了半天大人小姑娘们立刻松了一口气,尤其以史湘云最为夸张,那一种如释重负感觉,竟把那小郡主逗得“扑哧”一笑,她这里撑不住了,其他女孩儿们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她们本来就是同龄人,还是些半大孩子,难免就年轻心热,熟起来自然很快,更有些是早就熟识甚或有亲,此时更是难免扎堆儿私语,她们平日里很少能有如此大规模地齐聚一堂玩笑戏耍机会,故而来了这不上半日,便已经玩在了一处。 因要作诗,那小郡主便招呼着大家重新入座,大约因着方才王妃吩咐,她却又不想拘限了大家,便令人搬了座椅随便散乱放在湖畔,言明大家随意,或有想坐,或有想站,或有就愿意随便走走,都可。 她这么一发话,众位小姑娘便告了罪,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往湖边走去,湘云便也拉着黛玉和惜春往外就跑,一面跑一面还说:“林姐姐,四妹妹,我先头早瞧好了那边角落上一处芙蕖开得甚是别致,正好作诗,咱们快去罢,可别让卫家那丫头抢了先。” 她素日里豪迈惯了,这会子大家散开了,也不管左近有无人注意,便拉着黛玉和惜春一路小跑,邱凌春纤等几个随侍见了,少不得抱了笔墨纸砚等物,远远地跟着她们一道跑过去,折腾了一圈下来,众人方才到了湖边一处幽静角落。她们几个丫头倒还罢了,直把那两个娇弱主子姑娘弄得气喘吁吁,半天都没喘过气来。 那湘云却兴高采烈地拉了黛玉和惜春去看,言说马上便到,众人无法,只得勉力前行,又转过了几株蒲柳,方停下来歇着时,果见迎面一片碧绿荷叶,上面托着几支莲花,花瓣皆重重叠叠,分作红白两色,却又姿态各异,或恣意绽放,或闲适吐芳,或菡萏含苞,摇曳生辉,相映成趣,确是一处浑然天成美景。 湘云最是个性急,还未等喘上一口气儿,便大呼:“拿笔来!”翠缕忙不迭地把怀里抱着笔墨送上去,因跑得急了,险些摔倒,众人吓了一跳,湘云先也惊了一下,见她趔趄了一下又站稳了,一面却也没耽误将纸笔递了过来,便大笑道:“这丫头近来愈发淘气了,慌什么?可也看着点路啊。” 翠缕连连点头应了,一脸天真,憨态可掬,倒把众人又逗笑了,黛玉笑了一回,挣扎着喘着气儿道:“这恐怕怪不得她,也不看看跟得什么主子,阿弥陀佛,这才跟了多少时日,真可怜见,就被带成这副模样了。” 她一面说一面已经忍不住又笑起来,众人还未听完已知其意,原是黛玉又在打趣湘云,是个“有其主必有其仆”意思,哪里还忍得住,早又大笑起来,把个湘云弄得作势要扑打她意思,一时间气氛甚为欢快,竟不似在王府里,倒弄做个往日在贾母跟前承欢膝下模样了。 大家又笑了一回,方才停下,估摸了下时辰,也是时候该起笔了。湘云竟过这一闹,一时灵感爆发,抓起笔便蹲到一旁挥毫泼墨去了。黛玉见了,往荷塘中看了两眼,似乎也心有所感,便也自邱凌手里拿过了笔墨,提笔连赋了三首。片刻之后,湘云掷笔笑道:“我已得了两首。”黛玉也放下笔道:“我这里三首。” 两人相视一笑,便如旧日里惯常那般相互交换了诗文品评,邱凌在旁跟着细看时,果然见文如其人,湘云极其豁达率真,连书法亦练得是行草,甚为跳脱张扬。黛玉则延续了一贯风流宛转,虽然是漂亮清逸行书,但无论才思还是运笔都极其敏捷,故而相同时间,她做完了两首定数以完王妃之命外,还专门另做了一首异常有雅趣暗暗打趣了湘云一回。湘云佯装怒目相向了几句,便撑不住了,又同大家笑闹了一番,那一边惜春也得了。 众人方才去看惜春时,见也已做成了两首,她年纪虽然小,却不知道怎一向就有些空茫飘渺之意,然则因了这一回乃是以“荷花”为题,此花本就是隐逸出尘之花,故而她这一路文风,倒也算是相得益彰,隐在众姐妹中间,倒也不算突兀,以她年纪,能做出此等水准诗来,倒也不算辱没了门风。 故而大家皆尽欢喜,正待回去复了王妃之命,兼且看看其他姐妹们之作,刚转过那丛蒲柳,便见前头转出一群人来,却是几位年约十四五岁锦衣少年。黛玉忙拉了惜春和湘云侧身回避了,邱凌看这个样子,没奈何只有自己迎了上去,预备请这几位往别处去去。这边三位姑娘都是未嫁女,不好见外客,要不然一传出去了,就麻烦了。 正文 26、公子 那几位少年正在一边走一边说笑,也不知道谈是个什么话题,总之似乎是谈论得异常欢乐样子,竟似完全没有见到这边几位女眷一般,径直往荷塘这边过来了,走得竟然还不慢。 看着这个架势,邱凌赶紧要春纤几个先护着黛玉湘云惜春三人避回了树丛后面,自己则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看看地离得很近了,都已经能看清楚了那几位脸了,这几位竟然还没有发现她存在,她只好无奈地停下来,先往对面略看了看,只一眼就明白了,以这几位这般气质风度,定然不是普通人物,大约也是来为王妃贺寿外男了,只不知道,他们怎么走到这内眷聚集后花园来了。 果然园子大了,什么人都有,赏个花儿都能遇到一群男人,看来府邸造大了,也挺麻烦,故而邱凌便未深思,想着还是办正事要紧。便赶紧远远地福了一福,不巧是当先那一位穿得华丽丽公子偏巧一直在同旁边另一位说着话,压根就没有看到她,故而她这礼等于是做给空气看了。正当她在那里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大感窘迫时候,后头一位却已经发现了,赶紧一拉前面那一位袖子,低声道:“二公子,这位姐姐可是贵府上?似乎找二公子您有什么事呢。” 不过是轻轻拉了一下袖子,那打头那位衣服最华丽公子却条件反射般颤抖了一下,虽然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但却没有逃过邱凌眼睛,看这个样子大约是某一种应激反应吧,似乎是个有故事人,而且,听刚刚那人说话,此人地位应该是这群人里面最高,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态度,赶紧半低下头,垂首侍立在一旁,预备暗暗多观察观察,认真想想怎么说才最为合适和有效,好赶紧让这几位让让道。 片刻后,她听到对面人轻咳了一声,似乎总算转回了头。他看了邱凌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又没声儿了,似乎像是当场愣住了样子,邱凌有些莫名其妙,但正所谓入乡随俗,因事关黛玉三人闺誉,就算是冲撞什么贵人也只有忍了。她想到这里,便把原本半低着头继续往下低了低,维持着行礼动作,把刚刚话又说了一遍:“见过几位爷,因今日恰逢王妃娘娘华诞之喜,我家姑娘有幸受邀来府,正在前面荷塘赏花,未及回避,还望几位恕罪。可否请几位暂且移步别处,容姑娘们略回避上一回避。” 她这一番话说完,对面那公子却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因恐身份差异悬殊,她也不好抬头,只从底下看着对面那一堆织锦刺绣靴子,以此揣摩他们动向,然后,无奈地发现靴子们自然是纹丝未动,半响静默中,她正想着要不要再试一遍,对面人却忽然开口说话了。就听得一个清亮中略带沙哑声音缓缓道:“你是哪房里?怎么以前没有见过?把头低那么低做什么?先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听了这话,邱凌不免一愣,咦,这位少爷要求倒也奇怪,刚刚她话里不是很清楚明白地表示了,她们不是王府里人,自然不归哪一房管了,如何竟然还有此一问,实在是让人费解,又要抬起头来他看什么,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别是遇到了薛呆子之流人物了吧,邱凌心中抑郁,却也无法,只有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公子一双眼睛,这么一照面,倒也是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趁着那人继续看着自己发愣,邱凌仔细想了一回,终于想了起来在哪儿见过此人,他似乎就是上一次在陪着林如海和黛玉去扬州搬家船上远远地看见过一眼那位北静王府上二公子。她既然认出了此人,便顺势开始回忆自己知道有关此人信息。依着她多年来习惯,每见着一个人,便会忍不住在脑子里过一遍收集到有关这个人一切资料,以备不时之需,累是累了点,因为确实还是帮了她不少忙,于是这习惯便愈加根深蒂固了下来,这么多年下来,便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了。 不过关于这水二公子,她信息倒也有限,只知道他作为北静王庶子,按照本朝册封郡王诸子之礼,受封是镇将军,却又和那种依托祖荫册封来、挂着虚名什么事儿都不做郡王之子不同,竟也是个亲自带了人四处杀匪贼,倒还算得上是名副其实。加上那一回林、甄两家船遇到贼匪事件,还真得多多感谢这位公子,才让大家虎口脱了险……恩,对了,也不知道余瑜记着提醒林如海来这边府上答谢了没有,回去记着找人传个话儿去,可不能失礼了才好。 邱凌思路一打开,便生出了诸多联想,少不得便有些走神,但所幸她一贯有着一种极好伪装,大约因着平日里淡定惯了,就是暗地里再怎么想东想西,表面上却是完全看不出来,完全平静得如同认真听人讲话一个样。是以她就这么站在那儿由得这位水二公子看,虽然脑子里早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但愣是没有人发现,等她回过神来时候,才发现四周几位压根就没看她,个个都在满面狐疑地盯着水二公子看呢,想必是惊奇他这半天异常反应,暗自嘀咕着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吧? 一时间,竟成僵局,先头那个公子见了,没奈何,只有再拉了拉这位习惯性沉默水二公子袖子,成功地激起他应激反应后,那公子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深深看了邱凌一眼,便转过身,顺势挥了挥手,竟径自带着那几位公子哥儿们走了。 邱凌如释重负,正准备转身去找黛玉,冷不丁又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那水二公子竟然去而复返,他定定盯着她脸,忽然开口,缓缓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一瞬间让邱凌产生了一种错觉,倒像在哪里听过一般,她愈加莫名其妙,这人长得倒是甚好,但说话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个男人哪有这样直接问人家姑娘名字,姐虽然是丫鬟,不过也不是你家丫鬟,不带这样调戏吧。 大约是他问得太自然,邱凌心中不爽,便自动将他归入贾宝玉一流,看做是惯常在脂粉堆里厮混那一路人了,方想教他碰个不软不硬钉子时,转个身功夫,他竟又忽然不见了,正在疑惑时,远远地又有人叫她,转过头去看时,竟是两名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王府里侍女,想是那甄妃约定时限已到,该回去交差了,她赶忙道了谢,绕进树丛后面将黛玉几个人请出来,便随着两人一路往那蔷薇架下庭院而去。 到了那边,果然见到甄妃已经端坐在了蔷薇花架之下,面前新摆上了一张宽大书案,上面试一堆诗稿,她素手置于其上,正看高兴。见此情形,湘云忙拉着黛玉和惜春上前,恭恭敬敬地将诗稿交上后,便侍立到了一边。那甄妃含笑接过,慢慢翻看,连连称好,先赞了惜春一句,年纪小能有此文才,难得,又赞了湘云文风豁达开朗,观之可喜,最后见了黛玉,笑着说,自己方才做得最得意那首恐怕都比不上这里面半句。 黛玉几个赶忙上前谦虚了几句,那甄妃含笑点了点头,却还是特意拣出来单放着,又将二十多篇诗稿一一略看了一遍,不时满意地微笑,直看得芳心大悦,当场赏了众家姐妹礼品若干,因说要好生回书房欣赏,还特意请了同好此道东平郡王妃等几人作陪,意思是要选出那极好几篇,再加赏赐。众女孩儿们口中称谢,恭敬地拜辞了,那甄妃便宣布散了宴席,教送各人回家。 邱凌至此总算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一趟北静王府之旅总算是大功告成了,甄氏因要陪着妹妹,只来得及同黛玉匆匆打了一声招呼,却也约了日后再来林府访她。待众人恭送王妃退席后,她和春纤便随着黛玉、湘云和惜春出了庭院,尤氏等正在外等候,一旁还有几位等候自家女儿侄女贵妇,保龄侯夫人也在,于是大家又见了礼,少不了还是要说几句话,尤氏便又说起贾母前日还念叨史大妹妹事儿,请史大妹妹多早晚再来荣府宁府里玩儿呢。 保龄侯夫人刚刚才被说教养侄女儿有方,想是知道方才湘云三人诗稿受了王妃褒奖,故而心情十分好,一路同着尤氏一起往外走,一路闲聊了几句,因说这个月家中事情不多,原也很久没有来府上探访了,她回去回了侯爷,择了日子便带着湘云亲自过来看望看望老夫人来。 湘云听了,自然十分欣喜,因约定大家到时候再一处多玩几日,惜春听了,甚为高兴,就连黛玉也是十分高兴,邱凌想着少不了到时候得要去贾府看看,不过黛玉这阵子因为操心林如海病,也许久没有轻松过了,趁这个机会去和姐妹们散散心也好,因林如海在,贾母大约也不能如以前那般留着常住了,故而也不甚担心。几个人一路行至庭外,便辞别了各自上车,各归各家去了。 临出门时候,邱凌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远处盯着自己,回过头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园蓊郁,映衬着零散几位晚归宾客,反显得分外清幽。 大约也是最近太过操劳,兼又遇到了一两个奇人并几件异事原因吧,她想着甄氏和刚刚那位水二公子,摇了摇头,专心扶着黛玉上了车,然后照旧同丫鬟们一起坐了车跟在后面,因要回贾母话,尤氏便先把黛玉一起带回了荣府,将宴会始末一一转述给贾母听,又说到黛玉和惜春做诗得了王妃赞扬之事,贾母听了大喜,少不了又拉着黛玉闲话了几句,看看地天晚了,黛玉因要返家同父亲也回一回此事,便辞谢了贾母留她晚饭盛情,告辞了出来,贾母便仍要人好生送了出来,一直送到林府才回去。 黛玉归家,见了如海,备言了宴会并赛诗之事,林如海点了点头,又略略指出些许她可以再加改进之处,便一同用了晚膳,邱凌服侍着黛玉回房,又同雪雁、春纤服侍她更衣沐浴毕,陪着她重新记了几笔记事录之后,便也自洗洗睡了,只是不知怎,原本一向无梦她,这天晚上却总是听得睡梦中有个小孩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那声音清亮中带着一点沧桑,如同白天听得,一模一样。 正文 27、思量 且说邱凌自从北静王府回来之后,做了一夜混乱梦,天将明时候方才囫囵睡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天已然大亮,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看看时间却也没有功夫再多想这些什么有没,便只好揉了揉略有些酸痛额角,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迅速地洗漱完毕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儿,赶紧去内间预备服侍黛玉起床。 不想那雪雁和春纤却早已经在了,眼见着她们愈发利落能干,竟都不用怎么费心叮嘱了,邱凌心中大感安慰,便一面同黛玉闲话,一面在一旁随便搭了两把手,很快一切便就都收拾妥帖了,于是便扶着她在桌前坐下,方才吩咐外面传饭。 待到用毕了早膳,邱凌便又陪着黛玉去厅中坐了一回,听着林安媳妇并几个婆子回了昨儿一天事儿并今日安排等务,府里现下人口简单,自然没有什么复杂事务要处理,无非是些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小事,黛玉原就聪明,看起账簿来也是极其清楚明白,是以这几个月下来,把林府这一头家管还算似模似样,又兼她本来就是嫡出小姐,外头有林如海和余瑜支撑,内院里旧日贾敏余威也还在,倒也没有什么奴才敢明目张胆地欺她年幼,放肆妄为。 邱凌一面同王嬷嬷、林安家等人协助黛玉管家,一面也是暗中仔细观察了,虽然不能百分百保证下人们个个都勤劳勇敢、忠贞护主,但只要大部分人都安守本分也就够了。有些许小偷小摸,小打小闹,也是正常,但凡不是那么严重,她便不予理会,由得黛玉慢慢发现,自行整治定夺。 黛玉看着性子冷清,内里却最是悲悯,很多事情也并不怎么特别严厉地处罚,这种性情实际上并不是很适合掌管一个很复杂大家族,加上邱凌并不想她变得太过逢源世故,也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引导,想来这黛玉真要给弄成像熙凤那样,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全家还没有几个人真心念她好,为了个表面名声,把自己身体弄得几乎垮掉,倒也没有那个必要。 处理完了家里事,邱凌便扶着黛玉回到后院,在后花园中藤萝架下小坐,因天气炎热,这藤萝架下虽然比不过近水亭子里荫凉,却也是十分消暑,透过枝叶缝隙,还有一星半点儿阳光斑驳光影,既不会酷热难耐,又不至于让黛玉素来纤弱身体受着了凉,正是十分好去处,十分适合身娇体弱女儿家避暑所用,配合上一套黄花梨桌案椅凳,端得十分雅致巧妙,就不知道当时林家老太太、太太们布置这故邸时候,是不是也为着这个意思了。 春纤早又奉上茶来,正是黛玉素日喝惯了那一种养生茶,邱凌冲她点了点头,她便抿嘴一笑,将茶递给了邱凌之后,便挺高兴地退在一旁候着,邱凌也略笑了笑,亲自把茶端给黛玉,看着她一面翻看着手中书卷,一面将那茶喝了一小口,自是十分惬意模样。邱凌看了看这个情形,知道要等黛玉喝完这一盅茶,恐怕还真是得要好一会子了,便先将空了茶盘递给春纤,含笑示意她可以先行下去,春纤会意,接过东西后就静悄悄地退下了。邱凌心中十分满意,另外也觉得有几分自豪,暗暗觉得自己这一回选人,倒也还算得上眼光不错。 春纤这孩子虽然年纪比雪雁还略小些,来黛玉身边也才不过几个月,但对黛玉日程作息、饮食习惯,甚至喜好避忌却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言语虽然殷勤,但又不会多说些有没废话,竟日里又是常常带着笑,黛玉便十分喜欢,邱凌也十分欣赏,也就不时地点拨她两句,她也是个伶俐,一教就明白,态度又谦逊,比起雪雁那个不开窍,实在好太多了,她顿感十分欣慰,一发将数年做丫鬟心得体会经验教训一一传授,春纤甚为乖觉,对邱凌以姐称之,少不得恭敬地受教了,渐渐地也愈发能用得顺手起来,很多事,不用邱凌多言,她都能做很好了,实在很是个贴身大丫鬟苗子。 至于雪雁,虽然脑子不甚灵光,但难得十分忠心,经她这几年刻意强化,愈发对黛玉忠贞不二了,加上又很是任劳任怨,冲着这一点,也是很不错,到了哪儿都得有专心干事情人嘛。再说了,依着黛玉身份,所嫁丈夫地位肯定不会太低,配置上几个陪房是再正常不过身份,便宜别人还不如自家丫鬟顶上,至少,心理上总感觉宠妾灭妻之类危险性是大大降低了。 暗地里这么想了一回,邱凌慢慢松了一口气,开始觉得,照着这个样子发展下去,似乎用不到多久,甚至都不用拖到自己十五岁及笄时候,她就可以从黛玉贴身丫鬟这个岗位光荣地退休了。这一两年时间,林如海应该也给黛玉找好了人家了吧,届时加强版了春纤和雪雁再带上几个能干丫头一起跟着嫁过去,黛玉倒是也不算是孤身作战。 算算到那个时候,她手里也能存下还算可观一笔钱了,也该回家看看了,也不知道甄封氏现在怎么样了,她虽然对素未谋面此位阿姨没有什么深厚感情,但人家毕竟是英莲亲娘,她白用着人家女儿身体,用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便宜老妈,就算是当房租都好,也是不能不管她。至于甄士隐,那就算了吧,生活一不顺就逃避,自己有手有脚,有头脑有文化竟然沦落到要靠岳父家生活,脾气还很大,动不动就闹出家避世,把老婆一个人丢在家里孤苦伶仃地任人嘲笑欺凌,实在是让她没有什么好感,真是就算有钱也不想养,反正他已经出了家,估计,这辈子是想见也见不到了。 邱凌这里想了一回,那边黛玉已经喝完了一盅茶,邱凌便赶紧扶着她站起身,预备在花园里转上几圈儿。近来黛玉身体虽然还是不好,但已经比前几年好多了,她原来就是个先天不足病症,最忌讳就是心情不好,这几年有邱凌在身边没事儿开导开导,又因同林如海书信往来,有个念想,邱凌又极其重视诸如早睡早起养生常识,还利用“饭后百步走之类”机会抓着黛玉在户外多多走动当做是锻炼,再加上在荣府里各种补药吃着,各种书籍修身养性着,坚持了这么几年,总算是有所成效,看这个样子,这样一直坚持下去,再将养个一两年,这小姑娘身体定然会给调理得正常许多,成亲生子,应该也能勉强为之了。 这样便好,方不负她那日危难中搭救兼数年来收留之恩,邱凌在心中盘算定了,面上却丝毫没有露出什么来,又陪着黛玉闲话着在园中转了两圈儿,赏了赏新开白荷,喂了喂池中几尾锦鲤,看着她走得都有些累了,便扶着她慢慢回转来,径直往书房中坐下来看书习字去了。 刚坐下没一会儿,外头便有人来报说,北静王府上派了人来,说姑娘荷花诗在王妃寿宴诗会上众诗稿中脱颖而出,夺了魁首,王妃赏了些东西下来,亲叫几个嬷嬷送过来,林安家命人在外头接着,自己特来回了姑娘,讨个回话呢。 黛玉甚为高兴,忙带着邱凌亲去厅中谢了赏,打开了看时,见是一套极其名贵文房四宝,并一幅水墨荷花图,初初以为是北静王妃真迹,看署名时,却又不是她落款,待到打开随画一并送来书信,却见上面清清楚楚地言明,那套上品文房四宝乃是王妃给诗会头名赏赐,而当时共同品评众诗稿东安郡王妃因甚喜黛玉那三首荷花诗,故而从北静王妃那里求了去,装裱了留在自己府里了,又将自己这幅手绘荷花图送过来,做成个以画换诗,借花相交意思。 黛玉看罢,方知道,这一份礼中,竟牵扯了两位王妃东西,当真是无上荣光了。少不得又复了书信两封,分别再三谢过了两位王妃盛情,又打发了林安家好生赏谢了那几位来送东西嬷嬷,请她们将这书信带回王府中不提。 晚间林如海回来,黛玉便带着东西将事情始末回了一遍,林如海看了那套文房四宝,倒没有说什么,看到那画却略微愣住了,他捻须静思了片刻,将那幅荷花图又仔细地看了看,方才笑着道:“这倒是个好东西,画得好,题得更妙,须得好好收了才是。”黛玉见父亲这么说,少不得一一答应了,又把回信事情说了,两父女闲话了几句,便又到了就寝时间。邱凌陪着黛玉告退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林如海一眼,果见他一个人坐在灯下沉思,一脸高深莫测,不禁对那幅荷花图来历产生了些联想,莫不是,那题字人,竟不是东安王妃本人么。 次日起来,甄氏也带了几个人来贺,因甄庆霆考试在即,她抽不出时间来久待,只匆匆坐了一会儿,聊上几句就走了,隔了没多久,贾母又派人来请黛玉过府,黛玉便带了邱凌去了,原来惜春也得了赏,却也是一套文房四宝,成色虽然略差些,但也算上品,因问黛玉得了什么,黛玉恐多言无益,便说也是这么一套,幸而众人对她得了什么原也不甚在意,因两个姑娘都去了,又都得了东西,自然还是高兴,虽然在王妃那边看来,惜春自是宁府嫡女,黛玉自是林家嫡女,并没多想什么,贾母等人却依然把黛玉看成自家人一般,深觉荣耀。 正闲话着,早有保龄侯夫人打发人来,请老太太安,果然是湘云那边也得了赏,贾母更是欢喜,忙打赏了来人,又另打发了人一道去给保龄侯夫人回话,说难得同去几姐妹都得了赏,甚为难得,现下黛玉来了,不如将湘云也送了来小住几天,姐妹们好一处儿玩笑几日才好。 贾母既然这么说,那保龄侯夫人便也差了人回话,谢了老太太盛情,说在家略略收拾收拾,次日便送湘云过来。又留黛玉时,黛玉因尚未同林如海回话便意欲先辞了归家,次日再过来,偏贾母心痛她怕她来来回回地折腾累着,只教打发了人回林府报个信便罢。黛玉见贾母执意如此,恐自己坚持回府伤了外祖母情面,便只好作罢,由得贾母安排了。倒是邱凌因怕底下人不知道黛玉惯用些什么东西,少不了回了黛玉和贾母,叮嘱了春纤雪雁几句,亲自动身回去一趟收拾些东西过来了。 她随着贾母指派赖大家一起上了车子,径直往林府而去,因素日里邱凌还是同这位管家娘子交情不错,少不了在车上闲话几句,听得她说了些最近府里大小事儿,比如焦大又抽疯了,李奶奶不知道怎么得罪宝玉了,惹他发了好大一阵疯,然后便是宝玉同东府里蓉大奶奶俊俏兄弟每日一道上学,听说还一起打架了之类,邱凌一一听了,少不得奉承了她几句,哄得她话匣子一发打开了。 这一路说着话,等到了林府时,邱凌已经把离开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9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9部分阅读 经把离开这几个月里贾府发生事儿摸了个大概了,里面林安家出来接着赖大家在厅中吃茶闲话,她自去黛玉房中收拾了几样东西,看看天色差不多到了林如海平日里回府时候,便径直往他惯常去书房走去,意思是回个话再走,刚转过拐角,却见对面余瑜也过来了,眼看着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她便索性装作没看见,直接迎了上去。 正文 28、开解 邱凌只道自己这么大模大样地往前走,而且既然已经先到了林如海书房门口,那余瑜见了自己必然还是如往常一样礼貌地先行回避了,毕竟除了那一两次因特殊情况碰面而简单说过几句话,此位正经守礼小书生从来都是彬彬有礼到让人无语地步,然则这一次,他竟然目不斜视地直接迎头走过来,完全无视了对面站着邱凌,脚步还挺急,颇有些如入无人之境意思。 邱凌不由得十分诧异,一时间倒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两人就要撞上了,她这才猛然惊觉,虽然觉得无奈,也只有闪过身等他先去林如海书房了。 这小书生平日里最讲礼貌,是以这会子虽然是一副魂不守舍样子,失神到连邱凌这么个大活人站在眼前都没有发现,却倒也还是没有忘记进林如海书房之前先敲门这个礼数。想来这几年来林如海如此掏心掏肺地待他,倒也没有白费,恐怕他早已将其敬之为师,视之为父了,故而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恭敬模样,竟似已经融入血肉一般成为本能了。 这余瑜恪守礼仪,异常标准地敲了两下书房门板之后,便停了下来,静静等候,不想,书房里面一片静谧,竟半响都没有回音,看这样子,原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从衙门里回府,在书房中闲坐品茗林如海,今日竟然还没回来。邱凌倒是没有感觉到多大意外,想必像林如海这等朝廷大员,即使本身性情淡泊,但正所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必要交际应酬还是需要,今日大约是不知外面有什么要紧事情耽搁住了,所以才会晚归了吧。 她想到这里,便准备转身离开,反正她本来也只是想顺路来亲口通报一声黛玉留住贾府事情,顺便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吩咐,礼貌上是应该这么办,但既然林如海没有在,请林安家传话儿也是一样,总之不要耽搁回黛玉那里时间才好。 没成想她刚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又响起了敲门声,还是标准两下,伴随着那清脆敲门声,还有一个少年清脆声音低声道:“世伯,您在么?” 这些声音来源自然还是余瑜,饶是邱凌见惯了此人一板一眼,只略略想象了下这个场面,还来不及亲眼见着,就已经被小雷了一下,一时间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把已经背转了一半身体又转了回来,心中却暗道这孩子没事儿吧,怎么有些傻呆呆?林如海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也还没有老到耳背地步,这会子附近又没有什么噪音干扰,他要是在里面,您敲门声音是不可能听不见吧?还在这里问,真是…… 邱凌正在那里无语,正好看见不远处一个婆子从前厅过来,连忙叫住她问了句:“吴嫂子,今日老爷回府了不曾?”那婆子见是她,忙笑道:“哎呦,秋姑娘,我这儿正在找你呢,林家娘子正在前厅陪荣府来嬷嬷说话儿,偏巧刚跟着老爷鸿哥儿带话儿回来,说老爷因今日外头有同朝大人们约了宴席,要晚些回来。林家娘子想着秋姑娘兴许要找老爷有事,怕你跑冤枉路,正让我进院儿里同你说一声儿呢。” 邱凌笑道:“多谢两位嫂子挂念了,我就是说过来这边儿找人,怎地没见到半个人影儿呢。我原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因荣府那边老太太要留咱们姑娘小住几日,吩咐我回来收拾几件惯用物事,本想着说临出府门顺路回老爷个话儿呢,既然这么不巧,那就罢了,过会子便只有劳烦吴嫂子回老爷一声儿吧。” 那婆子笑着应了,因怕误了邱凌事儿,便也没有多说话,称自己还有事要忙,便先自行走了,这里邱凌也转身准备离开,临走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们这里又说又笑折腾了半天,那余瑜竟然似闻所未闻一般,还在林如海书房门口木呆呆地站着,看那样子,竟似还要继续敲门一般。 她终于没有耐心了,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呆是呆了些,但也不至于呆成这个样子,亏她还专门拉着那婆子在他身边说了这大半天话,很明显是为了说给他听,林如海没在,还敲什么敲,别是在子监读了这些天,给读傻了吧? 说到读书读傻了,她一时间却忽然浮想联翩起来,竟一下子想到了范进中举那个典故,可见这科举考试最是害人不浅了,这书生一门心思读书,别真是读得疯魔了吧,那可真是造孽了,想到这里,她便不敢再想了,赶紧转过身奔到书房门口,冲着余瑜轻轻喊了句:“余先生?” 没想到连喊了几声,余瑜都没有什么反应,她无奈,只有憋足了力气大喊了一声:“余大爷!” 乍然被如此近距离狮子吼袭击,余瑜吃了一吓,这回才总算是醒过神来,缓缓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邱凌也是到这时才看清楚他脸,见他虽然面色有异,但还是眸正神清,不像是个疯子,不由得十分窘迫,一不小心,竟然又逾距了,但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她赶紧裣衽为礼,想把这段赶紧遮掩过去。 邱凌恭敬地施礼毕,方才抬起头来预备同他说话,这余瑜本来似乎因有什么心事正在沉思,忽然被邱凌这么一惊,自然是十分不悦,但因见邱凌落落大方地对他行了个礼,少不了也十分客套回了个礼,语气有些不悦地道:“不知这位大姐有何事指教?” 又是大姐?邱凌深吸了一口气,自我催眠道,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不要同书呆子古人计较……她一面心中默念,一面在脸上扯出一个笑来,略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余大爷言重了,我因有事要回老爷,故而想来书房求见。”她顿了顿,往里面看了看,才接着道:“不想老爷竟不在府中,甚为不巧啊。” 她一面说一面看着余瑜表情变化,果然,他听了这话,面色更加抑郁,竟连依着惯例问一问她找林如海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功夫顾得上,邱凌倒有点好奇了,因见天色还不算晚,便顺势问道:“余大爷此来,可也是找老爷有事要回么?” 她这一问倒颇有些没话找话意思了,但想那余瑜必然是遇到了抑郁难抒之事,竟也失了平常冷静自持,顾不上深究邱凌话中深意,略略迟疑了一下,方才道:“正是。” 邱凌见这样子,暗道有戏,心中却更是好奇了,便连忙换上一脸亲切笑容,继续趁热打铁般地问道:“不知余先生找老爷所谓何事?” 想必那余瑜心中本自郁闷,正是倾诉无门时候,见了邱凌此时笑颜如花,观之可亲,又总归算是林府里人,平时虽然极少见面,但他素来走是守礼却不糊涂路线,也曾经是协助林如海管了那么多年家了,邱凌那协理管家手段,自然不是不知道,此时见她问起,便忍不住想一吐为快,病急乱投医了。 然他即使于此时,倒还是尚存一两分理智,又低头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既然大姐有此一问,我却也有个问题请教,不知当讲不当讲。” 瞧见余瑜这副表情,邱凌便知道这书生如此纠结为什么事就要水落石出了,自然满口应道:“余先生但说无妨。” 见邱凌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豫之色,余瑜方才缓缓地正色道:“记得曾听老爷谈起,大姐同府上其他仆役不同,另有一番身世来历,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邱凌一听这话,便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再加上看见他那一脸抑郁表情,稍微一思索,已然猜出他这郁闷来自何处,无他,大抵是同这“身世来历”有关了,看来京城子监,果然水深得紧,那么一大群被关在一起读书热血青少年们,吃饱了没事干,自然会闲话八卦几句,大家都是官员子弟,消息自然也是灵通,想必,余大书生寄居在林家事情不但被人知道了,并且还被人拿出来打趣了罢,说不定,那些说难听点儿,连他如此为林家卖命,为不过是要林如海属意他,好顺利入赘林家话都说出来了。 虽然单说入赘这事儿,在邱凌看来倒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想必,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对余瑜这种循规蹈矩人来说,这总归不是什么很好话儿,甚至可以被算成侮辱一般意思了吧?再加上此话竟然隐隐有诋毁林如海恩义和黛玉闺誉意思,更是叫人咽不下这口气了。不然,这书生何至于抑郁成这个样子呢,那他此次前来,就是要同林如海剖白心意,更过激点便是想辞别他离开林府另立门户么?果然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孩子吧,因着家逢巨变反而自尊心更强吧,怪不得林如海一直都没有提过要收他做养子什么,更没有做过什么把黛玉许给他暗示,看来,果然是有原因。 她如此想了一会儿,虽然不敢笃定,也觉得大约不离十了,但因他由此一问,还是决定先照实回答,左右时间也还够,且看这书生到底是何意再做打算。 果然,那余瑜听了邱凌故事,自己若有所思,良久方才缓缓道出了自家抑郁之事,虽然还是依着他那个惯常说话样子,诸多隐喻,并未明言,但邱凌连听再猜,也知道了个大概,事情真相果然正如她所猜想一样,还是个“枪打出头鸟”故事。 因着月前余瑜同甄庆霆一起入了那子监之后,虽然是后入学,但联句作文,偏偏都出类拔萃,早有那先入学看着两人不顺眼,故意为难,自然说什么都有,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甄庆霆因着家世相对过硬没有落下什么大口实,余瑜身份本就有些尴尬,便成了那起子只为来监里混日子等着爹妈捐官作罢人靶子。 起先他还本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君子原则无视之,后面终于有人说起了“鸠占鹊巢”那等混账话。他虽气得半死,但还是拉住了盛怒之下欲为他出头甄庆霆,以秋闱将近,不宜生事为由好说歹说把甄庆霆劝回家去了。只是他也是血气方刚年纪,此事虽劝得了好友,忍得了半时,却终究过不了自己关,一路走一路还被同窗们从背后指点,他那一口抑郁之气终于还是充斥于胸,便一路奔回家,直接奔着林如海书房就冲过来了。 邱凌听罢,已知其意,看了看天色,也是该离府时候了,不然可能就赶不上晚饭了,因轻轻丢下了一句话,便匆匆离去,只留下余瑜一个人站在原地,听了此话,却似醍醐灌顶,甘露撒心,那抑郁之气已去了个七七八八了,方欲道谢时,却哪儿还找得到邱凌影子,他兀自茫然若失地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便缓缓地回房,照旧在晚膳前翻开一册典籍,只是直到林如海吃了酒宴回来,那一页书却依然摊在那里,并没有翻过去。 正文 29、小住 邱凌在林如海书房同余瑜说了几句话,因看着天色已然不早,料定是等不到林如海回来了,便将那呆愣愣小书生一个人撇在原处,自己径直走了。 她到了厅中,果见林安家还在陪着赖大家闲话,那赖大家坐端端正正,正兴高采烈地同林安家说着什么,林安家含笑认真听着,还不时插上一两句话,两人一副言谈甚欢样子,倒也没有久等之下不耐烦意思。 见了此情景,邱凌顿觉心中大安,愈发觉得这林安家果然不愧是她同黛玉、王嬷嬷几人亲自选出来管家媳妇,倒也真是个会做事儿。看她那样子,自做了管家娘子,倒比之前显得沉稳了些,想是经手了具体管理实务,再如旧日一般沉不住气显然已经不中用了,这林府事务说不复杂,但怎么说也是有百十口子人,光是些茶米油盐、鸡毛蒜皮小事儿就已经够折腾人了,这个也就二十郎当岁媳妇子倒也没怵什么,几个月下来,倒也还算是称职。 只是这林安媳妇厉害之处,本来就在于为人伶俐,嘴巴活泛,是极利外交意思,可惜因林府没有女主人,黛玉年纪还小,平日里同其他府中往来倒也不多,只有开始时甄氏偶尔会过来,现今秋试在即,她也没有那个闲工夫过来说话儿了,故而林安媳妇这般好口才,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好容易赶上赖大家来了,有个说话儿人,自然是相谈甚欢,竟然连她来了都没发现。 邱凌便含笑站着听了一会儿,听她们谈论却又同方才赖大家与自己在马车中不同,想必两人都是当了娘,说最多无非便是些育儿经之类安全话题,既不显得生分,又绝对放在哪儿都挑不出什么来,不由得暗道这两人果然不愧都是主人家器重管家媳妇,自然是有她们独到之处,不说旁,单说这说闲话能说到如此有分寸地步,就已经很是难得了。 故而她也不再疑虑,径直过去笑着道:“两位嫂子说甚么好话儿呢?说到这般开心,可有甚么喜事?”这原本不过是个寒暄话儿,那两位却一齐打趣儿笑道:“看这妹子嘴儿巧,多早晚谁讨了你去,那才是喜事儿呢。”说得旁边婆子也笑起来,还有那素日里话多又自恃同她关系好趁机嚷道:“就是呢,秋姑娘眼看着也到了说人儿岁数了,两位嫂子有合适可给留意留意了,有好趁早儿就定了,好多着呢。” 她这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邱凌也跟着一笑,并没当回事儿,等大家笑过了,便回头叫了两个小丫头帮忙拿东西,顺势同众人辞了行,跟着赖大家一起出了门,林安家赶着送出门儿来,一边走一边还在对赖大家陪不是,客套着什么可巧儿今儿老爷晚归,要嫂子白跑一趟什么,俨然已经完全是个管家娘子范儿了。邱凌料想她同黛玉去贾府上这几天,把林府交给林安家打理,应该是没什么不妥当了,便放心地搀着赖大家上了车,一路往贾府而去。 路上少不了还是继续随便闲话几句,赖大家因方才同林安家聊得高兴了,便接着那个兴头儿同邱凌继续聊起来了,正说得高兴,就听见赶车一阵惊呼,还没等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坐着车身忽然一震,跟着往旁边一歪,两个人顿时失了平衡,邱凌反应还算快,一把抓住了旁边抓手,赖大家却慢了半拍,身子一歪,一头撞到车棚板子上,登时痛得“哎呦”一声伏在了车身上,邱凌也险些撞上去,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急忙查看赖大家伤得如何时,见她头上虽然已经撞了一个大包起来,看着自然很是吓人,但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赖大家扶着头,靠着邱凌缓了好一会子,才总算缓过劲儿来了,少不得怒气冲冲地掀了帘子,想看看那罪魁祸首是谁?两人往外看时,却见对面也翻倒了一辆车,里头东西倒了一地,几个车夫小厮在捡拾整理,竟没有人来问一声儿这边可撞伤人没有,赖大家不免更气,她在荣府里是说一是一管家娘子,早比寻常人家主子更显得岑贵,这时哪里还忍得,正欲发作时,旁边却恰巧有一个锦衣公子下了马,听到这边动静,想是一回头便正见了赖大家愤怒脸,便满是歉意地道:“真是对不住了,这位大娘可还安好?” 邱凌在赖大家身后听了这声音,不由得心中一震,再循声往那边一看,忍不住立刻打了个激灵,这不是北静王府水二公子么?他怎地在这儿,感情那马车是他们家,现下虽然还不知道这回两车相撞是谁责任,就怕搅合不清楚,弄得个没完没了了。因恐误了回贾府同黛玉汇合时间,她便轻轻拉了拉赖大家,在她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那赖大家虽然没有见过这水二公子,但也是个见多识广有头脸管家媳妇,看了水二那言行举止已经知道此人定非普通人家,又听邱凌说了是北静王府人,哪里还敢有什么怨气,硬生生将满腹怒火转为客套微笑,寒暄两句之后便恭敬地告退了。 幸而她们马车还算结实,被这么撞了一下倒也没有当场四分五裂,看这个样子还能支撑着回去荣府,邱凌这才松了口气,小心扶着赖大家在车中坐好,转过身时,却见到一旁站着水二公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同上一次见到他时候不同,这一回,他竟是一脸似笑非笑样子,让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熟悉感,这表情,她绝对在哪儿见到过,这么熟悉和毛骨悚然。 偏那水二公子见她回头,便微笑着也问了她一句“姑娘可伤着没有?”。虽然是笑着,还笑得挺好看,但她不知怎还是打了个寒颤,然而人家王府公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依着礼数,低着头恭敬地见了个礼,便赶紧告退躲进了车里。水二公子也不以为忤,依然站在原地含笑目送她们远去,那赶车似乎也是见惯了这等场面,便十分淡定地扶好了车辕,也恭敬地告退了,如此,他们马车总算离开了那条倒霉街道,重新往荣府驶去。 经过这一番波折,邱凌回到贾府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早有人过来接着她们,说老太太屋里传饭,留了林姑娘几位吃饭呢,因恐天晚,便特意吩咐下来说请赖大娘和秋姑娘各自吃了饭再过去回话。两个人笑着应了,赖大家便执意要带邱凌一道去用晚饭,邱凌因心中有事,少不得再三拜谢了,匆忙地吃了,便匆匆回了黛玉旧日住院子。 等到她将带那些东西送回黛玉房里,再转回来时,黛玉已经在贾母房中用过了晚饭,正陪着贾母喝茶闲话,三春姐妹和宝钗都在,那混世魔王贾宝玉自然也在,离着老远便听到了高声笑语,只不知道,这宝贝又弄出什么故事来了。 邱凌见她们在里面说话儿,便也不好打扰,静悄悄地站在屋外,王嬷嬷正靠在几案旁闭目养神,睁眼见是她,便叫了她过去,小声将她不在这半日事情念叨了一番,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邱凌因见桌上有茶,便斟了一杯给王嬷嬷,又陪她坐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什么精神,便知道她大约年老体乏,吃了饭便要睡,算着这么远走回去,也不至于存了食,便叫过外面候着两个小丫头,教她们扶着王奶奶先回院儿里歇息了。 她这里顶着王嬷嬷位子,同伺候三春姐妹嬷嬷打了个招呼,猛听得一把苍老声音笑道:“我原就同王奶奶说,你们家林姐儿最是体恤,看看地连屋里姑娘都这么孝顺,倒也真是算没白忙了这么些年,不像我……”她吓了一跳,再往里看时,果然见是那李嬷嬷正靠在最里面一个柜子那儿,冲着她说话呢。 听她这话竟隐隐有不忿之意,几个嬷嬷慌得赶紧一起劝她噤声,她哪里肯听,见有人劝,愈发兀自挥舞着手臂义愤填膺地絮叨什么“宝玉大了”,“愈发不放我在眼里了”,“那起小娼妇个个妆狐媚子哄他,哄得他不理我。”又是“我也不要这老脸了”等语,但终归是碍着在贾母房外,倒也没有高声说话,里面又正说笑厉害,是以也没有惊动到。邱凌因闻到她身上还未散去酒气,知道她又犯了老毛病,喝高了,便也赶紧地叫了宝玉院里伺候两个小丫头子,将她先扶出去了。 前脚把人都送走了,后脚雪雁便从里面掀帘子出来了,见了邱凌甚为高兴,扑上来道:“姑娘正说着打发我回去看看秋姐姐回来没有呢,不想姐姐已经到了,快进来见姑娘吧。” 邱凌笑道:“姑娘今儿怎地这么急,可有什么要紧事儿没有?”雪雁也笑了一回,道:“那倒是没有什么,想是秋姐姐从来没有出去过,姑娘记挂姐姐了。”邱凌终究忍不住哑然失笑,任由雪雁拉着自己进了屋,心中却暗道未必还真得离了自己就不行呢,早晚得习惯这一点,不然等过一两年,到了自己必须离开时候,可别太伤心了才好。 邱凌进去,给在座各位主子们先请了安,早被贾母叫过去问了几句林府怎么说,她如实地回了,老太太认真地听着,见她说条理分明,不卑不亢地,不由得十分欣赏,又拉着黛玉说了几句她好话,便让她退下了,倒是宝玉因许久没有见她,兼又被秦钟等弄野了性子,又开始不住地拿眼珠子看她,令人好生厌烦,幸而等她站到了黛玉身边之后,那目光便移走了,却不巧又是移到了黛玉身上,更让邱凌抑郁不已。 好容易熬过了晚饭后闲话时间,她便扶着黛玉礼貌地告辞了,她这一走,三春姐妹和宝玉、宝钗自然也都站起身准备走,一群人同贾母到了别,临门时贾母却忽然叫住了黛玉,悄悄说了句:“林丫头,你房里人可还够么?你久未回来,紫鹃那丫头宝玉已要了去了,若是你房里人手不够,仍将她抽回来,我再补个人给他便是了。” 黛玉忙笑道:“老太太此言便是同外孙女儿客套见外了,紫鹃原是老太太房里,最是个懂事儿能干,既然二哥哥喜欢,跟了他倒比跟了我好多着呢。” 贾母听了,笑了一回,道:“也是呢,左右你房里现在也有得用人儿了,我瞧着这两年那几个丫头越发出息了,今儿看看新带来这个,也像是个伶俐。你日后若是缺使唤,尽管还是开口,找我,你舅母,还有你琏嫂子都使得。” 黛玉应了两句,便重新恭敬地告辞出来,远远地见前面宝玉和宝钗正并肩而行,边走边谈,似有所感,自个儿低了头抿嘴儿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就自顾自地往旧日庭院中走去了。倒是邱凌跟在后面心中暗叹,妹妹啊,幸亏咱跑得快,不然,跟着他们搅合下去,就真没完没了了。 正文 30、旁观 邱凌伴着黛玉回到了旧日居住院落,虽然算起来已经有小半年没人住了,因贾母一直吩咐给黛玉留着,自然还是有专门人来打扫着,倒也同往日无什么大分别,照旧干净整洁很,推开里面卧室门时候,又另外有一股熟悉淡淡清香飘荡在空气中,看向小几上兽纹熏炉,果然正燃着上好熏香,却是素日里黛玉喜欢那一种丁香混得少许沉香、木香方子。此种混合香料最是清淡宜人,又有那一种舒缓郁结之气功效,倒也算是很用心了。黛玉于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逐渐放松了下来,春纤和雪雁便叫人送了水进来,一齐伺候着黛玉沐浴更衣去了。 见那两个将黛玉服侍得面面俱到,完全插不上手去,邱凌便先退了出来,把外间从府里带来东西先整理了整理,顺便悄悄问了问院子里两个小丫头,才知道是凤姐儿知道今日黛玉要留在府里住,因怕屋子久未住人,特意吩咐先熏上一熏,用香也是事先问了紫鹃,专门依着黛玉喜好弄。邱凌知道凤姐儿现在管着荣府,平日里事情本来已经异常繁多,倒也真难为她还想着黛玉,专门为此费了心,便不由得暗暗地留了心,想着什么时候能帮她还是帮上她点,也算是个交情了。 夜间照旧是邱凌陪着黛玉睡里面大床,春纤和雪雁睡在套间,王嬷嬷因年高好睡便早另给她安排了旁边一个小套间,大家各自去睡下了不提。这里黛玉不知是因冷不丁换了床榻不易于入睡,还是心中有什么事,翻腾了好久才安稳了,不过因为她没有主动说起,邱凌自然也没有问,想是总归在别人家,总还是不如自己家里自在吧,幸而,此次来,不过是暂住几日,等史湘云来了一处玩笑上几日,自然也就回府了。 而看老太太那个样子,待黛玉也是同从前一样,然则黛玉离了这几个月,那宝钗可也不是吃素,瞧着也是同众人更见亲密了许多,只是有些地方,到底还是不得爱热闹老太太喜欢就是了,何况她是王夫人外甥女儿,在老太太看来,她跟自个儿不单比起黛玉又隔得远,就连湘云都是比不上,倒也算个劣势,总之现在正好趁着老太太虽然有意,但也没有定准选谁这时候,有心有意都努力着呢,黛玉这边虽然还是赶紧撇清了关系比较好,但若实在是撇不清,多几个人来浑水摸鱼也不错。 一夜无话,次日,黛玉起来,早有袭人带着紫鹃来看,少不了又说了几句闲话,两个人话里话外就暗暗透露着,这紫鹃原本是要在黛玉院子里等她回来,因是贾母重新差遣,无法才过去服侍了宝玉,也才过去没多久,却没想到黛玉竟这么快便回来了,心中便有些尴尬,故而未曾早来。邱凌知道多半是宝玉点名要她,想想未来主母宝钗不说,那边屋里袭人、晴雯、麝月等可也不是白给,也不知道她这一去是好是坏了,但总归是她自己个人命数了。 偏黛玉最是个嘴上厉害,几句话下来,把那两人好生打趣了一番,倒也破开了那略显尴尬气氛,三个人说笑了一会儿,黛玉便起了身,说去梨香院看了薛姨妈并宝钗了,于是各自散了,那两个自回宝玉屋里,邱凌便陪着黛玉往梨香院去了,薛姨妈因久未见黛玉,一进屋就拉了她过去说话儿,把宝钗都晾在一边不管了,娘儿几个说笑了一阵,正喝着茶闲聊,老太太那边忽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史大姑娘到了,黛玉便同薛姨妈和宝钗相携着出了门,一路往贾母房中走去。 到了地方时,果见史湘云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下手座位上,上首贾母、邢王二夫人正陪着保龄侯夫人闲谈,三春姐妹也在,正陪着史湘云说话,见了他们来了,忙起身招呼,众人厮见毕,重新坐下,薛姨妈被老太太拉到上首位置,她没奈何只有在最末位坐了,黛玉和宝钗自然也就坐到了史湘云和三春姐妹旁边。 早有丫头们斟了茶上来,大家继续随意寒暄了几句,保龄侯夫人因上一次在北静王府中见过了黛玉,印象也还不错,便又提起那次寿宴和诗会话题,少不了将黛玉和惜春夸赞了一番,贾母等心中自然十分欢喜,又将史湘云也依着样子夸赞了一通,弄得几个小姑娘都快不好意思了,倒是凤姐儿插上来,说了几句俏皮话儿,才总算结束了这场互相夸赞大戏。 贾母便留了保龄侯夫人用饭,众人浩浩荡荡又坐了几席,吃了顿大餐,又吃过了茶,那保龄侯夫人方才告辞回去了,湘云自然是被贾母留下小住上几日,保龄侯夫人临走时便少不了又说了几句“叨扰老太太、太太们”之类客套话儿,方才被送出府去了。 此位贵妇走是高贵冷艳路线,优雅是优雅,得体是得体,不过总是透着股子寒气儿,她既然告辞离去了,邢王二夫人也便借着送她机会告退了,剩下在场众人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才总算有了点热闹气氛,开始说些私己话儿。湘云性子开朗,为人也很豪爽,同家中几个姐妹完全不一样,玩在一处,倒也十分惬意。 听说湘云来了,黛玉也在,晚饭时候,久无音信宝玉终于弃了秦钟巴巴地跑了回来,贾母高兴什么似,赶紧加了张凳子拉了他在自己身边落座。湘云虽然久未过来,却不知怎对府里新闻甚为熟悉,那宝玉还没坐稳,早被她抓着好一顿打趣,他却也不恼,只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兀自讪笑,现下不只是红白玫瑰,连海棠都来了,直把他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一时间喧喧闹闹地,把个晚餐吃得欢天喜地,湘云又会说笑,连讽刺挖苦人都说巧妙,把黛玉探春等兴致也都勾起来了,众姐妹们妙语连珠似,宝玉哪里招架得来,看着他苦着脸样儿,贾母等笑泪花儿都流出来了。 晚上湘云却是要同黛玉一起睡,邱凌便挪出了里间,在外间同雪雁春纤几个挤着住,那两人久未见面,自然分外亲近,一连几日,言行坐卧都在一处儿,当真是好得跟一个人似,不过再好姐妹也有拌嘴时候,那一天邱凌刚从外头会了鸳鸯平儿等几个姐妹回来,就见黛玉又抽抽噎噎地哭上了,湘云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雪雁吓得扎着手立在当地,春纤正劝着呢,见到邱凌来了,忙使眼色要雪雁拉她过去。邱凌有些诧异,便赶着过去问了句:“姑娘这是怎么一说?” 黛玉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道:“今儿同史大妹妹一处顽,我不过随口说了她两句,她就急了,说任凭她不好,我挑就挑了,但难道我也是个没错处,只有一个人,我可再怎么也挑不出她什么错处来,不过是顽笑话,她又巴巴地把宝姐姐抬出来,她这么说,倒是把我当什么了,我原不是这个意思。” 邱凌一听,顿觉十分头大,这湘云妹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说话太直了,虽然,直爽是件好事,但总是容易误伤,侯门千金也好,世族小姐也罢,说到底这几个十岁上下姑娘们不过都还是些个小孩子,难免就拌拌嘴斗斗气儿什么,当下忙好言相劝,也无非是什么“史大姑娘素来如此,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大可不必太放在心上”,“宝姑娘年长着几岁,又是客,原也没有姑娘同史大姑娘离得近,想必史大姑娘也是个远疏近亲意思,原也是没把姑娘当外人”…… 如此说了几句,黛玉方才慢慢地缓过劲儿来,自己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这才收了眼泪,邱凌便要雪雁打一盆水来,春纤赶紧上来帮着黛玉重新梳洗,刚刚收拾好了,史湘云却又跑了回来,跟黛玉两个人叽咕了一会子,便又好了,约着一起去李纨屋里了。 邱凌见了,便有些好笑,所以说,小孩子家家本就该如此,相比之下,那宝钗愈发完美得不似个真人,也就才比黛玉湘云们年长个两三岁,却弄得像长了一辈一般地沉稳了,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好青春和皮囊,无怪乎见多识广、人精似老太太虽然待她亲密,却仍然觉得她性子不够十分讨喜了。 于是有那么一瞬间,邱凌便忽然理解了这位最牛老太太对她那宝贝孙子贾宝玉心情,果然,最心疼孩子婚事总是最难定夺,备选项虽然多,但是,总还是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比如这个太冷,那个太闹,这个身体不好,那个长得不行,左右孩子们年纪都还小,那就再等等好了,想必,林如海之于黛玉,也是做如是想罢。当真是可怜天下家长心。遇到心仪本来就难了,但眼光精准如甄家姑奶奶,却也因为这样那样原因,迟迟开不了口,真是个人有个人难处啊。 日子一晃而过,众姐妹照旧每日里读书写字,针黹玩笑在一处,竟过了几天难得平静时光。因着钗黛云三美齐聚,学里又有秦钟相伴,那宝玉每日里便愈发疲于奔命起来。那秦钟因是外男,终不好同众姐妹们相见,为着回避,便极少同以前一样跟了宝玉入府,最多就是到宁府他姐姐那边晃荡上一圈儿,宝玉于是只有白日里在学堂中同他混在一起,一下学便匆忙地跑回家里来,缠着众姐妹一道顽笑,宝钗自在那里装聋作哑地扮成熟,湘云言语豪爽泼辣,黛玉也不时地毒舌几句,再加上探春在中间搅合,熙凤偶尔在旁边推波助澜,倒也算是热闹非凡,因而就算是这宝玉整日里东奔西跑,饶是人都累瘦了几圈儿,还是心甘情愿地奔波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了入秋,看看地这一年又要过去了,宝玉又大了一岁,他屋里丫头们也不安生起来,因着紫鹃去了宝玉屋里,袭人发挥了一贯贤淑风格,并之前在贾母房里共事情意,自然很快地就将她笼络了在自己那边。这么着晴雯便愈发地炸毛了,逮着机会就冷嘲热讽,偏偏宝玉忙着讨宝钗黛玉湘云并秦钟几个欢心,根本无暇管屋里事儿,那一天便闹有点大,紫鹃便哭着跑到黛玉屋里找了邱凌诉苦,偏巧鸳鸯来找春纤拿个新鲜花样子,正在旁边,劈头说了紫鹃两句,便蹬蹬蹬地走了,邱凌冷眼旁观,倒也不好直接说她自作自受,只碍着往日情分和素来声明儿,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便罢了。 紫鹃自己讨了个没趣儿,幸而她也不算是个懦弱,便擦擦眼泪回去了,只是后面邱凌还是听说她们屋里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也不知道这紫鹃是怎么混,竟稀里糊涂成了袭人和晴雯斗气儿靶子,实在是让邱凌觉得异常无语,欢乐围观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一晃儿就呆了一个来月,到了八月初几日,看看地就要过中秋了,保龄侯府上和林如海那边便都派了人来接,湘云和黛玉便一齐辞了贾母,各自回家。邱凌一面打点了行装,一面算了算日子,那秋闱,却也就近了。 正文 31、秋闱 八月初九日,三年一度秋闱便要开始了,可当真是牵动全天下读书学子心。邱凌和黛玉回到林府时候,是初八日,恰逢考前一天,林如海正在书房里同余瑜探讨些应考注意事项,竟然连甄庆霆都在,这算是邱凌和黛玉第一次有机会认认真真地看清楚这人长得什么模样,倒也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比起余瑜端正俊逸,又另有一种风流雅致,一看就知道是出身世家,教养甚好样子。 三个人讨论得十分热烈,有问有答,你来我往,连说再写,似乎早已经进入了旁若无人状态,丝毫都没有发觉黛玉和邱凌已经站在书房门外。黛玉站着听了一会儿,便要邱凌陪着她回房了。她虽然没有这应考机会,但是,这一种肃穆气氛,却是感同身受一般,想必是那同为读书人心了。邱凌却是不由得想起了旧日高考事情来,果然这种举大考,古今都是一样,最是牵动人心了。却不想,她们不过只在这门外略站了片刻,竟牵出日后一段公案来,邱凌每每思及此,便也觉得,冥冥中,似乎真有那个叫做天意东西,躲在暗处操纵着芸芸众生,缘起缘灭。 直到晚饭时分,林如海才派了人来,却是同黛玉说,今日因有事要同余瑜和甄家公子说,恐怕晚饭便只有同他们一起用了,黛玉知道是为了两人明日秋闱做准备,倒也很是理解,自己一个人吃过了晚饭,又同邱凌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之后,便乖乖地回了房,洗洗睡了。 次日,便是初九日,秋试第一天,早晨黛玉去请安时候,果见林如海熬出了两个黑眼圈,嘴角也起了燎泡,便知道他们昨日定是彻夜倾谈了,黛玉便有些心疼,亲自吩咐厨房换过了清火饭食,服侍着林如海用了早膳,隔了半刻,又奉上了吃茶,因还没到上朝时候,黛玉便略问了一两句秋闱准备情况,林如海看上去对这两位应考晚辈都很有信心,自言已经倾囊相授,虽说今科解元尚不能笃定,但亚元却是几无悬念。 林如海自己便是当年扬州解元,后面又是一直中到探花,他又是个素来谨言慎行,现在既然都这么说,那看来这两位自然是很有希望名列前茅。于是剩下几日,林家阖府上下都有一种肃穆气氛,就是为得不影响余瑜大考,十一日晚,十四日晚,换场时候,余瑜回来过两次,是叫随行小厮扶回来,真是一次比一次憔悴,邱凌远远地看着,深深觉得古代科考也太折腾人了,九天七夜,不是过硬体质可真还是坚持不下来啊。 因了余瑜参考,林如海和黛玉中秋节也没有怎么十分过,给众亲友礼品等物早就打发了人送去了,两父女本想就在自己府中随便吃点应节东西就行了,但偏偏八月十三日时候贾府派人带了帖子来请了,林如海见是贾珍、贾赦联名下帖子,知道这是用了现袭宁公荣公名号,他若是推脱不去就太说不过去了,加上贾母也派了人来请黛玉,父女俩便只有略作了准备,到贾府吃了一顿团圆大餐。一切都还比较顺利,宝玉心思还在同他新相好一处顽上面,却也没有什么功夫来烦黛玉,自然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倒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林如海带着黛玉在贾府吃了晚宴回来,又略休整了两天,便到了秋闱结束时候了。听派去迎余瑜下人们说,到了?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0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0部分阅读 了考完出场时辰,余大爷从人堆儿里挤出来时候已经快走不动了,最后是被他们几个小厮扶回来,整个人都瘦脱了形了,端得是十分吓人。想来他苦读这么久,又有那一种振兴家族任务在身,这一回自然是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心理压力过大,倒让邱凌隐隐觉得,他这一次要超常发挥恐怕有点悬,京城本来就是个藏龙卧虎地方,依着他这种状态,要考个第一怕是没有希望了,依着她看,只要能考中就不错了。 她心里是这么想,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见了余瑜平安归来,林如海早就高兴地不行,他这些年已经将余瑜视作自己儿子一般,老早就吩咐小厮们先安顿他好好睡上一日,又吩咐厨房煮些好饭菜,到了晚间才同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余瑜一道用餐,也算是个庆祝意思了。黛玉很自觉地回避了,由得他们两人促膝长谈,毕竟她虽然没有见过这小书生几面,但在林如海口中可没有少听到他好话,既然林如海喜欢,她也就顺着老父心意,将他当做兄长一般敬重着了。只是他作为外男,也在林府这么久了,但因素来循规蹈矩,同黛玉直接见面机会,却也几乎是完全没有。 轰轰烈烈秋闱就这么结束了,按例要九月才能放榜,林如海心疼余瑜应考辛苦,又觉得左右才考完了,子监倒是可以暂时不必去了,便留了他在府中,原意是要他好好休息休息,安心等着放榜便好了。却不想这小书生最是讲究礼数,又是素来敬林如海如师如父,自然是不肯乖乖歇在府里什么都不做混日子,于是又把自己旧日东西收拾了,重新开始帮着林如海做起了些杂七杂八事务。 林如海甚感欣慰,因了确实公务烦多,倒也没有推脱,由得余瑜继续之前幕僚工作,邱凌暗中揣摩了一番,觉得林如海这么做,想必是因为余瑜很明显要走仕途这条路,他便就存了个要这小书生提前实习一番意思罢,倒也真算是用心良苦了,心中也慢慢有了几分好奇,不知道余瑜家同林家到底有何渊源,如果不过是个单纯故人之子,他这番用心,也未免太过了,或是说古人竟真地有这么一种肝胆相照情谊,为了故人所托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倒也真是邱凌这么一个现代人理解不能了。 那一边林如海和余瑜每日忙于公务,白天里甚少在府中久待,剩了黛玉一个人在府中,便多少有些无所事事意思,幸而府中藏书甚多,她也不至于十分无聊,每日里读书习字,又继续管着家,加上不时地还是要侍奉侍奉林如海,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充实。 这平静日子也没有过上几天,消失了很久甄氏便又来拜访了。她是带了侄子甄庆霆来谢林如海“不吝赐教”,外头余瑜接待着甄庆霆去书房里见林如海了,甄氏自然还是来了内宅,陪着黛玉说了几句闲话,邱凌在旁边伺候着,不知道是她多想了,还是怎地,总是觉得这甄氏言语之中隐隐透露了点提亲意思,竟比之前更迫切了些。 她给黛玉和甄氏都奉上了茶,看了看妙语连珠、句句饱含着深意甄氏,和似乎完全没有发觉这一点,还好好地陪着甄氏坐着黛玉,心中暗叹,有时候,还是单纯些好,黛玉年纪尚小,按理说,如果不是明明白白说出来,她是不会往这个方向想,但是偏偏这黛玉又不是一般小女孩,近来年纪略大些了,倒愈发如林如海一般,高深莫测了起来,邱凌暗暗观察了一番,见她应对上是十分得体,便也不再想这些有没了,反正依着甄氏风格,没有十足把握时候自然是不会贸贸然直接开口,她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探探林如海口风呢。 接待完了甄家人,第二天北静王妃帖子又到了,却是因北静王府后花园中丹桂盛开,要弄做个桂花诗会,因了上一次荷花诗会由头,那王妃自然还是要来请黛玉,日期定在了三日后。 黛玉这一回倒是比上一次更是从容了许多,依礼还是准备了些东西,到了正日子,邱凌照旧带了春纤陪着她去了,才发现这一回受邀请已经大大减少了,看起来竟似个上一次成绩优秀姑娘才有资格来意思,比如上一次得了个参与奖惜春就没有受邀,当时坐在黛玉对面几位小姐也没有来,邱凌借机瞄了一眼门口儿名帖,见到上面她们熟悉人便只有湘云了,另外就是也有上一次同湘云吵得很厉害那位卫家小姐。 因黛玉到早了些,便依着王府管事安排,坐在凉亭中等候,没坐了多久,旁边园子里却传来了女子谈笑声,见转过来却是北静王妃同东安王妃。黛玉慌忙起来见礼,两位王妃笑吟吟地扶了她起身,又一同在凉亭坐下。黛玉本不敢坐,因两位王妃坚持,她便也只有拜谢了,坐在了最下手。 北静王妃是主人家,少不了拉着黛玉说了几句话,因说起上一次诗会,确是黛玉拿了魁首,只可惜那几首好诗又难得一笔好字,竟被东安王妃夺了去,她这个主人家竟然无缘收藏了。她一面说还一面故作了些委屈,逗得东安王妃开怀大笑,忙不迭地赔了个不是,黛玉也陪着笑了笑,便又上前拜谢两位王妃,礼数十分周全,倒把那两位王妃弄得有些不忍,连连要她不必如此见外了。 黛玉笑着应了,但该有礼数一发不肯少,两位王妃见了,愈加欣赏她知书达理。因了上一次荷花诗并荷花画卷渊源,那东安郡王妃甘氏见了黛玉自然也是十分亲切,黛玉也对这位平易近人王妃很有好感,口中自然又是一番感谢话语,她在这方面,倒是无师自通般地完美,从来都让人挑不出来什么,那东安王妃看着便十分欣赏,她旧日也是出身诗书世家,族中无论男女皆习文泼墨,在书画方面造诣更胜过北静王妃甄氏,便拉了黛玉仔细地问今年几岁,都读了什么书之类,很有些同黛玉惺惺相惜意思。 不一时,受邀请姑娘们也都到齐了,北静王妃站起身安排大家入了座,富贵人家小宴,自有一番别致韵味,宴后照例赏花,赋诗,一个下午转瞬即逝。黛玉诗照例名列前茅,虽然北静王妃在黛玉和卫家千金诗中犹豫,但东安王妃却更中意黛玉,于是便定了两名魁首,各自封赏了,湘云却是第三名。 晚间回到林府,黛玉照旧同林如海报告了此番行程,林如海特意又仔细问了问两位王妃同黛玉说了什么话,便点了点,夸赞了黛玉几句,吩咐她回房休息了。 月底时候,贾府里熙凤打发了人过来给林如海送了几坛子精酿桂花酒,邱凌代表黛玉出去打赏,闲聊中得知,东府里蓉大奶奶病了,偏他们府里太爷下个月又过寿,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邱凌随意客套了两句,心中却似明镜儿似得,看来秦可卿要不行了,贾府也要开始不行了,以后没事儿,还是少去贾府比较好。 九月,桂榜放出来了,正如林如海预料那样,甄庆霆和余瑜分别中了第二名和第三名亚元,邱凌虽然早有预感,但也还是稍微竖着耳朵关注了下林如海和余瑜讨论得中解元那位,名字却也好记,叫做甘漉。 正文 32、家宴 九月里,恰逢贾敬生辰,他虽然素日里神神叨叨,怎么着也算是前任宁公,在贾家这种人家,自然也是要大办一场。几乎才入九月,他儿子贾珍就早早地开始筹备,不想,这位一心修仙,不屑沾染红尘俗务宁府太爷,竟是丝毫不领情,只吩咐抄几卷道经就行了,其他杂务,一概不要来烦他。这么一来,他自是潇洒了,贾珍两口子却犯了难,没奈何,还是硬着头皮办了一个没有寿星寿宴,意思就是一家人吃个饭,乐呵乐呵就算办了。 林如海因近来事务愈见繁多,加上那寿星又没到场,不去也不算十分失礼,便找了个借口推了,没有亲自参加,只早早地安排人送了寿礼作数。黛玉本来也不想去,但因正日子前两天,尤氏亲自差人来林府相请,黛玉便只好去了,左右不过吃顿家宴,也不值什么。 于是邱凌和春纤、雪雁三人一起陪着黛玉往宁府而去,因时间尚早,便先去了荣府,本欲去问候一下贾母,但不巧门口小丫头回说,老太太因为吃坏了东西,正躺着呢,没有什么精神,今儿不见客。听了这话,黛玉便转身要回去,里头鸳鸯却赶着出来把黛玉让了进去,说老太太听着是姑娘来了,心中欢喜,因又有一个来月没有见着林姑娘了,意思是要姑娘进去说会子话。 黛玉答应着,便带着邱凌几个跟着鸳鸯一起进了门,邱凌见鸳鸯冲着自己抿着嘴儿笑,便借故走到后面,陪着她说了两句话,心中却已经明白了今儿贾母说话为何有些自相矛盾了,必然是为了躲避那个神神叨叨、不务正业贾敬生日,懒得给面子去,又怕贾珍尤氏等多想,给大家找个台阶下罢了。她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个不知所谓侄子,虽然没有明面儿上丝毫没有说破,但两府里但凡有点心眼儿人,任谁都看出来。 黛玉进了里间,因上前施礼请安,一晃又是一个月没有见面,老太太看了黛玉就拉着她坐到了自己床边,邱凌远远地站着底下伺候着,见她今儿头上系了一条松花抹额,围着一床锦被,正和衣侧卧在床上,倒也真像是个病着了样子。偏偏见了黛玉又是一副十分欢喜模样,拉着她手连连问家里可好,父亲身体可好之类话儿,似乎不是住在一个城里,也不是才一个月没有见,竟似千里迢迢、一别数载意思,端得是一副慈爱外祖母模样。 黛玉虽然年纪尚小,也是分辨得清楚谁对她更真心些,谁又对她基本都是假意,她素来同这外祖母还是亲近,虽然不比在熙凤、李纨那种年龄相差没那么巨大长辈面前随意,但也绝对比同邢、王二夫人两位舅母关系近多,不过这也难免,不过是什么因种什么果罢了,邱凌想了想这二位贵妇姿态各异别扭样子,倒也觉得,黛玉还能想现在这样维持住基本礼仪,已经相当不错了,要是搁着邱凌性子,早就懒得搭理这俩人了,一个总是有点见不得人意思,另一个总是有点瞧不起人意思,远着点好。 黛玉陪着贾母闲话了几句,因怕影响她休息,看看地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要告辞离开,碰巧儿凤姐儿来瞧老祖宗,见了黛玉在,也是十分高兴,又见了贾母那一副静养模样,自然还是赶着说了几句凑趣儿话,便顺便带了黛玉一起出去了,到了外面,宁府来升媳妇已经恭敬地在内院候着,正是奉了尤氏之命请众人来了。 三春姐妹也装扮好了在厅中坐着等,李纨因贾兰病了便告罪缺席,当下凤姐便去请了邢、王二夫人出来,带着黛玉和三春姐妹一道儿径直去了宁府,贾珍和尤氏早在大厅那儿等着了,见了她们来了,忙起身迎接,不想连尤氏母亲尤老夫人也在,大家见过礼,入了座,贾珍和尤氏果然问起贾母,口气里很有些微酸意思在里头,半开玩笑似地说“老太太不肯赏面”。 邱凌在后头看着,觉得这大家族果然是麻烦,宁府这么一说,荣府肯定要回得体,不然就伤感情了。幸而还没有等邢、王二位夫人开口,凤姐儿便出马了,笑着道:“昨儿老太太还说要来呢,叫我们今儿过来时候去叫她,不巧她昨儿晚上被宝玉引得嘴馋,吃了大半个桃儿,五更天时候就起来了两次,我方才原也专门去瞧了老太太,正歇在榻上呢,叫我过来回了大爷,今儿断是不能来了,叫把些好吃东西带几样过去,还要很烂。” 贾珍等听了,心中自然舒服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接了这个话茬,熙凤因笑道:“原本是去请老祖宗,结果倒把林妹妹给拐来了,也算没有白走这一遭儿。”她照旧是存着个活跃气氛意思,众人便也十分赏面地说笑了起来,说不了,宝玉也来了,许久未见,他似乎过得不如往日滋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可卿生病,他也好,秦钟也好,情绪都不怎么高原因,要么就是近来在学里被太爷和贾瑞训了,总之有点子闷闷不乐。他既然进来了,倒也难得中规中矩地同众人见了礼,又因久未见黛玉,也就多少提起了点精神,挨着黛玉不远处坐下了说话。 聊了几句,王夫人便扯到了秦可卿病上面,尤氏将她那些病症说了一遍,大家探讨了一回,很有些不胜唏嘘。大家又坐了一会儿,贾蓉便进来回话了,邱凌远远打量了一下,这贾蓉生得也确实是不错,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配那秦可卿倒也是好,只是可惜,终究未能长久。只是惋惜是惋惜了些,她倒也没有要插手意思,她本来就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很多事是为了黛玉和自己才费心去做,这秦可卿事儿,因素来同她们没有什么往来,她也不想掺和,再说了,她就是想掺和,恐怕也帮不上忙,只有静静地做个旁观者好了。 但熙凤却素来是和秦可卿交情不错,因叫住贾蓉又问了问秦可卿病情,却是个“不好”,她便有些悲戚之意,吃过了饭,等大家都去后头会芳园里逛时候,便回了王夫人,要去看看秦可卿,宝玉听了,便撇了黛玉也要跟去,王夫人嘱咐了两句,也就由得他们去了,黛玉因听王夫人意思是人去多了不好,加上三春姐妹也都没有去,便跟着一起去会芳园里略坐了坐,没多久就见贾蓉陪着宝玉先回来了,看他眼圈儿,却是通红,邱凌看在眼里,倒也不由得暗叹一声,这人虽然不怎么靠谱,倒也算是个情痴,果然是惯会怜香惜玉,但凡美人凋零,都是从心底里头伤心。 还没等她叹息完,那宝玉又嫌戏文无趣,寻了个由头到天香楼后门去找小丫头们玩儿了,本欲叫黛玉同去,黛玉本就懒得动,又看了看上首坐着王夫人,便笑着婉拒了。宝玉倒也并没有十分介怀,便自己一个人儿跑下去了。又过了半天,尤氏派人请了几次,才把王熙凤请过来,眼圈自然也是红了,王夫人看了便也俯过身问了几句,台上戏,却也唱完了。 众人于是辞谢了尤氏,慢慢往回走。邱凌因见这凤姐儿眼中悲伤虽然还没有褪去,却另有一股子厌弃和狠厉在里面,便知道她在宁府那边时候多半还是遇到了贾瑞了。她虽然对这贾瑞没有什么好感,但总觉得如果熙凤不去设那个什么相思局,人家贾瑞也就是个意滛,虽然有错在先,但也还犯不着整人家丢了条命在里面,凤姐儿这事儿做得也太狠了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做,天在看,什么事儿做得太绝总是不好,不考虑别,也该为巧姐儿积点德吧,邱凌在心中揣摩了一会子,便暗暗地动了点心思,有心化解化解,只是这件事算得上是十分隐秘了,她肯定不好明说,又没法直接出面,倒是要费上一点脑筋了。 从宁府出来,少不了还是要去荣府晃一圈儿,邱凌几个陪着黛玉又去给老太太问了个安,少不了也顺路去看了看李纨,她正照顾着贾兰,黛玉站了一会儿,问候了几句就出来了,又辞别了邢王、二夫人并三春姐妹,便起身准备离开了,凤姐儿因有事要办便跟着一起辞别了众人,顺路送着黛玉往外走,路过她同贾琏小院儿时,忽然见奶妈抱着巧儿在院中晒暖,便又让着黛玉进去坐了一阵,那巧姐儿才蹒跚学步,正是人见人爱时候,黛玉便坐着喝了半盏茶,同凤姐儿闲谈了两句。 邱凌见机不可失,便悄悄地到外头套间里找了平儿,将今儿事儿编了个幌子说了两句,虽然并未言明,但这平儿素来也是个极聪明,心中已经明白了,因笑着点了点头,说她知道了。邱凌见了她这样,倒是略安了安心,虽然未必能有用,也算是稍微做了点事。其实她这么做,倒也不都是为了息事宁人,还另存了自个儿一点小心思,这贾瑞虽然懵懵懂懂,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是得了那一僧一道风月宝鉴,虽然最后还是未逃一死,倒也算也是个人物了,她这么搅合一下子,不知道那两位高人还会来不?也不知她那个做了那跛足疯道人弟子便宜爹怎么样了,能避开还是避开好。 邱凌同平儿说完了该说话,便又回到黛玉身边伺候,恰好她那盏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便辞了凤姐儿,带着邱凌几个回了林府。 不想才到了府上,就有林安家赶着上来回,说是东平郡王府上下了帖子,来人等了大半天才去了,请姑娘务必赏光等语。 黛玉听了,倒有些奇了,接过来一看,却又是个菊花会,她倒是依然很淡然,邱凌站在一边看着,嘴角却难免有些抽搐,好嘛,七月呢,就看荷花,八月就看桂花,这九月就看菊花了,果然,这些贵妇们生活整天就是这些了,当真是富贵闲适地让她都觉得,有些无趣了。 关于这东平郡王家,因近来交集略多了些,邱凌便也习惯性地收集了点相关资料。东平郡王在四王里并不如北静郡王那么扎眼,一贯是游离于全力争斗之外,现任郡王穆莳又是个书痴,最爱写上几笔字,到处送给亲朋好友,连正妃选得都是个诗书世家翰林小姐,就为是两人能琴瑟和鸣,共书佳话,倒是至贵之家中难得清贵人家,所以这东平王妃虽然才总共见了黛玉两面就甩开了北静王妃直接下帖子相请,倒也算说得过去。 晚间林如海回来,黛玉便带着帖子去回了。邱凌在后面跟着,见林如海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缓缓道:“既然是王府邀请,便还是去罢,他家虽不甚讲究些俗世虚礼,但也不要失了应有礼数便是了。” 正文 33、起意 /名书于是,待到菊花会这日,黛玉便早早地起来了,邱凌几个服侍着她梳洗毕了,又帮她换了一身应景儿淡色缀了墨菊衫裙,才出了房门。到厅中用完了早饭,刚漱了口,就听见外头有人回说,东平王府派了人来接,出去看时,却是齐齐整整八名侍女,出落得十分水灵,打头一看就是个管事儿大丫鬟之类身份,一见黛玉出来,恭敬地请安施礼,然后便退在一旁静候黛玉登车。 黛玉含笑点头道谢,缓缓走过去看时,见那车却也精巧,淡青纱幔,雕着暗花车身,无一不透着点子清贵之气,邱凌几人将黛玉扶上车时候,竟闻到了一股清淡花香,里面有座有几案,几上竟还有本古籍,黛玉一看就喜欢上了,那个打头侍女因恭敬地禀道:“这书是王妃恐姑娘路上无聊,做个消遣之用,请姑娘随意翻阅。” 这话简直就说到了黛玉心坎儿上,她连忙颔首称谢,便立刻在车中坐定,打开书来慢慢翻开了,侍女又恭敬地退下去,方才号令众人驾车启程,邱凌见这情景,心中不由得暗道,这东平王府倒当真是讲究,彬彬有礼、细致入微得紧,倒也不枉担了那书香郡王美称。 因着身边黛玉如痴如醉地阅读,邱凌恐她一时不查,发生什么撞到车板惨剧,便时刻紧盯着她,东平王府本来就距离林府不甚遥远,两个人又都有事情忙,由此这一路上时间竟过得飞快,还没等黛玉将那一本薄薄书翻完,外面侍女通传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林姑娘,咱们到了。” 黛玉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将那本书放回原处,邱凌照旧将她扶下了车子,却见她们此时竟然已经身处在一座院落之中,当前是一座大屋,门扉打开,几个身着素色锦衣侍女正在门口侍立,见了黛玉,忙进去回道:“林姑娘到了。” 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一名管家模样略年长些女子,笑道:“林姑娘请入厅内休息,王妃已在堂上恭候您多时了。” 黛玉口中称谢,颔首为礼,那女子含笑又施了一礼,才恭敬地引着黛玉进门,邱凌于是扶着黛玉,跟着她踏入了那间大屋,转过屏风又进了一重门,到了一片珠帘前,那女子方才停下,将帘子打起来,躬身请黛玉进去,黛玉又道了谢,方才举步进门,那厅中自然也是十分雅致清贵,见到她们进了门,那原本坐在厅中贵妇,便站起身来,笑着迎了出来,这便是东平王妃了。 这王妃在北静王府已经远远地见过了两次,印象中是不怎么喜欢多话类型,搭配上书香世家那一种特有书卷气,算是十分安静而文雅得体,此刻见了黛玉,却是一副欢喜得紧模样,由此便在那一种安静文雅里掺杂了一股子温柔可亲,她含笑走过来,彬彬有礼地将黛玉往上首让,黛玉还要谦让时,她却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客套,我们府里现下女眷们不多,平日里偶然来了些相熟亲眷们谈风咏月,也是不讲究这些,常常混坐一处,倒也有趣儿,若论以文相交,自然还是坐近些好。” 黛玉仍再三谦让,那王妃见了她如此,只有作罢,却也笑着又赞了一番黛玉礼数周全。亲自将黛玉让到了座位上,方才自己也坐了,命人斟上清茶来,略略倾斜着身子同黛玉说话。黛玉先还略显拘谨,后来见这王妃果然也是个文识广博,倒也渐渐有了一种敬服之感,一盏茶还没喝完,竟似已经遇到了知音一般。 邱凌在一边看着,倒对这位王妃生出了几分好感,做王妃做到这样,倒也算是难得了,那甘翰林家,不知几代书香,方才养得出甘妃这样女儿,这么看起来至少也得同林家仿佛了。她在荣府里这么久,听到看到,除了黛玉外,也就李纨还沾了点这种气质边儿,可惜,她爹不知怎么禁了自家女孩儿学文,不然李纨也会是这种样子吧,如果这样,就算是守寡,大约就也能过得没有那么无趣儿了。 片刻后,外头通传,却是西宁郡王世子妃,南安郡王世子妃到了,她们这次却不是自个儿来,还每人带了府上一位郡主,因年纪略上了两岁,已近及笄之年,又才定或是正定着婚事,倒是很少出来了,故而黛玉同邱凌都是第一次见她们,东平王妃自然是起身相迎,黛玉也赶紧站起身,众人厮见毕,又重新落座,方吃了半盏茶,外头却又通传,北静郡王王妃携郡主到了。 这倒是不错,本来邱凌还担心因年纪小些就只有黛玉一个人,这顿饭恐吃得恐怕没什么意思,不想正想着,就来了熟人了,虽然身份地位还是有些差距,但那小郡主却总归是是上次荷花诗会并赏桂花时候见过,倒也可以说上两句话,刚寒暄了两句,外头又通传,说护将军夫人带着小姐到了,东平王妃方笑着站起身来道:“这回人齐了。”邱凌在后头听着,却觉得有些诧异,果然这东平王妃同北静王妃风格完全不同,她竟不喜欢什么热闹排场,原来却偏好小圈子聚会这一口儿啊。 说不了,就听北静王妃笑道:“我还道我是最晚呢,没想到她比我更晚。”那护将军夫人刚进门儿,冷不丁听了这话,忙笑道:“这倒确是我不是了,原想着这会子出门赶得上午膳来着,谁想着娘娘们都到这么早,看这样子,想是东平王府菊花开得太好了,众位竟等不到午膳后再赏,竟要赶着清早儿过来看那菊英带露之景了不成?” 听了这话,众人早又笑了一回,重新序了礼,东平王妃便照旧让了她们上座,护将军夫人谦让了一番,便在上面一溜儿椅子末手坐了,带来那小姐便给安置到黛玉身边,大家方坐下,继续吃茶,邱凌一看,原来这将军小姐也是熟人,便是那日同湘云不打不相识卫家小姐,卫若雪。 她听了这卫小姑娘妈刚刚那一番话,倒也多少明白了为何这小姑娘会是那种性子了,伶牙俐齿是会遗传,史大姑娘已经够能说话了,这卫小姑娘年龄似乎还小了一两岁,却同她争辩得不相上下,倒也是个能人,不过她奇异地同黛玉关系倒是不错,因上一次桂花诗会上对黛玉诗情十分敬服,又加上那一场险险赢过了史湘云,心情自然是分外舒爽,不由得同黛玉关系更近了一步,此时在东平王府中重逢,自然倍感喜悦,忍不住就同黛玉小声闲聊了起来。 一盏茶功夫过去,看看外面天色还早,东平王妃便请众人移步到后花园中,边赏菊便等候开席。邱凌陪着黛玉并卫若雪主仆,跟在众人后面,穿过了几条游廊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山石飞流,颇具雅趣,知道这便是东平王府后花园了。 邱凌边走边看,入目之物乍眼一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偏偏每个细节却精致得无法挑剔,又依着观看角度不同而各有风姿,当真是园林中少见类型了。 转过一座玲珑假山飞瀑,又似换了个天地一般,映入眼帘皆是各色菊花,竞相齐放,争奇斗艳,偏偏又错落有致,栽放有序,丝毫没有凌乱之感,众人见了,不免啧啧称奇,东平王妃含笑邀请了众人过去欣赏,大家便纷纷踏入花丛之中,观赏把玩,东平王妃在一旁作陪,或谈笑,或解惑,或鉴赏,极尽地主之谊。 黛玉同卫若雪走在后面,两个人闲话儿,早有那小郡主过来掺了一脚,想是那两位虽然也是郡主,但终究年纪上差了几岁,又是等着嫁人心态,怕是有代沟了。 众人且行且看,且赏且走,时间不觉过得飞快,已经到了用膳时辰,东平王妃忙令侍女们传菜上来,就在菊圃外侧,凉亭中设宴开席。邱凌等跟着姑娘们丫鬟们也被侍女们请到亭外,在回廊上又摆了一桌,坐下用餐,席上各自跟着姑娘都另派了人伺候,请她们吃喝尽兴,如有要事再听候传唤即可。 虽然是坐在了丫鬟席中,但那诸多菜品已经十分丰盛,邱凌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恭敬地道了谢,便告罪退席回到了黛玉身边,却见那边却已经开始即兴酒令,玩儿了一圈儿,众女眷们或多或少都是读过些书,自然玩儿起来很是顺畅,因是菊花酒,故而黛玉几个年纪小也略饮了些,但东平王妃终究还是怕于她们身体不好,仍不敢要她们多喝,每人喝了两三杯就喊停了。 一顿席吃下来,宾主尽欢,撤了席,又换上菊花茶来,芬芳四溢,十分惬意。见了此物邱凌倒是心中一动,因觉得此物可以明目健脑,还能松弛神经、舒缓头痛,便想着以后可以偶尔泡来给黛玉喝,想必这茶原料便是刚刚菊圃中角落里那一片白菊了,只是不知道开口要两棵回林府做种是不是太过唐突了。 正在那里略微走神功夫,黛玉和卫若雪却不知怎么地又已经做起诗来了,连三位郡主都在一旁苦思,邱凌虽然没有听到前头,但猜测也是一样,但凡这班人聚会,总是要找个好听由头,一般就是赏花儿,然后呢,主要流程就是看,吃,喝,诗,似乎没有这最后一环,几乎不能算做一个完整聚会,所以有时候几乎什么都不用说,大家吃喝得高兴了,自然就做起诗来了。 一盏茶时候还没有过完,黛玉和卫家姑娘已经完成了,三位郡主略慢了一拍,也很快交了卷,几位贵妇们一同鉴赏,果然,还是推了黛玉为首,邱凌想了想,这倒不是说黛玉当真是战无不胜,碰巧是这几次咏东西都合着她性子,芙蓉就不用说了,那个是“风露清愁”,月桂却也是“冷香袅娜”,这一回菊花,愈发地“霜姿傲骨”了,倘若是咏咏牡丹什么,倒是不太匹配了,即便都是好,也就不能保证做得最出彩了。 黛玉等少不了谦虚了几句,当下众人便将那几首诗稿放在一起品评,东平王妃家中父辈兄辈里都曾经有人中过榜首,自幼深受熏陶,在文学造诣上算是在座中最深,由此便将众人诗中亮点很巧妙地都点评了点评,轮到黛玉时候,却笑道:“林姑娘这首,我却看不出那最好一句了。”众人听了这话,倒有点吃惊,邱凌却似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果然,这王妃虽然卖了个关子,但自己却先撑不住了,笑道:“我只觉得这诗,句句都好,须得好生装裱了,挂起来鉴赏。” 听了这话,众人又忍不住笑起来,护将军夫人笑道:“娘娘可又犯了痴病了,但林姑娘这诗却也确是甚好,这么看去,倒颇似娘娘旧日之风呢。” 原来这众人中,唯有这卫夫人是东平王妃旧日闺中密友,两家算是世交,小时往来甚多,故而她知晓王妃旧日文风,此时随口说来,倒引得王妃心中一动,正待说话时,却见那南安郡王世子妃在一旁笑道:“娘娘镇日里常叹因无女儿伴在左右,内院里甚为寂寥么?难得这林姑娘年纪虽小,但文采风流,颇有娘娘昔日之风,不如将林姑娘收为义女,岂不美哉?” 正文 34、义母 /名书南安郡王世子妃这话,大约不过是随口一说,但却恰如一石入水激起了千层浪。厅中气氛霎时热烈起来,邱凌静静地侍立在黛玉身后,往上首座位上看去,见那东平王妃虽是忽然给说中了这桩心事,却是十分欣喜,护将军夫人面带微笑,想来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西宁郡王世子妃表情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那北静王妃面上虽然不显,但目光中却多少有些不快。邱凌心下了然,知道她必然是有些不忿东平王妃这出“横刀夺爱”戏码了。 这也难怪,按说黛玉算是由这北静王妃借着那次寿宴机会正式引入她们这个京中显贵们女眷圈子里。根据邱凌这几次观察,这王妃本身自然也是十分喜欢黛玉文采风流,姿容秀美,又加上因了她姐姐甄氏关系,恐怕也早就知道了兄姐已经属了意将黛玉许给自己娘家侄子甄庆霆事情了。她既然探明了甄氏和甄友直心意,难免也就存了个多多接触心,故而才会不停寻着机会同黛玉往来,大约除了想给北静王府增添点热闹气氛之外,恐怕也多少存了个好好看看黛玉是不是有她姐姐甄氏说那么好,算不算得上是自家侄儿良配这个意思。 不想,这时机选得不怎么凑巧,大约还没有等她看个分明,斜刺里却冲出一个东平王妃来,不但同黛玉一见如故,如今更是要认成干亲,正如同那句俗话儿说,“将失去方知其珍贵”,邱凌看着那北静王妃满腹抑郁模样,暗暗猜测保不准她自己心中恐怕也本已隐隐存了这个心思,真要收了黛玉做义女,继而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掺一脚她婚事,虽然说可能没有什么决定权,但总归还是有个建议权,姑姑义女许给侄儿,来个亲上加亲,那将是多么美好事儿,想必她和她姐姐甄氏姑奶奶费了这么大劲儿把黛玉绕进来,大约存也就是这个心思了。 邱凌想了一回,忽然觉得如果她们真是这么考虑,那这想法倒也不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甄家姐妹们讲究是招招稳健、步步为营,没成想这东平王妃看着文质彬彬,却是个想到就做性情中人,再加上护将军夫人和南安郡王世子妃推波助澜,竟然被她当场便说破了,依着她地位,这事儿一说已经先成了一半,当真是平白地给了北静王妃当头一击。 这甄妃此时猛然听说了黛玉竟忽然要成了东平王妃义女,看这样子竟还有些十有要成意思,自然多少就有些不快了。特别是又看到那东平王妃在南安郡王世子妃有意无意点破了之后,竟然真得开始征求起黛玉意见来,更是忍耐不住,正欲开口说点什么,一旁坐着西宁郡王世子妃却抢先开了口,她在北静王妃旁边坐着,早把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中想也觉得南安郡王世子妃这话说得多少有点欠妥,此时开口就存了个圆场意思,当下笑道:“东平王妃娘娘果然爱才如命,只是这林姑娘原本是北静郡王妃殿下引荐给咱们,想也是视为己出一般疼爱着,却不想,倒被娘娘抢了先,思量着弄成自个儿闺女了,岂不让北静郡王妃殿下独自伤心。” 西宁郡王世子妃平素里最是个不紧不慢性子,说起俏皮话儿来倒也别有一番趣味,众贵妇不由得善意哄笑了一回,北静王妃大约也觉得自己有些情绪外露了,想是有意克制了一番,脸色略略恢复了平静,跟着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东平王妃,有那么一点儿看你怎么接话儿意思。 那东平王妃却也笑得欢畅,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却也继续微笑着道:“哎呦,这就实在是惭愧了,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我哪里有北静王妃好命,得了郡主这么一样心头宝啊。虽说府里头有两个儿子,可惜命里竟一个女儿都没有,众位却也知道儿子们大了,一个个就是会跑得没影儿了,这一两年,府里头就剩我一个了,那旧日至爱诗文字赋,竟无人共赏。如今见着了黛玉,我实在是心头欢喜,一时难免忘形了,北静王妃殿下可不要见怪啊,就可不知道我有这个福分没有了。” 她这一番话,轻飘飘地转移了众人注意力,倒让邱凌想起这东平郡王家两位公子来,据说这两位旧日倒也是名满京都风雅人物,秉承其父教诲,本也是极其难得京城名公子。现今世子已经成婚分府别居,世子妃也是位名门千金,人自然也是极其聪慧漂亮,但无奈于这文学造诣上并不十分用心,又是才入门没多久就传出了喜信,身子又弱,王妃看着不落忍,已经免了她日常请安,要她在世子府里好好养着了。世子也在东平王爷王妃面前告了罪,除了日常在朝中点个卯,做点子有没工作,每日回王府中请个安之后,也就安心去照顾世子妃安胎了。二公子也是才定下了个望族闺秀,出了年儿就要大婚,现今也已经带了人分府另住去了。故而,偌大王府内院,竟只有王妃一个正主,实在是甚为无趣儿了。 她这一回见了黛玉,自然也就生了个留她在身边陪伴意思,这东平王妃看着文静优雅,但竟也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条道走到黑类型,既然有这个意思,也就留了点心,竟还真给她找了点旧日缘分出来,她一面重新命侍女们重新给大家斟了茶,一面已经将她发现娓娓道来。 又是一盏茶时候过去,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王妃家说起来同林家也还是有渊源,甘家祖上同林家祖上封侯那位侯爷也曾有过些交往,据说有一位祖姑奶奶还差点同林家结过亲,虽然说后来阴错阳差没有成,再后来林家封了侯,又移居去了维扬,渐渐地联系便少了,但这旧日渊源还是在。邱凌听着这话,心中十分不免感慨,所以说,贵族世家为什么能这么长久地延续下来,果然,往上数个四五代,总有一两代有那么一点牵扯,这么一联系下来,搞不好,整个京城,诸侯王公,大家都是有亲。 听了这个消息,黛玉虽然惊诧,倒也没有小家子气地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按着礼数先谢过了王妃厚爱,然后自然还是把那套“事关重大,黛玉年幼不敢擅作主张,待回府禀明了父亲再亲自来王妃府上答复”话说了一遍,小小年纪,应答已经是十分得体,自然给众人留下了更加好印象。东平王妃一口应允,然后又道自己也预备禀明王爷亲自同黛玉之父林副都御史大人协商此事,以示正式。 她这里满心欢喜地定下来,一回头却见北静王妃犹自在那儿闷闷不乐,便过去笑道:“这事儿原是我急切了,但也请娘娘不要如此伤怀,万一过几日我当真有这个福分收了这孩子做义女,自然还是要好好感谢娘娘引荐,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郡主虽有王爷娘娘照料,但总归在府中无有年纪仿佛玩伴,想来多少也有些寂寥,届时若娘娘不见怪,我便会常常带着黛玉来北静王府叨扰,咱们母女几个一处品茗论诗,说笑玩闹,岂不乐乎?” 北静王妃听了这话,自己想了一回,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而且东平王妃既然抢占了先机说了这收义女话,她心里就算再不甘也不好当面翻脸,只有勉强笑着敷衍了几句,其他两位世子妃并一位将军夫人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1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1部分阅读 了这场面自然也是赶紧上来跟着圆场,笑着抢白了几句“这两位娘娘好够偏私,巴巴地两对儿母女一处玩笑,竟也都不说带挈带挈我们一道儿”之类话。少不了又说笑了一回,至此,气氛才终于正常了,看看地也是该散时候了,这一回菊花,也总算是赏完了。众人便一道谢了东平王妃,告辞各自回府。 黛玉回去,连房也没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直接去了林如海书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林如海,不想,林如海竟面色平静,丝毫没有什么惊异之色,见了这情形不只黛玉有些诧异,就连邱凌都有点愣住了,黛玉方欲问时,林如海却含笑看向她道:“汝父年已半百,近来时感力竭体衰,又早已无续室之意,汝素来体弱,年又尚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虽有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可依傍,终非万全,今既东平王妃有此雅意,虽不胜惶恐,若诸多推却,却反觉不恭,王妃系出名门,汝往来聆训,必获益良多,正可略减我顾盼之忧。” 黛玉听了这话,已然明了林如海心意,便是同意这一场认干亲事情了,她本就与东宁王妃甚为攀谈得来,原也是愿意,然又记起林如海前头说“年已半百,近来时感力竭体衰”等语,又只觉得十分刺耳,却也不禁想起上一次他那一场大病,心中顿觉悲戚,待要说上几句慰藉话儿,看着老父斑白头发,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邱凌在一旁看着,倍觉揪心,暗自感叹自贾敏亡故后,这一对父女,过得确是相当地不易,虽然好不容易重聚在一起,勉力支撑起一个林府,但其中艰辛,她也是看在眼里。旁不说,这好好一个认干亲事儿,竟也弄做个多少有了些怆然模样,他们心酸隐痛便可见一斑。她原来不过是为了避祸安身才跟了黛玉,这些年相处下来,却再难保持淡然旁观,竟只盼着什么时候,林如海想开了找一个能干女子再成个家,好好享上几年清福,黛玉也风光大嫁了如意郎君,才得圆满,那么,到时候即使她已经不在林府,无论身在何处都好,便也可以稍微安心了罢。 那东平王妃是个讲信义之人,次日一早,果然专门送了帖子过来,正是东平郡王手书名帖,林如海赶紧拿了自己名帖回了,约了日子见面,共商认干亲事宜。荣府那边也是给了信儿,贾母少不了又把黛玉接到府中倾谈一番,又仍恐她失了规矩,还特意叫了熙凤过来协助。 既然是东平王妃要认义女,碰巧又是拥有三品大员之女、荣公之外孙女双重身份黛玉,事情自然办得极其隆重,专门请了人算了吉日,京中贵胄们大半都出席了宴席,认亲仪式上东平王府送给黛玉碗筷都是用上等玉石订做,按例还要送寄名锁和衣服,也都是少见稀罕物儿,黛玉也回了上品鞋帽给东平王爷、王妃,折腾了一整天下来,才终于结束,至此,黛玉终于初步摆脱了无人教养杯催境地,成为了东平王妃义女,闲暇时候,逢年过节,都须得多多走动,算是多了个尊贵而正经女性长辈了。 正文 35、重逢 /名书黛玉自成为了东平王妃义女之后,进出往来比之前更多了一重照拂,同京中贵眷交往自然就多了起来,东平王妃将她视为己出,没事儿就请她到王府中,陪着自个儿吟诗作画,闲谈小坐,当真是如获至宝一般,又因昔日答应了北静王妃,便也常常带了黛玉去北静王府上拜访。 北静王妃见了她们,自然也高兴得什么似,又找了一群贵妇来聚,倒也消磨了许多无聊时光。就连那小郡主也十分欢喜,她本就喜欢黛玉作陪,加上还时常有卫若雪,史湘云之流一处玩笑,更是欣喜非常,更常央求了她自己母妃并东平王妃多请黛玉等来玩儿。如此下来,黛玉日子便过得富贵闲散,甚为惬意。 黛玉先时还怕常常出府应酬,家中无人照拂,不想那余瑜自中举之后,也结交了一批同榜之人,或是聚在一处研读诗文功课,或是出去同游共赏,约着明年春天同赴春闱,一堆人里大半都比他年长,都喜他少年才俊,料定他必非池中之物,有些事务便也就会提点他一二,存着个长期交好意思。那余瑜自是聪明非常,如此一来,渐渐得了要领,愈发能干,林如海虽然公务日益繁忙,但这余瑜从旁支撑,竟也足以应付了下来。 待余瑜上手之后,林如海便愈见轻松,竟也开始有了些闲暇在书房中品茗小坐,有他在家中坐镇,倒也不怕乱了什么,他本就不乐见黛玉镇日里闷在家中,那东平王妃也是黛玉正经拜过义母,一同在京内女眷圈子中走动,自然是件益事,故而十分支持黛玉出行,于是黛玉便依着义母东平王妃安排,隔三差五地过去东平王府拜访几回,不出门日子便侍奉在林如海左右,奉茶磨墨,其乐融融。 因了黛玉外事活动增加,邱凌便也常常出入各王府,因着王府规矩讲究甚多,便常亲派了府内侍女们随侍,邱凌几乎就根本插不上什么手去,常常便被王府侍女们拉到一边玩笑,她闲着没事,倒是又同王府侍女们打成了一片,倒也因此充实了不少自己资料库。 这一日,恰逢北静王府上小郡主寿日,黛玉自然也是收到了帖子要出席,早又被东平王妃派人请到了府中,那边早已经替她准备了赴宴衣饰礼品等物,侍女们涌上来替黛玉更了衣,东平王妃便带了她径直去了北静王妃府中赴宴。 郡主寿日,虽然不比王妃华诞热闹,倒也是请了许多相熟官家女眷们好好乐上一乐,邱凌在黛玉身后伺候了半刻,待她们用完饭,一道往后园子里看戏去时,便被侍女们替换下来安排到外面用餐,饭毕,早有熟识侍女拉她去园中看戏作乐。 邱凌其实本来对这种热闹欢腾场面并不是十分感冒,勉强看了一出《八仙过海》便不想看了,她见上面王妃们带着黛玉、湘云等正谈笑得热闹,又见春纤已经过去伺候,正巧儿想起黛玉披风没有拿,想是落在了席上,她深知现下已经入了秋,虽然晌午这个时候天热,但过了这两个时辰就是会立刻冷下来,因恐黛玉着了凉,便同身边侍女们说了一声,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园子里走了一走,预备去把那件披风拿回来,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也不过是存着了个散散心意思。 已经入了十月,正是秋高气爽时候,小郡主生日过得热热闹闹,正是吃了饭大家休息耍乐时候,想是都去那边小园子里看戏去了,偌大北静王府后花园里便是一片静谧,走了半刻都没有见到几个人,邱凌不紧不慢地走着,一面看着沿路秋景,一面又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 近来贾府那边风平浪静,因着贾母派人来请,邱凌便也曾陪着黛玉回去过几回,故而也知道那边并无什么与她们相关事件发生,只是还是听说瑞大爷病了,蓉大奶奶也病了,想来除了黛玉,其他倒也还是在按着剧情走,她唏嘘了一回,终究还是放弃了同剧情做斗争,左右她不过也是个普通人,管好了黛玉已经相当费神了,足足搭了自己五年时间在里面,可没有那么多心力强行干涉其他事情了。 甄家姑奶奶这边也很平静,黛玉被东平王妃收为义女前后,正赶上她带着甄庆霆回扬州给甄友直报喜,并聆听教诲等事,想必会在扬州那边住到过了年才回来,这件事她想必也是通过北静王妃才知道,她真实心情如何,因为没看到她本人,便也无从知道,只是她虽然人没来,礼还是送到了,黛玉成为东平王妃义女次日,便收到了她从扬州托人带来贺信和一堆礼物,黛玉自是感动不已,就连邱凌也忍不住佩服这甄家姑奶奶厉害,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失礼与人,对这“留得青山在”真谛,理解颇深,倒也真是不愧是个人物。 不过想一想这一过了年,黛玉就虚岁十二了,虽然年纪还不算大,但是应该也到了可以定亲年纪了。她总觉着虽然早婚不是很好,但是若只是定下来,应该也不妨事,大户人家闺女,总是要到及笄之后才会出嫁,谁也不能保证中间有没有什么变数,总之贾家和甄家最好还是不要沾上边才好,现在虽然瞧着风光,按照剧情看,也没有几年好日子可以过了,不如找个实在人家合适,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安心地退休了。 她正在那里东想西想,不由得就略略出了神,午后本就安静,故而她兀自神游了许久,直到脚都站麻了,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刚转过身预备继续往内院中行进,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出来。那人锦衣玉立,手中一把折扇,正站在离着她不远不近位置,斜挑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那水二公子,又是哪个。 邱凌迎头见了他目光,不知道为何,浑身便有些发冷,赶紧低头行了个礼,恭敬地道:“见过二公子。”那水二公子见了她这样,想是觉得十分有趣,竟不慌不忙地笑道:“这位姐姐有礼,不知姐姐可也是觉得府中这塘莲实甚美,竟也如同我一般看得流连忘返不成?” 邱凌大囧,这才想到,大约是自己方才浮想联翩时候,正好面对着荷塘发呆,倒似个凭栏赏荷意思,只是此时已近深秋,芙蓉残败,只剩一塘枯枝败叶,并几朵莲蓬,如果真有人喜欢看,倒也真是审美观大异于常人了。 她默默地擦了一把汗,转回身恭敬地道:“王府中景致巧夺天工,纵使是满塘莲实也有其独到之处,故而一时停步痴看,不想竟扰到了二公子雅兴,倒是我逾距了。还请二公子见谅,秋凌这就告退了。” 她匆忙地说完了这段官方套话,正想着赶紧告辞走人,还没等她抬脚,就听得那水二公子忽然笑道:“原来,你叫做秋凌。” 邱凌一愣,心道,怎么了,这不是很普通名字么,难道她叫这名字有什么不妥么?她面上虽然平静,但心中却不知道怎么地忽然涌起一种不祥预感,抬起头来看他时,见他脸上虽依然保持着那么一种似笑非笑表情,眼中却忽然多了一种奇怪神采,她正在惊异时,却见他一面死死地盯着她,一面缓缓地开了口,幽幽地道:“你这一回倒是说痛快,可怜我六年前便问了,竟到今日,才得知道。” 六年?六年……六年!不会是这么巧吧?不会是她想那样吧?邱凌一面在心中叫苦,一面慢慢地仔细地将那水二公子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终于从他那标志性桃花眼上勉强辨认了出来,原来这水二公子,竟然就是当年那个从拐子家里一起跑路正太,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孩儿却也是一样,几年不见,当年小正太一晃儿长成了英武少年,真真是应了那句“纵使相逢应不识”,若不是他说破,自己恐怕真得不敢相认了,怪不得她见了他总有一种熟悉之感,原来,竟也算是故人。 说实话,当年她得以顺利逃脱,还是很沾了这位二公子光,此时此地,巧得重逢,她心情也难免有些激动,但这激动才刚刚冒了个头儿,便给她瞬间苏醒理智压了下来,是了,虽然当年在那个大箱子里大家曾经同甘共苦、并肩作战过,但世易时移,今时今日,他贵为北静郡王二子,圣上亲封镇将军,而她不过是别人家里一个普通丫鬟,他们俩算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人,她还没有自恋到把他刚刚那句话理解成为“哥看上你了,非你不娶了”这个意思,而根据资料显示,很明显地这二公子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宝玉和薛呆子之流人物,只是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说了这句话,为是什么意思,总不是当真来叙旧吧? 一时间,她大脑空前高速运转,因可参考靠谱信息过少,结果却仍然是未知,她愣了半响,竟不知道如何答他才好,只怕万一答错了,会惹来不必要麻烦,弄不好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边不出声,那水二公子却也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美目宛转生波,怎么看怎么像个脉脉含情样子,邱凌心中发毛,又勉强想了一阵,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一会儿,那水二公子先撑不住了,微笑着道:“这么多年了,你这时不时就装哑子毛病,竟然还在,忽然有点怀念,当年在船上合力脱身时,你主动同我说话模样。” 邱凌冷汗忽然下来了,这说,愈发地露骨了,再傻站在这儿,可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想想这被拐经历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他这么试探来试探去,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她想了想,自己除了知道这个事儿,也确实没有什么其他威胁到他地方了,当下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危机消弭在无形之中,不论这人说什么,她只当没听懂便好。 于是,她酝酿了一番情绪,做出了一副略略有些茫然样子,平静地道:“二公子说话似乎别有深意,只是我素来蠢钝,又是个不记事儿,恐怕无缘领会其中弦音了,现下时候已然不早,还请二公子恕秋凌先行告退了。” 她深深施了一礼,便断然转过身预备撤退,刚抬起脚,就听他在身后笑道:“我还没说完呢,怎么你就要走了?是急着去见你家姑娘了么?” 这句话成功地黏住了邱凌脚步,她将抬起脚轻轻放下,听得那人带着笑意继续道:“是东平王妃新收义女吧?听说叫做黛玉,好像是林副都御史家千金啊,据说是位才貌双全美人呢,这些年来,你便是一直给这位林黛玉姑娘做丫鬟么?秋凌?” 邱凌听他提到了黛玉,终于放弃了逃走心思,慢慢地转回身,缓缓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正文 36、缘起 想是见到了邱凌如临大敌模样,那水二公子带着一副觉得她颇为好笑表情,悠然自得地道:“看起来外头传言果然非虚,秋凌同自家姑娘感情果真是甚好。”他虽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偏偏只说这么一句感觉便已经是相当地意味深长。再搭配上那么一副闲适表情,如此普通一句话似乎忽然之间便多了许多层含意,就好像分明就是在说,哥只说这一句,就已经足够了,哥相信你懂哥是什么意思,所以哥就停在这里,等你自己领悟了出来,然后自己看着办好了。 邱凌看着他笑异常灿烂脸,和满眼信心满满神采,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了想上去狂扁他一顿冲动,然后便集中精神开始冷静思考,这小子倒是很有一种能惹人生气能力,对付这种人,可绝对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看这样子,即使她有心想避开麻烦,也不是那么走运到每一次都可以成功,那么就不如索性一次性挑明了好,左右她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性子,或许本就是她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当下,她也在脸上堆起了自己招牌笑容,平静地道:“秋凌昔日落难,曾被姑娘搭救,此恩原是该好好报答,我做原也不过是分内之事。秋凌虽然是一介家仆,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些恩当真是一辈子都还不完,二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水二公子会用话里有话,她又何尝不懂含沙射影,说起来当初他们两人那场脱身大戏,虽然开头结尾沾得都是这位尊贵北静王二公子光,但中间若不是靠着她巧妙地成功令两人从木箱里脱身,恐怕他们早就被一道运往不知道什么地方,然后继续开始各自二奶和小倌养成训练了。就算他日后能脱身,恐怕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有这么方便和快捷机会了。其中要多受苦楚不论,能不能顺利地回府当成镇将军,可就真是未知之数了。 在谁地盘儿,就要遵循谁游戏规则,既然这位水二公子这么喜欢玩儿猜谜游戏,她也不会乱了阵脚,姑且陪他玩玩儿好了,充分考虑到现在情形,左右大家又不会真得撕破脸皮,他一个王府公子同她一个丫鬟较劲,放到哪儿说也是个笑话。 当下两个人你来我往,如同打禅机一般,友好交谈了几句,当真也算得上势均力敌。半盏茶时间下来,彼此都已经知道了对方意思和底线,算是达成了互不干扰协议,至少,在邱凌单方面来看,是这样。 这个结果,对邱凌来说,根本就和之前她自己打算完全没有区别,这一场交锋在她来看来,除了听这位水二公子说了几句不知所云废话之外,其实毫无意义。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收获,那便是得知了这位水二公子大名,虽然说,这对她资料库完善很重要,也不是必须,即使这位水二公子本人,是那么正式、那么严肃地隆重向她宣告出来。 不过,水二公子这名字,确实是起很是朗朗上口,并且非常之有个性,很有引发瞬间爆笑特质。听完了之后,为了照顾这位二公子情绪,邱凌还是尽量维持着微笑,而没有当场大笑出来,但是想必她抽搐嘴角还是出卖了她,眼看着那位二公子眼睛又危险地眯了起来,邱凌赶紧正色说了两句旁废话,才终于岔开了这个话题。 看看地时候确实已经不早,也该回黛玉身边伺候了,邱凌便同此位水二公子恭敬地告了辞,然后飞快地离开了湖畔,一路冲到就餐阁中,将黛玉披风取在手中后,又小心地慢慢地退回来园子,才终于寻了个角落,趁着左右无人,大笑了出来。北静老王爷真是太油菜花了,竟然给这位二公子起了这么一个有意思名字,竟然叫做“潜”,水潜,还潜水呢,您老不是来搞笑吧?真不是来搞笑吧? 好不容易笑完了之后,邱凌抹了一把笑出来眼泪,便拿着披风直奔后面小园子而去,她一脚踏进去之后,正好听见最后一出戏刚刚唱完尾音,黛玉正扶着东平王妃从戏台上走下来,北静王妃在旁边陪着说话,想是戏唱久,很多人都提前回去了,东平王妃和黛玉,算是最后贵宾了。 邱凌一见这个场面,便赶紧垂手侍立,先跟王妃们见过礼,才静静跟在黛玉身后,找了个机会将那披风给她披上了。 又在雅厅中小坐了片刻,喝完一盏香茶后,东平王妃便带着黛玉同北静王妃告了辞,她本想留黛玉在东平王府中小住几日,因恰巧次日黛玉要去贾府探望贾母,便只好作罢,因同黛玉约定了再见之期,便吩咐底下人将黛玉好生送回了林府。 回府之后,黛玉照旧还是先去面见林如海,早有人回说老爷在书房见客呢,邱凌便陪着黛玉先回了房,唤过雪雁来帮着伺候着姑娘换衣裳,她见黛玉折腾了这大半天,似乎有些劳累样子,便寻了个借口要黛玉先在房中小憩片刻,自己先过去前面书房中打探打探来是些什么人,要耽搁多久之类,免得过去时机不对,反而在外枯等,就算是白跑一趟,也是费神。 黛玉本来也有些疲惫,听了邱凌此言,正中下怀,便由得她出门,自己歪在床上休息去了。邱凌便辞了黛玉,出了房门,慢慢地往书房走去,出了仪门,才拐过弯儿,远远地就见到余瑜正陪着几个人一起往花园子里走过来,她便侧身往旁边回避了,让他们先过去,晃眼一看,却都是些没见过人,想必就是他新近结交那一些同榜举人们了,这些举人们大部分都是三十来岁中青年书生,内中却也有一两个同他年龄相近举子,当真是凤毛麟角,十分引人注目,邱凌远远地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同余瑜并肩而行那位年轻后生,面目俊朗,目光澄澈,看着比余瑜也大不了一两岁,虽是惊鸿一瞥,但已见之忘俗。 邱凌等这一行人都往园子里去了之后,方才从回廊后头转了出来,继续往书房行进,还没靠近,就听得里面隐隐有人声,却是林如海在同人倾谈,她本想找个小厮打探一番,偏偏没见一个人影儿,只有在门外停住了脚步,刚想转身回去,却恰好听见里面林如海说了句:“令公子却是极好,小女现虽年幼,但待上年余若果能有此洪福,也当真算是三生有幸。”这话倒似个有意,邱凌听了便愣了一愣,林如海这话莫不是竟是同黛玉日后婚事有关,再想仔细听时,里面虽然谈笑晏晏,却再也没有于此相关实质性内容了。 但听了那一句,她心中也多少有了点底,知道这林如海也确实是把黛玉婚事当成一件大事来看,看起来也已经开始行动了,想是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了,而且听这个样子,黛玉行情竟然还不错,竟似个人家早早主动找上门来,虽然暂时还不清楚是何来历,到底这婚姻一事,却也没有受多大影响,虽然与林如海好好地在生有很大关系,倒也算是没白费了她这么多年来受舅父舅母“教养”和近来义母照管功夫。 她素来也不喜欢听墙角这等勾当,既然是无意中听得,便也就权且作罢,现下回过神来,便赶紧转身离去,避开了一段距离,想到旁边去寻一寻林如海小厮。想是因为这话题比较私密,所以林如海并没有用人近身伺候,然而他虽然不用,伺候人们总归还是在左近候着,邱凌转过一座回廊,果然看见林如海贴身小厮鸿哥儿正同其他几个小厮站在廊下说话玩笑,她便赶忙上前去打了个招呼,顺便探问了一番,原来是朝里有位翰林老爷来访,正同林如海说话,林如海还特意吩咐要留了饭才散呢。 邱凌听了这话,心中已然明了,便谢过了鸿哥儿,转身回去准备给黛玉回话,刚走到后花园旁边回廊上头,迎面就见着雪雁春纤扶着黛玉过来了,想是她稍事休息后起来,却久等她也未见回话,自己终于等不及,所以便先慢慢晃悠着过来了。邱凌想到书房那边是要留饭,便赶紧迎上去,准备劝黛玉回房,待晚间再去回林如海,毕竟人家现下在待客中,多有不便。 还没等她同黛玉汇合到一处,路过花园子旁边待客花厅时,却听得有几人在里面吟哦,却正是一首咏草诗,那念诗人声音不错,诗做得也有意思,虽然比不上“离离原上草”积极境界,不似“瑶草一何碧”风流婉转,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在里头,邱凌便忍不住侧着耳仔细地听上了一听,却是个没有听过声音,十分清朗圆润,同那诗之意境交互辉映,相得益彰,令人沉醉。黛玉听了那诗,也似有所感,便也住了脚步细听,听了一遍,似乎相当惆怅,又自己小声吟哦了一遍,竟似已经默诵了下来了一般,默默出神,说不了,就听里面有人高声赞道:“沐之兄好文采,果然不负这解元盛名。” 邱凌一听,倒明白过来了,想来,这位作诗就是传闻中那位甘解元,怪不得连余瑜、甄庆霆二人都落在下风,看起来端得也是有其独特之处,邱凌听了一回,便径直走过去预备将林如海待客事情回报黛玉,顺便请她先继续回房休息。没成想她人都走到了黛玉面前了,她却似乎没有见到她一般,想是依然还沉浸在刚刚那首诗中,没有回过神来,这么看上去一双美目竟有些迷离,倒把邱凌吓了一跳,赶紧同雪雁和春纤将她扶好,一面小声叫着她名字,一面预备扶她回房休息。 而直到几个人重新把她送回到了房中,黛玉终究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一面喃喃地复述那诗中一两句,一面有些恍惚地任由她们几个架起来回到房中,却也不肯好好休息,依旧静静坐在床榻之上默默吟诵,竟似个中了邪一般模样。雪雁平时哪见过这场面,早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连一贯有主意春纤都有些怔忪,倒是邱凌仍算冷静,看了看黛玉虽然举止有异,但却依然神清目明,便并未急着出去惊动人来瞧,只管继续慢慢地同黛玉说话,看着她渐渐像似回过神来了,便上前柔声问道:“姑娘可是要什么东西么?” 那黛玉痴痴地看了邱凌一眼,却似没有看到一般,喃喃地道:“速拿笔墨来。”邱凌赶紧要春纤奉上纸笔,递给黛玉,便见她一把抓过,当即将那首诗默了出来,随即又在旁附和了一首,邱凌见了这个情形,倒也隐约明了黛玉为何会如此了,黛玉原本便是个性情中人,又爱极了这些名诗佳句,偶有沉溺也是不足为奇,现下既然都和了一首了,想是多少已经略微尽了兴,便忙顺着这话题安抚了她几句,她长叹了一声,又看了一遍,方才作罢,总算听了邱凌劝,将纸笔都暂且放下,先行休息了。 正文 37、暗生 且说黛玉自那日听了那甘解元即兴赋得那首新诗,竟似引得情思暗动了起来,邱凌初时还颇为担忧,但见她每日里在府中侍奉林如海照旧晨昏定省,都是依着规矩做足了,家中也算是管理井井有条,日常功课也不曾落下,同东平王府行走交际也并未怠慢,竟似比先前还要更能干上几分,便也渐渐地放下心来。不过仍然还是免不了多费了些心,在旁多加留意,却见黛玉但凡略有些闲暇独处之时,便常看着那日那两首诗稿,或凝神静思,或含笑浅坐,或黯然神伤,倒也无其他异状,不是如邱凌这般用心兼且朝夕相对人,几乎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 雪雁便属于看不出来那类,每日里高高兴兴地服侍黛玉更衣洗浴等杂务,做得十分得心应手,也算是相当细心周到。春纤倒是看出来点什么,还私下里悄悄地问了邱凌两句,却也被她巧言搪塞了过去,这倒也不是她有意敷衍,实在是,此等事当真是不知从何说起,她总不能直说,咱们姑娘,这是少女怀春啦,爱上人家少年……首诗了。 真是想想就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十分欠妥,完全说不出口。这个猜测靠不靠谱还另说,况且,即便果真是如此,真要是这么说了,也不免太过草率,失于恭敬了。她还记得前世在红楼书外看,只觉得群芳之中,虽人皆薄命,各有情痴,却唯黛玉用情,最是缠绵悱恻,愁肠百结,愈是情真意切,愈是给伤得体无完肤,连那牵涉前缘过往都透着窝子故事,那“还泪”桥段虽然有些无稽,但总归也可以算做她爱情个隐喻,悲伤和凄美充斥其中,不过源自初始时不平等。他对自己好,终归是要还,终归不是可以同游天地间存在。无法言说缺憾,求而不得,亦或是所求,原本就非人。 这世,邱凌得以掺和在侧,虽有心想引导这孩子性情,但竟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当真有什么前生后世缘故在,她尽力折腾了这几年下来,养得黛玉虽然看起来身子比原来略好了些,有时候脸上也比原先略微多了些笑意,但她活在那儿,行走坐卧依然没有脱了邱凌心目中那黛玉该有样子,当真如同沐雨莲花般,满是“风露清愁”。宝玉那活宝贝送了她“颦颦”二字,不庄重是不庄重了些,倒也算是恰当,她这些年与黛玉朝夕相对,才知道,果然这世上总是有那么种人,是天生风流情种,平素里瞧着便觉得我见犹怜了,若旦动情,便更是再也掩不住骨子里那种缠绵。 情之为物,就算淡漠如邱凌,也曾经很是煎熬过回,所以她深知,这东西要来,是挡也挡不住,自己现在所能为黛玉做,也不过是小心地看护,寻着各种话题陪她谈谈心罢了。 邱凌虽自诩很能理解黛玉此时心情,但或许,说她已然情动话,现在还言之尚早,或许只是因为那首在她看来不过是文采尚可诗,却恰好触动了黛玉心中某根沉睡弦,竟痴痴念念,暗暗留了点心思罢了。情窦初开年华总是梦幻如诗,若那作诗恰好也是位风流俊逸少年,倒也算是个良配了。 然以黛玉身份地位,真想要定亲事也是及笄之后事情了,这萌发好感,倒也没有什么坏处,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只要不至于到相思成病程度,倒也不妨事。邱凌原本还想着密切关注番妹妹情感动向,没多久,她自己却也已经□乏术,那水二公子自从与她在北静王府后花园中深刻倾谈了番之后,竟忽然间频繁在她身旁出没了起来。 几乎每次邱凌陪着黛玉随着东平王妃去北静王府,总是被侍女们请到旁休息,她初时还疑虑,后来也就明白过味儿来了,想必是听从了某人吩咐,才会如此了,但这手儿偏偏做得干净利落,自然而然地让人无从疑虑,弄得竟似连北静王妃都似没有发现,更不要说其他人了,黛玉倒是问了回,邱凌因恐平白生事,便也没有实说,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便罢。 黛玉那里自有春纤雪雁跟着,邱凌便索性怡然自得地在廊外休息,果然不出她所料,但凡她有个落单机会,都能在某个角落里看到这位二公子身影,最后甚至连去东平王府都能同他在后园转角偶遇,他也不做什么,有时候会笑着过来打个招呼,闲话两句,很多时候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看她,却也让她很是毛骨悚然,她本以为大家都说好了,这二公子就会放过她了,不想,竟然会亲自来监视,想是对她还并没有十分放心吧,想来她最近大约是太勤奋了,果然就多生出了这些事端。 幸而没多久她总算是寻着了个机会避了开来。因为贾母身上不爽利,又想念外孙女儿陪伴,便邀了黛玉入贾府小住,黛玉幼承庭训,最是孝顺得体,自然便应邀重新住进了荣府中旧日院落。对外应酬便也歇了下来,这才同外界少了些交集,邱凌竟然也有些松了口气感觉。这位二公子,颇有些捉摸不定意思,让她每每本能地想要避而远之。 邱凌伴着黛玉重新搬进了贾府,没过半日,已经得知了老太太生病始末。原来那贾母原本身子骨儿算是好,不想却是因为近来府中事多,想是略操了点子心,上了些火,毕竟年事已高,便有些身体不适。 贾母病了,这可是件大事,府里官方理由是今冬大寒,老太太在院子里看梅花儿着了风寒。邱凌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陪着黛玉亲去贾母房中侍奉请安,内里却暗忖想来说不定还是为了王熙凤整贾瑞那点子事儿,虽然说是私底下密密地办,但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墙,这老太太在后宅也并不是个庙堂上菩萨,单供着好看,府里头大小事务,她心中自是有数,想也觉得凤姐儿这样做太过不留余地,但那贾瑞确是有错在先,便真是弄死也是不为过,便又不好说她什么。 这边病倒了个,因素日里算不得亲近,也还倒尚可,但那边过了中秋之后先就病着秦可卿,却是素日里得她喜欢,眼见着那么个利落人儿也天天憔悴了下去,怕也是在熬日子了。家里头有两个年轻孩子快不行了,她个年老之人,看着心里怎么痛快起来,终究也还是病了。 家里都不是省心,这时候就显得远着孩子是好了,她本就心疼黛玉,暗地里恐怕也还另有些心思,只是先是碍着黛玉大孝,后是林如海生病,现如今终于都拨云见日了,但总归黛玉年纪还小,也不好太早开口提这个事儿,加上她还没有搞定王夫人,即便再中意,孙子娘不愿意,她也没法越过人家直接硬点鸳鸯,就算可以,也实在是太不体面了,这么着变相撕破了脸皮,恐怕大家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好好个侯门大户,便发不像了。 何况,这深层次原因,恐怕还在林如海那儿,自从扬州归来后,林如海这阵子有意无意地竟几乎断了同贾府走动,竟反而不似之前在扬州就任时候殷勤,邱凌都看得出来,这人精似得老太君如何注意不到,想必关于这位前女婿心中怎么想,她自然也就回过点子味儿来了。无奈人家是正经两父女,都是姓“林”,她就算再喜欢黛玉,想她来荣府住,也没法子硬把人家两父女拆开来。待到东平王妃收了黛玉为义女,就更是诸多掣肘,发连那个“无人教养”名目都提不得了,也不好硬叫人家黛玉回府来住了。 故而她这病也很是巧妙,以想念外孙女名义要黛玉来小住些时日,怎么说都算是说过去,想是存着个再多创造点机会,看看,是不是到底真不能成事意思。邱凌这几年在贾府中,因了黛玉关系,同这位坐镇荣府握着实际上最高权力老太太也打了不少交道,深知她旧日也是个如同熙凤般能干,从最小辈儿重孙子媳妇做到现在自己都有了重孙子媳妇,实在不是个白给,她既然存了这个心思,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总想着体体面面地在闭眼前完成这个心愿了。 虽然说贾母愿望是美好,眼光也确实不错,黛玉无论家世、样貌、性情、甚或是血缘亲疏都是极好,只是,她大约完全没有想过,这么好女孩儿,对她宝贝孙子来说,似乎是太好了点。邱凌想起那日不小心听见书房中那位神秘翰林老爷和林如海谈话,想到那位连林如海都赞不绝口那位翰林公子,心中不知为何觉得很开心,我们家黛玉姑娘还是很抢手,老太太您如意算盘,恐怕很可能就会落空了。 那贾母果然是个厉害,这病,虽然说也着实瘦了圈儿,但无疑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同黛玉好好联络了番感情。黛玉本就是个多情善感,贾母素日里对她还算不错,少不得也陪着好好相处了时日,进汤喂药,甚为用心,竟似把照顾林如海那番心思都拿出来了大半。那宝玉虽然不肖,却也不是个半点规矩都无,见祖母病了,自然也每日里来贾母房中问安。 原本他因镇日里在家学中同秦钟几个厮混,都已弱了那纠缠黛玉心思,不想不知道是日子久了终究有些失了新鲜,还是因了那东府里秦氏病重,秦钟也没有什么心思同他玩闹,时间两人便略冷淡了些,各自在东西两府中服侍病亲。然则他素来是个闲不住,心中不念着个人便活不下去,又因同黛玉久别重逢,自然看着比先时还见亲热,不免又将那旧日行径做来,同黛玉挨挨擦擦地玩笑。 不想黛玉在家中历练了这些日子,又给东平王妃当亲生女儿般教养了这些时日,那说话功力更是见长,哪还能让他占到半点便宜,轻飘飘几句话便说得那呆子哑口无言,老太太在旁还道两个玉儿感情见长,笑得什么似得,邱凌心中却跟明镜儿般,这黛玉,发是当宝玉是个人形玩具了,还是个不够与时俱进落后玩具,要如同老太太乐见那样培养出来男女感情,估计,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眼瞅着快到腊月里,那两位病愈发地重了,贾代儒早就慌了神儿,四处为自己那个宝贝孙子寻医问药,有回就求到王夫人头上,连黛玉在场都不避,说要些人参来弄什么“独参汤”,王夫人听了,便要凤姐儿处置,这回可正好撞到冤家手里,那凤姐儿原就是恼着贾瑞,恨不得他死了算了,如何肯为他费心,忙对着王夫人诸多解释,翻来覆去地说没有。王夫人这时当着底下人和黛玉面,自然不好随意处置,又特意叮嘱凤姐儿四处去找寻找寻,好歹也算救人命。 那凤姐儿本想什么都不给,见王夫人这么说,只有硬着头皮应了,原打算把些人参须子渣渣沫沫地弄几钱敷衍了事,不想黛玉听了这话儿,还道两人说得是真,竟这么巧偌大荣府连点救命人参都没有了,忙起身道:“我们府里倒有些,虽不如上次二舅母赐好,但也是个能用,不如就叫底下人取了来,给瑞大哥哥送去罢。” 那代儒派过来丫鬟先听得凤姐儿那番话,还道是没有了,正垂头丧气功夫,听了黛玉这话,自然喜出望外,再三叩谢了黛玉并王夫人凤姐儿等,泪流满面地连说“瑞大爷有救了”等语。黛玉最是见不得这个,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起了身,同王夫人和凤姐儿告了辞,往贾母房中去了,面便叫人速去林府取人参不提。 那丫鬟又给黛玉叩了两个头方才欢天喜地去了,王夫人和王熙凤便有些尴尬,黛玉却浑然不觉,邱凌见了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2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2部分阅读 邱凌见了,少不得心中唏嘘,这救人是好事,但也不能抢了人家主人家风头啊,看起来这人情世故功课,黛玉仍还需多加历练啊。何况,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很,再好人参也救不得贾瑞命,只不知道那跛道士什么时候送风月宝鉴来,可别生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正文 38、异数 果然如同邱凌预料那样,人参倒是送过去了,也按照开方子弄着吃了,贾瑞病情却是丝毫没有什么起色,也就是个吊着命不死罢了。虽然不会死,但那么样活受罪,倒也凄惨,邱凌原来在荣府时候,也曾远远地见过他一两回,虽然比贾琏贾蓉等差上几分模样,但也已经算是在了平均水准之上。谁想她这回为着送东西过去,隔着门略略一看,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给吓了一跳,原来这魔障一上来,当真厉害,这还没上一年功夫,好好一个人,就给折磨得脱了形状,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竟似个饿死鬼般模样了。 邱凌不免有些感叹,一面放下东西,一面少不得跟那天来求人参,名唤双喜大丫鬟说了两句话,便折过身预备往回走,刚掀了帘子,就听外头门上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人在高声呼喊着什么言语,她们俩还没有听清楚当口儿,里头贾瑞却不知道怎地闹起来了,伺候婆子吓着了,往外跑着找人,双喜心中焦急,便一面打发人去代儒夫妇房中报信,一面顺势一把拽了邱凌要她跟着进去瞧瞧。 邱凌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无奈那双喜情急之中虽然颇有些魂不守舍样子,力气竟是出奇地大,一时间便没有挣脱,她想了想,到底是人命关天事儿,硬在这个时候挣脱出去也不是很好,反正来都来了,能帮把手就帮把手吧。 不想真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那贾瑞本来已经病得也就比死人多口气儿了,这会子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怎地,竟死命挣起身来,高声叫道:“快请进那位菩萨来救我!”一面叫还一面在枕头上磕头,两个婆子上去都压他不住。邱凌看这情形,猛然间明白了,这想是到了那风月宝鉴要登场时候了。 说不了,贾代儒两口子跌跌撞撞地来了。见到自个儿宝贝孙子成了这副模样,代儒夫人已经哭得眼泪都快干了,就连素来以严肃刻板著称老儒生贾代儒也早已经六神无主,老泪纵横地伏在床边问道:“你这冤孽又待如何了?” 那贾瑞直瞪瞪地,也不理会他,一面继续磕头,一面口中还是高声重复着那句“快请那位菩萨进来救我!”外头那喧哗声一发大了,却是个道士化斋意思,代儒听了这话,倒是明白过来了,赶紧打发人去看,果然听见回说,乃是一个道士在门外化斋。代儒这时病急乱投医,哪里还管什么其他,忙忙地叫人请了进来,却正是那跛足道士,肩上搭着一个褡裢,摇摇摆摆地来了。 贾瑞便拉住他连叫救命,那道士倒也不拿大,爽利地把那风月宝鉴取出来,便开始陈述使用说明,刚说道“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王孙等看照……”时,却忽然停住了,一双眼睛只往众人脸上看。这一屋子人原本都在静悄悄地洗耳恭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由得面面相觑,邱凌也正站在角落里安静地围观,冷不丁那道士炯炯有神地看过来,倒把她吓了一跳,正想着难道是认出她来了,那道士却大喊了一声:“奇哉,怪哉,天命竟可改耶?”随即一把丢了镜子,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去。众人留时,哪里留得住,只得任那道士翩然离去。 众人见这道士神龙见首不见尾,颇有些仙气,一时间倒也半信半疑,少不得聚在门边遥遥礼拜,以示诚心,一屋子人都过去拜了,连贾瑞都撑着要两个婆子扶到门口迎风而拜,邱凌没奈何地往前走了两步,跟着一起拜了拜,却一眼见那面要命镜子正好反面朝上落在离自己不算远地上,心中不由得一动,便想着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还没有等她细想,却听得双喜在前面惊呼了一声,原是那贾瑞终因脱力而晕了过去,众人忙扑过去看时,邱凌本能地往旁边躲避,不想那风月宝鉴被众人慌乱之中踩踏了,便顺手将它轻轻拾了起来。才起了身,竟见旁边桌上也有面镜子,却是套了古朴镜套,她环顾了一圈儿,见那贾瑞昏迷后,众人十分忙乱,根本无人注意她,便悄悄将那镜套取下,略比了比大小,竟似订做一般合适。 她暗道这贾瑞倒是有造化,便飞快地把那镜套套到了镜子上,然后便找了个不易被人踩踏角落重新放下,眼看着众人忙活完了,来寻这镜子时,却也记不分明之前模样,还道原本就是套了这镜套了。至于屋子中那面铜镜,更是自贾瑞病后再无人用了,恐怕一时间也无人注意到那镜子原来是有个套子,更不要说知道它是何样子了。过了这会儿,等那镜子功效来了,就算有人知道,又有谁会多言呢。 她静静等着众人安顿好了贾瑞,便告辞出来了,这镜套虽然装上了,但那贾瑞有没有这运气熬过这一关,可就不好说了,毕竟镜套是死,人是活,端得只能看命了,只是那道士临走时候说那什么“天命竟可以改”话,让她略微有些在意,莫不是,说得是她么?只是改都已经改了,还能再改回去不成?有什么,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大不了,一睁眼再换个地方过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接下来两三天,她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忐忑,一会儿觉得自己这回这么铤而走险地冒着被发现危险搞点小动作,未免太多管闲事了;一会儿觉得那道士临去说话大有深意,想不在意都难。然而日子却依然风平浪静地过了。 她鸵鸟了几日,算算时间,那贾瑞要是没有死,也该好了,便鼓足勇气去双喜那儿略略打听了打听,果然见她眉飞色舞地拉着她说,什么瑞大爷拿着镜子照了两天,已经大好了,先时还看着镜子大喊大叫,吓得什么似得,浑身直冒冷汗,后面却慢慢地安静了,虽身子还是差了些,但说话已经开始清楚了。到第三天上,那道长却又来了,将那镜子收了回去,长叹了一声什么“天降异数,命果真是可以改”,也不要太爷谢礼,径自去了。 邱凌松了一口气,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贾瑞这命算是保住了,凤姐儿造孽总算少了那么一星半点儿,就当是替她去去煞气吧,也不枉她私底下对黛玉多少还是照顾了这么多年。 看看地到了冬底,贾瑞那边因去了病根儿,虽然身子还没恢复,还持续卧床休养着,也算是慢慢好回来了。秦可卿这边却不乐观,一天天地瘦下来,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那老太太想来也开开了,倒是比这两位康复都快,已经可以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拉着宝玉往园子里看梅花雪景去了。她们三个看得高兴,倒把三春姐妹和宝钗远远甩到了后头,探春还在打趣抱怨,宝钗面子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薛姨妈也一团和气地同王夫人邢夫人远远作陪,这倒让邱凌生出了几分佩服,又想着宝钗未来,不免还是唏嘘了几句,依着您这心态,这个事儿不成还真不容易,不过,真得成了也不一定是好,那判词儿还等着呢,“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宝玉最是个多情,见自己同黛玉一起伴着老祖母戏耍,独宝钗一个人落在后面,不免就十分不快,终究还是寻了个由头把宝钗弄到一处,贾母素来疼他,又怎么忍心要他不遂心,只有作罢,吩咐了三春姐妹和宝钗也过来一起,同走同玩,倒是再也没有单独拉着宝黛两人同游了。黛玉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心中有数面子上装糊涂,只仍是旧日性子,想什么说什么,没事儿就拐着弯儿地刺宝玉几句,引来众人一片哄笑。 邱凌在一旁看着,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因见老太太没有放黛玉回去意思,兀自像个小孩子一般拉着她玩闹,倒也不好说什么。幸而过了腊月二十,林如海派人来接了,说是头一回在京中故邸过年,要接黛玉回去拜祭拜祭先人。这话一出,老太太再不舍也只有放了黛玉离府,毕竟,黛玉还不是贾府人,年自然还是要回自己府上过。 这一年因是林如海和黛玉父女久离重聚后第一次同在一处过年,自然便是十分地祥和喜乐,又因余瑜高中了乡试第三名,同榜中人也约着来庆,府内外十分热闹,他往来应酬,直到正日子当天才歇下,一早便来林如海书房请安,一段时间未见,这小书生竟愈发沉稳端正了起来,晌午却又有人约,他告了罪了出去,晚间回来,大家照旧分了内外席坐了,也算了吃了顿团圆饭。 晚间邱凌陪着黛玉守岁,林如海在书房同余瑜倾谈,几个人都很高兴,竟都是半宿未眠。次日黛玉又早早起身,梳洗了先去给林如海拜了年,请了安,又服侍着他更衣上朝朝贺,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出门去了东平王府。 东平王妃甘氏也才自宫中朝贺回来,已经在内院迎候,黛玉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贺了新年,甘妃早笑容可掬地搀了她起身,从旁边侍女手里接了彩绳穿着一串铜钱塞到黛玉手中“押岁”。黛玉拜谢了,便同甘妃一并入了内堂,早有预备下各色礼品,甘妃先要黛玉选了几样,送回了林府。然后两人便一起从剩余东西中选择送给各府里礼品,这事儿原本应是世子妃协助甘妃照管,但她怀着头胎,又是这两天日子,甘妃便也没有传唤她,恰巧黛玉过来,也就顺路请她帮忙,也是个借机教授她日后如何理事意思。 挑选完了礼物,又遣人都送出去了,甘妃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同黛玉说笑了几句,便携着她到后面一个小偏厅喝茶休息。因素日里黛玉来王府见她,都是在正厅或是内堂休息,这小偏厅倒是很少来,因见王妃笑得一脸慈爱,满含深意地引着两人进来,竟觉得里头会别有天地意思,黛玉自不必说,饶是邱凌都有些期待。 两人进得门时,却见里面竟十分开阔,似个书房模样,窗明几净,收拾得十分整洁,四周看时,只见墙上挂着许多字画,有些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有些却是墨迹尚新。邱凌陪着黛玉一一鉴赏,虽然看得出来并非名家大作,却也发现不少名词佳句。不多时,两人便已经见到黛玉来京后所做那几首都给细心地装裱好了挂在其中,底下小案上又有甘妃手书批句,当真是十分用心了,黛玉当即眼圈便有些红,王妃忙上来将她揽在怀中,赶着说了两句笑话,黛玉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破涕为笑了。 邱凌在旁边侍立,只觉得两人感情似乎更好了些。这位王妃却也是个有心,当真也是疼黛玉疼得紧了,这么细小东西都留着,还弄得这么好,也不怪黛玉慢慢地真将她当成母亲来敬爱了。 那两母女携着手坐在中间说了两句话,不觉又转到了那些诗词上头去了。因说起那些诗词来历,甘氏略有些自豪地道:“这都是咱们家孩子做得,因看着欢喜,便装裱了存在这里,闲时看看,也算得一乐。”因引着黛玉到壁前,一一指给她看,哪几首是世子做,哪几首是二公子做,另有侄子们做得等等。因问黛玉最喜欢哪首,黛玉便选了一首出来,甘妃一见便笑了,道:“就说咱们玉儿是个女中文魁呢,这首,原是这里头最能人做。”黛玉便也陪着甘妃笑了两句,看那落款时,却是“愚侄沐之拙作。”配着那诗中春夜喜雨般意境,倒也十分相合。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北静王妃帖子,请去吃年酒,东平王妃接过那帖子细细一看,回身冲着黛玉笑道:“今年她们倒是热络,既是这么着,咱们就去看看吧,也热闹热闹。” 正文 39、年酒 往年虽然也过年,但因黛玉一直寄宿在贾府,贾母等素来不怎么亲自出府走动,一般都是等人来家,王夫人等虽然出行,因种种原因,黛玉也并未跟随前往过。因而这外交方面自然是很少参与,算来她来京五六年,竟是头一回在正月里出访别家。 东平王妃因只得了两个儿子,平生一直以没有女儿相伴为憾,这一回因缘际会得了黛玉这义女,自然要好好疼爱照顾,不知道怎么待她才好。因了四王府中单只有东平王府没有女孩儿,她眼馋了那么许久,这回终于有了自家女儿,即便是义女,也总想着带出去好生炫耀一番,更何况,黛玉身形样貌、言谈举止、家世教养都是极好,绝对拿得出手去。 故而她虽然趁着年前交际场合频频领着黛玉参加外,似乎还没有过瘾,又赶上了这大过年热闹,她便也还是想去凑一凑,真如同那得了漂亮心爱之物小女孩儿般,一副兴高采烈非要到处去炫耀一番让大家都羡慕嫉妒才好样子。 这甘妃一贯地容姿风雅,谈吐不俗,偏偏到了黛玉事儿上就会有点小幼稚,倒也真是好笑得紧。邱凌都看出了这一点,聪明如黛玉者又如何想不明白,但因这甘氏实在是视她如己出,当眼珠子一般地疼爱着,又是难得地满身书卷气,完美得不像话,偶尔这么天真率直个一回两回,倒也真实有趣了许多,故而她只抿嘴一笑,也没有表示反对。 见黛玉点了头,甘氏大悦,立即传唤侍女上来为黛玉更衣,她不过一声令下,一堆令人眼花缭乱正式拜客礼服便迅速呈了上来,虽然这场景并不陌生,邱凌还是有些头晕眼花,黛玉倒很是沉得住气,同甘氏携着手一起在衣服堆中挑选,难得两人眼光差不了太多,没费多少时间便选定了一套,两人都很满意,又选了两件首饰配饰,丝绦靴子等物,这才开始重新更衣。 待终于弄好了看时,连邱凌这等每天同她见面之人,都忍不住觉得实在是好看,“冬服宜艳”,“见客宜庄服”,她这么盛装艳色地打扮出来,偏偏让人不觉得半点俗气,只觉得出奇地明艳,虽然说绝对算得上是天生丽质,但这选衣服和搭配品味也当真不俗了。 邱凌扶着换好了衣裳黛玉出来,那边厢东平王妃也换了见客衣裳,同黛玉这一身交相辉映,相得益彰,看这样子,竟然走得是母女装路线,看来这王妃还是位潮人,虽然在现世母女装司空见惯,但在这儿,还真没有把母女装穿这么低调而和谐。 两母女相视一笑,想来对自己和对方装扮都很满意,下人们来回报,出行要准备东西都收拾好了。看看地时候差不多了,王妃两名大使女便过来请她同黛玉出门登车。邱凌便也同春纤和雪雁一齐伴着黛玉往便走。 待到了外头,王妃拉着黛玉缓缓登车之后,因见自己四名侍女齐齐整整地排了后头一车,邱凌三人坐在另一车,却怎么看都似乎是少了一个,不怎么顺眼样子,便临时起意将自己府上一名大侍女给了黛玉,因依着例要改名儿,黛玉一抬头看见雪雁靠着外沿儿坐着抿着嘴儿笑,恰好这侍女名字里又有个英字,遂赐名“风英”,那侍女叩谢了,便上了邱凌她们这一车,成为了黛玉新随侍。 见到黛玉这边四人齐备了,王妃心中方才安心了,因又顺口问了问邱凌等几个人名字,却道是“秋凌、春纤、雪雁”,配上这新晋“风英”,恰恰是有春有秋,有雪有风,竟还有几分诗情画意,她便十分满意,拍了拍黛玉手,将这段子讲给了她听,两人说笑了两句,王妃方才下令起行,一路往北静王府而去。 快到时候,甘氏忽然吩咐车马绕过正门,往后侧巷子里拐去,说是他们家客人多,便不凑这热闹了。这话倒是不假,她们路过王府正门时候,果见那边挤了许多人,纷纷投飞帖,登门求见,把那几个在门口管事弄得大正月里都出了一头大汗。 这一边东平王妃带着黛玉轻轻松松地自后角门进了北静王府后花园,里头早已经有人接着,众人换了软轿,便给抬着直奔着王妃帖子上写宴客小厅而去。 等沿着蜿蜒小路到了花厅,还没进去就听见一把爽朗地笑声传来,竟有几分贾母风韵,邱凌心中有些犯嘀咕,待到陪着黛玉跟着东平王妃进了门,才看清,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从未见过老年妇人,通身气派,竟比贾母还要贵态几分,正疑惑时,却见东平王妃已经携着黛玉款款下拜了,于是条件反射地跟着众人一起施礼,却听得东平王妃口中称“见过老太妃”方才知道,这便是那个出门礼佛了数年现任北静王生母,水二公子奶奶,北静王老太妃了。 邱凌这才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东平王妃见了那帖子便不敢怠慢,带着黛玉盛装出席了,想必里头说明了是府里老太妃礼佛归来,请大家吃个年酒顺便聚聚意思,这位老太妃年逾八十,出身高贵,几乎是看着诸公子王孙、王妃夫人们长大,她回来了,自然被请都得来了。何况,能被请,也都不是简单人物,不过是四王府王妃、世子妃们罢了,连公侯家眷都未邀请。 那老太妃见了甘氏似乎十分高兴,心肝儿宝贝地叫着,拉着她过去了,又见了黛玉,愈发欢喜,大家寒暄了几句,北静王妃忙出来接着,大家序了礼分宾主落座,不多时,人已经到齐了,因一起入席。 宴席设在花厅侧面暖阁儿里,因地方不大,邱凌等随侍丫鬟便退了出来,在外头厅中伺候,不多时里头传出话儿来,另赐了酒席给众丫鬟用饭。因饭菜十分丰盛,又是分了小桌儿赐下来,四个人一桌儿,意思是大过年,各府上可以分开两三桌好好享用。邱凌同众人一道谢了老太妃赐饭,便同春纤雪雁风英坐在一处吃将起来。 雪雁因是头一次得了这种待遇,难免便有些激动,加上今儿也是第一回见了这老太妃,心中好奇,便忍不住小声询问,她本是问邱凌,奈何邱凌不好同她透露太多,又加上是在外面,正想示意她噤声,那风英看了看左近没有其他人,加上自己刚刚过来,大约是想迅速打成一片,见雪雁开口问了,便笑了笑接过了话头,将她知道关于北静王府八卦小声说了两句,只是到底是因为顾忌着还在人家府里,她也不好明说,含沙射影地说了一段,雪雁虽然还是半懂半不懂,邱凌却一点便通了。 饭都吃得差不多了,雪雁还想再问,邱凌终于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寻了个借口将她拉到外头,远远地看见车子在园子那边停着,便打发她过去替黛玉拿件小东西去了。所以说,有时候,单纯勤奋和忠心是不够,脑子好使很重要,不然,只能被又勤奋忠心、脑子还够使支使着去跑腿干活了。 邱凌把雪雁支过去拿东西,自己却一面等她一面慢慢地往园子里头转,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将风英刚刚说那些话同自己原来收集北静王府相关资料结合起来拉了一遍。大致推断出了他家生平。原来,这老太妃也是位能人,经历跌宕起伏比之贾母,有过之而无不及,将儿子扶上北静王位子后,退在后园别院里养老,打点他娶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没上几年就添了三个孙子,其他两个倒还罢了,因她虽然素来不喜欢正妃呆板,但还是视她所出嫡长孙如珠如宝,这位宝贝儿,被娇宠程度也不亚于贾宝玉,便是那位著名,后来袭爵封了北静王世子,水溶了。 不想,她一世能干,刚躲在后园别院里宠了几年宝贝孙子,前院家宅里头便开始频频出事儿了,先是老四忽然生了重病,拖了几日竟死了,跟着是老二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虽然之后又找了回来,也是病了几年。没多久,她最心爱宝贝孙子水溶也病了,她终于慌了,寻了几个高人来看了家宅,听了些高见,便开始了礼佛生涯。 先时本来还想带着水溶出门去山中静修,后面到底是因了水溶世子身份,恐有不妥,方才作罢。但自此每日茹素,焚香祷告,隔一两年还是不免不了去山中住上几日,也还别说,府里乱了一阵,还真就慢慢地安静下来了。她由此更加深信不疑了,无奈水溶生下来便是世子,再心疼也不能如那和尚道士们建议,去山中养几年,只好每天多念念经,烧烧香作数。 直到一年前王府里那场轰轰烈烈“庶子夺嫡”,胆敢大逆不道,弑兄夺嫡老三是死了,不过水溶也又赔上了半条命,她终于力排众议取得了胜利,带着水溶去了山中,静修一年,这才帮他捡回来一条命,这回想着是大过年,北静王和新扶正王妃又十几二十道地派人来催,水溶也好得差不多了,这才回来了。 越是接近权力巅峰家族越是乱七八糟、危机四伏,贾府已经够乱乎了,这北静王府可更是够呛,邱凌自己想了一回,觉得这北静王府还是离着远点儿好,当然,那水二公子也是一样,绝对不能招惹,怪不得总觉得他眼神那么渗人呢,原来在这种府里头混了十多年,没死,就只有变成那样了。 她又想了想之前见过东平王府一家,愈发觉得他们家虽然有些胡乱度日嫌疑,倒也真是少有与世无争一家子了,所以说,爱文学胜过爱权力,对一个王爷来说虽然有些非主流,但是,也难得地得享了安宁,这东平王爷是真痴假痴,虽然不得而知,但就她观点,平安,便是福。 她这么一路走一路想,一不留神差点一头撞上一块假山石,幸亏走得不快,没有酿成惨剧。苦笑着往旁边退了一两步,忽然听得假山后面有人在说话,听得好像是男人声音,她本想赶紧回避了,冷不丁对面却忽然过来一群侍女,她看看自己这样,怎么看怎么想是个偷听遂或是未遂,索性就地蹲下,隐在石洞中,想着等她们过去再出来,这一耽搁,却已经听清楚,假山后面说话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竟然是水二声音,另一个听着更清朗圆润些,不知是谁。 说不了,就听水二笑着道:“世子修行了这许久回来,一发通透了,真是大有进益啊。” 正文 40、兄弟 邱凌一听水二公子这话,倒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想来这另外一个说话男子,便是那水溶了。此时虽然还是世子,但按照剧情看,没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话,迟早便会袭爵了。说起来,这后头成了新一代北静王水溶,似乎倒还是算同贾府,特别是宝玉些纠葛,只不知道,这一世运数被她横空这么一搅合,又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她先时见迟迟没出场,都几乎快要忘记了这号人了,而依着她一贯性子,也断不会高到主动去问府中侍女们她们家世子怎从来不露面,故而虽然已经伴着黛玉同北静王府来往了这么一段日子了,她竟还是刚刚才知道水溶竟陪同老太妃出府了一年,入山礼佛去了。 而这位传闻中形容秀美、风评不错但据说喜欢男风男人,此时竟然就在附近,只跟她隔着个假山,她八卦魂便在一瞬间燃烧了。看着那几位侍女越走越近,她便索性往山石中天然岩洞里又退了退,掏出手绢放在上,淡定坐了上去,专心细听那两位说话,这位子本来就离得近,岩洞又是那一种半镂空式,隐隐做得通透式样,如此竟然还可以顺便透过岩石外头藤萝缝隙看一看这位美人真颜,倒也算是个极好偷窥点了。 虽然是偷窥,邱凌却十分坦然,说是事凑巧也好,蓄意为之也罢,左右她也不想做什么坏事,就当是一次普通信息收集好了。再说了,那水二公子那么频繁而神出鬼没在她周围频频出现,她可不相信这种盯梢事儿从来没做过,能那么多次那么巧“偶遇”,这本身就够可疑了,她最多也就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思及此,她那一星半点儿愧疚也消失不见了,兴兴头头往外边看去,一看之下,那水二自然是不用说了,这水溶生得也果然不错,看上去比水二略大上一两岁,齐齐整整,虽然不若水二妖孽,但也半斤八两,形容端得十分秀美,性子看上去也谦和许多。 那两人正同坐在假山石后面水榭上饮酒闲话,单听着谈话内容倒也是兄弟情深,甚为融洽,然邱凌曾是领教过这位水二公子言语功,依着她感觉,这位二公子压根儿就不是这等温柔无害主儿,这个时候骤然听着这么谦恭礼说话,她不知怎只觉得一种违和感,幸而因离得不甚远,两人面部表情也可以一览无余,她好奇心既然上来了,便从那岩石和藤萝缝隙往那边仔细张望,想细细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然,细看之下,真伪立现,那水二嘴里说得是再得体不过兄弟情深话儿,脸上也还带着无懈可击亲切笑容,但眼底深处却是一分温度都没。再看那水溶也是一副不冷不热样子,她心中便明白了。虽然说们这么一番话,无论谁听,都是很好,看上去也是再正常不过兄弟久别叙旧,只是恰如镜花水月,经不得细看,再加上王府里发生过那些惊心动魄事迹,明眼人一看就知,这两位实话说来,倒恐怕真是连半分兄弟情谊都没。 邱凌张望了一会儿,除了可以大致推断出这两兄弟貌合神离外,也再没什么新鲜信息可挖,便觉得十分无趣,待那一队侍女浩浩荡荡从身边经过绕到水榭那边去,一大片请安问好声传过来时候,她看着左近没人,便慢慢起了身,将手绢儿从上捡起来,抖了抖尘土,拍拍屁股,从容钻出了假山石洞,还没等站直了身子,眼前竟忽然出现了一对织锦靴子,她心中大惊,赶紧稳住差点撞上去身体,后退了半步,抬起头来看时,来人果然就是水二公子。 因着假山势较低,这水二公子便忽然了一种居高临下意味儿,邱凌稳住了身体往上看去当口儿,正满脸笑意凝视着她,颇点好整以暇意思。她忽然便些无奈,刚刚明明还见在那边水榭上,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难道竟早就发现自己了不成?这人当真是神出鬼没些吓人了。她心中虽然颇不平静,但面上还是什么都不显,当下恭敬施了一礼,请了安。 那水二见到邱凌依然是一副不动声色样子,也不觉得无趣,反而兴致盎然开口问道:“方才看得可还高兴?” 邱凌在心中冷笑,果然,她就知道没瞒过这狐狸眼睛,不过心中对这事儿却并不以为意,脸上立刻便现出一个微笑来,顺手了裙角,淡然回道:“回二公子话,秋凌看得挺高兴。” 话说到了这个步,水二公子那一脸完美惬意表情里终于微妙露出了一丝失望,不过这失望一闪而过,快得几乎看不到,邱凌不过眨了下眼睛,已经重新绽开一个比邱凌那礼貌客套假笑灿烂一百倍笑容,十分愉悦道:“你今儿倒是实在。” 邱凌心中明明很想吐血,脸上却同一般再自然不过加深了自己笑容,恭敬道:“二公子这是说哪儿话,既然二公子问到,秋凌自当是什么便答什么了。” 虽然说得话没一句用,但两人这回嘴上功也算是势均力敌,未分输赢,说着话儿功,那边水榭却慢慢安静了下来,想是那水溶已经给那队侍女簇拥着离去了,邱凌看看略略西斜日头,才发觉已经耽搁了这许久,想必雁寻她不到,大约早已经回了席上了,她恐解释起来麻烦,便也萌生了去意,当下简要说明了由,同水二施了一礼告了辞,便想往回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水二公子见她如此,也没为难她,由着她登阶离去,只在错身而过时候轻轻叹道:“我只是不懂,你这般人,为何甘心屈居人下。”邱凌脚步一顿,回头看去,但见面上依然带着笑,眼睛里却了些她看不懂情绪,似是情丝暗绕,也似借抒胸臆,明明灭灭,幽深复杂得紧。 她心中一动,想到那人生也算曲折,命运实在多蹇,虽然自己所做作为在看来想必十分费解,但其中缘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多说了也没什么用,反倒徒增烦恼了。话虽如此,在多少些同病相怜此人面前,她却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真心浅笑,然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复又施了一礼,便缓缓离去了。 回到席上,果然见到雁已经在了,正在那里急得团团转,还道北静王府园子太大,邱凌走丢了呢。春纤和风英在旁安抚她,猛抬头见了邱凌,却也都围了上来。她笑着承认自己在园中转了转,走岔了道儿了,雁同情表示了解,倒把春纤逗笑了,顺口趣了她一句道:“还道谁都跟你似,不记道儿呢。”邱凌这才知道,雁方才因找不到回席路途,还是风英见人去了久不回来,出来一路找着了她领她回去,本来以为邱凌自己先回来了,回来看时人却不在,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再找,邱凌却在这个当口儿上进了门了。 邱凌见风英和春纤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同她转述,雁在旁委屈插两句话,顿时对这位新加入大侍女刮目相看,平王妃、教出来人果然非同凡响,别不说,这迅速成一片能力倒是不弱。不过尽管这位些锋芒毕露意思,她倒也不十分担心,左右王妃是黛玉义母,她赏下人,必然是仔细选过,想是不会做出什么缺脑筋事儿,再说还春纤在,这孩子这成子进步神速,已经是个十分称职贴身大丫鬟了,跟在黛玉身畔已经十分令人安心了,还什么好不放心呢。 一时间几个人又相互取笑了一阵子,里面年酒却也吃完了,众人便进去服侍着黛玉和王妃离席,老太妃本来还要招待众人往后头小园子里看戏,大家见她虽然兴致还好,但毕竟年纪大了,精神头儿已经些不济了,便识趣儿纷纷找借口告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平王妃也携着黛玉告了辞,因老太妃十分喜欢黛玉,除了见面时候赏下押岁金锞子外,又另赏了西,平王妃少不得带着黛玉拜谢了,这才告了辞,道回府。 到了王府中,时候却还尚早,王妃同黛玉更了衣,正在厅中小坐品茗,外头却报到,“翰林人携着大公子人前来贺节。” 王妃听了大喜道:“今年倒是来早啊,快请罢。”一面说一面朝着黛玉笑道:“这两人来了,倒是个意趣儿,咱们可倒省得闲住了。” 黛玉听见是翰林人,因知道王妃娘家是诗书世家,几代翰林,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两分,待到侍女们将人引进来,便赶忙起身相迎。抬眼看时,却是两位宫装贵妇,年长些那位看着十分温柔可亲,年小些也端得聪慧高雅,正不知如何称呼时,身边王妃早跟着起了身,笑嘻嘻携了黛玉往外迎了两步,一面顺手扶住了准备见了王妃便欲款款上前施礼两人,一面笑着对黛玉介绍道:“这便是你在咱们这边大舅母同大嫂子了,这两位可是稀客,轻易不上我们这门儿。” 正文 41、归省 听了王妃这话甘翰林夫人还没有说什么甘大公子夫人却笑着开了口“王妃殿下这话说得可严重了说是您日常事务繁杂一年到头得什么闲来耐烦我们叨扰感情倒是怪我们来少了可怜我们老、天天地念着您她们听了这话得多伤心哪” 甘大公子夫人这话说完旁边一直维持着得体微笑甘夫人也很配合地苦下了脸道:“是呢老本来还说今儿来看看想昨儿过节高兴吃多了点便来了了还望着我们代她过来替她多看娘娘两眼呢娘娘竟说出这等话儿来我可敢把这话儿带过去复命快换一句儿说说吧” 甘大公子夫人说话时东平王妃还是撑着等见了甘夫人这番表演她却再也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一时间三个人笑成了一团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分宾主落了座黛玉这一边却早已吩咐底下人斟了茶上来给三个人分了先后奉了然后才了自己一杯含笑告了座等着那几位彻底笑完了说话 黛玉这段时间给东平王妃带着在京中贵胄女眷中间来往比先时在家时更见同性子虽然还是能算是很热络但礼仪细节是做得更加到位了又十分自然没有刻殷勤之感一时间那三位女眷约同地慢慢停住了动作投过来目光很是欣赏王妃赞许地看了黛玉一眼便回过了头同甘夫人交换了一个会心微笑方才在位子上坐定了起茶来喝 邱凌在后头看着多少有些目瞪口呆样子这两位贵妇人看起来一副高贵优雅模样却再也想到也是这种趣人儿看这样子这般打趣儿凑笑儿事儿是第一回了很有些轻车熟路样子了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话虽如此邱凌依着自己这许多年在豪门贵族之家里厮混经历却看得出几人真情流露感觉她们实在是那一种真心实感情融洽亲戚了她们眼中情跟那些虚与委蛇、当面是笑、背后一刀是截然同她想着王妃本人本来也就是这个调调大家关系好也没有什么出奇只是道能把女儿养成这样算连儿媳妇和长孙媳妇选成这样儿那位甘老是位什么样奇人了 大家闲话了几句话题便转到了黛玉身上也顺路聊了聊认干亲始末原本作为王妃娘家人王妃收黛玉做义女仪式上这几位能见着面偏偏因为甘老有着个每年一过了中秋就出门儿到姑苏避寒习惯东平王妃刚同黛玉见了面儿还没有想着收义女事儿时老已经带着儿媳妇和长孙媳妇出门儿游玩儿去了王妃娘家就只剩下了甘翰林父子三个倒也没有怎么乱也算是一桩奇事 等王妃有这个思收黛玉做义女时甘翰林自是有公务在身到苏杭一带有公事要办大表兄也陪着甘翰林一道儿去了苏州了二表兄因中得了本年秋闱榜首同榜举子们邀约也去了外省游学了月余故也未得见故黛玉虽然做了王妃义女这么久了竟未正式见过王妃娘家人王妃本就是临时起偏生赶在了娘家没人时办因怕黛玉快还特出来解释了一番原也就是想今春时趁着归省功夫正式把黛玉引见给娘家人方才算是全了这趟规矩 王妃虽然未必是刻为之但在外头看来向来是个礼仪细节无可挑剔主儿故她娘家兄长同侄儿们虽然已经回到京中因女眷们尚未归来到底那么方便她便也没得了功夫上门可巧儿这正月里女眷们就回来了还上了门倒也是个大家团聚认识机会了只是老这每年一回出游避寒到春暖花开是回来这一回道怎么了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约心中觉着奇怪王妃便顺口问了句:“怎么老今年竟回来这么早年前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么?”甘大公子夫人忙笑着回道:“原本该这么早回来想半路上听说了娘娘收了个灵通剔透闺女她老人家就呆住了说左右姑苏年年能去今年是新外孙女进门儿第一年怎么也得回来见见想路上就吹着了风到家就有些爽利吩咐让惊动娘娘我们也就没有报信过来惊动今儿起来觉得好些了便巴巴地撵着我们出门儿了说明儿晌午要请着娘娘和妹妹回甘府吃年酒呢” 无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邱凌听了这话心中便已经明白是怎么个思了原来是为了这么回事儿想是那老听说了黛玉喜欢了要看看了东平王妃自然也清楚得很甘府派了管家媳妇和长孙媳妇来请自然也是得去少了还要准备准备且看这个思两家长辈恐怕还有点其他用 送走了甘家两位夫人黛玉也告辞了晚上自然是王府内部晚宴因东平王爷请了林如海也来黛玉便先回了林府服侍着父亲林如海过来一并用餐 又是一场欢乐祥和年酒林如海辞谢了王爷世子们自回了林府大着肚子世子妃这两天快足月了早已经尊医嘱卧床休息了故告了罪没有来黛玉便被王妃留宿了一晚次日清晨便早早地起身去给王妃问安自然又是好生装扮了一番看着时辰差多了母女两个便动身去了甘府 邱凌同春纤雪雁风英三人坐在后面车里紧紧跟着王妃和黛玉车驾一路走一路透过帘?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3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3部分阅读 帘子缝隙看着沿途风景原来这甘府跟众位常来往王侯公孙府邸坐落在京中繁华之所同竟在城中是另在个风景优美近郊怨得这甘府虽然也听人说起过但她们在京城里行走应酬了这许久却并未谋面过了 行了小半个时辰已经看到了一片庄园远远望去有许多树木环绕虽然有些枝叶略显枯败但想来今春过后又是一片绿树成荫现下老树枯枝青松翠柏映衬着白雪皑皑红梅点点竟似个世外桃源一般了 行近了却看见一扇大门门廊上挂着几对红灯笼门上一块大匾上书着“甘府”字样为龙飞凤舞地道是哪位贵人手笔虽然说跟荣府比少了几分气派但这山灵水秀之地雅致书香之所得让人眼前一亮心中存了份想与这宅子主人结交之感无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得门去早有人迎了出来却正是甘夫人同甘大奶奶两人另换了一套应节便服在家依着王妃身份严格说来她们这样算是有些失礼邱凌虽然觉得惊奇但见过这几人相处推测她们这么做想是存着个把王妃当外人思果然接下来看时虽然大家一见了面就上来见了礼但自然那些君臣礼节王妃还是一一免了只以姑嫂、姑侄礼来论黛玉也重新拜见了舅母并大嫂子这才相互携着手往内廷进去了 邱凌跟在黛玉等人身后抬脚行时却见入眼之物无大气出尘只觉得这甘府相比于郡王府宏大壮美、贾府富丽堂皇、林府风雅精致、甄府婉约细致另有一番独特韵味在里面其开阔壮丽有王府之神空旷宽广更较贾府之简婉约风雅处兼具林、甄之美一眼看过去一目了然然细致入微处却各有趣儿倒也是个难得所在 过了长廊穿堂入室便到得了内院又行进了片刻已经来到了靠园子一间大厅里总算是见着了甘府老相比拜访过其他府邸来说已经算是很容易了众人进去时见到一位慈眉善目老正在那儿看着一幅字画一面看一面点着头笑容可掬道这便是甘府老王妃之母田氏君了 想是听见了人声她一抬眼就看到了王妃一群人进来了忙丢了画儿扶着丫头们站起身来王妃果然携了黛玉依着礼请安贺节老满脸是笑一手一个将两人搀起来忙叫看了座拉起黛玉手仔细地看说了几句话见黛玉应答得体甚是喜欢因笑道:“这外孙女儿好我喜欢”底下人忙捧了台盘儿上来说是老赏下来见面礼黛玉拜谢了王妃便要邱凌收了看时除了押岁金银锞子外还另有一个锦盒 那锦盒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花纹甚为古朴因近来应酬甚多收礼也只两份儿三份儿了比这更华丽东西见多了故黛玉和邱凌并未在然王妃一见那盒子便略愣了一下先是满面喜色地看了看黛玉之后便转过头对着甘老笑道:“老今儿好大方竟连这宝贝赐下来了恐怕连大嫂子和浚儿媳妇平日里没有见过几回我们玉儿却是好大福分了”无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田君笑道:“正所谓宝剑配英雄明珠赠美人这原是应该她们两个俗物自然能随便给她们看这东西原是只有玉儿才配得上” 邱凌听了这话倒吃了一惊忙往甘夫人和少夫人那边看了一眼却见两人面色丝毫没有变反还是一副十分高兴模样便多少觉得有些外虽然说是初见黛玉大家说得玩笑话但老这么一说实在是有些算是给家中两个媳妇面子了 往黛玉面上看去果然也见她略有尴尬正道说些什么接话儿时王妃和甘老早笑着示黛玉拿过了锦盒命她打开看时却正是一粒明珠却与常见白色同乃是碧绿碧绿色泽晶莹剔透中间心子却做绛红色同周围一片碧绿相互映衬更显鲜妍煞是好看 黛玉正道是何东西时甘大奶奶已经笑道:“果然是这物事这可是件好东西妹妹可要好生收好了” 黛玉忙又拜谢了王妃因笑着解释道“玉儿想是有所这珠子叫做洛神珠曾救过漉儿命这可是老宝贝轻易肯给人看更要说是赐下来了” 正文 42、索礼 原来这珠子然还可以救命,黛玉听了,心下不免大奇,却不好直接问,只笑着谢辞:“娘娘既然说到可以救人,却件稀罕物,此我倒些不敢受了。 说不了,早被一边儿看着甘老太太接过了话头儿:“玉儿不必理她,你们娘娘最个故弄玄虚,哪儿就那么神了,不过,这珠子确同你二表兄些渊源,空了可以听你大舅母说说,她同你们娘娘不一样,最个说实话。 甘夫人一直在旁含笑默默听着,听了这话,忙笑着开口:“老太太这话言重了,娘娘这说原句大实话,我们家漉儿实在得了这洛神珠庇护才得以安然出,娘娘这一倒不能算做故弄玄虚了。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隐隐暗示王妃旧日却常言过其实,众人何不知,偏那王妃还假意争辩了几句,大家一时间早又哄笑起来,气氛顿时十分热闹,连带着黛玉那些许紧张都给笑没了,望着素日里崇敬不已义母抿嘴笑了起来。邱凌站在后头伺候着,见这一家子果然都那般真性情,当真没什么虚礼,不知因了人丁稀少、祖上官职不甚大原因,还代书香因果,虽然个个妙语连珠,却并不令人生厌,实在难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甘夫人既然开了这个头,左右年饭还没准备好,甘老太太便索性就把这段故事一一来,原来甘家自老太爷那一辈儿起,虽然诗书礼乐之家,代都在翰林院任职饱学之士,但于这子女上头艰难了,一生只得了甘翰林一个儿子,女儿只得东平王妃一个,搁到贾府等大贵家族,早就弄了一车姬妾多多生子了,然老太爷同老太太感情甚笃,又很相信子孙命定缘分,强求不来,又觉得既然已经儿女双全了,便没再想娶妾室,幸而甘翰林十分争气,二十岁上便高中了状元,授了翰林修撰,后递补升任翰林学士,位列三品大员,算得上未辱没门楣了。独生女儿因素才名,未及选秀,便给东平郡王太妃求去做了郡王正妃,算福气不浅。 故而这甘老太爷便安心同老太太守着一对儿女到了老,据说去时候都笑着。等到了儿子辈儿,翰林夫人何氏入门儿后,虽然早早地添了长孙,接下来却忽然没了动静,后面虽然孕,但都没留住,都多子多福,她虽然想过替丈夫纳妾,但甘翰林幼承庭训,最厌烦姬妾之事,勉强置了两房,过上一两年无什么消息,暗命中不个多子,便就息了这个心思,专心好生教养长子甘浚成才了。不想,挨到甘浚六七岁上时候,何氏再度喜,看着又前些年落胎那般怎么都不保不住样子,一家人正愁眉不展,却门外忽然个神尼化斋,送了这颗珠子给夫人安胎,言说只需贴身佩戴,管保无恙。 此甘漉方才终得以安然降生,这么算来,这珠子倒算救过甘漉性命了。众人听完,又说笑了一,方坐下说话。黛玉自微笑着继续应答,邱凌却早已经存了个心思,这珠子既然同甘漉这么个渊源,老太太在这个当口儿把这珠子给了黛玉,其中深意不言而喻,再加上这几位唱做俱佳来了这么一出此中典故讲解,莫不真要把黛玉嫁给这位因珠保命二表兄了么? 邱凌正在那里琢磨,上头几位已经喝完了一杯茶,外头忽人进来说,老爷少爷们来了,要给王妃同老太太们贺节,王妃大喜,赶紧命请进来,一时间一群人鱼贯而入,当中簇拥着一位相貌堂堂一脸正气中年学士,便王妃之兄长,甘翰林了。 两侧侍立着一双少年,左侧略年长些,二十余岁样子,同贾琏年纪仿佛,面貌却更胜上几分,气质儒雅,更高过贾琏不知凡几。右侧不过十四五岁模样,长身玉立,眸正神清,高雅出尘,叫人前一亮。邱凌一看过去,却觉得很熟,听得开口说话时,却一下子恍然了,原来这位二表兄便那日见过同余瑜一路少年了,想不到便那首令黛玉痴迷不已咏草诗作者,果然人其诗,貌似其声,生得当真温润玉。 众人见了王妃,便欲施礼,早被王妃上前搀起,又拜过了老太太,这才告了罪,落了坐。到了这时,黛玉方才起身,一一拜见舅舅同两位表兄。甘翰林虽说素来同林海些往来,曾去过林府,但这一却还第一次同黛玉见面,捻须看着这位彬彬礼义侄女,自然十分欢喜,底下人早又奉上了东西,为见面礼。邱凌收了看时,却一套上好文房四宝并几部古籍,心中不禁暗笑,这位翰林学士果然个真学士,在翰林院里呆久了,连送给人家见面礼都不忘联系自己本行,只黛玉素来喜爱这些东西胜过珠钗脂粉、绫罗绸缎,这礼倒送得恰其分。 那大表兄甘浚十分亲切,因自中了进士后,以传胪之位,先择了庶吉士,后留馆补了编修,算来一直混在翰林院,故而送了黛玉几部新书,很继承自家父亲意志意思。黛玉照旧拜谢了,命邱凌好生收着,然后便转过身,去同旁边二表兄叙礼。 黛玉既然款款施了一礼,那甘漉自然慌忙起身礼,想家中女眷甚少,往来未曾见过什么女客缘故,这位解元却个脸皮甚薄,见了黛玉,不知怎脸色便些微红,幸而家教甚佳,虽然些腼腆之态,于礼仪问答上却仍无可挑剔。 两人厮见毕,正要各自落座,东平王妃却在一旁笑:“漉儿,你父母兄长都礼给我们家玉儿,连老祖宗都东西给她,怎么你就只说了个便宜话儿就算完了?我们玉儿老实,不说什么,我这当娘可不依,今儿你怎么得拿点子东西出来,方才全了这个礼数。 王妃这番话虽然为得打趣儿,却难得说得异常地一本正经,倒让在座诸人,甚至连邱凌几个都忍俊不禁,那甘漉本来就些面薄,听了这话,愈发地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几乎连耳根子上都染了一层淡薄红色,些窘迫地望了望黛玉,又看了看堂上长辈们,末了轻轻咳了一声:“姑姑说甚,侄儿准备不周了,实在惭愧,还望妹妹不要见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黛玉先还同大家一笑着看,这会儿见了此,她又素来个心软,便已了些不忍受王妃揶揄意思,方欲说话圆场时,却早被王妃拉了手:“玉儿不要给骗了,平日里可从没见此过,这会子妆出这副样子,想糊弄我们呢。 听了王妃这话,甘漉更见窘迫,一副不知何好模样,可叹堂上都自家父母兄嫂,无一个帮自己说句话儿,一个个都笑着看好戏,就连平日里最疼爱自己老祖宗,更几乎都笑翻在侧,真让些圆不了场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妃带着大家笑了一会子,看实在无比窘迫,黛玉在旁意欲替说话,屋里气氛已经给炒得很热烈了,便就放过了她那可怜侄子,停下来喝了杯茶方才接着:“姑母知你近来忙着会友攻书,预备下三月里春闱,没什么功夫,又偏巧赶上这大节下,姑母不好为难你什么了,别不说了,你那字儿听说千金难求,不现下就即刻手书一副来吧,叫咱们品鉴品鉴解元大人墨宝。 王妃这个提议得到了甘老太太等几位女眷一赞成,连甘翰林和甘浚都来了兴,立刻命人抬了一副几案过来,并笔墨纸砚等物,只等着甘漉上场泼墨。 甘漉先还以为姑母打趣,不想真得要现场作诗,没奈何只对王妃施了一礼:“既然姑母之命,侄儿只恭敬不从命了。言毕,便慢慢转过身,缓缓行至案旁,将墨略研了研,低头略一思忖,便凝神疾书,一挥而就。 众人早已经围了过去看,却见纸上乃一首七律,寥寥五十六字,已经将方才王妃来府,众人见礼,初见黛玉,共贺佳节之意全部涵盖在内,除此之外,然连王妃调侃之意和黛玉出尘之貌都隐隐暗含其中,更兼平仄谐和,对仗工整,语句优美,书法卓绝,令人惊艳不已,更不要说,这样诗句在此短时间内做出了。 王妃最个爱才,原就借着这个机会闹上一闹,暗暗带了点顺路考较考较侄儿现下才学书法意思,此刻见了这诗句同这笔法,早已经看得呆了,她立在旁边看了半响,方才叹:“罢了,这孩子愈发不似个凡人了,不枉我素日里白疼你一场,会作诗嘲笑姑母了。 这话一说,大家少不了又哄笑了一场,方才各自归座,到了这时,甘漉方才将那幅字捧着走过来,红着脸对黛玉:“愚兄拙作,恐让妹妹见笑了,无奈身无长物,便以此作为初见贺节之薄礼,还望妹妹别见弃。 黛玉忙正色敛容,恭敬地接了,郑重地谢,细细读了一遍,连连赞叹,王妃等人还看不出来什么,邱凌在旁边看了,少不得扶额暗叹,这诗虽比不得那一咏草,但令一番趣味在,还不知这位爱诗成痴姑娘,去又会何痴迷呢。 偏偏东平王妃还嫌场面不够热闹,因甘漉露这一手儿博得了满堂彩,心中多少存了个炫耀意思,便顺口要黛玉品评其文采书法,黛玉推辞不过,只得说了几句,她原在此浸滛颇深,不过数语已经将甘漉诗中亮点一一指出,甚为赞誉,对其书法评得十分中肯,这一下,不只众女眷,连甘翰林和甘浚都大感惊奇,甘漉更难免多看了黛玉几,顿生知己之感。王妃见此,心中十分高兴,满脸都“我家女儿最厉害自豪,她一时兴起,便索性要黛玉和诗一首,算礼。 黛玉素来个才思敏捷,又在这几个月诸多诗会中练习了许多,自然不惧这个,便恭敬地依言做了,自然又收获了满堂喝彩,甘漉看着那和诗,似已经呆了,早被几位女眷逮住打趣了一,最后还老祖宗笑眯眯地将两幅字画都细看了一遍,才命人拿出去小心地晾干,然后好生地装裱了,再送归各人保管。 于这段饭前插曲,才终于告了一个段落,众人方才入席吃饭。一场年下来,宾主尽欢,各自归家,邱凌看了看面色微红黛玉和她那位面色更红二表兄,心,看来妹妹好事,近了。 正文 43、贺喜 自甘府出来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入了城黛玉拜辞了一路护送自己回府东平王妃方才进了林府大门。邱凌命雪雁和春纤将车子上七七八八东西下来便同风英先陪着黛玉回房更衣换完了衣裳那一边东西也都已经收拾了妥当众丫鬟这才簇拥着黛玉去书房面见林如海。 林如海也才应酬了回府正在那里喝茶并翻阅一堆厚厚书卷。早有人通传了林如海却头也不抬地命黛玉进来说话春纤几个因见了这个仗怕人多扰了林如海精神便退在外伺候独剩了邱凌陪着黛玉进了门预备回话。 两人走近了看时才发现林如海看得如此认真书卷倒并非什么公务也不什么古籍却余瑜交来功课。说来倒也奇怪自那天邱凌开导过后这小书生竟似换了个人一般如同打了鸡血般地发愤图强近来更愈发刻苦虽然说还在节里但因春闱在即他却已经丝毫不敢松懈了功夫早早地谢了宾客每日里闭门不出在屋中温书。林如海见他如此刻苦自然甚为欣慰为了便于指导他一二也就在书房隔收拾了一空房出来算做他备考专用读书室命他有何疑虑之处尽可以过来请教所做诗也嘱咐他交至自己案头意欲在自己闲暇时候翻看批阅炼其精华减其不足之处。 邱凌见此不免心中感叹她每每见这两人相处都觉得林如海对这小书生实在关怀备至这世上许多亲父子都未必能够如此想必他与那余瑜之父当真十分难得深厚交情了。 那林如海听得黛玉进门方才把手中稿放下颔首示意黛玉坐下说话黛玉依言坐在了书案下手对他俱言了面见王妃娘家人之事并将所收礼品等物一一回禀其他倒也还罢了那一枚洛神珠也不得让林如海惊异了一番待到黛玉将其中渊源都禀告了林如海方才拈着须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嘱咐黛玉好生收着之后便打发她回房休息了。 邱凌见了他如此知道这亲事十有就要成了想必也就这一两年事儿了。因亲见了那甘漉才貌为人倒也觉得十分般配故而心中很为黛玉高兴顺便就已经在心中开始盘算着退隐之事。左右春纤等人都能用如果嫁入那个关系尚算简单甘家即便少了她一人黛玉也绝对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下来。 一宿无话次日起来却有贾府几个管事并管家娘子来贺节顺路来请林如海林如海自然照旧打算寻了借口不去恰巧东平王府那边也差了帖子来请林如海便顺水推舟地借着这个缘故推了贾府邀约。于众人便又请黛玉说大过节又许久没见了老太太请林姑娘回去瞧瞧住几日再回来。听了这话儿黛玉也不好说什么便回了林如海换了衣裳还依着旧礼去给贾母拜了年因贾母嘱咐要留黛玉小住邱凌几人便也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等常用物事跟着黛玉出了门。 贾母素来喜欢热闹因过年便不单请了黛玉还叫了湘云。故而黛玉到时候湘云也到了正和宝钗、宝玉几个围着贾母说话许久未见湘云、宝玉倒还罢了憨憨痴痴归都昔日里脾性。独那宝钗却一改旧日里少言寡语模样竟已经开始同贾母说笑起来。 邱凌先还觉得奇怪后面一想便明白了这大约现在黛玉不住在府里了又那么明显地表示了心思压根没在宝玉身上想必宝姐姐终于放了心了却又见薛姨妈之前用金锁造那“金玉良缘”舆论攻势虽然在两府里人尽皆知了但偏偏老太太不怎么理这个茬儿还在想着法儿地找黛玉回来住甚至连湘云也叫比先前更勤了想必她便难免生出了几分不甘心来她素来个心里有数不得便揣测起贾母喜好往湘云和黛玉这等活泼女儿路上奔了。无限好尽在晋江学城 却又因为秦氏病着大家言谈中便不如往年喜庆黛玉等便也跟着邢、王二夫人去看了一回邱凌远远地跟着只觉得那秦氏愈发干瘦已经似一把骨头般样子了想着多半没多少日子了她偶尔回想起初见秦氏时惊艳心中不得十分难过所谓薄命司果然厉害好好一个美人儿就这么着快要凋零了但她什么都无法为她做只有默默地看着她离去。 无限好尽在晋江学城 见了秦氏那个样子宝玉心中便十分不快大家兴致也不怎么高倒秦氏生怕因为自己影响了众人佳节心情还硬撑着在干瘦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竭力要宽众人心不想她越如此倒越让人觉得可怜见不胜心酸幸而熙凤看气氛不好连忙在边上跟着打了几句圆场宝玉才算没有当场哭出来方在尤氏凤姐儿等人劝说下和众姐妹们跟着两位夫人退出来了。 众姐妹在贾母跟前陪伴了两日湘云便给保龄侯夫人接了回去说要帮着接待接待往来贺节亲眷次日林如海却也派了人来接说东平王妃下了帖子邀请黛玉去王府小住。于就这么着贾母只得两人伴了几日便得眼看着两人各奔东西心中自然不怎么舍得面子上就很不痛快。最后还凤姐儿扒着她说了几句笑话儿又安慰她说等过了元宵节再请两人回来住这才把这个岔开了。 这里熙凤陪着贾母才说笑了两句邱凌伴着黛玉辞谢了众人转过身正想着出门儿时却见一旁宝玉却又有些直瞪瞪了想他这子因先见了秦氏病重心里本就不痛快此时又见了湘云和黛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无缘久伴在身边顿时便勾起了那悲春伤秋心思来了。 黛玉见怪了他这个样子故而也没有放在心上大大方方地辞别了他便往外就走宝玉痴痴地将她们几个送走少不了又一个人躲在角落暗自垂泪可惜黛玉因听说义母传召怕有什么要紧事情心急着往回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副模样邱凌在后头暗暗看在眼里觉得分外无语幸而见他们屋里晴雯出来寻他知道这妹子素来火爆她既然来了他恐怕也就没有什么大事儿了便也转身跟着大部队出了贾府大门。 到得府中见了东平王妃帖子却件喜事东平郡王世子妃顺利产下了一子母子平安。黛玉见了这个信儿赶忙回了林如海打点了些贺礼带着邱凌几人赶去了东平王府贺喜邱凌料想王妃必定身在世子府探看本想建议直接去世子府不过想了想毕竟不很合规矩只得作罢不想还没出门儿早见王妃贴身大侍女正在外头伺候着见了黛玉便迎上来言说东平王府里主子们现在都去看新生小王孙了王妃请姑娘直接去世子府省扑了个空。 黛玉忙道了谢请她带路直奔往世子府而去入得内院果见王妃正笑呵呵地抱着新生孙子逗弄当下黛玉便上去道了喜将礼物献上又顺路跟去看了看世子妃虽第一次有这种应酬却也做得还算妥帖没有什么失礼之处王妃大喜因拉着黛玉手同回王府说有几句私己话儿要说。 这私己话儿倒果真神秘竟连邱凌春纤这等贴身大丫鬟都回避了春纤终究还差了点火候便悄悄地过来同邱凌咬耳朵不过这鬼灵精猜得倒和邱凌心中所想相差无几想必便还为着黛玉婚事了自她们从甘府回来之后大家彼此便心照不宣这位甘二爷恐怕以后便会成为林姑爷了。 邱凌同春纤两个人嘀咕了一会子那风英虽然没有参加但抿着嘴儿笑样子显然已经了解了其中深意。正在此时黛玉却忽然红着脸从王妃屋里出来了颇有些慌不择路样子偏偏后头王妃还赶着说了句“想反悔都不行了活雁都已经送到你们府里了这可赖不得了。” 黛玉听了一发羞涩慌忙地撞了过来倒把邱凌、春纤、风英几个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却见她脸色已经红得似桃花一般了。邱凌还在怔忪春纤和风英倒先反应过来了扶着黛玉顺势施了个礼笑道:“恭喜姑娘姑娘大喜了。”邱凌听了这话方才明白过来原来甘翰林和甘夫人也同东平王妃一样个想到就做主儿想必这性子都继承自那位甘老太太了他们既然看中了黛玉自然就进入了下一个程序了这送活雁可不就纳采之礼嘛都已经行了初礼了实在够雷厉风行了。 无限好尽在晋江学城 话如此说等黛玉辞别了王妃带着众人回府之后却并未见到那传说中活雁她想了想此事也不至于操办得这么早知道自己又被义母摆了一道便自个儿笑了一回回房更衣时却见那日初见甘漉时他赠予自己那首七律已经给仔细地装裱好了偏巧儿今儿送了来正异常精美地躺在书案上顿时柔肠百结情思浮动竟也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得痴了。 邱凌几个见惯了她平日里种种玲珑之态此时难得一见她小女儿情态顿觉十分可爱愈要打趣她两句终不忍只有轻轻上前服侍她换了衣裳慢慢退了出去等她一个人静静独立慢慢畅想这世道若得一个才貌仙郎也实在异常难得只望着要长久了才好。 王妃既然透了这个话儿给黛玉这亲事想来已经同林如海商议过了林如海也另找了时同黛玉谈了此事有了上一回义母帮她热身黛玉这一回同自己父亲商谈虽然也难免面色通红但应答上算好上了许多林如海道甘翰林亲自上门求了王妃也十分愿意这门亲上加亲他看着那甘二公子却极好便没有回绝两家约定以那洛神珠为信待甘漉参考完今岁春闱再行纳采之礼。 邱凌闻了此言望着黛玉红透了脸长长出了一口气算要改了那悲剧宿命正月就要过完了看看地春闱也就不远了。 正文 44、春试 春试好点叫法是春闱即会试三年一度由礼部主持在京开期定在二月照旧是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场每场三天又是一场全举子们盛会。这一次不行便又要等上三年了。故而还没有出正月里许多外省举人们便纷纷抵达了京城这个年虽然没有同家人好好过但是为了一举得众人无一不乐此不疲。更有那些远路为了这一更是提前一两年就出发了寄居在京专一等着春天里这场大比当真是可怜天下学子心。 故而但凡有应之人人家无一不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生误了人家鱼跃龙大事。林府里因了有余瑜在自然不例外林如海时任副都御史原本圣上钦点了做主但他素来谨言慎行此一回涉及到余瑜前途自然不敢有丝毫马虎何况还有甘漉参故而他禀明了皇帝之后主动要求了回避为恐怕就是怕沾了什么真师生准翁婿边儿影响了那两人前程。 往回都担任主或是同官甘翰林这一回自然是回避了为是甘漉今次要参缘故邱凌了这个信儿却为这么严格古代从政回避制度略略咋舌当真是反腐倡廉先锋了。 大日子一天天逼近余瑜愈发把自己关在屋不出了林如海开始还觉得他十分刻苦是件好事儿但眼见着这孩子一天天瘦脱了人形便开始担忧了起来要府管事小厮们好生伺候仍然不怎么见效自己亲自开导了几回那余瑜嘴里应着手里书本却雷打不动般地捧着不放照旧废寝忘食少眠少休地拼命用功倒把老爷子愁得不行了。 邱凌在一旁远远看着却不免深深地同情理解小书生此刻心情他这就好比好不容易上了重点高还没等松半口气马上又要大学一般实在是要命但既然要挤这独木桥却总得有这么一关要过。不过根据她前世经验很多东西你越是在意反而越是容易束手束脚。想当年她班里那么多叱咤风云高手就败在了这“紧张”二字上头了。反而是她这种懒懒散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性子得以超常发挥稀里糊涂名列了前茅可见无论是什么时候弦绷得太紧了总是不太好。无奈总是有太多人做不到或是根本就不懂这个理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是这么说她没有怎么多事毕竟黛玉应酬交际依然很多她要作陪近来北静王妃十分不悦东平王妃携着黛玉去劝了几回了都没有劝好原来竟是那甄庆霆忽然患病虽然后大好了却耽搁了他回京赴行程眼瞅着就快到日子了还不知道甄庆霆这次赶不赶得上了如果万一耽误了那可就是三年时间了。 东平王妃劝了几回无非是孩子还年轻身体要紧这回错过了还有下次之类黛玉在旁宽慰了几句北静王妃这才略好了些又说了几句闲话东平王妃方才携着黛玉告了辞回来一路上偏偏还有意无意地说起甘漉近来温书情况黛玉脸色微红娇嗔了几句却都进去了心那隐隐担心似乎都落了地她那个意思似乎这甘漉虽然刻苦倒还是饮食有度起居有节看来心理素质挺不错。 临出北静王府大时候邱凌鬼使神差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却依然没有见到那个每次来王府必能碰到人这就有些奇了怪了他不是都已经受封了镇将军了么?既然这么着这一场春闱之事来得就算是再猛烈但怎么着跟他这种王孙公子沾不着什么边儿了。算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呢……她想了半刻便带着那么一瞬间若有所失离开了北静王府。 回到林府时候却意外地说了书房那边有客来访那回话婆子嘴快了些说是大约是甘翰林家公子黛玉得了一个“甘”字心自是一动脸色又难免微红了起来给风英雪雁几个打趣了几句便慌忙径自回房里换衣裳去了邱凌笑了一回还是转回去帮她略略打探了一番却原来是林如海为了帮余瑜松弛松弛紧绷神经请了甘漉来家会。 这甘、余两人算是同榜之谊曾经把酒言欢、携手同游过两人交情还算不错又同参此科说不好就还能又了同榜进士了由他来劝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林如海此举倒算是十分巧妙了至于他有没有一个准岳父想再多相看相看女婿含义在里头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最后大家都还算高兴晚间余瑜破天荒地出来同他们一道在书房外小厅吃了夜饭又闲谈了几句那甘漉方才回去了据说自始至终都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什么来。 黛玉见父亲陪了他们吃饭便回避到了内院自己草草地把晚饭吃了待晚间宴席都散去时候方才入了前院里书房见林如海因与林如海同职务另外一名副都御史替了他做了主官他便把御史台公务包揽了大半近日忙公务并辅导余瑜功课黛玉又常常出入王府伴王妃驾父女两个倒是很久未曾好好相聚了故而趁着此时恰好无事父女两个便在书房促膝长谈了一回邱凌自在外间小厅地下一溜儿矮凳上闲坐等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看了黛玉林如海那架势似乎这一回长谈要很久模样百无聊赖便靠着旁边几案略做休息。不想那几案上却正有几张宣纸上题写了几首诗赋她左右闲来无事便顺手拿起来翻看却是两个人手笔才翻了一半却见外走进来一个人想是在想事情一路直瞪瞪地走了过来快到了跟前才见了她在似乎给了一跳一只脚抬起来都忘记了放下邱凌忍俊不禁抬头看时却是那小书生余瑜。 许久未见这大半年来试备已经把这个少年折磨得不成样子了本来就单薄身形此时更像是要随风飘走了一般她不由得吃了一惊还未等开口说些什么他却看清楚了她脸见到是她他神情便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轻轻开口道:“原来是你。” 只是简单一句话用他略显得沙哑语气说出来不知道怎地就有些异样感觉邱凌只觉得眼皮一阵猛跳赶紧站起来问道:“余大爷是来找东西?” 这句话说出来那一种诡异气氛方才给略略打破了是了她这话余瑜方才如梦初醒般地道:“正是学生找正是秋凌姑娘手之物。” 学生……这孩子果然是念书念傻了邱凌终于一个没忍住笑场了见她笑了那余瑜便有些窘迫却是一副丈二尚摸不着头脑样子邱凌索性掩笑了个痛快然后把手里东西还给了他看着他有些迷茫眼神还是多少有些不忍终归又多了一次事正色道:“方才无意拜读了先生诗赋秋凌虽向来不通文辞但跟着姑娘久了略知了一二诗文倒是极好只有一句话儿不知道先生可知‘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么?” 邱凌说这话倒没有什么谦虚意思若论古文造诣在这些全省前几名真古代能人前她实在是不敢托大情急之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儿只有将这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原文了古文拽出来用了反正这意思用在这儿算得上合适其他就让他自己琢磨好了。 这余瑜虽然近来攻书攻得痴了些但显然一旦想清楚了脑子还是绝对够用等她将那一叠子诗稿递给他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一些昔日神采邱凌大感欣慰竟如同旧日成功安抚住了罹患前综合症好友芳芳一般高兴遥远温暖回忆能带给人短暂安宁幸福感她站在原地兀自默默微笑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这才想到此间不是当年那所高里狭小寝室前这个人不是单纯爽朗闺密友芳芳而她不知不觉已经说得有些多了于是忙轻轻地施了一礼预备回避到外头去临出时候却得他在身后缓缓道:“多谢了姑娘两话之恩怀瑾自当铭记。” 这语气郑重与深意清醒如她如何不不出来。只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只低头略看了看那座险些让她绊倒槛儿便径直退了出去原来他表字叫做怀瑾怀瑾握瑜“怀瑾”么很不错名字啊。 这日之后她便很少再往前院儿跑有什么事儿只推给春纤雪雁风英三个再不然就是林安娘子并其他丫头婆子有些事她其实很清楚只是她更清楚是很多时候只有装装糊涂事情才会比较简单。 只是既然身在同一个府即便做得到不见却又如何做得到不早有春纤雪雁风英、林安家甚至连底下丫鬟婆子管事小厮都说起那位读书读疯了余先生竟忽然不疯了果然那一日来甘公子很是厉害来看了一次就治好了余先生狂症他总算是过上了按时起居饮食有度正常生活了。连林如海都如释重负脸上重新有了笑意儿了。 邱凌子上看不出来什么偶尔还会同众人一起说笑几句只是心时常苦笑有时候她这多事毛病还真是挺要命。 幸而东平王妃又传召了黛玉过府小住却是因着黛玉生日快到刚好是春闱第二场今年是王妃收了黛玉做义女后黛玉在她膝下过第一个生日她自然要好好操办方不负了这一场母女情谊于是提前了一个来月便开始筹备却恰好在世子长孙满月之后没几日她又不肯委屈了黛玉舍不得长孙只有两边都好好准备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还是乐呵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在各种不同心境二月初九日如期而至余瑜甘漉上了场甄庆霆堪堪赶上这一次同上回秋闱一样要连关上许久只不知上回乡试头三名这一次战绩又当如何了。 正文 45、悲欢 二月初九,三年一度,声势浩大春试拉开了帷幕,东平郡王世子长孙满月酒也恰摆,东平王妃才缓了一两天,紧接着黛玉生辰也就到了,正是二月十二,花神诞生日子。东平郡王府后园子里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因了东平郡王妃下了很大功夫办,来人自然是比旧年贾府帮着办那回更是多上了许多倍,因实在招呼不过来,林夫人同甘大奶奶也过来帮了手儿,贵妇们成车地往来,连北静王妃也携着她那才刚刚日夜兼程赶路到了京城娘家姐姐甄应,共贺黛玉生辰来了。 因是久别重逢,黛玉见了甄氏自然还是十分高兴,不想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得须跟着王妃四处应酬,也只赶着上来说了两句话儿就匆匆去了下一桌儿了,那甄氏本来就是着急上火了一路,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歇过来,又担心着关在贡院考场里宝贝侄子,也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寒暄了几句,就借故先告退了。 依着王妃安排,黛玉走了一圈儿,因王妃恐她累着,吩咐她先回了桌子上吃饭,王妃同甘林夫人、甘大奶奶往来应酬亲友,因许多人都是冲着王府和林如海面子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黛玉有没有亲自作陪,倒也不是那么重要,故而,三甘家女人忙碌了一阵,倒也是忙中无错,顺顺当当地吃了这一顿生日宴。无限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饭后,王妃几个又招呼了众兴致还女性贵宾们入后面园子里看戏,外头是世子和二公子招呼着男宾们另外去了别院,有看戏,并吃酒玩笑,虽然吵吵闹闹,但也算是井井有条,没有怎么乱,邱凌看着,倒忍不住对东平王妃刮目相看,这王妃,虽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这管家能力,却也不是虚。 王妃自去招呼贵客了,因恐黛玉无聊,另安排了她同来赴宴几小姐姑娘们一处,另在个小园子里耍乐,吩咐喜欢看戏去她们那边大园子里去一道看,爱静,懒怠动,在这小园子里随意玩耍,里头屋子里有备着琴棋书画用具并诸多器物可以取用赏玩,外头又有秋千、毽子等物可以随意嬉戏,若是玩儿累了,还可以在后头厢房中锦榻上小憩一阵,当真也是用足了心思了。 因了迎春生未愈、惜春也染了些风寒故而贾府未嫁女只来了探春一个,不想小郡主虽然是第一次见她,却甚喜她谈吐不俗,又能写能画,秋千荡高,毽子踢,竟然一见如故,拉着她玩儿在了一处,两个人带了一群喜欢玩闹姑娘小姐到院子里荡秋千、踢毽子去了。黛玉素来是个喜静,只留了邱凌一个人在身边伺候,嘱咐了春纤雪雁风英带了几个人生看着姑娘们玩耍,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躲到后面厢房里去了。史湘云、卫若雪几个素日里同黛玉关系不错又不想去外头凑那个热闹,也同了她一道入了后头房里,坐着说话。 无限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黛玉忙命底下小丫头们上茶,邱凌亲自奉了,见屋里里,却是除了黛玉之外,另有史湘云、卫若雪和冯家小姐紫嫣三外客,黛玉同冯紫嫣倒还,因在几个诗会上见了几次面,算个脸熟,当然,这所谓脸熟也是这冯小姐认识黛玉多过黛玉认识她,同卫家一样,这冯家也是武将,她父亲是神武将军冯唐,哥哥是那个很有名,跟贾珍是铁哥们,同宝玉、薛蟠关系很不错冯紫英。 因为有那样父亲和哥哥,这冯小姐很有点子快言快语侠义之气,本来同史湘云性子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有些牙尖嘴利,聪明狡黠,比卫若雪更难缠,大概是因为自己并未在文学造诣上头用功,诗会时只蹭了个名儿,实则不过是奉了母命伴着前来应酬,偏偏因为黛玉人才样貌让她十分敬慕,自己在心里将这黛玉另眼相看了,也是个小女儿心态,大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4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4部分阅读 就是那么一种对跟自己截然相反性格奇和崇拜。 这里冯紫嫣同黛玉刚端起茶来闲谈,那边史湘云和卫若雪却又一言不合,争辩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一人喝了一口茶继续闲谈。黛玉因笑道:“这两个也不知道是前世里冤家,还是宿世业障,怎么一见了就吵,没得搅得们不得清净。” 那冯紫嫣也笑道:“可不是呢,跟两只斗鸡似,不知道有什么吵,赶明儿成一家子了,还不天天要吵啊。”黛玉一听这话,倒是个别有深意,还道是个笑话,方跟着笑了两声,那冯紫嫣却笑道:“林姐姐不信么?我可是听到了,若雪娘跟湘云姐姐婶娘商量两家子喜事儿时,我娘就在旁边儿呢。” 她人儿不大,嗓门儿倒是不小,这一嗓子喊出来,那边争论两个都听到了,偏偏她还嫌说得不清楚,继续道:“就是要把湘云姐姐定给若雪哥哥喜事儿啊,过不了多久,你们就成一家子了,再这么吵起来,会惹人家笑话。” 这话一出,湘云脸立刻红了,赶着扑上来道:“冯丫头,你可真真是疯丫头,胡说什么呢。” 冯紫嫣家学渊源,身手自然是十分灵活,当下一闪身躲到了黛玉身后,大笑道:“哟,湘云姐也会含羞带怯,倒真是难得,若雪快把这个画下来,带回去给你家哥哥看,保管地以后她都不敢欺负你了。” 卫若雪却也是第一回听说这个,正在那里怔忪间,那史湘云打不着冯紫嫣,却停下来笑道:“疯丫头,你笑罢,左右你也快了,这屋子里头,我断断不是最早。”她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去看卫若雪,卫若雪脸却也红了,一时间几个女孩子笑闹成一团,邱凌在一旁看着,忽然有种沧桑之感,看来这个春节,大家应酬都别有深意,感情这年头,女孩子少女时代竟如此短暂,这才多大了,一个二个,就都定了人儿了。这三个如是,黛玉也如是,搞到后来,大家,恐怕都是有亲,倒也不至于闺阁寂寥,也算是人间美事。只盼,这几都未入那薄命司,既然有薄命司,自然也会有命司,只得看个人缘法和造化了。 聚了半日,大家散场,各自跟着主母归家,王妃应酬了回来,晚间准备了小宴,单请了辛苦了一天甘家婆媳吃饭闲谈,黛玉跟着作陪,倒也算是其乐融融。过得较之上年办得还要圆满些许。 晚间,黛玉辞谢了王妃返家,一夜无话,接下来两日预备在家稍作休息,伺候伺候林如海笔墨,单等着那参考众人考了了事。不想,十三这日,等黛玉才歇了午觉起来,刚奉了茶给林如海,把宣纸铺上,还没等把墨研开了,外头有人送信进来,说是听说贡院那儿出事了,有几个考生昏倒在了考场中,给抬回了家,林如海顿时十分在意,生怕余瑜和甘漉牵连其中,忙换了衣服出去了。 黛玉也十分担忧,那甘漉是她自己也看中了,此时虽然照着林如海吩咐回房休息,却哪里休息,竟也是如坐针毡一般,邱凌只有言安慰她,“没有消息是最消息”。想到余瑜那般风吹要倒模样,心中却也忐忑,只道他这样子,恐怕再难撑着熬过三年,等下一场了。 不容易熬到了晚间,才终于听得外头通传说,老爷回来了,黛玉忙站起了身,直奔书房而去,邱凌见了林如海一个人回来,方才略略放心,听得黛玉问时,却道乃是几个远路考生,因连续奋战又因体未愈,导致昏迷不醒,幸而给查号发现了,才没有出事,只是这试却也考不了了,故而一一遣返了回家,待到三年之后再来。林如海越说面色越凝重,邱凌和黛玉心也都悬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他说了什么名字出来,不过终于还是听到了,林如海无比痛惜地道:“内中却也有个们熟识,是旧年同舟去往维扬甄御史家公子,表字庆霆那世侄。” 邱凌先听到那句“内中却也有个们熟识”,还道是甘漉中招了,跟着却听到是甄庆霆名字,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却听黛玉还在问:“这世兄如今却又如何了?”无限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如海道:“已经送回甄府静养了,那甄家论起来跟们也是有几分交情,只是现今他们京中宅邸中只有女眷照拂,为父不探看,不如玉儿你明日去内宅代为探看一番罢,要他安心休养体,待三年后大比之期再言。” 黛玉点头应了,辞了林如海,命林安家开了库房,备了些礼,次日一早起来,去了甄府,果见甄氏似乎在一夜间苍老了数岁,见了黛玉虽然强打精神,让了她到厅上坐,说话间却依然忍不住频频拭泪,从她断断续续讲述和邱凌昔日经验看,可怜庆霆公子也是罹患大考综合症候群一员,其实依着他们未满二十青葱年纪,莫说是三年,就算是六年、九年,也还可以称之为“青年才俊”,真不知道,为何非要苦苦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非赶在今年参考。 那甄氏哀哀哭了一阵,黛玉言安慰了一番,因见她挂心着内院里庆霆,也就识趣儿地告辞了,临走还是转述了林如海嘱咐话,无非是身体是革命本钱,三年之后再大展宏图之类话儿,这才转身出了门儿。 原本前日地享用了一番过生日欢乐气氛,隔了一天忽然出了件这样事儿,总是有点儿乐极生悲意思。加上那甄庆霆诗黛玉也见过,不免觉得甚为可惜,心中多少有些伤感,回府之后,将探看之事回禀了林如海,父女两人又一次为之扼腕叹息了一番,也就过了。心中只盼着甘、余两人次日能顺利考出来才。 不想,次日清早儿起来,早有贾府人候在外头,却是来报丧信儿,那秦可卿,终究还是没了,虽然就差了几日,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去春分这一天。 正文 46、托梦 因贾蓉是现袭着宁公爵位贾珍嫡长子秦可卿便是宁冢妇了她这一殁自然算是个极大事既然贾里专门派人来给林报了信于情于理玉这一遭还是要走即便是林如海面子上也少不前去慰问一番于是父女两个便收拾了换了素净些衣服少少地带了一两个人服侍一去了贾各自分内外宅进了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贾里早是一片悲戚之景玉进去先去拜见了贾母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安慰了几句却见平日里热热闹闹屋里并没有什么人在想是其余众人已经去了宁了贾母哭了一阵便令两个婆子好好地带着玉过东边里看看:“你侄媳妇素来懂事你们也曾一闲谈交好今她没了你也去送她一程罢”她说着话又滴下泪来玉眼角也湿了摸了帕子出来拭了拭忙又软言劝慰了几句等她略过了那个劲方才辞了贾母带着凌春纤径自去了宁 却见宁里乱哄哄地人来人往人人面色悲戚想都是了信亲友们前来探看凌陪着玉入了偏院先直奔着停灵房里看时果然见众人都在了却没有见到尤氏却是说悲痛过度犯了旧疾歇在床上呢就见灵旁贾珍哭都快要死过去了贾蓉脸色死灰在下头答谢亲友也没有见着宝玉说也是悲痛太过当场便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却还要撑着去看尤氏便也给送进去歇着去了众姐妹们见了玉来了都过来接着玉少不上前扶着灵哭了几声上了炷香 凌想到这秦氏神仙一般人品如今竟这么没了虽然知原著中她就是这个命数那几年也为着她一身说不清谣言绯闻而引着玉敬而远之然而耳朵里着眼睛里看着却也不不敬服她才貌俱佳故而眼下亲见了斯人已逝她心中却也不胜唏嘘因同春纤也各自依着下人礼上了一炷香起身时候却不知怎地忽觉一凉风从面前拂过冷她打了一颤眼角却见自己那柱香略晃了一晃那一点红痕方才慢慢地熄了一股青烟却直直往上看上去甚为诡异 她素来不信这个还当是自己眼花了再一细看确实也同其他几柱香无异了便也并不以为意方转过身同春纤一陪着玉转回来同贾珍贾蓉了节哀等语贾蓉还能勉强谢上几句贾珍竟似已经哭神智都昏了论起这秦氏不过是他媳妇按照五服算他这只算是服大功比那实实在在服斩衰贾蓉还要悲痛万分倒也是件蹊跷事 一时间人越聚越多贾珍哭昏了几回众人便齐齐劝了他节哀到底人都去了还是看看怎么好生料理了后事吧直劝了好一阵子贾珍这才略略好了些总算恢复了些许神智想起这理丧事来却仍昏头昏脑地不管不顾地便要大办众人不便也不忍拂了他意便由他先安排了贾蔷几个出去陪客又派了人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入殓安葬 因有外头男客也要进来致哀吊问玉便跟着众姐妹回避了出来先去看了尤氏果然是犯了旧疾胃痛难耐正躺倒在床不起来看样子竟也是悲痛欲绝熙凤正陪着说话邢夫人、王夫人也都在旁坐陪玉等上前请安施礼毕便到了尤氏榻前说话少不又陪着她哭了一场方被众人劝开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闲话了几句无非是几更不好几更咽气之类话又感叹了些红颜薄命之类言语外头却有人传话进来说是请了阴阳司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要办什么水陆法会念经为秦氏超度三日后开丧送讣闻又有些相熟亲友也早就了信早早地就来了如忠靖侯夫人、保龄侯夫人等却也是下午就到了湘云也跟着来了因着秦氏在两里人缘向来不错跟众姐妹也算是年纪仿佛摊上了这个不幸事大家也都不免唏嘘感叹了一番人事无常方才各自散了 玉眼见两里因了这个丧事甚为忙碌想到她既然了信就先来看了也算是送了秦可卿一程尽了亲戚之谊了也不便在此地过久叨扰故而便辞了宁众人又去荣拜别了贾母之后便径自归家左右还要停灵四十九天头七、下葬等事少不还要再来正式上她虽然在贾住了这些年但终归不是贾人她还是个未嫁女这些事原不好多沾染 回到林却也是晚间了凌陪着玉回房换了衣服顺路问了管事林安家方才知林如海因惦记着余瑜过了晌午便已经回了玉因惦记着甘漉科考那档子事便忙忙地去书房请安果见林如海正在里头伏案翻看书卷见了玉便招呼她进去坐下说话凌照旧跟在旁边伺候奉上了香茗后退到旁边侍立两父女因聊了聊各自致哀事宜并下午东平王妃送来帖子却是也了秦可卿过世信要玉别哭过了仔细身体好生休息过一两日再陪同她一去上 林如海少不了又感慨了一番这义母倒是很为她操心又同玉商量定了这个事方才说到余瑜甘漉参考之事他因知玉挂心便不等她问借着说余瑜顺便也提了甘漉两句却也是个“顺利”两字总之是都好好地进去好好地出来了只等着放榜了玉红着脸告了退凌在旁看着却见她似乎也是暗暗欣喜不由暗果然这女孩一大了心思便更多了只望这甘漉可不要辜负了玉这一番相思之意便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自己这时也放下了心来方才觉着头有些晕了自从贾出来便有些如此想是这二月天还颇有些乍暖还寒样子她在宁时候跟着玉往来行走光顾着看着玉别冷着冻着自己倒忘记了多加两件衣裳有些伤风了幸而玉更衣沐浴等事都是雪雁春纤在管现在又多了个风英自己也插不上什么手了便寻了个由头告了退出来先回了自己房里因命院子里小丫头到厨房弄了碗浓浓姜汤过来一口气饮了趁着浑身和暖了略略发了汗便直接歇下了 不想躺下是躺下了却怎么都睡不踏实却也不甚清醒迷迷糊糊间竟恍惚见有个极和甜美女人声音在耳边轻:“姐姐好睡不想我今回去竟还劳动了姐姐来送偏又造化弄人受了姐姐大礼倒是我不是了” 凌本就有些昏沉了这话更觉一头雾水这谁啊?话说好没头没脑啊不是认错人了吧?等她想睁开眼睛看时却觉眼皮子十分沉重怎么都睁不开索性作罢却那女子笑:“因此次妹妹是私自出来再者姐姐现仍在尘世历劫恐贸然现身惊扰了姐姐故而不便同姐姐直接相见还望姐姐见谅则个虽说旧日咱们也曾交好因旷久未见到底还是生疏了此次各自历劫各有造化无奈入了凡胎虽同在一处一历练了几年却因到底殊途素日里少在一处往来竟似个‘纵使见面应不识’了直至今归了本心才忆起前情我心中着实惶恐故而特意来同姐姐一见有两句要紧话同姐姐说也算了谢一谢姐姐同我旧日交好和今日相送情意” 凌愈发地不知这人何意因她说有话要同自己说便稀里糊涂地问:“是什么话?” 那女子笑:“头一句呢是姐姐近日有件喜事虽然姐姐性子最是恬淡故而此事虽然不显什么却恰恰能偿了姐姐素日心愿故而我很是为姐姐高兴” 凌虽然她这么说心中很想一时却也无法思考便索性继续问:“这话后头还有?” 那女子了此言却又笑了一回方:“虽凡历种种难姐姐还是这一番通透性子倒是妹妹赘述了既如此妹妹就直言了姐姐虽是历劫但原不是我们一处人又有贵星庇佑此生自是平安和顺只有一句妹妹要多嘴说说便是‘世间本无两全法不负如来便负君’” 凌了这话倒似心中一动待要问时却那女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原不须我在这聒噪只在那件事上略略放开些怀抱便好了”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然飘渺耳边渐渐地就安静了凌便也慢慢地迷糊睡去天明起身时却见自己虽出了一头汗浑身却是分外轻松想是那姜汤到底管用紧汗发了出来那些许风寒便自去了 她翻身坐起来正预备披衣下床时却忽然闻枕边有一股似有若无淡淡花香她素来是不用香只不知这香是从何而来了莫不是有人来看过她么?却是谁呢?看了看房门却是关好好她便有些讶异方想起昨那个奇怪梦真实地如同真有人在耳畔呢喃过一般每句都记清清楚楚不由浑身一颤她只此间多有那等神仙僧、太虚幻境、风月宝鉴之类神怪之事那么便有这神鬼托梦之事倒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况且她现今回想起来那人对自己倒是颇为客气故而她虽然诧异也倒没有十分惊恐只是那人留话她却仍然不解其意 正想着外头春纤却来房中找她了这孩子却是个有心因见院子里小丫头说她要了姜汤便知她身体大概有恙又见她谁也没说知她不愿声张故而服侍了玉睡下后悄悄地欲来看她时却见她已经睡下了只有作罢吩咐了院子里伺候小丫头好生盯着有什么事便到她房里叫她只不许到处说方才回去只是心中到底是不放心故而今一大早就过来了不想凌却起来了 凌见她如此倒也深感欣慰看来这徒弟是给她带出来了心思细密知进退果然是个好因了是自己一手带出来她便很有成就感少不同她又多说了两句春纤看凌大好了很是高兴又见她指点了自己一番更是感激顺便就服侍她洗面更衣然后一往玉房里去还没进门就见风英掀门帘子出来了见到她们忙笑:“两位姐姐来正好姑娘正找你们呢” 进门去玉果然正等着她们呢却是王妃那边派人来了上接了玉一去贾吊问上 正文 47、苏绣 听了这话,邱凌倒有点诧异,这大清早的,找她们这是有什么事儿呢,看风英满面春风的样子,想来是件好事儿了,转头看了看春纤,果然她也是一脸了然的表情,两个人相视一笑,便跟着风英进了门儿。 进得屋去,果见黛玉正在边梳妆边等着她们呢,雪雁嘴快,早说了缘故:原来是东平王妃那边派人来了府上,带来一张北静王府下的帖子,却是二月二十北静王老太妃过寿的请帖,因是九十大寿,故而要大办,从二月十八就开始,二月二十六才结束,大宴九天,第一天自然是先请最尊贵的王亲贵胄们的,东平王妃自然是受邀在列。今日已经是十六,王妃便想接了黛玉过去住上两天,好生准备准备贺礼等事,到了十八日那一天,好一道儿去北静王府上赴宴。 黛玉因认了东平王妃做义母之后,母女甚是和睦,素来母慈女孝的,王妃既然这么吩咐,哪里有不从的道理,这不,一大早就准备收拾东西,好去东平王府,故而到处寻找思虑最为周全的邱凌和春纤了。 邱凌便同春纤上前收拾了必需之物,两个人动手,倒也是十分快,须臾即成,那一边风英也同雪雁为黛玉更好了衣,众人便一路陪着黛玉去书房给林如海回话,林如海听了事情原委,自然是没有不准的,再者他自己也接了北静王的帖子,少不了还是要去应酬一番的,因而照旧吩咐了黛玉几声注意事项,方才送她们一行出了门上了东平王府的车驾,黛玉还怕自己未预备好贺礼,林如海却笑言不用挂心,有余瑜在其中打点,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黛玉方才放下了心,登车启程,一路往王府而去。 到了王府上,东平王妃早出来接着黛玉进了门,两母女便一头扎进房里商量贺礼事宜,中间世子、世子妃、二公子进来请安等事,也几乎无暇顾及,只让世子妃进去略坐了会儿,就怕她身子还未将养好,先让她回去了,因怕她累着,连她们世子府的贺礼也给一并出了,只嘱咐正日子再来,到时候一起过去。世子妃谢了王妃,优雅得体地告退了,邱凌看着,倒也觉得,这王妃虽然看上去同世子妃不怎么亲,但做婆婆做成这样的,也确实难得,虽然不亲密,但是还算是客气尊重关心,这样,就挺好了。总比天天腻在一起闹得鸡飞狗跳好。 当然,王妃和黛玉虽然初时不过是因为合了眼缘,认的干亲,但这么些日子下来,倒也真是培养出了几分真感情,因要准备个新鲜玩意儿给老太妃,王妃和黛玉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才选出了两人都满意的贺礼,兼具名贵、富丽、高雅与一身的一堆物事,很多,邱凌都叫不上名字,但也因为实在是过于不熟悉,便也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其中一幅苏绣荷花图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针法,那构图,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刺绣,倒像是凝固了起来永不褪色的画儿一般,让人过目不忘。加上王妃之前同世子妃一起挑选的,当真也算是大出血了。 然后又是整理、装箱、贴封,直忙了大半日才好,既然都弄好了,后半日大家就轻松了,黛玉便陪着王妃去世子府中逗弄了一番小王孙,时间自然也就过得很快,一晃眼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世子妃苦留了晚饭,王妃推辞不过,便同黛玉留下吃了。又闲谈了一会子,方才回府安寝。 不想这世子妃因着头胎便得了个儿子,心中欢喜,心情好了,身体恢复也便快了,这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想来身子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利落了,那素日里能干的样子便显出来了。邱凌次日晨起,才伺候了黛玉梳妆完了出来,便见世子妃已经打扮停当,恭恭敬敬地正装在外头会客厅里候着了。 她匆忙请了个安,便进了里面去回黛玉,黛玉因起得早,春纤雪雁风英的手脚又快,这会子竟已经收拾停当了,于是便也出来陪着世子妃闲坐了片刻,里面的侍女们却来报说,王妃起身了,请世子妃和林姑娘进去说话。黛玉便同世子妃入了里面王妃寝室,一道儿伺候着她梳洗更衣毕,方才坐上了车子,预备启程往北静王府去了。 却有王府管事的过来送时,顺便回了王妃道,外宅子里东平郡王爷也早带了世子同二公子早了会子出发,言说在前路慢慢等候王妃等人赶上。王妃点了点头,同黛玉道:“北静郡王老太妃过大寿,自然要全府出动才像回事,似乎副都御史大人也去了罢?”黛玉笑着应了声,王妃也展颜道:“那么咱们府上那几位到了那边儿却也有人说话。” 她低头想了一会子,因又说到素来不爱此等应酬的东平郡王爷此次赴宴,也应是存了个拜会北静郡王爷的意思,北静王爷虽然算起来跟东平郡王爷年纪仿佛,但这身体却是十分之差的,听说因为今冬寒冷,这程子又病着呢,想是这两日开春了,暖和上来,他的病也好些了,又加上北静王老太妃礼佛归来没有几日,便赶上了老太妃的九十大寿,大约也颇有个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吧。 邱凌在不远处侍立,知道王妃是存着个提点的意思,免得众人失言,又见黛玉一一听着,十分乖巧懂事的样子,王妃自然是高兴而自豪的,因顺手理了理黛玉头上略略歪了些许的一枚珠花,端详了一番,没有任何不完美之处了,这才终于下令要车出了门,王妃同黛玉的车在最前,世子妃车子紧跟其后,之后是伺候三人的三车侍女,邱凌同春纤雪雁风英四个在最后一车,成为浩浩荡荡的一串儿车队,直奔着那边王府去了。 虽然车子不少,但行动却不慢,果然便在快到的时候碰到了慢悠悠乘坐轿子的东平郡王父子三人。便合在一处,共往北静王府正门而去。 因北静王是现下四王中,最是尊贵,权力也是最大的,老太妃过得是整寿,又是高寿,自然来的人跟贾府更不是一个级别的,比之上回北静王妃华诞更是热闹了不知凡几。但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将个北静王府偌大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竟似过节的一般了。然而人多,却乱中有序,倒也是件稀罕事儿了,邱凌同春纤雪雁风英几个坐着车子,跟在东平郡王父子轿子跟王妃、黛玉、世子妃的车子后面自正门儿进去时,才看到大门口除了有几十个王府管事在那里支撑外,还另有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男子坐镇指挥调度,仔细一看,竟然是水二,想来是怕外客这边乱套,故而亲自来坐镇了。 邱凌自车窗帘子缝隙中略看了两眼,便合上眼不想看了,虽然说,看他往来指派,倒也是淡定自若,气度非凡的,人呢,也确实生得齐齐整整漂漂亮亮的,只是,让她说啥好呢,好好的一个男人,咋就非要穿成这副模样呢?瞧瞧那身衣服穿得……别说他是男人,就算是个女人也实在是太过了,实在是太让人接受不了了,他这是有多爱这些光彩夺目的颜色和玩意儿啊,她略一回想,好像平日里他穿得已经够华丽丽的了,今儿赶上大日子了,便更是变本加厉了,自家老祖母过个生日而已,至于穿得像棵圣诞树么?又是大红又是大绿的,又是挂金又是挂玉的,当真是闪瞎了好多双狗眼啊,保护视力,远离孔雀,这是真理。 她正坐在不断腹诽,忽然听见外头管事的一声高喊,“东平郡王爷、王妃、世子、世子妃、二公子、林姑娘到,并侍女三车!”终于忍不住差点放声大笑,狠狠咬住嘴唇,才没笑出来,平日里也没有少跟着王妃和黛玉走过些王亲贵胄家,那么多豪门贵户,都没有哪家,是连侍女几车都报出来的,这位二公子油菜花的程度,倒也真是跟他那老父王不相上下。 正忍得辛苦,冷不丁一阵风吹来,将车帘子略略吹起一角,她因靠的近,抢上去扶时,却正碰到车子从他面前经过,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她的嘴角还含着没隐去的笑,他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复杂情绪,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其中的一种,似乎叫做惊艳。 她的手顿了半刻,终于将那尺来见方的帘子捉在了手中,没有迟疑地盖住,在车身的摇晃中,她们一行从大门进了北静王府,在第一道仪门处卸下了礼物,兼同要往外头正厅面见北静王爷的东平王爷父子们告别,又继续前行,过了几重仪门,方才到了后院正厅面见寿星。 老太妃看上去依然是十分健硕的模样,北静王妃甄氏在旁伺候着,周围是一群王妃伯侯夫人,东平王妃忙带了世子妃和黛玉上前贺寿请安见礼,老太妃见了她们自然是十分欢喜,赐了座,因问世子妃府上新生的小王孙之事,世子妃也是个乖巧的,顺势又谢了老太妃当时的赏赐。一时间言谈甚欢。又聊到东平郡王爷的身体,世子的差事,二公子的亲事等,旁边的王妃贵妇们也慢慢加入了讨论。当真是个京中盛会一般的了。 八卦时间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结束,邱凌等人略站了片刻,早有府内侍女上前请去别处歇息,邱凌等欣然前往,又是一顿丰盛的筵席,饭毕,邱凌照旧同众人在廊外伺候,因要方便,便叮嘱了春纤三个先照看,自己转出门儿往园子里去,办完了事儿出来,没走多远,却看到小郡主正一个人在角落里垂泪。 邱凌一时倒不好往前走了,正想着是上去问问还是绕个道儿走,那小郡主却已经察觉到到了有人靠近,猛地抬头看过来,正见了邱凌,邱凌无奈,只有走上去蹲□行了个礼,那小郡主见是外人,却也很顾着仪态地连忙摸出了帕子擦泪,因她素日同黛玉玩儿的好,也是认得邱凌的,故而也立刻免了她的礼,勉强问了句:“秋姐姐哪里去?” 邱凌忙回道:“吃过饭,出来走走。”因小郡主既然这么客套地问了,她也不好不礼尚往来,因问了问她为何落泪,不想,不问还好,一问,那小郡主才停下的泪珠儿又滚下来了,邱凌慌了,再三赔罪时,那小郡主却从身上摸出来一块儿精美的刺绣来,看样子竟同昨日东平王妃准备的那块苏绣的绣风一模一样。 想是看着邱凌疑惑不解,那小郡主抽噎着将刺绣翻了过来,邱凌一看,便大觉可惜,原来,这好好的一块儿绣品,竟然坏了一个洞,虽然不甚大,但因破在了紧要地方,却是将这好好的一副精品给毁了,小郡主至此也哭着讲述了来龙去脉,原来这东西是北静王老太妃的心爱之物,叫个什么“慧绣”还是“慧纹”的全京城也超不过十块儿去,她们家就一块儿,这个东西本来要晚宴的时候用的,不想,竟被她不小心给弄破了。 一时间,邱凌也十分头大,见这小郡主哭得极其伤心,只有随口安慰道:“据说这‘慧纹’乃是稀世的珍品,郡主无心之失,虽然可惜,但事到如今,只有看看能不能补救了,只不知郡主府上现有没有什么精通刺绣的娘子在了?” 那郡主心已经哭得乱糟糟了,听了这话仍然有些六神无主,邱凌只好接着道:“那么府上现在掌管钗服之事的娘子可有?” 这回倒是问到了,看着不远处也来了两个王府侍女,邱凌本想着请她们过来陪小郡主去里头寻那掌管钗服的管事娘子,但偏偏这孩子吓坏了,不想把这事儿告诉府里的人,倒是拽着邱凌的衣角不肯放手,邱凌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奈何的,也只好陪着她走一趟了。想着左右里头还有春纤三个照看,一时半刻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走开,于是同那两名侍女交代了一声,便同小郡主一路往内院深处走去。 有她的主意和小郡主的面子,事情自然还是办的很顺利,管钗服的女官痛痛快快地指了指制衣坊后头的小院,说,里头有一位从苏州来的娘子,刺绣的功夫是她活了这几十年里见过最好的,只怕,那慧娘在生,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水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又爆字数了,要回家了,大家撒花庆祝_ 正文 48、补缺 (shubao2)那小郡主听得府内现下竟然有这么一个能人在,心中总算稍安,脚步也就略略雀跃了些,那女官久在府中,虽然邱凌等未曾明说,看她们这个情形,却哪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只是她素来是个见多识广、行事得体的,又因恐耽搁了事情,便也不多问,只含笑直接将两人引到了那苏州绣娘居住的院子之外。shubao2 她原本预备亲自带着两人进院子里走一趟,偏生小郡主为着要面子,怎么都不肯要她跟着自己一同进去,那女官无奈,只有告退了,只是走前再三叮咛恳求,要对人家以礼相待,坦言直说这位娘子原也出身乡宦之家的,并不是寻常村妇,更不是可以任意使唤的下人。兼之她不但刺绣技艺无双,人也极其好相处,谈吐也是颇为不俗的,因而在苏州一带也是甚为有名的,不论是谁,提起甄家娘子的绣品,都是惊为珍品的。 看起来那女官确实是很尊敬这位绣娘,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不知道是恐怕小郡主怪她逾距还是害怕小郡主对此不以为意言行上不怎么恭敬得罪了里头的那位娘子,便又继续补充道,而且人家原本不想揽外头的活儿,还是王妃的娘家姐姐甄家姑奶奶年前回去扬州探亲的时候请来的。据说姑奶奶因偶然见了一副她的绣品,便爱不释手,立时兴起了要请她来府中为老太妃贺礼上所穿衣饰做刺绣花样功夫的念头,所以就大老远地从扬州往苏州去,又是下帖子又是亲自上人家门儿去拜访,说了几筐好话儿才劝动了她出来的。故而千万不能怠慢得罪了,请小郡主包涵则个。 幸而小郡主年龄虽然小,但是在甄氏王妃的孜孜教诲之下,也是深懂规矩的,听说是自家姨妈亲自请来的师傅,自然是明白了女官的意思,脸上也就立刻换上了一副无比郑重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就挥手让那女官退下了,然后便径自走到了院子门口,隔着院门轻轻问道:“可有人没有?” 邱凌跟在后头,决定静观其变,看了小郡主怎么都掩盖不了的焦急模样儿却不知道地怎么有些头痛,所以说,有的时候多事儿,实在不是好的,谁叫她就见不得可爱的小孩子哭泣呢,以前黛玉是这样,这小郡主自然也是一样了,可不知道又惹出什么事儿来呢。她叹了口气,也跟着站到了那院门的旁边。 这么看过去,这小院子倒也是收拾的整齐,里面就一间屋子,却也玲珑有致似得,她才扫视了一圈儿这点子功夫,里头却有人答应着出来了,却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一身已婚妇人的打扮,略略笑着出来应门道:“敢问是哪位来找?” 邱凌抬头看时,却见这女子虽然是笑着,但一双眼睛十分有神,看样子,却是个能干的,当下忙笑着上前道:“这位姐姐有礼,此位是府内的小郡主,因闻得甄家夫人绣工卓绝,特来拜见。shubao2” 那女子听了这话,倒略愣了愣,方才道:“原来是小郡主,郡主却是客气了,我们夫人来府中这几日,因赶着要绣制太妃娘娘的礼服,却未及拜会诸位贵人,不想竟劳烦郡主亲来,实在是惶恐。” 她还要客气,小郡主因恐时候不多,早急得不行,不等邱凌同那女子客套完,便急急地道:“这位姐姐,实不相瞒,此来,我却是有件急事来求甄夫人的,不知可否帮我引见引见。晚了就赶不及了。”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吓人,倒是说得不假,那女子听了这话,也不敢耽搁,当下便赶紧将小郡主和邱凌两人让进院子,又掀了帘子请两人进去坐着,方才进去通传了。 邱凌陪着小郡主看时,这间却是个套间,想是日常没有什么人来,外间只有一套简单的桌椅,十分俭朴,窗子外头有些个浓密的树影遮蔽着,想是夏日里用来乘凉不错,此时乃初春,天色也不甚好,这么一来便有些昏暗不明的,只不知里头那间是什么样子了,小郡主因闯了祸在身,丝毫不敢如同邱凌般轻松,只焦急地盯着套间的门帘子看,就盼着那甄家娘子快点儿来了。 说不了,就见那孔雀蓝的门帘子一动,里头走出两个人来,当前的正是先头那出来应门的女子,此刻正无比恭敬地掀着门帘子等后头的人出来,小郡主见了,知道是正主子出来了,心情激动,连忙站起身来,这一会子功夫,却见那帘子后头的人已经出来了,却也是一位妇人,看着不甚年轻了,但偏偏只看不出来年纪,面貌端庄温婉,叫人一看便生出一种宁静平和之心。 她一见了小郡主便俯身行礼,邱凌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位夫人看上去分外地熟悉,没来由得眼眶有些热,正觉得诧异时,就听那夫人开了口道:“不知小郡主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shubao2” 小郡主哪里管得了这些,忙忙地免了她的礼,便直接将来意说明了出来,她本来就年纪略小,又生得十分好,加上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那甄家夫人当下便很有些不忍的样子,因请她将那损毁的织物拿出来一看,看是否能够补救。 小郡主自然是十分愿意的,忙自怀中将那块东西拿出来,不想这间屋子里光线不甚好,看不太分明,甄家夫人便请了郡主移驾到里头屋里,邱凌自然也是跟着进去了,不想,这屋子原来竟是里外里三进三出的套间,中间这一间左右开窗,窗前一片空旷,光线充足,靠着窗子是一张大炕,炕上摆着几案,地下也摆满了几案,上面罗列着各色布料、丝线、绣针、绷子等物,竟似一个工作间了,里头却还有一个小门,也挂着孔雀蓝色的帘子,想来里头便是两人的睡房了。 那甄家夫人请了小郡主坐下,便接了那块绣品慢慢看,小郡主心中焦急,却也不便催促,她此时见了甄家夫人这份沉稳的气度已经将适才那女官所言的夫人擅长刺绣之事信了大半,便对她抱有了极大的信心,但正因了此,却反而又怕夫人看了之后却说不能补救,那便更是添了几分失落了,一时间愁肠百结,竟不知如何是好,恰巧那来应门的女子奉了一盏茶来,邱凌便上前谢了,接过来递给了兀自在旁边发愣的小郡主。 还没等邱凌退下去,却见那甄家夫人已经缓缓地抬起了头,似乎正要说什么,却一眼见到了邱凌,浑身便忽然一震,那张端庄温婉的脸上却露出一股子悲喜交加来,茫然惶惑的眼中竟似要落泪,邱凌心中惊奇,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却也莫名地十分难受,眼眶发酸,也似像要哭出来一般了。 正在僵局之际,却听得“啪啦”一声清脆的瓷器清响,才将失神的两人拉回了现实,低头一看,却是小郡主失手将那盏茶打翻在了地上。再看她的脸上,却也挂满了泪珠儿,见众人都看她,她也无暇顾及,只那泪珠儿流的愈发厉害了。邱凌忙上去问道:“郡主,您怎么样了?可伤着没有?” 她摇了摇头,只小声抽噎道:“既然甄家夫人都说无法补救了,想来这东西终是毁在我的手里了……” 听了这话,那甄家夫人此时也回过了神来,忙道:“郡主且略宽心,此物虽然罕见,倒也并非无救,我虽不才,如若郡主信得过我,倒也请让我一试,倘若不成,也不过耗费上半日的时间,若成了,此珍宝也便救得回来了。” 小郡主听了此言,忙道:“我自是信得过夫人的,请夫人尽管试,此物现今已经如此,即便放着不理也已经算是损毁了,如若真能借由夫人妙手使其重生,倒也真是大功德一件了,我一世都会记着夫人的好的。也会好好重谢夫人的。” 那甄家夫人听了这话,倒沉吟了片刻:“既然有郡主此话,我便放手一试了,如若侥幸能成,只怕届时真得有一事,要求郡主您了。” 此时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那郡主自然是什么都愿意的,只是心中到底忐忑,便也不肯走,因恐惊扰了夫人,便只远远地坐着,也拉了邱凌过去,屏气凝神的,只眼巴巴地盯着甄家夫人看。 那甄家夫人有意无意地又看了邱凌一眼,略闭了闭眼睛,面色终是恢复了平静,开口吩咐道:“媚桃,预备物事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先将地上收拾了,再奉一杯茶来吧。” 那先前来应门后头又一直伺候着的女子含笑应了一声,便旋风一般地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又端了新的茶交由邱凌奉上,然后又去临窗子的炕桌上收拾了刺绣用具,才扶了甄家夫人上去。邱凌看着她麻利的手脚,心中十分惊叹,却觉得这女子的名字也甚为特别,原来却叫做“媚桃”,那么她如果有另外的姐妹,不就得叫“妖李”了?总觉得这类型的名字像是在哪?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5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5部分阅读 哪儿听过似的,巧的是这位甚合她眼缘的夫人却也是甄家的,看来最近,她同甄家的缘分还真不浅啊。 正在那里东想西想的,那边却已经开始了,只见那夫人小心地将那块绣品套在了最小一号的绣花绷子上,又反复比对了同色同质的丝线,甚至连丝线的粗细都细心拿捏,因嫌不够细,还亲自劈开了几根丝线,就为的严丝合缝,她刺绣时的神情异常专注,目不斜视,神态平和,连旁边做助手的媚桃都是这么一副表情,真真让人惊异不已,小郡主先前还十分紧张,此刻看了一会儿,竟然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似乎觉得,如果是这么样的人,那东西,似乎还有救。 因着甄家夫人在那里宛如舞蹈般飞针走线,邱凌也不好随意走动,心中倒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竟不知道怎么了,竟完全忘记了外头的黛玉,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虽说那钗服女官自会妥善去回话,但是她现在既然还跟着黛玉,如此擅离却也是不合规矩的,自己向来谨慎,可不值得这一回是怎么了,竟然如同中邪一般,便跟着小郡主到了此间,走不掉了。 然而心底深处,却不知道如何,竟隐隐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只想呆在这儿,这么静静地呆着,却有一种无比的安心感。连空气都似乎安静平和了起来。 那甄家夫人说到做到,没有用到两个时辰,那东西便好了,小郡主兴高采烈地看着修复一新的绣品,连声道谢,因还记着甄家夫人之前所言“有一事相求”的话,便顺势问道:“夫人可有何事要我做的?” 听了此话,那甄家夫人脸上却又露出了之前那么一种悲喜交集的表情,静默了片刻,嘴唇微微噏动,有些艰难地道:“郡主身边这位姑娘,却是同我失散十年的一位亲人面貌十分相似,民妇斗胆,想同她借一步说说话儿。” 那小郡主听了此言却犯了难,看了看甄家夫人又看了看邱凌,为难道:“夫人,不是我言而无信,实在是,秋姐姐并不是我们府里的,却是林副都御史府上黛玉姐姐身边的。” 那甄家夫人竟似没有听到一般,只痴痴盯着邱凌看,看着她那凄楚的眼神,邱凌心中忽然一动,转身对郡主道:“既然郡主同夫人有言在先,现下我便留下陪夫人说几句话儿,请郡主先行带着那‘慧纹’往前头去吧,我稍后便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还是没有脱身,这一段真是漫长,不过,我所感觉的甄封氏,便是这么一种温柔而坚强的样子,女儿被拐,生死不明,却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老公不管不顾出家了,自己寄居在父亲家里,不得不做针线养家,却仍然坚持不放弃,实在是难得了,虽然反复琢磨,却仍然觉得似乎没有描述她形象之万一,诸公如有高见,尽可不吝赐教,这一章,实在有可能还是要修改的,大家先随意看看吧。晚安_shubao2 正文 49、认亲 (shubao2)那郡主看看时候不早,自知也确实该往前头去了,况且今儿为着老太妃高兴,这筵席也是要摆上一整天的,据说晚间连宫里头都要来人,故而众位王妃贵客们想必也都未曾擅离,现在应是仍都在园子里玩笑闲谈候着呢,邱凌在这儿再停留一时半刻,虽然不怎么合规矩,原也不碍着什么的,只需要她去林姐姐身边告诉一声儿便罢了。shubao2 因恐怕耽搁了祖母取用这件“慧纹”的时候,郡主便也没有细想,随口嘱咐了两句便自己一个人往前头去了,甄家夫人虽然心绪不宁,但还没有忘了要媚桃送一送,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了夫人同邱凌两个人,她到了这时候才忽然似撑不住了一般瘫软了下来,邱凌忙上前扶住,柔声问道:“夫人,您可安好?让秋凌扶您这边坐坐罢。” 那夫人也不答话,只呆呆地看着她,浑身只抖个不停,似乎想说什么,但偏偏半天都说不出声儿来,直把自己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般,邱凌见了她这样,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凄然,握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夫人,您别着急,可是有什么话儿要同我说么?” 还没有等她再问,那夫人直瞪瞪地盯了半响邱凌额头中间的胭脂痣,终究还是流着眼泪颤抖地问了出来:“姑娘,你,你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没有?” 这是问邱凌的出身来历了,邱凌现在虽然是个侍女的身份,但论理,这仍算是件私密之事的,甄家夫人这么问起来,倒是有点子直白了,但邱凌偏偏却也忽然有一种知无不言的冲动,因叹道:“夫人可不知,我是个命苦的,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祖籍何处了。” 甄家夫人听了这话,抖得更厉害了,邱凌见了这样,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了几分,按捺着忽然涌上来的激动情绪,缓缓把自己幼年被拐子夫妇教养,终因不堪折磨在转卖途中逃跑,幸而遇见黛玉收留的事儿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那夫人越听越伤心,眼中的泪就没有停过,一双手抖了半天,才终于颤抖着抚上邱凌的脸,口中不停喃喃道:“可怜的孩子……” 这哭泣相当具有感染力,直叫邱凌也差点哭出来,那夫人哭了一通,末了好容易停下来问了句:“就没有旧日故里的一星儿半点儿印象了么?” 邱凌略略沉吟了半刻,还是照实直说道:“只有次听他们说,什么葫芦庙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忽然觉得手上一痛,低头一看,却是那夫人下死力地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见她虽然早已经泣不成声,但仍哽咽道:“葫芦庙,你还记得葫芦庙,儿啊!我的儿!你果然……就是我的英莲!” 言毕,也不等邱凌反应,便直接揽了她抱头痛哭,邱凌此时却也彻底明白过来了,原来,此一次的阴错阳差,竟然让她在这北静王府的后院儿里,遇到了英莲的生母,甄封氏,怪不得总觉得这夫人看上去十分亲切熟悉,想来,竟是英莲的身体与她血脉相连,还记得母亲的味道罢。shubao2 一时间,纵使她素来心性淡薄,此时也不由得泪洒当场,如果说英莲是红楼中最杯催的女子,那这甄封氏当可算做最凄惨的母亲了,一生悲苦,家破人亡,夫走女散,寄居篱下,每日里靠做针黹过活,还要受父亲白眼,孤独终身,实在是何其凄凉了。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儿,只怕不死也疯了,但今日重逢,见她虽然哭得悲戚,却仍可见蕴藏在泪眼中的坚强。实在难得她遭逢诸多不幸,却仍未放弃,也没有萎靡不振,竟靠了自己的手艺安度生活,真是让人敬佩。 这甄家夫人痛哭一阵,便又停下来看着邱凌笑一阵,然后忍不住又哭,一面哭,一面却也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了邱凌早就耳熟能详的英莲的故事。无非是他们家住葫芦庙,元宵节看社火走散了,却不想竟是给那没天良的拐子抱走了。封氏和甄士隐夫妻二人疯狂寻找不得,熬了一两年,都焦急忧虑成病了,倒霉的是没多久家里就被火烧个干净,又遭了流匪,田庄也没了,不得已只有依傍着了自己娘家封家过活,偏偏夫君甄士隐又同英莲外公封肃不合,终于又病,看看地不行了,又出了家,独剩下她一个人勉力过活,又过上两年连老父封肃都没了,家中彻彻底底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幸而数年间不间断地以女红养家,将这一手技艺练得纯熟,才算可以勉强借此安身立命。 封氏哭得肝肠寸断,泪中却又带笑,颇有些苦尽甘来之意,然则那最后一句话却终于让邱凌再一次动容,她轻轻道:“如果不是为了拼着这口气寻你,我的儿,为娘的,只怕早已经不在人世了。shubao2” 邱凌潸然泪下,竟似忽然想起那时尚还年幼的自己,在忽闻父亲离家的噩耗时,母亲那时带笑的泪颜,“凌凌你看,虽然爸爸不在了,但是,咱们俩也一定会过的好好的。”是了,母亲们这个时候说的,总都是真理,那么,就让她将自己的和英莲的这一份一起,重来一次吧,为了母亲不再如此地哭泣。虽然看这个样子,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封氏已经将自己照管的不错,想来,日后她们母女联手,必然会更胜如今了。 她暗暗沉思了片刻,终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她们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女也是该好好合计合计一番了。想到这里,她便将自己的眼泪略擦了擦,然后慢慢扶住了依然悲喜交集的封氏,也轻轻替她擦干了泪,执起她的手缓缓道:“英莲自幼坎坷,不想竟然今日竟叫英莲同母亲相见,当真是天佑咱们母女了,英莲不孝,不但未曾侍奉膝下,还叫母亲诸多牵挂,请受英莲一拜。” 那封氏哪里舍得邱凌如此,方要扶时,因大喜大悲地哭了这半日,手脚竟有些发软,竟险些跌下炕来,邱凌慌得跪在地上去扶,却哪里得劲儿,看看的两人便要一起摔到地上去了,恰好这时候媚桃也送客回来了,慌忙上来扶了一把,这才没有造成母女双双往地倒的惨剧。她是跟在封氏身边儿的老人了,素来也是十分察言观色的伶俐人物,此时见了这景象哪里还有不知道发生何事的道理,看这情形,眼泪也早下来了。忙上来扶住了邱凌,口称小姐,又给封氏和邱凌两人道喜,正所谓劫数期满,这一场甄英莲宿命里的离散之劫,算是度完了。 封氏饮了一口媚桃端上来的,又由邱凌亲奉的茶,这才终于略略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方才有功夫拉着邱凌的手,在反复上上下下好好看着她的间隙问了几句邱凌近几年的遭遇,邱凌便也把跟着黛玉这些年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封氏深为感叹,觉得她虽然不幸落入了拐子之手,沦为奴婢,到底还算遇到了好人,这才总算是把那投注到邱凌身上的慈爱眼神略略收起了一些,又多询问了几句林府概况,言下之意,是想替邱凌赎身了。 邱凌忙笑着将自己当日并未入奴籍的事儿也说了,封氏这才转忧为喜,却也再一次对这林家人十分感激,说着话儿就要跟着她一起离开北静王府,同去林府当面道谢了。邱凌想了想,还是先问了问封氏同北静王府这绣制礼服之事如何了,却也是今日恰好结束,明日结算了工钱便可以离府了。邱凌因道虽然说自己未入奴籍,但也毕竟还是林府小姐的贴身丫鬟,因着礼数,还是应当要先回去禀明了林如海同黛玉,才好带了母亲同去,兼则可以略略收拾一番,方才不为失礼。 封氏素来是个深明大义的,教养也颇好,听了邱凌此言,自然是深觉有理的,面上也隐隐露出赞许之意,于是约定了次日上门拜访之事,当面致谢林家父女的救助收留之恩。两人商量定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告了别,邱凌自去往王府园子里寻东平王妃和黛玉,封氏媚桃主仆二人自在房中收拾整理行装不提。 且说邱凌慢慢地自这偏僻的后院往前头园子里走,不觉思绪翻飞,心情竟久久不能平复,虽然说能重逢了封氏,认回了母亲,找回了自己身份,但真地到了要同黛玉和林如海分别的时候,她那本来已经略有雀跃的心情,竟忽然有了几分沉重。 自她从拐子手中逃脱,阴错阳差上了黛玉的船之后,一晃儿都六年了,虽然说最初收留她的是黛玉,后面一路这样相濡以沫过来,竟是本就年长因了际遇又两世为人的邱凌多扶持了黛玉了一些,但又有谁能说,她如此过活了这些年,竟些微的好处都没落得呢,单是世面,也见识了不少,所谓繁华乡、富贵窝,不外如此。 那大观园虽然此时还没有起址,无缘得见,但京中那几家王府贵胄的园子,她可是走了个遍儿了,其华美巧妙之态,想也不比它差太远,不外乎又是一处大班能工巧匠夺天地造化的血汗结晶,然终究免不了暴殄天物的下场罢了。想那义忠亲王府昔日的风头何其强劲,还不是说坏事儿就坏事儿了,所以说,庙堂高是高了,摔下来的时候也自然是痛的狠的,玩儿得起的尽管玩儿,玩儿不起的,不想玩儿的,倒不如归去。 想是因为前头园子里预备着大场面,府里的管事们下人们都往那边儿去了,这后面园子里便安静地渺无人烟,她便尽可以自由自在,闲适缓行。正是斜阳正好的时候,因了老太妃大寿之喜,到处张灯结彩,满园锦绣,映衬着落日余晖,仿若黄金仙境,在这一片金黄中,忽然有一抹银白映入眼帘,倒冷不丁地叫神思飘移的邱凌猛地回过神儿来了。这是谁,大白天的,装鬼啊? 她不过是在心中小声嘀咕,那个人却如同会读心术一般忽然转过了头,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竟然又是那个水二公子,不过才半天没有见着,他竟然由圣诞树变成水鬼了,果然,人是说不得了,才消失了两天,这会子又出来偶遇了么? 她因为心情本就有些凌乱,便也无心同此人寒暄,只随意将头低下,遥遥行了个礼便想继续往前走,心中却是做好了应战般的准备,依着她对此人的了解,她这回既然被他看到,又怎么能轻易脱身,少不了又要唇枪舌战一番方才罢休的,她虽然心绪不宁,但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真要战也是不怕的,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不想直到她走出了老远,身后的人却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她倒不免有些奇怪了,转过头一望,却正好对上他的眼,要开口说话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他今日的神情甚为奇怪,心思转动间,身体已经自动转了回去,罢了,这样的人,还是远着点好,反正已经准备跟着老妈回家学绣花了,这些水二土三之流,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她这边刚刚迈动了脚步,却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幽幽的叹息,“你有没有过已做了许多事,却忽然间想要停下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做下去的时候?” 听了这话,邱凌虽然并没有回头,但仍是忍不住略停了停,“或许是有的吧,只不过,有些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些事,却是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这章更晚了,因为鱼醉了……我恨年底,真的,四天里竟然有两个饭局,明明知道我那点可怜的酒量还灌我,最讨厌了…… 飘走……shubao2 正文 50、返乡 (shubao2)邱凌本来也不知道,竟然只用这一句话便能结束这后花园中的小插曲,还道怎么也要再耽搁上一阵子呢,正在心中暗暗叫苦,却没有想到,静默半响,身后那水二公子却也没有再接话,她便也没有多想,依然没有回头,只迈开步子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到得了东平王妃和黛玉所在的厅中,此时天色也渐渐有些暗了,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厅中热热闹闹的,正是一副富贵如云的晚宴欢乐之景。shubao2 她静静地自后头回廊中绕行进去,在往来伺候的侍女们中间寻了个空子,跟着进了厅中,悄悄地选了个离黛玉不远的位置站了,还没等开口打招呼,黛玉却恰好转头过来接新奉上来的茶,故而便一眼就先看到她了,邱凌正想着上前一步告罪,黛玉却忙拉了她的手阻止了,只命她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不外乎是小郡主已经带了话儿过来了,虽然去了这半日,但她知道她素来是极其有分寸的,既然是有事儿,也没有什么打紧,左右有春纤雪雁几个伺候,详情回去再说。 邱凌见黛玉如此,心中顿时十分感动,另外也有点懊恼。这事儿原是她自己坏了规矩的,作为主人的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怪自己,想来,确实待自己与一般的家仆到底还是不同的。虽然说这一点邱凌心里一直都知道,但就因为这样,她反而处处按照普通家仆的标准要求自己,做得还十分到位,这么多年下来,众人自然也没有说什么闲话儿的,也没有谁在这个上头找茬儿,不服她管教的。本来,要做好任何的工作,原也没有什么秘诀,不过是爱岗敬业四个字罢了,至于真实的身份,只要她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故而,今日这大半天的擅离职守,倒也算是她的第一次逾距,罢了,自己这力求完美的贴身丫鬟生涯,临了到底还是应了那句“金无足赤”的古语,破功了。 但既然已经如此了,多说什么倒也无益,雪雁和风英在外头伺候,里头独剩了个春纤在,她待黛玉同邱凌两个说完了话,只略朝着邱凌笑了笑,什么都没有问,既不像刚刚在外头碰到雪雁那样大呼小叫地说“秋姐姐去哪儿玩了这许久”的不通世故,也不似一手捂住雪雁的嘴,凑上来问“姑娘必是遣姐姐去办什么重要之事了罢”的风英那般故作神秘,这一种了然于胸的淡然,倒也得了她七八分神韵了,如果,那眼神中残存的那点子好奇能一并隐去,便似的全了,想来不过是年纪尚幼,假以时日,必有大成了。shubao2 因着她们还在王府,邱凌便暂时退后了两步侍立在侧,有什么事儿都好,都得回府之后再说,这还做着客呢。怎么着也得撑完这个晚宴。 说不了,只听门外女官一声通传“老太妃到了!”刚刚还各自闲谈的众位女眷们忽然便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站起了身,预备迎接见礼。片刻之后,就见门外一群花团锦簇的侍女们簇拥着老太妃进来了,晃眼一看,却见人群的中心似乎有两个焦点一般,仔细看时,却是盛装打扮的甄妃亲自在旁搀扶,想是今儿场面重大,竟然一改素日里淡雅的装扮,弄得十分珠光宝气,在灯光之下,明晃晃的饰品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再看她满面笑容地搀扶着的老太妃,更是无人能及,这位本来就喜欢这些富贵之物,今儿又是寿星,就更是插金带银,满身锦绣了,别的不说,就光看那一身的宫服,已经十分精美,当真是恍若神品了。 还没有等邱凌细看,就听见厅中已经响起了一片请安见礼声,她同春纤忙也上前扶了黛玉施礼,再抬头时,却见老太妃已经被搀扶上了堂,虽然坐在了厅中最上首的位置,但堂上一溜儿排开的那一桌席,却是空在那里的,想来是给更尊贵的人准备的。而比眼下厅中坐着的诸位王孙贵族们还尊贵的,连寿星老太妃都不敢僭越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家的人了。 大家等了一会儿,宫里头终于派人出来了,是赐下来的贺礼,老太妃带着众人谢了,传旨的太监说,今儿宫里头走不开,吃饭的时候是来不了了,请老太妃好生欢庆,吃过了饭再来等语,老太妃又带着众人谢了,命管事的好好恭送了出门,那太监十分欢喜地谢了老太妃,乐滋滋地跟着管事的出去了,想必还是能依着惯例得了人家给封的个比平日里更大的红包。 宫里头不来吃饭了,于是堂上的宴席成了摆设,但却也没有撤,只放在那儿算是个尊敬的意思。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饭,因庆祝了一天了,便也就散了,王妃黛玉等同老太妃甄妃等人一一辞别,方才筋疲力尽地回府,因天晚了王妃便留了黛玉在东平王府住了一晚。邱凌虽然想找个机会说说白天的事儿,因碍着还是在人家府里,到底还是忍了一回,直到次日回了林府,黛玉在房中更衣之时,她见房中除了春纤没有其他人在,这才将那件事说了出来。shubao2 这件事儿虽然说还算是件挺大的事儿,但因她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晚上,把要说的词儿都编排好了,把道理也想通了,寻思明白了,本来便也没有什么了,谁料等到她开口一说,反而却越说越觉得百感交集。 倘若她是个普通的家仆,这件事对于她和黛玉来说,也就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儿了,不过很显然,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黛玉都待她大大亲厚过寻常佣人了,说是视作姊妹也不为过的,她这样一说,对黛玉来讲,无异于晴天惊雷一般了,然而事已至此,却正是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她口齿虽丝毫不乱,到底心中还是难过,因记着礼数,便还是规规矩矩地俯身便拜,口中恭敬地道:“谢姑娘这许久的收留照拂之恩。” 黛玉先时听了她说个头儿,已然大惊,衣服早已也顾不得换,拖着半拉袖子呆在当场,春纤原本正端着银盆准备给她重新梳洗,听了这话也傻在那儿不动了。等到听她说完,又见她真拜下来了,黛玉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急急搀了她起身,见到黛玉动了,春纤也忙放下了盆子等物事,过来一起扶着邱凌起身。 一时间,气氛十分凝重,邱凌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中已经滴下泪来,虽然天下没不散的宴席,但真到了这个时候,饶是她这般素来冷淡的性子也真情流露了一把,黛玉更是跟着泪流满面,春纤也泣不成声,三个人抱头哭了一场,最后还是黛玉先反应过来,拉了邱凌道:“既然甄家夫人还在北静王府,还是赶快接了过来,先安顿了再谈后续吧。” 邱凌也忙擦了泪,俱言那日约定的时间地点,因恐事情交代不清,便只约了下半日见面,她本意是想等这里收拾清楚了,无牵无挂地离开,母亲那边时间也充裕,下半日会了面,自然还是要商议一番的,原就要去客栈中住宿一晚,事先倒也是计划周全了的,此时黛玉问起,若照实说,她原本的伤心,恐怕就又会增上几分了,再者少不了还要对林如海如实说一回的,她便只先说了前一半,黛玉听完点了点头,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便把换了半截的衣服又重新穿整齐了,急忙忙地带了她去书房见林如海。 林如海昨日略喝了点子酒,起的略迟了些,原本正在听着余瑜回报昨日公务并几件事务,正听得高兴,刚端着解酒茶喝了一口,黛玉便带了邱凌过来了,因事情有些急,黛玉险些没等通传便直接进门,幸而邱凌这时候脑子还清楚,忙给春纤使了个眼色,春纤会意,赶着通传了句,就听得里头立刻传来一声门扇开关的响动,隔了片刻,林如海应了一声,黛玉这才带了邱凌进去了。 邱凌看着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宗卷,知道是余瑜留下的,看这个样子,黛玉她们这一突然袭击,那位向来一丝不苟的小书生必然是十分慌乱,匆忙回避之下,自然来不及收拾了,想到那个画面,邱凌忽然觉得有些喜感,心中那一直萦绕的酸楚悲伤的情绪倒给舒缓了一番,这会儿的功夫,黛玉已经给林如海见了礼了,她定了定神,刚跟着春纤一起给林如海请安行礼毕,就听黛玉已经焦急地开了口道:“父亲,秋凌姐的家人有消息了。” 听了这话,林如海也十分惊异,忙细问时,黛玉便示意邱凌上前回禀,邱凌便又将如何陪着黛玉同东平王妃去北静王府赴寿宴,如何巧遇了被请到王府刺绣的生母,如何相认的话说了一遍,林如海听了,不免也唏嘘了几句,因问邱凌预备如何,邱凌便将辞行之事也说了。林如海沉吟了片刻,道:“令堂远路而来,又辛苦数日,不如先在府中休息数日,再做打算,还是先去请来吧。” 邱凌免不了拜谢一番,林如海却也没有受她的礼,令黛玉扶她起来,同去大厅中好生坐着等候,过了片刻,他也换了衣裳出来了,在大厅中端坐,黛玉含着泪拉着邱凌的手说话,邱凌心中也十分不舍,少不了好生陪着她说话。边上雪雁风英也得了信儿,都在门外候着,看着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地悲喜交集。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外头通传说,甄家夫人到了。忙去迎,邱凌吃了一惊,这来的,还真是快。想是林如海这一回派了十分得力的人去了罢,说不了,封氏和媚桃已经被雪雁风英引着进来了。因远远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余瑜,春纤便先扶了黛玉在隔间中等候,独留下几个小丫头陪着邱凌,同林如海一起等着封氏。待到余瑜将封氏送进门儿自觉回避了之后,她才又扶着黛玉出来坐到了林如海旁边。看来这回避的事儿,春纤倒是一直做得十分之好,也算是个称职的了。只是邱凌一见到封氏,哪里还呆得住,忙同林如海告了罪,上去扶住了封氏,同她一起过来,给林如海见礼。 林如海哪里肯受封氏和邱凌的礼,忙命雪雁风英将两人搀扶起来坐下说话。封氏谢了坐,邱凌却仍侍立在她旁边,听着她同林如海交谈,却是不免吃了一惊。到底也是乡宦家读过书的小姐出身,又在众多苦难中历练了大半生,说起话来自然是十分令人刮目相看。 邱凌讲述的相认经过,虽然大半是事实,但或多或少也是经过修饰了的,只是既然她先说了,封氏再说,便也不好太过不同,没成想,她们虽然并没有事前沟通,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封氏可拎得十分清楚,半句也没有多说,但该说的,一句都没有少,兼之声情并茂,十分感人,听得邱凌眼眶又湿了,那一边黛玉也抽噎上了,封氏眼中含泪,俯身便拜:“多谢林老爷和林姑娘对我们英莲这许久的收留照拂之恩,妾身同英莲,永生难忘。” 林如海和黛玉忙起身,将两人扶起,客套了几句,方才又说到以后的打算。两人自然还是盛情挽留的,但是同样的要离开,到了封氏的口中,却就变得十分合理和动人的了,她含泪道:“两位的盛情,原本难却,奈何姑苏乃妾身同英莲的故里,我们老爷昔日十分疼惜英莲,家逢此变后,他便心灰意冷遁入空门了,不想承蒙天恩,得回了英莲,倘若我们老爷因此而得以归家,倒也全了我们骨肉重逢之喜,妾身此生再无所求的了,故而不敢久留,他日如若得以团聚,阖家定当再来府上拜谢。” 林如海见封氏说到了甄士隐这一段过往,不禁十分动容,知道留也无用,感叹了一番,便也就罢了,黛玉却是舍不得邱凌,春纤雪雁几个也十分不舍,盛情难却之下,封氏便同邱凌在林府住了几日,到了三月初,方才依依惜别众人,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到得船上,挥别了众人之后,邱凌便同媚桃一道扶着封氏进了船舱,安顿好了两人之后,她才终于歇了一口气,准备去船头看看情况,刚出了舱门,就见船板上迎面转出来一个人,初时没有注意,等她看清了他的脸,却立刻就呆住了,他,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泪奔~~shubao2 正文 51、来客 (shubao2)晨风微凉,江中泛起的薄雾有些迷了邱凌的眼,怎么会是他呢?别是看错了吧,她下意识地轻轻眨了眨眼睛又往对面看去,只见那船头甲板之上,迎风而立的,却正是余瑜,他怎地来了?这时节已经入了三月,看看地春试就要放榜了,紧接着就是殿试,他这个时候,怎么会跑来她返家的船上来呢?别是送行的时候没有下去吧?不是说,他在府中温书准备,就不来辞行了么? 她心中正在疑惑,那余瑜却已经看到她了,先是一愣,却立刻躬身施礼,恭敬地道:“见过甄大爷,不知此物可是大爷遗落的?”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又见到他这个态度,邱凌感觉颇为别扭,特别是隐隐见到了他抽搐的嘴角,心中更是不爽,心道,有什么的,不就是为了出行安全换了身男装嘛,知道您老是循规蹈矩的读书人,理解不来,想笑就笑好了。shubao2 心里再不爽,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手上看去,一见之下,倒是愣住了,这不是那一包临行前黛玉死活要塞给她的金银细软之物么?她再三辞谢不成,只有象征性地拿了一只最为素淡的白玉莲花簪,贴身藏了,其余的便原封未动悄悄塞回了黛玉的房里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只是既然她已经这么强烈地表示不能收了,他们却如何又赶着送来了,这不是浪费感情么? 她这么做,倒不是说她品性多么高洁,不爱孔方兄这尤物,只是钱这个东西,她向来秉承着有多大碗吃多少饭的原则,不是自己的坚决不收。不求大富,只求够花。她自有她这些年来攒下的二十两银子的工钱,按照这个时代的消费水平,足够她们母女生活几年了,便是等她们到了姑苏,稳定下来,靠着剩下的银子再想些法子,置办置办点田地什么的,也够了,愈发可以安逸终身了。如此一来,其他的,多拿了也没有什么大用。 况且虽然说她和封氏现在远没有林府富足,但是怎么样也算是接近小康水平的,要那么多东西,反而是负累了,孤儿寡母加丫鬟三个女人,带着这一大包东西,那可不是什么让人有安全感的事儿,她那不过二十两的银子还被她化整为零,弄了几张银票分别藏在三人身上,贴身细细地收了,还另藏了些散碎银钱在顺手处,以备不时之需,又特意选了最素淡的衣服穿了,弄得封氏和媚桃忍俊不禁。shubao2一向活泛的媚桃这几天同邱凌混得熟了,知道她的性子比封氏更豁达爽朗些,愈发不见外,见她如此折腾,便也就忍不住开口揶揄道:“姑娘愈发地心细了,知道的是您在藏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怎么着了呢。” 邱凌还没有接话,一旁的封氏见她如此却不知道怎么地盯了她一眼,倒把媚桃盯得僵了一下,想来封氏平日里是纵容她惯了的,这一眼却是有些不满的意思在里面了。邱凌这么一想心中倒是着实感动了一把,这半路认得便宜老妈,倒是真护犊情深,这媚桃已经跟了她半辈子了,到了女儿跟前,还是得靠边站,母女情深,不外如是。 媚桃那丫头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不雅的话了,她脑子也转得快,立刻岔开了话题,说了两句笑话,自顾自捂着嘴笑了。邱凌也不以为忤,倒安慰了封氏几句,媚桃早知道是这结果,一发说了几句笑话儿凑趣,她未伺候封氏前不过小户村野女儿,却偏偏生性最爱戏曲评弹之类,对那什么“梁祝”啦、“女驸马”啦十分熟悉,当笑话儿讲出来,倒真启发了邱凌,反正这年代出门,男人比女人有安全感,她便索性真的预备女扮男装一回了。 封氏先还在笑,听了这个立刻变了脸色,这种在她小家碧玉的认知看来十分荒唐的做法,她自然是坚决不许的,邱凌看着她那凝重的脸色,估计她心中已经从这个在邱凌看来不算什么事儿的小事儿延伸到万一被人知道此等荒唐之事,恐怕过两年嫁人都困难了的人生大事上面去了。心中不由得十分好笑,又有几分无奈,只是她已经认定的事儿,如何肯放弃,便给媚桃使了个眼色,一齐上前劝说。 这封氏的态度虽然坚决,但无奈媚桃和邱凌如同双簧般缠着她说了许久,到了最后,为了劝服她,邱凌甚至把以前被拐的时候,练的唱戏的功架端出来了,天知道她原本练得是青衣,这会子自由发挥拐到小生上有多别扭,封氏撑了会子,终究也给逗笑了,又想到她年幼被拐的辛酸,心中凄楚,又几乎落下泪来。 邱凌和媚桃又赶忙上前劝解。shubao2折腾了这么许久,封氏到底还是拗不过邱凌,三个人装备好了,又经邱凌提议相互检查了一遍,方才出的门。为的,也不过就是装成寻常一家没有什么油水的赶路人,求个安全,顺便过过那传说中穿越必备女扮男装经典巨雷桥段的瘾的,没成想,这深费心血的乔装还没有让她来得及得瑟,就被这书生寻上来了。 她想到这里,多少有些气恼,什么?还“甄大爷”,我还贾大娘呢,谁发明的这个词儿,叫起他来自己暗笑的爽,听他叫起自己来,就不怎么爽了。但她既然装了,就得敬业,不然,还不如不装,半吊子就放弃的话,媚桃定然会笑昏过去的,她这个主子,以后在她面前可就半分威信都没有了。所以她只停顿了片刻,飞快地理了理思路,便轻咳了一声,也长揖为礼,将故意压低了嗓子,声音放得略低沉了些道:“原来是余大爷,这东西不是我的,倒劳烦余大爷跑一趟了。” 听到她的声音,余瑜的身体抖了一下,想是十分吃惊,以至于他那素来十分淡定的性子都压制不下去了。也这难怪,她刚刚那句话,声调语气音色,不说完全跟个男人一样,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了。说起来这还是得感谢拐子夫妇,她刚来那三年的古代声乐基础训练可不是白费的,在拐子和拐子婆娘的滛威下,倒也真学了些皮毛,虽然说登台是不成的,但变变声儿什么的,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原本她还有些不自信,但见了余瑜这个吃惊的样子,她一瞬间又有些得瑟了起来。看吧,呆书生也有吃瘪的时候,姐这是真功夫,三年的努力都在里头了。 她正在那里暗爽,却见余瑜已经抬起了头,一双黑亮的眸子静静看了她一眼,倒叫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算来她同这小书生,虽然一起在林府这许久了,但真离得这么近的时候倒也还是第一次,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呆头呆脑的小书生,竟长了一副好样貌,不同于甘漉的出尘和水二的妖孽,却是干干净净,如同水晶白玉一般通透的清澈。 想是这书生平日里基本上是黑色系的,再不就是朴素的青衫,此时换了一身宝蓝的布衫,虽然不过也是粗布衣服,但不知道怎地就忽然有了一股别样的神采,在船上迎风一站,倒真是颇有点子玉树临风的意思,兼之近来稍微养回来了点肉,不如以前那么瘦骨嶙峋地吓人,仔细看去,其实,这小书生,倒真得还是挺耐看的。 因为看到了自以为熟悉的人陌生的一面,邱凌不禁有些呆了,半直着身子看了半响,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他看到有些失神之时,对面的人已经维持着同她一样半直起身子的样子很久了,她一惊,赶紧直起了身,又连忙请余瑜也起身,无视掉他清澈的眼神,蹩脚地打了两个哈哈,才把这点子尴尬岔过去了。 这小书生无论何时都忘不了他那一板一眼的习惯,于是一旦那一点尴尬的气氛转过去了,话题便很快地回到了那包东西上了。余瑜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既然老爷和姑娘说这是你的,那它就是你的,他们要我送来,我就送来了,你不收就是害我完不成任务,这却是不行的。 邱凌先还是诸多客气和解释,后面见他怎么说也说不通,直给他说得十分闷气,原来这人看着一板一眼客客气气的,却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认准了一个理儿就死抱着不放,她便纵有舌灿莲花之才,也恰如泥牛入海,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了。她急,后头小厮们更急,上来催了几次,说底下的船家说再不走就不等了,他却置若罔闻,一定要邱凌收了那包东西才罢休。饶是邱凌自诩脾气十分好的,也终于被他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一脚将他连同那包东西一起踢下船去了。 邱凌刚开始还控制着音量,后面想是坚持的久了,破了功,终于连里头的封氏都惊动了,扶着媚桃赶出来看时,这书生倒是依然的十分彬彬有礼,言谈中对封氏十分尊敬,规规矩矩地见礼,恭恭敬敬地回禀,目不斜视,竟当邱凌不存在,邱凌气结在当场,话都说不出来了,很明显封氏对这个亲自接了自己到林府的年轻书生十分有好感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6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6部分阅读 分有好感,便也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话,竟似没有注意到邱凌郁结的表情。偏偏媚桃在封氏旁边伺候,面对面看过来,意味深长地对着邱凌笑了笑,直把邱凌气死的心事都有了。 邱凌自气她自己的,封氏却和余瑜相谈甚好,后来的结果是,封氏婉言谢绝了林大人和林姑娘的好意,还是请余瑜将东西带回去,自然还是又再三表示了感谢的,余瑜又还礼,谢来谢去……这事便圆满解决了。 邱凌到了此时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只觉得刚才的自己幼稚的如同三岁小童,看着媚桃继续朝着自己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真是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一时间却也十分唏嘘,她两世为人,从六岁之后,便再也没有如此过了,想是到了母亲的身边,终究淡定不起来了罢,这也就罢了,可竟然连伪装都伪装得不好了,真是……忽然觉得有点还没有离开就开始怀念了,那给黛玉做贴身丫鬟的日子多好,自己完美的成熟强悍的形象,就这么毁了。合着这船上的俩女人,都是人精,剩下那个书生,不在此讨论范围内,她,应付无能。 这件任务告了一个段落了,认真的小书生便似心满意足了,也就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众人客客气气施礼毕,余瑜转身准备下船换乘来的时候搭乘的那艘小船,却只找到了空空如也的水面,和他随身带着的小厮两名,那两位正一脸悲戚不甘地看着京城的方向,急忙询问时,良久,小厮们方才齐齐回过头来道:“大爷,咱的船刚回去了。” 余瑜显然十分诧异,忙问道:“如何就回去了?不是请他们略等咱们一等么?” 小厮悲愤地道:“大爷,他们从晨起等到了晌午,还白跟着咱们跑了这么远的空船,说不干了,回去吃晌午饭了。” 这回轮到余瑜悲戚了,封氏在旁就有些不落忍了,软言道:“既然如此,余小哥儿同这两位小哥儿便在我们船上暂呆上半日吧,待明日天亮,到了下个渡口再寻船回去。” 余瑜听了这话,看了看周围茫茫的江水,叹了口气道:“既如此,说不得便只有叨扰夫人半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想是抽风了,大家随意,咱顶着锅盖爬走_各位亲的留言咱都看到啦,十分激动啊,翻滚,明儿一起白天回复_shubao2 正文 52、共渡 (shubao2)52、共渡 于是,为了一包林家盛情一定要给但邱凌和封氏却死活不要的东西,余瑜白跑了一趟不说,还被耽搁到了她们返回姑苏的船上,会试的榜看看地这两天就要放出来了,他竟然还为了这些闲事耽搁宝贵的时间,真是,不知道让她说什么好。shubao2 不过,也轮不到她来说什么,虽然她素日里还算是十分有主见的,但眼下这船上还是母亲封氏做主的,原也不需要她诸事张罗,自有媚桃里外忙活,加上林如海因恐她们母女几个路上少人照顾,还特意派了林祥伯带了几个人护送,外头甲板上的伙计也是找的十分可靠的,只静悄悄做事,连个高声说话的都没有,看上去这一趟旅程自然是十分安全的。 再者余瑜弄了这一场乌龙的追船送东西倒把自己送上了船的桥段,她们船上便又多了三个熟人,愈发让人觉得有安全感了。可怜邱凌难得筹划了那么许久的旅途安全计划,甚至还专门女扮男装了一回,却也是做了一场充满喜感的大戏一般,平白地惹人笑话了。 但事已至此,她却也不好中途再换回女装,只有硬着头皮穿着那一身男装继续坚持。因为怕丢人,她同封氏陪着余瑜用过了晌午饭后,扶了封氏回房休息,命媚桃好生伺候着,少不了又被她嘲笑两句,封氏也含笑看着她,又心疼她怕她旅途疲倦,没多久就赶了她出去,回房也自己歇息歇息去。 邱凌旧日里因为工作岗位的关系和个人偏好,是并没有歇午觉的习惯的,故而这些日子来恢复了没落乡宦家姐的身份之后,中午也完全是睡不着的,但这些细节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封氏那里也不好说,怕又勾起她心疼女儿的心,惹出几摊眼泪来,故而她一向是顺从地听封氏的安排,答应的好好的,转过身去自己却该干嘛干嘛了。 在林府住的时候,先还会被封氏和媚桃念叨两句,这一回出门在外,封氏盯着她也不如之前紧了,媚桃因为要服侍封氏也无暇照管她,她便自己悠闲地出来了,装模作样地在船上转了一圈儿,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便索性转到旁边没有人的甲板上,凭栏看看江水,很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shubao2 因是晌午,船上十分安静。正是阳春三月的好时光,江面碧绿澄澈,阳光柔媚,晒得人暖洋洋的,邱凌倚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风景,倒是觉得十分惬意。回想起自来了这世界十来年的光景,倒觉得宛如梦境一般,没有几分真实感似的。仔细琢磨,却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也算是衣食无忧,身体健康地活过来了,被人帮过也帮过人,功成了身一退,回家伺候伺候老娘,买两块地,然后,就慢慢混吃等死了。平淡是平淡了点,但还算充实,就算是梦,也是个平淡充实的梦,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就如眼下,她心中一派平静,立在桥头,看看风景,忍不住都要哼起曲来了。 刚起了个头,却忽然听得旁边有人轻咳一声,她转过头一看,竟然又是那余瑜。正站在离自己稍远点的地方,看那个样子却也像是中午不睡,出来闲逛,只碰巧跟她找到了同一个清净之所而已……同样是偶遇,这位正正经经的生给邱凌的感觉确实就是正常的偶遇一般的自然,不像某位有着桃花眼的妖孽人物,就算是正正经经的偶遇也被弄得像故意算计出来的一般带着设计的味道。 想是看到了她在这儿,余瑜早已经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此刻见到她转过头来,也不好不打个招呼,便远远地作了个揖,然后有些迟疑地踏步走了过来。见了他如此不同于以往的举动,邱凌倒是有些诧异,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有换下来的男装,便恍然大悟了,现在她还算是甄“大爷”的身份,想是原也不需要那么回避讲礼了吧。 不过,毕竟因为当事人都心知肚明,多少还是有些别扭,想来那余瑜也是颇费了一番思量,不知道到底同她保持什么距离好,想是多少还是拘泥于礼数,不好靠得太近,最后只在离她三尺之外站定,缓缓开口道“甄大爷好雅兴,行舟江上,凭栏远望,可也是觉得‘逝者如斯夫’。shubao2” 听了这话,邱凌有些黑线,果然,生就是生,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抓紧时间掉掉袋,逝者如斯夫,好意境啊,她不过吹吹风,发发呆,随意瞎想一会子,他却把孔老夫子的名言都整出来了,当真十分厉害。好在她也不是那等非要在学上同人一较高低的才女之,并不需要再弄个其他名人名言来撑场面,故而只讪讪地笑了一声,随口道“哪里哪里,漫漫午后,无心睡眠,兀自发发呆罢了,余大爷也未曾歇中觉去么?” 余瑜轻描淡写地应了声,绝对不会有任何轻浮之感,还是那么一种正正经经的腔调,应答倒是十分得体的,只是一时间,邱凌倒不知如何接下去了,两人之间顿时有些冷场,邱凌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缓解慢慢开始尴尬起来的气氛,却听得余瑜叹息了一声,上前了两步,也将手扶在了栏杆上。 邱凌见他如此,还道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紧话可说,也不过是来看风景的,便也回过了头,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眺望。那里,远远地,有着封氏和英莲的故里,姑苏,那一座她六年前辛辛苦苦逃离的城,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身份不明的被拐女孩儿,这一次再回去,却是名叫做“甄英莲”的乡宦姐,虽然是过气了的没落了的乡宦,但总算是正正经经有了一重身份,不必再依托任何人了。 思及此处,她多少有些感慨,忽然有了那么一股子“近乡情怯”的感觉,正在这时,旁边的余瑜却缓缓念出一首诗来,却正是隐隐合了邱凌此时的心情,带着些淡淡的思乡之意,邱凌这时才想起,原来这余瑜,祖籍也是姑苏的,自林如海和黛玉举家搬来京城,他想必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了,这自然是不能问的,而且,什么都不问她也能明白,就算家里没人了,那个地方也还是他的故里,这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邱凌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余瑜的采,但这诗乃是即兴所做,虽然还是他那样一贯的沉稳正经的路子,但难得的是,隐隐多了一股子飘逸飞扬之意,倒叫她有些刮目相看,如果是这等采,那么这一次的会试,想必定会高中的。当下,她也没有多想,由衷地赞叹了一句道“余先生好采,想来此次必定可以杏榜题名,问鼎三甲。” 那余瑜听了这话,倒有些惆怅,幽幽地道“谢君吉言,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又来了,说点乐观的、好听的话儿,难道会死么?邱凌有些无语地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便是生余瑜的做派了,当真应了那句“一切从实际出发”,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人,心态都淡定成这样了,也着实可怕了些,在他老人家的眼睛里,恐怕,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的样子了吧,现实倒是现实了,但是,也当真无趣了点。 只是这甲板之上现下只有邱凌同他两个人在,话又不好不接的,所以邱凌抑郁了片刻,还是客客气气地接了话,自然也算是敷衍的客套话,心中却已经渐渐有了些去意了,然而这余瑜却一反素日里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常态,连不去,似乎有什么话要同邱凌说的意思,却也不名言,掉一会子袋,说一会子白话,虽然不慌不忙的,但却也让邱凌不好掉头就走,于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邱凌终于放弃了,借故时候不早了,要去看看封氏起来了没有,预备先走一步。 余瑜客客气气地同她见礼告辞,她自然也是客客气气地回了礼。抬头来的时候,似乎隐约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舍,仔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便拱拱手,退下了甲板,远处依稀传来船工们的脚步声,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临进船舱时,终究还是听见他低声道“姑娘此去,万望多保重才好,日后……” 这话说得极轻,加上船工们陆陆续续地上了甲板,所以他那后半截话邱凌便没有听清楚,或者,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有说完,想来他此来虽然是为了送那包东西,但为何是他亲自来,他一向是这些年来将林府的外务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能干的余管事,为何却竟会发生无船回去这等乌龙事件……凡此种种,都不可细想,背负了两世的经历,很多时候,很多场合,她都最清楚不过了,有些事,千万不能想的太清楚,这样,才最好。 返回舱中,封氏已经歇了午觉起来,媚桃正服侍着她梳洗,邱凌便上前帮手,早被封氏拉了坐在身边说话,无非是路上如何如何,回去如何如何等语。末了,还是对她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发表了些不满,幸而她不过是假意怨愤,兼之媚桃在中圆场,最后又演变成了一场母女联络感情的玩笑。 封氏梳洗完了,媚桃早奉上茶来,邱凌陪着封氏边喝边聊,才喝了半盏茶,却听见外头有人回报说,外头来了一只船,余大爷带了厮就要回去了,在舱外候着同太太少爷辞行。邱凌一惊,封氏也十分诧异,忙命媚桃扶了她,带了邱凌往舱外走。果见余瑜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地,站在舱外,见了众人,便边行礼边告辞,却原来是林如海久候他不归,怕误了事,又另找了一艘快船追过来接了,赶了这大半日,总算是赶上,现下启程,晚间便可到达,又兼之是林如海的意思,余瑜自然不敢耽搁,于是这便辞行归去了。 封氏听得此言,知道他那边事情紧要,便也不好挽留,只嘱咐他一路心,邱凌也说了两句场面话,他却也没有多言什么,恭敬地再三道了谢便登上了来船,径自去了。如同来的时候一般匆匆且突然,封氏感叹了句少年才俊等语,便由得邱凌和媚桃扶着她进了船舱,余瑜当晚便能抵京,而她们的返乡之旅,却才刚刚开了个头,前面的旅途还很漫长,但总是会到的。 又是一个来月的光景,终于到得了姑苏城外,封氏心情十分激动,弄得邱凌也有些雀跃了起来,终于到了自家的地盘,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林祥伯尽忠职守地带了那几位林府的家丁将封氏、邱凌母女几人并一应行礼等物送回了封家的旧宅,两人苦留了几人在府上休息几天不住,却道是自有亲戚要访,于是重谢了几人,放他们自去了不提。见到里头稀稀拉拉出来几个家仆,邱凌便令他们将行礼搬进了房中,自己自然还是先扶着封氏回主屋休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重感冒昏迷中shubao2 正文 53、理事 (shubao2)53、理事 邱凌亲自服侍着封氏更衣,又将她安顿到了榻上休息,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见媚桃还在旁边侍立着,便顺口吩咐她也先下去歇歇。shubao2媚桃应了声,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叫了她女儿秀姐儿进来伺候。 这丫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梳着个丫鬟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同媚桃一样总是带着笑意,但话却不多,问一句答一句,中规中矩,她年纪虽然,看着倒似乎是个有主意的,邱凌一看就觉得很得自个儿的心,媚桃一向伶俐,眼下就站在一旁,哪儿会看不出来,忙叫她上前同邱凌见礼,一面又顺口叮嘱了她两句,无非是些以后除了要好好伺候太太之外,也要好好伺候姑娘之类的话儿。 秀姐一一应了,恭敬地同邱凌见了礼。媚桃这才退了出去,却也不走远,只在外头套间候着,存着个随叫随到的意思。邱凌同她相处虽然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已经知道了她对封氏最是忠心,便也没有说什么,由着秀姐儿陪她往自己的房中而去。 走上两步路,便到得不远处的一处屋舍,这便是邱凌的卧房了,虽然陈设不怎么豪华,但异常精致,可以看出是费了很多心思的,不像是才收拾出来的样儿,她心中一动,看向秀姐儿时,却道是太太旧日亲自准备的,还要她们时常打扫着,说是姑娘一定会家来的,到时候现收拾定会不周道,也来不及。邱凌点了点头,只觉得一阵暖意,这封氏对女儿,倒真是掏心窝子的好,不由得就让她联想起现世的母亲,虽然说面貌迥异,但这心疼闺女的心可是一样的,更不用说,都是在剧变之下坚韧不屈的那股子精神气儿了。 想是脚踏了实地,也安顿好了封氏,邱凌心中大大地放松了下来,又被这闺房的温馨气氛所感染,这会子竟也忽然感觉到了困乏,见屋内已经有准备好了的沐浴用具,她到底还是不习惯有人伺候着,便吩咐秀姐儿回封氏屋里伺候,姑娘愣了愣,却也没说什么,施了一礼就退下去了。 邱凌径自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更了衣,便爬上了卧榻憩了片刻。想是在船上颠簸得久了,这会子躺在松软的被窝里却也仿佛在汪洋中颠簸一般,不过她本就累得狠了,没多久就睡过去了,却也睡得不是很踏实,朦胧间竟开始做起梦来,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了什么人的脸,缓慢而悠长地在眼前出现,却也不过那两三人,背景空茫,陌生而又熟悉,恍若幻象,终究随着她坠入深眠而消散不见了。shubao2 不知道过了多久,邱凌自沉睡中缓缓醒转,朦朦胧胧地,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触碰自己的额头,睁开眼睛一看,却是秀姐儿正在用一方丝帕帮自己拭擦额上的汗水。见到她忽然醒来,倒是吓了一跳,忙着见礼,邱凌挥了挥手示意免了,披衣下床喝了一口凉茶,这才开口问她自己睡了多久。答曰两盏茶的功夫。邱凌一愣,原来才这么短的时间,梦中却似乎有半生那么长,真可以算得上是黄粱一梦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将那盅凉茶一饮而尽,也罢,反正她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开始做正事儿了。估摸着封氏那边还没有那么快起来,一问秀姐儿,果然说是太太还在歇着,平日里一般要歇足半个时辰的。邱凌便点了点头,顺口问起家中情况,存着个先摸摸底的意思。秀姐儿照旧是那个性子,中规中矩地回答,倒也算是答得不错。 邱凌听了几句,心中明白了个大概,因问现在是谁管家,秀姐儿便答说,因府中人口简单,寻常也没有什么大事儿,现下就是她娘媚桃管着内事,外头的杂务是她爹负责着。至此,这丫头已经答得相当不错了,邱凌寻思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便令她先去封氏那边伺候着了,自己换了衣服就来。她应了句就退下了,倒比上一次痛快了不少,想是知道邱凌就是这个习惯了,仍然一句嘴也没多,作为使女来说,算是十分出色的了。 邱凌照旧自己换好了衣服,又简单梳妆了,这才出了门,看时间还略早,便在院中略转了转,见到庭院中洒扫的一对老人,知道这便是秀姐儿的祖父母了。 原来封家渐渐衰败后,原先的家仆们走的走散的散,总共就只剩了秀姐儿一家子在了,除了她的父母亲之外,还有她的祖父母并一个幼弟,说是封府,其实连主带仆不过七八人,倒也真是人口简单之极了。据说封氏原本也给了她们家一笔钱,让她们另谋高就,但上至秀姐儿的老祖父母下至当时才牙牙学语的幼弟都不肯走,更不要说媚桃了,她是自就伺候封氏的,大家抱着哭了一场,此事不了了之,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家人一般了。shubao2邱凌虽然说在这世界时日不短了,但毕竟来自现世,不由得还是对这等满门都是忠仆的家族肃然起敬。 她上去同秀姐儿的祖父母攀谈了几句,心中一发地清楚了,原来这封府看着不,但却不过是个空壳子了。可怜封肃算计了一辈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剩下,旧日里虽然有些家底,他后来一病不起,倒搭进去不少,他又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幸而有封氏在旁侍奉汤药,好好地将他老两口送了终,但家业也就这么败了。 封氏虽然贤淑,但到底不是如熙凤探春之类管家的能手,兼之又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女儿英莲和老公甄士隐的下落,靠着那点子针线养家,到底还是杯水车薪了些。于是她慢慢地就把那些有能力和门路的家仆们一一遣散了,最后只剩下了忠仆媚桃一家子,幸而她的刺绣技艺日益精湛,不过,也只保得到温饱而已了。 邱凌在进府的时候特意留心看了看府中的情况,本就已经大概猜到了几分,方才问了秀姐儿,又同两位老人聊了几句,基本上已经把家里的情况弄清楚了。看看时候,封氏差不多该起来了,她便告别了两老,转身往封氏的房中走去。心中已经开始在思索封家的将来了,她走得不快,脑子转的却不慢,等到了封氏门口的时候,初步的打算已经形成了,只等着跟封氏探讨探讨便可以执行了。 迈步进了封氏的门,果见她已经起身了,梳洗得整整齐齐地端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她进来,忙丢了茶盅,拉了她过去坐,一面却叫媚桃叫了家中仆人们过来,存着个正式拜见少主的意思。邱凌迎着她丝毫掩饰不住的欣喜和信任的目光,估摸着她这是要让自己管理家事了,心中又是一暖,不由得又朝她那边靠了靠,顺着她说了几句话儿,另一边,媚桃一家已经到了厅中,齐刷刷地见礼。 礼自然还是都免了的,邱凌仗着是自己家里,索性也就说开了,自然还是先感谢了众人的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然后顺势征求封氏的意见,看是不是以后礼能免就免了,看着那几位老的老的,不然也是跟封氏差不多年纪的长辈每天这么行礼,实在是十分别扭。封氏自然也是同意的。因唤了媚桃上来将府内的账务等呈给邱凌看,一面又令她同她男人回禀内外事务。邱凌一一仔细看了,认真听了,回了封氏后,有什么不清楚的,便当场就问。没用多久,就将一家子的事务彻底搞清楚了。 其他倒还好,媚桃和她男人都是伶俐人儿,事务又实在是简单,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财务的问题比她想象的还严重,竟有些一日不做工便温饱不继的苗头了。邱凌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积累的那二十两银子的工钱有多么重要了,便按照自己先前的想法,分成了投入、际、投资、应急等几份。又重新分了分工,两位老人除了日常的洒扫工作外其他的一概不用做了,媚桃和她男人继续担任管家和管家娘子。秀姐儿伺候封氏并同她娘一道儿给封氏刺绣时打打下手,连秀姐儿九岁的幼弟俊哥儿都领了份儿跑腿儿的工,如此大家各司其职,虽然工作内容变化不大,但怎么看都有了一股子井井有条的新气象。 都整治停当了,第二天,就见俊哥儿蹦跳着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是驿馆送来给姑娘的,邱凌接过看时,见上面写着“甄氏英莲女兄芳鉴”,心中不由得一暖,展开看时,果见行风格一如既往的风雅出尘,字里行间更是透着浓浓的姐妹深情,把她看得十分动容。整封信采斐然,畅通透,信尾却提了一首杏花诗,略显委婉羞涩。邱凌愣了片刻,不禁一笑,心中已然明了,不用说,这诗自然是指代那杏榜了,算算时间,会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那其中游鱼戏水、露珠沾花之意,自然是说甘漉、余瑜两人均得高中了。她又读了一遍,提笔写了封回信,还是忍不住略略打趣了她一番,下一次,可不要这么猜哑谜了。 过了两日,林祥伯带了林府的家人前来辞行,邱凌扶着封氏出来辞谢,打点了些礼物盘缠等物送了,又拿了些土仪请他们带回京城给黛玉父女,顺便将给黛玉的回信托他们带了回去,这才将他们送出了门,回过头去开始专心治家。 因着现在家里的主要收入都是封氏的刺绣,邱凌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暗暗觉得终究非长久之计。封氏这刺绣的技艺虽然高,但在苏州这个刺绣之乡,高手精品层出不穷,如果不是行家里手,根本无法辨识都是高手的众人相差无几的绣艺,像甄家姑奶奶那种品味眼光无比挑剔加上有钱又有闲的毕竟是少数。 故而这么多年下来,封氏的刺绣来来去去就只有本省的那几家老主顾,另外最多就有些老主顾带来的外省散客,她又讲究技艺精益求精,一丝不苟,一年到头儿也做不了几件,故而单价虽然高,总收入依然只够温饱,更不要说她一直密切关注女儿和老公的下落,在上面耽误的钱和功夫,都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邱凌一面说服了封氏不再多接绣品,另一方面请媚桃的男人出去慢慢打听些在卖的零散土地,因她不好出门,便靠着他在外出面买入,慢慢地,也累积了些田产,又找了人来种,渐渐也能支持家用了,还略有了盈余。邱凌便调整了家中工作岗位,秀姐儿的祖父母年事已高,邱凌便另请了几个人来家,接替了他们的工作,让他们安心养老。 她令极有刺绣天分的秀姐儿专心同封氏学艺,又另找了几个女孩子同她们一道儿,一两年下来,她们刺绣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封氏,但也算是上品了。封氏在邱凌的安排下慢慢减少了亲自刺绣的工作量,一年只绣几样,物以稀为贵,名气愈发大噪,因着她的绣品都暗以云纹做标记,又称之为“云织”,倒有个同“慧纹”并肩的意思了。 黛玉同她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虽然分隔两地,但姐妹感情历久弥深,自从她打趣过黛玉的暗语之后,黛玉给她写的信倒愈发直白了,两人几乎无话不谈,邱凌也因此知道了甘漉连中三元,进了翰林院,余瑜也继承了林如海的衣钵,中了探花,进了兰台寺。大观园自然还是修起来了,元妃也省过亲了,东平王妃家又添了个孙子之类的云云。 邱凌每一封都认真看,认真回,也将自家的事儿同她说说。红楼的故事还在照着老样子延续,而自己终究超脱在外,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除了老妈这两年没有间断地打听甄士隐的下落,想着他能想明白了回家来以及闲下来开始准备给她说亲之外,没有什么烦忧的事儿了。 寒来暑往,一晃儿到了第三年,刚过了年,早又有人传话来说在京城附近瞧见了疑似甄老爷的邋遢道士,封氏便坐不住了,非说年下进香时发了愿的,这次定能寻着甄士隐归家,定要去京城看看。邱凌无法,只得同意,正收拾的光景,恰黛玉的信函又至,道是林如海新升了正都御使,甘漉在翰林院也做得十分风生水起,两家已经选好了日子,过了端午便要过门了。邱凌度其意,想是她因念着同邱凌姐妹情深,便特意来信相邀的意思,恰巧封氏有意上京寻夫,她便顺坡就驴,将家中事务待清楚了,带了封氏和媚桃,一路往京城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抢救存稿,其实跟重写也差不多啊大家久等了shubao2 正文 54、叙旧 (shubao2)54、叙旧 邱凌携着一母一婢,一路北上,照旧走的水路,又是早春的光景,两岸风光依旧,绝美似画,但世易时移,一晃三年过去了,多少难免有些个物是人非之感。shubao2她凭栏眺望,见远处水色天光,蓝的湛蓝,绿的靛青,混为一色,煞是迷茫,直看得她的心也跟着迷茫了起来一般。想是在姑苏城中平静安定的日子过久了,那基本不用费心经营的时光实在是轻松惬意的很,这时候再想起这花花绿绿,需要使出浑身解数才好应付的京城,自然便会有些不适应之感了。 然而不论她的心情如何,京城还是渐渐地近了,待到远远看见城门,她总算轻轻吁了一口气,幸好,一路平安。在这世界,她总共只有黛玉和封氏这两个最上心的人,现下一个眼巴巴地盼着她来,另一个磨破了嘴皮子非要来,那么来就来吧,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到得渡口,已经有林府的人在那里候着了,见了她们的船靠岸,忙不迭地迎上来,打头的却是林祥伯,说是姑娘接到了来信,算着是这两日到,让他们天天来候着呢,今儿可算接着了。邱凌颔首微笑,道了句辛苦,这也是路上逢着了一两次坏天气,误了几日行程,没想到出发前给黛玉回的信竟先了她到了京城了。也罢,便先去林府看看准新娘子,倒也是这个理儿。 她心中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却还是转身问过了封氏,果见她虽然暗暗着急去寻甄士隐,但也深知不急在这一时,林家总算是对她们母女有过大恩的,她最是知恩之人,因此也没有说什么回绝的话,于是她们主仆三人便上了马车,跟着林祥伯一行径自往林府去了。 此时还没到晌午,林如海正在府衙中处理公务,故而众人未在外院多做停留,林祥伯令厮们将车停在仪门外,早有几个婆子上来搀了几人下车,换了软轿往里走,到了内门时,忽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姑娘,秋凌姐到了。shubao2” 邱凌在甄家自然是被封氏呼为她女儿的本名“英莲”的,此时猛然听得人叫自己这个名字,顿时感觉十分亲切,忙掀帘子看时,这咋咋呼呼的不是雪雁却是哪个。她忙下了轿子,还没站稳,就听得黛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道“雪雁,你怎么还叫秋凌姐,是甄姑娘才是。” 这话说得虽然半点没错,但邱凌如何听不出来其中隐含的淡淡怀念,是了,秋凌姐是可以一直伴在她身边的亦仆亦师亦的存在,甄姑娘却是待一阵就走的,如何比得上相依相伴的旧时光。 她心中感慨,这情绪却也是一闪而过,那一边黛玉早看到她了,已经笑着迎了上来,挽着她的手亲热地道“姐姐到了,一路可还顺利?”一面又同邱凌亲自扶了封氏下轿,嘘寒问暖,十分殷勤,三年未见,妹妹还是那个超凡脱俗的妹妹,出落得更是秀美夺人,但想是喜事将近,加上见到了邱凌她们太过高兴的缘故,竟有了些终于食了人间烟火的模样。 春纤、风英也从黛玉身后转出来同邱凌和封氏见礼,大家久别重逢,自然是分外亲密,就连封氏也受了感染,弃了轿子不坐,众人一路走一路攀谈,步行到了旁边的会客之所,早有丫鬟奉上茶来,黛玉亲自奉了,邱凌还是依着旧日习惯,行了半礼,这才坐下说话。 彼此又聊了聊近况,便到了午饭时间,封氏原想带了邱凌告辞出来,却哪里拗得过黛玉,她再三苦留了吃饭,两人推辞不过,只得留下,饭毕,黛玉又亲自安排着封氏歇歇午觉,封氏一路颠簸了过来,原也疲惫了,客气了两句,就由得黛玉和邱凌两个扶着去了客房歇息。黛玉命春纤和风英好生照顾了,这才携着邱凌退了出来,径直带她往自己房中说话。 邱凌瞧着她东忙西忙了这半天,连春纤风英两个都支开了,只剩了雪雁在身边,倒是一愣,后来一想也就明白了,自然是为的那两个更细致周到,照顾起封氏来更妥帖的缘故。shubao2她心中一热,知道道谢反而会生份,故而笑着开了口,出口的却是句打趣儿的话“许久不见,姑娘的家,管得愈发好了,也是时候去人家家里管管了。” 黛玉听了哪里有不知道她所指何意的道理,赶上来作势要打她,笑闹间,仿若回到了旧日同睡一张大床时的欢乐时光,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就算隔得再久,提起来,还是鲜活的如昨日才发生的一般。 借着这一两句玩笑话和笑闹,两人顿时更见亲密了些,相互瞧着笑了一阵子,黛玉便起身拿了案上的一个木箱子来看,里面却是满满的一叠记事录,原来她旧日给邱凌引导的养成了这记日志的习惯,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从未间断地坚持了下来,倒也是个有点子恒心的了。姐妹两人便顺势坐在案边翻阅,几年下来,黛玉的笔愈加老辣,真真无愧她才女的美名儿了。 在黛玉的追书,许多生活琐事读来都煞为有趣,引得邱凌不时发笑,间或打趣她两句。不想黛玉在东平王妃的教导之下,口才愈发厉害,同邱凌的信往来斗嘴打诨又从未间断,早已经练就一番铁齿铜牙,倒叫邱凌一点儿便宜都占不到,雪雁还在旁边间或插上一两句嘴,偏还常常打了岔,一时间,把两个人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两个人笑了一回,邱凌因问起黛玉的婚礼事宜,这才不过三月初,离着正日子还有两个月,因着林如海和东平王妃的高度重视,她的东西倒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邱凌想起东平王妃那张温婉的脸,忽然有点怀念,看这情形,这位著名的闺女控王妃殿下,是早就卯着劲儿准备上了干女儿的婚礼了,恐怕从订亲的时候就开始动手儿了,不然,那么多林林总总的嫁妆,怎么这么早就齐全了。 既然聊到了嫁妆,黛玉难免就有些不好意思,那甘漉也是她看中的,这两年间订了亲,虽然不如之前随意,但也是隔不了多久就能见上一面的,有了东平王妃在中间搭桥,这大舅母家的二表兄,自然还是见的到。接触久了,这甘漉的好处,自然就看得更多了,情人眼中出西施,愈发才貌仙郎了一般了。 想是自己好事将近,黛玉顺口聊起了其他姐妹的近况,贾家那几位自然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湘云同黛玉年纪仿佛,已经定给了卫若雪的哥哥卫若兰了,听说也是才貌俱佳的,保龄侯府上也是准备入秋后给她办了及笄礼送她过门。迎春也订了亲事,连探春那儿也有官媒上门儿,邱凌暗自算了算时间,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了。嫁中山狼的嫁中山狼,远嫁做王妃的做王妃,只是,在这个当口儿,当事人都不知道。旁的人也不知道,还道都是良缘呢。 说着说着,黛玉的话头便转到了邱凌身上,想是见这么多旧日的姐妹们都有了归宿,但邱凌这儿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有点为她着急的意思了。算起来英莲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在这里已经算是大龄适婚女性了,无奈邱凌虽然来得时候挺长了,但心里也确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儿,要不是这一两年封氏开始积极地为她筹划相亲,她压根儿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呢,可不是吗?在现世,她十八岁的时候还在念呢,到了这个世界,竟然都快成了剩女了,实在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她赶紧笑着打岔,顺口说起了宝钗,她是和英莲同岁的,刚刚那一堆有主的名花里,可不包括这位姐姐吧。黛玉掩着口吃吃笑了笑,喘着气道“没得拿人家宝姐姐来取笑,她怎么能一样呢,薛姨妈和二舅母自有打算的,还是说你罢,真要没人儿,我们这里有个好的,还给你留着呢。” 邱凌听了这话,倒有点儿脸红,虽然是暗示,但给这妹妹说的这么明显,真是是个人都听的出来了,她看着笑成一团的黛玉和雪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怜她一世的英明,都毁在那一个呆子身上了。 这话还得从三年前说起,余瑜那一次貌似光明磊落实则耐人寻味的飞船送金事件,既然得以成行,睿智如林如海恐怕早就知道甚至是默许了的,看后面那艘来接那呆生的船竟然来的那么及时那么凑巧就知道了。事后邱凌常常想,她同生仅有的那几次集都是在林老爷的房或是庭院附近,说不定,有那么一次、两次的,在场的不只他们两个呢,这么一想,她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这原是她思虑不周了,造成了这般误会,实在是不妥了。好在她当时身在姑苏,还想着这辈子就留在那儿了,即便有点什么终究会随着时间逝了的,没想到时隔了三年回来,这旧事儿还是难免被重提。 林如海知道了,聪慧如黛玉又怎么会不知道,天晓得余大爷那次惊人的追船之旅在她心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象。不会弄成她喜欢的什么《牡丹亭》、《西厢记》的桥段就好了,邱凌苦笑了一下,还是正色岔开了这个话题,没有接黛玉这个茬儿,怎么说呢,她那个一有了不想弄清楚的事儿就扔在旁边做鸵鸟的毛病,还是没有变,一如现世那唯一的一段感情,孰是孰非,又怎么说得清,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干净。反正,还能拖上一两年,说不定到时候,封氏就放过她不要她嫁人了呢,虽然这希望有点渺茫。 黛玉见她避而不谈,便也笑了笑,随着邱凌转换了话题,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邱凌就猜不着了。两个人继续天南海北地东拉西扯,叙叙旧情,只聊的天昏地暗,一不留神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春纤进来说老爷有请的时候,姐妹俩同时一愣,这才发觉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忙问了问封氏,一面怪春纤雪雁也不提醒她们一声,慢待了长辈。春纤笑道“甄家太太早就说了,姑娘同甄姑娘许久未见,定有许多私己话儿要说,特意嘱咐我们别来叨扰,要我和风英陪着她转了转后面园子,现下正在坐在大厅里头喝茶呢。” 黛玉听了,这才略略安心,邱凌倒是很快明白过来封氏的心意,当娘?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7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7部分阅读 娘的总是最懂女儿的,知道女孩子们话多,是以如此体贴,她便也跟着黛玉起身,一路往大厅而去,还没进门,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笑声,跟着就听见林如海的声音道“既然夫人也有此意,甚好,甚好,如此,咱们也算是又多了件喜事。”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又超时了,凌晨两点了,爬下去睡……shubao2 正文 55、问心 (shubao2)55、问心 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其中的深意,难免不会让人多想,一想到了这个,邱凌一时间倒不知道这门儿是进还是不进好了。shubao2正在那里踌躇,想着实在不行就找个什么理由溜了,没成想黛玉正在她身边,如同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朝着身后跟着的春纤雪雁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立刻抢上来几步,不由分说地将她拖进了门去。几年没有见,春纤雪雁这俩丫头的手劲儿又大了不少,邱凌半分都挣扎不得,没奈何的,只有由着她们拖拽,自顾自低着头继续装鸵鸟,心中却暗暗安慰自己道,不会的,说不定,说的,是别人呢。 然而等到进了门,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几个人之后,她却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起来,今儿这几位都是有备而来的,既然如此,她惶恐也没有用,不如收拾好心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只她盘算这片刻的功夫,身边的黛玉已经先上去行了礼了,她弱弱的,动作倒是麻利,兼之邱凌走了一会子神,竟然没有跟紧了她,如此她上前施礼毕之后,便有了片刻的沉默,屋内的气氛霎时便有些微妙了起来,等邱凌回过神来的时候,抬眼一看,这下可好,一屋子的人都正看着她呢,她于是赶紧定了定神,上前了两步,跟在了黛玉身后,也照着样子行了礼“英莲见过林大人、母亲大人。” 林如海和封氏作为长辈自然是含笑受了她的礼的,听口气都已经准备让她落座了,然而她知道这还不算完,屋子里除了这两位长辈以外,还有一位,也是不见礼不行的,见得不好更是不行,特别是在这个当口儿上,言行稍不注意,就很可能搞得有嘴也说不清了。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摆出一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落落大方地,任谁都挑不出什么来地施了一个礼,用平淡无奇的口吻说道“见过余大人。” 对方略顿了顿,也起身回了礼,缓缓地道“甄姑娘客气了。”声音平板而沉稳,乍一听是没有什么,邱凌暗暗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的瞬间,恰好四目相接,纵使表情和声音都没有什么特别,但对面的他,那双眼中的欣喜却是骗不了人的。shubao2 是了,三年没见,那堂上端坐的,除了林如海和封氏,下手陪坐的,自然就是余瑜了。只是旧日那木讷的生,现今已然是长身直立,锦衣玉带,宛然一代年轻有为的栋梁之材了。倒让她一看之下,便差点低下头不敢直视了,幸而马上反应了过来,转头就见黛玉含笑的眼,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烫,继而倒忍不住暗暗想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什么都没有,竟然会有如此的心态和表现,倒真是有了点那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未及细想,上首林如海已经发了话,要黛玉将自己扶起来,到封氏身边坐下说话。黛玉应了声,过来拉着邱凌到了封氏身边坐下,自己也顺势在她们母女身边就了坐。林如海便亲切地问了邱凌两句话,算做是寒暄之意,她这才抬起头来回话,也借机好好看清楚了林如海现时的样子。 想是公务繁忙,林如海的鬓角已经略添了几缕银丝,坐在上首,笑得十分慈祥。邱凌旧日在黛玉身边时,已经知道他素来是个很体恤下人的老爷,而且也同黛玉一般没把自己当成普通家仆看的,加上他从品行到为人、从智慧到才华也无一不让她十分钦佩,相处久了便多少也如黛玉一般将他视作父亲一般了,此时久别重逢,顿感十分亲切,赶忙毕恭毕敬地答了话,两人老的慈爱,的恭敬,一时间气氛十分融洽。 她这里自同林如海两人说话,却总是觉得旁边有一道热切的目光在看着她,黛玉和封氏在旁含笑点头倾听,间或也自己聊上几句,自然不会盯着她看,那么,会这么做的人,便只有一个了。三年没有见,这生愈发神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刚刚惊鸿一瞥,那一双墨黑的眸子更加的深不可测,似乎凭空多了一股不知道什么东西,此刻竟然还敢如此大胆地行注目礼,倒让她顿时觉得陌生和恐惧了起来,只想着逃了才好。 寒暄了几句,大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林如海便停下喝了口茶,目光却往封氏那里看去,见封氏笑得异常开心,竟然还笑容满面地朝着邱凌和余瑜的方向点了点,邱凌心中一动,顿时警铃大作,知道,这事儿,今儿大约是跑不了了。shubao2只是事到临头,心中却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不是欣喜,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总感觉,这终身大事竟然就要如此解决了,心情便忽然十分复杂,无法言说一般。 想是收到了封氏如此明显的支持信号,林如海的脸上也泛起了微笑,他轻轻地将茶杯放下,清了清嗓子,正预备开口说话,外头却忽然进来一个厮,慌慌张张地说外头有几位朝中的大人们来了,说有急事儿要求见老爷,正在房等着呢。 林如海一听,赶忙问了问是哪几位,听着那厮说了几个姓氏,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凝重了,一旁的余瑜也已经站起了身,两人匆匆同封氏等人道了句“失礼少陪”,便急急忙忙地跟着那厮往房奔去。 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外头出了大事儿了,惊动了这么多人,就不知道是什么罩门儿了。但无论是什么,男人们不说,内眷们向来是不问的,不过出于礼貌,封氏还是带着黛玉和邱凌起身相送,等两人走出了门之后,方才各自落座,黛玉却又起身替父亲赔罪,大家略略客套了一番,黛玉又亲自奉了茶陪着说话。封氏见黛玉这一副半分都不失礼数的样子,顿觉十分喜欢,忍不住就多多同她说话,倒把邱凌晾在了一边,自然也就无暇再说那什么劳什子“喜事一桩”了。 邱凌到了这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说实话,看着刚刚那情形,林如海接下来要说明的,多半就是她同余瑜的亲事了,看那个样子,他早已经同封氏都说妥当了,都已经准备当着当事人双方的面挑明了。想必他一贯疼爱余瑜,旧日也同邱凌有所接触,心中还道是促成了良配呢。可是这等子事之于邱凌来说,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虽然余瑜这生,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她总觉得,就这么着同他定亲,成婚,相伴一生,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无法想象,虽说相识数年,但毕竟除了那几次有数的谈之外,两个人并没有什么集,她其实对他一无所知,更不要说都时隔三年未见,中间又变成什么样儿了。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她自己太过纠结了。虽然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想要走在现世时那样的两个人先充分接触彻底了解后,合便成不合则分的那种恋爱模式,是不大可能的事儿,也一直安慰自己说能拖就拖,拖不下去了便依着封氏的意思嫁个老实本分的人度过余生,然而事到临头,却还是过不了自己的心。 先不说余瑜一点都不符合封氏喜欢的并且同邱凌达成了共识了的那种老实本分、家中有一幢祖屋、两亩薄田的乡宦儿子的类型,就算是,以邱凌现在的心态,也还没有准备好嫁人。更何况,人家现在是青年才俊、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政府公务员,离她想要的那种简单平静的种田生活真是十分遥远的,而且如无意外的话将会越来越遥远。所以说,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下,这件事儿一旦说明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心中莫名的不安和纠结,大概也就源于此吧。没想到,这个时候偏偏有人找他们说事儿,这大约也是天意,她同这生的缘分,大约还是没有足够到,可以缘定终身的程度。 这边厢她径自想完了她自己的心事,那一边黛玉还在陪着封氏说话。这几年在东平王妃的教导下,黛玉这说话应酬的功夫愈发地炉火纯青了,封氏给她哄得高高兴兴的,原本还坚定地要去外头客栈里住,十万火急地要去找甄士隐的,结果被黛玉温言软语地劝解了几句,便决意在林府暂住了,连甄士隐,也由黛玉遣了府上的人出去寻找。封氏开心,邱凌自然也是高兴的,再三道了谢,便同着黛玉扶着封氏回了房,着媚桃将带来的行李拆开,将常用的物事摆放齐整了,正式安顿了下来。邱凌心中盘算,这事情没有个把月是了不了的,也就免不得做了个长住一番的打算了。 卧房内的事务告了一个段落,黛玉又陪着封氏和邱凌到花厅中坐,品茗,赏花,下午剩下的那点子时候很快就过完了,林如海两人却一直都没有露面,甚至到了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只命人传话过来说要黛玉好生招呼甄家的夫人和姑娘,自己那边有公务,不能陪客了云云。于是黛玉依命陪着邱凌母女吃过了饭,又在后院中转悠了几圈儿,消了消食,方才服侍着封氏沐浴更衣睡下了,又嘱咐春纤和风英在外间好好伺候着,安顿好了媚桃,这才拉着邱凌出来,直奔自己的闺房而去。 想是因着时候相濡以沫、同吃同睡的时光太过难忘,黛玉待邱凌总是比旁人更亲密,邱凌也是如此,加上她们两人平日里谈得来的亲密姐妹都不怎么多,黛玉还算是有湘云、探春、宝钗几个,邱凌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人过来的,故而两人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兼之没有外人和长辈们在场,两人愈发地放松了起来,嘻嘻哈哈地沐了浴更了衣,便一起躺倒在床上,真个是无话不谈。 因着林如海一直没有回来,邱凌知道黛玉担心,便也就有意陪着她多说几句话,存着个陪她等着老父消息的意思,黛玉最是聪明的,哪儿有不懂的道理,早支走了雪雁几个到外间伺候,裹着锦被蹭到邱凌身边声说话。真是说不尽的女儿心事,讲不清的好姐妹密语。你说我得配才貌仙郎,我说你喜获两全佳偶,只是到底还是一个真高兴,一个假欢喜,只是喜悦之情终究会传染,说来说去,她心中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竟似也分不太清楚了。 两人兴兴头头地,不记得聊到了几时,终于疲倦睡去,一夜无话,次日却也早早起来,一同梳妆了,相携着起身,正预备去后院儿找封氏请安用膳,却见门帘儿一掀,春纤带着一个女孩儿进来了,人儿有点眼生,看装束却依稀是王府侍女的模样。果然,黛玉见了忙上前问道“胭脂姐姐怎么今儿这么早来了?可是娘娘那边有何吩咐?” 邱凌这时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却正是旧年跟着黛玉时曾打过不少道的东平王妃的贴身女官胭脂,此刻,她那一张旧日里总是十分端方沉稳的脸儿,竟也有些惶惶之色,跟着春纤一起冲着黛玉匆匆施了一礼后便急急地道“回姑娘的话,王妃娘娘派了奴婢来跟您说句要紧的话儿。”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看了看邱凌,还没得邱凌识趣地回避,黛玉却轻轻点了点头道“姐姐请说,都是自家人,不妨事的。”那胭脂这才上前了一步,声道“娘娘说,北静王府出事了,请姑娘这几日,暂在家中好好休息,别出门,也别见外客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杯具,但是,咱不会弃坑地……shubao2 正文 56、横祸 且说那日,林如海从预备给邱凌和余瑜说亲的中途忽然被叫走,从黛玉和在场的众位邱凌旧日同僚们的脸色上看,即便是一向勤勉肯干到有些工作狂倾向的林老爷,如此慌忙地中途退场赶赴公干也是十分少有的事儿,众人一个个的不免就有些惊异。而次日大清早,东平王妃又急急差了人来特意叮嘱黛玉紧闭门户,这么一种“出大事儿了”的预期便更是十足十的准儿了。 一时间,本来相当喜乐祥和的气氛顿时十分紧张了起来,林府上下难免就有点子人心惶惶,幸而黛玉跟着王妃历练了这几年,见识的多了,人本来也聪明灵秀,倒也是个颇沉得住气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吩咐老爷回来前暂时先不管外头怎么样,只安心管家里头。这么一来,有了她坐镇打理,府上倒也没有怎么乱,下人们惊慌了一阵子就回过了神来,安静地该干嘛干嘛去了。 只是这安定倒是安定了,却总是让人觉得这平静底下并没有怎么真的安心,总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有门路的不免悄悄探听消息,窃窃私语一番,但几日下来,竟也无所收获。而东平王妃自那日派人来给黛玉捎了话后,也便沉默了,等黛玉派了人去探看的时候,说是东平王爷称病在府,放出话儿来说恐防传染,一律不见亲友宾客。这病倒是也病的蹊跷,但既然有王妃的嘱咐在前,她便也没在多事,每日里只闲在家中,一面陪着邱凌和封氏,一面等着林如海回府。 此事来的突然,想也是牵连了什么权贵,竟似给有心人专门管着不叫风声外漏的意思。然而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欲盖弥彰,越是没有什么迹象越是表明,外头的确是出事儿了,而且,出的还是大事儿。林如海他们一走就是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大晚上才回来,那个时候黛玉和邱凌她们都睡下了,还是第二天一早听林安家的回报,说是老爷只回来换洗了一下,略睡了半晚,天不亮就起身走了。 林如海向来公私分明,在家里是从来都不谈公事的,故而连贴身伺候他的鸿哥儿、管家林安几个都不知道他这一回忙的到底是什么事儿,他没有交代什么,他们自然也是不会问。黛玉外表淡定如旧,但想来心中也是急的,倒是邱凌把王妃的话咀嚼了一番,又根据林如海现管着的那兰台寺的职能暗自揣摩了一回,猜测能要他如此废寝忘食的,想必这多半就是与那传说中出了事儿的北静王府有关了。 林安娘子借着出去采买的功夫探听了一回,也没有什么结果,只是说北静王府的前门已经给封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林如海照旧一去不归,隔上许久回来一次,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未在入夜前到过家。 黛玉到底还是不放心老父亲,邱凌便陪着她熬夜等过几回,有那么一两次撑着见到了,也不过看到他日见憔悴的模样,旁的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因怕耽误他那仅有的一点歇息的功夫,撑着见了一两回,黛玉便也不敢熬夜等着了,只吩咐鸿哥儿、林安几个贴身好好服侍了,每日亲自熬各种补身的汤药备着他回来吃,没几天就把她自个儿也担心的小脸儿瘦了一圈儿。 封氏见状,不免十分心痛,每日里便拉着邱凌一道开解她,也无非说些林大人是忙公务,为朝廷效命,自是要辛苦些的,姑娘孝心昭昭,但原也不必如此操劳,小心身子等语。黛玉听是听了,无奈父女连心,老父在外头奔波劳碌,又不知道事情的深浅轻重,她在内宅还是无法安心度日。邱凌同她相处已久,知道多说也无用,只有同封氏一起陪在她身边说话解闷,一面暗暗嘱咐春纤雪雁几个将那滋补的汤药也多熬一份给姑娘服用。 不过她心知外头的事儿不完,林如海是消停不下来的,御史台最是个讲究的地方,弹劾百官什么的已经很吓人,更不要说作为著名“三司会审”中的重要一司,在审理重大案件中的作用了。林老爷这才新升了左都御史,“九卿”的帽子还没捂热,就摊上了个神秘大案子,能不闹心么,加班加点是正常的,万一真的与东平王妃所言的那北静王府出的事儿有关,看样子多半就是了,而这北静王府来头甚大,万一分寸没有掌握好,那可真是很要命的。 然而作为女眷,黛玉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封氏和邱凌现在是客,更是不能多事,每日所做的只有陪陪黛玉而已。只是熬夜她确实不在行,常常说着说着话就睡过去了。幸而林如海跑了两回,不知道是实在不胜奔波之苦,还是有什么保密之类的要求,便令鸿哥儿搬了铺盖、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直接住到都察院去了。 林如海再是公私分明,但到底还是对独生女儿不放心,故而走前特意接见了黛玉,多的也没有说,只是也嘱咐她两句“好好管家,保重身体,暂且勿会亲友”,而且是“所有亲友一律不见”,帮她想的理由竟然也是病了,同东平王妃那边的如出一辙。黛玉自然一一应了,惶惑了几日,终究还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慢慢地过了那个劲儿,除了不时打点些吃食、衣物打发人送去,也开始好好吃饭睡觉了。邱凌刚松了口气儿,没成想封氏那里又开始折腾了。 自找回了邱凌之后,能让知书明理的封氏都激动的事儿,除了甄士隐的消息之外,再没有别的了。她这一回大老远的亲自从姑苏来京城,就是为了人家说的那个关于跑路老甄的近似捕风捉影的消息。人家说有个像甄老爷的道士在京城附近出现了,于是封氏就追来了。 没成想来了之后,还没缓过气儿来,就遇到了林如海摊上大案子疯狂加班的当口儿,把个黛玉心疼的病恹恹的,她也就把这个茬儿暂时搁下了。现下黛玉有些好转了。她那个心思自然就抬头了,更何况,偏巧此时,黛玉先前派出去京城左近打听的小厮们回来回话了,说城外头清虚观旁边的破屋子里新来了两位道士,其中一位,确实有些像甄夫人给看了的那画像中甄老爷的模样。 封氏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哪里还坐的住,死活要自己出去找,邱凌劝了劝,无奈封氏素来认死理儿,心中盘算定的事儿,是谁说的都不听的,邱凌是小辈,自然是拗不过她的,说了半日都不肯消停,她无奈,只有同黛玉交代了一声,便简单收拾了,带着媚桃,陪着封氏出去了。黛玉自然是不放心的,但也十分理解封氏寻夫的一片真心,她自同甘漉两情相悦,更兼喜事将近,原就对这世间夫妇深情异常感慨和推崇,自是十分支持封氏的,却又不好自己跟着去,便派了春纤跟着,又命林安等几个得力的管事护送她们坐车过去。 邱凌陪着封氏出了门,顿觉街上人似乎都少了不少,寻思着可能是因为林如海正断着的那个案子的影响,也不以为意。叮嘱了林安几个谨言慎行,万勿策马狂奔引人注目,她便同媚桃、春纤一道扶着封氏上了车,慢慢地出了城,行了没上半日,便到了清虚观。过了清虚观,没走多远就见那边果然有个破屋子,一个邋遢道人正蹲在屋旁墙角扣叩瓦片而歌,听不清唱的什么,倒是“好”、“了”二字分外清晰,邱凌心中一动,知道那大约便是当初勾得甄士隐大彻大悟的“好了歌”了。 封氏也是小户碧玉出身的,一向十分注重规矩,此时事关紧要,也顾不得许多,忙着要自己亲自下车过去询问。邱凌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跟着春纤媚桃一起扶着她下车,径直往那道士身边走去,心中却十分无奈,毕竟她心中着实对这个便宜老爹的评价并不怎么高,遇到点挫折就出家,真是脆弱,连封氏都比不上,找回来,又有什么用。 不论她心里怎么想,也不能阻止封氏的脚步,从车子上下来不过几步的路程,封氏心中又急,自然是很快就到了,林安留了两个人看着车子,自己带着剩下的下人们护住邱凌她们母女主仆四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道士就过来了。 场面相当壮观,那道士却依然淡定地唱着他的“好了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旁边有小厮过来小声回说这道士便是同疑似甄士隐的那道士一起的,封氏寻夫心切,当下便深深施了一礼,尊称那道士为“真人”,大约是想着他们既然是一路的,同他询问询问消息也好,她找了这么多年,心里自然是异常希望这一次能够找到了。 没成想,还没有等她开口问,那道士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却没有看在他面前的封氏,倒盯着邱凌看了一眼,半响,忽然拍手笑道:“好,好!好,未必了!”说完了,将手里的瓦片一扔,大笑扬长而去。这一照面的功夫,邱凌已经认出了此人果然便是那日来给贾瑞送风月宝鉴,亦即是点化了甄士隐的跛足道士了。她同他也算是打过了一次交道,虽然还是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动静弄得一愣一愣的,但毕竟有心理准备,很快就回过了神,看旁边的封氏,却早已经吓得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要不是春纤和媚桃在旁边扶着,竟几乎早就晕在了地上一般。 邱凌赶紧跟着春纤媚桃一起将她扶回了车上,那一边林安已经命人去追了。见她在极度的惊惧失落之下,竟还在关心那道士的去向,邱凌便软言安慰了封氏几句,扶她略在车中躺了一躺,没过一会儿就见封氏又坐起来失声喊道:“我的坠子不见了。”邱凌赶紧让她别着急,命春纤好生照顾她,自己同媚桃下了车去找。 那个玉坠子她是知道的,乃是甄士隐的东西,是封氏一惯最宝贝的,想是刚刚走的急,掉在了外头。左右这附近十分清净,这会子又几乎没有什么人,林府的下人们又大多去追那跛足道士了,她料想这找东西就这么一会子,再加上有媚桃在一旁跟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便也没有要林安和剩下那几个家人跟着自己,留他们在车子附近照管。 也是合该她有事,她同媚桃一路慢慢地仔细看,没多一会儿就发现那破屋旁边有块东西闪闪发光,心头不由得一阵高兴,忙奔过去要拾起来,刚转过墙角,面前却忽然冲出几个人来,一声不响地将邱凌擒了个正着,媚桃大惊,正要喊人,那群人头里的一个却忽然手一翻亮出一把刀子来,直接抵在了邱凌的咽喉上,瓮声瓮气地道:“想她活命的话就别喊。”见了真家伙,媚桃顿时吓白了脸,一动都不敢动了,事发突然,邱凌一时间也有些发懵,就听那人继续道:“回去转告你们主子,就说这姑娘我们主子请过去做几天客,事毕之后,管保毫发无损,原样奉还。” 正文 57、黑幕 当时,那匪贼的刀紧紧地抵在了邱凌的颈动脉之上,只要稍微动一动,她的小命儿就交待了。自九岁那年奋力从拐子婆娘手中脱逃之后,邱凌已经很久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凶险的情形了。无论是前期扒着黛玉这棵大树过着贴身丫鬟的美好日子,还是之后同封氏相认做着乡宦小姐的悠闲日子,都主要是在各式各样的宅子里头转悠,偶尔出次街也都是前呼后拥被牢牢保护得风平浪静的,如同她所期望的一般混得相当顺遂,哪里想到这平静安宁之中竟忽然冒出个做人质的悲剧时刻来,偏偏人家还亮了家伙,真是再惨烈不过了。 她素来讲求谋而后动,只是这“谋”虽然十分有效,但却是需要清晰的脑子和足够的时间的,故而即使是当年同水二一同被困在船舱不知道船停之后有何下场的时候,因了脑子尚算清醒,时间也很充裕,她便也并没有过此刻直接面对着冰冷的杀器这般无助。 幸好她虽然无助而且惊恐,但还是硬撑着没有失了最后的理智,然后便听见了那人说的什么“做客”、“事毕”、“无损”、“奉还”等语,总算慢慢恢复了些一贯的冷静缜密,也就大概推测的出来,这不是要马上要人命的悍匪,大约是别有所图的绑架了。这样还稍微好办了些,但凡有所求的,一定就有隙可乘,如同九年前的那晚,要不是拐子要将她们转移了卖钱,她怎么有机会逃出来呢。 只是这地方虽然偏僻了些,却毕竟还不算是人迹罕至,加上现下还是大白天,不远处还有护着封氏马车的林安几个,一旦媚桃反应过来死命喊叫,这绑架能不能成功,还真是说不好了。可惜那帮人也算是劫人里头极老道的,半点机会都没留给邱凌和媚桃,趁着她们两个这一瞬间的错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丢下那句话便用布袋套了邱凌的头,携着她飞奔而去。几乎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媚桃的呼喊,然而邱凌只觉耳畔风声呼啸,不多时媚桃的喊声和隐约传来的林安他们的追赶呵斥声就被远远抛到了后头,想是这批人的脚程十分了得,颇有些奇人异士的意思了。 双方实力的差距实在是太过于明显,邱凌暗自飞快地盘算了一番,已经拿定了主意,心中倒略安定了些,想着反正事已至此,她挣扎喊叫都无济于事了,弄不好惹火了匪徒们,还要吃些苦头呢,不如以静制动,权且看看他们有什么图谋再做打算了。 这帮子人的动作果然迅速,而且行事很有组织和计划,先是携着邱凌狂奔脱离了后头追出来的林家家丁们的视线,然后又将她放上了一辆马车迅速转移,行动整齐划一,丝毫不乱,自然还是给她蒙着眼的,而且手上也给捆得扎扎实实的,连嘴里都给塞上了一块布,想来不是此等事情做得十分之轻车熟路了,就是经过什么特殊训练了。 马车摇摇晃晃,似乎走了不远的路,大约还有点子山路,故而十分颠簸,虽然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此刻落在不知什么人的手里,也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邱凌的心中也难免又开始有些七上八下,在这般的忐忑中,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想是终于到了他们想她来做客的地方。 邱凌伏在马车中,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但奇怪的是,竟然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片刻之后,面前似乎有清风拂过,想是车帘子给人掀开了,跟着有几双手伸过来,慢慢地将她扶下了车。 即使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这几双手触感非常柔软,还有着些淡淡的香气,似乎是女子的手。而她们的动作也是十分轻柔的,也相当体贴细致,比之前动手劫人的那帮子人实在温柔多了。故而邱凌虽然给蒙着眼睛,塞住了嘴巴,捆住了双手,还是安安全全地给扶下了车子,既没有磕着碰着,也没有一脚踏空摔倒在地,然而愈是如此,她的心中越觉得对方的来头十分了得,这手下的人都如此能干了,那她们的主子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她心中十分焦虑,但面上却依然十分平静,十分顺从地由着那几个女子将她扶着开始走动,穿廊过巷,还下了一段长长的阶梯,这才终于停了下来,依据这地形,邱凌暗自揣测,她大约是给带到了个地牢之类的所在,不多时,面前便有人推开了一扇略显沉重的门,里面顿时便有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极轻极淡,却异常沁人心脾,似花芳又似果香,立时将旁边众女子身上的香气盖了下去。 那些女子将她轻轻扶进了门,旋即悄无声息地退下了,那花香似乎更浓了些,邱凌独自静立在原地,寻思这帮子人费了这么大劲将她弄来,是不可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的,要不也太白瞎了。不过要是真的有机可乘,她也不介意再来一次逃脱行动。 还没等她动什么心思,对面却忽然传了一声茶盖触碰茶碗的轻响,邱凌暗暗想笑,看来这房内还是有人的,只是不知道这故弄玄虚地在玩儿什么花样。见对方迟迟没有开口,她便也索性静静站着没有动,总之现在人为砧板,她为鱼肉,以不变应万变是最保险的,反正到现在还没人动她,大约暂时她的生命是不会受什么威胁的了,只比拼心理素质的话,她还可以应付。 她既不开口也不挣动,屋子里的人也没有反应,就这么对峙良久,等到她的腿都快站软的时候,对面总算有了点声音了。只听得一声轻笑,娇媚异常,跟着一个极轻柔甜美的声音传来,缓缓道:“甄姑娘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怪不得能得着我们二公子如此倾情,实在难得。” 这话倒是有点子没头没脑的模样,邱凌略想了半刻,心中忽然一动,据她所知,能够同她扯上关系的“二公子”似乎只有一个,难道,这女人与水二有什么关系么?不是他招惹的什么桃花之类的吧?天知道,她跟这位二公子,实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非要说有点什么,也就是曾一起从拐子家逃出来这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渊源了,如果因为这个就被绑架,也太冤了点儿。 跟着便多少有些无语,再怎么说这“倾情”二字用得也太夸张了,这位别是误伤吧?当年水二或者是有那么点小心思,但他那个北静王府二公子的身份,又生得那么一副妖孽的样子,真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要说他时隔两三年还惦记着她,这也着实太难以置信了点,她自认行事还算低调,也从来没有过那个攀龙附凤的心思,甚至是用跑的逃离了京城,为的就是远离尘嚣,何况再怎么说,毕竟她当年也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丫鬟而已,又不是灰姑娘…… 她这么想着,自然,后面同甄氏相认恢复身份的事儿就被她自动忽略了,反正她那身份,相对于水二来说,恢复不恢复都差距很远,可以忽略不计的。更何况在她看来,这原本也就是跟这位爷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这事儿若真是这样,也未免太过狗血了,何至于大费周章到这程度,只怕是别有隐情的吧?她百思不得其解,大约终于还是一不留神没有忍住抽搐的表情,那女子略顿了顿,跟着却忍不住笑得更欢畅,“似乎,甄姑娘很是不以为然啊,不过,大约就是如此,才更是我见犹怜,引人注目罢。” 她拍了拍手,邱凌的身边便重新又围上来几个女子,七手八脚地将她被捆着的手解开来,跟着塞住嘴巴、蒙着眼睛的布也给拿开了,因听那女人说了这两句话,她多少还是找到了点方向,心中倒是安定了许多,虽然不知道北静王府出了什么事儿,但既然是同水二有关,她还被看成了很重要的砝码,那么想来就不是能很简单就打发的了的了,历来愈是位高权重的家族越是混乱难搞,她既然莫名其妙地给卷了进来,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了。 现下对方先是将自己绑架了来,跟着百般试探,又在此时将自己松绑解放,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也就没有必要撑着不看了,虽然说依着绑架行业的惯例,看见绑匪真面目的人质是必死无疑的,但从对方的言谈中判断,她的生死,似乎已经不在看不看到这位神秘女人长什么样子了。既然不看白不看,那还是先看看再说,不过自然首先还是得从尽力保护自己做起。于是,在蒙眼布脱落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略缓了缓,等眼睛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之后,才慢慢睁开。 眼前顿时一片明亮,但却并不刺眼,她略略环视了一下便发觉,如同之前预料的那样,现下她正身处一间地下室中,然而如果真是个地牢的话,那也算是个异常豪华的地牢了,照明都用的是嵌在石壁上的明珠,屋里有桌有凳,地方也还算宽敞,只是四处密闭,唯一的出口就是身后那扇沉重的石门。 再看四周,正围绕着一群素服的、似乎是侍女模样的女子,想来就是带邱凌进来的那些人了。而她的对面正坐着一位锦衣的美人,样貌固然是世间少有的美艳,其气度也是相当非同一般,似乎富贵非常的模样,而她虽然是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但眼睛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儿。 这一边邱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暗暗评估着她的身份和意图,想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之法,另一边,那女子也在打量着邱凌,想是见了她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而且一言不发,那女子的脸上倒有些欣赏之意,兼之她之前百般试探都没有让邱凌接话,大约心中多少便觉得有些不耐甚或不悦了,故而没过多久,她便收回了投注在邱凌身上的目光,挥了挥手,召唤了一个侍女过来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那侍女恭敬地附在她耳边小声回了话,她便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这一回,倒似乎是真的笑意了。她便这么笑着对邱凌道:“你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左右只留了你在这儿,他便有所顾忌,一旦有所顾忌,他这一回便死定了。” 正文 58、软肋 听到这一句乍一听有些没头没尾,实则暗含深意的话,邱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再仔细看了看她那张脸上的表情,顷刻间似有所悟,想了想一路上的传闻,又瞧了瞧满室的珠玉,心中一直隐隐怀疑的事情渐渐清晰,一个大胆的想法浮出了水面,难道,这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强人么……那么,她这回的麻烦还真是大发了,想到这里,她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硬扯出一个笑容来,恭敬地裣衽为礼,淡淡道:“英莲不过是区区一介乡野女子,哪儿会有那么大的能耐,郡主殿下也未免将我看得太重了。” 她本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句话刚一出口,那女子的笑容却顿时僵在了脸上,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的皮剥下来一般,邱凌头发有些发麻,心中却暗暗有些高兴,看这个样子,她是猜对了,同时,又不免隐隐有些担忧,随便表现出来自己知道的太多可并不是什么好事儿,照这么下去,她离被撕票的命运似乎就越来越近了。 那女子不错眼珠地盯了邱凌半响,就在邱凌以为要被当场撕票了的时候,她竟忽然又展颜而笑,缓缓开口道:“不愧是甄姑娘,竟这么快就猜到了。我查了你这么久,上至王妃贵妇,下至小厮家仆,竟然没有什么人说过你半句不好,做人做到此等程度,委实难得,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 话是赞美的话,笑容也算是赏心悦目的笑容,然总是让人觉得有种奇异的违和感。原来,这女子漂亮之极,但目光却异常冷冽,邱凌能感觉到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自己的每根汗毛都已经竖起来舞蹈了。不过才见这一面,经过几句话的交锋,她已然看得出来这位郡主是个有点子心机的人了。而据她所知,但凡是这种人,你越是慌乱,越是容易被拿捏住,倒不如索性沉住气,慢慢分解,还有望争得一线生机。故而她越是如此做咄咄逼人状,邱凌越偏偏撑着站得笔直,故意不动声色地回道:“郡主殿下过誉了,英莲只是安守本分罢了,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 邱凌脸上的表情淡然,心中却未免觉得有些汗颜,实话说,侥幸猜中这人身份这件事儿上,她确实没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从细枝末节小心求证,大胆假设而已。这香气的感觉,花非花,果非果,闻之心旷神怡,寻之杳然无踪,乃是世间少有的奇异之香,她旧日在黛玉的身边服侍,原也曾为她研究过些许香料方子的,但这种异香却还是第一回接触到,不像是香料,竟似现代香水的模样。 原本她对这女子的身份,倒也没有多想,只知道,能用此香的人,来历定是不简单的。偏偏此人刚刚一笑的时候,如春花绽放,冰雪初融,很有些让人恍然的绝世之姿的意思,恍惚间,她便忽然想起不久前还曾见到过的一首诗来,那是有人专门做的,栩栩如生地表述过此笑、此香的,此情此景,让她顿时有了一种身临其境之感,也就立时想起,这诗不是在别处,就是在黛玉的记事录上。 那上面记载了黛玉日常起居作息所遇趣事,其中就有半年之前东平王妃带着她拜访北静王妃时?br /gt;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8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8部分阅读 时偶遇忠顺王府月宁郡主的场面描述,这月宁郡主乃是忠顺老亲王的掌上明珠,也即是北静王府世子水溶尚未过门儿的准世子妃,模样身世都是无可挑剔的,最出奇的是,她用的熏香十分特异,似花又似果,清淡却怡人持久,据说是西洋那边专门置办来又以秘法炮制过的。 因了此位郡主如此特别,黛玉很是兴致勃勃地专门用来一章来书写的,当时便用得是这么一套“未见其人,先闻奇香”的路数,后面又俱言她“展颜轻笑,芳芬杳杳”的美态,扬言洒洒一满页纸,怪只怪黛玉的文笔太好,让她对这个细节印象十分深刻,又见这牢房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必非普通人家可制,加上她最后一句提到水二时的语气,可以推测这位神秘女人就是传说中北静王尚未过门儿的那位郡主世子妃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而她这么一种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强势的姿态,更是让邱凌回想起路上的见闻。毕竟这位亲王家的郡主,在陪同太后礼佛的山寺中同北静王爷世子一见钟情、为爱痴狂、紧追不舍、不屈不饶、终于将成眷属的佳话,可是传遍了京畿的,打从邱凌她们自入了京都界面,无论是行船江上还是停船登岸打尖的时候,可没少听闲聊的说书的讲起这段山寺桃花缘的桥段。在这个民风并不十分开化的时代,这简直是当代版的“西厢记”、喜剧版的“牡丹亭”啊。 从闻着那香气的时候她就该晓得的,竟然还把她猜成水二的拥趸,实在是惭愧,怪只怪那男人太妖孽,根据她前世的经验,这种男人一般都是桃花朵朵开的,一时间竟先入为主了,却忘记了,他那位不但也美貌非常,而且性子温和的大哥水溶,也是个香饽饽,最重要的是,这水溶还是世子之尊,想来,在当世女人们的眼里比水二更有吸引力。只是这郡主乃是忠顺亲王之女,大约,这世子的地位倒是其次,那令人炫目的恋慕才是真相吧? 这情节太过狗血,邱凌自行脑补了片刻,已经忍不住满头黑线,那水溶据说不是喜欢男风的么?如今摊上了这么一个强势的郡主做准世子妃,不知道是他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但是很显然,不管他怎么想,婚期都已经定好了,这位郡主作为已经板上钉钉的准世子妃,也算是已经得偿了所愿,而看现在这架势,似乎那神秘的、大约就是让林如海等人十分头痛的北静王府的案子,是与老王爷现仅存的俩儿子有关了,联想到那些年做黛玉贴身丫鬟的日子里,混迹各豪宅大院的岁月中听到的各式八卦故事,也就不难判断出大概是件什么案子了。 这其实也是很好理解的,儿子不止一个,而爵位却只有一个,王公贵族家,为了这唯一的继承权大打出手、血肉成河的,从古到今,从未停止。正是朱门血染成,绣户掩枯骨。大家明明是血亲,却偏偏要弄个你死我活,当真是巨大权势带来的别样悲哀了。她想到这里,静静地重新打量了一番郡主主仆数人,终于发现了她想印证的东西,心慢慢的沉下去,想是北静老王爷已经仙去了,而她多年前在北静王府假山下曾有隐隐的预感也似已经成了真,当年那两位貌合神离的亲兄弟,终于连简单的貌合都维持不住,开始火拼了。 而准世子妃月宁郡主,自然是帮着她的未婚夫水溶了,只是,水溶是世子,老王爷若是不在了论理本该直接袭爵的,然看这个样子,竟然未能依着规矩上位?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呢?看郡主这样子,这必然还是因了水二的缘故,只是作为庶子,他是凭什么同水溶竞争的呢,竟然连强悍的准世子妃都如此地忌惮,再联系到王府被封的事儿,这本来应该挺清楚的案子倒愈发不简单了起来。 可能是她联想太过丰富了,一不留神,想的就难免多了点,发呆的时间便久了点,高傲的郡主殿下终于失去了她的耐性,撂了两句饱含深意的狠话就带着众侍女们撤退了,沉重的石门在邱凌面前缓缓关闭,从尚未关严的门缝中,可以看到门外的走廊里站着几个虎视眈眈的黑衣护卫,看得出来跟之前动手把她劫来的是一个类型的。 她本想再看看外头的环境,可除了一级级长长的石梯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再之后,石门紧闭,愈发与世隔绝了。只是这郡主倒也还算是给了点面子,虽然将她关起来了,但却并没有将她重新绑起来,故而就可以在这石室中到处活动,她便索性慢慢地沿着石室转了一圈儿,也算熟悉熟悉环境,毕竟看这个样子,要短时间内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经过仔细的查看,她发现这个石室面积还算是不小,竟与普通的供人下榻房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也分了里间外间的,装修也十分豪华,明珠为灯也就算了,纱帐被褥也都是上品,作为囚室来讲,也算是总统套房了。邱凌一边感叹“朱门酒肉臭”,一边脱了鞋子解了外套,扑到床上歪着去了。左右无事,就当继续过过宅女生活好了,等休息好了,再顺便想下怎么找个机会脱身吧,忽然却又想起了封氏,自己这样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绑架,想必她会伤心欲绝的吧?可千万要挺住才好。 被囚禁的日子平淡无奇的很,想来外头王府里的那两位小主子闹腾得厉害,导致准世子妃殿下很快就沉不住气了,没让她轻松多久,从第二天开始,几乎每天都要来马蚤扰她几回,刺她几句。只是越是来势汹汹,越是显得苍白无力,邱凌看准了她如此的虚张声势之下隐隐的忌惮,倒也不怕什么了。一面继续宅在房中,任由她冷嘲热讽、恐吓威胁,只不予理会,另一方面却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几日下来,倒也多少套了点话出来,对外头的情况多了几分了解。 加上从郡主的言谈中发现的蛛丝马迹,可以说基本确定了水溶并没有袭爵,还在同水二围绕着爵位争得不亦乐乎,水二不知道用什么计策,竟让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儿成了事实。而果然这事儿也已经牵扯到了三司九卿的事件,就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类型的争端了。邱凌头脑中与此相关的故事情节自然是很多的,只是,毕竟只是推测,终究还是懒得费那脑子,总之,当务之急是如何找机会逃走,水家的事儿,可以说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想跟他们产生什么联系。 说来也好笑,关于同水二这个莫名其妙的绯闻,在做阶下囚的日子里,她也曾经尝试过解释清楚的,但无论她说什么都好,那郡主还是不肯相信,弄到最后,竟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她只有放弃,暗暗觉得这郡主虽然不无心计,但果然还是有些偏执,就是不肯想想她都被关起来这么多天了,水二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这已经很直接地表明了,她对水二公子,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具有影响力。就算她再剪下她几绺头发,拿了她几样贴身之物过去,也是徒劳无功的。说什么倾情,当真是好笑,只怕这位二公子,连她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又何谈为了她而在争夺爵位的时候有所顾忌? 正当邱凌放弃了同郡主讲道理,每日里只在囚室中混吃等死的时候,转机却很快便来了,想是那郡主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如意算盘竟然落空,终于还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变被动等待为主动出击了。 这一日半夜三更时分,她正睡得香,便给侍女们弄醒了,迷迷糊糊地被伺候着穿好了衣服,重新蒙好了眼睛、捆好了手臂、塞住了嘴巴,半梦半醒地被押着出了囚室,装进了马车里。一路奔波,马车停下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照旧被慢慢扶下了车,然而一下车就感觉不对,一股猛烈地山风从脚下呼呼地吹上来,似乎,她们现在正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从这风力看,这悬崖的高度,必然是会让人十分心惊胆战的程度。 她本来睡得昏昏沉沉的,给这刺骨山风一吹,立刻便清醒了过来,然而脑子却是一片空白,正暗暗想着,这辈子是不是就交待在这儿了的时候?却忽然听得身后有马蹄的清响,跟着身边传来郡主的冷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她果然就是你的软肋,你果然还是来了” 正文 59、囚牢 几乎在同时,马蹄声停住了,那郡主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从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叹息,有种奇异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他缓缓地道:“郡主何必如此,虽说我们府上现下有事,但若郡主有什么吩咐,还是尽可以直接传唤咱们过来的,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这一种清朗而略带些沙哑的声音,虽略有些改变,多了几分陌生的感觉,但仍然可以听出,乃是一位故人。不过寥寥数语便能随随便便将这一番话说得有礼有节,滴水不漏,颇有些阳奉阴违的意思的,不是那位腹黑的水二公子又是哪个?记得他原来还是个镇国将军来着,此番来,必是带了人来营救她这无辜的人质的吧? 邱凌心念转动,觉得略略安定了些,竖起耳朵听去时,却并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奇了,难到他竟是一个人来的?那可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些啥好了,三年未见,这厮行事似乎愈发诡异,愈发地深不可测了。 听得这话,那郡主的怒气似乎更甚了,虽然没听见她开口发话,但大约是以手势下了什么命令,没一会儿的功夫,邱凌只感觉到好几双手伸过来,将她牢牢抓住,想是身边的那几个侍女又围了上来了,不由得暗暗叫苦。果然只觉得她们一面拉拉扯扯地,一面却下死力地将她往一边拖,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半刻钟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风更见猛烈,她似乎是离着悬崖更近了,然最初的惶恐过后,心中却竟然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大脑重新恢复了运转,一面暗自为自己现下的危险处境担忧,一面却略微为刚刚的反应汗颜,想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都忘记了现实的残酷了,他自来他的,难道来了就一定是为了她而来的么?竟然还天真地感到安心,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然而,即使是到了此时,她也不得不暗自承认,在方才那生死一线的瞬间,她心底的某个角落曾经也隐隐期待过关键时候有人出现,来个英雄救美之类的桥段,大抵还是在这一世中厮混久了,多了几分牵绊,便远不如初来乍到时的视死如归,故而再一次直面生死的时候,终究淡定不起来了罢。 此时此刻,无论邱凌想些什么,怎么想,都无法阻止侍女们缓慢而坚定地将她往山崖边上推去,直到她的脚尖已经悬空,眼看着就要被推下山崖了,她虽然紧张,但却并没有十分恐惧,虽然一大部分是因为知道再怎么恐惧也没有用,不如祈祷祈祷掉下去挂到点树枝或是正好下面有个水潭什么的缓冲缓冲。但坦白地讲,还有那么一小部分的理由,是因为水二的。 虽然他此次来的目的不详,但因着他的到来,她还是难免对自己的境况有了更加乐观的估计。不管理由多么牵强都好,说到底,她现在是月宁郡主抓来牵制他的人质,他本可以不加理会的,但竟然此刻在这里出现,这是不是说明,她总算是多了一线生机?至于他来的真正理由,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然而事情的却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料发展,水二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却再也没有其他的行动,于是邱凌便还是在被往崖边推移的过程中没有停下,悬空的先是脚尖,然后是脚掌,身体是早就失去了平衡的,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拉着早就无法站立滚下山崖了,终于,只剩下了脚跟还勉强沾地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水二终于发了话:“住手吧,一切就都依了郡主便是。” 这声音冷淡中带了淡淡的叹息,照旧是清亮中带了些沧桑的嗓音,像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听了这话,邱凌略微怔忪了,不远处的月宁郡主却抚掌而笑,十分畅快地道:“二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当真痛快,正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甄姑娘此生,得此一心人,何其幸也。” 她先时还是正常的大笑,但到了后来,却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竟似要笑到背过气去了一般,不知道为何听起来便有些酸涩之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总归还是想起来下达命令,要侍女们将她从那要命的悬崖上拉了回来。 邱凌大大地松了口气,脚踏实地的感觉自然是分外地好,她便也很识趣地没有出声,就当是被吓破了胆子也好,本身便沉默寡言也罢,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事的好。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不管水二和郡主达成了什么协议,她人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郡主大约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还是很快地下令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她自然还是十分配合地闭紧了嘴巴任人宰割,也因了此,她便得以听着郡主吩咐左右将水二拿下,一样地捆了带走。继而,还没等她听听那边的动静,便被推搡着丢上了车。 等她的头撞到车上坚硬的板子的时候,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了,那因水二的到来燃起的希望之火随着两人的双双被捕而彻底地熄灭了。而郡主的所作所为也充分地证明了,果然所有的绑匪都是说话不算的,高贵如忠顺亲王家的郡主也是一样,只怕一等这位主子帮着水溶夺了北静王的头衔,她和水溶就一起呜呼哀哉没有命在了。 她焦虑了片刻,便又释然了,反正事已至此,就是急死也没有用,不管怎么说,至少她现在还活着,总比刚刚掉下去摔成肉饼要好多了,再给她点时间,说不定又会迎来什么转机呢。至少在今天之前,说什么她都不敢相信,那个腹黑而又妖孽,整天不知道在想些啥的水二公子,竟会为了她而束手就擒,今儿这天大约是下了红雨了吧,只可惜,她一直被蒙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长长的一段路,足够她悄悄地做一些小动作,等她被人拉下了车的时候,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个封氏视作命根子,但刚一入手就害她被人绑架的玉坠子已经被她想法子丢了下去,虽然不知道是扔在了哪儿,能不能被人发现,但,总归有那么一线希望在。 下了车,她照旧被几个侍女拖着,七拐八拐地,似乎又回到了之前被关着的地方,等到被扔进地下的牢室,她眼睛上的帕子总算是给摘了下来,手脚的束缚也给去除掉了,她略歇了一歇,缓缓睁开眼看时,发现自己现下置身的,却是一间陌生的石室,与之前的富丽堂皇不同,竟空白得如雪洞似得,四面墙上七零八落地掏了几个洞孔似乎是作为出气孔洞,屋里除了一张石床外什么都没有,活动面积也十分狭小,她这才明白,这一回来的,方是真的地牢了。 她缓缓地将这斗室扫视完了一遍,除了确认了是建在地下,以及连门都找不到之后,顿时有些泄气,不想一松懈下来,便立刻地觉出一身的筋骨酸痛得厉害,不知道是马车坐久了还是在崖边吹风吹多了,或是单纯地面临死亡绝境导致浑身肌肉紧张,却一直被压抑到了现在才发作而已。总之,到了这个时候,她竟似连动一动小手指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一般了。 苦笑了一声,她索性什么都不想,直接奔着囚室中唯一的家具奔去。幸而这月宁郡主毕竟还算是给了几分薄面,没有让她直接枕着石头入眠,那石床上好歹还有一床铺盖,虽然是棉絮一般的原始状态,也比没有强多了。大约她这一日的精神实在是太过紧张,身体也太过疲累,等到好不容易爬上床,躺倒在一堆棉絮之上之后,她竟立刻就迷糊着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直睡得天昏地暗,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得耳畔传来轻轻的敲击声,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地恢复了清醒的时候,才发觉竟是自己床边的墙壁被人敲着在响。她一瞬间有些警觉,在石床上来回移动一番,寻了个声音最大的地方细听,却听得那声音是极有规律地响了停,停了又响,竟似有人刻意敲击石壁为信一般。她听了半响,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是谁?” 那敲击声顿时停了,片刻之后,便有人轻声答到:“是我。你在罢,可无恙否?” 虽然依然有些沉浸在睡梦中的错觉,但这个声音确实是之前听到的水二的声音没错,邱凌心中一动,知道他果然还是为了她放弃了抵抗,被一道囚禁起来了。想是那郡主为了安保方便,便将他就近关在了她的隔壁。没想到,他们这么久没有见了,一碰面便双双被擒,做了人家的阶下囚,倒也算是有缘了。如若是一对有情人,倒也算成是患难见真情了。 想到此处,邱凌倒有些啼笑皆非,回想起他们这些年打过的仅有的几回交道,说实话,这位二公子的心思,她可是从来没有看清楚过的,除了她本身自动对这些豪门权贵敬而远之、习惯性无视之外,在她跟着黛玉混迹了好久的京城贵胄们的八卦圈子里,北静王爷家二公子的心思深沉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今儿他来这么一出,若说他是因为倾情于自己才如此,倒真是有些突然,但若不是如此,莫非另有什么深意不成?可惜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个无辜被牵连的人,不知道其中的深浅,真是任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话虽然如此,但鬼使神差地,她也轻轻叩击墙壁作为回应,缓缓地答道:“我在,无恙。”本想问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值得么?但忽然觉得如若如此问出来,一来太过于暧昧,二来实在狗血,便终究没有问出口,只象征性地问了句,“二公子也无恙否?” 那边静默了片刻,亦答道:“我也无恙。” 然后便是静默,长久的静默。邱凌背靠着石壁,一时思潮汹涌,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倒有些像当年在被拐子弄晕了后,被关着的船上,那一口黑暗憋气的箱子中一般。那时,她与他两人,隔着两层粗麻袋子,随波逐流,不知将去往何处,虽然同在一处,但在寂静的黑暗中却丝毫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然而对方偏偏就在那里。 她想到此处,不禁有些黯然,当年的她可以冷静地思考逃脱之法,而现在,她终于还是只能被囚在这一方小小的石室中,与亲人分离,将希望寄托在半路丢下的那块倒霉的玉坠子能辗转落到封氏的手里,然后求了救兵来救她。这希望太过渺茫,所以,她除了等待,还是只有等待。 这种几乎毫无希望的等待,她顶讨厌不过了,幸而有他隔着墙壁陪伴,无论真心抑或是假意,有,总聊胜于无,她因此而心怀感激。然而万语千言,终于无从说起。说到底,她之于这些轰轰烈烈也好、你死我活也罢的权势之争,不过是个过客,终究还是要回到姑苏那座小城里,静静度过一生……如果,她还能活着出去的话。 正文 60、倾情 在石牢中的数日,平静地乏善可陈,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逃跑的门路,也不像旧日在黛玉身边有诸多杂务要忙活,更不似之前在封氏膝下那样有大小事情要操持,邱凌便完全地恢复了在现世休假时候的骨灰级宅女生活状态。 然则这毕竟不是那个不出家门便可以五光十色,有诸多消遣的现世,这小小的石牢更是个没有任何娱乐的地方,故而邱凌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便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只有自顾自地躺在石床上沉思、发呆,然后便是定时爬起来在床前巴掌大的空地上遛几弯儿,再就是偶尔同隔壁敲击石壁为号的水二隔墙问答几句。 虽然无外乎是些貌似满含深意、实则无关痛痒的言语,然而毕竟因了两人虽然隔着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相互陪伴,总是有了一种“我不是孤单一个人”的感觉,也因了此,这淡得如同白开水的日子便没有那么难熬,她向来慵懒,这些年过来,淡定的心态有增无减,没几天之后,这种平淡安静的日子便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现下是人家的阶下囚,竟似在家中寻常度日一般了。 却说月宁郡主那日兴高采烈而去,先时还来记着每天准时出现在牢门外头,来耀武扬威一番,后面几日却完全不见了踪影,想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儿了,但因了邱凌心思完全没在这个上面,也就没有十分在意,只是那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感觉的到的,在她气定神闲的混日子的过程中,果然没过多久,事情便按照十分出人意料却又顺理成章的方向发展了开来。 那一日的开始原本也十分平常,她照旧起床用了早饭,又按照饭后百步走的养生习惯在地牢中狭小的空地上转悠了几圈儿,然后便回到石床上发呆,依然是想些个有的没的、希望十分渺茫的事儿,比如也不知道那玉坠子有没有人捡到,最后能不能辗转到得封氏或是林家的手里之类。 其实,纵使理智上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十分的低,她私心里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的,这希望便是寄在了那个差点成为她未婚夫的兰台寺新秀御史余瑜大人身上,他那一板一眼、心细如发的性子,虽然时常让她觉得交流有些障碍,但用来查案子什么的,却最适合不过了。故而,如果说支撑着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费了那么大劲儿也要将那玉坠子丢下车子有什么理由的话,这唯一理由,恐怕便是,假如这世上真有人能发现这点线索,并且顺着这点线索查到她被关押的地点的话,那一定是他,那位无比刻板端正的小书生了。 虽然,她前不久还对跟他成亲这回事有种复杂的想逃避的心理,导致现在想来还有一种莫名的尴尬,但无疑地,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谈,那几年曾经在林府共事的经历,让她对他的能力有了很清楚的认识,正是这一种认识带给了她一丝信心。总想着,是他的话,或许,是能找到这里来的吧?是他的话,或许,能将自己救出去吧……这么一种微妙的纠结的心理,除了让她心中的希望之火燃烧不熄之外,却也隐秘地有一些轻微的自我厌弃,明明恐婚的要死,巴不得出点子事情搅合了那场亲事,唯恐跟他沾上什么关系的,现在竟还期盼着人家来救自己出去,真是…… 然而,也直到了此刻,她才有了时间和勇气好好地思考,这个印象中一直木讷刻板的小书生,之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是真的最熟悉的陌生人那样的感觉么?这么一想,一时间百感交集,倒是让她有些动摇了。 正在那里东想西想的时候,床边的叩击石壁之声又准时传来了,飘飞的思路被打断,邱凌再度回到现实,几天下来他总是选择在早饭后的这个时候进行一天之中的第一场谈话,以至于她都养成了习惯,有些条件反射地叩击石壁作为回应,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么几天下来,她几乎已经把所有客套寒暄的话给说完了,大约,也没有什么话好同他说了。 而墙的那一边,那个人的情况,仿佛也是如此,故而等叩击石壁的声音散去之后,他们之间竟然第一次出现了冷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一时间搞得气氛有些尴尬。邱凌莫名的有些不悦,正待强行找个什么话题来说,却听得墙的那边,沉默了许久的水二,竟忽然开口说话了。 隔着石壁,从高处的通风孔传来的,还是那么一种令人着迷的清亮中带了些沧桑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一般让人熟悉而安心,邱凌一时间便有些怔忪,愣了这半刻的功夫,却只听得他不紧不慢地道:“有些话,在我心中很久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吐不快了。” 一听这个话头,邱凌心中一动,但还是鬼使神差地顿了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等着他继续说。 果听得他继续道:“或许你不相信,但这一次被囚在这里,其实,我心中是有些高兴的,我们识得已近十年,虽然期间相处甚少,但,当年囹圄之中,黑船之上,寥寥数语,惊鸿一瞥,我无一日敢或忘。” 听到这里,邱凌忽然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话,但是,偏偏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只得听着他的声音继续传过来,缓慢而坚定地道:“我常想着,如若不是你,现如今,我恐怕已不知流落何处了,虽说,在你而言,未必是刻意,然于我,却是终生难忘,此后再历何种困苦,都不至于失了念想,大抵是有了倾情之人,连胆子都要大些了吧?” 话说到此处,他的心意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虽然有些不合时宜而且难逃狗血烂俗,但这确确实实是一番告白没错,而且出自那个虽然九年多前就见了,但几乎一直没有什么交集的、号称妖孽腹黑的水二公子。 此时此刻,邱凌不能说是不震惊的,然而她听着听着,却不由得慢慢地有些迷茫了起来,说实话,对于水二这个人,她虽然接触很少,但事实上却是一直都是持着一种奇妙的暗暗关注的心理的,毕竟,原著中的红楼世界中并没有此人,至少,没有提到过,想来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了。但现下,他不但活生生地站在石壁的那一端,竟还成为了同贾府关系十分密切的北静王府的重要人物,想是因为她的出现,除了改了林如海、黛玉和贾瑞的命格,还影响了这个本来不存在、或是无关紧要到可以忽略的人物的命运了,也因了此,间接竟使得水溶到了此刻还没有袭爵,倒也是件大事了。 这些不过是些明面上看得到的事儿,其他被间接再间接之后的影响,很多都是看不到,甚至是想都想不到的,然而,它们想来都是存在的,正是这些存在,让邱凌觉得,她这些年混迹红楼的日子,是真实的,并不是梦境。虽然,这是个同曹翁笔下的红楼不十分相同的世界,但,也因了此,让她觉得这些人,是活的,这些事儿,是真实的,而她,就在这里。 这其中最可靠的证据,除了林如海的依然健在、黛玉的即将别嫁、贾瑞的死里逃生之外,自然,就是这个本来可能因为幼年的“夭折”而悄然隐没的水二公子,现下活蹦乱跳地同水溶世子竞争那劳什子的北静王爵位了。 所以说,她对他保持着自觉不自觉的关注,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了,然而奇怪的是,同样做为原著世界之外的余瑜,却没有这么一种感觉,虽然他们当年在林府里也算是共事多年,却也不过同昙花一现的甄氏姑侄,北静、东平等王妃、世子妃们一般,被当成理所当然的,无须太费心思揣摩的存在了。 关于这一点,她反复思量都不得其解,如果一定要比较,不过是一个早识得几年,相貌更加的引人注意罢了,但可笑的是,连前世做小女孩子的时候起就没有的偏好,现在历经了近两世,明明早已经不是爱美爱做梦的年纪了,怎么倒竟似有些以貌取人的意思了。 她兀自在那里浮想联翩,那一边,水二的告白却已经说完了许久了,她思忖良久,依然是不知道如何回应,直到那边又传来他轻轻的问话:“秋凌?” “秋凌”这称呼,已经几乎三年都没有人叫过了,然则毕竟是与邱凌的真名同音,兼且又当她心思混乱之时,猛然听得了这句叫唤,故而激灵一下,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声,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面了,她顿时大囧,却忽然听得他低低地笑了,蕴藏其中的暧昧,似乎隔着石壁都能感觉的到。 还没等邱凌说点什么,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异常声势浩大的喧哗,外面把手的守卫先时还十分平静,继而便脚步纷乱了起来,正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当口儿,只听得隔墙的水二静静地道:“莫怕,是救咱们的人到了。” 邱凌听了这话,虽然一瞬间为这个消息振奋了一番,但很快便回过味儿来,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她没有等很久,那扇沉重的石门便给打开了,只是让她深感意外的是,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身官服的余瑜。 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兵勇的簇拥下,他穿着簇新官服的身影显得十分挺拔精神,火光映衬下,金线刺绣的图案晃得邱凌差点睁不开眼,还没来得及为这神奇的一刻庆幸欢呼,却听得旁边忽然有人开口道:“你终于来了,因何耽搁了这么许久?” 邱凌缓缓地转过头去,见到了那个说话的人,虽然三年未见,但那人的眉目依旧,神情依然,在愈加美艳到近乎妖孽的脸上,是那样一种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骄傲。 更令人诧异的是,对面的余瑜竟然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恭谨地回道:“下官来迟了,还请将军恕罪。” 看这样子,原来他们竟然早就认识了,忽然之间,人群背后的走廊中传来了女子的呵斥声,定睛一看,却竟是月宁郡主,想来她也是看到了邱凌,她有了瞬间的怔忪,继而忽然放声大笑:“好!好!原来,你们这起子人都是串通好了的,下了套儿等着我们钻,罢了,总归算我们命苦,但总是苦的明白,你们现下只管如此,怕是日后总有哭的时候了……可怜……” 她似乎还要说什么,余瑜皱了皱眉毛,命人将她带下去了,见了这个情形,邱凌本来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便更加明白了,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局,她虽然自诩在局外,却早已入了局而不自知,白白地被折腾了这么久,不过为的是别人的权谋。如果是这样,那么,那赶在出来之前的半刻,那样突然的告白,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做戏,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她看了一眼一路被押走一路还拼命挣扎的月宁郡主,忽然间有些心灰意冷,果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京城她都是喜欢不起来的,连带着连这圈子里厮混的男人也是一样,爱情之于她,在现世已经无果,在这多得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红楼中,果然更是奢求,所谓的倾情,到底是倾情于那个人,还是那个梦?是她顺遂了太久,竟也天真了起来,当真可笑。 到了此时此刻,她心中虽然失望,却仍然没有停下思索,瞧着这情形,京城是不宜久留了,认真想来,果然还是姑苏的十里街比较亲切,不如回到林府接了封氏收拾收拾就走吧,让她动身也是很容易的,左右都在甄士隐的下落上就是了。至于婚姻,上回隔壁李家姨娘介绍的那个前街的钱家少爷,现在想起来似乎还算不错的样子,虽然据说为人是憨厚了些,但是应该是个过日子的,等到陪着封氏找个一两年,找到她累了,自己快超龄了,那少爷还没娶的话,就嫁了罢,左右都是一辈子,简简单单才是真。 正文 61、前尘 从月宁郡主位于郊外山中的别院里的地牢中被解救出来之后,邱凌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在旁人看来,恐怕跟一般遭受绑架中被吓懵了的妇女儿童差不多,故而也没有什么人多注意她。当然,水二和余瑜两位是不包括在内的,只是纵使这两位对她如此的表现心存疑惑,却也碍着男女大妨,不好贸然质疑,倒让她顺利地蒙混了过关。 说蒙混或者有些夸张了,因为事实上,余瑜自打现身起就已经连话都不敢跟她说了,看他那个样子,倒像是尽管那日他们的亲事还没有正式说定,但他竟似已经将她看成是自己没过门的女人一般了,而恰恰这位据说书香世家出身的小书生是极其恪守礼教的人,所以越是如此,照面的时候便愈发地刻板正经,直叫邱凌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十分配合地、很自然地装作不认识他了。 另一边,作为主要受害人之一的水二公子,虽然不存在什么刻板的问题,但因了其显赫的身份和敏感的地位太过让人瞩目,还没等过来同邱凌说句话,早就被随后赶到的余瑜的上司、也即林如海的下属现任佥都御史马大人带领一群手下团团围住,嘘寒问暖去了,自然也根本就无暇顾得上其他的了。 邱凌冷眼旁观,倒觉得这位马大人还真是相当对得起他这个姓,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也难怪,他这佥都御史不过是个正四品的文官,在北静王府的二公子面前,自然得要恭敬些,更何况,水二现下还有个镇国将军的头衔,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正一品的武职,比他那个要连高三级,也就不由得他不可劲儿表现了。 故而虽然此人无论样貌品行都十分不讨喜,但邱凌还是暗暗感激他,在刚刚那个水二冲着自己露出妖孽的笑容预备发话的瞬间奇迹般地出现,然后带着他那一帮子手下奇迹般地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使得她可以逃过一劫,天知道,此位惯于不按牌理出牌的二公子,刚刚进行过狱中表白完毕,再经过那样的一笑之后会对着她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虽然说有那位明星般的人物吸引住了几乎全部人的注意,她暂时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了,然而毕竟还身处被囚的现场,心情本就不怎么好,加上人也似乎越来越多,时间一长,她便不禁觉得有些头痛,一时没忍住抬手略扶了扶额头,一眨眼的功夫,身边已经围上来两个仆妇,柔声问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放下手摇了摇头,转过身却正好看见余瑜正在忙不迭地收回关注的目光,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这样吧?仿佛一直带着枷锁、隔着面具生活,就不能自由自在地活上一时半刻钟么?当年他们家那令他和林如海双双讳莫如深的巨变,对他的影响就深刻至此么?此情此景,她除了苦笑,再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可以做了。 头愈发地痛起来,一时间她眼前的视线竟有些迷糊,不由得大惊,耳边似乎隐约听见什么东西敲击的清响,悠远而绵长,她想努力保持神智,然而终于无法抵抗那声响,渐渐地昏沉了过去,耳边传来仆妇们的惊叫,但她已经无暇顾及,朦胧中似乎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想着莫非竟是寿数到了,却见那人一袭道袍,面带微笑,明明是没见过的人,偏偏形貌十分熟悉,他一见了她,也不言语,只招手示意她过去,似要引她往何处去一般。 这青天白日的,竟忽然有这种事情发生,着实蹊跷的紧,然邱凌心中却半分惧怕都无,自自然然地随着他一路飘飘荡荡而去,感觉如同梦境,却偏偏如同真实的一般。 不知行了多久,他们竟似到了一处开阔之地,远远地听得流水潺潺,没多久,便见一条大河横亘于前,河畔奇花异草不知凡几,香气扑鼻、沁人心脾,又有燕语莺声,薄雾轻笼,恍若仙境。 那老者依然不发一言,含着笑示意邱凌跟上,邱凌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穿花拂柳,踏莎而行,只觉得满目蓊郁,两袖清风,心旷神怡,每个毛孔都舒服的紧,不似在荒郊野外,竟似在家中花园漫步一般,虽然她心中知道这大约是梦境,但此情此景,当真却让她流连忘返,宁愿沉醉不愿醒。 邱凌跟着老者又走了片刻,却见花木渐渐稀疏,最后竟至绝迹,然到了荒原尽头,眼前竟忽然现出一块大石,这石乍眼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但越是靠近,越觉得心中郁结难耐,到得近前,竟连眼角都酸涩了起来。那老道士见她如此,便略停了停,只将拂尘往她头上轻轻拂了拂,说来也奇怪,只这么一下,那压着她的沉重之感顿去,使得她总算得以抬起头查看查看周边环境了。 这石头约莫有三丈来高,如同小山一般,大体呈黑白黄三色,有些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9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9部分阅读 方三色严格区别、层次分明,有些地方却又十分杂乱、混为一团,不知何解。就是这么一块大石,却似有无穷魔力一般,吸引得邱凌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响,却仍满腹狐疑,弄不清是何名堂,方欲问时,却见那道士摇了摇头,引着她转过了这石头再看时,眼前便觉得忽然一亮,原来这石头的另一边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虽然一眼望去也是沙石斑驳,近似荒芜,但总算是有星星点点的绿色点缀其中,最为难得的是那石畔竟生着一株小小的青草,碧绿碧绿地,煞是可爱,想是因着原本已经绝迹了的绿色重新又现,虽然只有一星半点,但却反而因此更显生机盎然,漂亮生动地叫人移不开眼珠去。 邱凌越看越是喜爱,不由自主地蹲□,想去触摸一下那株小草,方要碰上时,却恰好见到一滴水珠儿从那草尖儿上滚落,她也是到了这时才看清,那草尖儿上竟然顶着一抹绛红,不知道是花苞还是果实,映衬着碧绿的草茎,十分亮眼。 她不由得一愣,忽然觉得这小小的青草给她的感觉分外的熟悉,倒像是在哪儿见过的一般。只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再低头细看时,却见到草尖儿上又降落了一滴水珠儿,这一次倒是没有马上落下,晶莹剔透,珠圆玉润,虽然微微颤动,但竟似贴在那红色珠果上了一般,悬而不坠。 邱凌顿觉十分惊奇,回头看向那道士时,但见他笑着指了指旁边。邱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他们身侧不远处,竟然就是一方碧水,虽然不甚广阔,但也清明澄澈,别有一番风貌。她一时好奇心起,又唯恐震落那草尖儿上的露珠儿,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慢慢地挪到了水畔,却当即惊呆在了当场。 原来那水中竟有一朵红莲,姿态十分闲适慵懒,活脱脱似个睡美人一般,漂在水面上,花下水清无波,直可见底,依稀可以看到正有一条游鱼静静停在花畔,整个情景静谧如画,美好似诗,却不知为何让她心中十分惶恐,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般,直看得眼中快要滴下泪来。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猛然间空中一道炸雷轰然响起,带着火光直劈而下,眼看就要劈中那花,却见那原本像是死了一般的鱼猛然跃起,竟似要不自量力地用自身抵挡雷火一般。与此同时那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波涛汹涌,将那鱼并花一道儿冲到岸边,堪堪避开了那一击,可惜那雷火威力甚大,那花朵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余波的肆虐,被震飞到了岸旁石畔,四分五裂,花瓣零落四散只余几片,甚是凄惨。 邱凌只觉得头脑中嗡嗡作响,缓缓行至前面看时,却见那残败的花瓣中竟还蕴藏了一掬清水,那条鱼儿正在其中苟延残喘,她心中一动,至此,似乎隐隐有些明了,想也不想将那花瓣拾起,想将鱼放回水中,回头却见方才的水洼已经被雷火烘干了。 正在茫茫然不知所措之时,那道士忽然喝道:“执迷的,可悟了么?”邱凌茫然回顾,却正见他手中的拂尘兜头打来,啊呀一声,失足落到坑中,正想着自己这条小命这回是不是真的交待了,耳畔却又忽然传来熟悉的焦急的轻唤:“英莲吾儿,可是醒来了?” 她激灵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封氏正在眼前,焦急地为她拭擦汗水,这才缓缓回神,顿觉身心俱疲,回想方才种种,不过一梦,难免唏嘘。然而紧接着便从封氏口中得知,原来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了半月有余,不禁吃了一吓,倒有了一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奇妙感觉,仿若前尘旧梦,亦真亦幻,让她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封氏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又一次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已经让她无暇再顾及其他,故而先是抱着她痛哭了一场,复又笑着问她可饿了没有?如此又哭又笑、前言不搭后语的,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个端庄温婉的样子了。想到都是因为自己出的这一场破事儿,才弄得她如此劳心,邱凌心中不免觉得十分愧疚,于是便轻轻撑起身,有些撒娇地嚷道:“太太,我已经觉得大好了,现下都饿了。” 这一招果然管用,封氏忙不迭地打发媚桃下去备饭了,没等她出门儿又喊她回来,叮嘱道:“饭要稀饭,煮得烂烂的,姑娘才醒,身子虚,看着别弄克化不动的东西。”媚桃应了一句才出去了,封氏想了想,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又把她喊回来嘱咐了几句,如此反复几次,把媚桃弄得气喘吁吁的,邱凌倒心里不落忍了,出面劝了封氏两句,她这才发觉,自己笑了一回,便转回来挨着邱凌坐了,笑着同她柔声说话。 邱凌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绑架期间,林如海和黛玉曾用尽了各种办法查找她的下落,无奈一无所获,直到余瑜带了人才去将她救了出来。关于这事儿,封氏自然是不会深想的,只会说些幸而皇天有眼,终究得救之类的云云。这也难怪,她被囚的地方本就十分隐秘,抓她的人又十分用心,久寻不到也是自然,而且,他们都不知道她同水二的渊源,更没有想到月宁郡主为了帮水溶登上爵位出此奇招。邱凌听封氏讲完,一面对林家父女打心眼儿里表示感谢,一面却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冷笑,是啊,大家都不知道,只有那位余御史和水二将军知道。 她虽然气愤这回被折腾了这许久,却也知道总归是无风不起浪,经此一事,以后行事再谨慎些便好了,只不知道她昏迷了这么久,外头的事情如何了,只是无论如何,她也懒得知道了。 正闲谈的功夫,媚桃端着白粥来了,封氏坚持亲自喂给她吃,邱凌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也就没有坚持推辞,舒舒服服地喝了一碗,刚心满意足地躺下,却见门口忽然呼啦啦进来几个人,却是黛玉带着春纤、雪雁几个到了。 方才听封氏说,黛玉今儿是去了寺院中替她祈福去了的,想是知道她醒了,忙叨叨赶回来的,气儿都还没怎么喘过来,就跑过来了。见了她醒了自然是十分欣喜的,又忙打发了人请了郎中来看,确定她无碍了才放心。 黛玉与她两人相处素来十分亲密,想是这阵子担心得久了,冷不丁得知她没事儿了,心中放松下来,眼圈却不免有点红,挨着封氏轻轻坐到了她的床边替她掩了掩被角,嘴上偏偏还要说上两句话儿来凑趣:“姐姐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我原说你再不醒有人就要跑了,阿弥陀佛,想是你听到了,今儿可总算是醒了。” 邱凌听了这句话,已经知道她所指何事,然心中并不以为意,当句玩笑话一般听过笑笑就算了,不过这一笑,倒是因此记起了日子,略想了一想,便朝着黛玉笑道:“是睡的久了些,不过不打紧,醒得刚好是时候,误不了十日后的大日子。” 正文 62、成婚 她这一句话说了不要紧,直把黛玉说得满面通红,嘤咛一声扑到一旁封氏的怀里撒娇道:“夫人您看那,姐姐这才好了多一会儿的工夫,就又欺负上我了,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她原本就是个样貌出众柔美无双的美人儿,这会子做了这个娇嗔不依的样子,更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我见犹怜之感,饶是如邱凌这等差不多从小儿跟她一道儿长大,对她的柔美早已经免疫了的人,见了她这样子,也给电得一愣一愣的,片刻之后才回神,一时间玩心大起,忍不住学着她的语气,佯装着苦着脸笑道:“罢了,妈也不用费心说我了,原是我的错。这不过几日的工夫,姑娘愈发地厉害了,自个儿心里明明乐着呢,偏要拿我说事儿,在家里都这么个样儿了,可不知道过几天,到了新姑爷家里,要怎么着呢。” 黛玉听了这话,一骨碌从封氏的怀里爬起来,作势要撕她的嘴,邱凌忙笑着躲避求饶,一时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笑闹闹,搞得屋内原本冷寂的气氛一片热烈,封氏先还不住滴泪,没一会儿的功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给逗得破涕而笑,笑着劝道:“我的姑奶奶们欸,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哎呦,看着,可别磕着了。” 这一场笑闹过后,众人又重新坐在一处闲谈,恰好东平王妃打发人来看望邱凌并封氏,送了一堆东西来,封氏替邱凌一并谢了,收了东西,待要留她们吃茶,却道王妃那边正操持的事务繁忙,不便久留,便辞谢了要走,邱凌料想黛玉婚期在即,也是杂事众多的,恐不便久坐,看着封氏也有些精神不济,便随便寻了个借口,说吃了饭又有点倦了,想再歇歇,便请媚桃送她们一道出去了。 这话倒也不是纯粹的借口,她醒来吃了东西又说了这大半天的话,本来就有些倦了,索性便重新躺下略歇了一歇,等人都散去了多时了,她才慢慢地重新睁开眼,看看窗外,阳光又已经西斜,这一日又快过去了,不禁暗叹时光飞逝。原来,初初她伴着封氏从姑苏抵达京都,虽然不过才是阳春三月的光景,然她到了林府,先是陪着忧心老父的黛玉呆了大半个月的时候,跟着又莫名其妙地地被卷入北静王府的嫡庶之争,生生给关了一个来月,后头虽说给救了出来,却又莫名其妙地昏迷不醒了大半个月,这么算下来,一晃儿就到了端午左近,离着黛玉过门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虽然近来京中正当多事之秋,但显然黛玉同甘漉这一场婚事,却也恰恰因了此成了都中少有的喜庆之事。因着林如海现下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一向因恭谨能干、处事得体、从不结党营私深受皇帝重视,而婆家甘家虽然也是父子几人位居翰林院高位的官宦之家,但却也无心权争,不过是个世代书香之家,纯做学问之族,故而这两家的联姻,在这个时局动荡不安之时,无疑是门当户对却又十分低调而稳妥的,自然让居高位者极为放心。 故而早在日子定了之后,上头就已经赐了一堆东西下来,到了这临近正日子之时,皇帝体恤林如海独生女儿婚事在即,却仍在办着那件大案子,无暇顾家,兼之家中没有主母照料,便又赐了一堆东西,还拨了女官来协助帮忙,另一边却又有爱女成痴的义母东平王妃老早就开始费尽心力地操持,也亏得如此,这件婚事才没有怎么受到北静王府事件的影响,顺顺利利地按着日程进行了。 而邱凌也是醒来之后才通过黛玉口中知道,在她昏迷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林如海经手的那案子虽然还没审理完,却也已经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了,相关人等虽然还在大理寺等候处理中,但北静王府却是给正式封了,一同被封的还有忠顺王府、江南甄家。这个案子虽然因了涉及王族秘辛,自然是口风极其紧的,但是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星半点的消息走漏出来,再加上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故而关于这件大案子的事实真相,便早已宣宣扬扬地传遍了整个京城。 说是真相,却也更多地类似谣言,在坊间流传的有好几种版本,比如一直没有出现的老王爷其实已经过世了,还是未得善终的,凶手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啦,或是准世子妃月宁郡主太漂亮了,世子同二公子为此而大打出手、兄弟反目啦。 每个版本都说得煞有其事,像是真的一般,正所谓所有的谣言都有其真实的一部分,邱凌根据多年混迹京都豪门八卦圈的经验,再加上自己被绑架囚禁期间的观察和感悟,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倒也将事实的真相蒙个八九不离十。涉及到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大家族,恐怕,这个事情远远不只北静王府的嫡子庶子之争这么简单的事儿了。怕是有个什么结党营私、伺图谋逆的影子了。如果要说真有什么嫡庶之争,恐怕也不是在北静王府那弹丸之地了。 邱凌这么想了一想,便觉得这京都果然是十分恐怖的地方,实在是不宜久留的,想她不过是在十年前恰好帮着水二一起从拐子手中逃出来一回,只这么点渊源,便惹了一身无妄之灾,被卷进去关了这么久,弄得封氏、媚桃几个担惊受怕,人都憔悴了几圈儿不算,也搞得黛玉领着林府阖府的人操劳担忧了这么些天,实在是罪过得紧。 幸而黛玉成婚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她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等黛玉的事儿一办完,就带着老娘封氏回姑苏,而且这一回,不管怎么样也要顺路把甄士隐的事儿彻底解决了。自此两母女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再不回京,至于婚事,还是依着封氏原来的意思,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了,要不就等过两年招个勤快的小伙子上门,也就算有个依靠了。 她想到这儿,便放心了,又歇了这一会儿,觉着身上没有什么异样了,便想着起身梳洗了去外头转悠转悠,看看有什么需要帮手的没有,顺便去拜望拜望林如海。之前听黛玉说,原本案子没彻底结束,林如海是没工夫家来的,只因皇帝体恤林家有喜事要办,已经命了人暂时接替了林如海的公务,专门放了他几日的假,在家操持坐镇,她便也想出去顺便同林如海道道谢,毕竟自己出事儿这么久,封氏和媚桃主仆都得林家照拂,甚至最后自己得救,也少不了有他暗中出力,虽然同黛玉很是熟稔,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待她梳洗完了,回头去榻上寻腰带等零碎物事的时候,却发现枕边有一抹熟悉的碧绿色,上前细看时,却正是那枚原本属于甄士隐的,直接累得她被人绑架了的,后面被她确确实实丢下马车了的玉坠子。 这东西此刻正端端正正地躺在自己的枕边,倒让她吃了一惊,却也不敢惊动封氏,悄悄唤了媚桃询问时,却道是:“姑娘被救回来的时候就握在手里的,昏迷这大半个月都没松手,为这,太太还哭了几场呢,直说姑娘最是个孝顺的,人都这样了,还记着这玉坠子呢,都怪自个儿急着找老爷家来,竟累得姑娘遭此大罪,后悔得紧呢。” 邱凌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媚桃是家中老仆了,自然是不会说谎的,想来这东西真是她带过来的了,但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确实是把它丢下马车了的,暗道难不成是闹鬼了么?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却又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宝玉的那块玉来,难道这玉坠子也有什么灵性不成? 她仔细想了想,倒想起一件事儿了,面上还是没有露出什么来,只悄声吩咐媚桃悄悄将收在她那儿的那副甄士隐的画像拿来,特意嘱咐她不要声张,媚桃应了声出去,片刻之后已经拿来,邱凌展开一看,果然画上之人同梦中所见那位老年道士一模一样,她顿觉浑身冰冷,怪不得一直觉得那老者十分熟悉呢,原来竟就是英莲的生父甄士隐,也怪她对寻找此人压根儿就不怎么上心,这么多年来竟没有认真看过这画像,故而竟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了。 而对方想来也知道自己不是闺女的本体了吧,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淡然,想是知道芯子换过了,很多事情就不说破了,她在心中苦笑了一阵,多少也明白了,此人尘缘怕是已经了了,可叹封氏等了他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白费了。 她心中唏嘘了一番,挥手令媚桃将画像收好了原样放回去,心中难免有些抑郁,不觉又耽搁了一会子功夫,再回神的时候,看看地天色就有些晚了,封氏早又来她房里看她,见她已经穿戴整齐,少不了又上来查看了一番,见她确实已经大好了,方才放下心来,便吩咐媚桃弄了晚饭过来,转头又同邱凌说是黛玉给东平王妃找过去了,故而不能一起晚饭了。邱凌点了头,扶着封氏到桌旁坐下,顺口问起林如海,却也不在府中,原来是虽然皇帝给了假,但他于公务上严谨负责惯了,见三司里头忙不过来,还是坚持要等婚礼前一日再回来,故而现今林府中竟只有她们母女几个了。 邱凌听了这话,也没多说什么,只服侍封氏一道开始用晚膳,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没在也好,要不然,万一这位大人一高兴,将她和余瑜的婚事重提,封氏原本就看着那书生十分欢喜,自然是不会不应的,这么一来,万一要弄成个双喜临门什么的,还真不知道她再要想个什么借口才好。要是她没有看错,那余瑜不是池中之物,定是要在这京都朝堂的大染缸中拼杀厮混的人,而他那貌似木讷刻板,实则沉稳内敛的个性,也必然会让他在这染缸中如鱼得水的,最终必将会位极人臣的。 如果说之前她对自己对这门婚事的隐隐恐惧不明所以的话,经此一劫,倒觉得将人事看得更加清楚了些,无论是什么都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是永恒不变的。这么多年来,她同这书生,都是完全不同的,她只求随波逐流、平静度日,而他一直在努力,往着高处攀爬,时光流转,他终将连片语的点悟都不再需要,届时不求上进的她守着一心仕途的丈夫会是如何的境地,不难想象。或者他会不离不弃,但之于感情,她心中从来缺乏安全感,宁愿想得悲观些,免得到了真正不好的境地,更见凄惨。 剩下的几日,过得飞快,黛玉终于风光大嫁。邱凌终于亲自目送了她披上嫁衣,看着她的如意郎君骑着高头大马用八抬大轿迎娶了她过门,十分为她感到高兴。而那一边,整个家族都在翘首盼望,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想必,她嫁过去了之后也会是十分幸福的吧?世外仙姝终究完成了任务,又配着了如意仙郎,皆大欢喜。不过是还泪而已,人大可以不必一起,只要此生都再无眼泪,不也是暗合了那“将一生的眼泪尽还与他”了么? 如此,甚好。 正文 63、退隐 想是见着黛玉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新姑爷甘漉那小子又实在是太耀眼,因此老早就开始着急一心想把邱凌好好嫁出去的封氏大受刺激,当晚晚饭一过,转头就逮住了邱凌,将她拉到卧房促膝长谈,意思很明确,无非是黛玉原本还小着她三岁,现如今都已经觅得如意郎君了,她也得抓紧了云云。 自古可怜天下父母心,关于一不留神就沦为了古代剩女的邱凌的婚事,封氏想是早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估计暗地里对成婚流程都设想了无数遍了,现下只不过是借着黛玉成婚这个由头同邱凌说说,走个程序罢了。而也没有要邱凌怎么用心推测,封氏自个儿便说了,这个合适的姑爷人选,自然就是出事前说亲说了一半的余瑜了。 封氏心中既然对这余瑜十分满意,话里话外,对他自然是十分褒奖的,从当年一起在林府供职说起,什么曾经你主内他主外,知根知底,绝对良配啊,他家道中落却在逆境中奋发,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高中探花郎,是个能吃苦肯上进的啊,又说到他现在是都察院风头最健的新晋御史,前途无可限量啊,更不要说这一次他身先士卒把你亲自从月宁郡主别院地牢里救出来的再生之恩了。最后,封氏直视着邱凌的双眼,异常庄严地道:“最最难得的是,他之前曾经托了林老爷向我提亲,我都是答应的了。” 邱凌听了这一大番话,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没错,封氏说的都对,不过她该怎么说呢,这看事情是不能光看表面的。他们是有同在林府共事的渊源不错,虽然总共没有见上几面,但相互之间对对方的能力品行都是有所了解的,也因了此便没有谁能比她更知道他能一朝高中的不易,他把她救出来也确实是大恩一件,不过,就是因为这种种,她反而更是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因为,一旦她成为他的妻室,她过去的那些被拐也好,为仆也罢,甚至这一次被绑架的事情都可能会成为阻碍他前程的定时炸弹。水二的事情不是最好的例子么?不过是曾经一道逃脱的那点子关联就被引申出无数深意,最后害的两人双双被俘虏,可见,只要有心,那些人是什么都会拿来利用的,更何况,她的过去原本便并不是什么秘密,随便什么人稍微一查就会一清二楚。 她虽然并不觉得自卑,但也深知,在这时代,敢娶这样的女人当正妻,是需要十分的勇气,和几分傻气的,她不知道这小书生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傻气,然这无依无靠的小书生,他的前程来的如此不易,她不会忍心如此毁灭掉。 幸而,她虽然或许曾经有过一点动心,但并未深陷其中,一切还来得及,想必,他也是如此。不然,为何自那日她醒来后,便再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有关他的消息。或者是忙于公务、或者是碍于礼数,但他没有再出现,这是个事实,有了这个事实,她便有自信可以说服封氏,收回让她嫁给他的成命,毕竟,对经历了两次对她的失而复得的封氏来说,她这个女儿,有着相当特殊的地位。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便酝酿好了一番情绪,冲着封氏娓娓而谈,而事情的结果,也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样,封氏没有多久就败下阵来,其中的诀窍也很简单,不过是半真半假,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罢了。她说了半天,其实中心思想还是那个,咱是被拐过的人,又做过下人,这个出身对前程似锦的余瑜来说,完全不配,人家虽然不嫌弃,但咱要有自知之明,不然以后夫妻关系不好相处啊,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封氏虽然着急她的婚事,但女儿的幸福还是给明明白白地放在心上的,不然也不会任由她拖到十八岁还没有人家,有了这个软肋,加上邱凌三说两说,封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末了只有叹了口气,说道:“不必再说了,你素来是个明白孩子,这么多年来,为娘的都没有让你享过什么福,断不会让你嫁得不情不愿的,明日我自去同林老爷说说,回绝了此事便罢。” 她这么一说,邱凌倒有些没回过神来,没有想到她这么简单就答应了,除了对自己那一直未曾消失的补偿心理导致难免诸多宠溺之外,想是经历几番大变,也终于想通了吧,既然如此,她便趁热打铁,将那玉坠子的事情也说将出来,提到那梦境中的玄幻之事,自然还是把甄士隐搬出来的,只不过把那梦境中的地方说成是他修持的地方而已,然后,说那地方似曾相识,大约是老家姑苏城外的某个山谷,怂恿着封氏启程回苏州。 封氏本来就对她因为寻找甄士隐而惨被绑架一事耿耿于怀,又被她昏迷得人事不省之时手里握着甄士隐的玉坠子这件事感动得一塌糊涂,听她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不听信的道理,而想来近两个月来在京都的生活,对一直在姑苏小城生活的她来说,无疑也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心中的去意早已萌生,连带着找甄士隐的心都有些不积极了,现下邱凌还特意找了台阶下,她自然是十分赞成的,当下,两母女达成了共识,约定次日一早便去找林如海辞行,顺便回绝了婚事,然后启程回姑苏。 次日晨起,封氏果然早早地梳洗了去林如海的书房求见,她自来于这些个礼数方面十分讲究,恐邱凌在不好说话,也不合礼数,便自己一个人带着媚桃过去了,过了半顿饭功夫方才回来,言说,事情都说妥当了,只是林老爷怎么都要苦留她们到三日后再走,说怎么都要等到黛玉三朝回门了,见上一面告个别都好。 邱凌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同黛玉怎么也是交好了数载,可不能不辞而别的,于是扶了封氏坐下喝茶说话,心中虽然十分好奇那门亲事如何退掉的,但封氏没有说,她也不好问,左右事成了就是了。 三日后,黛玉果然携着甘漉回门,看着满面春风的独生爱女和乘龙快婿,林如海笑得合不拢嘴儿,又请了东平王爷作陪,拉着女婿连干了几杯,几次开怀大笑,隔着一道门都听得到,黛玉抿嘴儿而笑,放着自家夫君和老父、义父不管,悄悄避了进来,自顾自同着义母东平王妃、封氏、邱凌躲在内席,窃窃私语,一时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饭毕,那三位自然早已经醉倒了,黛玉命跟着她一起陪嫁过去的春纤雪雁风英夏纱几个丫头带了甘漉府上的几个小厮将三人扶去客房休息,自己同东平王妃、封氏、邱凌四人到别院小厅喝茶消遣。东平王妃因这几年一直将黛玉视作亲生女儿来看的,这过了门儿之后,又成了亲侄儿媳妇,自然分外亲热,本来黛玉和甘漉约好了回门三日后再专门去王府拜访的,偏生她等不及了,恰好林如海依着礼数下了帖子来请,一听说黛玉归宁,她自然就忙不迭地拉着东平王爷跑来了。 这阵子北静王府出事儿,牵涉甚广,他们久不出门,也着实很闷,难得碰上这么个可以出来透透气又让谁都挑不出什么刺儿来的好机缘,自然要好好珍惜一番了。故而十分兴致勃勃,加之她本来就是那么一副极其随和又擅长说笑的性子,黛玉早就是当成亲生女儿来养着了,说起话儿来便十分不管不顾,只说得黛玉粉面通红。 气氛一时间十分热络,就连一旁的封氏也受了感染,加入到了说笑的行列中来了。她到了京城这些时日跟黛玉相处久了,也是培养了感情出来了,倒也像是自家女儿归省一般地看,邱凌在旁边见两人同黛玉悄悄耳语,知道多半是聊些女人家的体己话题,故而将自己这个未婚女排除在外了,她想到这一点,倒觉得暗暗好笑,也罢,今日就装一次未经人事的少女罢,原也该如此的,不然,可就有些惊骇了。 她自己在那里保持微笑装聋作哑,偏生黛玉不肯放过她,抽了个空子便逃脱了自家干娘的魔爪,扑过来,拉着开了她几句玩笑,她猝不及防,倒差点给绕进去,这妮子自己幸福了,却还记得她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故而不但旧事重提了,还把王妃抬出来了,幸而王妃不含糊,看出邱凌心思不在那个上面,兼之又不知道封氏和林如海的意思,也就没有接茬,自自然然地又把话题转回黛玉两口子身上,没几句就弄得她满脸通红,再无暇顾及邱凌的事儿了。 邱凌松了口气,除了暗暗佩服王妃处事的高明之外,也不由得庆幸自己当机立断,早早劝了封氏动了撤退的心思,不然,在这里再耽搁下去,可保不准会出什么新情况的了,到时候掌控不住了,可就惨了。她心中安定了,也有了些兴致,便重新加入到调侃黛玉的行列,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儿就过了一个多时辰,东平王爷的酒总算醒了大半,偏生还剩下那么一点,便吵嚷着要家去,黛玉苦留了茶饭不住,只好由得王妃扶着王爷回去了。 故而原本用来待客的茶果便只剩林如海、黛玉两口子并封氏邱凌吃了,谈笑晏晏,不觉大半天都快过去了,邱凌看时间不早了,便私下同黛玉说了今后的打算,黛玉十分不舍,但毕竟知道现下不同于以前,虽然心中悲痛,但眼泪竟然却流不出来了,只有作罢,幸而邱凌软言安慰,言说日后自然不会断了音讯,即便她们回了姑苏,还是有机会再见,毕竟她们也算是同乡,总是有这个牵绊在的,将来倘或她随着林老爷告老还家,若要回苏州旧宅,大家便又可在一处儿了等语,劝解了半天,才总算劝得好些了,慢慢地端了茶说话。 姐妹两人坐在一处儿,当真是诉不尽的离别之情,看看地日头偏西,依着例便是要回甘家的时候了,黛玉心中万分地不舍,依依惜别了邱凌和老父,由春纤们扶着慢慢地上车离去了,邱凌站在原地,心中感慨万千,也不知道,此次一别,何年何月再得想见了,然,这夫婿,总归是好的,她得以破了那薄命司的宿命,总是好事一桩,她也就不算不负了她那救助之恩了。 到了这个时候,邱凌不免如同游戏通关了一般放松了下来,十分轻松地回房,帮着媚桃和封氏收拾行装,次日一早,便拜辞了林如海上路,码头上早已有林家打点的船等候,邱凌唤媚桃一并扶了封氏登船,预备启程回姑苏。 正文 64、终章 因了邱凌她们此次主要是来寻人的,原本也就没想常住,故而行李十分简单,只堆了那艘小型客船的舱底一角。林祥伯带了很多人来送,没一会儿就把全部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因怕误了她们的行程,简单的告别之后,就让船家起锚了。邱凌站在船头挥手辞别了岸边目送着她们远去的众人,直到远得看不清人影了,方才缓缓转过身,同媚桃一道将封氏扶进舱中稍作休息。 安顿好了封氏,她踏出舱中,登上甲板眺望,只见京都那一片似锦繁华,现如今已经在清晨薄雾朦胧中若隐若现,回想这两个月来、甚至这十多年来的生活,顿觉恍若隔世,不免稍稍有些出神,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这一会子功夫,船已经行出去了好远,天光尚早,四周围的水面逐渐开阔,人烟也渐渐稀少了起来,倒显得那不久前的繁华当真如同是黄粱一梦一般了,莫名虚假的让人有些浑身发冷。 她方在那里微微颤抖时,却忽然感觉身旁伸过来一双温热的手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不禁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却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封氏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一面将那件披风的带子小心地系好,一面关切地问她:“怎地一个人站在这儿?可冷不冷?” 她摇了摇头,乖乖地等着封氏照料,心中顿生一片温暖,到底还是由衷地笑了出来,一面却已反手挽了封氏的手笑道:“妈只记挂着我,自己倒是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仔细风大,着了凉。”她恐舱外风大真把封氏吹病了,方欲扶着她重新进船舱中休息,还没迈开步子,却忽然听得船头那端传来苍凉的歌声,仔细听去,居然又是那首“好了歌”。 然后,她便得以目视着封氏顷刻间泪流满面,跟着便如同中了魔一般跌跌撞撞地往船头跑去,她想跟着过去,偏偏不知怎地却又一步都迈不动,刚刚暖过来的手又开始发冷,一旁的媚桃急坏了,脑子都开始发懵,不知道是管封氏还是管她,末了邱凌总算撑着挤出来一句:“去看着夫人要紧,我不打紧的。” 媚桃这才迟疑着去追封氏,邱凌缓了一会儿才过了劲儿,也匆忙跟过去时,却见船头那儿迎面过来一叶扁舟,有一老年道士撑舟而过,兴高采烈地唱着“好了歌”,两船相对而行,渐渐地近了,待到看清楚那人的面貌时,邱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原来这人,却正是甄士隐。 她兀自在那里呆立,一旁的封氏却如同疯了往甲板旁边扑去,媚桃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把将她拉住,才不至于出什么危险。然而封氏仍然如同忽然癫狂了一般拼命挣动,只听得她口中不住声地唤他“老爷”,然那人终于不为所动,那诡异苍凉的调子就一直没有停过,两船擦身而过时,那歌声戛然而止,他缓缓侧过身来,嘴唇翕动,似乎对封氏说了句什么话,因了逆风,邱凌竟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却眼睁睁直见到封氏如遭雷击一般瘫倒在地。 邱凌忙挣上前去和媚桃一起扶住封氏,再转身时,却见他已然翩然而去,不由得暗自叹息,这人,到底还是留不住的,只不过,看着封氏虽然似乎深受打击,几近崩溃,但仔细看的话,她眼中的神光却未散,想来也不至于刺激过深导致疯癫,那么,这样也不错,以后,慢慢总会好的,她终究会放下这个放下了她的男人,好好地过完后半生。 同媚桃一起安顿好了封氏,舱外的雾气已经开始慢慢散去,她叮嘱媚桃好好照顾封氏,别再让她操劳,便小心地跨出船舱想略透一口气,刚转上甲板,却见一名本不该出现在那儿的船工正背对着她站立,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奇异的预感,片刻之后,果见那人慢慢地回过身,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果然,便是余瑜。 因他未开口,她便也静静站立不说话,未几,他终究还是不敌她的耐力,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出口的却是一句奇怪的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邱凌略想了想,方才缓缓回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来人显然没有想到她竟真得如此应答,不免有些怔忪,而邱凌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有的时候,掉书袋有掉书袋的好处,比如,有些不好说出口的话,都可以借着这些前人的警句带着暗喻说出来。这两句用在此处,当真是最恰当不过。 想是知道了她的意思,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有些撑不住,重新开口,说话已经直白的多了,只听得他缓缓地问道:“为什么我不行?” 邱凌微笑,定定地回道:“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言毕,无视他有些苍白的脸,缓缓转身:“有劳余大人远送,英莲代家母在这里谢过了,然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如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他的脸,复又施了一礼:“请大人多保重。” 等到她进了船舱良久,都没有听见舱外有什么响动,她担心着封氏的状况,便也没有再对此人此事多加关注,直到午膳、晚膳都用完了,已经入夜之后,才听见舱外一声低低的“你也多保重”,跟着外弦传来一阵水响,伴着橹声渐渐远去。她这才知道,他这一回终于是走了,顿时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渐渐涌上了心头,大约,他们终究也还是缘尽于此,从此终归陌路了罢,这样,也好。 然无论她们的心情如何,身体怎样,返程的路程依然不紧不慢,如同算过一般精确地循序进行,封氏一病不起,邱凌和媚桃衣不解带地悉心服侍,不敢稍离左右,功夫不负有心人,封氏终究在路程过了一半的时候慢慢好转,等到行了一个多月的水路,到了姑苏的时候,她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 到得甄家旧宅,早有众家人来接,邱凌小心服侍,直到又过了两月有余,快入秋的光景了,封氏终于完全恢复到了甚至已经开始重新为她张罗婚事的时候,她才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她,那日甄士隐说了什么?现下心中觉得如何了? 她有些犹犹豫豫地问出来,方一问出口便有些后悔,却不想听得她如此发问,封氏惨白的脸上却渐渐扯出一个笑容来,缓缓地道:“这么些年来,我不过求得一个明白,现下总算是明白了,这样便好。” 直到最后封氏也没有说那日甄士隐同她说了什么,但邱凌却仿佛渐渐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思,总之,很多事儿,放下便好,比如,她本来以为,在那一条返乡的船上,会有两个人来同她话别,结果,却只来了一个,还是她以为很可能不会来的那一个。可见世事不过如同白云苍狗,认真就输了。 日子有功,封氏终于接受了甄士隐从此不会再回家来的事实,慢慢地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温婉端庄,只是,她那热衷为邱凌物色夫婿的兴致也卷土重来了,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形势。看看地已近深秋,一晃眼就要过年了,等过了年邱凌就十九了,在这时代,已是逼近了适婚女儿的年龄底限了,邱凌终归不忍封氏难过,不好说出不想嫁人的话,而且,在这世界,她长久以来都是一个人,以后的日子,终究还是不想一个人孤独地度过。 既然如此,索性不如就听从封氏的安排吧,听说那一年给她说亲说了一半儿的前街的朴实敦厚的钱家少爷春天上已经娶了亲了,直把封氏悔得肠子都青了,颇有些错失良机的意思。等她去外头转悠了一圈儿,预备消消火气儿再继续时,过了两个时辰,却又喜滋滋地回来了,说那一回拉线的媒婆李妈悄悄地给她说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20部分阅读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20部分阅读 地给她说了,这钱家少爷有个新近来投奔他家的表弟十分不错,虽然没有什么家底,但是,人家人长得标致,还接受入赘。 接受入赘啊,这对她们孤儿寡母来说,是多么美好的事儿,据当时在场的目击证人媚桃所言,封氏先还矜持着要看看画像什么的,听了这话,只差没当场答应,幸而最后独生女儿的终身幸福还是压倒了她想当丈母娘的强烈冲动,便还是循例看了画像,又让李妈安排着见了人,最后方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回来跟邱凌说,不用再想了,就定了那钱家的表公子了,人才模样,都是良配,最重要的是,人家愿意入赘。 咦?这年头,不是说入赘的男人地位极其低下么?这样都竟然还有人愿意入赘啊?不是骗子吧?难道是那种要吃软饭的小白脸?想到此地一向民风还不算是十分彪悍,封氏虽然急着当丈母娘,但在她的事情上却也是从来都不含糊的,看来此事虽然蹊跷,但也不会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于是邱凌就这么着稀里糊涂地被安排去了寒山寺进香,其实,她心中明镜儿似得,明白这不过是变相的相亲,封氏到底是疼她,心中再满意,还是要看看她的意思,便密密安排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看新郎”桥段,要她在进香的时候,顺便隔着后院茂密的花树丛悄悄看一眼未来的老公。 于是就这么着,邱凌在秋日的很有些凉飕飕了的小风中坐在寒山寺后山的一丛秋海棠中间发呆,封氏和媚桃一左一右地盯着她,似乎是生怕她跳起来逃跑了一般。其实,这真的大可不必,她既然打定了主意顺着封氏的意思,对这个经过她千挑万选的夫婿自然已经有了三四分放心了,剩下的,她也有自信可以搞定两三分,有了六七成的准头,这一辈子,也就大约可以和和美美地过到头儿了,这不就挺好的了么?养养花,种种田,爬爬山,蹚蹚水,看看风景,一辈子,很快就过完了,这原本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 故而,那传说中的要入赘她们家的钱家的表少爷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的时候,她倒也打起了三分精神去看,嗯,身材还不错,不肥不瘦,衣服的颜色也似乎还比较中规中矩,走路也不瘸不拐,腿脚正常,至于性格什么的,相处下来总会磨合好的,她有信心。 行了,不挑了,没有意外就这个了,她缓缓站起了身,正想跟封氏汇报这个结论,转头却不见了两人的踪影,远远地见到了封氏的褐色裙角在三丈之外的菊花从中一闪而过,知道她们竟然先行回避了。她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怕自己害羞呢,还是鼓励自己将对方扑倒呢?就没有想到她也可能会吃亏的可能性么? 话是如此说,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近了,她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缓缓回过了头,然后,便被花丛中那一张熟悉的笑脸惊呆在了当场。 想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吃瘪的表情,那人一脸满足,笑得像个小孩子,有些促狭地道:“怎么了?见到为夫如此丰神俊朗,倒把凌儿看傻了不成?” 她缓缓地张开嘴,却发现实在是太过吃惊,竟似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般,他怎么会在这?怎么会成了钱家的表少爷,怎么会要……入赘到她们家?那么京城呢?王府呢?爵位呢? 这许多个问题充斥在她的脑海中,争先恐后地想冲出来,却都搅在了一起,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便在此时,她忽然见到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与他以往任何一次笑都不同,那是一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舒缓而灿烂的微笑,连眼角都微微皱起,全部目光中都盈满了喜悦。他本就容颜出众,此刻一笑当真具有摄人心魄的美妙,她不由得有一刹那的失神,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被牢牢握住,对面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含着笑,有熟悉的清亮中带着些许沧桑的声音轻轻地道:“小生钱水,愿入赘甄家,为甄英莲之夫,情真意切,万望姑娘成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望进他的眼,至少这一刻,曾经的幽深昏暗全都不见,这样,便行了吧?竟然真的要入赘啊?不过数月的时间就由数一数二的王族贵胄变为村野草民,果然厉害,一不留神似乎又被摆了一道啊,不过没关系,她有那么长的时间,同他慢慢算这笔账。 想到此处,她也浅浅一笑,轻轻回握住他的手,缓缓开口道:“好啊,要入赘也可以,不过,你可有嫁妆没有?” 正文 65、番外 一生所爱 作为北静王府的庶子,我前二十来年的人生,过得可谓是十分地跌宕起伏,多姿多彩,用阿凌常常说的那句她们家乡的话来说,就是相当“狗血”。 初时听得此词,我先是一愣,继而恍然,阿凌向来喜欢宁静的田园生活,爱的是养花种田,京都里那些浮躁华丽之事,在她看来想必是如同狗血一般令人厌恶的,于是自嘲地笑笑,不想她顺口问了我心中所想,反而大笑,说道,这词原不是这么个意思,但我这么理解原也没错。她笑得开心,我心中也是开心的,面子上却做出一副懊恼的神情,如同以前的那许多次不留神着了她的道儿一般的不甘。 只为着这样,她会笑得眯起眼睛,我们相伴了这么许久,早已经知道彼此心中所想,她对我这种故意的狡黠,有种无奈中的欢喜,于是我便乐此不疲,为的,不过是引得她开心一笑。如此,即便被她半真半假地刺上几句,心中却也是十分高兴的,高兴过后,也偶尔会想象,如果没有阿凌,我现在,大约还是深陷在那一潭泥沼中,无法自拔罢。而她这些偶尔的戏谑,也不过是为我们平静的生活中增加些情致。我便也乐得配合,妇唱夫随,其乐融融。 果然阿凌虽然笑了我一场,还是放下手中的活计极认真地对我道:“有什么话,如若想说说,是尽可以说的,总比闷在心里闷出病的好。”我便欣欣然抱了她的腰,大大方方地吃了她一口豆腐,缠着她沏了一壶茶,一并躲到后山园子花荫里乘凉,然后如同讲述旁人的故事般将那点子事儿原原本本地都说与她听了。 说是讲给她听,其实也不过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她有一句每一句地听,因着我总感觉,这些事儿,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她也都知道,只是恰好岳母大人带了我们的女儿蓉蓉往甘府去了,家中只有我同她两人,左右无事,闲谈而已。 花影稀疏,岁月静好,我在这午后的静谧中拥了阿凌,静静开口,那些本以为已经淡忘了的往事便缓缓浮现于脑海,如才发生的一般鲜活。 说起来,大约是要从母亲入府开始的。母亲原本出身平凡,但偏偏姿色艳绝,叫外出江南的王爷相中,带了回府,一时宠冠后院,没多久就生了我,成了王爷最年长的庶子。想是幼时的我生的更似母亲,自然也深得王爷的喜欢,竟令母亲亲自抚养,没有依着规矩送到王妃房中教养,一时间,我们母子在北静王府风光无限,但正所谓盛极则衰,母亲生性温柔单纯,哪里懂得其中利害,还道自己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根本没有利用这独宠的大好机会,好好谋划一番,如此而导致最后下场凄惨,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了。 她的这种天真和无知,除了害了她自己之外,也一直在害着我。表面上看,我作为王爷最疼爱的儿子,一切本来都十分地顺遂的,但风光背后,便是丑陋,我自懂事起,便开始不断遇到各种意外,诸如在花园玩耍不慎滑入荷塘,荡秋千不慎跌落在地,就连睡着觉都能遇到毒蛇进房。幸而我命大,如此磕磕绊绊都未死,初时还哭着去找母亲说,然而她只会抱着我流泪,说与王爷听,隔天身边跟着的人就都不见了,换了一批新的,但仍然险情不断,如此再换。换走的人,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我也慢慢学会了戒备,总之除了母亲和王爷,谁都不能信,而最靠得住的,还是只有自己。 如此艰难地活到了八九岁上,王爷又纳了几房女人,添了几个儿女,因着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妹妹的出世,王爷十分宠爱新来的甄妃,母亲虽然已经渐渐不如初时得宠了,但是因了我的缘故,也不至于完全被冷落,还是占据着王爷心中重要的位置。然而女人多了,对付我们母子的招式自然更加隐秘繁多,我到底还是年纪小,思虑不周,终于一时不查,落入圈套,被迷晕在地,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落入了陌生的地方,面前两个人面目可憎,且一看就不是府内之人。 正文 66、番外 当时明月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喜欢在月明之夜,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静静地写上这么一句,然后,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想着远在姑苏的那个人,此时,不知可还安好。 不过十个字,却如同要写上一生那么长,就这样稳稳地提笔,起承转合,却自自然然地于朴拙雄浑、正气凛然中带有一丝宛转,因了这宛转,便成了不那么标准的颜体。 我幼承庭训,刻苦练习,至长成,入仕,都无一日放下,终于习得一手人人称道的颜体,然只有在此时,颜体的方严正大暂时被一种宛转妩媚侵袭,我一直潜藏在心底的那些许隐秘心事,终究还是无所遁形,跃然于纸上。 今夜仍是月明如雪,恰如初见那人之时,自银白月光中遥遥得见的一抹倩影。彼时我正在林世伯府上做幕僚,尤未从家门剧变中恢复,谨言慎行,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想来言行之中必是十分无趣的吧,只是因着素来的性子便是这样,加上在父亲陵前立下的重誓,总觉得身上的担子似乎有千斤重的,故而小小年纪便会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林世伯说我素来循规蹈矩,作事自是极有分寸的,只是,那一次还是破天荒地多事了一回,出于谨慎,也是为着林世伯府上的安危,我找人暗地里查探了一番这位据说是林姑娘身边第一红人的贴身丫鬟,结果,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于是愈加留意,可是几年下来,除了证明她对林家的忠心并不少于我之外,却也不过得知她愈见高明的处事和手腕,偏偏她还刻意不事张扬,然而愈是如此,愈是让人无法移开注意,就如同这白玉般的月光,虽淡漠却温和,若有似无,但终究无法或忘。即便是偶然间交谈上的只言片语,无一不让人觉得此女子非等闲之人,想多同她在一处,多听听她说话。 尤记当时年幼,虽然得林世伯收留,处处照料,但偏生心中更是固执多思,总有些想不开的地方,如同心中憋着一口气般不知如何是好,然每每将要行差踏错的紧要关头,总是有她出来,恰到好处地说上一两句话,虽温言软语,但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我的心终归于宁静,诸事渐成。 她有着那样一双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却从不说破什么,似乎这些事,于她,不过是顺手为之,从未放在心上。然而我却一直记着,总想着,等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才好。如此想着想着,不知道何时,这一份感激之意却渐渐地变了,竟开始想着,自己这样无趣而又自苦的人生,如果有她相伴,必定会多上许多生趣罢。 相处的时日愈长,愈是觉得她乃性情中人,有着我所没有的东西,如同滴水穿石,悄无声息却坚定不移地改变着包括我在内的整个林府,如果没有她,我竟无法想象林世伯一家会如何,我又会如何了。 只是当年父亲离世之时的凄惨光景时时在我眼前出现,我曾立下重誓,一定要圆了父亲的心事,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也许,还带着隐约的复仇之意罢?尽管,他再三强调是自己的时命不济,我却仍能看出他眼中的怨愤和不甘。也因了此,我自幼刻苦攻读,从未放松过,曾想着其余诸事,都无足轻重,不值得多费心思的,但终于还是因为她的忽然离去而破了例,如同着了魔一般,不管不顾地寻了个借口驾船追了过去,那时竟完全忘记了,春试已经在即了。 如果不是林世伯派人跟来,我想,那一次的春试,或许,便会错过了罢,错过了一时,或者也就错过了一世,此后诸事,或者便是另一番天地了,然当时却完全没有对此多做思虑,只想着,她就那么走了,或者永不再回来,我竟似无法承受如此的分离。 见到她一身男装地出得舱来,我先是一愣,继而心中竟然有些窃喜,然后便顺势同她攀谈了起来,也不管如此的一反常态可会吓着她不会,心底深处却是到底是没有多大顾忌的,总觉得依着我对她的了解,她与那等寻常脂粉必是不同的,定能明了我的心意。 正文 67、番外 冷眼旁观 我金鸳鸯,曾经是风光无限的荣国府老夫人身边最得意的大丫鬟。提起宁荣两府,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真个是诗礼簪缨之族、富贵温柔之乡,花柳繁华、显赫一时。可以说,在老太太房里的那些日子,我见识过的东西只怕京中许多贵胄家的小姐都无缘见到,然而时光荏苒,曾经的繁华终究逝去,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浑然似梦,转瞬便化为过眼云烟,倒不如学秋凌妹子那般,在这繁华锦绣之所转了一圈便翩然远去,归隐山野,如闲云野鹤一般,逍遥一生。强胜过多少人算计了一世,还是难免惨淡收场。 作为家生子,打从出生起我就在荣府里头过活,至出府时,看过的人情世故不计其数,主子姑娘们不必说,单是一处伺候的丫头们不知有几多,有聪慧的,也有愚钝的,有狡黠的,也有天真的,有心善的,也有狠毒的,然我从未见有谁像秋凌妹子那般既看得清楚,又懂得筹算,不声不响地,只做好自己的本分,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眼睛里却半点波动都没有,如同这满园秀色,遍地风流都入不了她的眼一般,当真是出奇得紧。 她人又生得美,颇有些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儿,头一次照面,就忍不住让人多看她两眼,以后愈发出落得非同一般,有此资本,偏生她一点儿都不当回事,衣着简朴不说,还总是故意回避着些老爷少爷哥儿们,别人都巴不得攀上高枝儿,她却是一副生怕被绕进去的模样,这一点倒是很合我的脾气。 做人家姨娘的,不过还是半个下人,很多时候都还没有我们自在,面子上笑,背地里打落了牙和血吞的多了去了,哪儿有那么风光,我在府里这么些年,眼看着那些有心计的丫头们是怎么往上爬的,最后又是跌的多惨,早就打定了主意,宁可做姑子去,宁可抹了脖子,也不能掺和进这些个烂事儿,难得这丫头年纪轻轻就如此明白,倒是个有见识的。 头一次打交道就印象不错,我便顺口提点了她一两句,她笑着应了道谢,我本是不以为意的,府内其他的大小丫鬟们受过我唠叨的不少,没有一个不是笑吟吟地应了,转头该怎么还是怎么。没想到她竟真的听了进去。我到底有些惊奇,不由得更是高看了她一筹。我本就因着到底年长了她们不少,平日里自然便有意无意地多加照拂,提点过的丫头们多了,不说真的听见去的少,就算听进去了,能领会得到的就更少了,而一点就通,学一会十,末了还能不忘此恩的却只有秋丫头一个。 同她慢慢相熟了之后,更是愈发地见识到了她的非同一般。原来就听说她是陪着林姑娘进我们荣府来的,却也不是林家的家生奴婢,竟是路上自己从拐子手里逃出来投奔的林家,这一番胆识,真是寻常女子罕有的了,老太太先还怕她有外心,我虽忍不住多了句嘴,为她说了句好话,心中却难免还是有些狐疑的,然则她对林姑娘的尽心尽力,却是有目共睹,无人不赞叹的。 我在府里伺候了那么些年,侥幸在人精似的老太太身边站稳了脚,心中对这为仆之道,也算是有几分心得,故而我一眼便看出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不简单的,果然,三年下来,她把林姑娘伺候的妥妥帖帖,让这们一个娇娇弱弱的林姑娘安安稳稳地出落地如花似玉,这还不算,依着宝二爷那性子,那神仙也似的林姑娘住了那么许久,竟生生没有同他弄出什么牵扯不清的事儿,旁人还道是林姑娘冷情,却有谁知道,这秋丫头在其中暗地里费了多少心,使了多少力,这其中的见识、谋划、胆识、忠心,真是再没有一个奴婢能超过她的。 因着府中有头脸的大丫头就只那几个,性子也各有各的特色,我虽然表面上待大家一视同仁,心中到底觉着很多事同她们说也说不明白,也没有那个胆量随便将心底的话托付给她们,大家一般地做人家奴婢,便是再要强也难免有为难的时候,偏这秋丫头总是淡然微笑着,便把事情都办妥帖了,因着跟我们走得近些,很多事便相互照拂,她又素来灵性,到了后来,有些事甚至连口都不必开,便能领会,悄悄地做得妥妥帖帖,想道谢都没有法子开口。 我心中便慢慢将她做了最贴心的知己。她平日里虽然同诸房的丫头们有说有笑,但我知道,她最喜欢的还是找我来说话,正如我也是一样。她虽然年纪小了我些许,但许多事,都能同我心意相通,比如,宝二爷这般的人,好倒是好的,只是,好到对谁都是一般,便绝非良配了,特别是林姑娘那们一个娇弱泪浅的人儿,我们私下里琢磨着,要是想着让她多活几年,是断断不能配给了宝二爷的。 可惜老太太喜欢,她都看好了这一对儿,这门婚事儿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偏偏要秋丫头找了个先是守孝,后是照顾林姑老爷的借口,轻飘飘的避开了。最绝的是她拉了太太房里的金钏儿嘀咕了几句,跟着太太便着了慌,忙不迭地接了宝姑娘来,倒也是同林姑娘势均力敌。我本想问她同那金钏儿说了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想来,她看着人畜无害,那鬼主意,却是装了一肚子的,不声不响地,就把事情办了。 有太太、薛姨太太和宝姑娘三个,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两个玉儿做一对儿”终究还是没有办成,幸而那宝姑娘是个厉害的,手段更是繁多,哄得宝玉也迷了,加之林姑老爷高升进京,林姑娘很快就出了府,那两个愈发好得似一个人儿一般了。老太太到底还是疼宝玉,加上太太虽然平日里总是闷声不响的,心里却是有数的,再后来林姑娘定给了新科状元郎,老太太的心思彻底落了空,宝二爷和宝姑娘这一门婚事,便到底还是成了。 只是不知道宝姑娘费了这么多的事儿,耗了这么些年,终于得偿所愿,做了宝二奶奶,心里的欢喜又有多少。宝玉向来是喜欢同丫头们厮混的,成婚没多久,太太便做主给袭人开了脸儿,莺儿也成了通房大丫头,紫鹃秋雯麝月几个也都在屋里,看着这样子也同开了脸儿差不多了,可惜晴雯死的早,不然,那屋里就更热闹了。 宝二爷的屋里那么多人,成了宝二奶奶的宝姑娘却还是那么端庄稳重,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什么,要不是有回撞见她自个儿红着眼眶在园子里坐着,我也觉着她真是不一样,不过能做到这样儿,也属不易,我常想着要是林姑娘成了宝二奶奶,那泪珠儿必是断不了了的,幸而她们走的早。 我虽然在府里头困着,却也知道不少外头的事儿,林姑老爷大病了一场,幸好慢慢地好了回来,北静王妃的寿宴请了林姑娘和四姑娘去,林姑娘的诗给东平王妃看中,东平王妃膝下无女,收了林姑娘做义女。东平王妃做媒,征得林姑老爷同意将林姑娘许给了她娘家的侄儿,甘翰林家的二公子。虽然没有亲眼见,我也知道秋丫头必然还是如同在府中一般,陪着林姑娘一路慢慢地走,只道红尘女儿多薄命,但看着她们,总觉得,似乎薄命这两个字,终究同她们无关。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