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欢》 侯门欢第1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部分阅读 《侯门欢》作者:妆残沉魄【完结】 ☆、密谈 时令恰值永泉十六年的初春,靖远候府后院内的水湖静寂得倒映着蔚蓝的天色,初修的亭榭漆面未干,汉白玉的曲栏上浮雕簇新,抬眼间云顶青瓦在煦日光照下闪着银灰色的光泽。 才除旧岁,未出正月。皇恩恰如甘霖降至袁青枫身上,他以嫡次子的身份世袭罔替了先祖的靖远候,本该是繁花似锦,大道通天,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袁青枫却在通往袁老太太院落的路上徘徊了许久,半点儿好兴致也无。 不多时,有个眉眼齐整的丫鬟朝这边走来,远远地停在曲栏东侧,略显羞涩地唤道:“是二爷吧?老太太吩咐云裳来请二爷快点过去……” 闻言,袁青枫眉头紧蹙,路过云裳身边之时,闻见她身上一股淡雅的兰香,不由得多看了那云裳一眼,问道:“你是新进府的?” 云裳微垂着头,红着脸答道:“云裳是前几日进府的,本该去给大太太、二爷、二太太去请安的,可是身子不济,当日在老太太的佛堂内拜谒时竟昏了过去,得老太太体恤,云裳歇了几日这才来侍奉老太太的。” 说着话,袁青枫便进了袁老太太的庭院,云裳并未跟过来,看着袁青枫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避了开去。 门厅中置着一座高约半丈的绣屏,上面绣着一幅金玉满堂,四周装饰而用的鱼纹栩栩如生。虽是初春,照不进阳光的屋子仍旧有些阴冷,所以还在屋子内生着火盆,袁青枫一踏进门,便立即感觉到一股热气夹杂着香炉内的檀香和杏仁茶的香气,迎面扑来。 袁老太太坐在暖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待袁青枫恭敬地请过安,便让袁青枫也一同坐在暖榻上,慈眉善目地说道:“这春天本就风大,你站在外面还想吹凉不成?瞧你满身的寒气,快喝了这碗杏仁茶驱驱寒。” 袁青枫知道母亲的脾性,定是在埋怨自己刚才在外面徘徊着不肯进来的缘故,心下苦笑,端过那碗热乎乎的杏仁茶大口大口得喝下去。 袁老太太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休怪我多话。你如今不同于往日,你大哥病死后,这靖远候府的担子便落在你身上,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留下这满府的孤儿寡母,你要我将这候府交到谁手上?” 袁青枫心里一热,顿感羞愧,跪倒在袁老太太跟前,恳声说道:“是儿子不晓事,让母亲忧心了。” 袁老太太将袁青枫拉起来,想起早逝的大儿子袁青柏,眼眶倏地泛红酸痛起来,强忍着心里的悲苦,擦拭过眼角的湿润,说道:“今儿个事由情急,咱们娘俩且不说这些伤心事。我今日将你叫过来,还是要问你一句,那件事你究竟考虑得如何了?” 袁青枫站在那里不吭声,手里把玩着那只空碗,连手指上沾了一些杏仁茶的余液都没察觉,见袁老太太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启唇欲语。 “你既然还没有考虑清楚,就先别说话,听我今日将这其中的利害再给你说一遍。你与乔姨娘是自小的情分,这个我是知道的。如若不是你父亲在世时,凭着与你媳妇娘家的交情,硬是将曼蓉许给你做妻,只怕嫁进来的便是乔姨娘了。可谁想到,你难舍与乔姨娘的旧情,不顾袁家的脸面,到底还是将她弄了进来。” 袁青枫脸色有些涨红,欠身说道:“当初是儿子负了玉贞,念着玉贞对儿子的一片痴心。请母亲不要责难与她。” 袁老太太将手中佛珠串子搁置在桌上,袁青枫立即起身端过一碗热茶奉上来,袁老太太喝过几口热茶,才冷面叱道:“你这时才记得心疼她?当年她娘家不过是六品官家,可也是有脸面的嫡出女儿家,放着正经太太不做,凭着你几句好话哄进门,受尽白眼与闲气,她娘家更是气得不与她来往。偏生这乔姨娘痴情懦软,进了门,又受了你媳妇多少暗亏,别人不知道,你难道看不到眼里去?” 袁青枫这时面色已近紫红,连声说道:“都是儿子为了家里安宁,硬哄得玉贞受下这份委屈,也难得玉贞温和体贴,从未抱怨过。” 袁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她自是个聪明的,当然不敢抱怨。她本是名不正言不顺地进了袁家,凭什么与明媒正娶的正室去争去闹?可是,从今往后的事,谁料得准?她与你媳妇同一个月份有了身孕,怀胎九月,即日便要临盆,在旁家自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对于咱们袁家来说,就是无法估计的祸事。” 袁青枫头疼不已,按捺不住终是鼓起勇气来辩驳道:“母亲这话是否太欠斟酌?” 所幸袁老太太急于说服袁青枫,听见袁青枫这句不孝言辞也未曾计较,随即说道:“儿啊,到底是你糊涂还是逃避现实不肯听进我的话去?乔家自从乔姨娘的亲姐德妃诞下了三皇子、七皇子,乔家一时水涨船高已不同往日。往远处说,德妃的儿子能当上太子也指不定,试想,那德妃又怎么会放任自己的亲妹妹沦为妾室,伏低做小一辈子,到头来肯定又逼着你休妻将乔姨娘扶正。” 袁青枫眼里却闪出一丝光亮来,低声说道:“将玉贞扶正也没什么不好……” 话音未落,便见袁老太太拍案怒喝道:“我自晓得你是巴不得的,那乔姨娘温言细语哄着你,不也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曼蓉虽是你父亲做主许给你的,齐家也比不得咱们袁家,可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况且她虽为人刻薄了些,却从未作出狠辣之事,你拿什么理由去休她?如若你果真休了曼蓉扶正乔姨娘,你又将老太爷和齐家的脸面搁在哪里?” 袁青枫已许久不见袁老太太动怒的模样,突见之下不由得有些惊骇,可是他也情知袁老太太接下来要说的是何等的事情,如若自己不肯坚持,那么乔姨娘、齐氏连同她们腹中的胎儿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那时要他情何以堪,要他如何收场? 袁青枫一想起齐氏执拗倔强地面容,还有乔姨娘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便倏地收紧,闭目不敢与其对视一般。 “娘知道你担忧,可是娘不能不为袁家大局着想。若你媳妇生下的是男孩,这么此事便作罢。若你媳妇生下的是女孩,乔姨娘生下的是男孩,那么就将这两个孩子互换过来。” 袁青枫用手扶在身旁的椅子上,因为用力骨节越发显得青白,瓮声说道:“先不说玉贞知道后是否寻死觅活,即便是曼蓉,只怕她也不肯依的。” 袁老太太这时才显出一份雍容的气度来,流露出淡淡的嘲讽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如何不依?我前日给她说的时候,她可是没说出个不字来……” 袁青枫微怔,忆起齐氏平日里处处要强的个性来,不由暗叹,如今连她都松了口,那么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拿来抵御的最后一道屏障都没有了。 “她也是个瞧得明白的,自然知道自己处境如何。乔姨娘虽然一如从前那般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可也是乔家嫡出的苗,乔家不会不顾及的。如若她生的是男孩,乔家借着这由头,又有德妃撑腰逼着你扶正乔姨娘,你待如何?” 袁青枫自然明白袁老太太的意思,如若乔姨娘生下的是女孩,而齐氏生下的是男孩,那么乔家断没有情由再逼着自己休妻。如果两人都生下女孩,那么事情也有回寰的余地。 “而且,我还有一层担心,如若乔姨娘果真生下男孩来,你料你媳妇会安心做她的月子?她铁定用尽手段要将乔姨娘除去,女人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只有豁出去才能保全自己。到那时,别说乔姨娘,就连她生下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 袁青枫静静听着,只觉得后背生寒,手心里也有些汗津津,沉吟了许久,在袁老太太再三逼问下终是没有再开口,袁老太太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欣慰的笑,知道他这回终是被自己说动了,默认了。 “我的儿啊,别管是你媳妇生的,还是乔姨娘生下的,总归都是你的骨肉,你喜欢疼哪个便疼哪个去。只是有一点,你须要答应我,不能将此事说给乔姨娘知道。你大哥已经去了,靖远候府的门面也只能你们这一房撑起来,万万不要出了什么差池让人闲话了去。” 袁青枫挫败地抬起眼,见袁老太太仍在絮叨说着什么,却只字听不进去,袁老太太见袁青枫神色萧索,也体谅他的苦楚,于是便挥手说自个乏了,让他先退下了。 袁青枫走出老太太的院落,见远处一窈窕身影走来,手里还捧着一盘山茶花,抬眼看见袁青枫后便驻足停在原处,羞涩地低垂下头。 袁青枫细细看了那女子一眼,隔得远虽看不清眉目,凭着衣衫颜色与身形体态,料着是云裳,嘴角微扬,举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架空,请考据党手下留情。 ☆、催产 齐氏房间内。 “老爷,你瞧,这双鞋是我亲手绣的,比起严妈的手艺,也差不了许多吧?”齐氏眉目端庄,腰身浑圆,因为快要临盆,所以脸上已略有些浮肿,这会儿因为袁青枫的到来,眉眼含笑,一只手拿着一只鞋比较着。 相比较之下,袁青枫的神情就比较冷淡,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女孩便穿浅粉,男孩便穿绛紫,准备得倒也齐全。” 齐氏愕然,顿时明白过来袁青枫话中深意,眼底倏地便泛出了泪水,说道:“你道是我就生不出男孩来,就一定会指着她乔玉贞的肚子?” 袁青枫也知自己这话有些过分,即便没有老太太逼着换子这件事,齐氏准备男孩、女孩两套小衣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见齐氏气得嘴唇直哆嗦,当下又缓了面色,劝慰了几句。 “我知道老爷的意思,是怪我怎么会答应老太太那件事,对吗?”齐氏站在袁青枫跟前,眼里含泪问道。 袁青枫蹙眉,烦恼不已,嚷声说道:“你堂堂一个正妻,自有你的身份体面在,何苦要答应娘做这样的把戏?如果将来被人拆穿,又该如何收场?” “恐怕老爷担心的不是袁家的体面,只是在担心将来乔姨娘发现老爷也参与此事后没脸见她吧?如果因为这件事,被老爷记恨了,我也不悔。在别的人家,就算是从外面抱进来一个男孩的事情都是有的,何况老太太只是将府里自家骨肉调换了?” 齐氏毫不留情地指出袁青枫心里的痛处,当即让袁青枫脸色骤变,便待发作。 齐氏却哭出了声,哽咽道:“难道我就那么稀罕别人生的儿子不成?即便我这一胎生不出男孩来,还有第二胎、第三胎呢,我急什么?我肯答应老太太这么做,还不是怕乔家果真那么不讲情由乱来,撕破了袁家和齐家的脸面,顾全不了你我之间的夫妻之情吗?” 袁青枫忆起齐氏往日虽执拗,却还是处处顾着大局,即便自己平日里多宠了乔姨娘几分,她心里不痛快,也只是在小事上拿捏着乔姨娘,从没使出手段来毒害她,也算得上有几分心胸,心里一软,搂过她的肩,扶着她坐下,说道:“我晓得你是明理的,这事也怨不得你。可是,你与玉贞虽是同一个月份的身孕,也不能保证就在一天生下来,难不成一个早生了便藏起孩子来,等另一个生了再抱出来给人看?” 齐氏见袁青枫口气温和了些,心下一喜,知道他已经有些松动了,于是眼神明亮,语气也亮堂地说道:“老太太早就把这事想到前头去了,别管是我还是乔姨娘哪一个要早生,便让人将催产的药说成安胎的药给另一个送过去喝下,那么一早一晚生再不济也差不了几个时辰,总是好遮掩过去的。” 袁青枫苦笑,没有想到袁老太太竟然连这事都算计在里面了,这么说来,负责给齐氏和乔姨娘接生的稳婆,肯定也是经过她的手早已安排好的妥当人。 “可是,那种催产的虎狼之药,怎么可用?万一出了差池……” “老太太托了可靠的人,去宫里找来的药方,在寻常人家自然没几个肯用这些个的,可是那宫里又岂会少了?那些太医,为了保命也只会用些纯和的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也不行,你与玉贞哪个都不能喝这种药,我这就去回老太太,告诉她不能用药。” 袁青枫当下便有几分情急,转身欲走,那齐氏却上前一步扯住袁青枫的衣袖,紧紧地不撒手,倏地跪倒了他的面前,可怜巴巴地问道:“老爷,你难道真的忍心看我被逐出袁家吗?那跟叫我去死有什么两样?” 袁青枫扯了扯衣袖,却丝毫扯不到半分,气急败坏地跺脚,扶起泪如涌泉的齐氏,挫败地叹气。 袁青枫后来又去了乔姨娘那边,乔姨娘温言细语地体贴着,虽然肚子高耸地骇人,下巴却仍然尖细,竟比往日更消瘦了几分。 当夜,袁青枫宿在了乔姨娘的房间,用手抚着乔姨娘的肚子,有些心神不宁。乔姨娘一向心细如发,察觉出袁青枫有些不对劲来,于是低声问道:“枫郎,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与太太这一胎都生不出男孩来?” 袁青枫微怔,一时回不过神来,却被乔姨娘口中“男孩”抖了一个激灵,听见乔姨娘又附在他耳边娇声说道:“枫郎,你别担心,我有种预感,我这一胎肯定会生个男孩,我肚子被折腾得厉害,连常妈都说肯定是男孩,常妈是过来人,又一连生了两个男孩,肯定不会错的。” 乔姨娘吐气如兰,唇齿在袁青枫耳边温和柔软地碰触着,这在平时,也是两人之间的闺房情趣,可是这会袁青枫却因为乔姨娘坚定地认为自己肚子里的是男孩,越发忧心紧张起来。 次日,袁青枫又去袁老太太那边,与袁老太太说了好一会话,左右四顾,没见到什么人,便扫兴地回去了。 这几日,袁青枫除了在齐氏、乔姨娘房间里来回走动,去袁老太太那边的次数也多了,却每次铩羽而归,不由得有些提不起劲。 永泉十六年,二月初一。 当夜,袁青枫宿在了齐氏房中,还是凌晨的当口,严妈便在外间轻轻地敲了敲暖阁的窗棂。 袁青枫本就没睡熟,惊醒之后问道:“什么事?” “二爷,太太,绣屏有急事求见,在院子里候着呢。” “叫她进来吧。”这回出声的是齐氏,接着便传来一阵细碎地穿衣声。 绣屏急匆匆地进到房间的时候,见袁青枫和齐氏已经穿戴齐整,站在中厅,于是行礼说道:“老爷、太太,乔姨娘见红了……” 齐氏说道:“严妈,快找人去禀了老太太知道。”严妈应了一声,看了绣屏一眼,转身出了屋子去找人了。 袁青枫见绣屏仍旧呆在原地没动,于是说道:“你先回去,好生照看着你家主子,老太太一会就派人过去的。” 绣屏有些怔愣,她本以为凭着袁青枫对乔姨娘往日的宠爱,知晓乔姨娘见红后会如何激动兴奋,赶紧跟着自己去乔姨娘房中看上一眼呢。可是他竟这样就打发自己回去了,令她怎么不惊讶?绣屏咬了咬唇,终究没有说出半个字来,扭身离开了。 齐氏见袁青枫在屋子里心神不宁地来回走动着,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老爷,我知道你不肯着急跟着过去,是怕寒了我的心,毕竟今日要喝下这催产药的人是我。可是我那日也已说过了,这就是我的命,我愿意搏一搏,赢了的话,除了乔姨娘得不到正室的身份外一切皆大欢喜,输了的话,输的只是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到那时再扶正乔姨娘,与袁家和齐家的脸面都无虞,我认了。” 齐氏的这番话,令袁青枫心酸不已,如果自己的侧室不是玉贞那该多好,自己便会毫无疑虑地告诉齐氏,这正室的位置始终是你的,不要忧虑,可是现在,谁能料得到呢? 不多时,袁老太太便又让人送来了一碗催产药,是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亲自送过来的,齐氏捧着那碗药手指颤抖得厉害,泪珠大滴大滴地落在药碗里,深深看了袁青枫一眼,竟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猛然间抬头喝了下去,顿时瘫坐在了榻上。 苏妈将碗小心地收了起来,才出去又叫了两位接生婆进来。 依袁家旧例,袁青枫避了开去,在庭院中来回走动,一走便是三四个时辰。 袁青枫当真是焦虑不已,这不是寻常女人生孩子那么简单的事,如今在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的发妻,一个是自己的宠妾,关键是她们生下的孩子到底会有何命运,将被“安排”到哪一个娘亲身边,此刻连自己都不知晓。 直到入了夜,袁青枫才隐约听见有婴孩的啼哭声传出来,当下驻步不前,竟不知该如何作为是好。 再接着,仿佛又听见了两声啼哭…… 袁锦画醒来之时,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只觉被人抱得透不过气,浑身酸痛地厉害,而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哭得是肝肠欲断,就跟生离死别一般。 只不过是瞬间,袁锦画已经察觉自己身边环境的异常,和自己张口只能哭嚎的事实,她穿越了。 穿越是没什么稀奇,看穿越的人都会说一句,早已穿烂了。可是搁在傅锦画身上还是头一遭,她自然觉得有些新奇。 正在这时,严妈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齐氏耳边低声说道:“太太,老太太那边有信了,说乔姨娘生下的是一男一女,要太太做好准备,随时让苏妈过来抱孩子呢。” ☆、换子 正在这时,严妈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齐氏耳边低声说道:“太太,老太太那边有信了,说乔姨娘生下的是一男一女,要太太做好准备,随时让苏妈过来抱孩子呢。” 齐氏恨恨地说道:“她倒是个能生的,一生便是两个。” 袁锦画听见严妈对齐氏说的话,微微一怔,停止了嚎哭,眼睛直直地望着齐氏,似是想要听清齐氏的应答。 齐氏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孩,隔着如泉涌的水雾,近乎贪婪地望着袁锦画柔嫩粉团的面容,那漆眸泛射出的眼神令齐氏一愣,竟怔怔地忘记了哭。 袁锦画心下一凛,当即敛神闭目,待齐氏再细细看过来之时,睁开眼睛露出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情,便见齐氏松了口气,叹道:“严妈,你说这孩子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恨我?” 严妈在一旁,叹道:“太太不必担忧,即便将她送到乔姨娘那边去,太太到时候也可以将她留在身边养着,不还是一样拿嫡女对待?” 齐氏听见这句话,略显宽慰些,温柔得看着袁锦画,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似是疼爱至极。 正在这时,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匆匆而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用薄毯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鼻息间出气的地方,急声说道:“太太快将小姐交给我抱走,耽搁久了乔姨娘怕是会起疑心的。” 严妈将苏妈手中的婴孩接了过来,严妈伸手便去抱袁锦画,齐氏猛然间紧紧抱着袁锦画不撒手,痛哭道:“苏妈,这是我的亲骨肉啊,我后悔了,我不该答应老太太这么做,你去回老太太,就说……” 苏妈面色当即有些难看,也不再去夺齐氏怀里的袁锦画,说道:“太太,这可不是说笑的时候。老太太料到太太会有不舍,叫奴婢给太太带句话,如果太太一意孤行,将来出了什么事,太太别再去求老太太就行。换子之事对老太太并无益处,老太太之所以这样做,还不是体惜太太的苦处,太太如果不肯领情,反悔了,执意要将小姐留在身边,那么奴婢就将少爷给乔姨娘抱回去,维持原状。” 齐氏又被苏妈半恐吓的话说动,看了眼严妈,见严妈含泪猛点头,于是便连看也不敢看袁锦画一眼,一狠心将袁锦画往苏妈怀里一塞,侧身卧在锦被上大声痛哭起来。 袁锦画这时已然明白过来,自己正在经历何事,见苏妈又不冷不热地宽慰了齐氏几句,将薄毯往自己脸上轻轻一蒙,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往屋外疾步而去。 屋外疾风呼啸,已是二月初暖春时节,天色渐暮,却又突然下起小雪来,雪花在疾风中摇曳着、风情着,翻滚着,又怒放着,似是有无尽的委屈难以抒发、难以表白。 苏妈脚步极快,袁锦画被她抱在怀中,分明感觉到自己因为她的脚步而有节奏地被摇晃着。不过片刻,苏妈脚步猛然间停了下来,听见对面有个男人低沉暗哑地说道:“苏妈,这就是太太生的那个孩子?” 袁锦画没听见苏妈回答,便觉自己脸上覆着的薄毯被人掀开来,袁锦画眯了眯眼,一时还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眉目,却感觉到这个男人温润而怜惜的眼神,柔声说道:“委屈你了,孩子。” 袁锦画被疾风吹得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妈赶紧将薄毯给她覆上,一面朝袁青枫端声说道:“二爷在屋外已经几个时辰了,快些回房暖和着身子,太太生了嫡长孙,乔姨娘又紧跟着给候府添了一对金枝玉叶,本是天大的喜事,二爷可千万保重身子,等明儿个还要亲自去各府报喜呢。” 袁青枫听清苏妈的话,因了暮色的遮掩,也不再掩饰神色中的茫然凄惶,苦笑着离开,先自去了齐氏的房间。 房间内,齐氏只顾着自己在哭,也不去看身旁的男婴,袁青枫过去抱起那男婴,逗弄了几下,便交给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袁青枫被齐氏哭得烦心,不悦说道:“这难道还不如你的意吗?明儿个,这帝都谁不知你生的是嫡长子?既得了体面,又消了远忧,你还想怎么样?” 齐氏被他一激,哽咽道:“你既然这样说我,不如将这个孩子给乔姨娘抱回去,把我的亲骨肉给抱回来。与其骨肉分散被你嫌恶,不能维持夫妻之情,还不如我抱着姐儿等你的休书。” 袁青枫气得咬牙切齿,怒道:“成亲这么久了,我竟不知太太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你光顾着自个伤心,你就不想想玉贞是何心情?她的儿子被人掉了包,她知道后只怕想死的心都会有。” 齐氏抹净了泪,冷笑道:“老爷这话说得好生荒唐。她的儿子?她乔玉贞生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即便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也没资格被称呼一声娘亲。” ☆、春情 齐氏抹净了泪,冷笑道:“老爷这话说得好生荒唐。她的儿子?她乔玉贞生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即便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也没资格被称呼一声娘亲。” 话音刚落,伴着疾风冷啸,门窗突地被吹开,冷风混杂着雪花扑了进来,齐氏受了风禁不住瑟缩了下,袁青枫见状疾步走过去关上了门窗。 “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多虑了,总之,只要你以后好生待哥儿姐儿,孝敬老太太,照管好这个家,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袁青枫说完见齐氏扭过身子不说话,眉头蹙了蹙,转身出了齐氏的屋子便急匆匆地去了乔姨娘那边。 袁青枫走出十数丈远,听见身后动静,回头便见一群丫鬟婆子进了齐氏的院落,心下了然,这定是袁老太太怕人瞧见,于是在齐氏与乔姨娘生产之前,将两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来,只等事情成了,才叫她们回来的。 袁锦画被苏妈抱着去了乔姨娘的院中,交给站在门外焦急等候的稳婆,听见苏妈低声嘱咐了几句,那稳婆答道:“我理会得,如果乔姨娘问起来,我只说这孩子口鼻中有脏东西,带到外间清理来着。” 稳婆抱着袁锦画进了房门,乔姨娘正疲乏不堪得靠在床榻上假寐着,听见动静睁开眼,接过稳婆手里的袁锦画,细细端详着她的眉眼,因为隔得近,袁锦画也已看清乔姨娘的长相,五官精致,气质内敛,有几分诗书风华,只是目光却过于淡然与疏离。 “稳婆,刚才为什么将这孩子抱了出去?” 那稳婆将先前想好的说辞讲给乔姨娘听,乔姨娘一直没有吭声,袁锦画却分明感觉到乔姨娘抱着自己的手臂有些用了力,袁锦画不知道乔姨娘是否心存怀疑,可是此刻被她箍制地痛极,只有用哭来表示抗议,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谁料到,自个哭起来不算,竟引得一旁的女婴也一同哭了起来,乔姨娘手劲略松,袁锦画舒坦了些,才止住哭,乔姨娘只以为是自己温言细语的安抚有了作用,望着袁锦画带着泪的粉脸,竟露出一丝笑意来。 正在这时,踏入房门的袁青枫看到这一幕,有些触动的感觉。 紧跟着进来在乔姨娘近处服侍的丫鬟婆子们,纷纷笑着朝袁青枫和乔姨娘道喜,奶妈们抱过袁锦画和另一女婴给袁青枫看,袁青枫一眼便认出此刻正含着手指吮吸的袁锦画,不自觉地便多看了几眼。 袁锦画虽然口不能言,心里却跟明镜一般,明知自己是从嫡变庶,而且还与另一女婴成了“被组合的双胞胎”,前路难料。可是别管嫡庶,自己巴结好生父总归是没错的,于是朝他咧嘴一笑,倒叫袁青枫讶然过后便心里跟裹了蜜一般。 正妻侧室为自己添了一子两女,袁青枫牵肠挂肚了一天,不喜反忧,可是在此刻,才让他真正感觉到做父亲的喜悦来。 一直在乔姨娘身边服侍着的丫鬟绣屏,笑吟吟地赞道:“两位小姐都是粉雕玉琢的可人儿,难得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不知哪个是姐姐,哪个妹妹。” 袁青枫听见绣屏夸赞这两个女婴模样相似,又见乔姨娘左右望着两个孩子,心里一酸,当即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奶妈们将锦画和另一个女婴抱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乔姨娘与袁青枫两人,乔姨娘声音有些藏不住的低落,低声说道:“原本以为能给老爷添个儿子的,谁知道我肚子不争气,还好太太是个有福气的,生了个嫡子……” 袁青枫对乔姨娘乃是多年情分,平日里本就疼爱至极,这会听她提及此事,自觉愧疚,揽过她的肩,好言劝慰了几句,那乔姨娘本就是玲珑剔透的,刚才那样的说辞不过就是要惹袁青枫怜爱,但见袁青枫动了真情,自是心里稍感宽慰。 袁锦画虽是穿越而来,却是附在婴儿身上,终日只知吃睡,所以这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也只是从丫鬟婆子并奶妈们的口中得知了靖远候府的大概。 靖远候府。袁家祖上曾辅助睿王清君侧立下大功,后来睿王登基做了皇帝,将袁家先祖封为异姓王,允世袭罔替,传到袁青枫已是第三代。 原本袁青枫只不过是个嫡次子,如若不是上面排着的袁青柏早逝,想必还轮不到他袭了这候位。 袁老太太共育了两子一女,袁青柏、袁青枫都是嫡出,还有沈老姨娘生的庶女袁青桐,早上去几年已经嫁给了刑部江东清吏司郎中魏成雄做了如夫人,至今无所出。 袁青柏已逝去两年,留下孀妻庄氏,两位同姓姨娘,以进门早晚被人称为大周姨娘,小周姨娘。庄氏育有一女,乃是候门的嫡长女,名为素琴,已有七岁,大周姨娘也生了一名庶女,名为则棋,小周姨娘进门后不久袁青柏便不在了,所以并无所出。 袁青枫袭了祖萌候位,又在一日添了一子两女,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因为其中那隐秘,总是觉得有些不踏实。所幸,在周围奉迎道喜声中,略为淡忘了些。 如今,养在齐氏手里的嫡长子,被取名应辰,而乔姨娘生下的双生女,被取名为颜书、锦画。 锦画自然就是从嫡变庶的那个女婴,整日昏睡中,锦画也依稀知道齐氏为避人耳目,曾经让奶妈们将自己和颜书一并抱进她的房中过,只是齐氏却独独抱着自个掉泪,锦画知道齐氏是舍不得。 严妈一边紧张兮兮地朝外看去,生怕有人察觉,一边劝道:“太太,快些收了泪才是正理,叫人看见去可怎么得了?” 齐氏仔细端详着锦画的嫩脸,怜惜地说道:“严妈,你瞧,我怎么觉得锦画比颜书还要瘦些?” 应辰与颜书是正经的龙凤胎,原比单胞孩子要瘦些,可是锦画看起来确实要比颜书还要瘦些,齐氏打开薄被,见锦画蹬着的小腿儿还有些皱褶,瘦得厉害,越发心疼,直埋怨乔姨娘没有好生待锦画,怕是察觉到什么,故意虐待锦画。 那严妈急得跟什么似地,也顾不得尊卑,便叱道:“太太这话好糊涂,太太难道忘记当初是怎么生下四小姐的?如果不是那碗催产药,将产期生生给提前了,只怕还要拖后个十天半个月呢,四小姐先天弱,瘦了几分也不是正常?” 齐氏方才抹净了泪,听见有丫鬟匆匆进来说袁青枫朝这边过来,赶紧将锦画交给严妈,严妈又将锦画交给外间的奶妈手里,又从另一个奶妈手里接过颜书来抱了进去。 袁青枫进来的时候,见齐氏正抱着颜书,而锦画却被奶妈抱在怀里,心里跟明镜儿一般,知道齐氏是做样给自己看,也不去戳破她,只顾逗弄了两个女孩儿玩。 那锦画依附在这个幼婴体中,每日除了吃睡外再无其他,本就烦闷地很,见袁青枫伸出手指来逗弄着,自己也依葫芦画瓢地伸出手指来学着,袁青枫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锦画心中暗暗一惊,知道自己不敢轻举妄动露出马脚,在颜书哭起来之时,自个也胡乱扒拉着手“哇哇”大哭起来,那袁青枫只以为锦画刚才的举动不过是巧合,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让奶妈们将颜书、锦画抱了下去。 齐氏吩咐严妈送来一桌精致的酒菜,又亲自下了地布菜,严妈在一旁拦也拦不住,反而被齐氏打发了下去。 “老爷,我虽在月子里,不能饮酒,可是却愿意为老爷斟酒看老爷欢饮几杯。我晓得自己是老太爷指进门的,比不得老爷与乔姨娘的情分,可是这些年自问无所罪责,老爷也厚待于我,我自是长记心中感激不尽的,时时不忘老爷的叮嘱,将袁家内宅诸事料理好。”齐氏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在琢磨措辞,“如今,应辰养在我身边,一切安好。我想请老爷再开洪恩,让……” 齐氏话音未落,只听袁青枫突然接口说道:“你对我对袁家的心意,老太太和我都看在眼里,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好生对待好哥儿姐儿、孝敬老太太,照管好这个家,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如今事已至此,你身边有了应辰,也算是坐稳了正室的位置,余事就不要太过苛求了。” 齐氏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只见袁青枫起身,朝外面张望了一下,说道:“我外面还有事,就不陪你用饭了。” 齐氏这时已然明白,袁青枫是猜到了自己开口要求什么,于是根本不给自己说出口的机会,恼地将桌子上的酒菜扫落在地。 严妈匆匆进来,急切地劝慰道:“太太,真真叫奴婢急死算了。你明知老爷断不会答应,何苦要去戳这个痛处?他原本就觉得这样亏欠了乔姨娘,你再开口说要将四小姐抱过来养,老爷一则会怕太太只顾疼惜四小姐,而亏待了大少爷,另一则也是想让乔姨娘多个子女在身边有个安慰,又怎么会答应你呢?” 齐氏恨得咬牙,说道:“严妈,叫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我真要将那个女人来养我生的女儿不成?” “四小姐乃是嫡出,身份尊贵,怎么能被一个姨娘养大?”严妈附在齐氏耳边低声道,“要将四小姐抱过来不是不能,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只要咱们做些手脚,让老爷知道乔姨娘对四小姐不利,老太太、老爷自然会开口将四小姐抱过来养的。” 这厢在小心商议着,那厢却是意气风发,春情悠长。 袁青枫自是明白齐氏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他是断不会答应的,只得寻了个借口出了齐氏的宅院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却独见云裳在里面,不禁心中暗喜。 袁青枫近日一直忙着走亲访友,到处答谢贺礼,所以极少往老太太这边来,也就一直未曾见到她,谁知今日赶巧过来竟独碰见了她。 云裳见是袁青枫,当即见过礼,低声说道:“老太太正在佛堂礼佛呢,怕是还有半个时辰才回来。” “那好,我就在这等老太太回来。”袁青枫随意坐在一把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云裳,见她眉目娇怯,体态羸弱,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韵。 “云裳去给老爷斟茶。”云裳说着话,便往外走,谁知袁青枫竟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云裳羞得面红耳赤,低声道,“老爷,请放手……” 云裳用力挣脱开袁青枫的手,逃一般出了房门。 身后,袁青枫嘴角微扬,伸出手指,在桌几上轻轻叩着,轻笑着,看起来心情大好。 他已有心思要将云裳收房,不过他仍然在等,如果一会进来的是云裳,那么此事便成了八分,只差老太太点头便是,如果一会进来的不是云裳,别管是云裳对自己无心,还是她矫情着不肯立时答应,那么袁青枫不介意再与她周旋几日。 反正也是个乐子,多玩几日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猜云裳进来还是未进来? 大家留个言嘛,别霸王我,呜呜。留言打分就是支持,谢谢了。 ☆、微荡 如果一会进来的不是云裳,别管是云裳对自己无心,还是她矫情着不肯立时答应,那么袁青枫不介意再与她周旋几日,反正也是个乐子,多玩几日又如何。 所幸,袁青枫并未等候多久,门帘被轻轻一跳,走进来可不正是云裳? 她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往袁青枫身边的茶几上一放,袁青枫心里一喜,立时便去拉她的手。 云裳缩回手,虽然略显羞涩,但也是端端正正站在那里,袁青枫见状,心里了然,说道:“你不须有顾虑,你好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不比太太和乔姨娘房中的丫鬟,说收便收了,我自会给你几分体面。” 云裳答道:“云裳之所以又进来给老爷奉茶,不是那些不讲脸面看见爷们示好就紧着上赶的,只是老爷待云裳几分真意,云裳也不愿在老爷面前忸怩作态。如果老太太肯成全,老爷又肯疼惜,云裳以后在老爷身边伺候着自然是好。怕只怕,老太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的……” 袁青枫有些诧异,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老太太即便恼她不守规矩与自个有了私情,也断不会永不应允吧? 正在这时,听见院子里脚步声传来,云裳紧忙挑了帘站在一侧,袁老太太一进来,见屋子里只有袁青枫和云裳两个,不禁有些不悦,朝云裳问了句:“老爷来了,你怎么不知回避?” 云裳倏地白了脸,咬着唇正不知如何作答,便见袁青枫起身笑着说道:“她本是要走的,是儿子将她留下了,儿子这几日来的次数少,不知老太太起居近况,老太太既然不在房中,儿子也只好先问问她才得以安心。” 袁老太太听了袁青枫的话,面色才稍有缓和,朝云裳说道:“如此这般,倒是我错怪你了。” “老太太千万不要这样说,云裳能在老太太身旁伺候是云裳的 侯门欢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2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2部分阅读 福气,老太太肯教导云裳,更是云裳的造化。” 云裳本是个伶俐的,几句话又哄得袁老太太高兴起来,袁老太太与她说笑了几句,才叫她下去。 袁青枫本想趁着袁老太太高兴,趁机将云裳收房的事提出来,谁知袁老太太却突然说道:“云裳这丫头也是个命苦的,她是我娘家远亲的孩子,父母双亡,叔伯都不待见,这才奔了我来。原本,我见她相貌也不差了乔姨娘,想着叫你将她收了房,算是有个出路。” 袁青枫听到这里心里刚明快了些,就被袁老太太后一句话骇住了,“可是算命的说,她与你八字不合,将她留在你身边只会破了你的运。” 袁青枫脑子轰得一声,只觉得失望之极,临走之时依稀听见袁老太太又说道:“你往后也留心些,寻个齐整人家将她嫁过去,也不枉这亲戚一场了。” 袁青枫出了袁老太太的院子,只顾闷着头走,在廊亭上却不巧碰撞了一个人,那人尖声“唉哟”了一声,一个踉跄又被身边的丫鬟给扶住。 袁青枫抬头看去,正是如今孀居的庄氏,忙告罪唤了声“大嫂”。 那庄氏啧啧出声,言语略有些调侃:“我说二弟呀,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失魂落魄地?如今你袭了候位,又给这靖远候府添了个嫡长子,正是春风得意才是,怎么看你竟是一脸的……” 那庄氏说完,朝身边的丫鬟紫玉看了一眼,紫玉心神领会得往一边去了,袁青枫一愣神的功夫,便听见庄氏走近了说道:“二弟,弟妹和乔姨娘如今都在月子里,不能伺候你,你也该再添个人进来,弟妹和乔姨娘房里的丫鬟如是不合意,嫂子屋子还有几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呢,原本是想着给你大哥通房的,谁知他……不如你今晚来我房里挑个人?” 庄氏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是站在了袁青枫的跟前,袁青枫依稀闻见了她身上的脂粉香,见她姿态丰腴,五官端正,只是往上挑着的眼睛略显轻佻了些。 袁青枫沉下脸来,往一侧退了两步,冷言冷语地说道:“大嫂请自重。” 见袁青枫远去,紫玉从一旁走出来朝庄氏低声说道:“太太何苦要这样对二老爷说话?白招他厌不说,往后他还会躲着您,那您还怎么……” 庄氏冷笑,不屑地说道:“哪个猫儿不偷腥?他袁青枫又不是个和尚,能没有个偷嘴的时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且走着瞧。” 庄氏说罢,带着紫玉去了袁老太太那边,而袁青枫则回了自个书房,心中还为刚才庄氏的话诧异惊骇。 袁青枫怕齐氏和乔姨娘动了胎气,就甚少与其行房。齐氏和乔姨娘又看得紧,房里的丫鬟也只留了些相貌平平的,叫袁青枫提不起“兴趣”来。 齐氏也就罢了,虽没有明说,可是摆明了也不愿意袁青枫再纳妾。而乔姨娘,却是迂回路线,温言细语地又劝着袁青枫纳妾,倒叫袁青枫不好意思地推拒了。 所幸袁青枫不是个放纵之人,这一年来时常睡在书房,就那么熬过来了,倒也无甚要紧。如今见了云裳,本以为是找到了一个山洪暴发般的出口,谁知袁老太太竟是不许的。 本已经压抑难捱,再碰撞上庄氏刻意的挑逗撩人,便有些难以按捺住了。 袁青枫在书房内来回走动着,有些心浮气躁,赶巧管家袁福在外面叩门说道:“老爷,刚才镇国公府上来人给您下帖子,奴才已经拿了赏钱并老爷的回帖打发他回去了。” 袁青枫打开门走出去,接过袁福手里的帖子看了几眼,才知道原是镇国公府的嫡孙久病初愈,国公爷高兴便请了堂会今晚热闹下。袁青枫肯定是要去的,所以袁福才肯大着胆子将他的回帖先自递给了国公府的来人。 袁青枫让袁福去齐氏那里领了钥匙去库房内挑了件贵重的物什,穿戴齐整,容光焕发地便去了镇国公府。 是夜,镇国公府灯火辉煌,连同空气中也飘散着迷醉的味道。袁青枫多喝了几杯,竟是劝也劝不住,如果他当日知晓自己即将犯下一个弥天大错,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勇气将洌酒一杯杯喝下去。 袁青枫醉得昏天黑地,早已不醒人事,是被国公府上的人送回来的。齐氏还未曾睡,听说后赶紧让人将他扶进了自己的房间,便于照料。 齐氏房中的丫鬟七手八脚地帮着服侍袁青枫,安顿他睡下,都一一退了下去,唯独珊瑚还未曾下去,站在一旁期期艾艾地欲言又止。 珊瑚是齐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平日里也除了严妈就属珊瑚贴心些,所以齐氏也一向宽待于她,只除了一项,不能过多接近袁青枫。 齐氏扫她一眼,见那珊瑚将手伸过来,手心上正托着一个香囊,说道:“这是刚才服侍老爷换衣时从老爷衣服里掉出来的,珊瑚怕人瞧见,赶紧从地上捡了起来……” 齐氏见那香囊上沾满了脂粉气,用料却精致,不像是寻常花巷里传出来的,问道:“老爷今晚上不过是去了趟镇国公府,就招回来这些脏东西,不干不净地让人看了烦心。” 珊瑚劝慰道:“太太犯不着生气。老爷一向是守礼的人,眼界又高,瞧不上寻常女子。可是,谁能保证那些女人不往老爷怀里钻?听说镇国公府上平日都养着一些歌姬,只怕她们想出路都快想疯了,见了老爷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不可着劲来献媚?再者说,老爷都已经喝成那样了,那香囊指不定是哪个歌姬偷偷塞到老爷衣服里的,兴许老爷自个都不知道。” 齐氏听见这些话,更加恼怒,一巴掌将珊瑚手里的香囊打落,又用脚踩了几下,低喝道:“赶紧给我拿出去烧了,老爷不问也就罢了,若是老爷当真问起来,只说昨夜里看似掉在院子里一样东西,还未等去捡呢,倒被一条野狗给叼了去了。” ☆、动静 “若是老爷当真问起来,只说昨夜里看似掉在院子里一样东西,还未等去捡呢,倒被一条野狗给叼了去了。” 珊瑚闷头应了一声,紧紧捏着手里的香囊,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便回自个房间歇着了。 又过了几日,便是应辰、颜书和锦画的满月。 袁青枫本不想大肆操办的,一则他不过是嫡次子袭了候位,总归有些不够体面,恣意张扬只怕也会落人口舌。二则,应辰虽被齐氏抱过来养,可是终究不过是个庶子,在心里竟觉得比不过锦画尊贵。 可是袁老太太却不那样想,她仍旧觉得当初将应辰从庶子变嫡子还是对的,既打消乔家可能会存在“逼宫”的念头,二则也成全了靖远候府有嫡孙的体面。 袁青枫看着袁老太太的神色,却总是个中有些微妙,他甚至在想,袁老太太这么做,或许不仅仅是出自这两个原因,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猫腻,自己竟是不知的。 可是,他仍旧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有应下老太太的意思,将应辰、颜书和锦画的满月酒操办得热热闹闹,极有体面。 当日,应辰、颜书和锦画穿着新衣,粉雕玉琢地被奶妈们抱着出现在宾客面前,赚尽了吉祥话。 正当酒酣人醉之时,宫里来人了。 袁老太太带着袁青枫、齐氏一众迎了来使,是德妃宫中的亲信太监全公公,他神态倨傲,尖利着嗓子传达德妃口谕:“正切思驰,突闻雀报。得悉贞妹有掌珠之喜,欣慰敬贺,盼贞妹携双珠入宫相见一叙。附礼单一份,聊表心意。” 宫里的太监念完,齐氏后背当即冷汗直流,袁老太太与袁青枫相视一眼,也各自有些怔愣。 这德妃果然是个有心思的,信函上只字不提候府嫡孙应辰,只提及乔姨娘生下的双女,还说盼着乔姨娘带着颜书、锦画进宫相见叙话。 乔姨娘不过就是一个妾,怎么有资格可以进宫?德妃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成全乔姨娘的体面,要她在袁家没人小瞧,让人记得乔姨娘背后还有个这样尊贵身份的德妃。 乔姨娘如今名下不过是一对庶女,如果当真有个儿子在身边,那么德妃言辞和做派又会如何光景?难不成真如老太太所说,会逼着自己休妻? 袁青枫心里有些后怕起来,看了看身旁的齐氏面色惨白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聊作安慰。再侧头去看身后的乔姨娘,见她面上丝毫不因德妃信函上的言辞显出骄躁之色,心里有些欣慰起来,他果真没有看错她的,既守本分,又知道分寸。 那太监念完,将手里的礼单不交给袁老太太,也不交给青枫夫妇,竟是径直走到了乔姨娘面前,恭敬地交给了她。 乔姨娘微微蹙了眉,犹疑下还是接了过来,却看也没看一眼,就捧到了齐氏的跟前,说道:“太太请过目。” 齐氏这时已被珊瑚扶了起来,面色仍旧有些不好看,说道:“这是德妃娘娘赐与你的,就自个收下吧。你虽是个妾,没有资格接受这样的馈赠。可是一来你与德妃娘娘是亲姐妹,比不得旁人,她高看你一眼也是自然。二来咱们候府向来厚待于人,老太太、老爷也一向体贴你,你既为候府添了两位庶出的小姐,当配得上这样的功劳。应辰虽得不到德妃娘娘的惠赐,可是老太太和老爷应该会看在应辰是嫡孙的份上,格外看重些,再加上今儿个府里来的宾客莫不是冲着应辰送的礼,好东西自是少不了的。” 齐氏这番话虽是冠冕堂皇叫人挑不出理来,却处处点明乔姨娘不过是个妾,生下的女儿也不过是庶出的身份。如果说德妃的口谕是消了齐氏的体面,那么齐氏这番话也算是明里暗里贬低了乔姨娘,将她踩到了脚底下。 那德妃不是只字不提应辰,没有送应辰一样礼物吗?那齐氏索性干脆将府里来往宾客送及的礼物都说成是应辰的。 谁高谁低,立见分晓。 乔姨娘当即有些红了眼睛,却强颜欢喜道:“太太为候府添了嫡孙,才是大大的体面、天大的功劳。” 这时,袁老太太出面调停了几句,说了几句场面话,众宾客当即又跟着打哈哈了几句,总算是圆过了这个场面。 过了几日,锦画和颜书被抱进了乔姨娘的房中,见两个小人儿都熟睡着,乔姨娘便打发了奶妈下去歇着,与绣屏两人在房中看着孩子。 锦画醒来之时,便听见绣屏埋怨说道:“太太当日真过分,在人前那么不给主子留体面。当时有全公公在,主子该哭起来,回头德妃娘娘知晓了你今日受的委屈,怎么肯饶了她?” 乔姨娘冷笑,说道:“绣屏,你看着伶俐,就是输在一股傻劲上。我哭闹起来,凭地惹老太太和老爷厌不说,姐姐就算是知道了难道回头就能将太太赐死不成?既然不能彻底将她击垮,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这样虽看似软弱些,可是老爷只更会疼惜我,我吃不了亏的。” 绣屏听着,想了想,竟笑出声来,乔姨娘瞪她一眼,绣屏倒也没惧,反而低声说了句:“主子这句话也对。想主子出了月子那晚,老爷不就是宿在了主子房中吗?绣屏那夜去老太太那边给苏妈送鞋样子过去,可巧老太太看见了又留住我问了几句三小姐、四小姐的事,一时回来地晚了,在院子中就听见动静很大呢……” 绣屏“嗤嗤”笑着,乔姨娘涨红着脸,顺手就抄起床榻上的掸子朝绣屏敲过来,绣屏笑着躲开,嘴里嚷着求“主子饶命”就要跑出去,竟不巧正碰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看正是袁青枫,当下告罪之后,朝着袁青枫又笑起来。 乔姨娘佯怒,赶绣屏出了房门。 “绣屏这是怎么了?一向见她沉稳,不想她也会笑成这样……”袁青枫看似心情不错,从怀里掏出两个拨浪鼓来,一个塞到颜书手中,手里握住另一个,在逗锦画笑。 “不消理她,这贱蹄子几日不管,竟是越发疯魔了。” 乔姨娘虽是言辞犀利,却不见得真恼,那绣屏也算是个聪明的,知道乔姨娘看似娇柔,其实最是计较,今日里借着袁青枫斗胆玩笑她一句,也不过是知道这句话最能哄得她开心罢了。否则在寻常时日,就是借给她几个胆,恐怕她也是不敢拿着主子的房事说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打分是王道,亲们,霸王也要有个霸王的分寸吧?哭泣 ☆、锦画 外面的奶妈们听见锦画的动静,赶紧进来抱着颜书和锦画出了屋,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袁青枫与乔姨娘两人。 乔姨娘捧来热茶递与袁青枫,袁青枫只喝了一口,便讶然赞道:“这茶竟是极品,哪里来的?” “这是皇上赏给德妃娘娘的,她得的也并不多,分了一半拿给我。我又包了一半给老太太送过去了,剩下这一半,我也没舍得尝一口,只等着枫郎来时煮给你喝。” 袁青枫见乔姨娘温言细语,言辞又透着一股谨慎卑微,不禁越发怜惜,将茶盏放在一侧,一把搂过她的腰,将她抱在了床榻上。 乔姨娘小力地捶着袁青枫,不依地说道:“枫郎,青天白日里没个收敛,回头老太太知晓了,又要说我勾住你……” 袁青枫去解乔姨娘的衣衫带子,一边瓮声瓮气逗弄她,说道:“勾住我什么?勾住我的魂还是勾住我的人?只怕现在勾住的是我的……” 乔姨娘“嘤咛”一声,用力抓住袁青枫的后背,片刻,舒坦过来,才伸手去将床帏放下。 又过了两个月,这期间袁青枫似是对镇国公府归来后遗落的香囊忘到了脑后,只字不提。齐氏又问了珊瑚一遍,那香囊是否烧了,珊瑚只答已经处理地干干净净。 可是,袁青枫惹上的麻烦终于还是找上了门。 袁青枫得到信时匆匆赶回来,刚进了齐氏的院子便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即便你是镇国公府出来的,有国公爷亲自做主,我也要问个清楚才是。这侯府也不是一般人家,如果你是干净身子也就罢了,我只当多一个人伺候老爷,也乐得轻松些。可是你说你有了身孕,这就要另当别论,老爷那晚吃醉了酒,醉成那样,如何人事?” 那林氏听见齐氏质问,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珊瑚这些丫鬟们红了脸,只好退了下去,看见袁青枫站在屋檐下,正要请安,便被他挥手制止了。 袁青枫走进房间,见地上跪着一名素妆女子,神色凄楚,眉目淡韵,却无半点风尘之色。齐氏正要开口,便听见袁青枫说道:“太太,你先下去歇着吧,我亲自来问她。” 齐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有些怨恨地瞪了那林氏一眼才气冲冲地出了屋子,见几个丫鬟还在屋檐下停着,心头火一起怒道:“这起贱蹄子,守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也想巴着爷们趁着酒醉乱来一通?” 那几个丫鬟忽的便散开了,珊瑚上前扶过齐氏,说道:“太太,不如去老太太那边走一趟吧?听说老太太叫奶妈们抱着大少爷、三小姐、四小姐过去了呢。” 齐氏心里一动,听见锦画也在那里,于是动了心思,与珊瑚一同去了老太太那边,此处略过不提。 袁青枫坐在椅子上,仔细端详了林氏一眼,见她微垂着头跪在那里,一言不发,于是说道:“你先起来吧。” 林氏站起身来,袁青枫朝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说道:“那夜我吃醉了酒,是被人送回来的,怎么不记得与你……” “那夜老爷是吃醉了酒,国公爷让人将侯爷扶进了妾的房间,原本是想让侯爷醒醒酒的,谁知侯爷却……” 林氏说到这里便住了口,袁青枫脸上也有些讪讪的,或许所有的男人面对指控自己酒后乱性的女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吧。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袁青枫在心里盘算了许久,将林氏留下来不光老太太要动怒,就算是在齐氏和乔姨娘面前也是没脸面的,可是将林氏给镇国公府送回去,国公爷自是会恼的。 “那夜,自从与侯爷别过,再无相见。原本想这样的露水情缘,不过就是水月镜花,虽仰慕侯爷风采,却从未想过今生还有再聚之日。如果不是恰巧有幸怀了侯爷的骨肉,妾就算是死也不敢登门的。如今国公爷体恤妾,将妾送到这侯府,侯爷如果不允妾留下来,妾绝无二话,回到国公府拜别国公爷后,只望找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一头撞死,也算是成全了国公爷和侯爷的体面……”林氏软玉温香般说着,时而激昂,时而娇柔,撩得袁青枫的心有些酥酥的,可是见林氏体态风流却无半分轻佻,不禁有了几分喜欢。 半年后,林姨娘竟为侯府又添了一位庶子,取名应景。袁老太太心中大喜,从此也不再为难刻薄林姨娘。 乔姨娘虽也是温言细语的,可是这个林姨娘与她更是不同,除了性格娇柔外,又格外会察言观色,终日伺候在齐氏跟前,帮着齐氏里里外外操持一切。一时,齐氏觉得林姨娘倒比珊瑚还贴心几分,也少了一些对她出身的不屑与鄙视。 从此,林姨娘也算是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光影如梭,寸阴成金,袁家在晓风暗浪中度过了五年。 这期间,庄氏与大周姨娘倒好,唯独与小周姨娘闹腾得够呛。庄氏在老太太面前告状,说小周姨娘如何过分,小周姨娘反而说庄氏这是挟私报复,因为她在庄氏的房中瞅见过男人的鞋子。 这下,庄氏说小周姨娘血口喷人诬陷自己,终日寻死觅活,一定要老太太做主将小周姨娘卖掉,老太太被念叨地厉害,只好说把小周姨娘再嫁出去,寻了门远亲成家,成家二儿子刚死了妻,小周姨娘嫁过去是做填房的。小周姨娘是个烈性,本是不肯的,宁愿出家为尼也不肯再嫁,还是老太太许了诺,只要小周姨娘觉得那家是个不好的,便派人去将小周姨娘接出来送去庵里,那小周姨娘总归是应了下来。 紫玉看见小周姨娘坐的花轿出了袁家的门,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又啐又恨。那庄氏只是笑,有些阴险地说道:“她出了袁家你生个什么气?那老太太原是哄她的,你也信?只说出嫁从夫的,没有听说将嫁出去的人还给接回来的道理,况且她不过就是袁家的一个妾,老太太能为了她与成家起争执?” 紫玉这才有些释然,低低劝了庄氏一句,说道:“太太,有些话原本不该是做奴婢的说的。可是,紫玉是太太从家里带过来的丫鬟,自觉应多为太太着想。只要是为了太太和大小姐好,就算是言语冒犯了太太,紫玉也是不悔的。” “说就罢了,哪里这么多弯弯绕绕?难不成凭你几句话,还能惹得我生气将你扒皮抽筋不成?”庄氏瞪她一眼,说道。 “以后,他……再来太太房中,太太还需再小心些。那天,小周姨娘不过就是在太太屋子里看见一双鞋就嚷嚷成那样,如果叫人看见他的人,太太该如何自处?大小姐又该如何自处?” 庄氏一怔,这两年的事,自个是没有避开过紫玉的。 “珊瑚,你是个晓事的,总该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豁上我的身子和名节不顾,不过就是想为大小姐寻个出路,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过不了几年也该寻门好亲事了。老太太现在不管事,咱们也只能指望那个人了……” 紫玉半蹲在庄氏面前,掩面而泣,哽咽声音中透着一股深切的悲哀。而庄氏木然地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 时年,靖远侯府嫡长女素琴十三岁,庶女则棋十岁,嫡孙应辰六岁,颜书、锦画六岁,庶子应景五岁。 六年过去,锦画又是从婴儿长起,早已熟知这个年代的一切。 因言行举止从无错漏之处,又处处小心刻意藏尽锋芒,所以侯府上下从无看出她的异处,只是都知她素日是个安稳的,从小就体贴大人心思,不说轻狂妄言,所以甚得袁老太太喜欢。 齐氏更是不消说的,每日里留着锦画在她房间的时间竟比应辰还要久。这几年里,齐氏每每逢着机会求袁青枫让他答应自己将锦画带在身边养,袁青枫总是不允,也就泄了气,不再提起。可是在人后,却是存了一万分的慈爱对待锦画,锦画即便知她是愧疚,也有些不忍起来。 倒是一同长大的颜书,最令锦画伤脑筋。 不同于素琴的直爽泼辣,不同于则棋的木讷温吞,颜书一向刁蛮任性,用锦画身边的丫鬟荔枝和蜜柚的话来说,三小姐就是见不得四小姐有一丝好,凡是四小姐有的没的,三小姐伸手便过来抢,言语又处处呛白,哪里看得出一丝亲姐妹的影子? 锦画苦笑,荔枝和蜜柚这句话当真是无错,哪里是亲姐妹?不过就是相当于“生搬硬套的双胞胎”而已。 也不知双胞胎是不是真的是心有灵犀,应辰和颜书这对真真的双胞胎倒是玩得好的,有时两人一起使起性子来挤兑锦画,总是让锦画“难以招架”,只好远远地避了开去,这下连带的荔枝和蜜柚也经常被应辰、颜书房中的丫鬟欺侮。 荔枝和蜜柚总是劝着锦画去找齐氏告状,说齐氏最是喜欢她,回护几句总是好的。锦画却摇头不肯,让荔枝和蜜柚见到那些个远远避开就是,不要生事。 齐氏疼爱自己不假,可是这个中究竟老太太、袁青枫都是知晓的,如果一个传言偏颇,让老太太和袁青枫以为齐氏只顾疼惜自己的骨肉,只怕从此会看轻她,也会连带着不喜欢自己。 反正也只是言语挤兑了下,不伤皮破肉的,犯不着与她们撕破脸皮吵闹。 穿越人,最讲究的不就是韬光养晦、安之若素吗?只顾自己痛快锋芒毕露,不是好事。这是锦画自个揣摩出来的,也想一生便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自己虽是个庶女,可是却最招嫡母疼爱,这也算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所幸齐氏在人前颇有克制,所以也没人看出什么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本还有些想写的,可是女主长得太慢了,只好先生生拔到六岁再说,哈哈。还有,别霸王哦,留言打分,锦画这厢有礼了…… 4月4日留言:看到这一章的亲们,请注意,女主只有六岁,颜书也只有六岁,但是为了情节好看,言语行事都比较有心机,如果非常纠结年龄的问题而觉得雷人的,只好请亲放弃此文。那有亲肯定问,那你直接写女主十岁或者十五岁的戏码不行吗?不行,因为此文人数较多,时间跨度太大,我就无法表述其他人在这期间的事情。那也有亲会问,你实在想写六岁,那你写得萌一点不就行了嘛?不行,写萌了,我会觉得很雷人,无法写下去。 如果亲可以做到不纠结女主六岁还玩心机的话,就看,如果没忍住好奇心看了再来吐槽说雷的,我就不回复了。 另注:我见别的文8岁杀人都没说雷人的,我这六岁只是言语成熟了些,算个啥? 情节是第一位的,恨只恨我为什么没将素琴等年龄都设得小一些,那就一起长大了。 见有读者爆了粗口,所以有些难受,特来这章阻止年龄控的亲看下去了。 ☆、重阳 恰逢这日是九月初九,因九为阳数,日又与月相应,故号称“重阳”。 开了祠堂,拜祭祖先后,候府本欲举家出门去城郊梨山登高避厄的,可是念在袁老太太年事已高,不便远行,于是便在家里赏菊饮酒热闹一场。 荔枝和蜜柚早早便绣了茱萸囊,给锦画挂在身上,袁老太太命人给应辰、应景两位少爷并琴棋书画四位小姐每人各送来八盆菊花。 齐氏也让人送来四盆,颜书竟还过来瞧锦画房中的菊花,见其中一盆眼色如墨,花瓣如丝,垂及盆沿,煞是绝色,不禁面现嫉恨。 “母亲让人搬过来的菊花中,这墨菊你可是独一份。” “我也不懂这墨菊白菊的,放在我这里也不过是暴殄天物。姐姐若是喜欢,尽管让人搬去便是。”锦画笑着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搬就搬。红玉绿石,进来把这盆墨菊搬到我屋子里去。” 红玉绿石是自幼跟在颜书身边的丫鬟,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劝也是不听的,于是索性低着头不去看站在一旁一脸淡然的锦画,搬起那盆墨菊便随着颜书离开了。 荔枝气得跺脚,急道:“小姐,你怎么能让三小姐将那盆墨菊搬走了?我这就追,让红玉绿石给咱们搬回来。” “荔枝,没必要,她愿意搬就搬吧,不值当得生事。”锦画丝毫没有在意,返回屋子里,准备去拿自个绣的茱萸囊给老太太、袁青枫、齐氏和乔姨娘送过去。 荔枝追进屋子,气急败坏道:“小姐,荔枝真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明明与三小姐不过差不了一时半刻的大小,却像是比她大了一二十岁般,不是荔枝大话,依着四小姐这份胸怀,只怕是大小姐也比不过的。” 锦画淡淡地笑,或者连说这话的荔枝都只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几句气话,哪里想到竟是句句实情? 穿越前后,已足足有二十八年,换到这个年代,就是庄氏这般年纪大小的女子,试想,素琴、颜书才有多少年纪? 锦画去给齐氏请安之时,齐氏还在用早膳,见了锦画后柔声说道:“吃过了吗?” 锦画正待点头称是,一旁的荔枝脆生生说道:“回太太的话,四小姐早上只吃了几口粥,旁的竟是未动一口。” 齐氏一听有些着急,问道:“怎么吃的那么少?难道别的饭菜都不合口味?我可是让厨房格外关照了你的饭食,难道那些人还敢克扣到你头上来了?” “回太太的话,四小姐是因为受了……” 锦画回头暗瞪了荔枝一眼,朝齐氏说道:“母亲别听荔枝瞎说,只是昨晚吃的较多,一时没克化,今早上不觉得饿,才吃得少了。” 齐氏正待追问,便见应辰、颜书一同进来给自己请安。 颜书眨了眨眼睛,说道:“四妹这么早过来,难道是有什么悄悄话想背着我们给母亲说不成?” 锦画微微笑着,说道:“我也不过是恰巧今日早过来片刻罢了,平日里那一次不是三姐走在我前面?难不成往日竟是三姐背着我们给母亲说悄悄话不成?”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纷纷笑起来,颜书面上不是很好看,紧紧揪着帕子没再做声。 不一会,袁老太太房中的丫鬟过来说:“老太太起了,太太、少爷和小姐们就过去吧,大太太和大小姐、二小姐已经到了。” “老爷过去了吗?” “老爷本想与林姨娘一同过去的,林姨娘不肯,还是往太太这边来了,奴婢走得快,就抢在林姨娘前面了。”那丫鬟说话倒是个利落地,刚说完,回头看了眼,又笑道,“林姨娘来了。” 林姨娘给齐氏请了安,见齐氏桌上的饭才撤下去,马上去一旁净了手,接过一旁小丫鬟手中的茶盏来伺候齐氏漱口。 齐氏温和地笑着,说道:“老爷既然叫你一同过去,你去便是,怎么又眼巴巴地往我这屋子里跑什么?不知晓的人还以为老爷昨夜是宿在我这里,你来是为讨老爷欢心的。” 林氏笑,说道:“老爷的欢心自是要讨的,可服侍太太也是情理之中。妾心大得很,求得就是两全,太太如果不肯给妾机会服侍,妾每日躲在屋子里也要念叨太太半日不可。” 锦画见齐氏虽嘴上啐了一口,眉眼都是欢喜的,可见对林姨娘素日里极有好感。乔姨娘每日里也是来给齐氏请安的,也一样伏低做小,可是从来只是言语上恭敬,从未见像是林姨娘这般真真做出丫鬟的态势服侍着。 一行人去了袁老太太那边,锦画见院子里摆满了菊花,足足有四五十种,香气扑鼻,进了屋子,也见摆了几盆菊花,白黄|色花蕊像是莲房的那株,名唤“万龄菊”,粉红色的那株,名字竟是比花还妖娆,名为“桃花菊”,白色而花蕊若檀的名为“木香菊”,纯白色且花朵巨大的那株名为“喜容菊”,花朵圆滑而呈大黄|色的名为“金铃菊”,又白又大而花蕊呈黄|色名为“金盏银台菊”。 袁老太太今日穿得稍有些亮色,看起来倒是神采奕奕,手里仍旧握着一串捻珠,正在问素琴话,见齐氏、锦画等人进来,遂说道:“你们倒是来得巧的,我刚让人去厨房拿重阳糕、栗糕过来,一会你们也一同尝尝。” 颜书笑着偎依上去,说道:“祖母这话可是笑话咱们是闻着味过来的?孙女可是不依的,这满屋子的人,除去二姐姐属狗,旁的也无了。” 颜书拿着则棋打趣,则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口字来。庄氏见则棋这副模样,心里不喜,蹙了眉不肯理会。 倒是素琴轻声叱道:“三妹,你素日不是不知你二姐老实,何苦又要逗弄她?咱们这候府琴棋书画四姐妹,顶属你聒噪又爱挤兑人。原以为你年纪小,不晓事,可是瞧瞧四妹,人家比你还小上一时半刻,竟比你懂事一百倍。” 锦画暗自叹息,她平日里最怕别人拿着自己与颜书比较。可是偏巧听见庄氏又接了一句话,差点惊出一声冷汗来。 “三小姐和四小姐是双生女,性格脾气不同在情理之中,小的时候也就罢了,瞧不出怎么地来。可如今三小姐和四小姐长大了,我怎么瞧着这模样越发不一样了?” ☆、墨菊 “三小姐和四小姐是双生女,性格脾气不同在情理之中,小的时候也就罢了,瞧不出怎么地来。可如今三小姐和四小姐长大了,我怎么瞧着这模样越发不一样了?” 庄氏话音一落,齐氏手中握着的茶盏便抖了下,袁青枫脸色一沉,袁老太太不露声色地看了庄氏一眼,未等开口,便听偎依在自己身边的颜书不冷不热地说道:“大伯母是说四妹比颜书好看吧?大伯母这句话当真是毫无差池。颜书可向来觉得,母亲对谁偏心几分,谁就会好看几分。” 齐氏抬眼看了看颜书,目光中藏着一股冷冽,颜书往袁老太太身边越发靠去。 锦画见状,忙打岔笑着说道:“三姐,锦画可没听出大伯母这句话是夸锦画好看,怎么偏偏你就听出来了?再者说,母亲对待咱们向来都是般般的,三姐这样说,岂不是寒了母亲的心?还好母亲是个明白的,知道你是在撒娇,不会与你计较。” 颜书打量着袁老太太和袁青枫在,齐氏发作不得,越发起了性,当即冷笑说道:“我可没那个好命,打量我不知道呢,你我同是庶女,就你讨了母亲喜欢,我独独就是个惹人厌的?” 齐氏见庄氏坐在那里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有些憎厌,这本是她心中最为忌惮最为隐秘之处,当下心里吃不住劲,于是朝颜书叱道:“颜书,你倒是在老太太和你父亲的面前说说看,我如何待你薄了?你与锦画的吃穿用度哪样我不是上心的?即便有过偏颇,哪次不是马上找补回来?” 颜书一怔,叫她说出个齐氏不好来,她也确实挑不出。齐氏虽然对乔姨娘冷淡,可是对待自己倒也亲和,只是不及对锦画那般亲热,自个心里这才过不去,始终就跟系着一个疙瘩一样。 锦画在一旁看着,见颜书眉眼一挑,便已猜到颜书定是要将今晨之事抖露出。 果然,颜书像是拿捏到齐氏的把柄一样,说道:“如果真如母亲所说,怎么独独四妹房中摆着一盆墨菊?如果大伙儿都有,母亲只不待见颜书也就罢了。可颜书刚才瞧了一圈,连老太太房里也不见一盆墨菊的影?难道在母亲心中,将四妹看得比老太太还重吗?” 锦画暗地里倒抽一口凉气,这颜书不过六岁年纪,说话可谓毒辣至极,这番话轻则败坏齐氏在袁老太太和袁青枫眼中贤媳贤妻的印象,重则那便是将齐氏架在不顾尊卑治家不力之罪的份上。 齐氏如何不怒? “颜书,你这句话可是冤了你母亲了。她原本叫人送了两盆墨菊过来,东西倒是好的,只是我瞧着不喜庆,体恤素琴、则棋自小失了父亲,便让人给她们送去了。不过,你刚才说,你母亲单单给锦画送去了一盆,可是真的?”袁老太太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朝齐氏看了一眼,神情不辨喜怒。 “自是不会错。孙女已经让红玉绿石搬进自己屋子了,老太太若是不信,孙女这就叫人搬过来。”颜书说罢,有些得意地看了齐氏和锦画一眼。 袁老太太目光如寒潭冷月,落在齐氏身上。齐氏心里一颤,记得袁老太太曾经格外叮嘱过自己,既然已经做出那等事,就万万不能让人从细微处拿捏到把柄。 如今,被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几句舌尖嘴利的话说到痛处,竟是一时难以辩驳。 锦画见庄氏面上含着冷笑,仿佛在等着齐氏的下文。而一直站在齐氏身旁伺候的林姨娘,眉眼虽是现出忧色,却也不过是站在一旁只能听不能说的份。 今日乔姨娘未到场,今晨锦画去乔姨娘房中之时,见她无虞,谁知颜书去自己那边闹了那一场后,乔姨娘便说身子不适,没有跟着一同过来。 齐氏站起身,望了锦画一眼,锦画瞧见她眼中浓浓慈爱之意,想起她素日对自己的好来,怎忍心她要受袁老太太和袁青枫的指责? 锦画站起身来,微微笑着说道:“说起来倒是锦画的错,前儿个去母亲房中,母亲与锦画说起这墨菊来,锦画一时欣羡,便缠着母亲要那盆墨菊,可是母亲说那盆墨菊整个侯府也未得几盆,独独给了锦画总归是不合适的。还是母亲想得周到,说要不就姐妹们轮着来,将这墨菊隔一日就搬到另一个姐妹的房中,总算是不会耽误花期观赏。是锦画不晓事,所以便缠着母亲最先将那盆墨菊送到了自己房中。说起来母亲待明日就会将这盆墨菊送到三姐房里去,可巧今早上三姐过来自个搬过去了……” 这一席话,说得颜书刷地白了脸,本是自己讨伐在先,谁知被锦画这样一说,竟是落了个不晓事刻薄尖酸的份,哪里能不恼?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胸脯起伏,似是在强压心里的忿恨。 ☆、挑衅 锦画话音一落,颜书忿恨不已,齐氏倒是欣慰的,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猛然间消失,看向锦画时嘴角一直微微含着笑意,锦画朝她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袁老太太凌厉地扫过来,锦画坦荡地回视着,似是遗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陷进那漩涡,又是如何轻松地走出来得。 庄氏有些不满得冷哼一声,她本是坐等要看一场好戏的,谁知竟被小小年纪的锦画,一番轻描淡写的言辞化解了,侧眼看向锦画,只见她神色虽平和内敛,小小的身躯内却透着一股坚毅之情,令人不敢小觑。 锦画是穿越成婴儿进了袁家的,言行举止并未出挑之处,所以也不惧畏旁人会瞧出自己来历不凡。 可是,作为一个穿越人,她有自己的原则,她可以甘于平淡、平凡,甚至平庸,却不能违背自己的道德良心。如果非要关爱自己的人冲锋陷阵、流血流汗创造一个舒适?br /gt; 侯门欢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3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3部分阅读 适安逸的环境才能存活下去,那么她宁肯舍弃。 虽然要受到封建世俗的箍制,不能活得畅快淋漓,可也要无愧于天地。这也是她肯在看见齐氏被颜书挑错言语逼迫后挺身而出的原因。 颜书这般举动,自然又遭到向来嫉恶如仇的素琴一番嘲讽,颜书涨红着脸不甘地回敬道:“大姐也别在老太太跟前装有孝心的,更别守着全家人埋汰我,显得自己多明事理一样,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可是明白你那点心思的。” 素琴朝着颜书厉声说道:“论年龄,我比你大上几岁,论身份,我是这候府的嫡女,你一个庶女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我教训了你难道还是存着什么别的心思不成?你今儿个倒是说清楚,我是哪样的心思?” “大姐真要叫我说出来?可别后悔。”颜书漆眸一闪,狡黠地一笑,透出一股不怀好意来。 锦画蹙眉,她与颜书相处得久,自然明白她接下来说不出个好话,正想着阻止她说下去,便听见齐氏一声断喝:“颜书,还不快住嘴?” 齐氏本就恼火颜书在前,这下见颜书又出言挑衅素琴,当即喝止她。 颜书正要再说什么,便见有人扯了扯自己的后襟,回头看,却是应辰,当下有些不甘地闭了嘴。 那素琴却倏地站起身来,走至齐氏跟前,一脸诚恳地说道:“婶娘,侄女不才,恳请婶娘让三妹把话说下去。” “颜书还小,又是个不懂事的,分不出个好话歹话,大小姐不必与她计较。”齐氏虽然出言相劝,可是口气并不硬,她向来知道素琴的脾气,袁青柏在世时,素琴也是个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嫡女,如何受得了这等气?如果自己再拦阻,素琴只会将火引到自己身上,那时更不好收场。 果不其然,素琴朝齐氏行了礼,不冷不热说道:“侄女虽失了父亲,可是却不能失了候府嫡女的体面。至于是好话歹话,自然要三妹说出口才有定论。如若三妹果真说得对,侄女愿意改过。婶娘常说平日里待侄女比辰哥儿还好,侄女自是信的,所以眼下还请婶娘为侄女做主,让三妹将话说完。” 齐氏当即瞪了颜书一眼,低喝道:“颜书,难道你没听见你大姐的话?还不快给我把话说下去?果真有几分道理也就罢了,你大姐自不会与你计较,如若尽是胡搅蛮缠之话,你且等着瞧我会如何发落你。” 颜书抿了抿嘴,明显听见齐氏后一句话有些发憷,可是她抬头看见满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骑虎难下不说不行,当下硬着头皮说道:“好,说便说,反正我说的也是实情,你就是想赖都赖不掉的。大姐虽是嫡女,身份尊贵,可是大伯父去世后,长房失势,幸得父亲母亲都是宽厚的,才过得这般舒适。如今大姐极近嫁龄,所以才黏在老太太跟前,想着老太太念在你是嫡女的份上给寻门上佳的亲事吧?” 此话一出,屋子顿时跟炸了锅一般。 素琴羞得满脸通红,疾步上来便打了颜书一巴掌,应辰虽在后面扯了颜书一把,躲过了些,可是脸颊处还是被刮得起了红印。 庄氏哭天抹泪地喊道:“可怜老爷走得那么早,竟看不到我们孤儿寡母被辱的这一幕?素琴自幼便晓事,一向与老太太亲近,怎知她的一片孝心今日竟被人编排成这样?素琴年纪还小,不能误了这一生,我就该有骨气一点,早早随你去了,省得被人戳着面门上羞辱。” 袁老太太用力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怒道:“今儿个重阳佳节,本想叫你们一起热闹下,你们就给我闹这么一出?是不是嫌我活得长了,碍着你们张牙舞爪无法无天了?老二家的,候府如今是你持家,我倒要问你,你是怎么规整家里的?就由得颜书年纪小小出言伤人?” 齐氏惊骇,见袁青枫面色阴晴不定,难看得厉害,于是赶紧说道:“是儿媳治家不力,还请老太太责罚。颜书、锦画一直被乔姨娘养在房里,儿媳疏于管教,恳请老太太恩准,将颜书、锦画放在儿媳房里来……” 锦画暗叹,齐氏又想见缝插针要将自己要过去,这下竟连颜书也算上了。 袁老太太更是恼怒,未等开口,便听庄氏冷笑道:“弟妹这话恐怕也没几分道理吧?如果照你那么说,颜书、锦画是养在乔姨娘跟前,所以弟妹才疏于管教,那么则棋呢?她也是养在大周姨娘跟前的,我肯对她上心,所以你看则棋,不言不语的,不是安稳地紧?” 齐氏看了眼瑟缩在一旁的则棋,有些不屑道:“大嫂说的是,则棋的这份安稳,恐怕整个袁家也找不出第二份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一时老太太的房间内又是硝烟四起,火药味十足。 袁青枫怒道:“还有完没完?难道真的要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才肯消停?既然不能安稳,不如先各自散了去,还老太太一个清静。但也别以为这事就这样完了,太太,你也要回去好生反省下,回头我头一个找你算账。” 齐氏羞愤之下,朝老太太行了礼,疾步走了出去。 庄氏见老太太气得不轻,憋在心头的话就没有嚷出来,悄无声息地朝素琴、则棋使个眼色,便一起退了出来,临出房门前,又回头看了袁青枫一眼。 袁青枫安顿好老太太,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见云裳正捧着一叠衣物走过来。云裳抬头见是袁青枫,于是立即驻足朝一侧转过身子避了开去。 袁青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启唇欲语,见她低垂着头,露出雪白的颈子,依稀透出一股子清香,仍旧如同六年前那般娇怯可人,心里一动,可是想起老太太说过八字不合的话,又生生压抑住心里的念头,疾步走开了。 云裳用力捏着手里的衣物,直到刚烫过的衣服又出了杂乱的褶子。六年了,整整六年了…… ☆、煽风 齐氏回到房间,坐在屋子里生闷气,见小丫鬟们在外间弄得声音大了,又发了一通脾气。严妈见状,问过珊瑚后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下让外间的丫鬟们退了,独个守在寝室劝说齐氏。 “太太犯不着跟三小姐生气?她左右不过就是个孩子,还不晓事,为她气坏了身子不值。” 齐氏正在火头上,听见严妈不痛不痒地劝说,更加恼火,怒道:“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说出那样的话吗?是谁教了她,老太太和老爷难道看不出吗?竟还将火撒到了我身上,如果这些年我不是为了锦画,我能叫那个女人安稳到现在?” “太太且小声些,仔细让人听了去。今儿个三小姐用话挤兑太太时,四小姐不也是一心想着太太的吗?太太该高兴才是,太太往日对她的疼爱天地可鉴,四小姐定是心领神会了。” 齐氏听见严妈说起锦画,心里一甜,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佯怒道:“瞎说。什么心领神会?她才那么小,哪里能体会出我这片心?看见她出落得越来越招人疼爱,我便越发愧疚,心里就跟刀割一样。” “太太当初答应老太太那么做,也是被逼无奈,有不得已的苦衷。太太这么疼爱四小姐,将来咱们再给她找一门绝好的亲事嫁过去,就跟待嫡女一样,太太就不要再揪心了。” “严妈,你刚才说什么一门绝好的亲事?” 严妈随口说着话劝慰着,齐氏听在心里却突然惊起,直直地看着严妈,倒骇了严妈一跳。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就知道颜书那些话绝对是无风不起浪,只是乔姨娘那个女人这么帮衬着素琴做什么?大嫂一向势利,又怎么会与一个妾来往甚密?” 齐氏碎碎念得说着,严妈却一时还没有弄明白话里深意,正想追问,见珊瑚端着一碗银耳粥进来,于是便打住了话头。 那边,锦画与颜书一同往回走,她们俩原本都在乔姨娘房中长大,一个西暖阁,一个东暖阁,乔姨娘占了居中的套间,袁青枫每次来都见人多嘈杂,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地实在令人心烦,于是便在乔姨娘的院落旁边又起了一座小院。 锦画、颜书各占一半,看颜书又每日里去锦画房中找三五遍的茬,闹得不安生,齐氏又命人在中间用院墙割开,各自辟开了门,分别有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四个粗使丫鬟,四个婆子伺候着,一直倒也相安无事。 锦画本想说一声颜书此举欠妥,谁知颜书站在门前却突然冷笑道:“这下我可是立了功,你如何谢我?” 锦画微怔,颜书看锦画愣神的功夫,微扬着头得意地进了自己的院子。 “四小姐,荔枝真猜不出三小姐得意什么,她难道不知她惹出多大乱子来?这下不光老太太、老爷太太恼她,就连大太太和大小姐那边也得罪了,何苦来着?” 锦画心里盘算着,这颜书向来只会抢自个吃的喝的用的,到处挑拨些事,但是也不见得像今日这般说得头头是道挖苦素琴来着? 回到房间没多会,老太太让人给各房送来些重阳糕、栗糕,那栗糕是用栗子肉为细末,入糖、蜜和之,捏为饼糕小段,或如五色弹儿,皆入韵果糖霜,看起来很是可口。锦画捡了一块含在嘴里,又让蜜柚端下去给别的丫鬟婆子分了尝尝。 下午,锦画本想去乔姨娘房中之时,听见颜书在里面撒娇弄痴,沉吟片刻,于是又折了回来。 待到了傍晚,锦画才又去了乔姨娘那边,想起未曾给乔姨娘拿来自个绣的茱萸囊,便让蜜柚再回去跑一趟拿来。 待走进房门之时,才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今个儿我的心可是提到嗓子眼里了,生怕颜书说话一个不注意就露出什么来。我就奇怪,明明锦画看起来要比颜书稳妥些,你怎么不叫她来说这些个话?” 锦画心里一惊,听音竟是庄氏。 “大太太有所不知,锦画自是个聪慧孩子,可是她年纪虽小却颇有主意,行事又一向得体知道分寸。先不说教她说这些个浑话她肯不肯,即便说出来老太太、太太也会起疑心的。还不如颜书,平日里行事鲁莽些,才最容易不着头脑说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惹得老太太怒,却又不着痕迹。”乔姨娘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接着,锦画便听见庄氏笑了几声,说道:“果然是个仔细人。怪不得二弟这些年始终这么疼你。” “再疼我又如何?我如今身边也不过就是一对庶女,比不得旁人一个嫡子,一个庶子的。” 乔姨娘口气里露出淡淡的幽怨,这些年她不是没努力过,袁青枫每个月里宿在她房中的日子也不少,可是她却一直再也没怀上过。倒是林姨娘三年前还怀上过一胎,后来三个月大的时候滑胎了,后来大夫诊脉时说她伤了元气,恐再难有身孕,自此后,她服侍齐氏更加上心,谁人都以为林姨娘是为了保全自己在袁家的地位。 庄氏干笑几声,说道:“你也不必忧心,我身边不也只有素琴一个人?那个则棋又是个不顶事的,即便将来给人做妾,只怕也是遭人弃的。如今,我只盼着素琴能嫁个好人家,也不枉我担忧遭罪这些年。” “有了颜书煽的风,再加上大太太和大小姐的一把火,这事肯定是能成的。”乔姨娘信心十足,这些年了,她也拿捏准了老太太和袁青枫的脾气,自是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庄氏笑,临出门时,拍了拍乔姨娘的手臂,说道:“你放心,只要素琴的事一成,我也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锦画听见门帘一动,忙退了几步,唤了声刚跑回庭院的蜜柚,说道:“蜜柚,你快些,迟了姨娘恐就睡下了。” ☆、点火 那掀开的门帘略顿了顿,先走出来的却是乔姨娘,乔姨娘握过锦画有些发凉的手,朝蜜柚斥责道:“天色这么晚,还带着四小姐到处走,又穿得这么单薄,如果四小姐着了凉,仔细你的皮。” “姨娘不要怪她,是我想来看看姨娘的身子是否好些了。要不要请顾大夫进来瞧瞧,想来他也有些日子没给姨娘过来把脉了。”锦画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在衣襟处擦了擦有些汗湿的手。 随后,帘后又有一人走了出来,果真是庄氏。她面色稍有些不自然,锦画装出吃惊的模样,向她见过礼,说道:“今儿个三姐说话唐突,锦画代三姐向大伯母赔罪,还请大伯母不要迁怒于姨娘才好。” 庄氏和乔姨娘听锦画的话音,只以为她没有听见只字片语,互望一眼,各自松了口气。 庄氏走后,锦画将蜜柚带过来的茱萸囊给了乔姨娘,乔姨娘心里喜欢,笑着与锦画又说了会子话,怕锦画乏,就叫蜜柚好生服侍着离开了。 入了夜,锦画卧在榻上,却久久难眠。 颜书说的那些话是乔姨娘教的无疑,乔姨娘这么做是为了帮衬庄氏也无疑。可是庄氏说也会让乔姨娘得偿所愿的究竟是何事? 比起来,庄氏虽是长房嫡妻,可是自从袁青柏去世后,庄氏便陷入尴尬境地,高不成低不就,有身份却无地位,如果身边有一位嫡子也就罢了,可素琴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候府嫡女,嫁出去后虽也会给自己填几分颜面,却得不了实利。 袁青枫因为对乔姨娘一直有所愧疚,所以这些年对她始终如从前一般宠爱,乔姨娘又一向温言细语讨袁青枫欢心,袁青枫就是想对她厌弃都难。 所以,庄氏如今的地位比起一直受宠的乔姨娘来,并不见好多少,她又帮得上乔姨娘什么? 锦画有些疑惑, 想起颜书站在院门前,说立了功问自个怎么谢她的事,这令锦画更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此事还与自个有关联不成? 正在思索间,突然听见外面嘈杂声不断,隐约还听见些微的嚎哭声,锦画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坐起身来唤了熟睡的蜜柚荔枝醒来,听见外间的小丫鬟敲门喊道:“四小姐,不好了,大太太、大小姐那边出事了……” 蜜柚和荔枝马上帮着锦画穿戴齐整,顾不上梳洗,便一起出了院门,路过颜书的院子之时,见院门大开,像是早早地得了信赶过去了一般。 待锦画赶到素琴的院落之时,只见袁老太太、袁青枫早已到了,齐氏与乔姨娘也到了,林姨娘站在齐氏身边服侍着。 原来自从素琴在袁老太太房中被颜书奚落讽刺之后,便回了自个房间,反锁上门,午饭、晚饭都没吃,自个身边的丫鬟婆子一律不得进,就连庄氏来了几趟敲门也不应。 庄氏坐在素琴的房门前,手里握着一把刀,嚎啕大哭着:“我的儿啊,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去跟父亲交代?便如此,还不如我早一步先去了,省得叫人戳着脊梁骨羞辱地没脸见人。老爷啊,你走得那么早,抛下我们母女活得这样艰难,你看到你女儿受这样的欺侮,难道不后悔当初没早给她许下一门好的亲事?你怎么忍心啊?” 大周姨娘面色蜡黄也陪着哭,上气不接下气,则棋不掉泪却面容悲苦,紧紧拉着大周姨娘的手,也不劝也不言语,显得越发有些木讷。 没过一会,大周姨娘一口气没上来,竟昏死过去。服侍在大周姨娘的丫鬟婆子这时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竟不载身边,其余的人见大周姨娘地位低微,从来不曾待见她,所以见她昏死过去,也没个伸手去扶的。 齐氏指着一院子的丫鬟婆子,怒道:“你们瞎了眼了,没看到主子昏了过去?养着你们这群扒高踩低的有什么用?大周姨娘如果有个闪失,我将你们都给打发了出去。” 齐氏只顾着着急,却忘记这院落里面也有庄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婆子,齐氏这样说等于是给庄氏下脸,庄氏怎能不恨? 庄氏又哭起来,手里的刀子舞得上上下下的,叫人心颤,蜜柚紧紧拉着锦画的后襟,小声问道:“四小姐,大太太不会真寻了短见吧?” 不妨,这话却叫始终站在一旁面露冷笑的颜书听见,说道:“她能去寻短见?但凡有条耗子的活路,她也不会去死的。” 锦画听颜书说得尖刻,蹙了眉,不过她心里也隐约觉得颜书的话糙理却真,庄氏这样自尽不是一个正常智商可以去做的事,可是,事也有万一,锦画担忧庄氏拿着匕首真伤了自个也不是个好事,于是带着蜜柚转身去找个婆子去传话,要她带个护院的进来,趁着庄氏不备夺下她的匕首来。 谁知,就在锦画走出院落的空当,齐氏出事了。 袁老太太和袁青枫眼见家里闹成这样,于是便横眼瞪向齐氏,齐氏委屈得不行,又辩驳不得,见庄氏还在嚎哭,心头火起,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上前几步就去夺庄氏手中的匕首。 谁知,三来两去,只听一群丫鬟婆子尖叫了声,扶着齐氏退了几步,袁青枫推开一侧的丫鬟婆子,上前一看,竟看见庄氏手中的那把匕首竟划得齐氏左腕,鲜血直流…… 庄氏手中的匕首“桄榔”掉在了地上,齐氏身上沾满了血迹,袁青枫用手攥着齐氏的手腕,朝一旁惊呆了众人喝道:“都一个个癔症了不成?还不快去叫大夫?”话音刚落,几个腿快的丫鬟婆子麻利地跑出院门去唤顾大夫。 齐氏哪里受过这样的伤,当下骇得不轻,指着庄氏不可置信道:“我好心救你,你却是要杀了我不成?今儿个守着老太太和老爷,你就敢下这样的毒手?” 应辰到底是养在她身边的,与她一向亲近,见到齐氏受伤流血,哭将起来,袁老太太心疼嫡孙,忙命人将应辰送回房了,好生看护着。 严妈与珊瑚从袁青枫手里扶过齐氏,又让几个粗壮的婆子架着齐氏回了房间。林姨娘拉着应景,跟在齐氏身边也一同回去了。 ☆、折腾 锦画从院外回来之时,看见袁青枫将那把匕首一脚踢得飞远,正落在自个脚前边,倒骇了一跳。 庄氏一脸地茫然与惊恐,喊道:“老太太、二老爷,我不是故意要伤了弟妹的……” “是不是故意的无关紧要,反正曼蓉是被你所伤,那齐家不知情遮掩过去也就罢了,如若知晓此事找上门来问个究竟,这候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今儿个我定要好生惩戒你,否则怎么能给齐家给曼蓉一个交代?”袁老太太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戳着,看起来是气得不轻。 锦画听说齐氏受伤,当下惊骇不已,拉过自个房中的小丫鬟香莓问了几句齐氏的伤势。见颜书还站在那里冷眼相看着,正想拉着她一同去看齐氏。 这时,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朝一众丫鬟婆子说道:“还不快散了去?都杵在这大小姐的院子里像什么话?难道大小姐的院子平日里你们也是这般进出自如?” 一众丫鬟婆子四下散了去,乔姨娘本是没走的,还站在颜书身边,只见颜书用力推着她快些走,乔姨娘这才一步三回头,身影淹没在暗夜之中。 锦画有些惊异,刚拉过颜书的手往回走,未等颜书挣脱,便听见袁青枫一声断喝道:“颜书,你站住,你惹下这样的娄子,谁准你走了?” 袁青枫一声断喝,让锦画也挪不了脚步,锦画只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一僵,却倔强地挣脱开,回头望了锦画一眼,似是在怪她多管闲事。 正在这时,素琴的房门终于被打开,满院子里的人一怔,见素琴未语凝噎,钗横妆乱地走出来,庄氏上前抱着她哭道:“我的儿啊,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素琴任凭被庄氏抱着,神色不悲不痛,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母亲如若被打死,女儿就代替母亲向老太太尽孝,穷尽一生来求得老太太原谅。” 袁老太太被气得不行,大力咳着,身形摇摇欲坠,袁青枫忙命人将她扶回了房间,当下面色也阴沉的可怕,看向庄氏之时,只见庄氏避开他的目光,只顾自个嚎哭着,一副不可罢休的态势。 “大姐此话差矣,老太太何时说过要将大伯母活活打死?大姐又如何代替大伯母向老太太尽孝?还说什么穷尽一生要求老太太原谅?大姐难道不想嫁人了吗?” 颜书这番话自然又彻底激怒了素琴,素琴从庄氏怀里挣脱开,疾步朝颜书跟前走来,喊道:“索性我也豁出去被活活打死算了,但我死之前,如何也饶不得你。” 眼见素琴扬手朝颜书打过来,锦画情急之下推了颜书一把,那一巴掌便落在了自个后脑勺上,当下只觉得生痛不已,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朝向一脸讶然的素琴。 “四妹,你让开,今天我非要教训下这个牙尖嘴利的……” 锦画见颜书面色虽仍是倔傲,眼神中却含着十足的惊恐,毕竟嫡庶有别,颜书嘴上占了便宜不假,可如果素琴真动了手,她却是不能还手的,只能白挨着,怎能不怕? 锦画忍住痛,说道:“大姐请先消消气,锦画觉得大姐出手教训三姐大为不妥……” 素琴略扬了扬脸,不屑地瞥了颜书一眼,说道:“我是候府的嫡亲大小姐,难道教训一个没规矩的庶女还不够资格吗?” 锦画暗叹,素琴难道不知站在她面前与她争论的人也是庶女吗?嫡庶有别,天渊之别,云泥之别…… 锦画咬着牙,违心地吐出两个字:“够格。” 素琴面有些得意,举步再朝颜书走去,颜书脸色有些发白,站在原地却没有动,素琴照准了颜书那张脸便扬起了手,却突然听见锦画缓缓说道:“可是,大姐教训三姐的事,一旦传扬出去,旁人不会说是三姐鲁莽恶语伤人,都只会说是大姐待姐妹不够亲和、不够宽厚,没的坏了大姐的名声……” 颜书闭目,良久不觉素琴打过来,微微睁开眼,见素琴已经放下了手,便知锦画那番话是起了作用,当下松了口气,微微撇了撇嘴。 锦画只恐颜书又要乱说话,上前挽过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后,朝素琴说道:“三姐说话有失当得罪之处,母亲必会惩戒她,大姐如对母亲的惩戒有异议,就去禀告老太太,老太太向来待大姐亲厚,自是不会偏袒了三姐。不知大姐觉得这样可好?” 素琴没有作声,转过身又回到了庄氏跟前,那边庄氏早已停了嚎哭,看向锦画的眼神分明存了几分诧异于探究。 锦画顾不得那些,拉着颜书走到袁青枫跟前,说道:“父亲,锦画不敢求父亲饶过三姐,还请父亲能允三姐去母亲面前领罪,如若父亲觉得母亲的处置不够妥当,锦画愿意陪着三姐再领父亲的责罚。” 袁青枫怒瞪了颜书一眼,看向锦画小小的身躯时,眼神略为有些柔和,说道:“你们母亲受了伤,受不得累,颜书,你明日再过去领罪吧。” 颜书低声应下,锦画伸过手去拉她,这回颜书没有再挣脱,直到回到两人院子之时,颜书才抽回自己的手,说道:“四妹,你说好笑不好笑,今儿个的事混账差劣的名被我占了,晓事明理的名偏巧被你占了,可是说起来,自小到大,你又哪一次不是占了好?” 说罢,也不待锦画回答,径直进了自个院子,锦画望着那单薄倔傲的小小身影,暗自叹气。 蜜柚在一旁低声道:“就知道三小姐不会领情,四小姐刚才是白挨那一掌了。四小姐,咱们快回吧,刚才出来得急,你又穿得少,仔细可别真着了凉。” 锦画摇了摇头,说道:“先去母亲房中看看,她受了伤,我不放心。” 当下,锦画带着蜜柚去了齐氏那边,还未走进院子,便听见林姨娘牵着应景的手从远处走来,说道:“明儿个,你也要争气些,待那些哥哥姐姐们在老太太面前一跪,你也要赶紧跟着跪下……” 锦画和蜜柚年幼身形小,又站在暗处,所以林姨娘和应景竟没有瞧见两人,从几丈远处走过去了。 “四小姐,林姨娘说明儿个哥儿姐儿们要在老太太面前跪下,还要二少爷跟着一同跪下,是为什么呢?”蜜柚疑惑道。 “蜜柚,别多问。有些事,不明白比明白了强。”锦画说着便往院子里走,赶巧严妈出来碰见,忙将她迎进了齐氏的屋子。 齐氏半卧在床榻上,听见是锦画来,心里一热,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握住锦画的小手,轻声叱道:“怎么这么凉?我说蜜柚、荔枝年纪小,服侍你总归不够周道,要给你指派几个大丫头,你偏不听。” “女儿没事的,不过就是担心母亲伤势,心里着急了些,与荔枝、蜜柚无关。母亲的伤可要紧?顾大夫怎么说的?” 齐氏见锦画站起身来,朝自己左手腕处仔细看去,一脸的担忧,欣慰地说道:“我无事。你大伯母的力气能伤得了我几分?不过就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严妈在一旁说道:“太太这回糟了难,都要怪三小姐挑火,生怕大太太这口气出不来似的,幸亏只是伤到了手腕,如果是伤到了……” 齐氏瞪了严妈一眼,严妈噤若寒蝉,没有再说下去。锦画这时也明白过来,齐氏定是有事要瞒着自个,所以也装作没听出话音来。 锦画与齐氏又说了会子话,便起身辞回。 齐氏叫住锦画,诚恳地说了一句:“她们那些人闹成那样还不知能不能得偿心愿,画儿,我自是疼你的,一定会给你一个体面。” 锦画从齐氏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大约明白,今日候府到底是闹了哪一出…… 锦画回到房间安顿下来之时,已过三更天,荔枝一直候在那里,见锦画回来忙又递上热茶,与蜜柚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便各自睡下了。 待到次日,庄氏去袁老太太房中请安之时,袁老太太还未起,苏妈脸上没个笑,对庄氏说道:“老太太这几日身子本就不松活,经了昨儿个那么一闹,昨晚上一夜都没睡踏实。” 正说着话,庄氏见袁老太太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气色不是很好,半卧在椅榻上,轻声咳着,庄氏赶紧上前给袁老太太抚胸顺气,细声说道:“昨儿个是儿媳发了癫,不知轻重,惹得老太太生气,还请老太太责罚。” 袁老太太眼见家里这样闹腾,想起来只觉怒得心肝肺疼,喝道:“成何体统?堂堂的靖远候府,就这样被你们败坏了不成?寻死觅活也是一个体面太太做的事情?” 庄氏拿出帕子,在眼角拭着,哭道:“老太太,也难怪儿媳不懂事,胡乱鲁莽,这府里统共就只有一位体面太太,就是弟妹,她教出的三小姐是个好样的,生生要将儿媳和素琴逼上绝路。儿媳如今被人踩在脚下抬不起头,唯有此法才能雪耻。” “混账,体面是谁给的不成?体面是自个挣来的。青柏去后,我念着你无人倚仗,也格外疼你些。可是你却怎么着?你言语不端,逼着我将小周姨娘嫁出去,又隐瞒大周姨娘的病,原先你只是说大周姨娘只是伤了风寒,身子不适,歇几日就好,可我昨儿个看,再歇下去,只怕她这辈子都要歇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打分啊,霸王是可吃的,可吃的,可耻的~~~~~ ☆、笼络 听袁老太太训斥,庄氏如坐针毡,老太太说的何尝不是实情?小周姨娘的事情也就罢了,大周姨娘的病确实因自己压下来没及时去请大夫才耽误的,当下只得避重就轻得说道:“是儿媳疏忽,也曾问过则棋几次大周姨娘的病情,则棋只说不碍,儿媳这才没往心里去,早知道这样儿媳便亲自过去看她了。” 袁老太太听得这半真半假的话,心里明镜一般,又劝了庄氏几句,谁知庄氏却突然跪倒在自个跟前,哽咽说道:“老太太,您如果真疼我,就开开恩给素琴一条出路吧……” 已是深秋,天色澄净高远,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却因了霜寒露浓,添了几分寒意,凉若彻骨,让人生出悲秋之恨。 齐氏房中。 齐氏左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半眯着倚在榻上,在听全忠家的回事。 乔姨娘站在一旁,拿着帕子抹着泪,颜书跪在地下微垂着头,而应辰则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动来动去,似是着急不安。 候府近日已在准备过冬所需,往年购买木炭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全忠家的原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配给了府里的家生奴才全忠,两人负责府里的采买事项,但是常进来回话的,还是全忠家的。 齐氏听见全忠家的提起木炭来,倏地睁开眼睛,问道:“等等,我可记得往年木炭从未费过这些银子。打量着我受了伤,就想蒙骗过去不成?” 全忠家的自是个滑溜的,说话哪里便让齐氏挑了理去,当下笑着说道:“瞧太太说得,太太是个聪明人,底下人哪个敢欺瞒太太?即便真瞒过去,那也是太太施恩肯留给人些颜面罢了。” 全忠家的这番话正说到齐氏的心口上,她抬了抬眼看了看乔姨娘,见乔姨娘站在原地抹着泪一动未动。 齐氏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丝毫未动声色。 那全忠家的仍在说道:“太太,今年各地天灾人祸多,米面都涨了价。连平日里三文银子一斤的木炭也涨到了七文钱,足足翻了一倍还多。就这,许多人家都没抢得上,听镇国公府的刘管家说,他们府上还缺着一半的份量,扬言要涨到八文钱收购。” “那怎么咱们就轻易买上了?”齐氏问道。 全忠家的笑着回道:“说起来可要讨太太一个赏才是,原本我也愁去哪里卖到木炭,可巧,近日走动时才知我家一个表叔做起木炭生意来,我便让他将头份子卖给了咱们候府。我那表叔还许了诺,恐咱们府上买的木炭不够用,一定会给咱们再备些木炭留着。” 严妈在一旁笑道:“太太,照我说,真真得赏,否则她明儿个叫她叔父涨了钱不卖给咱们,咱们去哪里买回来?” 正在这时,齐氏见锦画进来了,便让严妈拿着二两银子打发全忠家的先下去了。 锦画向齐氏问过安,见屋子里的情景,便知颜书这是来请罪的,而乔姨娘是难辞其咎,无法推卸其管教不力之罪一同来了。 “可跪得明白了?”齐氏懒懒问道。 颜书跪在那里已有小半个时辰,因青石地砖冰凉膝下已有些麻木,所以浑身发冷,未开口先打了个寒颤。锦画见状,忙抽出椅子上的软垫,走至颜书跟前,用力扶着颜书挪动了一□子,将软垫塞到了她的腿下,小声说道:“你快认个错,一会哄着母亲消消气,不会有事的。” 颜书瞪了她一眼,虽跪在了软垫上,却身子一扭不肯再让锦画碰触到自己。 锦画起身之时,依稀听见颜书嘟囔了一句“假仁假义”,锦画见齐氏看着自己,知道她在怪自个自作主张给颜书加了软垫,想向她露出一笑,那笑容却格外勉强。 其实,锦画敢那么做,也不过就是自恃齐氏一向疼爱自己。她既见不得齐氏受屈,也不会对乔姨娘、颜书受苦坐视不理。如果说齐氏是生母,那么乔姨娘就等同于养母,所以,她不能像颜书一样,选择其中一人形成统一战线。 锦画求得是两全,如果不能两全,她也不能分出个轩轾高低来。 应辰喊道:“母亲,三妹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 “她如果当真知晓错了,我自会饶她。可是我看她倔强地紧,小小年纪就能那般出言伤人,让大太太、大小姐颜面顿失,搅得老太太兴致全无一夜睡不舒坦,今儿个我如若不叫她长些记性,长大了又待如何?” 乔姨娘见状,赶紧上前说道:“太太,颜书……” 齐氏怒目低喝道:“颜书这个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老太太和老爷开恩,将颜书、锦画放在你房里养,但是你也不要忘了这尊卑有序。虽然她是你怀里出来的,是庶女,可到底姓袁。在这候府,你要时时刻刻记住,颜书、锦画是主子,而你的身份就只是个奴才。如果你心存诡念,企图越过我这个做母亲的,将她们往歪道上引,我是万万不许的。” 乔姨娘面色涨红,眼里含着泪,咬着牙低声应下,说道:“请太太明察。我虽是个没身份的妾,可是进府以后一直谨慎细微,从无做出半点出格之事。即便没有教导三小姐、四小姐的资格,也不能黑了心将她们往歪道引啊,太太这样说,让我情何以堪?” “到底有没有,明眼人都看得清楚,颜书说话向来没有个明白的时候,怎么昨日就突然头头是道了?那一句句话就跟刀子一般,非要见了血才肯罢手。这如果不是有人教的,谁会信?”齐氏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朝地上跪着的颜书问道,“颜书,如果你肯说实话,我便饶了你。就算是谁教了你什么,我也一并饶过她,只当这事从未发生,可好?可是,如果你不说实话,那么我便将你交给你父亲发落。你是知道的,触怒了他,除了打板子别无它路。到那时,不光你,就连教你说话的人也一并受罪,你忍心吗?” 齐氏话音一落,乔姨娘面色便有些不自然,拿眼不停地去瞟颜书。 锦画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生怕颜书挨不住齐氏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再抖露出乔姨娘来,齐氏就算遵守承诺不会对其怎样,可是回禀了袁青枫和袁老太太知道,他们是断不会轻饶了的,否则怎能给庄氏和素琴一个交代? 颜书未曾言语,虽是跪在递上,可是手里却未曾停下绞着衣角的动作,看起来也是在心里苦苦挣扎。她虽每日沐浴在大家族的纷争中,不再是不谙世事,看毕竟只是个六岁孩子,或许一点点的砝码就会将心里的天平以无法抗争的方式压倒另一侧。 正在这时,林姨娘牵着应景的手进来了,向齐氏请过安后,安顿应景在应辰身侧坐下,林姨娘便站在齐氏跟前伺候着,见屋子里一片噤若寒蝉,于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太太,今儿个我过来得虽有些晚,可是来的路上却知道了一件事。听说,老太太已经许诺大太太,要亲自做主给大小姐配一门上佳的亲事……” 齐氏见乔姨娘与颜书互看了一眼,只是冷笑,说道:“这下,有些人可算是得偿心愿了,费了那些心思,巴巴得做了人家的阵前先锋,就是不知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锦画听齐氏这样说,当下也明白齐氏也是如同自己一样,只是清楚颜书是为了给素琴铺路才故意说那些话,可还是不清楚庄氏到底拿什么笼络住了她俩。 颜书突然大声说道:“回母亲的话,没有人教女儿说了些什么。是女儿一时发昏才胡言乱语,现下已知错,请母亲原谅女儿吧。” “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撇清旁人的罪责吗?别管旁人是否教你,那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却是不假,我今儿个罚你,就是要让你记住这个教训。来人,打三下手心,禁足三日,书写谨言慎语四字五百遍。至于乔姨娘,我治你个不能从旁督导之罪,你可领受?” 乔姨娘看齐氏刚才不依不饶的态势,本以为齐氏会打颜书板子,谁知不过就是这样轻的惩罚,心里早已松了口气。 现下即便听 侯门欢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4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4部分阅读 下即便听见还有对自己的惩罚,也丝毫没有抵触,说道:“请太太责罚。” ap;ap;ap; 过了午,庄氏带着素琴、则棋、齐氏带着应辰、应景、颜书、锦画去了袁老太太那边。 正如林姨娘所说,庄氏让素琴跪谢老太太之时,锦画见齐氏正朝自己使眼色,忙拉着应辰、颜书也一同跪下来,侧头悄悄去看,应景也紧忙跪了下来,正应了林姨娘昨晚那句话。 庄氏自从得了袁老太太亲口许诺后,简直是神清气爽、精神焕发,满脸堆着笑,说道:“老太太,素琴如今以后十三岁了,平日里得老太太怜爱,也曾找过嬷嬷专门教习她女红,可是如今她年岁已大,认字却不多,咱们候府虽也是大家,可老太太宽厚,所以规矩上便松懈了许多,素琴进了旁的家里,到底不比咱们自个家这般宽松。所以,还请老太太做主,给寻位有学识的教书先生回来吧。” 袁老太太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辰哥儿、景哥儿也都到了入学的年纪,耽误了可不好。青枫,你四处去打听打听,寻一位有学识人品好的先生回来,专门教习辰哥儿、景哥儿学问,让素琴在旁边也跟着听吧,多识几个字总是好的。” 袁青枫应了下来。 锦画在一旁瞧得真真的,颜书用期待的目光直盯着庄氏看,突然明白过来庄氏到底是用了什么才笼络住了乔姨娘和颜书。 作者有话要说:互动,互动啊 ☆、念书 果然,庄氏朝素琴使了个颜色,素琴偎依到袁老太太身边,说道:“老太太,昨儿个素琴也有错,竟容不得妹妹说几句浑话,惹得家里人都受累,素琴向老太太赔罪了。” 袁老太太一向待素琴亲厚,怎忍心斥责她,见她明理晓事,自是疼爱她,说道:“昨儿个你受了屈,原是怪不得你的,可是你母亲误伤了你婶娘,你还要代你母亲给你婶娘好好陪个不是才对。” 庄氏用匕首伤了齐氏,虽说长幼有序,可是要庄氏去给齐氏赔罪也在情理之中,袁老太太却说要素琴代替庄氏给齐氏赔罪,明显有些包庇庄氏了,这叫齐氏如何不恼? 齐氏面色很不好看,扶起素琴,勉强笑着说道:“不过就是些许小事,大嫂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老太太待大嫂这般宽厚,大嫂往后不要再寻死觅活就好了。” 众人如何听不出齐氏话里深意,庄氏当下垮下脸,素琴在一旁按了按庄氏的手,岔开话题说道:“等二叔请来先生,辰哥儿、景哥儿自是要去的,可是光素琴一个女孩家去多么意思?不如让妹妹们都跟素琴一同去,一来妹妹们多识些字懂些规矩,也是好的,二来彼此间有个照应,互相督促更能用功些。” 齐氏似是有所了悟,倏地侧头看向庄氏,见庄氏面有得色也帮着素琴劝了老太太几句。 锦画早已料到,不曾讶异,倒是颜书紧紧揪着衣襟,一脸紧张得望着老太太和袁青枫。 袁老太太沉吟了片刻,问向袁青枫,说道:“青枫,此事你看如何?” “一切但凭老太太做主。” 袁老太太回身望了锦画、颜书一眼,见颜书一脸期待,反而锦画却是神情淡淡,坐在那里不卑不吭,似是从未将任何事放在心上,于是心念一转,开口说道:“则棋年纪不小了,是该跟着去的。只是颜书、锦画年纪尚小,再过几年怕也是不迟的。” 此话一出,齐氏眼神一黯,她早已想过要请位先生教习锦画和应辰,只是此事由她先开口,又恐着了老太太的眼,怕她说一心念着自个亲骨肉如何的。 眼下,乔姨娘和颜书帮着成全了庄氏的心事,庄氏反过来再帮着乔姨娘得偿心愿,正好去了自己心头顾虑。 谁知,袁老太太却是不允的。 齐氏正要开口说话,颜书抢在她前面,站起身来急赤白咧地说道:“老太太,颜书、四妹和大哥是同一天出生,都是一般大。更何况,应景才五岁呢,怎么他能入学,颜书和四妹就不能了?” 袁青枫朝颜书低喝道:“越发没了规矩。老太太的话,你也敢顶撞?” 袁老太太不以为杵,反而朝一直默不吭声的锦画问道:“画儿,你说说看,你想不想跟着你大姐姐一起念书习字啊?” 锦画见袁老太太眼神犀利,心下一凛,又见众人皆将目光投向自身,迟疑回道:“回老太太的话,锦画也不知到底要不要去念书习字……” 颜书在一旁听见这话,差点没晕过去,齐氏也微微蹙眉,不知锦画向来伶俐怎么这会竟有些摸不清状况了? 袁老太太“哦”了一声,似是对锦画迟疑的原因很感兴趣,接着问道:“那你在顾虑什么?” 锦画一本正经得说道:“锦画听严妈曾经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念了书便没了德,有德便识不了字,锦画委实不知该如何选择才好。” 庄氏含在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除了尚还懵懂的应景外,众人都齐声大笑起来,袁老太太差点笑出了泪,“画儿,不要担心识了字便是失了德,识了字这德也少不了半分,你跟你三姐一起去念。” 锦画装作无知,虽招了颜书的几记鄙视的白眼,可是到底让袁老太太看向自己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此事议定,众人散了去。 齐氏房内,袁青枫似是不经意地问起齐氏如何惩戒的颜书,齐氏将打三下手心,禁足三日,书写谨言慎语四字五百遍的惩戒说给袁青枫听,袁青枫心里略宽慰了些,直说齐氏的惩戒太轻,不足于给其教训。 “颜书才那么小的孩子,能给多重的惩罚,不过就是小惩大诫让她记在心里罢了?乔姨娘管教不力,才真真是该罚的……” 袁青枫眉眼一挑,正待发问,便听见齐氏不冷不热地说道:“老爷难道还看不出吗?昨日那些出自颜书嘴里的浑话是谁教的?那都是她与大嫂暗地里作下的好事,她教着颜书、锦画耍弄伎俩,我是万万不许的。老爷难道还觉得我罚她不得?平日里老爷如何宠她,我都可以装作看不见,可是如果谁要祸害颜书、锦画,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保全的。罚她,是给她一个教训,如若她再犯,那么……” “那么你待如何?杀了她不成?”袁青枫反问道。 齐氏没有作声,兀自把弄着手里的茶盏,袁青枫担忧乔姨娘,于是紧跟着问道:“你将她怎么样了?” 齐氏面无表情地说道:“打了二十大板,关了柴房。” “她前儿个身子才刚好了些,怎么经得起你这么折腾?”袁青枫气急败坏地喝道,见齐氏眼里噙满了泪水,左手腕上又缠着的厚厚纱布,止住话转身出了房门。 袁青枫往柴房那边走去,他如何没有看出其中端倪,只是素琴早晚是要嫁人的,颜书、锦画也早晚是要念书的,只要不出大乱子,由着她们折腾便是。 袁青枫心念一转,又折身去了乔姨娘那边,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却见乔姨娘正坐在书桌前,从容安静,执笔抄写一卷《金刚经》,字迹秀丽整洁。 袁青枫松了口气,说道:“你倒是好闲情逸致,白害我担心一场。” “枫郎太瞧得起我,我哪里是有什么闲情逸致?不过就是静静心,让自己好过些罢了。”乔姨娘温婉说道。 袁青枫上前揽过她的身子,低声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了能让颜书、锦画念书,长些见识……” “那你说给我听,我会不允?” “即便你允了,有人非要拦着怎么办?” “你是说太太?她不会拦着的……” 乔姨娘倏地抬眼盯着袁青枫,问道:“她为什么不会拦着?” 袁青枫微怔,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要他告诉乔姨娘,锦画是齐氏的亲生女儿,即便是为了锦画,齐氏也不会拦着的吗? 袁青枫安抚了乔姨娘几句,又回到了齐氏那边。 齐氏半卧在床榻上歇着,眼眶红红的,似是刚掉过泪,见袁青枫进来忙用帕子拭了侧过头不说话。 袁青枫此时已知刚才齐氏是恼了自个才故意那么说,而自己的态度又着实伤人,心下对齐氏生出些歉意来,柔声说道:“刚才是我情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齐氏说话一向是不饶人的,当即说道:“怎么?见了人家在抄写佛经,就不心疼?” 袁青枫又说了几句好话,齐氏软下来,当即说道:“你当我是真罚她吗?前一阵子老太太曾说过要找个字好的女眷代她抄写七七四十九遍佛经,好在佛祖面前供奉为袁家祈福,我早就想着要乔姨娘来抄写,只是她一直推说身子不爽快才拖了下来。经昨儿个那么一闹,她理亏,这才答应写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锦画卧在床榻上一动未动,她的身子几近麻木,微微眨了眨眼睛,朝一旁的蜜柚使了个眼色,蜜柚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回道:“三小姐还在屋里呢,就是不肯走。” 锦画咬牙,自从老太太房里出来,颜书就跟膏药一般贴着自己进了房门,说自己立了功,一定要锦画领她的情答应她一个条件,而且这个条件暂时还未想出,等什么时候想出了锦画再照办。 霎时间,锦画便想起电视连续剧中,赵敏要张无忌答应那三个条件的画面,有些失笑。颜书紧追不放,锦画本想随口答应打发她离开,谁知颜书却突然有了主意,一定要锦画去乔姨娘那里答应才肯算数。 锦画自然是不肯的,如果以颜书的智商要自己答应将好吃的好玩的让给她也就罢了,如果是旁的要紧事,如何让?如何舍?如何答应? 锦画装病在床榻上歇下,那颜书又如何是个善茬,定要在房里陪着锦画,待锦画好转了才肯离开。所以,锦画便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装昏迷了半个时辰,蜜柚也跟着累,倒是颜书兴致好,坐在桌几前,慢悠悠地吃着锦画房里的点心,眉眼都是笑意。 正在这时,荔枝抱着几块布料兴冲冲地进了屋,嘴里嚷道:“四小姐,你快来挑挑那块布料颜色合你心意……” 话音未落,见颜书在房中,当即嘎嘣止住话愣在那里。 颜书径直从荔枝手里接过那几块布料翻看着,问道:“又不是节下要做新衣服,你拿布料进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朋友们,不霸王是衡量人品的绝对标准。 不霸王,就是人品好、相貌好,将来找的老公好~~~ 霸王,就是人品x,相貌x,将来找的老公x~ 别打,开玩笑的,呵呵。 ☆、嫡庶 锦画见颜书还在翻弄着那些布料追问着荔枝,而荔枝茫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只得无奈地坐起身来,说道:“明儿个去念书,我想让严妈帮着缝制一些好看的书套,将书封给包起来,这样总不至于才念几天就将书封弄皱弄脏。” 颜书自是没见过的,听见锦画这样说,眼前一亮,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非要锦画先做出一个来给她瞧瞧,锦画拗不过她,只得应了,并出招反袭,如若颜书想要看书套为何物,必须放弃逼迫锦画答应她的条件。 颜书琢磨了片刻,按捺不住对新事物的兴趣,满心欢喜地应下离开了。 “四小姐,先不管你说的书套到底为何物,单单四小姐这样的纠缠,也令人吃不消啊。四小姐一味忍让,只会让三小姐越发张狂,难道连长大后三小姐来抢夫婿四小姐也不管?” 荔枝轻声埋怨道,蜜柚戳了她的额头一下,低声叱道:“三小姐、四小姐才多大年纪,你好端端地胡言乱语就提起什么夫婿来?没羞耻的,我看是你想夫婿了吧?” 荔枝羞红了脸,又说不过蜜柚,索性不理会她,朝着锦画说道:“反正四小姐早晚是要嫁的。老太太既已答应大小姐,要给大小姐寻门体面的亲事,大小姐这辈子都算是有着落了。到四小姐寻亲那时,也要卯足劲讨老太太欢心才是。” 锦画只作听不明白的,胡乱敷衍了几句才歇下。 待到了次日,锦画向齐氏请过安后,见严妈不在齐氏跟前伺候,便拿着布料严妈房间去找,迎头便碰上珊瑚。 “严妈接到信昨儿个傍晚急匆匆得回乡了,还是太太让家里套车送的,怕是要耽搁几日才得还,四小姐有什么事吩咐珊瑚也是一样的。”珊瑚笑着说道。 倒不是她也与严妈一般,都是清楚锦画真实身世的,所以才待锦画恭敬,只是见锦画素日里懂事又乖巧,齐氏待她亲和,所以珊瑚也未曾轻看过锦画。 “无甚要紧事,不过就是来问严妈些女红针法。蜜柚荔枝手上功夫也疏松,我可不想拜的头一个师傅便是稀松平常的。”锦画笑吟吟地说着,米黄|色短襦藕色长裙,站在那里如同新抽嫩芽的枝条,舒展而鲜活。 珊瑚夸赞了锦画几句,便被齐氏房里的丫鬟叫了过去。 锦画带着蜜柚往回走,远远便瞧见应辰和颜书正在说话,正要避开去择路而行,谁知还是叫颜书瞧见了,招手唤道:“四妹,你过来。” 锦画让蜜柚将布料带回去,自个硬着头皮朝应辰和颜书那边走过去,及至到跟前,颜书一把拉过她,神秘兮兮地说道:“四妹,我听说明年宫里就要选秀了……” 锦画蹙眉,有些不甚明了,即便宫里要选秀,与颜书何干?与己何干?值得小小年纪的颜书也跟着说嘴? 正在这时,乔姨娘带着绣屏从一侧走过来,绣屏手里还捧着一叠宣纸,颜书、锦画唤过乔姨娘,应辰也朝乔姨娘微微点过头。 乔姨娘先是看了眼颜书,又看了眼锦画,终是对颜书说道:“去,将抄好的佛经给太太送过去,就说我一会就过去。” 颜书本是不愿去的,见乔姨娘再三催促,才只好带着绣屏先自过去。 花园中,就只剩下乔姨娘、锦画和应辰。 乔姨娘朝着应辰笑了笑,瞥见他腰间系着的香囊,便说道:“大少爷的香囊勾了丝,如若不嫌,待明日里我亲手缝一个送与大少爷。这个已是破旧了,不如扔了吧。” 说罢,伸手去摘应辰腰间的香囊。 谁知,那应辰却突然一侧身,躲开乔姨娘的手,脸上浮现出些许傲慢之色,说道:“不劳烦乔姨娘了,这是太太亲手缝制的,纵然破旧了些,也是嫡房里的东西,旁人怎么扔得?” 这句话甚是伤人,乔姨娘当即有些发窘,锦画上前握过她的手,想给予她安慰,只觉得她手心冰凉,似是没有任何温度。 锦画见乔姨娘伤心如此,于是不悦地朝应辰说道:“姨娘也是一片好意,你不领情便罢了,怎么还如此出口伤人?” 那应辰不屑地说道:“我是嫡房里太太生的,是候府的嫡孙,身份尊贵,那些话难道我说不得吗?” 锦画松开乔姨娘的手,径直走至应辰身前,微微扬着脸看向略比自己高出寸许的应辰,一脸地正气凛然,说道:“你就是说不得。谁都可以轻看了姨娘,唯独你不行,谁都可以怠慢了姨娘,唯独你不行……” 此话一出,应辰一怔,连同乔姨娘也微微有些讶然,两人齐齐看向锦画。 锦画心下一凛,内心如同水湖激浪般暗潮汹涌,掩藏许久的隐秘自问无力揭开,因为道出事实,伤害的又何止是齐氏、乔姨娘两人? 整个侯府因此蒙羞,袁青枫颜面尽失,乔姨娘在有德妃可以倚仗的情况下又怎肯善罢甘休?到那时,齐氏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自己的前路也会如同流星般在侯府陨落,不见天日,坎坷难行。 可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这对母子隔阂违背天伦,她也于心不忍,所以才在情急之下失言,让应辰和乔姨娘迷惑不解。 看着乔姨娘深幽的目光,锦画心下一凛,深知这样的错误不可再犯,嫡庶之争向来残酷,以一己之力无从改变任何。即便自己想在齐氏和乔姨娘间求得一种微妙的平衡,也要懂得自保及时抽身,否则便是害己害人。 锦画微微垂目,紧紧握着双手,缓下心情,不紧不慢地说道:“姨娘到底是长辈,更何况大哥与三姐一向交好,大哥难道愿意让三姐看见这一幕吗?” 锦画知道自己这样说,应辰定会听到心里去,或许是龙凤胎的缘故,应辰与颜书格外要好些,在诸事上都让着颜书,应辰可以蔑视羞辱乔姨娘,却从无对颜书说过半个不字。 此话一出,到底是糊弄了过去。 应辰微微一窘,带着十二分的不甘愿朝乔姨娘点过头告退离开,乔姨娘望着他单薄瘦小的身影,抿着唇越发失神。 “画儿,回头你多往老太太那边去几趟,给你三姐多说些好话哄得老太太高兴一些。” 齐氏说罢,便往齐氏院里去了。 锦画扶着一旁的桃枝,长舒一口气,不妨才觉出掌心里早已生出些微的冷汗,有些后怕地往回走去。 又过了几日,正是素琴的生辰。 因袁老太太身子不适,凑不了兴,便让素琴自个做东,请了自家兄弟姐妹一起热闹下,权作前几日对于素琴受屈的弥补。 当日,蜜柚荔枝才帮着锦画梳洗好,便见颜书冲进来,急切地问锦画一会给素琴送的是什么礼。 锦画为此事确实有些伤脑筋,她手里本也有些小玩意儿,可是却非珠玉,实在不好送与素琴为礼,眼见颜书问起,便只好笑着说道:“我还未想好呢,不知三姐要送给大姐的是什么礼呢?” 颜书冷哼一声,说道:“你管我送什么,你不肯说给我听,我凭什么要说给你听?打量你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平日里的月例钱还不知被蜜柚、荔枝哄了多少去,能存得了多少体己钱?” 锦画听见颜书的话,还不及回头去看荔枝和蜜柚的神色,便听见荔枝说道:“三小姐这话好没道理,奴婢与蜜柚姐姐进候府已有两年,自四小姐四岁起便跟在其身前,做事粗鄙些或许是有的,不够周全时也有的,但是谁要质疑奴婢们对待四小姐的忠心,荔枝头一个跟她拼命。三小姐实在看不惯奴婢们,也甭在四小姐面前编排什么,尽管去告诉太太去,太太如若也觉得奴婢们对四小姐是龌龊不洁的心思,尽管将奴婢们打发出去便是。” 荔枝的脸呈惨白色,怒极反笑,盯着颜书看,一脸的不忿与屈辱。 锦画见状,情知颜书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又惹下了祸端,见蜜柚身子被气得微微发颤,眼里水雾朦胧,似是在强忍泪意,紧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反了不成?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还并未说错,你就敢甩脸子给我看?” 锦画见颜书越发的蛮不讲理,沉下脸缓缓说道:“三姐此话差矣,荔枝蜜柚是我的丫鬟,她们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她们俩该得什么样的评判该有我说了算,与旁人无关。三姐还是管好自个房中的丫鬟就好。” 颜书极少受锦画呛白,有些下不来脸,嚷嚷着要去齐氏跟前告状,说完便疾步离开了。 荔枝跪倒在锦画跟前,猛然间哭出声,哽咽道:“四小姐,奴婢觉得冤屈,四小姐每个月的月例钱是存在奴婢与蜜柚姐姐这里不错,可是平日里收支进出都在纸上详细记着,从无遗漏。四小姐如若也怀疑奴婢与蜜柚姐姐,就将咱们房里的小账本交给太太,让太太瞧瞧奴婢们有没有做过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明早出发去青岛,宿一晚后天回,会带着笔记本去青岛码字存稿,但是无网络就无法更新,请亲们宽厚待我,耐心等我更新。如果实在觉得燥了些,就用小皮鞭狠狠鞭笞我吧,但是不要腹诽,一定要留言才行,哈哈。 ~~~~~~~~~~~~~~~~~~~~~ 今天回来了,昨晚在酒店大堂打开网页看了眼自己的评论区,当场脑袋一炸,可是实在不方便登录账号留言,所以就眼睁睁看着作罢。 我想说,此文绝不圣母,绝不圣母,可是也不意味着凡事就冷血自私吧?都是小心翼翼的明哲保身吧?难道女主就没有热血感动的时候,难道女主就没有说错话办错事的时候?难道女主就没有冲动失去理智的时候? 她虽是穿越的,但她也不过就是个人嘛,真犯了错不也正常? 我所要塑造的女主,一定要聪慧,一定要有一颗热情的心,一定要有颗宽厚容忍的心,绝不是自私自利看见亲人自相残杀也无动于衷的人。 理智但不代表冷漠、自私。 亲们不理解锦画为什么对于颜书那般忍让,可是我还是劝亲们试想在现实生活中,你家六岁的小侄女跟你撒泼调皮,摔碎你化妆品,撕破你衣服,你待如何?会厌烦,厌烦过后不还是一样疼爱并无奈着?你总不会教训你家侄女,从此远离你,不得出现在你的面前吧? 女主对颜书也是一样啊,她们相处了六年,女主对待颜书也会有感情啊。颜书既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对锦画有不共戴天之恨,怎么会容忍不了颜书? 照这样说来,穿越过去,对着陌生人喊爹喊娘(还是成|人穿的那种)那就是可以容忍的了吗? 我,作者,在此申明,女主对颜书的态度,是要随着事情的发展而变化的,现在不过就是抢吃的抢喝的就要去压制她的话,那么等事态发展严峻的时候,女主要做何动作?杀了她不成? 不要急,真的不要急,一步步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她们俩才不过六岁嘛。 我,作为一个四岁孩子的巨蟹座母亲,对于未生育的亲们说,对于一个六岁孩童,我可以做到容忍。 对于觉得一个可以容忍六岁孩子(姐妹)的女主,偶尔会犯错、热血有同情心感到恶心的亲们,我觉得很遗憾。因为我只觉得冷漠、袖手旁观的才叫我恶心。 宫斗真理,没有什么人可以真正置身事外,你以为自己可以寻得一方清幽之地安身立命,却不知还是落入别人的棋局之中充当一颗可能会化作嶙峋白骨的棋子,家斗亦然。 亲们,如果还有同意我这说法的,留个言支持我一下吧,这会情绪有些激动,用心写了文就会有很多情绪想要抒发,说得多了,说得过激了,大家见谅,在此拜谢。 ☆、风波 荔枝哭倒在锦画跟前,锦画正要去扶,谁知一旁的蜜柚却越过她去,朝着荔枝低喝道:“咱们受了三小姐挤兑也就罢了,凭的要小姐再受你一份闲气?你如果还念着平日里小姐对咱们的好,便不能在小姐跟前苦冤……” 荔枝被蜜柚一说,仿若醍醐灌顶般,才意识到逼着锦画承认自己忠心本是就是大不敬,于是紧忙请罪,锦画上前扶起她,说道:“三姐那样说总归是不对的。她如若不生事也就罢了,如若再去太太跟前说嘴,我定会为你们讨一个道理。” 蜜柚在一旁说道:“咱们行得正站得直,难道凭别人几句话就能抹黑了?咱们四小姐才不过六岁,往后的日子长了,还不知会有如何的大风大浪,拼了这条命陪在小姐跟前才是正经。快擦了泪,别那么没出息。” 荔枝拭了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锦画跟前。 锦画微微笑了笑,说道:“快些走吧,给太太请过安后,还要去大姐那边,晚了总归不好。” 刚进了齐氏房间,便嗅见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药香,原是齐氏手腕处见好,珊瑚正在给其涂抹生肌祛疤的药膏。 锦画向齐氏行过礼,齐氏看了珊瑚一眼,珊瑚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捧了一尊鹿鸣鹤伴玉石雕走出来,齐氏笑着说道:“画儿,今儿个大小姐生辰,总不能失了体面,一会你就将这个送去。” 锦画微怔,旋即应下来,见林姨娘带着应景进来,林姨娘看了锦画身后荔枝手里捧着的鹿鸣鹤伴玉石雕,眉眼动了动,与锦画寒暄了几句,便往齐氏跟前伺候着了。 晨曦朝阳,薄雾清辉,阳光穿透轻雾、枝桠投在地上的不过就是淡淡的光晕,不刺眼,不伤心。 突然,路过一座院内却传来一阵压抑而悲怆的哭声,锦画驻足,朝那座院子望去,身后蜜柚低声说道:“听说大周姨娘身子越发不好了,这是二小姐在哭呢……” “大太太不是说已经给大周姨娘找过大夫了吗?再者说老太太也已过问了此事,大太太难道还敢瞒着不成?敢情欺大周姨娘无所依靠,娘家早已落魄没人撑腰,二小姐又是个不开口的闷葫芦,所以就要将人活生生逼死吗?”荔枝不忿地说道。 “大老爷在世时,大周姨娘就是个不得宠的,只是还未落得这般凄凉境地,眼下二小姐不争气,大太太又霸道,大周姨娘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院落中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却更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气来,令人难以生受,蜜柚叹道,“许是大周姨娘刚才又昏了过去,哎,这样苦熬下去,怎样是个出路?” 荔枝扯了扯锦画的衣袖,低声说道:“四小姐,咱们要不要去禀了老太太知道?” 正是这时,从院子里跑出一个人来,猛然间便撞在了锦画身上,身后蜜柚赶紧扶了一把,锦画才不至于被撞倒在地,荔枝正要呵斥,见那人却是二小姐则棋。 则棋看见锦画,紧紧抓住她的手,一脸的凄惶无助,哭道:“四妹,求你去告诉老太太,大周姨娘又昏死过去了,我怕再这样下去,她就拖不了一两天了。” “二姐,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求老太太?” 则棋脸上的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胆怯地说道:“老太太不喜我,我不敢去,去了也无用。” “你不去求,怎么知道没用?” “四妹,我求求你了,你就替我跑一趟吧,我知道这个家里谁都瞧我不起,可是我还是想要大周姨娘活下去,除了她,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锦画站在原处,坚决地抽回了手,摇了摇头,说道:“在这个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旁人无法顾及到的,指望别人施舍同情是不能存活下去的。二姐,如若我是你,我便站起来做人,好也罢歹也罢,最次也不过如此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说罢,锦画便带着荔枝、蜜柚去往素琴的院子。 则棋站在原地,许久一动也未动,神色略略有些茫然,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决绝和醒悟,或许,真的该有什么改变了…… 进了素琴房中之时,素琴穿了一件水红色短襦镶玫色丝的长裙,装扮得齐齐整整的,颜书与应辰正围着桌前看那些贺礼,见锦画让荔枝捧进那尊鹿鸣鹤伴玉石雕送进来,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趁着素琴和应辰围上去看那玉石雕的时候,颜书凑在锦画跟前低声问道:“你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不记得在你房中见过?” 锦画未曾作答,便听刚走进来的应景脆生生地说道:“我去给母亲请安时,正巧看见四姐手里捧着这尊玉石雕出来。三姐,母亲没给你东西吗?” 颜书的面色很不好看,回头狠狠瞪了锦画一眼,转身便跑出去了。 锦画蹙眉,看着模样清秀的应景,见应景胸无城府的笑着,心里就觉得有些发堵,说不出的滋味。 “四姐,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三姐不高兴了?我不是故意的。”应景看着锦画,一脸的无辜。 锦画无奈地摇头,看似随意地重复着应景的话:“不是故意的……” 素琴和应辰还在看贺礼,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锦画却没了心思,眼神有意无意地朝门外看着,果然,不多时,便有丫鬟跑来说道:“各位少爷小姐,老太太请你们过去……” 应辰这才发觉颜书不在,问了应景一句颜书去了哪里,应景含含糊糊地答了过去,素琴正要起身带着应辰、锦画、应辰过去,谁知那丫鬟又说道:“老太太还特地嘱咐了,一定要带着那尊玉石雕过去。” 及至老太太的房间,素琴还有些茫然,不知老太太是为何意。 锦画暗叹,看见庄氏、袁青枫、齐氏均在,颜书还在老太太跟前哭闹着。 袁青枫看了烦心,喝斥道:“颜书,你有话就赶紧说,不准再哭。今儿个是你大姐的生辰,你不好好陪着她,反而在这里让整个家里不得安宁,平日里怎么教养你的,你都忘记了?” “母亲就是偏心,待四妹无微不至,待颜书与四妹就是有些偏差,今儿个是大姐生辰不差,颜书也是费尽心思给大姐准备贺礼,谁知,母亲为了四妹在大姐面前存个体面,便单单给四妹拿了这尊玉石雕……” 庄氏在一旁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颜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做母亲的要疼哪个儿女,难道还要你们这些做小辈的指责不成?不过就是一尊玉石雕,算得了什么?往后日子还长呢,等你母亲给锦画寻了一门上佳的亲事,你再巴巴地跑来老太太跟前哭也不迟。” 锦画抬眼看去,见齐氏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似是有些不忿,心下忐忑,她并不想累及齐氏。 袁老太太眼神犀利地扫了一眼,袁青枫的面色则有些阴沉,看着齐氏的眼神也有些责怪之意。 齐氏怒道:“珊瑚,去拿竹条来,给我重重地打三小姐。” 颜书一惊,尖声叫起来,嚷道:“母亲偏心四妹也就罢了,如今女儿不过就是将真相说给老太太和父亲听,求他们做主体恤女儿而已,难道母亲要将女儿打死不成?” 袁青枫也有些按捺不住,喝道:“颜书说的并无错,你何苦容不下她?凭了什么要打她?” “凭了什么等下便知。”齐氏气得发抖,站起身来,朝着珊瑚说道,“你快些去,将三小姐屋子里的丫鬟带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珊瑚带着颜书房里的绿石走了进来,绿石见众人齐齐看向她,顿时有些惊惧,跪在递上竟是连请安也忘了。 “绿石,我来问你,你好生回答。” “是,太太。” “今天珊瑚可去过三小姐房里?” 绿石应道:“是,珊瑚姐姐来过。奴婢正在给三小姐收拾衣物,珊瑚姐姐来时,还帮着绿石收拾了会。” “那么,你说,她去三小姐屋子是做什么去了?” 众人听见齐氏问到这里,都有些摸不清头脑,颜书也是一头雾水,盯着绿石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锦画见齐氏胸有成竹,珊瑚也是淡定自若,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珊瑚姐姐来三小姐房中,是奉太太之命给三小姐送了一样东西。”绿石说着,便将手中握着的锦盒打开,见锦盒内装着的是一串玛瑙石手链…… 众人一怔,颜书面色苍白,握着老太太衣袖的手也微微有些发颤,没有底气的唤了声:“母亲……” 齐氏没有理会她,朝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这尊鹿鸣鹤伴玉石雕说起来也不是珍贵之物,不过就是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哥儿姐儿一时看着喜欢才觉得是个好东西,却也不比得我送给颜书的那串玛瑙石手链。可恨这世间没有那么多重样的东西,就算是往日给颜书东西差了些,给锦画东西好一些,但是下一次我便将好东西先给颜书,稍差些的给锦画,颜书和锦画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疼,分不出上下,还请老太太和老爷明鉴。”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大家对于女主那句“别人怎样就你不能怎样的话”的抵触与不解,我决定回去修改,一人说我错,我可以去解释,二人说我错,我也可以去反驳,都说我错,那我就去改吧,呵呵。 明天下榜单,求包养。 ☆、大夫 袁老太太和袁青枫相视一眼,各自没有说话,齐氏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假,他们两人怎能不清楚?只是这明面上的东西,齐氏做的过于完美,他们两人一时挑不出刺来,只得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罢。 家兴和美,人又康健,不正是两人心中所愿吗?再者说,即便内里暗潮汹涌,表面上也要维持和谐顺意的假象,所以,两人选择了沉默。 庄氏撇了撇嘴,说道:“弟妹这些年持家越发有些长进了,幸亏弟妹心地好,否则哪里有旁人的活路?” 齐氏听见庄氏冷嘲热讽,冷笑说道:“我再不济,乔姨娘和林姨娘都能好端端地立在那里伺候着老爷,至于大嫂房中的两位姨娘可没这么好的下场吧?一个被打发出去,一个被病拖垮了身子,哪个得了好去?” “大周姨娘得病,我找大夫医过也治过,她如若好不了还赖在我身上不成?至于小周姨娘,那成家虽比不得咱们侯府光鲜,好歹也是个填房,总受不了屈。” 齐氏“啧啧”出声,拍手赞道:“大嫂果然厉害。大周姨娘病了那么久你都不知会一声,想方设法地瞒着老太太,待老太太察觉了,你口口声声说请了大夫去瞧,可问大嫂,你请来的大夫是那个医馆的?” 庄氏一怔,面色上稍有些不自然,说道:“诚仁医馆的,名讳张宾张大夫,我可是听说他妙手回春,才拿出自己的体己钱贴补的诊金给了他。” 因顾大夫近日有事告了假,不在侯府上伺候着,所以家里主仆有个病痛都是从外面请来大夫给医治的,庄氏既然提起诚仁医馆,齐氏自然心中得意,本就愁如何拿捏她一把,现下正好是送上门现成的话柄。 齐氏朝身侧的珊瑚使了个颜色,珊瑚立即出了门,不一会便领了两个人进来,锦画仔细去瞧,竟是云裳和一个大夫。 老太太见云裳行礼,赶紧让人扶起来,轻声责怪道:“你身子弱,又出来吹什么风?仔细加重了,个把月又下不了地。” 云裳满面病容,黛眉轻蹙,娇弱无骨,怯怯地回道:“谢老太太怜悯。云裳只恨托生到这不中用的身子上,无法尽心伺候老太太,却又累得老太太挂心,还给云裳请来大夫医治。只是珊瑚姐姐刚才来说,一定要这大夫来前厅一趟,云裳唯恐怕是自己生了事,于是跟着过来瞧一瞧。” 那庄氏虽不知齐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也明白于己无利,正待说话岔开去,便听齐氏说道:“老太太尽可以问问,眼前这位大夫的名讳。” 老太太打量了那大夫一眼,见那人四十多岁年纪,人长得干净本分,倒不是浮夸之人,所以也是以礼相待,问道:“不知大夫来自哪个医馆?” “诚仁医馆。” “敢问名讳?” “敝姓张,单字名宾。”那大夫不知发生何事,既被高堂之上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问起,也恭敬地回答。 齐氏假意笑道:“老太太给云裳姑娘请来的大夫姓张名宾,大嫂给大周姨娘请来的大夫也姓张名宾,难不成是一个人?张大夫,我且来问你,你是第几次来这侯府诊脉?” 未等张宾回话,庄氏的脸刷得发了白,抓着帕子跳了起来,嘴里嚷嚷着齐氏害她,齐氏只是攥了攥受伤的左腕,看着庄氏冷笑。 袁青枫斜睨了庄氏一眼,朝着张宾问道:“你说,你是第几次来侯府?” 张宾倒也不曾惊惧,答道:“第一次。” 老太太朝庄氏问道:“那你是从何处请来的大夫?” 庄氏咬唇,怔怔不知如何作答,齐氏慢条斯理地说道 侯门欢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5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5部分阅读 “大嫂请来的大夫,旁人没见过,全忠家却是识得的,只说往常是给大户人家瞧骡子马牲畜的……” 此话一出,老太太重重拍案,厉声朝庄氏说道:“往日由着你胡闹也就罢了,那大周姨娘性子弱,被你欺得十日里便有七八日病着,我年岁大了也没精力去操心你们的事,只以为青柏不在,没争宠吃醋的便少些是非,谁知你竟是这么容不下她。她如今病重,你不肯给她请大夫也就罢了,竟去找来那么一个人给大周姨娘瞧病,传扬出去,你将咱们靖远侯府的体面置于何处?” 庄氏见老太太果真动了怒,一时倒不敢争辩反驳,愣在原处,侧头看了袁青枫一眼,袁青枫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过了片刻趁着老太太还在训斥的时候悄悄离开了。 云裳看着袁青枫的背影,又看了一脸幽怨悲愤的庄氏,捂着胸口轻声咳着,嘴角却微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来。 齐氏坐在一旁,一直冷眼相看着,却在老太太的训斥话语中,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当初她被庄氏用匕首划伤了,庄氏安然无恙未受责罚,唯独自己却受足了那皮肉之苦,如今握住庄氏的把柄本想扳回一盘来,谁知老太太却只是训斥她,未曾提过惩戒的只字片语来,叫她如何不恨? “老太太,大嫂想必也是一时糊涂,不是出自本心,可是此事事关大周姨娘生死,候府上下的人可都在看着呢。依儿媳之见,为堵住候府上下攸攸之口,需给大嫂些微惩戒应承过去才是。”齐氏说道。 庄氏怒目瞪了齐氏一眼,齐氏只做看不见的,袁老太太手持佛珠,慢悠悠地捻着,略微沉吟了片刻,良久才朝庄氏说道:“乔姨娘替我誊写了七七四十九遍佛经,你去佛堂替我诵经祈福七日,这七日内不得出佛堂半步。” 齐氏听袁老太太只是做出这样的惩戒,当下心里有些不服气,正待说什么,便听见庄氏假惺惺地哽咽哭泣应下来,心下更加不忿,谁知站在一旁的锦画却突然出声道:“老太太,母亲,还是先请张大夫给大周姨娘瞧过病才好……” 袁老太太当即一愣神,看向小小的锦画,心里突地宽慰了不少,连声道:“好孩子,你倒是个心地善的。” 谁知一旁的颜书却冷嗤了一声,说道:“四妹惯会假惺惺做事,刚才去大姐那边时,恰巧赶上大周姨娘昏死过去,二姐哭着从院子里跑出来,求四妹告诉老太太大周姨娘昏过去,四妹却不肯答应。” “锦画是未曾答应,不过三姐既然也远远瞧见了,你怎么不跑来告诉老太太知道呢?”锦画不紧不慢地回敬道。 “你……”颜书没想到锦画会突然反驳自己,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只愣愣地看着锦画说不出话来。 袁老太太半眯着眼,凝视着锦画良久,缓缓问道:“四丫头,你说,当初你二姐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帮她呀?” 齐氏见锦画被袁老太太盘问,当下有些情急,说道:“老太太,许是画儿……” 袁老太太厉声喝道:“你住嘴,叫四丫头自个说。” 锦画望了袁老太太一眼,见她眉眼间都是探究与凝思,而齐氏却是紧张不安地神色,生怕锦画说出个不好的话来,锦画见状,突然心下生出一丝苦涩来,淡淡说道:“画儿只觉得,人这辈子,其实谁也帮不了谁多少……” 前厅内,突然有些安静下来,袁老太太因了锦画这句话有些失神,仔细端详着锦画,锦画站在那里如同绵软而坚韧的枝蔓一般,徐徐芬芳,漆瞳如墨,闪烁出夺目光泽,与一旁刁蛮任性的颜书相比,自是让人忍不住惊叹。 袁老太太打发庄氏去了佛堂,又责罚颜书抄写《女诫》十遍,颜书撇着嘴应下,转身离开。 齐氏见状,也带着应辰、应景离开,锦画居后,正听见袁老太太低声吩咐苏妈道:“让张大夫去给大周姨娘瞧瞧病,另外再从这房里挑个伶俐的丫鬟送过去,仔细照顾着大周姨娘。切不可叫她就那么糊里糊涂地死了。” 闹了这么一出,齐氏也乏了,便没留应辰、应景和锦画在房里吃饭。 锦画回到自个房间,用过饭,蜜柚、荔枝服侍着锦画睡下,见锦画呼吸平缓似是睡熟,便坐在一处低声闲聊。 “老太太可真是的,大太太对大周姨娘那样不好她才要护着,才罚在佛堂跪上七日。照我说,大周姨娘出身就算是再卑贱,也不能白搭上一条人命,到底还要看在二小姐的份上。不过,老太太也算是明理的,临走时我可听说老太太叫苏妈领着张大夫去给大周姨娘瞧病呢……”荔枝低声说道。 蜜柚却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你哪里懂这其中究竟?那大周姨娘身世悲苦,自小被家里卖进了青楼,大周姨娘也是个好样的,卖艺不卖身被大老爷看中纳进了门,谁知大周姨娘娘家却突然有人跑来认了亲。现在虽说大周姨娘双亲早已亡故,可是她却还有个胡搅蛮缠的弟弟,平日里最是喜欢干欺男霸女的勾当,如果大周姨娘暴死在咱们侯府,你指望她那弟弟能便宜了这府里上下不成?定要讹上好些钱财不说,老太太怎能看不到这一点,所以,老太太如果对大周姨娘好,那也是有原因的,谁不知道老太太一向最厌恶……” 蜜柚说到这里,听见外面有些声音,忙打住话头,低声询问道:“是谁?” 说着话,便走至门前,打开门看却是严妈。 荔枝、蜜柚平日里跟严妈交好,眼下看见严妈自是欣喜,齐声唤了她一声,躺在床上的锦画这时睁开眼,也跟着下了榻,笑着走过去说道:“严妈,可有好几日不见你,也不知你去忙什么,竟撇下太太也好几日。” 严妈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说道:“我才刚回来,见太太午饭也没吃几口,便给她做了几样点心,顺便给四小姐拿来尝尝。” 荔枝接过来,说道:“四小姐最爱吃严妈做的点心,也不知严妈如何学得手艺,那点心美味的不得了。只是荔枝就是分不清,小姐不见严妈,到底是忧心再没有好吃的,还是真正想严妈。” 荔枝说罢,眨了眨眼,顽皮的笑。 锦画上前去扯她的嘴,荔枝笑着躲在严妈后面,就是不肯出来,锦画人小偏又追不上她,只气得跺脚。 严妈和蜜柚笑,叹道:“可少见四小姐这般开心快活。” 锦画与荔枝闹够了,气喘吁吁地给严妈说了说怎样做自己想要的书套,严妈不愧为女红巧手,锦画只是略略简单一说,严妈已是听了个明白,当下拿着布料便离开了,只说三五日便可做出来。 这般过了两日,锦画去给齐氏请安之时,袁青枫也在,手里握着颜书抄写的《女诫》翻看着,因颜书、锦画都未入学,平日里只有几个识字的丫鬟还有乔姨娘教习着,所以颜书的字并不好看,甚至算不得端正,而锦画虽识字,那字却更拿不出手见不得人。 颜书跟在跟前,战战兢兢地似是有所惊惧。颜书敢在老太太跟前哭闹、顶撞齐氏、欺侮锦画,却从不敢在袁青枫跟前造次。 齐氏朝袁青枫说道:“老爷,我想叫颜书、锦画带上些礼,代我去大周姨娘那边瞧瞧。” 袁青枫看了看颜书、锦画一眼,说道:“一个性子过于浮躁,一个性子又过于深沉,是该好好历练下,去吧,记得别生事。” 大周姨娘的院落难掩破败之象,内墙有些年久失修,院落四周长满了杂草,屋子里摆设着陈旧的家具,飘散着一股药香。大周姨娘躺在榻上,屋子里守着一个丫鬟,正在给大周姨娘擦脸,大周姨娘脸色已毫无血色,嘴唇青紫,似是撑不住多久时间了。 颜书问道:“二姐呢?” 那丫鬟回身看是她们俩,赶紧起身回道:“二小姐去了大太太房里……” 锦画有些讶然问道:“她去哪里做什么?大周姨娘身子不好,她回来多看几眼也是情理之中。” 那丫鬟突然有些说不下去,掩住口鼻说道:“二小姐跪在大太太房门前,希望大太太肯放过她的娘亲一命。” 锦画有些疑惑,那庄氏理应在佛堂才对,她不是被罚没佛堂七天后才能解脱出来? 颜书眉眼一动,拉着锦画便走,嘴里嚷嚷着:“大周姨娘咱们瞧过了,再去瞧瞧二姐吧。” 直到走近庄氏的院落,才看见院子里面跪着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微垂着头,一动也不动,正是则棋。 锦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曾经对她说过,指望别人施舍同情是不能存活下去的,要什么自己便要争取,但绝不是以这种乞求的方式,为何她还不懂? 颜书拉着锦画一定要上前凑,锦画挣脱出手,蹙眉轻声说道:“你难道忘了父亲是怎么叮嘱我们两个的?” 颜书这才讪讪地住手,不敢上前,跟在锦画身后不甘地离开。 谁知,才不过走出几丈远,便听见动静,回头看去,见是素琴从庄氏的屋子怒冲冲地走出来,一脸不忿的拉起则棋,说道:“走,别跪在这里……” 则棋一脸茫然,被素琴拉起身,正待说话,便听身后一声断喝,庄氏从屋子里出来,怒道:“素琴,你拉着则棋去哪里?难不成要去老太太跟前告上我一状?” “女儿当然不敢那么做。但是女儿就是不明白,咱们家的木炭都已送到各自的院子了,大周姨娘病重,这天儿也越凉,母亲为什么不许大周姨娘房里生火?”素琴声音略大,藏不住的气愤填膺。 锦画知道素琴一向直来直去,平日里也多有维护则棋,素琴这么做,倒不令锦画如何惊讶。 只是庄氏又是如何从佛堂出来的?竟然还不思悔悟,又克扣起大周姨娘的木炭来,如若叫老太太知晓了,难道不怕又惹祸端? 庄氏气急败坏地训斥着素琴,连带着则棋更是仓皇四顾,想要再跪在庄氏跟前乞求,素琴却是如何也不肯放手,说道:“既然母亲执意说木炭不够,那女儿就将木炭分例匀给大周姨娘些。她如今病重,身子不好,母亲不肯顾及大周姨娘也就罢了,难道非要寒了二妹的心吗?记得从前,母亲对二妹也曾百般疼爱过,二妹三岁那年患了风寒发热两天两夜,大夫都说顺其天意了,大周姨娘只知道哭,是母亲领着丫鬟婆子守在床前,用汤药一点点喂醒的。” “不要再说了……”庄氏微怔,神色多变,似是陷入某种不愿回顾的回忆中,疾声喝道。 素琴见庄氏的神色心里又不忍,走至庄氏跟前低声唤道:“母亲,女儿不该惹你生气的,只是……” “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庄氏无奈地说完,看了仍呆在那里的则棋,有些失望的转身便进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事起 锦画拉着颜书悄悄离开,走远了后,颜书挣脱开她的手,不满地说道:“我不生事,单单看场戏也不成?” 正往回走时,不妨看见老太太房里的苏妈领着张宾大夫走进来,张宾大夫身旁还跟着一位少年,手里提着一个药箱,十二三岁年纪,文质彬彬,如同张宾大夫一般的淡然闲逸。 苏妈看见颜书、锦画,笑着说道:“三小姐、四小姐……” 颜书看见苏妈,略为收敛了些,说道:“母亲叫我们姐俩代她去大周姨娘那里瞧一瞧,苏妈,你带着人也是要过去吗?” “是,老太太怜悯大周姨娘饱受病痛,让我带着张大夫过去,”苏妈随手指了指张大夫,接着说道,“这位就是张大夫,那天见过的,这位是张大夫的高徒……” 或许苏妈不知那位少年的名讳,不知如何介绍,可是锦画见张宾含糊了几句也未提起那少爷的名讳,便知这张宾是在刻意隐瞒那少爷的身份,便留心仔细打量了几眼。 那少爷或许是感受到锦画的目光,也朝她望过来,锦画见他眼神丝毫没有卑怯,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心下一惊,迅速低下头未曾吭声,一旁的颜书却不满那少年的眼神,撅着嘴说道:“我们走。” 当下,也忘知会苏妈一声,风风火火地拉起锦画就走了。 “苏妈也真是的,什么人都要往院子里领,不过就是一个医徒,还敢那么肆无忌惮打量主家小姐,真是反了天了,回头告诉老太太,让人将他赶出去才好。” 颜书一路都在嘟囔着,锦画心下奇怪,颜书的反应是否太过激了? 颜书与锦画回到齐氏房里,齐氏正在听全忠家的回事,便站在一侧静静不出声。 待全忠家的离开,颜书才绘声绘色地给齐氏讲起在庄氏院中看到的一切,齐氏朝严妈说道:“严妈,你再拨些木炭给大周姨娘送过去,她病重,屋子里离不了火盆。” 严妈看了颜书、锦画一眼,随即低声道:“太太,如今家里有些风声传来,大小姐……咱们还是不要与大太太对着干,大周姨娘是死是活自有人担待着,您又何苦插一手惹是非在身?” 齐氏冷笑,说道:“不就是听说明年要选秀,老太太不想给大小姐配人家,反而想送进宫里去嘛。我还怕她不成?她敢拿着自家女儿去换荣华富贵,我就敢对她横眉冷对。” 颜书两眼放光,凑上前去问道:“母亲,大姐要去宫里做妃子娘娘吗?待女儿长大了,也一并将女儿送进宫当妃子娘娘,好吗?” 齐氏没好气得说道:“凭你也想做进宫为妃?安心守好本分,配个体面人家就算是烧了高香。” 齐氏说完,突然顿住,看了看一旁的锦画,想起锦画如今也是庶出身份,悲从中来,眼神中藏不住的愧疚难安。 严妈在一旁低咳一声提醒齐氏不要失态,锦画心知齐氏所想,于是朝严妈说道:“严妈,母亲也是一番好意。如果母亲不拨木炭给大周姨娘,大姐便要将自己那份匀过去,母亲这么做便是体惜大姐,大伯母怎么会生气呢?” 严妈讪讪一笑,说道:“四小姐玲珑心思,说得也对,是严妈老糊涂了,竟没看出太太真意来。” 齐氏慌忙平缓下心情,朝颜书、锦画说道:“过几日,你们父亲便会请回一位教书先生来,你们且跟着一同去上课念书,一定要用些心思,尤其是颜书,去了哪里,只管好生念书,不能再生事,否则往后你便别再想摸书本。” 颜书撇了撇嘴,不甘地应下。 齐氏将两人留下吃饭,又让人将应辰、应景叫过去,一并又嘱咐了几句。 饭罢,颜书、锦画各自朝回走,荔枝在后面轻轻扯了扯锦画的衣袖,神神秘秘得朝锦画说道:“四小姐,荔枝刚才在外面听说了些事……” 或许是听出脚步声有些不对劲,颜书回头看去,见荔枝正要凑在锦画跟前说事,于是又折回身来,朝荔枝问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背着人说?” 荔枝立马有些局促不安,一旁的蜜柚见状忙笑着说道:“三小姐,荔枝刚才不过就是想说……” 话音未落,便被颜书打断:“你别替她圆话。” 锦画蹙眉,不满地说道:“三姐,凭谁房里不准说些悄悄话?荔枝想要给我说些什么,难不成还要劳你过问?” 颜书眨了眨眼,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荔枝,你想要告诉你主子,宫里来人了,对吗?” 锦画一怔,回头去看荔枝,荔枝讪讪地笑着不吭声。 颜书得意地笑,说道:“四妹,别说我没告诉你,姨娘就只能带一个进宫去,大姐、二姐都不是她怀里出来的,自是不会带去的,单单说咱们两个,你说她会带谁进宫去?” 锦画一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合适,便见颜书带着绿石离开了。 荔枝还未说话,便见蜜柚瞪了她一眼,说道:“今儿个四小姐在太太屋子里吃饭时,蜜柚和荔枝在外面便听说,宫里来了一位公公,是奉了德妃娘娘之命来传口谕,也不知是口误,还是德妃娘娘自己的意思,只说要乔姨娘带着袁府小姐进宫……” 锦画略为沉吟了一下,未曾作声,那荔枝指着远处的颜书,说道:“看,三小姐去了乔姨娘房里,四小姐,你也该跟着过去瞧瞧才是。” 锦画摇了摇头,对于乔姨娘要带着袁府小姐进宫的消息,锦画一时还未吃透想明白。 乔姨娘在袁府只不过是妾,比不得齐氏身份尊贵,论理根本没有资格进宫。可是,德妃却是乔姨娘的亲姐姐,她执意要乔姨娘进宫,却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这无疑是对齐氏一个沉重的打击,这对于她当家主母靖远侯府嫡妻的身份一个羞辱。 “走,跟我去太太房里。” 蜜柚、荔枝劝不住,只得跟着锦画去了。 果然,见珊瑚守在院外,远远打发丫鬟婆子在外面不得靠近,齐氏在屋里抹泪,严妈在一旁苦口婆心得劝着。 “指望宫里有人撑腰,便能越过我的身份去?别做梦了,她这些年费尽心思想要在老爷身上多下些功夫,可惜老爷却还是宿在林姨娘房里的多。她想怀上身子,只怕是白费心思。” “太太,您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又有嫡长子在身边,何惧之有?德妃毕竟是乔姨娘的亲姐姐,叫她进宫聚聚,也是情理之中。太太且宽心,老爷知道这个消息后,虽然去了乔姨娘房里,可还是让人带话过来,晚上宿在您这里呢。老爷心里自是有您的,大少爷、四小姐都是争气的,太太还有何怨?待今晚上老爷来时,体贴些,让老爷念着你的好才是真。在这个家里,说来说去,都是要看老太太和老爷的脸色,老太太自是不必说的,她做事一向重情理,老爷更重情分,太太只要不被人拿捏了短处,谁也不能把您怎么样。” 齐氏稍稍平缓了情绪,止住哭,见锦画进来,忙拉过她的手,说道:“可是听说了什么?别慌,母亲给你做主。” 锦画摇了摇头,说道:“无事,只是想起来又回来看看母亲,母亲无事就好。” 齐氏和严妈相视一眼,严妈又附在齐氏耳边低语了几句,齐氏微微点了点头,朝锦画说道:“画儿,你想不想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加油支持我啊,我还在码字,下午继续更新。这章估计不会补字数了,开新章,加起昨晚的字数一定满万字再说。 可是,一定来鼓励我哟。 ☆、相争 锦画自来的路上,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诚然,随着乔姨娘进宫,自会满足自己对皇宫的好奇之心,可是,皇宫到底不比熟知六年的袁家。所以,锦画还在犹疑之中,如果自己硬是要将此行当做皇宫一日游未必不能,只是到时如若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之事,而自己又应对不当,那么事态会如何发展必不会在自己掌控之中。 可是,那毕竟是令人钦羡的皇宫,如若锦画毫不犹豫的拒绝,势必会显得太着于痕迹,于是,锦画低声答道:“进宫自是好的,可是锦画却有些害怕,如若姐姐们都去,画儿便也跟着去,如若单画儿一个人跟着姨娘进宫,画儿便不去。” 齐氏拉过锦画的手,温和说道:“傻画儿,单单你一个人去又有什么不好?那皇宫是这个世上最华丽精致的地方,去一趟长长见识未必不好。” 锦画见齐氏只是劝自己,只顾着描绘皇宫精致,却不曾想到还有一位强有力的竞争者颜书的存在,正想开口提醒她,谁知,严妈却抢了个先,说道:“太太,如果乔姨娘只带着三小姐进宫可怎么办?” “她敢!要带也只能带画儿一个人。”齐氏正待说些什么,见锦画还在一侧,忙收了声,笑着让锦画先回去歇着。 锦画自齐氏房里出来,见蜜柚和珊瑚在凑一起说话没瞧见自己,于是轻声“咳”了一声,蜜柚转身看是锦画,于是便辞了珊瑚跟着锦画离开了。 锦画身量低,侧头望了望蜜柚,她已有十四岁年纪,长相齐整清秀,如若在寻常人家,也该择亲了。如若跟在年纪相仿的主子跟前,也能跟着嫁过去做个通房丫头,如若主子疼惜些,肚皮再争气些,被抬成姨娘也未必不能。 可是如今跟在自己身边,前途却是未卜,自己才六岁,就算要出嫁也是八九年后,蜜柚如何能熬到那时? 蜜柚不知锦画在想何事,只以为锦画一脸沉思还在纠结进宫之事,低声说道:“四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要再犹豫了。刚才蜜柚听珊瑚姐姐说,进宫那日,正是皇后宴请文武百官家眷之日,四小姐能随着乔姨娘进宫是何等的体面,见见那些太太们,往后说亲之时也是增彩的筹码,四小姐万不要错过了才是。” 听到蜜柚的话,锦画微怔,本有些黯然纠结的心中突然露出一道豁朗的缝隙,凭着曾经以往对历史的记忆,心里对帝后设宴也有些了解。 可是,为以防万一,锦画还是决定要请教于人。心中盘算着,将目标锁定在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身上,她是随着老太太嫁过来的,老太太出身高贵往年必曾进出过宫内外,苏妈定然知道些大概。 锦画去了袁老太太那边,正巧碰见一少年走出来,仍旧提着一药箱,神色淡然,见到锦画时也不驻足,有意无意地又打量了锦画一眼,径直离开了。 苏妈跟在身后送出来,见锦画望着那少年的背影,于是笑着说道:“张大夫有急事走了,单单留下这医徒给大周姨娘诊治,我本心里还存疑,谁知他倒是有模有样的,亲自给大周姨娘煎的药,见大周姨娘喝下去有些好转了才走的。医术倒是好的,就是性子未免桀骜不驯了些,见了谁也不肯行礼,就连对他师傅也算不得上恭敬……” 苏妈年纪大了,说话未免有些啰嗦,言语之间流露的都是对那少年的惋惜之情。 正在这时,云裳正从屋子里走出来,见是锦画,笑着说道:“四小姐越发悦目了,比乔姨娘还要好看些,将来出嫁定能许个好人家。” 锦画微微笑着,没回话,见苏妈看了云裳一眼,有些不满的蹙眉。 锦画当时只以为苏妈是在责怪云裳将自己与乔姨娘比,毕竟苏妈知道当年内情,最厌恶别人触及往事。直到许多年后,才明白,苏妈对于云裳的不满,不仅为此事。 “四小姐来的不是时候,老太太刚睡下,四小姐不如先回吧,待老太太醒了,我再让人去知会四小姐一声。”苏妈说道。 锦画暗道一声正趁心意,于是朝苏妈说道:“听严妈说,苏妈房里藏着许多失传的花样,画儿不才,想瞧瞧,不如苏妈肯否答应?” 苏妈一怔,随即笑开来,说道:“好,好,倒没有想到四小姐会对那些玩意儿感兴趣。” 苏妈将锦画和蜜柚带进自己的屋子,一边去找出画样,一边絮叨着:“我统共就这些压箱底的玩意儿,严妈平日里没少来看,她手又是顶顶巧的,我猜着她肯定记在心里描了样了。” 苏妈将那些花样找出来,蜜柚忙不爱不释手地接了过去,递给锦画,锦画草草的扫了几眼又塞回蜜柚手中,她对于这样花样并不感兴趣,只因受到现代艺术熏陶,所以不喜繁冗线图。 蜜柚在一旁细细看着画样,便用手在一旁虚空描着,锦画与苏妈闲聊了几句,慢慢就往帝□宴上扯,苏妈倒是个精明的,却只当锦画是想跟着乔姨娘进宫,所以着急询问,也就没当回事。 不过半晌,锦画就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 “四小姐可是想跟乔姨娘进宫?那皇宫里传出来的口谕不知何故,竟让人有些难以抉择,只说袁府小姐,可咱们袁府上可有琴棋书画四位小姐呢。”苏妈试探问道。 锦画平日里与苏妈极少言语,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便在老太太跟前也很少起腻,倒是颜书疯言疯语的有时惹得老太太笑了怒了的,有时也跟苏妈插科打诨的。 锦画淡淡的笑,说道:“听三姐说,进宫可以看好玩的,吃好吃的,运气好还能得到些赏赐,我倒是有些动心呢。” 苏妈是知道锦画身世的,所以心里毕竟待她宽厚些,本想让她去求老太太做主,可又不好明言,正在这时,见锦画起身辞了离去,望见锦画小小的身影,想起她谨慎细微的言语,一时有些失神。 从苏妈屋子里出来,蜜柚还沉浸在能看到那些花样的欣喜中,不停地拿手比划着,锦画见她失态心里偷笑,说道:“走,咱们回吧。” 行至锦画院子之时,蜜柚本想快步进去知会小丫鬟们准备热茶,谁知锦画却说要去乔姨娘的房间,当下一怔,顿时领会过来,低声说道:“四小姐可是要去乔姨娘那边探探口风?小姐去了那边可要好生言语,多说些好话哄得乔姨娘高兴才是……” 锦画听蜜柚絮叨,虽知道她一番好意,却有些吃不住劲,于是先自打发她回去了。 锦画去乔姨娘房里之时,见袁青枫和颜书均在,乔姨娘亲自捧了茶服侍袁青枫,见锦画进来,忙把她叫到跟前,替她理了理衣襟,袁青枫看着乔姨娘和锦画,握着茶盏的手禁不住有些用力,锦画只是飞快的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颜书正说话哄袁青枫高兴,见锦画进来,颇有些不屑,说道:“四妹,平日里你来姨娘房里并不勤,怎么今儿个趁着父亲在也跑来了?” “三姐为何来,我便是为何来。”锦画落落答道。 颜书有些恼怒,拿眼瞪着锦画,却不知下面该如何为难锦画,锦画也拿捏住她的脾性,如若依着她惯着她,她只是嘴上讨个便宜罢了,如若回敬她几句,立时便能让她安稳一会。 锦画心里已经盘算过,如若自己扬言不肯随着乔姨娘进宫,或者有心回避此事露出淡漠地态度来,未免会着于痕迹,不如便去争,反正也不一定争到。 袁青枫朝一旁的乔姨娘问道:“你打算带着谁进宫?” 乔姨娘看了看锦画,又看了眼颜书,说道:“但凭老爷做主。” “德妃既然指定要你带着袁府小姐去,论起出身尊贵来,素琴是候府嫡长女,如若单说你怀里出来的,也有颜书、锦画两人,这进宫人选如何定夺倒真是个难题。”袁青枫也有些犹豫。 颜书凑在袁青枫跟前,起腻道:“父亲,就让颜书跟着姨娘进宫吧,好吗?” 锦画在一旁纠结,本想也跟着冲过去朝袁青枫撒娇,可是真真迈不出那条腿,见袁青枫的眼神再度朝自己扫过来,于是情急之下一转身便挨到了乔姨娘身边软语恳求着。 乔姨娘拍了拍锦画的手,安抚下她,朝袁青枫说道:“老爷不必忧心,我已经写了书信让那位公公带回去给姐姐,相信这几日定会有回音,必不会误了那日赴宴。” “如此甚好。” 这一日就这样散了,袁青枫果然去了齐氏房里安置。锦画临走时见乔姨娘抓住门框的手指微微有些发软,似是无力支撑娇躯,偏偏黯然漆眸却又露出一丝隐忍来。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六:星期五下班时将u盘忘在公司了,在家只得重写章节。但是昨晚上开始孩子就开始发烧,吃了两次退烧药也没退下去,今下午再量已经40度了,趁着孩子睡觉赶紧将这点章节发上来,亲们,我非常抱歉,请原谅,我看看今晚上熬夜试试看在码字更新吧,一会要带孩子去医院了。 本想这几天冲冲月榜试试,可是眼下估计不能如愿了,心中不是无憾,白白怅然一番了。 星期一: 今天下午又烧到40度3了,去医院继续挂水暂时退下烧了,不知明天会怎么样,揪心死了。今天晚上妈妈来帮着照顾儿子了,我今晚上一定会发奋码字,对不起了,亲们。如若睡觉晚的,继续等我在线更新,谢谢大家。 星期二:昨天又失言了,原因是昨天状态有些失控。孩子下午高烧40度3后,就在我在晋江留言时退烧了那么一小会,继续高烧起来,冒着大雪纷飞再度跑医院打小针,不退烧,吃退烧药也不退烧,物理降温也不退烧,生生地烧了一整晚,一家人都不敢闭眼都守着他,连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吓死人了。 挨到第二天早上去医院,温度已经降到38度多,做了各项检查,发现鼻窦炎、中耳炎、咽喉肿痛、口腔溃疡,是流感病毒得不到控制扩散引起的高烧不退,直到留言这会温度持续在37度2上,希望今夜不会再发高烧。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体谅,你们让我很温暖,那种隔着千里却又能给我力量的温暖,无法言说,感动。 ☆、进宫 待到了次日,还未等宫里透露出任何消息来,候府便已又闹得天翻地覆。 庄氏在老太太跟前哭闹,定要要乔姨娘带着嫡长女素琴进宫才是正理,老太太抚眉直说烦心,袁青枫阴沉下脸看着庄氏,庄氏恍若未觉。 齐氏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看着庄氏朝乔姨娘发难。林姨娘站在她身侧递了一杯热茶,乔姨娘站在另一旁,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庄氏逼着乔姨娘带素琴进宫,素琴颜面上有些不光彩,扯了扯庄氏的衣袖,见庄氏执意如此,便借故出了房门。 颜书沉不住气,站起身来说道:“大姐是嫡女不假,可到底不是二房里的,德妃娘娘既然要姨娘带着人进宫,又怎么可能有要她带着别人的女儿进宫的道理?” 齐氏瞪了颜书一眼,低喝道:“在老太太跟前,顶撞你大伯母是何道理?难道又忘了上次的惩戒?” 颜书微怔,怯怯地住了口,转过身拼命朝锦画使眼色,锦画只作未见,侧过头去,正好看见则棋一动不动地坐在暗影处,神色木然,手里却狠狠地绞着帕子,似是在挣扎犹疑着什么。 齐氏笑着说道:“老太太何必忧心?既然是德妃娘娘亲自许给乔姨娘的恩典,此事须问过乔姨娘自己的意思才是。乔姨娘,你属意要带谁进宫?” 袁老太太见齐氏这样朝乔姨娘发问,不禁蹙眉,她心中本也是忧虑,如若叫乔姨娘带着素琴进宫,素琴身份自是可以担当的,可是两人之间却少了些亲缘,如若叫乔姨娘带着颜书、锦画其中的一个进宫,只怕让人笑了靖远候府没有规矩,任凭姨娘带着庶女出来招摇。 既然连自己都不能决断,又怎么能要乔姨娘做出适宜的抉择呢? 如若乔姨娘说带着素琴进宫,那必是违心,如若乔姨娘说带着颜书、锦画其中一人进宫,那必是私心,她这些年来在侯府谨小慎微的安稳度日,为的就是博一个好名声,又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让别人丧失观感? 乔姨娘走近齐氏,低眉顺眼的说道:“这些杂事让老太太、老爷烦心本就是我的罪过,如今太太持家,不如就让太太做主吧,太太叫我带谁进宫我便带谁进宫。” 齐氏见乔姨娘使出阴招,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恼恨之际不由说道:“这我可不敢做主,一来这事关侯府的体面,本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二来我可没有做妃子的姐姐可倚仗,只怕指错了人做错了事落得一身是非。” 袁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单单撇了齐氏一眼,似是不甚经意地说道:“既然乔姨娘要听你的意见,那你就说说看,你觉得乔姨娘带谁进宫合适?” 齐氏见袁老太太发问,未曾想好应对之言,却又不敢顶撞,心中暗恨,一时有些发窘,僵在那里。 锦画见状,于是上前说道:“德妃娘娘只说要带着袁家小姐进宫,又没指明一定要带着哪位小姐进宫,更没指明是带着几位小姐进宫,那么,姨娘完全可以带着咱们姐妹几个一起进宫。” 此话一出,首先出言附和的是庄氏,只要素琴能进得了宫门,她岂有不愿之理? 袁老太太看了锦画一眼,神色间浮起难以言喻的笑容,静等着锦画下文,谁知锦画却悄悄地退了回去,不再吭声。 庄氏笑着说道:“都说小孩家家的看事更透彻,锦画自是个聪慧的,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这么难做出抉择,不如就都带进宫去。” 稍远侧,从来都是静若无声的则棋,却突然出声,说道:“对,大姐一定要进宫才是。三妹、四妹年纪都小,还不着急操心亲事,则棋是个愚钝的,没有身份抛头露面。可是大姐不同,是嫡女,又适龄,进了宫让各位太太瞧瞧,保不定就有看上的上门来提亲。到那时,大姐定会挑到一门好亲事。” 则棋话音一落,众人起初的惊愕渐渐消失,转头望向庄氏,庄氏干瞪着眼,一时还未回过神来,过了片刻才朝则棋起怒,碍于老太太在场,才没有出手教训她。 则棋一语道破庄氏的心思,岂能不招她记恨? 齐氏冷笑,说道:“大嫂何意?到底是要我还是要乔姨娘将素琴、则棋带进宫去?” 齐氏的话便是问题关键,中宫设宴,皇后定会宴请有诰命在身的大臣家眷,袁老太太年岁已大,平日里又极少出门,再加上老太妃们所剩无几,宫里相识的旧人无多,自然不喜多往宫里走动。 所以,整个靖远候府便只有齐氏可以有出席中宫宴请的资格。现加上因德妃而恩典加身的乔姨娘,两人便要在带进宫去的袁府小姐们之间做个抉择。 “曼蓉进宫时,带着素琴、则棋,玉贞进宫时,带着颜书、锦画,如此一来,既周全了德妃之意,又不会惹下太多闲话。” 袁青枫自是看得明白,如若乔姨娘进宫,定是选择带颜书、锦画,如若齐氏进宫,也定会选择带着锦画,所以不如由他来安排。 正在这时,绣屏从门外进来在乔姨娘耳边低语了几句,乔姨娘打发她出去后,轻笑说道:“刚才德妃娘娘让人带话给我,要我带着颜书、锦画进宫便是,如此,正合老爷之意。” 齐氏坐在那里,脸色不佳,锦画知她心里苦楚,却又安慰不得。 此时,袁老太太才出声道:“乔姨娘,德妃虽有恩典给你体面,让你可以带着颜书、锦画进宫赴宴,但你毕竟只是个姨娘,凡事不能越过太太的尊荣去。如若我听闻你在宫中有任何逾越之事,断不能轻饶了你。” 看到袁老太太对乔姨娘的敲打,齐氏面色才稍缓些,乔姨娘低声应下,依旧微垂着头默不吭声。 众人退散之时,锦画听见庄氏要叫则棋去她房里,则棋顿了顿,故足勇气扬声说要回去看大周姨娘病情如何,在人前那庄氏只怒却不得发作,则棋得以脱困,暂时避过这一劫离开。 锦画才回到房中没过多久,齐氏便派了人过来给锦画量身置办新衣,又送来两套首饰和一应物品。 因怕侯府四位小姐不懂宫中规矩露怯,于是袁老太太又让苏妈教习宫中简单的规矩,与人行礼请安,应退言语。 苏妈平日里虽极少呵斥丫鬟婆子们,却从无有人小瞧于她,这倒不是缘于她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缘故,而是因为她为人公正敢于直言。 素琴得知能够进宫后异常欣喜,对于苏妈教习的规矩表现出极大的热气与兴趣来,则棋始终木讷,轻易不出声,锦画也只有在她顶撞庄氏的唯一一次中,看出她异于常人的狠绝神色。颜书也不甚开心,她本想磨得乔姨娘只带自己一人进宫,压根想不到齐氏也可以进宫,并且齐氏与乔姨娘是带着?br /gt; 侯门欢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6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6部分阅读 着琴棋书画四姐妹一起进宫的,所以她对于自己不能出挑很失望。 唯独锦画,也说不得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只是跟着苏妈学着,极少出错,也极少认真,一遍遍敷衍过去了。 一次歇息时,颜书无意间泼在了素琴身上一些茶水,素琴瞪了颜书一眼,回房去换衣,则棋转过身去邻侧的院落中看望大周姨娘,颜书百无聊赖,便去旁边的书房里翻看着。 锦画见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苏妈一个人,轻声笑了笑,还未等说话,便听见苏妈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四小姐只怕是早已知道太太也会进宫,所以才想出要侯府四位小姐都进宫的主意吧?” 锦画眨了眨眼睛,只做没听懂的,苏妈仔细端详着锦画,见她神情若水,又故在年幼,于是便没有追问。 锦画暗叹,苏妈说的何尝不是?正因为自己弄清了,知道自己定然会进宫,所以才放弃抵触,顺其自然地随着事态发展而变。 那一天终于到来,侯府上下紧张筹备着,大到给各宫妃嫔备下的礼物,小到锦画头上的发簪,袁老太太和齐氏事无巨细地操持着,生怕有所遗漏贻笑大方。 锦画也有些紧张,毕竟要去的地方是皇宫,是令天下女子倾慕而向往之地,在那里凭着宫斗厮杀争得一席存活之地,得帝皇恩宠,保家族兴旺不衰。 虽有嶙峋白骨,虽有残骸热血,掩藏在繁华迤逦的宫殿之下,用人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去渲染纷繁沉寂的无边岁月,遮掩一段无从诉说的残颜苍白。 这皇宫,或许有爱,已步入结局,或许有爱,已消失殆尽,总之,无一世长久可言。 来此,或者享一世荣华,死。或者甘于平庸孤苦终生得以苟存,活着便也是死了。死虽是每个人难逃的宿命,是每个人行至生命尽头的终结,却从无后宫这般凶险阴狠,如履薄冰也未必能留存性命。 死便是皇宫永恒不变的主题曲。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个说话不算数的,自己鄙视自己,呜呜。 ☆、初见 皇宫虽不若颜书所言,黄金作砖琉璃作瓦,满地珠玉琳琅满目,可也是瑰丽如画、肃严庄敬之宝地。 晟帝乃是在宫变中被拥立登基,正当盛年,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亲民廉政,十数年光景过去已是百姓安康、富乐平和。后乃是镇国公府上的嫡长女赫连氏,得先帝指婚入主中宫十七载,育有二皇子和两位公主。 赫连氏在后宫一向以贤良淑德自居,不喜奢华,偏又喜欢热闹,所以经常在后宫设宴邀请亲贵大臣家眷入宫相聚,但是往年赫连氏极少召集这么多人进宫相聚,所以齐氏也极少在应邀之列。 这次,齐氏带着素琴、则棋坐在一辆马车上,乔姨娘带着颜书、锦画坐在另一辆马车上进了宫门,同行的还有珊瑚、绣屏、红玉、蜜柚几个服侍丫鬟。 刚进了赫连氏的澄瑞宫,颜书按捺不住欣喜,便左右四顾指东指西地看着,乔姨娘忙去拉她的手,齐氏趁机在锦画耳边叮嘱了几句,要她一定要谨守宫规,不能惹出是非。 宴会并未正式开始,赫连氏还未出来,各位太太、小姐们都凑在一旁说话,有心的太太们便会格外注意适龄出嫁的小姐们,而那些小姐们就格外注意自个言行举止,以期能够在外留下好声名。 素琴便是其中一位,她见有位圆脸太太搭讪齐氏问起自己,稍显羞涩地坐在一侧不言不语。齐氏被那位太太缠得心烦,所以就没有注意到乔姨娘、锦画这边的动静。 没多一会,便有一位宫女走近乔姨娘,说德妃娘娘要在惊鸿殿见她,要她带着两位小姐一并过去。乔姨娘本想知会齐氏一声,见齐氏还在应酬那位圆脸太太,宫女又催得急,便带着颜书、锦画跟着宫女去了惊鸿殿。 惊鸿殿内,不同于澄瑞宫庄重典雅,而是极尽奢华,廊柱上卷着金箔,香炉也是金丝镶嵌的富贵流云花纹,就连德妃小指上戴着的指套也是镶金嵌玉。 颜书咋舌,瞪圆了眼睛只顾四处看着,锦画见状心中也是讶然不已,这德妃宫中奢丽至极,看来在后宫之中竟是盛宠不衰。 德妃与乔姨娘相见,执手未语泪凝噎,锦画抬头看去,那德妃虽育有两子,却仍旧有着顾盼生姿的风韵。 德妃身边还坐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浓眉大眼,稍有些圆嘟嘟的脸上还露着两个梨涡,颇有些好奇的看着颜书、锦画。 德妃拉着乔姨娘的手一并在坐在榻上叙话,德妃进宫时乔姨娘还年幼,那时又不得宠,后来听闻乔姨娘进了靖远候府做妾之时,也曾窝火恼怒过,却不得相助。 幸得德妃接连诞下三皇子、七皇子后,又一味恭顺温良,渐渐得晟帝宠爱,乔家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待乔家与乔姨娘之间稍缓和些,德妃便选择在乔姨娘生女之时送去贺礼,以期能让袁家有所忌惮,能够厚待乔姨娘。 “玉贞,咱们姐妹这些年没见,可有多少话要说?”德妃拉着乔姨娘的手,仔细看她,说道,“你怎么这样清瘦,难道那靖远候待你不好?” “不,侯爷待我很好。”乔姨娘低声答道。 德妃叹气,说道:“皇上在朝元殿设宴之时,我也曾远远瞧过那袁青枫一眼,又让人打听过他的为人,不过也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怎的会令你那般痴迷,做出那等轻狂之事?” “说来说去,总是逃不过一个缘字。任凭别人有千般万般的好,我也只喜欢他罢了。”乔姨娘声音低若未闻,低声说道。 突然,德妃朝底下的颜书、锦画看了一眼,乔姨娘赶紧让两人朝德妃行礼,颜书还在看着廊柱上的金箔,被锦画扯了扯后襟一同拉着跪下,骇了一跳,慌忙跟着行礼。 德妃看了身旁的宫女一眼,那宫女转身进了内室,从里面捧出两个锦盒来,分别赐予颜书、锦画,颜书、锦画又谢了礼略过不提。 乔姨娘看了眼德妃身边的男孩,笑着说道:“这定是七皇子了,怎么不见三皇子?” 德妃笑着回道:“鸿泽被皇上召去了,说是要考考他最近的功课如何,如若不得力,少不得又是一顿罚。” 那七皇子鸿洵说道:“三哥平日里那么用功,哪次因为功课被父皇罚过?” 德妃戳了七皇子鸿洵的脑门一下,嗔怪道:“你呀,就是顽皮,十样心思倒有七样用在玩乐上,如果你读书有你三哥一半的用功,我便每日守在佛堂里念经也甘愿。” 鸿洵见被母妃责怪,就想开溜,谁知德妃却叫住他,说道:“你三哥没回来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他临走时说过,等回来还要考你的功课做得如何。” 鸿洵苦着脸,不甘地说道:“母妃,三哥自己还要父皇考量,又怎么能来考我呢?” 德妃板着脸斥责他,说道:“便是这样,如若你连你三哥这关都过不了,又怎么能过那父皇那一关?又怎么能让皇上垂目于你?” 鸿洵低声说道:“只要父皇肯垂目于三哥便好了,我又不稀罕什么太子之位,才不管这些。” 德妃正要沉脸呵斥,见乔姨娘轻轻摇头制止,于是只好作罢。 德妃见乔姨娘脸上妆容俱花,于是带她进寝室重新梳妆。宫殿上,只留下七皇子鸿洵,与颜书、锦画。 鸿洵自幼极少跟一般大小的女孩儿一起玩耍,于是见到锦画颜书这对可人儿,自是兴奋异常,非要嚷嚷着要带着两人在宫里转转,那些宫女们拦也拦不住,待到进去知会德妃之时,鸿洵已拉着颜书、锦画出了惊鸿殿。 锦画本不愿跟着鸿洵乱走,可是见颜书兴致勃勃,又不放心丢下她一人再惹出祸端,于是只好跟在两人身后,听鸿洵指指点点地介绍着皇宫布局与景致。 “瞧,如若三哥回来,定会走这条路。咱们朝这边走,去迎一迎他,”鸿洵说着便领着颜书顺着竹林小径走去,锦画跟在后面默默无言。 走了一半的路,或许鸿洵也不敢再往前去,就坐在水湖边的青石上歇着,说道:“时候还早,三哥还未从父皇那里回来,咱们再等一等。” 颜书坐在鸿洵身旁的青石上,鸿洵看了看仍旧站在原地的锦画一眼,拍了拍身旁的青石,说道:“你也来坐呀,这日头晒了一上午,不冷的。” 锦画正待走过去,见远处竹林深处突然闪过一个青色衣衫的人影,瘦削挺拔,瞧不清眉目,却没来由地有些熟悉,一时有些发怔。 鸿洵只当锦画怕脏,于是拿出一方帕子铺在身旁的青石上,说道:“这样便不脏了,来坐下吧。” 锦画见鸿洵眼神明亮清澈,微微笑着露出两个梨涡,觉得这个男孩身上有股干净善良的气质,于是也不推脱,上前坐在他的身侧。 没过多时,鸿洵突然指着竹林深处闪现出来的身影大叫道:“是我三哥,你们瞧,那便是他。” 待那人身影走近,锦画才看清,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足足高了锦画两三头不止,身材颀长挺俊,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打量了锦画一眼便瞥开了视线,面无表情得朝一旁看见他欢喜雀跃的鸿洵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今日除了母妃的惊鸿殿,你哪里都不能去?” 鸿洵笑容僵在脸上,在惊鸿殿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在三皇子鸿泽面前消失殆尽,他喃喃说道:“姨娘带着两位妹妹进宫,我就是想带着她们在这附近转转……” “来便来了,那也值得你带着出来闲逛?” 三皇子鸿泽话音一落,颜书和锦画都各自惊起,鸿洵有些惊惶,却护在颜书、锦画身前,说道:“她们总归是咱们亲姨娘所生的妹妹,与咱们有血缘至亲,三哥,你,你不能那么说。” 鸿泽眸子一紧,如同寒月冰潭,泛射出清冷的光泽,当即令鸿洵矮下声音来不知所谓。 锦画见三皇子鸿泽话虽尖刻,神色淡漠,却丝毫未带半点清傲,不禁也有些诧异这位三皇子平日里到底是如何为人。只是锦画虽看着他,见他眼光也不曾落在自己身上,却仍旧感觉到一股压抑之感,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心神慌乱,这还是锦画自穿越六年以来从未尝过的感觉。 “还不快跟我回惊鸿殿?”鸿洵低喝道。 鸿洵似乎对于这位兄长一向敬畏,虽心有异议,却不敢反驳,正待起身离开之际,脚下一滑,便从青石上后仰了过去。 如此便也罢了,那鸿洵失足落水之际,半空挥舞的手却不妨抓住了锦画的衣襟,锦画连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扯得一同摔了过去。 三皇子鸿泽眸中寒光一闪,推开慌乱惊叫不停的颜书,伸手过去搭救之时,却只抓住了锦画的半角衣袖,裂帛清厉之声过后,便是两声“扑通”落水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完成,别霸王哟,呵呵。 ☆、洗冤 冰凉刺骨的湖水顿时淹入口鼻,锦画本是会水的,却因为被七皇子鸿洵死死拽着胳膊,再加上衣裳穿的厚,洇湿了水越发沉重,竟然无力举臂,不过片刻便吞了一口冰水。 岸上,三皇子鸿泽朝惊慌失措的颜书低喝道:“还不快去叫人?” 颜书一愣神的功夫,便见鸿泽毫不迟疑的跳进了水湖中,彼时,鸿洵稍嫌沉重的身子已经将身量纤弱瘦小的锦画拖进了水中,锦画本想挣脱开鸿洵紧握着的手臂,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澈净水下,三皇子鸿泽伸臂去揽住七皇子鸿洵,想要将他带出水面,可是鸿洵却抓着锦画的胳膊死死不肯撒手,害得鸿洵一只手根本无法托起鸿洵和颜书两人的身躯。 锦画看到鸿泽入水相救起初先觉得心里踏实安心,不过片刻审时度势,心下一凛,竟是骇极。 果然,三皇子鸿泽果断地朝锦画猛力一推,七皇子抓不稳锦画的手臂,锦画惊骇之下在水中胡乱得抓着,不妨却扯下了什么东西,紧紧握在手中。锦画张嘴又吞了几口水,几欲窒息,慢慢朝水底沉去。 锦画从无体会过溺水的感觉,那一刻胸口处没来由得被重重一击,不知是溺水的痛苦,还是被三皇子鸿泽那毫不怜惜的一推,痛到极致,只觉得茫然麻木,似是踏破尘世迷津岁月的玄妙虚空,沉沦,挣扎,沉沦,放弃…… 待到锦画醒来之时,已是傍晚,迷迷糊糊得睁开眼睛,见自己卧在一张陌生的榻上,而蜜柚半倚在床榻前支臂假寐着,听见锦画的动静,睁眼惊喜喊道:“四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锦画强撑着坐起身,四处看了看,蹙眉说道:“蜜柚,我们还在宫中?” 蜜柚点头,帮锦画披上外衣,又端来一杯热茶,说道:“是,小姐落水后一直昏迷不醒,德妃秉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派了御医为小姐诊治过,见一直无起色,于是便暂时留在德妃娘娘的宫中,待身子好些才出宫回府。” “太太和姨娘都回去了?”锦画抿了一口茶,问道。 “是,门禁之时才回的。德妃嘱咐太太和姨娘放心,定会好生照看小姐,待小姐身子好了就送小姐回府,毕竟事情真相水落石出,小姐是受七皇子拖累才落水的……” 锦画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打住蜜柚,问道:“蜜柚,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事情真相大白?” 提到此事,蜜柚一脸的不忿,说道:“小姐与七皇子落水后,三皇子入水去救之时,三小姐跑回来说是四小姐将七皇子推入水中的……” 锦画微怔,胸口被水呛得生痛,轻咳了一声,气道:“三姐呢?也回府了?” 蜜柚撇了撇嘴,说道:“才没呢,三小姐看四小姐得以留在宫中,非要说自个也要留在宫中陪着您,任凭太太和乔姨娘如何劝也不听,德妃无法,也只得将三小姐一并留在宫中,这会子估计正陪着德妃用晚膳呢。” 锦画下了地,身子虚弱,手脚还有些无力,正巧门外有宫女送来汤药,就着蜜饯索眉一口闷了下去。 “娘娘命红绫送药过来,如果见小姐醒了,便着人再送过晚膳来在房里用,好生休养着,娘娘晚些时候会过来看小姐。” 锦画仔细看去,见这位正是去澄瑞宫引着乔姨娘与己见德妃的宫女红绫,于是微微朝她笑了笑,说道:“麻烦回去告诉德妃娘娘,不敢辛劳于她,就说我已无大碍,待身子稍好些便去向娘娘请安。” “小姐客气了,红绫告退。” 待到红绫离去,锦画才露出一丝疲惫和虚弱来,朝蜜柚问道:“蜜柚,我落了水,是被谁救上来的?” “是三皇子……” 锦画自然不会忘记被三皇子鸿泽用力推没水中那一幕,她只以为自己逃不过那一劫,会溺死在皇宫水湖中,谁知竟会获救苏醒,而救自己的人,竟会是当时狠绝弃自己性命不顾的人。 蜜柚递给锦画一枚通翠莹泽的玉佩,说道:“四小姐,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四小姐自从被救起后手里便攥着这枚玉佩不放,蜜柚不敢声张,还是等德妃娘娘、太太和乔姨娘都离开后才将四小姐手里的玉佩拿走藏了起来。” 锦画仔细打量着玉佩,只见玉佩中写着一个“泽”字,料着定是三皇子鸿泽的玉佩无误,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将玉佩又递给蜜柚,说道:“记得明天让人给三皇子送回去……” 蜜柚接过那枚玉佩,小心地收好,又将事情过往详尽地说给锦画听。 原来,三皇子鸿泽将七皇子鸿洵救起之后,平方在青石之上,用力按压了他的腰腹,见他只是吐出几口水来并无大碍,于是放心下来。 彼时,众侍卫已经闻声而来,隔着才不过几丈距离,一旁的颜书见状,拉着三皇子鸿泽的衣袖,急道:“泽哥哥,就让侍卫们来救四妹吧。” 三皇子鸿泽冷冷地看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又拧身扎进冷水中。 德妃和乔姨娘赶到时,看到的场景便是七皇子鸿洵躺在青石上,众侍卫在水中捞寻着,而水面上却不见了三皇子鸿泽和锦画的身影…… 德妃恸哭,乔姨娘紧紧搂着颜书惊慌地站在一侧掉泪,赫连氏得到消息也率众妃嫔赶了过来,下令众侍卫一定要将三皇子和锦画救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湖上突然乍起涟漪,三皇子鸿泽托着锦画小小的身子露出水面,一步步朝岸边走去,锦画嘴唇青紫,面无血色,已是昏迷了过去。 皇子无故落水,自然要追查事情根源。赫连氏喝问之下,才知当时只有鸿泽、鸿洵、颜书和锦画在场,而德妃已经让鸿泽回去换衣,又派人将鸿洵和锦画带回惊鸿殿安置,赫连氏能问的也只有好端端的颜书而已。 “本宫问你,你如实答来,如若不能道出真凶,本宫将你也一并惩戒。”因是赫连氏设宴之日鸿洵落水,她怕晟帝追究下来担当责任,于是问话不免有些过于声色俱厉。 乔姨娘拉着颜书跪在地上,颜书惊恐,却只听明白赫连氏的字面意思,一定要道出真凶,否则便将她也一并惩戒,在赫连氏冷冽目光下,颜书颤声答道:“是四妹将七皇子推进水里的……” 此言一出,德妃怔愣,乔姨娘惊惧,一旁的齐氏大惊失色,失声说道:“不可能,锦画不可能做出此事,颜书,你休得胡言乱语。” “是颜书亲眼可见,错不了的。” 颜书硬着头皮答道,见赫连氏目光越发阴寒,惊恐之下又补充道:“不信你们就问三皇子……” 此时,三皇子鸿泽正换衣回来,颜书跪步上前扯着鸿泽的衣袖,急切说道:“三皇子,皇后娘娘说如若道不出真凶,便要拿我问罪,你快些告诉皇后娘娘,是四妹将七皇子推进水里去的。” 赫连氏问道:“鸿泽,你告诉本宫,此事是不是靖远候府的四小姐所为?” 满场静寂无声,都在等待三皇子鸿泽答话,德妃蹙眉,乔姨娘焦急万分,而齐氏却生生跌入痛苦深渊一般无力挣扎,静候死神徘徊在身侧,锦画如若果真做出推皇子落水之事,落下谋害皇子之罪,那么便难逃一个死字。 只见三皇子鸿泽淡淡说道:“不是四小姐所为,是七弟顽皮,一不小心滑倒又将四小姐拽进了湖中。” 乔姨娘松了一口气,齐氏挺直了脊梁,后背已是冷汗淋漓,回转过头望着有些呆滞的颜书,只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抽她一个耳光。 既然事情水落石出,不过就是一场简单纯粹的意外,赫连氏又将目光锁定在颜书身上,叱问她为何要将真凶的罪名安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颜书不知如何作答,求救似地去看乔姨娘,可此时,乔姨娘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替她说出口。 德妃见状,本想为颜书开脱几句,谁知,此时便见一人盈盈拜倒在赫连氏跟前,说道:“素琴叩拜皇后娘娘。刚才三皇子也说了是七皇子不小心掉入水中,三妹恐是怕娘娘责怪于七皇子,才一时口快将真凶说成了四妹。三妹年幼无知,不知这项罪名能置人于死地,否则怎么也不会口出妄言,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站出来为颜书说话的人,正是素琴,她本是侯府嫡长女,身份尊贵,性格又大方爽朗,说起话来也不含含糊糊,自能让人有三分信服,这席话下来赫连氏面色上才稍有些缓和。 “本宫且不管你这番话,是真是假,单凭你站出来能为你妹妹开脱,便能证明你是个有几分情义的女子。所幸有惊无险,七皇子无碍,你妹妹也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今儿个本宫看在你的面上,就不追究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亲有疑问,为什么颜书做错了事,那些大人还会如往常那般待她。 关于这个问题,我是这么想的,在家庭里,肯定会有为非作歹的儿女吧,他们做了错事,家长们不都是一时生气,过后还是嘘寒问暖吗?也没见谁家父母看到自己子女做了错事,便在心里默默觉得,这是个匪类,不能疼爱,从此后不理她漠视她了。这种情节,只出现在特例家庭和影视剧中罢了。 那肯定会有很多亲反驳,颜书做错了事可没见到受任何惩罚呢,总不能一了百了吧? 呵呵,别急啊,颜书、锦画不过才六岁,在大家族里熏陶的心机是有了,可毕竟年龄还是幼小,怎么能动不动吊起来鞭打关柴房?况且,齐氏为了避嫌,为了不让袁老太太和袁青枫以为自己不待见颜书,不敢重罚她。 而乔姨娘却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罚,是不是?谁家见大儿子杀了二儿子,做父母的就要将大儿子杀掉为二儿子偿命呢? 好,有的亲会说,不杀惩戒下总行吧?好,依照颜书的性子,惩戒的那一天总会来临的,亲们别急嘛。 我再声明一句,我绝不是颜书的亲妈,哈哈。 ☆、怀伤 如此一来,赫连氏又率众妃嫔回到了澄瑞宫。 因为锦画还在昏迷,赫连氏特下恩旨,可以允靖远侯府家眷不必赴宴,留守惊鸿殿照看。 素琴跟在齐氏身后,默然不语,心中未尝无憾,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遇却不能握在手中,终于是与澄瑞宫无缘。 齐氏、乔姨娘守在锦画床榻前,见御医说锦画不过是一时惊吓昏迷过去,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七皇子鸿洵很快便醒转过来,嚷嚷着要过来看锦画,德妃不允他还是死缠着,在看到三皇子鸿泽漆眸寒星射过来,才喃喃地低声说道:“要不是三哥一把推开了锦画妹妹,我早拉着她一起上来了,否则又怎么可能害得锦画妹妹昏迷不醒……” 闻言,三皇子鸿泽面色依旧冷冽,又看了鸿洵一眼,直把鸿洵看得毛骨悚然才离开。 门禁时刻很快到了,齐氏和乔姨娘不便留宿宫中,于是德妃派人将一行人送出宫。齐氏见德妃允颜书留在宫中,临走时又特地嘱咐了她几句,并警告她锦画再出意外,定不会饶她云云。 德妃不放心,于是让红绫也跟着过去照看锦画。到了傍晚,便带着鸿洵、颜书一起用膳,因不见三皇子鸿泽,便又让人去寻。 锦画喝了药,自觉身子松活些,因心感不安,于是让蜜柚加了件披风,便走出了房门。 月色倾泻,如寒凉之水,惊鸿殿犹如罩在银环之中,映射出淡淡的光辉,不若白日里的金碧辉煌,反而有种如进佛门的清静之感, 锦画受不住凉,忍不住打了个颤,蜜柚在其身后轻轻扯了扯衣襟,示意锦画朝旁侧看去,未等锦画仔细看过去,那抹原本隐匿在暗处的淡青色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蜜柚扶着锦画朝德妃寝宫走去,红绫正迎出去,见状,忙去知会德妃。 锦画慢慢走进去,忆起惊鸿殿外台基下分设一对铜鹿,而内殿门台基下又设了一对铜麒麟,廊壁上依稀可见装饰花纹,将整个庭院衬得华丽精巧。正间后面是楠木雕纹琉璃罩背,罩背设地平台一座,平台上摆置着紫檀木雕嵌福字屏风,屏风前设宝座、香几、宫扇、香筒等。 鸿洵是第一个瞧见锦画的,疾步过来笑道:“锦画妹妹可是好些了?都怪我鲁莽,将你也拉进了水。” 锦画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画儿不敢怪罪七皇子。况画儿已无大碍,七皇子不必记在心中。” 德妃夸赞道:“果然是个明理的好孩子,来,坐到我跟前来。” 锦画朝德妃身侧走去,见颜书一直盯着自己看,想起今日受她污蔑,一时忍不住气,于是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德妃知道锦画还未用晚膳,于是让人将晚膳端来,特别又交代御膳房送来温补的药膳给锦画驱寒。 鸿洵热络地与锦画说话,锦画淡淡应着,一旁的颜书蹙眉看着,右手却不停得揉捏着左手的手腕处,时而蹙眉似是在忍受什么苦楚。 没多时,三皇子鸿泽进来了,见到锦画也在时,脚步似是不经意地顿了顿,便走到德妃身前请过安,向她说起今日晟帝考他功课的事情来。 德妃听说晟帝赞他功课好,很是高兴,说道:“鸿泽,你自小便聪慧灵敏,性格沉稳,难得又上进,这些皇子之中,你父皇觉得最像他年少之时的就是你了。” 七皇子鸿洵却替他哥哥得意,指了指鸿泽,朝锦画拍手笑道:“我就说皇上最喜欢三哥了,将来必定会让三哥做了太子继承王位。” 德妃脸色一沉,紧忙去捂鸿洵的嘴,低喝道:“鸿洵,你是得失心疯了不成?胆敢说出这种话来?” 锦画听闻鸿洵的话,心里只觉打鼓一样,面上却故意做出若无其事来。 德妃拿眼去瞧锦画,只见锦画似是未曾听闻鸿洵的话一般,面色淡淡,毫无着于声色。而颜书,却仍在捏着手腕处,紧咬薄唇,一声不吭。 鸿洵自知失言,却不肯认错,说道:“我不过就是守着两位妹妹说说罢了,她们是亲姨娘所生,跟咱们最是亲近,母妃还怕她们害我不成?” 德妃此时已经镇定下来,讪讪笑了笑,嗔怪道:“你如有你三哥半分沉稳,我便是死也瞑目了。怕就怕,你这张毫无遮拦的嘴有一天会惹出天大的乱子来,到那时,我保不保得了你?又如何保你?” 鸿洵笑得没心没肺,说道:“我就是要跟三哥不一样,如果我跟三哥一模一样,那么母妃就只会以为有一个儿子了。” 德妃与七皇子鸿洵说笑着,一旁沉默寡言的鸿泽却突然站起身来,向德妃告罪离开。德妃面色上有些令人不易察觉的僵,瞬间便恢复常态,嘱咐鸿泽用心念书,更要注意身子,鸿泽一一应下,离退时,眼角处的冷漠疏离,仍旧让锦画赶到一股接近冰点的气息,透不过气来。 不一会儿,锦画拉着颜书也一同请辞,德妃寒暄了几句,便一并打发鸿洵离去。 德妃将颜书安置在锦画隔壁房间,所以两人一同往回走。路上,锦画质问颜书为何要说自己是推鸿洵落水的真凶,颜书不答,锦画去扯她手臂,谁知颜书却突然惊叫一声,倒叫已经走远的鸿洵又折回头来问询。 锦画将颜书的左手臂袖子撸起,只见手腕有一处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迹已凝结,周围还有几处血瘀。 锦画追问颜书是如何伤着的,颜书赌气不理,鸿洵正要遣宫女去找御医过来,颜书硬拉着他不肯。 锦画有些怒,说道:“一是请御医过来诊治,二是告诉我实情……” 颜书忍痛将袖子扯下,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三皇子要跳水救你,我不过就是说了句叫他不要救,要已经赶到的侍卫救你好了,他就把我给推到了,正磕在一块石头上。你不是要问我为什么将你说成真凶吗?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是想叫皇后娘娘惩戒你,罚你跪上三天三夜才解恨。” 颜书还在埋怨,锦画心里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似是不能推究,似是不能久品,怕一不小心就会丢失了,再也寻不见。 鸿洵看不过去,忍不住说道:“颜书妹妹,如果锦画妹妹的罪名落实,母后何止会罚她跪上三天三夜?谋害皇子那可是罪不可赦,轻则锦画妹妹性命不保,重则靖远候府满门抄斩。” 颜书骇白了脸,喃喃道:“会有这么严重?我是不知的……” 锦画自顾自朝前走,一旁的蜜柚紧跟着后面,鸿洵还在向颜书说教着,颜书紧紧攥着拳,有些后怕得无所适从。 远远地,锦画看见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站在桂花树下,锦画便那么静静地站了片刻,不曾见到那人影回头,却也明了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就在他身后几丈远。 锦画朝蜜柚说道:“你过去,将那枚玉佩还给三皇子。” 蜜柚依言而去。隔得远,锦画只听见蜜柚说了几声我们家四小姐如何,却压根听不见鸿泽说话的动静。 令锦画没有想到的是,三皇子鸿泽竟是与蜜柚一同走了过来,锦画微垂着头,听鸿泽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锦画低声答道。 两人一时陷入静默中,锦画听见鸿泽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心里一颤,于是张口说道:“三皇子不必自责,我明白,三皇子如果不将我推开,便是连一个人都救不上去的。” 鸿泽却突然阴沉说道:“谁说我自责?我为什么自责?你的死活与我何干?这律法之中,有哪一条规定我必须要救你?” 锦画怔在那里,丝毫没料到刚才还询问自己身子如何人,竟会这般翻脸无情,还未吭声,便见鸿泽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复杂,疾步离开了。 回到房间,蜜柚也看出锦画郁郁寡欢,于是也不多说话,服侍锦画梳洗后睡下,一夜略过不提。 次日凌晨,锦画是被蜜柚唤醒的,因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所以直到远处天空泛起鱼白之色才睡过去,自是不能早醒。 锦画、颜书去向德妃请过安后,德妃见锦画身子大好,便命人送她们出宫,鸿洵嚷着要亲自送她们出宫门,德妃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终是应了。 临出宫门时,鸿洵送了锦画、颜书各自一对珍珠耳环,另外又偷偷塞到锦画手里两块||乳|酪干,低声说道:“锦画妹妹,这是我最爱吃的东西,昨儿个父皇刚赏给我几块,我也没舍得吃,送给你了。” 锦画无奈,或者在这位憨直皇子的心里,这几块||乳|酪干恐怕比珍珠还珍贵的多,难得他这样待自己,于是锦画朝他微微笑了笑,以示谢意。 出了宫门,锦画靠在车厢壁上假寐着,心里总觉得有一处郁结不清,听闻蜜柚唤自己才睁开眼,见蜜柚递过来的手心里,竟然是那枚刻着“泽”字的玉佩,于是讶然问道:“蜜柚,昨夜我不是叫你将玉佩还给三皇子了吗?” “可是,三皇子说,这块玉佩既然落在谁手里,便是谁的了,还叮嘱我一定要在出宫后再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了,今晚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不必胆战心惊得怕你们鞭笞了。亲们,我没食言啊,呵呵。 晋江读者就是气量好,有风度,我看很多亲都在打了0分评说一下文里如何不合理,我当时还在心焦怕失去这位读者,可是亲还是会在下一章打2分评给我加油鼓劲,我心里很感动,又觉得很感激,晋江的读者是真读者。 ☆、惩戒 锦画将那枚玉佩握在手心里,渐渐有些失神,而蜜柚掀开车帘朝外看去,扯了扯锦画的衣袖,指着远处宫墙上站着的一个白色身影,说道:“四小姐,看,那好像是三皇子……” 锦画未曾回头,伸手将蜜柚挑开的车帘放下,她不能看,不敢看,怕看了后会长在心里,难以忘记。 回到靖远侯府,荔枝和绿石早已等在门外,见到锦画、颜书下了马车,忙扶着进了府,一路叽叽喳喳自是不提。 “三小姐、四小姐,老太太已在前厅等着了,要两位小姐回去安顿一下再过去。”老太太屋子里的丫鬟说道。 锦画、颜书往回走,见老太太屋子里的丫鬟还跟在身后,都有些诧异。 那丫鬟接着笑着说道:“老太太特地吩咐过,四小姐过不过去都行,但是三小姐必须过去,要奴婢一定跟着小心伺候着。” 颜书闻言,颇有些得意,看了锦画一眼后便先行离去,老太太屋子里的丫鬟一并跟在后面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锦画见荔枝一直闷闷不乐,于是笑着问道:“怎么?看到我回来就这么不高兴?” 荔枝急道:“小姐就是这样不急不躁才气人,明明是您进宫遭了罪,老太太却偏心将三小姐叫过去,还一定要晚晴姐姐跟在身边小心伺候着。照荔枝说,您就该去老太太跟前哭闹一场才是,省得老太太眼里看不见您。” 蜜柚低咳了一声,朝荔枝使个眼色。 荔枝茫然,有些不知所以,锦画静默,也不点破,蜜柚催促道:“四小姐,咱们快些过去吧?否则回头看不上开场,心里总是不解气。” 锦画斜睨了蜜柚一眼,似是不满意她的说辞,带着蜜柚去了老太太那边。 才转过廊亭,便见齐氏房里的珊瑚站在那里,左右四顾,看到锦画走过来才疾步上前,一脸正色地低声说道:“四小姐,太太要珊瑚过来叮嘱你,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务必不能掺和进去。” 锦画应下,随着珊瑚一同进了前厅,见袁青枫面色阴沉与齐氏坐在一侧,庄氏带着素琴坐在另一侧,神情各异,却都是沉默地看着颜书凑在老太太跟前,眉飞色舞地讲着皇宫里的见闻,而袁老太太坐在榻上,慢慢捻着佛珠,闭目养神,神色安详,嘴角微扬处似乎还露出一丝笑意来。 锦画本想悄无声息的落座,谁知老太太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锦画上前向老太太请过安,又分别向袁青枫、齐氏、庄氏请过安,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袁老太太喝止住锦画,沉声说道:“画儿,上前来,我且问你,为什么在宫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当初进宫时,太太难道没叮嘱过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吗?” “叮嘱过。”锦画走至老太太跟前,低声道。 “叮嘱过你还能如此马虎?”老太太冷脸训斥锦画,锦画咬牙未曾反驳,老太太转过头去和蔼问颜书,“三丫头,你四妹犯下这样的大错,你说该如何惩戒她?” 齐氏倏地起身,急切说道:“老太太,此事实在与画儿无关,您不能罚她……” “你给我住嘴。她出事,你也有监管不力之罪,少不了连同你一起罚。”袁老太太厉声朝齐氏说道,齐氏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看向袁青枫,只见袁青枫眉头微蹙,也是有些诧异老太太所为。 “三丫头,你接着说,该如何罚你四妹?”老太太和颜悦色地问道。 那颜书原是个闹不明白的,见老太太在人前如此给她长脸,越发得意地看着锦画,锦画此时已然明白过来老太太此举何为,心下坦然,只觉得为颜书的少不更事悲哀。 颜书揉了揉左手腕的伤处,指着锦画,说道:“如此,老太太便罚四妹十下板子,禁足一月,抄写《女诫》五十遍,禁足过后再替老太太打扫佛堂一个月。” 袁老太太朝苏妈说道:“苏妈,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妈点了点头,走上前来攥住颜书的手,将她拉至厅中间,一旁站在的婆子上来便用力掌嘴两下,颜书吃痛,大惊道:“你们反了天不成?老太太明明是要罚四妹,你们为什么打我?” 袁老太太用力拍了桌子一下,喝道:“打的就是你。你口出妄言,将谋害皇子的重罪按在你四妹身上,你可知如果罪名落实,不光你四妹性命不保,就是连整个靖远侯府都跟着遭殃留不下一个活口?你闯出这样的滔天大祸来,我不罚你又罚谁?” 颜书受不住痛,哽咽道:“老太太,颜书不服气,在宫中皇后娘娘都说不再追究了,老太太为什么还要罚我?” “愚钝。皇后娘娘也怕事情闹大,无法跟皇上交代,自然是息事宁人为宜,可是你要皇后娘娘将来怎么看待我们靖远侯府?要不是你大姐是个伶俐的,上前为你求情开脱,你以为你会安然无恙地活着?br /gt; 侯门欢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7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7部分阅读 着回来?从前我只以为你不过就是调皮、心直口快,却没料到你竟会如此害你妹妹,我今儿个打你罚你,就是要你记住这个教训。”袁老太太怒道。 颜书跪在递上,仍旧有着满腹的怨气,双手捂着脸,哭道:“皇后娘娘怎样看待侯府,又有什么要紧?左右宫里有德妃娘娘这位姨娘在,将来谁做了皇太后还不一定呢,连我鸿洵哥哥都说,太子之位非鸿泽哥哥莫属,如若我鸿泽哥哥登基做了帝王,咱们又何须再怕那皇后娘娘?” 颜书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锦画见颜书还犟着嘴,竟将在德妃的惊鸿殿内七皇子鸿洵随口说的话也胡乱讲出来,便知她还是没有通晓此中利害,擅自妄议皇位人选,那可是大罪。 果然,袁老太太气得口唇发抖,指着颜书,怒道:“拖出去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事,不教训教训这个蠢货,她迟早要将袁家灭了。她刚才不是说要打四丫头十下板子?你们就打二十板子,打死了我绝不降罪于你们,通通给赏钱。” 听见袁老太太的话,一旁的丫鬟婆子早已将颜书架了下去,她们自然知晓老太太不过就是气头上的话,颜书又那样幼小,能禁得起几下板子,真要二十板子下去,非死即残,那么袁老太太定会将她们恨之入骨。 她们都是在侯府混成|人精的了,当下互相使了个颜色,用了巧劲,既打得响又不至于伤了颜书的筋骨,不过,颜书这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齐氏听见颜书叫的凄惨,她又是个做母亲的,真怕外面那些丫鬟婆子下手重了要了颜书的小命,袁青枫反而责怪她不怜惜颜书,不肯出头为颜书求情,于是站起身来,说道:“老太太,颜书已经知错了,这顿板子就先欠着吧,她如果改了,就算了,如果还不肯悔改,再打也不迟。” “行了,你也不必假惺惺地为三丫头求情,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比谁都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一壶普洱,悠哉快活的更新,求鼓劲。 关于女主对于三皇子那么点小意思,在此解释下,我就是随心写的,姐相信一见钟情。 这几天就要入v了,原定10号,最主要的是我看情节而定。到时,大家支持下正版,好吗?我也好好研究下如何防盗,大不了只发图片,不发文字了,不知道能不能操作成。 ☆、质问 院里子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颜书尖利地叫喊着,凄厉而悲苦,似是在生受着凌迟之苦,被人用锋利的小刀,将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一地残血,映着骄阳,泛射出触目惊心的红。 那些丫鬟婆子附在颜书耳边,低声道:“我的小姑奶奶,这还没敢用力打呢。你要叫就叫得大声点吧,给老太太听见了消了气就好了。” 锦画只觉得毛骨悚然,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去听,拿眼看向齐氏,齐氏只瞪她示意她不准说话。 袁老太太没好气地朝齐氏说道:“三丫头作下这样的祸事,你也有份。平日里你只怕做不到别人眼里去,就对颜书多加纵容,生怕别人说你刻薄对待庶女,如若你真的衬得起她叫你这一声母亲,你就该好好教养她。” 齐氏红着脸应下,心里有几分委屈也不敢直言。 “还有你,”袁老太太朝一旁悠哉看戏的庄氏喝道,“除了大丫头露了回脸给咱们家挣回些脸面,二丫头自进宫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难不成要别人以为咱们家二丫头是哑巴不成?你膝下无子,如今只有大丫头和二丫头在跟前,大周姨娘身子不好,二丫头是指望不上她的,你如果不帮衬扶持一把,将来二丫头拖得也是你的后腿。” 庄氏面色上有些不好看,于是说道:“老太太既然要这么说,那么就将则棋放在我房里养算了,我自是会待她如同素琴一般。省得我跟二弟妹一样,都怕将话说重说轻了的刺人耳朵。” 则棋闻言赶紧跪倒在老太太跟前,说道:“老太太,能到太太房里则棋自是千肯万肯的,只是大周姨娘病重,则棋还是想多陪她些时日,她如今恐身子累及侯府,只一心寻短见,则棋在她身边好歹能给她些慰藉,如若则棋去了太太房里,只怕她生无可恋,也就去了……” 袁老太太轻叹,挥了挥手,说道:“罢了,罢了,可怜你也是个有孝心的,就多陪在大周姨娘跟前吧。我让张大夫每日都应诊来给大周姨娘医治,务必要好些才对得起我的心。你下去吧,往后大周姨娘房里缺了什么你只管跟我说,我自会为你做主。” 则棋眼角余光朝庄氏那边看了下,见庄氏一脸冷笑,强压着心头火应下离开。 应辰与颜书一向交好,见颜书被打时已经焦急万分,如今听不见外面有颜书的动静,更加心焦,急道:“老太太,您就饶了三妹吧。” 袁老太太对于应辰一向疼爱,这下却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朝一旁静默的锦画说道:“四丫头,你告诉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再罚你三姐?” 锦画起身,站在厅中央,见众人将目光通通落在自己身上,就连刚走出门外的则棋也折身回过头来看向锦画。 锦画静静答道:“该罚。” 老太太不动声色,轻轻“哦”了一声,问道:“你虽是妹妹,可是一向沉稳,凡事都肯谦让着她,怎么这次偏又说该罚呢?” 锦画见老太太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唯恐答错着了人眼。再者说,反正颜书已经被打过了,接下来的惩罚不过就是抄书禁足加打扫佛堂,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修生养性的事,有益无害,又不伤筋动骨的,说该罚也不会再招颜书、应辰的记恨。 “这次毕竟是三姐莽撞,差点闯出大祸,老太太责罚她是应该的。”锦画答道。 也不知老太太是如何想的,到底是为了为难锦画,还是就要将颜书置于死地,竟然张口说道:“既然你说该继续罚,那么就再打三丫头二十大板……” 锦画大惊,先不管这二十大板会不会要了颜书的命,问题本质的关键在于颜书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罪责必然会落在自个身上,逼死亲姐的罪名,她袁锦画才不想承担。 未等锦画开口,袁青枫起身劝道:“老太太罚也罚了,又何必跟她生气?颜书那么小,难道老太太真要打死了事?回头传到宫里去,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又会怎么看待咱们家?” 袁老太太见袁青枫开口求情,本就是刺探锦画的话,只好顺势收回话饶过颜书,但是其余的惩罚一个都没减,反而加倍,禁足两月,抄写《女诫》一百遍,打扫佛堂两个月。 众人散了去,已经有丫鬟婆子将颜书送回房间,颜书闭着眼,显然已经是哭得昏迷过去了。 袁青枫命全忠去找大夫,齐氏拦着说道:“张大夫还在大周姨娘那边,他医术高明,不如就叫他过去给颜书诊治吧。” 说罢,袁青枫颔首,全忠不便往内宅去,一旁的珊瑚便疾步去往大周姨娘院子那边了。 锦画带着蜜柚去了颜书的房间,见乔姨娘已经守在里面,心疼落泪,见到锦画走进来,又问了她几句身子如何,得知锦画无恙才放下心来。 没过一会,张大夫便赶了过来,随行的还有那位青衫少年,手提着药箱,似是进了女儿家闺房颇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着眉,看见锦画后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张大夫要给颜书检查伤势,显然那位少年不便留在房中,便折身等在了门外,齐氏带着珊瑚又进来,加上红玉绿石伺候着,屋子里一时人多难以挪步,锦画便带着蜜柚也出了房门。 锦画见那少年站在庭院内,青衫碧影,不过简简单单的衣着,身上却颇有几分华贵气息,心下不禁对他身份生疑,可是却也想不通富贵人家会任凭子孙出来当一个小小的医徒。 或者他不过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而已,算不得什么显赫人家出身。 锦画见那少年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跟着回头去看,正见珊瑚走出来,于是上前问道:“三姐如何了?可伤得厉害?” 珊瑚答道:“张大夫说不过就是伤了皮肉,并未伤到筋骨,只要勤换药,养上十天半个月就会好的。” 珊瑚说完,便带着绿石去抓药,锦画也折身回了颜书房间,只见颜书后背的衣裳都被剪破了,露出一大块触目惊心的伤处,虽不是皮开肉绽,却也不远了。 乔姨娘仍旧掉泪,齐氏不悦说道:“哭什么哭?她没被老太太打死已是造化,如果不是你平日里毫无原则的娇惯,岂由得她这么放肆?你再不多加管束,那么我说什么也要将颜书、锦画带到我屋里去养,省得将来颜书这个不省心再闯祸,又是我白担这个罪名。” 正巧林姨娘进来了,看到此幕,嘴角微扬,说道:“太太教训的是。哥儿姐儿原本就该养在太太房里,规规整整叫声母亲的。要不是二少爷年纪小,性子顽劣,我也早就将他送到太太房里去养了,总比跟着我们这些做姨娘的要体面。” 林姨娘的这番话说得齐氏心里很是受用,齐氏说道:“到底是皇后娘娘娘家出来的人,总比那些妃呀嫔啊娘家出来的人要强些。” 乔姨娘脸色倏地发白,看了齐氏一眼,咬着牙强忍着没敢反驳。 林姨娘作惶恐状,说道:“太太,我怎么敢跟乔姨娘相提并论?我不过就是镇国公府里上不得台面的人,乔姨娘可是德妃娘娘的亲妹妹,论起来,她的身份岂不是尊贵得很?” 齐氏冷笑,见乔姨娘闷声不吭,再跟她计较也无趣,于是又交代了几句,便与林姨娘离开了。 没过多时,绿石便拿药回来,张大夫还赶着回大周姨娘那边,于是便留下那名青衫少年煎熬。 颜书悠悠醒来,见了乔姨娘后又是嚎啕大哭,见乔姨娘好言安慰,又将责任推到锦画心上,吵吵嚷嚷的,锦画被她哭得心烦,不胜其扰。 没一会,绣屏来说袁青枫去了乔姨娘的屋子,乔姨娘安抚了颜书几句,便离去了。 颜书还在叫嚷着,锦画忍无可忍,登时怒道:“你不要做错事总是习惯性的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今日我且不跟你计较,但我就想问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要面对的是另一个陌生人,你也要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吗?如果别人以其人之身还治于你,你还能使出什么本事来?” “你不过也与我一样都是庶女,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颜书仍旧不服气,声竭力嘶得喊着。 锦画见顽冥不化,无奈说道:“你记住,我这不是教训,是忠告。”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不能在线更新一章分几次发,否则点击不均匀。 ☆、体面 乔姨娘回去时袁青枫已经等在房间内,乔姨娘泪眼婆娑地倚在门框前,不肯理会袁青枫。袁青枫上前揽过她的身子,说道:“知道你是心疼颜书,可是她这次惹出这么大乱子,差点将袁家都搭进去,老太太如何不气?” 乔姨娘埋怨道:“我如何是气老太太惩戒颜书,颜书这次是莽撞过头了,还差点害了画儿,惩戒一下不无不可。我不过就是气枫郎你,老太太要重责颜书,生生要将她打死的架势,你都不知道出声拦着劝着?” “我不出声,太太不就出面拦着了?如果我出声了,你觉得会是如何?” 乔姨娘自是知道袁青枫的话有些道理,却仍旧不肯依,被袁青枫好一阵哄才软下性子,一阵云雨。 袁青枫离开后,乔姨娘依旧躺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待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下榻。绣屏在一旁伺候着,有意无意地说道:“太太如今可有些奇怪,听说老爷去她房里过夜,都被她赶到林姨娘那边了。从前,她面上虽与林姨娘交好,可是老爷一连宿在林姨娘房里三五晚时,她对林姨娘也没个好脸色的。” 乔姨娘若有所思,突然,朝绣屏招了招手,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待到了次日,宫里又来人了。 老太太着人催锦画赶快去前厅,锦画只以为仍旧是德妃遣来的人,谁知那位公公却是面生,乃是赫连氏澄瑞宫的大太监连公公。 除却卧着在床的颜书,袁家上下俱已到齐。连公公复述完赫连氏口谕,便将赏赐一一递给素琴和锦画,原是念着素琴待姐妹颇有几分情义,而锦画又是进宫突生意外遭了罪的,于是赏赐给她们两人的分例原比则棋和颜书的多双倍。 素琴听见赫连氏口谕,心里确实起伏不平,窃喜当日斗胆冒险踏出那一步为颜书求情开脱是正确的。 老太太让苏妈拿了重重的赏金递给连公公,连公公离去后,老太太笑着说道:“皇后肯赐给咱们家姐儿东西,这是咱们袁家的体面,从今往后,要好生教导哥儿姐儿的,青枫,你去请的先生如何了?” 袁青枫在一旁答道:“老太太,儿子倒是托人请了位,听说那人原是教习过某个贵人的,只因为那贵人要离都,又不便带着他一同离去,于是便赋闲在家中几日了。儿子打听过,他才华横溢,难得的是又深懂教习之法,算是个稀贵的人才。”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得空你再去请,务必要将这位先生请来才是。”老太太似是满心欢喜,笑着说道。 袁青枫应下。众人一一散去,略去不提。 庄氏喜笑颜开,拉着素琴的手,颇有些扬眉吐气,待回到自个房间时,才说道:“素琴,我的好女儿,这下你可露足了脸。看吧,过几日上咱们家提亲的便会踏破了门槛,也不枉我这些年辛苦撑着,如今总算有了些眉目。只要你有个好前程,娘便是做什么都值了。” 素琴听到庄氏的话,只觉得热泪盈眶,说道:“太太念着盼着我好,一心都向着我,我岂是不知?平日里看太太对待大周姨娘和二妹刻薄了些,我看不过眼去,嘴上恨的,心里却是疼着太太的,只要太太做主许的亲,我嫁过去一定好生侍奉公婆、相夫教子,给太太挣脸面。” 庄氏欣慰,也差点落泪,母女俩又在一起说了好些话,庄氏一时心热,又送了好些东西往大周姨娘那边。 齐氏房间内。 齐氏正翻看着几卷颜色鲜丽的布匹,满脸柔和的喜色,严妈在一旁说道:“太太,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太太不肯留宿老爷,老爷倒是好糊弄过去的,可是林姨娘、乔姨娘都是人精儿,她们迟早会生疑的,到那时如果使出什么手段来让您吃个哑巴亏,那可怎么办?不如就将实情说给老爷听吧?一来老太太、老爷定是要将您宠上天,也有几天清福可以享,二来那些姨娘总不敢明目张胆地再做手脚,太太也可确保万无一失。” 齐氏听了心烦,有些心浮气躁的,不耐说道:“再等等,我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要出什么事。严妈,你这几日多去看着锦画点,嘱咐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也少生事,没事便在房里少出入。” “太太,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讲……”严妈应下,看了看齐氏的面色,迟疑说道,“大太太房里的丫鬟莺歌,手腕上新戴了一个镯子,别人追着问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偷了大太太的,莺歌被逼急了,说漏了嘴,说是,说是老爷前儿个赏她的……” 齐氏面色一沉,姣好端庄的面容顿时有些扭曲,狠狠扯着那些布匹,说道:“早就觉得他们两个有些不对劲,难不成竟是真的?” “太太还是尽早想辙才是,如今大小姐在外面已是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大太太一门心思的欢喜着,不会防备,太太不如……” 齐氏抚了抚小腹,良久,才说道:“不要。如今我也没心思去对付她,不如就找个人来对付她吧。” “只是太太找的人要底实才好。那林姨娘虽面上跟太太交好,却始终是带着身子进了的侯府,与太太像是隔了一层,太太如若一定要选择一人牵制她,我倒是可以举荐一个好人选。” “谁?” “云裳。” 袁青枫在书房内,正厅全忠回事,说起镇国公府的嫡孙已年满十岁,却只知逗猫惹狗,不爱看书识字,除了偶尔还对舞枪弄棒有些兴趣,其余便闷在府里,跟丫鬟们玩笑,前儿个去老国公房里,竟将老国公的烟枪里放了一小撮辣椒末,把老国公气得胡须抖索,却不忍责罚。 “老国公当年是何等英勇,大老爷也是个严谨的,怎么会出了这么个不肖子?”袁青枫拿着洁净的帕子慢慢擦拭着桌上的瓷瓶,说道。 “老爷,听说,老国公的意思是要给这位嫡少爷寻门亲,安安他的心……” 袁青枫手中动作一顿,一旁全忠继续说道:“老爷,镇国公府门第显赫,是赫连皇后的娘家,嫡少爷身份又尊贵,如果咱们袁家能跟镇国公府联姻,倒是一件美事。” 袁青枫陷入深思,素琴年岁略大了些,则棋又太木讷,恐镇国公府瞧不上。袁家便只有颜书、锦画两位,如果锦画仍旧是嫡女身份,那自然是水到渠成,可是如今她在乔姨娘房中,不过就是庶女身份,想来入镇国公府也有些难度。 待全忠离开,袁青枫思索再三,又去找齐氏商议,路过颜书的院子时,又去房里看过颜书的伤势,颜书见了袁青枫,又哭又嚷着委屈,袁青枫见她后背血肉模糊的,到底是有些心疼,安抚几句,又许诺给她几件好玩意儿才哄住她。 谁料想,还未走进齐氏院中,便见一个纤弱曼妙的人影走了出来,袁青枫微怔,便认出那女子正是老太太房中的云裳。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亲的留言了,有些回复的,有些没回复的,见谅。看到有亲说,女主是猪,为什么不联合齐氏弄死乔姨娘,那么便能独占侯府了,我回复,那还是让女主当猪好了。 我有个提议,不知大家是否同意。 文中人物众多,陆续还会出来很多,有没有亲愿意客串文中人物的?当把自己认定为某个人时,也可以自己决定下自己的命运如何或者情节后续走向。乐意的举手,到时候建个群加进来一起聊聊,呵呵。 ☆、成活 袁青枫进屋之时,见严妈正端着一碗汤药走出来,而齐氏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问道:“太太仍旧身子不适?张大夫可曾来请过脉?” 齐氏忙道:“不过就是些小病小痛的,不值得麻烦大夫,我叫严妈按土方子煎了药,喝两副便好了。” 袁青枫不满说道:“那怎么能成?往大处说,你是袁家主母,伤了身子如何持家?往小处说,你生锦画时身子受损,如今再不顾惜着,岂不是成了作践自己?” 齐氏听见“锦画”两个,心里一热,差点便将那事说出口,强忍着激动压制住兴奋的心情,微垂着头,没敢吭声。 袁青枫见状,才状似无意地将来意慢吞吞说出口:“听说老国公要给嫡长孙寻门亲事,我想将锦画许过去,你看呢?” 谁料到齐氏竟是不许的,态度异常地坚决,说道:“那可不成。我与那些太太们相见,她们个个提起镇国公府上的嫡长孙都皱眉摇头,说如何顽劣不堪,如何成不了大器……这样的门第虽好,却不能嫁与良人,我已经让画儿受屈,就不能再叫她后半辈子遭罪。” 袁青枫见齐氏眼中微微的泪光闪烁,心中暗叹,说道:“太太糊涂,画儿是你怀里出来的不假,可她如今到底是庶女身份,如若能嫁到镇国公府做嫡长孙妻,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那些太太们嘴里说着镇国公的嫡长孙顽劣,可是心里有多巴不得将自家女儿嫁进去,怕别家太太动了心与其争,所以才一口咬定嫡长孙就是个成不了大器的,这一点太太竟是从未深思过?” 齐氏微怔,站在原处未曾挪步,被袁青枫扶着坐下,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老爷说得不无道理,可是,可是……” “我是疼惜画儿,才想着将画儿许过去,你若是不允,那么我便将颜书许过去。” 齐氏忙拉住袁青枫,说道:“不,老爷容我再想想。” 袁青枫接着说道:“那你就尽快给我一个准话。我还未去给老太太说,只想着你应下,我再去劝。” 袁青枫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齐氏突然唤住他,问道:“老爷……” 袁青枫转过身看向她,齐氏讪讪地笑了笑,捏着衣角终是说道:“无事,老爷慢走。” 袁青枫走出齐氏院子,才想起忘记问她刚才云裳为什么会过来,念及此处,便又去了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不在房中,云裳正在收拾老太太过冬的衣裳,见袁青枫进来只做恍然不知的,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袁青枫走过来,讪讪问道:“老太太不在吗?” 云裳不紧不慢地答道:“老太太每天这个时候一向都在佛堂诵经,老爷不是知道吗?” 袁青枫面色上微微带着几许不自然,说道:“云裳,还在怨我吗?” 云裳将晒过的衣裳抖了抖,又重新叠得平平整整的,缓缓说道:“老爷这话可真真令云裳担待不起,老爷待府中每个丫鬟都亲厚,云裳又凭了什么怨老爷?” “云裳,你知道我从未把你当丫鬟来看。你虽是在老太太房里伺候着,可是老太太也是将你当女儿般疼爱,你这样说话,让我情何以堪,又将老太太置于何地?” 袁青枫说罢,云裳扬脸看向他,娇怯怨尤得说道:“这么说来,便都是云裳的错了?对,是云裳愚钝,踏进去走不出,是云裳骄狂,做了有情人的痴心妄想……” 云裳说到最后,已是哽咽难以成声,袁青枫心里一动,只觉得柔肠顿起,说道:“云裳,你的心思我何尝不知?只是你好端端的女儿家,纳了你岂不是委屈了你?” “老爷不喜云裳,直言便是,索性说过这一遭便再无二话,何必拿这些话推脱?老爷怕委屈了云裳,难道当初就不怕委屈了乔姨娘?好歹乔姨娘身世清白,又有个好娘家,而云裳却是家道败落,如今沦落到这番光景,还谈何委屈不委屈?” “云裳,老太太原本是想将你嫁出去,可是寻来寻去,都没有中意的人家,老太太也是不肯委屈了你的。而我,既想你后半生过得好,又舍不得你……”袁青枫说着伸手便要揽过云裳,谁知云裳却往后退了半步,掩面朝外疾步走出去了。 袁青枫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口被堵得发涩,如同被碎石碾磨着,有些凌乱的痛,却拾捡不起来。 苏妈扶着袁老太太站在廊亭深处,看着袁青枫离去的背影,说道:“老太太,刚太太让人将云裳叫过去了,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回……”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袁老太太半眯着眼睛望着天,悠悠说道。 苏妈一怔,脱口问道:“老太太是说太太还是云裳?” 袁老太太未曾作答,朝屋内走过去,苏妈意会过后,摇了摇头轻叹着也跟在后面进了屋。 过了午,蜜柚和荔枝正带着丫鬟婆子们将过冬的木炭收置好,锦画便自个去看颜书,不过只隔着一座院墙,绕过去便进了院,才走进院里,便见那青衫少年站在院子里,手里提着一个药箱,而红玉、绿石面露愁色,交头接耳商议着。 锦画见状,于是问了红玉几句,红玉指了指院中的少年,难为情得说道:“三小姐该换药了,可是张大夫有事未曾过来……” 锦画当下明白是如何一回事,见那青衫少年面色淡淡说道:“医者父母心,不分男女老少之别……” 这还是锦画第一次听见青衫少年说话,只觉得有股清朗淡漠的味道,见红玉、绿石仍旧一脸难为情,于是轻笑说道:“不如这样吧,你说我照做,你在院外传话教我,我进去给三姐换药。” 红玉、绿石拍手叫好,那青衫少年眼神中也微微露出诧异来,可是仍旧看得出他对于锦画的提议也觉得是再妥当不过了。 红玉、绿石提着药箱随着锦画进了屋,锦画在铜盆里净了手,见颜书还趴窝在榻上,皱着眉等着换药,颜书见是锦画负责换药,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小心,锦画失笑不已。 院外,青衫少年负手而立,声音略扬,教锦画如何清理伤口,再敷上药,又如何用绷带包扎好,锦画一一照做。 颜书换了药后,绿石又喂了她煎服的汤药,喝过后不多久便睡了过去。 红玉将药箱给青衫少年提出来,锦画走出门时,见那青衫少年正在整理药箱,神色认真而安详,将药箱里的药瓶和绷带规整妥当,甚至将每个颜色的药瓶都一一嗅过,确定无误后才按先前的位置摆放好。 锦画见状,不禁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着,入v前将袁家各个人物都交代完,锦画就长大了。可是现实不如意,感觉内容还是没写完,云裳、素琴、则棋,还有齐氏肚子里的孩子…… 明天入v了,三章齐发,大家要鼓励哟,支持正版,绝不霸王。我会努力更新的。 另外:我的q级别太低,设置不了群,无奈。如果大家有自己的人物考虑,可以发评里,可以要求自己创新一个人物,我给写进去就好。 晋江目前抽得厉害,如果买了v看不到的请多刷新,或者换浏览器,貌似叫啥火狐浏览器,我自己也没弄明白。如果还是看不到,大家别一气之下别迁怒于我,我也很无奈和忐忑。 素琴要出嫁了,猜,是嫁给谁。一个人猜对了我加更一章(3000字),两个人猜对我加更两更。补充一句,截止到今晚上12点,否则过半个月后还有人在猜,猜不对也罢了,猜对了要我加更我就疯了。 ☆、筹谋 虽是正午过后,天色却越发萧寒,锦画小小的身子裹在藕色短襦青绿色长裙下,微微有些发冷。 她见青衫少年将药箱整理好,站起身来,便微扬着头看向他,那双眼睛波澜不惊,似是毫无年少轻狂的血性,却有着平和睿智的淡然,默默地看了锦画一眼,说道:“有时候,这些细微的习惯能救得了自己一命。” 锦画微怔,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见青衫少年提着药箱走出院子,寒风吹起他衣袍一角,徒添悲凉之景。 锦画回到房间,蜜柚和荔枝正在说笑着,锦画见两人说得高兴,便追问了几句,荔枝回道:“蜜柚姐姐在说今儿个有个上门来给大小姐提亲的人,因说错了话,惹恼了大太太被打发出去了,临走时竟还叫嚷了几句,被大太太房里的紫玉用帕子塞了嘴推了出去。” 锦画淡笑,解□上的薄披风递给蜜柚,蜜柚说道:“自从大小姐在宫里露了那么一回脸,又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这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大太太这几日喜得跟什么似地,说是一定要从中选择一门最好的。” “大姐性子爽直,人又算得上贤良,有个好前程是应该的。只盼着大伯母不要太过于看重门第,还是要择人品而定才是。”锦画不无担忧地说道。 蜜柚、荔枝附和,又说起乔姨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快,因张大夫不在,又请了旁的大夫诊治,开了好几幅药吃着呢,锦画得知后,便又去了乔姨娘那边。 才进院中,便嗅见一股药香,锦画见侧房内有亮光,便推门进去,见绣屏在火炉前煎药,于是问道:“拿去厨房煎不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生炉动火的?” 绣屏本骇了一跳,见是锦画,才放下心来,说道:“大夫特别叮嘱过,这药煎好便要给姨娘端过去,趁热喝,一旦凉下来便没了药性。” 锦画未等再说什么,乔姨娘走了进来,拉着她的手牵她进了房间,锦画说道:“姨娘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安心呆在屋里歇着才是。” 乔姨娘说道:“我无事,不过就是旧日风寒未好,昨儿个又吹了凉风,又有些咳起来,吃过药已经好些了。今日可曾去你三姐那边看过?” “自是去的,今儿个还是我帮三姐换了药。” “好孩子,我知道你就是个心善的,往日你三姐顽劣,却总欺侮你这个做妹妹的,你从无计较,我自是看到眼里去了,少不了回头再找她说道。”乔姨娘端过一盘糕点来,拿了一块玫瑰酥给锦画吃。 锦画吃了一块,用帕子净了手,见绣屏进了屋,站在一旁未动,于是问道:“药可是煎好了?” “煎好了。” 锦画奇道:“你先前不是说这药怕凉吗?既然煎好了,还不赶紧端来给姨娘喝?” 绣屏脸色微窘,飞快地看了乔姨娘一眼,应下便出了屋。 锦画心下有些疑惑,回头看向乔姨娘,只见她面色上也有些不自然,却笑着开口劝锦画回去歇着,锦画见绣屏一时半刻都未曾回来,便觉得有些不妥,看乔姨娘劝得狠,于是便出了屋。 锦画走出院门之时,见墙角处窜出一只黑猫来,骇了一跳。乔姨娘平日里喜欢养猫,原本有只花猫,丢了后,绣屏回家又带回来这只黑猫,养在院子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待过了一两日,颜书后背的伤势已经慢慢好转,只需再换一两次药便会痊愈。到了换药时刻,锦画仍旧会进颜书院内,提着青衫少年的药箱走进屋内,本已是明白该如何换药了,却仍旧露出懵懂一面,听那青衫少年在院内落落清音,谈及如何换药。 事毕,走出房门,将药箱还给青衫少年,见他仍旧细心整理药箱,将每一瓶药细细嗅过了才规整好。 也曾又说过几句话,偏那少年似是生性淡漠,每每说出口的话都令锦画讶然吃惊。 “张大夫怎么仍旧未来?” “他病了。” “大夫生病倒是稀罕,不过他既然做了大夫,自然最知道该如何诊治自己,怕是无碍的。” “医者难自医。” …… “你是自小长在医馆吗?”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如果不是从小长在医馆,张大夫耳提面命,日日熏陶,你怎么会养成这么谨慎执着的习惯?” “人只要经过一次,便会记住教训,不必旁人再提醒。” …… “你为什么学医?” “保命,救命。” “单纯这么讲的话,那么也可以找当大夫的人来保命救命啊?” “靠别人保命,命不会长久,命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锦画心中自是诧异,这少年到底是经历过何事,才能活得这般谨慎细微,偏又带着几分傲骨,令人不可小视。她仍旧猜不透他的身份,也未曾问起,每次都是他匆匆来匆匆走,偶尔会去大周姨娘那边,将张大夫交代过的药交给则棋。 这日,乔姨娘、林姨娘带着应景、锦画去给齐氏请安,应辰也在,见颜书仍旧未来,于是缠着齐氏,说要去看望颜书,齐氏应了,应辰端着桌上的糕点便疾步奔出屋子了。 林姨娘笑着说道:“大少爷待三小姐可真好,要是不知的,还以为大少爷和三小姐才是一个怀里出来的呢。” 此言一出,齐氏面色一僵,锦画心里也跟打鼓一般,偏听见乔姨娘悠悠说道:“我哪里有这样的福气能生出侯府长子?妹妹,你不也没有这样的福气吗?” 林姨娘眼中寒光一闪,翘着尾指,指甲上涂着殷红丹寇,霎时夺目,冷冷说道:“姐姐教训的是,谁叫我出身寒微,即便生了应景又如何?比不得姐姐,宫里有个德妃倚仗,家里有一双女儿,三小姐与大少爷交好,太太又是最疼惜四小姐的。姐姐又是哪里都好,哪里都挑不出不是来。姐姐说这样还不叫有福气的吗?” 齐氏见状,也不说和,只让珊瑚又出去端了几盘点心进来,说道:“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大清早的便有这么大火气,咱们姐妹同进了袁家,原该齐心协力伺候好老爷才是,姐妹间便是生了罅隙,也该说开了。应景也罢,颜书、锦画也罢,都是袁家骨肉,外人怎么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爷与我都是一样疼的。如果颜书不是犯了那么大的错,老太太也不会下手重罚。乔姨娘,我知道你心里怨恨老太太,老太太也是被逼无奈,如若不作出家法来,往后大家都有样学样,如何使得?” 乔姨娘听见齐氏说自己怨恨老太太,暗恨齐氏刻薄阴毒,说出这种话来下套,如若自己辩驳说不怨恨,那么自己这个生母便是不疼惜儿女,如若不辩驳,那么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又该如何看待自己? 还未等说话,林姨娘突然指着旁边半匹棉布,说道:“太太要这些棉布做什么?纹理稀疏,又太过绵软,做不得衣,又起不了任何作用,不如换做春锦,光泽鲜亮,又有暗纹,好看得紧。” 严妈讪讪一笑,上前将那匹棉布抱起,说道:“这些棉布,太太怎么会要?这是太太赏给我做些犄角旮旯的练手活用的。” 林姨娘撇了撇嘴,有意无意地说道:“凭着严妈的手艺,还有需要练手的?” 众人闲话着,也不知如何的,林姨娘和乔姨娘像是约好了一般,见齐氏露出乏意也不出声离去,严妈三番两次暗示,都被人精儿一样的林姨娘给挡了回去。 锦画坐在一旁也熬不过,竟倚在椅背上睡了过去,齐氏便吩咐严妈先将锦画抱到自己厢房内的暖阁中睡下。 众人待到晌午才离去,严妈恼恨道:“太太对她们纵容些,她们就越发不要脸面了。看着太太累成那样,还赖在这里不肯走。” 齐氏打了个哈欠,去看过锦画,见锦画还熟睡着,安静而祥和,心里只觉得暖暖的,放下心来。 “那个林姨娘定是瞧出什么来了,否则一匹棉布也值得她大惊小怪?”严妈将那匹棉布抱过来,撕成一条条的。 齐氏宽了衣,露出微微凸显的小腹,严妈却不忍心缚上,说道:“太太,只怕这样不行,用这棉布缚上后,万一伤了身子怎么办?” 齐氏也在犹疑,沉吟片刻还是说道:“不过就是三五日,待事情成了,我再公布于众。那时就不必这么遮遮掩掩了。” 严妈暗叹,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将齐氏微凸的小腹缠起来。 床幔后,锦画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幕,诧异万分,齐氏果然有了身孕,而整个侯府竟都不知。锦画记起三年前林姨娘也曾怀过身孕,却不知为何还是滑胎了。所以,齐氏是担心,所以才不敢让任何人知晓吧。 “太太能有十足把握觉得事情能成?老太太可是说过的,那人与老爷八字不合,真进了袁家的门,对老爷不利。” “那些鬼话你也要信?只要到时候,另择一人来相算,多给些银子,什么好话不能说出口?老太太心里边一高兴,自是千肯万肯的。” 齐氏先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严妈见齐氏考虑周全,也大为感慨这些年齐氏性格圆滑了许多,不似当年那般倔傲固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入v,第一章,请大家支持,我在此诚心谢过大家。总之,我会努力写,绝不敷衍了事,入v后的情节和文字力求比先前进步。大家不要吝啬鼓励言辞,呵呵,谢谢。 ☆、醉酒 待到齐氏穿戴整齐,锦画才弄出少许动静,严妈朝这边走来,见锦画惺忪迷离?br /gt; 侯门欢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8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8部分阅读 离的眼神,才稍宽些心,笑着说道:“四小姐醒了,我伺候四小姐梳洗。正好到了午,不如就陪着太太一起用过膳再回去。” 齐氏也笑着走过来,从严妈手里接过梳子,给锦画慢慢梳着头发,锦画见齐氏满脸的幸福之意,一时倒不忍心拒绝她,只得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微微露出笑容。 齐氏突然想起袁青枫要自己考虑锦画的亲事,只当她听不到心里去的,玩笑般得问道:“画儿,如果我和你父亲现在帮你订下一门好亲事,你可乐意?” 锦画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下去,回头讶然问道:“太太说的可当真?画儿还小,不想这么快便订了亲事。” “我和你父亲是为了你好,对方门第显赫,人品……又是在太太们中间熟知的。” 锦画见齐氏违心说出最后一句话,便料到对方不知是如何的混世魔王,心下更是抵触,轻轻蹙了眉,不再言语。 用膳之时,锦画也是一言不发,齐氏见状,心疼道:“画儿,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父母帮你择一门上佳亲事,如何不好?” “画儿不愿。”锦画心里着实不痛快,才不过六岁便要面临这个问题,令她颇有些烦恼。可是她又不便多说,毕竟这是有违小孩心性的事。 齐氏还在劝,不多时,严妈端了一碗药进来递给齐氏,齐氏喝了半碗便让严妈撤了下去。锦画嗅见那汤药有股甜腻的味道,猜得出这定是安胎之药。 到了次日,锦画给齐氏请安之时,特地又去颜书房中看过,见她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担心伤好便要去打扫佛堂,只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卧在榻上不肯起。 齐氏房内,林姨娘、乔姨娘仍旧有些违和,一个说话带着刺,另一个便是冷嘲热讽。齐氏烦不胜扰,只觉得疲乏不堪,浑身冒着冷汗,严妈见状,赶紧出去给齐氏煎药。 珊瑚在一旁伺候着,齐氏见锦画闷声不语,怕她还在为昨日之事心生芥蒂,于是便让珊瑚去厨房多端些好吃的糕点过来。 待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有丫鬟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严妈煎药时不小心烫了手,已经被扶着回房上了药歇着了。 乔姨娘见状,忙说道:“绣屏,你去将太太的药端过来。” 绣屏依言而去,齐氏来不及出声阻止,心里到底有些不踏实,蹙着眉看向门外。 不一会,绣屏便捧着汤药走进来,林姨娘忙站起来接过绣屏手里的汤药,笑着说道:“还是让我来伺候太太喝药吧。” 汤药捧到了齐氏跟前,齐氏迟疑着未曾接过去,锦画慢慢走近了,嗅见那碗汤药的味道竟是比昨日那碗还要甜腻,颜色也深了许多,不禁有些生疑。 只不过生疑,却没有证据说明这碗汤药是否有异,喝了便是拿命去冒险,不喝却有些着于痕迹。 锦画看得出齐氏眼中的挣扎和犹疑,乔姨娘笑着说道:“太太快些趁热喝下去,将身子快些养好才是正理。” 林姨娘仍旧捧着那碗药,再度递到齐氏手边,齐氏接过去,手指微微发颤,艰难万分地朝嘴边递过去。 锦画当下再也不敢迟疑,她不能让齐氏冒这份险,毕竟这汤药已经过了几个人的手。锦画疾步走过去,未等齐氏喝下一口,便似是有些鲁莽地冲撞过去,齐氏手一歪,那碗药尽数洒在了锦画身上。 锦画只觉得手臂处被烫地有些发痛,强忍着不适朝林姨娘和乔姨娘看过去,只见乔姨娘紧忙走过来,与齐氏一同察看锦画有无被烫着,而林姨娘却是神色淡淡,看向地上那碎了的药碗。 齐氏本想留下锦画,让绣屏回去给锦画拿来衣服在这边屋子里换,谁知锦画说什么也不肯,定要自己回房间才换,齐氏和乔姨娘拗不过她,只得任她离开,又吩咐蜜柚小心伺候。 锦画往回走,见那青衫少年似是从大周姨娘院子的方向出来,两人一个从南,一个从北,渐行渐近。 突然,青衫少年驻足,鼻翼微微动了动,看向锦画手臂处的汤药残液,锦画也是想要问个清楚的,于是朝他举过臂去,问道:“可是有些不妥?” “药里有藏红花。” 本已料到,今番被青衫少年确认,心里却也是犹如惊涛骇浪般难以接受。想到齐氏腹中生命差点被害,便觉得有股揪心的疼,差一点,只差了那么一点。 青衫少年离去,锦画回到房间,荔枝见锦画这般惨状,赶紧取衣帮着换过,蜜柚又捧来一碗热姜茶,伺候锦画喝下去。 荔枝见锦画心情不佳,于是便想着要给她说些新奇的事分散下注意力,“四小姐,乔姨娘院子里的猫死了,就死在咱们院子外面十几丈远的树底下,今早上我出去时才发现的。” 锦画有些纳闷,昨天见到那黑猫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一早便死了?荔枝说起院子外十几丈远的树底下,也正是乔姨娘院落的后侧门。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猫似是被人喂下了东西,嘴角处还有些药渣呢。也不知是谁那么狠心,跟乔姨娘院子里的猫过去,那小黑猫怎么禁得起喂这些催命的药,造孽啊。”荔枝本不常去乔姨娘的院落,可是她自小喜欢猫喜欢得紧,便有时偷闲去乔姨娘的院落中逗弄下猫儿玩耍,眼下黑猫死了,她自是惋惜。 锦画被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极为难看,这汤药定是昨夜绣屏熬制的那些药无疑,难道说乔姨娘今儿个让绣屏去端药,便是为了让绣屏在汤药里加那些毒药的? 锦画再次去了乔姨娘那边,乔姨娘已经带着绣屏回去了,两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见锦画来微微有些诧异,锦画笑着说道:“姨娘不是还没有喝药呢?绣屏,你还不快去给姨娘熬药。” 绣屏窘迫地看了乔姨娘一眼,乔姨娘说道:“我身子已经大好了,不必喝药了。” 锦画笑得无邪,说道:“对,喝药伤身,喝错了药,可是会要命的。” 乔姨娘脸色刷的变了颜色,惊诧地看着锦画,而锦画只是微笑,未曾露出半点声色,绣屏面如死灰,只是呆呆地僵立在那里。 齐氏躲过一劫,心有余悸地卧在榻上,严妈在一旁哽咽道:“我将那药碗碎片拿出去给外面的大夫看过,说里面竟有藏红花,要不是四小姐那一撞,真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四小姐到底是太太生的,母女连心,小小年纪便帮了太太一把。可是不知,是谁这么狼心狗肺没天理来害太太?” 齐氏也在思索中,问道:“严妈,你的手如何伤到的?” 严妈提起来便气,说道:“我在厨房里煎药,自是小心地,谁知大太太房里的紫玉脚下一滑,手里那碗热汤却不小心洒在了我的手上。” 齐氏见又扯上了庄氏,心里更加烦闷,说道:“此事不急着查明,还是快些将她弄进房再说。只要她进了房,林姨娘和乔姨娘对付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再分心来纠缠我?” 严妈应下,赶紧去着手收拾准备。 到了傍晚,天色擦黑,袁青枫正要进乔姨娘的院子,谁知斜刺里珊瑚却突然赶了过来,说道:“老爷,太太请您过去用膳,正备了好些菜等着您呢。” 袁青枫讶然,却还是跟着珊瑚去了齐氏那边,毕竟这些年来齐氏拦着袁青枫去别的姨娘房间还是头一遭。 身后,绣屏正巧迎出来看到这一幕,直气得咬牙切齿,回屋告诉乔姨娘,说道:“太太简直欺人太甚,老爷前脚都已经踏进了咱们院子了,都被珊瑚给截走了。主子,不如让绣屏去太太房中,再将老爷给请回来。” 乔姨娘面色上也有些不好看,却拦着绣屏,轻声叱道:“站住,别胡乱。闹腾那么一出能得什么好?” 绣屏气得跺脚,说道:“主子,那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乔姨娘嘴角抿着一抹笑,眼神却犹显暗沉,招手唤绣屏走近,方在她耳边又叮嘱了几句,绣屏明显有些迟疑,见乔姨娘瞪她,便点着头应下了。 袁青枫随着珊瑚去了齐氏房间,齐氏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红色衣裳迎在门口,袁青枫见状,笑着说道:“今儿个听说你受了惊,我本想去乔姨娘那边看一眼,便来宿在你这边的,可巧珊瑚拦着将我带到你这边来,我只当你是有什么急事的,这番见了,倒是容光焕发。” 齐氏笑着说道:“老爷,今儿个就容我放肆一回。将老爷叫过来,还真无要紧事,不过是很久未曾陪老爷喝几杯了,一时兴起,便让严妈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想陪着老爷喝几杯。” 袁青枫不无不应,见齐氏今日殷勤,格外受用,禁不起劝一杯杯酒连着下肚,不多时便有些醉眼朦胧的感觉,隐约中,似乎见齐氏走出了视线,然后又回来了,可是眼前这个齐氏又与先前的有些不同,貌似格外有些娇怯羸弱了。 袁青枫伸出手,摸先那人的脸颊,似是在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齐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到3点多了,姐们明天还要上班呢,痛哭。 ☆、纳妾 次日清晨,袁青枫还未醒透,伸臂抱紧了怀里的人,只觉得软玉温香,说不出享受,在那女子的颈窝间啃噬着,听闻怀里的人娇吟一声后,突然惊醒,待看清这女子是谁后,更是惊起,抚额哀叹:“云裳,怎么会是你?” 云裳扯开锦被,毫无羞涩得起身穿衣,神色间带着一股坚定毅然,说道:“左右我这身子也不可能被别人碰,不如趁着好时候给了老爷,我心里自是不悔的。” “云裳,你好端端的女儿家,这又是何苦?”袁青枫已经扯过一旁衣袍穿戴好,见云裳香肩半露,眼神有些痴醉而懊悔。 袁青枫似是又思及某处,突然开口问道:“我记得昨晚是跟太太一起喝酒?怎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昨儿个是老爷是跟太太喝酒不假,云裳来给太太送些自己绘的画样,太太正巧进内室换衣,老爷看到云裳便拉着云裳不妨……”云裳止住话没有说下去,袁青枫自是懂后面会是如何的翻云覆雨,一室春光。 袁青枫有些羞赧,喃喃说道:“或许是酒到酣处,或许是一时情难自禁……” “老爷请放心,云裳从此便会忘记此事,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就好。” 云裳穿戴好衣裳,借着屋里的梳子拢好头发,深深看了袁青枫一眼,便要走出房门。 袁青枫伸臂握住她的手,将她拉直怀中,低声唤道:“云裳,别让我这么愧疚,哪怕你哭闹着要我纳了你都好,就是不要这么淡漠。你越是这么温顺体贴,我心里越是难受。你放心,我一定会去老太太说,将你收房,往后好好待你,你便安心跟着我就是。” 云裳挣脱开袁青枫的手,哽咽说道:“云裳不会令老爷为难的。”说罢,便疾步出了房门。 袁青枫痴痴看着云裳的背影,只觉得百味交集,房间里依稀还飘散着云裳身上淡淡清香,令人出神之余又生遐想。 待过了片刻,袁青枫回过神来似得,赶紧去了齐氏房间,隐约听见里面抽泣成声,严妈在一旁劝道:“太太快些不要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老爷看中云裳,昨晚又要了云裳的身子,太太应该快些去禀报老太太,让老太太做主将云裳纳进房才显得大度。” 齐氏哭道:“我一心系在老爷身上,心里眼里都是他,我求的便是夫妻和睦,哪里要什么大度之名?” 严妈叹气,说道:“太太说的不无道理,昨儿个老爷在太太这里便拉着云裳不放,强要了她,到底是下了太太的脸面,传言出去,要太太如何在府里立足?” 袁青枫也知昨晚举动伤了齐氏颜面,站在门外轻咳一声,才走了进去,严妈悄悄扯了扯齐氏的衣角,给她使个眼色。 严妈见袁青枫进来,紧忙起身行礼出去了,齐氏红着眼侧过身没有理会他,袁青枫讪讪得笑,说尽了好话才哄得齐氏转过头来。 齐氏见袁青枫丝毫不肯提起云裳,于是按捺不住,问道:“老爷,你要拿云裳怎么办?” 袁青枫面露难色,说道:“我……” 齐氏说道:“云裳到底是个好端端的女儿家,在咱们家虽是老太太的侍婢,可是谁也未曾将她当下人看,老太太也本想着将她嫁出去的,拖到现在却被你给占了身子,你难道就想这么置之不理,让人家姑娘怎么活下去?” 袁青枫迟疑问出口:“太太的意思,竟是要我将云裳……” 齐氏捶了他一把,嗔怒道:“别装样,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早已暗通款曲?不过老爷,今日我话先搁在前面,我虽愿让云裳进门,可也是看在她是好人家女儿的份上,老爷如若还跟那些不干不净的人纠缠着,我听了后自是会闹将起来,让整个家里都不得安宁,这如果便是老爷所愿,老爷尽管试试就是。” 袁青枫现在满心都是齐氏同意自己纳云裳之事,欢喜得紧,抱起齐氏便转了一圈,严妈正捧着药进来,见状忙大叫道:“老爷,使不得,使不得……” 袁青枫见严妈大惊小怪,心里颇有些不悦,严妈说道:“老爷,小心太太的身子,太太如今可是有喜的人了,娇贵得很。” 袁青枫闻言,惊喜万分,扶着齐氏小心坐下,问道:“几个月了?怎么先前没告诉我过我?” 齐氏嗔怪道:“老爷心里都是些美娇娘,什么时候注意过我?旁人都瞧出端倪了,单单老爷就没瞧出来。” 袁青枫笑着说道:“怪不得你这些时日都不肯让我宿在这边,原来如此。我真是太欢喜了,曼蓉,这些时日,你只管好好养胎,将府里的杂事交给林姨娘、乔姨娘去管,清闲自在地生下孩子便是。” 齐氏却不肯答应,袁青枫知道她怕林、乔两位姨娘分权,于是也不再劝,想着要去老太太跟前报喜,齐氏拗不过他,只得任他去了。 袁青枫去老太太那边之时,老太太仍在佛堂诵经,他见左右无人便又进了云裳的房间,云裳正在换衣见袁青枫进来骇了一跳。 待到老太太和苏妈回了房间,云裳仍旧未从房间里出来,苏妈说道:“老太太,刚才听人说,昨儿个老爷去乔姨娘那边时,太太让珊瑚给拦了过去,后来才发生……” 袁老太太冷笑,说道:“原以为会有多少手段,没想到就是这么不济的,竟耍了这么个见不得人的花腔。那云裳也真是,平日里我那么抬举她,谁知就那么将自己送了出去,在咱们家呆了那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水深与否?” “老太太,如今还在房里窝着呢……” 老太太怒道:“贱蹄子,她以为她巴上太太就是有用的?算起来袁家到底是谁说了算,白长了一双水灵大眼睛瞧不清楚?” “老太太的意思,到底要不要成全老爷和云裳?” “想得美,你又不是不清楚,当初我也有过这个心思,但是找人来算过,云裳与青枫八字不合,我怎么能将云裳放到青枫身边去?如今,她们想着这么轻易成全此事,我自是不肯答应。且等着看,我如何拿捏她们。”老太太将茶盏重重放下,怒道。 正巧,袁青枫进了房门,见老太太一脸不悦,陪着笑说道:“老太太……” “你还有脸进门?你作出了什么样的丑事,你竟是不知?先前去了镇国公府,便将招来了林姨娘带着身子进了门,如今又与云裳私相授受,传言出去咱们袁家的体面何存?如果仅仅是你们自个丢人现眼就罢了,素琴也大了,底下还有三个妹妹,将来说亲之时,叫别人如何看待她们?” 袁青枫这时,也知事态严重,说尽好话还是难消老太太怒气。 “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云裳无关。事已至此,我如果不将云裳纳了房,她该如何……” “你也不必为云裳担待,她既然作出这么不顾脸面的事,我如何饶得了她?她如果乐意留在侯府,便进佛堂后院住着,从此无事不得出入。如果不愿留在家里,我要么将她送进庵里,要么便将她随便打发到一个人家,是妾是婢都是两说的。” “可是太太……” “休得跟我提起她,要不是她从中怂恿,云裳也未必有胆子作出此事。回头我少不了会惩戒她,否则带坏了咱们家的姐儿,她罪不可赦。” 袁青枫急切说道:“老太太万万不可,曼蓉如今怀了身孕……” 三日后,袁青枫纳云裳进门,她本姓沈,丫鬟婆子们都称呼她一声沈姨娘。老太太念及从前服侍有功,又给她指派了两个丫鬟玉兰、君梅伺候着。再加上进门之前,齐氏又找人来给云裳和袁青枫合过八字,那相士说得天花乱坠,;老太太明知会有些水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理会。 因齐氏怀有身孕,老太太将她宠上了天,让苏妈送来好些安胎补身的人参、鹿茸。齐氏怕这些东西火大,于是也不敢用,只让严妈好生收了起来。 齐氏又在饮食上百般注意,特地在院子里开了小厨房,不再从大厨房里要吃的喝的。老太太本来不许的,但是也知道齐氏顾忌何事,为了袁家子嗣,也都一一应了。 袁青枫听说齐氏那日上午差点喝了堕胎的药,还是锦画冲撞撒了药躲过一劫,大为光火。又去找过锦画,让锦画回忆那日是否瞧出任何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要了死命了,昨晚睡到3点半,7点就要起床上班偷闲码字。支持,支持,鼓励一下吧,你们看文是消遣,我写文消遣的是命啊,呜呜。 对了,关于素琴嫁与谁的事,我不需要加更了,呵呵。 ☆、追查 自从侯府内传出齐氏怀有身孕的消息后,老太太并交代苏妈格外留神,并且放出话来,如若谁敢做手脚,必定轻饶不了。 齐氏院中更加戒备,甚少有人进出,乔、林、沈三位姨娘为了避嫌,也极少来向齐氏请安。 袁青枫将锦画叫到齐氏房间内,齐氏正在与严妈在内室挑布料做小衣服,同样是准备的蓝、粉两色的。 袁青枫招手,将锦画唤至跟前,眼里露出少有的慈爱。锦画却有些紧张,对齐氏也罢,对乔姨娘也罢,她都能亲近,可是对于袁青枫,锦画始终做不到亲近。 “画儿,告诉父亲,那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否则怎么会将太太的药撞洒了。” 锦画微怔,旋即答道:“那日是画儿不小心,还请父亲责罚。” 袁青枫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拍了拍锦画的肩膀,又有些释然,不过只有这般小小的年纪,能知道些什么?又能瞧出些什么?不过就是碰巧罢了。 “或许是我多疑了。”袁青枫有些自嘲地说道。 锦画心里犹如打鼓一般,不知该如何向袁青枫启齿。她已经想明白,那日齐氏所喝的汤药里的藏红花绝不是乔姨娘所为,定是那日乔姨娘与绣屏不知打发了谁从外面弄来些药,熬制过后喂了猫儿,猫儿却立时毙命,才吓得乔姨娘没有动手。 她对齐氏心存歹念不假,临时收手也不过是因为计划不周全,怕暴露后难以洗清所以才及时收手。 锦画后来也曾让蜜柚问过严妈怎么伤了手,严妈只说是紫玉莽撞弄洒了热汤烫了自己,此事庄氏也会有嫌疑。 有嫌疑的还有另一个人,林姨娘。她曾接过绣屏手中的药碗,亲自递给了齐氏。若说毫无嫌疑,锦画不信,可若说有嫌疑,锦画此刻却毫无证据,她还未曾想明白林姨娘是如何从中的做的手脚,时间那么短,动作又那样惹眼。 锦画鼓足勇气,问道:“父亲,画儿想问,如若父亲查出是何人所为,又当如何?” 袁青枫怔住,他本是满腔怒火,一意追查下去非要揪出真凶,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可是乍然被锦画问起,才突然醒悟过来,忌惮齐氏生子,想要谋害齐氏腹中胎儿的人,除了自己身边的那几个女人,又能是谁? 如若是乔、林两位姨娘其中一个,自己又该如何?颜书、锦画和应景又年幼,难不成将她们打死了事? 锦画静静说道:“如若不能惩戒,不想惩戒,不忍惩戒,还不如不查。父亲既然考虑不周,不如择日再问锦画吧。” 或许锦画想不到,袁青枫此刻心中的震撼,如若不是锦画提醒,或许自己会做出痛快一时而又悔恨终生的决定。 正在这时,林姨娘却带着应景来了,同行的还有乔姨娘与云裳。锦画退至一侧,仔细打量着林姨娘。 齐氏放下手里的布料,严妈扶着她走出内室,坐在袁青枫身前,齐氏将锦画唤道身前,问了几句,又让珊瑚备好茶点,与众人闲聊。 珊瑚端了茶水进来时,袁青枫嘱咐珊瑚说道:“太太小厨房里的人,可找的底实人?另外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可曾问过?珊瑚,太太有了身子,严妈又在跟前服侍,这院子里里外外少不得要你多操持些,你可要睁大眼睛,进出院子里的陌生人都要仔细盘查着。太太顺利生产你自是有功,重重赏你,如若出了一点差错,看我如何收拾你。” 珊瑚低声应下,看了齐氏一眼,齐氏笑着说道:“瞧老爷说得,这家里家外都是自家姐妹,哪里有这么多是非,需要盘查来盘查去?” “太太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一向处得和睦亲近,怎么可能见了太太有了身孕,便动了坏心思?老爷怕是多虑了,如果见谁起了歹念,我头一个不让她。” 林姨娘起身,本欲上前去接过珊瑚手里的茶水,伺候齐氏喝下,见袁青枫盯着自己看,于是讪讪一笑,便又收回了手。 此时,锦画看着那一幕,却依稀感觉出有些不对劲,苦思冥想才明白过来,于是,当即上前,状似无意地说道:“林姨娘,你尾指的长指甲怎么没有了?” 或许是锦画的问话太过突兀,或许是众人也察觉出什么意味来,众人将目光都盯在了林姨娘的手上,林姨娘握紧了拳,放在另一只手下,说道:“昨儿个给应景剥栗子时,不小心折了……” 齐氏上前,拉过林姨娘的手,细细端详着,笑着说道:“一双妙手,怪不得平日里这么保养着,我可记得你从前从不肯剥这些皮壳硬物,就连剥桔子也要用锦帕包了,用银筷子剔去丝,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应景剥栗子?” 林姨娘面色有些不自然,将手收回,说道:“太太不知,我平日里也没那么仔细的……” 云裳未曾说话,只是将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 而乔姨娘却是冷冷笑着说道:“怕是有些人欲盖弥彰吧,本没影没落的事,这下可一下子露出了马脚。” 林姨娘脸色倏地发白,起身望着乔姨娘,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四小姐刚才的说辞,又是你教着说的不成?早就觉得四小姐聪敏过人,原来也没什么稀罕,不过就是受你指使罢了。” 乔姨娘拉过锦画,一同站在林姨娘身前,说道:“我教没教她不重要,重要的是话里话外丝毫未错,能戳进长了鬼心眼的人的心窝子里去。” “你别将自己择地那么干净,将脏水尽数泼到我身上来。你但凡清清白白的,何必费尽心思从外面弄进那些虎狼之药,把自个院里的猫都给吃死了?” 林姨娘的话一出,袁青枫脸色一沉,又冷眼看向乔姨娘,齐氏藏住心中的怨恨没有作声,乔姨娘忙跪倒在袁青枫跟前,说道:“求老爷做主。我前儿个身子不好,顾大夫、张大夫尽数不在,让绣屏从外面带了药的事是有的,却不是林姨娘栽赃陷害说的什么虎狼之药,不过就是些祛风驱寒的寻常药罢了。老爷如若不信,尽管让人拿来看。” 袁青枫略微沉吟了片刻,齐氏唯恐袁青枫信了乔姨娘的话,不肯派人去查,正在焦急之时,便听见云裳说道:“老爷,既然乔姨娘都这么说了,还是派人去查下还乔姨娘一个清白才好。否则别人只当老爷是护着乔姨娘,还是会怀疑于她。老爷如若不放心,不如便让我去一趟。” 齐氏看了云裳一看,微微笑着说道:“沈姨娘说得对,珊瑚,你便带着人跟沈姨娘一起去。这样别人便说不出什么来。” 锦画本是有些疑惑,见乔姨娘神情淡然,而绣屏也毫无郁色,便知她们肯定是早有准备,云裳与珊瑚即便去了也不可能再查出什么来,心里一时怅然,说不出什么滋味。 果不其然,云裳与珊瑚回来之时,手里只捧了几幅药,跟在身后的那人,却出乎锦画意料,竟是张大夫与那青衫少年。 张大夫向袁青枫和齐氏见过礼,那青衫少年却仍旧未曾向任何人行礼,只是在看到锦画时,微微逗留了瞬间而逝的目光。 张大夫接过珊瑚手里的药,打开来放置在桌几上,一一辨认着,间或低声几句向那青衫少年传授讲解着什么,那青衫少年神情认真,将药材拿起来细细嗅着,几乎不发一言。 “老爷、太太,这些药不过就是寻常的祛风驱寒的药,但或许是开方子的那人不知用药之人身份,所以下药之时不免用得狠了些,未免身子受累,姨娘还是不要再继续服用了才是,待过后我再给姨娘开几副温和的药。”张大夫说道。 袁青枫神色间不免放松了下来,亲自扶起乔姨娘坐下,齐氏冷眼看着,心中不免暗恨。而林姨娘却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嚷着:“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她弄进来的药是……” 袁青枫拍案怒起,说道:“难不成平日里我对你太过纵容?你谋害太太腹中子嗣的证据虽无,可嫌疑却有。现在又无中生有陷害乔姨娘,你到底是何居心?” 林姨娘这下已知自己棋差一招,既着了袁青枫的疑,又惹怒了他。她自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再辩驳下去更没有好果子吃,只得跪下哭着说道:“老爷明鉴,我不过是看乔姨娘往我身上抹黑,才一时心直口快说错了话,请老爷、太太恕罪。” 应景见林姨娘跪下,也跟在旁边跪下哭着求袁青枫饶过。袁青枫见状,自是硬不下心肠,侧转过头不再看她。 云裳也知袁青枫定舍不得重罚林姨娘,本想出面求情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想来想去,还是将此机会让给了齐氏。 果然,齐氏上前扶起林姨娘和应景,笑着对袁青枫说了几句,请袁青枫饶过林姨娘。袁青枫见齐氏明理宽厚,心里竟越发敬重起她来,便只罚了林姨娘三个月的月例银钱作罢。 锦画摇头轻叹,见此情景,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走出房门。 锦画走出院子,见前面早已随着张大夫离开的青衫少年,站在□深处,似是在等人,而且似乎是在等自己。 锦画在那青衫少年眼神的示意下,缓步走过去,见他用帕子托着乔姨娘房里搜出来的药,神情略略有些复杂,于是伸手便要去拿那药,奇道:“难道这药真的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但是明显的,留言的人少了很多。我尽量保证更新,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好吗? ☆、比武 未等锦画用手触到那药包,青衫少年便收回手,低喝道:“小心,别碰。” 锦画惊骇,略扬着头看向他,只见那青衫少年说道:“里面的药材确实无毒,有毒的是包药的纸。” “那张大夫岂不是也一早便看出包药的纸有毒?他为什么不说出来?”锦画疑惑问道。 那青衫少年紧抿着嘴角,说道:“他刚进府不久,如何看得清府中人情是非,生怕一步走错将自个牵扯进去,自然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譬如宫斗,只要牵扯进去的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锦画听见青衫少年如此说,心中不免生了悲凉之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水至清而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管是皇家还是寻常百姓家,都不例外。只望你不要掺和进去,活得长久些罢了。”那青衫少年将那几包药,尽数埋在花丛下,起身看了锦画一眼,便离开了。 锦画带着蜜柚往回走,远远见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带着一行人穿过花园出府。其中还有在宫中见过的那位圆脸太太,心知定是来给素琴提亲的。 “小姐,咱们大小姐现在可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哪家太太都派人上来探探口风,门户小些的便亲自过来,定要瞧着了大小姐才肯走。老太太自是欢喜的,连着赏了大小姐好几套首饰呢。”蜜柚说道。 锦画淡淡说道:“别人来瞧了大姐,大姐却看不见别人,将来成亲见了感情如何真真是天注定了。” 乔姨娘回到房间,绣屏跟在身后正庆幸道:“还好那两个无用的,没瞧出什么来,否则……” 乔姨娘回身猛然间抽了绣屏一个耳光,低喝道:“否则我遭秧之前,也一定先将你活埋了。我说过何止三五遍,要你将那药包换掉,你就是不肯,你难道没看见那一老一少却丝毫未曾碰那包药的纸,只用了帕子托着离开了?你只当别人是傻子,其实别人早已看出端倪来,只是不愿掺和在里面罢了。” 绣屏哭道:“绣屏错了,请姨娘饶命。他们既然刚才没说,想必以后也是不敢说的,姨娘尽管放心。” 乔姨娘恨得只想再给绣屏一耳光,怒道:“现在我饶你一命,只怕将来没人饶我一命,绣屏,如若你不是我从乔家带来的丫鬟,又自小服侍在我跟前,就凭着你这次莽撞疏忽,我也断不能留你在跟前。你以为他们仅仅是不敢说而已?如若将来他们拿着此事威胁于我,又该如何?” 绣屏此时才知事态严重,当下哭着又求乔姨娘恕罪,乔姨娘又气又恨,只罚她跪在屋子里一夜,不眠不休,滴水不进。 自从齐氏汤药里出现藏红花之事不了了之之后,侯府上下安静了不少时日,甚至连同上门提亲的人也罕有的未曾再出现过。 一日两日,老太太和庄氏还能沉住气,三五日过后,连同素琴都有些焦虑起来。阖府上下莫不惊异,议论纷纷却不得下文,老太太让人找来袁青枫,让袁青枫去打探。 袁青枫出去半日,带回来一个令人似惊似喜,却又摸不着头脑的消息,不过几个时辰便传遍了全府,只说宫里传出来些许动静,赫连皇后很是喜欢袁家大小姐。 既然素琴被赫连皇后看中,谁还敢上门来提亲?那些太太们只得怅然看着相中的好儿媳,却不得娶进自家门。这一下,舆论更是将素琴捧上天,只说素琴命里富贵,该当是鱼跃龙门凤凰展翅的。 老太太心里盘算了下,如今能进宫探听消息的人,便也只有乔姨娘一人,于是便让其准备进宫,以探望德妃的名义打探下赫连氏的意图。 可是未得德妃召见,乔姨娘也不能擅自进宫,于是事先写了书信送回乔家,娘家人又递进了宫中,过了一日,德妃才派人来接乔姨娘进宫。 而此次跟随乔姨娘进宫的人选,很好择定。老太太的意思是要乔姨娘带着素琴、锦画一同进宫,但凡别人问起,只说是带着袁家两姐妹进宫谢赫连皇后赏赐之恩。 颜书知晓后,又闹了起来,非要跟着一同进宫,老太太怕颜书进宫后再生波折,硬是不允。 颜书却生出另一个主意来,嚷道:“我不进宫也行,除非也不让四妹进宫。” 齐氏喝道:“颜书,别忘了你还在受罚禁足,今日乔姨娘求情才能让你来老太太跟前说话,我愿以为你哄得老太太高兴,受罚之事能免则免也就罢了,谁知你仍然这样无理取闹,别说老太太不允你进宫,便是允了,我这里也是不让的。” 颜书哭闹,不肯依,乔姨娘安抚不住她,袁青枫满脸怒色喝骂了几句,她才肯收敛些,仍旧说道:“好,不进宫也罢,但是你们要将我的惩戒给免掉。” 老太太怒道:“放肆,袁家什么时候由你讨价还价?你小小年纪便耍弄这些心眼,将来长大了还得了?现在你老老实实回到自己屋子受罚,我便不再追究,否则你再敢多言一句,我便将惩戒翻倍。” 锦画见颜书不服气,又要开口说话,便去拉她。颜书张了张嘴,到底是不敢吐露一字,将一旁的锦画推开,疾步跑了出去。 进宫那日,锦画安安静静地跟在乔姨娘和素琴身旁,极少开口说话。连同聒噪的七皇子鸿洵在再三逗弄下,确定锦画是真的没有心思随自己出惊鸿殿去玩后,也悻悻地坐在一旁不再出声。 可是德妃为与乔姨娘能说几句贴己话,还是将素琴、锦画打发了出去,让女官陪着素琴去了自己在惊鸿殿的书房,让七皇子鸿洵带着锦画去玩。 锦画眼中的无奈,七皇子鸿洵只当是胆怯与羞涩,拉着她的手,笑嘻嘻地说道:“锦画妹妹,上次你进宫,我连累你掉进湖里,没能让你好生玩一玩逛一逛,我懊悔了几日,这次你能又进宫来,我实在是高兴。走,我带你去御花园看看……” 锦画微微蹙着眉轻叹了一口气,这位七皇子简直可以用热情洋溢来形容,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锦画打定主意,这次一定不会跟着这位莽撞皇子坐在湖边小憩,否则…… 不过,皇家御花园还是着实令锦画惊叹了一番,雕栏玉砌的亭台水榭,映在幽深古树下,花坛盆景点缀在落叶纷飞的深秋□中,正午阳光穿透枝桠,在风乍起之时舞动一地炫目的斑驳光影。 锦画刻意忽略掉七皇子鸿洵的声音,沉浸在美景之中,在七皇子鸿洵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之时才惊醒,赫然发现三皇子鸿泽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将目光投过来,锦画只觉得有些羞涩,微垂下头去,把玩着衣角不曾吭声。 七皇子鸿洵疾奔过去,兴高采烈地喊道:“三哥,你瞧,锦画妹妹跟着姨娘进宫来了,你去向父皇告个假,便说今日比武暂时延后,好陪着锦画妹妹在宫里好好逛一逛,好吗?” 锦画站在原地,走不是,不走也不是,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挣扎了许久,才慢慢挪步朝三皇子鸿泽走过去。 谁知,三皇子鸿泽看了锦画一眼,不待锦画走近便背转过身子,冷冷地说道:“要逛你自己带着她逛。我如若再不去,二哥还不知将鸿沉打成什么样。” “也是,三哥,你快去过去吧,也能帮四哥一把,否则他又要被二哥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地。我带着锦画妹妹从侧门绕进去,偷偷在一旁瞧你比武。” 听七皇子鸿洵这般说,锦画迟疑问道:“我可以过去吗?” 七皇子鸿洵还未等问道,便听见三皇子鸿泽说道:“来不来且随你。”说罢,便疾步离开。 七皇子鸿洵拉着还一脸茫然的锦画快步跟上去,两人从侧门进去,悄悄地藏在练武场门前石壁后面,朝正在比武的人看去。 七皇子鸿洵指着正在过招的两个人说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我二哥,一个是我四哥鸿沉……” 因隔得远,锦画并看不清那人的眉目,却隐约感觉到有些陌生的熟悉,那青色衣袍翻飞,招式精炼,出手迅捷,却明显不及二皇子的气力,一二十招过后便有些吃亏,胸口上中了几拳,迎风骨上被踢了两脚,险些有些站不稳。 七皇子鸿洵握着拳,急道:“四 侯门欢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9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9部分阅读 道:“四哥,要撑住……” 高台的正对面坐着一位穿明黄衣物的男子,锦画不问便知那定是晟帝,但见他不曾阻止皇子打斗,便有些不解,问道:“难道你们皇子比武,都不点到为止吗?” 七皇子鸿洵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来,说道:“这个自然。连同士兵将士之间比武都是真刀真枪,更何况是皇子之间?不过父皇还是不准我们用兵器,只动拳脚,如果过于出手狠辣父皇也是不喜的,所以哥哥们出手都心中有数。” “是不是每个皇子都要上去比武?” 鸿洵一脸向往之色,说道:“没错,每个皇子都会上台比武,将来我也会上台比武,站在台上打到别人,或许被别人打到。” 正在此时,比武场突然掌声如雷,那位青色衣袍的四皇子鸿沉单膝着地,嘴角还带有些血迹,手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襟,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二皇子。 那二皇子走过去,正待去扶四皇子鸿沉,谁知鸿沉却突然眼神中满含怒意,暴起身形,用力推了二皇子一把,二皇子淬不及防仰面便摔了下去…… ☆、解救 这一突变令在场之人无不惊骇万分,晟帝眼神顿显郁色,练武场上反应迅速的人都疾身朝二皇子落地方向奔过去,而有一个人却抢在众人之前,接住了二皇子,那便是身形更为敏捷的三皇子鸿泽。 鸿泽接住二皇子后用力将他抛开,自己却因为无力承受那下坠之势后退了丈许远,稳住身形时,却未能压制住气血翻涌吐出一小口血来,鸿泽后退的位置正好靠近鸿洵和锦画的位置,鸿洵想也没想便奔了出去,扶住鸿泽差点哭出声来:“三哥,你有没有怎么样,你吐血了……” 鸿泽拍了拍鸿洵的肩膀,面色惨白得说道:“我没事,死不了的。” 锦画跟着走过去,见鸿泽嘴角血迹未干,于是朝他递过一方帕子,鸿泽看了锦画一眼,却不曾伸手去接。 锦画略扬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仍旧扬着手举着手中的帕子,鸿泽接过去擦了嘴角的血渍,锦画本想等着鸿泽扔掉那帕子或者干脆交还自己,谁知鸿泽只是握在手中,未还未弃。 晟帝走下观战台,见御医正在察看二皇子的伤势,不怒而威,低喝道:“来人,将四皇子拿下。” 锦画朝高台之上看去,见众将士已经将四皇子围住,锦画看不清四皇子分毫。 “糟了,四哥这下要遭殃了。”鸿洵急道。 鸿泽催促七皇子鸿洵离开,说道:“趁着父皇没注意到你,你赶紧带着她走。记得回了惊鸿殿,见了母妃,不要乱说话,省得叫她担心。” 鸿洵对三皇子鸿泽一向是言听计从,听见鸿泽催促自己带着锦画离开,当下也不迟疑,拉着锦画的手便往外走。 锦画回头仓促地看了一眼,只见三皇子鸿泽朝晟帝所站的方向走去,有御医要为他检查伤势也被他推开,而四皇子被将士按着跪倒在晟帝面前,却倔强地一言不发。 走出练武场许久,锦画挣脱开鸿洵的手,有意无意地问道:“四皇子为什么会出手将二皇子从比武台上推下去?” “我也不知。四哥虽然与二哥一向不和,平日里争执不断,可四哥性子沉静,从未动过这样的怒火。” “那他今日守着皇上的面,将二皇子推下高台,岂不是会被重重受罚?” 七皇子鸿洵叹了一口气,说道:“自然是了。不过也说不定,毕竟四哥都是要走的人……” 锦画奇道:“要走的人?他要去哪里?” “去守皇陵。” 回到惊鸿殿,因为七皇子鸿洵一反常态的心神不宁,德妃有些意外,再三逼问下,七皇子鸿洵道出实情,德妃听说三皇子鸿泽受伤担忧不已,却只让身边的宫女太监去打听消息。 乔姨娘疑惑问道:“姐姐,你难道不亲自过去瞧瞧三皇子的伤势吗?” 德妃摇了摇头,苦笑说道:“皇上最厌烦妃嫔宠惯皇子,所以,我去不得。” 因宫中发生这种意外,乔姨娘自觉不便久留,遂带着素琴、锦画离开。 回到侯府,老太太自是亲自过问此事,乔姨娘将宫中发生一切如实说了,老太太也叹道:“皇上有十一子,却至今未立储君,自是会引起纷争不断。罢了,这次探不出口风来便算了,该来的迟早会来,咱们且等着吧。” 素琴郁郁寡欢得回到房间,庄氏见状,忙又安抚了几句,略过不提。 锦画未等回到房间,便被一直相守在侧的红玉请到了颜书的房间,颜书正在抄写《女诫》,见到锦画进来,忙问起这次进皇宫的见闻,锦画本有些烦闷,只是懒懒地回了几句,颜书颇为扫兴狠狠瞪了锦画几眼才作罢。 这般过了几日,府中终是安寂。 袁青枫始终未曾忘记镇国公府嫡孙择亲之事,又去催过齐氏,齐氏沉吟许久拿不定主意,想要推脱却又怕最后是颜书攀上高枝,纠结不已。 袁青枫还是怕错过这次机缘,于是便亲自去了镇国公府见老国公,不明不暗得说了几句话,老国公岂会不知袁青枫心思,却只是应承了几句便打发了袁青枫回来。 袁青枫怅然而回,回去告知老太太,老太太只责怪袁青枫鲁莽,要他不得再插手此事。择日,便派人下了帖子去请过镇国公府嫡媳过府一叙。 庄氏将素琴唤到房内,神秘兮兮地说道:“老太太虽瞒得紧,却到底漏了少许风声。听说过两日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会应邀过府,名义上是与老太太叙话,实则是替镇国公府上的嫡孙来瞧瞧咱们家的姐儿。” 素琴蹙眉,说道:“听说那嫡孙被老国公宠得无法无天,只差没有拆房揭瓦,女儿瞧不上。再者说,女儿年纪似是比他还大上几岁,不合适。” 庄氏嗔怪道:“哪个要你嫁过去?那镇国公府虽好,到底不比宫里,既然皇后看上了你,迟早会给你个说法,你且等着。” “那太太跟女儿说这些到底何意?” 庄氏朝大周姨娘所在的院子斜睨了一眼,满腹牢马蚤得说道:“还不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则棋?我在心里盘算过,别管大周姨娘咽不咽这口气,则棋的婚事迟早会落在我身上操持,与其便宜了那两个小丫头,还不如让则棋嫁过去。只是则棋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回头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如果问起话来,她迟钝懵懂的模样岂不是讨人嫌?回头少不了要你去教教她说辞,别说出口让人贻笑大方。” 素琴应下,正待离去之时,又回身问道:“太太,如若宫里始终没消息,如何是好?” 庄氏微怔,随即勉强笑道:“不会,再过几日,再过几日定会有消息的。” 因镇国公府的大太太要过府,袁老太太于是便免了颜书禁足之苦,却告诉她打扫佛堂之事不可免。老太太每日凌晨早饭前便去诵经,这么说来,颜书便要在天亮之前去打扫佛堂,自是叫苦不迭。 那一日,齐氏将锦画叫到跟前,如何如何得嘱咐了一番,锦画心里稍有些抵触,却不忍拂逆齐氏好意,面上虽应着,心里却始终淡淡的。 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来时,连同丫鬟随从共来了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得便进了靖远侯府。 老太太亲自待客,庄氏、齐氏作陪,乔姨娘、林姨娘、沈姨娘也一起出来服侍在侧,姐儿们便各自守在屋里子等着前厅召唤才出去见客。 锦画带着蜜柚、荔枝在老太太西厢房内坐着,荔枝见屋子里的茶有些冷了,便出去端热茶。而蜜柚知道锦画早上只是草草喝了几口粥,怕她受饿,于是便出去给她找些吃的过来。 锦画坐在屋子里无聊,于是走出来到处转转,听见老太太的佛堂内吵嚷声不断,便想着过去瞧瞧。 听见颜书正颐气指使得朝着一个小丫鬟骂道:“我难道没有资格叫你打扫不成?” 那小丫鬟不过才十来岁模样,怯怯得说道:“三小姐,这是老太太的吩咐,祖灵不敢违逆。” 锦画听见祖灵这个名字有些新奇,于是便暗暗记在了心上,本要转身离开,谁知颜书却听见脚步声,从佛堂内探出头来看见外面的人锦画,眼神闪烁了下,将锦画拉进了佛堂。 锦画却有些不解,按理说这个时辰颜书应该早已打扫完佛堂才是,怎么会打扫到现在,还与一个小丫鬟争执起来? 锦画再仔细看颜书,只见她簇新衣裳,打扮地乖巧伶俐的模样,便知定是晨起后梳妆耽搁了佛堂的打扫,所以至今还滞留在此,又唯恐再耽搁前厅相见之事,于是才想着支使那小丫鬟打扫,谁知那小丫鬟得了老太太的令竟是不肯的。 正在这时,颜书却突然弯下腰揉着肚子,皱着眉嚷着自己肚子痛,锦画忙叫祖灵扶着她,祖灵急道:“这可怎么办?我赶紧去前面告诉老太太,快请了大夫来瞧一瞧才是。” 颜书一把扯住她,说道:“不必了,这个时候去前厅打搅老太太不合适,我回房躺一会便好。” 锦画于是便叫祖灵扶着颜书回房,颜书却可怜兮兮地朝锦画说道:“可是这佛堂还未打扫干净,我如若走了,回头老太太知道了又少不了责骂我……” 锦画暗自苦笑,明知颜书腹痛有假,也不愿去拆穿她,淡淡说道:“你安心歇着吧,我替你打扫。” 颜书窃喜,破天荒地道了谢,与祖灵离开。 锦画在盆里绞了帕子,慢慢擦拭着佛堂的摆设家具,香炉内燃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凝神静气。 不是不知镇国公府门第显赫,嫁过去便是难求的归宿。只是锦画仔细思量过,虽说古代女人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她还是不想这么小便预知自己的未来,嫁进镇国公府做尊贵的嫡孙媳,将来生儿育女受累持家,间或还要忍受夫君流连花丛纳妾不断。 或许不管是嫁给哪个男人,都会面临这样的境遇。可如果这是此生注定,那么她宁愿暂时留存幻想,那样最起码能叫她在这十年中好过一些,不是吗? 所以,她宁愿帮颜书在佛堂打扫,不是出于好心,或许不过就是想解救自己。晚一些决定自己的终身,便不会那么早就面对自己的将来。 锦画沉浸在思索中,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回身之时,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坐在门槛上,嘴里叼着一根兰花草,眼神慧黠地看着锦画,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似是坐在此处许久了,而锦画却丝毫没有发现他是何时到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少年的身份,是不是很好猜?我就不说啥加更的话了,否则加的便是我的命了。 ☆、姻缘 锦画未等出声发问,便听那少年站起身来,足足高了锦画一头的身量,用手取下嘴里的兰花草,吊儿郎当地看着锦画。 锦画蹙眉,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趁着没人看见,你赶紧离开吧。” 其实锦画已料到,此刻面前的陌生少年华衣锦服,定是跟随镇国公府大太太一行而来的,贪玩跑进后堂,恰巧进了佛堂而已。锦画也怕事情闹大,不如趁早将他打发走才是正理。 那少爷却扑哧一笑,说道:“我为什么要赶紧离开?你不过就这么小小的年纪,难不成还怕别人瞧见说闲话不成?” 锦画有些不悦,却只是暗暗瞪他,也不肯理会他,便要走出佛堂。谁知,那少爷却突然伸臂拦着,笑着说道:“先别走,留下来陪我说一两句再走也不迟。”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说说你们袁家后院的稀奇事,或者说说你们女孩儿家喜欢的玩意都行。我除了装正经的,其余什么都爱听。”那少年将兰花草又含在嘴上,满含笑意地看着锦画。 “你是谁?我袁家的事,为什么要说来给你听?” 那少爷见锦画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坏坏地笑出声,问道:“那么,你觉得我是谁?” 锦画正色说道:“你如果是客,便去前厅,那里有人自会好生招待,如果你只是闯进佛堂里的小贼,那么就别怪我去回了老太太,将你抓起来送官。” 突然,那少年上前走了几步,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枚玉佩,看了眼,说道:“泽……” 锦画见是三皇子留给自己的那枚玉佩,于是伸手便去抢,口里喊着:“还给我。” 那少年将玉佩高高举着,端详了一眼,有些疑惑道:“瞧这成色,不像是外面的东西,倒像是里边的东西。” 那少年身量高,又将玉佩高高举起,锦画够不着,心里一急,便踹了他迎风骨一脚,待他疼得弯下腰,便将那玉佩抢回来紧紧握在手里,怒视着那少年。 那少爷捂着腿,痛苦呻吟着坐在了地上,嘴里嚷嚷着他的腿如何,锦画骇了一跳,生怕将他踢出了个好歹,于是也弯□问他:“你还好吧?我那点力气,难不成真踢伤你了?” 锦画自是不信的,却不敢大意,只能这样问他。 谁知,那少年却答道:“早年我这腿受过伤,折了一次,你便是这么轻轻一踢,我也是受不住的。” 这下锦画可真有些急了,蹲□去瞧那少年的腿,却不敢碰不敢捏,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叫人,少不了要请大夫看过才是。” 说罢,锦画起身,衣角处却被扯住,回头去看,见那少年拉扯住锦画的一角,另一只手捂着嘴强忍着笑。锦画倏地明白过来,他这是在作弄自己,于是用力甩开他的手站起身。 那少爷肆无忌惮地笑出声,锦画蹙眉看着他,转身疾步离开,转过了回廊,依稀听见身后笑声更大了些。 锦画回到厢房,蜜柚和荔枝已等着焦急,茶水已凉,看见锦画进来忙不迭地问她去了哪里,让她们一通好找却又不敢走远了。 佛堂内笑声淡去,走出来的那个浪荡不羁的少年,正是今日伪相亲的主角,镇国公府嫡孙赫连誉,赫连皇后的侄子。 或者袁家谁也不曾想到赫连誉会来,所以赫连誉才坚持要来,他就是喜欢做一些令人出乎意料却又似是而非的事情,譬如今日,他就是敢跟大太太叫板,一定要亲自来看过,才肯答应考虑定亲。 赫连誉走出后院,随手抓了一个丫鬟问道:“在老太太佛堂里打扫的那个小姑娘,是袁家什么人?” “是袁家三小姐。” 那小丫鬟平日里经常出入老太太院子,却未曾想到今日竟是锦画顶替了颜书,自然脱口而出答是颜书。 锦画坐在房里有小半个时辰,才听见外面有人喊请各位小姐去前厅见人,锦画悄悄看了四周,并不见那少年的身影,才略略有些放下心。 那镇国公府的大太太端庄舒雅,很有一种耳聪目明的灵透劲,锦画暗叹,云裳、林姨娘、乔姨娘都是个顶个聪明的,可是那些聪明劲却是一眼就透,不像大太太是聪明在心里的,让人瞧不出,却又不敢小瞧。 大太太见了琴棋书画四位小姐后,着人拿来四副手镯,亲自给四位姐儿带上。素琴矜持地谢过,则棋木讷地没言语,锦画只是中规中矩地说了几句答谢词,倒是颜书表现得乖巧伶俐,既温顺又明理。 齐氏暗恨,她自然看得出颜书这是要抢风头,讨大太太的喜欢,于是便不冷不热地出言讽了几句,照往常颜书怎会有几句不还嘴顶撞的?而那便是齐氏想要的效果,要令大太太厌烦。 谁知,颜书这次竟然小心翼翼地给齐氏赔了不是,一脸谨小慎微地站在一侧默然不语,一副受气庶女的模样令人同情。 待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带着丫鬟随从离去,齐氏将锦画叫进房间,脸上带着甚少会有的不悦,问道:“你就那么不想嫁进镇国公府?” 锦画不想伤齐氏的心,“不想。” 齐氏斜倚在榻上,将手抚在小腹上,叹道:“罢了。你回去吧。” 老太太房间内,苏妈正给老太太捶着背,低声说道:“当日老太太叫我放出风声,说镇国公府大太太要来府上的时候,不也是不想偏袒,而给了她们各自施展手段的机会吗?如今大小姐只等着宫里的消息,对其他的事都不上心,而二小姐又不太讲话,有事只闷在心里,三小姐说鲁莽也罢,说心直口快也罢,却总是无意中生出事来,只有这四小姐,不知为何,不声不响,不急不躁,扔一颗石头下去都听不出任何动静来。” “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恕我多嘴,我就是想说,我怎么觉得四小姐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呢?即便有时看着热切了些,那也跟,也跟装出来的没两样。” 老太太笑,说道:“她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瞧你说的,就跟她有多少心眼一样?” “哎,那是因为我听祖灵说,那日镇国公府上大太太来时,是四小姐替三小姐打扫了佛堂,而那佛堂偏偏又闯进去一位陌生少年郎,祖灵便没敢往里进,听见那人与四小姐说了几句话后又大笑起来……” 镇国公府上几日来并无音信,老太太并未让人去打听过,袁青枫也急得喝了两次闷酒,庄氏幸灾乐祸地说道:“那大太太瞧不上则棋原是应该的,谁叫她资质愚钝,却没想到连颜书、锦画都没一个瞧上的,实在令人意外。照我说,颜书、锦画年纪还小,也不必急,就等十来岁再择亲也来得及。” 齐氏冷笑,说道:“大嫂好说辞。还是先将素琴的婚事办妥再说教也不迟。只要我一日当家,自会为颜书、锦画择上佳亲事。” 待过了几日,镇国公府上竟来人了,阖府上下顿时激奋异常,只是提亲的对象却令袁家上下有些许惊讶,竟是袁家三小姐颜书。 庄氏听说后,指着则棋的鼻子骂了半天,怪她不争气,让那么个小丫头捡了好。则棋涨红着脸,忍不住说道:“既然太太口口声声说我断不能嫁出去,索性我也不嫁了,守着大周姨娘咽了气,我守在自个院子里一步不出,如若这样太太还是容不下,我就出家为尼青灯古佛相伴,生与死同。” 看则棋疾步出了房门,庄氏气得直骂她,素琴在一旁劝着,心里却无奈得很。她不满袁家现状,想急于踏出袁家的门,本来满怀憧憬的,这下却了无音信,战战兢兢度日,何来欢喜? 见镇国公府竟选了颜书做嫡媳,心里更是难受得如同猫爪儿挠了一把,说不出来的痛痒,却又无从声张与倾诉。 颜书自是得意的上了天,口口声声说是老天开眼拨开云雾见青天,锦画只是摇头轻叹,却也不吭声。 乔姨娘这几日很是高兴,锦画几次进她房中,都见她在嘱咐颜书行事要谨慎,万不可莽撞生事传言出去再坏了这场难求的喜事。 锦画本来在诧异,堂堂镇国公府为什么会选择与靖远侯府联姻,而且还只是选了一位庶女,后来听严妈说,其实老国公当年受过老侯爷的恩情,两人有过命的交情。老侯爷去世后,老国公本想扶持袁家一把,谁知袁家老大袁青柏、老二袁青枫都是争气的,将袁家倒也给经营了下去。 老大袁青柏去世后,老二袁青枫袭了侯位,却也尽忠职守稳稳妥妥,颇令老国公有几分赏识。 颜书、锦画虽是袁家庶女,可到底是袁青枫骨肉,是如今靖远侯的亲生女,说起来身份至少要与素琴相当,比则棋要高些。所以,从颜书、锦画中选择一人进镇国公府为嫡孙媳,虽有些抬举,却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之举。 严妈说到这里,惋惜地说道:“如果进镇国公府的是四小姐你,那该有多好啊?也不知她们瞧上了三小姐哪一点,哎。” 大周姨娘病情越发不好,随时便会陷入昏迷,张大夫进袁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却只是来去匆匆,锦画再也没见那青衫少年一眼。 有一次趁着张大夫进齐氏房间请平安脉之时,锦画有意无意地问了那青衫少年一嘴,张大夫微怔,旋即答道:“他今日有事来不得,过几日便可来,四小姐如果有事,我自会知会他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亲这么晚在线等文,很感动,我尽量会多更新,只是现在每章要尽量到3000字才好更新,又不能在线写一点更一点,我其实也急得慌。 ☆、宫闱 锦画连忙摆手,说道:“无事,不过随口一问,犯不着跟他提起。”锦画说罢,见张大夫起身,于是在一旁听着张大夫跟齐氏问起近日起居吃食,齐氏一一答了,张大夫又叮嘱了安胎之法。 严妈送走张大夫,不一会全忠家的进来回事,齐氏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 全忠家的低声说道:“听说咱们家跟镇国公府的亲是嫡长孙自个定的,本来大太太还在斟酌的,那嫡长孙却说两人见过面,一定就要袁家三小姐。” 那全忠家的笑着说道:“也不知咱们家三小姐如何来的福气,竟就许给镇国公府做了嫡长孙正妻,咱们底下人都觉得四小姐比三小姐更稳妥些,这三小姐嫁进了镇国公府,往后四小姐还不知要嫁到哪家去了呢。” 齐氏沉下脸,全忠家的丝毫未觉,严妈低声咳了几下,全忠家见状才紧忙辞了离开。 齐氏不悦说道:“你听听,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颜书进了镇国公府,那锦画要嫁到谁家才能越过去?难不成进宫?” 锦画听得出齐氏话语中的埋怨,也不辩驳,见严妈朝自个使了个颜色于是赶紧退了出来。 待过了几日,德妃又派人接乔姨娘进宫,原来是赫连皇后听说前几日乔姨娘带着素琴、锦画进宫谢恩,因遇见皇子比武冲突未曾得以觐见之事,于是又再度让乔姨娘与袁家两位小姐进宫,另外还特别指明了一定要有袁家三小姐,颜书。 老太太对于袁家亲眷频繁进宫格外重视,又格外叮嘱了乔姨娘,万万不可再让颜书出任何差错。 德妃带着乔姨娘、素琴、颜书和锦画进了澄瑞宫,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竟也在,赫连氏让人赐了座,说道:“往后都是一家人,无需这么拘谨,都坐下吧。” 赫连氏伸了伸手,招颜书过去,说道:“这便是誉儿自个看上的,模样倒是好的,就是要多长些见识。镇国公府不比寻常门第,既重书香又重人品,乔姨娘,往后还要多教导才是。” 赫连皇后明着是踩低了袁家,实则连同乔家在内,也暗暗贬低了。 乔姨娘看了德妃一眼,应下不敢再出声,倒是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笑着说道:“靖远侯府上的四位姐儿,论相貌都是上乘,性子却各有千秋,我当时也拿捏不准该择哪一位。谁知誉儿竟自个看上了,皇后该是知道老国公宠着誉儿跟什么似地,誉儿怕我不允,便先去老国公面前磨得他松了口再来找我说,又缠着我一定要尽早去提亲。否则无论如何也要进宫来请皇后娘娘择定才是。” “这孩子……”赫连氏责怪了几句,语气里却藏不住淡淡的宠溺,到底是自家侄儿,怎么说都是喜欢的。 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问道:“二皇子如何了?” 赫连皇后回道:“好些了,若不是鸿泽救了他,少不得会伤筋动骨躺上几个月。德妃,鸿泽身子可好些?” 锦画听见赫连皇后问起三皇子鸿泽,于是抬头看过去,见德妃起身说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心,鸿泽好多了,御医说是不堪重力撞击才内俯受了伤咳了血,休养一段时日便好。” 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微蹙着眉头,不解得说道:“那四皇子难道是在怨恨皇后娘娘当年将他母妃打入冷宫?他母妃当年做出那等事,原本就该赐死的,是皇后娘娘心善,才向皇上求情救了她一命。他不知感恩,竟然还将二皇子推下比武台……” 赫连氏脸色一沉,那大太太自是圆滑的,当即止住话,笑着说道:“看,咱们只顾在这里说话,让这些孩子们也跟着守着这里岂不烦闷,不如让人带她们出去玩耍玩耍。” 赫连氏缓和下神情,让宫女们带着素琴、颜书和锦画去御花园转转,颜书早已按捺不住,听见赫连氏如是说,于是赶紧随着宫女离开,素琴和锦画朝赫连皇后、德妃一一拜谢后,也跟着离开。 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看了看颜书的背影,面色上有些难看,与赫连皇后交换了个眼神,也没再说什么。 德妃侧身看了乔姨娘一眼,似是责怪她没有叮嘱过颜书,礼数不周。 没过多时,赫连皇后身边的宫女琼枝从外面进来后,附在赫连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赫连皇后起身说进寝室更衣,便只让德妃、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和乔姨娘坐在一起说话。 那宫女琼枝低声说道:“娘娘,您让奴婢准备好的食盒,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还要按照您先前的吩咐,让那人将食盒给皇上送过去?” 赫连皇后沉吟了片刻,终是说道:“对,就叫那人送过去。” 琼枝无不担心得说道:“可是那人如若是不肯呢?” “她如何不肯?本宫既已放出那些似是而非的风声出去,这帝都谁人不知她就是要进宫的?可她偏偏就是等不到下一步动静,你说她会不会急得心里拱火?这时候让她给皇上送东西过去,她只会巴不得。”赫连氏冷笑道。 锦画一行人来到御花园,颜书最是兴高采烈,素琴独自坐在廊亭上不出声,锦画见远处一个小太监露头露脑了片刻旋即离开,心里有些疑惑。 不一会,琼枝提着食盒走过来,笑着在素琴耳边低语了几句,要素琴跟着她离开一会,颜书还要闹着跟着一起去,素琴红着脸斥了她几句。 颜书不高兴,撅着嘴说道:“大姐又不是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不能叫人跟着?” 素琴气得眼红,而琼枝却正色说道:“在皇宫,别管是不是见不见得人,就是不能让人知晓乱嚼舌根子,这是宫里的规矩。三小姐如今是与镇国公府定过亲的,言语举止凡事还需慎重。” 锦画见素琴跟着琼枝离开,心下却有些不好的感觉,忙在身后唤了声:“大姐……” 素琴回过身,见锦画看着自个一脸关切,心下有些感动,于是折回身握了握她的手,什么也没说便跟着琼枝离去了。 “你说大姐跟着那宫女会去哪里?”颜书问道。 锦画只在心里有些模模糊糊的概念,却不敢往下想,更不敢说,摇了摇头,不再吭声,漫不经心地朝前走了几步。 颜书在身后,不满地说道:“四妹,我怎么觉得你像是瞒着我什么事?” 锦画回身,随口问道:“别瞎想了,我能瞒着你什么事?” 颜书大声说道:“你不肯承认就罢了,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确实有事瞒我,看我如何收拾你。” 锦画没有闲心理她,见御花园外那个小太监去而复返,似是朝自己招手唤自个过去,虽心下有些惊疑,但按捺不住好奇,便也走了过去。 谁知,七皇子鸿洵却从后面冒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她,锦画奇道:“七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锦画妹妹又进了宫,却一直呆在澄瑞宫内,本以为不能见上一面的,谁知又听说你来了御花园,我便跟着一起过来瞧瞧你。” 锦画笑着说道:“有劳七皇子挂心,锦画在此谢过。”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锦画问鸿洵那日比武过后三皇子、四皇子近况,鸿洵拉着锦画在石椅上坐下,说道:“二哥醒了后,只说是四哥无故将他推下去的。二哥这么说自是谁也不肯信,可是不管如何四哥也不肯透露当时真实情形,宁愿被父皇责骂惩戒,也不吐露半个字,这下二哥更是死死咬定是四哥萌了杀意,一定要父皇严惩四哥。四哥挨了一顿鞭,还被禁着呢。” “那你三哥呢?他……身子没事了吧?”锦画有些艰涩地问出口。 七皇子鸿洵说道:“三哥自小体健,这点伤不在话下,不过也不是如他所说已经痊愈,昨儿个我还见他咳嗽时咳出了血丝来呢。” 锦画心里涩涩的,说道:“看来三皇子对二皇子好得很,为了他甘愿冒险救他。” 七皇子鸿洵却笑道:“锦画妹妹,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三哥如何是想救二哥,他想要救的是四哥罢了,如若二哥无事,那么四哥自然也不会手多么大的惩戒,可是如若二哥受了重伤,父皇和皇后如何肯饶过他?” 锦画顿悟,心里却为三皇子鸿泽对四皇子鸿沉的情义感到诧异,于是问道:“我听人说四皇子的母妃……” 七皇子鸿洵未等阻止锦画说下去,便听一人清朗淡漠地声音低喝道:“七弟,宫闱之事岂可乱言?母妃一再交代你不要乱跑你不听,现在溜出惊鸿殿就是为了巴巴地躲在人后听人嚼舌根子?” 锦画回身看去,见鸿泽站在那里漠然地看向自己,于是心似是抽痛了一下,微微哂笑了下,不再吭声。 七皇子鸿洵上前说道:“三哥,你来得正好,咱们刚才正说起你。锦画妹妹很是担心你的伤势呢,刚还问起你。” 锦画只觉得有些红了脸,见鸿泽一言不发,心里顿觉有些受伤,朝两位说道:“你们慢聊,容我回御花园,否则她们该等急了。” 三皇子鸿泽脸上浮过一丝意味深长,说道:“不急,只怕御花园里的人一时半刻不会急着离开。” 锦画奇道:“为什么?你怎么如此确定?” 三皇子鸿泽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神色间却仍是默然孤寂的模样,转身离开。锦画张了张口,却未曾说出任何话来。 才走出丈许,三皇子鸿泽回身,见鸿洵仍旧站在原处未动,不禁有些恼火,叱道:“鸿洵,还不跟我回宫?” 七皇子鸿洵有些不情愿,却又不敢不听鸿泽的话,朝锦画无奈地做了个鬼脸,一定要锦画答应下次再进宫来玩,才跟在鸿泽身后离开了。 锦画回到御花园后,没过片刻,素琴也跟在琼枝身后回来,琼枝本想带着素琴一行回澄瑞宫,谁知素琴竟蹙了眉,说道:“容我在这里静静心……” 锦画看过去,只见素琴似是哭过,眼睛通红,还泛着泪光,妆容似是又重新梳洗过,还算是整洁,脖颈间的衣领处的盘扣却未曾系好,露出一抹细小的殷红,出门时还整齐服帖的衣裳后背上多了许多难堪的皱褶。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抱歉,谢谢送霸王票的朋友,很开心。我会努力更新,谢谢大家支持。 对了,这可是加更,你们~~~~看着办,哈哈 ☆、较真 素琴半倚在廊亭上,任凭凉风吹乱额间发丝,锦画缓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于是低声唤了声:“大姐……” 素琴未曾应声,面色惨淡,唇角处依旧残存暧昧红肿,锦画此刻已知素琴到底是历经何事,心下有些不忍,却也不知如何劝慰,只是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颜书此刻也觉察出有些不对劲,靠近过来,讶异得叫了声:“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素琴嘴角抿出一丝苦涩地笑意来,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罢了,我该高兴的,不是吗?” 过了不多时,琼枝在一旁又催,素琴起身跟着她离开。锦画和颜书相视一眼,各自无声,也跟在其身后,一同回了澄瑞宫。 回到澄瑞宫,琼枝让素琴先去换过衣裳,又重新梳妆薄施粉黛后才进了正殿。 赫连皇后看了琼枝一眼,琼枝只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赫连皇后不动声色,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乔氏见素琴神情有异,便知有些不妥,看了德妃一眼,谁知德妃见素琴手里把玩着的一枚玉扣,神色顿然沉郁下去,瞪了乔姨娘一眼,难掩心中怒火,只说身体不适便匆匆离开澄瑞宫。 赫连皇后起身,从素琴手里拿过那枚玉扣,细细看了一眼,说道:“皇上衣裳上的玉扣子都是专人打造,平常服侍穿衣的宫女太监都格外小心,生怕丢了一颗受罚。如今落在你手上一颗,想必那些服侍穿衣的宫女太监又少不了一顿板子。” 赫连氏说罢,摊开手伸到素琴面前,素琴正要伸手去拿回,谁知赫连氏手略一歪,那颗玉扣子却跌落在地,摔成了两半。 素琴微怔,面色更加惨白,却仍旧弯下腰将摔成两半的玉扣子捡了起来,说道:“这既是皇上赏赐的,又怎么会怪责别人服侍不周?” 乔姨娘情知事态不妙,于是紧忙起身带着素琴、颜书和锦画告罪离开。 赫连皇后淡淡得笑,朝着素琴说道:“想必本宫很快就能再见到你。” “但愿如此,否则岂不是白费皇后娘娘一片苦心?”素琴站在那里,紧紧握着手里的玉扣子,玉扣子碎裂的尖棱刺得手心生痛。 赫连皇后眼中闪过微微的寒光,却又瞬间即逝,见素琴转身而去的背影只是冷笑。 琼枝在一旁担忧道:“娘娘,这袁家大小姐看起来倒不似愚钝之人,如若把控不住她,娘娘岂不是多了一层担心?” “琼枝,你不必担忧。她不过就是个刚长齐整的丫头,能有什么能耐,袁家这些年来不也一直仰仗镇国公府许多,她即便现在不知晓,将来必也要识相不可。” 乔姨娘本想跟着德妃回宫,谁知才不过片刻,就不见德妃踪影,刚走回惊鸿殿附近,宫女红绫便走出来,说道:“德妃娘娘身子不适,已经歇了,嘱咐红绫送乔姨娘和各位小姐出宫。” 乔姨娘顿时怔在那里,有些回不过神来,锦画知道她自从决意跟着袁青枫之后,便与乔家决裂多年,如今关系刚有缓和,得以乔家与亲姐德妃的依仗,日子刚有些顺风顺水的模样,就遭遇这么一出戏码,心里如何不恨? 乔姨娘朝红绫说道:“你进去告诉德妃娘娘,就说我想要见她一面。” 红绫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说道:“乔姨娘,你还是回去吧,待到过后德妃娘娘会再接你进宫的。” 正在这时,七皇子鸿洵从惊鸿殿里跑出来,见乔姨娘与红绫还在僵持着,拉过锦画来说道:“锦画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妃回来后眼睛便红红的,又气又怒,竟然还朝我发了脾气。” 锦画苦笑,要她如何回答?难道告诉他,自己大姐承了他父皇的恩泽雨露,要夺他母妃的宠? 鸿洵一脸烦恼,说道:“三哥自从受了伤,越发沉默。四哥因为顶撞父皇,挨了父皇的鞭子,都没人陪我玩,锦画妹妹,待以后我再让母妃将你接进宫里来陪我玩,好吗?” 锦画问道:“四皇子为什么会顶撞皇上?他当日无故将二皇子推下高台,难不成就真的没有缘由?” “听当日曾站在近处的人说过,二哥似是朝四哥说了句什么,四哥才一气之下推了二哥一把。但是父皇知道后,询问二哥曾经向他说了什么,他却死不肯说,倔强顶撞了父皇,才挨了鞭子。” 鸿洵说到这里,又生出些许同情来,叹道:“可是最令人揪心的是,四哥才挨了打,伤势未愈,父皇还是要他在既定之日启程去皇陵,一路行去,如何禁得起颠簸?只?br /gt; 侯门欢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0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0部分阅读 只怕,只怕……” 正在这时,乔姨娘含泪走过来,唤着锦画一同离开,鸿洵有些不舍得看着她,见一众人渐行渐远,才想起要回惊鸿殿劝德妃消气,好叫德妃再接锦画进宫。 回到袁家,素琴便进了自个院子,闭门不出,连老太太的安都不去请。 乔姨娘回到自个房间,便只是哭,绣屏去找来袁青枫,袁青枫不知发生了何事,询问了几句,那乔姨娘哽咽说道:“枫郎,你只扪心自问,我自从进了这袁家,不管是好是歹,受了什么委屈,何曾有过一句怨言?凡事都忍着受着,就是不想要你为难。可是,凡事都要有个度,今日将我欺急了,保不齐明日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袁青枫疑惑问道:“玉贞,到底发生了何事?先前进宫时,不是好端端的吗?难不成又是颜书闯了祸?” “你少扯上颜书。颜书即便有再多不好,也比有些舞弄心计的人强。”乔姨娘挣脱开袁青枫的手,气怒说道。 袁青枫从未见过乔姨娘如此失态,蹙眉问道:“玉贞,你有话但讲无妨,何必将火撒到我身上?你说出来,我自是会为你做主的,难不成你还不知我的一片心?” “你既这么说,我且问你,我自从进了袁家,便甘当浮萍与乔家不相往来,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乔家与我走动起来,你们,你们却……” 乔姨娘说到痛处,又要哭出声来:“我姐姐贵为德妃,一向颇得皇上宠爱,又育有两子,谁人都说,将来皇位必是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其中的一个,皇后将我姐姐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偏巧我姐姐谨慎,一直未曾让皇后抓住把柄。可是今日,皇后娘娘却将素琴……” 袁青枫奇道:“素琴怎么了?玉贞,你快些说。” “皇后娘娘让素琴去给皇上送了吃食,素琴被皇上……” 袁青枫拍手,说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素琴被皇上看上,是咱们袁家的福气,你哭什么?” “可是我姐姐却以为我将素琴带进宫里,为的就是求得皇上青睐,进而会夺走皇上对她的宠爱,她这么想难道不会寒了心?所以,才会在出宫之时,见也不肯见我。我就这么一个亲姐姐,好不容易才得以相见。你们就那么狠心合起伙来欺侮我?” 袁青枫揽过乔姨娘的腰身,要她坐在自己腿上,怜爱说道:“玉贞,你说的什么话?什么你们,你们的?别把我分到你的对立面去,在我心里,我始终是和你在一起的。” “素琴毕竟年纪小,哪里有这么大的主意?肯定是大太太在幕后操控这一切。可是如若没有老太太和你的支持,大太太又如何敢这么做,枫郎,时至今日你还想瞒着我吗?你与大嫂到底是否……” “够了,玉贞。”袁青枫突然起身,看了乔姨娘一眼,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素琴半倚在廊亭上,任凭凉风吹乱额间发丝,锦画缓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于是低声唤了声:“大姐……” 素琴未曾应声,面色惨淡,唇角处依旧残存暧昧红肿,锦画此刻已知素琴到底是历经何事,心下有些不忍,却也不知如何劝慰,只是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颜书此刻也觉察出有些不对劲,靠近过来,讶异得叫了声:“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素琴嘴角抿出一丝苦涩地笑意来,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罢了,我该高兴的,不是吗?” 过了不多时,琼枝在一旁又催,素琴起身跟着她离开。锦画和颜书相视一眼,各自无声,也跟在其身后,一同回了澄瑞宫。 回到澄瑞宫,琼枝让素琴先去换过衣裳,又重新梳妆薄施粉黛后才进了正殿。 赫连皇后看了琼枝一眼,琼枝只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赫连皇后不动声色,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乔氏见素琴神情有异,便知有些不妥,看了德妃一眼,谁知德妃见素琴手里把玩着的一枚玉扣,神色顿然沉郁下去,瞪了乔姨娘一眼,难掩心中怒火,只说身体不适便匆匆离开澄瑞宫。 赫连皇后起身,从素琴手里拿过那枚玉扣,细细看了一眼,说道:“皇上衣裳上的玉扣子都是专人打造,平常服侍穿衣的宫女太监都格外小心,生怕丢了一颗受罚。如今落在你手上一颗,想必那些服侍穿衣的宫女太监又少不了一顿板子。” 赫连氏说罢,摊开手伸到素琴面前,素琴正要伸手去拿回,谁知赫连氏手略一歪,那颗玉扣子却跌落在地,摔成了两半。 素琴微怔,面色更加惨白,却仍旧弯下腰将摔成两半的玉扣子捡了起来,说道:“这既是皇上赏赐的,又怎么会怪责别人服侍不周?” 乔姨娘情知事态不妙,于是紧忙起身带着素琴、颜书和锦画告罪离开。 赫连皇后淡淡得笑,朝着素琴说道:“想必本宫很快就能再见到你。” “但愿如此,否则岂不是白费皇后娘娘一片苦心?”素琴站在那里,紧紧握着手里的玉扣子,玉扣子碎裂的尖棱刺得手心生痛。 赫连皇后眼中闪过微微的寒光,却又瞬间即逝,见素琴转身而去的背影只是冷笑。 琼枝在一旁担忧道:“娘娘,这袁家大小姐看起来倒不似愚钝之人,如若把控不住她,娘娘岂不是多了一层担心?” “琼枝,你不必担忧。她不过就是个刚长齐整的丫头,能有什么能耐,袁家这些年来不也一直仰仗镇国公府许多,她即便现在不知晓,将来必也要识相不可。” 乔姨娘本想跟着德妃回宫,谁知才不过片刻,就不见德妃踪影,刚走回惊鸿殿附近,宫女红绫便走出来,说道:“德妃娘娘身子不适,已经歇了,嘱咐红绫送乔姨娘和各位小姐出宫。” 乔姨娘顿时怔在那里,有些回不过神来,锦画知道她自从决意跟着袁青枫之后,便与乔家决裂多年,如今关系刚有缓和,得以乔家与亲姐德妃的依仗,日子刚有些顺风顺水的模样,就遭遇这么一出戏码,心里如何不恨? 乔姨娘朝红绫说道:“你进去告诉德妃娘娘,就说我想要见她一面。” 红绫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说道:“乔姨娘,你还是回去吧,待到过后德妃娘娘会再接你进宫的。” 正在这时,七皇子鸿洵从惊鸿殿里跑出来,见乔姨娘与红绫还在僵持着,拉过锦画来说道:“锦画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妃回来后眼睛便红红的,又气又怒,竟然还朝我发了脾气。” 锦画苦笑,要她如何回答?难道告诉他,自己大姐承了他父皇的恩泽雨露,要夺他母妃的宠? 鸿洵一脸烦恼,说道:“三哥自从受了伤,越发沉默。四哥因为顶撞父皇,挨了父皇的鞭子,都没人陪我玩,锦画妹妹,待以后我再让母妃将你接进宫里来陪我玩,好吗?” 锦画问道:“四皇子为什么会顶撞皇上?他当日无故将二皇子推下高台,难不成就真的没有缘由?” “听当日曾站在近处的人说过,二哥似是朝四哥说了句什么,四哥才一气之下推了二哥一把。但是父皇知道后,询问二哥曾经向他说了什么,他却死不肯说,倔强顶撞了父皇,才挨了鞭子。” 鸿洵说到这里,又生出些许同情来,叹道:“可是最令人揪心的是,四哥才挨了打,伤势未愈,父皇还是要他在既定之日启程去皇陵,一路行去,如何禁得起颠簸?只怕,只怕……” 正在这时,乔姨娘含泪走过来,唤着锦画一同离开,鸿洵有些不舍得看着她,见一众人渐行渐远,才想起要回惊鸿殿劝德妃消气,好叫德妃再接锦画进宫。 回到袁家,素琴便进了自个院子,闭门不出,连老太太的安都不去请。 乔姨娘回到自个房间,便只是哭,绣屏去找来袁青枫,袁青枫不知发生了何事,询问了几句,那乔姨娘哽咽说道:“枫郎,你只扪心自问,我自从进了这袁家,不管是好是歹,受了什么委屈,何曾有过一句怨言?凡事都忍着受着,就是不想要你为难。可是,凡事都要有个度,今日将我欺急了,保不齐明日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袁青枫疑惑问道:“玉贞,到底发生了何事?先前进宫时,不是好端端的吗?难不成又是颜书闯了祸?” “你少扯上颜书。颜书即便有再多不好,也比有些舞弄心计的人强。”乔姨娘挣脱开袁青枫的手,气怒说道。 袁青枫从未见过乔姨娘如此失态,蹙眉问道:“玉贞,你有话但讲无妨,何必将火撒到我身上?你说出来,我自是会为你做主的,难不成你还不知我的一片心?” “你既这么说,我且问你,我自从进了袁家,便甘当浮萍与乔家不相往来,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乔家与我走动起来,你们,你们却……” 乔姨娘说到痛处,又要哭出声来:“我姐姐贵为德妃,一向颇得皇上宠爱,又育有两子,谁人都说,将来皇位必是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其中的一个,皇后将我姐姐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偏巧我姐姐谨慎,一直未曾让皇后抓住把柄。可是今日,皇后娘娘却将素琴……” 袁青枫奇道:“素琴怎么了?玉贞,你快些说。” “皇后娘娘让素琴去给皇上送了吃食,素琴被皇上……” 袁青枫拍手,说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素琴被皇上看上,是咱们袁家的福气,你哭什么?” “可是我姐姐却以为我将素琴带进宫里,为的就是求得皇上青睐,进而会夺走皇上对她的宠爱,她这么想难道不会寒了心?所以,才会在出宫之时,见也不肯见我。我就这么一个亲姐姐,好不容易才得以相见。你们就那么狠心合起伙来欺侮我?” 袁青枫揽过乔姨娘的腰身,要她坐在自己腿上,怜爱说道:“玉贞,你说的什么话?什么你们,你们的?别把我分到你的对立面去,在我心里,我始终是和你在一起的。” “素琴毕竟年纪小,哪里有这么大的主意?肯定是大太太在幕后操控这一切。可是如若没有老太太和你的支持,大太太又如何敢这么做,枫郎,时至今日你还想瞒着我吗?你与大嫂到底是否……” “够了,玉贞。”袁青枫突然起身,看了乔姨娘一眼,拂袖而去。 睁不开眼睛了,我明天争取更得多一点。看见亲留言说看不见更新,我先贴一章在作者有话说里面试试看。 感谢亲的霸王票,谢谢了,呵呵。 ☆、先生 乔姨娘见袁青枫竟在盛怒之下撇下自己离去,心中顿生哀怨,紧紧握着衣角,痛不自抑。伏在桌几上,肩膀耸动,呜咽出声。 庄氏在素琴门口嚷了半天,才得以进去,见素琴红肿不堪的眼睛,急切问道:“琴儿,可真如她们所说,你进宫后被皇上……” 素琴惨笑,说道:“没错,我是被皇上临幸了,如今你可是如意了?” 庄氏又惊又喜,丝毫没将素琴冒犯的话放在心上,说道:“这就好,这就好,总算没有白盼这些时日。她们那些人一直想等着看咱们娘俩的笑话,如今你既被皇上临幸,进宫有了名位,她们那些人岂敢再小瞧了咱们?我,我也不必再……” 庄氏说到这里,突然眼眶泛酸,想起那次次难堪的场面觉得羞辱不已,素琴见状,也不忍再用言语刺伤她,心里空空得坐在榻上,又出了神,也不知庄氏何时出去的。 素琴想起那抹明黄伸手来挑起自己的下巴,细细端详着自己的眉眼,素琴身形微微颤着瑟缩着躲开来,那抹明黄朗声笑着,似是毫不在意,说道:“朕还是喜欢你当日为你妹妹求情开脱的神情,重情重义,又似是毫无畏惧,”那抹明黄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又似是生出无数感慨,声音不免有些低沉,说道:“多少年了,朕还是第一次在别人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素琴毕竟年少气盛,紧接着说道:“素琴便是素琴,不是别人的影子,素琴不愿做别人的影子。” 那抹明黄背转过身,负手而立,声音不辨喜怒:“待以后你便会明白能做她的影子,该是多么庆幸的事情。” 素琴微怔,待到那抹明黄再次抚上自己脸颊时,不知是由于惊惧,还是从来无心,没有躲,只是僵直着身子,从剧痛、惊惧到欢畅绽放了自己。 素琴卧在榻上,只觉得身体深处仍旧隐隐作痛,分不清到底是失去了什么还是得到了什么,百味交集,微垂着头,渐渐有泪湿了胸前的衣襟。 这般过了几日,天气渐寒,各房已经生了火炉,荔枝和蜜柚在炉子上煨了杏仁茶,备着锦画随时进用。 齐氏命人进府给各房的人量体裁衣,老太太做了八套新衣、庄氏、齐氏各六套,应辰、应景各六套,琴棋书画、乔、林、沈三位姨娘均是四套,各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均是两套,其余尽是一套。 荔枝因怕冷,于是穿得格外厚了些,腰身处圆圆滚滚的,锦画笑她像是老太太房里养着的肥猫儿,荔枝不依,上前呵她痒,锦画躲在蜜柚身后,荔枝还待上前,便听蜜柚低声说道:“荔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闹?” 荔枝撅着嘴,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说大小姐得以进宫,三小姐又许给了镇国公府嫡长孙,除去二小姐外,便只有四小姐现在前途未卜?” “你明白就好。难道这件事还不足以让你上心?” “我怎么不上心?你凭什么这么教训我,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你年纪比小姐大出许多,如若四小姐许了个好人家,你便是豁出去不嫁人跟过去也有个体面,可是如若四小姐嫁不到好人家,你自是要想着先安排自己的出路。可是我便不一样,四小姐待我不薄,无论四小姐进了谁家,我都会跟在她身边伺候着。”荔枝不满说道。 锦画有些不满荔枝的说辞,情知蜜柚会怒,转身看去,只见蜜柚伸手指着锦画,气得浑身发颤:“好,好,你便这么说,将我们姐妹两人这些年情谊都抹掉才好。” 荔枝一时口快,说罢又有些后悔,见蜜柚眼眶有泪,正待上前赔不是,蜜柚却转身疾奔出了房。 荔枝在身后跺脚,急道:“我不过就是多说了一两句,话糙理不糙,说不到她痛处她也不至于会生气。” 锦画不悦道:“荔枝,你还说。别说蜜柚没露出过这些心思,即便露出来也是人之常情,为自己打算下有何不可?” 荔枝瞪大了眼睛,讶然问道:“四小姐说得对。那咱们怎么都没见过四小姐为自己打算过?先不提大小姐是嫡出,四小姐可是与三小姐同为庶出,如今三小姐既许给了镇国公府嫡长孙,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锦画有些失笑,心里洋溢着暖暖的感动,顿悟荔枝和蜜柚这番话明是拌嘴,实则是为了点醒自己,不禁说道:“那是三姐的福气,如何比得?” 正在这时,蜜柚折返进了屋子,说道:“四小姐一定是要瞒着我们吗?当日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来时,那嫡少爷在佛堂见遇见的人,其实不是三小姐,而是您,对吗?” 锦画不作声,只默默地捧着手里的杏仁茶,任凭热气将面容模糊。 荔枝急道:“四小姐既然不愿意回答,咱们也不会追着问,只去老太太跟前说了,要老太太查出个真相便是。” 锦画紧忙起身,制止道:“如果你们两个谁出去乱嚼舌根子,别说我宁死不认,老太太不能将我如何,还反过来责罚你们一顿。即便老太太不追究,我们主仆一场缘分便断。” 荔枝和蜜柚相视一眼,又齐齐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锦画,锦画抚额哀叹,不知跟她们两个如何述说。 锦画又想起佛堂内赫连誉那肆意张狂的笑声,觉得有些怵头,颜书就算嫁过去,只怕也会吃进苦头。那样的人将来怎么可能会被颜书把控? 这般过了几日,大周姨娘身体越发不好,老太太让苏妈亲自过去看着,庄氏也不得不作出样子,每日里倒有几个时辰是在大周姨娘房里的。 则棋衣不解带得服侍在大周姨娘跟前,有时趁着大周姨娘昏睡过去便偷偷掉泪,锦画起初听说后也是有些不解的,凡是大家族中,庶女与姨娘之间的关系只能疏远不能亲近,则棋对待大周姨娘这般孝顺,难道不怕老太太和庄氏不允? 倒是蜜柚说了句合情合理的话,说道:“二小姐统共就大周姨娘这么一个亲近的人,豁出去最差也不过就是孤苦之人,还有什么可再怕的?” 在阖府沉寂压抑之时,袁青枫请来的先生终于来了,袁青枫让各位哥儿姐儿去新书房去见先生。 锦画本想邀着颜书一同过去,见颜书已经走远,便带着蜜柚不紧不慢的跟着走过去。袁青枫为了让哥儿姐儿安心读书,特别从府里东侧辟出一座独院来,三间大厢房,两侧东西厢房各六间,宽敞明亮,院中又布置了假山廊亭倒不输于齐氏的院子,可见袁青枫一片苦心。 袁青枫和那位先生站在一幅画前评点着,两人背对着锦画等人,所以锦画未曾看见那位先生的面容,只得与应辰、素琴和颜书站在那里相侯。 则棋因服侍大周姨娘跟前不得闲,未曾来,而应景前几日染了风寒,便一直养在房里没出门,也未来。 颜书悄悄地扯了扯锦画的衣袖,低声说道:“看着这身形,倒比咱们父亲还年轻……” 锦画也忍不住莞尔,起初她也以为袁青枫会请回来一位老态龙钟的教书先生,可是从身后看其身量体型,倒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待那先生回转过身,众人才知到底是如何的温文尔雅,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神微眯,细细打量着站在跟前的几位哥儿姐儿。 袁青枫让锦画等人一一上前见过先生后,正待介绍,谁知这位先生却抢在袁青枫之前,朗声说道:“鄙人姓虞,虞晋声……” “虞先生……” 虞晋声问过几位哥儿姐儿都读过什么书,众人一一答了。 锦画静静得站在那里,见颜书在应辰耳边低语了几句,应辰有些不情愿,却被颜书生生从后面推了一把,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先生,看你这般年轻,你又读过什么书?” 袁青枫面色一沉,唯恐虞晋声不悦,朝应辰斥道:“应辰,不得无礼。” 虞晋声浑然不曾在意,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熟读《五岳通史》……” 别说应辰、素琴等人讶然,就连袁青枫也有些诧异,锦画更有些吃惊,她曾在袁青枫的书房中翻看过,见内容枯燥繁琐冗长,又牵扯五岳十国通史,有些不喜便放了手。而虞晋声却以六岁之龄熟读此书,果然不是一般聪慧可言。 颜书又推了应辰一把,应辰回头瞪她一眼不再说话,颜书便自个出声问道:“那先生先前可教过什么人?为什么教?又为什么不教了?” 虞晋声微怔,旋即赞道:“这话问得好。我此生只教过一人,这人名讳我不便提,我只说他聪慧有资质,又胜在有一副清傲风骨,只可惜,他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荒凉的地方……” 素琴见虞晋声如此动情,也忍不住问道:“先生既然如此欣赏他,又为什么不跟他一同去?” “不便去,不能去,去了便是害了他。”虞晋声摇了摇头,说道,“只当我是看不破这红尘迷雾,不愿跟着去罢了。” 虞晋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只觉得气氛顿时压抑沉寂下来,有股情感郁积在心,却不得抒发,憋闷得紧,纷纷长舒了一口气。 齐氏让珊瑚过来问袁青枫,如何安置虞晋声衣食住行,袁青枫将珊瑚叫到一旁,低声告诉她吃食与正房相若便是,又点了两名丫鬟过来服侍。 珊瑚退去,袁青枫邀虞晋声小酌,虞晋声笑着推拒,说道:“今日不得闲,有友人来访,再者说我从不饮酒。” 众人散了去,应辰拉着颜书去他房中瞧些新鲜玩意,素琴自从皇宫归来还是第一次踏出房门,便又去给老太太请安。 锦画带着蜜柚往回走,却突然见那青衫少年从远处走来,锦画顿了顿,移步继续朝前走去,本以为不过又是一场擦肩而过,谁知那青衫少年却在锦画身前站住身形,淡淡说道:“听说你们新来了一位先生……” “是,很是年轻。” “好好跟着他学,这样的先生可遇不可求。错过了,怕是一声也寻不到。” “你曾见过他?”锦画问道。 “见过,至今仰慕他学识为人。”青衫少年轻笑,接着说道,“如果我托你请教于他,你可愿意?” 锦画微怔,不由自主得点了点头,旋即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荒凉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乔姨娘见袁青枫竟在盛怒之下撇下自己离去,心中顿生哀怨,紧紧握着衣角,痛不自抑。伏在桌几上,肩膀耸动,呜咽出声。 庄氏在素琴门口嚷了半天,才得以进去,见素琴红肿不堪的眼睛,急切问道:“琴儿,可真如她们所说,你进宫后被皇上……” 素琴惨笑,说道:“没错,我是被皇上临幸了,如今你可是如意了?” 庄氏又惊又喜,丝毫没将素琴冒犯的话放在心上,说道:“这就好,这就好,总算没有白盼这些时日。她们那些人一直想等着看咱们娘俩的笑话,如今你既被皇上临幸,进宫有了名位,她们那些人岂敢再小瞧了咱们?我,我也不必再……” 庄氏说到这里,突然眼眶泛酸,想起那次次难堪的场面觉得羞辱不已,素琴见状,也不忍再用言语刺伤她,心里空空得坐在榻上,又出了神,也不知庄氏何时出去的。 素琴想起那抹明黄伸手来挑起自己的下巴,细细端详着自己的眉眼,素琴身形微微颤着瑟缩着躲开来,那抹明黄朗声笑着,似是毫不在意,说道:“朕还是喜欢你当日为你妹妹求情开脱的神情,重情重义,又似是毫无畏惧,”那抹明黄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又似是生出无数感慨,声音不免有些低沉,说道:“多少年了,朕还是第一次在别人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素琴毕竟年少气盛,紧接着说道:“素琴便是素琴,不是别人的影子,素琴不愿做别人的影子。” 那抹明黄背转过身,负手而立,声音不辨喜怒:“待以后你便会明白能做她的影子,该是多么庆幸的事情。” 素琴微怔,待到那抹明黄再次抚上自己脸颊时,不知是由于惊惧,还是从来无心,没有躲,只是僵直着身子,从剧痛、惊惧到欢畅绽放了自己。 素琴卧在榻上,只觉得身体深处仍旧隐隐作痛,分不清到底是失去了什么还是得到了什么,百味交集,微垂着头,渐渐有泪湿了胸前的衣襟。 这般过了几日,天气渐寒,各房已经生了火炉,荔枝和蜜柚在炉子上煨了杏仁茶,备着锦画随时进用。 齐氏命人进府给各房的人量体裁衣,老太太做了八套新衣、庄氏、齐氏各六套,应辰、应景各六套,琴棋书画、乔、林、沈三位姨娘均是四套,各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均是两套,其余尽是一套。 荔枝因怕冷,于是穿得格外厚了些,腰身处圆圆滚滚的,锦画笑她像是老太太房里养着的肥猫儿,荔枝不依,上前呵她痒,锦画躲在蜜柚身后,荔枝还待上前,便听蜜柚低声说道:“荔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闹?” 荔枝撅着嘴,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说大小姐得以进宫,三小姐又许给了镇国公府嫡长孙,除去二小姐外,便只有四小姐现在前途未卜?” “你明白就好。难道这件事还不足以让你上心?” “我怎么不上心?你凭什么这么教训我,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你年纪比小姐大出许多,如若四小姐许了个好人家,你便是豁出去不嫁人跟过去也有个体面,可是如若四小姐嫁不到好人家,你自是要想着先安排自己的出路。可是我便不一样,四小姐待我不薄,无论四小姐进了谁家,我都会跟在她身边伺候着。”荔枝不满说道。 锦画有些不满荔枝的说辞,情知蜜柚会怒,转身看去,只见蜜柚伸手指着锦画,气得浑身发颤:“好,好,你便这么说,将我们姐妹两人这些年情谊都抹掉才好。” 荔枝一时口快,说罢又有些后悔,见蜜柚眼眶有泪,正待上前赔不是,蜜柚却转身疾奔出了房。 荔枝在身后跺脚,急道:“我不过就是多说了一两句,话糙理不糙,说不到她痛处她也不至于会生气。” 锦画不悦道:“荔枝,你还说。别说蜜柚没露出过这些心思,即便露出来也是人之常情,为自己打算下有何不可?” 荔枝瞪大了眼睛,讶然问道:“四小姐说得对。那咱们怎么都没见过四小姐为自己打算过?先不提大小姐是嫡出,四小姐可是与三小姐同为庶出,如今三小姐既许给了镇国公府嫡长孙,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锦画有些失笑,心里洋溢着暖暖的感动,顿悟荔枝和蜜柚这番话明是拌嘴,实则是为了点醒自己,不禁说道:“那是三姐的福气,如何比得?” 正在这时,蜜柚折返进了屋子,说道:“四小姐一定是要瞒着我们吗?当日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来时,那嫡少爷在佛堂见遇见的人,其实不是三小姐,而是您,对吗?” 锦画不作声,只默默地捧着手里的杏仁茶,任凭热气将面容模糊。 荔枝急道:“四小姐既然不愿意回答,咱们也不会追着问,只去老太太跟前说了,要老太太查出个真相便是。” 锦画紧忙起身,制止道:“如果你们两个谁出去乱嚼舌根子,别说我宁死不认,老太太不能将我如何,还反过来责罚你们一顿。即便老太太不追究,我们主仆一场缘分便断。” 荔枝和蜜柚相视一眼,又齐齐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锦画,锦画抚额哀叹,不知跟她们两个如何述说。 锦画又想起佛堂内赫连誉那肆意张狂的笑声,觉得有些怵头,颜书就算嫁过去,只怕也会吃进苦头。那样的人将来怎么可能会被颜书把控? 这般过了几日,大周姨娘身体越发不好,老太太让苏妈亲自过去看着,庄氏也不得不作出样子,每日里倒有几个时辰是在大周姨娘房里的。 则棋衣不解带得服侍在大周姨娘跟前,有时趁着大周姨娘昏睡过去便偷偷掉泪,锦画起初听说后也是有些不解的,凡是大家族中,庶女与姨娘之间的关系只能疏远不能亲近,则棋对待大周姨娘这般孝顺,难道不怕老太太和庄氏不允? 倒是蜜柚说了句合情合理的话,说道:“二小姐统共就大周姨娘这么一个亲近的人,豁出去最差也不过就是孤苦之人,还有什么可再怕的?” 在阖府沉寂压抑之时,袁青枫请来的先生终于来了,袁青枫让各位哥儿姐儿去新书房去见先生。 锦画本想邀着颜书一同过去,见颜书已经走远,便带着蜜柚不紧不慢的跟着走过去。袁青枫为了让哥儿姐儿安心读书,特别从府里东侧辟出一座独院来,三间大厢房,两侧东西厢房各六间,宽敞明亮,院中又布置了假山廊亭倒不输于齐氏的院子,可见袁青枫一片苦心。 袁青枫和那位先生站在一幅画前评点着,两人背对着锦画等人,所以锦画未曾看见那位先生的面容,只得与应辰、素琴和颜书站在那里相侯。 则棋因服侍大周姨娘跟前不得闲,未曾来,而应景前几日染了风寒,便一直养在房里没出门,也未来。 颜书悄悄地扯了扯锦画的衣袖,低声说道:“看着这身形,倒比咱们父亲还年轻……” 锦画也忍不住莞尔,起初她也以为袁青枫会请回来一位老态龙钟的教书先生,可是从身后看其身量体型,倒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待那先生回转过身,众人才知到底是如何的温文尔雅,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神微眯,细细打量着站在跟前的几位哥儿姐儿。 袁青枫让锦画等人一一上前见过先生后,正待介绍,谁知这位先生却抢在袁青枫之前,朗声说道:“鄙人姓虞,虞晋声……” “虞先生……” 虞晋声问过几位哥儿姐儿都读过什么书,众人一一答了。 锦画静静得站在那里,见颜书在应辰耳边低语了几句,应辰有些不情愿,却被颜书生生从后面推了一把,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先生,看你这般年轻,你又读过什么书?” 袁青枫面色一沉,唯恐虞晋声不悦,朝应辰斥道:“应辰,不得无礼。” 虞晋声浑然不曾在意,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熟读《五岳通史》……” 别说应辰、素琴等人讶然,就连袁青枫也有些诧异,锦画更有些吃惊,她曾在袁青枫的书房中翻看过,见内容枯燥繁琐冗长,又牵扯五岳十国通史,有些不喜便放了手。而虞晋声却以六岁之龄熟读此书,果然不是一般聪慧可言。 颜书又推了应辰一把,应辰回头瞪她一眼不再说话,颜书便自个出声问道:“那先生先前可教过什么人?为什么教?又为什么不教了?” 虞晋声微怔,旋即赞道:“这话问得好。我此生只教过一人,这人名讳我不便提,我只说他聪慧有资质,又胜在有一副清傲风骨,只可惜,他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荒凉的地方……” 素琴见虞晋声如此动情,也忍不住问道:“先生既然如此欣赏他,又为什么不跟他一同去?” “不便去,不能去,去了便是害了他。”虞晋声摇了摇头,说道,“只当我是看不破这红尘迷雾,不愿跟着去罢了。” 虞晋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只觉得气氛顿时压抑沉寂下来,有股情感郁积在心,却不得抒发,憋闷得紧,纷纷长舒了一口气。 齐氏让珊瑚过来问袁青枫,如何安置虞晋声衣食住行,袁青枫将珊瑚叫到一旁,低声告诉她吃食与正房相若便是,又点了两名丫鬟过来服侍。 珊瑚退去,袁青枫邀虞晋声小酌,虞晋声笑着推拒,说道:“今日不得闲,有友人来访,再者说我从不饮酒。” 众人散了去,应辰拉着颜书去他房中瞧些新鲜玩意,素琴自从皇宫归来还是第一次踏出房门,便又去给老太太请安。 锦画带着蜜柚往回走,却突然见那青衫少年从远处走来,锦画顿了顿,移步继续朝前走去,本以为不过又是一场擦肩而过,谁知那青衫少年却在锦画身前站住身形,淡淡说道:“听说你们新来了一位先生……” “是,很是年轻。” “好好跟着他学,这样的先生可遇不可求。错过了,怕是一声也寻不到。” “你曾见过他?”锦画问道。 “见过,至今仰慕他学识为人。”青衫少年轻笑,接着说道,“如果我托你请教于他,你可愿意?” 锦画微怔,不由自主得点了点头,旋即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荒凉的地方……” 亲们,给力些吧,也不互动下。 ☆、痕迹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荒凉的地方……” 锦画微怔,见青衫少年目若朗星,气定神闲得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不禁问道:“很远很荒凉的地方,岂不是很苦?” “再苦莫若心苦。”青衫少年把玩着手里的玉笛,莹润光洁,折射出幽幽淡光。 “你会吹曲子?” “不过只会吹几首曲子而已。” 在袁家,锦画只知林姨娘善舞,还不曾听说谁会吹笛,于是脱口问道:“你能吹给我听吗?” 青衫少年将玉笛一转,轻笑说道:“等再见到你时,我吹给你听。” 锦画极少见到青衫少年流露笑意,见他这番轻松神情也有些诧异,细细打量过去,却突然看见他把玩玉笛的手腕处隐隐露出一道血痕来,直透手背,在光洁而白皙的肌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未愈。 锦画微微蹙眉,凝目注视,沉吟了一会,终是未曾追问。 青衫少年落下手臂,衣袖掩住那伤痕,两人默默相守半刻,在落幕苍黄天色下静静分开,无法言语。 当夜,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掩盖住世人来去的脚步印迹。锦画倚在窗前,透过窗棂细缝看见外面雪景,月光下心静如水。 有那么一个人,穿着青色轻裘骑马缓缓驰在官道上,稚嫩倔强的面容下掩不住执着坚毅,孤寂离去,朝着更远更荒凉的地方而去。 虞晋声将读书的院子取名为吟歌苑,锦画自是觉得无伤大雅的,袁老太太和庄氏听说过后却觉得有些浮夸了些,倒是蜜柚很是有几分喜欢,每日陪着锦画去读书,守在门外一等便是半日,不曾厌烦,不曾抱怨,只是神情却越来越有些娇怯,像极了云裳初见袁青枫时的模样。 袁老太太亲自从外面挑了稳婆安置在府内,以备齐氏生产所需。 因袁青枫宠爱沈姨娘,接连留宿在她房中,林姨娘、乔姨娘决意联手整治她,齐氏自是乐在心头,当日肯答应袁青枫将云裳收房,目的便是为此。 那日,袁青枫来看过齐氏,没多时便又去了沈姨娘房中,林姨娘便让应景装病哄了袁青枫过来瞧,本想留宿他。谁知沈姨娘却带着张大夫进了门,张大夫给应景把脉诊治,看了沈姨娘一眼,也不肯多说话,只是开了些温补调理的药方。 袁青枫自是明白张大夫此举之意,于是便喝问应景,如若他不说实话,从此之后便不能再入学,应景骇极,吐露实情,袁青枫勃然大怒,要不是沈姨娘拉得及时,那一巴掌便会甩到应景脸上去,林姨娘还是第一次见袁青枫朝着应景这般发怒,自是不依的,又哭又闹。 谁知,袁青枫那一巴掌竟又甩到了她的脸上,这次沈姨娘没有去拉,只是在一旁看着,神情淡然而不屑。 “好好的哥儿难不成要被你挑唆坏?我今日打你,且看在应景年幼的份上,否则依着这样,我便只好将你打发了出去。”袁青枫怒道。 林姨娘怎能不恨,紧紧抱着应景,只恨不得将站在一旁淡然不语却面露嘲讽的沈姨娘扒皮碎骨。 因颜书念书不认真,虞晋声罚她抄写大字,乔姨娘在一旁陪着她,锦画进来时,依稀听见乔姨娘要颜书为她争气诸如此类的话。 袁老太太时常会问起苏妈,齐氏如今待应辰如何,苏妈近日都在大周姨娘房里进出,也极少顾及打探各房动静,于是问道:“您是怕太太对大少年不利?毕竟是自幼养大的,怎能没有些许情感,不会出什么事的。” 而袁老太太也曾将齐氏唤道房中,先是从袁家先祖讲到老侯爷,再说到袁青枫,齐氏心里犹如打鼓,知道袁老太太下文必是与己有关,当下只得仔细听着,不敢露出些微不耐的情绪。 “你可知我找你来所为何事?”老太太问道。 齐氏微怔,摇了摇头,说道:“儿媳不知。”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 “咱们人丁单薄,不过只有应辰、应景两兄弟,如果儿媳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自是又为袁家再添男丁,老太太岂是不欢喜的?” 老太太见齐氏装傻,当下也不再含糊,说道:“你以为有过换子在先,我还会将你肚子里的孩子留下?” 齐氏大骇,当下跪倒在老太太跟前,恳求老太太能放过肚中孩儿一命。 老太太轻叹一声,上前将齐氏扶起,说道:“如若不是怜你,我便真的会将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弄掉,否则待将来家中大乱,我岂不是会悔恨终身?” “老太太有何担忧,但说无妨。” “我要你好生待应辰,不要为难他 ,不要虐待他,更不要 侯门欢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1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1部分阅读 他的命,否则……”老太太说到这里,紧紧盯着齐氏,齐氏不安地说道,“儿媳定会尽心尽意照顾应辰,请老太太放心。” “我不放心。”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齐氏疑惑问道。 “如果你这胎是女孩也就罢了,但若是男孩,你必须让锦画到我身边来养着,我自会带着一群老丫鬟婆子照看好她,你只管好生照看应辰和你腹中孩儿便是。但若你对应辰有任何不利,那你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我说得出便做得到。你如果心怀侥幸,只以为害了应辰,便可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可以继承家业的嫡子,我是万万不许的。” 齐氏紧紧揪着帕子,半晌才问道:“能不能容儿媳考虑几日?” “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困得又睁不开眼了,下一章女主就长大了,大家可以讨论下长到多少岁合适啊?综合考虑下。 如果长大前有情节遗漏,我就往这章里填内容。 明天我争取多更一些,所以从现在开始给我鼓励吧。 ☆、十三 院里的梧桐树下已窜出丈高许,宽大枝叶遮挡出一片绿荫,有一架秋千便悬在这阴凉之处,绳子用绢帛裹好,有一位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清丽姣美,一双剪眸如浸秋水,手里握着一卷经文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裙裾飘逸,远远看去,也辨不清是美景还是佳人更为夺目。 一个小丫鬟守在一旁,接连唤了两声“四小姐”都不曾听秋千上的少女应,急得直跺脚,硬着头皮上前拽着那秋千绳,指了指院门外,低声说道:“四小姐,您再不下来喝了那碗药,待荔枝姐姐回来又要劈头盖脸地训我了。” 锦画从秋千上下来,将经文放在石桌上,见石桌上放着的那晚汤药,蹙眉喝了下来,说道:“不过就是咳了几声,也值得大惊小怪请张大夫过来开这么几副药。真不知如果是病重了会怎样,你们岂不是要把我泡在药里才甘心?” 未等小丫鬟开口,便听院门外走进来的荔枝接话说道:“咱们四小姐还有心思调侃着呢?镇国公府上的嫡少爷又让人送来些东西,听说这次是一对翡翠耳环和一副白玉手镯,不知四小姐如何想的,荔枝只是担心这些年来,这位嫡少爷是要将镇国公府搬空了,送到三小姐那里去了。” 锦画用帕子拭了唇角,笑着说道:“好你个荔枝,就知道挖苦我。每年来也不知听你絮叨了多少遍,就没句新鲜话。” “那嫡少爷送来多少次东西,荔枝便说过多少遍。四小姐,眼看三小姐过几年及笄便能嫁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荔枝想起来心里便窝火,真恨不得告诉老太太去。” “好了,荔枝,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老太太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何必拿这件事给她添忧生愁?” 锦画拿起经文进了屋,荔枝紧跟其后一同进去,又折返身朝院子里的那个小丫鬟说道:“樱桃,你去吟歌苑走一趟,将蜜柚姐姐新做出来的碎花糕端些来给四小姐尝尝。” 唤樱桃的小丫鬟笑眯眯地应了声,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药碗,疾奔着出了院子,往吟歌苑去了。 荔枝摇头苦笑,朝锦画说道:“自从二年前小姐将蜜柚姐姐送进了吟歌苑,这樱桃里每日里没事便往那里跑上一两趟,就是不知那吟歌苑到底有何好,惹得府里的小丫鬟都往那里跑。蜜柚姐姐也真是的,豁出去不嫁人也要在虞先生跟前服侍着,原本我以为虞先生会将蜜柚姐姐留在身边,即便不娶为妻,将来做个妾也是好的,谁知虞先生待蜜柚姐姐客气得很,这两年两人都是以礼相待。这也就罢了,真不知拖过这几年去,待蜜柚姐姐不中看了,那时还有何出路?” 锦画如何不知荔枝所虑之事,只是她先前也曾问过蜜柚,蜜柚只说自己情愿,能服侍虞晋声几年她这一生也无悔。 虞晋声已是二十八九年纪,一直未曾娶妻,身边也无侍妾,锦画也纳闷他为何不娶妻纳妾,便侧面去问过,虞晋声只说未曾觅得心意相合之人,不能将就,不愿将就。锦画自是无法相劝,感情之事,本来讲究的便是随缘,只得任凭蜜柚去验证自己的造化了。 锦画换了衣裳,径直朝外走去,荔枝跟在跟后问道:“四小姐,您又往哪里去?” “听说三弟这几日病得厉害,我过去瞧瞧。荔枝,你拿着那盒人参跟我去吧。” 锦画才迈出房间,听见荔枝在其身后急道:“人参?那可是虞先生送与你的,你转赠给三少爷,虞先生听说后只怕会不高兴吧?” 锦画微怔,嘴角抿起一抹无奈地笑意,无从解释,荔枝如何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虞晋声所赠,是那人假借虞晋声之手送与自己的罢了,正如这些年来,自己每月里也有一两次帮着那人转送信件。 这些年,锦画与那人从未相见,却不曾感觉疏远过。那个精致锦盒里,间或也有写给锦画的书信,讲起那远而荒凉之处的一切,从不言孤寂,却句句都是孤寂,锦画仿佛知晓,那人除了给自己的书信外,从未与人言语过一般。 锦画却在回信中斟酌再三,不知如何落笔,开解不得,劝慰不得,逗笑不得…… 锦画也只是将这帝都见闻讲与他听,一切仿佛都是淡淡的,淡的自然而又异样,渐渐地,锦画看信的时候越发长了,回信的时候更加长,仿佛耗得不是时间,而是心力,每次都会有一种无法言传的疲惫。 荔枝拿着那盒人参跟在锦画身后往齐氏房里走去,正见樱桃用食盒提着碎花糕走过来,锦画便让樱桃提到齐氏房里去,给齐氏尝尝鲜。 严妈正从屋里出来,见是锦画忙迎进去,朝齐氏喊道:“太太,是四小姐过来了……” 锦画听见严妈声音这么大,笑着说道:“严妈,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地吆喝,如若吵醒了三弟,太太肯定要埋怨你。” “三少爷醒着呢。太太见了四小姐高兴,哪里顾得上训斥我,四小姐快进去吧,我还要出府一趟呢。” 因前些年,严妈的儿子严成顺也从乡下来了这里,严妈便将这些年的积蓄给了他,让他做起了小买卖,谁知严成顺也争气,这些年越做越大,竟有了自己的铺面。 严妈便经常出府去看自个儿子,因这些年一直是齐氏当家,严妈又是她身边最得力的,所以也没敢乱嚼舌头的,也不知老太太那边是不是知道的,反正这些年便由着严妈经常出入侯府,也没人阻拦。 齐氏当年所生下的正是男孩,袁青枫给取名为应年,已经六岁,因前儿个跟着应辰、应景习武,出了汗又吹了风有些着凉,病得厉害,齐氏便让应辰住进自己院里的厢房里,便于照顾。 锦画进去的时候,齐氏正进了内室还未出来,倒是应年还在屋子里未曾歇着。 应年见是锦画过来,很是开心,自个用手按着一块凉帕子在额头上,从椅子上跳下来走近锦画,锦画摸了摸他的脸颊,有些发烫,嗔怪道:“病了还不去躺着歇下,太太一向疼你,怎么也由着你胡闹。喝过药了没有?张大夫怎么说?伍师傅可还逼着你练功?” 应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煞是可爱,说道:“姐姐问这么多,我可回答哪一句才是?” 应年将锦画伸手过来,又要伸指来弹自己额头,于是笑着说道:“好,好,我说,喝过药了,张大夫说不过是体内郁热,喝几副药发散发散就好了。伍师傅没有逼着我练功,最起码这几日没有。” 锦画取过他手里的帕子,去雕花铜盆里浸了凉水,又覆在应年的额头上,说道:“听话,快去歇着,睡一觉便会轻快多了。” “不,你难得来,我还想要你陪着我玩呢。”应年不依。 “你去睡下,待你醒了我再陪你玩。” “你不走?”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应年显然是不信的,可是看锦画一直盯着自个看,又没有勇气质疑她的话,一步三回头便去厢房睡下了。 齐氏从内室里出来,手里拿了几块布料,笑着说道:“他也就只听你的话,我是拿他没办法。好说歹说一阵,他贪玩就是不肯去歇下,还是你一来,三言两语便打发他去睡的了。” “太太也太宠他,听说前几日哥儿们去老太太房里用膳,三弟竟是连吃个果子也要人削了皮切成果才肯吃,让老太太笑了好一阵。”锦画坐在齐氏跟前,说道。 “我不过就是想……”齐氏说到这里,顿住,咬住牙没有说下去,她如何告诉锦画,她不过就是想将在锦画身上的亏欠,一并弥补在了应年身上? 锦画心知,却不点破,这些年来,她看齐氏心苦却不能言明吐露,也觉压抑。 “画儿,我做主将你送到老太太房里去,这些年了,你可曾怨过我?”齐氏拉过锦画的手,打量着眼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忐忑问道。 锦画微笑,说道:“太太说的哪里话?画儿不过就是庶女,有幸在老太太跟前长大,也是画儿的福气,难不成太太忘了,为了这事,三姐可没少来找太太哭过。况且,老太太画儿极好,吃穿用度只比在姨娘屋里要强,虽说进出不若以前方便,但也少了很多吵嚷,画儿岂会怪太太?” 齐氏也跟着笑,随即叹道:“画儿长大了……” 锦画在齐氏房里坐了一阵,齐氏怕锦画乏,让她回去歇着,锦画看了厢房一眼,齐氏知道她是担忧应年醒了会闹着找她,于是劝道:“无事,只说再闹你不再来看他,他立马就老实下来。” 锦画有些失笑,敢情齐氏一直是拿着自己来管教应年不成? 锦画带着荔枝往回走,荔枝手里捧着齐氏刚拿给锦画的布料跟在其后。两人因避着颜书的院子,便择道而行,从齐氏后院的竹林里穿过去。 谁知,竟在竹林内看见一个人影,穿着青灰色衣裳,隐约藏在了假山后,荔枝低喝道:“什么人?” 良久不见回音,锦画蹙眉,见刚才那身影,倒是有几分熟悉,却一时认不出,也有些纳闷,正待拦住趋步上前的荔枝往回走,荔枝竟三步两步走到了假山前面,喊道:“识相的快出来,否则等我禀了太太,有你好看。” 半晌,有踩过落叶的声音传来,那穿着青灰色衣裳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则棋。 她面如缟素,一副厌世的神情,朝着荔枝静静说道:“说罢,你到底要我如何好看?” 荔枝骇了一跳,退了两步,讪讪地说道:“荔枝不知是二小姐藏在假山后面……” 则棋缓步朝荔枝走过来,语气毫无温度,说道:“你怎知我是藏?你又凭什么说我是藏?我不过就是不想见你们这些人,所以才避开了去,就这样,你也能编排了我?” 锦画见则棋离荔枝越发近,荔枝再度朝后退去,则棋毕竟是侯府二小姐,她平常泼辣是有的,可是要她沉着应对则棋这样的人,她还是不敢。 “二姐,荔枝不过就是随口的话,当不得真,请二姐不要放在心上。”锦画挡在荔枝前面,淡淡说道。 则棋看了锦画几眼,神情中不无嘲弄,说道:“是,我要是将你们的话都放在心上,只怕此刻死一万次也解不了恨。”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三考驾照理论,一直没看过书,今下午做了几份题,从80多分突破到99分,姐有信心了。 对了,关于女主年龄,我是真想真想含糊过去,否则总感觉女主当初的年龄小了,有些人的年龄偏大了。可是当时如若女主年龄不小些,还如何写袁青枫和云裳的那档子事?一片纠结在我心啊。 如今女主就是十三岁吧,这样素琴二十岁,则棋十七岁(看吧,她就有点大大了),蜜柚二十岁(更大了,还是我含蓄到了二十岁,貌似应该二十一二了,真不忍心啊。)。 三皇子大约有二十岁,七皇子十四五,赫连誉十七,恩雅,大约差不多就是这个年龄了。 ☆、调嬉 傅锦画听见则棋如此说,也不恼,只是淡淡说道:“二姐难得从清音庵回来,有空还是多去老太太房里尽些孝心吧。” 则棋听见傅锦画这般言语,似是十分惊怒,说道:“你别跟我提清音庵,我在清音庵每日都会为老太太祈福,一点不比你们在老太太面前假意卖乖的孝心少。” 荔枝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说道:“二小姐又何必来为难四小姐?当年,瞒将大周姨娘丧事的人可是大太太,二小姐但凡有气,尽管去找大太太理论去。” 则棋甩手便要打荔枝一巴掌,锦画伸臂拦着,微蹙着眉,听见则棋指着荔枝,冷笑道:“看吧,看吧,连个丫鬟都能呛白我,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意思?我就该禀了老太太,要她答应我削发为尼,做个出尘入世的清白人。” 锦画亦有些薄怒,说道:“二姐想说什么尽管便去说,只是吃了瘪别怪我没有提醒二姐,老太太如若真肯答应你出家早便答应了,哪肯等到今日?” “要我就这么罢休,留在府上看你们活得舒舒坦坦的?我做不到。”则棋看起来似是极怒,面容有些扭曲,眼神阴狠,有些发了狂。 锦画带着荔枝往回走,忆起当年往事,素琴出嫁进宫的前晚,大周姨娘病逝,撒手人寰,庄氏怕丧事冲了喜事,便将大周姨娘的丧事停办隐瞒了起来,对外宣称大周姨娘病愈,去清音庵静养。 待过了半年之久,才宣布大周姨娘亡故。 那半年里,则棋终日以泪洗面,有时闹腾很了,也会被庄氏锁进房间不让出门,直到给大周姨娘办了丧事,才逐渐安稳下来,却越发沉郁木讷,终日不发一言,老太太看着不妥,做主将她送进了清音庵,托付给相熟的师太照看着,只待节气里才将则棋接回来团聚。 荔枝担忧问道:“四小姐,如若三小姐真的恨起来,对外说了此事,皇上再怪罪下来,算不算得欺君之罪?” 锦画看了荔枝一眼,说道:“为了保命,阖府上下谁肯承认大周姨娘是死在大姐出嫁的前一晚?” 荔枝微怔,旋即明白过来,摇头轻叹着跟上锦画的脚步回到院子。 锦画本想歇下,谁知荔枝却避开樱桃从外面递进来一个锦盒,锦画接过来,握在手里却不肯打开看,荔枝在一旁轻笑,说道:“好,好,我先出去,容咱们四小姐慢慢看,慢慢写……” 锦画嗔怒,抄起桌几上的笔,就要作势掷出去,那荔枝也闪得快,笑着疾步溜了。 锦画将锦盒放在桌上,却没有急着看,而是起身将内间的帘幔放下,又自斟了一杯热茶,慢慢抿了口,搁置在桌几上,举手拿起锦盒,打开取出一封素笺,只见上面寥寥数字:“归来,奏曲,盼相知。” 锦画将拿着这张素笺也不知看了多久,起身时,茶已凉,心却如茶叶漂浮在茶水中,起浮沉溺。 入了夜,则棋又在房间里闹腾起来,说是见到了大周姨娘的魂魄,要找庄氏索仇。庄氏惊惧不定,骇得浑身发了冷汗,被紫玉扶回房间便昏迷了过去。 老太太见如此,自是不能将则棋多留在家里,于是便想叫人将她送回清音庵。因清音庵路途遥远,往常都是庄氏亲自送她,现在庄氏病倒,齐氏又被应年的病拖着出不得门。 老太太竟奇思妙想,要乔姨娘带着颜书、锦画一同送则棋回清音庵。谁知,颜书却不肯去,说清音庵阴气太重,不愿沾惹那些怨怼。 老太太斥责了几句,颜书却硬着性子不肯,老太太无法,便只让锦画跟着去了。 锦画自是有些诧异的,她平日里极少出门,这次老太太竟允了她出门去,虽说是送则棋,可还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次日清晨,齐氏便将乔姨娘、锦画送出府,生怕锦画出任何意外,又加派了许多仆从人手跟着,锦画本想与则棋做一个马车,即便是拌嘴也好过她不发一言闷在心里难受,谁知则棋竟是不肯,非要独自一个马车,锦画于是便与乔姨娘坐在了一处。 自从几年前,德妃因为素琴之事误会了乔姨娘,两人的来往便有些淡了,德妃每年极少将乔姨娘接进宫叙话,颜书、锦画进宫的机会也越发少了。 那几年里,锦画一直未曾见到三皇子鸿泽,七皇子鸿洵说三皇子去习艺,三五年才回来。锦画听了后心里只是淡淡的,说不出什么味道。 乔姨娘因为此事也有些受打击,容颜不似当年那般娇艳,倒是一直未育的云裳,更添了些风韵,接连留宿袁青枫,惹得齐氏、乔林两位姨娘怨恨不已。 马车缓缓驰在路上,一路向西,出了城门,清音庵便在二十里外的清音山上。传言那里终日烟雾缭绕,宛如仙境。 锦画未曾去过,却也有些感兴趣,不停地掀开车帘朝外看去,见一人骑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过,骇了一跳。 待到清音庵时,则棋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乔姨娘和锦画送进去,只说她们这样的俗物,不配沾惹清音庵里的灵气。乔姨娘和锦画相视一眼,各自淡淡的笑,都没有将则棋的话放在心上。 谁知这时,清音庵里走出来一位师太,竟是乔姨娘曾经旧识,师太邀乔姨娘进去喝茶,说今日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也来了,一起叙话参悟。 锦画也只得跟着进去,则棋见拦不得便也在师太面前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退了下去。 乔姨娘跟着师太进了房间,锦画不愿跟进去寒暄,只说在清音庵里随意走动相候,乔姨娘也不勉强她,随她去了。 清音庵后面,是一片竹林,翠绿茂立,锦画走过去,将手里的帕子铺在大青石上坐下,谁知不过片刻,便听见身后有些粗重却均匀的气息声,回首去看,见一十六七岁的少年,富家公子扮相,朗眉英挺,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嘴里叼着一根兰花草,似笑非笑地看着锦画。锦画连忙站起身,细细打量着那少爷,依稀从他身上看出某个人的影子,却不敢确定。见那人眼神唐突,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又有些薄怒,于是叱道:“看什么?真有那么好看,不如找只笔、找张纸画下来得了。” 那少爷笑,说道:“我倒是想画下来拿在手里看着,也省得我魂牵梦绕的想你的模样。不过,说真的,我还是要赶紧将你娶进门才是,否则每日里心里惦记着更难受。” 锦画此时已知这少年便是镇国公府上的嫡少爷赫连誉,顾不得许多,只想跟他说清楚:“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娶的人。” 赫连誉笑,只以为锦画是害了臊,于是说道:“靖远侯府的三小姐,虽说我只跟你在祠堂里见过那一面,可是你的模样我却是不会认错的……” 锦画微怔,还未等回应,便见赫连誉凑近了低声说道:“你耳边的朱砂痣,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锦画大怒,低喝道:“你一个大男人进了庵,不反思自己言行举止,反而放浪形骸,一点也不知廉耻之心,还算不算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赫连誉将那兰花草笑得上下抖动,又俯身凑近了说道:“我还是童子之身,算不上是男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通报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的钱包昨天丢了,里面现金不多,可是有几千购物卡,还有身份证等等证件、银行卡。补证太麻烦了,目前已在崩溃中,还要回去重新照相补办身份证才行。 ☆、画像 锦画起身,斜睨着看了赫连誉一眼,见赫连誉笑着上前,便退了几步,远远地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男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错了人表错了情。” 赫连誉怎么肯信,将嘴里的兰花草取下来,扔在锦画坐过的青石上,见锦画戒备地握住双手,不觉有些好笑,说道:“你不必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害你。” 锦画缓缓放下手,未等开口说什么,赫连誉却突然很认真地说道:“我给你送去的首饰,你怎么一样都没戴在身上?难不成是不喜欢?” 锦画无奈苦笑,这个赫连公子怎知送去的首饰都尽数到了颜书手中,正待开口解释,见远处庵里的人寻过来,转身欲离开。 赫连誉见状,上前去拉锦画的手,谁知却只将锦画手中的锦帕扯落,待要归还,锦画已疾步走远,看着那婀娜娉婷的身姿,嘴角微抿,露出倾慕而喜爱的笑意。 原来,镇国公府的大太太要在庵里住上一两日,吃斋诵经,而赫连誉也是听闻袁家有人要来庵里,所以才骑马朝清音庵疾驰而来,锦画在路上掀开车帘看到的人影便是他。 乔姨娘与其见过后,不便再打搅,便随着师太出了门,见锦画从一侧进来,便唤着她离开。锦画本想再去与则棋道别,谁知师太却说不必再扰其心境,让则棋独自修行便罢。 回去路上,乔姨娘与锦画各坐在一辆马车上,一路无话暂且不提。 锦画回到侯府,先去齐氏房中看过应年,见应年身子好了些,也感到宽慰,齐氏问起去清音庵的细枝末节,锦画都一一答了。 锦画本想再去老太太房中走一趟,谁知严妈却拦着说道:“不消去了,老太太今儿个气得够呛,已经歇下了。四小姐还是不要再去打搅才好。” 锦画奇道:“这话是如何说的,今儿个出门时不是见老太太好端端的?” 齐氏叹气,深感无奈,说道:“还不是因为颜书?” “三姐怎么了?她既然不肯去庵里,自是不会再拿这事来烦老太太,难不成我走了后,府里又生了事?” 齐氏想起来便气怒不已,严妈在旁奉过来消暑解渴的酸梅茶,说道:“因前几日镇国公府上的赫连少年给三小姐送来一箱东西,还让人捎了一句狂话,说是见不到真容,心里,心里……哎,咱们三小姐也真是的,马上便去找老太太,一定要老太太找来画师,给自己画一幅美人图送与赫连少爷。” 锦画听到此处,心里大约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颜书虽是与赫连誉定亲,却心里始终不得安心,见赫连誉盼见自己真容,自是十分想叫画师画上一幅美人图送过去,让赫连誉得见娇颜后,将整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 可老太太如何会应允? 果然,严妈说道:“老太太听了心里生气,偏巧三小姐还不知错,说自个早晚都是镇国公府的人,早一天晚一天的送张画像过去又算得了什么。老太太听了这些话,如何不怒?别说让画师画像了,当即就罚三小姐禁足一个月。” 锦画后来还是去了老太太的房间,老太太歪在榻上,见锦画向自己请过安,安安静静地帮着苏妈绞帕子给老太太拭汗,轻叹着对苏妈说道:“四个孙女中,顶属画儿年幼,却最为懂事,自她小长到如今这般大年纪,我便没记得她做错过什么又说错过什么。” “这是老太太的福气,有这么孝顺懂事的孙女。”苏妈笑着说道。 老太太朝锦画招了招手,慈爱说道:“画儿,你来说说看,你究竟为何这般懂事?说不错做不错,这可不是你这般年纪能做到的事。” 虽然老太太语气温和,神情又慈祥,锦画却仍是有些胆战心惊,心里有些分不清,老太太这到底是赞扬还是质疑,只得避其锋芒小心应对。 谁知老太太却突然说道:“如果当日,镇国公府看上的人你画儿该有多好?我便省下多少心思……” 锦画心中一凛,只当老太太已经察觉到什么,锦画仔细端详她的神色,见她始终无恙,才放下心来。 过了这般三两日,谁知镇国公府上竟派了人来,是赫连誉缠着大太太去宫里请回来的画师,要其过来给自己定过亲的侯府三小姐画像。 阖府上下无不惊诧,老太太气怒攻心,呵斥道:“简直荒唐。男女未婚前私自收受已是大忌,现在竟敢派人明目张胆过来画像,传言出去要我们靖远侯府如何自立、自处?难道老国公也是这个意思?” 镇国公府上的管家随着画师一同过去,听见老太太训斥,不卑不吭的说道:“老太太,嫡少爷的事一向是皇后娘娘亲自做主,老国公有时也不便干涉,还请老太太见谅。” 袁老太太听见此言,心下更加憋闷,这明显便是抬出赫连皇后来压靖远侯府,这次如果温和妥协,下次再生是非可该如何应对? “画像不是不行,可是既然是宫里来的画师,技艺精湛,不如便给袁家的姐儿们都画上一幅吧。”袁老太太说罢,不待那管家说话,便朝苏妈说道,“去让三丫头、四丫头好好装扮下,一起过来画像。” 锦画本是不愿意去的,可见荔枝在催,于是便换了衣裳过去,画师是在老太太院里铺纸研磨画的,先过来的是颜书,她穿了红色缎袄,手里捧着几朵四季海棠,娇艳欲滴,微微笑着,很是认真地坐在那里等着画师画像。 锦画在画师身后看着,见画师先是勾勒出颜书的眉目轮廓,倒是有十足的韵味。 轮到锦画时,颜书站起身来,颇有些不屑地说道:“老太太也真是的,明明誉哥哥是要我的画像,为什么还要给你也画一张?” 锦画闲散慵懒地靠在椅榻上,朝颜书说道:“你现在去回了老太太,我马上可以起身回屋不必画了。” 颜书被锦画猛然间一呛,有些羞怒,可是好歹镇国公府上的管家在此,只得拿出姿态来,没有与锦画争执下去。 不多时,画师便将锦画的画像画好,荔枝在一旁瞧着,拍手赞道:“画得可真好,尤其是四小姐耳后那颗朱砂痣,用朱砂点上去,惟妙惟肖地很。” 那管家走过来,说道:“誉少爷要的是三小姐的画像,至于四小姐的画像我不便带过去,就请四小姐收好。” 颜书冷笑,颇有几分得意得看着锦画。 锦画不可置否,将画师手里的画像接过来,未曾看上几眼,便见荔枝从一侧伸手拿过去,说道:“还是让荔枝收好,待四小姐回去慢慢再看。” 颜书朝绿石使了个颜色,绿石紧忙取过一个香囊,用帕子包起来递给镇国公府上的管家,颜书有些羞涩地说道:“麻烦回去告诉誉哥哥,只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管家微怔,也没什么神情浮现在脸上,将那锦帕裹好的香囊收好,转身欲进前厅向老太辞别。 而另一侧,锦画远远瞧去,荔枝正扯着管家全忠在说话,全忠本蹙眉不应,后来见荔枝又气又急才失笑应下,疾步上前请过镇国公府上的管家到侧厅说话,那管家与全忠也是熟识,便过去坐了。 荔枝手脚快,马上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盏奉给镇国公府上的管家,谁知那管家刚要接过去,那茶盏便落在地上,溅了那管家一身水渍。 全忠有些挂不住脸,拉过荔枝小声问道:“荔枝,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 荔枝陪着笑,朝那管家说道:“对不起,是荔枝莽撞了。全管家,那就麻烦您陪着去换过干净衣服了。” 全忠瞪她一眼,转头又朝镇国公府上的管家赔笑,劝其换衣。镇国公府上的管家明显有些不悦,却又发作不得,起身随着全忠换衣之时,又回头看了桌上的画像一眼,终是离开了侧厅。 锦画回到房间后,荔枝没过小片刻也跟着回来了,手里捏着那张画像,进了屋便往内间去,樱桃知道锦画是去老太太那边画像的,吵着要看画像,追着荔枝要画像,被荔枝斥责了几句,差点落了泪。 锦画有些看不过去,嗔怒道:“她要看,你便给她看就是,何苦为这事骂她?樱桃,站到我这边来,咱们就让她举着那画像给咱们看,可好?” 樱桃破涕为笑,三步两步到锦画跟前,一起看向荔枝。只见荔枝却微微蹙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锦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便再次将目光投向荔枝。 荔枝手里捏着那画像,缓步走过来,脚步迟疑,走到火炉处时,捏出画像的手一松,那画像便落在了火炉上,霎时间只燃起一片青烟,剩余一滩灰烬。 锦画眉头微蹙,见荔枝眼神略微有些闪烁,更加有些生疑,未等追问,便听荔枝急切喊道:“四小姐,都是荔枝不好,将那画像毁了,趁着画师还未曾走远,就让荔枝将画师追回来,无论如何也要求画师再给您画一幅。” 锦画看荔枝那副急切模样,又觉得她刚才不过就是一时粗心,拦着荔枝思虑之下未曾追问只得作罢。 倒是樱桃觉得好生遗憾,口里喃喃有词,说道:“既然这副画毁了像,不如再让虞先生画一幅就是。我见过他珍藏的一幅画像,美极美极。”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上还有更新,但是不知几点才写完,晚睡的同学等,早睡的赶紧去睡。 ☆、房事 次日,锦画去吟歌苑读书,因今日袁青枫留在府里要考应辰、应景和应年的功课,颜书又说身子不适未曾来,所以吟歌苑便只有锦画一个学生。 虞晋声也没有按平日里教习的方式来教锦画,而是随意拿起一本书,递给锦画手中,说道:“这本书,我还未曾讲过,可是我知道你平日里翻看过。你便给我讲一讲,你从这本书里领悟到了什么,随意便好,不用拘泥于字面意思,你知道我一向最反感不知其意死读书。” 锦画低头扫了一眼书封,确实是从虞晋声这边翻看过的书籍,当日也曾觉得颇有些意思,可是因其中牵扯到男女情爱,于是便不曾从吟歌苑借出回去细读。 如今虞晋声问起其中何意,锦画却有些顿住,如若谈起的是爱情,那么锦画自然深有感悟,这与人无关,不过就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心境罢了。可是,她却不能吐露心声,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教授自己学识的先生,非知己,非良人。 正在这时,蜜柚端了一盘点心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搁置在桌几上,朝锦画笑了笑,飞快地看了虞晋声一眼,便离开了。 虞晋声的视线一直不曾看向蜜柚,这让锦画有些说不出的失望。见虞晋声一直盯着自己看,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说话,于是不再回避,淡淡说道:“这书上所讲,无非便是这一句话,得遇倾心之人,宁肯将自己逼至悬崖峭壁,也不言退。” 虞晋声深深地看了锦画一眼,眼神中的讶然无法藏匿,良久,他收回注视的目光,不发一言走出了书堂。 锦画轻舒一口气,合上书,出门去找蜜柚,见蜜柚正在房间内缝制衣服,打眼看去便知定是虞晋声的无疑。 蜜柚见傅、锦画进来,忙放下手里的衣袍迎上前来,锦画却止步,走近床榻拿起那衣服来,轻叹说道:“这针脚可真细密,蜜柚,你的女红这两年可是越发长进了。” 蜜柚将锦画手中的衣服取过来,有些羞涩地藏在身后,说道:“不过就是瞎做几件衣裳练手罢了,让四小姐见笑了。” 锦画见蜜柚形容越发消瘦,眼眶微陷,知道她为情所困,于心不忍,拉过蜜柚来一同坐下,认真问道:“蜜柚,你年岁大,又不比荔枝那般没心没肺,所以我也不好开口追问你这两来的事。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一天天枯熬下去,虞先生与你那般生疏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你自己更不会不知。” 蜜柚听到这里,眼底朦胧却未曾流下泪来,只是苦笑说道:“你看,我竟是不会哭了。以前每夜里都哭到睡过去了,已经早没有泪水可流了,可是心里却跟淌血一般。四小姐,难为你不记恨我离开你来服侍虞先生,我心里羞愧,却不曾说出来过,因为我觉得但凡做了便应该有担当,正如我来到虞先生这吟歌苑,既然来了,又何必牵肠挂肚扭扭捏捏地不肯面对?我是喜欢他,可是他却不喜欢我。” 锦画自是看得出虞晋声对蜜柚并无意,可是仍旧有些疑惑,问道:“蜜柚,照你这般说,虞先生不喜欢你,又怎么肯将你留在这边,而且一直以礼相守?” 蜜柚苦笑,说道:“四小姐是想说虞先生对我冷漠疏淡吧?四小姐可知,虞晋声为什么肯将我留在吟歌苑吗?” 锦画摇头,这一点她倒是真猜不出一二来。 “因为我在虞先生面前立过誓,此生不再向他谈及情爱。否则他便会将我逐出吟歌苑,不再相见。而我,便答应了他的要求,留在了他的身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或许有时就是为了看他一眼吧。” 锦画长叹,又恨铁不成钢地叱道:“蜜柚,你好傻……” “得遇倾心之人,宁肯将自己逼至悬崖峭壁,也不言退。”蜜柚静静复述着锦画的话,说道,“对不起,四小姐,你说这句话时,我恰巧听见了,深以为意。” 锦画微怔,旋即无言,看到蜜柚渐渐苍白的娇颜,有些说不出的心痛与无奈,爱,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一个人可以感知的。 爱,说穿了,一定会是两个人的事。而蜜柚深陷到爱的漩涡中,锦画却救她不得,能不能获救,就是要看她自己能不能从深渊中再解脱出来,解脱出来便是生,解脱不出来便是死路。 蜜柚求生,便要忘记虞晋声,可是锦画知道这必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从蜜柚的眼中,她便可以看出,她对虞晋声的爱,已如同炉火般难以熄灭,哪怕现在泼上去的是一盆冷水,也会冒出青烟,萦绕不息。 锦画思索再三,还是去找了虞晋声,他正在书房中静坐。锦画进去后,只是侧立在他身前,见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于是说道:“先生,你不该那么对待蜜柚。” “哦,你说说看,我如何待她了?又怎么不该这么待她了?”虞晋声起身,走至书架前,不曾回头,却将问题抛向了锦画。 “你要她起誓不谈情爱,却又做不到让她死心,否则大可将她驱逐开你的身边。既然不想叫她对你毫无眷恋,又为何对她这般生疏冰冷,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便是不爱,爱与不爱之间从未不曾有中间选择,可是你却偏偏做了中间选择,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矛盾吗?要么让蜜柚离开,要么便与蜜柚相恋,别不给予她你的心,又要她每日每夜心里都是你。”锦画语速很快,有些不忿地朝着虞晋声嚷道。 虞晋声待要开口说话,看见锦画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走过来,说道:“待以后,你便会明白,给一个人希望总比不给希望要强。如果我现在要蜜柚离开吟歌苑,那便是彻底毁灭掉她。” 锦画微怔,当即了悟。 以蜜柚目前情形来看,让她离开吟歌苑,便是要她去死。依蜜柚的性子,如若没有爱上,还可讲坚强执着的道理,如若爱上了,那么心中便只有爱这座大厦存在,一旦这座大厦倒塌,那么她也会不复存在。 虞晋声却因为看到锦画怔愣的神色,伸手揉了揉锦画的头发,说道:“我给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自是不会懂得爱有时会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它蕴藏着的力量是你今生都无法想象的,可以让人获得重生,也可以让人走?br /gt; 侯门欢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2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2部分阅读 走向痴傻癫狂,甚至毁灭。” 锦画只听着虞晋声的话有些发呆,却忘了躲避虞晋声揉向自己头发的手,待到反应过来时,才倏地后退半步,面色有些绯红,扫了虞晋声一眼,见虞晋声也有些不自然。 锦画匆匆辞别,从吟歌苑走出,身后,虞晋声低唤了几声“画儿”也未曾应。倒不是觉得与虞晋声亲近几分有多大的不妥,在锦画心中,这六年相伴,早已将虞晋声当做家人般看待,虞晋声那绝世风华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她从来都是高看他一眼。 只是虞晋声从未向锦画做出这般亲热地举动,所以一时令锦画有些不安。如果一定要问锦画,将虞晋声看做什么,锦画会有好几种回答,是亲人,是朋友,是受了委屈想要去倾诉可是又不敢倾诉的那种家人,想倾诉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慰藉,不敢倾诉是怕他的言语不能抚慰自己的心,甚至还会伤害到自己。 或者,这里面还有一层锦画自己都未曾想象的感情,不疏远,不亲密,只是觉得踏实,心安。 锦画回去路上,想起近日未曾见到乔姨娘,便又折道去了乔姨娘那边。 谁知,锦画从走近院门,便见绣屏正提着食盒站在院门后,锦画有些疑惑,问道:“绣屏,你提着食盒站在这里做什么?姨娘屋里的小丫头们呢,怎么也不出来帮把手?” 绣屏见是锦画,起初有些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见锦画要往里走,马上伸臂拦着,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四小姐,您先别进去了。” “为什么?” 绣屏迟疑着不肯说,见锦画再度往前走,只得拦着低声说道:“老爷在里面,有些不太方便……” 霎时间,锦画便明白过来,只差没红了脸,当下扭头朝回走,绣屏不敢大声唤她,便随着她去了。 锦画有些失神地往自己院子里走,见林姨娘正往齐氏院子里去,便饶了路避开了她。自从当日,锦画在袁青枫面前指出林姨娘或许便是谋害齐氏的真凶,袁青枫便对她疏远很多,林姨娘对锦画不是不恨的,只是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加上锦画后来又在老太太房里养着,更是无从下手。 锦画知道袁青枫越是疏远她,她越是恨自己,所以极少与其碰面,见面也极少言语。选了这条偏僻近道,才不过走了片刻,便听见两个丫鬟婆子躲在假山后偷闲嚼舌根。 “乔姨娘也真是的,明知老爷回来便往沈姨娘房里去,她还装病让绣屏那丫头将老爷拦过去了,还将小丫头们都打发出来,这大白日地就没皮没脸勾搭着老爷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怕传言出去让人笑话。” 有个婆子干笑了几声,说道:“什么见不得人?乔姨娘好歹是跟老爷在自个房里,在自个榻上,他们两个关起门来愿意怎么闹腾便怎么闹腾,闹腾舒坦了,畅快了,还能多给些好脸色给咱们看。” “这话也是,记得去年,老爷有半月未曾到乔姨娘房里来。乔姨娘每日只气得揪住咱们的错不放,我这尾指就是那日被打折了断掉的,到这遇到雨天还痛呢。” “说起来也是你活该,你明知乔姨娘最恨别人提起她无子,你却偏偏提起你那不争气的儿子,还说什么儿子再不争气那也是有传宗接代命根子的,女儿再娇贵那也就是躺下被人骑在身上泻火的,一旦玩弄腻了,连骑的兴致都没了。这也就是在乔姨娘房里,她怕惹出是非来不敢将你如何,如果是在大太太房里,只怕要去了你这半条命。” “我说的是难听了些,可是哪一句话不是实话?乔姨娘也别装出一副清高模样来,她如果守得住,还用得着在老爷的饭食里加了些补男人身子的东西进去?绣屏那丫头只当我没瞧见,却不知我当时就在灶房窗户外面看着呢。” “这话你可别再乱说,此事非同小可,老太太如果知晓乔姨娘这么做,岂会饶得了她?那是家里再闹出些风波来,小心没人保得了你条命。天色也不早了,老爷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个把时辰折腾,快些回去,也该是时候了。” 锦画一直站在暗处,未曾动身,那两个婆子从假山后猫出身来,四下张望了眼,没看见人,便互相使个眼色迅速朝乔姨娘的院子走去。 锦画暗惊,如果这两个婆子所言不假,乔姨娘果真在袁青枫的吃食中加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老太太得知后岂止会勃然大怒?那些虎狼之药,不过看似生猛,久而久之便会掏空人的身子,袁老太太又岂会容得了乔姨娘这般待袁青枫? 打死或者将其打发出去都是有可能的,锦画暗叹,觉得一向谨慎细微的乔姨娘犯下这样的错,真的是有些不应该。 锦画看她们走远,正待移步之时,却突然见几丈外的远处,一个人影闪烁了下,迅速淹没在竹林之中。很明显,那人同样躲在暗处偷听到了两个婆子的话语,待那两个婆子走远才疾步离开,只是,那人没有发现到锦画也站在了暗处罢了。 而那个方向,正朝着庄氏、林姨娘、沈姨娘的院子。那个身影到底是哪房的人,锦画不敢确定,不过锦画隐隐约约却有种不祥的感觉,此事定会在侯府掀起轩然大波。 乔姨娘也定会被推至风口浪尖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一言一语道出今日房中亲密之事。到那时,尴尬,羞耻……将会陷入如何的不堪境地? 锦画不敢继续想象下去,她本想折身去提醒乔姨娘,可是却有些犹疑,如果从她口中道出,势必会令乔姨娘与自己本就淡薄不甚亲近的关系推至更远。 所以,她决意将此事透露给某个人,让那个人去提醒乔姨娘。 锦画往回颜书的院子走,见红玉和绿石正在院子里悄声议论着什么,看到锦画进来忙见过礼各自散开去。 锦画还未曾进门,便听见颜书在屋子里发脾气,嚷道:“叫你们去,你们只装聋作哑,那镇国公府我迟早便要进去的,只是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难道也不成?” 红玉本欲在前为锦画引路,当即轻咳了几声,掀开门帘,请锦画进了门。 锦画见桌几上的茶盏尽碎,满地狼藉,茶渍洇湿地砖,看起来有些刺目。 颜书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锦画看了红玉一眼,红玉忙放下手里收拾的碎瓷出了房间,还将门虚掩了过去。 锦画坐在颜书的侧面,见颜书旁边还放着一个首饰盒,打开来尽数都是赫连誉送过去的首饰,琳琅满目,翡翠玛瑙都不在少数,于是也暗暗咋舌,这赫连誉此举所为,当真令人不敢苟同。 “你要见镇国公府上的嫡少爷?” 颜书斜睨了她一眼,说道:“难不成你也想看他一眼?” 锦画嘴角微抿,心道可没心思再见那位少爷尊容,相貌倒是好的,却虚有其表,言语唐突,举止轻浮,行为又这般奢华而无所节制,非良人可选。 “你来到底什么事?尽管说,别做出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老太太、太太吃你那一套,我可不吃。再者说了,这些年来,你在老太太房里当做嫡女一般养着,欺我一头不说,什么好处都没落下你。你如果识趣,咱们俩便躲得远远的,从此少来往。否则,你也最好收敛聪明些,叫我抓住把柄了,便是拼死也饶不了你。”颜书站起身来,朝着锦画低喝道。 锦画看到她这副模样,再三压抑才克制住心里的怒火,站起身缓缓说道:“三姐,你我之间从无怨仇,姐妹间罅隙难免,如果一定要睚眦必报,岂不是闹得家里永无宁日?”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里面有个很大bug,你们竟都没有发现,哎,我暂时不改,再等个把月,看哪位能看出来。 我觉得作者猝死会多,原因就是作息不正常,又熬夜动脑写作,一动不动。我现在就有种频临死亡的感觉,汗滴滴。现在半夜2点半多了,作为明天六点多起床上班的人表示压力很大。如果愿意鼓励的,还是来鼓励下吧,后背生疼啊。 对了,我编辑要我每天6000字更新,你们觉得呢,我今天可是8000字的更新啊。 ☆、巧遇 颜书听见锦画这般讲话,自是不肯依她,逼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四妹,你要记得,我现在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媳,而你,现在还不过是庶女身份,即便你是养在老太太身边,也不见得尊贵到那里去。” 锦画冷笑,说道:“那么我也告诉你,即便你能安安稳稳地嫁进镇国公府,你也改变不了你只是靖远侯府庶女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正是因为你在意所以才不可能摆脱掉。三姐,作为姐妹我奉劝你,做人做事还是低调稳妥些好。即便大姐进宫为妃,也不见得多么嚣张跋扈。何况你只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媳。” “大姐肯伏小做低,那是因为她没有资格可以代替皇后姑姑。” 锦画无语,虽说赫连皇后是出自镇国公府的嫡女,是赫连誉的姑姑,可是颜书并未过门,这时便称呼赫连皇后为姑姑,实在让人有种难以言明的发指。 锦画忍耐再三,还是将来意说明,隐晦说道:“我从园子里走,听见有人说起姨娘和父亲的事,待闲时,你过去问问,只说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别提我便好。” “呵,我如何提了你又如何?”颜书撅着嘴说道。 锦画回转过身,认真而严肃地给颜书说道:“那么我告诉你,我不会承认。还有一句话,我奉劝你,以后,如果你决意要跟我过不去,便要看看自己的本事,到底是比我聪慧还是比我有才智,否则……” 锦画说到这里,便止住话,看也不看颜书一眼,疾步离开。 走出颜书院子后,才长舒一口气,这场不愉快的谈话真是憋闷得紧。年岁越大,与颜书的相貌越发不同,性情不同,也越发疏远,没了骨子里亲近之感。 到底不是亲姐妹,而应辰和颜书之间的心有灵犀便是自己可以比拟的,这点瞒得住旁人,就是不知能否瞒住乔姨娘。 回到房间,荔枝已经奉来茶盏,说道:“四小姐,听人说,镇国公府上的嫡长孙看了画像后,便让人裱了放在自己书房里了,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不允,说男儿应志在四方,不能为男女私情所累,一定要嫡少爷功课得意后才肯还给她,嫡少爷不肯,伸手去夺,好端端一张画像,便撕成了两半截。嫡少爷手里拿着的是上半身,大太太手里拿着的是下半身,娘俩犟起来,谁也不肯让谁。” 锦画蹙眉,这赫连誉实在无礼,即便他是对自己有意,自己也不能容忍他这般孟浪。 待过了傍晚,樱桃从吟歌苑回来说道:“刚才我从前边回来,听几个丫头说,三小姐在乔姨娘那边吵了起来,还大哭了一场,乔姨娘也有些生气,叫人将她送回房间,谁知那三小姐竟发了疯一般,吵着说自己是小姐,乔姨娘不过是姨娘,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连累到自个身上。乔姨娘当时便气得晕了过去,是绣屏将张大夫请过来才救醒的。” 锦画蹙眉,竟不知颜书荒唐自私如此。 催着荔枝帮自己换过衣,便要去乔姨娘那边瞧瞧,谁知荔枝竟是拦着,低声说道:“已经如此,四小姐何必过去蹚浑水?两头都不落好,还不如看着老太太那边的动静,老太太如要过问,四小姐再过去也不迟。” 锦画略一沉吟,见外面有小丫头叽叽喳喳说话声,樱桃喜欢凑热闹,出去问了一嘴,回来说道:“四小姐,老太太将乔姨娘、三小姐一众都叫进了前厅,四小姐要不要过去瞧瞧?” 荔枝见状,本欲催着锦画过去的,谁知锦画却突然停住脚步,朝荔枝低声说道:“荔枝,你现在赶紧去乔姨娘房里守着,如若见什么人出入,都要记在心里,回来告诉我。” 荔枝微怔,见锦画坚持,只得去了。 锦画又朝樱桃说道:“樱桃,你赶紧让人去找全忠,再让全忠去找父亲回来,记得此事一定要尽快办妥,争取让父亲早一刻进府。” 樱桃应下,折身朝外跑,口里嚷嚷着要锦画放心。 锦画走出房门,却没有往邻近老太太院子走去,而是去了齐氏房中。 应年刚睡下,齐氏正与严妈说着话,见锦画进来都有些诧异,齐氏拉过锦画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温和地问道:“老太太那边闹腾得那么厉害,你不过去看看,怎么偏巧跑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有事?” 锦画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向齐氏说起,齐氏朝严妈使了个颜色,严妈在房门处唤了个丫头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丫头点头应下便往院外跑去了。 锦画自是知道,齐氏是想让严妈找人去老太太那边打探消息,于是不急不缓得说了句:“乔姨娘房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太太何不亲自过去瞧一瞧?” 齐氏却突然问向锦画,说道:“这么说,你知道乔姨娘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画顿住,旋即说了几句推脱之词,齐氏有些明白过去,却还是不知其意,与严妈相视一眼,严妈说道:“四小姐这节骨眼来此,定是要太太出面去老太太那里为乔姨娘求情吧?” 一针见血。 锦画看了齐氏和严妈一眼,顿时也明白过来,这两人早已得知乔姨娘犯了何事,而颜书又是为何与其争吵起来,所以才坐在这里不慌不忙得闲散聊天,不急着过去凑场。 “虽说四小姐年纪还小,不懂这其中之事,可是乔姨娘犯下的毕竟是□之罪。这搁在谁家,不都是乱棍打死了事的?照我说,四小姐还是不要再管为好,连三小姐也哭闹着不肯认乔姨娘,扬言说如果出了丑事,与己无关。”严妈劝道。 锦画蹙眉,乔姨娘虽说犯下大错,可是罪不至死,再者说,如果乔姨娘的事传言出去,德妃颜面无光,又怎肯饶过靖远侯府? 当下,只得说道:“严妈说的是,画儿也是有所顾虑,可是严妈却忘了其中一层厉害关系。如今父亲共有三位姨娘,两个人联起手来对付其中一个,太太还落得清静,如若少了乔姨娘,那么林姨娘和沈姨娘如果抛开隔阂,与太太为敌,那么太太以后岂不是没有安生之日?” 锦画此话,正点明主题。不错,先前齐氏也曾顾虑过这一点,但是长年积怨,一旦听见乔姨娘受罚之事,当即被理智冲昏了头脑,只盼得老太太打死乔姨娘了事。 现下,被锦画细细分析,又觉出不妥来,即便乔姨娘死了,林姨娘和沈姨娘都还在,真如锦画所说,两人联手对付自己,可如何是好,当下便有些犹疑起来。 严妈见状,知道自己定是劝不住她,只得轻叹说道:“既如此,我服侍太太换衣再过去吧。” 锦画在外间相侯,见严妈派出去的丫鬟正走回来,于是问了几句老太太那边的情况,谁知那丫鬟却说看见沈姨娘让君梅出了府。 锦画微怔,旋即便明白过来沈姨娘此举何为,当下拉住那小丫鬟说道:“你侯在这里,待太太出来,你告诉她让她先去老太太房里,万万拦着老太太不能下死手。我去去便回,叫她不必担心我。” 锦画疾步出了院子,又走出二道门,见仆从小厮均不在,于是便又朝府门而去,见门人喝的醉醺醺的,问不出全忠的下落,便只得独身出了府。 锦画极少出门,一时辨不清府外大街的方向,也不知袁青枫的下落,可是她总是要在君梅之前找到袁青枫,否则一旦君梅受到沈姨娘指使,在府里拦着袁青枫耽误些时刻,没准乔姨娘真的被老太太打死了事了。 可是,锦画盲目在大街上走总不是回事,见自己华衣锦服,与府外走卒商贩格格不入,又有些惊恐,正待往回走时,便被人从身后拍了肩膀一下。 锦画惊骇,倏地转身,递拳便朝那人面门上捣去,谁知被那人迅疾闪身避开去,握住了手,笑吟吟得看着自己,锦画看去,赫然便是赫连誉。 “你怎么自个出了府?你们府上没人跟着吗?你如果出了任何闪失,靖远侯府拿什么赔给我?”赫连誉不改浪荡本性,穿了一身玄袍,紧盯着锦画看着,满心得欢喜。 锦画蹙眉,叹流年不利,出府竟遇上这等混世魔王,只说自己赶着回府,折身往回走。谁知赫连誉却在身后拉住锦画的手,说道:“先别急着走,既然出来了,难得见一面,总要在一起多说几句话亲近亲近才是。” 锦画被赫连誉握住手,当即将手举得高高的,说道:“好,你既然想握着,便叫他们这些人都看着,看靖远侯府的女儿是多么低贱,被男人当街调戏羞辱。待回府后,羞愧自杀便是。” 赫连誉怎知锦画竟如此激进,乍然放开她的手,低声劝道:“你小声些,真叫别人听见毁了你的名声,那可如何是好?你虽是镇国公府上我未过门的妻,可是我也不愿你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扰得心烦。不过你也放心,但凡你跟了我,我总是要护着你的,不管你做了如何的错事,我也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得了你。我这颗心,天地可鉴,即便剖出来,也是亮堂堂的。” 锦画见赫连誉神情真挚,一时又有些莫名的感动,当下不再与他针锋相对,低垂下头默不应声。 “你出府要去哪里?”赫连誉问道。 “我来寻我父亲。”锦画如实答道。 赫连誉微怔,旋即有些了悟,说道:“是不是侯府出了什么事?牵扯到你身上了?别怕,我去给姑姑说,要她给你做主,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锦画本是温婉的,这时听见赫连誉的“官二代”论,当下又有些崩溃,正色说道:“赫连誉,我知道你姑姑是皇后,可是你也不能拿着她做幌子到处压制别人。你这样做,根本就是狐假虎威,只会被别人看不起。” 锦画往回走,赫连誉跟在其身后,说道:“我就是为了你不受欺侮,我狐假虎威又如何。” 锦画站住身形,认真说道:“赫连誉,你给我听好,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与你定过亲的侯府三小姐袁颜书,我名为袁锦画,乃是靖远侯府的四小姐。你如果非要那么张扬,只请你认准了人再去表示什么。” 赫连誉有些怔楞,说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锦画实在不想再跟他纠缠,疾步朝回走,赫连誉却紧追不放,急切说道:“不,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何意?我每次让人给你送东西,那下人总说是亲手交给你的,还说你十分亲和,总是问起我,间或还会捎几句温情脉脉的话。可是,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总是对我这般抵触?” “我说过了,我不是与你定过亲的三小姐颜书,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锦画说着,已走近靖远侯府,远远看见袁青枫正下了马车,君梅凑上去在说着什么,袁青枫蹙着眉正在迟疑要进府还是再出去。 锦画当即朝袁青枫疾奔而去,赫连誉终究是不好露面,在后面吆喝道:“我什么时候再来找你?” 锦画头也不回,说道:“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锦画走近袁青枫身前,袁青枫有些诧异,问道:“画儿,你不好生在府里呆着,怎么跑了出去?如果生了事可如何是好?你一向沉稳,今日怎么做出这般莽撞之事?” 锦画不答,看向君梅,君梅眼神闪烁不敢看向自己,锦画于是问道:“君梅,你不在府里服侍沈姨娘,你出来拦着父亲做什么?” 君梅低垂着头,不答。 袁青枫说道:“君梅说,云裳这几日身子懒,又嘴馋,想吃街口的玲珑酥,还非要我亲自买给她吃,画儿,你先回府,待我买来后让你给你送一份过去。” 锦画冷冷看着君梅,说道:“眼前乔姨娘都要被老太太乱棍打死了,沈姨娘竟还有心情要吃玲珑酥,还非要你在这节骨眼拦着父亲亲自去买?” 袁青枫大惊,一把扯过君梅衣襟,问道:“快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乔姨娘怎么了?老太太为什么要打死她?”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差点没黏贴在文件里打出来。今天这更新彪悍吧?亲们请给力起来,好吗? ☆、担责 君梅骇住,支支吾吾答不出,正待说话圆场,便被袁青枫推了个踉跄。 袁青枫将手里的账本往锦画手里一塞,问过乔姨娘的去处,便往老太太那边去了。锦画看了君梅一眼,见她满脸恐慌神情,自知她是在发愁如何跟沈姨娘交差。 “君梅,你是老太太指给沈姨娘房里伺候的。老太太当初可没吩咐你帮着沈姨娘做这些下作勾当,如果今日之事被老太太知晓,你觉得沈姨娘能护得了你?” 锦画说完,不待君梅回应,便抱着账本疾步离去。君梅站在原地,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悔恨,说不出的滋味。 才走近老太太院子,便见荔枝匆匆找来,在锦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锦画蹙眉,将账本交给荔枝先抱回房,独自进了前厅。 锦画见乔姨娘还跪在地上,已哭得声音嘶哑,只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冤枉,绣屏跪在一旁扶着乔姨娘,也泪眼汪汪。两人手上都是红肿血迹,锦画知道老太太必是对其用过刑了。 庄氏、齐氏俱在,林沈两位姨娘也侍在旁边,神情各异。因是闺房中事,所以府里的哥儿们都没让进来,颜书只坐在远处,眼眶红肿,含泪看着乔姨娘。 袁青枫正站在老太太跟前,低声说着什么,“老太太,快些饶了玉贞吧,她身子弱,怎么经得起重刑?” 老太太却听也不听,扬声喝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为她求情,看来她当真是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迷得你丢了魂。今天我不处死她,我便对不起袁家的列祖列宗。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锦画心惊,见乔姨娘身子一软,惊骇之下竟晕倒在绣屏怀里。绣屏只大声哭喊着要袁青枫救命,袁青枫急切之下,又待出声,便一旁见齐氏站起身来,说道:“老太太,媳妇觉得这样处治乔姨娘不妥。” 即便老太太如何惊怒,也对齐氏肯出声为乔姨娘求情有些诧异,更别论袁青枫与庄氏一众。 “哦?你倒是说说看,如何不妥?” “姑且先不说德妃在宫中听闻此事后会如何,即便是在咱们府上,也要查清事实真相再说。仅凭几个婆子背地里嚼舌根的话,便断定是乔姨娘所为,也难服众。媳妇觉得,不如彻查此事,如若乔姨娘真的做出那等丑事,老太太再行惩戒也不迟。如今,还是先将乔姨娘救醒问个清楚才是。” 齐氏这几句话说的不急不缓,又句句在理,倒令老太太一时不好辩驳,只得压制住心中怒火,依她之言,朝苏妈使了个眼色,苏妈上前,掐住乔姨娘的人中,不过片刻,便见乔姨娘悠悠转转地醒过来,又连声喊着冤枉。 老太太又怒又恨,喝道:“你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丑事,我如何容得了你,本想乱棍将你打死了事。省得传言出去,坏了靖远侯府的门风。谁知你是个嘴硬的,宁死不肯承认。青枫为你求情也就罢了,太太竟然也肯为你求情,既如此,我便要你死个明白,省得合了你口中的冤枉之意。” 乔姨娘听见老太太说齐氏为自己求情,当即看了齐氏一眼,眼神复杂,旋即低垂下头,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苏妈,你带着几个人去乔姨娘的屋子,给我仔细的搜。但凡她用了那些东西,便少不了留下痕迹。你们看到有何不妥,尽管拿到我面前来,如若有人向你们求情或者央求你们不要将东西带进来,你们也一并将他带到我跟前来。我就是要让这个家里的人都看看,谁如果胆敢拿着青枫的身子作践,我便要了她的贱命,绝不姑息。” 苏妈当即领着几个婆子往乔姨娘的院子里去了,沈姨娘与林姨娘相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唯有庄氏怡然自得,坐在椅子上,颇有兴致的抿着茶。 林姨娘说道:“老太太,是不是只要从乔姨娘的房里搜不出什么虎狼之药,便会饶了乔姨娘?”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道:“无风不起浪。否则怎么会有人费尽心思将话递到我面前来?” 没多一会,苏妈便带着几个婆子回来,手里捧着一盒子东西,递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只看了一眼,便伸手将那盒子摔在地上,盒子里的东西尽数滚落出来,都是些闺房里滛巧物什,齐氏见颜书、锦画两位姐儿在,紧忙让人收了起来。 “老太太,这里还有一些药……”苏妈将几个药包递给老太太,老太太见那些药丸颜色鲜艳,红如丹寇,便知非寻常温补之药,当即又摔到了乔姨娘的面前,喝道:“你现在还有何话要说?” 乔姨娘骇白了脸,紧忙说道:“不,不,这不是我房里的东西,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放进我房里的。” 苏妈有些不悦,说道:“乔姨娘这话可真新鲜,难不成是在说是我放进去的不成?我随着老太太进府,已有三十多年,不说有功,但无大过,老太太自是体恤着,犯不着要陷害你乔姨娘来表现什么。” 乔姨娘急得落泪,说道:“苏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做的,有可能是旁人做的也指不定。” 庄氏起身,言语讥讽,笑着说道:“乔姨娘此话差矣。难不成每个人做错事情后,都说是别人栽赃陷害的,就连个计较都没有了?但凡是些许小事,老太太慈悲心肠,只当看不见就过去了。可是眼下你做的可是有辱门风的丑事,轻则说争宠夺爱不择手段,不怜惜二弟的身子,往重里说便是祸乱侯府门风,滛贱下作连带着府里的姐儿们也被人瞧不起。你说,就凭着你吆喝几句冤枉,老太太为什么就要饶过你?” 如若是平时,庄氏这番话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可是乔姨娘如今身陷囹圄,又怎么会不想方设法拖着别人下水,当下说道:“你也不用做出这般正气凛然的架势来,要论起给袁家抹黑,你是头一个。这些年大家冷眼旁观,都没有一个人去质问过你,你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为的不过就是不让家丑外扬,为的就是护着那人的声名……” 庄氏脸色唰地发了白,老太太听见乔姨娘说到这里,顿时打断她的话,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先将这些东西给我交待清楚。如若有一样讲不清的,就别怪我不肯留情面。这是我靖远侯府的家丑,那德妃即便位高权重,也会怕沾惹上这些丑事择不清楚,要想她来救你,你是痴心妄想。” 乔姨娘抚着胸口,面容惨淡,说道:“老太太是存心想要我的性命了?” 袁青枫见从乔姨娘房里搜出来这些东西,也是诧异黯然,却又存着三分不信,正在迟疑间,听见乔姨娘又说道:“枫郎,你倒是说句话啊?难不成你真的想要看着我被活活打死?你就算是念着咱们多年的情分上,也该为我仗义执言几句,别让我到了地府都寒心。” 袁青枫上前来,扶着乔姨娘,有些心痛得唤道:“玉贞……” 云裳一直站在一旁不发一言,见袁青枫握着乔姨娘的手,又觉得有些刺目,当下温婉说道:“老太太,说不定乔姨娘真的是被冤枉的,老爷一向疼爱乔姨娘,乔姨娘又是个聪明的,犯不着再用那些东西迷惑老爷。再者说,老爷疼爱乔姨娘,如若老太太当真将乔姨娘打死了,老爷如若为这与老太太起了隔阂,可如何是好?” 锦画蹙眉,云裳这番话,明面上是劝,其实是往老太太心口上浇油。袁青枫听了后,有些薄怒,看向云裳,而云裳作出一幅失言懊恼的模样,掩嘴退了半步,再不吭声。 果然,老太太一声断喝,道:“青枫,你给我过来。来人,如若乔姨娘再不肯陈述实情,你们尽管将她拖下去打死便是。乔家来要人,就让他们来找我,我便要让他们都知道自己养的是什么女儿,让他们没脸再进侯府说话。” 乔姨娘被老太太羞辱地哽咽出声,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眼前苏妈朝一旁的婆子使了个颜色,便有人上来架起乔姨娘,锦画正待上前说话,便见乔姨娘身旁的绣屏,突然膝行跪至老太太跟前,哭道:“老太太,请您饶了乔姨娘,这一切都与乔姨娘无关,都是绣屏的错。” 这一突发状况,令在场之人都大吃一惊,纷纷看向绣屏,甚至连一直哽咽的乔姨娘才止住哭泣,怔愣地看向绣屏。 “绣屏,你刚才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老太太眼神凌厉地看向绣屏,喝问道。 绣屏抿着下唇,紧紧握着衣角,看了乔姨娘一眼,鼓足勇气说道:“绣屏刚才是说,这些东西都与乔姨娘无关,是绣屏自个弄进府的。” 庄氏奇道:“绣屏,你不过就是个丫鬟,将这些东西弄进府做什么?你不要为了给乔姨娘担罪责,编出这些谎话来糊弄老太太。” “正因为绣屏是个丫鬟,所以才想着近老爷的身,绣屏跟着乔姨娘进侯府已多年,绣屏既不甘心被打发出去配给小厮,又想着能被老爷看上,做不了姨娘便是做个侍婢也好,将来生下一男半女也算是绣屏的造化,可是乔姨娘一向看得紧,绣屏从未瞅准机会靠近过老爷。绣屏年岁已大,又无骄人容貌,所以才动了那些歪念头,企图,企图……”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亲们的留言,我没做到逐条回复,但是每条都仔细看过,心里记着大家的鼓励和建议,很是感谢。 写文投入了感情,总是会有很多感慨想要抒发,或许这种随意性的句子,一气呵成千把字都用不了十来分钟。 写文真的不能写得太急了,一小时千把字的时速,我能记住自己写了什么。一小时两三千字,还是在深夜熬着头昏脑胀写得,第二天我看着文我总是怀疑是出自自己的笔下,因为压根不记着自己写过这些句子,哈哈,很穿越的感觉。 一会儿继续码字更新,亲们等,这次不会太晚更新的。不吃饭,7、8点前完成下一更。 ☆、牵连 绣屏未待说完,已是面色涨红,袁青枫已是了悟,不待老太太发话,便朝着全忠家的喝道:“乔姨娘房里有这样的丫鬟在,也是你们不上心。还杵在这里作什么,还不快将人拉出去?难道还要等着她胡言乱语说下去?” “慢着……”这一声,同时出自老太太和林姨娘之口,袁青枫横了林姨娘一眼,林姨娘退了半步不敢再说。 老太太却冷哼一声,说道:“好个忠心的丫头,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信了你?这府里几十年风雨都熬过去了,难道我还看不清你肚里的那点弯弯绕绕?不过,你执意要为你主子出头顶罪,我便成全你,看你熬多久。来人,将这个贱蹄子拉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当即便有婆子将绣屏架起来拖了出去,乔姨娘伸手朝着绣屏喊道:“绣屏,绣屏,你何苦……” 庄氏冷笑道:“要一个丫头为你顶罪,我都替你臊得慌。先不说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即便是真被冤枉的,冲着那丫头的忠心,你也还不清这良心债。” 袁青枫面色一沉,看了庄氏一眼,庄氏侧过脸不去看他,袁青枫欲上前去扶乔姨娘,说道:“老太太,既然绣屏已经认罪,与玉贞无关,就饶过玉贞吧。绣屏犯下这等丑事,本该打死了事的,可是念着她在府里多年,又是自小服侍玉贞的,就打一顿板子打发出府算了。” 老太太见袁青枫劝得紧,一时又拿捏不住乔姨娘的证据,自是有些迟疑,沉吟了片刻,未等说话,便听见云裳说道:“老太太,云裳觉得此事欠妥。咱们都是一家人,自是清楚其中究竟的,不过,如果此事传扬出去,旁人只会以为绣屏将那些东西偷偷摸摸带进府,如若不是乔姨娘纵容,又怎么藏得住?真要洗脱乔姨娘的嫌疑,不如由乔姨娘亲自下手将绣屏打死,彻底昭示乔姨娘不容绣屏作恶之心。” 锦画倒抽一口凉气,云裳此话不可谓不狠,说来说去,还是觉得这么轻易饶过乔姨娘心里不甘,变着法地挤兑乔姨娘。 乔姨娘伸手指着云裳,气得咳了几声,“你,你……” 云裳轻笑,说道:“乔姨娘,我这也是为了洗脱你的罪责,才想出来的办法,你如果觉得下不了手,那么就只能等着被人背后指点辱骂,与其被人辱骂气得羞愤欲死,不如昧着良心打死绣屏来得自在些。” 院子里,已经有婆子按住绣屏行刑,绣屏熬不过大声尖叫呼痛。乔姨娘用力拽住袁青枫的衣袖,气得浑身轻颤,却又发作不得。 袁青枫朝云裳低喝道:“云裳,你就少说几句吧,你还嫌这个家不乱吗?” 云裳被袁青枫当众斥责,一时脸上挂不住,掩面而泣,哭诉道:“我说来说去也是为这个家好,难不成这犯了错的还比没犯错的要值得呵护些?老爷只管护着乔姨娘便罢,让老太太将我打死才好呢。” 林姨娘见云裳闹腾起来袁青枫斥责,于是转念一想,回头看了眼躲在远处的颜书和闷声不语的锦画,笑着说道:“乔姨娘犯了事,咱们只知声讨追责,却忘了三小姐、四小姐在这里,还不知两位姐儿对此事有何看法呢。” 颜书本是不愿牵扯的,对于乔姨娘的丑闻是又气又恨,可是乍见绣屏出来认罪,又暗地里松了口气,朝着林姨娘说道:“姨娘此话是不是也有些欠妥了?绣屏已经出来认了罪,也就是说与乔姨娘无关,即便非要说出个罪过来,也就是监管不力之罪,犯不着要打要杀的吧?” 林姨娘啧啧几声,说不出是冷讽还是热嘲,说道:“三小姐是怕乔姨娘如若被定了罪,也会牵扯到自己身上吧?镇国公府是何等显赫,三小姐是怕乔姨娘丑闻传扬在外,嫁不过去吧?” 颜书被点中了心事,顿时羞红了脸,怒瞪着林姨娘说道:“我嫁进镇国公府去,那是明媒正娶的嫡少爷正妻,身份尊贵。你又算什么东西,说穿了不过是镇国公府的歌姬,还是怀了身子寻上门来的,你有什么脸面提镇国公府?” 林姨娘不妨被颜书这番话刺痛,早前进府时一直在齐氏面前伏低做小,为的就是消除齐氏的戒心,讨袁青枫欢心,后来齐氏汤药中藏红花事暴露,虽没有证据说明就是她,可是她便是最大的嫌疑,袁青枫难解心结,渐渐疏远她,她便也更谨慎做人,这次如若不是随着云裳对乔姨娘落井下石,也不会对颜书说出那番话。 齐氏虽更恨林姨娘,可见老太太面色不好,当下便抢在老太太前面斥责道:“颜书,住嘴,小小年纪说话便这般刻薄,将来真进了镇国公府,便是你这番话也担不起正室的气量。” 院子外,绣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渐渐低弱,乔姨娘忧心似焚,不停侧头朝外看去,见袁青枫唉声叹气只搂着自己不肯为绣屏讨饶,当下便欲挣脱开来为绣屏求情。 锦画见老太太面色沉郁,看着乔姨娘眼神凌厉如刀,知道她心中怒气未消,如若乔姨娘一个不慎,便真的难以开脱了。乔姨娘?br /gt; 侯门欢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3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3部分阅读 娘如果做了错事该当被打死,那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如若被人陷害,如果有冤屈,那自是另当别论。如若为了怕当年秘事泄露,非要将乔姨娘处死,一则良心不安,二则德妃定会迁怒于侯府。 所以,不管是为了侯府,还是为了维护齐氏宽厚声名,锦画还是想保全乔姨娘一命。杀人有很多种方式,锦画却独独不喜欢借刀杀人,何况乔姨娘对齐氏暂时还未下死手,锦画犯不着惹起惊涛骇浪。 正在这时,荔枝从前厅悄悄溜进来,附在锦画耳边低语了几句,锦画露出一丝淡淡微笑,看向云裳,云裳冷不丁被锦画瞧着,有些不自然地侧转过头。 锦画见齐氏坐得远,不便过去递话,便站起身在严妈耳边说了几句,严妈瞪大了眼有些惊诧,却仍旧将话低声传给了齐氏。 齐氏有些不可置信,看向锦画,锦画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被云裳看在眼里,云裳抚额告罪辞退,老太太蹙眉看了她一眼,准了她回房歇着。 云裳还未等移步,便听见齐氏不紧不慢地问道:“慢着,沈姨娘,那么急着离开做什么?难不成做了亏心事,心虚得很?” 云裳顿住,回转过身,朝着齐氏说道:“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直,从不做亏心事,又怎么会心虚?” “哦,沈姨娘这话倒是笃定地很,敢情你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难不成那些下人瞎了眼不成?污蔑了乔姨娘,又再来陷害你?”齐氏冷笑道。 云裳面色有些惨白,却仍旧露出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来,笑着说道:“太太此话何意?难不成太太今日想一箭双雕,既除去乔姨娘,又要将云裳牵连进去一并除了?” 齐氏知她牙尖舌利,辩不过她,于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朝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就在老太太将乔姨娘和绣屏带过来时,沈姨娘便打发君梅出府拦着老爷,非要老爷给她什么玲珑酥……” 老太太蹙眉,一旁的林姨娘笑着说道:“我当沈姨娘当真犯下什么事呢,原来不过就是要老爷去买玲珑酥而已,老爷一向疼沈姨娘,平日里回府也没少给沈姨娘买这买那的,太太平日里不肯理会,怎么今儿个单单说起这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一章,字数不多,我继续写。满3000字我就更,没满我就明日更。 对不起,还是没写到赫连誉,汗,我想写的重头戏还没开始落笔呢。你们说这是啰嗦,还是慢热?哈哈。就像是我要写锦画长大,本来预计一天更新长大的,还是拖了好几天。 ☆、对质 任凭林姨娘打岔,老太太也没少瞪向云裳,云裳绞着手里的帕子,却依旧面不改色,锦画暗惊,这云裳心理素质极强,到是个棘手的人物。 毕竟云裳无子女,豁出去耍弄些计谋,就不是齐氏可以应对的了,云裳迟早会是齐氏的劲敌,前提是在暗处,毕竟依着云裳的身份,即便争宠夺爱,袁青枫也不会将她扶为正位。 齐氏冷笑,看向林姨娘,说道:“她做的事,她自己清楚。” 云裳朝齐氏走近了几步,一改往日温顺神情,说道:“这话用到太太身上,也照样合适。我是太太允老爷纳进房的,我有什么不好,太太难道不应也要担责吗?” 齐氏怔愣了下,只气得发怒,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锦画见状,自知不出面帮衬齐氏说不过去,于是站起身来,走近云裳,说道:“沈姨娘此话差矣。照你这般说法,太太是老太太当初允老爷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如若太太犯了错,难不成老太太也要跟着担责不成?” 此前,云裳与锦画从未发生过冲突,都是各自微笑寒暄的份,锦画一开口针锋相对,倒是令云裳有些讶然。 锦画冷冷看着她,目光中泛出洞悉一切的睿智光泽,说道:“只是就事论事,姨娘也不必扯到旁处岔开话题。太太问你,为什么要君梅拦着老爷买玲珑酥,你既然不愿意答,可否由我来替你答?” 云裳眼中精光一闪,却又低垂下头,再抬起头来时,又是一副娇怯凄楚的模样,说道:“四小姐此话何意?四小姐当知,自己是太太的女儿,不要因为是从乔姨娘怀里出来的,便一心念着乔姨娘身上,太太一向疼你,这么做岂不是寒了太太的心?” 锦画见云裳这时还在挑拨离间,也不再犹疑,认真说道:“你要君梅去拦着父亲进府,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只待老太太动怒将乔姨娘打死,父亲却连救也来不及救。我说的对吗?可是,你却没有料到,太太会是这般宽厚,会亲自来为乔姨娘求情。而你也没料到,我会出父亲去寻父亲,而且恰巧在府外撞见了君梅拦着父亲那一幕,如若不是我告诉父亲实情,想必父亲到此刻还没有回府呢。这算不算铁证如山?” 云裳见众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不忐忑,说道:“这不过只是你臆想之断,算得了什么证据?” 锦画笑,说道:“早料到沈姨娘会是这般言语。” 老太太见锦画微微笑着,一脸胸有成竹的意味,于是朝她招了招手,嗔怪道:“四丫头,你知道些什么,倒是说出来。” “老太太,既然您说有人是存了心思将话递话给你,不妨叫那些嚼舌根的婆子们出来对质如何?到底是真是假,画儿自有主意。” 云裳暗暗绞着帕子,正待作出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来让袁青枫看见过来扶着,乔姨娘却突然扯了袁青枫一把,袁青枫一侧头竟没有瞧见云裳的姿态。云裳心里暗恨,见君梅在门口露了下脸,狠狠地剜了她一记眼刀子。 不一会,被关进柴房的那两个婆子被苏妈带了进来,苏妈斥责了她们几句,那两个婆子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哭喊着要老太太饶过自己。因这两个婆子是林姨娘房里的人,林姨娘见到她们便怒得红了眼,只恨不得上前将她们扒皮抽筋才好。 锦画低喝道:“吴妈、成妈,你们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自是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既然有人要你们将那些脏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就必然许了不少好处给你们。” 那两个婆子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 “既如此,你们伸出手来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拿了别人的好处。”锦画说道。 这下,不光众人有些惊愕,就连那两个婆子面面相觑也有些怔楞,颜书当场更是嘲讽道:“这有没有拿过别人的好处,难不成只看一眼手便能瞧得出?四妹,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锦画不置可否,冷冷地看着那两个婆子,直待那两人伸出手纹路如沟壑的双手细细瞧过,才露出淡淡微笑。 老太太问道:“四丫头,可是瞧出什么来了?” 锦画笑着说道:“瞧出来了,她们确实拿过别人的好处。” 众人皆惊,林姨娘更是面色涨红,那两个婆子互视一眼,又暗暗看向云裳,云裳轻咳了几声,那两个婆子紧忙又低垂下头去。 颜书急切说道:“我不信,我怎么瞧不出她们两个拿过什么好处来?” 锦画直接忽视掉颜书,不曾理会她,朝着云裳问道:“沈姨娘,你说她们两个人拿没拿过旁人的好处呢?” 云裳虽面色仍旧,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良久才说道:“这我哪里知道?” 锦画冷笑,朝着身后荔枝低喝道:“荔枝,你便将你去乔姨娘院子跟前看到的一切清清楚楚得讲出来,不要有什么顾虑,一切都有我来担着。” 荔枝一向泼辣,不见得怕过谁,更何况又是有理的,于是上前利落说道:“乔姨娘进了老太太的房,四小姐便要荔枝去乔姨娘院子跟前守着,荔枝虽然去了,先开始还觉得四小姐多此一举,后来见玉兰提着一个包裹鬼鬼祟祟得进了乔姨娘的屋子,才打起精神来着……” 荔枝说到这里,云裳的面色已近惨白,或许她丝毫没有想到锦画会派荔枝过去守着,不过就是十来岁的女孩儿,哪里会有这般心机? 原本以为事情真相就是这般了,老太太正待朝云裳动怒,袁青枫也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得看向她,云裳瑟缩得退了半步,真正有些惊恐起来。 谁知,荔枝却仍旧继续说道:“荔枝本想待玉兰走后,便去禀报了四小姐,可是玉兰前脚刚走,林姨娘房里的丫鬟雪梅怀里揣着一包东西,飞快地进了乔姨娘的屋子,又飞快地跑了出来……” 林姨娘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急切地喊着:“四小姐,你小小年纪心地怎么这般歹毒?为了救乔姨娘,也不能将我和沈姨娘都糟践了吧?你先前提起玉兰,又提起我房里的雪梅,到底是何意思?难不成你在暗示大家,那些脏东西是我和沈姨娘指使下人放进去的?你有什么证据?即便老太太和老爷再宠你,也不能容你这般诬陷我们。” 锦画淡淡看着有些失控的林姨娘和眼底露出惊恐地云裳,说道:“你们要证据?好,我便给你们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上继续更新,等我现在去学车,九点回来再写更新发上去。 ☆、证据 锦画朝荔枝使了个颜色,荔枝点了点头,走向厅外,将一直被樱桃守着的玉兰唤了进来,玉兰不敢抬头看云裳,跪倒在老太太跟前不敢吭声。 “玉兰,你到乔姨娘的屋子做什么去了?荔枝看见你手里的包裹里又装着什么?”锦画问道。 玉兰跪在那里,双拳紧握,一声不吭。 云裳急道:“玉兰,你是哑巴了不成?你倒是说话啊,你告诉四小姐,你根本就没去乔姨娘的房里,是荔枝认错了人也指不定。” 玉兰不回答,只伏在地上默默掉泪,锦画看着云裳,嘴角抿了抿,说道:“她自是不能辩驳。只因为她当时慌张,又走得急,将这个鸳鸯香囊掉落了……” 荔枝举着那个香囊给老太太、齐氏看过,重新握在手里,林姨娘不服气,说道:“仅凭这个鸳鸯香囊,就能断定是玉兰所为?更何况还不知是掉落的呢?” 锦画说道:“这既然是鸳鸯香囊,必然是有一对。看这式样缎料便知是新做出来的,我猜玉兰还未将这香囊送出去,身上定是还藏着一个……” 果不其然,锦画话音刚落,玉兰便瘫坐在地上,严妈眼尖上前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抖,便见一个香囊应声而落。 云裳顿时面如死灰,却又有些不甘心,喃喃说道:“不,不是这样的,定是有人串通了玉兰来陷害我。” 云裳上前揪住玉兰的衣领,质问道:“玉兰,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吩咐你做那些事?你说话啊,你告诉大家啊。” 玉兰掩面而泣,哭出声来,被苏妈派人架出了前厅。 老太太怒目而视,袁青枫也暴怒不已,锦画却轻笑,说道:“老太太、父亲,此事还有下文,待明白了来龙去脉再行发落也不迟。” 庄氏这时也有些疑惑,她只知袁青枫妻妾相争,却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纠结,于是问道:“哦,难道说还有内情不成?” “不错。吴妈、成妈是林姨娘房里的人,她们敢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到底是受了谁的怂恿?大家难道不想知道吗?” 林姨娘见众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摆手说道:“不,不是我指使的,不关我的事。” 袁青枫怒喝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狡辩?她们是你房里的人,如若不是你怂恿的,难不成还是别人不成?” 锦画说道:“父亲,这你可真冤枉林姨娘了。吴妈、成妈的确不是受林姨娘指使。” “画儿,你快说,到底是谁指使吴妈、成妈的?” 锦画看向云裳,目光中的正气与凛然将云裳彻底击垮,云裳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听见锦画声音淡淡却似是给自己判了死刑,“是沈姨娘。” 林姨娘松了口气,欣喜道:“四小姐真是明理,说的真真是句实话,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倒是沈姨娘,心里藏了一肚子坏水,自己不出头,却买通我房里的人出面当枪使,陷害了乔姨娘,也陷害了我。这下被四小姐揭穿了,可要好生惩治才是。” 袁青枫站起身来,将乔姨娘扶起坐在椅子上,缓步走近云裳,扯住云裳的手腕将她拉起来,声音中压抑着不可名状的心痛与失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说,画儿讲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云裳手腕白皙,被袁青枫捏出露出青筋来,微微跳着,说道:“我如果回答不是,老爷会信嘛?” 袁青枫猛然间将云裳用力一推,见云裳跌坐在地上,痛得倒抽一口凉气,顿了顿,回身朝老太太说道:“都是青枫不力,料理不好这些家务事。还请老太太受累,该如何罚便如何罚。” 说罢,袁青枫便疾步离开了前厅。 齐氏见状,心里莫名得意,问道:“锦画,你是不是还漏了一个人?帮林姨娘给乔姨娘送东西的雪梅为什么没到场?” 荔枝答道:“回太太的话,雪梅本来是被叫过来了。可是刚进了院子,见绣屏被打得皮开肉绽,吓得晕了过去。” 林姨娘自是不服气,嘴里嚷着雪梅只是胆小与其它无关,说锦画栽赃陷害难不成想要屈打成招不成? 齐氏站起身来,猛然间抽了林姨娘一耳光,低喝道:“住嘴。再不教训教训你,你越发无法无天了。雪梅只是昏过去了,又是死了,迟早会水落石出,你如若没做亏心事,不必这么心虚恐慌,叫人瞧着便厌恶鄙弃。” 林姨娘捂着左脸,却不敢在老太太跟前哭出声,望着太太又怒又慌却发作不得。 老太太拍案喝道:“都给我住嘴。好,我活着碍了你们的眼,你们每个人都巴巴地想气死我不成?云裳、林姨娘,你们倒是说说看,画儿说的每一句话可是有假?果真诬陷了你们,我便将搭上这条老命赔给你们,可是如若你们真的做出陷害乔姨娘的事,我也断断饶不了你们的。” 云裳、林姨娘相视一眼,忙跪倒在地,纷纷讨饶。 老太太盛怒过后,便连声叹气,斟酌再三,还是没有将云裳和林姨娘打发出去,只是说道:“云裳,你从前面院子里搬出来回我房里吧,每日陪着我在佛堂诵经礼佛,消除怨念。至于你,林姨娘……” 老太太未待说完,便见外面吵嚷声不断,有丫鬟跑进来说应景落水了。老太太当即命人去救,而林姨娘惊愕过后,起身便朝外疾奔而去。 因应景落了水,府里又闹腾了小半个时辰才散去,袁青枫又从书房折回来去了应景的房间,一坐便是三两个时辰,确定应景安然无恙后才离去。 而云裳当夜便从自个房间搬进了老太太所在的院落,进了佛堂后一夜都未歇着,烛光闪烁,幽幽暗暗,身影飘飘荡荡。 樱桃心中有太多好奇,问道:“四小姐,那鸳鸯香囊并无出奇之处,您为什么那么断定玉兰手里有另一个?” 锦画笑,说道:“其实很简单,自从拿出那个鸳鸯香囊后,她一直用左手捂着右手袖口,我知道她心里紧张,才想着要将那个香囊藏起来,朝严妈使个眼色,严妈自是会上前去搜她的身。” “荔枝却有一事不明。四小姐非要看吴妈、成妈的手是为何?难不成四小姐真的能看出她们俩是否收了别人的好处?”荔枝认真问道。 锦画笑,却未曾回答。她如何告诉荔枝,其实当时假山后的两个婆子在嚼舌根的时候,自己也是在跟前听说的,只是未曾见到真面如,本来她还怀疑是不是乔姨娘房里的人反叛于她,这才去老太太跟前告密的。 可是,当她让吴妈、成妈伸出手时,见两人手指健全,便知这吴妈、成妈根本不是假山后的婆子。因为其中一个婆子曾经说过,自己因为言语得罪过乔姨娘,而乔姨娘便生生将尾指打折。 而吴妈、成妈是林姨娘房里的人,所以林姨娘不可能这么冲动便指使她们俩个前去高密,倒是云裳最有可能,否则吴妈、成妈为什么要看云裳的脸色? 老太太房中,苏妈正给她瞧着背,说道:“老太太,眼下乔姨娘洗了冤,四小姐可是出了不少力。” “四丫头也是个心善的,既搬来太太求情,又出府去寻青枫,还让人守着乔姨娘院子跟前逮着了证据,又有几分聪慧。如若不是养在乔姨娘房里,怎么也算是袁家正经的嫡女,只可惜……” 苏妈也跟着叹息,劝道:“老太太,快别些伤心了。先顾着眼前再说,今儿个二少爷落水可真是时候,老太太刚要惩戒林姨娘,二少爷可巧便出了事。” “应景是个鬼精灵的,他以为他无故落水别人瞧不出端倪来?我让人问过虞先生,虞先生只说那湖泊此前应景从不进入,这次不知是听那个丫头低声说了几句,便嚷着要去游水,三步两步便落了水。” “眼下林姨娘要忙着照顾二少爷,老太太怕是不好惩戒了。” “单单只是将药丸扔到房间里去也就罢了。可是,难道你以为她不知吴妈、成妈是受了云裳的指使?否则,她怎么敢让雪梅将东西送进乔姨娘的院子里去的?林姨娘故作委屈,云裳又倔强清傲,不肯再说半句话,我如若不是看在青枫的身上,真想将这两个人打发出去,省得教坏了咱们家里的哥儿姐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困到极点了。 ☆、争气 苏妈叹气,说道:“也难为沈姨娘和林姨娘,为了陷害乔姨娘,费尽心思弄那些东西进来。” 老太太冷笑,说道:“你当真以为那些东西是她们弄进来的?云裳与林姨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极少跟外边的人往来,怎么可能将那些东西弄进来?说她们有害人的心我信,但要说她们有将那些东西带进门的能力,我却不信。否则,这几年一直安插在她们房里的人怎么可能不过来回话?” 苏妈有些愣怔,一时摸不清老太太之意,于是问道:“老太太难道是说,还另有其人?那为什么云裳和林姨娘又齐声认下不敢辩驳?” “苏妈,你说咱们府上有谁频繁进出却从无人拦阻盘问?” 苏妈微顿,旋即问道:“老太太是说严妈?” 老太太微笑不语。 锦画未等卧下,便听见荔枝和樱桃在嘀咕什么,间或提起严妈来,于是侧耳听着,听樱桃说道:“前些日子,严妈的儿子进府给太太送来添置的东西,四小姐正巧打发我去太太房里,是瞧见过的。人长相倒还端正,看着也还老实本分,可是如若要配咱们的蜜柚姐姐,自是不能的。” “可不就是,可如若严妈真去跟蜜柚姐姐开了口,蜜柚姐姐定是无论如何不会应的,得罪了严妈,又该如何是好?” 锦画奇道:“荔枝、樱桃,你们扯什么严妈蜜柚的?怎么又扯到严妈儿子身上去了?” 荔枝说道:“都是咱们姐妹瞎说,扰着四小姐歇息了,四小姐既然问,咱们便只随意说说,四小姐不必往心里去。只是听说严妈儿子有天给太太送东西,无意间看见了蜜柚姐姐,喜欢得跟什么似地,昨天竟让二道门上的人给送去了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蜜柚姐姐自是不肯收,那人便将那几盒东西又交到了严妈手上。” 樱桃在一旁插话道:“如若严妈明儿个真去找蜜柚姐姐,将那些东西硬是给留下,蜜柚姐姐可如何应对?留下了那可是定情之物,不留势必会开罪严妈,让严妈颜面无光。一旦蜜柚姐姐和严妈之间起了芥蒂,四小姐也不好开口帮着哪一侧说话,还不如装着不知道的罢了。” 锦画见樱桃愁眉苦脸的怪模样,不由轻笑说道:“我自是站在蜜柚姐姐这一边,倒不是我亲近蜜柚疏远严妈,毕竟严妈一向待我很好。而是蜜柚不肯答应,那是因为她心中另有他人,谁也不能逼迫于她。严妈的儿子喜欢蜜柚,是他自己的事,犯不着要严妈才为他操持。” 锦画说到这里,心里一动,突然想起那个笑得一脸不羁的赫连誉来,他不也是口口声声姑姑如何,倚仗着赫连皇后权势,每次都是闹得声势巨大。 正在这时,樱桃突然问道:“四小姐,是不是镇国公府的赫连少爷见过您了?” 锦画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刚抿了一口,猛然间被樱桃一问,差点呛着,紧忙将手里的茶盏递给荔枝,有些紧张得问道:“樱桃,你为什么这般发问?难不成你听说了什么?” “樱桃只是听三小姐房里的红玉提起来,说今儿个镇国公府那边的人来给三小姐送东西时,说赫连少爷今儿个在府里说见过四小姐了,竟跟三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不亏为双生女。”樱桃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下去,“可是咱们谁不知,三小姐跟四小姐长得有点像,但也只是有点像而已,哪里便是一模一样了?那赫连少爷定是看错了才是。” 锦画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荔枝在一旁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却抢在锦画前面说道:“不管如何,只要赫连少爷看上的是咱们四小姐,那么嫁到镇国公府的人便应该是四小姐。” 锦画见荔枝又认了真,赶紧说道:“好了,赶紧睡下吧,这些事往后不要再提了。” 锦画侧卧下,不理会仍旧想要叨念的荔枝,荔枝见状只得与樱桃退下。锦画暗笑,过了片刻,却不仅有些惆怅起来。 这赫连誉看着精明,怎么会如此糊涂,他明明看过颜书的画像,应该知道自己与颜书相貌不同,怎么还那么执着认定自己就是傅颜书?锦画想起荔枝无故失手弄毁的画像,又忆起荔枝刚才慌张惊乱的神情,难道说,难道说…… 锦画渐渐有些不安,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却难以梳理出来。 果然,待到次日,锦画刚梳洗完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之时,便见颜书带着红玉、绿石推门进来,怒气冲冲地指着锦画说道:“你说,你是不是见过誉哥哥?” 锦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懒懒回道:“见过,哪又如何?” 颜书见锦画这般态度,火冒三丈,喝道:“四妹,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是想要跟我抢誉哥哥?我告诉你,我是誉哥哥自个选的人,又有媒灼之言,你以为自己凭着几分心计就能将誉哥哥夺过去,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你还不知廉耻,想背着我见誉哥哥勾引她,就是痴心妄想。” “既然你觉得我是痴心妄想,又何苦这般生气?不过就是恰巧偶遇,三姐,你会不会太敏感了些?”锦画虽然嘴里淡淡的,心里却在盘算如何跟颜书说个明白。 颜书冷笑,说道:“你要清楚,誉哥哥对我有多么好,他每日里派人送来书信、首饰或者一些灵巧的小玩意,心心念念都是我。虽然我从未见过他,可是心里早已把他当成相守一生的夫君。” 锦画倒没想到颜书是这般动了真情,可是她又转念一想,赫连誉对颜书这般好,便是对自己好,虽是表错了情,可是还是让人有些感动。 “三姐,即便你嫁过去,想他堂堂镇国公府的嫡长孙也少不了侍妾通房,到那时你还能拦着别人不见他?这些话,想必即便我不说,你心里也是早明白的。”锦画见颜书紧紧咬着下唇,望着自己,继续说道,“我如今只对你说两句话,第一,嫁进镇国公府非我之愿,所以我不会跟你抢他。第二,我从来没想过插足你们之间,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颜书带着红玉、绿石闯进来还是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让人唤颜书过去。颜书还是不依不饶,却又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正待出门之时,锦画迟疑再三,还是说道:“三姐,我说过我不会插足你们之间,但是你要记着,以后不管你和他之间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归罪于我。” 颜书微一怔愣,旋即离开了。 锦画看着她的背影,却在默默思虑,如若有一天颜书知道赫连誉喜欢的人是自己,她会如何?迁怒于自己? 而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挽救这段错误的姻缘? 锦画明白,自己刚才不敢将实情全盘说出,一是怕颜书失控会做出如何惊人之举,其二还是担心赫连誉一旦知道详情后,会对自己紧追不放,又搬出自己的皇后姑妈来压制靖远侯府,进而逼迫自己答应亲事。 那么,锦画便会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老太太将颜书唤进房里,颜书一脸不情不愿,向老太太道过安便站在那里不声不吭。老太太说道:“三丫头,你刚才跑到死丫头房里又闹腾什么?你是姐姐,又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媳,就要有符合身份的气量与风范,否则嫁过去如何持家,如何坐正正室的位置?” 颜书委屈说道:“老太太,您不知,四妹她背着我……” “我不知?我不知你每次见了四丫头冷嘲热讽?我不知你上虞先生的课时偷j耍滑,还将四丫头的书本弄毁?我不知你将嫡少爷送与你的首饰偷偷变卖后买通镇国公府的人,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老太太信数说来,颜书只羞得满脸通红,喃喃说道:“老太太,颜书不过就是……” “快些住嘴才是。咱们袁家自从你大姐进宫后,光景也比往日好些,虽不比镇国公府,可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家。你这般做,即便嫁过去也不得别人敬重,那嫡少爷即便宠你,又宠你几时?男女之间不过就是捅破窗户纸的玩意儿,过后还有什么足以眷恋一生的?你心里要没有个计较,照我说,还真不如让四丫头嫁过去,最起码,凭着她谨言慎行,不会让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骂我管教不好自个的孙女。” 颜书见老太太这般说,急切而又惊慌,却又不敢真的辩驳,只得低垂下头违心地认了错 老太太见威震住她,于是也缓下口气,说道:“你跟你二姐,就是两个极端,你二姐凡事都憋闷在心里,即便是憋出病来也不肯说出来,到最后竟是远避庵里才能让心里清静些,而你又特别爱折腾些,凡事闹得风风雨雨难看收场,肆无忌惮言语无度。可你又比你二姐命好些,至少你现在有了一个好归宿,你自己不珍惜,就休得埋怨别人抢了去。” 颜书见老太太语重心长,一时也颇有些感慨,这时方真心认了错,决意好好休整,不再这般莽撞做人。 临走时,老太太朝颜书又说道:“三丫头,你要让别人瞧得起,就要自个争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美国时差,我就是个晚睡早起的苦命作者。 学车:白天没时间学车,周末人又多,只能晚上学车。 更文:要写得快,时速三四千字,可以吗?可以。办得到吗?办得到。可是我真的想写的好点,不想凑数,不想乱写,每小时慢慢琢磨个千把字,既斟词酌句,又写得很充分,很舒畅。上一章的后三段,是在极端困乏的状态下写出来的,第二天看完全陌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写出来的。这种状态,要不得,这样的文字,要不得。 (这段感慨写自昨晚2点半。昨晚历程坎坷,哄孩子睡下想再起床码字,结果他一个多小时都不肯睡,而我又是极端困乏躺了一小时直接睡过去了,家里人也没叫我起床的,是我自己在夜里1点惊醒起床又码字,写到2点半多,儿子叫妈我切电源去睡了。) 我发现我怎么一直倾诉我累呢?哎,真的想让亲知道,我不是不想多更新,只是有心无力,请亲们多担待,拜谢。 ☆、铺垫 乔姨娘听说了锦画的事,让小丫鬟来瞧过,锦画简单问了几句绣屏的伤势,那小丫鬟只说绣屏伤势很重,卧在床榻上一直昏迷着,锦画便带着荔枝又去了乔姨娘那边。 乔姨娘在房中,见锦画进来,于是忙命人奉茶拿些点心过来。 “颜书又过去闹了?她就是个不省心的,待她回来我定会好生说她一番,你别往心里去才是。都是姐妹,互相担待点才是。”乔姨娘说道。 “姨娘请放心,她只要不闹腾地过分,我便容得下她,不计较就是了。” 锦画淡淡说着,流露出一副洒脱自若的神色,乔姨娘却分明看得清她眼中的疏淡,那是一种客气相敬。 锦画说道:“姨娘,往后还需再谨慎些才是。沈姨娘和林姨娘虽受了罚,老太太却始终没有将她们打发出去,这意味着什么,姨娘该是清楚。” 乔姨娘心里一动,沉吟半晌,竟朝锦画低声说了句:“画儿,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日为我奔波,既请来太太求情,又出府寻你父亲,或许……” “姨娘且莫这般说,这十几年相处总是有感情的。”锦画这句话自是有几分玄机,她既没有说是乔姨娘所生,也没有说乔姨娘养育恩情,毕竟在大家族中,只有嫡母才有资格当得起养育恩情这几个字。 所以,即便锦画将话说的这般疏淡,乔姨娘心里只是感慨,却不会生疑。 不一会儿,外间小丫鬟给乔姨娘递过了一封信,乔姨娘随手拆开来,看了几眼,露出惊喜神色,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笺,喃喃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锦画有些讶然,见乔姨娘这般失态,心里猜想定是与德妃有关,果不其然,乔姨娘笑着对锦画说道:“画儿,过几天我带着你和颜书进宫……” 锦画微怔,心里了然,这些年德妃因为素琴之事,与乔姨娘一直不曾亲近,逢年过节只派人送来些东西,却没将乔姨娘召进宫里去相见。 乔姨娘乍然见看到信,怎么会不惊喜若狂?乔姨娘紧忙让小丫鬟去请袁青枫过来,锦画见状,便起身辞了去了绣屏的房间。 锦画进去的时候,绣屏还在昏迷着,两个小丫鬟守在跟前,张大夫也刚巧在,张大夫唤过锦画,锦画下意识地看他手,见他双手空空如也,才有些失望地舒了一口气。 “四小姐。” “张大夫,怎么没见你去问我要那个锦盒?”锦画迟疑半天终是问道。她早便写好了回信,只等张宾过去拿,谁知这一等便是好长一段时日。 张宾回道:“他让人将锦盒交给我时,说不必再从四小姐这里拿回锦盒。” 锦画心里一沉,又这般过了几日,乔姨娘又让人来说,要锦画准备下明日跟她进宫,同行的还有颜书,却无则棋。 锦画问有无跟老太太说过,那小丫鬟只说没有,锦画便动了心思,亲自过去说几句话不也是一样?| 随即又有些苦笑,没有再言语,便转身离开。锦画告诉自己,或许当时猛然间心里的失望,不过就是因为早已习惯了这般书信往来鸿雁传书的感觉,如今生生断了,才有些不适应罢了。 又这般过了几日,乔姨娘又让人来说,要锦画准备下明日跟她进宫。 锦画去跟老太太说,还未待等进老太太的房门,便听见老太太朝苏妈说道:“记得,这几日谁也不要帮着云裳打扫佛堂,她愿意打扫,往后便让她一个人打扫便是。” “可是,老太太,我看云裳面色越发难看,身子也有些迟钝……” “她便这般娇贵,还非要给青枫做妾?外面多少好人家她不肯嫁,便非要与曼蓉串通一气,挤进了袁家的门。这些年来,青枫几乎每日都宿在她房里,她都没有子嗣。这要在别的人家,早远远地打发卖掉了。”老太太似是积怨未消,仍旧有些发怒。 “老太太,我在外面听说了一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斜睨苏妈一眼,说道:“你在我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从不是唯唯诺诺的模样,怎么今日还吞吞吐吐起来?” 苏妈叹道:“我是听说,二姑奶奶在魏家并不好。” 老太太诧异,抬头问苏妈道:“青桐平日里送信回来只说夫家安顺,夫妻又恩爱,不光我放下心来,即便是沈老姨娘也是心安的。你是从哪里听说她过得不好的?快些讲我听听。” 苏妈还未等说完,老太太便抢着说道:“这是好事啊。” 苏妈无奈叹道:“可是魏大人的顶头上司要做主将女儿许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日多更些,大家睡吧,困死我了。 ☆、废墟 “哦?”老太太沉吟说道,“青桐虽不是出自我怀里,可是自小便在我身边养大,沈老姨娘只是懦弱糊涂的,不生事,也不管事,这家里有她没她都一样,指望她为青桐撑腰说话是万万不能的。苏妈,你去送我房里的那盒人参拿出来,再多收拾几样东西,找个底实人一并送到魏家去,并关照这人一定要找个借口多在魏家呆几天,好歹要看出这魏家些许眉目来。” 苏妈当即有些领悟,于是便紧忙着人安排人去做了。 锦画因次日要进宫,于是便又去了齐氏房里聆训,齐氏正有些恹恹。因乔姨娘遭过这一劫,云裳与林姨娘又使了坏,袁青枫对乔姨娘格外体贴,接连在她房中宿着。 齐氏便有些后悔,争宠夺爱事小,夺嫡妻正位事大,如若乔姨娘翻身,凭仗着袁庆丰格外恩宠,再加上德妃又对乔姨娘态度缓和,终究是是一害, “这次是你与颜书两人进宫,颜书如今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媳,已不必再愁姻缘之事,可是你还未卜前程。所以,画儿,你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出任何差池。进宫自是会比寻常家女儿多一些出路,可是但凡不要牵扯皇嗣还是不要去牵扯。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在我心里,只要你能许到一个好人家,便是我的造化了,否则这一生我也难安,哎……” 齐氏语重心长,言语中处处透露出丝丝关切,让旁人难以觉察到,锦画却是明白的,心里热热的,上前握住齐氏的手,没有说话。 在齐氏心中,锦画一直内敛安静,从不形色在外,这次突然流露出感动热切的神情,倒令她吃了一惊。 “画儿,不管将来如何,你要晓得,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应年。” 锦画倏地抬眼看向齐氏,齐氏猛然间知道自己失言,当即要岔开话题,锦画心里不忍,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画儿明白,太太不必忧心,如若便这样过下去也就罢了,如若有人要欺到太太和应年头上,画儿必不饶她。” 母女俩说着话,严妈正从外间进来,见锦画和齐氏紧握双手亲热模样,一时竟红了眼眶,锦画离开之后,严妈对齐氏说道:“不枉太太对四小姐的一片苦心……” 齐氏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又惊又喜,惊的是怕锦画看出端倪来,喜的是锦画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让她由衷地有些安心。 待到次日,锦画、颜书与乔姨娘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去往皇宫。 比起锦画、颜书,乔姨娘神情格外激动些,手一直紧紧抓住车厢,默默不语。颜书只是觉得进宫新奇,临行前还问过赫连誉会不会也进宫,她是心心念念盼着能与赫连誉见一面,一直未得偿心愿。 而进宫对于锦画而言,自是又有不同的意味。那初见时冷漠淡然的狭长凤眼,宛如惊鸿一瞥,瞬间便令心口揪得紧紧的,溢地满满的。 ?br /gt; 侯门欢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4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4部分阅读 落水时果断将自己推离又折身相救,月色下拒接玉佩叮嘱蜜柚待自己离宫后再递还给自己,在二皇子掉落高台下舍身相救咳出鲜血来,在自己小心翼翼地递给锦帕后面无表情地用了,只紧紧握在手里却不曾归还…… 或许仅仅就只有这样的印象,或许仅仅就只有这样的相遇分离,他已离宫多年,进宫也不会再见,再见也不会有怎样的交集,不是吗? 人生路上有很多过客,在自己心口上划下或深或浅的伤痕,时间久了,便慢慢愈了。再或者,便分不清那些过客的面容,甚至模糊整个青葱岁月。 就这样思索着,便进了宫,出乎锦画意料,德妃竟在惊鸿殿前相候,乔姨娘紧忙疾步上前,姐妹俩相见眼眶泛红,乔姨娘强忍着激动心情上前欲给德妃行礼,德妃忙扶住她,颤声说道:“快起,快起……” 锦画、颜书上前给德妃行过礼,德妃笑着唤她们起来,说道:“几年不见,都已经出落出这么个好模样,快过来,且让本宫仔细看看才是。” 众人均进了惊鸿殿,德妃命红绫奉茶赐座,红绫笑着说道:“三小姐跟四小姐品貌均佳,不过,论起相貌来,三小姐跟娘娘还有些像呢。” 德妃听红绫这样说罢,竟当真朝颜书、锦画细细看过去,那德妃眼神犀利,锦画心里一惊,忙有些不自然地低垂下头。 正在忐忑之间,德妃竟轻咳了几声,初始还能控制,到后来便咳得面色涨红,红绫捧着茶服侍德妃喝了几口,乔姨娘紧忙上前抚着德妃的胸口为她顺气,焦急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咳成这样?” 红绫正待说话,德妃止住她,艰难说道:“都是老毛病了,不值得大惊小怪。红绫,扶本宫进去换件衣裳,再让几个人带着贞妹和两位小姐转转去。只记得,到午膳前回来,本宫要陪她们用膳,好好叙话。” 德妃脚步踉跄,竟是将整个身子都靠在红绫身上,匆忙便进了内室,锦画细细瞧着,知道德妃定是病得不轻,却不想让乔姨娘知道,所以才借着换衣之名,进去服药歇息。 乔姨娘却不愿出惊鸿殿,只让颜书、锦画跟着去了。颜书左右四顾,环看皇宫内苑,流露出欣羡之意。 领着颜书、锦画走动的是一个小宫女秋离,她似是有些胆小怕事,见颜书到处乱走也不敢阻止,只神色惊慌地跟在后面,转来转去,便到了一座近似废墟的宫殿前。 从断壁残垣的景象上,锦画可以断言,此处从前定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颜书指着这座废殿,好奇道:“这里怎么成这样了?难道没有人住吗?或者皇宫里的人也不肯来修葺一下吗?” 那秋离说道:“听宫里的姐姐说,这座宫殿从前是皇上最为宠爱的贞妃住着的,后来贞妃一夜暴毙,皇上守在其尸身前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直到昏厥过去才被人送回澄瑞宫休养。贞妃下葬后,皇上……”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低声喝道:“秋离,你又跟胡说什么?母妃早告诉过你,不要多嘴妄言,你就是记不住,难不成一定要惹上杀身之祸才肯罢休?” 随着话语说罢,那人已走近身前,锦画回转过身看过去,依稀从眉目上还能认出,这男子定是七皇子鸿洵。 而鸿洵也定定地看着锦画,起初有些不可置信,再后来便有些难以抑制的欣喜,喃喃说道:“你竟是锦画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强推了,这是编辑给予的鼓励,我晚上继续码字更新。 ☆、行刺 锦画微微点头,淡淡说道:“见过七皇子。” 颜书也上前见过了鸿洵,鸿洵却仍然将目光落在锦画身上,对于鸿洵的明显“偏爱”,颜书显得有些鄙夷,低声咳了几下才叫鸿洵回转过神来。 见天色不早,鸿洵便与颜书、锦画一同往惊鸿殿回走。路上,鸿洵与颜书寒暄了几句,才叫颜书面色缓和了些,还不忘炫耀地看向锦画几眼。 远远地,锦画朝那废殿看了几眼,生出感慨之意,多少红颜玉陨消失不见,这皇宫看起来富丽堂皇,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罢了,一夜暴毙,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有幸没有痛苦得一夜暴毙? 回到惊鸿殿,德妃已与乔姨娘坐在一起叙话。当德妃得知乔姨娘身陷囹圄,是锦画机警相救之时,赞道:“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颜书却明显不愿听到对于锦画任何的溢美之词,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冷哼声,虽然声音不大,却在寂静无声的宫殿内听得格外清楚,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乔姨娘回身瞪了颜书一眼,颜书撇过头不肯理会,锦画见状冷笑说道:“三姐,已进了宫,你怎么不去澄瑞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媳,这点礼数该是有的。” 德妃听见此话,心里仿佛种了下一根刺,瞥了颜书一眼,冷着脸没有言语。 乔姨娘有些惶恐,毕竟她这次入宫不易,如若让锦画和颜书两人针锋相对怀了德妃的心情,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不能错过这次进宫的机会,不能,也再也错不起,当下笑着只得说道:“姐姐,孩子们小,又喜欢吵闹,胡言乱语地闹腾地姐姐吃不好,还不如让她们单独在一处吃,咱们姐妹也好清清静静地说些贴心话。” 德妃身子弱,确实无力应对繁琐之事,又见鸿洵劝得厉害,于是便与乔姨娘进了内室用膳。 席间,便只剩下鸿洵、颜书和锦画。 “两位妹妹很久未曾进宫,不过这次可否多盘桓几日?御花园里新种了好多珍贵的花,我也要带你们去瞧瞧。”鸿洵热切地说道。 宫妃家眷都是当日来当日返,未得恩宠是不能留宿的,所以锦画知道用过膳后不久便会离开,只得答道:“谢七皇子盛情,只是画儿与姐姐、姨娘不好多逗留。” 鸿洵显然很有些失望,却一直看向锦画,笑了笑,又笑了笑。几年不见,他已是挺拔少年,相貌不俗,眼神依旧纯净,脸颊上仍然存着两颗深深的梨涡,笑起来霎时好看,又极易感染到人。 颜书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翡翠丝送入口中,嚼了几下直呼味美,笑着问道:“七哥哥,怎么不见三哥哥?” 对于提到三皇子鸿泽,鸿洵明显是眉飞色舞,答道:“我三哥离宫已有数年,一直未曾回宫。母妃想念得厉害,已经派人去寻他回宫,相信不日便能见到他。到那时,还不如母妃会如何开心呢。” 锦画猛然间听见颜书问起鸿泽,只觉得有些莫名紧张,怕露出端倪,只好微垂着头默不吭声。 颜书撇嘴,说道:“真不知你们这些皇子们心里是如何想的,如若是我,我才不会离开这么好的皇宫呢。” 锦画低咳了几声,提醒颜书不要再口出妄言,颜书却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说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即便作不了劳什子的太子,做个王爷也不错。誉哥哥不是出生于皇宫,可那镇国公府没宫里规矩这么大,更逍遥自在些。照我说,就算是叫誉哥哥来做这个太子,还不如誉哥哥肯不肯答应呢。” 鸿洵明显有些不悦,可是见颜书是个女孩,又不好发作,只得将筷子放下,斟酒喝下,不再理会颜书。 那颜书却说个没完,再度提起赫连誉之时,就连锦画也忍耐不住,正待出言喝止之时,便听见鸿洵不屑地说道:“赫连誉那小子,每次进宫来都要和我打一架,如若不是仗着他姑妈是皇后娘娘,也不至于这么猖狂。听说这几日,他犯了病,在府里一直吆喝着要快些长大……” 锦画正喝着一口汤,差点呛着,见颜书有些茫然,她却是顿时明白过来,当初赫连誉追问自己何时再相见,自己敷衍地吆喝了一句待他长大了再说吧,他是将自己的话记在了心里了。 “老国公是那等人物,真不知赫连誉这小子如何会这么荒诞不经。”鸿洵淡淡说着,丝毫不掩饰话里的讽刺之意,颜书听了火冒三丈,如若不是忌讳鸿洵是皇子身份,只怕当场就要发作。 锦画见状,也无心用膳,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待过了午,德妃留乔姨娘在内室小憩,知道锦画几人精力足,便让鸿洵带着颜书、锦画去各处转转,只是让人跟着,别走远了。 鸿洵带着颜书、锦画去了御花园,赏花过后,歇在廊亭上,鸿洵看见过往的宫女便命人去布置茶水糕点,趁着这空当,颜书走近了低声说道:“大姐也在宫中,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瞧瞧大姐去?” 锦画微怔,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你难道忘了当日德妃娘娘与乔姨娘之间的罅隙?如若让德妃娘娘知晓,又要迁怒于乔姨娘身上。姨娘难得再进宫来,咱们还是安分些吧。” 颜书叱道:“你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咱们是袁家的三小姐、四小姐,已经进了宫连看一眼做妃嫔的大姐都不行?如若德妃娘娘知晓了不高兴,姨娘大可以不与德妃娘娘往来。” 锦画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颜书直到现在都没有觉察出,有德妃可以倚仗对于乔姨娘来说,是个多么难得的契机?乔姨娘会甘愿放手? 锦画无心点化她,远远地见有宫女提着食盒走过来,便坐端正了身子不再理会颜书。 谁知,那宫女给锦画奉茶时,却不小心将茶水打翻溅了锦画一身,锦画惊起,那宫女跪下连忙求饶,鸿洵很有些不悦,可是他一向亲和,只瞪了那宫女一眼,却未曾出言训斥。 那宫女说道:“奴婢该死,请四小姐随奴婢就近换衣吧。” 见鸿洵点头应允,锦画随着那宫女去换衣,走至半路,却突然生出疑惑。自己随着鸿洵来御花园,旁人都是不知晓的,鸿洵也未曾对她提起过自己是三小姐还是四小姐,怎么这个宫女就敢笃定自己是四小姐? 难不成…… 果然,锦画随着这位宫女兜兜转转,来到一座精致的宫殿,念贞阁。见锦画表情不解,那位宫女笑了笑,朝锦画说道:“四小姐请进吧,主子在里面等着您呢。” 锦画慢慢步入房间,见里面端坐着一位华美妃嫔,云髻步摇,宫裳拖曳于地,正是素琴。 素琴起身,握住锦画的手,惊喜说道:“只听说乔姨娘带着你们姐妹进了宫,怕是不得相见,我便着急了半日,听奴才们说你们去了御花园,只得想出这个法子才能引得四妹过来见一面,委屈你了。” 锦画轻轻摇头,一时唏嘘不已,低声说道:“大姐能够不怪罪三姐与画儿不能过来探望,已是难得,画儿又怎么会怪大姐一片诚心?画儿既过来了,大姐想要问什么尽管问,画儿在此也不能久待,否则怕人会起疑心,回头传言出于,对于乔姨娘和您都不好。” 素琴紧紧抓着锦画的手不放,用手摸了摸锦画的头,叹道:“我离府之时,你不过才几岁年纪,如今竟出落到这么曼妙动人。在府里始终是好的,不比在宫中,寂寞如血……” 锦画打量着素琴居住的宫殿,见陈设华美精致,于是奇道:“难道皇上对姐姐不够恩宠?” 素琴松开锦画的手,苦笑着回身,指了指这些物什,说道:“什么是恩宠,你倒是说说看?难道说赐我这些珍奇珠宝就是恩宠?难道说赐我这些真品手迹就是恩宠?不,画儿,你错了,恩宠在心里。在皇上心里,我也不过就是这宫殿里的一个摆设,他想来便来看一眼,不想来我便只有等着他来,我心里空得很,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填满的。” 素琴说得动情,锦画也有些伤感,上前说道:“大姐,后宫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畸形的地方,你既进了宫,又没有办法抗议,不如忍忍吧,忍过去心里舒坦了,便也这样过一辈子。” 素琴却突然对于锦画提到的两个字甚感兴趣,喃喃说道:“抗议?抗议?画儿,我想到了,我明白了……” 正在这时,那宫女拿过一套崭新的宫女服饰过来说道:“念贞阁里没有四小姐合身的衣裳,只得委屈四小姐换上宫女们的衣裳了,还请四小姐见谅。” “无妨。” 锦画说罢,便随着宫女进内室换衣,不过片刻便复出来,素琴坐在椅塌上没有起身,问了几句关于庄氏和老太太的近况,便打发锦画离去。 走出房间,待要走出念贞阁之时,锦画回头看去,见素琴仍旧一动未动,双手掩面,指缝间流出仓皇不断的泪水…… 那宫女虽将锦画带至念贞阁,却不敢再送锦画回御花园,生怕德妃宫中的宫女瞧见看出端倪来。锦画笑着说无妨,叮嘱她好生服侍素琴,便看着她离去。 锦画凭着记忆的方向往御花园走,谁知才不过走了片刻之久,便听见远处有笛音缭绕,深情执着,似是在向久别重逢的恋人倾诉低语,婉转低沉。 锦画驻足,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心里有些惆怅的感觉,不自觉地便往笛音处走去,谁知那吹笛之人似是在刻意回避,锦画走几步,那人就退几步,所以一时半会锦画竟未到那人跟前,反而被那人带着走了十几丈远的路。 突然,锦画掩在假山之后,那笛音骤停,锦画从山石之间的细缝间看去,只唯独看到一抹青影迅速闪退,待走出假山,已看不清那人的踪影。 锦画轻舒一口气,低垂下头慢慢往回走。 水湖波光潋滟,廊桥如带环绕,夏日洋溢芬芳,锦画却隐约嗅见肃杀之气,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回到御花园之时,远远瞧去,廊亭上多了一个人,俊朗挺拔,却溢着冰冷淡漠的气息,锦画的心口紧得厉害,见鸿洵唤自己,只得一步步移过身去。 他比六年前更加挺拔了许多,面如冠玉,狭长凤眼微眯着打量了锦画一眼,随即便移开了视线,锦画只觉得心里一沉,痛得差点落下泪来,或许正是这份忽视才是痛苦的根源,才是不愿见他或者是恐惧见他的根源。 正因为在意,所以才重视他对自己的态度。 未等锦画走近廊亭,斜刺里突然冒出一位蒙面刺客,将锦画一把勒住,锦画惊骇之余大声惊呼起来,那刺客用手捂住锦画的嘴,低喝道:“再敢声张便杀了你。” 鸿洵大惊失色,跃身急至刺客跟前,喝道:“赶快将她放下……” “你闪开,我要见的人、要杀的人是三皇子……”那刺客刻意压低声音,掩盖住自己原本的嗓音,朝着远处廊亭上的鸿泽说道。 锦画看向鸿泽,只想从他眼中看出丝毫的在意与惊慌来,谁知竟是失望心痛落空,鸿泽淡定自若,缓步从廊亭上走来,仿佛此刻面对的不过就是一些毫无相关的人,不值得牵挂生死的人。 “你要杀我?我与你有何怨,有何仇?”鸿泽手持一把玉扇,轻轻摇着,一派风流倜傥模样。 那刺客怒声道:“你杀我父,辱我胡家,我不杀你杀谁?” 鸿泽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精光,瞬间即逝,旋即冷笑道:“宫中守卫森严,飞鸟难跃,你是如何进宫来得?” 那刺客未答,锦画却分明感觉到刺客的紧张,手中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间,力量不自觉地加大了些。 鸿洵叫道:“不要伤她,我保证可以放你安然离宫。” 鸿泽冷冷打断他,说道:“七弟,这刺客企图行刺于我,怎么可以随意放任他离开?这样的人,应该即刻拿下,由父皇处置。” “可是锦画妹妹还在她手里……”鸿洵几乎是暴跳如雷。 鸿泽看了锦画一眼,目光中依旧是冰冷异常,薄唇轻启,说道:“不过就是一个宫女,杀了便杀了,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这么晚更新,哎。 明天白天再继续更新,字数应该不会比这章多。以后晚上写多一点的,白天写少一点的,节假日多写点。只是,亲们要来支持哟,不要霸王,呵呵。 ☆、相拥 不过就是一个宫女,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锦画默默咀嚼着这句话,那刺客已将放下捂住锦画嘴的手,锦画却未曾惊呼,无力挣扎。七皇子鸿洵急切说道:“你放开她,我做你的人质,我是七皇子,只要你拿着我做人质,无论你有什么要求,父皇都会答应你的。” 那刺客干笑几声,见鸿洵如此紧张锦画,便知自己抓住的这个宫女身份不凡,说道:“好,要我放了她不难,只要你肯将三皇子杀死,我便是立刻自裁也无妨。” 鸿洵气怒,低喝道:“你妄想。既然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不肯走,你若伤了她分毫,我势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刺客只是冷笑,将那匕首抵在锦画脖颈间,只不过轻轻一划,便渗出淡淡血丝。锦画发痛,轻轻蹙了眉,却不曾喊叫。 远处,早已惊动侍卫,将刺客和锦画团团包围住,拉起弓弩对准刺客,鸿洵怕误伤到锦画,紧忙挥手制止侍卫行动。 正在这时,鸿泽却突然折身离去,鸿洵在其身后喊道:“三哥,三哥……” 鸿泽置若罔闻,锦画苦笑,低声朝着刺客说道:“你瞧,你拿着我做人质根本是一点用处也无,不如放了我,赶紧择机离去。” 那刺客却不肯理会锦画的话,朝着鸿泽喊道:“楚鸿泽,你听着,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我便一刀刀刺向她……” 锦画看着鸿泽的背影,心跳得厉害,或者从此之后,侥幸活下来,便该有所决断吧。 这时,德妃和乔姨娘已经赶过来了,乔姨娘见锦画落在刺客手里,顿时骇得昏厥了过去。德妃命人将乔姨娘送回惊鸿殿,自己因为急怒也咳得厉害,鸿洵见状只得又让人将她送回去。 鸿洵拔出侍卫的腰刀,疾步上前,那刺客将匕首往锦画脖颈间刺了下去,鸿洵来不及相救,正陷入绝望之中,谁知一直背转过身的鸿泽,却突然紧扣两枚银针朝刺客手腕处掷去,刺客躲闪不及,手中匕首应声落地。 那刺客手腕受伤,却仍旧不肯松开锦画,用另一只手箍制住锦画的喉咙,鸿泽缓步回转走近两人,淡淡说道:“如果我刚才想要你的性命,便不会只是伤了你手腕这么简单,我原本是想给你一条活路,可是你却执意不肯要。也罢,黄泉路上,指使你行事的人也会等着你的。” 鸿泽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一直看向锦画,目光淡漠却又存着几分细细打量,在确定锦画安然无虞的情况下,又折转目光看向那刺客,凌厉而冷冽。 鸿泽手里扣着两枚银针,扬手之时,便见一位侍卫队长突然持刀上前,说道:“三皇子,这刺客业已受伤,只怕再难发狂,不如就让末将来解决他。” 那刺客见状,扣住锦画喉咙的手微顿,见那侍卫队长的刀刺过来,竟将锦画当做盾牌推了过去,眼看那侍卫队长的刀便要刺进锦画的身体,鸿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步上前,揽过锦画的腰身,锦画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感受着他坚实的臂膀,面色绯红,起初因为被他冷漠相弃的苦楚这时已似被风吹散。 侍卫队长用手抵住那刺客的胸口,刺客似是束手就擒,低垂着头,喃喃说着什么,那侍卫对方喝令刺客噤声。 锦画微仰着头,看向他有些发青的胡茬,而鸿泽只微低了下头,与锦画相视一眼,随即各自分开,揽住锦画腰身的手臂未等松开,谁知那刺客与侍卫队长却突然暴起双双用匕首分别刺向锦画和鸿泽。 众人惊呼,却不及相救,见那刺客手中匕首刺向锦画手臂,而侍卫队长手中长刀却刺向鸿泽的面门,如若鸿泽要救锦画,便躲不开那侍卫队长的长刀,如若鸿泽弃锦画于不顾,锦画至多伤及臂膀,不会危及性命。 电光雷石之间,已是顾不得思虑,锦画欲用力推开鸿泽,让他躲开侍卫队长的攻势,谁知鸿泽却紧紧揽着锦画的腰身,侧身避开刺客刺向锦画的匕首。 锦画心惊,只觉得鸿泽身形一僵,自己肩头也有些发凉起来,低头看去,一把长刀透过鸿泽的后心处,刺向自己的左肩头,冰冷刺骨,有些发麻的痛。 鸿泽挥手将手中银针掷向侍卫队长的咽喉处,侍卫队长松开手中的长刀,直直挺落在地,而那名刺客也被一旁的鸿洵拿下,交给一众侍卫看管。 锦画与鸿泽紧紧靠在一起,两人之间连着一把致命的长刀,锦画痛到极致,已逐渐失去知觉,额间冒着细密冷汗,却动也不动分毫,生怕因为自己妄动牵动鸿泽的伤势。 “你不该罔顾自己性命救我……”锦画强忍住痛,艰难低声说道。 “闭嘴。”鸿泽喝令她住嘴,倒吸一口凉气,低头察看锦画的伤势,用手臂点住锦画的|岤位,防止她失血过多。 鸿洵已经传来御医,御医见状,也是直呼棘手,鸿洵一时慌乱,伸手便要拔刀,被御医喝止,说道:“七皇子万万不可,如若这般莽撞拔刀,轻则害了三皇子性命,重则两人皆毙命。” “那照你说该怎么办?”鸿洵吼道。 那御医沉吟片刻,摇头晃脑说道:“应该找把锋利的刀剑,将这把刀从中断开,分开救治。” “一时半刻,到哪里去找削铁如泥的刀剑?再者说,即便找来了,非要用猛力不可断开这把刀,就是这股猛力,也会将两人的伤口扩大,难以控制。”鸿洵简直有些抓狂。 那边,两人血流如注,又紧紧相拥在一起,血水顿时已打湿了衣裳,分不清到底是锦画的还是鸿泽的血。 鸿泽双手揽住锦画的双肩,见锦画面色逐渐惨白,于是低沉说道:“你闭上眼睛,忍住痛,一会便会好了。” 锦画抬眼看向他,见他眼神依旧淡漠,却少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锦画朝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闭上眼睛,因为相信,所以安心。 可是不过瞬间,锦画便被剧痛惊地睁开眼睛,见鸿泽正握住自己的双肩,慢慢用身体带着刀身抽离锦画的身体,锦画惊骇,急道:“不,你不能这样……” 鸿泽低喝道:“如若想活命,就按我说的来做,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你伤势轻,只要拔出刀来,便不会如何。” “可是你会死掉的……”锦画悲切喊道,见鸿泽紧紧蹙着眉,握住自己肩头的双手微微发颤,知道他必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多更。 晋江抽得厉害,我伪更下试图恢复数据。 ☆、相逢 鸿泽见锦画情急,眉头蹙得更紧,眸底寒意频添,锦画倏地明白鸿泽要有何为,当即说道:“如果你敢这么做……” 话音未落,便被鸿泽一记手刀看在后颈上,失去知觉。 一旁的鸿洵看呆了,被鸿泽低喝道:“还不快来扶着她?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鸿洵回过神来,紧忙上前扶住锦画,鸿泽忍住剧痛后退了半步,将刀从锦画的肩头拔出,一旁的御医赶紧上前,为锦画简单包扎过后将其送回惊鸿殿。 锦画醒来之时,已不知昏睡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痛得厉害,低吟几声,听见荔枝急切喊道:“四小姐,你醒了……” 锦画努力睁开眼睛,见荔枝一脸欣喜地望着自己,锦画本想起身,怎知刚一举臂,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又歪在榻上,这时才惊醒过来,忆起受伤种种情景,见自己仍旧躺在惊鸿殿。 “四小姐,御医交代过您千万不要动,否则便会再度扯裂伤口。乔姨娘已经带着三小姐回府了,德妃娘娘要四小姐安心留在宫里养伤,待伤好了才将你送回府。” 锦画苦笑,荔枝这番话像极六年前蜜柚说的话,也是在此间屋子,也是自己昏迷醒来之后。而且,同样都是因为三皇子鸿泽…… 锦画低声问道:“荔枝,那两位刺客如何了?” 荔枝提起那两名刺客便气愤填膺,答道:“都说宫中守卫森严,谁能想到还能让刺客混了进来。就是那名侍卫队长暗通刺客将其放了进来,后在刺客失手之后,又妄想杀死三皇子,还好,被三皇子击毙了,那名刺客也被七皇子擒下了,只不过咬碎牙里暗中藏着的毒药自尽了。” 锦画见荔枝说个没完,却丝毫没有提及紧要之事,不仅有些焦急,心里挂念得紧,只得出声问道:“那三皇子呢?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到底如何了?” 虽然锦画语气有些急切,可是荔枝似是毫无察觉,闷声说道:“三皇子如今还昏迷着呢,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未醒来,皇上也去看过三皇子,勒令御医必须救醒他,可是那帮御医无用得紧,谁也不肯拿定主意来施救,怕三皇子如若有何不测,降罪在自己身上。” 锦画闭目,双手紧紧捏住被角,一言不发。 荔枝只以为锦画乏了,给锦画掖了掖被角便退了下去,让人给锦画端些清粥过来。所以,她不知,锦画睁开眼睛后,是如何得忧心忡忡。 待荔枝回来后,锦画打发荔枝去问三皇子的消息,荔枝去了不多时便回转,说三皇子醒了片刻,又再度昏迷过去,御医说其失血过多,如若再醒转不来,只怕…… 锦画有些茫然,一时不能领会御医所说的“只怕”,眼神怔怔的,荔枝在一旁似是瞧出什么来,小心问道:“四小姐,您是想去看看三皇子?” 锦画已尝过几口粥,气力恢复了不少,看着荔枝,淡淡说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是为了救我,我去看看他,难道不成吗?” 正在这时,房门口传来脚步声,荔枝紧忙避开锦画的视线去开门,见是七皇子鸿洵,紧忙朝他行过礼,将其迎进来。 “锦画妹妹,我过来瞧瞧你,你身子可大好了些?”鸿洵见到锦画醒来,或许是真心高兴,梨涡时现,眼神中却又掩饰不住的悲切与仓皇。 锦画知道他是担心三皇子鸿泽,心里更加难过,说道:“我未曾伤到要害处,伤得并不重,你还是守在三皇子身边才好。” 鸿洵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说道:“三哥会好起来的,他不过就是累了,想着要歇一歇吧。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那日不过是刚从宫外回来,不料却遭了这样的大难,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会熬过去的。在这个皇宫里,谁都会有倒下去的可能,可是三哥不会。他在我心中,就像是直耸云霄的大树,屹立不倒。” 锦画知道鸿洵对于鸿泽一向敬重,于是也不难理解鸿洵这番话,锦画默默重复着鸿洵的话。 “锦画妹妹……” 锦画蹙眉,说道:“叫我锦画,或者四小姐都可以,就是不要再叫锦画妹妹。” 鸿洵有些疑惑,问了句为什么,锦画没有出声回答,心里却暗道,因为太琼瑶。 “锦画,待你身子好些,你会去瞧三哥吗?” 锦画听见鸿洵如此问,忙看过去,见鸿洵神色郑重,极其认真得看着自己,于是静静答道:“会。” 鸿洵紧紧抿着唇角,良久,才说道:“我知道你会去,这在我意料之中。可是有一件事却在我意料之外,或者说我粗心一直没有察觉。” 锦画有些紧张,或者她已经猜到鸿洵要说什么,果然便听见鸿洵继续说道:“我想不到三哥会舍命救你……” 锦画心里一颤,勉强笑着说道:“这算得了什么?三皇子一向是义胆英豪,当初二皇子从比武台上落下之时,三皇子不也救过二皇子?那次,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也受了伤,还咳出了血。” 鸿洵斩钉截铁得说道:“那不一样。不管三哥与二哥如何,都是骨肉兄弟。可是你不一样,三哥从未将任何女人看在眼里,对谁都像是一座冰山难以融化,即便是与母妃讲话,也是客气疏远。但他竟然为了救你,罔顾自己的性命……” “锦画,你可知那日情景在我心中有多震撼?”鸿洵缓缓站起身,走近窗棂,手里捏着一枚玉佩,慢慢捻磨着。在锦画说话之际,却又将玉佩暗自藏于袖中。 “瞧你说的,就跟三皇子是怎么的洪水猛兽一般,他淡漠,却不是漠视生命,不过就是性子过于内敛罢了。他肯舍命救我,也是要顾忌在众目睽睽之下悠悠之口,不是吗?” 鸿洵凄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你这么说,不过是不确定三哥和自己的心罢了。可是,锦画,三哥给不了你幸福的,他心里的东西太多,能顾及你一次,却顾不了你终生。我这么说,不是要拆散你跟三哥,只是想要你知道,你不止他这么一个选择的机会,还有我在……” 锦画苦笑,说道:“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跟三皇子是怎么样了,竟然需要用到拆散这个词?七皇子,快些打住才是,让人听见了,我怕是难以择得清了。” 鸿洵缓步朝后退去,慢慢退到房门口,自嘲得笑着说道:“锦画,如果当时换做是我,我也会像三哥一样,肯舍命救你的……” 直到荔枝进来,锦画还沉浸在鸿洵的话语中,他说的话锦画不敢去想,想起鸿泽对自己冷漠疏离的态度,锦画不禁苦笑不已,这只是鸿洵妄自揣测罢了。 锦画下意识得用右手去探向怀中那块玉佩,顿时心里一沉,急切问道:“荔枝,你可曾见我怀里那块玉佩?” 荔枝奇道:“没有,难道没在小姐身上吗?” 锦画艰难撑起身子,便要下榻,荔枝紧忙过来扶着,说道:“四小姐,你快些躺下才是,如若那玉佩丢了,荔枝这就找人帮着去寻。” 锦画推开荔枝的手,制止道:“不,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否则……罢了,你跟我一起去寻,就沿着今天出事的地方寻一圈,切莫让人瞧见才是。” 荔枝只知道那枚玉佩是锦画几年前从宫里带回来的,却不知是谁人给的,也曾问过蜜柚,蜜柚支支吾吾也不曾答,今日见锦画这般在意,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敢劝,不敢阻止,只急得跟什么似地,扶着锦画慢慢挪出房门。 已是薄暮,余晖渐去,皇宫中的黎山山头上还布着几丝绯红飞霞,似是残血斜阳。不过片刻,便渐渐隐退,待荔枝扶着锦画寻到御花园出事之地,暮色终至。 “不过就是一枚玉佩,不值得小姐耗着身子来寻,丢了便丢了,如若小姐喜欢,大不了向德妃娘娘要一块带在身上,一样的。” 锦画弯着腰一步步走过去,荔枝见锦画寻得辛苦,再三劝锦画回去,被锦画不耐厉声制止,悻悻不敢再言。 锦画站在出事之地,见地上血迹已被清洗掉,不仔细看已是看不出任何痕迹,寻不到那枚玉佩,一时竟茫然地站在原处。 “四小姐,回吧,你受了伤,仔细再吹了风。” 锦画正待离去,谁知此时,笛声又起,凄怨缠绵,锦画推开荔枝的手,缓步朝笛音处走去,这次那吹笛之人没有再避退,绕过假山,便看到站在青石上的瘦削之人,一袭青袍,额间带着青玉抹额,认真而执着地吹着笛。 锦画脚步声很轻,却仍旧惊动了吹笛之人,渐渐走至他身后,他才将笛子放下,负手而立,不曾回头,似极当年模样。 “你回来了?”锦画问道。 “是,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他声音一如当年那般朗润低沉,慢慢回转身,瘦削挺俊,一派风逸模样。 荔枝在身后发出一声惊呼,说道:“四小姐,这不是张大夫身边的那个医徒?他怎么在宫里?难道说……” 锦画淡淡说道:“不错,他就是四皇子。荔枝,还不快过来见过四皇子?” 荔枝上前行过礼,鸿沉只淡淡抬手叫她免礼,举止优雅神色温和。荔枝看了锦画和鸿沉一眼,紧忙退到了几丈开外。 “你早知道我是谁?” 见鸿沉如此问,锦画微微点头,当时在袁府时,起初还有些不确定,后来见他手腕处伤痕,才敢认定他必是将二皇子推下高台而受罚的四皇子鸿沉。 锦画捂着胸口轻声咳了一下,鸿沉解下外衣披在锦画身上,说道:“晚上风凉,你又受了伤,吹不得风。” “你知道我受了伤?”锦画问道。 鸿沉神色复杂,说道:“知道,因为我当时并未走远,亲眼所见。” 锦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只微垂着头,不再吭声,见远处湖面上涟漪顿起,荡漾开来。 “天色已晚,恕我不能奉陪,请四皇子见谅。” 锦画将鸿沉的外衣递还给他,折身往回走,谁知鸿沉却握住锦画的手,问道:“你是在怪我没有出面救你嘛?你要明白,皇子相争是大忌。我不肯站出来,也是想要你护你周全。更何况,我知道三哥一定救得了你。” 锦画抽回手,淡淡说道:“我明白,也请四皇子明白一个事实。我与三皇子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所以,即便是有别的皇子相救,也算不得什么相争。我虽无才,却有自知之明,值不得别人相争……” “你一定要这样说吗?”鸿沉趋步上前,沉声问道。 “待回府之时,我会将锦盒交给张大夫,让张大夫还给你。”锦画说罢,转身朝回走,荔枝远远得过来扶着锦画。 四皇子鸿沉站在原处,未曾移步,手中握着玉笛,望着锦画离去的背影流露出丝丝落寞神情,心道:锦画,你可知我是多么希望你与三哥之间真如你所说,并无瓜葛,可是,现在要我如何相信…… 荔枝扶着锦画往回走,锦画左肩痛得厉害,倚在树旁歇着,见远处一座宫殿内灯火通明,宫女太监匆忙地进出,荔枝指着那座宫殿说道:“那就是三皇子暂住的宫殿。三皇子伤重,不宜挪动,皇上体恤他,于是便让他在惊鸿殿旁边的掬情阁住了下来。” 锦画驻足,远远见鸿洵陪着德妃走出来往惊鸿殿走去,知道鸿洵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于是对荔枝说道:“荔枝,你扶我过去看看。” 荔枝见锦画执意,又不敢劝,只得扶着她过去,因为德妃怕人惊扰到鸿泽休养,于是便将宫女太监赶到外殿,所以锦画和荔枝从侧门进去之时,也没几个人瞧见。 因服侍三皇子的宫女太监还未从别处调过来,所以贴身守在鸿泽跟前的,还是德妃从惊鸿殿指派过来的人,见到锦画进来,见过礼退至一旁。 锦画走至床榻前,见鸿泽仍旧昏迷着,面无血色,朗眉微蹙,似是有些不太舒心。 锦画朝房里服侍的人问道:“三皇子还没醒过来吗?御医怎么说?” 有名伶俐的宫女回道:“三皇子已经醒过来好多次了,只是每次醒来的时候越来越短,又昏迷过去。御医说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 锦画暗骂,光说几句吉人自有天相能有何用?勉强撑着身子上前,掀开鸿泽的薄被,吩咐荔枝解开鸿泽包扎心口处的纱布。那伤口足有拳头那么大,触目惊心,伤口化脓,而且周围已是红肿不堪有些感染迹象,不禁大吃一惊, 锦画心知,那些御医未曾不知鸿泽伤势感染化脓,只是怕担罪责,所以尽量瞒报互相推脱,而锦画即便找到德妃说清此事,德妃就算是信任锦画,也未必敢拿定主意要御医按照锦画吩咐救治。 锦画思量?br /gt; 侯门欢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5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5部分阅读 量再三,决定要亲手为鸿泽救治,可是她虽略懂医理,却不会把脉开方,凭着一己之力是决计办不到的。 锦画想起一个人,于是喝令荔枝赶紧回头去寻,说道:“你马上回到刚才的地方去找四皇子来,如果他已经离开,那你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也要把他寻过来,记得要他带着药箱一起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又抽了,抽得稀里哗啦的,亲们请见谅。 ☆、舍命 荔枝应声而去,刚踏出房门,又回身嘱咐房间里的宫女照顾好锦画。锦画嗔怒嘴里怪她罗嗦,心里却感动不已,见荔枝离开,才回转过身,再去察看鸿泽的伤势。 锦画俯身,用右手去解开敷在他胸前的纱布,或许是单只手难以控制力度,手劲过大,不小心触痛了鸿泽的伤口,听见细微的低吟声,才讶然看向鸿泽,见鸿泽吃痛蹙眉睁开眼睛醒转过来,诧异地看着锦画。 锦画手上动作略顿,脸上绯红,却又故作镇定地继续察看他的伤势,鸿泽见状,有些不易察觉的怒色,低哑着嗓子,问道:“你不好好去躺下歇着,跑到这里做什么?你身边的丫鬟是怎么侍候的?难不成一向就这样任你不顾生死妄为?” 锦画低声嘟囔道:“咱们两个,可真不知到底是谁不顾往死妄为……” 鸿泽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握过锦画的右臂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锦画不想跟他扯,想要挣脱开自己的手臂,却发觉他握得很紧,于是越发用了力却挣脱。 锦画后退了半步,却见鸿泽眉头蹙得更紧,额间细密冷汗流下来,知道刚才必是用力过大,再度扯痛了他的伤口,心里愧疚,紧忙上前用帕子给他拭去额头密汗。 “你回去吧。”鸿泽似是不愿让锦画看到自己虚弱不堪的一面,低沉说道。 “不,我不回去。” 或许是吃惊锦画的回答,鸿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锦画,说道:“你不回去?这话是何意思?” 锦画心跳得厉害,却神色如常,说道:“你伤口感染了,需要尽快处理。” “哦?那又与你何干?” 锦画看向鸿泽,强自压抑下心里怒气,说道:“那些御医开的方子不对症,你如果想活命,就只好由我来为你治伤了?” “不是不对症,而是怕医死我担了罪责,所以只敢开些温补调理的药方给我服,活着便是我吉人自有天相,死了便是我命数已定请父皇母妃节哀顺变,对吗?”鸿泽语气渐微,却始终不肯放过损锦画的机会,“再者说,就凭你?我倒是从未听说袁家四小姐还学过医。” 锦画见鸿泽如此,本想发怒,又有些不忍,软下口气来,认真说道:“只凭我一个人当然不够,所以我让荔枝再去请一个人过来。只是,不管一会要如何为你救治,你须相信我,不要质疑我,可以吗?” 鸿泽没有应声,看样子有些不支,又要昏迷过去,锦画连忙去拉他的手,轻轻摇晃着说道:“你别睡,你必须醒着,否则……” 鸿泽嘴角微抿,有些嘲讽地说道:“否则怕我睡过去就不会醒过来?” 这下换做锦画没有应声接话。锦画吩咐宫女去打来热水,备下一把匕首,见房间里的宫女们疑惑地望着自己,于是低声朝鸿泽说道:“你吩咐你这屋子的宫女,告诉她们必须听我指挥,而且今日之事,不能向外透露出半个字眼。” 鸿泽没有追问,按照锦画说的,吩咐那些宫女按照锦画的话照做。 “一会那人来了后,要用匕首将你伤口上的腐肉去掉,会有些痛,你须忍着点。” 鸿泽低声嗯了下,锦画有些不解地望着鸿泽,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所为,谁想到他竟肯听自己的话。 鸿泽轻而易举便看出锦画心中所想,淡淡说道:“人都快死了,怎样折腾不是折腾?” 锦画心里有些发堵,几乎溢出泪来,郑重说道:“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的,你放心。只要他肯帮我,你就不会死。” “你说的那人是谁?” 鸿泽话音刚落,便见荔枝带着鸿沉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料得没错,四皇子还站在那里不曾走,荔枝转告四小姐的话后,四皇子便让人将药箱送来,与荔枝一同来掬情阁了。四小姐,你到底要四皇子做什么?” 鸿沉走上前,唤了声“三哥”,鸿泽有些自嘲地笑道:“四弟,当初咱们差不多时候一起离宫,想不到现在又一起回了宫,只可惜我受了点伤,否则该与你较量下拳脚过几招看看你功夫有无长进才是。” 鸿沉温和说道:“总是会有机会的,待三哥好起来,我舍命奉陪。” 鸿沉语气虽淡淡的,却将舍命两个字咬得分外干脆,锦画怔了怔,见床榻上的鸿泽神色未变,才放下心来,暗自看了鸿沉一眼,似嗔似怒没有说话。 “你请四弟过来……”鸿泽探寻的眼神问道。 “给你医治。” “哦,我从不知四弟竟学过医。”鸿泽眼神微眯,看向鸿沉。 “不过就是在去皇陵荒凉之地前,为求自医学了几日,三脚猫的功夫算不得什么。”鸿沉微微笑了笑,说道。 锦画不理会那兄弟两人之间的寒暄,径直上前与鸿沉说了几句,鸿沉微微蹙了蹙眉,锦画挑眉问道:“难不成四皇子也怕担责?” 鸿沉未以为杵,轻声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就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怕这样更害了三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到如今,只能冒险救他一命。” 鸿沉沉吟片刻,终是点头说道:“三哥,我们需要将伤口周围化脓的腐肉割了去……” 房间里的宫女太监大惊失色,纷纷跪下恳求道:“奴才们知四皇子和四小姐是为了救三皇子,可是兹事体大,四小姐又动了刀,奴才们怕……” 正在这时,鸿泽神情一顿,强忍着翻涌而出的血水歪过头去,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些许血迹来,锦画眼眶一酸,顾不得其他,竟上前用手为其拭过嘴角的血迹,低声朝那几个宫女太监说道:“你们不必忧心。三皇子如若有事,我拿命赔与他,与你们没有干系,四皇子也会恳求皇上饶过你们。” 鸿沉在听到锦画说拿命赔给鸿泽之时,看向锦画,眼神中闪耀着的光泽一点点黯然下去,静静说道:“三哥,如今只有这么做才能救你……” “既然如此,把刀拿给我,我自己来割。”鸿泽伸手将锦画手中已用火烛消过毒的匕首接过去,抵在伤口处,稍用了些力,血水已是汩汩而出,眉头紧蹙,紧抿着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锦画心里不忍,上前握住他的手臂,颤声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锦画取过他手里的匕首,忍痛用另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说道:“不要看,就当是一场噩梦,很快便熬过去的。” 当锦画用力划下鸿泽的肌肤,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几乎连呼吸也停滞了,覆在他脸上的手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当将他伤口周围的腐肉清除干净时,锦画已哽咽出声,紧紧咬住下唇,肩头耸动,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 鸿沉见状,深深看了锦画一眼,上前为鸿泽敷药包扎,用开了几个药方,打发宫女太监抓药煎药,回身看见,锦画握住鸿泽的手,小心翼翼地唤着他,说道:“你醒来,不要睡着,我便在这里陪你说话。你快醒来啊,醒来啊……” 就在锦画无力抵制内心悲苦,痛哭出声之时,听见鸿泽低声回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锦画欣喜,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正待说话,突见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竟是七皇子鸿洵,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屋子里神色各异的鸿泽、锦画和鸿沉,问道:“骇我一跳,我见那些奴才们鬼鬼祟祟地守在门外,只以为三哥……” 鸿洵说到这里,摸了摸鼻子,没有说下去,鸿泽难得挤出一丝笑来,又牵动伤口咳了几声,锦画关切地迈步上前,突又顿住脚步,不敢再看床榻上鸿泽的眼睛,静静说道:“三皇子既然无虞,容锦画先行告退,择日再来探望。” “我送你……”鸿洵脱口而出,见鸿泽看向自己,又顿住脚步。 “还是我送她回去吧。三哥,你快些歇下吧,一会药煎好了你服下去便是,我明日再来为你换药。”鸿沉说罢,随着锦画的脚步走出房门。 夜色已沉,分外有些凉意,荔枝扶着锦画在前,鸿沉相随在后,一路都是寂然无声,及至到了惊鸿殿外,锦画才回转过身,朝鸿沉道过谢欲离开。 鸿沉在身后唤住她,轻声说道:“能不能不要将那锦盒还回来,就让我有个盼想,以为那样鸿雁传书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锦画怔了怔,没有理会鸿沉的话,与荔枝径直进了惊鸿殿。 因一夜的折腾,锦画乏得几近虚脱,卧在榻上很快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脑海里却丝毫还听见那笛音凄厉,久久不散,让锦画有种窒息的无力。 到了后半夜,锦画便发了热,荔枝吓得无助,赶紧让人去通报德妃,德妃禀了赫连皇后让人请御医来惊鸿殿为锦画诊治。 因锦画有伤,又高热不退,来势凶猛,连御医都有些忐忑。锦画病重的消息传到宫外,齐氏、乔姨娘带着颜书又进宫来,连一向避退是非的素琴也得晟帝应许后进惊鸿殿探望锦画。 德妃自是没有好面色的,乔姨娘神色尴尬,一面担心锦画伤势,另一面又担心德妃因为素琴再度迁怒于自己,忧心过度,很快便支撑不住身子,德妃不便将齐氏、乔姨娘留宿宫中,只得派人将她们送回侯府,单单留下颜书与锦画相伴。 三皇子在得知锦画昏迷之后,挣扎着坐起身,迟疑再三却未曾走出房门,鸿洵见状,苦笑说道:“三哥,还是我去看看锦画妹妹吧,有何不妥我再回来给你说。” 鸿泽墨瞳微紧,不曾答话。 鸿洵走出房门后,倚在门前的廊柱上,用力捣了一拳,暗恨道:“锦画,为什么那个人会是三哥?为什么?如果是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我都会用尽全力去争取,可是如今,我却只能看着你对三哥情愫暗生,而无能为力,因为那个人是三哥,是这个世上我最敬重的人……” 待鸿洵看过锦画,将锦画的详情说给鸿泽听,鸿泽只淡淡说道:“七弟,你回惊鸿殿守着,要那帮奴才们上些心,她唤母妃一声姨妈,咱们唤她一声妹妹,须要照顾好她才是。” 鸿洵忍不住,脱口问道:“她在你心中,难道仅仅是妹妹这么简单?” 鸿泽倏地看向鸿洵,眼神不改往日凌厉,鸿洵止住话,跺脚疾奔离开。 三日后,锦画醒来之时,荔枝已熬得形容枯槁,踉跄着身子去唤人通报德妃,德妃将御医再来看过,御医只说锦画此难已消,却务必要好生调养身子,否则便会落下隐疾。 又这般过了几日,赫连皇后体恤袁家,给予锦画一个恩典,准许锦画留在惊鸿殿养伤,待痊愈后再行出宫。锦画知道后,心思淡淡的,却不曾多么看重。 倒是有一件事颇令她难以释怀,起初她问过荔枝三皇子如何了,荔枝只说皇子身子已经大好,昨日还曾去朝元殿上朝。 锦画听了后,心里有些不得劲,却又不能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见自己受伤以来荔枝陪在自己身侧照顾着已是疲乏不堪,于是便禀了德妃,要荔枝暂先回府,换蜜柚进宫照顾自己。 荔枝起初不肯,还是在锦画严厉训斥下才离开,后来蜜柚进宫后说荔枝哭了一整夜,还是齐氏出面才缓和了荔枝的情绪。 “我进宫之时,老太太、老爷、太太和乔姨娘都再三叮嘱我要好生照看你。” 蜜柚打开自己的小包裹,锦画见里面只有几件简单式样的衣裳,书却放了好一叠,随手取过一本来,欣喜说道:“蜜柚,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本书?” 蜜柚低声说道:“是虞先生让我带给你的……” “难为虞先生一片好心。” 锦画说罢,没听见蜜柚回答,侧头看过去,见蜜柚神色黯然,于是问道:“蜜柚,你跟虞先生之间到底怎样了?难不成他现在还没有接受你?你别难过,待我回府后,我会再劝他接纳你。” “不可能了……”蜜柚微垂下头,几乎潸然泪落,哽咽说道,“虞先生说他要等的人终于回来了,过不了几日,他便会离开袁家。而他是不可能带着我一起走的。” 不得不说,蜜柚的话令锦画很有几分震惊?虞晋声要等的人终于回来了,那人必是…… 待锦画能够下榻,蜜柚便扶着她在庭院里走动,鸿洵每日都会来看她,但却没有了往日那本亲和,不多看锦画,也不多言语,行色匆匆,似是满腹心事。 不过,令锦画有些轻松的就是,颜书虽然名义上是陪伴自己才得以留在皇宫的,其实极少陪在自己身侧,倒是每日都守着德妃,间或也去澄瑞宫赫连皇后那边请安。 锦画与宫女们闲聊,不经意地问起朝元殿下朝的时辰,蜜柚神色一动,仔细端详着看向锦画。 又这般过了几日,锦画有些沉不住气,要蜜柚陪着自己出了惊鸿殿转转。蜜柚跟在锦画身侧,一直默然不曾言语。 锦画奇道:“蜜柚,往常荔枝在跟我跟前絮叨个不停,要我小心走路,又要我不要走远如何得,怎么你一声不吭,难道是不关心我了?” “蜜柚需要劝吗?小姐要去的地方又不远,充其量不过就是惊鸿殿的隔壁,”蜜柚看了一眼掬情阁,很淡定地回道,“况且这又是从朝元殿回掬情阁唯一的一条路……” 锦画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还是蜜柚这个人太过可怕,竟叫她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过,她就是想在这里等鸿泽下朝,想看看他伤势如何,是否痊愈。 “蜜柚,我真不知道将荔枝替换你进宫,是不是一个错误。”锦画说道。 蜜柚很冷静地回道:“蜜柚觉得四小姐现在考虑的不应该是这个问题,而是面颊绯红羞涩得立刻回惊鸿殿才是。” 对于蜜柚这句犀利之语,锦画强自压抑下内心讶然和震惊,将其归罪与虞先生调教不力,很轻易得便原谅了蜜柚,说道:“我就是想看他一眼,确定他安然无虞后,我便立刻回惊鸿殿。” “四小 姐,这是在皇宫,你一向聪颖,不会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权谋争斗,如若让人瞧见你在这里暗会三皇子,传言出去便是轩然大波,到那时要如何收场?要三皇子娶你做正妃?”蜜柚眼见锦画沉迷,不得不放出狠话来点醒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别忘了,四小姐只是庶女……” 锦画几乎是被蜜柚这一盆冷水浇醒一般,后退了几步,面色苍白凄凄笑着。蜜柚见状,又有些不忍,跪倒在锦画身前,说道:“是蜜柚该死,不敢在四小姐面前口出妄言,四小姐只管惩戒蜜柚,蜜柚绝无怨言。” 锦画拉起蜜柚来,苦笑说道:“起来吧,说什么该死不该死,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为了我好才肯说那些话,我如何听不明白。你说得对,我只是一个庶女,论起身份地位来,我与他之间存着天堑壕沟,逾越不得……” 远远地,从暗处走出一个人影来,望着锦画离去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v章里面第一次单章超过5000字,晋江也不知到底抽回来了嘛,让我们互动验证下吧,哈哈。 ☆、情意 待到次日,锦画便从颜书口中得知,边疆起战事了。不是不惊讶的,锦画自从来到这个朝代,虽不是听闻处处都是民富康安,可是从未听过说战事,谁能料到,便在昨日,晟帝在前殿接到急报,说边疆军情紧急,军饷不足,急需朝廷拨款。 鸿洵来看锦画的时候,锦画也曾问过鸿洵,鸿洵只说朝廷这些年的库银并不多,如果全部拨给了边疆做军饷,那么就无法再拨给蛮南灾民,也无法救济本朝孤寡老人。所以晟帝还有犹疑,到底如何才不会偏颇,顾及到众。 锦画说道:“军情告急,怎能拖延军饷?只怕是边疆将领要的数目过大,皇上不是那么放心肯给罢了?照我说,还是要给,只是要商讨好如何给的方式罢了。譬如说分期给予,另派监军负责全权掌管军饷。至于救济孤寡老人,不如分派到各个州县,让地方上自己想办法拿出银两来救助,再设置几个举报联络点,以防地方上偷j耍滑……” 鸿洵听锦画说罢,又惊又喜,惊的是锦画才智过人,喜的是锦画想到的是自己没有想到过的办法。 当下又转述给晟帝听,晟帝自是知道鸿洵崇武弃文,一向心直口快,怎能想出这等对策,于是追问鸿洵是听何人教诲得知。 鸿洵推托不过,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鸿洵便指着站在一旁的鸿泽,只说这是鸿泽之言,晟帝又将鸿泽唤来,一一问过,虽然鸿泽对答如流,得到晟帝赞赏。可是鸿泽却一直面色阴沉,丝毫无悦色。 待到鸿泽从鸿洵那里得知,这些计策都是出自锦画口中,面色更是难看得可怕。 入夜,锦画半卧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册,旁边的桌几上置着一壶清茶,难得的清闲自在。 蜜柚折身出去给锦画端药,再进来时脚步似是沉了少许,锦画未曾在意,说道:“蜜柚,将药放在桌上吧,我待会再喝。” “药,还是趁热喝得好。” 谁知,低沉声音响起,惊起锦画一个激灵。锦画略扬着脸看过去,竟是鸿泽,手里端着一碗药走进来,锦画于是放下手里的书册,起身欲下床榻。 鸿泽按住她的肩头,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目光朗润,看着她说道:“听说你对鸿洵说了不少话?” 锦画还是选了最为稳妥的方式来应答,说道:“不过就是闲聊说着玩罢了,做不得真。如若不小心传到三皇子耳朵里,还请见谅。” 鸿泽见锦画有些戒备的态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冷冷答道:“如若不小心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呢?也要请皇上见谅吗?” 锦画微怔,旋即暗怒七皇子鸿洵传话筒当得多余,竟然能够传到晟帝面前,见三皇子鸿泽面色淡然,不辨喜怒,低声问道:“皇上可是生气了?” 鸿泽没有回应,反而说道:“你不该将那些话告诉鸿洵,那么做只会害了他。他性格耿直善良,不适合玩弄权谋,如若莽撞纠缠进去,一不小心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锦画知道他说得在理,当下也没有辩驳,歉然说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鸿泽见锦画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纤巧的手指把玩着衣角,既显得有些几分羞涩又闲适淡然,房间里飘散着一股女儿家的清香和淡淡药香。 “身子可好了些?”不待锦画回答,鸿泽将桌几的药碗端起来,递到锦画跟前,说道,“快些喝了吧。” 锦画心里软软的,捧着药碗,正待入口喝下,却在听见鸿泽又说了一句话后,心情沉郁到谷底。 “身子好了,便早些回府吧。” 锦画将手里的药碗置于桌几上,紧紧捏着拳,一字一句地说道:“如若再留下去,只怕三皇子还以为我是故意赖在这里不肯走呢。你放心,我身子已经大好了,明日便可回府。” 鸿泽蹙眉,不理会锦画,折身往门外走去,待要走出房门之际,突然低沉说了一句:“你不适合留在宫中,宫里没人可以给得了你幸福,我也一样。” 锦画的心猛然间被抽紧,原来,原来,他站在山峰之上隔着天谴鸿沟望着自己,却对自己的心境了然于胸,他明白自己的情愫暗生,明白自己的柔情深长…… 锦画想也未曾想,疾步追过去,揽住了刚踏出房门的鸿泽的后腰,低声说道:“我愿意拿着自己的幸福去赌一赌,即便输了,也不悔,不恨。” 鸿泽未曾转身,就那么被锦画抱着,还感受到她双臂与手指间的轻微颤抖,鸿泽低声说道:“这宫里比你想得阴暗,唯有两个字可以左右人的生死命运,一个便是权,一个便是利,从没有情分可讲。所以,我给不了你承诺。” “命运沉浮,承诺算得了什么?”锦画暗暗说道,“只要你曾经努力将心与我靠在一起过,我便不会有怨恨。” 鸿泽微怔,将锦画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摘开,锦画见他这般疏远自己,心里苦笑,低声说道:“好,好,我明日便走,往后山青水流绝不相见。” 谁知,鸿泽接下来却是将锦画拥在怀里,只不过就那么轻轻一下,旋即就放开她,疾步离开。 锦画站在原处,望着鸿泽渐行渐远的背影失神,一时辨不清到底是喜是悲。想自己是再世为人,竟然还看不清这情爱纠葛,如果不爱,何苦相拥,如果爱了,何苦离开? 或许正是这看不清理不顺的乱如丝麻的情丝相缠,所以才会让锦画深陷,或许仅仅是这样吧。 而远远地,蜜柚从暗处走过来,神情复杂,站在锦画跟前,低声说道:“四小姐,回房间吧。” 锦画倏地回身,见蜜柚如此神情,知道她定是刚才见到自己与鸿泽的一切,于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避开蜜柚的目光,朝床榻前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看去。 “四小姐,蜜柚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三皇子?不过才见过几面,不过才说过几句话,便喜欢成这个样子?不顾宫闱大忌,不顾门第之距,四小姐,你……”蜜柚急切劝道,她实在不忍看锦画如此沉沦下去。 锦画伸手止住蜜柚说下去,反而一脸苦涩地说道:“蜜柚,你不知道,我的心就跟被火烧着了一般,热得厉害。我愿意为他奔赴不明前途,愿意为他燃烧自己。在我心中,从未有这么一个人,能给我生存下去的力量。” 锦画心道,见到鸿泽的第一面,她就被他强大的气场威慑住,或许在袁府见多了懦弱无能的仆从,所以才会觉得鸿泽一见钟情,因为他强大,因为他具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今世锦画一直活在忐忑和不能相溶的心境中,她期望有那么一个人强大的人,可以给她保护,令她心安。 这个人无疑就是鸿泽,对吗?即便两人之间身份悬殊,可是依然无法抵挡锦画绵绵爱意。 可是,他不能确定自己,所以才会在锦画释放出自己的情感之后,才抽身离开吧? 锦画卧在榻上,久久不能成眠。待到次日凌晨,便下榻要蜜柚收拾好包裹,蜜柚在一旁低声嘟囔着:“与其这样惦记着离开,还不如说清楚了,心里放下了再走。四小姐在宫里心里难受是一天,回府难受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去找三皇子说个明白呢?” 锦画心里微微有些松动,带着蜜柚去给德妃请过安,便又去了那日等候鸿泽下朝的小径。半倚在青石上,望着水波潋滟,磷光闪闪,难解一腔愁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锦画惊喜,倏地回身,却见是四皇子鸿沉走过来,淡淡地打过招呼,回转过身仍旧坐在远处。 四皇子鸿沉也移步过来,与锦画坐在一起,相隔不过半丈,也一同望着水湖,似乎在犹疑到底要不要将来意说出口。 锦画说道:“四皇子与我坐在一起,难道不怕宫中流言蜚语?我可还曾记得,你说过什么皇子相争是大忌。” “锦画,你我之间需要这样渐行渐远吗?” 锦画不曾答,过往六年多少鸿雁传书,淡淡情谊自然不会抹去,可是,鸿沉,你从不坦诚应对过我,不是吗? “我今生会一直将你视为我的朋友。”锦画很认真得说道。 鸿沉眼中划过一丝伤痛,哑声说道:“锦画,你知道我父皇为什么会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 锦画有些不解鸿沉会这般问自己,于是默念着鸿沉两字,突然张口说道:“红尘……” “不错,红尘,父皇即便是站在权利巅峰上俯瞰天下,也看不穿红尘,他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就是要我看破红尘,踏尽世间尘泥,孑然独好。这是他可以给予我最大的关爱了。可是我却还是令他失望了,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寡淡冷漠地过一辈子,不念情,便不会被情伤,谁知,我还是默默得念着一个人,见她对他别人情愫暗生……” 锦画心里唏嘘不已,鸿沉,红尘,怪只怪你我缘分太浅。这尘世红线乱牵,我早已暗自将情意托付给另一个人。 远处,宫中黎山的凉亭上,有两人坐在一处,望着水湖处锦画和鸿沉的背影,把酒却不言欢。 “三哥,你心里有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会有更新,周末将前几天的更新全补上。别抛弃我啊。 ☆、j计 “三哥,你心里有她吗?” 三皇子鸿泽不说话,将酒盏送入口中,看着锦画和鸿沉相坐的背影,漆眸渐渐深邃。 “三哥,你为什么喜欢她?”鸿洵却仍旧不肯放弃,追问道。 “或许,是因为她不卑微。”鸿泽淡淡说道。 鸿洵怔楞,旋即了悟,摇了摇头,心里叹道,三哥,你可知我也喜欢她,可是要问我喜欢她什么,我却答不出,不能像你这般说出具体的话语来。或许,这只因为自己待锦画就像兄妹那般疼惜而已,而且,将来的日子,也必须仅仅是兄妹间的疼惜。 远远看过去,见锦画起身欲走,而鸿沉在其身后唤住她,锦画不曾回身,鸿沉抢在她前面拦住她说了句什么,锦画才顿住站在他跟前,听他说话。 鸿洵试探问道:“三哥,如果有人也喜欢锦画妹妹,你待如何?” “我从不勉强任何人,感情也是如此。” 鸿泽说罢,发现自己酒盏已空,便夺过鸿洵的酒壶,说道:“你年纪小,少喝些酒,仔细伤身。” 鸿泽仰头,将酒壶中的洌酒一饮而尽,远远得将酒壶抛掷开,折身离去。鸿洵在其身后,喊道:“三哥,你好生待她,别伤了她的心。” 待看见鸿泽走远了,也只得叹气跟着离开。 小径旁,锦画在鸿沉面前站定,说道:“有什么话,便说吧。如果还是要说我和三皇子之间的事,那么就此打住,我与他八字还没一撇呢,实在不劳别人费心。” 鸿沉无奈地笑,说道:“如果我在你心中,仅仅是别人这么简单,或许我真的不适合过问此事。不过,锦画,我还是要劝你,皇宫永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如果决意要趟进这浑水来,只怕将来难以择得清。靖远侯府,还算是个福顺康安的地,何苦要闹得大家都不安宁?” 鸿沉说罢,深深看了锦画一眼,转身离开。 锦画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蜜柚上前扶过锦画,说道:“四小姐,看样子三皇子不会过来了,咱们还是回吧。” 锦画略点点头,与蜜柚一同往回走。谁知,才不过迈出几步去,却突然远远看见一身材高挑的宫女神情慌张地跑过来,也没瞧见假山另一侧的锦画和蜜柚,便猫了进去。 锦画和蜜柚相视一眼,还未等言语,谁知便见另一个锦衣华服的人也疾步过来跟着那个宫女隐在假山后面。 锦画本想避开是非,快些离开,可是在听见那宫女低声唤了一句“二皇子”后,惊得魂魄都飞了出来。 “断曲,你这么急着找我来做什么?如今还未过午,过来过往的人又这么多,难道不怕人瞧不见不成?”那被唤作二皇子的人,沉声薄怒,却带着几分宠溺。 “二皇子,断曲非急事不敢扰您。”这名宫女声音好生奇怪,有些沉哑,却刻意带着几分娇嗔,绵软又尖利,怪异地很。 “到底什么事,快些说,一会父皇还要召见我呢。” “秋香已经怀疑我了,今早上我去给澄瑞宫之时,忘记拿手里的帕子,折回去拿时,谁知竟看见秋香正在翻我的东西。我只怕撕破脸,她当时便声张,也没敢惊动她,便悄悄离开来找您了。”断曲说完,似是有些惊慌,不住地往二皇子身上靠去,衣衫摩擦细碎的声音听在锦画耳里,有些蹙眉。 锦画看了蜜柚一眼,见蜜柚也是一脸不解,知道她也在怀疑这个断曲的真实身份,如若只是寻常宫女,被那名唤秋香的宫女发现她与二皇子的私情,那么断曲和二皇子大可不必这般惊慌,只要呈报了赫连皇后,将断曲要在身边就是,何必费这般周折? 还在思索中,便听见断曲又撒娇说道:“二皇子,您快些想想办法呀,如若等她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到皇后娘娘跟前一说,断曲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了,到那时,谁会这么尽心尽力的服侍二皇子高兴?二皇子,你舍得看着断曲死吗?” 二皇子也不知是真心疼惜这断曲,还是被她吵得厉害,于是说道:“你先回去,稳住秋香,待入了夜,你谎称三皇子寻她,将她引到这里来。我自有办法除去她。” “二皇子这招妙啊,待她从房间一离开,我便放出风去,说三皇子将秋香唤到这里了,待到事发之后,三皇子只怕脱一层皮也脱不了干系。”断曲拍手赞道,还未等轻拍几下,便被那二皇子出声阻止。 锦画瞪圆了眼睛,紧紧握着双手,与蜜柚靠在一起,努力屏住气息,不叫假山另一侧的两人察觉。 而断曲和二皇子亲昵之声频频传过来,羞得锦画和蜜柚面赤耳红,两人实在按捺不住,拉着手一步一步踏着松软的草地离开假山所在的位置,待到走得远了,才疾步离开。 “四小姐,看来二皇子是想要拿着秋香的事陷害三皇子,咱们要不要赶紧告诉德妃去?”蜜柚问道。 锦画驻足,略一思索,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蜜柚,你先随我去一趟念贞阁。” 念贞阁,正是素琴所居住的宫殿。 事情紧急,也顾不得避忌,只叫念贞阁外面的太监通报了,没过片刻,便有宫女将锦画迎了进去,锦画细看,这名宫女正是先前去御花园送茶之时,将茶水洒在自己身上借此情由引自己去念贞阁的宫女霜凌。 “四小姐请随奴婢往这边走,主子刚在诵经礼佛,还未回到寝室。要四小姐在此稍候,主子马上就会出来。” “霜凌,麻烦你去告诉大姐,就说我有急事,非要即刻见才行。”锦画自然有些急切,催促霜凌再去通报,霜凌依言而去。 就在锦画焦急不已之时,素琴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锦画后略微有些惊诧地问道:“霜凌只说你有要事,我还未等沐浴便出来见你。四妹,到底是何事?你但说无妨。” 锦画看了霜凌一眼,素琴便叫霜凌带着蜜柚下去歇着,前厅内只余素琴和锦画两人。 锦画将来意一说,素琴却有些迟疑,喃喃说道:“四妹,非我不愿帮你,可是你该知道,我自进宫以来,德妃一直与我针锋相对,如若不是皇后娘娘处处帮衬我一把,我指不定早已死在宫里了。即便我为了周全姐妹之情助你,他日皇后娘娘晓得我帮着拆穿二皇子,怎可饶得了我?再者说,即便我如此做了,德妃娘娘也未必领我这份情,我何必要那么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锦画在来此路上,早已想过素琴会一口回绝,于是淡淡说道:“大姐,我自然不会要你做这趟亏本买卖。损人不利己,也绝对不是我们袁家女儿能做得出的事情。”锦画说到这里,突地又想到颜书,有些无奈地笑,说道,“所以,只要你助我完成此事,我也会帮你得偿心愿。” “哦?你知道我的心愿?”素琴奇道。 “荣宠后宫……” 待锦画带着蜜柚从念贞阁离开之时,素琴站在其身后默默注视着锦画离开,一直以为都觉得难以揣摩到她的心思,沉稳聪慧,不骄不躁,而她却轻易得琢磨出自己的心意来。不错,荣宠后宫,但自己求的并不是锦衣玉食盛宠不衰的荣耀,她当然会清楚,后宫权谋争斗之下,哪里会有长久的荣宠? 可是,只要一时的荣宠便足矣。 她可以在此期间,安顿好庄氏的后半生,可是尽最大可能地为靖远侯府做些实事,就像是德妃给予乔家的那般,让靖远侯府的每个人都能记住自己的辛酸努力。 如果都是要死,那么任人糟践默默死去,和盛宠恩泽之下再香消玉殒,是多么不一样啊? 可是,就在自己悲观绝望,以为今生都不可能成为晟帝胸口上的那枚朱砂痣的时候,锦画却告诉自己,她会有办法。 她终究还是信了锦画,终究信了。 待回到房间,蜜柚本已觉得锦画就此不会再有动作之时,锦画却突然朝蜜柚说道:“你去将七皇子唤过来,越快越好。” 蜜柚微顿,将屋外服侍的宫女手中的食盒提进来,布好菜,旋即依言而去。 锦画独自吃了几口,有些心绪不宁地望着门外,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蜜柚领着七皇子走了进来。 锦画让蜜柚将膳食端下去食用,只留了一小碗燕窝粥置在桌上。房间里,锦画和鸿洵相对而坐,鸿洵明显有些摸不清头脑,见锦画看向自己,更有些吃不住劲,疑惑问道:“锦画,你有事寻我?” 锦画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这件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须好生保密。但凡承诺了我,便要竭尽全力去完成。否则,不一小心伤害了那人,你也会难过的。” 鸿洵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是三哥?” 锦画点头,认真说道:“不错,就是他。现在有人要陷害他,而我们就是要不动声色地去救他。” “那我们要赶紧告诉三哥啊,叫他小心提放着。” 锦画却有些不以为意,说道:“不能告诉他,因为我不能确定当他知道这个消息之时,会做出如何的反应。而我,却认为我的相救之策,是最稳妥的。既是救他,又是成全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更新慢了,太惭愧了,每天哄孩子睡觉时,一觉不起,真的是累极了,乏到了极点。我都不知道多少天都是和衣睡的。嘱咐家里人一定叫醒我码字,结果家里人真的会叫醒我,真的,然后很轻声地说道:“快睡吧,睡吧。” 我的天~~~ ☆、进展 鸿洵自从在晟帝面前透露出锦画所说的那番话,得到晟帝赞赏后,对于锦画所言自然看重,见她淡定自若,当下便也听她相劝。 锦画低声嘱咐了他几句,鸿洵露出喜色,说道:“锦画,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旁的事我不能保证,你叮嘱我做的这件事,我有十二分把握。因为这关系着三哥的将来,锦画,如若三哥知晓了,他一定会感激你为他做的一切。” 鸿洵离去之时,锦画又低声说了句:“不要跟他说,我不想叫他知道。仔细别叫他看出端倪来,?br /gt; 侯门欢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6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6部分阅读 ,否则功亏一篑。”鸿洵应声而去。 待到鸿洵离开后,锦画坐在椅子上默然思索着,想找出这其中会有何漏洞,蜜柚在一旁小声劝道:“四小姐,实在不行,还是将此事告诉德妃娘娘吧。兹事体大,如若……” “说肯定是要说的,不过却不是我去说。” “四小姐的意思是……”蜜柚微怔,旋即有些明白过来,依着锦画的法子,从内室拿出些碎银来,走了出去。 蜜柚回来时,天色渐暮,见锦画仍旧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心里暗暗有些焦虑,说道:“四小姐,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咱们要不要跟着过去看看?” “不急,一会宫里喧嚷开来,咱们再跟着过去看不迟。”锦画起身,走近窗棂,朝外看去,目光落在宫墙之上,遥望暮色天际。 过了才小半个时辰,宫里果然闹腾了起来,蜜柚有些按捺不住,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唤着锦画一同出去瞧瞧。 正在这时,颜书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拉着锦画的手往外走,嚷嚷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你难道没听说吗?澄瑞宫有名宫女死了,闹得宫里人人皆知,连皇上都亲自过去了,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 锦画跟着颜书到了事发地点,正是今日偷听到二皇子和断曲之言的假山旁。此处灯火通明,有宫女太监高举着几十盏灯笼照明,赫连皇后与众妃嫔已在场,甚至连德妃、素琴也在此列,而远远地竟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便是二皇子。 几个宫人从湖里将秋香的尸首捞上来,赫连皇后打发身边的宫女去认,那宫女掩着口鼻有些惊恐地看了几眼,忙说道:“皇后娘娘,正是秋香。” 赫连皇后轻轻一挥手,当即有几个宫人上前抬着秋香的尸首离开,秋香身上被白布盖着,锦画看不到秋香的面容,紧紧握着衣角,有些歉意掠过心头。 望见满地跪着的宫女太监,才努力打起精神来看了过去,颜书告诉锦画那些就是牵扯在内的澄瑞宫里的宫女太监,赫连皇后正在逐一审问,到底是谁谋害了秋香。 赫连皇后首先问的人正是断曲,断曲推说不知,赫连皇后喝道:“你与她一屋相住,难道看不出她平日里与什么人来往过密,又与那些人结怨?你如果想隐瞒真相包庇真凶,本宫第一个就先打死你。” 断曲只是低声哭,赫连皇后看了厌烦,便让身边的人上前掌嘴逼她开口说话,那断曲飞快地扫了二皇子一眼,见二皇子朝她使了个眼色,旋即作出一副骇怕了的样子,说道:“皇后娘娘,今儿个下午,是,是,皇后娘娘,奴婢不敢说……” 锦画站在那里,将断曲看了个仔细,她身材高挑,面容上的妆有些浓,却又说不出来娇嗔魅惑,声音低哑却带着刻意的娇吟,令锦画有些吃不消,对这个断曲,锦画当真毫无什么好感。 “你只要将你所见所闻尽数如实讲来,本宫自当为你做主,你不必怕。” 断曲听赫连皇后说罢,微微抬起头看向德妃,咬着下唇不敢言语。 德妃见断曲盯着自己,当时便发作起来,低喝道:“你看本宫做什么?难不成是在暗示别人是本宫杀了秋香不成?” 断曲似是鼓足勇气,说道:“奴婢不敢这么说,不过这件事与德妃娘娘也脱不了干系。” 这时,全场众人的目光尽数落在德妃身上,德妃气怒,冷笑道:“好一个血口喷人的贱婢。本宫与秋香无冤无仇,犯得着要将她置于死地?你倒是说说看,此事与本宫怎样脱不了干系?你如若说不出个究竟来,即便皇后娘娘放过你,本宫也会禀了皇上断不能轻饶你。” 此时,本还在心焦追查真凶的赫连皇后却突然缓了情绪,朝德妃不紧不慢地说道:“德妃,何必情急?是非自有公论,人如果不是你杀的,何不让断曲说下去?” 德妃辩驳道:“皇后娘娘,臣妾没有阻拦断曲说下去的意思。” 赫连皇后冷眼看着德妃,德妃强忍着心中怒火,低垂下头去不敢再言。 “断曲,你说吧。只要如实说,本宫自然会保你一命。”赫连皇后这时对断曲的态度截然不同,温和而有些诱导地说道。 锦画蹙眉,一旁的颜书也有些看不懂,低声说道:“皇后姑姑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不是逼着断曲将姨娘交代出来吗?难不成秋香真的是姨娘杀的?姨娘也真是的,犯得着跟一个宫女过不去?四妹,你说,咱们要不要赶紧离开皇宫,否则姨娘如果被抓了起来,咱们岂不是也跟着遭殃?” 锦画斜睨了颜书一眼,无奈地摇头,没有说话。本来前一句还似是看清了事实,赫连皇后对断曲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便是当真以为此事与德妃有关,所以才哄着断曲一定要将德妃咬出来。 可是,真如颜书所说,德妃杀害秋香事实败露,赫连皇后也不过就是至多罚她禁足一月或者罚没月俸半年。宫内宫女命如蒲草,德妃果真杀了宫女也不见得是如何的重罪,或者在宫里也不过就是平常的一件事,德妃怎么可能被抓起来? 论起来,一个宫女的命还不值得德妃去为她抵命。德妃有鸿洵、鸿泽两位皇子在身边,即便是犯了重罪,也不过就是打入冷宫的份,何况仅仅是牵扯到一名宫女而已?这便是皇宫的现状。 所以,锦画的担忧可以说是杞人忧天。 正在这时,有一个小太监悄悄靠近颜书,低声说了句什么,颜书微怔,旋即跟着那小太监走远几步说话,蜜柚在一旁扯了扯锦画的衣袖,朝颜书那边怒了努嘴,示意锦画看过去。 ☆、破局 在蜜柚的示意下,锦画朝颜书和那名小太监看过去,见小太监眉飞色舞地说着话,颜书满脸惊诧地听着,没过片刻,便打发那小太监离去。 锦画收回目光,在原处站定,颜书走过来,有些不太自然地给锦画说了句:“ 四妹,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劝劝姨娘,让她不要跟皇后姑姑起争执才是。” 锦画心里暗叹,却不由得生出些淡淡的嘲讽来,说道:“难得三姐一片心,如此,三姐尽管去便是。” 没过片刻,颜书便往德妃身边走去,左右四顾,终是在德妃耳边低语几句,德妃顿时面色大变,在宫女红绫的搀扶下才稳住身形没有失态。 “断曲,本宫要你说,你难道没听见吗?”赫连皇后逼问断曲。 那断曲再度看了德妃一眼,说道:“既然是皇后娘娘要问,德妃娘娘,恕奴婢得罪了。只因秋香是奴婢一屋相住的好姐妹,她如今被人害死了,奴婢心里也难过,所以,不能不说出凶手的名字。” 德妃这时已然缓和住情绪,咬牙切齿地说道:“断曲,你千方百计要将此事扯到本宫身上,本宫成全你。既然皇后娘娘要你说,你便说就是。再这般惺惺作态,倒是令人起疑了。” 断曲骤然一声尖利的声音,喊道:“凶手便是三皇子。” 断曲说罢,全场俱惊,甚至连同赫连皇后也有些讶然,凶手竟然会是三皇子鸿沉,于是说道:“断曲,你这么说可有证据?要知道,诬陷皇子可是大罪,你担待得起码?” “今儿下午,有人来找过秋香,说三皇子要秋香来此等他。”断曲说道。 德妃冷笑,问道:“单凭你这么一句话,就要让大家认定是三皇子杀了秋香?断曲,你未免太天真了。” “奴婢不敢撒谎。三皇子让人来寻秋香的事,澄瑞宫很多人都知道。请皇后娘娘明察。”断曲胸有成竹地说道。 锦画见状,忙转身看向素琴,素琴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锦画心安,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赫连皇后问过几名宫女太监,那几名宫女太监纷纷都说听说过,却又没有提及是谁人说过,所幸赫连皇后未曾追问,不过却已认定三皇子召唤过秋香无疑。 赫连皇后环场四周,喝问道:“三皇子呢?” 德妃也随即问询过身边的宫女红绫,那红绫低声说道:“自从下午,便不见三皇子踪影,不仅如此,连七皇子也没见到。” 赫连皇后顿时,喝道:“来人,马上将三皇子给本宫寻来。” 众宫女太监忙依言而去,赫连皇后身边的宫女见夜风寒凉,于是便低声劝赫连皇后回澄瑞宫,赫连皇后允了,并让德妃一众都跟着回澄瑞宫,颜书跟在德妃身边,而锦画也随着众人一同去了。 在进澄瑞宫之时,与二皇子相隔不过半丈,锦画驻足,待二皇子走远,才移步跟着进去。蜜柚在一旁悄声说道:“这二皇子好生怪异,今晚这么多宫女在场,他除了看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几眼,就只盯着断曲看,那断曲长得……哎,怎么就偏偏只喜欢她呢?” 锦画扯了蜜柚袖口一下,蜜柚微怔,随即顺着锦画的视线看过去,三皇子鸿泽一身白袍,随着几名太监走了进来,路过锦画身边之时,微微一顿,偏又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令锦画几乎以为刚才的停顿是一种错觉。 德妃见到鸿泽,正待上前,谁知赫连皇后却阻她母子相见,命人将鸿泽唤道跟前来,言语之间存着客气,问道:“鸿泽,你一向沉稳,行事从不偏颇,本宫还记得当年你救你二哥之时,是多么侠肝义胆。你本该有个好前程,可是为什么偏偏做出这等事情来,让你父皇伤心?” 赫连皇后说到鸿泽救二皇子之时,二皇子明显面色上有些不自然,用手摸了摸鼻子,侧转开视线,不肯看向鸿泽。 三皇子鸿泽蹙眉,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此话何意?鸿泽自问不曾做亏心之事。” 赫连皇后前面将场面话铺垫好,这时已转变态度,冷然说道:“想你也不会轻易肯承认。你们谁来给三皇子说个清楚?” 在场之人,静寂无声,德妃见状,于是上前说道:“澄瑞宫里的秋香被人杀死了,这些宫女太监们都说今儿个下午你曾让人去寻过秋香晚上见面……” “鸿泽不认识什么秋香,更没叫人去寻过她。”鸿泽斩钉截铁得说道。 赫连皇后微微点了点头,也不逼迫他承认,突然问道:“那么,本宫来问你,你今日下午都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又有谁来做个见证。” 鸿泽微怔,似是有些难以吐露出口,只是淡淡说道:“鸿泽不能说。” 这时,有站在赫连皇后一侧平日里又与德妃不合的妃嫔出声尖声说道:“三皇子如果行事光明磊落,又如何不能说出口?除非,三皇子真的杀了秋香。” 鸿泽倏地抬眼看向那名嫔妃,目光冷冽,那名嫔妃竟骇得瑟缩一下,悻悻地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但鸿泽却仍旧不肯辩驳,只站在原处又重复了一句自己不能说,在场众人明显有些哗然。 德妃急切喊道:“鸿泽,你为什么不能说,你快些告诉她们呀。”显然德妃也不知鸿泽行踪,对于鸿泽这般沉默应对,她比任何人都焦急。 赫连皇后抿了一口热茶,冷笑一声,说道:“本宫并没有说你便是杀害秋香的凶手。可是澄瑞宫的人言之凿凿,说你曾派人寻过秋香,你却说没有,这一点不仅令人匪夷所思。既然三皇子不肯认,看么本宫要帮着三皇子回忆回忆了?” 说罢,便要唤人拿来廷杖对鸿泽用刑。 德妃当即护在鸿泽身前,扬声说道:“皇后娘娘不明察秋毫就要对鸿泽用刑,难道不怕皇上追究下去会怪责嘛?” 赫连皇后冷声说道:“三皇子做出这等事,皇上气怒还来不及,难道还会回护三皇子周全不成?本来,一个宫女死了便死了,犯不着兴师动众,即便是三皇子杀死了又如何?只要他肯承认,本宫难道还会让他为一名宫女抵命不成?本宫气只气在,本宫一心维护他,他却不肯领情,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过此事,还不肯说出今日下午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 正在这时,德妃身边的宫女靠近过来,朝德妃低声说了句:“奴婢刚才出去问过朝元殿的太监宫女,都说皇上今日下午便不见踪影,至今没寻到他。” 那宫女声音不大,却被在近处的赫连皇后听了个清楚,秋香事发之时她怕晟帝怪责她治宫无力,也曾让人去看过晟帝是否安置下。去的人只回来说四处寻不见晟帝,赫连皇后只以为他宿在其他妃嫔的宫殿内,未曾在意,这时听见德妃宫女说起,才隐隐心惊,转身忙命人再去寻晟帝。 赫连皇后又再三追问鸿泽,鸿泽仍旧不肯说,那副淡漠态度彻底激怒了赫连皇后,当即命人上前廷杖鸿泽。 德妃拦在身前,被澄瑞宫的宫女架起拖开,其中一名宫女因不满德妃呵斥,用的手劲便格外大,将德妃的左臂捏地生痛。 鸿泽见状,于是疾步上前,推开那些宫女,朝那名手劲过大的宫女心口处踹了一脚,那名宫女撞在殿柱上,当即毙命。 众人哗然,锦画掩嘴惊呼,本来从容不迫的心被鸿泽这番举动激得心绪起伏,再难平静。 鸿泽将德妃扶着坐下,才朝赫连皇后说道:“秋香的确不是鸿泽所害。不过,如果皇后娘娘一定要给鸿泽安个杀害宫女的罪名,现已如愿。” 赫连皇后气得脸色涨红,捂着胸口喊道:“来人,将三皇子给本宫拿下。” 蜜柚站在锦画身侧,悄声说道:“四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三皇子真的杀人了。” 锦画紧紧握着双手,心里也焦急不已,在看到七皇子与晟帝的身影之时,才长舒了一口气,低声朝蜜柚说道:“好在有惊无险,蜜柚,你一会去告诉大姐,让她只安心等待,我一定会做好我承诺的事。” 众人与晟帝见过礼,赫连皇后见晟帝与七皇子鸿洵一起来,心下已觉有些不安,还未等向他说起秋香之事,便进晟帝沉声喝问道:“皇后,朕许你皇后金印,你就是这么执掌后宫的?” 赫连皇后心惊,说道:“皇上……” 晟帝目光寒洌,冷然看向赫连皇后,说道:“如果今日朕不来,你是想着要将老三刑讯逼供,非要他承认杀了秋香才作罢?单凭你宫里那些人嚼嚼舌根说那些混话,就能将鸿泽定罪?” 二皇子见晟帝呵斥赫连皇后,心中不忍,于是上前说道:“父皇,即便三弟没有杀死秋香,可是他刚才却将母后宫里的淡菊踢死了,便在父皇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么多人都可以做个见证,这总归是赖不掉的吧?”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污蔑他杀死宫女,他便果真杀死一个宫女叫你们看看。真这么做了,也是被你们逼得。” 见晟帝这般回话三皇子鸿泽,当下也有些见风使陀反应快的妃嫔,马上附和说着鸿泽如何深明大义如何秉性纯良之类的话为他开脱,晟帝听了很是高兴。 赫连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见晟帝在众人面前贬斥自己抬举鸿泽,自是不忿的,于是追问道:“皇上就这么肯定三皇子没有杀人?他可是不肯将今下午的行程做个交代。” “有没有交代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下午是朕一直在一起。” 锦画听到这里,朝七皇子鸿洵看过去,谁知鸿洵也正看向锦画,朝她慧黠得眨了眨眼睛。 “三皇子既然是跟皇上在一起,那又为什么不肯说?” 晟帝沉脸怒道:“难道他不肯透露朕的行踪,也是一项罪责?” 事情追究到这里,已是无法进展下去,晟帝安抚了德妃几句,命众人散了去,又斥责了赫连皇后才离开。 赫连皇后气恼不已,见到断曲便心头火起,命人杖毙。断曲惊骇苦苦哀求,得二皇子求情才得以保全性命。 锦画与蜜柚往回走,七皇子鸿洵在身后唤住她,锦画回转过身,见鸿洵身后还有一人,赫然便是鸿泽,当下有些心乱微垂下头。 “锦画,你这招真是妙,你难道没看见父皇看三哥赞赏的眼神?三哥宁肯背上罪名,也不肯透露父皇的行踪。三哥,你是不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今日要我将你安排在皇上身边一整天的人,便是锦画……” 三皇子说罢,锦画见鸿泽朝自己看过去,当即有些羞涩地微低下头,默然不语。 蜜柚也好生好奇,问道:“七皇子,那你将皇上和三皇子带去了哪里?整个皇宫的人都找不到你们?” 七皇子低声在蜜柚耳边说了句,蜜柚骇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锦画。 锦画朝鸿泽看去,见他淡然自若的神态,心下突然有些疑惑,却又不敢确定,迟疑问道:“三皇子,只怕早已知晓了?所以刚才在澄瑞宫才如此配合?” 鸿泽未曾答,却看似心情不错,嘴角轻抿出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看了锦画几眼,唤着七皇子鸿洵转身离开,嘴里说着要与鸿洵喝酒叙话。 鸿洵挣脱不开鸿泽的手臂,远远地还能听见他说道:“三哥,锦画为你筹谋这一切,难道你就不道声谢?” 回到房间后,蜜柚一边服侍锦画换衣,一边说道:“四小姐,七皇子可真是胆大机灵,你猜他带着皇上和三皇子去了哪里?” “出宫了吧。”锦画不以为然地说道。 蜜柚更加惊讶,说道:“四小姐,你是如何猜到的?” “如果是在宫里某处,那些宫女太监岂有寻不到的?七皇子是怕皇上日理万机,缠着他一时容易,一天却难,只能哄着皇上一起出宫,也唯有这样那些宫女太监寻不到他们。掐准了时刻,再回宫,正好赶上澄瑞宫那一幕。”锦画半卧在榻上,轻声打了个哈欠,闹腾了一晚上,又胆战心惊了一天,确实乏了。 “蜜柚看了一晚上,也大约有些明白,却怎么没有看出四小姐去寻大小姐到底何用?蜜柚原以为您是要大小姐……” “你原以为我是要大姐干涉澄瑞宫宫女太监不得乱传断曲之语,谁知我却只是要大姐阻止那些人将断曲都抖露出来,如果皇后娘娘一定要查,断曲这个始作俑者必定会被揪出来。” 蜜柚急道:“揪出断曲,查出二皇子这个真凶,岂不是更好?” 锦画斜睨了蜜柚一眼,懒懒说道:“如果皇后娘娘知道我们揪出了二皇子,她岂会善罢甘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能保住三皇子不受牵连,其余的事得过且过吧。蜜柚,这毕竟是在皇宫,我们没有多少力量可以阻止宫谋权斗,可以做到的便是在汹涌暗潮将自己席卷之际,紧紧抓着一根浮木随风飘荡,看似摇摆却能在风平浪静之时迅速稳住身形,这便足矣了。” 蜜柚看着锦画困顿而又认真得神情,暗暗佩服,自己虽比她年长几岁,却不如她看事透彻清明。 “可是,四小姐,三小姐那里怎么办?您今日设计让她也入了局,他日如若她醒悟过来,岂会善罢甘休?” 作者有话要说:哎,越来越少说话了,就这么失望? ☆、问责 “蜜柚,待明日你便会知道了。往日她骄横跋扈,今日也该尝尝苦头了……”锦画声音减低,沉沉睡了过去,蜜柚见状,上前为她掖过被角,退了出去。 待到次日,锦画去惊鸿殿给德妃请安之时,竟见三皇子鸿洵和七皇子鸿泽正陪在德妃身侧一同用膳。 没过多久,颜书便也进了殿,与德妃见过礼,便坐在锦画的另一侧,笑着说道:“真是天佑三哥哥有惊无险,这才能陪着姨娘一起用膳,得享天伦之乐。” 七皇子鸿洵正待向德妃说起锦画昨日的筹谋来,锦画低声咳了几声,示意鸿洵不要说下去。倒是颜书却抢在前面,说道:“姨娘,昨日颜书得到信马上就禀报了姨娘,姨娘心里有了底,自然可以从容应付,护了三哥哥周全。” 德妃将手中银著放下,鸿泽和鸿洵也跟着放下,一旁服侍的宫女上前收拾干净,奉上茶果。 德妃问过鸿泽、鸿洵昨日之事,鸿洵正待开口,鸿泽却抢在鸿洵前面,说道:“母妃,父皇叮嘱过儿子和七弟,不能将昨日之事透露给任何人知晓,所以……” 鸿洵有些不明所以,锦画却心知肚明,如若鸿洵说出口,那么德妃肯定会追问鸿洵怎么会事先知道此事,又怎么会提前提议晟帝出宫?到时候牵扯出自己来,自己该如何作答?想到这里,锦画不由得看了鸿泽一眼,鸿泽回视了一眼,目光依旧冷漠,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东西,令锦画有些难以割舍,也难以靠近。 德妃微怔,有些哂笑,摇头说道:“罢了,罢了,本宫不问就是了。鸿泽,你与鸿洵温习功课去吧,明日又是皇上考较你们的日子,你们要好生用功,为母妃争口气。” 锦画看着鸿泽与鸿洵离开,谁知却听见德妃又说道:“锦画,你也出去吧,本宫与你三姐还有话说。” 锦画一顿,旋即了悟,而颜书却兴高采烈,满心以为德妃要奖赏于她,笑得合不拢嘴。 待到锦画离开,颜书娇笑着上前,靠近德妃,亲热地唤了声“姨娘”,德妃蹙眉,终是狠下心来,斥道:“颜书,你给本宫说清楚,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有人要陷害三皇子的?” 颜书没有料到德妃态度前后变化这样快,一时僵在那里,许久才喃喃说道:“是一个小太监告诉颜书的。” “小太监?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从前你可认识他?他为什么会将此事单单告诉你?”德妃追问道。 颜书这才知晓事态严重,当下不敢推搪,说道:“颜书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宫的,只听他说他叫小弥子,是在朝元殿伺候茶水的小太监。” 德妃喝令红绫马上去查,没过半刻,红绫便回转,说道:“禀娘娘,朝元殿没有一个叫小弥子的太监,就算是整个皇宫,也没有哪个太监叫小弥子。” 德妃面色沉郁,看着颜书,一字一句的说道:“颜书,你给本宫说清楚,你究竟是从何处知晓此事的?” 颜书脸色渐渐苍白,仔细回忆昨晚起始,虽想不出个究竟,却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来,慌乱地说道:“姨娘,不可能,那个小太监明明说他叫小弥子的。姨娘,会不会弄错了?” 德妃不肯理会她的话,仍旧斥问道:“是不是你早就从澄瑞宫知晓了消息,却在三皇子受罚之际告诉本宫卖个人情?” “不,姨娘,不是这样的……”颜书神情已明显有些惊恐起来,摇手说道。 德妃冷笑,说道:“颜书,别说你还未曾嫁进镇国公府,即便你嫁过了做了皇后娘娘的侄媳,也该懂得明辨是非的道理,幸亏三皇子这次有惊无险,否则你拿什么去担待这个知晓瞒报的罪名?” 颜书心里担不住这样的重事,当下骇得哭了起来,直喊冤枉。 说到底,德妃也没有拿颜书如何,见颜书哭个不停,看了心烦,便打发她离开了。 颜书走出惊鸿殿,见锦画和蜜柚在水湖边,正待走过去,却突然看见远处走过来一位华衣锦服的少年,嘴里叼着一根兰花草,眼神明亮,犹如暗夜星辰泛着慧黠的光泽,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不禁倚在树后想看个究竟。 蜜柚扯了扯锦画的衣袖,示意锦画看过去,锦画回身看过去,竟是久违的赫连誉,蹙眉不已。 锦画正待转身离开,那赫连誉却巧步跟上,凑近了她,笑着说道:“听说你妹妹受了伤,可是大好了?” ☆、泄露 赫连誉笑嘻嘻的看着锦画,将口里叼着的兰花草取下来在手里把玩着,锦画见他举止孟浪,生怕别人瞧见给自己引出祸端来,左右四顾,不妨却瞧见大树后的衣衫一角,粉底滚紫绫边,边角还绣着细碎的团纹,赫然便知树后猫着的一人是颜书。 锦画顿时有些紧张难安,此时如果抽身离开,或者与赫连誉再有纠缠,那么依着颜书的性子,当知道眼前这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赫连誉时,势必会闹得鸡犬不宁。 正在这时,远远有位太监寻过来,看见赫连誉,扬声喊道:“奴才可寻到少爷您了……” 赫连誉暗叹一声,一脸的无可奈何,见太监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不仅脸色忽变,朝锦画匆匆道别离去。 锦画松了口气,站在原地,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于是状作无意地说道:“难道他也是宫外的?否则竟会找我问路?” 颜书拍了锦画肩头一下,锦画作受惊状,捂着胸口埋怨道:“三姐怪吓人的,不声不响地冒出来。” 颜书笑着说道:“四妹,刚才那人只是找你问路的?看他装扮,又能自由在宫里走动,必是出自名门。” 锦画心里一惊,生怕颜书继续分析下去,谁知颜书却话锋一转,一脸促狭地笑,说道:“四妹,我如今有了誉哥哥,你也该抓把劲,寻个好出处。刚才那人什么都好,就是品相……咳咳,过于吊儿郎当了,我瞧着不喜。不过,四妹你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让我看,你们俩倒是很登对的。” 锦画倒吸一口凉气,却又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的情绪来,只得勉强笑了两声,低声说道:“三姐真是那样看的?不过,我却是对他没什么念想的。他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今日见,是这般,明日见,也是这般,不会变的。” 颜书只以为锦画对情意不曾开窍,颇有些不屑再继续与之交谈,背转过身哼着小曲离开。 锦画心里却忐忑不安,知道再留在宫中,势必会让赫连誉识穿真假,于是便折身回惊鸿殿找德妃,想向德妃请辞。 蜜柚此时已看出有些不妥来,见锦画不肯说,也不敢追问,跟在锦画身后默默往回走。不多时,便见鸿洵从惊鸿殿里走出来,鸿洵身后的小太监还提着一个食盒,鸿洵看见锦画,忙命小太监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说道:“锦画,这是母妃刚才赏给我的,可是我一向不爱吃这些甜食,就转送给你吧,总算不会白费母妃一片心意。” 锦画推脱不过,就让蜜柚接过来先行拿回房间,与鸿洵闲话了几句,知道鸿泽此时还在惊鸿殿未曾离开,于是便想着待他离开后再过来。 谁知,刚看见鸿洵背影消逝,便见鸿泽从门内走出来,避无可避,只得上前唤道:“三皇子有礼……” 鸿泽打量了锦画一眼,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折回来找母妃,可是有事?” 锦画顿了顿,终是说道:“是,我伤势已大好,不敢再叨扰下去,想向德妃娘娘请辞。” 鸿泽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光泽,瞬间即逝,低沉问道:“你要离宫?” 锦画默然,只微微点头。 鸿泽嘴角抿出一丝坚毅的弧度,淡淡说道:“也罢,离开也好,宫里是非多,沾染不上也是你的福气。” 锦画听在心里,就像是针扎般难受,遂扬脸说道:“谢三皇子教诲,锦画将受益终生。倾尽心力,换来不过是沾染两字,你说的对,这宫里的生活确实不适合我,因为我永远不能将在意之人的如刀锋般锋利的言辞,视作耳旁风。” 锦画转过身,疾步离开,身后鸿泽往前追了一步,却又缓缓驻足,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 锦画回到房间,让蜜柚将东西先行收拾好,蜜柚应下,一边收拾着,一边对锦画说道:“四小姐,蜜柚进宫前,老太太曾说过,四小姐每次进宫都是受伤遭灾的,老太太心疼挂念还嚷嚷着下次不准你再进宫呢。所以,如果小姐有什么未了之事,还是先做个了断才好,否则将来如若心里想明白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却见不得说不得,该有多懊悔。” 锦画何尝不明白,可是要她如何说如何做,怎么说都是错,怎么做也都是错。罢了,罢了,时间总会消解一切,包括这虚无缥缈的情爱。 待到傍晚之时,锦画过德妃那边之时,得知德妃去了澄瑞宫,正待往回返,便见德妃踏进了惊鸿殿,她看似心情极佳,苍白的面颊上泛着几丝潮红,眼神明亮,与锦画先说了几句。 “画儿,你可知姨娘今日为何这么开心?” 锦画摇了摇头,见一旁的宫女红绫也跟着笑,不禁真的困惑起来。 “澄瑞宫出了那样的丑闻,本宫怎么会不开心呢?”德妃接过红绫手里的茶,抿了一口,又喜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偏巧被茶水呛住,死命地咳了起来,顾不得坐着的锦画,就被红绫扶进了寝室歇着了。 锦画微怔,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却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赫连誉,难道他在澄瑞宫闯出了祸事闹了笑话,难以收场? 锦画往回走时,听凑在一起嚼舌根的小宫女嘴里,才知道澄瑞宫出事的人是二皇子和断曲。 原来,自从秋香死后,赫连皇后未曾增添宫女补秋香的缺,也自然没人住进来,于是断曲独自一个卧房,二皇子胆大,趁着无人之时曾去过断曲的房间。 可巧,没过几日,赫连皇后便命宫女冬荷住进秋香所在的房间,冬荷是个伶俐的,当下便看出断曲有些不妥,便格外留意了些,待断曲离开房间后,从断曲的床榻上翻找出一件男人的衣物来,冬荷将这衣物交给赫连皇后,赫连皇后却面色大惊,因为这衣物正是二皇子的。 赫连皇后逼问断曲,断曲不敢说,赫连皇后一怒之下便让人对断曲用刑,谁知用刑之人却期期艾艾地回禀赫连皇后:“断曲竟是个男人,也算不得是个男人,是净过身的,但却没净干净……” 赫连皇后震怒,当即命人将断曲赐死,谁知二皇子却得到消息匆匆赶来,阻止赫连皇后赐死断曲,并扬言如果赫连皇后杀死了断曲,那么自己也不会独活。 赫连皇后盛怒之下,也要对二皇子动刑。白日里那太监急着来寻赫连誉,便是要赫连誉赶着回去劝阻赫连皇后不要惩戒二皇子。 宫里流言蜚语传得极快,众多妃嫔都得知二皇子喜欢的人竟是一个男人,纷纷吃惊不已,却又窃笑不已,这样的人怎配做储君? 德妃心里也是暗喜,却急于探听澄瑞宫的消息,于是便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看,虽没看见什么刑罚惨烈的场面,可是见赫连皇后无力应酬自己,顿时喜笑颜开。 锦画听闻此消息,心里盘算了下,顿时转道去了念贞阁。 素琴还未歇下,见锦画来此,忙拉着她的手进了寝室,命身旁的宫女谁都不要进来打搅,才坐下来与锦画安安静静地说话。 “从前,我曾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得皇上宠幸,荣宠后宫。不过,当日盘算的是直接接近皇上,也会怕被人诟病。如今,我倒有个主意,既接近了皇上又不会引起妃嫔激愤。” “四妹,到底是什么好主意,快些说来听听。” 素琴讶然,旋即追问锦画,听锦画讲了个大概,才有了些喜色。 待到素琴进澄瑞宫之时,赫连皇后正焦头烂额,那里有心情周旋素琴,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便要打发她离开。 谁知,素琴却是个沉住气的,上前几步,略压低了声音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定是断曲那阉人引诱的二皇子,可仅臣妾这样想不行,怕只怕其他人会添油加醋传到皇上耳朵里,到那时……” “如果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轻则将他封王送到封地,重则将他贬为庶民逐出宫。这两样本宫一样都不选,本宫不能让本宫唯一的儿子沦落到这个下场。琴嫔,你帮帮本宫,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赫连皇后有些抓狂,平日里那些端庄舒雅一一不见,此时,只有一位为了儿子前程焦虑的母亲。 琴嫔转念一想,随即说道:“皇后娘娘是荣宠后宫的第一人,二皇子又是嫡子,自是容易招人嫉恨。想不将这些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是不可能。所以,臣妾是想……” “琴嫔,你有话就直说,本宫都快急死了,哪里有心思猜你的心思?” “皇后娘娘,其实臣妾想得很简单。这断曲才进宫不久,认识她的人毕竟少,咱们为什么不能李代桃僵?将另一个人换成断曲?那么就算是皇上追查下来,也不过是二皇子与宫女有染,算不得重罪,皇上只不过训斥几句便罢,不碍事的。” “可是,去哪里找一个宫里人都不太熟悉的人去冒充断曲?”赫连皇后此时已乱阵脚,急着追问素琴。 素琴微怔,临行前锦画只告诉自己这些话,本以为赫连皇后会自行妥善处理,念自己一个恩情。所以,也未曾想到更深处,谁知,赫连皇后却追问冒充断曲的人选,一时令素琴有些烦郁。 素琴转念一想,旋即想到一个人,于是朝赫连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愿意向皇后娘娘举荐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歇了几天,调整下了状态,继续写。 大家猜,顶替断曲的人会是谁?猜中加更。 关于赫连誉和锦画、颜书的纠葛,下章便会有个暂时性的揭晓。 ☆、顶替 赫连皇后定睛看向素琴,问道:“琴嫔,你要举荐的人是谁?” “臣妾四妹的婢女,蜜柚。” 是夜,在赫连皇后的安排下,晟帝宿在了念贞阁,回想起曾经缱绻过往,柔情深长,看向素琴的眼神逐渐变得浓烈,不知是因为素琴今夜娇软低吟刻意逢迎下的欢畅,还是因为素琴一笑一颦里极为神似那人的韵致。 待次日,素琴被擢升为琴昭仪,念贞阁一时人头攒动,纷沓而至。蜜柚见德妃竟然也叫红绫送去一份礼物之时,催促锦画,说道:“四小姐,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瞧瞧?毕竟是大小姐的吉日,道声喜是应该的。” 锦画半倚在榻上,懒懒散散地说道:“不必了,想必此刻她忙得很,没有时间应酬咱们。蜜柚,我问你一件事……” 蜜柚抬头,面色有些不自然,似是悟到什么,勉强笑着说道:“四小姐尽管问便是,怎么如此客气?” “你进宫也有些时日,可还挂念虞先生?” 蜜柚顿了顿,声音虽低,语气却坚定,答道:“自然会挂念,不但挂念这几日,往后还会挂念一辈子……不怨不悔。” 锦画不再做声,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澄瑞宫太过安静,晟帝未曾追究,这让锦画有些忐忑。又过了一两日,锦画听说晟帝接连两天都宿在了念贞阁,素琴一时独宠,风头正劲。 那日午后,德妃让红绫将锦画唤过去,锦画去时见蜜柚不在房内,又来不及等她,便独自进了惊鸿殿。 颜书也在,正站在德妃跟前陪着笑脸,看见锦画进来,只微微朝她眨眼暗示她过来哄德妃开心,锦画犹豫再三,没有上前,只微垂着头站在原处,不言不语,甚少说话。锦画自觉与德妃并不投缘,谈不上亲近,更说不上热切。 德妃看了锦画、颜书姐妹俩一眼,又暗叹道:“自从琴昭仪进了宫,你们姐妹便甚少与之来往,从前不过就是看我不喜所以不曾相聚,如今,她一朝得势,封妃之日指日可待,你们大可不必再顾及我的想法,只管去接近那琴昭仪。” 颜书笑着说道:“姨娘,您是我们的亲姨娘,待我们又极好,没理由咱们姐妹去亲近琴昭仪来伤姨娘您的心。” 德妃看向锦画,不紧不慢地问道:“画儿,你也是那样想的吗 侯门欢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7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7部分阅读 样想的吗?” 锦画见德妃眼神犀利,心下一凛,低声说道:“是。” 德妃见锦画不卑不吭,神色如常,才缓下心情来,与颜书、锦画又闲聊了几句,便打发她们出去。 而锦画却突然说道:“姨娘,锦画姐妹在此叨扰已久,不再敢留,再者心中实在挂念家里人,所以,锦画斗胆请姨娘明天派人送锦画与姐姐出宫。” 德妃到不曾在意,颜书却蹙了眉,瞪了锦画一眼,不情不愿地撅着嘴没有说话,德妃挥了挥手,说道:“也罢,你们在宫里这么久,也该是想家了,明天我便让人送你们出宫,今日便早回去歇着吧,回头我让红绫拿些宫里的玩意儿送过去,你们明天且带回府便是。” 锦画谢过德妃,与颜书一同出了惊鸿殿。 颜书有些不高兴,回身问道:“你既然想回府,为什么不先问过我一声就冒失说给姨娘听?” 锦画一时还不知颜书为什么这般气怒,便见颜书说道:“前几日我去澄瑞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听见澄瑞宫的宫女说誉哥哥明日会进宫,我还想等着誉哥哥进宫时见他一面呢。你偏生在这节骨眼提出要出宫,姨娘竟然还同意了,这样一来我便见不到誉哥哥了,我岂能不气?” 锦画没做声,心下却在恻然,颜书啊颜书,昨日你见到的那少年不是那浪荡不羁的赫连誉又是谁? 锦画犹豫着是否要将那少年便是赫连誉的事情告诉颜书,谁知便在这时,有位宫女走来说道:“三小姐、四小姐,皇后娘娘差冬荷请两位小姐去澄瑞宫叙话。” 颜书心急,问道:“可知什么事?” 那宫女正是生性谨慎揭穿断曲真面目的冬荷,当下只是滴水不漏地说道:“奴婢不知。” 还是锦画悟得快,当下问道:“可还有什么人?” 冬荷说道:“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均在,还有……” 果然不出锦画所料,锦画当即打断冬荷的话,说道:“冬荷,麻烦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就说锦画身子不适,怕过了病,不宜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冬荷一时还有些犹疑,颜书有些狐疑地看着锦画,斜睨了她一眼,也不多想,便催着冬荷往澄瑞宫处去了。 锦画回到住处,见蜜柚仍旧不在,有些惊疑,于是出门去寻,正见素琴带着霜凌往这边过来,素琴打发霜凌去德妃处回礼,自个便留在锦画处说话。 果然是春风得意,素琴眉梢处都带着喜色,拉着锦画的手笑着说道:“四妹,皇上如今宠幸我,你有一半的功劳。不过,我也回了你一个好,你知道我举荐谁顶替了断曲?” 锦画微怔,有些不太明白,看着素琴的神情越发有些惊疑起来,于是问道:“大姐,你的意思是……” “我举荐蜜柚顶替断曲,他日,待二皇子当了太子,蜜柚如果修行得好,做了侧妃,他日待二皇子登基做了皇帝,蜜柚指不定还能做个妃子呢。”素琴笑着说道,“蜜柚是你的奴婢,他日如果登上枝头,也不会忘了你的好,这笔账,划得来。” 锦画蹙眉,有些恼恨地说道:“大姐,你以为皇后会让断曲活下去?现在不过是为了安抚二皇子不要闹出荒唐之事来才敷衍答应而已,他日待众人淡忘了,你瞧断曲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而如今顶替断曲的人,皇后为了掩人耳目,也定会立即杖毙,平息众人对断曲存在的关注,而大姐你,却要将蜜柚送上这不归之路……” 素琴一时没有想到竟会如此,心下也是一惊,喃喃说道:“可是,可是蜜柚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即便真的以断曲的名义被杖毙,皇后娘娘也会记住你的情分,今日也就罢了,他日定会还你一份好处,四妹……” 锦画有些不忿,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仍然想说,这笔账,划得来?” 素琴情知有些冒失,于是言语之间也没了先前的底气,说道:“四妹,我知道你一向体恤下人,可是,可是,当初我也是一片好意……咱们姐妹之间总不至于为了一个下人有了隔阂?” 锦画暗叹,劝素琴先行回去,素琴见锦画往外出,便知她要去澄瑞宫,正待劝她不要过去,谁知便见澄瑞宫的宫女冬荷再度寻来,说道:“冬荷见过琴昭仪。四小姐,皇后娘娘要冬荷再请四小姐过去,皇后娘娘听三小姐说明日便要出宫,特要四小姐过去叙话权作送行。” 锦画不再推脱,朝素琴使了个眼色,要她不要再露声色先行回去,随着冬荷进澄瑞宫,见赫连皇后坐在主位上,二皇子坐在左面,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挑,容颜妖冶的小太监,再下面坐着一身白衣的四皇子鸿沉,眼神澈净,落在锦画身上温和而不唐突。 对面坐着三皇子鸿泽、七皇子鸿洵还有颜书,七皇子鸿洵见到锦画时,朝她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另一侧,也就是与鸿泽之间的空位,要锦画坐下。 锦画见鸿泽看了自己一眼,便挪开事先,心里一颤,强忍着心中激荡的情绪走过去,坐□来才发现位置正与四皇子相对。 赫连皇后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轻人都聚在澄瑞宫,今儿个本宫高兴,冬荷,你去将那几坛珍藏的梨花酒拿出来……” 冬荷应声而去,路过二皇子身侧,看了眼那位容颜妖冶的小太监,目光分明有些不屑与轻视,那小太监涨红着脸,暗瞪了冬荷一眼,又有些幽怨地看向了二皇子,二皇子轻咳几声躲开那小太监的视线,朝身旁的四皇子鸿沉看了一眼,口气颇有些嘲讽得说道:“四弟,这次父皇恩准你回宫,说没说要你什么时候再回皇陵?” 赫连皇后面色一沉,朝二皇子看了眼,说道:“老四难得回来一趟,你这做哥哥的不体恤些,怎么问出这种话来,仔细传到你父皇耳朵里又是一通训斥。” 锦画看向鸿沉,鸿沉倒是一脸沉静,淡淡说道:“皇后娘娘不必为鸿沉帮衬,二哥这句问话倒也没错,只是鸿沉来去,全由父皇做主,鸿沉确实不知。” 鸿沉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着痕迹的冷漠,赫连皇后有些不悦,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颜书在一旁,带着几分期盼的心情,低声问道:“皇后娘娘,颜书听说誉哥哥要来,是真的吗?” 七皇子鸿洵调侃道:“颜书妹妹,你就那么急着见赫连誉?他虽是与你定过亲,可是在人前总是要避讳些才是,像你这般心急,就不怕旁人笑你?” 颜书涨红了脸,情急之下,说道:“七哥哥,你怎么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取笑我?誉哥哥不来也罢,来了只怕也会怪你。” “哦,他为什么怪我?”七皇子鸿洵笑着问道。 “他对我那么好,自然不舍得别人欺侮我……”颜书虽然满脸羞涩,语气却是坚定。 便在这时,冬荷捧着酒进来,说道:“娘娘,赫连公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十万分的歉意,旁的没说的,将功补过。编辑要我拼了命补更新,我今天的目标是万字。 对了,还真有猜中顶替之人是蜜柚的,恨啊,今日一万字的更新就算是加更了,好不好? ☆、真情 冬荷将酒置于桌上,一闪身便见一袭锦衣的赫连誉疾步走了进来,身形潇洒风流,嘴角抿出好看的弧度,眼神明亮有神,含着笑朝赫连皇后见过礼,只瞟了众人一眼,便将目光死死缠在锦画身上。 锦画如坐针毡,不敢迎视赫连誉的眼神,只微微低垂下头,听见颜书喃喃说道:“难道他便是我的誉哥哥?不,不,不可能……” 众人皆不知究竟,只除了锦画自己。 七皇子鸿洵见颜书目光痴痴,调侃说道:“赫连誉,你快过来,你的颜书刚还在念叨着想见你呢。” 赫连誉轻笑,只以为七皇子鸿洵说的那个人是锦画,于是仍旧看向锦画,脚步轻缓朝锦画这边走过来,笑着说道:“瞎说,女孩儿都是怕羞的,只怕想见也不好意思说呢。” 眼见赫连誉一步步走近,锦画越发紧张,想要抢在赫连誉开口之前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只得脊背僵直愣在那里,身旁的鸿泽似是悟到什么,深深看了锦画一眼,锦画心绪更加凌乱,紧紧捏着衣角,一言不发。 赫连誉走近,将手搭在七皇子鸿洵的手臂上,拉他起身,嬉笑着说道:“去,让开,还是我坐在这里合适些。” 七皇子鸿洵本来未曾起身,被赫连誉拉个踉跄,一个拧身才站直了身子,在赫连誉的肩头上捶了一下,笑着说道:“好小子,力气又大了几分,找个日子咱们再比上一场。” 赫连誉坐在七皇子鸿洵原先的位置上,右侧坐着锦画,而左侧便是颜书,众人皆未看出异样,除了渐渐看出些端倪的颜书…… 赫连誉侧头看向锦画,笑着问道:“听说你明日便要出宫?怎么不在宫里再多住些时日,如若德妃那边住得不方便,就搬进澄瑞宫里来,姑妈一向疼我,以后自然也会疼你的……” 锦画暗叹,神情有些溃败。 而众人已渐渐看出不妥来,连同赫连皇后在内都是神情讶异,七皇子鸿洵扬声说道:“赫连誉,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想要一箭双雕吧?” 便在此时,颜书缓缓站起身,朝着赫连誉低声唤道:“誉哥哥……” 赫连誉回身看去,见颜书眼眶有些微微发红,神情期盼得望着自己,只觉得有些莫名的诧异,问道:“你是……” 颜书紧紧咬住嘴唇,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声来。而七皇子鸿洵快步走过来,指着颜书说道:“赫连誉,她便是与你定过亲的袁家三小姐袁颜书呀。从前风闻你对颜书妹妹很好,每日里只巴巴着往靖远侯府送些好玩意过去,难不成你竟不认得她?” 赫连誉怔住,恍若巨石砸裂天灵骨一般,炸得脑子一混,良久才回转过身,望向了锦画。 锦画慢慢站起身,强自做在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说道:“你瞧,我说过的,我是袁锦画,不是袁颜书,你认错人了,不是吗?” 赫连誉喃喃说道:“不,不,我不信,你就是与我定过亲的颜书妹妹,我让人去靖远侯府拿过你的画像,那画上的人真真是你的面容,不会有错的。” 锦画此时便已知,荔枝将握在手里的画像鲁莽落在火盆里烧毁,那画像便是荔枝去画师手里换过的颜书的画像,而自己的画像定是被画师和管家带回了镇国公府,交到了赫连誉手中,所以赫连誉一直以为袁颜书便是自己,即便在大街上那次相遇,当自己明言自己不是袁颜书之时,赫连誉也只以为一母双胎一般模样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只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却还是认为袁颜书便是自己的模样。 “那其实是个误会,我……”锦画说了半句便顿住,似是无从说起。 颜书慢慢走过来,死死盯着锦画,一字一句的说道:“袁锦画,你说,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是不是你勾引了我的誉哥哥?” 锦画微顿,犹疑着要不要将当初颜书受罚,自己顶替她在佛堂里打扫时遇见赫连誉的情景全盘托出,便在这时,颜书狠命得举手朝锦画脸颊处甩过来,锦画不及躲闪,只好闭目受着这一掌,谁知身后有人轻轻托着自己的腰间,将自己带离颜书的掌风处。 锦画稳稳落在半丈远处,回身看去,见三皇子鸿泽用手环着自己腰间不曾落手,眼神不辨喜怒,一脸深不可测。 而赫连誉用手攥住颜书的手腕,只微微用了一点力气,便将颜书扯得后退了几步,颜书打不着锦画,又被赫连誉出手制止,只觉得心痛欲裂,半伏在案几上痛哭出声。 锦画到底不忍,毕竟当初是自己任赫连誉在错误中攒越深,如若自己早一点说清,那么赫连誉会不会释然,而后认定颜书呢? 赫连誉见三皇子鸿泽的手仍旧留在锦画腰侧,目光一凛,上前一步握住锦画的手,朝鸿泽低喝道:“三皇子,请你放开她。” 赫连皇后见状,已有几分明白,看向锦画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探究,锦画心下一惊,知道自己不能如此纠缠下去,想要离开,却挣脱不开赫连誉的手,更挣脱不开鸿泽坚实的手臂。 赫连皇后劝道:“誉儿,不要胡闹,与你定过亲的是颜书,听你母亲说,这可是你自个选的人,好端端地你又惹上锦画做什么?” “姑妈,是誉儿弄混了颜书锦画两姐妹的名字。当日在靖远侯府的佛堂内,誉儿遇见的人是侯府的四小姐袁锦画,不是三小姐袁颜书。好在,誉儿只是没分清名字,却没有错认人,誉儿喜欢的人是锦画,想定亲的人也是锦画,还请姑妈成全。”赫连誉向赫连皇后解释,目光却不曾离开锦画,甚至连同锦画腰间的鸿泽的手臂也不曾忽略,怒视着,愤恨着…… 伏案痛哭的颜书被冬荷扶进去梳洗了一番,出来时正好听见赫连誉这番表述,只觉得犹如陷入谷底一般,浑身冰凉,颤声问道:“誉哥哥,你是说,你从前对我的好,不过就是将我错认成了她?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假的,你对我的好,其实便是对她好,你送与我的东西,其实都是送给她的?” 赫连誉长叹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很抱歉……” 颜书紧紧咬住下唇,再开口说话之时,下唇处却渗出了血珠,嘴唇颤抖,问道:“那么,如今呢,你想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还继续,再写完5000字再睡,否则完不成任务了,大家先去睡吧,明天再看,我如果困了,就喝咖啡顶上,为我加油吧。 ☆、威逼 “那么,如今呢,你想要如何?” 赫连誉声音不高,语气却似是坚定不已,吐露出几个字眼:“退婚,与锦画定亲。” 赫连皇后深感此事棘手,她如何看不出锦画与三皇子之间的情意纠缠,如若换做是四皇子、七皇子都罢了,只是这三皇子鸿泽,她却不能不斟酌一番,不敢轻易妄下决断,于是,哄着赫连誉,说道:“这天下谁不知镇国公府与靖远侯府联姻,如此一来,如若你擅自与颜书退亲,到时候惹得流言飞起,激怒了你父亲,你如何收场?” 赫连誉说道:“情比金坚,意诚如山,如果与我定亲的人不是锦画,那我即便是将来娶亲,又有什么意思?” 七皇子鸿洵扬声说道:“这也要问锦画自己,她可没有说要嫁你,即便你镇国公府要娶,只怕她也未必肯嫁。为了成全镇国公府和靖远侯府的名声,赫连誉,你不如便娶了颜书罢了,都是姐妹,性情虽有偏颇,却也不碍的。” 赫连誉怒道:“你既喜欢,便自己娶了她,至于我和锦画的事,你管不着。” 七皇子鸿洵自是沉不住气的,冷笑出声,说道:“我是管不着,可是我却知道锦画喜欢的人是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你,不会嫁给你的,她喜欢的人是我三哥,不信,你问她。” 赫连誉微怔,旋即回身望向锦画,锦画见众目睽睽,于是仓皇之间躲开三皇子鸿泽的手臂,脸颊绯红,说道:“得赫连公子厚爱,锦画深感荣幸,只是门第殊远,再者三姐定亲在前,恕锦画难以从命。” 话语婉转,却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赫连誉接连念了好几声“好”字,声音确是沉郁至极,赫连皇后看了不忍,让人将他扶回内室歇着,赫连誉却不肯,执意要留在大殿上,望着锦画,如同一块珍爱顽石一般,得不到却弃不掉。 此时,颜书面如死灰,瘫坐在案几前,目光在赫连誉和锦画之间流转,落在赫连誉身上之时是心痛与不舍,落在锦画身上之时,确实愤恨难忍,渐渐情绪失控,哭叫起来,要赫连皇后为她做主,赫连皇后恼她无状,不曾理会,只叫冬荷将她带下去。 颜书喊道:“袁锦画,我恨你,我恨你,是你抢走了我的誉哥哥,誉哥哥是我的,他永远是我的……” 见颜书远去,锦画长舒一口气,见赫连皇后看向自己,忙请罪告辞,谁知赫连皇后却是不肯的,只说再过会走。 赫连誉走近锦画,不甘问道:“锦画,我不要你当即同意跟我定亲,可是哪怕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可好?你信我,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给你平静安稳的生活,保护你不受伤害,锦画……” 锦画微垂着头,勉强笑了笑,说道:“赫连公子,锦画不值得你如此。再者说,感情不可勉强,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有时候自己都说不出缘由来,喜欢了便是喜欢了,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我真的做不到勉强自己。” 赫连誉再度上前,七皇子鸿洵伸手出招拂了下赫连誉的肩头,赫连誉连眉头都不曾紧蹙,只顾莽撞冲过来,那鸿洵出招拂了他周身几处大|岤,那赫连誉却仍旧往前,鸿洵着恼,回头看向鸿泽,鸿泽漆眸中闪过一丝寒光,瞬间即逝。 三皇子鸿泽拉着锦画的手,要她坐在自己身侧,锦画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可当看见鸿泽那不怒而威的神色之时,又陷入徘徊低谷之中,或许她还是摸不清鸿泽心中所想。 赫连誉想要坐在锦画的另一侧,谁知七皇子鸿洵却伸臂一挡,不让赫连誉坐下去。眼见赫连誉与七皇子鸿洵之间剑拔弩张,两人紧急握拳蠢蠢欲动,锦画心急,看向三皇子鸿泽,只见他握着茶盏,神色淡然,仿佛没有看见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赫连皇后看向冬荷,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不过片刻,冬荷便带了一身着宫装的宫女进了前厅。 那人赫然便是蜜柚,锦画当即要站起身来,被三皇子扣住手腕,低喝道:“你要救她的命,还是要救你们靖远侯府满门的命?” 锦画当即愣在那里,见赫连皇后神态自若,慢条斯理地问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你们二哥的荒唐事,他私下与这宫女来往过密,如今已经认错,罚俸半年,而这名宫女引诱皇子在先,罪大恶极,理应当即杖毙。” 锦画情急,却不敢再度起身,只听见四皇子鸿沉说道:“皇后娘娘,她不过就是一名宫女,何不赏了二哥算了?” 二皇子看向蜜柚,似是毫不起意,只是懒洋洋说了句:“我不需要。”便无二话。 赫连皇后笑,也说道:“断曲也就罢了,如若将来旁的宫女有样学样,也勾引皇子,只求将她们赏给皇子们,岂不是正和她们心意?所以,断曲必须要杀。” 蜜柚不哭不喊,看了锦画一眼,满目疮痍的神情,不求救不喊叫,只是打量了锦画一眼,便垂了下头。 “你认识她吗?”赫连皇后问道。 众人皆不曾答,赫连皇后却单单望着锦画,锦画口舌一向伶俐,如今却不敢说上半句话,只得低声说道:“不认识。” 或许此时此刻,不认识还是一种保护。 “既然锦画不识,来人,将这女人拖下去,杖毙了事。” 锦画双手捏着桌角,忧心似焚,只觉得用再多的言语也难混插过去,如若一个不小心,那么蜜柚便只有死路一条。 锦画见赫连皇后一直望着自己,渐渐竟明白过来,或者赫连皇后正是想用这种方法来逼锦画答应与赫连誉成亲,她如何不知顶替断曲的蜜柚便是锦画的奴婢? “锦画,每件事情发生自有它的由来,有由来便会有结果。可是,事情有好结果,也会有坏结果,现在就要看你如何选择了。只要你一句话,事情的结果还能是个好结果,你说呢?你如果需要时间考虑,我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冬荷,扶本宫进去等信,本宫不愿意听见人临死时嚎叫的声音。”赫连皇后站起身来,看了锦画一眼,又看向二皇子和赫连誉,见赫连誉目光痴痴望着锦画,长叹一口气,进了内室。 锦画顿时有些放送戒备,见赫连誉看向自己,于是低声问道:“哎,赫连誉,你也要这样逼我吗?就算能在一起又如何,只怕没意思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撑不住了,喝咖啡也顶不住了,最后几句话基本上不知道写得什么,效率太低了,明天继续吧,撑不住了。 ☆、争抢 “只怕没意思极了……”赫连誉默默重复着锦画的话,突地又自嘲得说道:“这些年,我自作多情,也只怕是没意思极了,锦画,当我在清音庵与你相遇之时,你便该给我说个清楚,不过你当时不肯说清楚,怕只怕我当时就要闹着与你三姐悔婚再与你定亲吧?可是,你难道不明白,这种事是纸包不住火的,早一刻晚一刻我总会知道的,而我认定了你,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的。” 锦画情知赫连誉一语道出了事实,令自己难以辩驳,于是满怀歉意地走近赫连誉跟前,说道:“当初是我自私,明知你错认了人,我却没有道明。只不过,你能保证,当初在我说出事实后,你不会闹到皇后娘娘那里悔婚再与我定亲吗?到那时,整个皇权与镇国公府的轧压下,靖远侯府如何对抗?我也只能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锦画,你何以说到这句话?我喜欢你,想将你娶进镇国公府,一世和美,难道对你来说,就是这般煎熬?”赫连誉眼神中明显有受伤的痕迹,他紧紧握着拳,心中激愤之情难以抒发,突地回身抱起冬荷置于案几上的美酒,大口饮着。 锦画走近蜜柚,低声道:“她是我的婢女,我总是要护她周全。” 蜜柚仍旧跪在原地,低声说道:“蜜柚不过就是微不足道的奴婢,不值得小姐为蜜柚做出牺牲,四小姐总归是明白的,蜜柚即便活着,也早已如死了一般,此生早已没了念想。” 三皇子鸿泽一直缄默不言,此时突然开口,低沉说道:“除非她自己答应,否则谁也别想逼迫她。” 赫连誉一扫往日嬉笑,眉间尽是冰霜,望向三皇子鸿泽,说道:“她只要一天未嫁,我便有机会守在她跟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离不弃。而你,却是永远都不能做到的。” 正在这时,赫连皇后换衣走出寝室,见大殿上气氛压抑沉闷,未曾有缓和迹象,而锦画站在原地,眉目却不曾舒展。 三皇子鸿泽站在锦画身侧,而七皇子鸿洵却拦在赫连誉跟前神情戒备,二皇子一脸看戏的神态,暗地里捏了身侧的小太监一把,那小太监神情惊慌嗔怒不已。 “锦画,你考虑得如何?”赫连皇后问道。 “我……”锦画一时犹疑,看向三皇子鸿泽,那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一派淡然冷漠的神情。 赫连皇后冷笑,朝冬荷说道:“将断曲拖出去,立即杖毙。” 锦画情急之下,未等开口,便听见一直静默旁观的四皇子起身,朝赫连皇后说道:“皇后娘娘,鸿沉想求娘娘一个恩情,这断曲不过是带罪宫女,死了便死了,倒也不值得如何,只不过鸿沉觉得这个断曲有几分伶俐劲,放在我景治宫做个掌灯宫女倒也合适。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赫连皇后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即逝,抬脸看向鸿沉之时又是一副端庄淑雅的模样,缓缓说道:“鸿沉,这断曲乃是不祥之人,死了总比不死要稳妥些。莫要为了一时情爱失了心智,做出过头之事才是。” “鸿沉谨听皇后娘娘教训,只不过这断曲,鸿沉势在必得,即便是闹到父皇跟前,也无从怨悔。”四皇子鸿沉淡淡说道。 赫连皇后面色有些难看,二皇子紧抿着唇,暗瞪了四皇子一眼,那小太监扯了扯二皇子的衣袖,一脸惶恐地望着他,二皇子轻轻拍了拍那小太监的手,示意他安心,这一幕恰巧叫赫连皇后看见。 赫连皇后满脸厌恶地看向那小太监,却无可奈何,只暗自将嫌恶藏在心中,决意要慢慢收拾他。心下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更没有忽略鸿沉口中所说将此事捅到晟帝面前的语风,这正是赫连皇后的软肋,她原本见赫连誉情系锦画,心疼亲侄儿赫连誉,于是才将蜜柚带上大殿威逼锦画答应赫连誉。 可是,却遗忘了更重要的一环,蜜柚是锦画的丫鬟,与锦画相熟的皇子自是清楚的。所以,如果当真不能顺了鸿沉的意,被他告发到晟帝面前,到时候便不能轻易为二皇子稳妥收场了。 只不过,赫连皇后心中也在疑惑,这鸿沉生性淡泊,甚至与人争执,除了那年将二皇子推下比武台,也不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即便晟帝将他发落至皇陵看守,他也未曾有过怨言,如今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在澄瑞宫不惜威胁自己,也要将蜜柚带回景治宫? 难道说,他也是喜欢上了锦画这丫头? 赫连皇后再度重新审视起锦画来,见她眉目清秀,眼神中有着超出同龄的淡然沉静,虽有些忧愁,眉头紧蹙,却无妨她诗书在腹的风华。 二皇子干笑了几声,说道:“这算什么?英雄救美,还是救美人的丫鬟?你们几个巴巴得就为了护着她?不过就是一个女娃儿,有什么可稀罕的?老七、老四还有誉儿也就罢了,老三,难道连你也掺和进去不成?” 三皇子鸿泽没有理会二皇子状若调侃的嘲讽,朝赫连皇后告罪请辞,执起锦画的手,便欲将其带出澄瑞宫。 赫连誉不甘,上前阻拦,却被赫连皇后喝止,赫连皇后笑着说道:“誉儿,你回本宫身边来,安安静静得坐着不要再开口说话,你想要什么,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鸿沉,你不是要将断曲带回景治宫吗?尽管带回去吧,只不过断曲是戴罪之身,你就这样将其带回去,于情理不合于法制有违,杖棍十下却是有必要的。” 鸿沉看了锦画一眼,后者正为赫连皇后肯饶过蜜柚性命高兴,不妨听见赫连皇后说要将蜜柚杖棍十下之时忧心起来。 蜜柚见状,忙朝锦画勉强笑了笑,要她释怀不必忧心,那苍白容颜似是随时都要倒下,锦画不放心,要上前去之时,不妨却被身侧的鸿泽抓得紧紧的。 冬荷领赫连皇后之命,将蜜柚拖了出去,杖毙之下,锦画站在大殿上,只听见棍棒瞧在背上的闷哼声,却丝毫不曾听见蜜柚哭出声来,心下不禁唏嘘不已,这样的蜜柚,到底是如何的隐忍? 锦画不曾挪步,身侧的三皇子低喝道:“她如今已经是四弟宫里的人,与你再无关联。你如若再为她出头,只怕对四弟都不好交代。听我的话,离开这里出宫去,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任务,明天下午2点前要写满2万字,我疯了,真的~~ ☆、相悦 谁知,便在这时,赫连誉却突然扬声说道:“姑妈,不如,你就将这断曲赐给誉儿吧,誉儿将她带回镇国公府去。” 赫连皇后轻声斥责道:“胡闹,不过就是一个带罪的宫女,也值得你们几个皇子争抢?誉儿,你再乱来,仔细本宫立即要人将她杖毙了事。” 赫连誉看了锦画一眼,锦画恍若未知,被鸿泽执手带出了澄瑞宫。 走出澄瑞宫,才不过十几丈远,锦画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处,问道:“你这样将我带离,就不怕皇后娘娘追究下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鸿泽依旧那般淡漠,面容上却有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这宫里的事,一时半会也给你说不清楚,总之,皇后娘娘不会轻易朝我下手的。” 锦画轻轻“哦”了一声,安心了不少。 “只不过,你还是要尽快离宫,暂时回到侯府避些日子才好。”鸿泽说道,“只是,如若有人借机递信给你,你还需小心设防些,莫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锦画有些讶然,她情知这其中纠缠,却不觉得有鸿泽说得这般复杂,谁知鸿泽看锦画一脸茫然,又继续问道:“你既然不肯信,那么我来问你,老四和赫连誉为什么都抢着要将蜜柚留在自己身边?” 锦画自然是明白些的,可是叫她如何将其中缘由说出口? “为的不过就是将来好借蜜柚再度接近你……”鸿泽将锦画拉至水湖边的青石上,半倚在假山上坐着,锦画不曾坐在他身侧,只是站在离他半丈远处看着他。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锦画鼓足勇气问道。 鸿泽看了锦画一眼,眼神中藏匿着压抑的热烈,一把握住锦画的手将她拉至身前,锦画站立不稳跌进他的怀中,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却还是被鸿泽硬生生拉到身边坐下。 “回府吧,明儿个我送你。” 锦画有些不可置信得望着鸿泽,仿佛不相信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这番话,鸿泽似是有些薄怒,用力握住锦画的手,说道:“记得,不要理会赫连誉那小子的胡搅蛮缠,还有对老四,你也要多加注意些。” 锦画有些痴痴得看着鸿泽,喃喃问道:“你叮嘱我这些做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干?” 鸿泽面色有些不自然,侧转过头,锦画从这个角度看去,只依稀看清他浓密的睫毛侧影,听见他说道:“过一阵我便要出征边疆,你在府里安心等我……等我去接你,进宫。” 锦画当场愣住,用尽全身心的气力去分析鸿泽刚才所言,安心等他,等他接自己进宫?究竟是何意,究竟是何意? 难不成他的意思是要将…… 不,不,不可能,他是三皇子,而自己的身份不过就是靖远侯府的庶女而已,如何结为伉俪?如何携手共度余生?或许自己想得更多了,他不过就是无意中的一句话,自己如若自作多情地暗自揣测了,只是徒添笑柄,罢了,罢了,随缘吧。 锦画暗自叹气,苦笑一声,说道:“我不该有妄念的,也不能心存幻想,毕竟,感情永远是勉强不来的。三姐喜欢赫连誉,赫连誉不喜欢她却喜欢我,而我不喜欢赫连誉,却心心念念着……哎,不必再说下去了。” 锦画正待起身,鸿泽却突地将她揽在了怀里,低沉说道:“先别走,将你从前向我表白过的话重复一遍。” 锦画羞红了脸,用力挣脱不开,只好嘴里含糊说道:“早便忘记了,哪里记得那些废话乱话?” 鸿泽却俯在她的耳侧,低声说道:“那好,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是谁说要拿着自己的幸福去赌一赌,即便输了也不悔不恨?是谁说命运沉浮,承诺算得了什么?只要曾经努力将心靠在一起过,便不会有怨恨?” 锦画的心猛然间一颤,顿时热烈盈眶,用手去捂住鸿泽的嘴,不叫他说下去,谁知鸿泽却握住锦画的手,在她的掌心处烙下一个温热的吻,锦画有些怔楞,缓缓缩回手低声说道:“从前我说得没有错,都是最真挚的语言,只是你却不该再度拿出来说笑,因为我压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鸿泽用手捏了捏锦画的耳垂,薄怒低喝道:“傻子,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待我凯旋归来之日,我定会禀明父皇将你迎娶进宫。” 锦画由起初的怔楞到欣喜,太快,快到有些不太适应,锦画微扬着头看向鸿泽,试探着用手却抚他的脸颊,待手到了脸颊处,最终却停了下来,长叹问道:“你果真不是欺我骗我?” 鸿泽面色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来,有些宠溺地看向锦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快些回去收拾妥当,明日一大早我便送你们回府。” 锦画面容上洋溢着笑容,幸福来得太快,快到令人措手不及,当即低声说道:“我现在又不想走了,我想留在宫里,多见你一面总是好的。” 鸿泽却不以为然,说道:“你以为我催你离宫,当真只是为了老四和赫连誉的纠缠?其实,我是怕皇后看出端倪来,如果她起意将你指给二皇子做一名侧妃,你是否会情愿?最关键的是,她要二皇子娶你做侧妃目的何在?不过就是为了牵制住老四和……我。所以,你只能避而远之,托病不再进宫,直到我归来之日。” 锦画心里说不出的舒畅与甜蜜,尝了那么久的酸涩,本以为不会再轻易触到这样柔软的情感。谁知,鸿泽便在这个时刻,便在自己差点为了蜜柚轻易答应赫连皇后之时向自己展开了攻势,他要自己不与四皇子鸿沉、赫连誉有所瓜葛,他要自己安心等他凯旋归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锦画心中情意荡漾,眉角处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垂下了头,低声应下,柔肠顿生,千万种情怀在此刻绽放出浓丽的花朵来,鸿泽,鸿泽,仿佛是催命的符咒一般,将自己催进了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的境地里,辗转难安却又欣喜万分。 鸿泽见锦画只顾着低头冥思不看自己,于是伸手缓缓挑起锦画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霸道地说道:“你要记住,从此后,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锦画脱口问道:“那么你呢?从此后,你的眼里、心里是不是也只会有我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继续,喝了两包咖啡顶上了,还是困啊困啊,头疼欲裂啊。 ☆、喜欢 锦画脱口问道:“那么你呢?从此后,你的眼里、心里是不是也只会有我一个人?” 鸿泽未曾答,将手抵在锦画后颈处,揽住她腰身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一个温热的吻,锦画的心怦怦跳着,只觉得要跳出了胸腔,满脸涨红地看向鸿泽,心中喜悦却不胜娇羞,低声说道:“这算是什么?不守规矩,势必会惹出事来。” 鸿泽再度揉了揉锦画的头发,仿佛心中隐匿着很多的愁绪,在此刻,散发不掉郁结不成却又生出莫名的舒展开怀。 正在这时,锦画看见远处青影一闪,待仔细看过去却又消失不见,心中渐生疑惑,鸿泽未曾回头,却似是有所察觉,淡淡说道:“他身形快捷,凭着你的视力,是断断看不清他的身影的。” 锦画情知鸿泽知晓那青影必是鸿沉,只是未曾点破而已,于是说道:“你们皇子之中,谁身手更好一些?” “老七不弱,赫连誉与他相当,可是刚才见老四身手竟在老七之上,真动起手来,老七未必是他的对手,只不过父皇从未给他指过习武师傅……”鸿泽侧头,看向竹林深处,那青影消失的地方。 锦画心下却有些模糊的想法,鸿沉一直有个师傅隐匿在靖远侯府,那便是虞晋声,难不成鸿沉的武功便是虞晋声所教? “从前,他的母妃便是叱咤后宫的传奇女子。如今,换做他了,锦画,你且看着,他再也不会是从前那个任人欺侮需要我出面周全的四皇子了,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却多了令人难以察觉的仇恨和欲望。” 锦画静静听着,自从鸿泽与己半敞心怀后,他的话不自然地便多了起来,没有往日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 锦画微微笑着看着他,说道:“我信你,你说得总是对的。” 鸿泽轻笑,锦画看过去,鸿泽的面容竟是少见的明朗闪亮,除去阴霾沉郁之色,简直犹是如沐春风般的快意恩仇。 “锦画,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 “我是问除了我之外,你喜欢什 侯门欢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8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8部分阅读 ?” “我只喜欢你。” “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沦落成平民流浪在外呢?” “我还是只喜欢你。如果不是你在宫中,那么我并不喜欢这如履薄冰的后宫,不喜欢这后宫的奢靡浮华,权谋争斗。我宁愿你是流浪在外的平民,我愿意与你执手天涯,相赴市井田园,过着和顺安康的日子,一两孩童,三五仆从,七八牛羊,十九房舍……那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也是我可以自主掌控的生活,有安全感,不必猜疑,不必在姬妾成群的家族中求生存,运用平衡准则为人处世,安于平和并不一定就是安于平凡,你舞剑,我弹琴,酿梨花淡酒,种相思红豆,做一对安逸在红尘中却又超越红尘的神仙眷侣。” 锦画说得热切,脸上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光芒,娇弱的身躯此刻绽放出一种力量,振奋,热烈,祥和而又柔情…… 鸿泽用力捏了捏锦画的手,待松开之时,锦画才发现手腕处多了一个莹润的翠玉手镯,笑着看向鸿泽,见他眼神中竟是少有的温情。 锦画离开之时,鸿泽仍旧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不得不说,在此之前,不过就是喜欢,不想别人沾惹到她丝毫,而当她落落大方地倾述衷肠,回答他说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之后那一大段长篇累牍的话后,他才被深深得震撼了。 一两孩童,三五仆从,七八牛羊,十九房舍……场景顿时映入鸿泽眼帘,鸿泽闭目,暗自长叹。 到底是跌宕起伏的雄图霸业,还是平和安顺的市井田园? 鸿泽,你该如何选择?你拿什么来选择? 锦画回到房间住处时,习惯性地唤了一声“蜜柚”,见屋子里空荡荡地没人回应,才回过神来,蜜柚此刻怕是已经在景治宫了吧? 锦画本想自斟一杯茶,入口之时才发觉茶水已凉,于是便扬声吩咐房外的宫女倒杯热茶过来,不过片刻,便听见脚步声,只是那脚步声急促而凌乱,锦画心里一惊,倏地起身回看,原来那脚步声是颜书所发,她手里那杯热茶稳稳洒在刚才锦画坐着的椅子上。 颜书将手中的茶杯朝锦画掷过去,正砸在锦画额头上,锦画顿时头脑一蒙,有些发昏地痛,捂着被砸的额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颜书指着锦画骂道:“袁锦画,你不要脸,你抢了我的誉哥哥,又背地里勾引着三皇子、四皇子,你打得好如意算盘,知道他们哪一个都是好归宿,所以才可着劲不顾姐妹情谊?只是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认定他赫连誉了,谁我也不肯嫁,嫁我便只嫁给我的誉哥哥。所以,袁锦画,从此后,你离我的誉哥哥远一些,如若再叫我发现你与他说话来往,那么我定要跟你来个鱼死网破,绝不姑息,不信,便走着瞧。” 颜书说得痛快,见锦画一直半伏在桌几上不曾抬头看自己,于是便猛然间拂开锦画的手,见手指缝的鲜血流出,而额角处也有了伤口,有了些慌神,锦画拿出帕子来按住伤口,无力地朝颜书说道:“这些事等改日再说。还有,我对你的誉哥哥没兴趣,请不要再为了他说些过激的话出来。 ” 颜书见锦画被茶盏砸了受了伤,仍旧没有埋怨自己,也没有怨天尤人,不禁又气又佩服。见锦画心平气和地劝自己回去收拾东西,深觉自己有失风仪,当下也不再难为她,只不过心中那口闷气却是未发。 当夜,锦画、颜书又再度去给德妃请安,德妃问过澄瑞宫大殿上的事,颜书如实回答,锦画一直沉默不言,直到颜书冷笑出声,说道:“姨娘,过不了几日,我便不再是镇国公府的嫡孙长媳了。” 德妃或许是早已听闻了些什么,不曾惊异,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问道:“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颜书抽泣出声,指着锦画喊道:“就是她,她勾引誉哥哥在先,又偷着调换了我和她的画像,让誉哥哥错认了人。姨娘,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喜欢誉哥哥,我不想他悔婚……” 不到万不得已,德妃不想去招惹澄瑞宫的人,更别提那出了名的慧黠无赖赫连誉。 作者有话要说:睡去了,困到连创可贴都写进去了~~白天又要发疯了,等我哟。 ☆、表白 面对颜书的指控,锦画不曾辩驳,只是淡淡说道:“我无心搅在三姐与赫连公子之间,至于画像之事,虽不是我做,却与我脱不了干系。可是,我却不认同你的说法,我从无勾引过赫连公子,从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锦画将“如今更不会”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德妃有些惊异,未等顿悟过去,便听见颜书冷笑道:“四妹,你是个好样的,让几个皇子都护着你,连一向缄默冷漠的三哥哥也肯出面护着你,甚至牵着你的手堂而皇之得离开澄瑞宫。” 德妃面色骤变,看向锦画的神色越发惊疑不定,只道这锦画自小沉静,谁知便有这般心机,不动声色之下竟将澄瑞宫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包括了鸿泽在内。 这如何可能?鸿泽一向不喜形于色,甚至在自己这个母妃面前也从不轻易吐露任何,他怎么可能在赫连皇后面前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锦画,你可否向本宫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德妃问道。 锦画沉吟半晌,正要开口回答,却听见身后七皇子鸿洵笑着走进来,说道:“母妃,这算什么打紧事?当时皇后娘娘逼迫锦画妹妹得紧,儿子也看不过去,这才央求三哥将锦画妹妹带走。” 颜书正待辩驳,却见七皇子鸿洵暗暗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准再说下去,颜书气怒,狠狠得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脸愤恨地看着锦画。 待到走出惊鸿殿之时,颜书憋不住气,朝七皇子鸿洵问道:“七哥哥,你为什么帮她说话?同样都是妹妹,为什么你总是格外对她关照一些?” 平日里七皇子鸿洵对颜书也不错,只是今日却没了哄她的心情,没有理会颜书的话。颜书气怒拔腿便跑开了。 “谢谢你。”锦画站在原处,低声朝鸿洵道过谢,转身欲走。 “锦画,你等一下……” 锦画回身看过去,七皇子鸿洵走近她,神情萧索,问道:“锦画,你决意要跟三哥在一起了?” 锦画微怔,旋即说道:“只要他肯要我留在他的身边,我便毫无怨悔。” 七皇子鸿洵摇了摇头,勉强笑着说道:“锦画,现在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不劝你,却也不会祝福你。因为,我知道,他给不了你幸福,给不了。” 锦画只微微笑了笑,选择缄默,没有想过辩驳,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一时心动便想着倾尽全力去靠近,可是她仍旧懂得取舍,决定要两情相悦才会甘愿付出所有。 “这是你受伤那日,我在湖边捡到的,我一直没还给你,或者说,我一直不想还给你,我总以为你会幡然醒悟,不会深陷进去,也会将这枚玉佩遗忘到脑后。可是,看情景,这只是我的妄想了,锦画还给你…… 锦画再度离开之时,七皇子鸿洵伸臂拦住她,将手心递至她的面前,锦画细细看过去,赫然便是三皇子鸿洵的那枚玉佩,惊喜不已,伸手便取了过来,紧紧握在手心里。 锦画待要道谢,却见七皇子鸿洵的身影已经走远,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无法再言语。 回到房间之时,锦画看到了一个人,她面色如纸,神情有些藏不住凄惶和无奈,锦画上前握住她的手,说道:“蜜柚,你这是要跟四皇子去了吗?你不要担心,过上几日,待皇后娘娘淡忘此事,我会向四皇子恳求,要他把你送回我身边来。” 蜜柚摇了摇头,凄然地说道:“不必了。蜜柚觉得跟在四皇子身边未尝不好,最起码能够……” 锦画微怔,当即明白过来蜜柚说的是跟在四皇子身边,最起码可以经常看到虞晋声,原来,这几年来她一直都明白,只是从来没有说破,她心思聪慧,只是却只有苦命。能够在鸿沉身边,常见虞晋声,也算是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与希望。 “可是,蜜柚,你要记得。无论如何,只要你愿意回来,我随时都欢迎你,不论我身在何方,都会将你和荔枝看做我的好姐妹。” 蜜柚一时红了眼眶,却是无泪,朝锦画磕了一个头,拿起随身的包裹,疾步走了出去。 锦画独自坐在房中,手里握着那枚玉佩,半靠在床榻上,回想这几日宫里发生的是是非非,唏嘘不已。 德妃身边的红绫来看过锦画,说是赫连誉在澄瑞宫里闹腾着来见自己,被赫连皇后拦下让人硬生生地押着送回了镇国公府。 而澄瑞宫的闹剧,竟连晟帝也惊动了,亲自过问过此事,并令三皇子鸿洵到朝元殿说个清楚。 锦画一时有些紧张,忙问道:“后来可如何了?” “奴婢不知道,只是听说朝元殿里偶有争执之声,三皇子出来之时,皇上连常用的茶杯都摔碎了,不过到底也没有如何,德妃娘娘备着茶点去找皇上赔罪,皇上也没有迁怒于娘娘。”红绫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皇上也该记得,三皇子马上要出征了,何苦为这些事闹得不愉快?” 锦画心里一沉,听到这个消息有些茫然,他要出征了? “红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红绫回道:“几天前了,三皇子请缨出战,皇上龙颜大悦,曾夸赞过三皇子有他当年的英勇,德妃娘娘听说了此事,心里好一阵高兴呢。” 锦画微微点了点头,见红绫离开,心里却说不出的滋味,他早就决定要离开去边疆征战 了,却从未向自己透露过只字片语,难道说自己在他心中就是这般的微不足道? 一夜未曾安眠,待到次日远方鱼肚白起,锦画便起了身,德妃派了人过来照顾锦画起居,收拾好行礼,不外乎就是一些德妃让人添置的衣裳首饰等。 因昨日那一闹,德妃便没叫颜书、锦画去澄瑞宫向赫连皇后辞行,只是安排了宫人将锦画、颜书送出宫。 颜书因为恼恨锦画,执意不肯与她坐同一辆马车,德妃无法,只得又叫人再备一辆马车给锦画。 站在宫门前,锦画左右四顾,站在马车前犹疑着不肯移步,颜书冷笑道:“怎么?你是在等三哥哥来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姨娘就是怕你再见三哥哥,于是今儿个早早便将咱们送出来,这个时候,三哥哥还在朝元殿上早朝呢。等他下了朝,只怕咱们早就回了侯府。哼,等回了府,我便一五一十地将事实说给老太太听。以后,你想出府见人,只怕比登天还难。” 其实早在德妃这么着急地安排两人出宫之时,锦画已经想到,德妃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避免自己见到鸿泽,只是她心里仍旧存着一丝幻想,希望能在出宫前,或者说他出征前再见他一面。 被颜书这样说穿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锦画却面不改色,淡淡说道:“见或者不见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心能不能在一起。三姐,经过了一些事,你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了,不是吗?” 颜书气得身形颤抖,如若不是在宫门前,或者早就冲过来要打锦画一巴掌才解恨,赌气上了马车,催着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 锦画站在马车前,再三回头,不见鸿泽的踪影,终于失望苦笑。刚要迈步踏上马车,谁知便被车厢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拉着进了车厢,跌进了那人的怀中,锦画惊魂未定,失声尖叫前被那人捂住了嘴,只紧紧拥在怀中一言不发。 锦画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只觉得顿时松懈了下来,又惊又喜地伏在那人怀中,用手捶打着他坚实的胸膛,娇嗔说道:“你不是上朝去了吗?你怎么会在车厢里?吓死人了。” 鸿泽嘴角抿出好看的弧度来,眼神中泛着微微的笑意,揉了揉锦画的头发,说道:“我早料到母妃会这么做,所以便托病没去上早朝,只是瞒了消息,母妃暂时还不知道。” “我听红绫说,你自行请缨出战要去边疆了,什么时候走?” “边疆战事刻不容缓,如今粮草已于三日前先行,我三日后便会离开。” 锦画点了点头,轻声埋怨道:“那为什么不早知会我一声”? “我未曾料到,会发生今日之事,也未曾想到你需要这样匆忙离宫,原本我想让你为我送行,看着我出征远去的……” 鸿泽声音渐低,两人陷入长久沉默中,马车缓缓而行,并未去追赶前面那辆马车,一切仿佛是闲适而舒缓的,虽然锦画却知,这是他们出征前唯一可以相见的机会。 锦画伸出手,缓缓得主动得覆在他的手上,鸿泽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温暖而有力。 锦画的心猛然间有些莫名的悸动,却不曾抽回自己的手,任凭鸿泽静静得握着,她头倚在鸿泽的臂膀上,感觉到一些奢侈的温存。如果不能继续,那么就让时光停在这一刻,永久得停在这一刻…… 可是,这毕竟只是锦画心中所愿,却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事态发展。 当马车离靖远侯府越来越近,鸿泽握住锦画的手越来越紧,锦画问道:“你大约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这一去,我也未知,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看你。待入了冬,春暖花开之时,我定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锦画下马车的那一刻,鸿泽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会写信回来,让底实的人交给你。而你,就在侯府里等我,如果有什么事,便让人去找鸿洵,他会不遗余力地帮你的。” 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耳廓处泛起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锦画闭目,只深深得舒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我会安安静静地等你回来,直到看见你的那一刻。” 锦画见侯府门前的仆从等候多时,怕人起疑,所以不敢再做停留,匆匆下了马车,却不敢回头去看。 待到锦画进了侯府,那马车才缓缓驰离。 而在靖远侯府的巷口街尾,有个人站在树后,紧紧盯着锦画离去的背影,和风吹起车帘而露出的华丽衣角,沉痛而悲伤,他紧紧握着双拳,用力砸在一侧的墙壁上,疾步离开后,原本遮挡住的阳光映在墙壁上的血渍上,有种触目惊心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骂得没心情写了。哎,容我调整下吧,跟三皇子的感情,总要过渡下嘛,哎,哎,不说了。 ☆、访查 出乎锦画意料,当锦画回到袁家,袁老太太并未因为颜书的哭闹而责罚锦画,甚至连同当年自作主张偷偷换画的荔枝也并未追究。 锦画去给袁老太太请安,袁老太太只说倦了,并未多留锦画,后来又让苏妈拿了些吃食送过去。倒是齐氏,一如既往地疼爱,拉过锦画的手再三絮叨着:“进宫也罢,那赫连家也罢,都不是好相与的,你如今与颜书结了仇,她恨你入骨,少不了会背地里使坏,你还是多防着些的好。” 锦画应下来,与齐氏又闲聊了几句,见应年从书房偷溜出来缠着自己胡闹,将从宫里带出来的好玩意塞给他才笑着离去。 三日过后,正是三皇子鸿泽出征之日。 锦画本想偷偷溜出侯府往街上去,谁知颜书却故意盯着她,跟着她进进出出,锦画只得作罢,断了出府的念头,长吁短叹了半天。 袁老太太虽未表态,可是颜书却在袁青枫面前闹腾得厉害,非要袁青枫惩治锦画给自己一个交代。袁青枫心里自然是偏心锦画多一些的,见安抚不下颜书,少不得训斥锦画一番,偏锦画倔强得很,一言不发,让袁青枫也拿她毫无办法,只是罚她禁足一月了事。 至于与镇国公府的亲事,赫连家没来人之前,袁青枫怎敢上门去解释?少不得装作不知的,绕着镇国公府走路不敢碰面。 庄氏因为素琴在宫里重新得了宠,一时又有些颐气指使起来,连去老太太房中请安都不曾按时。近日,云裳也极少出房门,只说身子不爽快,连袁青枫去她房里也被她温言细语地让到别的姨娘房中去。 林姨娘自是精明的,猜出云裳所为何事,少不得让人去打探云裳近日饮食等变化,又轻描淡写得说给齐氏和乔姨娘听,齐氏和乔姨娘互望一眼,各自没有吭声,多年隔阂已经让这两个女人甚少沟通,只不过女人间对于争风吃醋这种事,向来不需要交流,只不过一瞬间就能意会,并且形成最坚实的作战堡垒和盟友。 乔姨娘房里的绣屏,最近经常以出府找大夫看旧疾的名义出府,每次都是去过一天半日的,回来后还总会避开锦画颜书与乔姨娘嘀咕半日。颜书或许毫无察觉,锦画却渐渐感觉不安,每次绣屏回府后,乔姨娘隔日看向自己的眼神便多一分生疏与戒备,这让锦画有些惊惧,她甚至料想到,或许绣屏频繁出府,与多年前那一宗换子隐秘有关。 只是那么多年前的旧债,如今如何重提? 锦画渐渐不敢往乔姨娘房里去,甚至连同齐氏也看出端倪来,悄悄问过锦画乔姨娘是否待她不好,锦画只是苦笑,却不知如何作答。甚至想要在齐氏面前做些提醒,都无从开口。 虞晋声离开侯府,袁青枫又寻来一位年长的先生来教习应辰、应景和应年。而颜书和锦画跟着念了几年书,老太太觉得她们已识不少字,便让人来教习她们女红。锦画是不喜的,却又不能不耐着性子学着,心里又念着乔姨娘那边的事,只觉得心浮气躁,难静下心来。 那日,锦画才从房门里走出,便被迎面跑过来的珊瑚冲撞了一下,荔枝赶紧伸手过来扶着,珊瑚抚着胸口,顾不得请罪,急切喊道:“四小姐,快些过去瞧瞧吧,三少爷出事了……” 应年,是应年,锦画一下子有些着了慌,往齐氏那边的院子跑去。远远就看见齐氏院子内外站满了人,交头接耳得叹着气。锦画心里一沉,进了屋才发现袁老太太和袁青枫竟也在,神情凝重,任谁也没有注意到锦画进来。 锦画左右环顾,不见齐氏在场,心下有些疑惑。正巧珊瑚跟在其身后进了屋,小声说道:“三少爷从书房的屋顶上摔下来,正摔在碎石堆里。太太见三少爷伤成那样,当时就昏了过去,林姨娘在照料着呢。” 锦画更加惊疑,应年怎么会无端爬上书房的屋顶,他虽调皮机灵,却也从不做出格顽劣之事。莫非…… 锦画拿眼将在场的人一一瞧过去,云裳正伺候在老太太身边,锦画瞧不见她神情。颜书正不知在闹什么别扭,乔姨娘正低声劝着,见颜书起身要走,又赶紧拉住她说尽好话。锦画再瞧过去,应辰坐在袁青枫的身侧,一脸缄默又似哀痛不已。倒是他下手坐着的应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似是有些沾沾自喜,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锦画心里起了腻,看着应景越发有了嫌恶,随口说道:“二弟,三弟爬上屋顶的时候,你可在场?” 应景脱口而道:“在场。先生布置完作业就离开了,我们哥三想在书房里做完作业再行离开。谁知大哥有事便先走了,我也没留意到三弟去了哪里,只当他也走了。谁知我身边的小厮进来吆喝说三弟爬上了屋顶,我走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三弟从屋顶上摔下来。”应景说着说着,见满屋子的人都瞧向自己,语气渐缓,突然问道,“四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鼓动三弟爬了屋顶?” 锦画摇了摇头,却一时难辨他话中的真假,见袁老太太眼神犀利得看过来,只得敛去锋芒故作懵懂得不再言语。 可是,颜书如何会错过这机会,当即冷笑道:“二弟,四妹这话摆明了就是怀疑你。大哥与应年是嫡亲兄弟,自然不会加害于他。可是你就不同,四妹就算是怀疑你也不是没道理。” 应景有些着恼,却也是个能看清楚事的,毫不客气得回道:“四姐是否有这个意思我不想瞎猜。只是三姐这句也是有偏差的,那大哥与三弟是嫡亲兄弟,三姐与四姐不也是双胞胎亲姐妹吗?可是如今那赫连少爷属意的人其实是四姐,难道三姐心里就不恨四姐吗?谁说亲兄弟亲姐妹就不会加害彼此的?” 应景这番话彻底激怒颜书,颜书站起身来没遮没拦得说道:“好个伶牙俐齿。亏得林姨娘是从镇国公府唱曲出身的,平日里没少教你这些牙尖嘴利的话语。” 应景脸色涨红,指着颜书怒道:“三姐这话当真没道理,你我同是姨娘怀里出去的人,这么说不是连带着也贬低了乔姨娘?” 颜书啐了一口,冷笑道:“乔姨娘是正经人家出身,嫡亲姐姐是宫里的德妃,身份尊贵,也是与父亲两情相悦才进了这侯府的,就算是沈姨娘也是家道没落才投奔到老太太身边,这些年安分守已一心一意待着父亲,老太太才允了的亲事。而林姨娘不过就是怀了身孕才跑上门来认的,你道这里面就没个说出句难听话来的吗?” 颜书这话竟是满堂皆惊,袁青枫正待训斥她,见林姨娘正紧紧抓着着门框,神情凄苦,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不忍,于是猛然间朝颜书甩了一耳光,低喝道:“谁允你编排是非?谁允你口出妄语?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房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一步也不准出房门。” 颜书倔强得抬着脸,乔姨娘惊呼一声将颜书护在身后,袁青枫迁怒于乔姨娘,训斥道:“颜书这样骄纵,少不了与你有关,还不赶快带她回房去?如果再出了什么岔子,你看我如何饶过你?” 颜书挣脱开乔姨娘的书,狠狠得瞪了锦画一眼,径直从门口处的林姨娘身边走过,虽挨了打,神情却仍旧冷傲,丝毫不曾将林姨娘放在眼里。 锦画细细看过去,见林姨娘紧紧抠住门框,连涂了丹蔻的指甲险险欲断也不曾顾忌。应景始终站在原地,双眸通红,透着一股暗恨,半晌,却又拔腿跑开了,连背后林姨娘说话唤他也不理。 林姨娘虽然受了委屈,可是到底是不敢在这节骨眼上闹得。毕竟应年受伤生死未卜,老太太和袁青枫的心都系在应年身上,哪里还能容得下她的哭哭啼啼?少不得暂时将这口气咽下。 锦画站在一侧,正巧从内室门帘的缝隙内看到张宾大夫的身影,齐氏屋里的小丫鬟一脸惊恐得端着一盆纱布血水从里间出来,连手脚都在颤抖着。 珊瑚见那小丫鬟手脚不利落,正待接过她刚打来的一盆清水,谁知,有一人竟抢先一步接过水盆疾步进了内室,却是锦画。 锦画将水盆放在张宾大夫身侧,张大夫不知是身后进来的人是锦画,吩咐她递过纱布、剪刀和药瓶,锦画都一一照办。 床榻上躺着的应年双眼紧闭,连同眉头也紧蹙着,额间有细密的冷汗冒出来,似是痛苦难忍。浑身伤痕累累,连脸颊上也有几道触目惊心的裂口,别处被张大夫包扎好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简直是惨不忍睹。 锦画对于应年一向疼爱,真心将他看做亲人,此刻见他这副模样,怎不心痛? 锦画眼含着泪,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轻轻握过应年伤势较轻的右手,低声说道:“三弟,你要勇敢些,这一切总会过去的。” 张大夫这才回头认出锦画,忙见过礼。 锦画问道:“张大夫,我三弟伤势如何?没什么大碍吧?可伤到筋骨?” “从高处坠落,又跌在一堆碎石上,伤筋动骨定是免不了的。三少爷失血又多,伤情随时会有反复也未知,还需小心照料才是。”张宾大夫这番话有些模棱两可,并未将话说到实处,难不成应年的伤势重到竟是躲不开这一劫? 锦画跌坐在床榻前,张宾大夫摇头叹气提着药箱走出内室,向袁老太太和袁青枫禀报应年的伤情。袁老太太落了泪,袁青枫生怕袁老太太哭伤了身子,忙要苏妈将老太太扶回去。 彼此,齐氏也醒了过来,勉强撑着身子与袁青枫一道进来看应年。锦画忙拭去脸上的泪水,起身让开床榻边的位置。 齐氏趴在床榻上哭得肝肠寸断,扯住袁青枫的衣袖,说道:“应年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被人害得。老爷,你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彻查此事,毕竟,应年才是你的……” 齐氏话音未落,袁青枫突然意识到锦画还在身边,随即拍了拍齐氏的手,制止住她说下去,齐氏回头看了一眼锦画,想起锦画被迫换给乔姨娘做了庶女又悲从中来,痛哭出声再度晕死过去。 外面的珊瑚听见动静,忙唤了人将齐氏扶了出去。 房间里,唯独剩下了还在昏迷中的应年,以及眉头紧蹙的袁青枫与锦画。袁青枫看了锦画一眼,见锦画绞着手里的帕子,目光关切得落在应年身上,突然探究般问了一句:“画儿,应年的事你怎么看?” 锦画心里一惊,虽说袁青枫念于锦画嫡女变成庶女一直觉得有所亏欠,处处疼惜着她,可是有事从未征询过她,冷不丁听见这句话,锦画不免有些莫名的心慌,良久,才道出心中所想:“父亲,三弟自小机灵聪慧,即便是被太太万般宠着,也一直不曾做出过顽劣,所以,女儿觉得事有蹊跷,不能不查。否则姑息了包藏祸心的人,只会害了三弟。” 不怪锦画言语犀利,只因她确实不想应年再出事。 “那你可料到会是谁要害你三弟?” “女儿不敢妄断,可无非就是那些见不得三弟好的人。”锦画这话虽未道明,可也已经言有所指。应年才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论起来,应辰不过是庶长子,应景是庶次子。应景的身份是明白无误的,应辰的真实身份还藏在真相后面。林姨娘也是个聪慧的人,她应该想得到即便是将应年除掉,前面还有不管是嫡长子或是庶长子的应辰,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应景继承家业。所以说,嫌疑最大的,应该是看起来一直面容悲戚的应辰才是。 只是,除非他已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要除去应年这个真正的嫡长子,坐实自己这个替代的嫡长子身份。否则,他也犯不着做出此等祸事。 可是,他要如何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除非,有人告诉他,那个人还非要是乔姨娘不可。如若果真是这般,那么绣屏近日不停进出侯府的行为便变得有理可循了,她定是依着乔姨娘之言循着当年的蛛丝马迹去访查了。 可是,当年能够知道真相的人,都在侯府中。绣屏要出去找寻的人,便只能是当年那些…… 作者有话要说:许久没更新了,抱歉。 ☆、退婚 当年能够知道真相的人,都在侯府中。绣屏要出去找寻的人,便只能是当年那些…… 蕴画念及于此,心中略有些不安,于是借以探望老太太为名,稍稍漏了些许口风,说及乔姨娘似是怀旧,近日不断忆起曼书、蕴画出生之时,许是念得紧,又恨不得让绣屏将当日在场的人请进府,一并说个痛快。 那老太太苍老浑浊的眼神,倏地变得犀利澄明,似是将心弦崩断,而一旁的苏妈则紧紧抓着帕子,面色发白,不住拿眼看向老太太。 蕴画见状,也不再多言,老太太心中有事,无暇与之闲话,便让她先行离开了。 到了后半夜,樱桃来说应年已经醒转,又请了张大夫来看过,要应年暂时休养一段时间为宜。蕴画安了心,当夜睡得倒也踏实。 待过了几日,镇国公府终于有了些动静。赫连誉求得老国公恩允,前来侯府换亲。每个人都在咀嚼换亲这两个字的意味,不是退亲……让那些想要看靖远侯府笑话的人,大失所望。 蕴画听说过此事后,愁郁难消,顿时犹如寒凉之意腻上心头。 蕴画去齐氏房中探望应年之时,齐氏曾经问过蕴画是否想要嫁进镇国公府,蕴画只答不愿。齐氏不解,毕竟赫连誉出身显赫,其姑母又是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只是,她到底疼惜蕴画一些,知道蕴画在宫中之时,曾经与众皇子、赫连誉接触过,诸如小女儿家的心事,她也有些明白过来。只是不知蕴画到底是倾心于谁。 罢了,罢了,众人皆有缘法,蕴画聪慧过人,她只要从旁护着周全,终会让其得偿心愿。 赫连誉进府的前一日,蕴画从齐氏房中回来之时,特地嘱咐过荔枝、樱桃,无论谁来都只说自己身子不适已歇下。可是未成想,蕴画进了房门,赫然看见曼书坐在里间,正翻看蕴画桌上的经文书卷,一副冷漠疏然的模样。 蕴画皱了皱眉,挥手让荔枝和樱桃退下,独自进了里间与曼书说话。 “明日赫连公子就来了。” 这还是蕴画第一次从曼书口中听到她称呼赫连誉为赫连公子,心中一怔,也没有言语。 “他是要来换亲,四妹妹,你可知这换亲是个什么意思?”也不待蕴画回话,曼书自顾自说下去,“他是将这镇国公府的嫡长孙媳的人选,从我换成你。四妹妹,你可得偿心愿了?” 蕴画皱了皱眉,说道:“三姐,此前我从未对赫连公子有意,此后,你该清楚,我更不会对他有情。” “那你证明给我看。” 曼书倏地转过身,蕴画看见她手中兀自还握着一把匕首,眼神凶厉,似是带着难消旧恨朝自己缓步走过来。 “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蕴画难免有些惊慌,不过她还是始终不肯相信曼书会有胆量在自己房中将自己杀死,她是那么想进入镇国公府,又岂会不知,如若将自己杀死,即便逃过侯府惩戒,也断不会被镇国公府接纳? 曼书就在蕴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紧紧咬着下唇,良久,才低垂下眸子,低声说道:“我想请四妹妹帮我做一场戏。” 次日,镇国公府果然来人了,竟还是镇国公府的大太太带着几个家眷,与赫连誉一同进了侯府。 靖远侯府上下一众都打起精神来应对,就连不便出面见镇国公府亲眷的袁青枫也没有出门,待在书房内,随时听着小厮回来禀报的消息。 因牵扯自身,所以蕴画也早已做好准备,随时听命去前厅。荔枝本想给蕴画换件夺目的衫子,被蕴画盯了几眼,只得又去找来一件素色的衣衫换过,脸上未施胭脂,不过并未显得苍白失礼,只多了几分素颜清丽的韵致。 没过多久,曼书竟过来邀着蕴画一同前去,面色平静,似是根本不将换亲这般事放在心上,也从未记恨过蕴画一般。 曼书越是平静,蕴画越是不安,犹记得曼书昨日所说要自己与她共演一出戏,只不过这场戏或许会有血腥。蕴画曾劝过曼书不要莽撞妄为,曼书却不以为然,只说心中甘愿,宁死不悔。临了,曼书才眨了眨眼,笑着说不过就是戏,又做不得真,让蕴画将心放进肚里便是。 前厅内,袁家老太太、庄氏、齐氏等陪着镇国公府的大太太在一旁坐着,而一袭青袍的赫连誉,头束金冠,单手负立,背转过身站在前厅门前,蕴画和曼书进来之时,眼神便那么措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蕴画随即低垂下头,跟在曼书身侧,与众人见过礼。 那镇国公府的大太太是见过蕴画的,也曾夸过她进退有度,聪颖有礼,只是那时不知赫连誉的心思,所以并未多放在心上,如今细细打量了一番,才觉察出她异于同龄的冷静自制,模样比起曼书的娇俏,更有一番端丽姿容。 赫连誉此番来,想必早已跟镇国公府的大太太深谈过,也不多言,只伸手指了指蕴画,说道:“娘,就是她,靖远侯府的四小姐,袁蕴画。这下,她站在我的眼前,总归是不会错了的。” 蕴画眸底一沉,看向赫连誉,却没有忽略身旁面色苍白的曼书,手里紧紧绞着帕子,脸上兀自做出一副淡淡微笑的模样。 赫连誉慢慢走近蕴画,丝毫不避忌站在一旁的曼书,对蕴画低声说道:“我心中早已认准你,即便是阴差阳错,弄错了人,可我终是把你找回来了。蕴画,答应下来吧。你该知道,我满腔热情只是为了你……” 蕴画打住他的话,低声回道:“赫连誉,我很抱歉。” “你觉得,侯府的人会让你拒绝镇国公府的亲事吗?”赫连誉眼神狂热,带着孤注一掷的凛冽气息,低声问道。 蕴画望向袁家老太太、庄氏等人,除了齐氏复杂难言的眼神,其余众人无不露出希翼、肯定的神色,别管赫连誉选的是曼书,还是蕴画,只要还是靖远侯府的女儿就足够了。 不,还有一个复杂难喻的眼神,那便是乔姨娘,蕴画猛然间醒转过来。果不其然,便见乔姨娘跪倒在袁老太太和镇国公府大太太的面前,哭求道:“还求大太太能劝大公子不要换亲,虽说是换亲,可曼书还算是被退了亲,传言出去,她往后要如何做人?” 袁老太太喝道:“乔姨娘,还不退下,大太太在此,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曼书也罢,蕴画也罢,都是太太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齐氏因为袁老太太的话,也有了胆气,于是朝绣屏喝道:“还不快将你家主子扶回房?” 乔姨娘却再已难以压抑住内心悲愤,推开绣屏的手,半晌,朝蕴画招了招手,待蕴画走过来,才带着万分的柔和说道:“画儿,你一向宽厚,你也不忍心看你三姐被人耻笑于天下,对吗?你给她们说,你赶紧给她们说,就说你不愿意嫁过去,只要你不肯答应,她们也是拿你没办法的。” 袁老太太气怒,拍着桌子喝道:“乔姨娘,你是得了失心疯吗?竟说出这般混话来,镇国公府那是何等显赫的人家,看上蕴画也是蕴画的造化,你劝着蕴画拒亲来成全大公子不喜的曼书,到底是何意?” 蕴画看着乔姨娘,那万分柔和的语气下,却丝毫不能掩盖住她眼神中的急迫与陌生,还有……恨。 蕴画心惊,可是她却真实感觉到了那份恨,真实到不能令自己有一份怀疑。 她果真知道真相了。 蕴画无声叹息,她知道自己操之过急,走错了一步棋,或许她不该去老太太跟前透露任何口风,当年知情的众人,除了老太太、苏妈、袁青枫、齐氏、严妈,也只有接生的稳婆。所以,乔姨娘才会要绣屏出府访查,试图从她口中得到当年的真相。 而老太太和苏妈为怕此事暴露,只会让人杀了稳婆灭口。 稳婆突然暴毙,乔姨娘断了查访的线索,自是会猜到是何人所为。那么,一切前面所料想的事情,便只有被认定。 否则,曼书与应辰这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和本应与蕴画是双生花、面容却日见差异的事情,如何解释?曼书与应辰之间的默契是无人可以企及的,这又如何解释? 蕴画顿然明白过来一切,悔之已晚,只得淡淡苦笑,想必乔姨娘此刻已经将自己恨之入骨。齐氏夺其子,自己又危及曼书的姻缘,叫她如何不恨? 未等蕴画回答,苏妈已经让两个婆子将乔姨娘架出前厅,乔姨娘死死咬住唇,却没有爆发出来,没有将自己心中那份委屈、质疑、绝望爆发出来,或许时机未到,再或许她知道覆水难收。 蕴画看着乔姨娘的背影,心中 侯门欢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19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19部分阅读 影,心中苦笑。 “赫连公子既然喜欢的是四妹,那么曼书这做姐姐的,自然不能夺人所爱,唯有成|人之美……” 半晌,曼书走近蕴画,神色更加平静,除去站在她跟前的蕴画看出曼书眉宇间看出些微的跃动。 蕴画不安,却又说不出任何情由,她只是奇怪曼书突然转变的态度,这不似往常的她。 “曼书愿意退婚……” 倏地,曼书的这个声音,却被哗然而起的惊呼声掩盖,蕴画看向座位上掩嘴惊呼的老太太和齐氏等人,转过身看向身后,一直侍奉茶水的丫鬟玲珑,突然手持匕首朝自己和曼书这一方向刺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此书已经下印厂估计近几天就会上市,待上市了便发结局。 ☆、君歌且休 蕴画看向曼书,曼书神色仍旧平静,平静得骇人,只是眼底却带着藏不住的冷笑与得意。蕴画心念回转间,已是悟到了什么,未等多想,那玲珑手中那原本该刺向曼书的匕首,已刺向了自己的胸口,只不过那玲珑的来势却猛然间停住,满脸惊恐得松开匕首,倒在地上,蕴画仓皇退了半步,击倒玲珑的赫连誉伸臂扶住了她。 蕴画推拒不开,只拿眼看向一旁站着兀自懊恼的曼书,眼神冰凉,再也不含丝毫温度。昨日曼书恳求的话还在耳边,“四妹妹,明日赫连公子来时,我便让一个人来刺杀我,如若这样他都不肯救我性命,那么我就真的死心了。只是,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你万万不可声张出去。” 这下,满堂皆惊。 袁老太太忙命人请张大夫来给蕴画医治,齐氏吓得昏死过去,珊瑚将其扶回房。袁青枫听见消息忙赶了过来,镇国公府的大夫人见状,原本想拉着赫连誉先离开侯府,待改日再来,谁知赫连誉竟是不肯的,非要将蕴画送回房,待看见蕴画无虞才肯走。 众人无奈,眼睁睁看着赫连誉将蕴画抱回房,又一同陪着进了里间,蕴画未曾昏过去,只不过痛楚难耐,一直紧蹙眉头,连埋怨赫连誉的力气都没有。任凭赫连誉将自己小心放在床榻上,任凭曼书拿着嫉恨阴毒的眼神看向自己…… 张大夫为蕴画包扎伤口之时,众人都暂避开房间。 袁青枫从前厅过来,说道:“害大太太受惊了,真是失礼。” 镇国公府的大太太一番寒暄后,并未有怪责之意。本来就是赫连誉莽撞择亲在前,又无礼换亲在后,要她说出责难之言来,实则难。 “青枫,那玲珑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然要刺杀画儿?” 袁青枫只含糊其辞说了几句,到底是没肯说出个究竟来,只是冷不丁看了曼书一眼,曼书心里骇极,悄悄从房门侧退了开去。镇国公府的大太太知道这是袁家家事,侧转过脸装作未曾听见。袁老太太知道袁青枫是不肯在人前抖露家丑,于是也不再追问。 镇国公府的大太太要赫连誉跟自己先行离开,赫连誉不应,只是痴痴地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直落在内室的方向,不言不语。大太太见自己儿子这般没出息,有些坐不住,于是带着几个家眷先自离府,留下几个仆从照看着赫连誉。 袁老太太带着庄氏等人去送客,蕴画房中便只剩下荔枝、樱桃几个丫鬟服侍,张大夫从内室出来后,便前去找袁老太太复命。 赫连誉按捺不住,便闯进了里间,见蕴画苍白着脸卧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于是上前说道:“你就为了不肯嫁我,宁肯死在我面前也不足惜,对吗?” 蕴画知道赫连誉是误会了,也不说破,只淡淡说道:“这是女儿家的闺房,还请赫连公子离开才是。” 赫连誉却一转身坐在了蕴画床榻前的椅子上,樱桃上前要拦,被一旁的荔枝扯着出了房门,里间便只剩下赫连誉与蕴画两人。 “我晓得你心里是有人了,是三皇子,对不对?”不待蕴画回答,赫连誉偏又急切说道,“可是,是我喜欢你在前啊,虽然我一直弄错了人,可是我待你的心却是真的,天地可鉴。” “我是喜欢三皇子,他也喜欢我,这样不是很好吗?假以时日,你也会找到你喜欢而又喜欢你的那个人,不要再把感情浪费无谓在我身上了。”蕴画本想撑起身子来,奈何胸前疼痛,只得作罢。 “可是,他是皇子,如若他甘心做一个两袖清风的王爷,远赴封地苍凉到老便罢了,可他偏偏又是有雄心抱负的皇子,如若将来卷入权欲漩涡中,他如何自拔?又如何保得了你?你难道敢肯定,他会为了你放弃这锦绣河山,你难道敢肯定,他不会为了得到党派支持而放弃你,另娶她人?要知道,靖远侯府早已没落,根本没有力量去支持他夺嫡,夺江山……” “赫连誉,我现在痛得很,你不要再说了。”蕴画皱眉,她根本不想从赫连誉的口中听见任何有关三皇子鸿泽的话。 或许,那太过于真实,也太过于残忍。而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立场和理由,难道要用爱情来反驳吗?连自己都不肯相信,爱情在政治面前,还算得了什么? 赫连誉冷笑,嘴角一抹淡淡讥笑,说道:“你为什么不敢听?想不到聪慧如你,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个局面很快便要到来了。短则半年,迟则一年,三皇子便会率军归来,到时候……” 赫连誉没有再说下去,蕴画心中已是大悟。到那时,鸿泽凯旋归来的声势必是凌驾于众皇子之上,被晟帝褒奖,被臣民拥戴,到那时,赫连皇后、二皇子诸人谁肯容他,还有一个深藏不漏的四皇子鸿沉和他身边的虞忌言…… 三皇子会如何抉择?选择朝中有势力的女儿联姻对抗?还是收敛姿态,请晟帝赐婚,选择自己,以示众人他绝无夺嫡之心?更或者,他只顽强不屈,却再也不提与已之事? 赫连誉在那把椅子上坐了良久,两人谁也不再出声,都各自缄默着。 想来是太过于头疼,才令蕴画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赫连誉临行时,伸手在自己脸颊处轻轻拂过也未曾知。犹如陷入噩梦一般,蕴画昏睡了三天三夜,齐氏焦急不已,张大夫却也惊异于蕴画此刻的病情,不见加重,却不肯醒转,只好告知众人,蕴画太过耗神,需要休养,无碍的。 镇国公府没有再派人来,赫连誉仿佛一夜之间对靖远侯府的女儿失去了兴趣一般,不再想着换亲之事。只不过曼书的身份却越发尴尬了起来,镇国公府换亲不成,并未明言退亲。 可是众人却都知道,赫连誉属意的人是蕴画,至于曼书的处境……还不如退了亲来得痛快。 蕴画醒来的时候,是三日后的夜晚,房间里只有樱桃趴在床榻前小睡着守着自己,蕴画一动身,樱桃便醒了过来,惊喜地要喊人过来,蕴画却得唤住她,要她不必声张。 樱桃服侍蕴画喝了几口粥,拿帕子拭过后给蕴画说起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 原来,曼书自那日被袁青枫拿眼一瞪之后,骇得离开蕴画的房间去找乔姨娘了,乔姨娘本来就对曼书被蕴画换亲的事恨之入骨,听曼书闯下那等祸事之后,竟是遗憾未曾得手,又暗暗惊惧于袁老太太会追查下来。 袁青枫虽然从玲珑口中得知真相,可是兹事体大,他必须问过曼书之后,才好禀报给老太太知道。让人把曼书找来,谁知遍寻不到,袁青枫便去了乔姨娘房中,果然,曼书便藏在乔姨娘的房间。 袁青枫追问那玲珑到底是不是曼书授意,曼书只是倔强着不肯低头认罪,也不肯出口讨饶。袁青枫大怒之下,便说要带她去老太太面前说个清楚。 这时,乔姨娘将袁青枫拦住,打发曼书先行回房后,便说出心中疑问。那不仅是乔姨娘心中疑虑,更是袁青枫压在心头多年的包袱,如今被乔姨娘抖开,袁青枫心头一震,竟是话也说不清楚,只喃喃地说道:“贞儿,贞儿,我对不起你……” 乔姨娘几乎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手抚着胸口,恨恨地说道:“好,好,你们好得很,竟瞒得我那么苦,我自己的亲儿就在身边,却不得亲近,还要对那个女人生的女儿百般呵护,枫郎,你说,你说,你怎么做得出这般残忍之事?” 袁青枫压抑在心头多年的石块一旦被击碎,那些碎砾竟磨得自己皮开肉绽,痛不可支。 “玉贞,这么多年,我心里也苦,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老太太逼得紧,我也不忍看淑蓉被休逐出侯府,我也只得应下这么做,好在应辰是侯府的嫡长子,将来肯定承继侯府大业,他是你的亲儿,有这样好的前途,这样想来,你心里总会好过一些的,对吗?”袁青枫说着就要上前抱乔姨娘,谁知一向温顺内媚的乔姨娘,却突然避开了去,只拿着冰凉的目光看向袁青枫,似极了在前厅之时看向蕴画的眼神。 袁青枫心里一痛,他与乔姨娘当年乃是两情相悦的少年夫妻,虽然乔姨娘因为诸多原因成了袁青枫的妾,可是这都无妨她在袁青枫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即便后进门均为妾室的林姨娘、云裳,也丝毫不曾令他减少对乔姨娘的宠爱。 所以,当袁青枫被迫答应袁老太太换子之事后,心中的难分愧疚非言语可以表达,只得再度上前,抱住乔姨娘温软的身子,俯在她的肩窝处,落下泪来。 乔姨娘自是不甘心的,这么多年来被藏在暗处的真相一旦得悉、确认,她心中的苦楚犹如被利刃划破掌心,流血虽少,却痛彻心扉,骨血里都是冰凉的记忆。 “玉贞,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 乔姨娘缓缓推开他,面容早已不似刚才那般悲愤不堪,而是平静阴冷,淡淡说道:“我要做正室,让应辰做名副其实的嫡长子,要曼书做侯府的嫡女,而蕴画、应年便是庶女、庶子,也只能是庶女、庶子……” 袁青枫苦笑,说道:“该来的总归要来了,拦也拦不住,十几年前避开的局面,又轮到今日来面对了,只是这十几年来众人的牺牲又成了什么?早知当日,何必当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袁青枫挫败而颓废地起身,缓步走出房门,似是一夜间被霜雪掠过,徒添苍老悲凉,身后乔姨娘的眼神却越发阴暗,指甲早已深陷掌心,这份刻骨恨意,又岂是几句言语可消? 当夜,袁青枫去了齐氏房里,失魂落魄得卧在床榻上,不除衣不洗漱,齐氏有些惊诧,去看过应年后便陪在袁青枫身侧,小心伺候着。 “她什么都知道了。” 这句话虽然没头没脑,可是在齐氏心中只要袁青枫这么一句话,她便足已明白,或许早已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齐氏竟然平静得很,走到桌几前,斟了一杯茶,大口喝下去,才觉出满腹冰凉。 “她说了什么?她想要什么?这正室的位置?我让与她……” 袁青枫听见齐氏的话,有些惊异于她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态度,往日她总是轻易慌了手脚,今日这是怎么了?还在思索间,突然看见齐氏走近床榻前跪了下来,低声说道:“这正室的位置我让与她,只是求老爷护应年和蕴画周全。” “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袁青枫慌忙起身,扶起齐氏,谁知齐氏却不肯起,说道:“老爷来我房中,告诉我这些,无非就是想要看到我吵闹,那样就算是休了我也少些愧疚,可是我却不敢如此,我的两个孩子,都被伤成那样了,我如果再闹下去,只怕他们性命都难保。我这条命是不打紧的,可是我不能再让人伤了我的孩子。” 齐氏话音未落,袁青枫已闭目长叹,内心犹如翻滚的沸水,贴近哪里都烧得滚烫滚烫的,痛得厉害。 “你起来吧,我不会休了你的,当年不会,今日更不会。” 袁青枫从齐氏房中离开之时,在府里□处徘徊了许久,吩咐管家带了几个人去了后院柴房。 待到次日,袁老太太要提审那丫鬟玲珑之时,才知道那玲珑昨夜暴毙身亡。袁老太太情知有人做了手脚,不知为何,却没有深究下去。 始终悬着一颗心的曼书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来,那玲珑确实是她安排的,她家中老母病重急需银两救治,曼书许诺待事成后给予重金,那玲珑为尽孝心才铤而走险,只待真如曼书所说,将蕴画杀死,被袁家关在后院后,曼书就伺机相救放自己离开。 曼书只愿那玲珑得手,那么她必会煽动府里众人将玲珑处死,到时候,蕴画已死,那玲珑就算是供出自己来,也毫无证据,难不成侯府刚死了一个女儿,还要搭上另一个女儿赔罪吗? 最终,侯府还是会留着自己的命对外联姻攀结权贵,舍不得再死一颗棋子。 曼书就是算准了才布置了这一切,谁知竟功亏一篑,那玲珑未曾得手,蕴画也只不过是轻伤。而镇国公府犹如死水般静寂,从此对侯府不闻不问,竟成一副尴尬局面。 袁青枫将玲珑暗地里处死,没有将曼书推向风口浪尖,就是要乔姨娘知晓,领这份情,断了再闹腾的念头。谁知,乔姨娘却不肯罢休,并且找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老辣得很,狠颜厉色地训斥着乔姨娘,要她拿出证据来。 如何有证据? 乔姨娘含泪受着这份屈辱,心里如同千军万马奔腾,恨不得将袁老太太伪善的面容撕破,又想将她手中佛珠夺过掷在地上,踩碎才泄恨。 乔姨娘当夜便修家书让人送回去,只是德妃在宫中病得厉害,一连过了几日才召她进宫,这是后话,兀自不提。 蕴画醒来后,张大夫来请过脉,蕴画想要叮嘱张大夫,还未开口,便听见张大夫说道:“我清楚四小姐是想要清静,我懂得该怎么说。” 此后,侯府上下均知,四小姐蕴画虽然病愈,却落下病根,只得静养,无事不得扰她心境,否则恐恶化其病。 蕴画除去偶尔给老太太、齐氏请安,便极少走出房门,连袁青枫也不曾见,曼书自那日后便仿佛消失在蕴画面前一般,一直不得她音信,后来才听说她被老太太禁足,一个月内不得走出房门半步。 侯府虽看似平静,却暗藏着诡异难辨的气氛,乔姨娘自此再也不曾去老太太、齐氏房中请安,并且在应辰身上下足了功夫,每日里不是为其缝衣便是为其做些糕点,看得出应辰也对乔姨娘的态度有所改变,亲近了许多。 又过了些时日,宫中传来消息,彻底将侯府这愁云惨淡的景象打破,凌琴自从得晟帝宠爱后,已怀上龙嗣,被封为琴妃。 袁老太太自是喜的,庄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凌琴给侯府光宗耀祖,是侯府的功臣。老太太正在兴头上,也不恼她,只好好地打赏了前来报喜的宫人。 许是,庄氏太过骄 纵,没过几日,竟死在了房内。此事在侯府引起轩然大波,老太太虽然请来张大夫仔细查看过,说是暴毙身亡。可是,府里还是有传言出来,说庄氏被收殓之时,口唇发紫,七窍流血,定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庄氏虽然在侯府嚣张跋扈,却不见得跟谁有这般深仇大恨,一时也没有人猜到会是谁下了这般毒手。 只是,庄氏近身的丫鬟紫玉却不见了。 有些脑筋活泛的人,猜想定是紫玉害了主子后逃了,可是却不见侯府追拿绑缚去报官,日子一长,反复嚼过舌头之后,乏味得很,便不再有人提起。庄氏被厚葬,凌琴在宫中得到消息后,却不曾派人回过侯府。 蕴画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凌琴与庄氏还算是亲厚,没有理由会漠然如此,除非凌琴定是以为是侯府的人害死了她的娘亲,所以才会在娘亲死后,断了与侯府的来往。 祸不单行,前些日子,老太太曾派人前往沈老姨娘的女儿袁青桐嫁往的魏家,如今人回来了,却带回袁青桐溺水昏迷不醒的噩耗。原来袁青枫的夫君魏成雄带袁青桐游湖,袁青桐跌落在水湖中,魏家公子倒也跳水相救了,只是救上来后袁青桐便成了这副模样,整日沉睡昏迷,魏家也曾请过许多大夫都不得医治,渐渐也有些绝望。 因袁老太太派去的吴叔还在魏家,魏家倒不敢怠慢轻忽了袁青桐,只是久病之下魏成雄也失去了当日的沉痛怜惜。没过多久,与新上司的女儿订了亲,半年后成亲,这魏家新攀了这样的亲事,便将袁青桐抛在了脑后,汤药衣食都疏忽起来,那些丫鬟又是惯会扒高踩低的,当下也不再认真服侍,只是弄些米水来敷衍,没过多久,袁青桐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枯瘦如枝。 吴叔便修了书信送回袁家,沈老姨娘一直深居简出,除去偶尔陪着袁老太太说些闲话外,并不常见这侯府其余的人,此番听了袁青桐近况后,宛如心死,不吃不喝,三日过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后来,那魏家也不知是哪里得了的胆子,竟让吴叔将昏迷着的袁青桐给送回了袁家,对外只说袁青桐身子有恙,想回袁家暂时休养一段时日。袁老太太怎么受得这等奇耻大辱,当下大怒,定要袁青枫修书送往魏家,质问魏家无良失德。 袁家一连死了庄氏、沈老姨娘两人,袁青桐又被夫家这般不体面的送回,昏迷不醒,此番又陷入愁云惨雾的局面。袁青枫每日里早出晚归,似是忙碌得紧,即便回府也是进书房半宿也不肯出来,不知在躲避着什么。 袁老太太要张宾大夫进府给袁青桐诊脉医治,张宾顺路给蕴画请脉。其实这一段时日以来,张宾每隔十天半旬便过来给蕴画请脉,只不过这一次却多带了一个人,自然是那曾以他医徒身份出入侯府的四皇子鸿沉。他依旧穿着青色衣衫,进蕴画房间之时,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热络,只是淡然自若,仿佛当真只是一名医徒而已。 蕴画正在绣着九九消寒图,这消寒图乃是从冬至日起绣,每日染红一朵梅花,称之为九九消寒图,九行八十一格绣完,图满而寒消,春暖而花开。蕴画才不过只绣了几朵,绣架便放置在桌几旁,鸿沉自是看见的,上前多了几眼,嘴角溢出淡淡苦涩的笑,转过身来看向蕴画,漆眸深沉竟是不见往日那般澄净清明。 张大夫为蕴画把过脉,起身说道:“四小姐身子已然大好,只是依旧虚弱,还需多加调养才是。我还要去给沈姨娘请脉,你在这收拾好药箱,再去寻我吧。”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鸿沉听的,蕴画看了那药箱一眼,静静地置于桌上,并未打开过,何来收拾之言?不过是人精般的托词罢了。 蕴画从里间出来,见鸿沉还望着那副绣架出神,心里一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实体上市了,目前在贴结局,这几天会连续更新,直到结束 ☆、便宜 鸿沉一直不曾开口,蕴画看他那态势,仿佛若蕴画不开口,他便一直也不会先开口说话一般,只得喃喃问道:“蜜柚在你府上还好吗?” 鸿沉头也不曾回,说道:“蜜柚在虞先生身边,能差到哪里去?” 蕴画听闻此言,一时到料不到他会如此作答,也是,能在心上人身边,又能差到哪里去? 鸿沉仍旧站在那边,死死盯着那副绣架,蕴画吃不住劲,拿起桌上的一块锦缎,随手便遮在了那副绣架上,鸿沉这才转过身,注视着蕴画,星眸明亮,却带着不甘与失落,无声叹息。 “这是你为三哥而绣的?” 蕴画点了点头,说道:“前几日,他曾来过信,告诉我,待我绣完这九九消寒图,他便会凯旋。” 鸿沉摇了摇头,越过虚掩的窗棂,看向遥远无边的天际,说道:“不绣也罢,即便三哥回得来,也不消说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了。” 蕴画心中一凛,问道:“此话何意?” “你不必问,也不必知道。”鸿沉见蕴画神色紧张,为了另一个男人而紧张,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半晌,才继续问道,“画儿,我只问你,如果靖远侯府有难,你跟不跟我走?我可以保你性命,让你远离嚣尘,从此安乐平和地度日。” 蕴画更加迟疑,不安地问道:“你这话何意?鸿泽会怎样?靖远侯府又会怎样?你都知道些什么?” 鸿沉不答,背转过身,踏出房门之前,说道:“如果你决定跟我走,就让张宾带个话给我,我会来带你走的。” 蕴画跌坐在椅子上,一时却吃不准鸿沉话里深意,只是觉得鸿沉言语一向谨慎,不会妄议乱言,更不会用虚假之言来欺骗自己。他清楚自己,如若欺骗自己,只能将两人彻底推向陌路。 必是发生了自己不知的事情,所以鸿沉才会这般言语,她需要知道真相,一刻也不敢再耽误。 乔姨娘得德妃召见获准进宫的前一夜,蕴画去了乔姨娘的房间。 乔姨娘看见蕴画,只不过略略扫了一眼,就不再说话,蕴画站在她的跟前,缓缓握着她的手,当日那个眉角带着娇媚韵味的女子,如今已变得冷漠狠厉,在她眼中,除了应辰、曼书,或许整个侯府都是她的敌人吧,还包括袁青枫。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乔姨娘抬眼看向蕴画,问道。 蕴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要她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乔姨娘,自从自己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真相? “所以,你待我一直不曾亲近,所以,我总是觉得你小小年纪,看向我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份同情与怜悯,我一直想不通,现在才明白,你是觉得我连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都分不清,所以才同情我吗?”乔姨娘厉声问道。 “我从来没有对你抱有同情,这都是命运和时代造就的错误,怪不得谁,我们只不过都是牺牲品。”蕴画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安慰了乔姨娘,不过她还是想说出口,肺腑之言。 乔姨娘冷笑,说道:“你们肯定以为,我现在是不识抬举,应辰成了嫡长子,而你这个原本金贵的嫡女却成了低贱的庶女,该是你们吃亏牺牲了,我是得了便宜卖乖,对吗?怪不得从前,不管是老太太、老爷,还是那个女人,对待你和曼书,都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对你格外看重些,原本我还以为这是我的脸面,可是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狠狠打我的耳光。” 蕴画蹲□去,将头卧在乔姨娘的膝上,静静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恨,你心里怨,可是我就想告诉你,我还是会视你若亲人……” 乔姨娘身子颤抖得厉害,想起蕴画往日的乖巧,想起蕴画曾在关键时刻救过自己的性命,抬手想去摸摸蕴画的头,待要触到蕴画的发丝时,手指僵在空中,终于移开去,别过头去,冷声说道:“你走吧,从今往后,你我再无情分。我不会恨你,因为这毕竟不是你的错,可是我却会恨那个女人入骨。她夺了本该属于我的名分,让我自甘作了让人轻视的妾。如今她又夺走了我的孩子。我誓死不会原谅她。” 蕴画知道劝不得她,站起身来,朝乔姨娘认认真真施了礼离开,乔姨娘含泪闭目,不肯再看蕴画一眼。 曾经,这也是真心待过的女儿,原来就是一场浮沉飘忽的噩梦。 蕴画走出乔姨娘的房门,远远见有人走来,那人停在远处似是想待蕴画走远再过来,蕴画偏偏不肯走,只停在哪儿站着等着,那人无法,只得上前去,正是应辰。 蕴画情知应辰早已知晓,他与蕴画一向不亲近,此番得悉真相后,两人有意无意避开相见,竟似一句话都未说过。如今,就在乔姨娘房外相遇,两人站在一处,谁也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 “应年的事,是你做的,对吗?” 应辰不答,偏又质问道:“应年是那般说的?” “应年没有说。我也问过他,他只说自己顽皮爬上房顶摔下来的,并未提起过你,可是我知道是你。” 应辰听见如此言语,松了口气,冷笑道:“既然没有证据,又何必说这些废话?” 应辰待要举步,蕴画递过手,手心里躺着一枚玉扣,上面赫然还镶着一个辰字,应辰脸色一变,待要伸手去夺,蕴画却突然合手将那枚玉扣朝乔姨娘院外的小树林中扔了过去。 “这是当日应年受伤时,从他手中取出来的,就是你用这枚玉扣哄着他上了屋顶替你去取,屋顶上面又洒了些桐油,应年便在屋顶上滑倒,正摔在你铺满地面的碎石里,对吗?” 应辰却突然一改往日沉默斯文的形象,面容一下子变得狰狞,森森冷笑道:“你即便知道这些又有何用?可惜你将那枚玉扣扔掉了,你手中还是没有证据,老太太她们是不会信你的话。” 蕴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既然从未向人提起,就是不会去老太太跟前再说的。” 应辰怔了怔,一时摸不透蕴画的意思,不禁脱口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蕴画看着应辰这副嘴脸,突然有些竟说不出的嫌恶,以往十几年淡漠的情义这番也结成冰,此生不再融化。 蕴画冷冷说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只是,你且记住,这次饶过你,是我和应年待你的情分,如若往后应年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断不会再放过你。如若你不相信我的手段,便大可试试,看谁粉身碎骨,看谁全身而退。” 蕴画说罢便转身离开,身后应辰脸色青白,恨不得将蕴画生吞活剥了才甘心。 待过了次日,蕴画梳洗后,才听樱桃说起一桩趣事来。 “昨夜大少爷不知丢了什么东西,带着他房里的丫鬟小厮,在乔姨娘院外的小树林里找了一夜,到了凌晨天亮才罢休,只不过听人说大少爷面色阴沉得紧,似是并未寻到他想要的东西。” 蕴画只是笑,并未出声。 那枚玉扣被蕴画拿走后,便想着要用什么法子让应辰现出原形,昨夜蕴画只是在应辰面前那么虚张声势地一扔,料着应辰会心急火燎地去寻,便索性让他吃些苦头,每日惦记着惊恐着心神不宁,也没那么多心思再去害应年了。 只不过那枚玉扣,还是被蕴画扔掉了,回房之时蕴画顺手扔进了水湖。难得应年小小年纪,便这般看重兄弟情义,她又何苦去破坏他心中对亲情的期待?他还不到该面对骨肉相残的事实的年龄。 蕴画坐在房间里,又想起昨日鸿沉说的那般话,心里不安更甚。思虑良久,让樱桃将荔枝寻了来。 自从蕴画得知荔枝偷偷将自己和曼书的画像掉了包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逐渐变得有些微妙,仍如一般亲近信任,却多了几分忌惮,说不出的心酸滋味。 荔枝自是清楚蕴画所想,自从蕴画在赫连誉换亲那日受伤时起,除了日常伺候,她便极少守在蕴画面前。所以此番蕴画将荔枝唤了来,自是有重要的事。 蕴画看了荔枝一眼,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要见赫连誉。” 荔枝微微一怔,面色涨红,良久才说道:“要是赫连公子知道小姐肯见他,不知会多么高兴呢。” 蕴画见荔枝不肯正面回答,心里微微有些着恼,便直接告诉她:“我今日便要见他,而且我要出府见他。” 荔枝绞动着手指,似是显得格外不安,失去了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憨劲儿,低声应道:“荔枝知道了。”说罢,荔枝悄悄退出了房门。 虽然荔枝还是未明言,蕴画却不再追问,她且只等着见赫连誉便是了。 待过了午后,荔枝才捎过话来,说道:“镇国公府的大夫人已经让人给老太太送来帖子,请四小姐去府上做客。” 蕴画皱眉,她只想能有个合理的理由出府,谁知这赫连誉竟弄得动静这么大,这么一来,岂不是路人皆知她袁蕴画进了镇国公府?蕴画叹息,也罢,若不是如此,想必她也出不了这个侯府的门。 袁老太太还算是掂量得清的,并未在靖远侯府声张开来,只说让几个人备好车马送蕴画去清音庵许愿,很快便回转。 那马车赶得飞快,蕴画掀开车帘往外看时,马车却又突然停下,蕴画有些惊疑,一旁的荔枝倒未惊慌,扶起蕴画下了马车,换到另一辆马车上,只见车厢里早已坐了另一个人,竟是那赫连誉,荔枝将备好的茶果放在车厢内,便退了下去。 蕴画皱了皱眉,看向赫连誉,有些不解他此举何为。瞧这情形,递到侯府老太太的那张帖子,压根就不是镇国公府大夫人的所为,倒似这赫连公子的手笔,只是如若老太太发现自己不归,让人去镇国公府上去寻,再听说自己根本未去过镇国公府,不知会作何感想。 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唇舌解释。 但是那赫连少爷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手笔,半倚在车厢内,嘴里还叼着果子,懒洋洋地问道:“画儿,你找我何事?” 蕴画说道:“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两件事。” “别说一两件事,就是千百件都行。” 蕴画早已习惯他这般油嘴滑舌的腔调,也从未怀疑过他的真心,只是他毕竟是赫连皇后的亲侄子…… 见蕴画这般迟疑,赫连誉似是早已预料之中,一言道出蕴画来意,说道:“你是想问三哥和靖远侯府的事情,对吗?” 蕴画沉下脸,问道:“荔枝是什么时候为你所用的?当日,她将我的画像和三姐的画像偷偷掉了包,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是你镇国公府的卒子吧?否则她大可以直接告诉你,你认错了人。我猜想,应该是在皇宫内真相大白之后……” “你说得对,也不对。她不是镇国公府的卒子,如果非要说是,那么也就是我的卒子。我所利用的,便是她对你的一片忠心。她想要你嫁进镇国公府,一心想要你要有个好出路。她虽然帮了我,却从未害过你。我也只不过是随时从她口中,听闻你的一举一动罢了。知道你安好,我心里也踏实。” 蕴画心里稍有些安慰,可是荔枝,你这般举动就想促成我跟赫连誉?你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可是,荔枝并不知道我想要问侯府,以及……鸿泽的事情。” 听见蕴画这般称呼,赫连誉一直嬉笑的面容上僵了僵,随即才恢复笑颜,说道:“那老四苦巴巴地跑到你们侯府,自然是跟你说了些什么。你沉不住气,所以才来见我,老四告诉你的也无非就是这两件事,否则依着你的性子,又有什么能让你上心的?” 蕴画默然,赫连誉说得并未错,除了这两件事,自己还会对什么上心?哪怕是山崩地裂,改朝换代,想必自己也不会在乎吧? 赫连誉突然执起蕴画的手,递向唇边,含着温热的气息,说道:“画儿,跟我进镇国公府吧,只要你答应,我马上去布置婚事,明日就完婚,不,就今日。” 蕴画想要抽回手,赫连誉的力气却极大,一时间抽不动,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赫连誉却会错了意,说道:“别再想着老三,忘了他吧,就当世上从未有过这个人。也别指望老四,他也保护不了你,只有镇国公府才是你的去处。我答应你,我不入朝为官,也不会领兵出战,我们远离朝堂做一对普通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我此生不纳妾,只伴着你一个人。” 赫连誉将蕴画的手捂向自己的胸口,说道:“此生,此心,唯以你为念……” 蕴画怔怔地看着赫连誉,看他满心期待的炙热眼神,看他诉说心怀的诚挚坦然,只觉得心中激荡,每一次听闻赫连誉对自己的誓言,就有一种被大爱深沉包围的踏实感觉,不浮躁,不游移,浑若火山爆发,滚烫的火山灰弥漫在空中,令人不敢睁开双目迎视。 蕴画的手被赫连誉死死按在胸口处,蕴画可以感觉到赫连誉强而有力的心跳,随着那节奏,只觉得连同自己也变得心跳加快起来,微红着脸费了死劲才从他的手中将手抽回。 “你只说帮还是不帮,你若不答应,我便找老七。” 当日,鸿泽离宫之前曾说过,但凡有何事,可以去找鸿洵求助,他定会不遗余力。 赫连誉有些无助地靠在车厢上,无奈而又无力得答道:“帮,我自是帮你的,现在除了我能帮你,连老七也是帮不了你的……” 从赫连誉口中,蕴画得知,此次鸿泽带兵出征是稳操胜算,赫连皇后和二皇子怕鸿泽凯旋,于是便在粮草上动了手脚。威逼利诱鸿泽此次出征的粮草官蒋闽偷偷点了三百车粮草,鸿泽盛怒之下,竟以玩忽职守之罪亲手斩了蒋闽,并且上报朝廷,请晟帝再拨粮草。 晟帝虽恼怒粮草被烧之事,却不敢耽误军中所用粮草之事,可是他生怕再用到蒋闽那般庸人,于是便在这粮草官的选择上犯了难。赫连皇后和二皇子便举荐了七皇子鸿洵,鸿洵自是千肯万肯,他早就想上战场经历男儿嗜血奋战的场面。于是,便也去晟帝面前请命,要 去做这个粮草官。 赫连誉说到这里,蕴画已然明白过来,赫连皇后和二皇子威逼蒋闽烧粮草不过是伏笔,真正的杀招便是七皇子鸿洵做粮草官之事。 只要七皇子鸿洵在运送粮草途中出事,粮草再尽数被烧,那么鸿洵首先便落个监守不力之罪,有了鸿泽斩杀蒋闽在前的森严军法,那么鸿洵即便是尊贵的皇子也难逃其咎,况且,到那时,鸿泽征战过程中粮草不够,再上报朝廷押送粮草又会耗时颇久,军心不稳事小,兵败事大,鸿泽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再或者,即便在鸿洵押送粮草的路途中,粮草并未被劫或被烧,如果在运抵军营中时,已然被下了毒,那么士兵们吃了被下过毒的粮草尽数死亡,鸿洵和鸿泽又该如何? 蕴画想着想着,脸色越发漆白,手紧紧握着车厢扶手,喃喃说道:“计策虽不见得出奇,却胜在防不胜防……” 待蕴画听见动静,回过神来,才看见赫连誉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车辕前,似是不经意地说道:“老七明日便出发了,你若赶得及,还能见得了他一面。” 蕴画脱口而道:“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赫连誉神色明朗,笑意吟吟,说道:“你难道忘了,我还要去打听下你要想知道侯府的事情,我一会再去接你。” 赫连誉声音未落,身形已窜出很远,城墙外已有人牵过缰绳,赫连誉接过来一跃跳上马背,绝尘而去。 而蕴画所乘马车,也飞驰而去,那车夫似是颇有几□手,将马车赶得又稳又快,只不过蕴画却不知赫连誉安排自己去哪里见七皇子鸿洵,难道他此刻已出宫了吗? 没多会,马车便在城外一所庄院外停下,蕴画下了马车独自走进去,并不见任何丫鬟仆从。蕴画有些惧怕,甚至想要返身往回走,可是眼前闪过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蕴画便又鼓起勇气,朝里走了几步。 七皇子鸿洵从里间走出来,手里竟然还握了一壶酒,神色苍郁,不见往日那般敦厚的模样,看见蕴画之时,笑了笑,说道:“四妹妹,你来了,能见到你真是欢喜。” 蕴画与他在院外的石凳上一并坐了,打量了四周,只听鸿洵说道:“这是赫连家那小子置办的别院,我临来时,他已经将所有的人都暂时遣走了,你放心,这里不会有别人。你有什么话,尽管可以讲,无妨的。” “你要去做这个粮草官?” 鸿洵苦笑,说道:“是,明日便走。” “可是,你可知 侯门欢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20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20部分阅读 路多舛,到底埋伏了多少荆棘?” 鸿洵喝了一大口酒,因为喝得多了些,脸上还有些红晕,说道:“我自是清楚的,不过,就算不是我去,她们也会派别人前去。那么,三哥或许更希望那个人是我,不是吗?” 蕴画默默摇头,说道:“鸿泽离开之时,定是嘱咐过你,要你帮着看守这大后方,他在战场,你又何尝不是在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救得了他吗?他只会怪你没有照顾好德妃、没有牵制住跃跃欲动的赫连一族。” 鸿洵怔了怔,握住酒壶的手越发用了力,只听“嘭”一声便碎了满地,酒香四溢,还有鸿洵因碎片扎在手中而流下的鲜血,他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握紧了拳,血流得更快了,他却因此清醒了几分,说道:“你说的没有错,我不该就这么臣服,我虽然想去做这个粮草官,另一种意义上讲,我便算是逃兵,因为我知道只有在三哥面前我才是安全的。所以,我才这么不计后果得请命要去,正趁了那么些人的心愿。” 蕴画长舒一口气,说道:“你明白就好。” 鸿洵到底过于憨厚,又加上并未真正涉足于宫闱之争中,所以略显得有些心机不足,他站起身来,喃喃说道:“事已至此,我又该怎么做呢?” 蕴画思虑片刻,说道:“时间紧迫,来不及铺垫计谋手段,只好用些笨办法了。” 突然,听见院外有人轻笑,那人慢条斯理地走近,戏谑地说道:“哦?什么样的笨办法?愿闻其详。” 鸿洵见赫连誉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上前便给他一拳,谁知赫连誉毫不避让,迎拳对上,这下吃亏的自然是鸿洵,他的手上还带着伤,这下用了力又挣开了伤口,血流不止。 看见鸿洵倒吸一口凉气忍痛的模样,赫连誉笑得更加开怀,蕴画不好将自己的意思说得太过露骨,只是不忍地朝赫连誉挥了挥手,那赫连誉笑得眼角都要裂开了,趁着鸿洵不妨,又一拳击上他的伤口,这下鸿洵掌心原本仅仅因为酒壶碎瓷刺伤的伤口,被赫连誉两拳过后,皮开肉绽,竟是触目惊心,骇人不已。 鸿洵圆目怒睁,就要动怒,看了蕴画一眼,才讪讪住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笨办法?” 蕴画平静地点头,随即又叮嘱鸿洵道:“回去找些不痛不痒的毒药用上,剩下的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鸿洵应下,朝赫连誉瞪了两眼,便先行离开回宫了。 院子里,便只剩下蕴画和赫连誉两人,赫连誉收起刚才嬉笑不羁的神色,坐在石凳上,背倚着身后的大树上,显得惬意而潇洒,望着蕴画,显然看见佳人心情大好。 蕴画起身,用手中的帕子随手掸了掸衣角,说道:“送我回府。” “你就不担心老七将这场戏演砸了?” 蕴画不置可否,说道:“他如果连这种事都做不好,活该会死在你姑母手上。” 提起姑母两个字,蕴画微微一顿,旋即眯着眼打量着赫连誉,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帮他?赫连皇后乃是你的亲姑母,她势力坐大,岂不是对你赫连家有利?如若她势力不保,你赫连满门也势必受到牵连。” 赫连誉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棵兰花草,含在嘴里,浅浅笑着,似是没有听见蕴画的话。他上前牵过蕴画的手,几步滑出庄院外,飞身掠上马匹,将蕴画揽在怀中,疾驰而去。 蕴画耐不得颠簸,不过片刻便难受得厉害,只恨不得让赫连誉赶紧停下,那赫连誉将手里的缰绳一紧,马儿缓缓而行,蕴画才缓过劲儿。 赫连誉见蕴画回眸瞪他,于是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不让你感受一下疾驰的颠簸,你还以为这么缓缓而行,就是为了多占你一些便宜呢。” 不知怎地,听见赫连誉这番话,蕴画没有预想中那么生气,竟轻笑出声,轻斥道:“就你贫,就你没正经,就你……” 话音未落,蕴画的腰身突然被赫连誉从身后抱住,赫连誉将头搁在她的发丝间,喃喃说道:“就我喜欢你,就我一个人心里只有你,就我愿意为了你牺牲一切,就我……” 蕴画本对赫连誉的唐突有些恼怒,见赫连誉突然停住嘴,又有些诧异,转过头瞧向他的时候,正迎上他那一对神采奕奕的眼睛,还有温润而霸道的唇,撬开蕴画的唇齿,攻城略地地吻了下去。 蕴画被赫连誉箍在怀中,又因为不能回转过身挣扎不开,那种酥麻触电般的感觉让蕴画有些失神,瘫软在赫连誉怀中,几欲窒息。 赫连誉松开蕴画的那一刻,蕴画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俏目怒睁,看着因亲近佳人而略显激动得意的赫连誉。赫连誉揽在蕴画腰身上的手却未松开,一抖缰绳,马儿又欢快地跑了起来,蕴画叫苦不迭,也无暇去斥骂赫连誉了。 路上,赫连誉见蕴画当真吃不消,于是便找了一处山坡稍作歇息,蕴画在马上两腿酸疼动弹不得,是赫连誉强忍住笑意将其从马背上抱了下来,蕴画涨红着脸,揪住赫连誉的衣领,低喝道:“赫连誉,你够了。” 见蕴画当真动怒,赫连誉也不敢再戏谑她,收敛起那副不羁神色,将蕴画抱在山坡后轻轻放下,又递给她一个水囊。 蕴画却不肯去接,赫连誉笑了笑,说道:“知道你爱干净,这是我拿的一个新水囊,还未用过。” 蕴画半信半疑,又口渴得厉害,接过那水囊,饶是如此,还是用衣袖擦过壶口,才喝了几小口。放下水囊时,看见赫连誉眼中藏匿不住的笑意,才知道自己又上了这家伙的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新水囊。 见蕴画要将水囊扔掉,赫连誉忙伸手接过,也不知有意无意地说道:“别管旧的还是新的,但凡能有口水喝,便是有用的事物,何苦要扔了它?” 蕴画心里一动,听得出赫连誉话里深意,于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她有求于赫连誉,在她明言拒绝赫连誉之后,再来寻他帮她,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去斥骂他,冷漠对他? 念及于此,蕴画低声说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为了我的事奔走,如果果真出了事,少不得你也要担些干系。” “你放心吧,赫连家没有那么脆弱,你以为赫连家仅仅因为我姑母做了皇后才享珠玉之贵,权势通天?这名门贵族中,哪个世家出事,也不愿赫连家出事,否则必将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来,谁也逃不了这层干系。” 赫连誉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跟他平日里纨绔子弟的形象,相差甚远,蕴画一时有些怔楞,待要仔细看他之时,却又发现他又恢复了嬉笑怒骂的神色,懒散得很。 “你这话,我可否理解为,赫连家族繁枝叶茂,势力早已渗透了每个家族中去?那些家中秘闻不可告人之事,是否都被赫连家所掌控了?” 蕴画问后,赫连誉只是笑,并不答。 蕴画想起鸿沉所说的靖远侯府之事,于是问道:“关于靖远侯府,你可探听到了什么?” “这话,你该去问老四,想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镇国公府,蕴画自然不愿进去的,那赫连誉也不勉强,只吩咐人将荔枝和侯府的马车唤过来,蕴画上马车之前,回身朝赫连誉说道:“谢谢你。” 赫连誉身子一僵,神色认真,语气坚定得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你该知道的,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蕴画却抵不住赫连誉那炙热的眼神,疾步闪进车厢,赫连誉站在原地,见马车渐行渐远,终是在街尾化作一个小小的圆点,如同心口的痣一样,触不着,却又看不见。 ☆、枕一窗秋寒 车厢内,荔枝并未问过蕴画去了哪里,她坦然地回视带着探究眼神看向她的蕴画。 蕴画幽幽叹息,说道:“荔枝,你又是何苦?明知我的心到底在何处,又何必再做这些无用功?” 荔枝答道:“心在哪里,并不等于归属便在哪里,荔枝看得出赫连誉喜欢小姐的程度,是这天下哪个男儿都比不上的,荔枝一心为了小姐,即便小姐为此怪罪荔枝,荔枝也在所不惜。” 此时,已近靖远侯府,蕴画便不再说些什么,与荔枝下了马车,去见过袁老太太,所幸袁老太太身子不适,张大夫正在里间为其把脉,苏妈便劝着蕴画先回去,待老太太醒了再知会她,蕴画忆起赫连誉的话,于是便站在院里,待张宾出来后迎了上去,要张宾知会鸿沉,自己想要见他,越快越好。 蕴画既已知晓荔枝心迹,倒也不再对她设防,还是叫着她在身边伺候,到了夜间,樱桃从厨房打水回来时,笑着给蕴画说道:“小姐,刚听见乔姨娘房里的人说起一件事儿,真真是有意思得紧。” 蕴画心里一怔,随即便想到了是何事,于是也不催问,但听见樱桃说下去:“原本咱们以为德妃娘娘身边的七皇子会跟三皇子那般英勇,谁知竟会如此懦弱,原本明日该出任粮草官,谁知今日却受了伤,听说还被人下了毒。皇上让御医瞧过,倒也不甚打紧,勉强路上行得慢些带上御医调养着便会好转的,可是七皇子却怕得厉害,非要举荐二皇子代替他去做这个粮草官,皇上无法,只得允了,让二皇子明日出任粮草官。” 蕴画放下心头一块巨石,既然是二皇子出任粮草官,那么这粮草就必定会安安稳稳地送到鸿泽手中,自己再修封书信知会鸿泽,那般看透天机般的人物,自然会晓得该如何进退。 蕴画又想起鸿洵今日被赫连誉打了那两拳痛得呲牙咧嘴的模样,忍俊不禁,樱桃还以为是自己的话逗得蕴画开心,于是更加滔滔不绝,又说了府里好多趣闻,竟说起林姨娘曾向袁青枫恳求,要带着应景前去清音庵许愿,谁知袁青枫起初是允了的,后来又下令不让林姨娘出门。那林姨娘自从进了靖远侯府,便从未出过侯府,虽是冷不丁要求出府,袁青枫恩允本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倒是袁青枫前后的态度惹起侯府上下的注意,都纷纷议论起此事来。 蕴画心里一动,仔细琢磨着,突然记起赫连誉曾经说过,他们赫连家的内线早已以各种方式渗透到各个世家当中去,那么这个林姨娘当年不正是从镇国公府出来的吗? 待到次日,出乎蕴画意料,四皇子鸿沉并未来见她。 蕴画越发沉不住气,便又去了老太太那边,七绕八转地说起想要进宫探望凌琴之事,袁老太太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一脸病容,咳得厉害,提起凌琴来,就是不住叹气,良久才说道:“我托人进宫给凌琴捎过几句话,她到这也未有回音,看来,她是对咱们袁家……” 袁老太太说到这里,一旁的苏妈突然打断老太太的话,讪讪地看向蕴画,蕴画自然知晓苏妈的心思,也不戳穿,便告退了。 蕴画又往齐氏房中去,碰巧今日是应年病愈搬出齐氏院落的日子,齐氏不放心,便亲自过去布置应年的屋子,只留下珊瑚在房里守着。珊瑚见是蕴画,笑着见过礼,说了齐氏的去处,蕴画不忙着去寻,坐着与珊瑚闲话,说着说着便说起林姨娘当日进府时的情形来。 珊瑚看来是有些不忿的,她是齐氏的陪嫁丫头,本该被袁青枫收房,待将来生下一男半女便抬成姨娘的,谁知袁青枫还未等对已起意,林姨娘便怀着身孕找上门来了。 “那林姨娘也真是的,珊瑚还记得那夜老爷吃醉了酒回来,身上尽是脂粉香味,怀里还揣着一个香囊,本以为老爷在外面风流过便算了,谁知过了月余,那林姨娘竟寻上门来,说自己怀了身孕……” 蕴画细细想着,并未听出珊瑚的话里有何不妥来,于是问道:“那个香囊呢?” “太太让珊瑚扔掉了。” 珊瑚说罢,蕴画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便知她是说了谎,于是淡淡问道:“果真是扔了?” 珊瑚面色一红,有些窘迫地答道:“珊瑚当时拿着那香囊本是想……”话音未落,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于是便住了口。 蕴画微微一笑,自是明白珊瑚这些年来在袁青枫身上下的功夫,初始还有些盼望,后来随着年纪大了,便打消了这念头,一心一意地在齐氏跟前别无他念了。 珊瑚还是回房去拿了那个香囊给蕴画看,蕴画捏在手中,见布料虽然陈旧,可是香囊上面的花样却依旧清晰可见,不过是媚俗的图样,不见一份雅致。越是这般,蕴画越是有些猜疑,问道:“珊瑚,咱们府上可也有这种布料?” 珊瑚笑着回道:“这种下等布料咱们府上岂会有?即便是那寻常人家也不见得会有这种布料做香囊……” 珊瑚说到这里,看见蕴画思虑的神情,也意识到有何问题,突然打住话,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如若珊瑚所说,那么在白银如水般的镇国公府上做歌姬的林姨娘,又岂会用这种布料?除非,她根本就不是镇国公府上的歌姬,即便是,这个香囊也定是林姨娘进镇国公府前做好的,那么林姨娘进镇国公府之前,到底是何出身? 蕴画握紧那个香囊,起身对珊瑚说道:“香囊暂且放在我这里,珊瑚,今日之事,切勿跟任何人提起,连对太太也不能说起。此后林姨娘再来给太太请安之时,你且留心些就是。” 珊瑚有些不明所以地应下,这个四小姐平日里不亢不卑,如今遇事不惊,倒有几分气度。 蕴画并未敢断定,林姨娘便是镇国公府安排在靖远侯府的人,因靖远侯府到了袁青枫这一代并无出任实职,也未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在林姨娘进府前,除去有个德妃亲妹的乔姨娘在,并无身份显赫之人,即便是凌琴,十几年前又有谁曾料到她会进宫为妃? 如若仅仅因为乔姨娘进了侯府,镇国公府便安插林姨娘进来,那么这份未雨绸缪的心机与手段,当真不是寻常可比,而赫连誉终日成长于这样权谋家族,竟会生成这般潇洒不羁的性格,也实属异数。 蕴画记起樱桃所说,林姨娘曾经提起过,要带着应景前去清音庵许愿未被袁青枫应允之事,心思一转,便折道进了林姨娘的院子。这还是蕴画第一次进来,林姨娘有些诧异地迎出来,身后还跟着应景。 见蕴画迟迟不说来意,只聊府里家常,林姨娘有些焦急,便打发了应景先回去做功课,务必在酉时完成。 蕴画只是淡淡笑,待应景走远,才说道:“务必在酉时完成,林姨娘,你是想带着应景在酉时离开侯府,对吗?” 林姨娘的手一抖,原本该奉给蕴画的茶盏落在了地上,一地狼藉,林姨娘慌乱得便俯身去收拾,蕴画却一把握住林姨娘的手腕,问道:“林姨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林姨娘眼神闪烁,回道:“我不知四小姐在说些什么。我们母子一个是袁家的庶长子,一个是袁家的姨娘,为什么要离开侯府?” 蕴画松开她的手腕,林姨娘松了口气,只以为蕴画不过是胡乱猜测一时胡言乱语的话罢了,正待说些好话将其打发了去,谁知便见蕴画将手心一摊,掌心里躺着一个香囊…… 林姨娘这下再也掩饰不住惨白面色,紧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言,只待蕴画说什么也不承认。 谁知,竟听见蕴画说道:“我助你们出府。” 林姨娘怔怔地看着蕴画,一时不辨她话里真假,听蕴画继续说道“你们这样出府,难免会被人瞧见,走不出城便会被捉回来。不如,我去跟太太说,要太太带着我们兄妹几个一起去清音庵,到时候人手不够,太太必定要你跟了去。到那时,你和应景,如若走丢了或被贼人掳了去,谁也奈何不得,寻几日寻不见便作罢了。” 林姨娘神色复杂,用力按着一旁的桌几,艰难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们?” “那你又为什么要带着应景逃出侯府?” 林姨娘不肯答,只是避重就轻得说道:“你若信我,就听我一言,但凡有人要带你离开侯府,你便随了他去,总比在侯府等……” “总比在侯府等死强,对吗?你告诉我,是不是侯府要出事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赫连一族要对袁家动手?”蕴画站起身来,逼问林姨娘,林姨娘只是捂着耳朵,泪如雨下,却依旧不跟答话,看得出她内心纠结的痛苦。 蕴画叹息,不再追问她,将手里的香囊递给林姨娘,转身离去。 既已将香囊递给林姨娘,那么就表示蕴画不会因为林姨娘到底是不是镇国公府安插进侯府的事再进行追究,她之所以肯帮林姨娘逃离侯府,只是觉得林姨娘必定是不肯答应害侯府,才被人威胁性命想要逃离保住性命。不管林姨娘平日里待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单凭这一点,她也该帮林姨娘一把。 蕴画折回身去给齐氏说起去清音庵之时,齐氏向袁青枫讨这个情面,袁青枫只得应下,并让一直禁足的曼书一同跟了去。乔姨娘不放心应辰、曼书出门,要跟了去,林姨娘便也理所当然也一同跟了去。云裳只推说身子不适,仍旧闭门不出,没有跟着去。 这般过了一两日,待收拾好行装,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往清音庵去了。 清音庵的住持亲自将齐氏等人安顿好,女眷住在庵里,而男客则住在庵外的几间屋子里。应辰自从被蕴画拆穿又辛苦寻一夜玉扣未果后,见到蕴画便有些别扭神情,而应景神色虽有些紧张,却还是朝着蕴画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至于应年,一向与蕴画亲近,见了她格外话多,非要拉着蕴画进自己房间去看自己带上山的那些好玩意儿。 蕴画无法,齐氏见状笑着允了,打发荔枝和几个小厮陪着去了庵外。应年因是乏了,在房间里玩了一会便睡了,蕴画留下荔枝和那几个小厮照料应年,便独自返回庵里。 谁知,就在离清音庵几丈远处,蕴画看见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除去一个驾车的马夫外并无侍从,蕴画本有些惊异,走近了些,才看见掀开车帘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四皇子鸿沉,他手持一把玉笛,缓缓把玩着,静静得看着蕴画,蕴画疾步走过去踏上马车,那马车倏地回转,疾驰而去,往清音庵后山去了。 鸿沉扶着蕴画下了马车,两人并肩坐在青石上,望着远处寂寥山河。 “告诉我,究竟靖远侯府要发生何事?” “我还以为你让张宾带回信给我,是想通了要我带你离开。我只要你平安即可,其他人我管不了,也不想管。”鸿沉带着淡淡的讥讽,说道。 “倾巢覆灭,安有完卵?若是靖远侯府果真出了大祸,我又有何理由活下去?”蕴画苦笑道。 “会有办法的,只要你肯,我便做得到。我会向父皇要下旨,赐婚你我,然后我会带着你回皇陵,今生永不再踏进皇宫半步……”山上风大,吹得鸿沉手中玉笛呜咽作响。 蕴画抱膝而坐,不曾作答。 “老七的苦肉计是你出的主意吧?”鸿沉突然问道,“也只有老七用这个法子才能哄得了父皇,这苦肉计毫无计策可言,看似笨拙,可是用在不擅长心计的人身上,却格外见效。” 蕴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会上山来见我?前几日……”蕴画本想问前几日为何不来,又深觉此话不妥,堂堂四皇子凭什么就一定要来见自己? 鸿沉没有出言解释,紧闭双目,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难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和着腰间系着的水酒吞咽了下去。 蕴画问道:“你可是病了?” 鸿沉摇了摇头,勉强笑道:“不碍事,宿疾。” “既然是宿疾,张大夫可医得?皇宫里那些太医们,难道不能医吗?”蕴画急切问道。 或许是看蕴画这般神色,鸿沉有些欣慰得笑了笑,心情也似是好了许多。 鸿沉问起蕴画此番上门的用意来,蕴画思虑再三还是将林姨娘之事告诉他知道,鸿沉听完,只点了点头,没有对此事加以评判。 蕴画出来久了,怕齐氏追问起来不好交代,又见从鸿沉嘴里问不出个究竟来,心里有些失落,于是便要起身离开。 “画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伤害侯府的那个人是我,你会怎么样?” 蕴画未曾转身,只是低声说道:“我会恨你入骨,既杀不得你,便视你若陌路。” 待蕴画走远,鸿沉手抚着胸口,似是痛得厉害。额间冒着细密的冷汗,似是无力支撑身子,只得倚在车厢外,静静地看着蕴画单薄的背影,想起蕴画刚才的话,只觉得犹如一把带着尖刺的匕首,反复在心口上划来划去,伤得血肉模糊,却无从收拾。 蕴画回到清音庵之时,见曼书和妍棋竟站在门口处争执着什么,两人见到蕴画时又不约而同住了嘴,蕴画与妍棋见过礼,看了曼书一眼,曼书自从指使玲珑刺杀蕴画后,与蕴画一直未曾见过面,如今这般瞧见,格外有些不自在,却又偏做出一副毫无在意的模样。 蕴画懒得理会她,往回走时,便听见曼书喊道:“你别以为我没瞧见,刚才你上了一辆马车,车里的人是谁,你敢不敢说出来?” 蕴画心惊,偏又笑得格外明媚,她说道:“是赫连誉……” 她自然不能说出四皇子鸿沉的名字,便只有拿着最令曼书抓狂的赫连誉的名字做挡箭牌了。果不其然,曼书恨得咬牙切齿,跺了跺脚便往回疾奔而去。 妍棋捻着手里的佛珠,淡淡说道:“红尘只困痴情人……” “二姐……” “不要再唤我二姐了,过了今日,我便正式剃度成为这青灯古佛下的弟子,不再是靖远侯府的二小姐,也不会记得自己原本有个名字叫妍棋。” 蕴画看 着妍棋远去的背影,虽叹她命薄无爱,却庆幸于她可以逃脱袁家浩劫,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这清音庵庭院宽敞幽静,两颗苍劲古柏耸立其中,显得越发幽深肃严。蕴画是第二次来清音庵,犹记得上次在这里遇见赫连誉,他狂妄不羁的嬉笑模样,这般想起,心里却多了一些温热的东西。 到了后半夜,清音庵大乱,纷扰声迭起,荔枝披衣出去询问发生何事,不过片刻便惊慌失措跑了回来,说道:“林姨娘和应景不见了……” 蕴画自是毫不惊异,可也不得不随着众人出去察看,庵里除了应辰、应年和住在庵外的小厮们外都是女人,大家便三五人一组,拿起火把出庵去寻。 蕴画、荔枝还有庵里几位女尼一同往后山方向去了,在蕴画料想中,林姨娘带着应景离开,应该往大路奔向城外,绝不会往毫无退路的后山方向而去。所以,一路上也不过就是喊了几声“林姨娘”、“应年”,并无如何焦急之态。 后山露重,路面湿滑,荔枝手里举着火把一个不防便跌落在一旁的土坑里,坑并不深,蕴画听见荔枝落地声很轻,只不过转瞬间便听见荔枝撕心裂肺般的喊声,有女尼举过手里的火把照在坑上方,只见荔枝跌落下去的地方,还躺着两具尸首,赫然便是林姨娘和应景。 这下换做蕴画花容失色,庵里的女尼怕得厉害,纷纷回转过身离开说要禀告住持。一时之间,这里便只剩下蕴画、荔枝还有坑里两具尸首。 “荔枝,你摸摸她们身上可还是热的?” 荔枝不敢,被蕴画再三催促,才闭着眼睛摸了摸林姨娘和应景的尸身,说道:“小姐,是热得,好像刚死了不久。” 蕴画在土坑前蹲下,朝荔枝递过手,荔枝紧紧拉着蕴画的手艰难爬上来,手抚着胸口惊骇得面无人色。 “是你吗?是你杀了林姨娘和应景?” 蕴画朝四周打量,声音不高,却在静寂之夜中传出好远,不见回音,蕴画缓缓蹲□去,看着林姨娘和应景的尸身,有种悲凉的无助感。 待清音庵的人赶到,众人将林姨娘和应景的尸首抬了回去,齐氏惊恐不安,着人下山去知会袁青枫,只待天明,便吩咐众人准备行装下山回府。 蕴画半倚在车厢内,未等马车驰出数十丈,便听见幽怨笛声传来,笛声清瘦凄厉,似是在诉说难言的苦衷。蕴画紧紧握拳,闭目不言,心里却恨极了自己。 林姨娘和应景的死震惊侯府,袁青枫在书房内酗酒,不进米食,众人皆劝不得,还是云裳终怀孕的事情吐露出来,带着身孕跪在书房门前才让袁青枫走出了书房,一瞬间苍颜悲戚,双鬓竟添了几丝白霜,云裳倚在他的怀中哭得肝肠寸断,乔姨娘别过头,手指紧紧抠着廊柱,一言不发。 只不过令众人惊异的是,袁青枫为彻查林姨娘和应景的死因,曾找来张宾大夫协查,谁知张宾在看到林姨娘和应景尸身后大为惊异,多次把脉才郑重宣告林姨娘和应景并未死,两人不过是中了奇毒,状若死去模样,其实心脉处都还有微弱的跳动,只要服下解药,必定能醒转过来。 袁青枫惊喜若狂,当即命人将林姨娘和应景好生安置,每日里必去看过几次才放心。张宾大夫一面用人参给林姨娘和应景续命,一面试着给两人配制解药解毒。 蕴画站在林姨娘院前,忆起曾在土坑不着眼的地方看见过一枚羽箭,上面还刻着一个誉字,定是赫连誉所用,只是当时走得匆忙,竟未捡起来,蕴画想起他先前之言,顿时…… 蕴画正要回房之时,便听见曼书唤住她,冷冷笑着,说道:“四妹妹,你好大的胆子。” 蕴画皱眉,问道:“三姐,此话怎讲?” “是你害死了林姨娘和应景……’ 蕴画微怔,心里却是五味乏陈,愧疚不安。曼书看蕴画这副神色,更加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想,递过来的手心处还握着一枚羽箭,正是土坑里林姨娘尸首旁落下的。 “这是誉哥哥的东西,定是你半夜哄骗林姨娘和应景出了庵,伙同誉哥哥将她们两个都杀了。” 蕴画有些不适,头仍旧有些发昏,当下低喝反问道:“那你说,我杀了林姨娘和应景,于己有何好处?” 曼书一愣,一时答不出,见蕴画转过身离开,在她身后喊道:“要不是怕祸及誉哥哥,你以为我会轻饶了你?”说罢,见蕴画不曾回头,也愤愤离去。 袁老太太那边不见动静,只不过张大夫每日进出数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袁青枫已料到有些不妥,衣不解带地守在老太太房里。齐氏带着应年曾去过,苏妈却说老太太怕过了病气给应年,没让她们娘俩进去探望。 乔姨娘自从进宫回来后,只字不再提换子之事,应辰每日里往乔姨娘房里去的时辰越发多了,曼书自从清音庵回来后便没再被禁足,也终日守在乔姨娘房里,倒也算是团圆。 云裳自从吐露出怀有身孕的事后,越发谨慎,在袁青枫的默许下,单设了小厨房,每日食材都是自己院里的人亲自去采买,吃食都是用银针试过后才肯用。 自从上次鸿洵用苦肉计举荐了二皇子前去押送粮草后,蕴画倒不担心赫连皇后再在粮草里做手脚,又因修过书信送往鸿泽之处,心里倒也踏实,只不过唯一让蕴画忧心的还是靖远侯府。 靖远侯府自庄氏死去,妍棋出家为尼,林姨娘和应景又惨遭祸事,已是人丁凋零。蕴画曾经让张大夫给鸿沉送过一封书信,原本以为鸿沉定不会再过来见她,谁知,不待当日傍晚,扮作医徒的鸿沉便依约而来,荔枝悄悄退了下去,与樱桃守在门口。 房间里,只燃了少许沉香,氤氲香气却掩不住满室悲凉,夕阳余晖透过虚掩的窗棂洒落在脚下,映着蕴画翠色衣角更添几分凄然。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了她们?” 蕴画苦笑,果真便是他所为,否则那凄厉笛声又有何人能奏?只不过,鸿沉不说下毒只说要杀她们也没什么不妥,如若林姨娘和应景长久得不到解药,必会熬到灯枯油尽而亡。 “杀便杀了,我再问这些还有何意义?” “有意义,在我看来便是有意义。那林姨娘是赫连一族安插在靖远侯府的眼线,这本没有什么稀奇,这帝都多少人家都有赫连氏族布下的棋子,林姨娘也算不得什么起眼的人物,如果逃便也逃了。可是如今的靖远侯府却不同,既出了一个怀有龙嗣的琴妃,又有德妃娘娘的嫡亲妹妹在,琴妃与德妃不合,多少人的眼睛看着靖远侯府到底是站在哪位妃嫔身后。可是,不管琴妃也罢,德妃也罢,都难逃一个下场。德妃已是病入膏肓,那些人出手或者不出手都是没有多少意义了,还不如留些实力耗在三哥和老七身上。唯独琴妃,势单力薄,又怀有龙嗣,最容易招人嫉恨,所以,此刻跟琴妃沾得上边的都只能是那些人的眼中钉。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蕴画静静听完,良久才说道:“我不明白。” “既然是你要杀林姨娘和应景,又为什么故意嫁祸给赫连誉?” 鸿沉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林姨娘必须死,否则让那些人知晓是你帮助林姨娘逃脱后,便只有死路一条,而如若她们知道杀害林姨娘的另有其人,必定会担心林姨娘已经暴露,她们怕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查下去,也只会杀人灭口。除非,那些人只以为是赫连誉杀了林姨娘,才不会起疑心。” “你就是为了我才对她们下毒?为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索性杀了她们?” 鸿沉微微点了点头,平静淡然得看向蕴画,说道:“是,为了你。杀了他们也不过如此,只是……”鸿沉说到这里,突然望了望自己的手,继续说道,“只是我还是不想让自己的手上沾了血腥味。” 蕴画闭目长叹,说道:“如若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或者林姨娘和应景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鸿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即便我没有出手,赫连誉也会将她们杀了。当晚,他也在清音庵……” 蕴画倏地心惊,这倒是出乎她意料,难道自己在土坑前察觉到的那种熟悉气息,便是赫连誉? “为了你,赫连家那小子肯做任何事,我虽与他平日里并无往来,却深信不疑,只因他看向你的眼神,是谁也不能浇灭的炙热猛烈,画儿,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有一日我不在这个世上了,赫连誉未尝不是你的一个好的选择,至少……比三哥强。” 蕴画侧头看向他,仔细揣摩他话里深意,他的意思很明显,如若他活在这个世上,那么蕴画的最佳选择便是他自己。这还是蕴画头一次听鸿沉这样吐露自己心声,虽然弯弯绕绕地让人头疼,可他还是说了,不是吗? “你说,这个世上会有人为了喜欢的人放弃自己吗?” 鸿沉毫无迟疑地答道:“会。” 蕴画挑眉,打量着鸿沉,说道:“你?” 鸿沉低叹一声,说道:“我自是肯的,只是我若只空口说,你也不会信。还记得虞先生吗?” 蕴画自然记得那般朗眉英挺绝世无双的男子,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神采,只听见鸿沉继续说道:“我从未向你提起过我的母妃,她就是父皇曾经最为恩宠的贞妃……” 蕴画突然想起,德妃宫里的小宫女琼枝便曾指着远处一座破砖碎瓦的废旧宫殿说过,那就是贞妃所住过的地方,琼枝的话音未落便被鸿洵打断,蕴画当日并不以为意,现在才知,那贞妃竟是鸿沉早逝的母妃。 “虞先生纵有千古之才,却是极其佩服我的母妃,因我的母妃是他的师姐,虽大他七八岁年纪,可是虞先生却悄悄喜欢上了她。父皇恩宠我的母妃,甚至曾经想过废赫连皇后,立我母妃为后。那赫连氏自是嫉恨,想过许多杀招,都被我那绝世之才的母亲识穿避了开去。可是她却没有避过一件事,也就是那件事,毁了她的名节,要了她的性命。赫连氏知道虞先生喜欢我母妃,便让人费尽心思给虞先生下了毒,将他放在了我母妃的宫殿门口,奄奄一息,我母妃为了救他,势必要将他带进宫里疗伤。就在那时,父皇去了我母妃的寝宫,见我母妃的寝宫里还有另一位男子,震怒之下,便欲将我母妃以□宫廷之罪处死……” 鸿沉说到这里,突然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从怀里掏出小玉瓶来,取出一颗碧绿色药丸,就着蕴画手边早已凉下来的茶吞咽了下去。 蕴画不忍见他受苦,于是去雕花铜盆里绞了帕子给鸿沉轻轻拭去额间的细密冷汗,不妨手却被鸿沉一把握住,蕴画正欲挣脱,才见鸿沉面色有种病态的潮红,语气却是狠厉,说道:“你定是以为我母妃便那般被处死了。” 蕴画被鸿沉这种眼神盯着,格外有些不自在,又挣脱不开他的手,于是便僵在了那里。 “我母妃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子,她逃脱父皇布下的三十六隐卫,找到了各种证据,矛头直指赫连皇后,不过她并没有明言,毕竟我当时年幼,她还要顾及我的性命。父皇心里已然明白,有心要帮我母妃恢复名节,谁知我母妃却倔傲得很,恨父皇不信她,将我托付给虞先生后,便自尽身亡。” 蕴画黯然,心底涌起万般的惋惜之情,这般贞烈的女子,为了那莫须有的名节而毁去了自我,甚至抛却那年幼之子无人呵护,任人欺凌。 “虞先生悔恨不已,一直怪自己害死了我母妃,于是便将这毕生所学都尽数教习与我。只不过,从此却不肯再接近任何一个女人,他的心中,唯有我母妃,至死不渝。” 原来竟是如此,怪不得虞忌言对蜜柚这般态度,也怪不得樱桃曾瞧见过虞忌言珍藏的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那必是贞妃。 蕴画突然忆起一桩往事,问道:“既如此,我父亲当日为何能请得来虞先生教习我们兄妹?要知道,靖远侯府不过如此,像虞先生那般人物,又怎么甘心进侯府?” 鸿沉看了蕴画一眼,随口说道:“正因为靖远侯府不起眼,所以才不会让人生疑。” 蕴画摇头,说道:“不对,仅仅如此的话,他更不应该来靖远侯府,随意寻个普通人家不也可以吗?除非,除非靖远侯府内有他想要的东西。” 鸿沉不答,蕴画也只是猜测之言所以追问不得,心中埋下的疑惑却越发不解。 “袁家就要这样完了吗?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些人只是忌惮靖远侯府到底是要站在琴妃还是德妃身后,便要将袁家摧垮?要知道靖远侯府并无权势,平日里也并无结交显贵人物,那些人犯得着如此吗?” 鸿沉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想要靖远侯府满门倾灭的人,仅仅就只有那些人吗?难道就不包括将侯府恨之入骨的人?” “恨之入骨的人?”蕴画慢慢重复着这句话,看向鸿沉淡然自若的神色,心底突然浮起一个模糊的人像来,只是却不敢确认,也不忍确认,“会是她吗?” 鸿沉走的时候,蕴画并未起身,只是依稀记得他低声说了什么,似是要自己跟他离开,似是又说了什么也记不清,又或者蕴画根本不想听清。 半月后,蕴画依然在侯府看似平静如水的表象下如履薄冰,终日心神不宁。蕴画去过老太太房中几次,老太太气色看起来仍旧不好,却在张宾大夫在调理下缓过那股劲了,要蕴画陪着说了一会话。 蕴画走后,苏妈朝袁老太太递过燕窝粥来,说道:“这四小姐怕是心事重得很……” “她打小便如此,只是今番看起来 侯门欢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侯门欢第21部分阅读 侯门欢 作者:肉书屋 侯门欢第21部分阅读 番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苏妈,你去叮嘱下太太,要她仔细看护着画儿,侯府已然如此,便不能再失去像画儿这样资质的袁家女儿了。” “老太太的话说得是。别管是三皇子、四皇子还是赫连家那公子,画儿嫁过去便能为侯府挣得一分体面,将来但凡侯府真出了事,好歹还有个依靠能避一避……” 袁老太太厉 声打断苏妈的话,说道:“避一避?靖远侯府藏着那样的事物,能避过这场祸事吗?如若晟帝不是子嗣众多,再或者如若皇子间平和无事也罢,那么靖远侯府都不至于会处于这般风口浪尖的境地。只可惜了……靖远侯府藏匿了这么多年,老太爷临死之际都以为再也用不上的事物,如今就要昭示给天下苍生揽阅了。” 苏妈见袁老太太因激动而略显泛红的面色,只好劝道:“老太太也不必太过忧心,那事物虽然是祸,也未必不是福,只要用到当处,咱们靖远侯府说不定从此显贵起来呢。” 袁老太太更加气怒,说道:“袁家先祖曾经是立过大功的,所以先皇才赐了这么一样事物给袁家,只待袁家可以如同当年一般,手持利刃清君侧斩佞臣,挥刀号令三千……”说到这里,老太太似是忌讳什么,话音顿了顿,终是没有讲出来,然而她又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先祖不过才被赐封了靖远侯,而先祖也曾经立下家规,靖远侯可以世代罔替却不得出任实职,怕得就是靖远侯府会成为朝廷的眼中钉,成为圣上一统天下的掣肘,既如此,哪个君主会答应让靖远侯府坐享荣华显赫?换言之,靖远侯府能安稳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份刻意的低调与隐忍。” 窗外似是起了大风,呼啸凌厉,老太太的话音终是低了下来,渐渐消逝。苏妈侧头看过去,见老太太闭目躺在倚榻上,似是熟睡了过去,待要过去给她掖一掖薄毯,未等走近,便见老太太倏地睁开眼睛,精光一闪,骇得苏妈一个激灵,忙又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便可完结。 现在翻看自己写的章节,颇有感触。后面越写越用了心的,想必喜欢此文的读者能感受得到。 ☆、捧心独眠不知侯门欢 这般过了几日,晟帝突然降旨,要袁青枫出任大常寺少卿。 据樱桃听前厅伺候茶水的丫鬟讲,袁青枫接旨时脸色极为难看,连要打赏宫里来的公公都给忘记了,还是在应辰的提醒下才记起来,慌忙奉上银两送了出去。 那一日,袁青枫在袁老太太的房中,待到了大半夜,两人似是起了很大的争执,房里出现一声支离破碎的响声,令人胆战心惊。 待次日,众人前去给老太太请安之时,才发现老太太房里那座金玉满堂的屏风不见了。 曼书却似是很高兴,走到袁青枫跟前,笑着说道:“父亲,从前别人只说咱们靖远侯府担着这个虚名,实在是毫无权势,如今皇上开恩,可是要给咱们靖远侯府一个好前程了。” 曼书兴高采烈地说罢,满心期待地看着袁青枫,只以为会赢得他的赞赏,谁知,袁青枫却突然抬掌朝她甩了一个耳光,低喝道:“混账话,到底是生是死也未知呢,前程,前程……” “青枫,住口。”袁老太太厉声喝道。 袁青枫见袁老太太气得厉害,曼书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松懈下一口怒气来,却似背负着千斤重,低声说道:“老太太,儿子依你就是。” 袁青枫起身,走近乔姨娘身边,执起她的手,神色温柔,说道:“玉贞,我让人从沁香楼带了许多吃食,今晚上我便陪你喝上几杯。” 袁青枫说罢,突地又转身朝应辰说道:“应辰,你晚上也一同过来,你不是一直想要为父书房的那块紫玉墨砚,为父拿给你。” 袁青枫这般举动,震惊四座。蕴画一时也有些怔楞,本以为袁青枫在人前对乔姨娘这般示宠,定会激得袁老太太勃然大怒,谁知她不过闭目长叹,似是无奈地默许了。 齐氏本有些嫉恨,在看见袁青枫那般颓废而挫败的神色,心中不忍,起身唤了他一声,不见他回头,于是痴痴立在那里,待到珊瑚过来扶着,才醒转回神,慌忙用帕子拭过眼角,似是怕别人看到她的软弱,朝袁老太太行了礼疾步离开。 这个冬日下过几场大雪,天寒地冻,蕴画每日闷在屋子里,盼着三皇子鸿泽早日凯旋,转眼间,那幅九九消寒图上的红梅已过大半,近了,近了,终是近了。 林姨娘和应景依旧未醒,蕴画曾向鸿沉要过解药,鸿沉却不肯给,说林姨娘和应景不解毒还能苟存性命,如若解了毒,便当真会有人来要了他们的性命。蕴画无奈,只得看着林姨娘和应景逐日消瘦,张宾已经试过了数个药方都不见效。后来蕴画也想明白了,张宾未必不能解,只不过他终究还是四皇子鸿沉身边的人,要不要解毒,还不是鸿沉的一句话? 这些日子,袁青枫格外宠起应辰来,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闲散时间,他都极尽可能地要应辰伴在身侧,乔姨娘只以为袁青枫是愧疚于她们母子,所以才这般将应辰视若珍宝。 齐氏记恨在心头,也曾抱着应年质问过袁青枫,袁青枫只模糊说了几句话,让齐氏在模不着头脑之后也有些怅然若失。 “再这般宠又能宠到何时?应辰不管是嫡是庶,骨子里淌的都是我袁家的血脉。淑蓉,你就大度些,宽容应辰一回,他好歹是在你身边长起来的,如果,如果有一日你看见他为应年作出的牺牲,只怕你也后悔……” 袁青枫说罢,慈爱地摸了摸应年的头,无奈得离开了。 应年睁着大眼睛,搂着齐氏的脖子,问道:“父亲刚才说大哥要为年儿作出什么牺牲呀?” 齐氏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她也疑惑,只是却不敢问,怕问到她不能改变也无力承受的事实。 袁青枫未曾前去赴任,锦画本以为袁青枫抗旨不遵必获大罪,谁知晟帝那边却毫无动静,直到晟帝下令要靖远侯府嫡少爷袁应辰进宫面圣的那一日。 虽不知晟帝为何召见应辰究竟,但阖府上下认为总归是好事。袁青枫一脸沉默地带着应辰去见老太太院,谁知袁老太太竟推说身子不适不肯见,袁青枫似是觉得这是意料之中,而应辰却有些不高兴,他满心盼着老太太能夸赞他一回,却不得见。 应辰跟随宫人走后,袁青枫压抑许久的情绪才爆发出来,呆在书房内一夜未曾出来,连云裳拖着身子来劝都不听,还是袁老太太让苏妈将他请了过去。 “只说这是命,可是我却还是难以接受。别管他是玉贞生的,还是淑蓉生的,别管他的外祖是乔家,还是齐家,应辰他都是我的亲骨肉,我却眼睁睁看他走上死路……”袁青枫伏在桌案上,呜咽道。 袁老太太强忍着泪意,说道:“你以为我心里就不痛?只不过这就是宿命,从你父亲将淑蓉指给你,我就料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快到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应辰已经这般大了,大到足以开启那把铜齿……” “既然知道袁家与齐家联姻生下的孩子就会有此命运,父亲为什么还要让淑蓉进府?父亲当年为什么不曾娶过齐家女儿?”袁青枫不解。 袁老太太倚在榻上,轻声咳着,说道:“是,你父亲是没娶过齐家女儿,可是他却与齐家的女儿生下过一个孩子……” 袁青枫怔了怔,突然似是悟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是大哥?” “是,便是你大哥,他不是我的亲骨肉。靖远侯府与齐家联姻是宿命,生下的孩子也是死命,你父亲当年怕遭了这样的祸事,所以不肯迎娶齐家女儿,也就是淑蓉的姑姑进门,她生下青柏后,不久便病死了。你父亲将他抱进了侯府,对外宣称是我的骨肉,只以为能瞒天过海,保住青柏的性命。谁知,青柏还是逃不过死命。可是他却不是被帝王逼死的,他怕自己自尽后晟帝迁怒于侯府,于是服了毒熬得灯枯油尽死去的……”袁老太太老泪纵横,喃喃说道,“你便是问既然逃不过死命,为什么还要靖远侯府和齐家联姻,这是死数,未必不是救命的稻草。晟帝只要知道这个世上还有靖远侯府和齐家的骨血在,就不会轻举妄动将靖远侯府倾灭,毕竟靖远侯府和齐家的后人能开启铜齿,能号令三千铁衣卫,横扫千军,一统天下,这对于有野心的帝王来说便是最大的诱惑。” “所以老太太把玉贞生的孩子掉包送到了淑蓉房里,可是还有应年呢,他是从淑蓉怀里出来的,这是瞒也瞒不住的。”袁青枫想到这里,突然焦急不安。 “传闻中,只有侯府嫡长子才有此宿命,谁也不会想到应年才是你与淑蓉的嫡长子。” 袁青枫站起身来,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语气格外的平静,说道:“老太太,你忘了,还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袁老太太浑浊中的眼睛中精光一闪,倏地握紧了佛珠,那珠串却断了线,一粒粒滚落在地上…… 应辰进了宫后,乔姨娘与曼书一直是兴高采烈的,乔姨娘只以为应辰得了圣宠,自己该在袁青枫面前扬眉吐气的,于是三番五次问过他应辰到底何时回府。 袁青枫很平静地告诉她应辰随着晟帝派出的使者去了秦川,秦川发生霍乱,应辰如若能与晟帝派出的使者一同治理霍乱,安抚好秦川百姓,晟帝一定会封官奖赏应辰的,这是晟帝给靖远侯府天大的体面。乔姨娘虽然很是担心应辰会染上霍乱,可是也为应辰能有个好前程而高兴。 过了没几日,袁老太太又让苏妈将袁青枫请过来,问道:“可考虑周全了?听说德妃邀她和曼书、蕴画明日进宫,如若真被她识穿窥见什么将应辰的身世张扬了出去,那么靖远侯府便果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袁青枫似是还有些犹疑,毕竟是年少夫妻,他又如何忍心朝乔姨娘下狠手,只得喃喃说道:“老太太,就让她再进宫与德妃见一面回来……也不迟。” 袁老太太无奈地挥了挥手,看袁青枫那般痛苦神情,只得依了他。 蕴画知道乔姨娘是不想带着自己进宫去的,早在两人说穿此事后便极少言语,逐日生疏了起来。这番德妃有令,乔姨娘不得不从,却对其甚为冷漠,往日进宫都是与曼书、蕴画坐同一辆马车,这次竟然吩咐下人另外为蕴画单独备一辆马车。 蕴画进宫后才知道,此次进宫是七皇子鸿洵向德妃千求万求才首肯的,乔姨娘自与德妃说话,鸿洵拉着蕴画便出了惊鸿殿,身后曼书气得跺脚。 “画儿,三哥就快要回来了……”鸿洵憨声笑着说道。 蕴画心里一颤,却垂下眼帘,怕鸿洵看穿她的惊喜,强自低声说道:“哦,那很好。” “他在外边你放心不下,这下回宫你可要安心了。”鸿洵似是不再对蕴画与鸿泽的事介怀,很自然地调侃她。 蕴画一向不喜欢忸怩,却也懒得回击鸿洵,只是淡淡笑着,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终是要将他盼回来了。 远处,有笛音传来,蕴画转身,见一人独站凉亭上,手持玉笛吹奏凄厉寒声,鸿洵说道:“四哥这段日子消沉得很,一直托病养在帝都,可是我知道他心思重得很,府里人进出也频繁,少不了会有动作,否则三哥埋在暗处的那些隐卫,怎么会被人悄无声息得拔掉了?我只盼着三哥快些回来,我一向懒散,怎么能镇得住这种场面?前番遇险,好在三哥有惊无险,否则……” 说到这里,鸿洵见蕴画紧盯着自己,自知失言,讪讪一笑,却躲不过蕴画逼问的眼神,只好说道:“是前些时日,三哥命人传回捷报的时候,捎带着提过他们遭遇敌人精锐人马埋伏的事,二哥所带去的兵马几乎全部倾灭,要不是三哥舍命将二哥救回来,说不定二哥也一同被人杀了。赫连皇后听闻此事,吓得当时便昏了过去。嘢,画儿,你怎么都不急?” 蕴画淡淡地笑,说道:“既然你三哥无虞,我又需要着什么急?再者说,那伙什么敌人的精锐人马,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鸿洵怔了怔,旋即似是有些明白过来似地,问道:“画儿,你的意思是,那起人马其实是……” “我可没有那么说。” 两人互视,又一同笑出声来。 那笛声戈然而止,旋即如同弦断音破一般,余音退却,了无声息。蕴画再次回转过身去看时,那抹青色人影已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般。 回府后,乔姨娘曾经让绣屏请过袁青枫,谁知袁青枫竟推脱了好几次,乔姨娘无法便找到了书房去,与袁青枫起了很大的争执,书房内传出了乔姨娘的哭闹声,并且扬言要昭告天下云云,也不知袁青枫用了什么法子哄了乔姨娘,安抚她回房。 不过次日,乔姨娘却突然染病卧床不起了,张宾曾经为乔姨娘诊治过,只顺着袁老太太的话说是染了伤寒来势汹汹需要静养,袁青枫当日便将乔姨娘送去了城外袁家别院。 蕴画听说此事时,赶去乔姨娘的房中已经为时已晚。只见袁青枫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乔姨娘未绣完的香囊,呜咽说道:“玉贞,应辰落生时就从你身边抱走,如今我又保不住应辰的命,我对不起你,你既然知道了真相,为保靖远侯府无虞,我只得这么做,你别怪我,只盼着侯府能躲过这一劫,再接你回来。” 蕴画紧紧抓住门框,迈进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疾步而去。 蕴画回到房间,手里抚着那幅九九消寒图,唏嘘不已,果真不出自己所料,乔姨娘的病即便来势汹汹也不该发作这么快,原来正是袁青枫的手笔,那么凌琴在宫中时对己所言便是真的了? 那日在宫中,蕴画忆起鸿沉说起对侯府“恨之入骨”的人,于是要鸿洵陪着自己去见过靖远侯府大小姐凌琴,也就是如今的琴妃。 琴妃怀有七八个月的身孕,珠圆玉润的模样,看到蕴画时有些惊异,屏退众人,独与蕴画坐在寝室内说话。 “四妹妹,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的母亲吗?”凌琴穿着一袭素白锦缎的袍子,身上系着地披风已滑落在地,蕴画为她捡起披风之时,才发现她竟是赤着脚站在这宫殿里的冰凉青石地砖上。 “是你的父亲。” 蕴画不曾讶异,早在小周姨娘说发现庄氏与人的私情之时,她便想到了,这府里还有哪个男子可以做得了庄氏的入幕之宾?唯有袁家家主袁青枫。 只是,袁青枫会杀死庄氏,还是出乎她意料。 “你父亲杀死我母亲之时,紫玉是亲眼瞧见的,紫玉苦苦求着你父亲才饶了她,紫玉进了宫告诉我这一切后,我便对袁家死了心了,我也不再姓袁了。今番与你见过,也算是了了我对袁家最后一点念想,从此,且等着看,我会让靖远侯府付出怎样的代价……” 蕴画没有劝她,也没有再言语,或者,说什么都是徒劳,怎样的话能安慰住丧母之痛? 一个庄氏,一个乔姨娘,连同至今昏迷的林姨娘,还有那些在命运线上挣扎不得的人,不过都是命运的祭品,活着,死了,都改变不了这样一个态势。 甚至,连同蕴画,自己又能活出怎样的人生?她不知,可是在心中却自有描绘过那幅美好画面,一两孩童,三五仆从,七八牛羊,十九房舍……那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也是她可以自主掌控的生活,有安全感,不必猜疑,不必在姬妾成群的家族中求生存,运用平衡准则为人处世,安于平和并不一定就是安于平凡,舞剑,弹琴,酿梨花淡酒,种相思红豆,与他做一对安逸在红尘中却又超越红尘的神仙眷侣。 这曾是她对鸿泽说过的话,此刻,心境未变,甚至犹添期待。 鸿泽回宫的日子终是近了,宫中却发生惊天秘闻。赫连誉曾让荔枝转告蕴画,说侯府马上便要遭遇天大的祸事,要她马上跟着自己离开,蕴画说什么也不肯,可是她却不敢大意,让荔枝找来一个算命先生,说应年犯了灾星,必须出府暂避半年。 齐氏焦急不安,当即去求袁老太太和袁青枫能够答应自己带着应年出府避祸,袁老太太与袁青枫相 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却没有多言一句,只是让苏妈帮着齐氏和应年打点好一切,袁青枫亲自将齐氏和应年送出府安置妥当才回转。 在侯府,真心待自己的人,有齐氏,有应年,所以,她必须护她们周全。蕴画又修书给赫连誉,要赫连誉派人照应好齐氏和应年。 靖远侯府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中,阖府上下惴惴不安,却不知即将会发生何事,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趁夜离府,更是激起一片恐慌。 那一日,终于到来,官兵冲进靖远侯府的那一刻,蕴画刚刚绣完那幅九九消寒图,拿在手中摩挲着。 谁知,便在那一刻,有人闯进屋子,惊了蕴画一跳,待仔细看去,正是四皇子鸿沉。 “跟我走。” 鸿沉上前来执蕴画的手,蕴画往后退了半步,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他已经快回来了,不管发生何事,我都要等他。” “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你以为前院的官兵冲进靖远侯府,就只是为了逛逛就走?这靖远侯府今日在,明日覆,你难道就这么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蕴画看着鸿沉,问道:“为什么?” 鸿沉微怔,旋即避开蕴画的眼神,侧转过身,低沉说道:“你想要知道为什么?那么,我来告诉你,这是我与琴妃的交易。” “你助她灭袁家,她助你什么?” 可惜,蕴画并未等到想要的回答,脖颈间一痛,便昏倒了鸿沉怀中,鸿沉揽住她的腰身,朝后院疾奔而去。 蕴画醒来时,天色已近暮色,鸿沉始终伴在自己身侧,蕴画问过侯府众人的下落,鸿沉只说被困在大牢,性命暂时无虞,以后便不好说了。 蕴画抓住被角,想要启齿问起什么却开不了口。 鸿沉似是料到,于是淡淡说道:“三哥回来了,他知道你在我的府上,不过并未来找你,也未曾派人过来问过,你看……” 蕴画苦笑,说道:“你定要说他根本不在乎我,只是我心里却明白得很,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心里是有我的,他那样的人说出的誓言,又怎么会轻易悔改?” 此后,蕴画在鸿沉的府上住了下来,一连几日,都不曾见到鸿沉的踪影。倒是有个人曾经过来看望过自己,便是蜜柚,她现在还是服侍在虞忌言身边,只说虞忌言现在也不在府中。 那日,蕴画见到了虞忌言,他穿着一身白色盔甲,手持利剑,来请自己入宫。 墨色渐沉,远处天边的霞彩渐渐失去颜色,只落得纷杂凌乱的斑驳,又慢慢消逝。犹如人心,风云莫测。 傍晚时刚落过一场小雨,庭院内青石地砖上的水渍犹存,寒气未消,袁蕴画半眯着眼睛,迎着冷冽寒风缓缓抬头看向“澄瑞宫”这几个鎏金大字。 殿门打开,传来沉重地吱呀声,蕴画顿了顿,终是不肯再有迟疑缓步踏了进去,迎视几双说不出到底是熟悉还是陌生的眼睛,只觉得心猛然间紧了又紧,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 赫连皇后半卧在椅榻上,形容枯槁,容颜憔悴,连往日最为夺目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只咳得厉害,像是随时都要背过气去一般。 宫女琼枝要扶赫连皇后回寝室歇着,赫连皇后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猛然间将她推了个踉跄,呵斥道:“左右熬不过一天两天了,连你都不肯让本宫如愿?本宫就是要亲眼看看,在这澄瑞宫中的权谋利诱,皇子相争,到底是胜了谁?谁又做了谁的刀下魂?” 琼枝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看了看四周或站或坐的几位皇子一眼,又求救似地看向蕴画。 蕴画朝着琼枝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微笑。 赫连皇后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近乎讨好般得朝二皇子轻声说道:“儿啊,你过来,让母后再看你一眼。” 二皇子守在假太监断曲的尸身前,一言不发,表情呆滞,似是失去了神智。就在蕴画进殿的前一刻,赫连皇后将手中的剑刺入了断曲的胸口。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心里或许是恨的吧,否则怎么可能对赫连皇后垂死在即的话都恍若未闻? 赫连皇后凄厉地笑着,似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她杀死断曲,为二皇子除去断袖之癖的孽缘,哪怕换来的是自己儿子满腹的恨意,也是不悔的吧?赫连皇后再度用力咳了起来,未等琼枝奉上茶水,便再度昏迷了过去,手还垂向二皇子的方向,而二皇子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七皇子鸿洵到底心善些,朝琼枝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皇后送回寝室歇着,如今后宫戒严御医进不来,你还需小心服侍着才是。” 琼枝依言唤着几名宫女将赫连皇后送回寝室,众人手忙脚乱了一场,大殿上终是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七皇子鸿洵憨声一笑,朝着蕴画招手唤道:“四妹妹,过来这边坐啊。” 蕴画仍旧站在大殿中间,未曾移步。她看向七皇子鸿洵身侧的那一位,仍旧是沉默内敛,眉头轻蹙,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冷若冰霜深不可测的气息,犹如从前,还是宫内传闻最令人惊悚的三皇子鸿泽。 蕴画鼓足勇气,朝前走了几步,却不妨眼神却碰触到大殿另一侧的四皇子鸿沉,他穿着一身紫色轻裘,显得贵气十足,面如冠玉,眼神清澈通透,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四皇子鸿沉朝蕴画笑了笑,疼惜得说道:“画儿,虞忌言送你进宫时,怎么没有劝你多穿件衣裳?你过来我这边,我来给你暖暖手。” 蕴画微怔,见四皇子鸿沉这般神情,又忆起在他在靖远侯府时的情形,他从来对自己都是温柔似水,将自己视若珍宝般的呵护体惜。 七皇子鸿洵站起身,一把扯过蕴画,将她按在三皇子鸿泽身边坐下,又朝着四皇子鸿沉说道:“谁稀罕要你暖手?从前你趁三哥不在,想方设法接近四妹妹,如今若不是三哥拿着皇位诱你,你怎么可能甘心让虞忌言将四妹妹送进宫来?只不过,我劝你趁早死心,四妹妹如今在我三哥身侧,谁也不能再将她带走,谁也不能再伤她分毫。” 四皇子鸿沉似是对于七皇子鸿洵的话毫不在意,目光仍旧游离在蕴画身上,朝着她笑了笑。蕴画别过头,又忍不住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来,将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倒在手心中,就着桌几上的凉茶,吞咽了下去。 蕴画从前也见过他吃这墨绿色的丸药,也问过他患了什么病,他只是笑,从不答。蕴画那些时日也是带着恨的,所以并未再问起,如今再细细看过去,才发现他的面色呈现出病态的青白色,双眼却格外透着熠熠神采,这满堂的珠玉显贵都全似看不在眼里,独独将目光落在蕴画身上。 七皇子吩咐大殿上随侍的宫女拿来一个手炉递给蕴画,见蕴画漆白的脸颊上毫无血色,朝她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四妹妹,有三哥还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蕴画朝一直端坐沉默不言的三皇子鸿泽看过去,不妨见鸿泽正瞧向自己,心陡然间有些莫名的紧张,连手中的手炉掉落在脚边也未知。鸿泽朝蕴画这边侧过身,蕴画本以为他要俯身去捡手炉,谁知却见他伸臂过来,将手覆在蕴画的手背上。蕴画一时心颤,本能地想要缩回手,感受到他掌心处的温暖与力度才平静下来。 七皇子鸿洵看见断曲的尸身,有些嫌恶地皱眉,吩咐殿外的宫人将断曲的尸首给拖出去。谁知那几个小太监刚要碰触到断曲的尸身,就被二皇子一脚踢开,怒道:“我看你们谁敢碰他?断曲虽死,我却不能罔顾他一片情意,我要亲手葬了他。” 二皇子抱起断曲的尸身,缓步走至三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身前,见无人拦他,眉尖挑动了下,眼中精光一闪,流露出细微窃喜,疾步出了殿门。 三皇子鸿泽看了四皇子鸿沉一眼,目光沉稳,语气平缓,却带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决绝,说道:“老四,你一向聪敏,甘心蛰伏在皇陵数年,为的就是要将皇位握在手中。可是如今,你勾结琴妃在父皇的汤药中下毒,又里通外敌向外朝求援,犯下了滔天大祸,这一次,父皇怎么会轻饶了你?” 四皇子鸿沉轻笑,脸色越发青白,说道:“我自然是不想害父皇的,只想嫁祸给那歹毒皇后,她当年无端害死我母妃,我是一定要除去她的。谁知那琴妃太没用,不仅没有嫁祸成皇后,还害得父皇喝下那杯毒酒,至今生死不明。好在她还有几分聪明,没有将我牵扯进去。” 三皇子鸿泽冷笑,颇有几分不屑,说道:“四弟当真是糊涂了。你既无恩情施与琴妃,她如何会不将你抖落出来?” 四皇子鸿沉面色微变,轻咳了几声,旋即问道:“三哥的意思,父皇明知这一切,却还是将事情压了下来?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府邸内外至今毫无动静,为什么你还能安然走进后宫,为什么父皇没有将你羁押打入天牢问你个弑君之罪?”三皇子鸿泽又禁不住冷笑一声,朝殿门外看去,捉住蕴画的那只手又格外用了些力,继续说道,“你以为急着走出这殿门的人,就能赚到什么便宜吗?” 蕴画想起刚才疾步走出澄瑞宫的二皇子,他借着安葬断曲的名义离开,难道就是为了刺探晟帝生死,好借机趁乱谋取皇位?可是,仅仅如此简单,四皇子鸿沉未必想不到,除非他早已有所筹谋布局,蕴画猛然间想起将自己送进宫的虞忌言…… 四皇子鸿沉似是有些乏了,又伸手入怀拿出小玉瓶倒出两颗碧绿色的药丸,正待端起茶几上的凉茶送药,蕴画倏地站起身疾步走过去,将那杯凉茶打落在地,不顾溅起的一地残茶碎瓷,说道:“你费尽心思,耍弄权谋,只为了泄一时私恨,踏上那权欲巅峰。如今,这一切唾手可得,你为何又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 蕴画因为刚才的质问还未曾平缓下心情,略显激动得看着他。四皇子鸿沉浅浅地笑着,却不曾作答。而三皇子鸿泽看向蕴画的眼神却越发深邃,令蕴画根本无从分辨他的喜怒。 澄瑞宫外,似是传来隐约号角声声,还夹杂着杂乱而惊慌的脚步声。 七皇子鸿洵猛然间站起身,朝三皇子鸿泽说道:“三哥,我坐不住,即便父皇如何怪罪我也不在乎,反正再如何那皇位也与我无缘,不如让我闯出这澄瑞宫探个究竟?” 三皇子鸿泽低喝道:“老七,且沉住气。你四哥这始作俑者都好端端得坐在这里,你急什么?” “可是迟了,我怕父皇……”七皇子鸿洵终究不敢将对晟帝生死的担忧说出口,但见三皇子鸿泽用眼神制止他,只得重新坐回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 澄瑞宫外的喧嚣惊扰似是消失,皇宫内又是一片死寂。蕴画环视大殿,忆起几年前最后一次进入时的情景,只觉得恍如隔世,有种不可置信的彷徨感触。 倏地,殿门被人重重推开,烈风夹杂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那袭白袍赫然闯入了蕴画的视线内,炯目朗眉,腰间竟然还斜跨着一把长剑。 七皇子鸿洵按捺不住,指着来人喝道:“赫连誉,你竟是反了不成?谁允你佩剑入宫?皇后是你的嫡亲姑母,二哥是你的亲表哥,难不成你赫连家要起兵拥护二哥篡位不成?” 赫连誉不曾理会他,只是将目光往蕴画身上扫过,眸底一沉,随即便横剑指向斜倚在椅背上的四皇子鸿沉,低喝道:“虞忌言已是强弩之末,命在旦夕,你若要救他的命,就让你的人束手就擒。否则,再迟半步,难保皇上不将他就地正法?他与你有师生情谊,你总不忍心见他为你而死吧?” 赫连誉这番话,将四皇子鸿沉的大逆不道坐实,四皇子鸿沉却没有丝毫慌乱,轻笑着起身,缓步随着赫连誉走出殿门。 身后,七皇子鸿洵压抑不住内心狂热,也疾步跟了上去。三皇子鸿泽不及阻止,只得握过蕴画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蕴画恍惚间被鸿泽牵着手走出大殿,才知这天地间竟是一片素洁,那原本该安然落地的雪花被狂风卷起,偏往脖颈处钻去,有种彻骨的凉,似是当年初来这个世上的记忆,仍旧是这般下着雪,人心各异,命运多舛,走一步踏实了一步,却仍旧不知下一步的方向。 尘世纷杂的影像,掩埋在泥土中的嶙峋白骨,仿佛惊疑决然的片段,一幕幕漂浮在眼前,无从躲避。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暂时性完结,虽然我不知道晋江的规则可不可以将来写续篇的时候继续连载。鉴于第一册的出版容量只能这么多,所以当时就只写了这第一部分。第一部的后半部分内容,各个人物渐渐铺垫开了,却只能在此刻刹车,我很抱歉,请各位亲见谅。 关于为什么后续四位女主的名字为什么会改变了,哎,虽不是啥难言之隐,但也不想解释了。 有点舍不得,也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百感交集……不足之处,请各位亲手下留情。 【全文完】 侯门欢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