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 分卷阅读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 ============================================================ 《东都》南瓜小仙 文案 东都洛阳有个混世魔王。 前任皇后之妹,今天的镇西将军。 裴九郎打出生起学的就是论语诗经,君子之道,传道授业解惑是毕生追求。 谁都知道光风霁月的绿绮郎君裴家九郎是世间难得的妙人儿,一朝不慎,便被昔日的学生拉入凡俗。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绍郭赟 ┃ 配角:王衍司马越 ┃ ====================================================================== 第1章 梦回洛阳 从郭家贵女,皇后之妹到沦为阶下囚不过一夕之间,可见这世间的事从来都是没有预兆的。郭赟(yun第一声)的前半生过得太顺遂,顺遂到她从来不知道,人世间还有何等冤屈与疾苦。 梦里她穿着大红嫁衣,坐在阁楼上,闵娘为她梳妆,楼下的郭淮之对她微笑。 郭淮之没有说话,笑意很浓,化进她的眼里,转身走远了。 “兄长.....兄长!” 恍惚间又置身东都的十里长街,眼前迎她的人是王衍,姐姐为她赐婚,要嫁的人是东都最尊贵的郎君,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王家衍郎。 是这个男人,当年她当街策马抽翻了他的马车,只为见一见他的容貌。郭赟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他抽开。这样冷漠,好像一块寒冰。 “王衍,你既不能救我父兄,又为何要把我带出来!”她喊得歇斯底里,他不为所动,眼神冷的吓人,只觉得浑身冰冷,又恍惚看见司马玮在她面前狰狞的笑,她惊恐的颤抖着举起手中剑,朝他斩去。鲜血溅了一身。 郭赟猛然惊醒。 昨夜点的香炉燃着袅袅余烟,床边不知被谁放了一支红梅,她一夜的梦里都泛着梅香。这么多年,她很难得的梦见了阿姐,梦里的她像记忆里一样明艳,恰似枕边红梅。 起床推开窗,昨夜匆匆回到东都,竟然没有发觉,这个季节的梅花已经开的这样好。 门外的闵娘听见动静推开门走进来。“女郎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床边的梅花,熟悉的沉香,还有笑盈盈的闵娘,叫她怀疑这还是她在青州军营里的一场梦。从军前她日日像这样醒来,如今却觉得奢侈。 青州一役虽然险胜,但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够。 副将郭驿一早守在门口,见郭赟醒来,才在门口提醒她:“摄政王一早已入宫面圣,王丞相现也在宫中,将军是否要准备?” 摄政王司马越,对于郭赟来说是再生父母一样的存在。 郭赟应了一声:“替我备马。” 二月已过,洛阳还泛着春寒,闵娘拿了件半旧的披风替她系好,久在军营,本已习惯了自理,可若是不让闵娘做这些,恐她要难过。郭赟的母亲早逝,闵娘是她的乳母,便如同亲生的一般,更何况,自从郭家被阿姐的事牵连,就只剩她和闵娘两个人,说是相依为命也不过分。可是这七年她却把她独自一人丢在这里,心里很是自责。 “郎君一早便去了宫里,说是不急,嘱咐让您多睡会。”闵娘一边替她整理发冠,一面絮叨王衍的事,自她嫁给王衍,闵娘便十分欢喜。可是她不懂,为何从七年前起郭赟忽然不再像从前一样爱慕他,因而时常絮叨,却又不敢问原因。 想起床边的梅花,她自从调去青州,每回回洛阳都是来去匆匆,没有久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与王衍,已有近一年没碰面了。看见他,郭赟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想问的太多,又明知他什么也不会告诉她。久而久之,她就觉得从前想知道的事也不那么重要了。 郭驿牵了马等在门口,郭赟随从也没带,只和郭驿两个人进宫。二人一路从通福道到宫门口,早有内侍等在门口迎接。郭驿下马,扶着郭赟从马上下来:“将军手臂上的伤…….” “不碍事。” 收了兵器,郭赟二人才被内侍牵引着进入内宫。 小皇帝司马晏端正的坐在殿上,王衍立于一侧,司马晏焦急地看向一旁坐着的司马越:“皇叔,镇西将军也回了吗。” 司马越道:“青州事毕,她自然回来了。” 王衍在一旁也是神色悠闲:“镇西将军与王爷昨日才从青州回来,何不歇一两日,不知是什么事这样急。”司马越才要开口,内侍来报镇西将军已到。郭赟进入大殿,身后跟着郭驿。礼未毕,小皇帝便从殿上走下来扶起她,司马晏今年已经十六,着实是个少年,这重重一扶牵动了郭赟的伤口。她没防备被这少年人抓了伤口,疼的一咧嘴。 “赟姨,你怎么了?” 郭驿看向司马越道:“将军昨日从青州撤离途中不慎中了西燕设下的埋伏……..” “阿驿,”郭赟打断他,看向司马越:“是我大意,本以为已将慕容陵驱出青州,没想到他还留了这一手,不过已无后患,想必青州暂时无虞了” 司马晏听闻她身上有伤,连忙焦急地要叫宫中太医来,被郭赟制止,安慰他:“陛下,臣并无大碍,不要兴师动众了。” 司马晏自小被她带着玩耍,对她感情十分深厚,可是从七年前开始,他的赟姨便不那么喜欢他了。司马晏性子软弱温吞,并不敢问原因,只能默默的承受她的冷漠。 郭赟进宫,是希望得了司马越的令,趁此次青州之战慕容陵元气大伤之际带兵进攻西燕,不求一举收服,但求十年之内不再兴兵。 “赟姨,你才刚回来,又要走,西燕苦寒,你又带着伤,不如修养些时日…..” “我若休养了,那慕容陵也就修养的差不多了,用兵之计在于兵贵神速,如今时机成熟,正是进攻西燕的大好时机。”郭赟虽是在回答司马晏,目光却投向摄政王。 司马越并无波动,道:“青州之战,西燕元气大伤,我们也损失惨重,你若此时进攻,我们没有足够的后援,西燕是慕容陵的主场,即使我给你十万兵马,你也没有十足的胜算。” “可是王爷…….” “不必再说了,当务之急并不是西燕。我想,丞相也是这个意思。”他把话头抛给王衍。 王衍轻笑道:“王爷既然自有打算,确实不必操之过急。” 司马越如今贵为摄政王,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 他如此坚定,郭赟知道这个时候再提出兵没有希望了,便禁了声。 进宫的目的没有达成,她没有多留。王衍便同她一道离开。 “身上有伤就不要骑马了,与我一道回去吧。”王衍刚才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郭赟方才在殿内没有仔细看他,这会出了宫门,他站在马车前,穿着黑衣,看她的眼神总是温柔如水。马夫拿了狐裘给他。王门嫡子,气度风华被诠释得淋漓尽致。放眼东都,再找不出比他更贵气的郎君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说的就是他呀。 当年的郭赟是如此迷恋他,哪怕现在,想到床边的梅花,她心中还有些悸动。 便不与他客气,:“劳烦了。” 王衍笑了一笑:“请。” 马车里,二人相对无言,比起郭赟来,王衍显得悠然自得。听见车外的人流声,郭赟掀起一侧的车帘向外看去。通福街还是这样热闹,郭赟放下车帘忍不住笑起来。王衍问她:“想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吗。” 见她兴致这样高,王衍配合的思索了一会:“白马寺?” 郭赟摇了摇头:“那是你头一回见我,却不是我头一回见你。” 王衍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他其实是记得的,那时他刚刚入仕,还没有位极人臣。郭赟还是当时赫赫的郭氏女郎,她的姐姐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那时的郭赟,恣意潇洒,无忧无虑。她骑马在洛阳的街道上,一鞭抽中他的马车。他的马受了惊,险些将他跌出车外。 那是郭赟第一次看见他,羸弱的少年,穿着黑衣,头上发冠有些凌乱,掀开车帘问车夫发生了什么,却连看一眼肇事者都不曾就匆匆驶离。 王衍假装记不起来:“还有这事,我倒不大记得了。” 郭赟讪讪一笑:“没有什么,我只是有些思念那时的洛阳。” “青州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西燕那里也不急着处理,这回,你可在洛阳多呆些日子了。” “是啊,只怕还要叨扰你一阵子,等我找着宅子,就搬出去住。” “.………搬出去?昨晚住的不好?” “太麻烦你了。我在洛阳,总要有个落脚之处。” 王衍沉吟片刻:“你若觉得有必要,那就搬出去吧。可是阿赟,我们还是夫妻。” “我们的婚约本就是一纸荒唐,你也不必再隐瞒当初究竟为何娶我。等我搬出去,你还可以再寻一门亲事,无论是谁,比我都更适合这个位置。” 王衍没再回答他。目光投向马车外的街道。 回到王家,闵娘出来迎接二人,郭赟没有什么话可跟王衍说,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七年前,他们就已经不再同房了。 闵娘比她上一次回洛阳时又苍老了些。 郭赟拉着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她身上:“闵娘,你又老了许多。” “奴自然是要老的,只是怕老了,谁来照顾我的女郎呢。” “我这次在洛阳要多呆些日子,我想找处宅子,我们搬出去住。” 闵娘吃了一惊:“住得好好的,为什么搬出去?你是丞相府的正妻,搬出去住,叫旁人怎么想?难道郎君他…….要休了你?” “.……….闵娘,我们早就算不得夫妻了,你真的这么在意王夫人这个身份吗?” “奴并不是在意王夫人的身份,女郎,咱们郭家已经没人了。只剩你孤苦伶仃一个,丞相他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你的,可你若是离开这个身份,往后谁来护着你呢?” 郭赟心里也难过,但还是安慰闵娘:“我不用靠着谁,离开了丞相府,我也不怕,更何况,你还记得当年南阳王府的小王爷吗,他如今贵为摄政王,即使念着当年一饭之恩,他也该护着我。” 闵娘沉思片刻:“……王爷又有什么理由护你呢,他不能给你一个家。” “闵娘,难道你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吗,我没有家人了,我只有你。” 闵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算是同意郭赟的提议。 窗子外头梅花正盛,暖阳徐徐,这繁盛东都,仿佛一直如此静谧。 第2章 傅园 东都 第二章 傅家不在高门贵姓之列,却是世代皇商,传到傅烁这一代,家底已经难以计量,传言说,傅家十三郎的财富,恐怕连国库也比不上了。傅烁排行十三,人称傅十三。他是傅家最年轻的家主,他掌管下的傅家,是百年来最繁盛的时候,常言道盛极必衰。傅十三为人恣意张扬,目中无人,傅家最终覆灭在他的手中。 他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又是个文雅多情的名士。洛阳名士多是高门贵族,洁身自好,品节清高的人,十三是个例外,他爱诗词歌赋,爱清风明月,也爱歌舞,烈酒和美人。他在洛水之上建造一座空前绝后的傅园,洛河穿园而过,洛阳的名士,以能去傅园饮宴为荣。当时郭赟的父兄,就是这座园子的常客。那时的傅园,名士聚集,珠玉满目,逐渐成为洛阳贵族的象征。 傅园靠着洛水的地方,有一座重绮楼,那是傅十三为他的宠姬宋伊而建造。宋伊从前是南阳王府的歌姬,善吹笛,善歌舞,傅十三一次去南阳王府做客见到她,便惊为天人,向南阳王讨要,把她藏在傅园里,为她建起百尺之高的重绮楼,月明星稀之夜,那位绝色的红衣佳人便在楼顶翩翩起舞,只觉宛若见到天人。 七年前的大乱之中,洛阳名士纷纷罹难。司马玮觊觎傅家的财富,以结党营私的罪名捕杀了傅十三,他又想把宋伊据为己有,那时的郭赟自身也同父兄身陷囹圄,时隔多年再问起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也没有多少人能清楚的说明她的去向。相比起宋伊,郭赟更在意的是傅十三真正的妻子,卫若兰。 傅十三死后,卫家想将她接回去重新许配人家,谁知这卫姓女子如此刚烈,以性命向父兄要挟未果后,竟毁了自己的容貌,以此表示自己不嫁二夫的决绝。 这些也是回到东都后才慢慢知晓,从前不知道,她对傅十三用情如此深厚。她就这样一个人住在荒凉的傅园,傅园本已无主,要被地豪强行买卖,洛阳便有一位贵人,怜她贞洁,又孤苦无援,便买下了这座院子,却并没有将她驱逐出去,从此好像没有人再过问这座院子一般,卫若兰得以安宁度日。 傅园的墙外,两个鬼鬼祟祟的青年男子在争执,郭赟好奇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这园子早就空了,里面就住了一个毁了容的寡妇,进去有什么意思?” “你就知道里头空了?几年前我跟着刘家郎君进去过,里面房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 子的墙上都镶着金子!里面总不会什么都没有。更何况,就算什么都没有,里头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那卫家娘子像她哥哥,皮肤滑的能掐出水来。” 两人笑了一阵,计划着怎么进去。郭赟听了一会,气的头顶生烟,其中一人已经爬上墙头,郭赟一鞭子甩过去,抽的他皮开肉绽,滚下墙来。 “哎哟!是谁!” 郭赟从一旁的树下走出来,她回了东都常年穿着男子的深衣,在军营里为了方便也都是这个打扮。见她穿着一般,以为是个普通少年郎,却又忌惮她手里的鞭子,便嚷嚷着叫她少管闲事。郭赟不与他废话又是一顿鞭子,直抽的他在地上打滚。 “下作的东西,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还不快滚!等着我将你押送官府吗?”郭赟执着鞭子作势又要抽他们。 这时傅园的门打开了,一个老人家举着锄头便出来打那两人:“又是你们!癞□□想吃天鹅肉,我打死你们这两个混账!”那两个不肖之徒见那老头提着锄头便吓得一瘸一拐跑远了。 那老头骂骂咧咧的追了几步,他腿脚不是很利索,回头看见郭赟,上下打量几眼,虽不知她来路,还是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多谢小郎君仗义。” “老伯,你是这傅园里的旧人吗,你们家夫人,可还好?” 老汉听他问起卫若兰,立马换了副脸色,凶狠的骂道:“我看你也是正经人家的小郎,别在这讨不自在,你若再肖想我们夫人,我跟你拼了这老命!” 郭赟被骂的一愣,便解释道:“老伯,您误会了,我是………我是从前与卫女郎相识的,久别多年,特来探望,还请你去告诉你家夫人,只说,有位姓郭的故友前来拜访。” 那老汉又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姓郭?这洛阳,几时还有姓郭的,早就死绝了!” 郭赟听了这话,不知如何作答,黯然垂下眼皮。一时也不知怎么跟他说,那老汉却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诧异的看着郭赟,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莫非是……是郭家那位出嫁的女郎?” 郭赟落寞一笑。 卫若兰戴着黑色面纱,一身灰衣,端坐在堂上,郭赟见到她时,觉得她淡的像是一团烟雾。随意找了一处坐下,这里从前是傅十三和洛阳名士清谈所设,坐在这里遥想当时的场景,实在难以不叫人感伤。 “竟然是郭家小妹,你变化可真大,”卫若兰叹了口气。 郭赟笑了一笑:“能活下来,已是大不易。哪里又能一成不变呢。” 卫若兰苦笑:“如今活下来的人,谈起那年的大变,谁不是心有余悸,死的死,伤的伤,流放的死在途中,被抓的死在牢里,若不是你已经嫁人,如何能幸免于难。可叹你从前,多么天真活泼呀。” 两人沉默了一阵,郭赟问起她这园子的事。 ‘究竟那位买下这园子的贵人,你知道不知道。’ 卫若兰点了点头。郭赟追问道:“我可认得?”她还是点头。 “当年若不是他在背后替我筹谋,只怕我如今连这样的日子也过不得,难为他在那样的时候,冒着被牵连的危险也要保全这座园子。” 郭赟一时想不起来会是谁,卫若兰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只好说明来意:“若兰,我在东都不能没有一个容身之处,自我升了镇西将军,王爷就说要赏我一处宅子,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住在这里。” 卫若兰问她:“我若没有记错,你的郎君王衍如今贵为丞相,他没有休你,你怎么要来这里住?” 郭赟苦笑着摇了摇头:“夫妻之名,名存实亡,当年的婚约,本就是一场交易,现在看来可笑之极,是我阿姐为了得到当时王家的扶持,而他,是为了借我阿姐的手扳倒当时的杨丞相。我不过就是充当了一根线,牵连他们两个人的线而已。” 郭赟缓了缓,又说道:“当年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嫁给那个东都最耀眼的男人,做她的妻子,被他呵护,被他尊重。若兰,女人一旦嫁给一个人,就当真要与他一生牵连吗,我不愿意。你又何必为了傅十三这样毁了自己呢。” 卫若兰闻言伸手抚了抚自己戴着黑纱的脸,那道狰狞的疤隐隐可见。 “你当真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他?”她叹了口气:“我是为了我自己,即使我真的回到卫家,又能再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已经嫁过人,我还能再嫁给谁?年过七十有权有势的老男人,或者在高门里寻一家嫁过去做妾,再不然嫁入寒门,可我到底是寡妇了,谁会真心对我?我若一辈子不嫁,我的父兄不会同意,他们必然要把我送出去好换点什么。不如就这样待在傅园,除了安逸,我别无所求。” 郭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现在听卫若兰这样平淡的说出来,只觉得惊心。 又想到自己,苟且偷生,跟着司马越从军,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她可以摆脱罪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到东都,为自己的父兄和族人报仇。可是一个女人从军,其中的苦楚不用想也知道。 “你一人住在这里,无论如何不是长久之计,今日我在门外逮到两个小混混,这样的人,只怕这些年来没有断过吧。我的意思,我去找那位买了园子的贵人,向他买下来,这里以后便是我的府邸,我还有三千兵马在城外的邙山上,调些人来守区区的傅园不是难事。你以后还住在这里,不用再过得那么胆战心惊。” 卫若兰沉默片刻:“我并不是不愿意把园子给你,按你说的,我是十分愿意的,只是这园子的主人,现今也不在洛阳。” “我既然认得,派人去说一声就是了,你只告诉我是谁。” “你当然认得,当年那人的名头,比起你郎君王衍来,只怕还要响亮。江东绿绮郎君,一曲名动天下的裴氏九郎,他还做过你的老师,你认得不认得?” 郭赟当然认得,她年少时期的老师,颍川裴九。 颍川裴氏的男儿,个个都是出色的,而裴绍,无疑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他十九岁那年在铜雀台上的一曲凤求凰,引来凤凰和鸣,从此名动天下。南阳王说他的琴声能与东汉司马相如媲美,便将当年梁王所赠绿绮琴赠与他,绿绮郎君的名头传遍东都。郭赟在这傅园里遇到他时距离他成名已久,却全然没有傲气,温和的像洛水畔的夜风。 “原来是他。”提起这位不算生疏的故人,郭赟不免有些怅然。 “九郎如今远在颍川,前些日子倒是说要回东都,倘若是真的,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一两日,你不妨再等等。何况他又做过你的老师,届时去 拜访也是理所应当的。”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 “既是这样,那我等他到了洛阳再去拜访不迟。” 拜别了卫若兰,她还是要回到王家。 离开傅园时,日已归西,洛水边的柳树垂在泛着金光的水面上,郭赟想起裴绍,多年前的洛水边,他站在那里,惊艳了多少东都少女的时光。 第3章 往事 洛道旁青山隐隐,马车里传来琴声,惊起水中白鹭。 “郎君,前边就是城门了。” 车帘被掀开,裴绍凝视远处烟雾的洛阳城,隐约能看见山中的白马寺。 “咳咳。” “郎君快回车里去吧,这二月的寒最是禁不住。” “不碍事。”快到城门时路边忽然换了一副场景。 裴绍惊讶的看着城门口的难民,叫车夫停了车。“这些都是什么人。” “郎君不知道?镇西将军在青州击退了西燕人,但是青州沦为战场,百姓无处可居,活着的都逃到洛阳来了。” “镇西将军……..” 洛阳城外的场景一片触目惊心。城里的人,竟然丝毫不知吗。裴绍这些年走过大江南北,亲身目睹了战乱中的百姓如何流离失所,只是没有想到连洛阳城外都已经是这幅场景。 马车进了城,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裴府。马夫扶着裴绍下来,旁边传来一声:“九郎留步。” 裴绍转头去看,郭赟骑着马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她像是刚从军营里回来,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看着他。见他下车,她也下了马,牵了马走到他面前。 “九郎,别来无恙。”, 裴绍许久才回过神来,向她作了一揖:“郭镇西,别来无恙。” 他想起多年前他在傅园遇见她,她站在柳树底下,傅园灯火,映照了她的笑靥。 郭赟见他走神,也不急着说傅园的事,裴绍问起“将军怎么知道今日我会回东都?” 她才像是很轻松的笑道:“我倒不知道郎君恰好今日回来,只是这几日我天天来这里守株待兔,恰好被我遇到了。” “等我?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紧的事。” “绍一介白衣,不知道将军有何要紧事,要在这里等我这许多天。” “只是私事,九郎不请我进去谈吗?” 裴绍致了歉,将她请进里面,他一向不会应酬,把郭赟晾在堂上许久,像是忘了她一样。郭赟也不焦急,定定的坐着等他。 裴绍换了家常的中衣才缓缓走到前堂,见郭赟十分镇静的坐着喝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九郎在想什么?” “换了从前,叫你等这许久,你恐怕是坐不住的。” 郭赟干笑一声:“我毕竟不是从前的我,九郎倒是一点没变。” 真的一点没变,走过那年的大乱,他还是那个铜雀台上光风霁月的绿绮郎君。 郭赟说明来意,提到傅园。裴绍像是不太愿意谈这个话题。“我当年只是替傅夫人解围,本没有要将这园子据为己有的意思。现在傅园的主人还是傅夫人,只要她同意,我无权过问。” 听他这样说,郭赟倒觉得自己是白跑一趟。 “怎么会想到要再置一处宅子。” “.………我”他问的突兀,郭赟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 “王丞相也同意吗?” “哦,你是说他,他有什么可不同意的?” 裴绍笑的不明所以:“既然如此,那恭喜将军重置新宅。” 郭赟摆了摆手,“都是托九郎的福,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便是。” 裴绍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先行谢过将军。” 两人相对无言,郭赟寻了个由头便起身告辞了。出了裴府,她骑上马,回味方才两人的对话,才惊觉她对九郎的态度过于生疏了,在原地呆立许久,忍不住又回头去看裴府,那霁月风清的人负手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望了她多久。看她又回头,裴绍目光微动,“怎么还不走。” 郭赟看着他,想起七年前动身去青州时,他也是这样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若不是回头,她永远看不见这目送自己的人。“先生,回去吧,外边很冷。” 裴绍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进去。郭赟看他进去,轻轻一笑,打马离开,心情出人意料的好。 回到王府时王衍已经在了,她本意觉得没必要,但是想着傅园的事情既然已经有着落,还是要去说一声。 王衍不出意料的坐在梅园,梅园的梅花开的旺盛,清香扑鼻,不知道白马寺的梅花是不是更美。王衍爱梅,这是郭赟关于他唯一的了解。这个人,喜怒从不形于色,无法从表面上推测他的喜好,然而他爱梅花,却爱的毫不掩饰。郭赟记得有一个人同样爱梅,她身上一年四季有着梅花香气,她最爱的口脂是以红梅汁水染成,她的衣裳上常有红梅的花纹。她永远不会忘,她想恨却恨不起来的郭婉。 王衍一早看见她站在不远处的梅花树下发呆,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等她终于回过神向他走过来。 “傅园的事你已经解决了。” 他向来善于揣测人心,郭赟时常觉得他既能读懂人心,又能未卜先知,聪明的可怕。“是啊。过些日子我便住过去。” “九郎又帮了你大忙。” 这可不是揣测人心能知道的,郭赟眯起眼睛看他:“丞相不至于叫人监视我吧。” 王衍笑了:“不至于,你我至少是当前,还没有冲突。只是有些事,不是我想不知道就能不知道的。” 这敲山震虎敲的好,郭赟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这又字,又是何意。” 王衍笑的叫人难以捉摸:“这裴九郎可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七年了,一点没变。不过从今往后,他大约也没那么多闲情了。” 郭赟不解,追问他什么意思。王衍看着她“陛下年幼,摄政王常年在外征战,满朝文武皆认为,陛下需要一位老师,为人君者,除了治国,还需修身。普天之下,德行可以为帝师之人,阿赟觉得有谁呢。” “前一位帝师,是当时名满天下的夏侯先生,九郎是他的学生,确实可堪此重任。” 王衍轻轻笑了一下:“确实如此。” 郭赟向他点了点头:“既是这样,那我没有疑惑了,告辞。” 听她踏着满地落梅离开的脚步声,王衍看着手中书卷,不由想起七年前的雨夜。 天牢大门前停下一辆马车,出来一名黑衣青年。 天牢的昏暗灯影里,夏侯誉背对着墙壁坐的笔直,王衍取下兜帽,雨水顺着他的下颚低落,轻声唤道:“老师。” 夏侯誉闻声睁开眼。他的学生静静的站在他面前,垂手而立,原本苍白的面孔上此刻尽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 是无奈和落寞。 “阿衍。”夏侯誉身陷囹圄,仍然是一派淡然,“你怎么这时候来。” “学生还有疑惑,怕今夜不问明白,便要困惑终生了。” 狱卒替他打开牢门并嘱咐“夏侯先生明日行刑,今夜便要来提人,郎君切莫久留。” 王衍苦笑一声谢过他,抖落身上雨水,跪坐在夏侯誉面前。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老师一生为天下苍生,为黎民百姓,为朝纲正统,从未考虑过自己,却换来如今的结果,学生以为惋惜。思虑良久,才敢来见老师最后一面,是因为对老师的君子之道,有了疑惑。” 夏侯誉苦笑:“我当知你的疑惑。论语云,处乱世,刚则必取祸,柔则必取辱,我进言陛下弹劾杨氏,是为太刚,因而有今日之祸。纵然如此,也不愿意为后世耻笑,明朝赴死,无愧天地,无愧祖宗。” 王衍沉默,夏侯誉这才仰头笑了几声,“阿衍,有些事,必然要有人来做,这一次,轮到我了,明知一死,虽千万人吾往矣。” 王衍轻叹:“老师没有错,老师的君子之道也没有错,错的是乱世容不下老师的道。衍今日此行是来向老师拜别,也是向老师的道拜别。穷则变变则通,这也是老师教的。君子之道既然不通,衍,便要走别的道了。” 夏侯誉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无意阻拦,只是一句,你的道走到最后,无论通与不通,莫忘你的初心。” 王衍的眼神在昏暗的牢房中亮的吓人:“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俯身拜了三拜,起身离开了牢房。 夜雨未停,或将更大。 作者有话要说: 呼~这里解释一下王衍说的最后一句话。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出自《孟子·滕文公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 孔子编写完《春秋》说:“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大意是说,我做的这些事,写的这本书,后人一定会毁誉不一、褒贬不一的,但我只要认为这是对的,是有价值的,不论别人如何评说,我都会坚定的做下去! 第4章 绿绮郎君 青州事毕,攻打西燕又没兵马,郭赟一时清闲下来,这些年难得有如此空闲的时候。无事之余便去傅园再走一走。院子门口郭驿按她的吩咐调来一队人马当做傅园守卫。进门时她便看见了,心里赞叹郭驿办事很利索,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家里的琐事。当年他是王衍身边的,王衍将他送与郭赟,郭赟并不多搭理,只是后来日子久了,许多事便仰仗起他来,倒有些离不开的意思了。 今日的傅园不似她那日来的时候沉寂,总觉得多了些什么,难不成是园子里她派来的守卫?也不是。仔细一听,不远处的洛水边似是有琴声传来。当年的洛水畔,也是时常有琴声的,裴绍最爱在此处抚琴,今日,难不成也是他吗? 郭赟走近些才看见那抚琴之人,并不是什么裴绍,虽然只有一个背影,郭赟却已经知道。那是谢韵,谢家女郎,东都才女,她儿时最好的玩伴。 “谢姐?” 抚琴之人停下,回头一看,不由得也惊喜:“阿赟?” 郭赟快步走上前,一旁的卫若兰笑道:”你二人想必也是许久未见了。” “可不是,七年前一别,到如今也只在她当时册封将军的宫宴上匆匆见过一面,可她那时众星捧月,我却难以同她说上一句话。” 郭赟莞尔:“谢姐那日也在吗?我还寻你,却实在顾及不来,更何况转日我又回了青州,确实匆忙,自那以后,青州战况俞盛,更是很难得回来了。” “阿赟,你受苦了。”谢韵伸手抚了抚她的肩。郭赟这些年什么苦都熬过来了,偏偏这一刻有些许泪意,许是故人重逢,许是这故人实在太过温柔。 “这些苦算得了什么,比起我们家的血海深仇,这实在是小意思。如今大仇已报,战事也有些眉目,实在不觉得有什么苦楚可言了。”亲手斩下那贼子人头的时候,她心里的苦,就已经消散了。 谢韵把琴推至一旁,笑问:“这些守卫说是你派来的,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也是有私心的,是想将这里据为己有,倒是谢姐,我还疑惑这些年若兰的生活,想必也是谢姐暗中接济的。” “杯水车薪罢了,现在她才真的是安全了。这偌大的傅园,终于又有了主人。” “方才听谢姐的琴音,与我印象中绿绮郎君的琴声十分相似,你们二人………” “我是我,他是他,琴声本就是大同小异的。” 郭赟不知自己何处说错了话,卫若兰掩着面纱叹息一声:“阿韵,你怎的还不愿放下。” 郭赟这才惊觉想必自己真的说错了话。 谢韵望向洛水上未散的烟雾,记忆里的青年依水而立,洛水的烟浮上他的衣袖,遥远而朦胧。她叹了口气,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人,叫她也触不可及。傅园初遇,她在宜兰亭外带着面纱听他弹琴,告诉他她叫阿韵,他好像从没放在心上,匆匆离开时故意遗落的玉簪,他也再没有还过她。谢韵这样矜傲的人,受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索性只当与他再无瓜葛了。 绿绮郎君啊绿绮郎君,果真是个祸害。郭赟回王府的路上便想起了和裴绍的往事。裴九郎自成名后便随祖父隐居颍川,长到十九岁才重新回到东都,先前曾拜在当年的夏侯誉门下,夏侯太傅学生有三百,其中也不乏有出类拔萃的人才,譬如郭赟的哥哥郭淮之,当年还未入仕的王氏嫡子三郎王衍,还有就是一曲动天下的绿绮郎君裴绍。 若说最欣赏的学生,夏侯誉自己也说过,是郭淮之,大约也是最像他的学生,只是可惜,连命运也如此相似。想起哥哥,郭赟难过的有些不能呼吸。七年来,她夜夜都在这样的压抑里度过。 裴绍刚从颍川回来,傅十三便为他大开傅园,郭赟随兄长前往,年少时她十分顽皮,郭淮之一向对她头疼的紧,今日分明要她戴上面纱再出来她却在半路将面纱遗落了,实在叫人头疼的紧。 索性一来便遇到谢韵,说是太热闹她不喜欢,正要回去,便将自己的面纱给了这位调皮的小妹妹。郭淮之再三谢过,谢韵刚刚走远,河畔忽然起了夜风,郭赟一个不慎,面纱险些被吹到河面上。一双手拾起,递到她眼前,那人,竟然不晓得怎么形容了。大约,大约就像洛水河畔的夜风罢。 “九郎!别来无恙啊!”郭淮之上前接过面纱道了谢,二人年幼同窗,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 时隔多年又重逢,本是有许多话要说,却耐不住郭赟这个多事精在一旁叽叽喳喳。 “阿赟,休要无礼,这便是兄长同你说过的绿绮郎君,可还记得。” 郭赟是个窝里横的种,在外人面前一向不愿太多言语,便只行了一礼缩到郭淮之身后偷偷瞧他。裴绍方才在宜兰亭里弹琴,这戴面纱的女郎听了好一阵子,方问了姓名她便匆忙要走,还遗落了一支玉簪。裴绍赶来还这玉簪时,便瞧见这女郎原来是郭淮之的妹妹。 “原来,不是阿韵,而是阿赟吗。”裴绍笑着看向郭淮之身后的人。她或许不大好意思叫兄长知道她去听琴了。便将本要拿出的玉簪收了回去。 尔后,他欣然同意了郭淮之的邀请,去郭家当了一阵子教书先生,学生只有一个,就是这叫人头疼的郭氏阿赟。 回忆往事的档口,她竟已骑着马回到王家府邸门口了,下了马,郭驿便来了,告诉她王衍在梅园等她有些时候了,说是要同她说话。 郭赟有些不解,他什么时候竟有这许多话要同她说了。 梅园是好,这时日梅花开的盛,梅香却不浓郁,总是这样淡淡的,王衍到底是王家的嫡子,着实很会享受。这一方梅林,耗了多少人力财力,郭赟不知晓,她嫁进王家的时候,这梅林就已经开的很好了,七年来,也一直如此,可见这王氏嫡子,爱这梅花爱的深切,毫不掩饰。 王衍有一张白玉雕成的玉台,摆在梅花最盛的地方,他很是喜欢这玉台,也很是喜欢那片梅花。梅花若开得好,郭赟要找他,十有八九总是在这里。 “你这些日子很是清闲。”王衍看着眼前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笑意,郭赟看久了也就没感觉了,因为无论何时,他总是这般盈盈笑着,特别是对她。 这张俊俏的脸,不笑已经如同人间谪仙,一笑起来,更是熠熠生辉,叫人不能直视。许多年前,少年王衍也是人们街头掷果盈车的对象,郭赟还记得那时他的马车被路人围堵,可不就是自己英雄救美为他解了围吗。如今这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丞相,怕也是没什么人敢再当街拦车了。 “确实清闲,便多出去走动走动,等傅园一切安置妥当,我便搬出去了。届时这里剩你一人,可会太孤寂了些?不如再择一门亲事。” “你常年在青州,这里也是只我一人,并不会很孤寂。” 郭赟摸了摸鼻子:“王氏的嫡子,恐怕不太好没有一个夫人。” “我说过了,你可以搬出去住,但是我不会休妻,你也休想和离。”这…….好生霸道。 “我是无所谓,不过就是担心你,有什么好凶的。”郭赟总是在他面前不自觉的露出少年时的样子。说完便转头要走。 王衍又叫住她:“这里的梅花已经盛开,想必山上的梅花也极好,你既然清闲,不妨寻个日子去瞧瞧。” 郭赟听闻这话忽然怒从心头起,冲到他面前质问起来:“山上的梅花?你究竟是要我去看山上的梅花还是替你去看山上的人?王衍,你好生胆小,自己怕去,便将我推去吗?你可知我也无颜面对他?” 王衍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淡定的看着她:“你走的时候,七公主才不过八岁,一别七年,如今应该是十五岁整了,你不在的时候,她时常一个人从山上来这寻你,可见十分想念你,你当真不去看看?” 郭赟这时整个人看起来无力了些,“我会去的,多谢你告诉我。” 王衍看着她走远,重新闭上眼。梅花萦绕,他的梦里,出现的不知道是谁。 第5章 山寺梅花始盛开 郭赟许久没有到过谢鹤亭的草庐,最后一次是将小七送来。自那之后,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仿佛隔世。唯有这梅花香气叫人熟悉,未到山上草庐,就扑面而来。 所谓的血海深仇,在她斩下司马玮人头的时候,已经算是雪恨了。可是阿姐,她终究不能原谅她,却又不知到底恨她些什么。 她是带给郭家荣耀的人,虽然也最终因她覆灭。郭氏百年公卿,一夕之间灰飞烟灭。若没有王衍暗中偷梁换栋,恐怕连她也没有办法幸免。 郭婉被升为后宫之主的时候,郭赟才不过十四五岁,来家里贺喜的人很多,父亲和兄长也并未见得如何欣喜,父亲开始就是不同意阿姐进宫的。只因为那时的陛下,司马晖,是个傻子,嫁进宫里纵然荣华富贵,可是夫君是个傻子,恐怕也没见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宫里的旨意没法违抗,只好凄凄惨惨的送了阿姐进宫。送走阿姐,谢鹤亭在郭家的门口站了三天三夜,这位谢家的十七郎固执的很,怎样劝都没用,直到三天后,宫里传来册封郭氏女阿婉的消息,他才狂笑着离开了。 尔后的谢鹤亭从父命迎娶江南陈氏女子时,郭婉还从宫里叫人送了贺礼,除去一柄玉莲花外,还有一把桃木梳子。不巧的很,陈氏体弱多病,成亲没有一年因难产而死,连生下的胎儿都是个死胎。 自那之后,谢鹤亭便远离俗世,搬来白马寺的草庐修行,方丈因他是谢氏子弟,允他带发修行,法号无尘。他在这草庐旁种上一片梅花,无人解是何意,唯有郭氏的人知道,郭婉出嫁前,便爱极了梅花。郭淮之曾对郭赟说,十七已在空门,心上却终不能无尘,这法号取得,有些讽刺。 七年前,郭婉的死讯从宫中传出来,郭赟就注定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郭家女郎,她前半生过得太顺遂,因而要用往后这七年来吃尽苦头。傅园风光,郭氏的荣耀,顷刻间如同往昔烟云,只有梦里才能见到了。 郭家满门没有因为郭婉的死而被遗忘,司马玮的屠刀也没有漏掉郭家的任何一个人。王衍从大牢里把郭赟带出,本欲一死了之的郭赟在看到那个未满八岁的七公主时,才终于平静下来。司马珏本被司马玮欲与宫娥一同关在寝殿中烧死,却被王衍派人救出,送到郭赟面前。 偷梁换柱之事大约是他的长处,唯独郭赟最后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寻一处地方隐居,而是随着司马越一同赴了战场,七公主司马珏却是如他计划中一般,死在了世人的眼里。至于去处,二人倒是出奇的一致,除了白马寺的草庐,怕是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了。 郭赟牵着小小的司马珏站在谢鹤亭面前时,谢鹤亭才得知郭婉已死。不知为何,郭赟觉得那一刹那,白色僧衣的青年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生气。他留下了司马珏,并未过问郭赟的去处。 小小的司马珏紧紧拽住郭赟的衣袖,她不敢看向这孩子的眼神,她和她一样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本该相互依偎,她却不得不离开。 那时,那个眼神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 如惊弓之鸟的小公主才八岁,一别七年,郭赟好奇,小公主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 梅花深处,白色僧衣的青年和红衣少女让郭赟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看到当年的谢鹤亭和郭婉。她的到来惊动了那对人,司马珏抬头见到她,也是歪着脑袋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看向身边的男子,似是在询问他。 “去吧,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得到谢鹤亭的话她才缓缓起身走到郭赟面前,轻轻唤了声:“赟姨。”郭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这少女的双眼,生的与阿姐如出一辙。连□□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相似,像极了年少时的郭婉。郭赟不由得看向谢鹤亭,这七年来他一天天的看着她长大,不知是什么滋味。 “阿珏,赟姨对不住你,七年来,没能来看你。” 司马珏生的十分好,没想到连性子也十分好,刚开始的时候她有些恨郭赟,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自己却没有再来看过她,她去问十七,十七没有回答她。也是了,十七向来对除她以外的俗事都不大上心。她又去王家问,王衍告诉她郭赟去了北方,跟着她皇叔去打仗。后来听别人说,她的赟姨在战场上砍下了司马玮的人头,她才想,原来她是报仇去了。心里仅剩的一点点恨都没有了。可是,可是七年了,她怎么现在才来呢。 “我等了你许久,也去山下找了许多次,可是你总不在,他们说你去了战场,原来,女人也可以打仗的么?” 郭赟笑了,她原本是准备承受这小姑娘的怒火,毕竟她在她眼里是抛弃了她。没想到她用这种平静的口气缓缓问她。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大约在此之前是不行的,因为没有人敢,我呢,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遇到你皇叔,我才知道女人也可以上战场。” 司马珏懂了似的点点头,看向远处的谢鹤亭,对她说:“你是来接我走的吗,我若走了,十七会很孤单,我不想走,可以吗?” “你叫他……十七?” 司马珏点点头。郭赟看向谢鹤亭,隐隐有些慌乱,他,到底分不分得清阿珏和阿姐的关系? “你要去跟十七说话吗?留下来吃饭好不好?” 郭赟点点头,司马珏高兴的松开她进了草庐。她尽量轻的靠近他,生怕惊动他一般,这个男人看起来真的已经不是凡间人了。她最终在他身边坐下。 “十七郎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阿赟。” “我没想到,阿珏竟生的与阿姐如此的像。” “你觉得像?” “此刻的阿珏,正如年少的阿姐。” “阿珏十分温良,历经劫难还能有这样的秉性,我倒觉得难得,这一点,与她并不像。” “阿姐确实不是温良之人,这一点,想必是承了先帝,先帝虽然先天有些痴呆,却是个十足良善之辈,阿珏与现在宫中的阿晏,都是随了先帝的性子。” “原来如此。” “大约,也与十七郎的教导有些关系。” “我的教导?我并没有教导她什么,若是像我,恐怕也不是今天你见到的样子。” 郭赟笑了,谢十七之桀骜,世人皆知,如今的他,桀骜虽还有些,却较之年少温顺的许多,有些淡漠无求的意味。 草庐里升起炊烟,他二人在山上过着这样的生活,郭赟有些羡慕了,本意也是来带走阿珏,现在这念头已经打消了。 在山中用了饭,且是阿珏的手艺,郭赟十分满足。告诉阿珏以后若要寻她,往傅园去便可,不用再去找王衍了。 说起王衍,谢鹤亭并没什么言语。反倒有些不愿提及。郭赟便也识趣的不再说下去。 说起来,他与王衍,确实渊源颇深,谢鹤亭曾经是隐居君山的神医水月先生的关门弟子,王衍幼年时身体孱弱,一度不能续命,王氏的长辈将他送到君山由水月先生为他养病,王衍自小聪明,深得先生喜爱,待他年纪大些才回到王家,自那之后连谢鹤亭也从君山回来了,水月先生自那之后闭门谢客,再也没有为人看过病,传言说,老先生早已仙逝,不知其真假。王衍也算得先生半个弟子,说起来,他们是师兄弟。只是不知谢鹤亭为何不愿提及他,大约王衍曾经得罪过他也未可知? 拜别谢十七,郭赟踏着暮色下山,从山上往下看,隐约能眺望到城中傅园的重绮楼,高楼依旧,傅十三和宋伊却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人。想当年的傅家十三,一掷千金总是常事,潇洒恣意连年少的郭赟也自叹不如,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任性,凡事只凭自己喜好,其余一概不问。郭赟十分欣赏他,这样的人,纵是死了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吧。可惜可叹。郭淮之便是这样说,这个混世魔王,即便是明朝就赴黄泉,今夜也不得不作乐一番。一个世家公子,一个铜臭商人,二人在世时如同知己,连死也死得一个法子。 郭赟叹息一声,哥哥如今若在世,她也不会如此觉得孤寂,这世上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不知该去哪里找一点温暖。暮色已至,城中挂起几多灯火。偌大一个繁盛东都,没有一盏灯属于她,除了家中的闵娘,大约也没人会想起她。闵娘已经苍老,这世间,终将只剩自己。 一个人走在灯火中的街头,煞是寂寥,忽闻有人轻声唤她名字,郭赟以为是幻听,猛然回头。只见裴绍站在她身后的灯影里,一袭白衣,抱着他的绿绮琴,街上人来人往,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寂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一章废话好像有点多,不过到此为止前尘往事也就差不多交代清楚了。 第6章 琴坊 “九郎,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抱着琴是做何?”郭赟笑盈盈的走上前。 “绿绮琴断了根弦,正要去修。” “那我陪你走一遭吧。正好我也闲来无事。” “劳烦将军了。”裴绍谢过她,二人并肩走在洛阳街头。郭赟偷偷看他灯火映照下的侧颜,他垂着眼眸,睫毛纤长,眼神清澈如水。从前做他的学生时,这张脸没少被郭赟细细观赏,结论是,这裴九郎真是生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 “九郎怎么与我这般生疏。好歹有些师生之谊。从前你都是唤我阿赟的。” “那时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自然可以唤你阿赟。如今已为人妇,即使老师也要避嫌,难不成,要我唤你王夫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想来也没错,裴绍跟他的老师夏侯誉一个德行,一生恪守君子之道。这世上,若说君子,除去绿绮郎君以外,怕也无人当得。 说话间已经到了琴坊,修琴师父小心捧了绿绮琴进了后室,郭赟二人便在外头等着。琴坊小厮上了茶来,郭赟粗鲁惯了,不懂他们文人品茶不品茶的说法,只是觉得渴了,端起来一口灌下,完事砸了砸嘴,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 发现裴绍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向来这样,你也是了解的。九郎怎么不喝?这琴坊着实是个雅致的去处,连茶叶也比别处的香。” 裴绍摇头:“我不爱喝茶,你也是知道的。” 郭赟忘了,从前在郭家,他总是喝白水,从不喝茶。 “哦,我记得,不过我那是以为你嫌弃我们家的茶不好,所以才不喝。” 裴绍轻笑:“怎么会,除了白马寺的无尘师父煮的茶,别处的我不喝。” 好娇气的人,谢十七郎煮茶你才喝。那不如不喝,清贵的谢十七,怎会轻易煮茶。 “我倒是刚从那里来。不知他煮的茶有什么异处,他也没请我尝一尝,好生叫人失落。” “你从那里来?” 郭赟不想把阿珏的事情同他多说,况且裴绍也未必不知道其中曲折。 “听说山上的梅花开得好,我才去,顺道拜访他。” 裴绍点点头不再深究,心里多少有几分知晓。十七身边的女孩儿,纵然不知晓她的来头,只看那张脸,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他的手随意的搭在膝盖处,指节修长,清瘦有力,好贵气的一双手。那年在洛水边,也是这双手捡起面纱递到她眼前。郭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常年征战在外,分明是细长瘦弱一双女儿的手,手背上是新伤旧伤,手心则是因为拿剑布满了老茧,着实有些难看。想藏起来。 裴绍瞥见她这个举动,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手。心里忽然有些闷。从前的郭赟,虽然也是这般粗枝大叶,可到底是个贵族女郎。郭赟的字写得不好,他还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过字,温暖细腻的手背蹭在他的掌心,回忆历历在目,如今的郭赟,已经不再是那个娇嗔调皮的郭家小女郎了。 这样的阿赟,若是郭淮之在世,看到了要如何心疼。子重啊子重,你的妹妹,勇敢,又坚强,丝毫不辱你们郭氏风骨。裴绍看着低头盯着自己双手的郭赟,有些心疼的叫她:“阿赟,青州苦寒,不必在意这些的。” 郭赟回过神,自己的心思被他发现,有点不大好意思,笑了一下收回双手。绿绮琴的断弦已被换下新的。修琴的师父小心翼翼的将琴送还给裴绍。 “绿绮琴真不愧的绝世的好琴,只有郎君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了,郎君试试这新弦可还趁手?” 裴绍有礼的婉拒了:“不必了,多谢先生,在下这便拿回去了。” 离开了琴坊,暮色已经有些深。郭赟一路将裴绍送回府里。 “多谢你,阿赟。不知道傅园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没怎么过问,都是我手下副将在打理,约摸也就这两天了吧。” “那丞相那边呢?” 郭赟叹了口气:“他看似什么都依我…….只是不肯和离。” 裴绍愣了一愣:“你要和离?” 郭赟笑道:“是啊,恐怕现在谁也不愿意娶我,我也不去祸害他人,阿衍更是如此。位高权重如他,也不好再被我拖累了。” 裴绍默然。和离,于她而言也许也是件好事吧。再次谢了郭赟,他抱着琴回到屋子里,他爱清净,身边没有婢女,只有一个书童阿成,自幼跟着他照顾起居。阿成年纪尚小,有时贪玩些,便时常找不到人。裴绍叹了口气,自己点了屋子里的灯,收起绿绮琴。 那时他受郭淮之的邀请去做郭赟的先生,多半还是因为好奇。好奇那夜宜兰亭外月下听琴的少女。后来熟知了郭赟的秉性,多半已经猜出那晚听琴的人并不是她。至于那少女究竟是阿韵还是阿赟,他也不那么在乎了。 “先生,这烈日炎炎,学生好生困倦,容我歇一歇再学吧。”郭赟趴在几案上,两眼朦胧的看着裴绍,他站在阁楼上手持书卷,身后是一池莲花。池塘的夏风习习,吹动他的衣袂。 “你总是有诸多借口。”裴绍并不理会她的娇嗔,看起来纹丝不动。 郭赟见他不理会,便唉声叹气。趴在几案上更不愿意动弹了。一旁的裴绍,假装板着的俊脸上,勾起一丝浅笑。 想起她不愿读书而撒泼打滚的样子裴绍还觉得好笑,又想到她今日在琴坊偷偷藏起伤痕累累的双手,物是人非,这年月,竟是这样物是人非。他因祖父重病回了一趟颍川,回来之后,郭赟已经被赐婚。王门嫡子,王家衍郎,当真是世人羡慕的美郎君。裴绍回的路上还在想要督促她再读一遍《论语》,想想有些好笑,没有人再像他一样教一个小女郎读书还教的那么认真了。他有时想,或许他有些喜欢那个小女郎,可是没有来得及细细思考,她就已经嫁为人妇,容不得他再多想些什么。 郭赟回到府里时没有见到王衍,她本是想向他道谢。无论是当年救出阿珏还是这些年对啊觉得照料,他都尽心尽力了,虽然她也知道不是因为自己,他或许爱慕郭婉,也只是猜测,毕竟王衍那样的人,他自己已经太过耀眼,很难有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他的眼吧。 谁又知道呢,他对郭赟,无论是刚刚嫁进王家还是后来郭家出事,都可谓是有些宠溺,但凡她要的便没有不给,她想做的也从不阻拦。郭赟从前觉得王衍是喜欢她的,经历的多了,想的多了,才觉得不是,或许觉得亏欠,又或许只因为她是名义上的妻子,他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出于爱情。可是当年的郭赟是不会懂的,她深深的爱慕着王衍,想过为他生儿育女,感觉不到作为丈夫他对自己的疏离。 直到郭婉死的时候,她在郭家连同着一起被送进天牢。直到问斩的前一天夜里他才将她救出来,郭赟那时想的不是活命,而是跟家人一起赴死。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期待着王衍来救她,救他的父兄,后来才慢慢死了心,最后见到王衍的时候心里没有感激还有些恨意,既然你冷眼旁观见死不救,那又单单把自己救出来做什么。他对郭婉和小七的关注远远胜过对她,她才逐渐意识到,他并不是真的爱她。 再后来,跟着司马越久了,听他谈了一些那年宫里发生的事。外戚杨骏只手遮天,太傅夏侯誉因为弹劾他外戚干政被处了死刑。郭婉和王衍都想除掉他,二人心有灵犀一般,利用郭赟使得两人达成姻亲的关系。为了除掉杨氏一族,郭婉擅自引司马玮带兵入东都,却没想到司马玮狼子野心,铲除杨骏后直逼后宫。尔后的司马玮变本加厉,为了名正言顺的继位大肆残害东都名士。郭家就是这样被灭了族。 郭赟有些唏嘘,当年的这些事发生在她身边事她都还蒙在鼓里,不知为何父亲和兄长整日眉头紧锁,不知为何傅园一下子冷清。直到最后一刻才幡然醒悟,可那是已经晚了,她一帆风顺的人生到那时已经结束了。 如果没有司马越的出现,东都多半已经落在司马玮的手上成为人间地狱,郭赟也不会有信念活下去,谁也没想到当年南阳王府孤苦伶仃的小王爷,一朝竟然成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9 了南征北战多年的大将军。如同天神在世,带她脱离了这个地域。 司马玮被赶出洛阳后,盘踞在青州一带负隅顽抗了多年,才被绞杀干净。期间竟然为了得到西燕的支持而将青州一半划给了西燕的慕容陵。杀了司马玮,郭赟剩余的日子都在青州同慕容陵盘桓,这西燕小王子虽然生了一张女人的容貌却着实不是个善茬。 这一次好容易将他赶出青州还在回洛阳的路上被他的伏兵暗算,这一笔账,郭赟记在心里,早晚有一天是要讨回来的。 第7章 金屋藏娇 清晨王府的卧房内,躺在司马越臂弯里的女人睡得正香,露出雪白纤长的脖子和一截肩膀,司马越手里把玩着她一缕长发。手上稍稍用力便弄醒了她,那女子娇哼一声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司马越不怀好意的瞧着她笑。一双玉臂攀上司马越的脖子:“你怎么还是这般调皮,我的小王爷。” 司马越揽过她的腰:“见了你便想逗弄,你说是什么道理。” “你怎么逗弄我都好,只求你不要再把我一人留在这里,下一次,不管去哪都带着我吧,好不好,阿越?” “宋宋,恐怕,不大好。” 被唤作宋宋的女子闻言佯装发怒地推开他,司马越手上一紧又将她拉回怀里,笑着哄她:“好了好了,小娘子,这一次我可要在这里多呆些日子,呆到你巴不得赶我走为止。”说完松开她起身穿衣:“今日有客要来,你不要露面,可听见了?” 宋宋不大情愿:“什么客人,我就不能见了?” 司马越勾起嘴角回头看着她:“女人。” 宋宋气的直拿粉拳砸他,引得他一阵大笑。 郭赟正在王府堂前坐着喝茶,忽闻一阵笑声,似乎是司马越,好奇的问身边王府的侍卫:“大清早的王爷何故如此开心?” 侍卫腼腆的一笑:“大约是宋宋姑娘惹得王爷开心了。” “宋宋姑娘?”郭赟心里不禁赞叹,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来也并非她想的那样不近女色。大清早的………真可谓风流。想着她不禁笑了出来,便站起身往里头走去,虽然有些失礼,不过她真是有些好奇这位宋宋姑娘。 刚穿过走廊,便撞上司马越搂着一名女子,郭赟偷笑,站定了便喊:“王爷好兴致。” 司马越一抬头,郭赟已经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不由得揽紧了宋宋不让她回头。宋宋气的推了他一下,什么女人不让她见,她非要见!挣开司马越的束缚回头去瞧那女子。 郭赟见到那女子真容后讶异的停住了脚步。这哪是什么宋宋,分明就是当年重绮楼上的舞姬宋伊。七年来杳无音信,原来是被司马越金屋藏娇了。对司马越的敬佩又多加了一分。 宋伊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故人,还是傅园里的故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被司马越哄着回了卧房。司马越干咳两声,郭赟的眼神才从宋伊的身上收了回来。看司马越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了。 司马越尚未洗漱,便将郭赟赶去前堂等候。郭赟自知失礼,讪讪的等着他。然而越想越不是个事。郭赟对于宋伊的印象停留在傅十三的宠姬上,傅十三最后取祸虽然多半也是因为太过张扬,可是与司马玮最终翻脸的原因确确实实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在郭赟心里,她是个红颜祸水。 司马越仿佛无事人一样在郭赟对面坐下:“宋宋的事你不必想太多。我自有分寸。” “原先我也觉得王爷是有分寸的人,如今看来,难不成也是司马玮之流?” 司马越不悦道:“你将我与司马玮做比?” 郭赟冷笑:“末将随口一说,王爷不必放在心上,横竖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哼,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清楚的很。”司马越话锋一转:“你可还记得那傅十三是从哪里得来的宋宋?” 郭赟想了想:“好像是南阳王府。” “那你又是在哪里见着我的?” 郭赟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原来是南阳王府。” 司马越是宫里弃妃所生,算起来是先帝的弟弟,如今少帝司马晏的皇叔,然而当年杨氏专权的时候,司马越被逐出宫里,丢在南阳王府长大。南阳王府的后园与郭家的厨房不过一墙之隔,司马越小时候常来郭赟的后厨里偷东西吃。一开始是被闵娘发现的,闵娘心地向来善良,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王府里的小王爷,更不知道他是将来的摄政王,抓到他偷吃也没有多加责骂,反而时常将挑剔的郭赟不爱吃的东西留给他。想一想,司马越大概没少吃郭赟的剩饭。 宋伊原本既是南阳王府的人,恐怕两人有些什么往事也未可知? “我与宋宋年少相识,后来我被派去边关,期间得知宋宋被送与傅十三,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将她藏起来,再也没人能将她像物品一般送来送去。”此时的司马越,倒不像战场上刀口舔血的大将军,只是一个负气的小男孩。 “王爷只当我没说过那些失礼的话吧。”郭赟赔罪道。“我还是有些不懂,王爷为何不让我乘胜追击,慕容陵这次仓皇撤兵必然是生了什么变故,何不乘此机会一举灭他士气?” “你与他抗拒多年,应当了解他的实力,这次的变故是西燕宫里的变故,并不是慕容陵的军队出了问题,他匆忙撤兵将青州拱手让给你,就是回去处理西燕慕容氏的事情。你这时若给他一个顺水人情,放他回去,他日后自然也要还你这份人情。不过你也可以等着,慕容陵,早晚还有要求我的时候。” “原来如此,我还是有些不甘心。” 司马越笑她:“你太过意气用事,不费一兵一卒换来半个青州,何乐而不为。” “我怕他的麻烦一除,又会回来找我们的麻烦。” “这是躲不掉的,除非西燕灭亡,否则青州没有一劳永逸的太平。” 郭赟点点头。 “你不妨趁这个机会歇一歇,这些年身上也积了不少伤,好好养一养,日后还有仰仗镇西将军的时候。”司马越安慰她。当年决定把她带到战场上的时候,她两眼空洞,毫无求生之意,一心只想死在报仇路上,唯一让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司马玮,司马玮不死,她没有面目去见她的父兄。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也磨炼了一副铁一般的意志。大大小小的仗她从没有畏惧过,叫司马越也有些惊奇,毕竟她七年前还是郭家被父兄呵护的小女郎,娇气十足。偶尔在军营里看她独自坐在一旁自己咬着牙包扎伤口的时候,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司马越也知道,人各有命,这就是郭赟的命,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命。 郭赟走的时候,无意中瞥见那个在一旁的柱子后探头探脑的女子。笑了一笑,向司马越告别。从王府出来后,郭赟的心情无比的轻松,好像卸下了肩头的担子。 昨日郭驿也来说,傅园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只要她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0 想,随时都可以住过去。她原本也是想今天就搬过去,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带走的,倒是闵娘,收拾出了一大堆东西,有些还是郭家的旧物,见了叫人不胜唏嘘。想了想还是要去同王衍告个别,便唤来郭驿,问他丞相可在府中。 “将军不知道吗,今日是陛下拜师的日子。” 郭赟想起来了,他们要给阿晏找一个老师,王衍上次已经说过,除去裴绍以外,无人当得帝师。 “可是那位绿绮郎君,裴氏九郎?” “正是,裴先生不愿意入仕,只是入宫陪伴陛下学习,没有授予官职。” 郭赟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记忆中的那个人,确实如此。 王家没有什么好带走的,郭赟只带了闵娘。傅园一时热闹起来,卫若兰也来迎她,说谢韵今天家中有事,过几日也会来拜访。 “若兰,日后我便要一直叨扰你了,虽说很多时候我不在东都,但是这一次我恐怕要住上许久。” “有人与我作伴,我谢你还来不及。傅园真是荒芜的太久了。” 郭赟想了想还是问她:“你可知道当年那个叫宋伊的舞姬的去处?” 卫若兰没想到她会问起宋伊。“当年到处兵荒马乱的,我自顾不暇,哪有闲情去管一个舞姬呢。许是被司马玮掳了去,司马玮既然败了,想必又卖了别人吧。再不然,就是死了。” 郭赟见她对此漠不关心,也不多嘴去告诉她司马越的事了。卫若兰这些年担惊受怕的过着日子,身体不大好,没一会便觉得累要去歇着。郭赟便自己再逛了逛傅园,一个不小心走到了重绮楼下。百尺高楼,郭赟仰着脖子。她第一次见到宋伊在楼上跳舞,也是觉得惊为天人的。红衣佳人,对月起舞,清风明月,两不相关。能与之相比的大约只有裴绍在铜雀台上一曲引来凤凰的场面了。遥想了一阵傅园从前的风光,她也觉得无趣,走了没多久还是叫来郭驿,去处理城外从青州带回来的三千士兵了。 郭驿有些欲言又止,郭赟不耐烦的问:“怎么,我带回来的人,我就不能去看看?” “可是将军,城外面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将军………青州成为战场,百姓流离失所,许多难民都随着军队到东都来了,被城门口的守卫拦在城外,现在………”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向我回报?” “将军息怒。” “立刻跟我去城外!” 第8章 灾民 城外的一片狼藉看的郭赟心里刺痛,粗略扫了一下这批灾民大约不下两百人,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还有涌向东都的。这些人原本也是有家有地的普通百姓,如今因为战争流离失所,被拦在城外餐风露宿,郭赟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如果她早些收手而不是对慕容陵穷追不舍,慕容陵不会在匆忙撤兵途中这么不管不顾。慕容陵,郭赟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里的账本上又添一笔。 郭赟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墙角下坐了一名妇人,手中抱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包裹在破袄子里,嘴唇已经冻得青紫,郭赟蹲在这对母子身前,拨开破袄子,发现这孩子气息已经十分虚弱,那孩子约摸五六岁的模样,虚弱的抬眼看了一眼郭赟,又沉沉地垂下眼皮。妇人似乎意识到什么,仰起枯黄的脸,看见身着男装的郭赟。张了张口:“小郎君,为何不让我们进城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生病了,好久没有东西吃,小郎君…….救救我的孩子吧。”周围的几个灾民闻声也都看向郭赟,她是从城里出来的,却不知道究竟是谁下令不让灾民进城。心里十分自责。 “阿驿,这些人,皆因我好战才落得如今的地步,我……究竟做了什么。” 郭驿看着她道:“正是因为怕将军内疚才不敢上报,其实,有战乱就必然出现这个情况,并非将军之错,安置灾民本就不是将军分内之事。” 郭赟想这孩子若再不救助必死无疑,便从那妇人手中接过,安抚两句,派人送到城内医馆救治。其余人见郭赟伸手相助纷纷站起来涌向她求助,郭赟无法,带着郭驿二人上马疾驰进了城。守卫重新关上城门把灾民拦在城外。 “是什么人下令不准灾民进城的?” 城门口的守卫答道:“是丞相下的令。” 郭赟沉思,王衍下的令,或许有他的道理,但是一味的堵住灾民总归不是解决之法。今日司马晏拜师,想必群臣都在宫里。若要引起他们注意,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两人骑马飞奔进宫里,拜师仪式果然正要结束。只见二人未经通报气势汹汹的闯进大殿,群臣哗然。郭赟成名是砍下司马玮头颅的时候,在司马越的举荐下封的镇西将军。世人皆知这位女将军是前皇后郭婉之妹,骁勇善战之余又性子古怪,单枪匹马便敢冲入敌军之中取仇人首级。加上郭赟时常征战在外并不常回东都,群臣对她的了解还停在力斩司马玮的层面上,文臣见了她都还有些瑟缩。见这位镇西将军闯进殿内,身后只跟了一名副将,都噤了声。 郭赟见到司马晏行礼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司马晏的身旁是刚刚升为帝师的裴绍,他还像往常一样一袭淡色衣衫,神情漠然的立在大殿之上,司马晏的身旁。见到郭赟进来,才稍稍有些波动。 “镇西将军免礼。赟姨,何事如此匆忙。”司马晏还沉浸在刚刚拜绿绮郎君为师的兴奋里。 郭赟起身,目光直投向群臣之首的王衍:“王丞相可知道城外青州灾民之事。” 王衍微微笑了一下,颔首道:“我知。” “可是丞相大人命令不许灾民进城的?” 王衍还是波澜不起的回答她:“然。” “那又为何不想法子安置灾民,一味堵塞只会酿成大祸。” 裴绍闻言神色暗了下来,他进城时所见到的景象,终于有人发现了。 王衍十分从容:“将军可知,大役之后必有大疫。这些难民是从青州流窜而来,也是从战场逃过来的,原因想必将军十分清楚。如果此时贸然放他们进城,引起疫病,将军可担当的起?” 郭赟一时语塞。 王衍并非没有采取措施,从流民开始聚集的时候他就已经留意,这些人一路奔波而来,水米短缺,刚开始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死在城外的路边。王衍担心这些尸体腐烂会引起疫病,这些日子来除了吩咐守城士兵组织难民进城,还有一件就是处理每天的尸体。而那些活着的也不敢贸然放他们进城,许多尸体已经有疫病的征兆,剩下的难民谁也无法保证是安全的。只好再多留一个心眼。 郭赟从来都知道王衍做事自有他的章法,方才在城外干干净净没有发现一具尸体的时候郭赟就已经知道王衍的用意。抱回去的那孩子,嘴唇青紫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1 ,面色却发白,王衍担心的事并不是没有道理。方才一番疾言厉色不过是做在在场的群臣看,王衍缓缓道来其中原委,要他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洛阳的这些世家大族,一向是只顾自保,贪得无厌。若从一开始就要他们各自出力,恐怕得来的不过是阳奉阴违。 身后的文武百官开始切切私语。司马晏虽小,毕竟耳濡目染的许多,裴绍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司马晏凝眉看向王衍:“逃窜的流民已经到了东都,想必青州更是一片狼藉,朕明日便下罪己诏。安置流民,以及青州的诸多事宜,就有劳丞相了。” 郭赟心里想,该下罪己诏的并非司马晏,恐怕是自己。 群臣为首的是谢韵的父亲,司徒谢增:“陈郡谢氏愿倾全族之力助丞相赈灾事宜。”谢氏是大族,有了谢增开头,身后的大臣纷纷附和起来。 王衍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有了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青州之事就没有那么难以处理了。 大殿上的事告一段落,群臣纷纷退下,回到家中准备救灾之事。司马晏下了殿,对郭赟道:“赟姨,你臂上的伤可好些了。”方才郭赟神色过于严厉,导致司马晏有些害怕她,却还是上前来关心她的伤势。郭赟的心软了下来,司马晏虽然不是郭婉所出,却是从小寄养在郭婉名下,因而可以算作嫡出,自小和司马珏一般长大,郭赟也是他的姨母,常常带他们玩耍。 “好的差不多了,不必担心。阿晏,你今天做的很好。” “我帮到赟姨了吗?” 郭赟笑道:“是,不止帮了我,还帮了整个青州的百姓。” 裴绍静静的立在一侧,瞧着郭赟,这个时候的她,与方才的镇西将军判若两人,但是却都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样子了。 裴绍与郭赟一同离开,两人并肩而行。郭赟或许在想事情,一路无言。 裴绍率先开口,“青州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郭赟回神,苦笑了一下:“或许吧,可我还是自责。” “你臂上有伤?” “哦,一点小伤,我习惯了。” “阿赟。”裴绍停住脚步。郭赟回头看向他,他的神色很温柔,全不似方才大殿之上冷若冰霜的模样。“什么事,九郎?” “无事,我送你到这里,前面还有人在等你。” 郭赟顺着他往前看,王衍站在不远处的宫门口,像是在等她。 王衍看着她向裴绍道别,向他走来。 “你今日做得很好。”他的语气就像是刚才郭赟哄司马晏的一般,郭赟笑道:“我难道是为了得你一句夸奖吗。”想了想又说:“你是故意叫阿驿今日引我去城门口,可你又怎么料到我立马就能进宫来呢。” 王衍笑:“阿赟是个急性子,对于这件事又有些自责。更何况,你不来,也会有人提醒你来的。”他指的自然是郭驿。虽然跟了郭赟这许多年,可他到底还是王衍的人。 郭赟叹了口气:“那我便留不得他了。” “他是听了我的话,可你也不必如此,他对你是诚心的。今日之事,你身旁换做是任何人,我都有办法引你过去。” 郭赟苦笑:“你又利用了我,王衍。你若有本事,便教我永远也别知道,那我才会心甘情愿。” “你就是知道了,也还是情愿的。” 郭赟微怒,看他那张笑眯眯的脸,又不好对他动粗。更何况,王衍这幅瘦弱的身子,恐怕经不起她发怒。 “你有事求我,直说便好,不要总是使这些伎俩来框我。我知道你智计了得,可也不该用在我身上。我是不懂你们说话留七分的作态,给你们叫傻子似的耍。” 王衍收敛了笑容,“抱歉,阿赟。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郭赟转身欲走又被叫住:“郭驿可有与你说,青州的事,不是你的错。” 郭赟今日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他说出来就叫人心里不爽:“不是我的错,难不成是你的?”丢下这句话,也不管王衍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王衍愣了一楞。不太明白她的怒意从何而来。她讨厌被自己利用,倒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七年前就做过这种事,现在看来,这一利用,便耽搁了她的终生。 郭赟回到傅园,越想越觉得生气,七年前他就利用她,现在还是这个样子,难道她这辈子就用来给他诓骗吗?青州的事已经让她郁结,王衍更是叫她心中不快。怒气冲冲的郭赟吓了闵娘一跳,连忙问她出了什么事。 “闵娘,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王衍。”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闵娘不知她为何说这样的话。却见郭赟站着不动,一眨眼掉下两行眼泪。见她哭起来,闵娘更是慌了神,连忙将她搂紧怀里。 “女郎,有什么事这样难过,这些年都过来了……” 郭赟抱着闵娘,想起青州的事,又想起来这七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难过的狠,不管不顾的哭起来,好像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哭掉。闵娘十分心疼,郭赟心里苦,她又怎能不知,她一手带大的娇气女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里积了多少事,又能与谁说。一边抱着郭赟,一边也偷偷抹起眼泪。大郎君和小郎君若是还在,女郎怎么会吃这些苦头。 哭了一阵,把这些年的积郁发泄出来,郭赟觉得舒服了一些,却把闵娘吓了大跳,还得反过来安慰她,安抚了闵娘才觉得累,早早的休息下去。 次日。 郭赟想起昨日从城外带回来的孩子,问起郭驿,郭驿说那孩子自从送进医馆便高烧不断,唇色青紫,面色惨白。医馆的医士还在诊断,城外的灾民还没有大规模的发病,因而很难诊断是否是疫症。郭赟点头表示她知晓了,便叫郭驿退下。因昨日的事,她还有些生气。郭驿欲言又止,他向来不善言辞,时而有些木讷。郭赟见他站着不动,看向他。郭驿低着头,声音很轻的说:“属下知错了。下次……不会再犯。” 郭赟扯了扯嘴角:“下去吧,不必再提了。”郭驿抬头看了一眼郭赟,才迟疑地出了屋子。 郭驿对她有多忠心她岂会不知道,战场上厮杀时,哪怕战况再激烈,郭驿也不会离开她身边半步,任何事永远以她为先,这样的人,真要叫郭赟放弃,还是很难。 谢韵今日也在傅园,郭赟叮嘱她和卫若兰二人。近些时日尽量不要外出走动,谢韵了然道:“青州之事,我也有所耳闻,父亲昨日回家便一直忙于准备救灾,族里上下……不提也罢,这些人平日里只知道享受,真有事来是指望不上的,父亲很是头疼。” 郭赟冷笑,世家大族,向来如此。他们一直以来过得□□逸,七年前的大乱并没有让他们吸取教训,反而萌生了世事无常人生苦短的观念,郭赟听说,现在的洛阳名士里服食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2 五石散成风,五石散先前就有,服用之后,使人全身发热,神明开朗,产生飘飘欲仙的幻觉。在傅园饮宴时也不乏有些人服用,却不像现在这样服散成风,郭淮之从前就不大待见傅十三服用五石散,常常劝他少用,而傅十三,也并不是耽于此道的。享用过度,便会精力耗损,志气消沉,其中荒诞淫靡之事不胜枚举。如今胡人渐渐崛起,西有慕容氏,北有拓跋氏,东都的士族们还恍然如活梦里,郭赟真是有些无语。 无怪乎王衍要用这么曲折的方式提出疫病的事,想必是知晓他们的品性,唯有在郭赟疾言厉色,王衍缓缓道来的方式下告诉他们此事有多严重,实在是无奈之举。谢韵的父亲谢增与王氏交好,也是如今洛阳难得的清明之士。若非依仗他,王衍有许多事是做不成的。 谢增清静无为,生平最烦恼的事就是他的女儿谢韵。谢韵从小便才华横溢名满东都,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十三岁作《东都赋》,在洛阳贵族间名噪一时。向来是郭淮之用来鞭笞郭赟的对象。诗词歌赋作的好也就罢了,偏偏琴艺也十分了得,若非被绿绮郎君压下一头,她在琴艺上的名声或许要盖过她的辞赋。可惜这位才女性子实在孤傲,谢增清净正直,为人却是温和如风,谢增不止一次的感叹,谢家又出了一个孤高桀骜的情种。上一位,说的是谢韵的十七叔他自己的十七弟谢鹤亭。谢韵确实像谢鹤亭,从小也和这位十七叔很是要好,连姻缘也像谢十七一样淡薄。包括郭淮之在内的许多洛阳名士都曾爱慕过她,偏偏她至今未嫁,放眼东都,唯有王衍还配得上这位才女,偏偏已经被郭赟捷足先登。谁也不知她情归何处,或许像谢鹤亭一样遁入空门,那便叫世人叹息了。 郭赟倒觉得,若是没有找到与之般配的,便匆忙下嫁,那才是暴殄天物。 疫症初露苗头,闹得东都人心惶惶,郭赟去了王府,却被告知司马越现在身在宫中,又转而进了宫。 宫里面有一片荷花池,早春时节,荷花未开,池中的听风亭孤零零的立在水面上。内侍引她来到这里,远远的看见司马越,少帝,裴绍三人在亭中对坐。裴绍像是感受到郭赟的目光,一个在亭中,一个站在亭外,对视的瞬间仿佛回到郭家的阁楼里,夏风吹拂他的白衫,池中莲花浮动,他亦如莲,如夏风。郭赟负手站在亭外回视着他。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终不可谖兮。” “裴先生,这篇《淇奥》称赞的是卫君,可阿赟却觉得更像是在说您。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an遗忘的意思)阿赟没有见过卫君,却已经永远记住老师了。” “即使你称赞我,今日的课业也是不能减的。”被称赞的男子头也没抬,淡淡的说。 郭赟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讪讪的低头继续读书。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裴家有郎,夭夭桃李,灼灼如华。倒也并非全是为了减少课业,赞美也是真的。忆起往事,郭赟有些黯然神伤,收起目光走向司马越。 “王爷,属下惭愧,倘若早些撤兵,青州百姓不至于遭此大祸,阿赟惭愧。今日前来请罪,任凭责罚。” 司马越勾起嘴角:“你一意孤行,确实该罚。” 司马晏扬起脸看向他小心翼翼道:“皇叔要如何责罚赟姨。” “陛下以为如何呢。” 司马晏沉吟片刻:“赟姨身上有伤,不如只罚俸禄吧。” 司马越大笑:“陛下罚的也太轻些。郭镇西,你屡次无视本王的命令,确实该罚,容我想想。” “从前我在凉州时,地方荒凉偏僻曾有一年爆发鼠疫,但凡染上的人便少有活命的,恰逢神医水月先生路经此地,老先生研制出鼠疫的良药,才避免更多人死于此灾。这一次那孩子若真是疫症,还是得想法子请到老先生来才好。” 司马晏问道:“可是那位隐居君山的神医水月先生?” “王爷。”一旁默默无闻的裴绍忽然开口:“世人都道水月先生隐居君山不再出世,实则,先生早些年就已经仙逝了。” 司马越皱起眉头:“竟有此事。”裴绍早年与祖父在颍川,期间游遍大江南北,知道这事也不足为奇。 “不过,水月先生门下还有有两名弟子,其中一位是谢家的十七郎。” “十七郎不问世事已经多年了。”郭赟连忙说道。 “正是如此,因而还有一位姓徐的,才是真正得了水月先生衣钵的关门弟子。” 郭赟心想,他所说的总不至于是王衍,据她的了解,王衍虽然懂些医术,却远远没有到水月先生的程度。 “既然如此,便派人去请就是了。” 裴绍莞尔:“那位弟子医术了得,脾气也了得,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寻常人恐怕寻不来他。” 郭赟道:“这有何难,他脾气再大,也难犟过我的鞭子,大不了我去将他绑了来。” “阿赟,鲁莽。”司马越斥责她。“裴先生既然与他有交情,想必也有法子将他请来。” 裴绍轻笑:“也难得很,不过某愿意尽力一试。若他不愿来,大不了再绑了,也无大碍。” “那就有劳先生了。”司马越道:“阿赟,守城之事暂且缓一缓,你与先生一同前往。将那位徐先生请来。切记不可鲁莽。” 郭赟领命:“王爷放心。” 裴绍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向亭外荷塘,春水化波,塘上隐约长起春草。 万物复苏的时节也是疫病流传的最佳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九郎和阿赟就要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啦~ 第10章 徐无鬼 洛道,郭赟驾着马车悠悠行驶。裴绍闭目坐在车里养神,君山远在江南,此行路途遥远。只愿在疫症尚未大规模爆发前找到那位徐先生。裴绍说徐先生不喜人打扰,连他的小书童都没带,郭赟想了想,还是没带那原本准备好的一队护卫,二人只驾着一辆马车就上路前往君山。 “九郎,那位徐先生你是怎么相识的。”郭赟驾着车觉得甚是无趣,便开始同裴绍搭话。 “偶然罢了。”言简意赅。 “像九郎这个年纪,东都的男子连孩子都有了,九郎如何不成个家呢,家中长辈也不替你着急吗?” “你管的太多了,郭镇西。”马车里传来的声音冷冷的。郭赟笑的没心没肺,“作为学生,关心老师的终生大事并没有错啊。” “你是我教过最失败的学生。”裴绍停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3 了一下,又说:“没有之一。我的终生大事,不劳将军操心。”裴绍本在车中养神,郭赟却在外头说个不停。从前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有许多话像是说不完一样。裴绍以为这些年她变了大样,话唠这一点,却一点没变。 “先生这样说,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本性不喜诗书,打仗才适合我。先生不喜欢我,我却一直很喜欢先生你。”郭赟想了想:“是真的,先生是这世间难得的君子,阿赟很欢喜。” “你若能闭嘴一会,我也会很欢喜你的,阿赟。”裴绍已经有些无奈。 “哈哈,是,先生,我这就闭嘴。”郭赟笑的开心,却也不再开口打搅他,从前他做她的老师也是如此一般,裴绍喜静,郭赟却有说不完的话。很是让人头疼。溜须拍马的话她张口就来,这位老师却总是不为所动,只有吵的他头疼时才会开口请她闭嘴。正人君子如裴绍,郭赟觉得逗弄起来十分有趣。傅十三就与他们不同,若是戏弄了他,他必然十倍百倍的戏弄回来。 待在裴绍身边,郭赟总觉得一切还是七年前的模样,可以暂时忘掉许多事情。出了洛阳驾着马车直奔君山。 到了一个江南小镇上,裴绍提醒道:“阿赟,这样下去天黑之前是赶不到君山的,不若就在此歇息,再往前走便是荒山,夜里若是被困在山里就不好了。” “不会的,离天黑还有好久,穿过这片荒地就是君山脚下的镇子,到时再歇息也不迟啊。” 裴绍还想说什么,却被郭赟驾着马车一个加速,险些跌出马车,恰巧撞在她背上。温热的气息吐在脸旁,郭赟这些年在跟着军队早已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裴绍惊魂未定的搂着她的腰,还没反应过来,郭赟调笑道:“九郎这样子叫人看了可要被误以为是断袖了,哈哈哈。”她一身青色深衣,这些年出门在外总是男子扮相,害她常常以为自己确实是个男人。裴绍靠在她背上,一手抓着马车前的栏杆,一手搂着她的腰,这情景远看着实诡异。 一向行君子之道的裴绍吓得连忙松开她:“胡闹,你且稳当些。”郭赟笑嘻嘻全然不觉得是被吃了豆腐,倒觉得是自己占了裴绍的便宜:“是,先生。” 裴绍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经历了这些年的磨难还能有如此天真的心性,有些难得。虽然他一直都知道,郭赟的性子,实在是马虎的过分。郭赟还在为裴绍方才一瞬间的慌乱洋洋自得,她这位老师从来都是被称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呀。 然而郭赟没想到过了冬天还黑的这么早,还没有到君山,天色已经黑的视线模糊,郭赟还想着能不能再加把劲,裴绍从马车里出来,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吩咐郭赟停了车:“天已经黑了,太危险,就停在这里等天亮吧。” 郭赟勒马:“我行军时餐风露宿惯了,可是先生………” “我也在外游历过许多年,无妨。” 郭赟环顾了四周,有些绝望。钻进了马车挤到裴绍身边:“那今晚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天太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一如既往凉薄的声音:“既来之则安之。” 郭赟叹了口气掀开车帘要出去。 “你去何处。” “我在外面守着,先生休息吧。” “………”裴绍道:“我休息,叫你守着,有这样的道理?” “九郎不必在意,我早不是从前的郭家贵女了,你大可以把我当男人使唤。” 裴绍没有言语,黑暗中抓住她的手臂扯回来。“荒山野岭不会有人,不需要你守在外面,二月的夜里寒气还很重。”想了想又说:“我是你老师,与你父兄一般无二,更何况,这里没有别人,暂且………歇一晚吧。” 若不是怕他生气,郭赟早已笑出了声。男女共度一夜有失礼节,他自己觉得不妥,却还要害怕郭赟心里不舒服。才说了这么一段话来安慰她,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先生若觉得不妥,我去外面呆一夜也无大碍,在军营里我也时常守夜的。” 裴绍不说话了,只听见衣裳布料的轻微摩擦声,又听得他轻轻叹息一声,郭赟忽然觉得这荒山野岭的夜晚过得十分安心,便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郭赟从军多年,早已养成习惯,睡眠很浅,天才微微亮就已经醒了过来。况且马车空间狭窄,她这一夜睡得并不舒适,醒来的时候她早已不是入睡时正襟危坐的姿态,歪着的脑袋不偏不倚枕在裴绍的双腿上。裴绍还在梦中,坐的笔直,若不是听见他均匀的呼吸郭赟要以为他其实是醒着的。悄悄从他腿上起来,一会他醒来大概要觉得不适了。微弱的晨光透进来,映在他白玉雕成脸上,鬓如刀裁,眉如墨画,他该不是神仙下凡来的吧。郭赟看的出了神,裴绍睫毛微动,睁开了眼睛。 “先生醒了?” “恩。”裴绍欲起身,却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 “无事,”裴绍皱了皱眉:“腿有些酸麻。” 郭赟很是心虚,安慰他说:“大约是马车太狭小,先生睡了一夜,真是委屈了。” 裴绍伸了伸腿,只觉得如同针刺。郭赟心虚的钻出马车,看天已经亮的差不多,询问过后,觉得大约可以去前方镇子吃点东西再往君山找人。 江南的小镇与洛阳相比别有一番风味。用饭期间郭赟想问那位徐先生的事却被裴绍用“食不言”拒绝了。用过饭,他才不紧不慢的告诉郭赟。这位徐先生名叫妄言,字号无鬼。是水月先生从山上捡来的孤儿。自懂事后便跟随水月先生学医,医术既得水月先生之大成,又肯自己钻研,如今,即使水月先生在世,恐怕也与他难分高下。 “这位徐先生果真厉害。” “我不过一面之词,你怎就知他厉害?” 郭赟笑着说:“因为你是绿绮郎君,你是裴九郎,你说的话,我什么都信。”裴绍轻笑,不再与她贫嘴。见她嘴边还有饭粒,竟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替她拂去。郭赟没将这当回事,朝他笑了一笑。 徐妄言自水月先生去世后便一直住在君山上的草屋里,偶尔下山替人看病赚些费用,或是上山采草药制成药包卖给山下药房,日子过得悠然自得。这日他从山上采了药回来,却看见裴绍带着一名青衣小郎等在他的草屋前。 “稀客呀,这不是绿绮郎君裴家九郎嘛。” 郭赟闻声回头,只见那灰衣青年背着药框笑的十分温良,倒也不像是裴绍说得难相处。徐妄言走近了看才发现,这名青衣小郎分明是个女人扮的,便笑着看向裴绍:“九郎不在东都做你的帝师,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做什么。” 裴绍莞尔:“你也知道了,什么帝师,与我而言与当年在这里做教书先生是一样的。” 郭赟侧目,高门贵第出生的裴绍,竟然曾经在这荒村当过先生,郭赟还以为从前他做自己的老师就已经十分委屈他了。 “只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4 要是传道解惑,与我而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是是是,你可是高洁的绿绮郎君,我等俗人不知有何福气叫您大驾来此啊。”徐妄言卸下背上药框,请了二人进他的屋子。 郭赟十分惊讶,这屋子里,除了到处有晾干的草药外,还有一堆木制的机关,郭赟随手拿起一只小型连弩,其构造精密,叹为观止。郭赟从未见过如此精良的弩,拿起来对准窗子外面的靶子,连中三发。 徐妄言见了目瞪口呆。 “好箭法!这位……小郎君好箭法!.” 郭赟笑道:“都是先生的弩好,这样的弩,若是我手下的士兵人手一个,何愁胡人生事。” 裴绍向徐妄言道:“这位是郭镇西。” “原来是那位女镇西。”徐妄言想,难怪要女扮男装。今日一见,竟然与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听闻有位女镇西将军在青州斩杀了司马玮,近来又击退西燕的慕容氏,想必是个三大五粗的粗黑妇人,没想到穿着男装竟然是个清隽的小郎君。 郭赟见他打量自己,并不做声,只是手中的连弩,实在让人欢喜的紧。心底已经暗暗决定要将这弩带回东都。裴绍见她喜爱,便说:“你若喜欢,可向他讨要,妄言颇懂机关术,制一个这样的弩,并不是很难。” 郭赟渴求的看向徐妄言,徐妄言一脸得意的说:“那是自然的。” “不过我们此行前来,另有要事。” 第11章 蛇 徐妄言听了青州的事情后笑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你知道的,小九,师父去世后我就没再出过君山了。” 裴绍早已料到他不会愿意:“若是水月先生在世,他会怎么做。” 徐妄言声音冷冷的:“我毕竟不是师父,师父心肠太软,什么样的狼心狗肺都要救,与我无干的人,我为何要救。” 郭赟见这气氛已经有些尴尬,看向裴绍。裴绍波澜不惊,并没有露出焦急地神色。 “原来那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妄言,也许他不是故意的。水月先生也并非因他才过世。” “哼,在我这里,就是因他。疫症的事,我无能为力。”徐妄言不再搭理他们俩,搬起屋子里的草药去门口晾晒。郭赟不知他为何忽然冷淡,可见裴绍说他不好相与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裴绍低头看她,安慰道:“会有办法的。”郭赟轻声问他:“你们所说之人,是谁?”裴绍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她。 看到桌上排列的小型奇门遁甲阵法,郭赟更加好奇。这个徐妄言,不仅精通医术,机关制造,竟然对奇门遁甲术也有研究。这样的人若能收为己用,郭赟已经暗下决心对他以礼相待。“他可真是位奇人,所谓的隐士高人,就是这样吧。” 裴绍轻笑:“他会的不过是皮毛罢了,当年的水月先生才是真正经天纬地的奇才。只可惜,他只学到先生毕生的医术,却并没学成那通天的奇门遁甲术。” “那先生的一身本领,岂不是就此失传了。” “非也,学到奇门遁甲的,另有其人。” “莫非是谢十七?”郭赟猜测。 “也不是。”裴绍道:“是你的郎君,王衍。”郭赟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很快接受了,王衍在她眼里聪明的可怕,郭赟常常觉得他非我族类,多智近妖。现在想来,若是他学了水月先生一身本事,便也没那么难解释了。 徐妄言这时正站在门口,听见裴绍所说。郭赟忽然感受到一道冷冷的目光,徐妄言看她的眼神并不寻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我不是有意翻你的书的。” “你是王衍的夫人?” 郭赟愣住,“算是吧。”虽然好像已经不是了。“说来,阿衍也曾拜于令师尊门下,你们可是师兄弟了。” 徐妄言冷笑:“谁与他是师兄弟。郭将军,你请出去吧,我这里地方小,恐怕容不下你这大佛。” 郭赟忽然被下了逐客令,一头雾水的看向裴绍。裴绍叹了口气,道:“你若要这样算,我还是她的老师,我也该出去。” 徐妄言一言不发。郭赟想起上次在白马寺,谢鹤亭也是颇不愿意提起王衍,徐妄言也如此不待见他,向来王衍是真的与他们有些恩怨。或许是气他偷学了水月先生的东西?又想到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郭赟心里气的直骂王衍。谁知道他们还有这桩往事。郭赟扫了一眼,想着做点什么好叫他对自己印象好一些。忽然瞥见门外一堆未劈的柴火。力气活,可不就是她的长处。 “徐先生,我这就出去,嘿嘿。”在裴绍不解的眼神中飞奔到门外拿起斧子,麻利的劈起柴火来。看徐妄言的瘦弱身子,这样的力气活对他而言恐怕并不轻松,因而用多少才劈多少。索性给他劈上一年的柴火,消除一些成见也好。 徐妄言翻了个白眼就继续翻晒他的药材去了。 郭赟劈了一天柴,手臂酸痛不已。眼前的柴火堆起一座高高的小山,郭赟还心细的替他垒起来摆在屋檐下,以免下雨天被雨水淋湿。裴绍看着眼前的柴山有些无语,明明可以靠动脑子解决的事,她却总是要用力气。徐妄言却并没有被她的卖力感动,晚上连晚饭也不留她吃。郭赟不以为意,与裴绍二人下山还是在先前早上用饭的客栈里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仍然兴冲冲的上山劈柴。 “阿赟,你劈再多柴也是没有用的。”裴绍在一旁替她捡起散落的柴火垒起来,悄声凑上去:“不若,把他绑了?”郭赟看着他小心翼翼有些迟疑地眼神一阵好笑,正经道:“不可,徐先生这样的人物,必要以礼相待。”可是先前,也是她说要绑的。 徐妄言背着药篮从屋里出来,正巧看见郭赟义正言辞的说要以礼相待,冷哼一声,越过他们。郭赟见他要出去连忙追上。 “先生去何处啊?” “上山,采药。” “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与你同去?” 徐妄言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离我远些。” 郭赟厚着脸皮不理会他的嫌弃,朝身后的裴绍眨了眨眼睛又追了上去。如论如何绝不离开徐妄言半步。裴绍摇了摇头,认命的在草庐里等着。 “徐先生,这山里不常有人来,想必有许多蛇虫虎鼠,你总是独自一人上山,怕不怕。” “这里还没到山中深处,时常有人来砍柴,若是有蛇,也不大会叫我遇见。”徐妄言从土里挖出一只冬虫夏草,宝贝似的藏在怀里。 徐妄言分明十分厌恶她,可是他一个人生活惯了,忽然有一人在这深山里同他说话,竟然也感觉不错。今日的药框已经快堆满,有人说话不知不觉已经进了他平日里从不到的地方。眼睛一瞥就看见旁边树上生的青色果子,这种果子生在雨露充沛的地方,见得不多,但是这果子却十分香甜,徐妄言十分高兴,伸手撩下一根树枝便要采那果子。旁边树上的枝丫戳了他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5 的脸,伸手一拂。这手感怎么不对,徐妄言回头一瞧,登时吓得脸都白了,哪里是什么树枝,分明是条响尾蛇的尾巴! 郭赟已经离得有些远,忽然听见徐妄言的惨叫,她连忙回头找他,只见徐妄言倒在地上惨叫,抬头一看,树上挂了条花纹的响尾蛇,嘶嘶的吐着红信子。 “徐先生,我就说这里会有蛇吧。” 徐妄言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呆呆的躺在地上与那蛇对视。郭赟笑了一声,盯了那蛇一会,以徐妄言看不见的手速掐住那蛇七寸,蛇身滑不溜秋的,郭赟强忍着恶心手上一用力,那条身子乱扭的花斑蛇直直的垂到地上。徐妄言眼睛瞪的更大了,看着笑嘻嘻的郭赟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山下跑去。 “哎?徐先生!今晚喝蛇汤啊!” 徐妄言想着方才那死蛇的模样头皮发麻只想快点离开这。 “原来他怕蛇啊。”郭赟拎起那条断了脖子的花蛇看了看,花蛇软趴趴的被她拎在手里。毫无威胁。 郭赟一路跟着他下山,一旦靠近,他便拔腿就跑,郭赟只好和他保持着距离,以免手中的蛇又把他吓昏过去。回到草屋,裴绍还在屋子前垒她今早刚劈的柴火,雪白的衣裳沾上污迹。光风霁月绿绮郎,郭赟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将手背在身后站在他面前。 “你手中是什么。” “九郎猜啊,猜到便给你。” 裴绍摇了摇头,擦净手上污迹,“我不要,你喜欢就留着吧。” “你好没意思,叫你猜你就猜。” “大约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把妄言吓着了。” 郭赟大笑:“我这下可抓到他软肋了,你等着,我有办法叫他乖乖跟我去东都。” 裴绍面无表情,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郭赟猛的把手伸出来递到他眼前,裴绍看着凑在他鼻尖上的死蛇,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九郎?!” 徐妄言喂他喝了点说,也没有醒过来,他现在对郭赟能避就避,绝不多说话。 “你方才在山上,是不是得了个什么好东西。” “没有。” “我瞧见你藏怀里了,拿出来,给九郎吃!” 徐妄言被她抓住衣袖气的抓狂:“别碰我别碰我离我远些!” “那你拿出来。” “他只是受了惊吓,冬虫夏草不是这样用的!太浪费了!” “我不管,你拿出来,给他服了。” “我!” “你什么,拿出来,不然我喂你吃生蛇!” “你这妇人!我给还不行吗!” 喝了碗冬虫夏草熬的汤,裴绍悠然醒转,郭赟正满眼歉意的看着他。他顺了顺气,咬牙说道:“孽徒。” “九郎,我……….是我不好,你消消气吧。”郭赟朝边上拨弄他的机关的徐妄言使了个眼色,徐妄言被她一瞪便怂,瑟瑟说道:“你不过是受了惊吓,又喝了我一碗冬虫汤,并无大碍。” “我知道。”裴绍挣扎着要起来,郭赟连忙去扶。 “从今往后,你且长点心吧。”想起那条近在眼前的蛇还心有余悸。 郭赟哪里想到他们这些人这样经不得吓。默默点了点头。 徐妄言更是不敢再招惹郭赟,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不再见到蛇,别说是东都,刀山火海也去得。裴绍虽然受了惊吓,却被那碗汤将养的很好,只消徐妄言准备妥当便能回东都去了。 第12章 归来 郭赟进城时发现洛阳城门口已经不是当初任由灾民遍地的场景。而是井井有条的设立了隔离的病坊。还有专门施粥和药的地方,秩序十分稳当。徐妄言吵着要下车,郭赟便在城门口停了车,郭驿在城门口守着,看见郭赟回来立马上前。 “阿驿,你一直在这守着?” “丞相一直吩咐我在城门口看守,直到将军回来。” “你倒是听他的话。” 郭驿闭了嘴,默默立在一旁不动。郭赟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不远处查看病人的徐妄言:“瞧见那位灰衣郎君没有,那位是我请来研究疫症的徐先生,你去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一下吧。” “是那位水月先生的弟子?” “是,去吧。好生说话。” 郭驿领命去找徐妄言。郭赟便掀开马车门帘,裴绍端坐在马车内看着城外现在的景象。 “九郎,此番真是辛苦你了。”裴绍觉得一回到东都,郭赟便像换了个人似得。变得稳重威严,全然不似在君山时的天真之态。 “你也辛苦了,阿赟。” “我送你回裴家。妄言自会有人安排他住处,你不必操心了。” “如此,有劳了。” 郭赟走后司马晏便下了罪己诏书,安抚了民心。并且设立了病迁坊,正是方才城外所见的隔离之处,将病人与尚未发病的健康人隔离开来,以防疫症传播的更快。看来郭赟离开这几日确实爆发了疫症,她抱回去的那孩子也确实有问题。不过王衍准备的已经算是完善,疫症并没有大面积的爆发,至少还没有传染到城里的人。已经因疫病死去的病人朝廷便会分发安葬费用并且监督火化,当初城外的尸体是疫症的来源,虽然王衍已经处理的足够早,却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徐妄言被安排在城内医馆住下,与医馆医士一同研究这次的疫症。 “虽然还没有研制出可以抑制疫症的药来,但是在此之前,饮食卫生和个人卫生必须保证,我建议你带人去查一下城外那个水塘中的水,我怀疑那水已经被四处丢弃的尸体污染过,有一大部分的病人从来没有接触过尸体却还是染病,问了一下,他们都饮用过那里的水。” 郭赟赞赏的看着此时认真严肃的徐妄言,徐妄言被她看的发毛。“做…做什么。” “别怕,徐先生,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在君山时的失礼之处,还望你见谅。” 徐妄言疑惑的看着她,这人,是有两副面孔吗。 郭赟笑了一下便听从他的话带人去城外看那水源。一查不要紧,那水确实有问题,而且通过徐妄言的提醒,郭赟意识到不只是水的问题,灾民居住的环境实在是太容易传播疫症,城外设立的病迁坊只起到了隔离病人,施粥布药的作用,却并没有设立一个处理废弃物,包括粪便,病人呕吐物的地方,这些东西都是病源。 王衍和司马越已经许多天没有合眼,二人从当年围剿司马玮时便默契十足,这次对抗疫症二人也配合的十分完美。王衍负责布置整理,规划大局,并且还负责了各大士族的捐款捐粮,司马越则运用王衍所创造的条件一一执行,安抚民心。自从听了郭赟报告的情况,二人又是连夜的不合眼,处理这件事情。连徐妄言也说过,能在疫症爆发的时候将防御工作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只是仍然不愿意听关于王衍的半点消息,王衍似乎也知道他对自己的成见,自徐妄言到了洛阳,他便从未在他眼前露过面,就连话也都是由郭赟传达的。 郭赟从君山归来,虽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6 然请到了徐妄言,但司马越的责罚还是不得不领,那一个月的城,该守还是要守。至此徐妄言进出城门便总是看见她笑嘻嘻的骑在马上守着城门,但凡见到他总是要打声招呼,徐妄言却总是冷哼一声无视她。 “将军,说这位徐先生性子古怪,原来真的有一些。”郭驿从郭赟守城起也一并跟着,虽然郭赟说了,这是她该领的罚,与他无关,他也只是笑笑,并不离开。 “属下没有及时劝阻将军撤兵,属下也该领罚。” “你可真是死脑筋。” 多天不见裴绍,郭赟心里还在想,他被吓得严重不严重,那日回东都是他还面色惨白着,可见并没有恢复好,徐妄言那什么冬虫汤,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人一时的有气力罢了。这日城外来了辆华贵的马车,郭赟驱马上前,从车里出来一名气质出尘的女郎,墨发如瀑,斜斜的插了一支玉簪,十分别致。 “谢姐?你怎么来了。”郭赟连忙下马,来的是谢韵,马车里还有带着黑纱的卫若兰,她不便出来见人,郭赟便进了马车与她问候。 “我见你这几日没有回傅园,便想疫症之事你恐怕十分吃力,我与阿韵不过妇人耳,没什么好帮的,听见阿韵父亲说了灾民的情况,便召集洛阳的士族女郎们连夜赶制了一批干净衣裳,你们或许有用处。” 郭赟听闻大喜:“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若兰,谢姐,这可是帮了大忙。你们不知道,城外的灾民现今虽然吃喝不愁,这衣物,却着实紧张得很,特别是干净的衣物。” 谢韵笑道:“我们做的这些不过沧海一粟,能帮到忙,就已经很开心了,倒是你,整日的守在这门口,怕是要吃不消了。我听闻你受罚的事了,可你这次请到徐先生来,已是将功折罪,王爷不是不通道理的人,求个情,放你回去歇一日也好。” 郭赟摇头:“并非王爷强制我,是我自己心中过意不去唯有日夜在这里看守着他们,心里才觉得舒服一些。” “你真是太倔强。”谢韵话音未落,城外有哒哒的来了一辆马车。一见那马车上的裴氏图腾,谢韵变了脸色。世家大族的出行马车上,通常配有代表家族的图腾,裴家便是一个隶书的裴字,就好比谢韵方才乘坐的马车上也是带有谢家图腾的,此举的作用是世家之人出行时旁人可以靠这图腾明白,马车里的人是不好惹的,便会少些是非。可当年的郭赟哪里懂得这些,王衍当年的马车上一样配有王氏的图腾,便被那混世魔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鞭抽中。险些翻车。只因郭赟听见路人议论这马车中所坐的王家衍郎,是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美郎君,郭赟想的心痒痒,才会为堵美人芳容出此下策。王衍大约也不记得,那时年少轻狂的郭家混世小魔王,曾经为了看他一眼,抽翻了他的马车。 来人果然是裴绍,卫若兰悄悄的看向谢韵。谢韵已经从开始的一瞬间慌乱中缓和过来,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裴绍直直的朝他们走来,停在谢韵跟前作了一礼。 “谢女郎,傅夫人。”裴绍对卫若兰是有护园之恩的,卫若兰微笑着回以一礼:“九郎好。” 谢韵却仍然是冷漠以对,微微颔首算是施礼了。裴绍一向知道这位谢女郎不待见他,却从不知为何缘故,想必这位名满天下的才女因他琴技压住她一头不大情愿,又或许她生来如此淡漠,像极了她十七叔谢鹤亭。裴绍向来是温和如水的人,纵然谢韵给他冷脸也依然笑得如沐春风。 “裴先生来此处做什么,你身体好些了吗。”郭赟问道。 “怎么,先生身子不大好吗?”谢韵心中分明是关切,可是冷言冷语却总叫人以为是在讥讽。 裴绍还是微笑:“前些日子是受了些惊吓,不过已无大碍,多谢女郎关切。”谢韵冷冷的别过脸,不大满意似得。唯有卫若兰看向她,目带柔光,她知道她心里的细腻和温柔。 想到用蛇把他吓晕的事,郭赟心里还有些歉意,却又还是觉得好笑,心虚的关怀了一两声,不过如今看他面色确实不像先前似得死灰了。“九郎还未告诉我,来这里做什么,此处环境肮脏,一个不慎便会染病,谢姐和若兰送来了衣物我也正要催他们走呢,你若无事,也一道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我来为他们抚琴。” 谢韵看向他。他总是这样,温柔善良的叫人心生欢喜。可是,可是自己的情义,他真的都看不到吗。九郎,九郎,宜兰亭外月下听琴的人,你真的忘得一干二净吗。卫若兰不忍再看谢韵的眼神,可裴九郎的眼神,又何曾在她身上停留。便叹息一口,告诉郭赟她们要回了。谢韵收回眼神回了车内,郭赟再次谢过她们,请郭驿护送她们进了城。才回头看向裴绍。 “九郎方才说,要抚琴?” “是。” “为谁抚琴?” 裴绍看着她的眼睛,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是含情脉脉,眼神清澈仿佛有水光波动,叫人溺死在这温柔乡里也甘愿。难怪谢姐要沦陷在这眼神里。 “难不成为你吗?” 第13章 药 郭赟一愣:“我并没有如此说,九郎,还在生气?” 裴绍瞧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罢了,你从来都是这样。” 郭赟识相的闭嘴站在一旁,裴绍拿出绿绮琴。悠扬琴声从那双有如神赐的手指间倾泻,时而像石缝间低落的清泉,时而像天边倾泻的皎洁月光。郭赟听着琴音,他的手在琴弦上翩然如流水,琴音如同仙乐,抚琴的郎君也如同仙人。 城外的病迁所笼罩在悠悠琴声中变得安详了许多,或许是裴绍的琴声有治愈人心的功效,竟然连病痛的哀嚎都轻了许多,三五少年女子聚在一起远远的仰慕着绿绮郎君的风采。郭赟觉得,裴绍在哪里,哪里就是人间仙境。 裴绍一连奏许多支曲子,城外的人无不如痴如醉的目送他的马车离开。郭赟打马走在他的车前,护送他进城。 “九郎明日还来吗,你的琴声,于他们而言,如良药一般,可以治心伤。” “.……也会是你的药吗。”马车里的人琴声问道:“也可以治 你心上的伤吗。” 郭赟狡黠地笑道:“恐怕不能,老师你就是我的药,学生的伤,只有老师才可以治。”这话说的有些暧昧,或许是觉得被冒犯,车里的人不再说话了。 马车里的裴绍思量着她的话,倘若他可为药,那他甘愿以身入药,治她所有的心伤。只是可惜,如今他也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了。裴绍掀开车帘一角,看到郭赟骑在马上的背影。夕阳渐浓,在裴绍眼中,她仿佛一只小兽,强装着威严。郭赟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回眸一瞥,正巧对上裴绍的目光,郭赟仿佛看到他的怜惜,楞的忘了收回目光,定定的回视着他。他在夕阳中的脸庞更加显得温柔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7 ,郭赟险些要沦陷。连忙回过头,这双眼睛,多看一眼便是罪过。 呸,郭氏阿赟,裴家九郎可是你能肖想的。郭云低下头,那是她的老师,是不容亵渎的绿绮郎君啊。 裴绍见她回头,收手放下了车帘。自己方才,真是有些放肆了。当年郭家执手临帖的岁月早已不复,她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崇拜的郭家小女郎。 目送裴绍进了裴家,郭赟才打马缓缓离开。夕阳已落,洛阳城逐渐褪去金光,郭赟在余晖中行走,脑海里还是方才裴绍的眼神。他想必是天生一双多情眼,却是个没有太多俗世感情的人吧,否则谢姐那样的女子,多年来的爱慕他又怎能感受不到。 裴绍果然每日都来城外抚琴。许多城中贵女们的此消息,都借机向城外送来物资与水米,只为一睹绿绮郎君的风姿。郭赟自然乐得合不拢嘴,王衍和司马越废了大劲才从士族中抠出捐款,尚且还吃紧,倒不如裴绍日日抚琴得来的多。 “奴是清河张氏阿蓉,听闻灾民物资紧缺,特送来衣物粮水,以表心意。” 裴绍点点头:“阿蓉如此善良,真是难得。”得了绿绮郎君的夸奖,这位张氏女郎激动的脸颊泛红,却还是行了一礼镇定的回到一群姐妹中,只因得了裴绍的夸奖,她便在一众姐妹中昂首挺胸了。郭赟看着这些年纪尚小的女郎们,大约与她做裴绍的学生时一样的年纪,爱慕高贵俊朗又才华卓越的美郎君,实在是人之常情了。 剩下的女郎们偶尔也有胆子大的会上去搭话,裴绍专注于抚琴,有时并不能及时答复她们,但他每抚完一曲,总会找到那个方才同他说话的女郎,向她致歉,并感谢她带来的物资。如此一来,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物品送出城外。郭赟利用这个便捷,每当灾民缺少什么,便会向那些城里的贵女们求助,一时间减轻了王衍许多负担。裴绍如今,比之当年掷果盈车的盛况过犹不及。 徐妄言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任谁都不许打扰,连郭赟去了一样吃了闭门羹。想必对于抑制这次抑制的药有了些头绪,郭赟心中也有些焦急,如今虽然可以把疫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可是一味的防御并不能彻底让疫情平息。最终还是依赖于徐妄言的药。只求他能早些研制出来吧。 郭赟被叫回傅园时,是卫若兰派人来告诉她傅园里有人在等她。郭赟正纳闷究竟是谁,闵娘在她刚进门的时候就走了上来,小声说道:“女郎,七公主来了。” “阿珏?”郭赟闻言快步走向内堂,果然瞧见那小姑娘端端正正跪坐着等她。 “阿珏?你怎么来了,近来城外疫病蔓延,我不是派人告诉你们没事不要下山了吗?” 司马珏安抚她道:“赟姨,我们知道了,可正是这样,才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你能做什么,你可知道这疫症有多可怕,若是染上了,你这小命还要不要。” “十七已经许多天没合眼,连夜抄了这些东西,今日才叫我来送给你。说是让你交给一位徐先生。” 郭赟疑惑的接过那本册子,匆匆扫了一眼,是许多次疫症的病例以及最终的解决方法,最后还有谢鹤亭根据这些病例所得出的结论,郭赟虽然看不懂,但是对徐妄言一定会有一些启发。谢鹤亭避世多年,郭赟原本以为他不会插手此事,谁知他竟主动送来这些东西,叫郭赟惊讶。谢门子弟,到底是叫人敬佩。 送了阿珏上山,郭赟亲自去向谢鹤亭道谢。 “十七郎能在此时施以援手,阿赟十分感激。” 谢鹤亭淡然道:“我不是在帮你,虽避世而居,终究还是这世上的人。” 郭赟还是笑着谢过她,并在此嘱咐阿珏,有事叫人下山找她,不要轻易自己一个人下去了。想要为他们留下一个粗使的仆人却被谢鹤亭拒绝了。 “她自小都是这样长大,山路也已经走惯,不需要旁人服侍。” 司马珏乖巧的依偎在郭赟身上:“赟姨不要生气,我与十七都不愿被人打扰。” 郭赟摸摸她的头,这孩子如今乖巧的叫人心疼。“没有生气,是我考虑不周。阿珏辛苦一些吧,要照顾好自己,和十七郎。” 司马珏点点头,执意送郭赟到山下,同她道了别,才转身独自上山。郭赟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阿姐,抱歉,我没有照顾好阿珏,也没有,照顾好阿晏。” 想起郭婉,郭赟心情有些低落。当年的郭家女郎,拈花带笑,倾国倾城,只可惜,她带给郭家的荣耀还没享尽,便被无情的命运撕吞干净。谢十七那个出生谢门,心高气傲的男人,一辈子也没能忘记她。可是即使她活着又能如何,从没开始的感情又谈何结果。郭赟并不十分了解阿姐与十七的事,只知道无论如何都注定是个不太好的故事。 遥望远处的重绮楼,就好像宋伊和傅十三,傅十三当年对她可谓倾尽天下的宠爱,可是那个女人总是闷闷不乐,全然不似那天在司马越身边巧笑嫣然的模样,她好像乱世中的桃花,在男人的掌心中被肆意反复,可她又如此幸运,能遇到司马越。最终,可怜的不过只有一个傅十三罢了。说他痴情,却又是个无情人,负了卫若兰,最终也被别人所负。 说到底,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再多的肖想都是徒劳,不过留下终生遗憾,一段镜花水月的回想,好像谢鹤亭,又好像卫若兰和傅十三,再好像,自己。王衍和司马越一样,是个为千秋大业而活着的男人,王爷大约还对宋宋有些情义,王衍却是没有的。十载光阴,他终不似洛阳街头郎艳独绝的王门嫡子了。他有自己的胸怀与抱负,心中装了个天下的人,又怎能再装下一个郭赟。七年前她已死心,七年后,再深刻的感情也已经淡漠了。她,也曾是个心怀春意的小女郎呀,哈哈。 守城的期限还没有到,郭赟打算把谢鹤亭送来的手稿送给徐妄言,徒步走向医馆的方向。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有些用处。 徐妄言是个死脾气的人,一日没有制出药来,便一日不出门。郭赟到医馆时,他已经两天没有进食,送在门口的饭菜一动未动。 “徐先生,你开开门,好歹吃些东西吧。” “不吃!别烦我!” 郭赟无奈,端起刚刚送来的热菜,对房里的人说:“你再不开门。”刻意停顿一下,压低了声音:“我就放蛇进去了。” 没过一会,房门被“哐当”一声打开,徐妄言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卑鄙!无耻!没见我在忙正事吗?” 郭赟笑了笑:“兵不厌诈。”把饭菜推到他面前:“把饭吃了,你师兄有东西叫我送给你。” “王衍的东西,统统不要拿来。” “你也承认他是你师兄啊,不过,这次不是他。”郭赟拿出谢鹤亭的手稿递给他。 “十七郎的手稿,或许对你有用,吃完东西好好研究一下,我要去守城了。” 徐妄言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8 翻了翻手稿,大喜过望,自然又顾不得吃饭,埋头研究起来。郭赟无奈,吩咐了医馆的人,过一会无论如何要叫他吃些东西了。 第14章 肩上梅 徐妄言在医术上的造诣十分高,许多东西可以举一反三无师自通。谢鹤亭的手稿上记载了近年来几场瘟疫的信息,其中就包括水月先生在凉州时治疗的那场鼠疫。所谓鼠疫,是由老鼠染病后再传染给活人,许多瘟疫都是以禽类或畜类为染病源。这一次的青州之疫虽然有些不同,让人无从下手,实则也有共通之处。 染病之人像是由阴虚火旺引起的暑邪发热,阴虚发热,夜热早凉,骨蒸劳热,疟疾寒热,湿热黄疸,徐妄言一度认为此次的瘟疫更像是一场大规模的疟疾。水月先生当年是用什么办法控制的疫情徐妄言不得而知,但是谢鹤亭的手稿中记载的很清楚,水月先生发现青蒿可以缓解暑邪发热,阴虚发热的症状,便以人试药,果真效果显著。虽然细节上有些不同,辅料也不尽相同,但徐妄言已经从中得出想法,或许,也可以以青蒿入药,研制出真正可以缓解疫情的药物来。 徐妄言在屋子里试药这几日,城外的疫情已经不断加重,王衍的防疫之法不过是缓兵之计,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疫情甚至已经蔓延到城内。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却依旧不见徐妄言出来。王衍开始亲自到城外视察,安抚民心,城里的人如果染病,也要住进病迁所。 郭赟不再让裴绍出城。 “先生,现在不比之前了,疫情加重,防疫之法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你还是回避吧。” “你也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几经沙场,尸体见得多了,便没那么容易感染,先生却不同,染病几率高得多。所以,请回吧,不要让学生担心了。” “阿赟,我在这里陪你。” 郭赟的心波动了一下,却还是坚定的请他离开。:“阿驿,送先生回城。” “阿赟…………” “没的商量。”郭赟挥了挥手,郭驿亲自驾着马车送裴绍回城。 裴绍的马车离开时,他掀开车帘回头看她,她的身影隐没在攒动的人流中,多行几步便再也看不见了。 病迁所中已经多了许多城里被送出来的病人,其中不乏一些世家贵族的人,为了安抚他们,王衍亲自到城外坐镇,以示诚心。郭赟十分担心,王衍也从来是个文弱书生,比之裴绍差不了太多。王衍与几个朝臣正在病迁所商议事情,郭赟进去,一人分发了一块口巾。 “各位大人以此覆面,可减少许多染病的机会。” “多谢你,阿赟。”王衍向她道谢,郭赟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夫人。” “多谢王夫人。” 在这些人眼中,郭赟还是不能摆脱王衍的妻子这个身份。她微微有些不爽,小小的表情被王衍收入眼中。身穿黑衣的青年丞相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应该说,王衍确实是个最适合坐这个位置的人,遇到再棘手的问题也能处变不惊,并且快狠准的切住要点解决问题。这份心胸和能力。郭赟也暗暗赞叹,这个男人有多优秀,她从来都知道,可惜这个男人的所有胸怀,所有美好,都不属于她一个人。 王衍与病人交谈时如春风化雨,言辞恳切,他的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雪白的额头和一双漂亮如同星璨的黑色眼眸,眉峰淡入鬓角,难掩风采。一身黑衣,处在杂乱污浊的病迁坊,真是太过耀眼了。 郭赟猛然瞥见他鹤氅肩处的一朵针线蹩脚的梅花。回忆登时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郭赟刚刚嫁入王家的时候,王衍待她极好,好到她至今想起都还心头酥麻。那年冬雪初降,梅花也开的很好。郭赟想吃通福街上卖的酥酪,王衍下朝后便刻意去了那里买了酥酪给她,却在下马车时不慎滑倒在雪地里,不知被什么勾破鹤氅。回到家时,被他捂在怀里的酥酪还泛着热气,郭赟接过热腾腾带着他体温的酥酪,抬头看他,这个言语不多的男人对他的小妻子笑的很是宠溺。 “阿衍,你的衣裳怎么破了。” “外面雪大,不慎跌了一跤,无妨。” 郭赟才看到他的右手上一条血痕,伤口虽小,在他白如玉色的手背上却十分显目。 怀里的酥酪泛着香甜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气。郭赟至今还能闻到,那想必是她此生中最幸福的味道。她向闵娘请教了缝补的技术,笨拙的在那件鹤氅上补了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王衍见了也不过一笑而已,那件鹤氅,他也依然常穿,毫不在乎那蹩脚的针线。如今的通福大街上早已买不到她爱吃的酥酪,王衍肩头那朵梅花,却红的触目惊心。 阿衍啊阿衍,有时,我真的很想恨你。 “阿赟在想什么呢。”王衍已经看了她很久,似乎能陷入她的回忆,却不出声打扰。此时将她拉回现实,只因她神色突变,大约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才出声打断她。 郭赟回过神,王衍站在她身前,他虽瘦弱,身量却很高,郭赟在女子中已算是鹤立鸡群,王衍却还要高出她一截。“丞相生活未免太清苦,即使勤于政务,也不该如此委屈自己,这件氅子已经旧的狠,就不要再穿了。” 王衍淡淡一笑:“衣裳虽旧,却有故人气息。不愿就此舍弃了。” 郭赟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有些不懂,这话换了谁听都是余情未了的意味,可是王衍对她,从未有情之一说,又何来余情,这话在她看来,未免有些作态了。 “那丞相,便长长久久的留着吧。” 郭赟出了病迁所,迎面撞上了气喘吁吁的徐妄言。 “你出来了?这么匆匆忙忙的做什么。” “药……”徐妄言扶着她大口喘气,半天憋出了一个字。 “药?你研制出药来了?”郭赟气力大,按在他肩膀上的手险些把他的骨头捏碎。 “哎哟!”徐妄言一声惨叫,按住肩膀甩开她的手:“带我去见王衍。” 王衍接过徐妄言递来的纸。“药方?” “按着这个方子,服药三日,患病之人病情便会缓解,我已在病人身上试验过,至于究竟什么时候痊愈,还要再验。”徐妄言脸朝着天,连一眼也不瞧王衍。 王衍俯下身向他行了重重一礼:“王衍替青州百姓,谢过你了。” 徐妄言冷笑一声:“当不得王家三郎如此重的礼,你这礼,还是留着去向师父行吧!”说完便拂衣离去。王衍久久没有起身,神色有些哀伤。 郭赟有些不忍,将他扶起来:“他已经走远了。”王衍起身,踉跄了一下,郭赟伸手稳住他,她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王衍。 “我对不起师父,他不原谅我,亦是情理之中。” “你究竟做了什么。他这样记恨你,水月先生,真的因为你才…….”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王衍不愿意再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19 多说,郭赟亦再多问。 徐妄言的药方果然管用,三天后,病迁坊内服过药的病人果然逐渐好转。王衍和司马越都松了口气。徐妄言研制药方有功,司马越要赏,却被他拒绝了。很是让郭赟吃惊。 “切,赏赐,黄金?白银?于我何用?” “哈,大开眼界,这世上竟然有人不爱黄金。” “万钟不辩礼仪而受之,于我何加焉?” 郭赟不解:“你有功,怎么是不辩礼仪呢。” “师父说过,所为医者,当以活人为己任,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更何况,最终能研制出这味药,师兄的手稿功不可没,而且也是建立在师父的发现上。当年的师父没有接受赏赐,如今的妄言,也不会要。” “你对尊师,真是情深义重。” “你所要求的事,我已经完成,待我上白马寺拜访过师兄,便回君山去了。今后,有缘再见吧。哦,最好不要见了。” “那你以后,还敢独自上山采药吗?” 徐妄言气的憋红了脸:“那日所去的山林我以往从不会去,不过是跟着你才走错了路!” 郭赟笑道:“好,你不怕就好,倘若因我断了你的生财之道,那可真是罪过。” “哼!” 裴绍这几日在宫里教司马晏读书。司马晏见他闲暇时便拿着一块玉石雕刻,那玉外表粗糙,玉质也不够通透,便问道:“老师,这块玉不过是普通货色,老师为何要花如此大的功夫雕刻?” 裴绍浅笑,对司马晏道:“陛下,这块未经雕刻的璞玉,虽然表面看似一般,不等于它没有好的玉质,只要仔细雕刻就能发现它的美妙。”司马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裴绍笑意更深:“玉犹如此,人也亦然。”他想起郭赟从前读不好书的模样,懵懂的可爱,比之如今的学生司马晏,实在差的太多。那时的她正如手中璞玉,历经了这七年,再次相见,她已经脱胎换骨,虽然没有了当年的稚嫩天真之态,却,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总是让人心生欢喜,裴绍笑弯了眉眼。司马晏正要出声问他,司马越便领着郭赟在内侍的传唤中进了大殿。 “不知道先生在上课,本王要打搅了。” 裴绍看着他身后的郭赟,低声道:“无妨。” 郭赟回视,看见他手中的玉,“咦”了一声。 第15章 君子远庖厨 司马越看向郭赟:“何事惊诧?” 郭赟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看到九郎刻玉,觉得惊奇罢了。” 司马越也道:“久闻绿绮郎君学的是孔孟之道,君子之术,怎么也会这些匠人之术?” 裴绍淡然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转而又道:“世上无论什么术业,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绍,实在难以理解,王爷所言,何为匠人之术,与君子之道,又有什么冲突。”想必是一句匠人之术激怒了这位绿绮郎君,司马越也是个好脾气,赔礼道:“本王失言了,先生莫怪。” 裴绍自觉他们有正事谈论,便告辞离去,向司马晏承诺明日再来。从容淡然的离开了,郭赟随着他的背影险些失神。 “读书人可真是难伺候。”司马越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轻不得重不得,尤其是裴九郎这样的。” “王爷自己失礼了,倒还怨九郎难伺候?”郭赟出言讥讽,却招来司马越的侧目:“你倒是护短的紧,看来我这些年白白疼了你一场。” 郭赟哑口无言:“你越发不自重了,阿越。” 司马越不理她,询问司马晏今日学了些什么。 “今日先生教了《孟子》中的《梁惠王章句上》。”司马晏老实回答道,他一向在司马越面前有些拘谨。 “那我要考考你,说说看,这篇东西说了什么。” “说的是齐宣王以羊易牛的事,不忍见牛死,以羊易之,是为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所以孟子才说,君子远庖厨。” 司马越弯了弯嘴角:“文人的东西真是酸腐,用羊换了牛,牛虽得救,羊还是要杀,岂不是伪君子耶?” “非也,先生说,君子远庖厨,是为了保全君子的恻隐之心,有些事不可避免,君子却是可以选择不去看的。只有从善如流,才可以保全人之初的赤子之心。” 郭赟笑道:“原来当君子是见不得杀生的,见了便没了恻隐之心,那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岂不是世上最恶之人?” 司马越也笑了:“阿赟,我们这些腥臭浑浊的人,还是不要去玷污圣人之语了吧。” 司马晏脸红道:“皇叔与赟姨非恶人,先生还说了,君子的恻隐之心,正是有你们才得以保存的。” 裴绍是一个好的老师,此时的天下需要的并不是一位杀伐决断,能征善战的皇帝,而是一位心中自有清明盛世的仁者之君。王衍的选择,如今看来实在再正确不过了。 徐妄言擦了擦额角的汗,站在梅花缭绕的草屋外,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惊动这里的宁静,草屋门被打开,走出一个小姑娘,好生娇俏玲珑。她不知端了什么放在屋子外,又转身要进屋,徐妄言出声唤道,:“姑娘留步。” 司马珏这才注意到竹篱笆外站了个人,这青年穿着朴素,生的也清秀,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郎君找谁?” “我找谢家郎君,他可在吗?” “十七出去了,你晚些再来吧。”说完又要进屋,连坐也不招呼他坐。 徐妄言连忙呼唤:“姑娘,我是他师弟,让我进去等不行吗?” “从未听他说起过什么师弟,他只告诉我不要随意让人进来。” “我不是坏人啊。”徐妄言连忙解释道。 司马珏歪了歪脑袋:“这我可不知道,你就在那等着吧。” “哎?姑娘?姑娘!” 徐妄言眼睁睁见她进了屋子,气的对着篱笆狠狠踹了一脚,谁知那篱笆这样不结实,竟然裂开了,此时司马珏端着碗水从屋里出来,见了这场景,气的骂道:“你好不讲道理,我好心端水给你喝,你竟然弄烂我的篱笆!”说着说着端着碗水气的哭了。 谢鹤亭正从白马寺回来,在远处听见阿珏哭声,心中一紧,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到了草庐却见徐妄言对着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司马珏手足无措。 “妄言?” 徐妄言一抬头,谢鹤亭抱着一卷经书站在他身后,司马珏也止住了哭声,冲出去扑进他怀里,带着哭腔道:“这人自称是你师弟,我好心给他喝水,他却弄烂了我新做的篱笆,呜呜呜,为了做这面竹篱,我的手都被割了好几下,全被他弄坏了。” 徐妄言心道,分明是你不让我进去,做的篱笆又不结实。 谢鹤亭无语的看向他:“妄言,你怎么还是这样,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我没有…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0 …” “你还说,这难道是我弄坏的吗?”司马珏见了谢鹤亭,越发觉得有理起来。 “你这小娘好生跋扈,我………我再做一个赔你就是了。” 谢鹤亭带了他们二人进屋,煮了茶水招待徐妄言,司马珏对他虽然没有好脸色,却还是听话的去了厨房多添两道菜。 “你这次做的很好,妄言。” “都亏了师兄的手稿,若不是你提醒我,我也想不起用青蒿。” “这也是师父毕生心血,更何况,青蒿只是药引,短短几日你便制出药来,实在很不容易。” “师父走后,我一人在君山,看遍了师父留下的医书和手稿,怎能毫无长进。另外,师兄,我,我见到王衍了。我曾发过誓,永远不见他。” 谢鹤亭默然,缓缓道:“心中若抱有怨恨,人便会被浊气侵害。妄言,我不希望你这样。” “师兄说的是,可我,为师父不平。” 当年的水月先生喜爱王衍到极致,王衍身体恢复的不好,他便去山上寻一种药来为他补身体,那草药长在山势陡峭之处,水月先生一日雨夜上山寻药,脚下泥石不稳,一脚跌下山,回来时身上伤痕累累,从此染上风寒,再也没好过。没过不久,王家派人来接王衍回去,王衍不辞而别,水月先生却没过多久因伤寒不治去世了。可怜一代神医,却没治好自己的小小伤寒症。徐妄言那时才丁点大,师父师兄一时之间纷纷离开,只剩他一个人,每日钻研水月先生留下的书籍,直到今天。 谢鹤亭留他用了饭,司马珏对他横眉冷对,徐妄言自己也大不了司马珏太多,气性也大得很,吃了饭便上山去砍竹子,回来坐在草庐门口做了一下午篱笆。 “其实,也不必那么麻烦,你把我的篱笆修补好了便罢。”司马珏蹲在他身边认真看着。 “哼,你做的那是什么绣花枕头,一场大雨也能打烂,你瞧我给你做的,十年也不会坏。” “你这人,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还找借口,吹牛吧,什么篱笆能十年不坏。” “你瞧好吧!” 谢鹤亭在屋子里喝茶读经,听他们两人斗嘴,难得的笑了。 郭赟只觉得搬来傅园是这么久以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不仅解了卫若兰的难处,自己也占了大便宜。初春新柳初绿,乘着东风泛舟洛水,卫若兰和谢韵坐在船中,郭赟站在船头,有酒有景,还有双美作陪,实在是人生一大快活事。郭赟只能感叹,傅十三实在是个会享受的人中典范。水波荡漾,东风拂面,傅园没变,只是没了那些吟诗作对的名士,他们或高洁,或洒脱,或桀骜,或温润。 “谢姐,若兰,我想重开傅园雅集,你们说可好。” “阿赟是要重现当年的傅园盛况吗。” “是啊,这样大的一个园子,若是只有我们,岂非寂寞了些。” “阿赟原来还是爱热闹,先前你兄长却是个爱清静的人,你与郭郎,实在不大像兄妹。” 提起郭淮之,郭赟的笑有些惨然,“兄长,他走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娶妻。” 谢韵闻言垂下眼眸,郭淮之曾经是向她提过亲的,可是她心里另有一个人罢了。 “郭郎是个妙人,东都少有女子能配得上他了。”谢韵的声音很轻。 郭赟笑了一笑,知道她心中歉疚,也不再多提。只想着谢韵还好没有嫁过来,否则不是被牵连,就是要守寡了。 船头缓缓靠在岸边,白衣胜雪的郎君抱琴站在岸上,杨柳垂在他肩头。郭赟站在船上与他对视,这几日郭赟总觉得奇怪,自从君山回来后,裴绍看她的眼神总有些不大一样。 卫若兰看向谢韵,这几日见得多了,谢韵便不再似先前慌乱,恢复了一贯的漠然,哪怕见到裴绍在她眼前,也绝不多看一眼。 裴绍还是先向两位行了礼,才朝郭赟伸出手:“阿赟,上来。”郭赟鬼使神差的牵住他的手上了岸,转身将谢韵和卫若兰送上岸来。卫若兰想着乘此机会叫谢韵与裴绍同游傅园也好,便建议道:“九郎,春光正好,不如与我们结伴同游?” 裴绍却拒绝了:“二位先行吧,我是来找阿赟。” 谢韵垂下眼眸对卫若兰道:“若兰,我们回吧。” 郭赟与她们道别,不解的看向裴绍:“九郎找我,是什么事。” “无事。”裴绍拂开吹到他脸上的柳条,“只是不知为何,有些想见你。”白衣郎君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随口一说,配上他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郭赟险些身子一软。 郭赟尚未回味过这话来,没走远的谢韵却脸色僵住,卫若兰握了握她的手:“阿韵,我们去别处坐坐。” 郭赟更加疑惑:“九郎,你好生说话吧,这样,可叫我为难了。” 第16章 凤求凰 裴绍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把自己的心迹表白一二又不显得突兀。可她的眼睛又让他觉得慌乱,他怎么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过来了。实在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可若此时不言语,她的眼里自己大约是个轻浮的人了。 “我说,想见你。你可明白?” 郭赟摇了摇头,他今天怪的很。说话也语无伦次,似是而非。 “这样啊。”她原来不明白,裴绍有些懊恼,再多余的话,他实在难以说出口了。“那你便听我抚琴吧。”说不出口的话,或许琴声可以叫她明白。 “你想听什么?” 今天的九郎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的亢奋,郭赟不想扫他的兴。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我想听……” “《凤求凰》,好,那就《凤求凰》吧。” “我没有说想听这个。” “你有,你想听。我今日只抚《凤求凰》,你也只能听这个。”裴绍认真又固执的说,郭赟呆呆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你又假意问我做什么? “好吧,我想听《凤求凰》。”她回答,只要他开心就好,或许他今日只是想找个听众。 裴绍这才满意的舒了口气。席地而坐,绿绮琴搁在腿上。郭赟也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还像从前是他的学生一样。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声骤停,裴绍抬头期待的看着她。 郭赟理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1 解为他是需要夸奖和赞美,笑着点头鼓起掌来:“好琴,好曲。” “你听出什么了?” “呃………”郭赟犹豫,鉴赏什么的,对她来说实在太为难了,因为她觉得琴啊曲啊,都是类似的,她只知好听,却不知究竟好听在哪,至于琴声表达了什么,更是一窍不通。 裴绍叹了口气,他竟忘了,眼前这位,是出了名的草包,对牛弹琴,大抵就是如此了。他竟然………对着这么个草包以琴声诉衷肠。实在是,有些迂了。 裴绍看起来很失落,郭赟也觉得对不住他,自己实在不是个好的听众。 “九郎,这天底下已经没人能和你相比了,我虽然愚钝,却也能听出这举世无双的绿绮琴,在你的手里,确实跟那些庸脂俗粉不大一样。” “我不是叫你来评判我的琴技的。”裴绍冷冷的说。 他竟然气了?郭赟一惊,裴九郎霁月光风,雅量能容,这些日子却好像生了她不少气,自己果然这么不讨人喜欢吗。从前他做她老师时,她比之今日顽劣的多,也不见得他气。郭赟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你可知绿绮琴的由来。” “知道,是南阳王送你的。” “在那之前呢。” “是西汉时梁王送给司马相如的。”这些事洛阳恐怕无人不知,即使先前不知道,在绿绮郎君之后,还会不知道吗。 “那你可知,《凤求凰》的由来?” 这个,她倒还真不知晓了。 裴绍道:“是司马相如作给他妻子卓文君的。他很爱慕她,所以为她弹了这支曲子。” “今日,我用他的琴,作他的曲。你还不明白吗?” 郭赟点了点头:“明白了。” 裴绍欢喜道:“你明白就好。” “九郎爱慕司马相如也很深啊。”郭赟叹道,他思慕的是古之圣人与才子,难怪谢姐多年的情义,他也看不到了。 裴绍有些无力了,痛苦的闭上眼睛,她不懂,她竟然还是不懂!愚钝!蠢材! 谢韵与卫若兰两人离开洛水边,路过重绮楼,谢韵仰头看着这座华丽的高楼。 “他为她建了这座楼,也没能得到她的心。”卫若兰缓缓道。 “若兰,心有不甘乎?” “不甘?我才没有不甘,他傅十三,何德何能叫我不甘?” “那你羡慕那女子吗?” 卫若兰轻笑:“倒是有一些,许是男人大多喜欢热烈如她一样的女子吧。无论是身份低贱的舞姬,还是知书达理的才女,命里有时终须有,若是没有,求也求不来。阿韵,九郎心中之人,怕不是你了,你白白等他这许多年。” 谢韵惨然:“这许多年,可不就是白白等了?他甚至没有给我一句话,一个眼神。” “你,可会记恨阿赟?” “记恨,倒谈不上,嫉妒,却有一些。” “她亦是个苦命的孩子,若得九郎眷顾,许是上天怜见。” “是,是了。”谢韵苦笑,上天怜见,为何却不怜见她?为何她苦苦等待尚且求而不得,为何?为何?求不得最苦,原来是这样的苦。她只觉得心口泛起苦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卫若兰见她神情有异,刚要伸手去扶,谢韵却推开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卫若兰惊讶于她情深至此。连忙稳住她,替她擦干嘴角边的血迹。谢韵靠在一旁的树上痴痴笑起来。 “求不得,求不得,我谢韵,竟然也有求不得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 卫若兰见她如此,蹙起眉头:“阿韵,切莫再想了,情深不寿,你对那裴绍,难不成是要把命也给了他吗?再说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岂有你想便能得到的道理?放宽些吧。” 谢韵心口像石头压住似的,挣扎着站起来,同卫若兰告了别,说是要回谢家。卫若兰不放心,叫人跟着。那人回来却告诉她,谢女郎没有回谢家,而是去了裴家。 裴绍只觉的失落透顶,郭赟总是不明白,叫他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或许是时机未到?情义这样的东西,日子久了,再愚钝的人也会有所察觉。是了是了,他们重逢不过短短数月,郭赟不懂,也是情理之中,是他操之过急了。 郭赟知道自己今天扫了他的兴,惹得他不快,十分识相的没敢逗弄他。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这尊大神。裴绍走了没多久,卫若兰便来寻她。 “谢姐已经回去了吗?今日只因九郎忽然前来,忽略了你们,真是惭愧。” “阿赟与九郎,可是成了?” 郭赟疑惑:“成了什么?” 卫若兰小心翼翼:“你尚未和离,九郎便如此急切,有些……” “有些什么?”郭赟不耐烦道:“今日是怎么了,吞吞吐吐,话说一半,叫人摸不着头脑,方才那位也是这样,说些叫人云里雾里的话,我答不上来,又惹恼了他,好生头疼。” 卫若兰又问道:“九郎说了什么?” “什么《凤求凰》,司马相如的,他对着我说这些,可不是对牛弹琴?这些东西,他该去找谢姐的。” 卫若兰差不多已经知道,九郎或许是要表白心意,却奈不住阿赟不解风情,没有成功。此时阿韵去了裴家,或许,还有些转圜的余地。 思及此处,她笑了一下:“你可不是木头脑袋,九郎本意是要寻个钟子期,却不想寻错了人,他本该去找阿韵的。” 郭赟也笑:“是啊,他是俞伯牙,谢姐就是钟子期,只可惜,子期就在他眼前,他却看不见,是块比我还木的木头。”说完摸着脑袋去寻闵娘讨吃的了。 卫若兰看着她的背影,心下也有些觉得对不住她。可是见了如今谢韵的样子,她失了这段姻缘并没什么,她自己也无意,可是阿韵若是失了九郎,恐怕命也要跟着去了。 裴绍抱着琴刚进门,阿成便来告诉他,谢家女郎等了他许久了。裴绍想,分明她方才也在傅园,若是有事,怎么倒要追来这里说呢。 他见到谢韵时,只觉得她与平时有些不太一样,面色十分不好。将绿绮琴交给阿成,向谢韵吿了歉。 “不知道女郎有事寻我,回来的晚了,请见谅。” 谢韵目光有些不对,紧紧的盯着他:“恭喜九郎,喜获姻缘。” 裴绍一愣,想到他方才不顾旁人在,便说了“想见你”这样的混账话,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绍失礼了,只顾着自己说话,唐突了两位女郎。” “你果然对阿赟有意吗?她也接受了?”她的眼神虽有些不对,裴绍也顾不得许多,只当她是觉得阿赟尚未和离,自己却急着表明心意,很是失礼。 “我确实有意,可是阿赟,却不明白我的心意,女郎若是肯替我我向她解释,真是感激不尽。” 谢韵忽然笑了:“帮你?我为何要帮你,我帮了你,谁又来帮我?” 裴绍不知她为何忽然这么激动。 “谢女郎……请冷静一点。” “裴九郎,你好狠的心。。” 裴绍愣住,皱着眉头看她:“女郎,绍,不解你是何意,可否明说?”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2 第17章 求不得 谢韵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连坐着身体也有些颤抖。 “好,那我说给你听。” 裴绍不解她的意思,静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我十九岁时,在傅园的宜兰亭里,见过你抚琴。” 她只说了这一句,裴绍就变了脸色。谢韵见状苦笑:“你果然记得,我只当你全忘了,你在月下的宜兰亭里,把我的心带走了,再也没还给过我。” 裴绍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无奈道:“原来是你。” “是我,九郎难道不知道吗?你拿走了我的簪子,为何不还给我?我说我是阿韵,你真的再也没来寻过我吗?” 裴绍叹了口气:“寻过的,只是,寻错了人。”说罢起身走向内室,再回来时,摊开手心,里头赫然躺着一支剔透玲珑的白玉簪。 “女郎的簪子在这里,女郎的心,也请拿回吧。绍,不堪其重。” 谢韵呆呆的看着那支簪子,她等了许多年,却等来这样一句话。 “不堪其重………”她的情义对他来说,却是负累。“好,你不堪,我亦不做纠缠。”话音未落她接过那支玉簪狠狠砸在地上,玉片碎了一地。裴绍淡淡的看着她,觉得这样也好。 “你寻错了的那人,就是阿赟吗?原来绿绮郎君裴氏九郎,是分不清韵和赟的吗?” 裴绍想了想:“刚开始或许是错了,可到如今,错的那个已经成了对的。” 谢韵笑:“如果一开始没错,那今天我是否还是那个对的?” 裴绍闻言,定定的看着她,开口道:“天意若弄人,便无论对与错。女郎,也作如此想吧。” “谢韵受教了,从此郎君,便从我心里断干净了。”她慢慢的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告辞。” 裴绍微微颔首,也随着起身,直到看她离开。 谢韵只觉得天旋地转,脚步也不甚稳当,晕头转向的回到谢家。父亲谢增见她今日不大对,询问了一声,她也没怎么听清,淡淡的应付了一两句便回了房。回到房内更是觉得胸闷气短,脚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眼前浮现裴绍决绝的脸,他怎的这样冷情? 谢增见女儿半日没有从房里出来,敲了几次门没有反应,心中有些焦急,方才卫若兰派人来过话,说今日谢韵似是身子不好,叫他留心。这会叫了几声都没应,索性一脚踹开门,却看见谢韵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身前一摊鲜血。 “阿韵!” 谢韵醒来时,看见的是她的十七叔谢鹤亭。谢鹤亭师从水月先生,女儿是谢增的心头宝,遇到这事,他甚至忘了谢鹤亭早已避世,亲自上山将他请了来。 “阿弟,我只这一个女儿,你若不救她,便是要大哥也去了。” 谢鹤亭本觉得谢韵年纪轻轻,不至于有什么性命之忧的病症,谁知来了一看,也心中讶异。这样轻的年纪,怎么便会得了肝火犯胃之症。 “阿韵。” “十七叔,怎么也劳烦你出世?” “你父亲焦急的很。” “是我不孝。十七叔,我是不是,命数到头了。” “你年纪轻轻,又是谢氏嫡女,究竟什么事这样不顺心,不能看开些呢。” 谢韵躺在床上,眼角淌下一滴泪:“十七叔,你修佛道,你知道佛语说的什么,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却还是求不得最苦。我如今才知道,究竟有多苦,才超越了生老病死之苦。” 谢鹤亭望着这个年纪轻轻出身名门又才华卓著的侄女,只觉得可怜可叹,她哪怕是像她的父亲也好,心胸豁达,像她母亲,与世无求,却偏偏像了他,像了个干净。 “谓世间一切事物,心所爱乐者,求之而不能得。十七叔,侄女心里好苦。” 谢鹤亭按住她的肩膀,或许是至亲之人心意相连,谢鹤亭心上无尘多年,此刻竟然也觉得心中某处刺痛一下。 “既然求不得,就此弃了罢。”谢鹤亭口上劝她,心里却明白这话有多虚弱。 “弃了,弃了,我是该弃了。” 见谢韵已有睡意,谢鹤亭替她掖了被角,才出了屋子,谢增在门外垂头丧气,他那向来无争的大嫂也嘤嘤啜泣。 “阿弟,阿韵她究竟如何啊,怎么形容这般吓人?” 谢鹤亭叹了口气:“她是因为郁怒忧思,致胃热壅盛,肝郁化火,此乃七情内伤,药石枉用。” 谢夫人哭道:“怒郁忧思?究竟何事叫她怒郁至此啊!” 谢鹤亭无言,见她伤心至此,道:“我的医术远不如我师弟妄言,近来他恰好在我处,看看他有什么法子吧。” “若是徐先生肯来,为兄愿倾其所有。” “不必,他并非贪财之辈。” “请务必救救阿韵,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嫁人。” 谢鹤亭心情沉重,谢韵的事他也觉得蹊跷,说她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有什么是求不得的呢。 徐妄言近日来也忘了要回君山的事,日日和司马珏玩耍,做些小玩意哄她开心。听了谢鹤亭说的事,也觉得奇怪:“有这样的事,你的侄女,岂非谢门骄女?竟害了肝火犯胃的病症,这可奇了。” “方才听她言语,求不得,不知她所求为何。” “哈,这个好说,若她还有求不得之事,那便是情这一物了。你猜猜看,这世上还有谁是她也求不得的人?” 谢鹤亭摇头:“这世上恐怕只有配不上她的人,还没有她求不得的人吧。” 徐妄言浅笑:“那也说不准,有的人,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谢鹤亭沉思许久,还是摇头。 徐妄言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青年女子,瘦削清雅,画中人物,她若是神采飞扬之时,想必也是位妙人。落得今日地步,可叹可叹,更觉得那位叫她求不得之人太可恶。 “谢女郎啊,你这样的人物,做何苦糟践自己。”徐妄言喃喃,谢韵一日里吐了三回血,一天比一天虚弱。吐血或鲜红或紫黯,暴吐如涌,口苦胁痛,心烦易怒,躁扰不宁,舌质红绛,脉弦数,的确是肝火犯胃的症状。而且还不轻。 谢氏一门常有人来看望,慢慢的东都人人知道谢家才女还未嫁人就命不久矣。 卫若兰听闻此事捶胸痛哭:“阿韵啊阿韵,你怎么这样傻啊!”郭赟也不由得沉默:“谢姐,那日在傅园,我们还一起泛舟,还说要重开傅园雅集,短短数日怎么成了这个光景。” 卫若兰泪水打湿了面纱:“我知,只有我知啊。” “若兰,你知什么?”郭赟问她,她只是哭着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郭赟见她仿佛要哭晕过去的模样,心想她身子本来也不好,可别也伤了自己,安慰了她两句与闵娘一起哄她睡去。 “闵娘,你说,好好的谢姐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闵娘也是看着谢韵长大的,叹道:“谢女郎那样的神仙人物,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3 莫非真是老天都妒忌她?” “什么天不天的,我就不信这个,想必是外面的人搬弄口舌,才说的这么难听,兴许,兴许并没有那么严重。” “哎,但愿吧。若是真的,也太可惜了。” “明日我就去看她。” 裴绍还是刻着那块谁见了都说丑的玉,只有一次谢韵见了,才神色放光的说,此玉看似无华,实则别有韵味,听闻谢韵病的药石枉用的消息,手上一抖,刻刀深深扎进手心里,疼的他一皱眉。鲜红的血滴在他的浅色衣服上,晕开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迹。 “莫非,是因我?”他顾不上手心的疼痛,连忙唤来阿成。 “哎呀!郎君的手怎么了?” 裴绍惨白着脸道:“莫管我,你快去问问,谢家女郎究竟怎么样了?” “郎君的手是要抚琴的手!这可怎么好!” “莫管我!快去!” 阿成从未见或自家郎君脸色惨白双眼通红,如此失态的模样,连忙点着头飞奔出去。裴绍的手垂了下来,手中已然初具模样的玉石沾染了他掌心的血,滚落在地上。 那分明是个女人的模样。 谢韵确实病的极重,连徐妄言都束手无策。裴绍晨起,没有束发,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心里一片死灰。他竟然将她害成这样。只当话说的重一些,好叫她早些收起心思,再觅一段良缘,本是不想耽搁她啊,怎么就会成了这样?裴绍后悔的以手锤墙,绷带下又有血迹晕染开。阿成进来看见他家郎君竟然用受了伤的手锤着墙面,冲过去制止他:“郎君这是作何?这双举世无双的手还要不要了?” “手?我这双手若能换的她性命,不要也无妨。” 阿成心下感慨,自家郎君平日里不言语,没想到对谢女郎情根深种,到了这个地步。可惜那位谢女郎如今,确实已经是半只脚进了棺材里的人了。天意竟然这样作弄人。 裴绍只身一人站在谢家门口。不知该做些什么,谢府家丁见他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便上前询问:“郎君可是来看望我家女郎的?” 裴绍点点头。 第18章 玉损 谢增疑惑,怎么如今这位帝师对阿韵的事情这样上心。好生将他请进屋子,谢韵正喝着药,徐妄言和谢鹤亭也在一侧。说是裴绍要看望她,谢韵服了药躺下,冷笑一声。 “父亲请他走吧。” 谢增道:“九郎好心………” 谢韵忽然激动起来:“父亲若还想我多活几天,便叫他走吧!咳咳…咳” 谢增一惊,心中已经有些眉目,转身出去。 徐妄言看向谢鹤亭,谢鹤亭亦作了然状。二人心中均已明白,谢韵所求不得的,原来是他。 谢增再回到前堂,裴绍一只手上缠着绷带,双目通红。“裴郎,阿韵不愿见你,请回吧。” “谢大人,我………” “我已经知晓,这是她的命数,怪我,放任她至今却没有深究,若早早替她做了打算,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地步,非郎君之责,请回吧。”谢增一夜间苍老了许多。裴绍并没有离开,站在谢家的大门口,谢家没有人再来管他,他也不离开。 郭赟携卫若兰前来探病时,正巧撞上了已经在谢家门前站了一上午的裴绍。郭赟“咦”了一声,卫若兰从马车里出来,看见这幅场景,心中叹道:“造孽。” “九郎怎么不进去。”裴绍额头冒着薄汗,低头看见郭赟,想起谢韵离开前所说的话,心里又是悔恨,又是无奈。 郭赟见他不理,又瞧见他手上的伤,通红的眼,心里道:谢姐的事对他的打击原来这么大,可见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情意的人,只是从前怎么不说呢。 卫若兰缓缓走上来,对裴绍到:“郎君不必在此了,索性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你就是站在这里站到死,也挽回不了。”郭赟连忙称是,他在谢姐好的时候没有给她回应,现在来这里,自然是没用了。或许谢姐也恨他,所以不让他进去。抬头看见裴绍双目紧紧盯着她,神态全然不似霁月风清了,心里也有些惋惜,见他这模样又心疼,索性不管他,扶着卫若兰进去了。 “阿韵啊!我来晚了。”卫若兰一进屋子便扑到谢韵身边,哭的泣不成声。 谢韵吃力的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若兰,我如今,真是不争气了。” “我早说过,你用情太深,必然要受此苦,你怎么就是………” 谢韵摇头,眼角流下一滴泪:“他还在外面吗。” “怎样劝都不走。” “随他去吧,我就要这样去了,叫他一辈子不得心安。” “阿韵,你这是何苦,你用你的性命来惩罚他,有什么意思?” 谢韵看向郭赟:“我求不得的东西,裴九郎,他也休想。” 郭赟看着谢韵,可怜之余,未免觉得她这心思也太歹毒了。便开口劝道:“谢姐,你何必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又和他过不去呢。” 谢韵笑:“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实在………咳咳咳咳”话没有说完忽然剧烈咳起来,咳出一摊紫黯的鲜血,卫若兰大惊,哭成了泪人。徐妄言听见动静连忙赶来,谢韵已经晕过去了。他连忙伸手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虽然一息尚存,确实在已经无力回天了。谁也没想到短短几日,一个鲜活的人就成了这样。 送走了卫若兰他们,徐妄言悄悄把谢鹤亭拉到一旁:“有些事我不好说,你也瞧见了,她自己没有半点求生之意,我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啊。你去与你大哥说,叫他早些操办后事吧。”谢鹤亭沉重的点点头。 徐妄言背着药箱离开,裴绍果然还在门口苦等。便上去劝道:“好了,你也别呆在这了,她确实是没法子了,你,哎,你就,你就当与你无关吧。” 裴绍的脸白的吓人:“我怎么能事不关己,她因我才落得今天的地步,我良心难安。连你也救不了她吗?” 徐妄言苦笑:“不是我不想救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了。你说说看,你这样子,莫不是要给她陪葬吧?爱慕你而求不得的女子多了去了,你既然如此看重她,当初又为何伤她心呢?” 裴绍默然。 徐妄言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心想,你爱等就等吧,反正也只等得到一具棺材,我可不陪你。说着就离开了。 谢韵确实是救不回来了,东都洛阳一代谢门才女就这样香消玉殒。谁都知道谢家女郎弥留之际绿绮郎君在门口苦苦等了半个月,就连下葬那天都还在等,却只等来一具棺材,本是好好一对让人羡艳的神仙眷侣,竟然天意弄人,从此就要阴阳两隔了。 裴绍大病了一场。宫里的小皇帝也因此落下了许多功课,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王衍和司马越都知道了。 “想不到这位绿绮郎君还是个如此的痴情种,不过谢家那位,也真是可惜了。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4 ”司马越叹息道。郭赟在一旁沉默不语。谢姐走了没多久,她心里实在难以平复。 王衍淡淡一笑:“流言几分真,几分假,王爷不知吗。这种风流韵事,倒是不大像他的风格,我与他年少同窗,他的脾性我知晓的清楚,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哦?丞相说来听听?” “这个嘛,有损逝者名誉,不可说。” 司马越本来也就无意探究,今天他另有别的事情要谈。 “阿赟,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我说那慕容陵,迟早有天要来求我。” 郭赟点头:“记得。” “西燕的慕容氏血统,说起来就是笔糊涂烂账,之前的西燕慕容光,是慕容陵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是呢,这个慕容光上位后竟然贪图父亲妾侍的美色,将父亲的后宫照单全收了,其中就包括慕容陵的母亲。” 郭赟不可思议的笑道:“这可真是奇了。” 司马越也笑:“还有更奇的,慕容陵的母亲还为他的哥哥诞下一女,也就是如今的琉珠公主慕容心。” 郭赟思索起来:“那,这琉珠公主,是该叫慕容陵哥哥呢,还是叔父?” “可不就是嘛,按道理这是件很为难的事,慕容陵却将这位小公主捧在手掌心里边长大。前些日子,也就是我们在青州的时候,慕容光病死,他们的叔父继位,说琉珠公主是个不伦不类的野种,要将她处死,慕容陵正是因为这个才匆匆赶回西燕的。” “想不到他是这样重情的人。王爷说他有事求你,又是什么事?” “西燕现在那位皇帝忌惮慕容陵手上的军队,不敢轻易处置琉珠,可是皇室的其他人却说不准,慕容陵前些日子送来降书,说愿意永不侵犯青州,与我们和平相处,为了表达诚意,要把西燕最尊贵的公主送来做人质。” 郭赟听完笑了:“他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是把我们当成避难所了。这样他岂非又欠了一笔人情?” “即使如此,能用这样的方法与西燕结盟,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王衍开口道:“不要忘了,咱们的北边,还有一个拓跋氏在虎视眈眈,近年来,拓跋氏里出了个叫石勒的,骁勇异常,已经不止一次的骚扰汉人百姓,王爷与将军,正好放一放青州的事,去与他交手交手。” 司马越道:“听闻丞相与这位石将军是故交?” 王衍嗤笑一声:“故交算不上,过节倒是有些。” 郭赟问道:“你怎么会与他有过节?” “我想杀过他,后来被他逃了,便一直记恨我。” 郭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衍当初会想杀他,可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个大梁子。王衍既然不愿多提,郭赟也不多问。 郭赟路过裴家时,踌躇了半天,要不要进去看一眼,那日谢韵下葬时见他形容十分憔悴,他回去后大病一场,郭赟忙于慕容陵的事情也没有来得及去瞧过他。 阿成一面带路,一面偷眼瞧这位女镇西。她身量很高,自己已经十五岁,她却还是比自己高出一截。一身戎装的郭赟惯性的将手搭在剑柄上,自带一股威严,见裴绍的小书童偷眼瞧她,便笑了一笑:“你多大了?” 阿成连忙答道:“十五了。” 郭赟笑:“我有个侄女,与你一般大。” 阿成害羞的一笑:“将军,我家郎君就在里面歇息呢,您悄悄的进去,切莫扰了他。” “我会的,多谢你。” “不客气。”阿成红着脸跑远了。郭赟轻声推开门进去,裴绍果然躺在榻上,闭目沉睡。本不该打扰他,可是一直没他的消息郭赟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此刻见到他,心里好歹有了着落。轻轻坐在他床边,边上燃的香快尽了,郭赟打开香炉用镊子添了两块香。裴绍闭目躺着,青丝散落在枕边,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手臂,一只手搭在床沿。郭赟伸手轻轻一触,冰的吓人,阿成到底还是个孩子,哪里会照顾得了人呢,便将他的手放进锦被中去。 裴绍恍惚间感觉到身旁有人,皱了皱眉睁开眼。却看见是郭赟。 郭赟见他醒了,尴尬道:“我吵醒你了?” 裴绍没有说话,紧紧的盯住她,郭赟觉得他的目光像是要把自己穿透了。裴绍的容貌哪怕是在病中也清雅绝色半分不减,反倒添些病态,更甚往常时叫人怜惜,郭赟失神的移开目光。 “你好生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郭赟刚要起身,便被一股劲带到床上,还没反应过来,抬头便对上裴绍有些悲伤的双眼。 “你不懂是吗,不懂也好,从此就忘了吧。” 郭赟不懂他喃喃的说些什么,却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悲伤。和他对视的动也不敢动,这双惯会深情的桃花眼此刻被悲伤浸透,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九郎………”郭赟想叫他节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19章 琉珠 慕容陵生了张美艳的女人脸孔。 郭赟在青州跟他交手过许多次,许是他们慕容家的基因好,姓慕容的人,大多生了副好皮囊,而慕容陵又是个中翘楚。他领着西燕的护送队伍走在洛阳的大街上,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无一不是敛声屏气,惊异于这幅脸孔的美艳。他身后的马车里坐的就是他的妹妹琉珠公主。 慕容陵骑在马上缓缓向洛阳宫的门口前进,差不多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郭赟站在司马越的身边,看见慕容陵坐在马上朝她飞了个媚眼,忍不住一阵白眼。 “常山王殿下,青州一别想必你也诸事缠身,今日看来,却是神采飞扬啊。” “多谢摄政王抬爱,小王不过是天生的神采飞扬罢了。”他的厚脸皮也是众所周知,司马越闻言只是浅浅一笑,郭赟也弯了弯嘴角。 慕容陵转眼看向郭赟,悄声道:“镇西将军,青州一别,阿陵可甚是思念你。” 郭赟冷笑一声,咬着牙回道:“阿赟也甚是思念常山王殿下。”夜夜都想着要将他撕成碎片,能不思念吗。 慕容陵笑起来更是一双眼睛流光溢彩:“荣幸之至。” 身后马车里的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王兄?”慕容陵闻声下马,走到马车前小心翼翼的将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扶出来。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慕容陵的妹妹兼侄女了。郭赟想,难怪慕容陵将她当成心头宝。这女孩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脸蛋却已经全没了稚气,生的一双和慕容陵一样勾人心魄的凤眼,肌肤胜过白马寺外的冰雪白梅花。果然是西燕第一美人,这样的美人,不知道西燕的皇室怎么舍得就这样处死她。 “琉珠见过两位。”琉珠并不知道郭赟和司马越的身份,只道行礼就好,眼睛却盯着郭赟看个不停。郭赟被这么一双动人的眼睛盯着看有些不自在,便问:“公主有何指教?” 琉珠却并不答她,只是回头向慕容陵说:“王兄,她竟是个女人,却穿着男人的衣服,真好玩。”慕容陵暧昧的看了郭赟一眼,轻声喝到:“不得对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5 镇西将军无礼。” 郭赟十分不耐,被司马越轻轻按住肩膀,不好发作。心想这小姑娘大约是被慕容陵惯坏了,连慕容陵自己也不敢这样跟她说话,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人质公主 王衍和裴绍同着司马晏及群臣等候在大殿内,郭赟司马越在前,琉珠慕容陵在后,齐齐进了殿内,向司马晏行礼。裴绍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眼里也没了昔日的神采,郭赟从进殿起便在看他,他却迟迟没有看向郭赟,好像并没意识到她的眼神。郭赟见他不理会自己,看的更是肆无忌惮。 “常山王殿下与琉珠公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多有得罪了。”说话的是王衍,他是王门嫡子,惯会这样风度翩翩的说些场面话。王衍肌肤莹白如玉,眉目如同墨画,又是这样的好风度,一下子吸引了琉珠的目光。慕容陵道过谢,说明了来意。琉珠却一直紧紧盯着王衍。 “你就是那位绿绮郎君吧,你们汉人的美男子,果然不俗。” 裴绍眼神呆滞正想着心事,冷不防被提了名号,连忙回神却发现说话的琉珠公主并没有在看他,而是紧紧盯着王衍。 王衍浅笑道:“公主,我身边这位,才是绿绮郎君裴家九郎,在下姓王。” 琉珠又转头看了看裴绍:“虽然看着病怏怏的,但是也颇有风味,是个妙人,可是王丞相却更显夺目。” 郭赟见她这样对一位丞相一位帝师评头论足,已经十分不耐。皱着眉头道:“公主这样的言论,也太无礼了些。”说着手便搭上腰侧的佩剑。 琉珠不知她为什么这样凶自己,看向慕容陵。慕容陵笑着对郭赟道:“实在是对不住,舍妹并不知道王丞相已经是有妻室的,得罪了将军,孩童之语,望将军海涵。” 琉珠看向王衍:“你已经有妻子了?”王衍今年二十有八,却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看着,觉得有些好笑:“是,我已经娶妻多年了。” 琉珠有些失望:“她有我好看吗?” 王衍闻言,看向眉头紧拧局促不堪的郭赟,笑道:“她自有她的美,与公主的绝艳是不一样的。” 慕容陵见她妹妹还想追问,笑着道 :“好了琉珠,王丞相的妻子,就是那位女将军。” 琉珠方才被她吓唬,大殿之内只有她可以佩剑,有些怯生生的,心里觉得她像个男人一样十分配不上王衍,却也不再多言了。 裴绍白着一张脸,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按照礼节,司马晏与群臣在宫中设宴招待慕容陵兄妹。王衍自是长袖善舞,足以在各个势力中周旋,有司马越坐镇谁也不敢放肆,这样的场合有他们二人足以,郭赟眼看着并没有自己的事,便乘人不备偷偷的溜了出去。 “呼~”一口气走到听风亭,月凉如水,池塘里听风亭的倒影与水中明月遥遥相应,景色十分沉静。吹着夜风,郭赟也觉得甚是宜人。 亭中有一人,负手对月。郭赟走近了看才知道正是原本该在大殿中陪伴司马晏的裴绍。本不欲打扰他,他却已经被脚步声惊动。 郭赟站在亭外静静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在月色之下尤其明亮,不知是不是天上的月映在她眼里,还是她在看着月。见她踌躇不敢向前,裴绍轻轻叹了口气,对她说道:“过来吧,阿赟。” 郭赟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他一个人远离喧嚣,在这里对着湖水看月亮,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郭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就着远处的灯火细细看他的侧脸。病了一场,他的下巴更加瘦削,眉骨分明,嘴边还有些青色胡渣,看着十分憔悴。可见还没有从谢姐的事情中脱身。郭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陪他站着,他不言,她也不语。 “九郎,不必太伤心了,生死有命,又岂是人能够左右的。”过了一会,郭赟实在受不了气氛中奇怪的悲伤,开口对他说道。 裴绍并没有立刻回他,他好像并没有太多力气,今日在大殿上也是这样,郭赟觉得他很疲惫,叫人心疼的憔悴。 “姑且作此想吧。” “这里风大,湖水凉气深,不要久留。”郭赟见他并没有多理会自己的意思,提醒了他一句转身欲走。 “阿赟。”裴绍忽然开口叫住她。“那天你来看我,我失礼了,请勿放在心上。” 郭赟想起来那天裴绍的怪异之处,轻轻点了点头:“恩。” 看着她背影离去裴绍重重的沉了口气。阿赟,从今往后,我们便真的只有师生情谊了。绍,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希望你过得好,你的今后,我无法插足了。 裴绍这些日子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谢韵的事,他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释怀,孤独终老是他最终的归宿,无论他对郭赟有着怎样的感情,今生今世都只能深埋于心了。 郭赟分明能感觉到裴绍的疏远,觉得很有一些怅然,不久前为她弹奏《凤求凰》的人,仿佛不是他,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只可远观的绿绮郎君。或许他本就不是自己应该接近的人吧。过不了多久,她恐怕就要远去北抗拓跋氏,她与裴绍,终究不过萍水相逢。 九郎,君山的那些日子我觉得甚是快乐,多谢你的陪伴。虽然不是你的钟子期,可你的琴声我永远也不会忘。愿你今后无论何事都得偿所愿。 郭赟仰头看天边明月,挂在巍峨的宫殿之上,遥想他当年在铜雀台上抚琴的模样,清风明月两相宜,最是人间难忘。 第20章 人质 琉珠公主作为人质留在宫中这件事,本该是件好事。此刻的郭赟,心里却只有寒冷。 “公主作为人质留下来,依照历来的法子,王爷也该用一位皇室子弟,送到西燕去,这是慕容陵提出来的。”这番话王衍淡淡道来,郭赟冷冷的看着他,司马越一言不发。 “若是不呢。”司马越冷着脸。 “恐怕青州,不太容易安稳了。”慕容陵拱手让出青州,一来是无暇□□要赶回去救这位小公主于水火之中,二来是希望司马越给个人情,替他保住这个妹妹。让西燕皇室真正妥协的法子,无非就是也带一名人质回去。才能保证这项买卖是公平的。 “用我们的公主皇子,去保一个琉珠,他想的果然周全。”郭赟咬牙切齿道,如今她没有半点要跟慕容陵妥协的想法,只想一刀将他砍个稀巴烂。 王衍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这件事我做不得主,还得由王爷定夺,是舍出一位皇子,还是与西燕再兴战乱。” 司马越犹在沉思,郭赟怒道:“这舍出的可不是一位皇子,而是汉人的尊严!” 众臣被召来商议,却从头到尾没有半个人发言。司马越扫了他们一眼:“众位大人做何思量,不妨说来听听。” “臣以为,”一位颤巍巍的老大人站了出来。 “何大人请讲。”王衍连忙道。 “臣以为,镇西将军言之有理,以我皇室子弟作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6 为人质换取暂时的太平,与汉时公主和亲有何区别,以颜面换取的太平,老臣不才,以为不要也罢。” “何大人,你是文臣,你只知汉室颜面,却不知一旦兴兵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殃,这个代价换取的颜面,实在是太高了。” “依太尉大人之言,是答应了这要求?” 方才那位太尉拱手道:“臣不过是一家之言,究竟如何,还请王爷定夺。” 郭赟看向司马越,他神色有些不明的看向王衍:“丞相以为,如今的皇室之中,还有谁可胜任呢?” 王衍略一思索,回答道:“陛下年幼,兄弟姐妹除去死去的七公主,其余皆是庶出,不妨择一年纪稍大些的,便可。” 他说完这话,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言语,只有郭赟冷冷的看着他。 “陈贵人,是不是有个九岁的皇子?” 王衍似乎是勾了勾嘴角“正是。” 郭赟只觉得可笑,从来没人关注过的十皇子,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被人想起来了,不知是喜是忧,王衍和司马越最后的决定让她心寒,却也无能为力,宁可战死沙场,岂敢有辱祖宗? 郭家多年的教育,让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可她无法改变。得知这一消息的陈贵人当即哭晕过去,郭赟看着还不过是个稚儿的十皇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裴绍的眼神冷的吓人,郭赟有些不敢直视。如果可以,她不想这样站在他跟前。 “要我去送十皇子?” “是的,王爷说,先生是帝师,出使西燕在合适不过......我会护送先生前往西燕。”郭赟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道此刻是什么表情,大约是震怒吧。 裴绍觉得不可思议,何止是不可思议,简直是荒唐。郭赟一把拉住往外走的裴绍:“先生,王爷已经有决断了,不必再劝,徒劳无用。” “你也一个字没说吗?” “我......”郭赟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抱歉,九郎,我没有能守住。 裴绍挣开她的手,连衣服也没换,郭赟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司马越看着衣冠不整神色愠怒的裴绍,只是勾了勾嘴角。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知他们二人究竟说了什么,裴绍出来时失魂落魄,郭赟欲上前搀扶,他只是挥了挥手,苦笑道:“此行西燕,还要有劳将军护送。”说完便只身一人缓缓地离开了。 郭赟看了他一会,转身进去,看见司马越负手站在大殿上,空无一人的太极殿里,他一个人背对着郭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他。” 司马越沉默了一会。转身面对郭赟,笑了一下:“我并不能说服他,说服他的是王衍。” 这下轮到郭赟沉默。有的时候,她不太能说服自己了。 “你也是这样,虽然没有违背我的命令,心里却还是不情愿的,不是吗。” “不敢。” 司马越笑:“你读了不少兵书,上兵伐谋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慕容陵也懂,他自是知道这是一举三得的事情,才敢向我提。所以,不必再觉得很为难了。” 郭赟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笑,便道:“我明白了。你们自然都是智计双全的人物,一箭双雕一举三得,我是个只会舞刀弄棒的,不是太懂。只是依稀记得有句话叫有所为有所不为。现在看来,只要能从中得利,大约是没什么可不为的吧。” 司马越道:“我不会比你觉得更有脸面,只是你能说不可为的事,我不能不做。不要忘了,北面还有一匹豺狼在等着我们,西燕的事,你速去速回吧。” “自从跟着王爷那天起,阿赟就已经发过誓,无论王爷要做什么阿赟都会跟随,无论对错。今日这样,往后也是这样,永远不会违背王爷,只是王爷,不要经常再要我做为难的事了。” 司马越看着她并没有说话。郭赟向他行了一礼,转身退下了。 郭赟走了,司马越才嗤笑一声。环顾空荡荡的大殿,和殿上那把威武庄严的椅子。 有些东西,他想要便是他的,也迟早会是他的,有所为有所不为?可笑。 第21章 周氏太后 陈贵妃抱着十皇子死死的不松手,哭的撕心裂肺,任人怎样拉扯也不松开。郭驿无奈,问郭赟:“将军,怎么办?” 郭赟迟疑了一会,叹了口气走到陈贵妃面前蹲下:“陈娘娘,请不要让臣为难了。” 陈贵妃哭着道:“将军也是妇人,早晚是要当母亲的人,当真不能理解妾的心情吗?让我再抱他一会………再抱一会。” “听我说,十皇子殿下并不是回不来了,互换人质只是缓兵之计,郭赟向娘娘承诺,何时我铁骑踏平西燕,何时便是十皇子归来之日。” 陈贵妃哽咽着止住哭泣,看向郭赟:“贱妾从前不过一洗脚婢子耳,蒙先帝宠幸才得此一脉,深宫之中不求他有出息,但求平安,连这也不行吗?” 郭赟沉默了一会,才道:“请娘娘以大局为重。” 陈贵妃又哭了一会,郭赟别无他法,叫郭驿强制分开了两人。 “母妃!母妃!呜呜呜……”十皇子一句话也不说只知哭叫母妃,郭赟闹得头疼,转身出了寝宫外。但求平安?如今的世道平民百姓尚且求不得平安,身为皇室子弟,生在这后宫之中,就是他的命了。 没过一会十皇子便被带了出来,脸上泪痕未干,怯怯的瞧着郭赟。郭赟蹲下身子,看着他道:“十皇子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十皇子瘪着嘴点点头。 “那殿下愿意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吗?” 小小的十皇子眼泪又滚了下来,却还是用力的点点头。 郭赟无奈的笑了:“真是个好殿下,那我们该上路了,裴先生还在等着我们呢。” 郭赟出城前王衍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她。远远的看见黑衣青年站在城门口,一身芳华总是黑衣也难掩贵气。郭赟垂下眼帘不去看他,队伍还是在经过他时停了下来。 “常山王殿下在外等候了,你此行有要务在身,不可意气用事。” 郭赟看了他一眼,道:“多谢丞相提醒,我会谨言慎行的。” 王衍知道她怨气颇深,从灾民的那件事起就对自己横眉冷对,没再有过好脸色,这回怕是又得罪的深了,只好微微一笑。 “阿赟速回,西燕不可久留,另外,保护好裴先生与十皇子。” “裴先生自然无事,十皇子,我却无能为力了。”郭赟声音冷冷的,也没有看他。 “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出城吧,不要让他久等了。”王衍说完侧身让开一条道,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7 郭赟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拍马便走。王衍在她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裴绍的马车在十皇子的前面,经过王衍身边时,他掀开车帘,王衍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慕容陵果然等在城外不远处,见郭赟为首向他们靠近了,对着她勾起了唇角。郭赟扫了他一眼,眼神看向别处:“常山王久等了,这便可以出发了。” “阿赟让本王好等。”一见他那张笑着的脸郭赟就想用剑划个稀巴烂,听说慕容陵甚是珍惜自己的容貌,每日晨起都要揽镜自照,郭赟想着那场景不由得直起鸡皮疙瘩。 皮笑肉不笑的郭赟,慕容陵也觉得无趣,轻轻对着她笑了一下才调转方向回到队伍里,还不忘远远的朝她眨眨眼睛:“走了。” 郭赟回头看了看裴绍的马车,裴绍正掀起车帘瞧她,见她回头才放下。郭赟看不见他,不知方才那一幕在他眼里算不算调情,心里更厌恶起慕容陵来。裴绍坐在马车之中,攥紧了手心,摊开来,是一块小巧的玉雕,玉上刻着一个女子的样貌,马车缓缓前进,他才收起玉雕藏进怀中。 西燕的都城平城。 慕容陵的回归早已传遍平城贵女的耳中,这一日郭赟与慕容陵并驾而行,队伍走在平城大街上,她此时身着戎装,不知情的人乍一看以为是个俊俏的将军,殊不知盔甲之下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常山王殿下!殿下!” “是常山王!常山王回来了!” “殿下!” 路边楼上几乎站满了平城女子,世家大族,寒门小户,但凡年轻女郎就没有不喜欢慕容陵的,郭赟只得感叹他们胡人风气开放,即使是当年的王衍现身洛阳街头,也不曾有如此盛况。慕容陵得意洋洋的看向郭赟,见她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了一下。他一笑,围观的女郎们便更加叫的响亮,吵得郭赟脑仁疼。 “想不到常山王殿下如此受百姓爱戴,郭赟佩服。” “比之你郎君王衍如何?”慕容陵挑衅般扬了扬下巴。 郭赟淡定地看向他,道:“大约还差了些吧。” “那为首的小将军也好生俊俏,汉人的将军都长得这般模样吗?”楼上一贵女向身边的女伴说。 “听闻汉人崇尚的是峨冠博带,广袖流仙,汉人的美男子也都风度翩翩,有如神子,连一个舞刀弄棒的将军都生的这样俊俏。” 郭赟自是没有听到这些言论,骑在马上忽然怀里被什么东西砸中,在战争中磨炼的警惕性叫她吓得一激灵,连忙勒马,低头一看,却是一支鲜艳欲滴的桃花,抬头看去时,楼上的贵女们娇羞的笑着看她。 慕容陵见她停住,也回头去看,见此情景也不由得笑了。 郭赟一头雾水,原来西燕的女郎也时兴掷果投花,想必是把她误认为少年郎了。抬头朝那女郎一笑,引来一阵娇笑。队伍才继续前行。 “想不到阿赟也这么受欢迎,不如便留在西燕吧?”慕容陵借机嘲讽道。 “多谢王爷美意,阿赟心领了。” 西燕的皇宫也是富丽堂皇,大气磅礴,只是更带了些胡人的特色。郭赟一行在宫外下马,裴绍带着十皇子从马车里出来,抬头看了看西燕的皇宫,不由得叹了口气。 “常山王殿下,太后娘娘已经在大殿等候各位使臣,请进吧。” 慕容陵脸色沉下来,不再是方才的嬉皮笑脸。郭赟从未见过他玩世不恭以外的样子,看着倒觉得新鲜,刚想嘲笑一番,慕容陵沉着脸看向她和裴绍:“裴先生,郭将军,请吧,不要让太后久等了。” 郭赟疑惑,怎么西燕现在的执政者,是那位周太后吗? 说起这位周太后,倒又是一个奇人。她是慕容光生前的皇后,也就是慕容陵的嫂子,却又与他母亲共侍一夫,这西燕皇室,还真是一笔糊涂烂账。若是她的话,非要杀了琉珠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女人总是见不得别的漂亮女人,非得杀尽了才好。慕容陵在这位奶奶手下讨生活,也是难为他。郭赟略带同情的看慕容陵,却被他冷冷的扫回来:“请。” 周太后坐在首座,冷冷的看着进来的一行人,眼神扫过裴绍时顿了一顿,意味深长的笑了。 “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各位远道而来,本宫有失远迎了。”她的声音有些尖细,郭赟听着不大舒服。但还是行礼谢过。 “这位便是鼎鼎有名的郭镇西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巾帼英雄,不同凡响,壮我女辈啊。” “郭赟不才,让太后娘娘见笑了,要说巾帼女辈,还不敢在太后面前班门弄斧。” 周氏听得这句话,高兴的笑了,转而又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裴绍,眼波流转:“这一位,莫非是名扬天下的绿绮郎君吧。” 裴绍漠然傲立,此时才微微欠身道:“在下裴绍,太后娘娘安好。” 周氏笑道:“果然是裴九郎,今日得见绿绮郎君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郭赟看向裴绍,见他面无波动,暗暗捏了把冷汗,这位周太后,显然是个喜欢听赞美的人,裴绍无动于衷,叫她不发动声色的吃了个瘪,她恐怕不大好过。 慕容陵这时出声道:“太后,使臣们远道而来,不妨请下去好生伺候着,晚些时候再摆宴招待。” 周太后笑道:“阿陵说的不错,快请九郎和郭将军好生歇过,今晚本宫为二位设宴,请务必出席。” 郭赟连忙道:“一定,一定。” 出了大殿,周氏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裴绍,直到看不见为止,才对身边女官道:“好一个绿绮郎君,果然让人羡艳。” 女官笑道:“只要娘娘有心,还怕他裴九郎冷落了娘娘吗?” 周氏闻言,愉悦的笑了。 一离了大殿,郭赟才说道:“九郎难道没看出来那位太后娘娘是个喜欢听恭维话的人?你便是顺着她说上两句又如何,哄得她高兴了我们才好早些回去。” 裴绍冷着脸“她若是不放我们,便是再怎么恭维也回不去,既然如此,你我又何必做此谄媚的模样,身在西燕,你我便是汉人的脸面了,何必叫人笑话。” “这怎么是笑话呢,九郎……诶?九郎,等等我,” 裴绍自行跟着宫人走了,等也不等郭赟。 郭赟心内腹诽,傻子,难道看不出来那老女人垂涎与你吗,只差口水都掉下来了。一想到周氏看着九郎的眼神,郭赟心里直犯恶心,好像九郎被那眼神玷污了。看着裴绍的背影,她撇了撇嘴,快步跟了上去。 管她什么妖魔鬼怪,都休想伤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也好绝望,我的白月光,我的裴九郎,╮(╯▽╰)╭哎。 第22章 鸿门宴 胡人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8 宫宴和汉人也没什么区别,无非饮酒,歌舞,互相奉承。除了周太后一直黏在裴绍身上的视线,一切没有什么太不能忍受的。郭赟手支在面前几案上,另一只手里转动着酒杯。应酬嘛,还是要的。不过胡人长得也真是难看,整个大殿里除了慕容氏的人,其余都是些歪瓜裂枣,比方说坐在郭赟对面那个大汉,品阶想必不低,生的肥头大耳,盆大的脸盘上镶了一颗酒糟鼻,活像是………郭赟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出来。裴绍见她发笑,才转眼看她。 大殿里灯火流转,她像只慵懒的动物支手枕额,眼带笑意,青色长衫端得是风流俊俏的少年郎。郭赟收回看那酒糟鼻的视线,看见裴绍瞧着她,想着平时不见得九郎如何貌比潘安,只觉得气质出尘,原来容貌这件事,非得有对比才见其可爱。此时看见九郎,真好似天上神仙郎了。都说王衍世无其二,可这世上,哪里又能再找着第二个裴九郎呢。郭赟想着想着眼神就迷离了。 粗犷难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郭赟不耐的支起身子。方才那被她笑话的酒糟鼻举着酒杯对着裴绍道:“汉人都说绿绮郎君的琴声如何举世无双,我就不信琴还能弹出什么花来,又不是花楼里美貌的小娘~”那汉子声音难听说话也难听,神情还十分猥琐,郭赟面无表情的放下了酒杯。他又说道:“不如今天弹给我们听一听,也好看看是不是吹牛啊。” 九郎好涵养,面对这样的羞辱也只是抬了抬手,脸上并未见愠怒。 “在下并没有带琴来。” “你是欺负我们西燕连琴都没有吗?随意捡一把就是了。” 裴绍淡淡道:“绿绮琴外,这世间没有什么琴是值得我碰的。请不要强求了。” 酒糟鼻“腾”的站起来走到裴绍对面:“在老子的眼皮底下也敢摆谱。”那只肥手伸向裴绍的衣领,还未靠近,就被一双筷子定在了半空。 酒糟鼻不可置信的看向郭赟,郭赟加重手里的力道他就开始“哎哟”出声。 “太后娘娘,我们是使臣,是来谈和的,贵国的大臣这样无礼,我看这和,不谈也罢了。” 周太后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只想看看他这样被羞辱会不会失态,如今看来,这个男人不仅相貌宜人,连风度也是少有人及,不禁心里更是神往。 厉声喝道:“放肆,于将军,本宫看你是喝多了,还是快回去歇着吧,不要再此做此丑态了。”这个周太后显然是个颜控,看这酒糟鼻也不是很顺眼。酒糟鼻挨了自家太后的训斥,才低头行了礼退下。 郭赟筷子扔在一旁,是不会再用了。 周太后一副笑容宜人的模样:“九郎不要见怪,他就是这样放肆惯了。” 裴绍一言不发的回了礼,端起酒杯示意,并未入口。 郭赟冷脸,九郎受委屈才是她最见不得的,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只觉得心里一口气憋得慌,站起身来向周太后道:“既然贵国的人连礼数也不懂得,我们也不用再多呆了。”郭赟从来没将西燕放在眼里过,她忌惮的只是慕容陵罢了。说罢起身离了大殿。 裴绍看着她分明瘦弱的身影,和方才凌厉的眼神形成极鲜明的对比,展颜一笑。眉目流光,笑意盈盈,恰似天边月升,冰雪消融。 这一笑顿时满室生辉。大殿之内无人不是看的呆了,有人连手中杯盏都“哐当”掉在了地上。终于明白绿绮郎君为何举世无双,这样的风华,即便是天上也难寻到了。周氏缓缓的起身。 裴绍随着郭赟一起出去,周氏的视线却迟迟不能收回。好一个光风霁月绿绮郎,暗暗下了决心,这样的人物,她一定要得到。 “阿赟。” 被裴绍叫住郭赟才停住脚步,回头时,满眼是委屈和难过。 “怎么了。” 裴绍看着她,心里觉得柔软,却始终不能放下心防。 “这样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郭赟道:“那你也能不放在心上吗,你原本是铜雀台上的清风明月,如今却要受这样的委屈和羞辱,如果我能把慕容陵打败就好了,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替你掰断那人的指头,叫他碰不到你半分。” 裴绍叹了口气:“回吧,阿赟,我们明日就离开。” 裴绍回到卧房里发现一溜宫女正等着他。 “裴先生,太后娘娘有请。” 明知不会有什么好事,裴绍垂下眼眸。周氏等了许久,裴绍才在一行宫女的带领下进来,顿时眼睛发亮。 裴绍见了她,站在远处便行礼:“不知娘娘深夜唤绍前来,有何要事。” 周氏的眼睛都移不开:“九郎今日在殿上受了冒犯,本宫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要亲自像郎君致歉。” “不敢,娘娘的好意,绍心领了,只是深夜入娘娘寝宫实在于理不合,若是无事,绍就该回去了。” 周氏听他这样说,笑道:“先生果然如传言一样是个正人君子,可是整天当君子,先生不觉得疲惫吗?有些事情是人之常情,若是压抑了,便要有害处。” 裴绍假装不懂:“娘娘的意思,在下不懂。” 周氏缓缓从榻上起身:“先生站的这么远做什么,你走近些。” 裴绍不动,周氏也不恼,自己走上来,围着裴绍细细看了一圈,赞叹道:“果然神仙人物,今日让先生受惊了,我见先生在宴上连一口酒也不吃,难道是嫌我们西燕宫里的酒不好?” “不敢,绍天生不会饮酒。” “哪有什么东西是天生的,若是不嫌弃,先生不妨在我这里尝一尝,你不尝一次,怎么能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呢?” 裴绍仍然不言语,宫女已经将酒杯送了上来,周氏见他不接,自己端了过来,笑道:“先生,你饮了这杯酒,便是看得起本宫,本宫自然会放你走。可你若是不给这面子,大家可就都不能如愿,即使你可以不走,郭将军总不能不走吧?届时误了她去伐那拓跋氏,建功立业,你猜她怨不怨你?” 裴绍叹了口气:“饮了这酒,娘娘便要放我们离去,请务必践行。” 周氏笑得更深了:“那是自然。我堂堂西燕太后,岂有食言之理?”说完端着酒杯凑上裴绍的嘴唇,身子倚在他怀里,作势喂他饮酒。裴绍侧了身子避开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从不饮酒,西燕的酒烈得呛喉,只一杯下去便浑身发烫。裴绍连忙避开:“娘娘,酒我已饮尽,请娘娘明日务必放我们离开。”说完匆匆忙忙向门口走去,宫女要拦也被周氏挥退,看他踉踉跄跄的背影,周氏有些得意。 她当年靠着这酒才得了慕容光的宠幸,今日故技重施在裴绍身上,今夜先放他离去,喝了这酒,他必定夜里浑身燥热难耐,到那时她再神鬼不知的过去,岂有得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29 不到的道理,到那时他就是真的冰做的人也难拒绝了。想到这里,周氏笑的更是得意,叫宫女好好地为她洗漱打扮一番。 裴绍觉得胸口烧的火热,好容易回了自己的卧室刚一进门便被郭赟撞了个满怀。 “九郎?出什么事了,我方才不放心过来瞧你,他们说你被太后带走了。” 裴绍此时难受的说不出话来,郭赟在他眼前的样子模糊不清,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个不稳跌在地上,把郭赟也带着摔在一起。 “怎么了九郎?你告诉我呀?她给你吃了什么?” 裴绍想,酒这个东西,果然是碰不得。便晕了过去。 郭赟问也问不出什么,不知道他到底给为了什么,只觉得这地方恐怕是留不得。裴绍看着瘦弱,可是毕竟是个昏死过去没了意识的大男人,郭赟连背起他也吃力,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今晚就把他带出去。正当束手无策时,一个宫女从门外走来,郭赟条件反射地拿起了佩剑。 “可是郭将军?” “是我。” 那宫女眼看四下无人,悄悄附上郭赟的耳朵。原来是慕容陵派来的人,慕容陵吩咐她在郭赟需要的时候出现,把他们带到宫外,之后自会有人送他们离开。郭赟半信半疑,不明白慕容陵为何此时出手相助,若是不信,留在这里一样是危险。那宫女催促她快走,郭赟想了想,还是暂时信他一回。若是上了当,大不了下次再把他砍成肉泥。 两人扶着裴绍穿过漆黑的宫室,慕容陵早就买通看门守卫,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两人送出了宫外,就连宫外的事他也早早的安排好,两人刚刚出现便从远处黑暗里行来一辆马车,那宫女不知跟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将马车交给郭赟,二人便齐齐离开了。这下郭赟更加相信慕容陵确实在暗中帮她,心里的恨意消了些,仇归仇,恩归恩,这笔恩情她自然也记在了心里。把裴绍丢进车里,回头看看并没有人发现,驾着马车一路离开了平城。 第23章 玉像 郭赟驾着马车,总觉得黑暗里仿佛有人在给她指路,竟然没费什么力气就出了平城。 离开平城,月光渐渐明朗起来,经过一面湖泊时,车里的裴绍醒了过来。 “阿赟,停下来。”郭赟连忙勒马,回头去看他,这里离开平城已经有一段路,周太后即使发现也不能追上来。裴绍吃力的从马车里出来,郭赟刚要上去扶被他一把推开,他的身子滚烫。 “九……九郎?” “离我远些。”他微微用手隔开郭赟,身子不稳,下车也踉跄了一下。接着郭赟便看着他走向那面湖泊,看着他往水里走时吃了一惊连忙追上去。 “裴绍!你做什么!” 裴绍背对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不用管我,我喝了酒,有些热。” 郭赟再不晓事这会也明白了。停在岸边静静地看着他一点点走进湖水中。 月光洒在湖面上,他的长发散开,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郭赟看了一会背过身,安静的守在湖边。 过了许久,他才一身湿漉漉的上岸,郭赟解下外衫送进马车里,他一句话也没说,此刻不问,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月至中天,要在天亮前离开西燕才行啊。 马车穿梭在黑夜里,春夜的风凉中带暖,若不是心系裴绍,她几乎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光。 裴绍醒来时,所在的是自己的屋子,等郭赟发现他晕过去的时候,他浑身冰冷,额头却滚烫,想必那夜在湖水中泡久了,解了药性却又染上风寒。还真是个弱不禁风的人啊。 西燕宫里发生的事情,司马越和王衍都收到了消息,郭赟怒气冲冲的赶到宫里,他们两人正在商量拓拔氏的事情。 “回来了,裴先生还好吗。”司马越云淡风轻的样子让郭赟有些不悦。 “西燕是你让他去的,他原本不愿意,现在他受了这样的羞辱,王爷一点也不自责吗?” 司马越淡淡一笑:“你是说周太后的事吗?” “你……!”郭赟气得不愿再理他,觉得他太不是个东西。 王衍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九郎吉人自有天相,遇事常常能够化险为夷,更何况有你在身边,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郭赟冷冷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一次若不是慕容陵,我们恐怕凶多吉少,你现在还认为有惊无险吗?” 司马越道:“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担心,此次慕容陵无论如何也会保你们平安回来的,除非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留在这里的小公主。” 郭赟没话再说。看这两人越发的觉得可恶。 “西燕暂时无虞了,慕容陵也好有些喘息的机会,相比起他来,我倒对那位石将军有兴趣。”司马越盯着手里的地图,饶有兴趣的指了指北面。 “这还真是我的失策,当年若不是叫他逃走,也就没有今天的石勒了。” “没有石勒,也会有其他人,拓拔氏早晚要面对的。”司马越倒是想的很开。 郭赟也凑了上去,她早听说北方的拓拔氏日益强大,此之一战,势在必行。 “阿赟也有兴趣?” “我若不能留在战场上,就没有活着的理由。”她面目冷酷,说这话时斩钉截铁,惹得王衍十分复杂地看向她。 从前的阿赟是什么样子,他已经快忘了个干净。看到现在的她,心中有些不忍,也有些自责。他原本应该保护好她,叫她永远是那个不谙世事的郭家女郎,可惜他没有做到。 郭赟回到傅园时,听说卫若兰又病了,闵娘一直在照顾她。就连郭赟回来也抽不开身。 郭赟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的卫若兰,将闵娘带出去。 “不必管我,我好歹能照顾自己,只是若兰,闵娘还是多花些心思吧,她如今身边也没什么可以仰仗的人了。况且我过不了多久又要离开了。从今往后,闵娘只把她当成女郎吧。” 闵娘苦着脸:“才呆了几天,又要离开?那个什么西燕不是都来求和了吗?” 郭赟叹了口气:“这次不是西燕了,我要去北方,大概在衮州一带。” 闵娘垂下了手:“女郎,你要多加小心啊。若是你出了事,我可要怎么向你父兄交待。” 郭赟苦笑。回到自己的屋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这是九郎落在马车里的,恰巧被她捡了来,这块玉正是那日看他在司马晏那里刻的,上头一个活灵活现的女子,仔细看来,竟然是自己的样貌。郭赟有些惶恐,联想到那天的《凤求凰》,她连忙将玉收起来不敢再多想。 九郎,九郎。郭赟的心有些不受她使唤,不由自主的想起许多事情来。那年杨柳岸边的初见,莲叶湖上讲着诗经的白衣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0 先生。那么久远的记忆,此刻却尤为清晰,清晰到他随风飘起的衣袖,他头上的发带,还有他笑起来嘴角弯弯的弧度。 胸口的玉滚烫的很,郭赟情不自禁又拿出来端详,他怎么会刻了这样一块玉,既然刻了又为何贴身收着。谢姐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呢。想着谢姐生病在床时他在门口等的样子,谢姐过世后他又是怎么悲痛,心里忽然也难受起来。 裴绍找不见自己的玉,想来是落在了西燕,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想着,找不见也就罢了,不要再存什么念想。既然要断,不如断的干净些也好。郭赟找上门时,手里正捏着那玉。 “你可曾落了什么吗?” 裴绍一惊:“什么。” 郭赟伸出手,果然就是那块玉了。 “这是从九郎身上掉下来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裴绍看着那玉,有些慌乱。竟然是被她捡去了。要怎么说,才能把谎话说的像一点呢,可是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说谎。 “我本来想……你大概……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是想多了。” 裴绍道:“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郭赟憋了半天:“凤求凰也是,这块玉也是。”脸憋得通红,终于呼了口气,抬起头道:“我是将你当成老师的,可是,可是忽然不想了。” 裴绍目光终于有了些波澜,心也不能平静了:“为何。” “我近来总是很奇怪,看见你就觉得开心,看不见就心里慌乱,可是忽然见了你,心里又更乱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感受一点,九郎知道吗?” 看着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的郭赟,裴绍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我也不知道,因为看见你我更慌乱,你终于懂了,可是我却不能了。 “既然如此,不见就好了。” 郭赟听他这样说,心沉了下去。原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若说他真的钟情过谁,那也该是谢姐。 郭赟将玉送还:“那么,九郎的东西,就自己收着吧。只当我没说过方才的话。”想了想又告诉他:“我过几天就走了,恐怕又是几年,九郎不会再见着我,就不用觉得尴尬。” 裴绍握紧手中的玉:“去哪里。” 郭赟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北边又有战事,我要去打仗了。能不能回都不一定,九郎你,好生珍重。” 裴绍终于抬起眼看她,她笑的有些难看,是笑给自己看的,可是裴绍却笑不出来。 阿赟,我负了你,又何尝不是负了我自己。你若能回来,我便看着你过完这一生,你若不能回来,我便想着你过完这一生。 看着她慢慢走出去,裴绍紧紧把那块玉贴在胸口。 第24章 出战前夕 山上梅花谢了。 郭赟徒步走上白马寺,司马越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不日就要离开洛阳前往衮州。疫乱过去后她就没再见过司马珏,没有来得及和她多相处些日子却又要离开了。这世上所说真的还有什么叫她牵挂的,大约就是阿珏。 徐妄言出人意料的还没有回君山,郭赟站在草屋的篱笆外他正拿了把锤子叮叮当当的对着块木头敲打。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他的弩,郭赟从君山带回来的那把小巧的弩连司马越也赞不绝口,吩咐木匠照着样子又制了一批。 司马珏从屋子里出来递给他一碗水,看他喝了就蹲在他身边,两人关系很好。他们年纪相差倒是不大,有话说很正常,倒是谢鹤亭到底差了他们太多,经历的也太多,实在难以和他们俩一样玩闹了。 郭赟站在外边看了好一会也没有打扰他们。谢鹤亭从白马寺回来看见郭赟站在门外却不进去,走到她身后。 “你来了。” 郭赟回头瞧见他,连忙问候。 “十七郎。我这样冒昧的前来,不知你在外边。” 郭赟对他一向十分敬重。谢鹤亭朝她略点一点头,打开篱笆径直走进去。两人一抬头看见了谢鹤亭身后跟着的郭赟。 “赟姨!”阿珏很久没见她,自然是扑了上来。郭赟张开手臂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她个头已经很高。 “阿珏,我来看你了。”郭赟已经难得有这种温柔似水的时候,对着阿珏她还有些不自在,实在是想捧在手中却又怕摔了的心情。 谢鹤亭也轻轻笑了,进了屋子由她们叙旧。阿珏这些日子似乎开朗了很多,不久前她见到郭赟时还是怯怯的,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徐妄言,他来了之后,阿珏就开朗起来了。 郭赟没有想到徐妄言说好要回君山却一直留到现在。 “噫,你拿去的那个弩实在算不得什么,我还能造更好的。你听说过连弩吗?” 郭赟点点头,连弩又称“诸葛弩”,相传为蜀国父相诸葛亮所制,但是由于连弩用箭没有箭羽,使铁箭在远距离飞行时会失去平衡而翻滚,且木制箭杆的制作要求精度高,人工制作难度大,不易大量制造使用。因而适用范围并不广。 “我能造出更简易好用的连弩。” 徐妄言信誓旦旦,连司马珏也在一旁点头:“他可以,他特别厉害。” 连司马珏也这样说,他更是骄傲起来,喋喋不休的向郭赟介绍他的新式连弩。郭赟不太懂的机关制造,但她对弩十分熟悉,徐妄言只是寥寥几语她就已经嗅到了其中极大的价值。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他可以制造出这种可以大规模制造使用的连弩,那么郭赟的军队战斗力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 徐妄言似乎并不知道郭赟此刻心中有多激动,仿佛只是展示了自己的一件玩具而已。 郭赟站在不远处看着玩闹的两个人,谢鹤亭煮了茶,郭赟受宠若惊地连忙道谢,在她眼里谢十七是超脱尘世的仙人,难以靠近。 “妄言来后,她好像变得快乐了。”谢鹤亭对郭赟说道。“她开心,我也会觉得愉快。” 郭赟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时常觉得十七对阿珏有些移情,只得叹了口气,她希望他也能快乐,而不是因为阿珏快乐而快乐。可是他这样的人,曾经沧海,恐怕很难再快活了。同样的人恐怕是王衍,郭赟忽然同情起他来,他或许也爱过阿姐,可是阿姐的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谢十七罢了。 徐妄言的连弩郭赟是十分期待的,不仅如此,若是可以得到当年水月先生的奇门遁甲之术,那她的军队便足以所向披靡,将胡人逐出中原指日可待。 可惜,如今的洛阳,就好像一个空壳子,现今的名士早已和当年的郭淮之他们不一样,他们不再关心君子治国之道,不再关心政治与军事,只有他们心里那个虚假脆弱的太平盛世。自从谢姐过世后,连谢增也有些颓废,许久不过问政事。王衍独自一人支撑着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1 大局,郭赟不是不明白他的辛苦。 他们曾经做过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即使到了今天,也不能说一点感情也没有留存。受过裴九郎的冷若冰霜,王衍那假心假意的温柔倒还叫人心里舒坦些。近日不知道是听谁说,西燕那位小公主与他很是亲近,不知道王衍又是一贯的好涵养,还是真有些心意在里头。 郭赟许久不曾踏进过王家,家丁女仆见了她都还是客气的称她夫人。她也只是笑笑,从前她就很和气,他们也喜欢她,这位夫人如今虽然不住在这里,可她到底还是夫人。 向往常一样去他的梅园里找他,梅花已经来过一季,这会都谢得满地芳菲。郭赟找到他时,他笑盈盈的靠在他的白玉台上,身前那个背对着她的曼妙少女,不是琉珠公主又是谁。她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王衍已经看见了她。 “阿赟,你来了。” 郭赟这时被发现,有些尴尬。不知是走还是留。 琉珠的清脆笑声戛然而止,回头一看见郭赟,立马没了笑脸。 “公主,天色不早。我让人送你回去。”王衍懒懒地坐起来。 “还早呢,我刚刚跟你说的西燕的风俗还没有说完。”琉珠撅起嘴的模样确实是玲珑可爱,连郭赟都有些不忍赶她走。 “可是公主,我却有麻烦了,站在那里的,是我的夫人。”王衍哭笑不得的说。 郭赟揉了揉鼻子,觉得无比尴尬。 “你们都不住在一起,早就算不得夫妻了。她为什么又来找你?”琉珠清脆的声音这会听起来有些刺耳。这个问题。郭赟也觉得不妥,按理来说,他们早该和离了。她后来又提过几次,王衍却总当成不知道的样子。 “咳咳。”郭赟清了清嗓子。“公主再不走,我可等不及了。”琉珠胆子不大,见了郭赟总是瑟瑟的,见着王衍没有帮她的样子,气呼呼的离开了。 “镇西将军好威风。”王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赞叹道。琉珠一走,他又懒懒地靠了回去。这份慵懒的贵气,郭赟跟他在一起久了,学了个十之七八,还有二三,学不来那王门嫡子的贵气,化成一分无意,两分潇洒。 他就是这样懒懒的。好像没什么值得他放心上,他放心上的,郭赟也摸不透究竟是什么。 “你是在笑话我。” 王衍轻笑:“怎么会。你怎么了,是在裴九郎那里碰了壁,所以来找我?” 郭赟恼了,连这种事也瞒不了他。涨得脸色通红。“什么碰了壁,来找你是有正事。” “是是是,没有正事你也不会找我。”王衍狡黠得看向她:“我说的是不是,阿赟。” 郭赟叹了口气:“你对我不必这样,我又不是琉珠似的小姑娘。” “无论你在别处什么样,你在我这,永远是那个爱吃酥酪的小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通福道上,很久不卖酥酪了。” 郭赟踢着脚下的石子玩。她确实很久不吃酥酪了。 第25章 冰释 王衍懒洋洋的从白玉石台上支起身子,穿过梅枝,分花拂柳款款而来,郭赟尚且没有着意他已经到了眼前。 “这一次,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回来。” 郭赟抬起头看他。 他还是穿着那件肩头有梅花的黑色鹤氅,那针脚显然是改过了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偏爱。郭赟伸出手抚摸那朵梅花。忽然笑了起来,有些事情她从来不问,可是不问不代表不知道。王衍低头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 “阿衍,为什么这么喜欢它?” 王衍目光闪了闪,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可他不说话。 他想起了郭婉,于他而言那实在是太久远的记忆了。那个女人聪明,漂亮的像一只狐狸,她在夜雨磅礴的天牢大门口捡到狼狈的他。老师临刑前的那天晚上,他恍恍惚惚的离开天牢,没有再让车夫跟着,独自一人走在雨夜里。东都笼罩在黑暗里,暗得他看不清路,经过他的马车扬起水花溅在他身上也毫不在意。 那辆马车里出来的女人,戴着黑色兜帽。她把他拉进马车,替他取暖,王衍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 “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替你的老师报仇呢?”直到她取下面纱,王衍才明白,这个女人是当今的皇后,此刻却出现在天牢的大门前,十分巧合的遇到了他。 王衍笑了一下:“娘娘现在应该在寝宫里,怎么却在这里?” 郭婉笑得温柔怜悯:“我来助你呀,阿衍。” 后来的郭婉果然助了他大力。她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郭王联姻,一起完成了他们共同想要完成的事情。 想到这里,王衍有些恍惚,那个女人,说是聪明,却又有些愚蠢。她不懂得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原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做到的事情,她却做了件无法挽回的错事,以至于酿成大祸,连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她穿着她最华丽的衣裳站在高大的宫墙上,王衍爬上宫墙时连发冠都散落了。看见的是她倚靠在栏杆上,笑盈盈的看着远处烟雾,烟雾深处隐隐能看到白马寺的红梅。 “阿衍,我利用了你。”她轻声说。 王衍心跳的快要蹦出来,却还是强作镇定的靠近她。“我知道。” “那个雨夜我就开始谋划这一切,或许更早些,机关算尽,到头来连自己都算了进去。”她咯咯的笑起来,这笑声在王衍看来十分刺耳,司马玮兵临城下,她或许真的怕了。 王衍定了定心神,把手伸向她,眼里几乎有些哀求:“娘娘,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我帮你。”他会帮她,无论到什么地步,他都会帮她。 郭婉连看他一眼也不曾,定定的看着白马寺的方向,目光穿透山中烟雾,忽然没了焦点。 “十七,你庐前的梅花,开了没有。” 王衍只觉得眼前一闪,大红色的身影从栏杆上翻身而下。 “阿婉!”他冲上去叫她的名字,手上什么也没能抓住,百尺高楼上,她像一只凤凰划过天际,笔直坠落。 回忆到此为止。王衍痛苦的闭上眼睛。 郭赟叹了口气。走上前身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别想了。” 她的手掌心粗糙的茧划在他脸上,有些疼,可是好温暖。 “忘记她吧,阿衍,你已经做的够好了。”郭赟此时觉得他不过就是个难过的孩子,过去的一切,她都怪在他的头上,而他默默地承受了她七年的恨意。从不反抗,也从不为自己辩解。 “我该走了。” 王衍缓过来,看着郭赟。很久没有细看过她,比起从前她坚毅了很多,眼神里没了过去的天真。 “我说过,等你回来。” 郭赟笑:“如果回得来,那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2 当然好。” 摄政王的府里闹翻了天。司马越头疼的站在门外手足无措。 “宋宋,你开门。” 屋里的人没有回应她。 “宋宋……我是去战场,你要我怎么带着你?” 房门“嘭”的打开了,容貌艳丽的女子脸带怒气。“骗子!你走,你大可以走,只是回来了就不一定能见到我了!” 司马越叹了口气把不情愿的小女人搂进怀里:“我也想天天见到你,可是这样的事情,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宋宋在他怀里也不安分,拿拳头捶着他胸口:“骗子!” 司马越苦笑着把她搂的更紧了:“好,就算我骗了你一回。原谅我吧,宋宋。” 宋宋眼泪掉下来,仰头故意叫他瞧自己梨花带雨的脸蛋:“你这一次又要走多久。” 司马越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诱惑,埋头吻上她的嘴唇,嘶咬得宋宋躲着他喊痛。 “你以为我很想离开你?我一点也不想,可是宋宋,如果我不去,那胡人的铁骑早就过江了。到了那时,谁来保护你?” 宋宋乖顺的像只小绵羊趴在他怀里,司马越替她理了理头发。却不知道这只小绵羊心里早就有了别的算盘。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 上一次去青州时,郭赟还只是个女扮男装跟在司马越身边的士兵,七年以后,她可以和司马越并肩而立,受众臣的送行。镇西将军,好风光的名头,世人只知她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却不知道她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独自对着篝火舔伤口的日子,她过的实在太多了。曾经她的一切风光都是别人给的,而今天,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她心安理得的和司马越站在一起,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尊敬。 裴绍和王衍站在一起,目送他们的队伍出城。 “九郎,连一句话也没有吗?” 裴绍不懂他为何突然这样说,迎面的王衍笑得很冷淡。 “不知道丞相要我说什么。” “有些事,如果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就一辈子出不来,可是你若愿意放一放,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裴绍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略一点头:“谢丞相赐教。” 王衍摇了摇头,他实在是个迂腐的人,这一点跟老师很像,可他又比老师温润许多,当年的老师要是也像他这样的温吞性子,说不定不会是最后的结果。 司马越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郭赟殿后。宋伊自从出了城就很难再隐藏,郭赟早就发现了她。这个时候若是惊动司马越少不得要他亲自送她回去,耽误不少时间不说,要底下的人怎么看。郭赟索性不动声色任由她跟着,心想过不了多久进了野地她受不了自然会走,到那时再悄悄派人跟着她送她回去就好。 宋伊咬了咬牙,她可不是吃不了苦的人。跟着他们的军队出了洛阳城,又跟了数十里地,脚上磨出了水泡,也顾不得看一眼,生怕一个被发现就会被赶回去。 司马越,你不带我,我就自己跟着,一路跟到衮州,看你还怎么赶我走。 这样过了好几天。郭赟有些坐不住了,她一直暗暗观察她,发现她竟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再这样下去,再把她送回去就一点都不划算了。 军队驻扎在野地里休整,宋伊自己找了个远远的地方坐下,脱了鞋正好查看脚上的伤口。郭赟已经站在她面前。 缓缓抬起头,看见她,心里想着。大概是完蛋了。 郭赟叹了口气,扔了几样东西给她。一壶水,一贴药。 “把这贴在伤口上,明天就好。” 宋伊讷讷的向她道了声谢。她知道郭赟不太喜欢她。 “别再跟着了,到衮州还有许多路程,你承受不住的。” 宋伊低头喝水不说话。 郭赟又道:“王爷还不知道,趁现在快走吧,我会派人送你。” “我不走。”她不敢大声,只敢轻轻的抗议。郭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么,我只能去禀报王爷了。” “不许去!”宋伊忽然抬头,不服输的小眼神瞪着郭赟:“我……我不会走的。但是你也不能告诉他。” 郭赟被她气笑:“宋宋姑娘,你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你以为这是玩吗?军队行军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如果你还不走,我真的没有精力一直关注你了。” 宋宋哑然:“你……你一直知道?” “从出了洛阳开始,我就看到你了。” 宋宋泄了气。“我真的……不想被他丢在那里。” 郭赟不以为然:“你到底走不走?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如果你不听,我只能任由你死在路上了。” 宋伊抬头:“我真的会死在路上吗?”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就是真的能坚持到衮州,我也有办法让你见不到他。” 宋宋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26章 情之一字 郭赟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催促道:“我去派人送你回洛阳。” 宋伊揪着衣角低头不说话。 “不用了。” 威严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两人俱是一惊。司马越眉头紧锁盯着坐在地上的人,郭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没必要再插手,正想悄悄退下,被司马越一个眼神扫过来。 “你这遇事不上报的毛病,给我改。”从没遇到过他愠怒的时候,喏喏的低头认错:“是。” 抬起头悄悄一看,他眼里此刻只有宋伊,便悄悄退开留他自己解决。 “我说的话,你通通当了耳旁风?”司马越气得狠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宋伊被他低沉的怒喝吓得头都低到脚上了。 一双手抓过她的双脚,宋伊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司马越紧锁着眉头,手上却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这双脚曾经在东都之巅的重绮楼上翩然起舞,踏过满地沉香而不留痕迹。此刻布满血痕,司马越小心地上着药,宋伊看着他的侧脸噗嗤笑出声。 眼前的男人不可思议的抬起头:“还笑?” “阿越分明心疼了。” 司马越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扔上马背,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把她圈在怀里,一拍马背,直奔军队前头。 郭赟正跟郭驿喝着水闲聊,看见眼前一匹马上两个人风一样的经过,惊得一口水喷了出来。 郭驿背对着没有看到他们的王爷怀里抱着个女人风一样的经过,只看见了郭赟目瞪口呆的抱着水壶。 “他疯了?”来不及跟郭驿解释也爬上马背朝着两个人追上去。他一定是疯了…… “王爷!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3 ” 听见身后郭赟的声音,司马越勒停了马停在原地等她追赶上来。 “王爷这是做什么?再往前就是衮州地界,有没有拓拔氏的人谁也不知道,你疯了?” 司马越沉声:“我没疯,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了,还谈什么上阵杀敌。” 宋伊倚在他怀里神色娇然,挑衅似的看着郭赟。郭赟看也不看她,皱着眉头和司马越对视:“末将认为不妥。” “那就不妥吧。”司马越没再和她废话,骑着马绝尘而去,留郭赟一人在原地不知所谓。 枉她一直敬重他,这会可真是任性的可以。郭驿从后面追赶上来,看郭赟满脸怒气。 “王爷是个有打算的人,将军不必太较真了。” “我怕他分了心。” 当年的项羽也曾意气风发,最后不过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傅十三又何尝不是风采冠绝,最后又是如何。 “阿越,你真的会带着我吗?”宋伊紧紧圈着他的腰,这么多天的跋涉,靠着的这个温热的胸膛像是在梦里。 “你简直……胡闹。” 他怎么能不生气,气她不听话不懂事,可是一想到这么娇弱的人追着他的脚步到了这里,一路来吃了多少苦。想到那双红肿的脚就不忍心再把她赶走。 王爷不知从哪里带了个美娇娘,全军哗然。郭赟扶了扶额,这一次的司马越实在是胡闹。 衮州境内已经能看到不少鲜卑人,宋伊坐在马车内,郭赟紧跟着她的马车,司马越命令她保护,她再不情愿也得跟着。宋伊知道给她添了麻烦倒也不再跟她示威,时而还会隔着车帘和她搭话,郭赟不怎么理睬她,她也觉得没劲,不再费力讨好她。 郭赟确实没空搭理她,她的心思都在那些路上零散的鲜卑人身上,这些人有些只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也能堂而皇之在衮州境内四处游走,可想而知石勒的军队有多放肆。 以司马越对石勒的了解,此人凶残暴虐,目无法纪,即使两军交战恐怕也不会按规矩行事,杀使者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可见此人是什么品性,虽说两军交战没什么规矩可言,可是石勒,已经远远不止不讲规矩了。 “生啖人肉”的事正是从石勒的军队中传出来的,当时石勒的军队被困在峡谷之中,粮草断绝,石勒下令,还能动的人可以杀掉受伤的战友生吃。 郭赟听见这个传闻时觉得不可思议,即使是在再艰苦的环境下,她也不曾想过抛弃队伍里受伤的士兵,他们跟着她出生入死,已经该要心存感激,岂能因为他们受了伤而抛弃。此非用兵之道,更非人道。 司马越在战场上要算得冷面冷心,却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郭赟最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对手,跟慕容陵多年交手,得出来的经验是,想要赢一个流氓,非得比他更流氓不可。对于石勒这样目无人道的,就只有比他更无人道了。 与恶鬼缠斗过久,自身也变成恶鬼。郭赟害怕的是她也变成恶鬼的那一天。 东都。 郭赟走后不久,洛阳梅花就谢得差不多了,王衍很惋惜他那一片梅花,然而四季轮回是世间常态,总要面对所爱凋零,芬芳不再。 他不再停留在梅林过久,反倒是在宫里陪司马晏读书的日子多了起来。琉珠还是喜欢跟着他,他在哪小公主就跟到哪。他在宫里陪读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司马晏一起听裴绍说课。 裴绍说《论语》,王衍闭着眼睛在一旁听,听到有趣的地方不时的一笑,引得裴绍看他。 “九郎实在是得了老师的真传,看着九郎,仿佛又回到了昔日老师的课会。” 裴绍默然,没有再继续讲课。 琉珠却听的入了迷:“裴先生讲的真好,怎么不讲了?” 裴绍轻声告诉她:“课不宜一日讲太多,公主喜欢,今后陛下的课业你都可以旁听。” 王衍点头:“九郎讲的《论语》,实在是精彩。” 司马晏跟琉珠年纪相仿,虽然只是个人质公主,他倒也不当回事,时常陪着她玩。这会两人出去赏花,便留了裴绍和王衍两人。 “北方的战事,丞相可有消息?”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打听她的消息。 王衍轻笑:“九郎想知道什么?” “你……也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阿赟?” 裴绍被他逼得无话可说,站起来就要走:“你不说便罢了,何苦步步相逼。” 王衍笑道:“你就是这样,心里想什么遮遮掩掩,君子也有人之常情。” 裴绍微怒,觉得他这话是在讽刺自己,心里挂念着别人的妻子,这实在是……十分不君子了。 “谢家女郎的事,恐怕是你这辈子难以摆脱的坎,究竟如何,你若没个明白的时候我便不容许你再拉她入深渊。”他这番话说的重,裴绍闭了闭眼,没有错,他确实做不出决断。 “即使放在心里,也是不敬。九郎知否?” 裴绍站着的背影有些萧索,回头看着王衍:“你是看透世间事,却看不懂情之一字,自己尚且身在迷雾,却来教训我,可笑否?” 王衍淡淡道:“我是不懂,因为没有。一切有情皆是苦楚,我何必去尝?” 裴绍叹了口气,缓步离开。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的就是他和王衍了。 从前在夏侯先生门下,两人均是得意门生,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若冰霜,意见不和是常有的事,夏侯誉学风开放,对于同窗之间的交流乐见其成,两人在多次的辩论中反而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然而两人奉行的道义不同,任然称不上知己。 如今看来,虽然时隔多年,却一点也没变。 第27章 火攻 郭赟离开已有月逾。 裴绍这位帝师当的远比他老师夏侯誉舒坦得多,老师清高雅正,原本只适合当个说书论道的名士,然身在仕途,许多事便不得当做听不得,看不得。身在其位而谋其政,本不是什么大的过失,非要说错了的,大概也是因为用错了方法。 当年的夏侯誉在先帝还是太子时就当他的老师,先帝登基后,才广开门第,收了王衍裴绍郭淮之一干学生。 先帝虽然天生智力有障碍,却是个十足宽容仁厚的帝王,据说先帝曾夜晚偷偷跑出寝宫,哭悼他早晨刚死的蛐蛐,外人只道先帝痴呆,却不知道愚钝中藏着的,是怎样一颗仁厚的心。 少帝司马晏,虽然是宫女所出,由郭婉抚养大。性子却没有半分郭婉的刚强,除了没有先帝的愚态,其余都像极了去世的先帝。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4 老司徒悄悄抹着眼泪:“陛下类先帝足矣!” 郭婉并不真的那样厌恶司马靖,这个深宫里长大的少年皇帝,被他父皇保护得太好,却又没有留给他足够的庇护,将他硬生生从襁褓中拖出来安在这把龙椅上。 司马靖并非天生愚钝,他的认知停留在了某个时刻,不会再长大。所以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还会觉得蛐蛐最好玩。 对于郭婉而言,他更像一个需要保护的弟弟而非自己的丈夫。所以她才会在司马靖在不知名的原因下暴毙后不顾一切的铲除杨骏。以至于为自己招来大祸。 王衍坐在听风亭里看着司马晏的模样,洞察世事如他,在郭婉死后的许多年里,想明白了为何聪明一世的她最后会酿成那样的结果,她……并非是为了自己啊。 这个傻女人。 同样是夏侯誉的学生,先帝仁厚,九郎雅正,唯有王衍,不动声色捉摸不透,满朝文武只知道这位丞相大人年纪轻轻才华横溢,胸有城府,却没有人能看透他真正的心思。他总是微微笑着看着这世间百态而从不参与。 裴绍向来不认同他冷眼旁观的态度,他认为君子有责任在需要的时候入世。好比他受任帝师而非太傅。认为夏侯誉生前的职位就是太傅,他不可能超越他的老师了。 王衍笑他:“太迂。” 裴绍施施然:“心怀敬畏耳。” 言下之意讽刺王衍无所不用其极,是个心中没有敬畏之情的人。 王衍淡淡一笑不与他争辩。 郭赟和司马越到达衮州,等待数日,不见石勒有动静,夕阳落去,垂垂夜幕笼罩着大营。 “将军!”郭驿捧着一只漆盒匆忙进入郭赟的营帐,此时的郭赟正和司马越分析城外地形,以便石勒突然进攻时有所招架。 “何事?” “石勒派人送来了东西。” 郭赟盯着他手中漆盒,沉思片刻,上前要打开,被司马越制止,微微颔首,示意亲兵上前开启。 盒中静静躺着一套女人的衣裙,且是汉人的装束。 郭赟一见这衣裙便怒意上涌,他这是要学诸葛亮,可她却不是司马懿!诸葛亮送给司马懿是为逼他出兵,石勒却不是,他只是为了羞辱,因为郭赟本来就是个女人! 司马越的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挑了挑眉,看向郭赟:“阿赟,这套衣裳做工精致,难为石将军为你准备这样的礼物,不妨收下。” 郭赟咬咬牙:“欺人太甚。” 司马越却笑道:“他说你是女人,你便大大方方的收了,日后叫他知道,他是怎么被一个女人打败,岂不是辱人不成反自辱?” 郭赟冷哼一声,从盒子里拿出那件衣裙,又狠狠扔了回去。尚未开战,便已结仇,很好。 “两军对垒,想不到他还有这份闲情逸致,既然如此,本将理当回他一份礼。” 次日,石勒便收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盒子,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只野狗的眼珠子。 石勒一见便笑了。手下将领纷纷怒道:“好一个歹毒妇人。” 石勒是个独眼,郭赟送他一只眼珠,且是野狗的眼珠,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石勒笑着笑着便阴下了脸:“好一个郭赟,我这只眼,正是败她郎君王衍所赐,今日我便从她身上讨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越听说了这件事,笑得前仰后翻:“好啊阿赟,你这性子可真是不让人讨半点好。你可知道他那只眼是怎么瞎的?” “总不是叫狗吃了?” 当年的王衍要杀这个碧眼胡人,却不料被他逃走,王衍张弓搭箭便射他,谁知没有射中,只中了一只眼。石勒当时才不过十四岁,竟然狠心连带着眼珠子拔出了那支箭,扔在一边逃走了。 “竟然与他有关。” “现今这笔账,他恐怕要连本带利的算在你的头上。” 郭赟不以为意的挑眉:“乐意之至。” 王衍坐在亭中慢慢读着诸葛亮的《将苑》,眉目之间尽是淡然。诸葛亮乃文武兼备的奇才,这般缜密心思,出将入相,经天纬地的才能,后人望尘莫及。 听说了石勒和郭赟的那翻较量,王衍笑了,阿赟,倒真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性子。不过石勒却并非庸才,无论过郭赟还是司马越,都无法制衡他。 白马寺的草庐里,王衍和谢鹤亭对面而坐。紫沉沉的檀木棋盘上,王衍手执白玉棋子,“嗒”的落在棋盘上。 谢鹤亭开口:“一子定中央,高屋建瓴而势压群雄,临简的棋艺更胜从前了。” 临简是王衍的字,夏侯誉过世前曾为他改字临简。 “不敢与师兄相提并论。” 谢鹤亭望向窗外天际,仿佛忆起当年在君山,水月先生自我对弈时的情景。 “对弈之道,亦是征伐之道。临简行棋步步都有深意。” 王衍笑道:“阿赟出了些麻烦,恐怕王爷也不能招架,石勒是冲我而来,恐怕以后不能躲在东都安享清福了,遂来找师兄试棋,看看自己还有几分能耐。” “石勒小儿,非我之辈。你应当明白。” “多谢师兄提点。” 徐妄言带着司马珏回来时正巧碰上王衍,不由嗤之以鼻。王衍也不生气,淡淡一笑便由着他去,问了司马珏的好,司马珏倒是与他亲近,同他说了会话,王衍便下山了。 徐妄言造出的连弩由王衍派人连夜赶制,历经两月,造出一批实用性高于普通箭弩的五发连弩,工艺精良,已经被送往衮州。 郭赟那里已经和石勒交手数场,石勒果然不是平常之辈,几天下来郭赟与手下士兵被他的车轮战耍的精疲力竭。此时徐妄言的连弩被送来,恰如雪中送炭。司马越见了这些弩也是喜不自胜。 “不愧是水月先生门下弟子。实在鬼斧神工。” 郭赟松了口气,提起一把试了试手,比她在君山见到的那把还要好用,可见徐妄言是真的上了心的。 习习凉风从旷野上掠过,郭赟和司马越登上高地,眺望远处石勒的大营,春日已过,气候逐渐干热起来。 “阿赟,两军交战,什么最重要?” 郭赟想也不想:“粮草。” 司马越微笑:“不错。” 郭赟看他笑,又见眼下气候干燥,猛的想到了什么。 “石勒的战术,明显在拖延,虽然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我们长途跋涉而来粮草不济,顺着他等总不是办法,唯有让他比我们先撑不下去。” 郭赟颔首:“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水火最是无情物。郭赟是不擅长火攻的,因为一旦用火,四周百姓难免要遭难,眼下吹着南风,火势烧起来,一个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5 不当便殃及池鱼。 石勒的大营里火光冲天时,他还满心扑在和郭赟交战上,他以为郭赟忽然如此主动出击,是因为她新得的那批连弩,却没找到她还从背后出手,把他的备用粮草烧了个精光。 火势蔓延开来,石勒无心再战,气急败坏的收兵回营救火,这一次,郭赟大获全胜,还顺便给他制造了大麻烦。欢天喜地的回到营中,司马越提醒她:“不必高兴的太早,这样一来便激怒了他。他必不会再坐以拖延,激他用全力来对战,往后,才是一场硬仗。” 郭赟点头,回望不远处的冲天火光,面色沉沉。 司马越揉了揉额头,石勒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也有些心焦。却没注意到额角传来隐隐一暖,一双玉手抚上他的额角,替他轻轻按压着,顿时四肢百骸都传来舒适。 “宋宋,多谢你。” 宋伊乖巧的从背后抱住他:“战场上的事我帮不了你,比不过镇西将军能征善战,只有乖乖当你的虞姬。” 司马越轻笑:“你怎么连她的醋也吃,你就是真的能,我也舍不得叫你像她一样冲锋陷阵。” “可你也很宠着她。” 司马越哭笑不得:“这能叫宠?我只好叫你看看什么叫宠了。”说罢将身后的人一把扯进怀里,凑近她轻声说道:“我的虞姬?” 宋伊红着脸埋进他怀里。 “可我不是那败北的项羽啊。” 宋伊抬起脸:“不管你是胜是败,都是我的盖世英雄。” 第28章 大雨 一场暴雨突如其来,洋洋洒洒地下了许多天,道路泥泞,不利于士兵作战,可是石勒却令手下造了一种雨靴,这种鞋子以软木做成,表面光滑十分轻便,看似没有奇特之处,实则一旦到了泥地中,就暴露了它的优势,这种鞋子不沾泥水,军队和战马不会被暴雨所拖累,反倒是郭赟的人马一进泥地里便寸步难行,被杀的大败而归,十分恼火。 郭赟站在练兵场上看着士兵们练习连弩的使用。闲着无聊便拿起了一旁的普通弓箭练着玩,箭头对着百步开外的的箭靶,“嗖”地一声箭啸破空,犹如一道黑色闪电正中箭靶红心。 场上训练的士兵纷纷叫好,郭赟笑了一下,把箭扔给了一旁的人,又拿起了徐妄言新制的连弩,“嗖嗖”连声响过,五只箭齐齐中靶,最中间那一支刚好竖在红心中央。一时之间场上的喝彩鼓掌之声更是震天响了。 镇西将军,名副其实。 郭驿与一名匆忙赶来的士兵耳语了一番,走上前来告诉郭赟,司马越正在找她。郭赟叹了口气,她现在最怕见到司马越,跟石勒的交战自从那次烧了他粮草后便没再胜过,节节败退,没有脸面去见司马越。 司马越高坐在营帐之中,见郭赟进来,轻声细语地抚慰了一旁的宋伊,叫她先退下。 经过郭赟身边时,宋伊轻声哼了一下,被郭赟听见,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难怪司马越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这女子着实有些可爱。 “阿赟,坐。” 郭赟行过礼,在他下首盘腿坐下,等待他的询问。 “我早说过,这个石勒不是寻常人物,跟他交战觉得疲惫很正常,对于这样的人,只可智取,不可蛮攻。” “殿下说的是,阿赟一介武人,用兵之道还是浅陋了。” “不必妄自菲薄,若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攻下他,那么他这些年走上这个位置岂非是个玩笑了。” 郭赟闭口不言,心里实在焦急。 吃了败仗后没过几天,郭赟正心烦意乱,门口士兵又来报,石勒正派人在大营门口叫嚣呢。 随着号角声越来越急促,郭赟带了两个人匆匆赶到门口,穿着鲜卑衣饰的两个蛮人骑在马上,每人马后拖着一个人头,那两人便骑着马带着人头转圈,手中挥舞着兵器,嘴里不知在叫喊些什么,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鲜卑士兵,纷纷怪笑着。 “是我们派出去的探子!” 郭驿盯着那两个血淋淋的人头,惊呼起来。 郭赟目光顿时凛冽起来。伸手问身边的士兵要弓箭:“给我连弩!” 那名士兵立马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把弩,郭赟试了试弓,五支箭齐齐搭上,对准了那两名马上的蛮子。 “嗖嗖嗖”几声尖啸掠过,五支箭一齐射中了其中一人和他□□的马。连人带马一起倒在地上,另外一人见状正要拍马回到队伍里,郭赟冷笑一声,没让他回到队伍中便射出手中箭。 他们身后的队伍顿时作鸟兽散,郭赟拦住正要追赶的郭驿:“不成气候,不必追了。” 随后命郭驿把那两个探子的人头带回军中,以厚礼葬之,以慰军心。 “岂有此理,王爷,我们不能再避而不战,石勒连番侮辱,你受得,我可受不得了!” 她嘴唇抿得紧紧的,鞘中剑正欲一把抽出,被司马越强劲有力地扣住手腕,怒气冲冲地盯着司马越:“没想到曾经英明神武的东海王竟成了个懦夫!玩物丧志!我明天就把宋姑娘遣回洛阳!” 司马越冷冷地松开她的手,丢了一封信到她眼前:“瞧瞧这个。” 郭赟急忙接过拆开一看,是王衍的手书,只见上面写着: “谕告诸位将士,此番北伐,见可而进,见难而退,随机制变,勿得心急而自损。” 看完这封信,才明白为何司马越这些日子连连不理会石勒的叫嚣,松开了握紧剑柄的右手。 “没想到他身在洛阳,却能洞察战事,既然王丞相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便静观其变吧。” 郭赟心里十分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东都。王衍和往常一样陪着司马晏和琉珠一起上课,过了半天,裴绍允许他们出去玩耍一会,两个人便一起出去了,剩下王衍还坐在听风亭里,手里捧着一本《无名论》。 裴绍慢慢搁下手中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丞相大人可知道前方战况如何了。” 王衍一面翻着书,一面淡淡一笑:“怎么,九郎对此很是关切。” 见他不语,才慢吞吞地说:“前方回来的战报里说,摄政王和郭镇西率兵围攻石勒之际,遇到了一场数十年间最长的暴风雨,实在是称得上天不相助。她这一仗,打得很吃力。” 裴绍闻言叹了口气:“是啊,与人相斗,尚有可为之机,与天相斗,只怕也力不从心。” 王衍听了却不以为然:“哦?天公既然不作美,只好以人力胜之,我偏要斗上一斗。” 雨势好不容易小了下来,司马越站在营帐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6 内幽幽地注视着外面,这一仗,不是他不全力以赴,而是先前损失太大,若是倾余力以一搏,最后只有落得无路可退的下场。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不是郭赟那等草包遇事不考虑退路,他得为全军想一个两全之策。 连日来的大雨滂沱,气候恶劣,大军进兵,运粮十分艰难,实在无力抵挡石勒的进击,好在石勒也只是一直小打小闹地骚扰他们,没有大规模进攻的痕迹。 司马越也不着急,他在等,等一场可以浇灭石勒气焰的及时雨。 郭驿听着手下士兵抱怨道:“郭副将,这雨怎么要停不停的,再在这水里泡下去,我们身上都该掉皮了。” 郭驿瞪了他一眼:“我们在水里泡着,难道王爷和郭将军就居高避水去了?连这么点苦都吃不得,还谈什么冲锋陷阵。” 这番话刚好被路过的郭赟听见,不由得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臂上发白的皮肤,轻轻一碰,皮竟然空了起来,蹭一蹭就可以撕下来了。手臂尚且如此,脚上和小腿上,更是不堪了。 再大的雨也有风平浪静的一天,行军路上总有种种艰难,她都熬下来了,区区一场暴雨,又能奈他何。 只待这雨一停,就把石勒的大营团团围住四面猛攻,杀他个措手不及,以泄这连日以来的闷气。 宋伊光着腿坐在司马越身上,司马越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腿给她上药:“宋宋,我还是送你回东都,你也瞧见了,行军打仗绝非你想象中那么轻松,有时遇上天灾,是要出人命的。” “我不回去,你在哪,我就在哪。” 司马越手上稍稍用劲,对着她腿上被雨水泡出来的伤口一掐,惹得宋宋娇呼。 “疼吗。” 宋宋含着眼泪,不解他为什么这样。 “知道疼就听我的,回去吧。” 被他掐疼了没哭,反而听了这话哭了出来:“你总是想把我赶走。” 司马越无奈把她搂进怀里,这娇气的姑娘生该活在金楼玉屋之中,如今却要跟着他受这些苦。宋伊看他心软,攀上他的脖子凑近吻他的嘴唇,司马越被撩拨地心猿意马,不安分的手滑上她露着的大腿,一路向上攀爬。 郭赟进来正巧撞见这一幕,连忙在司马越的怒目而视中放下帘子低着头退了出去。门口的郭驿看她进去又匆忙退了出来,问道:“将军怎么又出来了,不是有要事禀报王爷吗?” 郭赟红着脸:“再……再等会吧。” 宋伊从里面出来,向郭赟行了一礼,郭赟连忙还礼。 “郭将军有事,可以进去了。” 郭驿见状也懂了个大半,低着头憋笑,被郭赟狠狠瞪了一眼。 司马越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地坐在上首浏览文书,郭赟便也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向他禀告战况。 “王爷!郭将军!”两人正谈着事情,一名士兵从门外冲进来。 司马越不悦道:“何事如此莽撞,进来也不通报一声!”嘴上说着这个士兵,眼睛却瞥向郭赟,像是在责怪她方才莽撞地冲进他营帐,看见了不该看的。 郭赟被他一看,红着脸低下头,嘴角却含着笑。 “王爷!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司马越和郭赟同时站了起来,相视一眼,心中都是惊喜,两人一起出了营帐,方才还细雨蒙蒙的天空,如今竟然一时间放晴,天边的云被镶了一层金边,金光隐隐透出云层。 “终于停了。”郭赟露出这几日来难得的笑容。 司马越抬头看着天边云朵,想起了王衍信中推测雨停的日子,原本以为雨势磅礴不可能这么快放晴,王衍身在东都不至于推算得如此精准,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算准。 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面上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第29章 日出 王衍要亲临衮州,听了这件事,裴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如今的地位,只差加礼九锡,便能位极人臣,也不过是个面子上的问题,实质上总览万机,统领军政,说是权倾天下也不为过。 “衮州战况激烈,国不可一日无人坐镇,丞相若有闪失,叫满朝文武如何自处啊。” 谢增逐渐又回到了朝堂之上,王衍欣慰地笑了一笑。 “当年郭皇后临终拖孤于本相,乃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唯有殚精竭虑辅佐陛下,才不辜负娘娘之托。彼时陛下年幼,朝中乾坤不振,临简亦是深感疲惫,不得不兼顾八方事事亲力亲为,如今朝中文武皆已定性,陛下有裴先生在左右教导,朝中又有谢大人坐镇,实在是没有临简不得不留的理由,微薄之力,唯有往前线助摄政王北伐,才可有些显现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恳切至深,堂下百官有些竟然是掩面而泣。 王衍看向一旁的裴绍,如沐春风一般问道:“裴先生虽拒不肯加仕,不算朝中官员,身为帝师,可担当得起临简之托?” 裴绍连忙施然走到堂中:“丞相言重了,绍一介白衣,受此重任,必当倾尽此生所学辅佐陛下。” “这个自然是一定的。”王衍直视着他郑重点了点头。从他举荐裴绍为帝师那一天起,就是在为今天做准备,若有一天他自己不能保护陛下,只有这个人可以明白老师的大义,像老师当年保护先帝一样保护着这个孩子。 太合十三年五月,王衍离开东都前往衮州,助摄政王司马越镇西将军郭赟北伐拓拔氏。 临走前,王衍提拔了江南顾氏的一位年轻仕子,名深之。当年和他入仕时一样的官职。 车轮滚滚,马蹄声哒哒有序地行进,郭赟仰头看天上日,天气热起来,作战就更艰难了。 跟石勒对峙良久,谁也不愿意轻举妄动。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王衍,想到方才他说的话。 “用兵布阵的三字妙诀,在于:持,忍,奇。” 所谓忍,就是要在险要关头“隐忍不发”,最后剑走偏锋以“奇”一招破敌。 司马越亦是会心一笑:“王丞相真当得国士无双。” 天气越来越热,郭赟的军队倍觉煎熬,石勒的军队也好不到哪里去。王衍手执棋子,对面坐着司马越,两人淡定落子,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只有郭赟在旁边等着焦急:“末将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出兵了。” “急什么,等待就如同自己与自己的搏击,一个人毕生中最大的劲敌其实是自身,战胜了自己,就战胜了一切,若是败给了自己,不用别人打,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王衍笑道:“殿下言之有理。”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7 郭赟瞥了他们一眼,掀开帐子走出去。王衍来后,原本以为凭借他的智计可以早日结束这场战争,谁知他只是一味等待而不采取行动,郭赟恨恨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 王衍看着眼前难分难舍的棋盘,抬头与司马越对视。 这场比赛,打的是耐力和持久,谁先撑不住,谁就先输了。 石勒背着手在营帐中踱来踱去,问身后的人:“王衍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回将军……没有动静。” 石勒觉得奇怪,他本已有万全之策,无论王衍如何进攻,他都有办法杀回去,把他挫个片甲不留,可他偏偏不出兵,叫他坐立难安。 “派人去他们阵营前叫阵!极尽侮辱之能事!” “王衍小儿!拒不出兵!岂非妇人耳!连你那妇人郭赟都不如吧哈哈哈哈哈!” 石勒派出的人骑着马在营外叫阵,郭赟愤愤地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王衍被骂作妇人,却丝毫未见怒气,笑盈盈地看向司马越:“他按捺不住了。” 一旦按耐不住,石勒必定伺机而动,想要出其不意的攻打他们,王衍派人制造了铁蒺藜,一种周身长满了铁刺的球状物,吩咐士兵洒在营地周围一里的地方,一来防止石勒的突然进攻,二来防止他派人以阴损之术偷袭粮草。 一日夜里,郭赟被营地外边传来的人马声惊醒,以为是石勒进攻了,连忙穿衣佩剑。 “将军!丞相的铁蒺藜果然有用,今夜石勒大概是想带兵偷袭,被我们先前撒下的铁蒺藜扎了个人仰马翻,损失惨重。” “太好了!”郭赟眉开眼笑,眼见王衍慢悠悠地穿好衣服从帐子里出来,站在一边冲她微笑。低头思考一番,郭赟挥退了那人朝他走去。 “阿衍,已经没事了,再回去多睡会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必石勒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再来找麻烦。” 王衍轻笑:“他不是那么轻易就被你猜中的人,今晚吃了铁蒺藜的亏,说不定明天早上他就能想到克服之法。” 郭赟疑惑:“他真有这么大能耐?” “你与他交手多次,你说呢?” 在石勒那里,郭赟可谓是没讨到过半点好。 “今夜的风很凉爽,阿赟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走?” 郭赟一愣,看向王衍,对方真诚的眼神让她不忍拒绝,点了点头,给他让出一条道。 营地建在高地上,出了后营,站在高地上,眼前视线开阔,脚下辽阔的荒原,天边微微有一些光亮,头顶还有几颗微弱的星星。习习的凉风从旷野上拂过,王衍未束发,黑色的青丝被风吹起,他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 旷野上齐腰的野草被吹得一片片低了头,风过之后他们又缓缓立起,等待另一阵风的来临。 待秋风吹过,茂密的青草变成荒草,待到来年春暖冰消之时,又再度萌生。 王衍身上是薄薄的单衣,面对着渐渐发白的天边一言不发。 “阿衍……” “看,日出了。” 郭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鱼肚白的天空渐渐升起一轮火红。 “行军时日夜颠倒,这样的景象看得太多了。”郭赟道。 王衍回过头,轻轻一笑,他身后事冉冉升起的初阳,衬得他越发神采飞扬,艳丽夺目。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郭赟又想起当年她刚刚嫁入王家,洛阳街头的人就是这样称呼他的。那时的王衍,还是她心头温暖的月光。 “回去吧,天就要亮了。”郭赟匆忙收回目光,天色逐渐明朗,她不能再依靠黑夜隐藏自己的目光。 王衍踩着木屐跟随在她身后,木屐踩在石面上的声音很悦耳,身后的初阳缓缓升起。郭赟的背影很瘦,单薄的外衣垮垮的披在身上,更显得她的单薄。就是这样一个瘦弱的身子,肩膀上扛着千军万马的沉重。 “阿赟。” 将将回头,手就被那人抓住。郭赟猛得一战栗,瞪大眼睛看着他。 王衍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地牵紧她的手,向营地走去。 郭赟挣扎了一下,他握得很紧,没有撒手。就这样被他牵着手走进营地,四周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阿衍……”郭赟想提醒他,郭驿迎面走来,眼睛瞥到两人的手,郭赟连忙用力一挣把手抽出来。 郭驿低下头:“丞相,将军。” 郭赟正色道 :“派人去查看了没有,昨夜来的人究竟是不是石勒。” 郭驿点头:“王爷已经派人查看过,门外的铁蒺藜确实为我们阻拦了一大片骑兵,至于石勒究竟在不在其中,不得而知。” 郭赟点了点头,无论如何,王衍的缓兵之计凑效了,石勒被他们磨得心痒难耐不管不顾的扑上来。连一个粗劣的铁蒺藜阵都能杀得他措手不及。 第30章 暗度陈仓 王衍在衮州助司马越伐石勒,教导司马晏成为了裴绍一个人的事,王衍不在,连琉珠公主都不大愿意常来。 听风亭外荷花开遍,水波盈盈,风一吹过摇曳生姿。 十五岁的司马晏生的眉清目秀,越来越有当年先帝的模样,可是裴绍认为,今日的司马晏,与昔日的先帝司马靖不可同日而语。 他手里捧着《孝经》,声音清朗温润:“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读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来不再念下去,裴绍原本闭目倾听,这时候睁开眼睛看向他:“陛下何以停止,有什么疑问?” 司马晏沉默了一会后问道:“先生可知这段话是何意?” 裴绍想了一会,开口婉婉道来:“地位显贵则容易骄傲,骄傲则容易遭至危险,所以凡是地位居于一国臣民之上者,不以显贵而矜,如此虽在高位,也不至于有倾覆危难的一天。就是这个意思,陛下还有什么疑惑吗?” 司马越呼了口气,认真的看着裴绍道:“先生,在学生看来,丞相和摄政王都是违背了《孝经》的人。” 裴绍一怔,惊讶道:“何以见得?” 司马晏咬了咬嘴唇:“朕七岁登基,如今已八载,按理,丞相理应归还政权,皇叔也不该再已摄政之名义独掌兵权,可是他们二人却都没有做到孝经上所说的诸侯之孝。” 裴绍疑惑地看着年幼的司马晏,这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8 些日子以来,随着少帝的日益长大,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让他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丞相与我皆是当年夏侯太傅的学生,学的是纯臣之术,是不会有任何陛下所忧虑的想法的。况且当年,丞相辅政乃是先后遗诏所定,到了陛下弱冠之年,摄政王与丞相自然会还政于陛下了。” 司马晏深深的看着他,问道:“先生说的是真的吗?” 裴绍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连他也不敢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到了他弱冠之年,摄政王与王衍会归政于他。 人一旦在权力的巅峰浸淫过,便很难抽身了,他不确定王衍是否还能秉持当年夏侯誉的教诲,永远遵守为人臣子的孝道,更不能保证,如今的司马越,是否还能保持当年入东都勤王时的初心,刚正不阿。 对欲望与权力的渴求,都超出了人性的范畴,裴绍不能保证,也无法左右,他能做的,只是安慰如今他面前的少年皇帝。 “丞相与摄政王皆是社稷栋梁,绝非乱臣贼子,陛下安心吧。” 出了宫门后,日已西斜,微弱的光线照耀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上。裴绍回头看着墙内的金柳随风飘出了宫墙。 这片城墙,难道真的要易主了吗。想到这里,藏在袖管里的双手暗暗地捏成了拳头。 顾深之从宫里出来,看见他对着宫墙外的一棵柳树发呆了足一会,才走上前去问道:“裴先生在看些什么呢。” 裴绍回头看见这个青年,带着江南来的烟雨气息,温雅知礼,是前些日子王衍离开时提拔的那个顾姓士子。如今在大理寺任职。 王衍为何提拔他不得而知,看中了顾家在江南的势力,还是这个看起来孱弱的青年真的有令人赏识之处,他也不敢多加揣测,但是王衍用人,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原来是顾大人,还未恭喜大人高迁。年纪轻轻便当此重任,真是后生可畏。” 顾深之浅笑:“哪里,先生谬赞了。都是丞相大人高估了在下的才能,其实深之的才能并不足以报答丞相大人的赏识,唯有兢兢业业为陛下效力了。” 裴绍微笑着点点头,很赞赏这个年轻人的谦虚。 两人寒暄过后,裴绍便先行离开了,顾深之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心里暗暗赞叹这位绿绮郎君的风采夺目,裴家世代出公卿,却不知道为何这位绿绮郎君有些得天独厚的家世,又身为帝师,却不愿意入仕,甘愿一介白衣到老。这份心胸,不得不让人钦佩。 烈日炎炎底下,郭赟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头看着身后这些井然有序的木牛流马。 王衍真可谓是“多智近妖”的人物,昔年失传的木牛流马,竟然也被他凭空造了出来,解决了夏日里运粮的难题。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车轮滚动声,这些木马简直就像是一头头的活牛一般运动自如。甚至不用费力拉动,只需扳下牛舌处的机关,木牛便能自动前进,省去了不少人力。 郭赟不得不感叹,有了王衍坐镇,许多从前的难题到他手里都迎刃而解了,若不是他还原了失传的木牛流马,光是粮草的供应,就够她和司马越为难的了。 “将军,前边的树阴处休整一会吧。这天太热了。” 郭赟仰头看了看炎炎的烈日:“嗯。传令下去,到了前边的树林原地休整。” “去告诉前边的王丞相,我们休息一会再往前走。”郭赟吩咐身边的士兵,这次押运粮草,王衍在前头,她则是负责殿后。 话音未落,四周响起一阵喊打喊杀之声,郭赟连忙拔剑四顾,周围的路边忽然冲出一阵鲜卑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好!他们要劫粮草!” 郭赟一边砍了几个冲在前边的鲜卑人,一边大声呼叫郭驿:“阿驿!保护丞相!” “是!将军!”郭驿调转马头冲出了重围赶向队伍前头。 鲜卑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郭赟无力招架之际,忽然纷纷掏出火匣子,点燃后扔进了木牛流马堆中,郭赟本以为他们是来抢粮草,没有是来烧的! 见粮草燃了起来,他们纷纷不再纠缠,欢叫着离开了,眼看无力追击,再回头看粮草,已经烧的一分不剩了。 王衍看着急忙赶来的郭赟,甫一下马就直奔他而来。 “阿衍!你有没有事,那些蛮子可有伤你?” 王衍笑着摇了摇头。明明天气十分炎热,他的额头也冒了一层薄汗,可是一见到他,就仿佛置身冬雪梅林中,连热意也减轻了不少。 郭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阿赟是在担心我?” 郭赟叹了口气:“粮草已经没了,你若再出事,我便不用回去了。” 王衍弯了弯嘴角,安慰她道:“没事,先回去再说。” 司马越听完后哈哈大笑起来。郭赟不解他为何发笑,丢了粮草,难道竟然是件好笑的事吗。 “丞相的计策果然凑效,这石勒竟然真的忙不迭地过去烧粮草,真是料事如神。” 王衍轻轻一笑。只有郭赟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阿赟,你出去看看,那是什么。” 郭赟不解地掀开营帐,竟然发现又一批木牛流马井然有序地进入营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早就知道这批粮草要被劫,所以又备了一批?” “你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竟然知道,何不早做打算,打起精神保护粮草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再运一批?”郭赟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十分生气。 “阿赟且先别生气,你听完再说。” 原来郭赟运的那批木牛流马里是空的,根本什么都没有,王衍故意放出郭赟那条运粮路线的消息,引石勒前来烧粮,内里暗度陈仓,从另一条道运粮回营地。 一来是为了防备石勒真的想要劫粮草,二来,石勒自认为劫了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就到了最好的进攻时机,趁他轻敌之际一举攻克,颇有几分胜算。 “既然早有打算,你们就该告诉我,害得我……” “诶,阿赟,若是告诉了你,你还会这么全力的保护这批粮草吗?石勒是个人精,一旦察觉到你的懈怠,就会怀疑这批粮草的真实性,届时,这暗度陈仓岂不是多此一举?” 郭赟无话可说,王衍在一旁笑得淡然自若,眼神里还有些戏谑。 郭赟叹了口气,论心思缜密,恐怕谁也及不上王衍,自己又被他利用了一遭,若是此时发怒,又会让人觉得不识大体。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最气被人利用,还是被王衍利用。一次两次三次,像个傻瓜。冷冷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39 的看了他一眼,用力地摔帘子出去了。 司马越若有所思地看向王衍,论智计谋略,天下恐怕也没有人能赢得了他。这等国士无双,出将入相之器,若能为自己所用,届时恩加海内,威服八方,乱世何忧不平。 只是可惜,他未能站在那个可以指挥动他的位置上,若是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这个人究竟留得留不得,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王衍回视着司马越的审视,眼底的微笑渐渐凝成冰霜,嘴角却还保持着扬起地弧度。 “王爷在想什么?” 第31章 一桩往事 郭赟负气在练兵场上射箭,她箭法精准,次次都是正中靶心。因为生着气,最后一箭竟然射穿了箭靶,深深扎进半支箭身。 王衍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含笑叫她的名字。 “阿赟。” 郭赟猛然回头,箭头对准了身后人,一见是他,才别开脸放下弓箭。 “实在抱歉……阿赟,下次我会告诉你的。” “不必了,你有你的考量。”说完把箭扔给了一旁的士兵径直走开了,王衍在她身后缓缓跟着。 “丞相日理万机,怎么就这么闲。”郭赟对跟着她的人忍无可忍,回头看着他道。 王衍浅浅笑着:“你的事,怎么是闲。” “有空还是多琢磨琢磨怎么对付石勒,早点回东都对大家都好。” “你想回东都了?” “丞相难道不想?” “你回去……做什么呢?” “……”郭赟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他,索性掉头就走,再不理会他。 王衍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路跟着她回了她的营帐。 “丞相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你生气的时候,就不叫我的名字。” 郭赟静静地看着他。 王衍见她没反应,十分不客气地越过她直接走进她的营帐。 “……你走错了,诶?”愣了一会,也跟着进去。 “你一个人,总是这么不讲究吗。” 王衍环顾四周问她,这个女将军的营帐里,和其他士兵也没什么区别。 “带兵打若讲究这些,还怎么打仗。俗话说饱暖思□□,艰苦些才有动力。” 听完这话王衍轻轻笑出了声,郭赟瞪着他:“你笑什么?” “原来你的动力就是这么来的。愚哉阿赟!” 眼看着他慢慢走近,郭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做什么。” 王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给你动力。” “……不必了,你离远些。” “身为我的妻子,竟然叫我离你远些,为夫好生心痛。” “嗯?”郭赟奇怪地看着今天的王衍,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阿衍你不是……病了吧?” 王衍额头靠着她的手又往前俯,直到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你以前,也喜欢这样。”王衍用鼻尖去蹭她,观察着她的脸色。 郭赟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从前梦里才能亲近亲近的王家郎君,神思倏忽飘回了和他刚刚成亲的时候。 “阿衍!” 王衍刚一回府里就迎面撞上了等着他的郭赟,被她一撞,吓得连忙捂住怀里的酥酪,拿出来时却还是被撞碎了。 “你小心些,碎了还怎么吃。” “没事的,就这样吃。”郭赟极不讲究,王衍也觉得怪,百年公卿世族的郭家,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不讲究的女儿。摇了摇头,眼看她就着自己的手吃着碎了的酥酪。 “还热吗?” “唔唔唔!” 郭赟吃东西的样子憨态十足,十分讨人喜欢,纵使失态又粗鲁,倒也让人不舍得说她半个字。 “阿衍也吃。” “就要用晚饭了,我不吃。” 他的生活极有规律,何时吃饭何事睡觉,直到郭赟嫁进来,他的生活从此就不那么有规律了,若不是郭赟馋得在地上打滚,他也不会特地去买了这些零嘴带回来。 “阿衍……” “嗯?” 吃了晚饭,王衍坐在梅林里读书,郭赟便黏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不让他看书。 “让开些,我看不见了。” “我不好看吗?” “好看吗?”王衍轻声问她。 郭赟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他。 “自然是很好看的,可惜我不喜欢了。” 王衍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忽然碎裂,嘴上却还洋溢着笑容。 “阿赟……” 郭赟索性说得更明白些:“等回了东都,我就向陛下说明,许我们和离,这样不清不楚的,终究不是个事。” “我说不行的事,陛下又有什么办法?” 郭赟面无表情: “我们的婚约,七年前就该结束。” “何以见得?” 郭赟看着他的眼睛回答:“这话,你不应该问我。” “为什么还是不原谅我。”王衍眼里有了波动,不再那么平静了。 “丞相请回吧。”郭赟替他拉开帐子,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眼下的关头,还请丞相全心应战,这些琐事日后再说也不迟。” 王衍从郭赟帐子里出来时有些落寞,等在外面的郭驿立马赶上来。 “丞相……” 王衍朝他摆了摆手,看着远处的烟火叹了口气。 “你好好照顾她,其他的不必多言。” “是……” 王衍走后不久,宋伊就给她送来了干净衣服。郭赟道了谢,却看她没有出去的意思。 “宋宋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宋伊上上下下地看着她,看的郭赟好不自在。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 “丞相大人你都不要,可真是硬气啊。” “……他再好,我跟他还有恩怨未了。” “要我说,不管有什么恩怨,女人能有个人愿意时时护着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郭赟听完冷笑了一声:“我自然没有宋宋姑娘的铁石心肠,不管有什么恩怨都能放下不提。” 宋伊本是好心来劝她,却冷不丁地被她一顿嘲讽,气的跺脚。 “我怎么就铁石心肠了?我跟谁有恩怨?” 郭赟叹了口气:“可怜傅十三待你如宝,你却没那个骨气为他……” “傅十三是对我好,可我难不成要为他死了你才开心吗?还是像那个卫若兰似的毁尽容貌?杀他的人是司马玮,与我何干?” “你当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 话音未落帐子外头司马越派人来找宋伊,宋伊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出去了。 她竟然不知道,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0 害傅十三的人是司马玮,杀他的人却是司马越啊。 傅十三被关进大牢后,和郭家的人只一墙之隔,郭淮之还曾与他隔墙和诗,可是郭家伏刑时他并没有死。 他一直被关在大牢里,司马玮没有杀他。可为什么最后莫名其妙的死了,郭赟思来想去,这只能是司马越的手笔。郭赟原本以为宋伊是知道的,所以才在王府见到她时嗤之以鼻,现在看来,她又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郭赟摇了摇头。 第32章 进攻 宋伊怒气冲冲地提着裙摆走进司马越的营帐。郭赟的话她听得半懂不懂,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却又不敢往深里想。看见了司马越,红衣像一团火焰似的扑进他怀里。 “阿越,我是铁石心肠的女人吗?” 司马越笑着摸摸她的头:“怎么这样说自己。” “郭将军说,我……” “她说你什么了?” “说我铁石心肠,因为傅十三的事情,他明明是被司马玮杀了的,跟你没有关系,对吗阿越?” 宋伊仰头看着他,目光带水,司马越的眼神却不可察觉地紧了紧。 搂着宋伊腰间的手松了开来。 “宋宋,她是一介武人,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去休息吧。” 看着宋伊离开,司马越的神色才凛冽起来,唤了身边的亲兵:“把镇西将军叫过来。” 郭赟刚换了干净的衣物,又被司马越叫来,撩开他的营帐,不甚在意地紧了紧衣带,刚想问他何事,抬头对上他凛冽的目光,顿时垂下了手。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殿下。” “阿赟,你都向她说了些什么。”司马越尽量克制自己的声线,桌子底下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郭赟对他了如指掌,分明知道他这是山雨欲来,却不知究竟什么惹得他生气。 “……属下不解。” “宋宋,你跟她说了什么,傅十三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郭赟闻言抬头看他,原本只是猜测的事情,现在心里几乎是断定了。 “殿下说的若真是我想的那件事,那么殿下放心,我什么也没说。” 司马越的手松了松。 “若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能说,是猜的,站在阿赟的角度上,只需略一思索,这事就有眉目了。” 看她老实,司马越笑了笑:“哦?” 郭赟继续说:“旁人或许想不到,可是我,曾经和他关在一个牢房里,他是何时死的,又是怎么死的……我多言了。”说到一半忽然不再讲下去,连看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司马越忽然哈哈笑起来:“说你迂,倒也有些聪明。” 郭赟不知这句夸奖她该不该接,只有低着头等他发话。 “你下去吧,只是这件事,只许你烂在肚子里,不准往外说一个字。” 郭赟连忙称是,弯着腰退了出去。 出了司马越的营帐,郭赟看着天松了口气。她最不喜欢知道她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许多事情,她情愿不去弄清楚,知道也假装不知道,今天不知怎么了,她分明应该装傻。 可是傅十三死的冤,死的不明不白,若他真是为了天下文人殉了节倒也罢了,偏偏不是。她向来觉得司马越坦坦荡荡,唯有这件事,让她觉得龌龊。她要叫他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可是,却好像惹了麻烦。这位摄政王,说他坦荡,却又没那么坦荡。她在他那里留了这份案底,往后免不得要生出许多事端。 郭赟叹了口气,不知做何解。若是去问问王衍说不定能开解开解,偏偏又同他也有了过节。 想到这事她也来气,好端端的,提什么陈年往事。 王衍没有再提那天的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郭赟也只当一场烟云。司马越派出去的人发现了一条小道直通石勒的营地正后方,回来报告的探子说,那里地形崎岖,虽然不方便大军行进,却也防备疏松。 司马越闻言看向王衍,王衍向他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郭赟一听激动的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可以进攻的时机。这些日子以来的小打小闹如同小儿抓痒,惹得她心里发毛,恨不得痛快地杀一场,可是司马越和王衍却总也不松口。刚一得令,撒腿便冲出营帐准备军队备战。 “你瞧她,像不像一匹脱了缰的马。”司马越在后边嘲笑她。 王衍也笑:“殿下明知她是这样的人,有些事,大可不必深想,因为她是不值得王爷忧心的人。” 他这话中有因,惹得司马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王丞相说得是。” 黑压压的军队在太阳底下晒着,甲片折射出粼粼光线。按照王衍的部署,军队分为三波,由郭驿带一队开路,再由郭赟带精兵作为正中央主力,司马越与王衍殿后镇守全军。剩下的人留在营地里掩人耳目,军队在半夜出发,天明时,郭赟也进入了那条崎岖的山道。 这条山道更像是一条峡谷,抬头看去,只留一线天光,两边都是峭壁。才明白王衍的用心,叫郭驿开路,是为了防止石勒的人从两边夹击,即使他们顽抗,只需将两边出口堵住,缺水少粮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但凡郭驿发现动静,那时司马越和王衍的队伍还没有入谷,石勒便无法将他们困在谷中了。 若是整个军队一起进入,郭赟想想都有些后怕。 军队行了一天并无异常。石勒没有发现他们的靠近,郭驿却不再往前走了。 “将军!将军!” 前方郭驿的手下骑着马赶来,到了郭赟跟前下马跪地禀报:“将军,前边走不了了!” 郭赟一惊:“可是发现石勒动静?” “不是!前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石山!走不了。” “石山?” 王衍眉头紧皱。 这座山底部竟然是全是岩石,高耸入云,却连个地道也打不得,根本没有办法穿山而过,难怪石勒这么放心的把营地放在此处,背靠这座石山,就是一道天然的无法逾越的屏障。 “这可如何是好。”原本想着大干一场的郭赟抬头看着这座山,脸都黑了。 司马越叹了口气:“就说不会这么容易,我们能想到,难道石勒他想不到?这样大一块空缺,早该想到有异的。” 王衍摇了摇头:“看似这是他的精明之处,却也是他的愚蠢之处。” 郭赟不解的看向他。 “他竟然觉得,区区一座石山,可以保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1 他后背无忧。” 第33章 受伤 郭赟站在高高的石山上,耳边是林涛阵阵,天上月明,撒在脚下是泠泠的霜。 王衍和司马越已经退道回到营地,打算与郭赟形成两年夹击之势,司马越从正面进攻时,郭赟翻过石山从后方攻其不备。这道石山,石勒自以为屏障,却还是被郭赟登了上来,届时军队从石山上用徐妄言造的简易滑行器从石山上滑翔而下,犹如神兵天降,不怕不把石勒吓破了胆。想到这里,郭赟不由轻松地笑出声来。 不由得她不佩服王衍敢想敢做的性情,只道他的才能是文文弱弱只会在朝堂上卖弄智计。却没想到,到了这深山野地里的战场,他的厉害之处才更能显现,司马越说他国士无双,想来真是如此吧,出将入相,古来曾有几人? 也许,结束了这场战争,她就能跟他好好捋一捋了,从前如何,今后又该如何。若是能和离,往后就真的两不相干了。从前之事,既然不能抹去,遗忘也比日日相见强得多。 回到身后简易的营地里,有两个士兵在爬山途中摔伤了腿,郭赟安慰他们:“再忍一忍,翻过这座山,打败了石勒,我们就能回家了。” 伤兵们一听能回家,一个个鼓舞了起来,东都,他们的家,有谁不想回呢。 郭驿跟在她左右没有随王衍回到前方战场,这时捧了两个馕饼一壶水来给郭赟开饭,郭赟谢了他,吃到一半,抬头看向郭驿:“阿驿今后还会一直跟着我吗。” 郭驿笑道:“当然,将军在哪,我就在哪。” 郭赟嗤笑一声:“以后娶了媳妇你也一直跟着我吗?” 说到娶媳妇的事,一向不苟言笑的青年才红了脸:“将军说笑了,将军不同意,属下不敢成家。” “诶,我怎么会不同意,男儿到了年纪就该成家,你这么些年跟着我,确实是耽误了你。要不等回了东都,我就给你娶一门亲,届时你就在傅园安个家。” 郭驿连忙下跪:“属下不愿成亲,跟着将军,哪怕一辈子孤身一人也愿意。更何况,属下本来就是王家的死士,从来没有过成亲的打算。” 郭赟所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伸手把他扶起,认真的看着他说:“从今往后,你不是什么王家的死士,你是我郭赟一人的副将。” 郭驿与她对视,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山上驻扎了两天之后,收到了司马越准备进攻的信号,郭赟率部直冲下石山。真如神兵天降。 石勒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翻过那座他认为不能逾越的石山从背后冲进他的阵营。看着郭赟骑在马上一身红色盔甲如6同火焰烧得他心头怒火直起。 “将军!汉人又进攻了!” “这不是已经在应战了嘛!” “不……不是将军!是前面!前面还有一队!” “王衍……” 眼看两面夹击,他的阵法不攻自破。石勒咬紧牙关额头青筋爆了出来。 “你们顶住!我们撤!” 留下一队精兵抵挡,石勒便率剩余部众杀出一条血口企图突围。 郭赟眼尖地骑着马堵住那个缺口,想要把石勒围死在营地里,这样一个人,放回去后患无穷。 石勒突不破郭赟的抵挡,恼羞成怒地抢过身边弓箭手的箭,对准了郭赟。 “臭婆娘!去死吧!” “将军!”郭驿回过头,还未来得及冲过去,郭赟便中了一箭,从马上滚落,一见郭赟落马,石勒乘机从那缺口纵马冲了出去。 除去跟着石勒冲出去的一队精锐,剩余残兵皆被围起来绞杀干净。 司马越听闻镇西将军中了箭,连忙下马查看郭赟伤势。 “阿赟!” 郭赟倒在郭驿怀中嘴唇失了血色,那一箭正中她肩窝,失血过多疼得她额角直冒冷汗。 “王爷……追……追石勒……” “闭嘴,我去追!”回头朝郭驿怒吼道:“还不把镇西将军送回去!” 回头再看郭赟已经晕过去人事不省。 司马越绷着脸快步走进营帐气得把头盔摔在案上。 白白让石勒逃走,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心里又惦念郭赟的伤势,郭赟被带回来后一直由宋伊照料着,司马越连衣服也没换就赶来看她。 “宋宋,她怎么样。” 宋伊把食指置于嘴上:“嘘,她刚睡了。”把人拉到门外。 “伤得有些严重,胳膊险些都废了,好在王丞相师承过水月先生,勉强给她止住血,这里环境恶劣还得速回东都。否则后果……” “衮州已经收复,石勒虽然逃了那也是以后的事,我们即日便回东都。她……可受得住旅途颠簸?” “想来是不碍事的。” “宋宋,这一路上你多照顾她,她毕竟是个女子,找别人也不合适。不要对她有芥蒂,你可明白?” 宋伊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等不明是非的女子吗?” “是是是,你是我的虞姬啊。”两人刚搂作一团王衍便出现在帐外,宋伊连忙挣脱了司马越的怀抱躲到他身后。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马越拍了拍宋伊:“你去里面照顾她,我一会再来找你。” 宋伊乖巧的进了郭赟的帐内,司马越才走到王衍跟前。 “阿赟的伤势可有大碍?” 王衍垂眸:“我学医不精,还是想把她带回东都让妄言为她调养。” “石勒已经逃走,我带人去追,没有追到。” 王衍点点头:“意料之中,我从未想过能就这样轻而易举抓到他。好在衮州失地已然收复,此时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大用,这次石勒损失惨重,必要许多时日才能重振旗鼓。” “本王也是这样想,那我们即日便回东都,丞相也准备吧。” 王衍静悄悄地坐在郭赟床边,宋伊见他来便退下了。王衍便接过她手中的布为郭赟轻轻擦拭额头。 郭赟隐隐闻到一阵清冷的梅花香气,恍惚之间又看见王衍站在冬雪未散的梅花丛中对她微笑。想要伸手去抓牵得伤口一痛。 王衍看她皱着眉,轻轻用指尖按住她的眉间。 “阿赟,这么痛吗。” 郭赟听到他的声音,努力想醒过来,眼前却又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痛苦得不能自持时耳边忽然又听闻一阵琴声,那琴声泠泠悦耳,如山间清泉石上流。 抚琴的人在洛水边,春夜的洛水上泛着霭霭的雾气,春水沾湿那人的衣袖。 “九郎……” 他硬要为她抚一曲《凤求凰》,也不管她究竟听不听得懂。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2 夕阳下他掀开车帘问她:“那你的药呢?” “我的药,只有老师你。” 只有九郎,才是我的药啊。 第34章 东都 军队回到东都休整,郭赟被送进了傅园,一路上迷迷糊糊醒过几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的。 “她这样总是睡着可怎么好。”宋伊担忧地探了探她的额头,一路上始终低烧不退。 “无妨,我给她的药吃了是有些嗜睡,就叫她睡着吧。”有王衍在的时候宋伊总是识相的退下,留他照顾郭赟。 一回东都王衍连宫里都没来得及去便上了白马寺。 徐妄言仍旧是爱答不理,谢鹤亭也不在,一听是郭赟受了伤才被司马珏揪着耳朵立马背着药箱下山,马不停蹄地赶去傅园。 处理了一干事宜,王衍才回到自己的府中。香炉燃在一旁,熟悉的沉香木味叫他舒了舒连月来紧绷的身体。揉了揉眉心,支着手撑在几案上没有多久外边就说顾大人前来拜访。 他才想起临走之前提拔的江南顾氏子弟。挥了挥手请他进来。 顾深之低着头进来,抬头看见坐在上首的王衍,不知为何觉得他有些疲惫,却仍然是朝他微笑的。 “拜见丞相大人。” “起来吧,深之何事来此。” “丞相匆忙去了衮州,还未来得及谢丞相提拔之恩,今日听闻丞相归都,特来拜访。” 王衍听完笑了:“深之实在是太多礼了。提拔你是你应得的,做好你该做的事,就是对本相最大的报答。” 顾深之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王衍,他原本以为他是为拉拢自己才提拔他,却没想到他根本无此意。不由得又跪地谢了一回恩。 送走了顾深之,想到郭赟那里有徐妄言,才缓缓躺在榻上闭目小睡。 闵娘一见郭赟昏迷着被送回来就心疼的慌了手脚,好在卫若兰淡定得多,不慌不忙地将她安置下来替她擦洗干净,没有多久司马珏就带着徐妄言来了。两人便在门外静静地等。 卫若兰安慰道:“闵娘不必担忧,阿赟身体向来好,方才徐先生也说了,她昏睡是药物作用,不多时便醒过来了。” 闵娘抹了把眼泪:“自是知道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一想到我家女郎……这般模样地躺在床上,老奴这心里便……恨不得替她受了啊。” 卫若兰叹了口气,替她顺了顺背。 王衍先前的止血做的好,省去了徐妄言许多事,替她重新换了药,咂了咂嘴:“这箭伤着实深,好在没有感染,也没有伤及筋骨,好好养上个把月,自然也就好了。我替她换了药,她先前用的药有些安眠效果,却也有止疼奇效,等她醒来,你们日日给她吃药时,饭菜切记清淡,忌红肉,忌鲜物。” 闵娘连忙记下了,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徐妄言和司马珏。 卫若兰傍晚时分正要去瞧瞧郭赟,路过洛水看见裴绍站在树下,想了想,走过去向他行了一礼:“九郎怎么来了。” 裴绍听到她负伤回来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没有多想不由自主的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傅园,来了却不知道干些什么,只好在洛水边发着呆。 “傅夫人,我……我来看阿赟。” 卫若兰听后顿了一顿,随后苦笑了一声:“你瞧我这问的是什么话,你……自然是来看她的。这会她也该醒了,九郎不妨随我去瞧瞧?” 裴绍沉默了半晌:“不了,还是不了,夫人不用说在下来过,知道她没事就好。” 她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他又是怎么回的,分明已经决定了此生不再靠近。裴绍告了别就要走。 卫若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九郎可知你错在哪里?” 裴绍不明地回头。 “阿韵的事不是你的错,该决绝的时候斩断情丝九郎做的很对。可是现在,你却糊涂了。” “还请夫人赐教。” , 卫若兰摇了摇头:“我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你呢,罢了,郎君只当是若兰多事。你不进去也就罢了,可你来过,我是不会瞒的。” 裴绍哑口无言。 卫若兰进门,郭赟果然醒了,躺在床上就着闵娘的手喝一碗稀粥。 “若兰……你来了。”吃力地朝她笑了笑。 卫若兰便接过闵娘手中的粥亲自喂她:“徐先生说了,这些日子你不能下床走动,吃食也只能清淡些。” 郭赟笑了一声:“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我何曾这么娇气了。” “方才……”卫若兰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九郎来过,只是你还睡着,他才走了。” “……奥。”郭赟低头喝着粥,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喝完粥,等郭赟躺下了,卫若兰替她掖好被子,才吞吞吐吐的说:“阿赟……对九郎无意吗?” 郭赟睁开眼看着屋顶,幽幽地开口:“他心里从前有过谢姐,我有意还是无意,都徒劳无益。” 卫若兰闭上眼睛重重叹了口气:“阿赟啊阿赟……我真是罪该万死了。” 郭赟奇怪地看着她:“若兰怎么了?” 卫若兰眼中含着泪:“那件事……我为了维护阿韵,才一直瞒着你,哪曾想,你竟然真的没有察觉。” 郭赟一头雾水:“什么事?” 听了卫若兰说起他们二人宜兰亭外听琴那一段纠葛郭赟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原来……不是阿韵,却是阿赟吗?”初见时他那不明所以的亲近有了源头,为何一口应下当她的先生也有了原因,后来的种种,那只分明不是她的玉簪……他的情义,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付了人。 卫若兰没有注意到郭赟的反常,继续说着:“九郎对你的情义,我与阿韵都看在眼里……正是因为这样,可是阿韵的情义又该怎么办,那时的我,实在是别无他法,哪知道九郎那样不肯将就的人。” 郭赟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牵动得肩膀上的伤口裂开血染纱布。 “啊呀!阿赟!”卫若兰连忙住口按住她的伤口,可是鲜血还是汩汩地流出来。好容易按下她,唤来闵娘手忙脚乱地给她重新换药。 换了药的郭赟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卫若兰心里很是自责,告诉她实情,反而叫她难过,默默地关上门离开了。 原来他的情义,从来都是错付的。 为何他在谢姐死后忽然疏远她,他心里一定在怪她,怪她为什么默认了她就是那个听琴少女,怪她……怪她害死了谢姐。 郭赟难过得咬紧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3 嘴唇,眼泪沾湿了耳边的枕头。 “呜呜呜……”错了,原来一直都错了。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回到了从前繁盛的傅园。 春夜的洛水泛起波澜,郭赟跟在郭淮之身后,天真烂漫年少不知愁。 她第一次遇见那个名满天下的绿绮郎君,他一点也不像想象中一样倨傲。反而温和如风,捡起她的面纱递到眼前,笑起来姣姣如月。 可是那温柔,从来都不是给她的。 她跟着郭淮之离开时悄悄回头看他,裴绍站在树下手里盯着一支玉簪,抬头看见她的偷窥,翘起嘴角俏皮地朝她歪了歪脑袋,害得郭赟脸红耳赤地跟上郭淮之。 梦里的郭赟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 加更!祝自己生日快乐! 推一首歌,小魂的《担风袖月》,跟他的其他歌比起来好像很冷,乍一听也会觉得无趣,但是歌词真的惊艳到让我想跪地膜拜。多听两边便会觉得笔下自有万里河山。跟文里的王衍有共鸣。 本来想贴歌词,想想还是算了,大家自己去了解吧。 第35章 一别两宽 郭赟站在裴绍的府邸外,身子才刚刚好了些,趁着闵娘和郭驿都不在,偷偷跑了出来,在他门外一站就是许久。 阿成出门买笔墨回来,看见郭赟呆呆站在门口不进去,觉得奇怪,试探着走上前问:“将军?将军是来找我家郎君的吗。” 郭赟回过神来,她还很虚弱,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门里:“他……不在吗。” “在在在,我带您进去!” 阿成猴一样窜了进去,郭赟停顿了一会,跟着他慢慢走进去。 “郎君!你看是谁来了!”阿成大呼小叫着进来,裴绍刚要说他就看见了一步一步慢慢向他走来的郭赟。 “阿成,你先下去吧。”唤走了阿成,空荡荡的庭院里就只剩下两个人,隔着不远的几步,相对无言。庭院里起了一阵秋风,吹得郭赟摇摇晃晃,她没有看裴绍,目光飘向别处,自己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裴绍转身进屋,出来时手中拿了件鹤氅走到她身边轻轻裹住她。 郭赟仍然呆呆地看着别处。 “九郎因何拒我。”她是明知顾问,裴绍一愣,不明白她问的什么意思,也没有回答她。 郭赟看了眼身上的鹤氅,扯了扯嘴角继续说:“谢姐不在了,九郎也明白当年宜兰亭外听琴的人并不是我,那支簪子也不是我的。何必……还要这样。” 裴绍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毫无波澜。有些事,不是他一个人想尘封起来就不会有人知道的,他觉得有些无力 “我亏欠她,是我的事,你不必自责。” 郭赟终于对上他的眼神:“我没有自责,我是怨你,为何要给我这本不属于我的温存,又收回去。我明白……你不会再将心交付出去,可是我呢,我如今已经可以听懂你的《凤求凰》,又该如何自处?” 裴绍不敢再看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对着他说她怨他。 “或许真的是我不该肖想郎君。”说罢提步转身朝外面走。 裴绍心里明知就这样远远看着她是再好不过,看着她转身决绝的背影却不由自主的两步走上去,用力把她圈进怀里。 郭赟错愕,回头看他,裴绍的手掌固定住她的下巴,附在她耳边呵气如云。 “我心里清楚,让你走,从此一别两宽。可是你要我怎么……放手。” “你也不是没有过,一而再再而三推开我的人,不正是郎君你吗?” 裴绍无言辩解,只有圈她圈得更用力些,郭赟原本一腔委屈,说他两句他却比自己更委屈。 “一直……都是你,花费心力教导的学生是你,七年前费尽心机周旋为的也是你,现在这里的……还是你,纵然开始地阴差阳错又怎样!心底温柔,目光所至,一直都是你!” 听了这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惋惜。 “九郎,与你,我实在是错过太多。” 裴绍松开她,任凭她转过身仰着头注视自己。 “可是已经晚了对不对?谢姐的事,你不会再走出来了,即使我们离开这里,看着我一天,你心里就愧疚一天。” “阿赟……” 郭赟笑得很苦涩: “我不喜欢这样的九郎,一点也不光风霁月,有了愧疚,就不是明月清风的绿绮郎君了。阿赟不喜欢。” 裴绍退开两步,苦笑一声:“我此生,除了孤独终老没有别的选择,待陛下及冠之日,就是我远离东都之日。届时与将军的往事,都请忘了吧。” 郭赟伸出手:“我明白,只是有一样东西,还请九郎归还与我。” “什么?” “九郎把那玉像给我吧,既然郎君决意,阿赟也能理解。” 裴绍拿出胸口那块玉,上头还有他怀里的温度,被郭赟从手中抽走,转身离开一刻也没有多停留。 她身体本来就还未痊愈,此刻走在秋风簌簌的街道上,浑身瑟瑟发抖,裹紧裴绍的鹤氅也于事无补。一辆马车从后面追赶上她。 “将军。” 回头看去,马车前坐着郭驿:“属下来接将军回府。” 郭赟笑了一笑,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进到马车里才觉得暖和一些。解下身上鹤氅,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膝上。又掏出怀中的白玉,那块玉上的自己活灵活现,端的是当年郭家的那位小女郎,可见他真的是花费了心思。却没奈何,他仍旧决意放手,郭赟将玉石和鹤氅放在一起,叹息一声,终究是没缘分。 路边的儿童唱歌谣的声音吸引了她,撩开车帘侧耳去听,只听见那些孩童口里唱的竟然是…… “东边一个皇,西边一个王,江山尽归东海王!” “阿驿!停车!” 郭驿勒停了马,郭赟捂着肩膀下车走向那群孩童。 “过来。”朝其中一个孩子招了招手,那孩子乖巧地朝她走过来。 “我问你,你刚刚在唱什么呢?” “嘻嘻,儿歌,大家都在唱呢!” “你能再唱一遍给我听吗?” “能啊!东边一个皇,西边一个王,江山尽归东海王!” 郭赟听完心里已是排山倒海,面上还是笑着掏了两个钱给那孩子:“拿去买糖吃,不过以后不能再唱这首歌了,知道吗?” 那孩子得了钱飞奔着跑掉了,剩余的孩子一看唱歌就有钱纷纷围上来缠着她唱个不停,郭赟没法子,郭驿见状走上来打发了这群孩子护着她回到马车里。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4 “将军不必多想,不过是市井孩童的戏语。没什么意思。” “必定是有人教他们……” 郭赟想的头疼,东海王是司马越先前的封号,江山尽归东海王……他真的想得到这江山吗? 儿歌的事没有过去多久,又有传言东海经过退潮一夜生出一块奇石,形状似飞龙在天,东海出了飞龙的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此事传到朝堂之上,宫墙之内,甚至丞相府中。东海出飞龙,其寓意直指司马越。王衍听闻了这件事,脸上神情不由得微妙了起来。 “飞龙在天……好一个飞龙在天。” 顾深之下了朝来丞相府中问起此事,王衍淡淡一笑:“深之以为此事作何解?” 顾深之沉吟片刻,犹豫道:“此事……似乎是指向摄政王,只是王爷如今只手遮天,有谁敢这样陷害他?” “非也,这不是陷害,这是在造势。” 顾深之听了大惊:“丞相的意思……这是……王爷自己的意思?” 王衍慢悠悠地站起来从上首的几案前走下来,看向门外东都的上空:“此事自古如此,该来的早晚要来。” 顾深之自当缄口莫言,仓皇地退了下去。 深宫里的司马晏跟着裴绍读书到一半忽然猛地搁下书简,看向裴绍:“老师可听闻那些传言了?” 裴绍一惊:“陛下?” “东边一个皇,西边一个王,江山尽归东海王……老师没有听到吗?” 裴绍默然。 “东海又出了飞龙在天的奇石,朕……朕该如何自处。还请先生赐教。” “且不说这些都是空穴来风的戏语,即便真有所指,陛下也不该自乱心神。” “朕明白……可是先生,皇叔手上有重兵,朕怕……” “陛下……王爷绝非乱臣贼子之流。若他真有此意,必定千夫所指。” “先生会助我,是吗?” 裴绍离开座席,俯身向司马晏道:“绍,用身后颍川裴氏一门清名向陛下发誓。” 司马晏扶起他:“先生快快请起。朕……拜托先生了。” 听风亭外荷风缱绻,裴绍却觉得山雨欲来。看来归隐的日子遥遥无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3久等啦各位!今后日更了哟,如有断更,屁股撅起来给你们打! 第36章 山雨欲来 “摄政王刚刚收复了青州,这次回来又把那石勒赶出了衮州,真是厉害啊!” “是啊,有王爷,咱们早晚能把胡人都赶出中原。” “听说东海出了块飞龙在天的奇石……” “可不是嘛,我看呐,连老天爷都觉得摄政王才是真龙天子。” “嘘!” “有什么不能说的,如今陛下年幼,王丞相掌管着朝政,说白了不过是个傀儡。他们王家如今可不是半个皇帝。” 王衍在上首看着纸上写的这些市井流言,司马越的野心里,没想到自己也能占得一席之地,真不知该自豪还是委屈。 自从回了东都,司马越没一日空闲,宋伊日日趴在窗前等他回来,经常等到半夜三更,他才会踏着月色回来,悄悄把她抱回塌上。而她早上醒来,身边却又空了。宋伊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是隐隐感觉到失落。 郭赟收到司马越下的令,青州的兵力原本有一大半在她的手上,司马越一声令下全部收了回去,郭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削了自己在青州的兵力。将下令的竹简“啪”地扔在几案上。 闵娘端着药进来,被吓了一跳。 “女郎这是怎么了?” 郭赟皱着眉头推开她手里的碗,摇头不愿意喝药。 “女郎乖,你的伤还没好透呢,老奴带了蜜饯,喝了药就吃一个。” “闵娘,你还当我是孩子呢。” 闵娘笑了:“在老奴心里,女郎永远是孩子。” 郭赟无奈地就着她的手将药一饮而尽,喝完立马抓了把蜜饯塞进嘴里,缓解嘴里的苦涩。 “王爷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服侍郭赟喝了药,闵娘收拾完出去,留她一个人站在窗子前沉思这些日子的不寻常。街上的流言,东海的奇石,突然被收回的兵权。一件一件都让郭赟不安。 掏出怀中的白玉端详,郭赟并非真的什么也不懂,身在其中若是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她这些年可算是白活了。可若真是如此,到时裴绍该怎么办。她不想他成为第二个夏侯誉。阿晏无论如何都是姐姐的孩子,郭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保全他。 兵力的变动惊动了王衍,他散布在各个州郡的势力被一一排除,朝堂中的局势也在暗中汹涌。 司马越现今手中重兵相拥,王衍想着还有什么可以牵制他。他叫来顾深之。 顾深之听闻他要把自己调回江南,连忙赶到丞相府。 江南是顾氏的地盘,又是天下粮仓,各个州郡的粮食大部分都从那里来,司马越即使拥兵自重,被卡住粮草也一样寸步难行,趁他还没有考量到这一点,必须把大司农这个位置上的人牢牢抓在自己手上。 最好的人选除去顾深之没有别人。江南顾氏向来重嫡庶之分,顾深之为侧室所出,难以掌控顾氏大权。 王衍叮嘱他:“必要之时,可向镇西将军借兵。” 顾深之得了王衍的嘱托,第二日便领了大司农之职回了江南顾家。后来借了郭赟一千精兵夺得顾家家主之位这是后话。 秋意渐浓,傅园里积了一层落叶,满目萧瑟之意。郭赟坐在门前擦拭手中的长剑,此剑名青釭,当年赵子龙七进七出救少主,用的就是这把剑,后来偶然被司马越得到,辗转送到了郭赟手中。 青釭“当”一声入鞘,被郭赟收起来藏进屋中,这把剑斩过司马玮的头颅,后来又随着郭赟东征西战,在鲜血中沉浸多年锋利无比。她实在是受恩司马越良多,当年若非他出手搭救,郭赟恐怕不是如今的样子,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他站在不同的一边。 洛阳城上方的天空灰蒙蒙的低垂,仿佛有倾盆大雨要来。 “女郎,再加件衣服吧,这天许是要变了,回来路上若遇上大雨好防一防寒。” 郭赟低头,闵娘手里拿着的是那天裴绍的鹤氅,她收起来不知怎么被拿出来。 伸手接过,“我知道了,闵娘回去吧。” 眼看着郭赟的车驾消失在远处,闵娘才转身进去。 皇城上空乌云笼罩,邪风阵阵。郭赟配着青釭,在一众文官中,红色官服显得很亮眼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5 。 “郭镇西好。” 来人是谢增,昔日风流倜傥的谢家大郎君,在经历过丧女之痛后苍老得瘦骨嶙峋。满目沧桑。 郭赟连忙回礼:“谢伯父好。” “今日怕是要变天。” 谢增的目光远远地投向太极殿上方,话中有话,郭赟站在他身边,没有接话,浅浅一笑。 “天要下雨,挡也挡不住,咱们只消做咱们该做的事。” 谢增点头:“将军说的是。” 王衍着玄黑色官服,施施然从大殿外走进来,看了一眼众人中的郭赟,郭赟却撇开视线。 “王丞相。” “丞相。” 百官纷纷给他让道,他也一一谢过,从容有礼面带笑容。 裴绍带着司马晏缓缓坐上大殿。重官朝拜,一切如常。郭赟再次看向门外,司马越没有出现。 像往常一样,郭赟松了口气。太史令却在这时两步上前,跪下道:“陛下,臣等执掌司天,夜观天象,帝星隐匿,东方有乾象,极天际地,言之难尽啊!” 裴绍皱了皱眉头,百官一片哗然。王衍依旧从容不迫却自带威严:“太史令大人,帝星隐匿,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太史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仍然拜倒在地:“臣不敢,天意如此,陛下宜早退避,不可迟疑,迟则生变矣!” “荒唐!此等虚妄之事也敢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太史令!你让朕太失望了!”司马晏冕旒之后年轻的脸庞隐隐的怒气,却透露着一丝无奈。 “退朝!” 太史令仍然跪在大殿之中,苍老的身体隐隐发抖。待百官退去,王衍才默默走到他身后搀起他:“太史令大人族中世代司天,大人又是两朝老臣,怎么也说起这种糊涂话来。” 郭赟也没有走,走上前与王衍并肩而立:“是啊,大人做事说话前都不考虑考虑,以免晚节不保。”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啊!” 王衍没再多看他,带着郭赟从大殿之内退出去。 外头果然已是瓢泼大雨,雨中模糊了远处的光景。 “阿衍,你会帮他吗。” 王衍意味不明地看向她:“阿赟希望我怎么做?” “你说过,不忘初心,希望真的如此。” 王衍浅浅一笑:“你跟随王爷多年,此事不也应该追随他吗。” 郭赟转头看他,眼神坚定:“纵然我不是大丈夫,也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卿已位列三公,望卿珍重,无论何时何地,阿赟不愿与你为敌。” 说完她便冒着雨走下了殿前的石阶。王衍紧紧看着她雨中的身影,轻轻一笑。 顾深之来向她借兵,郭赟也觉得奇怪,她跟这个顾深之向来没有什么交情,只知道他是王衍那里的人,借兵的理由也搪塞得很,去问王衍。王衍闲庭信步走在秋风吹过的梅园里,笑得云淡风轻:“他既找你,只管借就是了。” 原本郭赟不愿意轻易动用手里的兵力,可是眼下司马越野心昭昭,时局不同往日,看王衍的样子又模棱两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打算。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郭赟问:“借我这么点人,就能办成他想办的事情?” 王衍像只狐狸似的看着她:“不信我的眼光?” 郭赟释然,军令一出,借给顾深之一千精兵,连夜去了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 第37章 重归傅园 裴绍伏案疾书,字字力透纸背。阿成在一旁研墨,一句话也不敢发。 书既成,裴绍叠起交给阿成。 “速速送往颍川,不可拖延。” 阿成看着手中的信说道:“郎君这个月都往颍川送了十多封信了,家里怎么一点回应都没有。” 裴绍眉头渐渐蹙成一团,他送往颍川的求助信一封接着一封,叔父那里却连一封回信都没有。若是叔父愿意以阖族之力保全陛下,希望能对司马越有一点警示。 孙孝拿着司马越的令牌去江南,大司农顾深之却连一粒米都不肯给。说是没有陛下手谕和王丞相的令牌,整个江南的粮便动不得。 司马越听完哈哈大笑:“我还真当王衍就这么不顾了,原来是在这里给本王留了一手。” 孙孝蹙眉:“殿下,城外的军士,还有各州郡的军粮,该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叫他交出来。” 看司马越沉着淡定,孙孝也不再多问。慢慢退出。 走到门口,孙孝和郭赟迎面相撞。 郭赟看他从司马越的府中出来,心中已经了然。 “孙将军,许久不见了,不知在忙什么?” 孙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 “哪有郭镇西快活,摄政王殿下怜惜将军,活都叫咱们干了。” 郭赟笑了声,也不为难他。 “那是,辛苦了。” 送走了孙孝,郭赟掸了掸衣摆,走进王府。 司马越坐在上首几案上阅览文书,抬头瞥了她一眼。 “伤好些了?” “劳殿下记挂,已经无碍了。” 司马越点点头:“伤好了就多休息,不必到我这里来。” “殿下。” 司马越抬起头跟她对视:“怎么。” “殿下可是……有所求。” 司马越挑眉:“阿赟觉得,我求什么?” 郭赟笑了:“殿下求什么都与阿赟无关。阿赟是来请辞的。” 闻言司马越放下了手中文书,正色道:“请辞?你要去何处?” 郭赟解下腰间的青釭长剑,双手奉上。 “哪里也不去,只是要与殿下分道扬镳了。青釭剑原封奉还。” 看着她手中的青釭,眼里有些复杂。 “阿赟……要叛我?” “不是阿赟要叛殿下,是殿下要叛这天下。” 掷地有声。 司马越哈哈大笑。 “阿赟啊阿赟,你跟着我再久,骨子里还是你们郭家那一套迂腐。”他缓缓从几案边起身,踱着步走到郭赟身边。 “我从那年被送到南阳王府起,心里就知道我要什么,我要这天下无人在我之上,无人再欺我辱我,更无人,再将我的女人送到别人手上。” 郭赟低着头一言不发。 “跟着本王。你还是你的镇西将军,甚至你们郭家,都可以重新光宗耀祖。你不是要为你父兄正名吗?” 郭赟道:“我父兄在天有灵,若知晓我为此不臣之事,死后也不会再与我相认。他们本就为义而殁,更不需要我来正什么名。” 司马越轻笑:“没有你,我也能拿到想要的。” “殿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6 下当然不需要我,可是我若与殿下为敌,殿下曾给我的东西,我都会悉数用在阻止殿下上。” 司马越收敛了笑容:“这是你的选择。” 郭赟不再多言,说了句告辞就离开了。出了司马越的王府,顿时觉得天朗气清,前方的路一片荆棘,郭赟心里却像卸下了沉重的担子。 司马越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宋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司马越顿时展颜,张开双臂:“宋宋,到我这里来。” 宋宋却不似往常一样扑进他怀中,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宋宋?” “殿下……”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 司马越伸出手:“把它给我。” 宋伊没有回他,也没有上前。“十三是你杀的,对吗殿下。” 司马越一愣。随即沉下脸:“是谁说的,郭赟?” “她?”宋伊仔细一想,忽然想通了什么,笑道:“是了,她早就说过,只是我不信,我不信她,因为我信你。” “可是你究竟做了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伤害他,他救过我的命啊!” “宋宋!”司马越压低声音的咆哮吓得宋伊噤了声。 “好……司马越……你杀了他,还骗我……你去当你的皇帝吧!”宋伊转头逃出去,司马越停在原地没有去追。拳头捏得紧紧的,走到她刚才站着的地方,捡起地上那张纸。 看完后冷笑一声,将那信纸撕得粉碎。 “郭赟……” “那封信,可有送到?” 一身黑色隐在暗处的死士低声道:“送到了。” “她此刻身在何处。” “郭将军走后没多久,她也去了傅园。” “郭将军今日也去了王府?” “是。” 王衍沉思片刻,挥了挥手叫他退下,那名死士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阿赟……真不巧,这个黑锅,偏偏由你来背了。 宋伊一路跟着郭赟回到傅园,趁她不备偷偷溜了进去。 卫若兰闲来无事在傅园里头散步,经过重绮楼时恍惚听见里头传来歌声。 “什么人在里面……”左右并没有人跟着,虽然有些害怕,还是定了定心神走进里面。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宋伊站在漆黑一片的重绮楼上翩翩起舞,嘴里唱着从前傅十三教她的歌。 卫若兰一见到这熟悉的舞姿,惊得后退两步。 宋伊停下飘飞的步伐,转头看向她:“夫人,别来无恙。” “你竟然还活着?” 宋伊苦笑一声:“我早就该死么?” “他为你死了,你却还活着,哈……哈哈哈。” “夫人的脸……” 宋伊走近了些,看着她的面纱,问道。 卫若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我尚且失了容貌,你却还和当年一样。” “夫人啊,你可真傻。” “我是真傻……明知他心里从来没有我,为他守这个节做什么!” 卫若兰气息不稳,步子也有些飘忽。宋伊伸手想要扶她,被她重重推开。 “你本该死的!” 宋伊怔在原地。 这世上若有人该恨她,那就唯有卫若兰了。 “夫人,这重绮楼,还和从前无二。” 卫若兰冷冷地看着她。 “无二吗?我却觉得物是人非了。” 宋伊闭目冥想,神思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南阳王府,她的阿越,她的西楚霸王,他们说好,她要当他的虞姬。 卫若兰很久没有进来过这里,眼看着朱墙金漆斑驳,连楼顶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也逐渐黯淡。看着这副凋零的景象,想到从前的重绮楼是怎么繁华,忽然发出了一阵笑声,凄苦的笑声回荡在重绮楼里,听得宋伊毛骨悚然。 “没有错,这世间能永存的,永远不是流于表面的东西……我懂,我都懂,我努力不去爱他,不去想他,可是他……怎么还是夜夜来我的梦里!” 宋伊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她这么爱傅烁,哪怕她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 “傻瓜,真是个傻瓜,她有青梅竹马的摄政王,可是你有什么!你把什么都捧来送给她,她却连正眼都没瞧过你!最后你换来了什么!傅烁!傅烁!你真可怜啊!” 卫若兰激烈地对着空旷的重绮楼里大声说,仿佛傅烁真的在哪里一样。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夹带着灰尘的空气。 宋伊不忍心再看下去,刚想上去扶起她就被门外一声喝止:“你在这里做什么!” 郭赟快步走上来扶起卫若兰。 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宋姑娘。这里已经不是你的重绮楼,是我的府邸,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宋伊苦笑一声:“可是……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她曾以为司马越永远是她的小王爷,可是原来人是会变的。她再也回不去他身边,做他的虞姬。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评论不给我评论我要撒泼打滚辣辣辣!(??へ??╮)你们怕不怕! 第38章 傅园往事(一) 十三岁的宋伊就已经出落得清丽不俗。南阳王府里养的小舞姬,只是年纪还太小,饮宴时从不出来。她的艳名,便被压在小小的南阳王府里,传不出去。 “喂,小乞丐,你在吃什么呢?” 司马越抬起头怔住了,她美得好像一颗明珠,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穿着红色的轻薄舞衣,翩然若九天仙子。粗砺的剩饭卡在喉咙里,刺得他生疼。 “咳咳……咳咳咳。” “这东西怎么能吃,我去给你找别的。” “……不用了,我不饿。还有,我不是小乞丐。” “那你是什么呀,穿的这么破破烂烂,噫,好臭。” 宋伊凑上去一闻就捂住鼻子退出了好远。司马越低着头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对不起。” 宋伊看了他一眼后就跑远,不见了踪影。 司马越仍然蹲在小小的围墙下,等着隔壁郭府的闵娘给他送一点饭。 他是个小王爷,可惜,是个没人承认的小王爷。闵娘过了饭点也一直没来,大概是郭府那位小女郎又闹着不肯吃饭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这一顿又该饿着了。王府里的人当他不存在,也不会有人来管他的死活,对司马越来说,能活着已经是幸事。 南阳王是个风雅的人物,却也活的战战兢兢。杨氏当道,太后杨氏和丞相杨竣一手遮天,皇族中人个个自威。司马越虽然只是宫女所出,在宫里却仍然碍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7 了太后的眼睛。他的母亲只是个宫女,司马越越长越大,让太后感觉到了威胁,正欲除之而后快。母亲便谎称他得了传染病,将他藏起来。又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遇到了进宫请安的南阳王,哭着求他将司马越带出宫外。 南阳王风雅之余却是个胆小鬼,这等事情原本不愿意掺和,奈何被央求得推脱不了,才咬着牙把司马越带出了宫。说要替他治病,杨太后巴不得他死在宫外才好,才没有多加追究。 再后来,宫里的人大多以为这位小皇子已经病死了,却不知道他仍然好好地活在南阳王府里。 司马越最爱去的地方是南阳王府的书房,他喜欢读兵书,常常待在书房里一整天,有时读着读着就忘记吃饭,也就不用挨饿了。 “喂,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里。”书房的门被推开,响起一阵脚步声后,司马越闻到一股香气,淡淡甜甜的。是那个红衣服的小仙女。 “找我做什么?” 宋伊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瑟瑟地伸出手,给他一块没了热气的饼。 “你好凶,这是我的晚饭,我吃不了那么多,给你吧。” “我不要。”无视了那块让他咽口水的饼,故作冷漠地撇开。 “咕噜噜……” 可是肚子却不会撒谎,一天没有吃上饭的司马越,诚实地发出了抗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说不饿,吃吧。我不该说你臭,对不起。” 宋伊在黑乎乎的书房里,眼睛亮闪闪,如同明月星辰。司马越看失了神。 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宋伊连忙把饼扔进他怀里。 “嘘!我要走了,明天再找你玩。” 司马越看着她风一样跑出去,门外传来几声嬷嬷训斥的声音,一会又安静下来。拿起怀中冷掉的饼咬一口,竟然无比的香甜。 “阿越!我一定要成为东都第一的舞娘!我要站在铜雀台上跳舞给你看!” “傻瓜,站在铜雀台上跳舞的,都不是舞娘。不过……我会让你站上去的。” 南阳王或许遗忘了府中这位小皇子,每日仍旧与各路名士清谈饮宴会,司马越却不愿意这样浑浑噩噩地待在南阳王府,哪怕有宋伊的陪伴。 夜里背着南阳王投奔了即将出征的大军。 “宋宋,宋宋。” 宋伊在梦里被人摇醒,睁开眼睛,司马越在黑暗里凝视着她。 “阿越?你怎么在这。” “宋宋,我要走了。” “去哪?” 司马越抿了抿嘴唇:“从军。” “那你还回来吗?” “……也许。” “我还没有在铜雀台上跳舞给你看。” “等我,我会回来的。” 小小的少年消失在南阳王府,也消失在夜里的东都。多年以后,这世上少了一个苟延残喘的小皇子,多了一个赫赫威名的摄政王大将军。 “那孩子已经走了?” “是,王爷,属下连夜跟着他出了城,看着他进了军队才回来。” “嗯……”南阳王捋了捋下巴上两撇小胡须点点头,可算是安顿了这个孩子。他在府中逐渐长大,难保有一日宫中不会发现他,届时整个南阳王府都要给他陪葬。最好的去处,只有军队,今后这孩子能有怎样的路,全凭他自己了。 司马越离开后没有多久,宋伊也到了可以露脸的年纪。 南阳王广宴宾客,一把绿绮琴,将颍川裴家的九郎君捧上了神坛。他府中一舞倾城的舞姬宋伊也被成为了东都第一美人儿。 曼妙的舞姿,盈盈一握的腰肢,红衣底下隐隐绰绰的少女酥胸,都叫东都名士为之狂喜颠倒。最难得的是宋伊一双金莲玉足,轻点在地上,盈盈飞起,宛若惊鸿。 傅十三一眼就被那个玲珑可爱的小美人吸引住了。一回眸,一弯腰,翩然如鸿羽,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那双足尤其曼妙,吸住他的眼睛怎么都移不开了。 傅烁最是个潇洒不羁的人,东都城里有两个混世魔王,一个是郭家的小女郎,郭淮之和当今皇后的妹妹,当街调戏王家三郎,只为一睹芳容。还有一个就是他傅烁。 他可没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只要他高兴,趁着酒意堂而皇之地用眼神调戏这个小美人,引她狠狠瞪了他好几眼,傅烁举着酒杯不以为然地笑。这美人儿,连瞪眼都是无比的风情。 这天的宋伊仍然被叫出去跳舞,自从她露了一回脸,没逢南阳王摆宴,总是少不了她。刚一出来,又看见了傅烁那个浪荡子,一双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宋伊冷哼一声,对着他抬了抬下巴,翩然起舞。 今日在座的除了傅烁还有一位出了名好色又无赖的中山王。早就听说王兄府中有位绝美的舞姬,今日死皮赖脸的凑上来就是为了瞧瞧宋伊。 宋伊跳舞时舞衣不甚拂过他的酒杯,中山王手便顺势一抖,一杯酒洒了一身。 “啊呀!小美人,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啊。”故作惊诧的声音一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只见中山王胸口一身酒渍,一脸责怪。 宋伊从未遇见过这等无赖,停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烁饶有兴趣地看着,仰头喝酒,并不多言。 “还不快过来替本王擦干净了?” 眼看无人帮自己,宋伊踌躇片刻,犹豫地走上前,心想,低了头替他擦了就没事就吧。 中山王故意晃了酒杯当然意不在此,宋伊一凑近,他便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搂进怀里:“小美人,你离本王这么远怎么能擦干净呢,来本王怀里擦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惊吓过度挣扎出来给了中山王一记耳光。 一下子寂静无声。大家本来是当看笑话似的,谁也没想到这个舞姬如此刚烈。竟敢当众给了中山王一记耳光。 中山王这才反应过来,一下把宋伊甩出去老远:“臭娘们敢打我?” 南阳王眼看事态严重,不得不出声阻止:“王弟,王弟!” “王兄!你这府里的下人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本王也是一个下贱的舞姬说打就打的吗?王兄你得给本王一个交代!” 南阳王当惯了老好人,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应对。 “不如这样,王兄就将这个下贱的婢女送给我如何,本王带回去替你好生□□。” 南阳王也不傻,宋伊若是给他带回去,就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了。正当一筹莫展之时,傅烁晃着酒杯站了起来。 “南阳王殿下。” 大堂里本就灯火通明,他一身鲜亮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8 的大红,站在明晃晃的灯火下,一脸笑意,春风得意。眼波流转到宋伊身上,冲她盈盈一笑。 “十三有个不情之请,殿下不知道恩准不恩准?” 南阳王连忙点头:“十三与本王多年知交,准准准!” “我那傅园里正缺这样一个舞姬,殿下不如将她送给我,这样不懂事的女人,十三来替王爷□□可好?” 宋伊吓得瑟瑟发抖,听他说完,偷眼去看他,傅十三生得十分风流,与她双目相对,朝她抛去一记媚眼。 南阳王顿时展眉。 中山王却不乐意了。 “人是本王先要的!你是什么东西?” 傅烁也不恼,依然笑脸相对:“在下不才,傅家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想做一只快乐的码字肥宅。 第39章 傅园往事(二) 傅十三一掷千金为红颜的事情就这样在洛阳传开了。 中山王得了傅十三一株东海底下两尺高的千年珊瑚,价值万金。自然不会再为难宋伊。南阳王也乐的这个王弟不再闹事,傅十三肯花这样大的代价,他不肯放手似乎也说不过去。 宋伊两只眼睛怯怯地环顾四周。周遭的墙壁上贴满了金花,脚底下的地面光可鉴人,就连南阳王府也不曾这般奢华,宋伊很是局促。那个男人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傅园来往的洛阳名士络绎不绝,听闻傅烁新得了这位东都第一舞姬,纷至沓来,想一睹这位宋伊姑娘的风采。傅十三笑盈盈地拒绝了他们,指向身后那座尚未建成的百尺高楼说:“此楼名重绮,日后若成,楼顶必是东都最高处。待重绮成时,她自会在此楼之上,为诸君一舞。” 重绮楼原本并不是为了宋伊建造的,可是自从这时开始,这东都之巅,仿佛就是为她而生的了。 宋伊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将她传成了什么样子,好像妲己再生一样的狐媚红颜。傅十三却沉浸在这样的流言中洋洋自得。 “妲己又如何,我喜欢的东西,随他们说去。” 郭淮之嘲笑道:“那你这是在自比商纣王了?” 傅烁不屑地仰头喝了口酒:“我若要自比纣王,那就该在这傅园里建一个酒池肉林才对,叫你们这些人,个个都神魂颠倒,乐不思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郭淮之摇了摇头,他怕是喝酒喝得疯了。刚服了五石散,傅烁觉得飘散欲去,神智有些恍惚,需得灌酒才可以缓解燥热。 郭淮之总是劝诫他:“五石散这东西本是用来治伤寒的药,没有病却吃这东西,等同于□□啊。” 傅烁毫不在意:“不碍事,不碍事。” 过了一会见郭淮之竟然还在。对他说道:“子重怎么还在这里,你家里的小妹妹今天一定又在闹事了,我听说,她前两天一鞭子抽翻了王家郎君的马车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半点不像你,倒是有些……像我?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郭淮之气得冲上去捂他的嘴:“你真是口无遮拦!” 傅烁嬉皮笑脸地没个正形,郭淮之在他眼里总是迂得可爱,他平素最厌恶这种正人君子,偏偏这个郭家大郎君子重却迂腐得可爱,每日逗弄两下颇有趣。郭淮之被他调笑气得拂衣而去。他才晃悠悠地往宋伊的房间走去。 “小美人,你等得急了吧。”傅烁故意笑得像个逛窑子的浪荡子,眼角含笑,脚步虚浮。 宋伊拿了个花瓶在手里:“你别过来啊!” 傅烁愣了一愣,抹了抹嘴角:“我舍了一株这么长,这么高的珊瑚,才把你换回来。”手里比划着送给中山王那株珊瑚的大小。“让我碰一下都不行?” 宋伊像只浑身是刺的小兽。傅烁也不再逗她,端正了身子,眼神也变得清明了,弯下腰温柔的告诉她:“你若饿了,就叫人给你送你想吃的。可别拿不吃东西来吓我。”说完就拿着他的酒瓶子出门而去。 宋伊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花瓶滚落到一边。松了口气。 傅十三将她宠成了无价之宝,他尤其偏爱宋伊的一双美足。穷奢极欲的傅家之主将昂贵堪比黄金的沉香木碾成粉末撒在地上,宋伊赤着脚在沉香粉上跳舞,竟然没有留下足迹。东都第一舞姬实至名归。 重绮楼建成的那一天晚上,月明星稀,晚风盈盈。重绮楼上丝缎绫罗缠绕着楼台亭阁,楼顶上缀了一颗世无其二的东海夜明珠,挂在楼顶与明月争辉。楼内灯火熠熠,珠光宝气。 傅烁喝了些酒,今日这宴是为了裴九郎设的,也是为了他的重绮楼。可是裴九并不领他的美意,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各位,今夜好风相伴,明月作陪,裴九那家伙既然不来,那我们便自己快活吧。” 郭淮之站在一众名士中,仰头看着重绮楼上那翩翩起舞的女子,红衣佳人在星夜下随风而舞,不论是天上明月,还是楼顶的夜明珠,都为之失色,沦为陪衬。 “果然绝世美人。难得,难得。” “兄长,那就是傅烁用珊瑚换来的美人啊?” 郭淮之身后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正是他的妹妹,混世魔王郭氏阿赟。 “嗯,能让他如此珍视的女子,必然不是凡俗之物,你看,她在楼顶起舞,连明月都黯然失色了。” 郭赟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月下那女子确实极美,艳丽不可方物,却又不流于世俗。 “哥哥喜欢,以你和他的交情,向他讨了回去放在房里也无不可啊?” 郭赟嬉皮笑脸地看着郭淮之却挨了一记打。 “哎哟!” “口无遮拦,我尚未娶亲便纳妾,传出去成何体统?” 郭赟便学着傅烁的口气摇头晃脑道:“子重呀子重,你可真是天生一块榆木脑袋。” “讨打!” “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 郭赟一面笑着一面往回跑,不巧撞在了别人身上,正要道歉回头一瞧,原来是谢家的姐姐。有林下风致的谢韵。 “谢姐姐!你也来看跳舞的吗?” 谢韵笑得温雅知礼:“是啊,只是现在有些累了,正要回去。” 郭淮之眼见是谢韵,也彬彬有礼地问候道:“谢女郎这是要回去了吗,这宴,还没开始呢。” 谢韵推辞:“这园里太过热闹,不是我所喜,郭郎不必留我。” “只是可惜,今夜未能叫你见着那位绿绮郎君,他本该来的,不然,以你的琴技,可与他切磋一番,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谢韵掩在面纱底下的笑意都流露出来:“缘分到了自然能见到,不必急于一时。若是候着他。反倒刻意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49 。今夜叫郭郎失望了。” “哪里哪里,女郎说的是。” “谢姐姐不多玩一会就走了吗?” 谢韵也非常喜欢这个郭家的小妹妹,年纪虽然相差不大,跟她的性子却极不一样,在世家的女郎中着实是个另类。 谢韵解下自己的面纱给她戴上:“我经不起这里的闹腾,你多玩一会吧。” 目送着谢韵缓缓离开的背影,郭赟拿手在郭淮之眼前挥了挥:“谢姐走远啦。”妹妹狡黠的目光害得郭淮之脸一红:“知道了。” “父亲可有说什么时候去谢家提亲?” “胡言乱语……” 自家兄长的心思,郭赟再清楚不过了,笑得越发促狭。 河畔忽然起了一阵夜风。 “诶呀!” 夜风吹走了松松地挂在她脸上的面纱,生怕它被吹进河里,郭赟连忙去追。 雪白的面纱飘落在洛水边的柳树下,郭赟刚要去捡,被另一双手捷足先登。 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郭赟看丢了魂,那手的主人轻声一笑:“这是你的东西?” 说她没见过世面也好,她从未听过如此悦耳动听的声音,连忙去看这手美音佳的人。 裴绍等她抬头,这女郎还满脸的稚嫩,眉眼之间却透着一股灵气。心里越发断定方才就是她。 这郎君她从未见过,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于傅园的灯红酒绿里显得卓然不俗,倒像一片白雪。 “怎么不是我的?”郭赟伸手就要去夺回来,被赶来的郭淮之喝住:“阿赟!休得无礼!” 裴绍沉思:“原来……不是阿韵,却是阿赟吗?” “没错,单名一个赟,文武双全又腰缠万贯,怎么样,是不是好名字啊?” 从来没见过这样说自己名字的,裴绍听了笑意更浓。郭淮之打断她:“越发没有规矩,九郎勿怪。” “子重,别来无恙。” “九郎多礼了,这是我家里的妹妹,你才回东都不知道她的恶名,切不要同她多话。” 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郭赟听了狠狠睕了他一眼,却被无视。 “子重的妹妹,自然不会错。” 郭淮之听了只有汗然,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承认这是他的妹妹。 重绮楼上的宋伊一曲作罢退了下去,楼下观舞的人们却意犹未尽。热闹更甚,裴绍也混在人群中抬头看,嘴角挂着笑意。 郭赟偷着眼瞧他,秀美的青年,浅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好像月亮似的会发光,比那重绮楼上的人还耀眼。他在笑什么,也在赞叹宋伊的美貌? 裴绍冷不防地对上郭赟视线,朝她笑得意味不明,惹得郭赟连忙转过头去。 美人多轻薄,此话真是没错。 后来这美人儿当了她一年的老师,郭赟在那一年里读的书比她这辈子读的都要多。最记得的却只有那一首《淇澳》。 “瞻彼淇 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斯人秀美不可方物,背后一片莲塘,那场景,永生难忘。 时光所能倒流,郭赟一定要在那初见就告诉他,郎君,你可愿意住进我的心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固定一个更新时间啊,小天使们希望把更新时间固定在什么时候呢? 第40章 傅园往事(三) 宋伊进傅园后的那个冬天,傅十三娶了卫家女若兰为正妻。 卫若兰温柔婉约,又颇有才学,虽不入傅烁的眼,却和谢韵很是相投。两人煮茶谈经,倒比外头那些名士更有些林下风致。 才名在外,她的丈夫却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傅郎,我今日要和阿韵去游湖,我……” 傅烁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卫若兰眼中的光芒逐渐淡了下来,她何必事事都告诉他,反正他是不在意的。只要不是她死了,他恐怕什么也不会在意。 安静地向他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卫若兰抬头看着眼前高高的重绮楼,心里有些不平。她竟不如一个低贱至此的舞姬么? “傅夫人。”泠泠悦耳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浇灭了心头窜起的孑然妒火。卫若兰连忙收神,原来是裴绍站在不远的地方向她问好,卫若兰觉得失态,以袖遮面向他回以一礼。 裴绍远远地路过此地,见卫若兰对着高楼,眼神中不似平日里的淡然,有些戾气。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女人的妒火蔓延往往能毁掉一个人,他原本不想管傅烁家事,可是卫若兰这样的女子,他还是有些欣赏的,这世间能有这样资质的女郎实属不多,若是就此困于这个牢笼,未免有些可惜。 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重绮楼,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夫人你看这重绮楼繁花似锦,珠光宝气,是否也像傅郎一般自得呢?” 卫若兰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绿绮郎君平日里从不主动闲聊,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繁花似锦是他的,珠光宝气也是她的,于我无益。” 裴绍赞赏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卫若兰还是值得提点一番的。 “眼见它如今得意,可料想百年之后,这朱墙金漆斑驳,繁花似锦凋谢,就连楼顶那颗夜明珠,也不会一直与月争辉,总有一天要黯淡下去。” 听完了这句,卫若兰才恍然大悟,九郎要告诉她的,就是这个道理啊。连忙深深向他拜谢:“多谢郎君提点,救若兰于苦海。” 裴绍虚扶了她一把:“须知能在这世间长存的,永远不是流于表面的东西。” 直到裴绍走远了,卫若兰都不曾起身,抬起头来竟是泪流满面。 今日若不是九郎恰巧路过,她不知要在这苦海中沉沦多久。幸而今日能够看透,往后再不做他想。 裴绍穿过洛河边的重重柳树,却见郭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了,一手晃着柳枝瞧着他笑:“先生还真是好为人师啊。” 那小女郎一双眼睛透亮,心里总是有诸多的鬼主意,世间之事好像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实在是裴绍见过最天真烂漫的人,对上她戏谑的眼神,淡定自若地拂柳而过。 “今日的课业,你都完成了?” 果然那女郎一听这个就忿忿地做了个鬼脸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从那以后卫若兰在傅园里活的像个透明的人,淡得像一团烟雾,别人看不见她,她的眼里也没有别人,心中很是快活。 傅烁偶然想起才会惊觉已经很久没有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0 见过她,想去找她说说话却被拦在了门外。 “郎君走吧,女郎说了,这里不是您呆的地方。别处自有郎君的天地,也请郎君还女郎一片清净地吧。” 傅烁微微一愣,随后隔着门嘲讽:“若是这样,那不如送她去山上,才最是清净!”说完摔袖而去。 从卫家陪嫁过来的老妪担忧地问:“女郎这样做,傅郎恐怕真的生气了。” 卫若兰冷笑一声:“他气与不气,与我何干,我只要他不再来扰我。他那一身的酒气,我闻了就难受。” 傅烁没走,他原本以为这是卫若兰学来的欲擒故纵,想回头羞辱她一番,却没想到背地里叫她羞辱个彻底。不知她怎么突然成了这样,也只好讪笑地离开了。 回头向郭淮之他们抱怨这件事,郭淮之几乎要为这卫若兰叫好,这样清高的女郎,傅烁实在高攀不上。 唯有裴绍听了觉得欣慰,他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女子本该这样,有自己的格局与天地,才叫人敬重。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一旁的宋伊却不爱听了,停下了跳舞,回头冲郭淮之说道:“郭郎这话说的蹊跷,有哪个女子是愿意卑贱地牺牲色相,不过是你们男人强求来的,回头却又来贬低她们。” 郭淮之没想到被一个舞姬呛了声,仔细一想自己的话确实不妥,她说得有理,连忙起身道歉:“失礼失礼。是我嘴拙了,姑娘勿怪。” 宋伊也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郭淮之却这样认真的向她道歉。也有些脸红,告了不适匆匆忙忙地逃出去了。 郭赟在一旁说:“她还真是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今夕何夕了。哥哥说得没错,何必向她道歉,难不成一个舞姬,也要叫人当成神仙似的供着吗?” 郭淮之摆手:“话说错了就该道歉,无论她是什么人。” 傅烁听了这话嘲讽道:“阿赟,你最好这辈子都不用出嫁,才可免了以色侍人的下场。” 郭赟一怒而起:“我纵使嫁人,也不用卑躬屈膝地侍奉别人,你这等肤浅的家伙,看不到卫女郎的好处,眼睛里只瞧得见皮肉色相,殊不知红颜枯骨。”说罢也不顾及郭淮之的面子,气得掀桌走人。 郭淮之刚想训斥她,傅烁却哈哈哈地笑起来,脸上也并没有恼色:“妙妙妙,子重你的妹妹可真是妙极。” 河风依依的郭家后院阁楼上,郭赟摇头晃脑地读《论语》。裴绍托着腮看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你应该多向你兄长学,何必与那傅烁呛声。他本也不是会说话的人。” 郭赟不以为然:“我只是替我兄长不平,竟向一个舞姬道歉。” “子重的做法,在我看来并没有错,你父兄皆是温良之人,为何独你如此暴戾?” 郭赟仍然不服: “世人轻我辱我,我必以其人之道还其身。和善待我者,我还之以和善,轻我者,唯有以暴制暴。” 裴绍摇了摇头:“何必如此,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改之即可。” 可若是如此,郭赟就不再是郭赟了,想到这里,裴绍也不再执意向她说教,反倒是给了她半天假,叫她随意去玩。 郭赟高兴极了,而她的爱好,也无非就是爬树打鸟而已。 傅烁好声好气地送了好些新鲜玩意给宋伊,请她不要生气。 “傅郎不必如此,……是我不懂事,不该和郭家郎君顶嘴。” 她难得有这样温柔懂事的时候,傅烁乐得花都开了,连忙去拉她的手:“不碍事,他那个木头脑袋,不会放在心上。郭家那个小女郎也不过是个草包,她说的话,你更不用介意。” 宋伊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傅烁有些失望,他不愿意强迫她。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只消温柔缱绻地将她养在重绮楼上,早晚有一天她会愿意。 宋伊的心里住着那个脏兮兮的小王爷,总有一天,他会变成英勇无敌的大将军,回来看她在铜雀台上跳舞。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司马玮入东都之际,大肆抢掠,傅烁入狱后的傅园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上来吃两口。卫若兰为了保全傅园,宁愿毁去女子最珍视的容貌,也要留下来。 卫家只当做从来没有这个女儿,只求自保。裴绍的出现正如雪中送碳,解了卫若兰的围。 而那时的郭赟自己也深陷泥潭,不知道在这期间裴绍又为她奔走了多少地方。后来听卫若兰提起,心中也不胜唏嘘,说到底,当时两人只有师生之谊,她也早就嫁为人妇,裴绍还这样为她奔走,一时心里感慨万千。 造化弄人,她若没有遇见王衍,她的姐姐若不是郭婉,他也没有遇见过谢韵。她也许真的可以和那个人双双归去江南君山,白头终老,以安天年。 “先生,我兄长说,你最喜欢江南君山的白雪,那有什么好看的,洛阳的冬天也会下雪。” 裴绍浅浅笑:“洛阳的雪,不好看。” “雪还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你见过就明白了。” “那先生下次冬天去江南也带上阿赟,阿赟也想看和洛阳不一样的雪。” “好,我记得了。” 她至今都没有见过君山的雪,和洛阳究竟哪里不一样。 第41章 山雨欲来 司马越带着人马将傅园团团围住,只身一人进来,走路带风,面色铁青着看着前方悠悠然走出来迎接他的郭赟。 司马越脸色不好,郭赟站定,毫无慌乱之色: “殿下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傅园真是蓬荜生辉,不知殿下……有何贵干?” “不必同我装傻,把人交出来,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司马越却没有心情同她说些不疼不痒的话,单刀直入,不与郭赟周旋,只想把宋伊带回去,他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想要逃离他的身边。而她选择的去处……竟然是这个他无比痛恨的傅园。 “殿下丢了人,却到我这里来找,阿赟是你的镇西将军,这里也不是殿下你的后院。” “阿赟。”司马越已经有些恼怒,语气也变得严厉。“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的私事,你就不该管。” 郭赟嗤笑:“我也没有闲工夫来管你的破事,倒是殿下你……”话还没说完被司马越一把推开,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直冲冲地往重绮楼的方向走。 郭赟稳了稳身子,看向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他竟然是如此在意,超过她对他的了解。曾经长风当歌的司马越,软肋竟然在这一处。郭赟不知道他们从前有过什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1 么样的往事,也许真的刻骨铭心至此吧。 郭驿急急忙忙地赶来,却看到傅园被团团包围住,担心郭赟出了什么事,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将军,殿下他……” 郭赟拦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样。”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问道:“丞相吩咐你的事,你可有上心?” 郭驿也小心地点了点头:“禁卫军首领前些日子忽然告老还乡,由孙孝接替了。军中大多人也被偷梁换柱,现在都是王爷的人。” 郭赟皱眉。他果然如王衍所料,偷换了宫中禁卫军的人手,既然如此,更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拿着我的兵符,去一趟青州。” 郭驿什么也不问,领了话便出去办事。她如今手头绝大部分的兵权都被司马越收了回去,但她仍然有自己的势力,七年在青州盘踞,纵然她没有刻意经营,却总是有些可以用的。这些东西,是司马越也拿不走的。 很快司马越就抱着宋伊从重绮楼里出来了,宋伊缩在他的怀里,脸朝里,没有人看清她的容貌。经过郭赟,司马越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郭赟心里松了口气,司马越气势冲冲,被他盯上两眼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卫若兰从她身后的树下走出来,看着他们两人消失的背影。 “从前阿韵问过我,是不是恨她,我那时连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我恨透了她。因为嫉妒。” 卫若兰从来都是淡如烟云,与嫉妒一词无缘的清贵之人。 郭赟叹了口气,走上前搀扶着她。 “外边风大,我们进去吧。” 司马越这些日子心思全然放在了宋伊的身上,许多事情叫王衍钻了空子。 “殿下,西燕那里,被王丞相抢先了一步,慕容陵……没有见我们的人。” 司马越没有放在心上,淡淡地说:“无非就是许了慕容陵什么好处,这样的好处,本王也能给。” 傅烁的事情宋伊是怎么知道的,先前认为是郭赟,现在想来多半不是,也许是王衍。他这一着棋确实起到了乱他心神的效果,司马越的前半生光明磊落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地方,唯有这一件事,他做的阴损龌龊。 “还以为是什么经天纬地的人物,竟也使出这些手段。”司马越早知道,王衍这样的人,若不能用,就只能杀。没有几天,他已经不知在背地里搞了多少小动作,将他的部署破坏殆尽。 王衍不愿意与他正面交锋,只在背地里暗中观察,找准了空子给他制造一些麻烦。 远至凉州,近到清河郡,王衍似乎手眼通天。司马越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的动作都在他的掌握中,劝他不要轻举妄动。 快要入冬,收到江南顾深之的来信,他如今已是顾家家主,王衍所托,已经尽数完成。顾家不过占据着一个小小的江南,可用之处却是几个州郡加起来都不能比拟的。他没有看错人,想到这里,似乎松了一大口气。 对折书信,就着几案上的烛火烧成灰尘。他对司马越的警示已经足够多,他也不为所动,摄政王大概已经不满足于一人之下了。因着宋伊的事情,自己又成了他的眼中钉,不只因为公事,还因为私事。 派去西燕的人还没有回来,多半也回不来。听说慕容陵回绝了司马越派出去的人,王衍估摸着他的态度是想观望一阵再说,他在想,找个什么软肋,逼他不得不做一个决断。 听风亭里,司马晏带着琉珠读书。 “阿晏,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小公主伸出手去抚平他的眉头。 司马晏温柔的笑:“没有啊,琉珠,我在愁,你怎么这么笨,我说了好多遍你也听不懂。” “胡说。明明是你讲的没有裴先生好。” 司马晏放下书:“先生很久没有来了,不知在忙些什么。”裴绍这几日总是闭门不出,向司马晏告了许多天的假。朝中风雨飘摇,司马晏纵然是个空壳,也不会毫无察觉,毕竟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正说着话,抬头看见王衍向听风亭走来。司马晏连忙起身迎接。 “相父。” “陛下在读书?”王衍柔和地看向两人。 “是,读一点诗经罢了。整日里学大道理,也烦得很。”司马晏已经学会了在王衍面前说话小心翼翼。王衍看他的样子,笑了一笑,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劳逸结合,是应该的。好在还有公主的陪伴,陛下不至于太过烦闷。” 听见他提起自己,琉珠也乖巧地起来和他问好。她过去迷恋这个男人,现在看见他,还有些脸红。 王衍温柔地问她:“公主来此多时了,可有些想念西燕吗,我还记得你跟我说,每年这个时候,你们西燕的女子都要为家中父兄捣炼寒衣。” 琉珠本就每日想念家人,王衍竟然连她无意中说起的小事也记得,不由红了眼眶。 “多谢丞相关心,琉珠不想家,每日陪阿晏读书,也很开心的。”琉珠也不再是莽撞的西燕小公主,她在皇宫之中呆得久了,竟不知道有这么多的规矩,皇兄曾来信要她入乡随俗,她也逐渐学着懂些事物了。就好比阿晏,她曾经以为皇帝是最大的,可是久了才发现,阿晏好像并不那么自由自在,反而,他还很疲惫。就像她皇兄在西燕的时候一样。 “琉珠。”司马晏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 少男少女交握的手,被王衍看在眼里。 陛下也该到立一位皇后的年纪了。这么想着,他眼里才逐渐冒出一点光。 周太后荒淫无度,豢养美貌男子在后宫喝酒作乐的事朝野皆知,朝臣除了叹息也无他法。慕容陵心里巴不得她越过分越好,这个愚蠢的女人占着这个位置靠的她身后的家族,她的家族需要她站在这个位置上,可是慕容陵不需要。 “让她闹吧,她闹得越大,我们越有可趁之机。” “殿下,您为什么不见司马越的人。” “那是因为我已经见过王衍的人了。” “他们内斗,殿下大可以两面观望一阵再说,何必急着投向那王衍?” 慕容陵叹了口气:“我也想,可是那二人都是人精,容不得我当一颗墙头草,我无论如何先表个态度再说,能不能把我拉拢过去,就看他们二人的本事了。” “汉人宫里若出了事,那咱们公主……” 慕容陵皱眉:“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 当年将琉珠留在那里本是给琉珠找个安身之处,如今竟然成了被人捏在手里的把柄。他自己尚且身缠诸多事,哪里有闲情去管他们内斗。可是无论是投向司马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2 越还是王衍,一旦找对了那个人,今后他要成事,必然也会有所助力,这么想,他又觉得此事是势在必行的。 慕容陵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赌上一把,若是输了,大不了安静如鸡地把琉珠接回来,若是赢了,助那人成事,岂非也是助自己么。 这世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裴绍终于还是决定要回一趟颍川,叔父在父亲去世后一直稳坐裴氏家主之位,裴家的家训,希望他没有忘个一干二净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热起来了,小天使们心情也都要愉快一些啊!哎算了,还是不尬聊了。挥挥~ 第42章 虽九死其犹未悔 郭赟因为宋伊的事情被司马越迁怒,连手头唯一一点洛阳城里的兵力都被收了个干净,心里很是烦闷。打着马上街头走一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裴绍的府前。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上次在卫若兰那里得知了七年前的一些往事,一直心里波澜难平,却又不知道该以各种面目来见他。 阿成正在收拾去颍川的东西,郭赟经过,叫住他,他才看见,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向她行礼。 “不必多礼,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你们家郎君要出远门?” 阿成老老实实答道:“先生要回一趟颍川的家里面,即日就走。” 郭赟一惊:“他可还会回来吗?” 阿成摇了摇头,郎君做的什么打算,他也不知道。 郭赟这才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阿成,快步走进门内。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要走,心里就难以言明的慌乱。 裴绍打算明天一早就动身前往颍川,这时坐在门口写着要送给叔父的信,说明他的来意。郭赟一声不吭地冲进他的院子,抬头看见她,手上的笔一时忘记了轻重,在纸上留下一团墨点。 他是波澜不惊的人,玉山之将崩也不改其色,遇上她却总是出这样那样的差错,裴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或许真是前世的冤孽。 “镇西将军来此,可有要事?” “你要走了?”郭赟也不管是不是唐突,开口就问。 裴绍点点头。 “不再回来了?” 原来她以为自己就要一走了之,所以才会如此惊慌。裴绍微微一笑,对她说:“没有几日就回来了,此次回去,是想问一些事。” 他没有要一走了之,郭赟松了口气,问:“郎君要问什么,可是要问裴氏的意向?” 裴绍点了点头:“我从小跟着祖父,父亲去世后,家主之位便交给了叔父,叔父的心性,我也不太了解,不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是做何想。” “我与你同去。”此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惊。 与他同去,她有什么资格与他同去……郭赟正后悔自己的唐突让他为难,裴绍却毫不迟疑地开口: “好。” 郭赟诧异地抬头看他,他竟然问也不问,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答应她。 对着裴绍真挚的眼神反而有些慌乱:“”我……我只是一说……” 裴绍愣了一下,随后自嘲般一笑:“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本也只是随口一说,我却当了真。” “不是的!”郭赟走近两步:“我是说,我这样唐突,原本以为你会为难,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去。” “是这样吗?”裴绍又恢复了淡淡的模样:“那将军回去早做准备吧,明日一早,我就出发了。” “好!”郭赟脸上的笑容都洋溢出来,飞奔着回傅园叫闵娘给她准备东西,竟然连自己的马也忘了牵,阿成追在后面喊:“将军!将军你的马!” “放着吧!我明日再来取!”回头朝阿成叫道,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留阿成牵着马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裴绍走到门口,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隐隐有些笑意。 “放着吧,明日再还她。” “是。郎君,我还从来没养过马呢。” “随意些就好。” 郭赟一回到傅园便着急忙慌地拉着闵娘收拾东西。 “女郎要出远门吗?怎么这样仓促,明天就要走?” “哎呀闵娘你别问了,快些快些!” “诶……” 卫若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房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郭赟才看见她,一如既往地戴着面纱,自从上回见过宋伊,她的笑容比往日更少了。 “若兰。” “你这是要去哪呢。” 郭赟有些尴尬,若兰知道谢姐的事情,她现在跟裴绍一起去颍川,有些说不出口。 “……我要去一趟颍川。” 卫若兰一愣:“颍川?可是与九郎同去?” 郭赟点了点头。 卫若兰释然:“这样也好,那件事误了你们良久,去吧。” 郭赟没有想到她是这个反应,心里也松了口气。 “没有多久,我不在的时候,你也照顾好自己,还有,替我照顾闵娘。” 卫若兰笑了:“你不在的时候多了,我与闵娘哪次不是过得好好的,好像谁离了你就不行了。” 闵娘也从屋里探出头:“是啊,卫女郎也是老奴的女郎。” 郭赟假装生气地抱怨:“闵娘与若兰相处得久了,都不认我了。”却挨了卫若兰一记打:“你最贫了。” 郭赟挨了打却笑得没心没肺,心情从来没有这般愉悦。 第二天一早,郭赟果然早早地等在了裴绍的门口,方一出门,天还只是微微亮,远处云霞映照下的洛阳城,温暖而又寒冷。郭赟一身大红色常服,站在他的门口,笑容满是期待。 裴绍低下头不去看她:“走吧。” 阿成扶着他上了马车,裴绍又回头看了一眼郭赟,见她已经上马,才掀开车帘。将要入秋的洛道边,青草泛黄,覆了一层霜,透着些许寒意。 路上阿成驾着马车,和与他平行的郭赟搭话:“将军去过颍川吗?” “没有。” “那将军这次去可以叫郎君多带您走走看看,颍川的风情,可与洛阳大不同呢。” 郭赟笑:“是吗,那就要看九郎愿不愿意了。”说罢回头去看马车,车里的人没有动静,也没有回应。 裴氏是颍川世代望族,名士辈出,族中先后出过十多位丞相太傅。裴氏以文治家,以礼传族,族中小辈刚认字时便学起四书五经,裴绍便是四岁背诗,七岁学论语。族中兄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之才。 直到七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3 年前司马玮之乱后,裴氏一门在朝中才逐渐淡去痕迹,在颍川休养生息。而裴氏一门,少出武将,多出文臣,多得是像裴绍的祖父,隐居世外,云游四方。 但是据郭赟所知,裴绍的父亲,却是一名武将。多年前在战场上以身殉国后,他的母亲日夜思念,没过多久也随着去了,留下裴绍,被祖父带着养大,这个昔年父母早逝的孤儿,日后却是裴氏百年以来最为耀眼的一方明珠美玉。 他看似清风明月一般的人,这样冷淡的性子到底也不是天生的。郭赟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马车,说来这么些年,她其实并没有着意去了解过他。 裴绍口中的叔父,正是裴氏如今的家主裴元之。裴元之在朝中并无官职,昔年曾经任过太尉,裴绍父亲一死,家主之位悬空,父亲年迈,常年只带着裴绍四海云游,家主之任便落在了裴元之的头上。裴元之一改裴家从前的风格隐居颍川,隐忍为上。 司马玮之乱后,局势尚未平定,少帝年幼,摄政王气焰高涨,谁也不知道今后鹿死谁手,摄政王又是否有问鼎之心。他这样的做法,一来保全了裴氏的根基,好歹局势平定后重整旗鼓,二来,无论这天下今后归于谁手,裴氏都不愿意在这上面赌上这浩大的百年基业。 裴绍并不认同叔父为家族制定的路线,乱世之中,君子隐世并非可取之态,在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道。所以他才顶着阖族的压力出任帝师,他所代表的是他背后的颍川裴氏,而非他裴绍一人。 马车逐渐离开洛阳,裴绍回头看去,雾霭茫茫,高楼隐匿。父亲,祖父,老师,都仿佛在那里瞧着他,他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 纵千万人,吾往矣。 郭赟勒停了马,回头看见裴绍从车里看着背后的东都城,便放慢速度与他齐平。 “九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跟随你。”她语气坚定,眼神放光。 裴绍看向她:“你不必如此,良禽择木而栖,顺势而为岂不更好,我走的这条路,注定就是不通的,我的祖父走不通,老师亦然。” 郭赟朗声大笑:“走不通的路也要走,郎君为的什么呢?” 裴绍定定地看着她:“为我的心。” “那我便跟着郎君的心走。前路无论通与不通,是死是生,我都与郎君同进。” 裴绍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洛水便折柳而笑的烂漫少女,这天地都在她眼中,犹如一浮沙。 子重,你在天之灵也请宽慰吧,你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妹妹,你的风骨在她身上也丝毫不辱。 裴绍心里五味陈杂,他并非不通世故,而正是因为知晓了世故,才不愿意世故。他明知郭赟与他不同,她有更好的路可以选择,哪怕那一个选择,与他是对立的。 他选择的道,虽九死其犹未悔。可他不愿意拉着郭赟一起,余生若不能相伴,惟愿她今后平安喜乐。 郭赟见他放下了车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低着头不再言语,她不管这天下归谁,也不管什么道与不道,从今往后,她只想跟随着他。 第43章 受罚 进了颍川郡地界内,入眼是一片郁郁葱葱,洛阳已经入秋,夏草枯黄,颍川却还是夏季的模样。许是靠近黄河的缘故,这里比洛阳更和暖一些。 “那里是颍水,颍川正是因它才得名。”裴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车里出来,到了他生长的地方,多少还有些愉悦,嘴边难得挂着笑容。 颍水清澈怡人,缓缓流淌,水边草木旺盛,连郭赟见了也觉得很舒畅。 裴氏的祖宅建在颍水边,古朴而庄重,宅子附近青竹秀丽,马车进入宅前的小道,扑面而来一阵竹叶清香。 裴绍掀开车帘,这片青竹是他祖父一手栽种而成,为的是纪念嵇叔夜先生。林下风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里就是他生长的地方,郭赟想,此地钟灵毓秀,也难怪孕育出九郎这样的人物。 裴宅门口已经有仆人模样的人在等候,阿成显然是认得他的,大老远地叫了一声:“来叔!” 那叫来叔的中年男子见了阿成,也泛起笑意。马车到了他跟前,他却不急着问候马车里的裴绍,先到郭赟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将军远道而来,家主派小人在此等候多时。” 郭赟回头看了看裴绍,下了马,他既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必裴绍早已修书告知了家里。 “多谢。” 来叔问候了郭赟,才走到马车前对着车里的人说:“家主吩咐小人,九郎回来,请九郎去找家主一叙。” 裴绍慢悠悠地从马车里出来,眼睛看向深宅之内:“我本就是来找他的。” “青竹居……”这处院子里的竹子比别处要茂盛,听阿成说,这是原本是老太爷居住的地方,裴绍父亲死后,裴绍被太爷接到这里教养,后一直住在此地,太爷过世后,青竹居自然也成了裴绍的住处。 “九郎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裴绍点了点头,此地一景一物,他都觉得无比亲切,院里的亭榭楼阁,曲水流觞,都承载着他对祖父的思念。 转头看了看郭赟:“这些日子你也住在这里。” 郭赟惊喜:“我也可以?” 裴绍莞尔。 阿成道:“我这就去收拾!” 裴绍叫住他:“将我儿时住处收出来,给将军住。” 阿成连声应着跑远了。 “九郎待我如此亲厚,阿赟无以为报啊。”郭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见他对自己态度稍有转变,便厚着脸皮凑上去。 裴绍冷眼瞧着她:“我去见见我叔父,你自己安顿自己。” 郭赟毫不在意他面上的冷淡,他话都没说完,就急着要走,这时来叔却进来告知,家主要九郎与将军一同前往。 裴绍心里顿时难以轻松,叔父这些年来深居颍川,他竟忘了,曾经他也是位列三公,与杨氏在朝堂周旋而能全身而退的人物。他才是裴氏家主,想要得到裴氏的支持,就先得取得他的支持。可是这么些求援的书信都石沉大海,可以见得他这位叔父的倾向了。他并没有说过郭赟与他一道来,他却早早的派了人在门口迎接郭赟。实在难以摸清他心中的打算。 裴元之坐在上首的位置,屏退左右,只余下叔侄二人与郭赟。这位裴氏家主,面容清癯,乍一看不过是个瘦弱的老头。 “镇西将军,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突如其来的恭维让郭赟不知所措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4 ,这位家主看似平常,眼底却闪着精光,绝非寻常之辈。 郭赟向他见礼,他既称呼自己将军,自己也不便落了身份。 “裴先生谬赞,郭赟愧不敢当。” 裴元之却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有你父兄风骨。” 提到自己的父兄,郭赟眼底才有些闪动。这回行的礼,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 裴绍上前一步,打断了裴元之对郭赟的审视:“叔父,侄儿不孝,没有遵守族中训诫,特来请罪。”说罢在郭赟的面前,笔直地跪在地上。 郭赟不明白他为何忽然下跪请罪,裴元之看着跪在地上的裴绍,沉沉地叹了口气:“九郎啊,我愧对你父亲与祖父。”随后转向郭赟:“郭镇西,裴某要处理家事了,将军请回避吧。” 郭赟明白他这是在赶自己出去了,低头看了一眼裴绍,正好也对上裴绍的眼神,两人四目相交,郭赟才安静地退了出去。 裴元之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儿,腰杆挺得笔直,说是认错,心里恐怕半分没有悔意,他虽不了解裴绍,但是他了解他的父亲和兄长,犟牛一样的脾气,但凡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由他兄长所生,父亲教养大的孩子,若是能温和,才是见了鬼。裴绍看似平淡,实则是最顽固的。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叔父教导过侄儿,十年之内,不许入朝堂,侄儿没有遵守,当了陛下的老师,可是侄儿,并非为了名利。” “此是其一,还有一点,你可知?” 裴绍抬起头,皱眉想了想,却实在不明白,“还请叔父指教。” 裴元之正了正身子:“你与此时正在外头的镇西将军,究竟是什么纠葛?” 裴绍的嘴角僵住,是什么纠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是我裴氏最得意的子弟,既然已为帝师,便要为天下文人以身作则,君子之道,便是教你如何与他人的妻子纠缠不清吗!”裴元之的语气不知不觉中变得严厉,裴绍怔怔地呆了许久。 他自诩霁月光风,却不想,早已在世人眼中落下口实。想到此处,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裴绍缓缓抬起头:“叔父不是想知道我与镇西将军是什么关系吗?侄儿想明白了。” 他跪在地上,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爱慕她,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侄儿都想与她共度此生。” 裴元之原本以为他要为自己辩解,却没想到他如此执拗,怒喝道:“不知廉耻!你可知道她是谁的妻子!” “侄儿知道,侄儿也知道,此举必受天下人诟病,可是情之一字,实在不是能够被世俗所困囿的。既然已经明白,就不愿意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 裴元之不想自己的提醒竟然反而叫他做下这种决定,心里后悔不已。却又明知他是个不会听劝的人,无可奈何之际,对他道:“出去领罚吧,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父亲不在了,我这叔父,好歹还能教训你!” 裴绍也不再做反驳,施然起身,向裴元之行礼后,大步走了出去。 郭赟被裴元之赶出去后,一路找人问着路回了青竹居,裴氏不愧是百年的名门望族,宅子里自有一方天地,曲径通幽,格局不落俗套,郭赟看风景似的逛回了青竹居。 刚一进门,却听见了原本幽静的院子里有女孩子哭闹的声音,连忙快步走进院子里,瞧见阿成对着个女孩手足无措,那女孩看背影十分年轻。 “阿成,你在做什么呢?” 阿成见他回来,更是百口莫辩:“将军……不是我啊。” 阿成称她将军,那女孩猛得回过头看她,紧紧盯着郭赟,哭的更大声:“就是因为她!郎君才要被罚呢!” 郭赟一惊,走上前问她:“你说什么?哪个郎君?” “还有哪个郎君!是九郎啊,他因为你,要受家法了!” “因为我?” “分明是个有夫之妇,却还和郎君纠扯不清,坏了郎君一世清名。”那姑娘梨花带雨地质控郭赟,郭赟懵了一阵子,才突然间明白过来。 她差一点忘了,她如今还是个有夫之妇,她自以为与王衍已经清白了,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她竟然平白污了九郎的清名!明白过来的郭赟掉头就走,凭着记忆摸索她刚刚来的路,可是越是着急,越是慌神,走来走去也找不到原先来的路了。急得她原地打转,九郎……九郎,裴家的家法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因为她,裴绍无论如何也不该受这样的委屈。他说的请罪,请的竟然是这个罪。 “将军还愣着做什么呢!走这边!”阿成从后面追上她,拽起她的衣袖往回走。 绕过几处景物,前边传来稀疏的喧闹声。阿成额头急出了一阵汗,进了那处院子,人声喧哗中隐约能听见木板打在身上的闷响。 郭赟冲上前去拨开人群,裴绍身子朝下被绑在一张宽凳上,背上已经挨了好几处板子,嘴唇被咬得发白也硬生生地忍住,额头的汗浸湿了垂下的鬓发,好不狼狈。 “住手!”郭赟气急,她的九郎谁也动不得,抽出腰间的剑横在那施刑人的眼前迫使他住手,那施刑之人原本下手就在颤抖,被郭赟的剑一吓,更是扔了手中板子跪地不起。 “镇西将军连我裴氏的家事也要管吗?” 那声音低沉却有力,裴元之从屋里出来,打断了郭赟,双目如 炬地看着她。 第44章 诉衷肠 “裴大人,您已经不在朝中任职,郭某仍然称您一声大人,是因为您曾与家父有同僚之谊,可是即便您如今仍是太尉,若惹恼了我,我也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人。望您自重。”郭赟语气颇强硬,把裴元之气的不愿意搭理她。 “你……”裴元之没料到郭赟是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被她一席话说完,不气反笑。“好一个郭镇西,你也知道我与你父亲有同僚之谊,你父亲,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吗?” 郭赟本是气头上,想拿身份压他,这时才真正被惹怒:“不许你提我父亲!” “阿赟!”裴绍被打得奄奄一息,竭尽全力怒斥她:“不得……无礼。” 郭赟狠狠瞪了一眼裴元之,矮下身子靠近裴绍,心疼地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九郎,我带你走。” 裴绍对她摇头:“家有家规,我犯了错,自当受罚,你若见不得,叫阿成带你走远些,等我……来寻你。” 裴绍抬起头,看向裴元之:“叔父,侄儿甘愿受罚,只是今后,请叔父……理解侄儿的选择。”郭赟见他语气中几乎有哀求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5 的意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裴元之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继续打!” 板子重新重重地落在裴绍的背上,每打一记,郭赟的心就跟着颤抖。裴绍却不准她靠近,指甲都陷进掌心。 裴绍紧紧咬着牙,面色煞白,他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抬手抚琴,低头只读圣贤之书,哪里受得这样的重刑。没有几下便撑不住昏了过去,几缕头发松散下来附在煞白的脸上。 “九郎!” 那施刑的裴氏家奴只觉得手中的刑棍被一股力道阻挡,郭赟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那家奴哀求道:“……将,将军,您别为难小人啊。” “我不为难你,你继续。” 说完整个人轻轻地伏在裴绍的背上,脸色平静:“打吧。” 那家奴一时为难起来,不知究竟该怎么办。 “打!”郭赟怒道。 家奴吓得一抽搐,板子又重重地落下,这一次却是落在了郭赟的身上。郭赟闷哼一声,看着身下不省人事的裴绍,紧紧咬着牙,背后的板子一下接着一下,火辣辣地疼,她也不再吭一声。比起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来,一顿板子实在算不上什么。 “够了!”裴元之不知道何时又从屋里出来,家奴见到他忙不迭地收了手退到一边。 郭赟满头是汗,抬头看向眼前的裴元之:“说到底你也是因为我才要罚他,这顿打,我来替他受,裴大人可还满意。” 裴元之叹气:“郭镇西,你这是何苦。” 郭赟倔强的眼神看得他糟心,摆了摆手,对着边上的阿成道:“把郎君带回去,好生疗伤。”又低头对郭赟道:“将军也是。” 郭赟松了口气,从裴绍身上下来,却腿一软跪在地上起不来,叫她怀疑后腰都被打折了。阿成连忙冲上来扶起她。 “不必管我,快去看看九郎。” 郭赟与阿成扶着裴绍离开,裴元之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此女绝不类她父兄。” 来叔上前问道:“可要派人往青竹居盯着些?” 裴元之沉思后,摇了摇头。 “不必了。” 回到青竹居,方才哭闹的少女红着一双杏眼,推开郭赟。 “郎君怎么样了,好歹是亲叔父,怎么下这样的狠手。” 阿成扶着裴绍:“行了碧玉,快些去准备热水伤药!” 那少女抹了抹眼泪:“你小心照顾郎君,磕着碰着了,看我收拾你。” 等她走了郭赟才上前帮着阿成一起把裴绍送进房里。阿成一脸抱歉:“今日多亏将军……将军也挨了打,我一会叫碧玉去照顾您。” 郭赟不在乎地笑笑:“不必了,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等九郎醒过来,你也不用对他多说什么。” 阿成没有说话,碧玉端着热水进来,小心翼翼地揭开裴绍背后的衣服,大约是扯疼了他的伤口,昏迷中的裴绍皱着眉头闷哼一声。 “天啊。”听见碧玉惊呼,郭赟也上前去查看,揭开上衣露出来的后背皮肤一片青紫,在裴绍莹白如玉的后背上犹为触目惊心。 碧玉的眼泪珠子一串一串地滚落:“咱们郎君打小哪里受过这等皮肉之苦,这得疼成什么样啊。” 郭赟心里也是一阵刺痛,索性别开脸不去看,碧玉阿成两人照顾着,眼看并没有自己的事,便悄悄退出去。 青竹居四面都是翠竹幽幽,裴绍居住的屋子是从前裴老先生的住处,边上隔着一丛湘妃竹就是收拾出来给郭赟的屋子。郭赟推开那扇门,阿成收拾的很干净,屋子素雅,确实是九郎的风格,连屋子里也是弥漫的竹叶清香。 郭赟觉得有些疲惫,这才想起自己后背上也有伤。奈何后背上她是看不见的,折腾了一阵索性随他去了,反正这样大大小小的伤这些年来积了很多,她也从没上过心。 夜晚的时候,郭赟原本打算睡了,听见外面碧玉和阿成吵吵闹闹的声音。 “我不走,我要照顾郎君!” “郎君都说了不用,你在这里只会惹得人心烦。” “你才心烦呢!” “快走吧碧玉,让郎君休息。”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了,郭赟才披了件衣服起来推门出去。 “九郎?”隔着门轻轻唤了一声。 “咳咳。”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进来吧,门开着。” 郭赟轻轻一推,门果然是虚掩着的,裴绍合衣侧躺在床边的塌上看着她。 郭赟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床边蹲下,两人这种情况下双目对视,却谁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阿成有好好给你擦药吗,很疼吧。”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暗里他的眼睛盯着郭赟一刻也不曾离开,“好一些了,你呢,有没有上药。” “我没有……” “阿成都告诉我了。”裴绍打断她,伸出手摸索上她的脸:“怎么这么傻,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都知道,你是因为我才被罚,你究竟说了什么,叫你叔父生这样的气?” “你想知道?”他语气里有些笑意。 “……想啊。” “我说……”裴绍换了个姿势离她更近一些,呼出的气都喷到她脸上:“我爱慕你,无论如何都要与你共度此生。” 黑暗的屋子恰到好处地掩饰她此刻的惊羞。真是震惊又羞耻。 “你……”郭赟还沉浸在他的话里出不来,嘴角忽然迎来湿湿的一记轻吻,转瞬而逝,郭赟却被吓得魂不附体。 “现在知道他为何生气了?” “九郎……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你再说一遍好么?” 郭赟心里其实已经明白非常,可她怕这是在梦里,还得听他再亲口说一遍才敢确定。 裴绍干脆从床榻上坐起来,伸手把郭赟捞进怀里肆无忌惮地吻住。可是清净了小半辈子的绿绮郎君对这男女之事从未有过研究,吻得实在不怎么样。郭赟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黑暗里回抱住他的瘦腰,与他厮吻了一阵,二人都有些透不过气来才分开。 “九郎还欠我一曲《凤求凰》呢。” 裴绍方才牵动了伤口,笑得有些无奈:“好,日后有的是时候还给你。”忽然又说道:“你背后的伤怎么样了,上药了没有。” “不碍事,我一点也不疼。” “胡闹,给我看看。”裴绍撑着起来拿起一旁的火匣点燃了床头的蜡烛,屋子里燃起一点微弱的烛火,便能看清他的脸,清瘦得叫人怜悯。 “九郎……” 裴绍点了蜡烛就回过头看她,郭赟一双眼睛在烛光里尤其明亮,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6 回想方才的片刻温存,裴绍一时红了脸。 “过来,阿赟。” 郭赟乖乖地爬上他的床榻,将背露给他。 裴绍迟疑了一阵,脱下她外头罩着的外衫,她出来前已经睡下,只余一件单薄的里衣。 “夜里这样出来,冷不冷?” “不冷。” 裴绍还是迟迟下不去手,郭赟见他迟疑,笑了一下,自己解了里衣把背露出一块。 “快帮我瞧瞧,伤得重不重,这会我倒觉得疼了。” 裴绍抬起眼睛一看,就怔住了,只觉得如鲠在喉。 “九郎?”郭赟唤他他也不应。 这哪里是一个姑娘的身体。 原本光洁的后背上,除了今天留下的淤青,更多的是遍布交错的刀伤,因为常年在军中,无人替她将养,自己也不当回事,就成了这个样子。 “阿赟……”裴绍心里苦涩不堪言,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后背。 郭赟只觉得后背忽然贴上一片凉凉软软的东西,才惊觉那是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害羞…… 第45章 温存 “九……九郎。”郭赟倒吸一口气,裴绍这突如其来的这一吻温柔得让人颤抖,如鸿羽拂过,酥 | 痒得耳根都发麻。 “我的阿赟……”裴绍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她吃了不少苦头,可一切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地袒露在他面前时,他竟然连看一眼都不敢。 “九郎……这些都不疼了,你不要难过。”郭赟转过头去反而安慰起他来,其实早就疼过了,只是让他看见,有些难为情,毕竟一个女孩子的身体,本该是洁净如婴儿的。 “叫我怎么办……我竟从来不知道……”裴绍一点一点地轻啄郭赟背上的旧伤痕,像在亲吻人间至宝般小心翼翼,郭赟享受地眯上眼睛。 “九郎多亲一会,我很快就不疼了。” 裴绍这才抬起头,埋怨似的地看了她一眼,拿过方才阿成替他擦的伤药,就着微弱的烛火替郭赟擦今日留下的淤青。 “若是疼就告诉我,我会轻一些。” “你当我和你似的娇贵吗,我背上一定很难看吧,哪一处不比这个严重。这点伤对我来说过家家似的,你真的不必自责。” “别说了。”裴绍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他越是心痛得不能自已。 “……我原本不想给你看的,因为真的很难看。可是你都说爱慕我了,想必也不会嫌弃吧。” 裴绍仍然一言不发,等替她背上淤青都仔细上过药,才轻轻推开她道:“你若是在意这些伤痕,就去找妄言替你制一些祛疤的药,想必也不会很难。” “九郎不在意吗?” 裴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在意。” 郭赟有些失落地穿上里衣,动作却被他打断。 “我在意,只要一看到你的伤痕我就会恨自己七年前一无所获,我竭力奔走,甚至最后连劫狱都想好了,你却已经……” 郭赟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知道你做了很多,我一点也不怪你。” “阿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从今往后我都会保护好九郎,九郎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够了。” 裴绍无奈地笑了:“那我成什么了,小白脸吗。” “你本就是小白脸。”郭赟轻浮地摸了一把裴绍的下巴,被他拽住手腕扣进怀里。 “郭氏阿赟,你说话小心些。” “怎么了,九郎不愿意做我的男宠?” 裴绍不气反笑:“男宠?你难不成还要学那西燕的太后?养一屋子男宠才肯罢休?” 郭赟笑了:“她那一屋子的庸脂俗粉,也及不上你绿绮郎君一个,她废了那样的心思,不惜下药也要得到你,可见有多诱人。我只消得你一个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那时在西燕宫里的周太后,裴绍就一阵反胃,郭赟看他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乖乖地闭嘴不说,伏在他怀里安静地像只小猫。 裴绍低头看她,烛光摇曳,她的脸孔虽然影影绰绰地不够清晰,可是这张脸他闭着眼睛也能描摹出来。 她的眉眼像郭婉,虽然不及郭婉眉目惊艳,却依然算得上漂亮,比之郭婉凌厉的美艳要温和一些,年少之时裴绍喜欢她那一股盎然的灵气,如今仍然爱她眉眼间的通透。不知是不是她常年行军的缘故,比一般的女子要英气,身量虽高,抱在怀里却瘦的很,裴绍不敢去碰她的背,只有更紧的搂住她的腰。 “郎君真美。”郭赟痴痴地看着他烛光底下的侧脸,睫毛浓密,眉骨清晰,鼻梁秀气英挺,桃花眼里暗含水波,看谁都似含情脉脉。郭赟有些不爽快。 “你往后不要随便看别人,特别是姑娘。” “为何?” “你这双眼睛像会吃人似的,谁看一眼就会沦陷。” 裴绍低声笑了,薄唇微抿,郭赟看得口干舌燥,抬手扣住他的脖子一起身咬住他的嘴唇。 “阿赟是小狗吗?”他的气息干净清香,郭赟贪恋地深深吸了一口。 “我才明白为何那些戏本子里总是说女妖精爱吸阳气,我若是个妖精,遇到九郎这样的,也非得把你吸干净了才罢休。” 裴绍双手扣着她的腰把她扳正在自己的腿上,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颍川裴九,甘之如饴。”说完便一口吻上,绿绮郎君果然聪慧过人,有了方才的尝试,这一次便要精通得多,直到郭赟气息奄奄了他才罢休。 “郎君总是一副淡漠无求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无欲无求。却没想到……”郭赟笑得促狭,正是裴绍喜欢的样子。 “今晚歇在此间,为师与你同塌而眠。”从来好为人师,致力于传道受业解惑的绿绮郎君此刻难得的不正经,郭赟也乐的看他这个模样。 “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学生不敢违抗,只有从命。” 裴绍嗤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你了。” 两人背上都有伤,只有面对面侧卧着睡去,郭赟有些犯困,奈何裴绍像是没有睡意似的紧盯着她不放,郭赟没法子,被他这样看着哪里还睡得着,他的眼神烫的吓人。只有爬起来吹灭了床头的烛火,屋子里又是一片黑暗,才满意地躺下。 “阿赟。” “嗯?” “我……好像白白过了这前半生。” “……” “此刻再看,竟是如此的索然无味。” “想些什么呢,我困得很。” 裴绍原本有一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7 肚子的情话要说,这草包面对着世间难得的美郎君,竟然一心只想睡觉。没有一会,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裴绍叹了口气,她总是这样,让他觉得很没意思。 黑暗里郭赟的轮廓也清晰可见,裴绍凑上去,对着她的眉间轻轻一吻,才算觉得圆满,安心的闭上眼睛。 前半生纵然举世瞩目风华绝代,却是索然无味,哪怕明朝赴死,也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可是如今,却仿佛忽然有了必须活着的欲望,仿佛铠甲,又如同软肋。 裴绍沉沉地叹了口气,原来所谓的君子之道,世间道义,在情 | 欲的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原本早就做好了和老师一样的准备,不死不休。可是眼前的人睡得如此安稳,这气息叫他留恋,这样的安稳的来的太不易,要怎么轻易的罢手。心中的道义与她相比竟然变得不值一提。 裴绍自嘲般的一笑,颍川裴九,没想到你也是个俗不可耐的人。 此时的王衍人已不在东都,漫天星辰下,郭驿驾着马车疾驰在洛阳官道上,王衍轻轻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天上繁星。 “离开洛阳多久了。” “回丞相,足有十里了。” 王衍抱歉地看着郭驿的背影:“抱歉,阿驿,麻烦你了。” “丞相说的这是什么话,郭驿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何况将军此刻不在东都,即使在,也不会有异议的。” 王衍笑了一下:“她若是知道我要你冒险和我去西燕,恐怕会生气。” “不会的,将军必定会要我好好保护丞相。” 王衍不置可否。 正是因为冒险,他才会找与他看起无关的郭驿。司马越把他盯着紧紧的,王家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眼睛。所以,王家的人动不得,只有借郭赟的人一用了。 “摄政王殿下若是有察觉,此刻也该追上来了。” 王衍并不觉得轻松,反而觉得他离开得有些容易,容易得让人觉得奇怪。 他此行西燕是势在必行,若是要司马越知道是肯定走不了,只是慕容陵那里没有给他想要的答复,他心里明白,慕容陵这个狐狸般的人,还是在隔岸观火,妄图坐享渔翁之利,他要逼他做一个决断,若是不行,就以利诱之。琉珠,就是最好的鱼饵。 可是司马越也不是如此好糊弄的人,他现今已经离开洛阳,竟然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安静得诡异。王衍心里明知其中不会这样简单,可是也管不了太多,西燕去了或许还能挣到一点生机,若是不去,慕容陵那一份原本可以争取的势力,就相当于白白送给了司马越。他必须握在手里才能安心。 夜风猎猎,郭驿驾着马车疾驰,王衍重新回到马车里闭目养神,心中的打算却一刻也不曾歇过。 她试图保护的东西,他也绝不会让它毁在自己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唔……小天使们好。 到这里阿赟和九郎的感情线差不多算是很明朗了,但是王衍却还有一点模糊不清。虽然前面也有很多的提示了但是好像还是不那么清楚。 我也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写下去让你们自己来看,还是直接告诉你们惹。想知道吗?还是不喜欢剧透? 第46章 玉髓 窗外一阵鸟鸣,郭赟刚一睁开眼睛正对上裴绍的双眼。懵了一阵才缓过来,昨夜竟与九郎同塌而眠了。 清早的日光透过窗子,铺了一床竹影横斜。郭赟刚一睁眼,觉得这阳光刺眼,抬手去遮。裴绍索性将她揽进怀中,“睡得可好?” “嗯。”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迎来头顶一阵轻笑,多想,每天都是这般醒来啊。 “你背上的伤可好些了。”郭赟想起裴绍昨日那一身吓人的淤青,作势要去解他衣襟,裴绍却不让她看,只露出一截光滑白净的肩膀就被制止。 “你怎么这么不知羞,男人的衣服是可以随意脱的吗。” 郭赟笑了,重新躺回去,一双眼睛斜视着她:“昨夜九郎都把我看遍了,今日还未下床就翻脸不认,好生叫学生心寒。”裴绍真是爱极了她这促狭模样,心里好笑,面上却还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 “起来吧,回去穿衣,一会阿成和碧玉来了看见你这样子,羞不羞。” 郭赟满不在乎地伸展了手脚,躺成一个大字:“那有什么,他们迟早得适应。” 裴绍笑着把她拉起来抱进怀里:“你说的是,可不是现在,是你光明正大做我妻子的那天。” 郭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裴绍:“等回去东都,我就去向他讨一份和离书。” 裴绍轻声点头:“嗯。” 其实和离不和离,都没有多大意思,只是若没有这一封和离书,二人难免要被世人诟病,裴绍可以不要那一身清名,郭赟却不能。她的九郎,合该是那清风皓月,朗朗白玉。绝不该因为她落下任何污点。 郭赟跨坐在裴绍腿上,正在沉思着怎么向王衍讨要和离书,突然觉得身下什么东西硌着大腿,皱了皱眉头刚想询问,可她到底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猛的想到什么,羞得满脸通红。 抬头看裴绍,还是一副寡淡无求的模样,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九郎……” “起吧,你该出去了。” “那我走了?” “嗯。” 郭赟如蒙大赦,哧溜一下跳下床榻,逃似的出了屋子。 裴绍看她走了才脸色铁青着推开窗子透气,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境地。窗外的竹叶微风,悄悄缓解了一点燥热,闭上眼睛念了一会道德经,才觉得好一些。 郭赟回了屋子,昨夜出去时忘了关窗,风浸了一夜的屋子里凉嗖嗖的,她连忙寻了衣服穿上,才刚离开他,又只一墙之隔,竟然又觉得思念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在眼前才好。郭赟拍了拍脸,她不能这么依赖九郎。 听见隔壁有了阿成和碧玉的声音,郭赟才假装刚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走出屋子,阿成刚巧在门口,向她问了个好。 “将军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郭赟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尚可,郎君可醒了?” 阿成道:“醒是醒了,只是不知是不是昨日的事情伤了心,今早我进去,郎君正对着窗子不开心呢。将军有空,好生替我们开解开解。” 郭赟想笑又不能,仍然装作担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碧玉从屋子里出来,刚伺候过裴绍梳洗,出门端了一盆水,当着郭赟的面泼了出去,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8 溅了郭赟一身。 阿成连忙喝她:“碧玉!你小心些!溅了将军一身!” 郭赟只是后退一步,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明知她是故意:“没事没事,我回屋换一身便可。” 碧玉在背后大声道:“我们这种小地方可容不下什么将军不将军,我不过是个粗野丫头,不懂得伺候贵人,将军觉得不舒心还是早些回东都去吧。” 郭赟只觉得好笑,她说到底还是年纪小些,心里只知护着裴绍,连得罪人也不怕。 “碧玉,不得无礼。”裴绍听见外头的声音,自己披了件衣裳独自出来了,瞧见郭赟一身的水渍,皱了皱眉头。 “还不向将军道歉?” 碧玉自然是不情愿的,可她从不忤逆裴绍的意思,嗫嚅这跟郭赟道了个歉。 郭赟一笑而过,她本也不愿意计较这种事,自己回屋子里换了身衣服也就没什么了。 碧玉也是从小就跟着裴绍的,说是裴绍的婢女,实则是上头长辈准备给裴绍开脸用的丫鬟,日后裴绍娶了妻,她自然而然是也是要跟着裴绍的。只是九郎从不觉得家里的规矩合情合理,便一直没有动她,连去东都也没有带着,她仿佛一直是青竹居的女主人,此刻忽然出来一个郭赟,当然心里不舒服。 郭赟也是世家大族出生,这些规矩心里都懂,碧玉是个什么身份,猜就能猜到,从前郭淮之也有这样的丫头跟在身边,并不觉得有什么,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愿意计较。九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再了解不过。 裴绍披着一件单衣坐在案前修书往东都,他回颍川来不及向司马晏说一声,现今东都时局飘摇,不写信回去嘱托一番总觉得心中不安。 郭赟曲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坐在他边上看窗外风景,毫不关心他在写什么,搁在膝盖上的手里把玩着裴绍刻的那块玉像。 裴绍写完了信搁下笔抬头看她对着窗外的光观察那块玉像,只觉得这副画面难得的温暖,不愿出声打扰,支着手肘将额角枕在手上安静地看着她。 郭赟一回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收了玉靠近他。 “九郎写了什么?” “给陛下的信。” 郭赟点点头,“阿晏独自一人在宫里,是该嘱托他一些。” 裴绍不愿这个时候同她说这些,一只手爬上她的腰际摸索她腰间的玉穗,“碧玉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你大可不必计较。” 郭赟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哪里会同她计较,她是什么身份我明白。” 裴绍笑了:“你说说看,她是什么身份。” 郭赟转了转眼珠子,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难道不是长辈舍给你开脸用的?” 裴绍挑了挑眉:“懂的还不少。” 郭赟打着哈哈:“这有什么,实属正常。” 裴绍促狭道:“既然你不介意,我也不必守身如玉,这么些年昨夜刚尝到些甜头,不妨就拿碧玉来开开脸?” 郭赟噎住。 “你若真是这么想,就不是绿绮郎君了。” 裴绍学着她的样子满不在乎地看向窗外:“绿绮郎君?不过是别人安给我的头衔,我几时要过,绿绮郎君又如何。” 郭赟觉得他一夜过来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从前的君子表率恐怕是一去不复返。 “你是从来就如此呢还是因为昨夜尝了甜头才变成这样?” 裴绍问:“哪样。” 郭赟皱着眉:“表里不一,衣冠禽兽。” 裴绍笑得放肆,轻轻掐住她的腰:“镇西将军这个问题不该问我,我是因谁成了这样?” 郭赟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明目张胆的勾引,正欲上前行不轨之事,阿成在外头轻轻扣门:“郎君找我?” 郭赟扫兴地回到原来的位置,裴绍轻笑一声,对门外的阿成说:“进来吧。” 阿成低着头进门,一抬头就看见自家郎君面上难得带着笑容,还是十分愉悦的笑容,感叹镇西将军真是深得郎君心意。 把信给了他便将他赶了出去,回头对郭赟道:“阿赟方才想做什么现在可以了。” 郭赟偏不如他的意,兀自坐着不理会他。 “阿赟,来。”裴绍张开手臂的模样又实在让人难以拒绝,还是乖乖的扑过去。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你叔父这里恐怕是一场空。” 裴绍沉默不语。他最害怕想这个问题,这么些年孑然一人自然没有后顾之忧,郭赟现在却成了他的羁绊。 “九郎,我说过,要与你同进退,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都陪你一起,所以,不要为了我而犹豫。” 裴绍仍然抱紧她不说话。怎么能不犹豫,他绝不愿意再一次带着她陷入险境。 桌上的纸镇下压了一枚通透的玉髓,郭赟好奇拿来看。 “这是什么?” 裴绍叹了口气:“祖父去世前怕我孤苦无依,这是他留给我的。玉髓在手,可以号令整个颍川裴氏,我从未有过这个念头,因而也从未拿出来。” 郭赟惊起:“那岂不是……” 裴绍点了点头。 “可是阿赟,这玉髓,不是用来保陛下的。” “那是什么。” “你,哪怕用颍川裴氏百年基业换你一人平安,绍也愿意。这一次,绝不让你身陷险境。” 郭赟笑着叹了口气:“我的傻郎君,我怎么会身陷险境,我有青州的基业在,哪能轻而易举地被人拿捏,你信我,我早已不是七年前一无所有的郭赟。” 裴绍并不回她的话,而是拿起桌上的玉髓轻轻探入她怀中安放好,顺带吃了一记豆腐。 “你……”郭赟被他气笑,却又打不得骂不得,裴绍孩子似的埋首在她怀里:“这下我可真的一无所有了,阿赟要保护我。” “好。”郭赟柔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又来安利你们歌辣! 坠儿和流浪的蛙蛙合作的《与君歌》,特意去找了歌词来贴,商连大大的歌词真的是太太太太让人跪伏辣!其实如果不写小说,本来是打算混古风圈写歌词来着2333。只是我想,其实根本没有那个功力哈哈。 因为这两天写颍川的两个人的温存一直听的这首歌,唯一的遗憾是两个人的声线都偏柔和了,如果其中一人攻气一点会更好的。 你见这春山 初为青瓷釉色 间有碧玉浓淡 林风飒飒,一川青绿,欲出肘腕 蛙: 山中花岁晚 萧寺红豆初发 石阶晨露将散 清溪溅溅,曦光落笔,先递一盏 坠: 何不挥弦化山川 为春光此际,灵犀一点,蓦然相欢 拈来英辞叩云端 劳灵山青鸟衔去一枝越沧海 蛙: 今日与君歌一曲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59 忆奔走帝京,十年不遇,旧时乡关 小雪天街应陌路 却各有悲欢离合一轮月中看 坠: 你见这春山 初为青瓷釉色 间有碧玉浓淡 林风飒飒,一川青绿,欲出肘腕 蛙: 山中花岁晚 萧寺红豆初发 石阶晨露将散 清溪溅溅,曦光落笔,先递一盏 合: 何不挥弦化山川 为春光此际,灵犀一点,蓦然相欢 拈来英辞叩云端 劳灵山青鸟衔去一枝越沧海 今日与君歌一曲 忆奔走帝京,十年不遇,旧时乡关 小雪天街应陌路 却各有悲欢离合一轮月中看 坠: 有风自南 抚我春醪 明月濯濯 桃枝夭夭 君既淹留 杯酒寥寥 轩车迹远 聚散云涛 第47章 甜……甜到齁 宋伊独自一人坐在花房里,她不像那些世家贵女们有那么多爱好,写字画画,抚琴调香,无聊时可以做那么多事来打发时间。她什么都不会,只会跳舞来取悦他人,可是取悦了别人,却取悦不了自己。 她以前觉得卫若兰很可怜,总是一个人看书写字,傅烁从不想正眼瞧她,她的生活一定很无趣,现在想来,其实是自己浅薄才对,她纵然孤身一人,也比自己要有趣得多,这么多年,她总是在男人的手掌心恣意反复,多么羡慕郭赟,有自己的天地,就连王衍,也可以被她拒之门外。自问自己是没有那份魄力,司马越爱她疼她,也比不过他对郭赟的敬惜。说到底,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玩物,而郭赟,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伙伴。 窗外的天空如此的广阔,她所能见到的却只有一个窗子那么大小,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金丝牢笼。从前是傅烁,如今是司马越,换了个主人而已,她有些觉得倦怠。 司马越站在门外看着屋里人的背影,瘦弱窈窕,他深深地知道那纤细的腰肢握在掌心中是何等叫人沉迷,可骄傲如他,一想到这美妙的滋味也曾叫别人尝过,心头便怒火中烧。傅烁不死,也绝活不到今日。 在门外站了一会,脸色平静一些,才轻声推门进屋,悄无声息的走到那人身后。 宋伊早察觉到他的气息,却不愿意回头。直到他站在自己身后环住她的腰。 “宋宋,你觉得无趣,我送你去铜雀台小住几日好么?” 她从前最喜欢远看宏伟异常的铜雀台,后来听傅烁说了些关于铜雀台的故事,才觉得兴致缺缺。 “我乏得很,不想去。” “那我叫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用,我又没病。” “你总是觉得乏,不愿出门,叫人来给你调养调养也好。” 宋伊嗤笑一声:“我最近总觉得你这王府里待的闷,想去傅园小住几日,却被你的阵势吓坏了,好像我要逃一样。” 司马越脸色有些绷着,却还是笑得温柔:“那里有什么好,何况你去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以为……” “以为我还念着傅十三?” 司马越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宋伊却笑得有些放肆,她正是想看他这脸色铁青的模样,让她心里痛快。 “你若不提他,还是我的心肝儿……” “你的心肝?你……真的还有心肝吗?” 司马越笑了:“原本是没有的,找回了你就有了。” 如今宋伊再听他说这些甜言蜜语只觉得反胃,想到傅烁平白无故受的牢狱之灾,又是怎样惨死在狱中,更觉得他面目可憎,他再也不是昔日南阳王府的小王爷,他是摄政王大将军……想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是没有心的。 “我想睡一会,你忙去吧。” 司马越眼神有些暴戾:“怎么,现在你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了?” 宋伊不回答他转身要进里屋,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他大力扯回来。 “司马越!你做什么!” 司马越眼中泛红地瞪着她,宋伊被他瞪得害怕。 “做什么?做我们从前常做的事,做你和傅烁也做过的事!” 宋伊被他打横抱起吓得惊叫一声。 “啊!我……我来葵水了!” 司马越停下了走向床榻的脚步,低头看她一眼,宋伊惊恐的模样反而激起了他的性质:“我不介意。” “疯子!你这个疯子!快放我下来!” “省省力气吧,你若还想叫我疼惜你,就乖一些。” 他的动作暴戾又吓人,宋伊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滑落的泪让司马越动作一顿。 “宋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成了这样?” 宋伊无言,闭着眼不肯看他,过了很久他都没有下一步动作,才睁开眼睛。 她真的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还是她心头曾经爱慕的模样,英挺的眉峰,上扬的眼角,可是这么意气风发的阿越,眼里怎么有这么浓的悲伤。 “我不想这样的,阿越……可是我……不是没有心啊。” 司马越泄气地笑了一声,从她身上爬起来,低头看了一眼。 “你想去哪就去哪吧。”说完理了理身上的褶皱,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伊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泪流如注。 郭赟和裴绍已经决定回东都,裴元之那里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便是要随他们去了,挨打也挨了,他毕竟还是管不了裴绍做的任何决定。 等裴绍背上的伤再好一些,就离开颍川,碧玉日日都来央求他带自己去东都,裴绍总是拒绝。 这日的碧玉哭得双眼通红,连门也不敲就闯进了裴绍的住处。 裴绍皱眉:“何事莽撞。” “郎君真的要把碧玉还给他们吗,我是老先生挑给你的,郎君不碰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裴绍这才想起来,昨日因为决定了要走,想把碧玉安顿下来,便将她托付给了来叔,要来叔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我没有要赶你走,只是你已经不小了,再不嫁人,就是耽误了你。” 碧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除了郎君,碧玉从未想过再跟别人。外边那些肮脏的男人,连郎君一根手指也比不过。” 裴绍正色道:“你只是从未出去见过别的男人,这世上比我好的多了去,你总会遇到疼你爱你的。那比跟着我要强得多。” 碧玉哭的像是心都没了,裴绍头也疼,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安慰她,这些年她在青竹居,眼里只见到他一个,到底还是耽误她了。 郭赟在外头听见哭声也从房里出来,看阿成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就问他:“她在哭什么。” 阿成回头看见郭赟,“郎君要把碧玉嫁人,碧玉伤心了,才哭成这样。” 郭赟了然地点了点头。又看见阿成一脸的失落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0 ,“那你又在难过什么。” 阿成愣住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讷讷地道:“看她伤心,我也难过,可是她眼里只有郎君。” 郭赟心里像明镜似的,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长大一些,她就能看见你了。你不妨去求求郎君把她留下来。” 阿成抬头看她:“碧玉总是冲撞将军,将军不恼吗。” 郭赟笑了:“我恼她也未必要把她打发了,更何况你一定不愿意她嫁人。” 阿成只觉得欣喜,却也不知道在欣喜什么,好像只是在帮碧玉高兴。 阿成把碧玉带走,郭赟才负着手慢悠悠地走进去。 裴绍正头疼,一抬头看她笑盈盈的模样,更觉得被嘲笑了。 “到这里来。”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叫郭赟过去,郭赟还是慢悠悠的,并不着急。 “九郎好狠的心,这么大一个姑娘也舍得送给别人。” 裴绍笑:“那有什么办法,不舍给别人,就得自己养着。” “怎么,绿绮郎君还缺那一点口粮吗?” 裴绍挑眉:“绿绮郎君怎么了,除了一把绿绮琴身无长物,穷得很,常常没米下锅。” “是不是啊。”郭赟不信地鄙夷。 裴绍一本正经的眼神看着她:“今后,还要靠将军接济接济。” 郭赟从来不知道,他不正经起来也是可以这样恼人,可是却不正经地叫人爱不释手。 绿绮琴就摆在窗边的木台上,郭赟努了努嘴:“弹琴给我听。” 裴绍叹了口气:“对牛弹琴的事,我可不爱干。” 郭赟气笑:“你这是在笑话我上回在傅园没听懂你的《凤求凰》” 裴绍不置可否:“你也知道我名头大的很,寻常人听不起。” “哦?那么,九郎怎么才肯呢?” “若是你的话就好办。”裴绍揽住她凑上去对着她耳边吹了口气:“我只向将军索一样东西就够了。” “什么?” 突如其来暴风雨一样的吻吓了她一跳,这还是温润如玉的绿绮郎君吗?郭赟瞪大双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裴绍突然停下,严肃地告诉她:“能请你闭眼吗,你这样我很害羞。” 郭赟的笑声险些要把房顶都掀了,惊得外头竹林里的鸟都扑棱棱地飞走。 宠溺地回吻,“郎君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通通都给你,这样可喜欢?” 裴绍这才觉得聊以慰藉,“我除了这一身皮囊什么都没有,只看你要不要。” 郭赟笑得浪荡:“你这满腹诗书道义,我都嫌无趣,只有这一身皮囊还有意思些。我便……勉强收了吧。” 两人瞬间滚作一团,窗外秋日迟迟,微风过,竹叶轻啸,也抵不过屋子里流泻的春光。 第48章 嫁祸于人 慕容陵没想到王衍竟然真的孤身一人来到西燕,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且是郭赟身边的副将。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 王衍紧紧盯着他:“常山王殿下,本相说的,您可有在听?” 慕容陵讪笑一声:“王丞相……就这么信任本王?你也瞧见了,我自己尚且焦头烂额,如何又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王衍收回目光,淡淡道:“并非是要殿下助我,你我二人利同一体,助我也是助殿下自己。” 慕容陵把玩着手中的刀柄,挑眉一笑:“哦?丞相这话,如何说来?” “昔日殿下将琉珠公主托付于宫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陛下已经到了娶妃立后的年纪,公主与陛下年纪相仿又志趣相投,衍的意思,殿下想必已经明白了。” 慕容陵神色闪动,抱歉地看向他:“丞相的意思,本王明白了,只是兹事体大,并非陵一人可以决定,还需多加考量,丞相……” “我明白。” 王衍有些失望,抛出这样大的诱饵慕容陵仍旧不为所动,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慕容陵离开了王衍的住处,心中十分纠结,同样的话,司马越也曾来信说过,要求娶琉珠,他当时还觉得惊诧。现在看来,当初将琉珠送到那里,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拿我慕容陵的妹妹当什么了。”慕容陵气得狠狠拍桌。 虽然生气,他说的却也不是不无道理,无论王衍司马越鹿死谁手,想要与汉人有长久的太平,少不得与他们的皇室联姻,可是琉珠的意思,也不能全然不顾。 “丞相,常山王殿下还是不肯表态?”身边只跟着一个郭驿,许多事情方便了许多。 王衍叹了口气道:“他已经表态了,阿驿,我们恐怕白来一趟。” 慕容陵虽然没有明说,可意思却已经很清楚,王衍是聪明人,他才不愿意撕破脸。 郭驿沉默。丞相如此奔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有些唏嘘。 王衍亦然,这些天从东都一路奔袭到西燕平城。实在太过劳累,兼这些日子的劳心伤神,总觉得有些难以支撑。可他怎么能倒下,他若倒下了,陛下又该怎么办。从前还寄希望于慕容陵,如今看来,能靠的只有自己。 “丞相,出了前边的树林,咱们就离开西燕的地界了。” 王衍掀开车帘,林子里一片寂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加快一些。”这一路太过顺利,总觉得心中不安,以他对司马越的了解,他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有所动作,在他离开西燕之前,这一切都可以算在慕容陵的头上,无论慕容陵对此是否知情。 马车骤停,原本闭目养神的王衍被惊醒。 “什么事?” 王衍坐在马车中询问外面的郭驿。 郭驿没有回答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方才的马不知被从哪里射来的箭头惊住,郭驿废了大劲才稳住马车。 “丞相,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您坐稳了。” 王衍皱起了眉头。 郭驿刚刚拍马欲行,四周纷纷跳出数十名黑衣人包围了马车。 为首的黑衣人蒙着面,对身后的人抬了抬手。 “来者何人,可知这马车中坐的是什么人!”虽看不清那人容貌,郭驿却总觉得熟悉。 那人冷笑一声:“正是知道,才不留活口。” 利箭破空而过直直的越过郭驿射向马车中。 “丞相!” 东都 孙孝一身黑衣从外头回来,司马越负着手站在院子中,对着笼中一只五色鸟发呆。 “殿下,事情办成了。” 听见孙孝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郭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1 驿没有认出你?” “应该没有。他是镇西将军的人,属下不敢伤他,可是……我与他毕竟常年共事,万一被他猜到些什么……” 司马越不以为意的笑,“知道又能如何,我还怕她不成。反正……她的心也不在我这里。”最后一句话不知道他究竟是说给谁听,笼子里的五彩鸟扑棱棱着翅膀拍打金丝笼。 “你也想出去?”司马越的笑变得有些嘲讽:“一只鸟,也想飞出本王的手心。” 郭赟原本还打算歇一两日再启程回东都,可是郭驿的信来得突然,她怎么也没想到,慕容陵竟会对王衍下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利益曲折。 “阿赟。”裴绍的怀抱太过温柔缱绻,颍川的日子又太过平和,她有些不愿意回东都,不愿意去过问那边的事情。可是出事的毕竟不是别人,是王衍。 “九郎,我头疼得厉害。”郭赟揉着脑袋倒进他怀里,裴绍顺势环住她。 “慕容陵究竟在出些什么幺蛾子,阿驿又怎么会跟着王衍去了西燕,他信上只说丞相受伤,要我速回东都。哎,我猜也猜不出些什么。” 裴绍垂眸,抚了抚怀中人的背。 “想必是死里逃生吧。” 郭赟抬头:“九郎怎么知道?” 裴绍了然道:“王丞相去西燕,会是去找谁呢。” “除了慕容陵还能是谁。” “孤身一人只带着你的副将,不远千里去找他,为了什么?” 郭赟不由得从他怀里坐起来,神色无言得凝重起来。 裴绍继续推测,“常山王并不是这等鲁莽之人,你与他是旧相识了,这样明目张胆的事情,你觉得会是出自他手吗。” “不可能。”郭赟摇头:“慕容陵心思缜密超乎常人,这种一目了然的事,不太会是他的手法。” 裴绍轻笑,神色却不见得轻松。 “丞相去西燕,有损谁的利益,谁就是幕后主使。” 这话已经没有必要说得更明白,郭赟站起来,低头看向裴绍:“九郎,我们该回去了。” 裴绍牵住她的手:“好。”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愿意再离开九郎。九郎,也不要再推开我,好吗。” 裴绍含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郎君有自己的坚守,我也有我该做的事,待东都风平浪静,你我二人皆两袖清风之时,就归隐君山,从此一生一世,只陪你看君山的落雪。” “你还记得。”裴绍回想起她年少时央求自己带她去看君山落雪,可却从来没有实现。“今年此事若能平静,我就带你去。” 回东都回得匆忙,和裴绍两人进了洛阳就分离,裴绍入宫寻司马晏去了,郭赟则是先行回了傅园。 看到宋伊郭赟先是一愣,宋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毫无先前的傲气,低眉顺眼地向郭赟行了一礼。 “将军,打扰了。” 郭赟抬了抬手,终究还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你……王爷知道你在这里吗?”可别又是逃出来的,届时又要郭赟白白受气。 “回将军,想必是知道的。” “想必?”郭赟笑出声,不明白她这又是在搞什么鬼。“你最好别连累我,否则,我这里可容不下宋姑娘这尊大佛。” 宋伊仍然是低眉顺眼的样子,搞得郭赟也没兴致再搭理她。 问起了卫若兰,卫若兰才不甚在乎地告诉她:“她来了有一两日,说是无处可去,求我收留她,我便没再管她,你若觉得碍事,打发了便可。” 闵娘却在一旁嘀咕起来:“这姑娘好生可怜,瘦的像没骨头似的,家里也不缺一口饭,既然都是故人,两位女郎何必如此薄情。” “闵娘,你不懂。” 卫若兰却在一旁打断了郭赟:“闵娘说的是,咱们就留下她吧。” 郭赟本来也是没有意见的,只是怕卫若兰见到她不愉快,如今若兰自己愿意收留她,郭赟自然没有意见,怕只怕,司马越又要责怪她。 “郭驿可有回来过。” 闵娘这才想起来:“说来也怪,这孩子自你走后也没再出现了,我还以为他随你一道去颍川了。” 郭赟已经知道他是去了西燕,“我是说,最近这几日,他可有回来?” 闵娘摇头,“没见到,怎么了。” “无事。” 卫若兰看向她,洞察世事一般,“出什么事了?” 郭赟扯着嘴角笑了一笑:“没有什么大事。” “听说王丞相带了一身伤回来,至今未醒,你可要去看看?” “至今未醒?!”郭赟有些震惊,只知道他受了伤,却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竟然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慕容陵远在西燕,却急得团团转。 “这个司马越可真是可以,好一手栽赃嫁祸,这下本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殿下不必忧心,他既然要同殿下联手,想必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慕容陵冷笑,“他当然不会,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只是惨了我,王衍也就罢了,郭赟那个草包要是也真以为是本王做的,才真是棘手。” 郭赟的势力大多还残留在青州,她挥一挥手,西燕边界就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天使们早,祝心情愉快。 今天继续安利一首歌啊,小时姑娘的《爱殇》,名字很土对不对,是的一开始我也是拒绝的,歌名里有个爱啊殇啊什么的都是很杀马特的既视感啊摔!然而,这首清纯不造作的歌,就叫,爱,殇。 不知道有多少小可爱跟我一样因为这个名字错过了这首歌,今天给你们排一下雷,真的,真的,灰常,好听。跟它杀马特肥猪流又造作的歌名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信我(??ω??)? 第49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室沉香。 王衍安静地躺在塌上仿佛只是睡着,苍白的唇色和肩头一片嫣红浸透的纱布触目惊心。 郭赟刚一进门就看见一脸疲惫的郭驿,郭驿欲起身行礼,郭赟抬手制止他。 “不必多礼了,丞相怎么样?” 郭驿嗫嚅了几下嘴唇,“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丞相在西燕中的箭头上涂了毒,若只是箭伤,也早该醒了。” 郭赟看他憔悴得像是几夜没有合眼,又问了一遍当时的情形,“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2 当时事发突然,那几个人都蒙着面,看不出来历……不过为首那人,属下总觉得眼熟。” “眼熟?怎么说。” 郭驿摇了摇头,“说不上来,没看清他的脸,只是感觉,身形……还有……” “还有什么?” 郭驿似乎为难,郭赟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无妨,你只管说。” “那人使的是一柄长刀,手法身形都极像是……孙孝将军。” 郭赟收回了目光,那日在颍川裴绍说的话,再加上今天郭驿的描述,郭赟几乎已经了然。催促郭驿回去休息,待郭驿离开,她才解下腰间的剑放在桌上,走到榻边坐下。 看着王衍苍白平静的脸,“你不是智计卓绝?怎么也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床上的人当然不会回答她,墨发散落在枕边,更衬得肌肤似雪,眉目如画,这样一个人,本就已经举世无双,不妨安稳地在王家庇佑下当一个闲散名士,何苦踏入这朝堂搅动风云,背负这许多不该背负的东西。纵然勉力支撑,独自一人又能到几时。 郭赟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他一眼,吩咐了左右好生照料,才离开丞相府。这些年来王衍孤身一人,连个妾也不曾纳过,如今也无人照料。郭赟经过梅林,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这里也无比萧瑟,阿衍,他一定很寂寞。 刚走到门口,正欲上马,却见前方白色僧衣的高瘦青年,提着药箱往这里赶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女,待着面纱,郭赟一时没认出,那竟是又长大一些的司马珏。 “赟姨!” 司马珏远远地向她跑来。 “阿珏,你怎么来了。” 司马珏指了指身后缓缓走上来的谢鹤亭:“十七要来的。” 谢鹤亭站定,以眼神向郭赟示意,郭赟松了缰绳上前,“十七郎……我正欲去寻你,你却已经来了。” “他到底还是我师弟。”谢鹤亭垂眸,“劳烦你带我进去吧。” 郭赟连忙让出一条道,带着司马珏和他一道进去。 谢鹤亭在里头为王衍查看,司马珏手脚麻利地为他打下手,完了关上门出来,遇上郭赟赞赏的目光。 “阿珏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司马珏娇俏道:“是不是我越长越美,赟姨都认不出来啦?” 郭赟轻笑一声:“是啊,让你跟着十七郎,到底还是不一样。” “十七看似冷漠无情,心里还是柔软良善之人,不像那徐妄言,小气的紧,无论如何也不肯下来替人看病。” 郭赟低下头,徐妄言不肯来,实在是意料之中,好在十七不是那等心肠冷漠的人,王衍得罪尽了人,好歹还有这么个师兄肯认他。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谢鹤亭从里头出来。郭赟急忙迎上去。 “如何啊?” 谢鹤亭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郭赟泄气,连谢鹤亭也束手无策。越过房门看着奄奄一息的王衍,该不会,他真的就…… 不会的,他是王衍。 “我虽然没法子,妄言或许还有,只是他的性子……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没有办法劝他。” 郭赟沉默了一会,“那十七可知道,他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出手相救。他也是个血肉之躯,总不至于无欲无求吧。” “妄言看似顽劣,却着实是个世外之人,此间若还有他放不下的,大约也是当年师父的事情,可是偏偏因为这事,他绝不可能出手相救。” 郭赟噎住,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她从未有过此刻的绝望,总觉得事情还抱一线希望,他是王衍,他总不会……就这样走了。 谢鹤亭和阿珏没有多留就回去了,十七的医术最多保得他的性命,抑制毒发,可若真的没有根治之法,还是无用。听见里头有咳嗽声,郭赟连忙推门而入,看见王衍正扶着床沿欲起来。 “你醒了。” 王衍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有些渴。” 环视了一阵,才看到桌上的茶壶,笨手笨脚地倒了杯水递过去,王衍看了看她,“你过来,我没有力气。” 郭赟又上前两步,王衍就着她的手喝了水,脸色才缓和一些。 “你不用担心,……只是小伤,你师兄会有办法的。” 王衍瞥了她一眼,“你们方才的话,我已听到了。” 郭赟叹了口气,闭嘴了。他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情况,必然会自救,他的办法,一定比自己要多。 “你打算怎么办?” 王衍靠在墙上笑了一声,又是一阵咳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终归是要入土,天命如此,我又如何敢再苟活。” “你竟然也是个信命的人?” “从前不信,可是如今才明白,因果报应,大抵如此。” 不是不愿意活下去,而是不愿意再去央求妄言。时间不是很够,瓦解司马越的势力,恐怕不是自己能完成的了。 “阿赟,你过来。” 郭赟听话的凑过去,王衍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瞬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不告诉你,我还能告诉谁。咳咳,详细的,等我死后往江南寻顾深之,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你这是抱着必死的心,也不肯去求一求徐妄言?” 王衍扯了扯嘴角,有些疲惫地重新躺下,“我知道还有一件事,你一直记着。”转眼看向郭赟,“你想和离,如今也不必再费力了,我死了,这比和离了还要干净。” “闭嘴。”郭赟呵斥他,却见他含笑着躺下闭了眼。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这个人,就连这个样子躺在床上,也一样讨人厌。“你和不和离,我都不很在乎。” 王衍躺在床上睁开眼,“你不在乎,也不为九郎在乎?” 第50章 冷宫太后 茶杯重重地被搁在桌上,“阿衍,你的聪明,其实往往是自作聪明。人心是可以揣测的,可是人情却不能。不要总觉得,人人都该像你想得那样。” 王衍醒了一会,这会又觉得疲惫不堪,眼皮沉重得睁不开,郭赟背对着他。 “你不用嘴硬,即使嘴上不肯承认,心里还是那样想,就好比,你觉得你和他都不在意世人眼光,可是你其实是在意非常的,因为你,不忍心他绿绮郎君的名头。”说完这段话王衍已经连喘气都觉得累,郭赟正要回头反驳却看见他躺在床上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去把十七请回来!”王衍伸手拽住她的衣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3 “不必,我方才嘱咐你的,你都记住了?” “我记不住你打得那么大一盘算盘,这些都要你来完成,所以你得撑住。”郭赟回身抱住在床上咳嗽不止的王衍,“阿衍,求你别这样,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了,我又该怎么救你?” 王衍埋头在她胸口,“我二十岁入仕,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我时常觉得疲惫。” “我知道。” “所以,让我歇一歇也好,不是吗?” 郭赟苦笑,“说什么胡话,一定会有办法的。”说完这句,却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声音,连忙去探他的鼻吸,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他只是又昏过去了。 怀里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淡淡的微笑,此刻却平静地躺在她怀里。郭赟忽然觉得没来由的恐慌,因为从来没想过,聪明如他,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可是他到底不过一介书生,在刀剑无眼前,确实脆弱的不堪一击。 郭赟回到傅园,闵娘便告诉她,今日有人送来一样东西,已经搁进她房里,郭赟好奇地回了屋子,桌上果然有一只长长的木盒,打开一看,不由怔住。 熟悉的剑鞘,是她的青釭。剑柄上那块半旧的剑穗,还是从前在青州觉得好玩佩上的,司马越还戏笑她说,“阿赟到底还是个姑娘。” 青州时两人共赴沙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还是个豪气凌天的大将军,刀口舔血心无旁骛,郭赟觉得,若真有战神一说,大概就是司马越那个样子。她曾经那样仰慕他,如今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上回在傅园,为了宋伊他冰冷的目光想起来还顿觉心寒。 难不成,人真的是会变的吗。 郭赟原本已经合上了剑盒,想了想却犹豫了,重新打开剑盒,解下腰上的佩剑,换上青釭。当年赵子龙持青釭救主,此刻这柄剑在她手中,说不上来的可笑。 洛阳入冬早,新雪初降,闵娘就已经为她备好冬衣。道路旁薄薄一层积雪,牵引她入宫的内侍是常伴司马晏左右的,“今日裴先生可有入宫?” 那内侍道:“眼下正在太极殿伴陛下读书。” 太极殿前的台阶上几名内侍正在扫雪,见到郭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 郭赟虽然可以佩剑入殿,但进门的时候仍然随着披风一并把青釭解下来交给了一旁的宫女。 听见内侍报镇西将军到了,司马晏连忙从坐垫上起身迎接。裴绍淡淡的一笑,也随着他的方向朝门口看过去。郭赟一进门,视线便黏在他身上下不来,连司马晏都被她无视了。有了颍川的那些日子,回洛阳后还是二人头一回见面,难免有些不同。 视线正胶着着被司马晏打断,“赟姨怎么只看裴先生,都不瞧瞧朕。” 司马晏比先前更加成熟,连下颚都生出了几许绒毛。 郭赟打量他几眼,笑道,“陛下该蓄须了。” 司马晏摸了摸下颚,有些腼腆,“朕不蓄,琉珠不喜欢。” 听了这话,郭赟挑了挑眉,“陛下倒是对琉珠公主很是另眼相看。” 司马晏更加害羞起来,捡起方才被搁在桌上的书遮面,“赟姨……” 裴绍笑了笑替他解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陛下这是人之常情,不必羞赧。” 郭赟转了转眼睛,“九郎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司马晏也附和道,“先生自颍川回来,确实大有不同。” 裴绍嘴角有了笑意,这时琉珠风风火火地入殿来,见到郭赟明显地一愣,讷讷行了个礼,她对裴绍倒是一向亲近又敬重。郭赟原本就是想借个看望司马晏的机会找裴绍,这会觉得没必要再呆了,看向裴绍,“我这就要走了,裴先生是否要同行?” “正有此意。”裴绍起身整了整衣衫,随她一道出去了。 宫女奉上她的披风和佩剑,裴绍十分自然地接过,替她系上。 “走吧。” 郭赟脸上泛起两片红晕,跟在他身后出了太极殿的大门。 “你要回傅园吗。” 郭赟摇摇头,回头看四下无人,抓起他的手,“跟我走。” 裴绍不明所以地被她牵着手一路走,越过太极殿,走上一条长廊,长廊上杳无人烟,裴绍拉住她。 “阿赟,这是去哪。” “我一见你就口干舌燥,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疼爱你,这里是从前姐姐当皇后时的冷宫,不会有人来。”说罢就着裴绍的胸口轻轻一推,两个人翻身进了裴绍身后积灰的房间里。 郭赟反手关上门,将裴绍压在一旁的墙上俯身就吻。 “唔。”裴绍猝不及防地被强迫,刚开始还有些不适,没一会便呼吸急促,搂紧臂弯里的人,从被动到主动,开始追逐郭赟挑逗的舌尖。 郭赟喘着粗气离开他的嘴唇,“我为人妇,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师,却在这冷宫里做此苟且之事,这不是偷情是什么。” “偷就偷吧。”裴绍凑上前欲索吻,被郭赟用一根手指抵住嘴唇,笑道, “你这样可一点也不像光风霁月绿绮郎了。” “去他的绿绮郎君,谁爱是谁是。”裴绍此刻只觉得浑身火热,只想去追逐眼前那泛着水光的红唇。 猝不及防地耳边传来一阵轻细又尖锐的笑声。 郭赟吓得够呛连忙转身护住裴绍,“谁在那里!” 眼前的屏风后头忽然钻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花白的头发垂在脸上,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一身红红绿绿的破旧宫装依稀能看出她从前大约是先帝的某个妃子。 只见她疯疯癫癫地在地上乱爬,眼看就要靠近他们,郭赟吓得抬脚就踹向她的肩膀把她踹得在地上尖叫一声,“郭婉!你不得好死!你跟王衍,哈哈哈哈哈你同王衍在做什么苟且之事!我都瞧见啦!我都瞧见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裴绍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她不是在说我们。”裴绍挡开郭赟径直朝那女人走去,那疯疯癫癫的女人见他上前吓得用手挥舞着向后爬:“你走开!王衍!你走!不要杀我,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裴绍将她逼得退无可退,伸手撩开她脸上灰白的头发,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太后娘娘?” “什么太后!” 裴绍看向郭赟,“她是从前的杨太后。” 郭赟吃惊,“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缩在角落里的杨太后看着郭赟目光忽然凶狠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她,“郭婉你这个贱人!去死吧!” 裴绍眼疾手快地推开郭赟,被她长长的指甲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4 下划破了脖子。 “九郎!”郭赟抬脚照着她的腰部一踢,把她踢飞出去摔在了身后的屏风上,一动不动。 “快让我看看你的脖子!”郭赟也不管自己是否下脚太重,急着去看裴绍的脖子。裴绍推开她的手,走上前查看被郭赟踢晕过去的杨太后。 探了探她的鼻吸,才松了一口气。 “还活着。” 第51章 夜访 “暂且不用管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撩起裴绍的头发掀开衣领,一道长长的抓痕,还沁着血珠子。 “这恶婆娘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歹毒,她将我当成了阿姐,九郎却平白无故替我受了这份罪。” 裴绍倒没有很在意自己的伤,紧紧盯着郭赟的脸,“方才她说的话,你一点也不触动吗?” 郭赟动作一滞,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带你去太医署。” 裴绍仍然紧紧看着她,看得郭赟很不自在,不断地逃避他的目光。 原来她都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她的同族亲姐……裴绍有些难以置信,明明知道却忍耐至今,绝非是他所认识的郭赟。 两人出了冷宫,手臂突然被钳制,郭赟看向裴绍,神情无比淡定,“九郎想问什么。” “他如此待你,为何当年还要一忍再忍!” 郭赟前所未有的释然,反手握住他,“都是些陈年往事,九郎在为我愤慨些什么。” “你果然早就知道。” 郭赟粲然一笑,“是啊,早就知道,又能如何。一个是我曾经的挚爱,一个是我至亲的阿姐。” 裴绍眼神里满是不相信。郭赟却笑得更加释怀,抬头看着这皇城上空的流云,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她怎么能怪阿姐,这围墙里的命运到底不是她自己要选的,已经如此痛苦的阿姐,她怎么忍心去责怪。 “走吧,九郎,你的伤口得处理。” 裴绍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走向太医署,细雪纷纷,落在她的头发上,那双瘦弱的肩膀上,承载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太医署里的人多半没有见过这位成名已久的绿绮郎君,纷纷涌上来参观,却被佩着青釭剑气势吓人的郭赟镇住不敢上前。 替九郎查看伤势的是年纪大一些的陈太医,郭赟幼时曾在宫里见过他,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在这里。而郭赟却已经同那时大不相同,陈太医年纪又大了,竟然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军,就是昔日不可一世的郭家小女郎。 “伤口不算深,现是冬季,大可不必忧心感染的问题,只是郎君这些日子要勤换药,好的快一些。” 裴绍彬彬有礼地谢过这位老太医,“不知道您有没有去看过那位冷宫里的太后,她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陈太医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杨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郭赟见他为难就开口打断,“九郎,我送你回去吧。” 裴绍有些失望,他总还是放心不下杨氏,走之前还托付陈太医有空去看望她。 “嗤。”郭赟出了太医署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九郎悲天悯人,我能理解,只是那杨氏,着实不是个良善之辈,她今日的处境都是她应得的。” “无论她从前什么样,如今都已经得到了报应,该善待的还需善待。更何况……今日她的无妄之灾,全因你我……” 郭赟笑着看他,“你我如何了?” 裴绍红着脸看也不看她,上了马车。郭赟骑着马跟在后头,早知道戏弄他这么有趣,从前就不该跟他假正经。 看着裴绍进门,她才安心地往回走,王衍这些日子有谢鹤亭的调养,虽不致死,身子却一天比一天虚。 “妄言还是没有反应吗。” 谢鹤亭摇了摇头,“他是铁了心。” “他怎么说。” 谢鹤亭不愿意说,司马珏在一旁气呼呼的道,“他说,除非王衍三跪九叩地上山亲自求他,他才会考虑。可是他都已经这个样子,别说三跪九叩,就是上山都不可能,摆明了不愿意救人。” 郭赟听完这话若有所思,“他果真是这样说的?” 谢鹤亭看向她,“不过是玩笑话,不必当真。” 郭赟笑了笑,不置可否。床上的王衍唇色显现出了青紫色,离毒发暴毙已经不远,他不剩多少时间了。谢鹤亭与司马珏离开后,只剩下郭赟一人,自从上次他便没再醒过来,气息越来越微弱。 郭赟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王衍,忽然想起杨氏疯疯癫癫说出来的那几句话,心里一阵苦涩,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 “王衍。你害我成了个什么?我该怎么想才能好受一些?那些旧事,忘了也就罢了,偏偏……”郭赟眼睛里氤氲着泪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为什么偏偏是阿姐?为什么……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师兄吗?” 忽然想到什么,对着不省人事的王衍嘲讽道,“我有一肚子刻薄的话要嘲讽你,反正你也听不见,你当真以为阿姐对你有半分真心吗?你那么聪明,为何偏偏选择在她面前当个傻子,任由她利用你?她心里有谁,我不知道,你也不清楚吗?”说到后面几乎已近咆哮,却仍然压低声音。 她第一次觉得,王衍也是个蠢货。即使他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植满梅花,也仍旧比不上谢鹤亭草庐前的半分颜色。东施效颦,不外乎此。 我也曾捧着一颗心给你啊,你却看不见。 夜里裴绍自己换了药正要入睡,忽然间听闻窗子响动,郭赟破窗而入,朝他笑得一脸灿烂,“九郎,是我。” 裴绍松了口气,“有门你不走,偏要爬窗。” “叫人瞧见不好。” 说话间人已越进窗里,到了他的榻前。“九郎看见我不开心?” “白天才见过。” “可是我一刻不见你就思念得发慌,身随心动,就来了这里。” “……这不合礼数。” “礼数?”郭赟解了外头厚重的氅子丢到一边爬上他的床榻,“在颍川的时候可没见你跟我讲什么礼数,怎么到了东都你又拘泥起来了。” 裴绍一时语塞,郭赟已经钻进了他的被窝,“外头真冷,我可是冒着雪来的。” 裴绍看她方才脱下的氅上果然沾着未消融的雪珠,“既然下雪,就不该来。” “可是我太思念九郎了。”郭赟整个人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裴绍心软地抱住她,“到我怀里来。” 郭赟见他松口,立马顺着他钻进他怀中。“我太凉了,有没有冰着你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5 ?” “没有,把手给我。”裴绍在被窝里摸到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衣领中,被冰得一激灵。郭赟却咯咯咯地躲起来傻笑。 裴绍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一天过去下巴上的青涩胡渣有些刺人,郭赟忍不住抬起脸躲他的胡渣,一抬脸对上他的眼睛。 “郎君,你怎么还不睡。” “有不速之客夜访,已无睡意。” 郭赟什么也不说直接用嘴去堵他的话,“可还是不速之客?” “不是。”裴绍老实道,“原来是个采花贼,还是母的。”未等郭赟反应,又道,“却是我心所喜。” 郭赟再无不满,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我也心喜九郎。” 烛花摇曳,裴绍轻轻起身吹灭了蜡烛,又回到榻上,刚一上榻就被一双手拽进被窝,低头去看,又只见一副安静的睡颜,不由得笑意更浓。 第52章 他的罪,我来赎。 冬夜寂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雪声,郭赟逐渐暖和起来,舒服得叹了口气。 “九郎,他虽然曾那样待我,一码归一码,我的命到底还是他救的。我不能忘恩负义。” “……嗯。” “我得想法子救他。” 裴绍安静得像是睡着了,过了很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帮了他这次,我欠他的就算还干净了,他欠我的我也不再追究,从此与他两清。”郭赟抬头,就着窗外尤其明亮的月光,描摹裴绍的脸庞,从今往后,只与他一人有干系。 裴绍不知该说些什么,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附在她耳边呵气如云,“怎样都好。” “诶呀。”郭赟想起什么,“洛阳已经下雪了,今年怕是赶不上君山的雪。” 裴绍轻笑一声,“君山每年都下雪,不差这一回。” “好吧。”郭赟安静地闭上眼睛,没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裴绍静静地搂着她,毫无睡意。低头看郭赟睡得香,轻轻伸手进她的衣襟里摸索一阵,指教触碰到被她的体温捂热的玉髓,才安心地松了口气。无论何时何地,这是他唯一能保住她的方法。他曾经差一点失去她,而他却不知道。 清早醒来,郭赟已经不知去了何处,身边的榻上还带着余温,想来也是刚刚离开不久。 “郎君醒了,今日还去宫里吗。”这次他仍旧只带着阿成。 裴绍看向窗外细雪,沉默了片刻,“不,今日去白马寺访十七郎,和妄言。” 刚一掀开被子就感受到门外的寒意,想到郭赟昨夜冒着雪来,清早又要回去,不禁有些心疼。 郭赟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早回来,刚到门口正准备爬窗进去,郭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将军。”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郭驿眼角红通通的,“属下在此等了一夜。将军,丞相……” 郭赟一只脚已经跨进窗里又回来,“带我去看看。” 王衍的枕边斑斑点点的血迹和散落在枕边的头发,他昨夜过得很痛苦。 “丞相咳了一整夜,今早才又昏过去,我怕出事,才回去找将军。” “你怎么不早些找我!”郭赟怒道,想到昨夜一整夜她都与九郎一处,又不得不抑制住。郭驿垂手站在一侧,说不出的自责。 轻声呼唤了几声,王衍依旧皱着眉头昏睡不醒,郭赟眼神黯了黯,认命地叹了口气。 “你照顾好丞相,我出去一趟。” 郭驿上前一步,“将军可是要去找徐先生,属下同去。” “我是去找他,不过你跟着也没什么用。”郭赟卸下腰间的剑放在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王衍,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除非王衍三跪九叩地上山求他,才会考虑考虑。” 徐妄言要他赎罪,那就如他所愿,待她三跪九叩地上山,救不救,那都由不得他。王衍不能死! 细雪下了两天,白马寺的山道上铺满了皑皑的积雪,入了冬鲜有人上山,更别说积雪漫漫的时候,山道上空无一人,郭赟抬头看了一眼依稀可见的白马寺,笑容里竟然有些解脱。 双膝刚一落地便埋进了积雪之中,凉意透骨,激得她一哆嗦,可到底心中还是觉得王衍的性命更重要,强忍着膝上刺骨的疼痛,重新站起来,向前走了三步,双手撑着地再次跪下去。 “阿赟,这一次,我还在这里等你。”去年北伐前他在梅园之中对她说的话,此时突然回想在脑海中。他的心意或许不真,可那些年的温柔缱绻却不假。郭赟不得不承认,从前她一忍再忍,或许是因为贪恋他假意的温柔。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纵然不属于她郭赟,也不忍这样的王衍就此消失在这世间。 阿衍,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回报。请……不要辜负。 九步一叩首。 额头磕在雪中,雪水融化沾湿在她头发上,顺着额角流下。郭赟吸了吸鼻子,回头看去,茫茫一片白雪,白马寺还在高高的山顶。天地茫茫,只有她一人孤身向前,王衍,九郎,郭驿,没有人可以陪她,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白马寺旁的草庐在山雪中显得尤其单薄,柴扉紧闭,司马珏在门边炉火上烧了一壶热水涮洗茶具,打开门泼出去,热水融化了门前一撮白雪。 “外边真冷啊。” 谢鹤亭与裴绍相对而坐,面前一盘棋局已然是死局。 徐妄言翘着腿斜靠在一边,看起来十分悠然,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打着转。拍了拍身边的座席,“阿珏快来这里,暖和。” “这棋局有些意思,你们二人,进不得,退不得,却又僵持不下,索性推翻重开罢了。” 谢鹤亭淡然一笑,手中佛珠拨动了两颗,“九郎一定能解开,不妨再等等。” 裴绍却放下了手中棋子,“既然已是死局,何必花费时间苦苦寻求出路。” 徐妄言笑道,“这可奇了,我所认得的裴九郎是撞不死不回头的犟狗,这样就伏地认输了?” “不是认输。”裴绍看向他,“是不愿执迷,事已至此,无须太过苛求。” 谢鹤亭也放下了手中黑子,“绿绮郎君雪天到访,果然不单单是来寻在下手谈的。” 裴绍微微颔首,“我是为王丞相而来。” 徐妄言冷笑一声,将手中茶杯一搁,“无趣。” 裴绍叹了口气,“妄言,水月先生的行医之道,你都忘了吗。” 徐妄言神色黯淡,“你们烦不烦,为了这么个人,一个个的来向我说教。” 谢鹤亭忽然开口,“妄言还记不记得,从前你们俩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6 在君山时的日子。” 徐妄言愣了一下,仍是冷笑,“我记得,可是我记得,他怕是早已忘干净了!连师父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哪里会认你我这些师兄弟?” “你又怎知他忘了,这些年他心里未尝不自责,你也未必有你想的那么怨恨他。”裴绍自觉语气过于硬,说完这些便缄口不言。 谢鹤亭看得比裴绍深得多,重新拿起被徐妄言搁下的茶杯重新斟了一杯,顺便唤司马珏去重新煮热水,“妄言执念太深,与其说是怨恨,不妨说是执迷不悟。” 司马珏一向是静静地听,走之前期待地看了他一眼,徐妄言气呼呼地端起来一饮而尽,“你前些日子说,他的症状如何?” 裴绍转头看他,心知他已被说动,静静地听谢鹤亭的描述,不料徐妄言还没听完便一跃而起,“你说什么?那岂不是就这一两日的事了!?” 第53章 求医 郭驿赶到山下,雪越下越大,山路一片白茫茫地刺眼。 “将军!”一路走一路喊都没有听见郭赟的回应。郭赟已经快到山顶,双腿泡在雪中,衣裳尽湿透,像石头一样绑在腿上,人也冻得有些迷糊。机械地往前走。 恍惚间听见郭驿的呼喊,回头看去,山下一个人影踏着满地雪飞快地走来。 “阿驿……”郭赟迷迷糊糊的看清来人一身黑衣的郭驿,慢慢地回过头朝前继续走。 “将军!你在做什么!”她满头的雪花,身上衣服湿透,跪在雪地里,还在艰难的站起来,郭驿冲上去用衣服裹住她。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照顾他吗……” “我放心不下,将军,这样下去你会冻死的。”郭驿抓住她双臂想扶她站起来,郭赟的双腿像两块冰,沉重无比。 “还好……”郭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前是白得亮眼的雪花,伸出通红的双手去捧了一捧雪往嘴边凑去。 郭驿瞪大眼睛打落她手中的雪,“不能吃!” “阿驿……我很渴……” “将军,咱们回去吧。” “快到了,再坚持一会。”郭赟摇摇头,抓着郭驿的手臂吃力地站起来。她从来不会半途而废,无论什么事。 郭驿看着她摇晃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眼看着她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地往前走去,冰天雪地里他的眼眶竟然有些热。快步走上去跟在她身后,山风吹雪,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疼痛。 郭赟觉得雪变小了些,回头看,郭驿跟在她身后,张开披风为她挡住风雪,“阿驿……”想笑却只能扯动嘴角。 “快看!那是什么!”司马珏打开门,看见一黑一红两个人影一站一跪缓慢地上山来。谢鹤亭最先反应过来,那一定是郭赟上山为王衍求医。 “她竟然当了真。”她可真是郭婉的亲妹妹,连脾气都如此相像。 “是她……”徐妄言想到自己的玩笑话怔怔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上来。 “是赟姨……”司马珏惊得捂住嘴,裴绍早已打开门冲进雪地里。 郭赟抬头看见山上一个雪白的人影向她跑来,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人模样,直到裴绍飞奔上来与她一起跪在雪地中,她才看清,“九郎……” 她此刻十分狼狈,头发结成冰粘在脸上,睫毛眉毛上也覆了一层冰霜,裴绍把冰块一样的郭赟扣进怀中,猛的感受到他的体温,郭赟再也支撑不住,张了张嘴眼泪汹涌而出,靠在他怀里再也没力气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裴绍刚一跪在雪地中就觉得双腿刺骨的疼痛,她竟然就这样一路上了山,瞬间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郭赟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流下一行眼泪。 裴绍打横抱起她往山上走去,他身体弱,双腿刚刚被雪水浸泡,腿下一软连带着郭赟一起倒在雪地里。 郭驿走上前,“裴先生,我来吧。” “不必。”咬了咬牙,重新抱起郭赟,一步一步走上山。 “阿珏!热水!”谢鹤亭连忙把两人送进内室,司马珏反应过来留着眼泪出去准备热水,唯有徐妄言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 “你说的事,她做了,该满意了。”裴绍红着眼睛看他一眼,把浑身湿透的郭赟放在床上,跪在床边看着她。“阿赟,醒一醒,看看我。” 郭驿满头落雪从门外进来,对着徐妄言说,“徐先生,将军说,她是丞相发妻,她来替丞相赎罪,望先生不计前嫌,救他一命。” 徐妄言仍然呆呆的,谢鹤亭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跟我下山!” “我护送两位。”郭驿自告奋勇,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郭赟,咬了咬牙,“请裴先生,阿珏姑娘好好照顾将军。” 徐妄言手忙脚乱地背起药箱,刚出门又折回来,塞了一瓶药给裴绍,“治冻伤的。”又急忙出门,嘱咐司马珏先用雪给郭赟擦身,她在雪地呆了太久,用热水会造成损伤。才与郭驿谢鹤亭二人一同下山去。 司马珏慌忙地端着热水进来,脚步不稳,滚烫的水洒在手上一双小手烫的通红,她也顾不上,“先生回避一下吧,我来替赟姨换身衣裳。” 裴绍叹了口气,关上门退了出去。他知道她一定会做什么,却没想到她选的是这最绝的方法。 “呜呜……赟姨……不要吓阿珏,你快醒过来啊。”司马珏先用雪给郭赟擦了一遍身体,又一边哭一边出门换水,裴绍接过她的水,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烫伤,“公主去擦擦伤药吧。” 司马珏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郭赟,把水盆交给他,乖乖地出去煮热水。 郭赟换了身干净衣裳,阿珏身量小,衣服穿在她身上紧紧绷住,这时候看,倒确实有些像个女人了。 阿珏不再进来,郭赟也一直昏睡不醒,裴绍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被握在手心的那只手逐渐有了热度。 古人有卧冰求鲤,裴绍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掀开被子钻进郭赟身后,□□的胸膛贴在她后背上。 郭赟身子冰凉,冷的裴绍深吸了一口气。 屋外簌簌的雪声没有停歇,郭赟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傅园从前的繁盛景象,高楼灯火,月下阑珊。裴绍站在灯影微光之中……恨只恨,当时年少春衫薄。 半夜十分忽然醒转,耳畔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九郎?”声音沙哑得可怕。 “嗯,我在。” 喉咙难受得发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7 裴绍的脸埋在她颈间,暖暖的,有些痒。“今后无论什么事,都跟我商量不行吗?” 郭赟有些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嗯。” “蠢材,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蠢材……救他有千千万的办法,偏偏你……” 郭赟转身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轻声道,“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不想再欠着他了,九郎明白吗,救命之恩,我终于还清了。” 身上的凉意在他怀中逐渐消融,郭赟靠着他□□的胸膛,悄声道,“九郎有颗滚烫的心。” “那是你的,想要吗?” 郭赟笑了,“想。” 话音刚落,裴绍只觉得胸口茱萸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哭笑不得。 “九郎想要吗。” “……阿珏还在外面。” “没事的。” “再等等吧。”裴绍松开她,起身披上衣服。推开窗户,山中夜雪纷飞,月亮却出奇的明亮,照耀在雪地里冰凉刺骨。 一阵风吹进来,郭赟冷得一哆嗦,裹紧了被子。 “不知道妄言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裴绍关上窗回到被子里搂进她,“会的。” 徐妄言和谢鹤亭联手,用尽全力,才算将王衍从鬼门关拉回来, “徐先生……丞相为何吐血不止啊?” 徐妄言紧绷了一夜,虚脱地坐在了地上,“吐血才好,把毒吐出来,人就能活了。” 谢鹤亭亦是满头大汗,身上皆是血迹,拍了拍徐妄言的肩膀,“妄言,他醒了。” 床上的王衍悠然醒转,这一昏睡仿佛已过百年。嘴角边挂着血迹,目光悠悠地盯着屋顶。 “醒了就死不了了。” 听见声音,他才慢慢转头看向徐妄言,有些难以置信,“妄言?” 徐妄言有些尴尬,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整理起药箱,“别以为是我愿意救你,若不是你夫人……你是死是活,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阿赟怎么了?”王衍还有些不明白,徐妄言也不想解释,心虚地指着郭驿,“你问他吧。” 说完提着药箱匆忙离开了,谢鹤亭也只是嘱咐了两句。 “阿赟怎么了?” 郭驿嗫嚅着,将事情说了个大概,王衍听完愣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笑着吐出一口鲜血。 “丞相!”郭驿连忙上前查看。 “郭氏阿赟,你果真是好样的。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最后竟然有些苦涩,她图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感谢评论的天使指出来,在雪地呆太久是不能用热水的,2333南方人实在是太无知了,已修改。谢谢~ 第54章 谈话 清早的时候谢鹤亭才和徐妄言两人从山下回来,风雪已经停歇,裴绍一早听说宫里有事,留下郭赟自己走了。 司马珏喂床上的郭赟喝着汤药,两个人一身落雪的回来了。 “阿赟,可能下床走动?”谢鹤亭难得有些关切。 “还没有下床走动过,怎么……” 徐妄言大约觉得郭赟是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才遭了这么大的罪,心里十分自责,“你在雪地呆了太久,恐怕双腿会冻伤,起来走动走动,没事就最好了。” 郭赟听完,在司马珏的搀扶下下了榻,刚要站起来,双腿膝盖处一阵酸痛,瘫倒在地上。 “果然还是冻伤了,我留给你的药没有用吗?” 司马珏指了指桌上剩下的膏药,“当然用了。” 郭赟有些发懵,伸手摸了摸膝盖,没有半点温度,“我的腿……” 生怕她多想,徐妄言连忙解释,“别怕,不过是冻伤罢了,又不是废了。” “奥……那,这该怎么治,治好了会怎么样?” “治倒是不难,只是今后多半要留下顽疾。”徐妄言有些可惜,郭赟的后半辈子,怎么也不可能再毫无影响。 “这样啊……”郭赟楞楞地点点头。 “我会尽力的,你……你别怕。” 郭赟笑了笑,“谢谢你,妄言,阿衍怎么样了,你既然回来了,他一定没事了。” “没有性命之忧了。你放心。” “对不起,明知你心里十分不愿意,还用这种法子逼你。” 徐妄言俯下身低头查看她的双腿,“是我对不住你,我一定治好你的腿。”只是他实在不明白,想了许久还是抬头问,“那个人,真的值得你如此吗?” 郭赟松了口气,“他当然值得,却也只是到此为止了。”这些年的孽债,终于还清了。从今往后,勿复相思,想来就像是剪断了多年来缠绕她的绳索,一下子觉得轻松无比。跟这些比起来,腿上的伤也受得值。 “阿赟要和离了吗。”谢鹤亭看向她。 郭赟点点头,“早该如此,拖到现在,到底还是要离。” 谢鹤亭摇摇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道,“他看似平和,只因他不愿去争,倘若他想要,就不会轻易放手。” 郭赟摇头,“能让他奋不顾身的人,再也不会有了。何不还我一个清净。” 谢鹤亭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不太自然,带着司马珏出门去了,唯有徐妄言还蹲在一旁鼓捣着药箱。 郭赟出声唤他,“妄言,你不要自责,我不怪你,求仁得仁,我还要谢你。” 徐妄言不理会她,只是说,“普通的药用了总是要有后疾的,我再去翻翻医书,一定还有更好的。” 裴绍清早从白马寺回到宫里,找他的却并不是司马晏。坐在大殿里等待着他的人是司马越。 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坐在御座上,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手中的兵符。 裴绍向边上的内侍喝到,“荒唐!没有人提醒殿下那是陛下的位置吗!怎能如此僭越!殿下不懂你们也不懂吗!” 内侍被喝住,吓得一排排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司马越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十分讽刺。“裴先生也太迂了,怎么这位置,本王就坐不得?” “您当然坐不得,您是王,却也只是王,而非天子,坐在这个位置,就不觉得如坐针毡吗?”裴绍振振有词,站在大殿之中,直勾勾地盯着司马越。 “裴先生,”司马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今日本王就坐在这,你又能如何?” “……你当真要如此吗?不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怕?没什么东西是本王怕的,悠悠众口,当然堵的住,只要你绿绮郎君一句话,天下那些碎嘴的文人,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8 如何不俯首帖耳?” 裴绍不由得笑出了声,“殿下。您真是太看得起裴某了,绍自认并没有殿下想的那样一呼百应,天下人并非行尸走肉,我也并非是那个赶尸人,想他们怎样就能怎样,文人,若是没有自己的思想而是被一个人牵着走,那就不配称之为文人了。” “九郎太小看自己了。” “是殿下高看了草民。” 司马越直起身子正襟危坐,看向大殿之下的裴绍,“先生,良禽择木而栖,大势如此,你又何必逆流而行。” 裴绍正了正衣冠,告诉他,“是非对错,不因大势所趋而改变,而是在某的心中,大势如此,才更不能随波逐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司马越看着他的模样打心眼里觉得可笑,“可是你并不能改变什么啊,绿绮郎君。” “我不能改变别人,却可以让自己保持不变。若我因势所屈,而去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殿下还不如赐某一死。” 司马越有些恼火,“所以说,最讨厌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你不顾自己,也不顾自己身后的颍川裴氏一族,和郭赟吗?” 裴绍笑了,“殿下太高看在下,却也太小看裴氏一族了。倘若颍川裴氏以阖族之力反对殿下你,会怎样?又倘若殿下即使登基之后,裴氏不愿承认你,又会怎样?虽不愿鱼死网破,却也并非无反击之力,望殿下明白。至于阿赟,她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很自信。” “不是自信,是无路可退。” “你看看你的身后,除了你的颍川裴氏,还有谁和你站在一起?王衍吗?他的部署早已被我各个击破,如今的琅琊王氏不过是一盘散沙,他阻挡不了我,他自己也差一点就死了,不是吗?先生你和他不能比,连他尚且无法阻止我,你又怎么可以呢?” 裴绍叹了口气,直视他的眼睛,开口道,“他不能,还有天下人。” “天下人……哈,”司马越满脸的嘲讽,“先生也太不懂天下人了,你知道天下人想要什么样的天子吗?” 裴绍看着他,他继续说,“一个血统纯正的孩子?一个同样血统纯正傻子?还是一个可以攘外安内让他们安居乐业的人?只有本王可以。” “你又怎知陛下无法让他们安居乐业。不过是在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 “收复青州,北伐石勒,本王不能,还有谁能?” 裴绍淡淡一笑,“如此说来,镇西将军郭赟,岂非也能?” 司马越叹了口气,“冥顽不灵。你若执意如此,本王,只能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考试月又来啦,复习真的灰常灰常的累,加上六级考试在即,作者君平时还没有好好学(笑)在这期间不能及时更新小可爱们不要打我,我也很绝望_(:3」∠)_如果这书不能完结那本喵一定是在学习的时候猝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不过还是会尽最大努力更新,因为爱你们,喵。 第55章 和离书 大雪过后,山上的梅花刚刚露头,郭赟下山前在梅花林前驻足良久,梅花深处依稀能看到阿姐的笑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娇若红梅。 “阿姐……我终于可以真的离开你了。”望着红艳艳的半山红云,王衍总是在她身上寻找郭婉的影子,可是郭赟,终究只是郭赟而已,不是别的任何人。 王衍梅园里的梅花盛开,郭赟不出意外的找到他,大病后单薄的背影在雪地里显得更加孤寂。 脚踩着地上雪,发出的声音惊动那人,王衍回过头,看见是她,落寞一笑。 郭赟远远地站定,两人相视无言。夫妻一场,能相互陪伴的路也只是到此为止,该来的还是要来。郭赟忽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怨恨他了。自从与九郎在一处久了,许多事在她心里变得越来越淡然。以至于对着王衍也可以如此的心平气和。 “阿赟,今年梅花开的尤其好。” “是啊,阿姐看到也会很高兴的。” “……你呢?” 郭赟朝他一笑,“我从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奥……”王衍有些失望地转过头,“也是,你与她到底不同。” 郭赟叹了口气,“阿衍,我们和离吧。” 王衍没有回头,语气凉薄,“怎么,你也要离开我了。” 郭赟没有回他,他继续道,“顾深之被顾家囚禁了,从洛阳道北至凉州,都已被司马越掌控,宫里也是,陛下十分危险,慕容陵倒戈,琉珠公主多半要下嫁王府。……我该怎么办,阿赟。” 郭赟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王衍是唯一能制衡他的人,可他这一病,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名不正言不顺,他纵然得到了,也终究不是他的。阿衍切莫自责。” 王衍笑着摇摇头,“他得到了,当然就是他的。老师总说,唯无意于功名者,其功名乃真。可是这样的功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追求的,老师是一个,九郎也是。而我……哈,我今天才明白,我的道还是错了。” “不同人有不同的追求,九郎与夏侯先生追求的是本心,而你心中怀的是天下,即使有朝一日输了,你的功名也存在千秋万代。不要忘了,你一手平息了杨氏之乱。”说到杨氏,郭赟忽然想起那天在冷宫里见到的杨太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过你……为什么没有杀杨氏,而是把她囚禁在了冷宫。” 王衍的眼神冷冷地扫过来,“你见过她了?” 郭赟尴尬了一下,“是,无意撞见了,她算是善恶终有报。” 王衍的眼神语气都冷如冰霜,“我怎么会让她就这样轻易的死,她的苦头还没有吃够呢。” 郭婉生前曾被杨氏打入冷宫三年之久,如今王衍把她囚禁在那里,郭赟想着想着就笑出声。王衍询问的目光投向她。 “她还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 郭赟十分平静,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心平气和的跟他提起这件事,“原来阿衍那么早就心中有阿姐了。虽然知道,但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当初究竟因为什么才要娶我呢?” 王衍道,“你以为呢,的确是因为与她有约。”郭赟意料之中的答案,正打算说话,他又继续道,“可是当年一鞭抽中我马车那少女,也确实意气风发得叫人心动。” 郭赟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他不会记得这件事。可事到如今,他记得不记得都不太重要。 “你无非是想问我对你是否有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69 过真情,我有。” 他的坦诚来得有些晚,郭赟笑了笑,“我知道了。” “九郎性情太过刚烈,与司马越对峙会引来杀身之祸,若不能为己所用,必定不会留他去别处。” 郭赟正色道,“我不会让他出事。” 王衍嘲讽地笑道,“这么看来,倒是我们的婚约耽误了你们,真是罪过。” “确实如此,我是来要和离书的,你若是不愿意,一纸休书也可。” 王衍气得一阵咳嗽,捂着嘴不回答她。 郭赟有些生气,“你别再拖延了,这次拿不到和离书我不会罢休。”上走上前去当面问他,腿上冻伤尚未好,两腿一酸差点跪倒在雪地里。 “你的腿……” “冻伤。” 王衍神色变得复杂,“你……你就真的这么想和离吗?” “是,我与你两清了,我欠你一条命,现在用这一双腿还给你。” “……阿赟,你心肠太狠了些。” “随你怎么说。” “好。”见王衍松口,郭赟抬头看他,“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和离书写好,我会叫郭驿送去。” 见他这样说,郭赟才松了一口气。 走了几步,又回头去看梅林里的王衍,他还站在原地目送她。 只是回眸一眼,便是落雪满头。 郭赟走出王府,这个地方,终于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是郭赟,镇西将军。再也不是王夫人。 王衍红着眼睛坐在几案前,忽然猛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眼前白纸上。 “丞相,歇会再写吧。” 王衍挡开郭驿的手,“无事,为本相研磨。” 和离书三个字颤巍巍地落在纸上,混着纸上鲜血触目惊心。 琅琊王氏衍,有妻郭氏,七年无所出,二心不同,难归一意,遂与之和离。从此各为婚嫁,永无争执。 王衍的手书被郭驿送来,奉至郭赟手中,斑斑点点的血迹混着墨汁的和离书,看得郭赟心中绞痛。看完咽下眼泪,郑重的收好。 各为婚嫁,永无争执。真好,她等了真久,这场荒唐终于落幕了。 闵娘送了热汤进来给她,看见那封和离书,愣了许久,却也只有叹了口气。 “只要女郎高兴,什么都好。” 郭赟笑着抓住她的手,“谢谢闵娘理解我。” 郭赟喝着汤,觉得很好。忽然想起什么,问起来,“宋姑娘还在这住着么?” “在呢。平日里不怎么出来。” “奥。”郭赟点点头,再无多言,只是说了句,“这汤闵娘熬得真好,给若兰和宋姑娘各送一碗吧。” “是,知道了,女郎腿伤未愈,多休息才紧要,今天徐先生来过又走了,叮嘱女郎用药呢。” “奥……知道了。” 徐妄言心里自责,郭赟不是不知道。可她却真的感谢他,若不是他,又怎么能这么快就和离呢。 她迫不及待得想告诉裴绍这件事,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边。想到今日王衍的话,裴绍性子刚硬,司马越若不能将他收为己用,是势必要杀了了事的。 裴绍那天匆匆入宫,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越想越担忧,朝门口的郭驿喊了一声,“备马!” “将军要去哪。”郭驿推开门进来,身上有落雪,“外头下着大雪,恐怕不太好出门,更何况将军的腿伤还需要保养。” 郭赟推开门,果然见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她与裴绍,总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错过。天灾人祸,仿佛都要阻止她,可是她,明知不可,也要奋不顾身地靠近那个温暖的人。 看着漫天飞雪,想到裴绍的笑容,只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还能打败她,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啦儿啦,啦儿啦,啦儿啦儿啦~更新啦,好开心。 第56章 标题废? 慕容陵与周氏分庭抗礼的局面持续了很久,周氏是西燕大族,一时之间难以彻底瓦解,如此周氏自以为高枕无忧,却实在是小看了眼前这位阴柔长相的常山王,也高估了她身后的家族对她的容忍。 周氏瞥了慕容陵一眼,满不在乎地靠在身后的男宠身上,那男宠粗粗看来竟然还有几分裴绍的模样,只是没有裴绍高山白雪的神采。 “陵儿这样的大忙人怎么还有空来瞧哀家?” 慕容陵连看她一眼都嫌恶心,那油腻腻的口气和眼神更加让人作呕,只是大事将近他不得不来提醒提醒这个女人。 “娘娘还是从梦里醒醒吧,陵一向不爱来你这,脂粉味晕的我头疼,既然来了,自然是有要紧事,麻烦娘娘单独与陵详谈。” 周氏摸了一把身后男宠敷粉敷得雪白的脸庞,眼神却看着慕容陵,“阿陵羞什么,你也是有过许多宠妾的人,早不是什么童子之身,男女之事有什么见不得的。” 慕容陵强忍着恶心,冷笑一声,“娘娘身后这位,我看有些像一个人。” “哦?”周氏浅笑着问,“你说说看,像谁?” “绿绮郎君,裴氏九郎,想不到娘娘对裴郎如此一往情深,当年匆匆一面,竟然到如今都不能忘怀,不知道娘娘是否为当年没有得到那裴九郎,暗暗伤心了许久?” 周氏听后怒得从男宠身上跳起来,“是你!”险些就要冲上来掐慕容陵,又怕他挂在腰间的长刀,“原来从中作梗人是你这个小野种!我就说他们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逃出去了,好啊慕容陵,你好大的能耐!” 慕容陵懒懒地笑道,“我的能耐,娘娘今日才知道吗?那么今日的陵,与那时的陵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娘娘不妨掂量掂量,如今你是否还有能耐与我叫嚣。”周氏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说什么,慕容陵又道,“哦。娘娘该谢我才是,当日我放走了他们,你才能安然无恙到今日,倘若你真的糟蹋了那白雪般的人物,郭赟那疯婆子非活剐了你不可。”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啧啧啧,”慕容陵后退了两步,“你可别是整日的荒淫连脑子也没了,我的意思是,本王想要的东西,你趁我没说的时候奉上来,或可还能饶你一命,倘若等我伸手来拿,可就没那么便宜了。” 周氏浑身颤抖,转身四处寻觅,看见案上喝酒的酒壶,拿起来就朝着慕容陵砸过去,“你这个小野种!你凭什么这样对本宫说话!” 慕容陵伸手去挡,酒壶是铜制的,小臂一痛,痛得他又冷笑一声。“愚蠢至极。”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0 眼看着慕容陵摔袖而去,周氏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倒在那男宠怀里,看着他说,“阿九,我若完了,你也没有命可活了。” 那男宠连忙跪倒在地匍匐着磕头,“娘娘救命,娘娘救命。” “救命?我自己都没救了,哪里有余力来救你呢?” 寝宫里忽然传出一阵周氏凄厉的苦笑,惊得檐外一阵鸟飞出。那男宠只是不断得跪地请求,周氏看着他那张三分像裴绍的模样,狠厉道,“你?你休想离开本宫!就是死!本宫也要与你一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走远的慕容陵听见她的笑声停住脚步,身旁的随从道,“殿下,她别是疯了吧。” 慕容陵道,“她不疯也得疯,蠢女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衍这些日子清闲得很,说是养病,实则是被司马越架成了个空壳子,琅琊王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却也只有休养生息的力气,没有余力再同司马越周旋。更何况,族中也不容许他再做什么,接下来,他该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一些事情了。 “丞相,摄政王有请。” “哦?”王衍抬头看了一眼,来请的人是孙孝,动用到孙孝来请人,说明司马越还当他是个人物,不禁有些自嘲。 “还劳烦孙将军来一趟,真是惭愧。” “丞相哪里是寻常人请的动的,王爷特地派属下前来,还请丞相赏脸。” “孙将军……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脸红呢。”王衍装作不解地看着他。 孙孝原本心里就有些害怕,王衍这样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那天刺杀他的人就是自己,此刻王衍这样一句话,吓得他腿都有些发软,额头冒出冷汗。 王衍轻笑一声,“将军放宽些吧,你我各为其主,本相不会为难你。” 孙孝一句话也不敢说,低着头不敢直起腰来。 “既然将军屈尊来请,实在不好推辞,请将军门外等着,本相更衣便去。” 孙孝唯唯诺诺地退下,果真一直在丞相府的门外等着,怎么请他也不肯进来坐着喝口茶,王衍说是门外,那就是门外。 更衣后王衍才衣冠整齐地出门。见他果然老实没有进门,冷笑一声,上了马车连看他一眼也没有。孙孝这才抹了把冷汗骑马跟上,这位王丞相,真不是一般人物,眼神扫在身上如同刀割,让人心有余悸。 司马越果然一早独坐在上首等着他,仿佛料准了他一定会来。 “让殿下久等了。” “本王确实等了很久,不过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 王衍笑而不语,等他的下一句。 “王丞相,本王等你来许久了,只要丞相愿意,本王心里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殿下的心太雄伟,衍此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忽然明白,衍之所向,不过是纵马于南山之阳,牧牛于桃林之野。殿下的志向,非我所及。更何况,衍二十入仕,如今已近十载,十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衍,早已不复当初。” 司马越摇了摇头,“丞相不必如此,我想要的并非真的是让你远离朝野,丞相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经世济民之能,倘若真的隐没山野,是本王的损失,也是天下的损失。同样,本王若是败了,天下也会有危险。这天下,非得你我二人才能平定。” 王衍轻笑一声,低头理了理衣角,“殿下太看的起我,其实王衍,并没有那么不能替代。殿下说,您若败了,天下将要有危险,这话虽然狂妄,却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日子,我想通了这个道理,这天下,确实非殿下莫属。” 司马越叹息一声,“临简知我!” 王衍却看着他,“我与王爷,相知却未必可以相容。” “我以为,你与裴绍至少有一人能看明白。” “我明白,因而衍自知败给殿下了,自请归野。望殿下成全。” 司马越眯了眯眼,“好,不过我要你给我办最后一件事。” 王衍目光如炬看向他,二人双目相接,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有时候并不需要把话说完,王衍自然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去劝说九郎,不过也只能做到劝说。殿下若是相逼,结果无非是玉石俱焚。”王衍缓缓道,心里却并不以为然。结果如何,心中早已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口吐鲜血…… 第57章 五十七 傅园冰雪初积,洛水边间或种植了一两株白梅,不细看却以为是树枝上落满冰霜。 裴绍体质畏寒,冬日常年裹着一件狐领披风,郭赟牵着他的手,两人缓缓走在洛水边。柳枝虽然是光秃秃的,却仍然能想到春柳繁盛的季节。 “九郎还记得此处?”郭赟站定在一株柳下,笑着看向裴绍。 裴绍目光扫了她一眼,重新牵过她的手,“记得,你我初见,就是此处。” “记得就好,我一时一刻也不会忘,那时的九郎,或许早就已经住进我心里了,我却时隔多年才发现。” 裴绍伸手捋了捋她额边的碎发,“我也不会忘。” “九郎心里很不快吧,事已至此,自己却无能为力。”郭赟忽然调转话题,有些无奈,她明白此刻无论怎样与他追忆往事他都不会有多大兴致,她明明不希望他将自己置身于朝堂,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带他离开这里。 裴绍默然。 “并非是我要劝你放弃,只是告诉你一句,慕容陵前些日子已经夺得了西燕大权,且是在殿下的帮助之下,这样一来,二人结盟,更是如虎添翼,时局已经是不可扭转的了。就连王衍,都已经生了隐退之心。” 裴绍看向她,“归隐?你认为,殿下会这样轻易地放他走?” 郭赟一愣,“难不成还惦记着他的性命吗?” “那倒不至于,只是这样的人才若不能尽其所用,岂非暴殄天物。” “阿衍不会的,他跟你再怎么也是师出一门,不会与你有二心。”郭赟摇头道。 裴绍叹了口气,“我与他虽师出同门,却并非同道中人。他的道与我的道,就如同这洛水的两岸,难有交集。却也……难说是非对错,各执一词罢了,从前在老师的课会上就是如此。” “既然你们谁也不能说服谁,那这么些年互不相干倒也是好事。” “我倒是想与他互不相干,可是这帝师,说到底也是他将我绑来的,既然做了陛下的老师,他的生死前途,便与我捆绑在了一起。” “阿晏无论如何……都唤我一声姨母,不管他与阿姐是什么关系,阿姐与我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1 又如何,我都不会不管他。” “我明白。”两人的手攥在一起,并肩而行,傅园春光灿烂,雪景也是别具一格。 远处一红一白两处人影在雪地里相映成趣,郭赟“咦”了一声,河边缓缓行走的那两人,白衣的是卫若兰,红衣的是宋伊。“怎么她们……这样好了?” 裴绍道,“她们与你同住一个屋檐下,你不知道?” 郭赟一笑,“我哪里就爱管她们女人的事了。” 裴绍浅浅笑道,“她们女人,阿赟难道就不是了嘛?” “也只有九郎你才把我当女人看而已了。” “我么?我没有把你当女人,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郎,背不出诗经论语,却抓得一手好蛐蛐。” 郭赟红着脸,“你又来了,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是……” “我希望你是。” 郭赟凝视裴绍的眼睛,“可我确实已经不是了,今日的郭赟,手上沾满鲜血,踏过无数尸体,九郎却还是这样清风明月,我时常觉得配不上。” 裴绍没等她说完就把她拥入怀中,牢牢圈在怀里,“这样的话竟然也能从你嘴里说出,我不可一世的阿赟可不会。” 郭赟伸手环住他的瘦腰,把头靠在他颈间,无论天上下多大的雪,只要抱住这个男人,就不会觉得寒冷。 身后陡然传来女人的轻笑,卫若兰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看着二人温存软语。见两人已经察觉才缓缓走近,郭赟自从和离后,心里便是无比的坦荡,卫若兰笑,她便也笑,毫不觉得羞了。九郎更是如此,心中所爱已经在眼前,还有什么所求。 “想不到九郎与阿赟能有今日的光景,看了心中觉得欢喜。”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念念不忘之人,总有一天会走到你身边。” 卫若兰笑了笑,与二人告别,同宋伊两人继续沿着河畔前行,宋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再无从前的骄矜,惹得郭赟多看了她两眼。 “难怪阿越衷心与她,美人的可贵之处在于新鲜。她倒真是……无论怎样都美得不像话,日日都有不重样的美呢……” “我倒觉得她这样很好,看起来不错。” “哦?”郭赟问他,“九郎觉得她是如何的不错了?” 裴绍笑了一声,难得的爽朗,笑声清透悦耳,低头看着郭赟,“我是说,她比从前看起来,顺眼了些。”小心斟酌着用词,倒没想过豁达如镇西将军,也是个陈年的醋坛子。“从前美则美矣,全无灵魂,现在看来,好像有了那么一些。” “她好歹也不是个孩子了,从前是傅烁,后来是司马越,哪一个不把她捧成天上明月,也就这些年她才开始懂些道理。”郭赟想起从前自己不喜欢她,若兰也不喜欢她,但凡女人便少有瞧得起宋伊这样的,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嫉妒,嫉妒她所得的万千宠爱于一身,而自己没有。 卫若兰远远地看向重绮楼之巅那颗仍然有些光芒的明珠,“从前九郎便告诉我,这世间能永存的,永远不是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这个道理竟然连十年都不用,这样快就能让人明白了。” “姐姐有高人指点,早早地看透了。我却还沉沦如此之久,平白无故增添了许多烦恼。” 卫若兰看向她,“你的烦恼,难道就已经结束了吗?” 宋伊苦笑,从此只希望阿越就当这世上再没有宋伊,放她清净度日,即使没有锦衣华服,没有万千宠爱,也是一种幸运。 司马晏坐在花园里玩着蛐蛐儿,他从前是不碰这些东西的。因为他那个痴傻的父皇最爱蛐蛐,他从前瞧不起父皇,因为他到死都是个傻子,连死都死不明白。 他向来觉得自己比父皇聪明,向来也觉得自己可以做一番事业,可原来,他或许没有父皇要聪明,装疯卖傻保平安,可是即使不惜这么多年的隐忍,依然摆不脱最后的命运,司马晏,你又何德何能呢,思及此处,年轻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苍老。 “阿晏!”琉珠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宫女向他跑来,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人质公主,慕容陵终于登上大位,她现在是西燕最尊贵的公主,哪怕身在汉宫,也无人再敢轻视。 琉珠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蛐蛐,“阿晏,你不是说,想当一个好皇帝吗?裴先生教给你的,难道就是玩这些?” “琉珠,并不是我想,就真的能做到的。”司马晏脸上在笑,琉珠蹲下来仰头看着他,“阿晏,你不可以这样,如果连你也放弃了,我该怎么办,我一定会被哥哥嫁给摄政王的,你什么也不要了,连我也不要了吗?” 司马晏看着琉珠的脸庞,心里一酸,伸手把她扶起来,两个本该年少不知愁的人,此刻心中酸楚,周围的宫人有几个能明白。 第58章 成功的说客 慕容陵悄悄进的东都,谁也不知道西燕的新帝刚一登基便离开了平城。只带一名随从,为的是与司马越详谈今后的事宜。 “琉珠!”慕容陵风风火火地进宫,只是因为思念许久未见的妹妹。琉珠被送来东都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会却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琉珠时隔许久头一回见到他,听见熟悉的呼唤刚一回头,慕容陵满头落雪朝她快步走来。 默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皇兄……跟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慕容陵张开披风把小小的公主拥入怀中。 “琉珠,想哥哥了吗。” 直到这熟悉的温暖传遍全身,琉珠才意识过来这确实是她日日思念的兄长。 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才倏地滚落,一个人久了,她早就不会撒娇了。哪怕是对着疼爱她的慕容陵,也只会默默地掉眼泪。 慕容陵心疼,伸出漂亮的手指替她抹去眼泪,他的小公主掉眼泪的样子,再硬的心也忍不住软下来。“妹妹,都是哥哥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以后绝对不会了好吗?” 琉珠却躲开他,“只怕哥哥是来把我推进第二个火坑的。” “……这是什么话,哥哥疼爱你,怎么会推你进火坑,这一次是哥哥不好,却也是为了你啊,你留在西燕,哥哥便难以保住你。” “这我明白。可是这一次哥哥……难道是来接心儿回去的吗。” 慕容陵怔住,“心儿……恐怕还不行。” “哥哥都已经登基了……为什么还不能接心儿回去呢?” 慕容陵一时语塞,歉疚地看着琉珠。“是哥哥没用,虽然登基了,却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2 根基不稳,还需外界助我……西燕皇室对你的偏见还存在,此刻贸然接你回去,恐怕又要有许多流言蜚语。” “所以哥哥就要把我嫁给摄政王,一来堵住西燕人的嘴,二来好叫摄政王助你一臂之力对不对?” “琉珠……”慕容陵有些恼,她不该懂这么多的。 “心儿不蠢……哥哥在想什么,我都明白。”琉珠黯然垂下脑袋,哥哥……果然是不能指望了。 慕容陵看了她一眼道,“你该不会,心里还念着王衍吧。” 琉珠脸一红,“我那时年少无知,才会被丞相的风华吸引,此刻早已明白他并非良人了。” 慕容陵松了口气,“那就好。” 提起王衍,慕容陵想起昨夜刚进东都时去见司马越时,司马越对他说的几番话,王衍似乎是有退隐朝堂之心,究竟是真如他所说,想牧马于南山之阳,还是只是退避三舍保存实力以便于东山再起,难以判断。 若是换成别人,大不了一杀了之,可是他是王衍,世不出其二,轻而易举地杀了他,将是司马越极大的损失,他不忍心再做一次杀他的决定。 慕容陵去丞相府拜访,用的还是常山王的名义。王衍果然如他所说,独坐在梅花盛开之处,膝上捧着一本佛经。一派逍遥不问世事。 哪怕是慕容陵来了,王衍也没有要起身迎接的意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原来是西燕的新皇帝陛下,真是……稀客啊。” 慕容陵也难提起什么架子,摸了摸鼻子,“小王……孤是来向丞相赔礼道歉的。” “不敢当。”佛经又翻了一页,眼神却没有看向他。 “丞相在我西燕境内受伤的事……确实是孤的责任,孤也明白丞相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丞相这样的聪明人,也一定能体会孤的难处。” 王衍这才抬眼看向他,他话虽说的诚恳,眼里却并没什么歉意,王衍笑了笑,“陛下太瞧得起我了,陛下如今贵为一国之主,这样重的歉意,本相不敢随意承受。” 慕容陵清了清嗓子,“丞相,孤与你算是旧交了,大可不必这样客套,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这样的阴阳怪气,孤很难跟你说话。” 头一回有人说王衍阴阳怪气,王衍瞥了他一眼,放下佛经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此处寒冷,陛下有话,我们还是屋里说吧。” 慕容陵这才展开笑颜,他这样一笑,明媚艳丽更胜过这满院梅花。可是王衍却不是能欣赏得来的人。 “丞相这一园子梅花,比白马寺上的也不输。”慕容陵冷不丁的一句,王衍停下脚步回头眯着眼睛看他。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故意这样说,还是只是随口一句。 慕容陵见他这个危险的眼神,忍不住笑道,“没有别的意思,丞相不必多想。” 虽然如此,王衍还是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慕容陵心里却忍不住暗喜,这就是他王郎的痛脚了,一踩一个准。殊不知王衍在心里又记了他一笔。 王衍一路走一路还不时回头看他,慕容陵却一派云淡风轻,负手跟在他身后,无意地赏着梅花。这个慕容陵果然不能小觑,如此隐秘的旧事他也能猜个七八,虽说他只是无意,王衍却不敢轻易地想得太简单。 “丞相当真要隐退朝野,从此不问朝堂?” “陛下的小道消息……还真是灵通。那你知不知道,今日我的午饭是什么呢?” 慕容陵狡黠一笑,“若是刻意想知道当然也不难,只是陵并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丞相你不要对陵这么大的敌意嘛。” 王衍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他最不喜欢耍无赖的人,还是个大男人。配上慕容陵漂亮得像女人一样的脸,忍不住一阵恶寒。 “言归正传。”慕容陵玩笑开够了,这才正色道,“陵认为,丞相的才能,若是真的不用于朝堂,不仅是当权者的损失,更是天下人的损失。” 王衍笑道,“与我何干。” 慕容陵一时语塞,为难道,“我也不过是个说客,你何必呛我呢。” 王衍扯了扯嘴角,心里觉得他是犯贱,可他如今乃是一国之君,也只有缓和了语气,“客套话你不说我也明白,陛下您还是说点实在话吧。” 慕容陵想了想,“作为一个上位者,若是有这样一个人。才能足以威胁到我的地位,我是舍不得杀他的。但若不能为我所用,我便必得杀他。” 王衍看向他,“这话是有人要您带呢,还是您自己的话?” “陵是真心为丞相说的话。到了这个位置才明白,像丞相这样的人物有多可贵。” 王衍笑,“那便谢过您的好意了。” 慕容陵摇了摇头。 “丞相不妨这样想,倘若真的就这样不闻不问,以你的才能,即使没人逼你,你就真的甘于平淡吗?对得起死去的郭皇后吗?” 慕容陵一次又一次地提起郭婉,王衍在心中认定他必定知道些什么,眼神不由得凌厉起来。“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陵凑近他,“丞相明白吗,倘若您真的就这样归于平淡,那么史书上提起你王衍不过是汉人丞相中的一个名字,可若您助摄政王登基,辅佐了三代帝王,那你王衍的名字,才配跟郭婉相提并论。” “嘭!”几案上的瓷杯被扫落在地,王衍神色冰冷地看着他,“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慕容陵淡淡一笑,“是丞相你心中有鬼,才会觉得陵逼人,倘若你真的像裴绍一样光风霁月,才不会如此恼怒呢。” “你……” 要看王衍双目通红,慕容陵立马笑嘻嘻地起身告辞,一溜烟地逃走了。 他走后许久,王衍才逐渐平淡下来,脑海里回想慕容陵的话,虽然可恶,却……着实踩到了他的痛点,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第59章 从龙意 石勒是西北的一匹野狼,郭赟从未想过他会就此安静下来,却也没想到他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卷土重来。 司马越飞快地扫了一眼衮州战报就搁在一边,郭赟抬起头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这个石勒,还真是会挑时间,明知这会本王没工夫搭理他。” 郭赟握紧手中青釭的剑柄,“殿下,我以为孰轻孰重,你心里是有分寸的。石勒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我心中都明白。此时若不能及时打压住他,今后等他壮大,再想压制就难上加难。” “那又如何,石勒虽棘手,却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他若真的有本事,去年在衮州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3 就不会落荒而逃了。” “可我们是因为什么才大获全胜殿下心里不明白吗?郭赟那一箭,可是白挨了。” 司马越不再理会她,“够了,你总是冲动莽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说不必理会,他成不了气候。” 郭赟的脸色满满冷住,“殿下眼下的事情,确实比一个石勒要重要得多。”丢下这么一句话,连一句告辞也没有转身就走。 他不再是当年叱咤沙场,让胡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大将军。郭赟忧心忡忡地走在王府里,迎面撞上故意朝着他走过来的慕容陵。 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位西燕新帝,此刻不在西燕皇宫里指点江山,居然出现在这里。 “常山……”一句常山王刚要脱口而出,立马闭了嘴,恭恭敬敬地施礼,“原来是西燕的皇帝陛下,失敬失敬。” “哼哼,”慕容陵冷笑一声,“这会不拿眼斜我了,我还当你是块硬骨头。” 郭赟刚要还嘴,想到先前在西燕宫中他是怎么帮助她和九郎脱险,便忍气吞声,“郭赟不过是一介妇人,目光短浅,先前有得罪陛下的地方,还望海涵,其实……我早就看出陛下您非池中之物了。另外,陛下的恩惠,郭赟也不会忘。” 慕容陵听了这话显然觉得很受用,笑着点了点头,“看你方才一脸的惆怅,可是因为石勒又在兴风作浪?” “想不到陛下身在西燕,却连衮州的事都一清二楚,真是手眼通天。” “小意思,不必抬举我,这点子事,想不知道都难啊。你现在是诸事缠身,恐怕心烦得很,我也不给你找不痛快了,不过嘛,有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人生在世,择良木而栖,才是聪明之举,你的夫君……哦不,据说你们已经和离了,你的前夫就是个聪明人,你现在的小相好,就不是。” 郭赟懒得计较他话中的调侃意味,只听见那一句,王衍是个聪明人,不可置信地试探道,“王丞相……向来就是个聪明人,不知道陛下指的是什么?” 慕容陵故意仰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天上,“当然是说他会择主啦,像他这样不世出的奇才,选对辅佐的对象才能发挥他的才能,不是吗?” 郭赟被他说得愣在原地,连他走远了也没回过神来,猛然惊醒,王衍他竟然真的投靠了司马越。回头去看慕容陵悠哉悠哉的背影,又实在摸不准他这话是真是假,一头雾水地离开司马越的府邸。 裴绍这些日子多半是在宫里陪伴司马晏,郭赟进宫的时候也就较以往要多了。 司马晏的身量已经跟裴绍不相上下,比郭赟还要高出一些,见她进来,从座上起身,直直地杵在郭赟眼前。郭赟笑了笑,跟他一处席地而坐,挨着裴绍一句话也不说。 司马晏放下手中的书,跟她讨论先前书中所见有关军事的知识,好像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越来越艰难的样子。郭赟眼角瞥到几案的角落里一封打开的奏折,扫了一眼内容约摸是说摄政王的功劳足以加九锡之礼……心里一酸,便移开眼神,这些人,何必为了献殷勤而如此去逼迫一个孩子。 看着司马晏清澈的眼神,不忍戳穿他故作的淡然,便笑着一一解答他的问题。 “朕自从出生便是在这小小的宫中,眼界实在不足以担当天下之主,还不如……跟着赟姨策马沙场,也好过……当一个笑话。”少年的眼神逐渐暗淡,郭赟也笑不出来了,看向一旁的裴绍。 裴绍淡定自若,看着萎靡的司马晏道,“陛下,没有哪一个帝王生来便会治理天下,只要心中存有天地乾坤,便无所谓身在何处。” 司马晏低头受教,郭赟心里却高兴不起来,直到他起身要离开,才悻悻地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 裴绍忽然站定回过身,郭赟一时没有止住脚步猛地庄进他怀里,就被顺势抱住。“真不知羞,大庭广众地投怀送抱。” 郭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明知他是想逗自己开心,却也很难开心起来。“九郎,慕容陵现在在东都。” 裴绍点点头,“那就在呗。” “王衍……投向司马越了。” 裴绍沉默了片刻,“奥。”郭赟看着他满满转身往宫门口走,快步跟上,“阿晏现在普通一只笼子里的蛐蛐,被他们捏在手中动弹不得,可是司马越现在变得面目全非,倘若他真的要……九郎觉得阿晏会怎么样?” “无论如何,陛下都不会有事。” 郭赟看他如此断定,不知他究竟从哪里来的自信。“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今朝中已经没有几个人还在乎阿晏的下场,通通都在等着在新帝登基前表忠心,以示自己从龙之意。” “有我在就不会有事。” 郭赟叹气,加快脚步追上他。 裴绍想是在沉思什么,一路上没再搭理过郭赟,郭赟也不吵他,安静地把他送回去。 回傅园的路上终于还是没忍住,调转马头往丞相府的方向加了一鞭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我觉得我写的还蛮差劲的,第一篇文嘛,只想好好完结,也确实是快了,有一些喜欢看的宝贝们我觉得很开心嘿嘿,谢谢你们的喜欢,比地雷啊什么的对我来讲更加重要,其实看到有读者投雷都会觉得受宠若惊,觉得额……受之有愧吧,所以更加想对它好一点,圆满的顺利完结。然而最近的评论区不大太平,你们可能要觉得我在外面惹事了,所以被别人追着骂。其实也没有吧,我就是……好吧,没有换马甲去三生同人文里刷了两个负分嘛。那个家伙从上个月就开始在我评论区蹦哒了,想着后来不来了就随他去,结果……可能我没搭理她觉得不甘寂寞?前因后果看评论也能看个大概吧,那是个写三生同人文的作者,可能是被迫锁文了心有不甘,其他的不想多说。本来也不想拿这点破事来污你们的眼睛,但是他一口一个戏精的说我真是怕被你们误会什么,所以就在这里说两句。没人理他自然过会就消停了。大家该干嘛干嘛,么么哒。我争取这个月完结点掉开新文,啦啦啦~ 第60章 惟愿白头偕老 梅园之中出人意料的空无一人,并没有那个人熟悉的身影。 郭赟熟门熟路地找到他的住处,她身份特殊,一路闯到王衍的住处,竟然也没有人拦她,门是开着的,屋子里的王衍盖着一条毛皮披肩躺在榻上支手闭目,沉香长年累月地燃着青烟,因而他身上也总有似有若无的沉香气味。 听见动静,王衍抬起眼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4 皮瞧了她一眼,眼神没有停留。郭赟站在门口,不知道这会进去该是不该,便站在门口朝里面的人说,“阿衍,我有话要说。” 里头的人没有回应她,郭赟拿到郭驿送的和离书后这是第一回面对王衍,却没想过和离之后他的态度会变化如此之大,有些冷漠。 “镇西将军,没有看见本相在午憩吗。” 郭赟垂下眼睛,“打扰丞相了,我去外面等着,希望大人午憩醒来,可以抽一些时间给我。” 王衍闭着眼睛没有搭理她。 郭赟自觉地在门口站着,腿疾没有痊愈,站了会便觉得膝盖疼痛,就着原地坐在门口,怀里抱着青釭剑,等王衍醒来。 王衍并未睡着,过了半晌睁开眼睛,门外郭赟抱剑而坐的背影,还是倔强又傲气。他悄悄换了个姿势,背对着门口,继续睡下。 直到暮光垂垂,门外逐渐飘起雪花,身后的门才吱呀地响了一声,郭赟立马回头,王衍衣冠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冷漠有了些许消融。 “将军还在啊。” “嗯。”郭赟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挺起胸膛直视对方,“虽然和离了,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冷漠,我也不明白和离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今天想说的事情,我们大可跳出从前的恩怨,只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以同僚的身份谈一谈吧。” 王衍微微一笑,“除了同僚,我与将军,本就再无干系了。” 跟着王衍的步子慢悠悠地走在梅林里,郭赟还没开口,他便先说起来。 “慕容陵跟你说了什么吧。” 郭赟沉默片刻,“我今日因为石勒的事情去了王府,恰好遇到他。他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我不大信,所以来问一问你。” “哦?”王衍回头看着她笑,“为什么不信。” “你无论如何都师承过夏侯大人,不会做这样的决定,我猜他是想扰乱我。” 王衍笑了笑,没有说话。 “阿衍,你必定不会……对吗?” 王衍摇头,“你我既已和离,便是分道扬镳,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与你相干。将军想问的,我无话可说了。” 郭赟眼中的光芒逐渐淡去,他虽然什么也没有回答,却已经算是回答。当他选择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郭赟便明白自己再无翻身之地。 郭赟眼底的失望被王衍捕捉,这时的郭赟,像极了当年听闻父兄死讯时的样子。王衍有些不忍,她却已经转身离开。 他永远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抽身离开,当时如此,现在也是。是自己不应该,明明已经和离,还对他抱有希望。 王衍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想,如果她回头,哪怕回头看一眼,自己说不定也会再重新作打算。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逐渐消失在梅林之外,暮色更深,抬头便可看见天际挂了半卷残月。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不是一纸和离书,而是咫尺天涯。 裴绍在还在灯下细细研读老师当年的手书,一字一句,都仿佛又回到当年老师的课会,循循教导,历历在目。可是斯人终是已经消散在这天地间,读到深处,裴绍不禁有些泪目。 “老师,学生……已然前路渺茫,若是您在天有灵,可否再教导学生一回?” 郭赟悄悄躲在门边,屋里的烛光摇曳,裴绍终于支撑不住,捧着手稿呜咽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对局势的无奈,还是因为对老师的思念。 郭赟紧紧靠在门口,不敢出声打搅,他这么矜傲的一个人,一定不愿意被郭赟看到自己的狼狈。他那日在宫门口淡定从容的自信模样下,不知藏了一颗多苦的心。 背靠着墙,抬头看见天上清冷的月亮,细雪纷纷落在她眉间额上,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裴绍的无奈,心里难受得像压了块巨石。 随着局势逐渐明朗,倾向司马越的朝臣越来越多。裴绍心里明白,司马越登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阻挡的。心中也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自己绝不会动摇半分,保护陛下的决心更是如此。这或许是一条死路,可是对于裴绍来说,却也没有别的可以选。唯有郭赟是心里不能搁置的人,自己决心赴死,对她来说,太残酷。 将夏侯誉的手书一一收好,听见门外有响动。裴绍的动作停滞住,“是谁在外面?” 郭赟慢慢从门后出来,站在他面前,裴绍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九郎,是我啊。我很想你……” 裴绍轻的笑了,吹灭了几案上的蜡烛,起身走到门外,牵着她的手一起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郭赟便顺势靠在他肩头,心里一阵难受,九郎……太瘦弱了,这么单薄的肩膀,怎么能承受住天下文人的傲骨。 “不用担心,阿晏不会有事,你我都不会。” “这话也是我要对你说的,阿赟,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入险境,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郭赟抬起头看他,“可是你都是我的,你的事,我怎么置身事外?这不可能,傻瓜。” 裴绍笑的羞涩,抓起她的手揣进怀里,“是,我是你的,我的心上人是盖世大将军,一定能护小生无恙。” “没错,这么想就对了。我告诉你,我谁都不怕,不怕王衍,不怕司马越,不怕慕容陵,也不怕石勒。” 月光和雪花洒落在裴绍睫毛上,他是世上最纯净的郎君。 “可是我怕你,怕你消失,怕我永远见不到你。” 裴绍心头苦涩汹涌而出,低头吻住泪眼婆娑的郭赟,唇齿相交间,皆是说不出口的相思。 郭赟微微睁开眼睛,心上之人近在眼前,实在太过留恋,九郎,我错过你太久,算我求你,这一次,与我白头偕老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的自己都惭愧,哎…… 第61章 鸟儿 王衍的力量比司马越想象的更大,短短几日,余下还在动摇的朝臣纷纷表明态度,就连谢增,也递上了一封谏书,请求为司马越加九锡之礼。 只因王衍病愈后头一回上朝,便为司马越站台,已经表明了这位丞相的态度,余下的人无非是觉得时局还不够明朗,不愿意轻易表态,王衍是朝堂上的风向标,这样一来,似乎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司马越自然是象征性地推辞了几句,也不过是门面上的必要。郭赟站在众臣之中,远远地看着王衍和司马越两人虚与委蛇的惺惺作态。坐在大殿之上的司马晏犹如一段人形木偶,面无表情地任由两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5 人你来我往的摆布。 司马晏正欲当着群臣的面给诏书盖上玉玺,抬头不经意间对上郭赟怜悯的眼神,年轻僵硬的脸上费力地扯出一丝微笑,像是在安慰她似的。冕旒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郭赟却实实在在的透过重重珠帘看清了他脸上的悲伤。 “阿晏……” 身边一言不发的谢增用宽大的官服衣袖挡住郭赟不安分的手,“将军自重。” 郭赟眼睛里泛起泪花,却很明白谢增的用意。裴绍不是朝臣,才不用出现在这里,还好不在,郭赟想,他若是在,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朝会结束后,谢增跟在她身后出了大殿,“将军留步。” 郭赟恍恍惚惚地挺住脚步。 “谢大人……还有事吗?” 谢增叹了口气,“将军,心中一定在笑老夫没有气节吧。” 郭赟笑了笑,“不敢,若是连谢大人也没有气节,天下便没有几个有气节的人了,这是时势所趋,郭赟明白。” “老夫一向是随着丞相的,这次丞相的态度虽然出人意料,仔细想来却也是为了他身后的人。比如年老体衰如老夫。”谢增看向郭赟,“将军若不能体会丞相一番苦心,就太可惜了。” 郭赟冷笑一声,“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谢大人也用不着这样为他开脱。他无论如何都与我无关,我为何非得受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苦心。道不同不相为谋,郭赟已经与他和离了。” 谢增再无别的话,只是告诉郭赟,“倘若谢增只身一人,无论如何不会上这封谏书,可是身后是整个谢氏,许多事便身不由己。谢氏如此,王氏如此。将军也请替我将此话带给裴先生。” 郭赟愣在原地,谢增已经先行离开。他说的话,郭赟如何不明白,说到底,孑孓一人的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可是纵然是她,也不得不考虑站在她身后的众将士,更何况裴绍呢。 裴氏满门珠玉,他真的可以一点也不考虑吗。 胸口的玉髓隐隐发烫,郭赟不由得捂住胸口,她到底有没有这个权利为他做决定。如果可以,她想保住裴绍,也想替他保住整个裴氏。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为父兄阿姐报仇,可以为郭氏正名,也可以保护好闵娘和若兰,可是时至今日才终于明白,哪怕她手中青釭再锋利,挡住胡人铁骑,却挡不住一个利欲熏心的司马越。给得了闵娘和若兰一方清净,却保护不了心头挚爱。 回头看广阔青天下的太极殿,是不是人离那个位置越近,就离从前的自己越远。司马越如此,就连王衍,似乎也做不到初心不负。谢增所言有理,郭赟也宁愿相信王衍有他的苦衷,可是心底的失望终究难以抚平。 她早就明白,王衍的心里装的是天下,从前她存在妄想把他的心锁在一方梅园里,现在错在不该用别人的道义来要求他,因为他,从来不活在别人的眼中。 司马越既然已经受了九锡,下一步是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他曾说过自己绝不做第二个阿瞒,阿瞒是昔日曹操的小字,语气中颇有些不屑,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他心里是不是会有些惭愧。阿越……终于得偿所愿,让这天下人无人再敢小瞧他,可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真的得到了吗。 郭赟回到傅园,宋伊难得的出现在她门口,从前宋伊都是绕着她走,今天居然不声不响地等着她。 郭赟走到她面前,尽量想让自己显得和蔼些,“宋姑娘,可是在等我。” 宋伊点点头,委身行了一礼,“将军……” “有话不妨直说。” 宋伊怯怯地抬头,“可否进屋说,我……想问问将军……” 她没有说完,郭赟已经抬脚进了屋里,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将军,阿越他会当皇帝吗?” 郭赟一惊,没想到她会问得这样直白。可见也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你希望他当皇帝吗?” “我不知道。”宋伊的目光飘出窗外,“我一直在等他,等他成为顶天立地之人回来找我。可是他回来了,却再也不是我的阿越。” 郭赟看着她哑然无言。 “我要走了,这些日子叨扰您了。” 郭赟点点头,又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要去哪?” 宋伊粲然一笑,“哪里都好,离开东都。” “我一直以为他会回来接你,你何不再等等,他总会想起你在这里的。” 宋伊摇头,“他不会了,就算他真的想起来,我也不会跟他走,他的王府我一点也不喜欢,皇宫……我也不喜欢,铜雀台……也从来就不是给人住的。” 郭赟从未见过她像这一刻一样美丽,浑身散发着光芒,像一只脱去鸟儿外皮的凤凰。 “我不想再当一只被圈养的鸟。” 目送她慢慢的消失,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再见她,却也是她在郭赟心里真正的模样,不是重绮楼里的舞姬,也不是被司马越握在掌心的黄鹂鸟,她终于是她自己了。 郭赟诚心为她觉得高兴,哪怕司马越找不到人很有可能怪罪在她头上。她决意不去打听宋伊的去处,即使日后司马越逼问,她也不知道。郭赟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宋伊的离开,也决意保护她的决定。王衍不是良人,自己已经脱身了,司马越也不是,何不让宋伊也早早地脱身。 王衍,慕容陵一前一后地进了摄政王府,在门口相遇。 慕容陵十分大度地朝他笑了笑,王衍却连余光也没有留给他,大步走进去,慕容陵也不气恼,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恭喜殿下更进一步,位登九五,一统中原指日可待。” 王衍瞥了慕容陵一眼,“陛下说错了,是一统天下。” 气氛瞬间凝固,司马越连忙说道,“天下大同,既然已经平定中原,如何不能和睦共处。” 慕容陵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王衍,“丞相是否还在记恨陵呢?现在您知道陵当初为何选择了王爷而不是您吧,陵也要为自己考虑。若是帮了丞相却兔死狗烹,岂非悲哉。” 王衍笑了,“以后陛下你就会知道,是谁都一样。” 慕容陵气得瞪眼看他,司马越也局促地咳嗽了两声,对慕容陵道,“阿陵不必担忧,既然已经许诺过你,本王绝不会反悔。” 慕容陵笑了笑,“陵自然是相信您的。否则也不会将心爱的妹妹交给王爷。陵只有这一个妹子,虽然年幼淘气,还是希望王爷能替陵好好照顾她。” 王衍目光停滞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6 了一瞬间,抬眼看向司马越。 司马越端起手边杯盏向慕容陵举了举,“那就先行敬过未来的亲家。” 第62章 冬雪子归 慕容陵的笑容有些勉强,回敬了他一杯,酒到嘴边却难以下咽。王衍看在眼中,端起杯盏抿了一口,烈酒入喉,神情淡然,他不喜欢酒这种东西,提起衣袖擦了擦嘴角。 送走了王衍和慕容陵,司马越才将桌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今日的酒,似乎尤其的烈,王衍留下的杯中清酒没有饮尽,他端起来,凝神想,王衍这样的人,用的好是一把宝剑,用的不好,就是一把双刃刀,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究竟留还是不留,他又有些犹豫了。 迎娶慕容心似乎势在必行,究竟娶谁他才不在乎,这些年来孤身一人惯了,有没有人陪都无所谓。举杯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想起傅园里的宋伊,他的虞姬。随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将酒杯丢到一边,虞姬不会离开霸王,可是她,却千方百计地逃离他。 “王爷!院子里的杜鹃花开了!” 司马越想都没想,懒懒地道,“现在是寒冬,杜鹃怎么会开花。” “真是奇了,眼下寒冬,杜鹃怎么会开花,可是王爷,院子里宋宋姑娘种的杜鹃,确实开花了。” 司马越神情微动,放下手中文书,“带本王去看看。” 寒冬腊月,万物凋零,只有梅花傲雪凌霜,可是院子里宋伊手植的那株杜鹃花,竟然真的冒出了一个花苞。司马越走到那朵开花的杜鹃下,蹲下用袍子盖住,忽然想起她还在的时候。 “阿越,这杜鹃可娇气了,干不得冻不得,我怎么养它都不开花。” “那就铲了重新栽一棵,叫花匠来养。” “不行,我偏要这棵,等它开花了,我要做阿越的王妃。” “王妃有什么好的,你现在不是也很开心。” “那阿越一辈子不娶王妃才可以。” “好,如果我的王妃不是你,那就一辈子不娶。”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食言怎么办。” “嗯……如果食言,我就在铜雀台上种满杜鹃送给你。” “我才不要,你爱娶谁就娶谁,不是我,我就出家去,哈哈,哈哈哈。” “你的杜鹃开花了,还是在冬天。”司马越嘴里呢喃道,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殿下?殿下?”身边的人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手伸进花丛下的冻土里挖起来。 “殿下可是要移植,让下面人来吧。” 司马越摇头,“不必。” 连着花根将整株花挖了出来揣在怀中,泥土落在他的衣袍上也不觉。 郭赟冬夜睡的浅,披着衣服四处溜达,司马越一身黑衣穿梭在傅园里,郭赟连忙躲到一边。跟在他身后到了宋伊的住处,只见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什么东西,背对着她忙活了一阵,站在宋伊门前停顿了好一会,连郭赟都觉得冷了,他才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走到他方才蹲着的地方,那处新泥里赫然是一株开花的杜鹃,一个小小的花苞在冬夜的冷风里瑟瑟摇晃。 “冬天也有杜鹃花?”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冬天的夜里跑来傅园,只是为了给她送一株开花的杜鹃,说是无情,倒也未必。 宋伊清晨起来,刚一推开门就被门前泥土里那棵杜鹃吸引了视线。不可置信地快步走上前,这株杜鹃的长势跟司马越王府她种的那棵一模一样,顶端竟然开了一枚小小的花苞。 “阿越……”宋伊连忙起身四处寻找都没有司马越的身影,又回头看那株杜鹃,笑着笑着眼角落下一滴泪。 郭赟踱着步子走上来,“好稀奇的花,是冬天开的。” 宋伊抹干眼泪笑着说,“我一度以为它不会开花了。” “就像你一度以为他早已忘记你了。”郭赟不打算多说昨夜的事,免得她留恋。“你决定何时走,我好安排人送你出城……不过你去哪大可不必告诉我,我也不问。” 宋伊失神片刻,“……就这两天了,多谢你的好意。卫姐姐,还请替我道个别,她近些日子身体不好,我不愿意去打搅她。什么时候她问起我,你只说我回老家了。” 郭赟摇摇头,“你要走,她未必不知道,正是知道才假装身体不适,不愿意亲自出来与你告别。你若有什么话,我还可以带给她。” 宋伊摇头。“我与她,早已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那就拜托她为我照顾这株花吧,它拼尽全力地开了花,我却不能再照顾它。” 郭赟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宋伊要走的时候也不会再特意来告诉她。让她自己一个人静悄悄的走是最好。往回走的时候郭赟有些羡慕她,又为她释怀。 自从定下了与司马越的婚期,琉珠就搬出了从前的宫室,没有再出过宫门。司马晏却一改从前的少年老成,成日里连书也不读了,只顾着玩耍,却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意不去想。 裴绍迎风而立,看着趴在雪地里的司马晏,司马晏回头瞧见他,愣了一愣,随即站起来,拍了拍衮袍上的雪,局促地捂着手里的东西。 裴绍走上前,“陛下在玩什么。” 司马晏嗫嚅了半天,“朕……朕看见雪地里有只蛐蛐,觉得新奇,想抓了给琉珠玩……” 裴绍看他的眼神软下来,“陛下,琉珠公主就要出嫁了,不会再玩这些东西了。” “朕……知道。” “不过既然是陛下送的,她一定会喜欢吧。” 司马晏抬头看着他,苦笑了一下,“不必了,她不喜欢的。”伸出衣袖里脏兮兮的手,手中那只蛐蛐早已冻死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哭泣声,司马晏与裴绍纷纷徇声望去。冷宫里的杨氏被两名禁卫军押解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面挣扎,一面哭哭笑笑疯疯癫癫。 “是……她。”司马晏手里攥着死掉的蛐蛐紧紧盯着她往这里走过来。童年时关于这个女人可怕的记忆汹涌而来,呆在原地都忘记了避让。 裴绍眼看就要撞上,将司马晏护在身后,杨氏一面疯疯癫癫地,一面却看到了司马晏,一双藏在脏乱头发后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经过他身边时无论两名禁卫怎么打骂都不肯再往前走,只是盯着司马晏又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吓得司马晏躲在裴绍身后动也不敢动。 “哈哈哈哈哈哈郭婉,你这不知从哪抱来的野种跟他一样是个傻子啊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傻子哈哈哈!”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7 裴绍大惊,出声斥道,“是谁叫你们把她带出来的。” 其中一名禁卫军答道,“回大人,是摄政王说要将太后送往先帝陵墓守灵。” 裴绍没再说什么,看着她被强行拖走,一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郭婉。身后的司马晏脸色煞白,手中的蛐蛐尸体掉在雪地里。 “其实朕……也根本不是什么正统,先生是不是也要弃了朕?” 裴绍面无波澜,什么也没有回答。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陛下,咱们回去吧。” 身量相当的两个背影逐渐消失在雪地里,方才还一片吵嚷的地方瞬间又寂静无比。 慕容心坐在窗边,慕容陵就在她身后站着。她也一言不发,从前最粘的哥哥,现在却一眼都不想看。炉火渐渐燃烧殆尽,慕容陵终于忍不住,出声轻轻地唤她。 “哥哥……你说母妃这辈子究竟爱过什么人,是父亲吗。” 慕容陵老实道,“我不知道。” “也是,知道的也只有她自己了吧。” “心儿,其实摄政王未必不能让你倾心,放眼天下,论英雄豪杰,无人能出其右……” “可我要嫁的不是英雄……我只想嫁给让我心喜的人。” 慕容陵皱眉,“心儿……有心喜之人?” 那人不是王衍,莫非…… 慕容陵不敢再想下去,是谁都好,哪怕是个贩夫走卒…… 慕容陵正色道,“若是他,那你愿意不愿意,我都容不得你了。” “哥哥!”慕容心突然跪在他身前,“哥哥若真要这样苦苦相逼,心儿唯有一死!” “你!”慕容陵怒火中烧,对娇滴滴的妹妹又没法撒气,气的一脚踹翻了一旁的烛台。慕容心面不改色,倔强地抬着头,等他改变主意。 慕容陵稍稍冷静下来,“心儿,为何偏偏是他,只怪他命不好,若他这个皇帝当的名副其实也就罢了,我倒乐的将你嫁给他,可他不是啊!” “他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境地哥哥最明白不是吗?他真的很善良……心儿喜欢他。” “善良有什么用?能保护你吗?能让你一生无忧吗?” “哥哥……”心爱的妹妹泪眼婆娑的模样看得慕容陵心里抽搐,把妹妹揽进怀里,长叹一声。 他想要的不多,无非就是让她平安喜乐罢了。可他却连这个也做不到…… 第63章 前奏 宋伊站在城门口一身素裙,乍一看没有人相信她就是当年艳冠东都的舞姬,郭赟派来送她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宋姑娘,将军说只让送到这里,再往前就不能跟着你了。” 宋伊点点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洛阳城。 阿越,后会无期。 送她的人将她在城外官道上的茶摊下了车就走了,宋伊走出没多久,忽然听见身后马蹄声滚滚,回头一瞧,一骑绝尘而来,灰尘漫天,那骑在马上的青年,赫然是司马越。 司马越脸色极差,骑着马朝她冲上来,还差一步马蹄就要踩到她时及时勒停了马,那马嘶鸣一声抬起了前蹄,稳稳停在宋伊身边。 宋伊抬头,他背着光坐在马上,好像那年她被抓进司马玮的王府,他绝尘而来,眉眼间尽是英气勃发,带着她冲出了牢笼,她还以为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自由了。却原来……又进了另一个笼子。 “离开王府还不够……还想生生世世地逃离我?” 司马越因为强忍着怒气,声音颤抖。明明杜鹃都开花了,她还是要走。 “阿越……”宋伊整个人被凭空提起扔在马上,司马越将她裹进披风紧紧抱着她。 “驾!”马儿向着城门的方向飞奔回去。宋伊在他怀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怎么,很遗憾是不是?你逃不掉……” “来年春天我在铜雀台种满杜鹃好不好?” 宋伊蜷缩在他怀中,没有回答。司马越裹着怀里的人飞奔进了城门,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宋宋,你恨我也罢,我绝不会放你走。 杨氏被送进先帝陵墓,却也不止是她,从前宫中的旧人,大多都被遣送去守灵了,就连年纪稍大些的宫女,也被遣送出宫,一时间宫中物是人非,司马晏身边再无一亲信。 这日正读着书,忽闻寝宫前传来一阵哭声。 “何人在哭闹?” 身边的内侍是不熟悉的面孔,冷着脸答道,“无非又是宫女不愿去守灵,惊着陛下了,奴才这就去处理。” “陛下!陛下……救救老奴啊,我是陛下的乳母!谁敢动我!” 司马晏腾地站了起来,“乳母?”起身欲出大殿去查看却被那内侍拦住,“陛下还是安心看书吧,这些琐事让奴才去处理。” “那是朕的乳母!” “陛下……” “滚开!”司马晏被他拦住,发怒推开他,快步走出去,却看见他的乳母披头散发,鞋子掉了一只,倒在大殿之外任人踢打。 “放肆!都给朕住手!” 乳母看见他,哭的更厉害了,“陛下!救命啊陛下!” 司马晏刚要上前去扶起她,已经是禁卫军统领的孙孝缓缓走上来。 “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身后一名禁卫军连忙请罪,“属下无能,一个不留神竟让她跑来这里,惊了圣驾,罪该万死。” 孙孝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老乳母,拔出腰上长刀。 司马晏瞪大了双眼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拦,他已经手起刀落砍下了乳母的人头。 看着乳母的人头滚落下台阶,鲜血喷涌而出溅上了他的衣摆,吓得他后退了两步。惊愕地看着孙孝,“孙将军……你为何要这样?” 孙孝收起刀,“这老奴才没有眼见,惊动了陛下,微臣替陛下罚了她。” “可她是朕的乳母啊!”司马晏哭道,天边忽然响起雷鸣,大雨瞬间倾盆而下,哗啦啦的雨水冲走了地上血迹。 孙孝看了一眼天边的闪电,挥了挥手,身后的禁卫军上前拖走了老乳母的尸体,司马晏一时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面无表情,神色呆滞,连孙孝告退也没有听见。 雨水冲刷着地面,乳母的鲜血没有一会就被冲干净了。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无比的干净。 “朕……真是无能……”呢喃一声,忽然对着磅礴大雨咆哮,“真是无能啊!” 冬天冰冷的雨水浇在他脸上,混合着泪水,少年的皇帝仰头对着天公狂笑不止,身后内侍却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8 无人上前。 “阿晏!” 琉珠身后的宫女为她撑着伞,她推开宫女冒着雨飞奔到司马晏的身边。“阿晏,你做什么啊,你别犯傻了,快跟我回去!” 随后冲着身后的内侍们呵斥,“还不上来搀扶陛下!” 内侍这才一窝蜂地冲上来架着司马晏回了寝殿。 任由身边人替他换了干净的衣裳,司马晏犹如木偶般呆滞着,琉珠问了前因后果,坐到他身边劝慰,“不过是一个乳母,你不必这样啊。” 司马晏的眼睛才有了些神,却依然悲伤,“你不懂……今日,朕救不了乳母,明日朕就救不了自己了。” 琉珠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灰退左右只剩两人,她才扳过司马晏的肩膀,“阿晏……不会的。你不会有事,我答应哥哥嫁给他,我会求他的……” 司马晏冷眼瞧着她冷笑,“那朕……是不是还应该谢谢公主。” 琉珠呆住,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人。 司马晏站起来晃悠悠地朝前走,嘴里一面念叨,“今日是大司马,明日是御史大夫……后天是太尉……一个个地劝朕禅位,哪里是劝,分明是逼……想要,拿去就好了!这皇位本也不是朕想要的!” 琉珠看他猛然回头,眼里满是泪水,“是他们逼着朕坐上来,现在又要逼着朕还给他!早知有今日,当初何必要选我!” 此时的裴绍对面坐着看起来十分闲散的王衍,他既然已经投向了司马越,那此番前来就必定不是为他说话的。 “你我同窗多年,老师走后又是许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谈心过了。”王衍微笑着。 裴绍淡淡看了他一眼,“是很久了,也没有必要,当年我们就已经有结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再多交谈也不过是徒劳地争论。我从未说服过你,你也一样。” “九郎可知你为何说服不了我?” 裴绍想也不想,“所求不同,当然谁也说服不了谁。” 王衍听后微微一笑,不去反驳他,而且问他,“你可知道,老师死后,我为何没有去吊唁?” 裴绍疑惑,王衍对夏侯誉的敬重不在他之下,他的思想虽然与老师有所出入,却也是老师的得意弟子。 “因为我早在老师临刑前的夜晚见过他了。”王衍无视了裴绍询问的眼神继续说道,“只因那时,我一度十分彷徨,怀疑自己,也怀疑老师。” 裴绍静静地听他说着那夜的情形,老师……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依然如此从容。 “老师没有错,因为他面对的是杨竣司马玮之流,唯有以死明志,那是他最终的归宿,我们都该为是他的学生而感到骄傲。”话题转到裴绍身上,“可是九郎不一样。” 裴绍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等待他的后文。 “我知道九郎想要效仿老师,为天下文人守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九郎面对的,和老师面对的,是一样的吗?老师面对的,是天下苍生苦苦挣扎,却寻不到一位明主,杨竣混乱朝纲,司马玮狼子野心,眼见到的是一片黑暗。可是九郎呢?” 见裴绍神色有些松动,王衍才继续说,“摄政王若是不能登上那个位置,天下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平定。胡人虎视眈眈着中原,阿晏仁慈善良,却并不是如今的天下所需要的君主,现在的形势,只有一位雷霆手段的新君才能镇得住,司马越不行,还有谁可以?” 裴绍垂下眼,“我并没有否认他。” “可你也不承认他。” “他若有心,难道还需要我的承认吗?天下人自会承认他。” 王衍目光如炬,“想要让天下人承认他,就必须要九郎你先承认。你是绿绮郎君,又是帝王之师,是天下文人的主心骨,只要你开口承认他,才算真的名正言顺。” 裴绍冷笑一声,“说到底,你们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名正言顺。所以才要我来为你们正名,可惜了,鄙人不才,自认为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可以左右天下人的思想,若真是如此,我何不自己当皇帝?” 王衍笑了一声,“九郎真的想吗?连我都不想。何必如此执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于你来说又能少了什么?反之你若不肯与他这个方便,保不准他为了上位会对你做什么来逼迫你,与其到那时受皮肉之苦,不如早些看明白。” “你就是这样想的吧。”裴绍笑道,笑容如同冰雪消融,屋外的磅礴大雨都在这一瞬间消停,“可是我不会,我若是为了少受苦而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再过得开心。” 第64章 再临君山 王衍噤声,看向这位昔日同窗的眼神有些怜悯。“既然如此,该说的都说明白了,你必然也有自己的坚守,我言尽于此。” 裴绍沉默地看着摆在窗边的绿绮琴,忽然开口问道,“丞相一定还有事情没有说吧。” 王衍看着他,“摄政王与琉珠公主婚期在即,在那之前希望你有所决断,至于你的选择,后果自负。” 裴绍起身推开门,外头积雪未消,日光从窗外流泻进来,他在光线下的背影隐隐也散发着光芒。 “王丞相,在下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于你而言,大概不难办到。” 王衍垂眸,“九郎请说。” 裴绍默然良久,开口道,“裴绍今后,必然要与陛下休戚与共,可是阿赟……我不能再拖累她。日后她若有冲动之举,还望你无论如何护她周全。” 王衍深深看着他,“九郎以什么身份向我托付呢?” 裴绍收敛了锋芒,轻轻抚平衣袖,双手相交,面对着王衍深深弯下腰,“请丞相成全。”绿绮郎君百折不弯的脊梁,在他面前一拜不起。 王衍看着他红了眼眶,心里复杂不已,“好,我答应你。”当年郭赟向他请求,为的是一纸和离书。今日裴绍,为的是郭赟后半生的安稳。一个比一个倔强的人,却总是在为对方妥协。 裴绍松了口气。王衍走上前扶起他,“其实你不说,我也一样会做。她曾是我妻子,于我又有救命之恩,只是她不一定愿意承我的情。” “不止是报恩,你还该向她赎罪。” 王衍闻言抬头看他,苦笑一声,“是。我原本以为,她从我这里失去的,九郎都会补全给她,可没想到九郎比我还要心狠得多。” 裴绍垂下眼帘,王衍擦着他的肩膀走出屋子,站在庭院中深深回头看他一眼,阔步离开。 郭驿几天前就被郭赟派去了衮州,自己走不了,便只有由他代劳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79 ,司马越不派她出兵,她却做不到放任石勒生事,衮州是好不容易打回来的,不能轻而易举地又拱手送人。等收拾了石勒,她才能真的能放手。 一转身,裴绍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后,怀里抱着绿绮琴。 “九郎?” 郭赟一轱辘站起来小跑着上去抱住他,“天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我想带你去君山小住几日。” “君山?现在?” 裴绍点点头,“就是现在。” 郭赟踌躇了一下,仰头看他,“可是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 裴绍笑着轻啄她的额头,“什么也不用准备,跟着我就好。” 从来没发现裴绍的行动力如此强悍,刚刚才说要去君山,此时两人已经出了洛阳道。 “为什么这么心急?” 裴绍冷静地看着她,“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君山看雪,说到就要做到。” “可是东都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我们今后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今天。” 裴绍微笑着,“今年去了,明年还可以再去,今后每年冬天,我们都去君山过。” 郭赟点点头,“也好。” 没有注意到裴绍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歪下身子把头靠在他腿上,“你还记不记得上回你跟我去君山请妄言,我们在山里过了一夜?” 裴绍点头,“记得。” “那次你早上醒来双腿都麻得走不动路,其实是因为被我枕了一夜,哈哈。” “我知道。” 郭赟惊讶地抬头看他,“你知道?” 裴绍笑容可掬,“当然,因为那夜睡着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郭赟的话梗在喉咙里,裴绍笑声难得的欢快,重新把她揽进怀中。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睡一会吧。” “九郎也是,我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冷落了你。” 裴绍撩开她额角的鬓发,把手枕在她脸颊下,好让她躺的舒服些。 “我知道你担心衮州的事情,不必因为我而分心。” “嗯。” “这一回把东都的事情都放一放,只有我们俩,不许谈论别的。” 郭赟甜甜一笑,“好,谁也不许说。” 看着郭赟闭上眼睛,裴绍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 阿赟,我能给你的,只有这几天了,原谅我从前承诺过的都无法实现。欠你的,唯有下一世再还。 郭赟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裴绍身上幽幽的松香伴她入眠,梦里有君山白雪,还有抱着绿绮琴的郎君。 “九郎,一想到今后能与你在君山相伴到老,就觉得从前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我也觉得,我太幸运了,如果没有遇到阿赟,一定会孤独终老。” “嘻嘻。” 看着郭赟熟睡的侧脸,裴绍鼻尖一酸,眼眶泛红,如果那都是真的……该多好。 从山脚往上看,君山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半,半山上缠绕着一圈烟雾,如同置身仙境。 “先前我曾在此处开学,教过一阵子书,就住在妄言不远处。” 郭赟点点头,“我知道,对于九郎来说,只要是传道受业,在哪都一样,学生是谁也都一样。无论是村民的孩子还是真龙天子。”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九郎生性高洁啊。” “不是。”裴绍否认,“是因为不在乎。” 郭赟哑然。 “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可是你不一样,教你写字的时候,我也会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郭赟笑的狡黠,“九郎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对学生有不轨之心了,一点也不配为人师表。” “是啊,我只是个凡人。碰到心爱的女子,也会脸红心跳,也会心怀不轨,并不是世人说的那么超凡脱俗。阿赟还喜欢这样的我吗?” 郭赟笑,“若是连这样的人之常情都没有了,那就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可是九郎不是,九郎的心,是滚烫的。” 裴绍笑着走上山路,怀里还抱着绿绮琴,“欠你的凤求凰,可以向我讨要了。” “九郎!等等我。”郭赟小跑着追上他,一路跟在他背后,看着他抱着琴清癯的背影,心中既甜蜜又满足。 第65章 温存 “公主,您快看这件嫁衣,天下再找不到如此华丽的礼服了。摄政王真是有心啊。” 慕容心懒怠地躺下,对那件嫁衣毫无兴趣。嬷嬷过去扶起她,“公主,何苦呢,您再这样,陛下又该生气了。” “你说哪个陛下,哥哥……还是阿晏?” “这……”嬷嬷垂下头。 慕容心笑了一下,看向窗外,飞雪簌簌,阿晏现在在哪里呢,在太极殿读书,还是在听风亭赏雪。 司马晏独坐在听风亭,一人一盏温酒,湖面平静没有半点波澜,谁又能知道水底不是暗潮汹涌,正如此刻的宫中。琉珠就要出嫁了,出嫁前她就要出宫住到王府去,他很想去见她一面,可是内侍总是说不妥,他也不明白,现在的他,究竟做什么才叫妥当,或许只有独坐在这里喝酒看雪,……等那一天到来,才叫妥吧。 温酒入口,变成了烧刀子,呛得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是最可怜的。 “阿晏……” 温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司马晏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披着斗篷遮住半张脸的琉珠。 “……你怎么来了。” 琉珠是乘着嬷嬷午睡才偷偷跑出来,好容易找到他,他却如此冷漠。 “我……我想见你一面。” 斗篷下的娇嫩脸庞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司马晏很想像从前一样替她擦去泪水,再牵着她的手在湖边走一走。可他……不能。 想到此处,司马晏推开面前半盏温酒,“朕有些乏了,外头天寒,公主也不要久留。”说着抬脚欲走,琉珠却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顺着衣袖抓住他藏在袖子里的手。 司马晏被她这个举动惊得一句话瞪大眼睛看着她。 “公主……自重。” 两行眼泪倏地滚落,琉珠双眼中如同含了一面听风湖。“你就这么懦弱?连争取一下也不敢,还是……你从前的温柔都是假意?” “我……”掌心的柔软叫人留恋,可他却不能不放手。微微用力挣脱她的手,“朕……年少无知,从前对公主有什么冲撞,还请公主悉数忘了吧。” 走出两步,琉珠不管不顾在他身后大声道,“司马晏你这个懦夫!” 是啊,我就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0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0 是个懦夫,因为知道自己终将一无所有,所以承担不起你的爱意。脚步只停留了片刻,丢下她一个人。 司马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雪幕中,醒来的嬷嬷找不到她焦急地跑过来,“公主!公主你怎么自个儿出来了,快跟老奴回去吧。” 琉珠像是没听见她的呼唤,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一声冷笑。“原来你的爱,就这么不堪一击。” 走出湖边很久再回头看,湖边已经没有那个身影了。心头怅然所失,比起这江山,失去琉珠就仿佛心头被藏了一根细小的针,日日夜夜地痛。而他还不明白,这叫做痛彻心扉。 君山飘着雪,郭赟携着裴绍坐在半山腰的草亭中,脚下是空谷飞雪,身边是心头至爱,这样的日子,说是一生所求也不为过了。 “九郎。” “嗯?” 郭赟扬起头看他,“你跟我说说话,你不说话,我总觉得心慌。”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明明你此刻就在我身边,可我却总觉得像一个人,很失落。” 裴绍不言,从身后拿出绿绮琴,拂落琴上雪,手指按在琴弦上,低头看靠在他肩头的郭赟,“你知道嵇叔夜先生吗。” “知道。” “那你也知道《广陵散》吗?” “知道,可那不是在先生死后就失传了吗?” “呵。”裴绍得意地一笑,“是,可那也只是世人以为,《广陵散》的谱子确已失传,听过的人却是永生难忘,都记在这里了。”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阿赟想听吗。” “九郎想弹,我就想听。” 裴绍停顿了很久,久得郭赟以为他睡着了,抬头看他,才发现他对着脚下山间雪雾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怀念嵇先生了。这世间还有资格弹奏嵇先生曲子的人,唯九郎耳。 空谷一声琴音响起,君山飞雪回荡起绿绮琴的清音。郭赟闭上眼,她听不懂九郎的琴,可是她能感觉到九郎的悲伤,那种包裹了整个人的悲伤,把她和九郎隔开,她奋力靠近,却是越走越远。 身边的裴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嵇先生当年以身殉节,犹不觉悲苦,从容而去,从容而归,他又有什么好觉得悲伤的呢。弹着他的曲,却并不能做到他的洒脱。 想到这里,琴声戛然而止。 郭赟擦了擦眼角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九郎怎么不弹了。” 裴绍叹了口气,“这绿绮琴说到底也是个俗物,却被我视若珍宝数年,琴声本在心中,琴不过是个载体。” 郭赟笑呵呵地说,“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九郎却能自己想通,不可谓不通透了。” 裴绍盯着眼前的琴身失神了好一会,才笑了一声,“我竟然被这俗物困囿这么些年,什么绿绮郎君,裴绍是裴绍,不是绿绮郎君。” 一切荣耀皆因它起,祸也由它而来。 “九郎早就打算好了是不是?” 裴绍一回头,对上郭赟含泪的笑容,不知该如何面对。 “离开君山,你就要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了,对吧?” “阿赟……说好的不提。” 郭赟吸了口气,“好,不提。”靠在他肩膀上那一刹那,眼泪汹涌而来。 夜里窗外的簌簌雪声和床边火堆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郭赟蜷缩在裴绍怀里,两人仿佛初生的婴儿缠绕着相互取暖,彼此不分。 “阿赟……阿赟。” “我在啊,九郎。” “真好……以后我们生个孩子,不论男女,我教他读书,你教他练武,闲时带他去山中玩耍……”裴绍忽然说不下去,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郭赟撑起身体看着身下的裴绍,火光中他的脸庞光洁如玉,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又氤氲着悲伤。 “我原本想,九郎是天上之人,不敢轻易冒犯,如今……却有点忍不住了。” 裴绍轻笑,“我早说过,我不过是一介凡俗,阿赟若想……必当奉陪。” 九郎……真是诱人啊。郭赟咽了口口水,埋首亲吻他的嘴唇,裴绍也不甘示弱,攀附在她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直到两人的胸膛贴合在一起。 火光跳动,隐隐约约传来的沉重呼吸声,室外是漫天飞雪,屋里却如火灼烧。 她的身体是一片燃烧的烈火,他却是山间皑皑白雪。如果可以,情愿死也要扑向她。 “阿赟……阿赟……” “九郎……我在啊。” 裴绍终于忍不住,埋头在她胸口眼泪打湿她的头发,明明好不容易才走向你…… 裴绍铺开在枕边的头发像黑色的海藻,郭赟手指上缠着他一缕头发,与自己的缠绕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 裴绍抬头看见两缕打成结的头发,忽然发狠把她翻过身,用力一顶,郭赟一个没防备被他占了上风,又愉快又气愤,手臂肩膀通通被钳制着动弹不得,唯有任他为所欲为,她的九郎,原来也是一匹凶狠的小兽,只是从未发过狠,看起来好像十分温和,可她甘愿被他撕咬成碎片,嚼碎了,成为他的一部分。 裴绍红着眼睛只顾自己快活,猛然看清她背后的条条刀疤,动作一顿。 郭赟觉察了他的迟疑,转过脸看他却迎来一记轻吻,连忙咬住他的嘴唇不放开,裴绍附在她耳边轻声问她,“相濡以沫,是不是就是这样?” 此刻两人交缠的身体,正如涸辙之鲋,相互湿润才得以生存。 裴绍手掌用力,十指紧紧掐住她□□的腰,重新成为凶狠的猛兽,郭赟都险些支撑不住他。 窗外的雪透过窗缝飘进来,裴绍大手一挥把她裹进自己的怀里。 “等雪停了,我们就回去吧。”郭赟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好。” 雪初停,君山又重归一片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考了两天的试,把本喵刺激得丧心病狂,回头我就撸了篇…… 第66章 江山美人 两人本打算再过几日回洛阳,却被一封急诏把郭赟招回洛阳。被她派去衮州的郭驿因为在衮州擅自调兵被司马越关押,不日就要押送回洛阳问罪。 “这是我害了他……调兵的命令,是我下的,我手中也没有兵符,原本这罪名应该是我的。” 裴绍安抚她两句,“擅自调兵虽说是大罪,这次却是情有可原,他也是带过兵的人,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1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1 衮州形势危急,他会谅解的。” 怕只怕司马越借机给她一个罪名,将她调离洛阳,他大业将图,许是怕郭赟生事,把她遣得远远得才好。 两人在城门口分别,他眼含桃花,含情脉脉,郭赟只想时时刻刻黏在他身边,整日干些没羞没臊的活…… 定了定心神,从裴绍的马车上下来,“我要进宫去了,你也一切当心。” 裴绍点点头,看着她转身上马,朝着宫门疾驰而去,留下一个逐渐消失的背影。 剩下的日子里,每每看她一眼都觉得会是最后一次,因而每次相见都无比珍惜。想起他从前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冷落她,远离她,因而错过了许多本该好好相处的时候,就觉得遗憾,往后还能在一起,无论怎样珍惜都还觉得不够。 郭赟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一处变得柔软,不再向从前一样处处坚不可摧,有了软肋,却也成了一个女人该有的模样。 司马越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在太极殿处理政务,反倒是军事上放下了很多,他如今已不是名扬塞外的大将军,而俨然是个成功的政客。孰优孰劣,其实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郭赟走进太极殿,还像往常一样向他行礼,心里明明知道他眼发难,却也只有等着他出招。 司马越今日本是要回宋伊那里,因为郭赟回来而等在这里,他不给郭赟兵权,又明知她忧心衮州的形势,今天的局面,本就在意料之中。 “阿赟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本王以为你与九郎还要在君山温存几日。” “大事在前,儿女情长本该先放一放。”这话也是说给他听,前有宋伊后有琉珠公主,谁人不说摄政王艳福不浅,他为了什么求娶琉珠郭赟心里有数,可是既然他选择了为大业舍弃儿女情长,又何苦把宋伊圈绑在身边。既要这江山,又舍不下美人,哪里有这种好事。 “阿赟当真是这么想的?”司马越嘴角露出笑容,郭赟却不解他是何意,他便继续说道,“江山美人,如何取舍,是千古以来的难题。阿赟不如也来选一选?” 郭赟皱眉,“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司马越一笑,“九郎和衮州,你选一个。” 郭赟歪着头看他,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她不是不明白,她是觉得害怕。她不能接受任何可能失去九郎的机会。 “放下你心心念念的衮州,还有被你拖累的郭驿,替我劝服裴绍,便能回君山安度后半生。” 郭赟当然知道他还有下文,抿着嘴不说话。 “当然,你也有机会收复衮州,将功折罪,郭驿也会安然无事。不过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会成什么样,本王也没有把握。这裴九郎的骨头实在是硬,无论怎么劝都不肯动摇,可我想,也许阿赟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郭赟冷笑一声,“好一手如意算盘,殿下真的很适合坐在这个位置。” 司马越没有把她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盯着站在底下的郭赟,等她说话。他不忍心逼迫郭赟,坐上这个位置必然要踩着千千万万人的尸体,可他不想其中也有郭赟。 青州战场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她独自对着火堆包扎伤口,转身又上马杀敌的样子他永远记在心里,七年同袍,郭赟是他一手带起来的,看着她一点一点从小魔王长成大将军,仿佛有女初长成,如果她能选择前一个,他会很乐意放她与裴绍一条路。 胸口裴绍赠与她的玉髓隐隐发烫,郭赟忽然有了信心,司马越给的选择,她一个也不要。 鼓起勇气抬起头,“衮州,我要,九郎,我也要。江山美人并不是从古不能两全,只看选的人有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王爷给的选择,还是留着自己慢慢想吧。” 司马越先是大笑出声,坐在上面笑的无比开怀,郭赟被他的笑声扰乱心神。 “阿赟还是阿赟。”司马越说话时眼睛里是笑意,心里却并不轻松。裴绍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郭赟更是。 “擅自调兵是我的命令,郭驿也只是听命行事,殿下要罚,郭赟甘愿承受,只是衮州如今不能没有郭驿,戴罪之身,请王爷给我一个机会,把石勒赶出衮州,再回来领罪。” 司马越松了一口气,“好,本王给你这个机会。给你三个月,三个月若不能收复,你与郭驿同罪。” 郭赟领命,抬头看司马越,与他眼神交汇,一瞬间恍惚看见了他眼里的惋惜,郭赟没有深想,告辞退出大殿。 郭赟路过听风亭,坐在司马晏面前的人目光紧紧跟随着她,是刚刚才分别的裴绍。他连衣服也没换,郭赟一走,也跟着进宫了。 走进亭中,司马晏短短几日已经变了模样,还是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孔,却有大不同,也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谁能一成不变。 “阿晏,我听人说了乳母的事情。” 司马晏闻言看向郭赟,“不过是一个乳母,赟姨不用替朕担心。……只是,她奶大了七皇姐,后来又陪伴了朕许多年。” 郭赟原本想了许多话来安慰他,却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少年强忍着悲伤的模样,和当年的司马珏如出一辙。想到司马珏,郭赟看着他欲言又止。 裴绍看向她,郭赟回视。 这一眼已经交流了许多,得了裴绍的鼓励郭赟才开口道。 “阿晏……想皇姐了吗?” 司马晏看向听风湖上风波未平,“时时都在想,七姐当年被火烧毁的宫室修好了,可是她不会再回来了。” “阿晏。”郭赟认真的眼神让他犹豫了一阵,司马晏相当聪明,瞬间明白了什么,同样认真地回视郭赟。 “七皇姐……尚在人间是不是?” 四周无人,郭赟才轻轻点了点头。司马晏不知是欢喜还是不敢相信,一时高兴得手足无措。想到多年思念的皇姐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死在那年大火中,实在是这些天来最让人欣慰的消息。 “其实,后来过了些年,朕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隐隐总觉得皇姐尚在人间,越往后这种念头越清晰。当年被火烧毁的宫中其实并没有皇姐的尸体,那具找出来的少女尸身,大家都说那是皇姐,可是朕知道,那不是……” 裴绍凝神问道,“陛下如何断定那不是七公主?” 司马晏轻松一笑,“先生放心,并没有明显的差异,不会留下被旁人察觉的痕迹,只是朕与皇姐心意相通的感觉罢了。” 裴绍点了点头,当年那具尸身是王衍安排的,缜密如他,必然不会留下被人察觉的口实。 “阿珏现在过得很好,如果有机会,我会想法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2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2 子让你们见上一面。她也常常托我照料你。” 司马晏惊讶道,“赟姨的意思是……皇姐现在人就在洛阳?” “是,她一直在洛阳,这么多年,从未被人发觉。陛下放心吧。” 司马晏焦急得想见司马珏,却也知道这需要时机,郭赟许诺他尽快想法子让他们见面。 出宫的路上郭赟难得没有骑马,跟裴绍挤在一处,手上还不安分地逗弄他。 “就不能忍忍……” “不能,跟九郎在一起一刻也忍不得。” 裴绍被她气得笑出声,“一会你就知道厉害了。” 郭赟想到那几晚裴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样子,吓得收回乱摸的手,立马安分了。 “他给了我三个月,我会尽快回去衮州,九郎要等我,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裴绍低头吻了她一下。 郭赟扯下脖子上的玉髓,塞进他的手心,“收好,到走投无路之时还有你叔父,答应我,不要为了清高而自己一人扛着,你若有生命危险,你叔父是绝不会坐看的。” 裴绍看了一眼手心被强行塞进来的玉髓,安抚般地又亲了亲她的眼睛。“好,我答应你。一定等到你回来。” 郭赟这才放心,攀着他的脖子凑上去亲吻他冒着香气的薄唇,“九郎这张嘴,我梦里都在想。” 裴绍不像她废话这么多,揽着她腰的手一用力就把人带进怀里,也不管马车外是如何的人潮汹涌。 只想跟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情,别的一概不管。 第67章 尾声(一) 接过兵符的一瞬间,她又重新成为了叱咤风云的镇西将军。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败的机会。 “阿赟,这一次,本王不能与你共赴沙场,但本王会在东都,静候你的佳音。” “郭赟定不辱命,谢殿下成全。” 司马越点了点头,“收起来吧,待你凯旋,本王亲自为你主持庆功宴。” 郭赟笑了笑,“庆功宴我倒不在乎,只是还请殿下不要忘记对阿赟的承诺。” 司马越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她。郭赟亦不强求,双手捧着兵符,慢慢后退出去。刚一出门便收起兵符掉头飞奔往听风亭,她知道,九郎一定在那里。 亭中果然有一人,对水而立,郭赟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冬雪初停,寒气却更甚,空气里夹杂着梅花的清冷香气。脑海中浮现君山大雪纷飞之时,他负手立于山间,眉目间点点皆是君山风雪的清冷,可是身体里,却常常怀着滚烫的赤子之心。这是她的九郎,世间最美好的郎君。 一双手从背后圈住他的腰身,裴绍先是惊讶,随后感受到郭赟熟悉的气息,便露出一个笑容,“阿赟。” “我就要走了,很是舍不得你。” “不过三月罢了,等你回来,我还在这里等你。” “但愿如此,我叮嘱你的可都记住了?玉髓该用的时候便用,过了这回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了。” “是是是,它也不过就是块普通的玉,你倒真当它是什么保命符了。” “哪里普通,它不只是块玉,它还代表了整个裴氏,你祖父必定是料想到今日,才会留给你保命用,你一味自矜,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裴绍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我自有打算。” 郭赟松开他,“我该走了,军队那里还有许多事务,我得赶在出征前解决了。九郎……能不能……” “嗯?” “能不能……”郭赟欲言又止,“能不能亲我一下?” 裴绍笑着在她额头一吻。“去吧,我等你回来。” 得了九郎爱抚郭赟兴高采烈地边跑边跳,没一会听风亭又安静下来。郭赟果不其然被司马越遣走了,也好,接下来的事情,都与她无关。裴绍望向平静的湖面,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郭赟领了兵符即日出征,出征那天,裴绍就在城门口的马车里,可是她不敢再见一眼,裴绍也没有露面,我知道你在,就足够了。 “郎君,郭将军的队伍已经出城了。” 裴绍掀开车帘望出去,军队已经不见了踪影,“回去吧。” “是。” 郭赟走后没有多久,御史大夫再次上折请司马晏禅位,折中言明这是群臣联名上奏。 许多年以后,这段事情写在史书中,却也只是短短的“帝贤明,遂让位”六字而已。 太极殿风霜太盛,夜里无比冷清,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大殿旁边一排排的烛火被吹的摇曳欲熄,正如此刻司马晏的心。今夜是他最后一次坐在这里,虽然并没有人在身边。过了明天,他不再是万人朝拜的陛下,天子。而是,丰都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清冷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过一会又寂静无声,宫人都猜想陛下这是认命了。脱下头上的冠冕,他从十三岁起看《战国策》,就希望能当一位贤明的君主,他一直都在努力,可是有的时候,有的事情,并不是他努力就有用的。 三更天一过,内侍才忍不住走进来,“陛下,歇息吧,明日还有禅位大典……”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垂着头立在一旁。 门边的烛火终于经不住夜风的侵袭,熄灭了,残留一段青烟。 “也罢,朕……哦不,本王……也乏了。”司马晏颤巍巍地站起来,身子一个摇晃险些跌倒。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不知名的女子站在风霜之中,神色温柔地看着司马晏。司马晏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还是她,站在门口朝他笑。 “阿姐?”司马晏惊讶地往前跑了两步,又止步停下,不敢再往前,他害怕,他一过去,阿姐就不见了。 大殿里的内侍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下了,司马珏却依然站在烛火阑珊处,静静地看着他。 “阿晏……” 她一开口,司马晏的眼泪就汹涌而出,张大了嘴,无声地哭出来。 “阿姐……真的是阿姐……” “是我啊……阿晏,你别哭,我来看你了。” 司马晏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看见司马珏缓缓朝他走过来,提起了衮袍的边缘跌跌撞撞地向他的阿姐跑去。 太极殿从头到尾的距离从没想过有这么长,他仿佛跑了一个世纪,才终于来到阿姐的怀抱。 “阿姐……阿姐!” 在她怀里,他好像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子。 “阿晏不哭,姐姐来晚了。”司马珏生性快活,这些年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3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3 生活在谢鹤亭的身边,更是不知烦恼为何物,前尘往事都忘了个干净,可是阿晏却没有她的福气。抬眼看这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太极殿,这里多冷,多寂寞啊,她把弟弟留在这里这么多年,她的阿晏该有多害怕。 “阿姐,你怎么来了……” “赟姨说你想见我,我就来了,阿晏,当公主一点也不快活,相信我,等你不当皇帝了,你也会很快活的,这个地方……”司马珏抬头环视了一眼太极殿,“好像一个笼子啊,出去了你才知道什么叫自由。你会遇到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阿晏,不要怕,没什么好怕的。” 司马晏含着眼泪点点头,“好,我不怕。阿姐也不要哭。”伸出手抚摸司马珏脸上滑轮的泪珠,“我都不怕了,阿姐哭什么呢。” 司马珏紧紧抱着他,她是心疼,心疼他这么小……这么寂寞。 天亮了。 昨夜在太极殿与阿姐的重逢好像一场梦,司马晏紧紧握住手里的汗巾,放在鼻前深吸一口,可是他知道,昨晚阿姐真的回来了。想起阿姐,心里的恐惧烟消云散,任由内侍为他穿衣整理,过了今天,他就不是皇帝,他自由由了。阿姐说的自由……他一天都没有感受过。每天睁开眼就忧心忡忡的日子,过了今天就永远不会了。 他坐在高殿之上,昨夜看着阿姐缓缓走来的地方。 “宣!摄政王!” 身边宦官尖细的声音他却听的心里一阵轻松。 终于……结束了。 第68章 五石散 桌前的香炉燃着青烟,绿绮琴的琴弦在裴绍指尖颤动,一曲毕,从方才就进门的孙孝才张口欲说话。 “叫孙将军久等了。” 孙孝伸出手,身后跟着的从宫里来的随从小心翼翼地奉上一卷竹简,“裴先生,这是王爷给您参考用的,您只需照着这份诏书临摹一遍,即可。” 裴绍淡淡的,“哦?王爷连这都备好了,给我瞧瞧。” 竹简被孙孝双手奉上,裴绍接过来,摊在案上展开。 帝在位八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摄政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天下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摄政王。 通篇笔墨,字字带血。今晨司马晏已经在朝会上宣布退位,已经不再是他的陛下,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东都,前往封地,司马越如今为显得仁义放他一命,可司马晏活着一日,便一日都在提醒他,这天下,是他抢来的。 “先生还是写吧,今日我既然来了,是不可能空着手回去的。” “我既不是朝臣,又不是皇亲国戚,这禅位诏书何时轮到我来写!” 孙孝冷笑道,“先生的这支笔,可比任何人都来得管用,这诏书,只有先生写了,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将军请回吧,王爷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这诏书,恕裴绍难以下笔。”裴绍抖了抖衣摆,迈开长腿欲出门而去,被门口孙孝带来的两名禁卫拦在门口。 “将军这是做什么,我不写,您还能强逼不成?今日这诏书,除非王爷下令,非得我写,我才会写,可是……他敢吗?他敢让天下人知道他有多在乎这份诏书吗?” 孙孝面露不耐,“我敬重先生,可是先生也别为难我,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裴绍冷笑,“孙将军……也太瞧不起我了。” 孙孝剥着指甲漫不经心道,“绿绮郎君啊绿绮郎君,不知道你那高贵的脖子上架了把刀时,你还有没有那么硬的脊梁骨。”说完手一挥,那两名禁卫冲进来一人一边压制住裴绍。 裴绍早就料到这个局面,他本就打算顽抗到死,要他写下那封诏书,还不如直接一刀砍了他。可是想到现在远在衮州的郭赟,他又没有那么硬气了。 “先生放心,我不会要你的性命,就是我舍得,王爷……哦不,陛下他也舍不得,我只是……来给你尝点好东西。” 裴绍强作镇定,看着门口的内侍托着一只木盘送到孙孝面前,盘子里一只洁白的净瓶。 “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吗?”裴绍长身玉立,哪怕在这种时候也气度不灭,看得孙孝牙痒痒,这个高贵的郎君,若能把他踩在脚底下,那是多大的快感啊。 “像先生这样的人物,一定不屑于这种东西吧,这可是好东西,多少东都名仕将它奉为神丹仙物,服用以后,恍如升天……”孙孝闭着眼睛想象那种感觉的样子看得裴绍作呕,他已经猜到,那瓶子里的东西十有七八是五石散。 孙孝亲自拿起瓶子走到裴绍身边,裴绍挣扎了一下就被两名禁卫死死按住肩膀。“先生若是不试试,真是枉来人世走一遭。”说完狠狠捏住裴绍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一整瓶的五石散通通灌了下去。裴绍睁大眼睛,被紧紧地禁锢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东西灌进自己嘴里。 “咳咳!咳咳咳……”粉末状地药粉呛进他的鼻喉,疼得眼泪直流,孙孝冷笑了好几声,裴绍服了药顿时觉得双眼模糊,脑海中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身边的声音事物通通变得模糊…… 孙孝看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的裴绍,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是无法用外力使他臣服的,若是强行逼迫,只有玉石俱焚的下场。想要让裴绍臣服,只有先摧毁他的意志。这是司马越的话,现在想来,真是无比正确。 裴绍紧闭着双眼躺在地上,汗水从额头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孙孝他们是何时离开的他也没有了映像,只记得阿成急匆匆的脚步声和随之而来的哭声。 阿赟……闭上眼脑海里忽然浮现郭赟的笑容,阿赟……救我……他好像一段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木,阿成无论怎么哭喊他都听不见。 孙孝回宫复命,走到宫门口恰好迎面撞上王衍。 王衍笑眯眯地同他问好,“孙将军这是从哪里来的?” 孙孝也不遮掩,从前他还有些害怕他,如今司马越就差一步登基,难免有些狗仗人势,“从裴先生处来的。” “哦?”王衍笑容一僵,不好的预感,看着孙孝得意的笑,试探地问道,“可是为禅位诏书而去的?” “是。” “那他写了吗?” “呵呵,那绿绮郎君果然硬气得很,我嘴皮子都说破了他也不为所动,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嘁。” 王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4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4 衍假意笑道,“意料之中,不知将军……要如何复命呢?” 孙孝更得意了,“陛下圣明,明知那裴绍不会写,只嘱咐我做了另外一件事。” “何事?”王衍声音有点不能察觉地颤抖。 “外力不能使他屈服,那就让他自己先崩溃,陛下……赏了他一服五石散,那裴九郎现在恐怕……”说完孙孝想到了什么,笑的□□又猥琐。 王衍一阵反胃,五石散有催情功能,服用过后若是不饮酒□□,人便会经脉爆裂,有生命危险。以九郎的品性,他是绝对不会为了消散而行那苟且之事的。 顿时连敷衍一下他都不愿意,快步走上等在宫门口的马车。 “去裴府!”说完愣了一下,又改口道,“不,去白马寺。” 裴绍觉得浑身火热,无论如何都缓解不了这种燥热,脑子里都是郭赟与他在君山上的那些日子,心里又愉快又觉得无比痛苦,头疼欲裂之下竟然用脑袋狠狠撞在墙上,顿时除了天旋地转之外,身体里的燥热也并没有缓解。 阿成哐当地冲进来,“先生!喝酒!服了散得喝酒啊!先生!求你喝一口吧!”看着裴绍竟然用头去撞墙,阿成哭的泪流满面,只有苦苦哀求裴绍喝一口他手里的酒,裴绍痛苦地把酒一把打得摔裂在地上,“……滚!” 阿成除了哭再也没有别的办法,门口突然吵吵闹闹的一阵声音,阿成转头一看,一名禁卫带着几个妖艳女子破门而入。 “你们是什么人!”阿成弱小,刚扑上去就被高大的禁卫一下推得老远。 “裴先生,在下是奉孙将军的命,带人来为先生消散的。”他身后的女人们一拥而上,一个个笑的花枝乱颤,一双双手在裴绍身上乱摸。 “滚!”裴绍气急,头疼又眩晕,竟然招架不住。 阿成哭着跑过来,“别动我家郎君!”被那禁卫抓着衣领拖出去,“想让你家郎君活命就出去!” “郎君!”阿成哭着在门外拍门,里头却毫无动静,“你们这样,郭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郎君!” 阿成正哭着,里头忽然响起一阵女人的尖叫声,门口等着的禁卫眼疾手快地破门而入,只见他带来的那几个女人纷纷锁到屋里一角,裴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垂头跪在血泊中,手腕上的献血汩汩流淌。 “郎君!”阿成尖叫一声。 禁卫也吓了一跳,赶着那几个女人出去,连忙回宫中报信。 “快些!再快些!”王衍急忙催促马夫,马夫被他催的心慌,身边的徐妄言急得满头是汗,“快快快!快呀!” 王衍急匆匆的上山本来他是闭门不见的,谁知道他在门口差点把他的门都拍碎了,听他一说才知道事情紧急,不由得也跟着催促起来,裴绍是个什么样宁为玉碎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怕只怕他真的…… 王衍带着徐妄言到了裴府才发现此处一片狼藉,一路顺着找到裴绍居住的院内,还未进门就听到阿成的哭声,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第69章 尾声(二) 远在衮州的郭赟正对着沙盘排兵布阵,准备迎战,忽然一阵强烈的心绞,痛得双手撑在沙盘上,沁出一身冷汗。 一旁的郭驿关切道,“将军……” “没事。”郭赟抚了抚额头,过一会便缓和过来了,定了定性,依然觉得心神不稳。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浮现了裴绍的模样,九郎远在东都,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才好啊…… 徐妄言废了好大的劲才替裴绍止住血,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一旁等着的王衍道,“他还真是奔着自戕去的,丝毫没有给自己留活路。” 王衍早已料到似的点点头,“你无论如何要把他救过来,今后的事,有我处理。” 说完他抬脚走到几案边上,捡起地上散落的竹简。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诏书,漂亮的眉毛拧成一团,振衣而坐,拿起案边的笔墨。 徐妄言一回头,“你要做什么?” 王衍头也不抬,“你只管救人就是了。” 王衍照着裴绍的笔迹一字一字的临摹,没有一会一封以裴绍笔迹出现的诏书就完成了。 王衍自小记忆力惊人,模仿能力极强,少时在君山,徐妄言常常被水月先生罚抄医术,总是由王衍代笔,还常常能蒙骗过关。没想到这项技能却在今天起了这种作用。 徐妄言上前按住他的手腕,“他为了这个险些把命都搭上,你这样岂不是叫他白白受罪,他若肯写,也不至于成了这样。” “现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能保他性命,他醒来要怪我,我也只有受着,今后自然会想法子把这件事昭然天下。”王衍收起伪造的诏书揣进衣袖,“我进宫去了,他醒来后,你一个字也不许提。” 徐妄言本来不是很赞同,听他说完这番话也只有乖乖的点头,王衍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疾步出门。 徐妄言呆滞在原地,方才那亲昵的举动,还是很久很久之前才有过的了。恨一个人如此的轻而易举,想原谅一个人却难如登天。 司马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诏书,看向王衍的眼神有一丝疑惑,“我听孙孝回来的说法,裴先生宁死也不肯写下这诏书,还因此自戕了。丞相是如何拿到的?”细细地又看了一遍,“这当真是裴绍的手书?” 王衍无视了他的疑惑,淡定地将手负在背后,面容沉着,丝毫没有胆怯,谎话张口就来,“自然是使了些不太好的法子,才哄他抄了份手书。总而言之陛下急用,不管用什么手段,拿到了便是。既然拿到了,裴绍于我们来说便没了用处,不必再去管他死活。” 司马越挑了挑眉,“丞相对昔日同窗也能如此狠心,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欲为陛下成大事,狠心是必要的。陛下也知道,他是臣昔日同窗,若真的要了他性命,今后九泉路上无颜面对老师夏侯先生,既然已经拿到手书,陛下不妨给他一条活路吧。” “丞相说说看,朕应该怎么做呢?”司马越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意味不明。 王衍沉吟片刻,“丰都王不日就要启程前往封地,不如便将他一同派去,也好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司马越笑了,“便按丞相说的办。” 王衍低头退下,出了大殿,手心里渗出的冷汗把衣袖都沾湿了一角。 司马越看着眼前的手书,是真是假他也摸不准,若是换了平时,他一定还存着一份疑虑,可是眼下他急于将此书昭告天下,便管不得这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5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5 么多了。 徐妄言也觉得疑惑,“我承认你的造假能力一流,足以以假乱真,可是他不是普通人,当真毫无怀疑?” 王衍摇摇头,“他心里一定存着疑惑,但是他不确定,可是他没有时间来敲打我。因为这份手书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真假对于他来说无所谓,重要的是,我给了他一份。只要我说是真的,除非九郎自己出来反驳,便没有人会怀疑这是假的。” “若是……九郎醒来不承认,怎么办?”徐妄言的担心建立在他对裴绍的了解之上。 王衍淡定一笑,“那我就是欺君之罪。不过他不会有这个机会,我已经向他请了命,明日,送他和丰都王一同前往封地,等他醒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徐妄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瞒天过海,实在是高明。” 王衍苦笑着看向人事不省的裴绍,“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他能躲过这一劫,他若是醒不过来,一番心血都付之东流。” 徐妄言立马拍胸脯保证,“你不信我的医术?你当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都能在最后关头把你救回来。” “是,多谢你了,师弟。” 一声师弟喊的徐妄言脸一红。“本来就是……” 从前替他抄多了医书,王衍略懂一点医术,突然问起来,“他服用了大剂量的五石散,服后又没有来得及消散就放了血……不过他是怎么会想到放血的呢?” 徐妄言一拍脑袋,“这都怪我!是我告诉他的。” 王衍不解地看向他。 “以前他向我询问过五石散的药理,我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我还告诉他,这些致瘾的药物,通过放血都可以缓解药性。我也不过是胡乱推测的,从来没有实验过,他竟然……信了啊。” 王衍点点头,“事实来看,你的推测或许是对的。” “对你个头啊,他这么放,已经损伤了根本,日后必定贻害无穷。可惜他的身体一向孱弱,是很难再养回来的了。” 王衍愣了愣,问他,“何意?” “哎呀,就是说,他这条命,是折寿了换回来的,懂吗?” 王衍惋惜了一阵,不知道他今后拖着这么一副残败的身体,会不会怪罪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明天考四六级的宝宝们马到成功!考的都会会的全对! 第70章 尾声(三) 裴绍一直不醒来,徐妄言便一日也不敢离开他的身边。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原本就瘦削的身体这下更是骨瘦如柴了。郭赟若是见到这个样子的九郎,恐怕提着刀进宫去砍了那孙孝也不为过,只可惜,九郎这副样子,他最想见的人却不在身边,然而他也未必见得想让郭赟瞧见他这幅模样,虽然他梦里口口声声喊的,是“阿赟救我……” “她此时自身难保也不一定,哪里能来救你,你还不如求求我实在些。”徐妄言百无聊赖,对着昏迷不醒的裴绍自言自语。 这些天他想了许多法子替裴绍将养身体,有些或许管用,却也因为裴绍本身的身体限制作罢,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郭赟,这一来,似乎又欠了裴绍点什么……哪怕他的医术举世无双,可是在这种时候,却也有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他多么希望,他在乎的所有人都平安长寿,和师父不一样,水月先生行医,以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可他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他学医,不过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尽可能久地陪伴所爱之人,倘若真的有那么一件事,可以逆天而行,与天道相搏,那一定是行医救人这一件事。 “我已经尽力啦,小九,你醒来,一定不要怪他。我也曾经怨恨过他,误解过他,可那只是因为……你所说的执念,有些事必定有人要去做,而他,总是那个不得已的人。”徐妄言长叹口气,“比大多数人通透,因而要承受比大多数人重的责任,虽然小九你也很好……可是,可是还是要幸运一些吧。” 徐妄言自顾自地碎碎念,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明日是琉珠大婚之日,也是司马晏离开东都之时,随行的还有至今昏迷不醒的裴绍。 琉珠早在那日听风亭后就搬出了宫里,住进了王府,因而也从王府出嫁,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她一直听王府的人说宋伊的事情,说来也奇怪,她在王府住了好些时日,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口中那个……王爷的宠姬,这个人,像是只活在别人的口中一样。 直到大婚前一天,才忽然在王府后院偶然遇到那个绝世美人,琉珠一向自矜美貌,也习惯了在容貌上艳压旁人,可是这个女人,连她也看的有些呆了。 宋伊远远地朝她行了一个礼,隔得太远看不清她的脸。琉珠呆了很久,等回过神来,宋伊早已经走远了。 “这样一个美人……难怪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了。”又想到自己明日,也要跟她一样永远被禁锢在一个人身边,就觉得眼前的路都是一片黑压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慕容陵来找妹妹,与宋伊擦肩而过,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瞧见妹妹盯着空气发呆。 “心儿?” 琉珠猛的缓过神来。 “心儿在想什么?”慕容陵口气极尽宠溺,却换来琉珠冷冰冰的脸色。 慕容心没有说话,瞧也没有瞧他一眼。 “……心儿,明天是你的大婚之日,开心一些不好吗?” “开心?”慕容心不可置信,“哥哥要我怎么开心,强颜欢笑得还不够吗?哥哥不必再来找我,明日过后,你回西燕当你的皇帝陛下,心儿也尽到自己的义务了。今后……不必再往来。” “心儿!”慕容陵恼怒道,“你要我如何?他此刻就要出发离开东都,前往他的封地,今后你是天子之妃,与他再无干系!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慕容心闭上眼睛,心里的不甘从未如此强烈,恨不得现在就骑一匹马去找他,要他带自己一起走。 慕容陵显然看得出她的心思。“如果明天你嫁给了司马越,就一辈子不会原谅哥哥了是吗?” 慕容陵满脸的疲惫,拉起她的手腕,“那就走吧,什么也别管了。” “哥……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去找他?哥哥带你去。” 慕容心难以相信,“那西燕怎么办,你……怎么办?” 慕容陵勾起嘴唇苦笑,“这些都与你无关,是哥哥的责任。” 慕容心一路被牵着手腕跑出王府,被慕容陵拦腰一抱带上高头大黑马,“心儿,走了!”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6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6 东都的景物一一略过,慕容陵一路飞奔终于赶在司马晏的马车出城前拦住他们。 “吁!” 马车被拦住,司马晏出来查看,一眼看到坐在马上被慕容陵揽在怀里的琉珠。 “喂,你敢不敢带她一起走!”慕容陵骑在马上对着他喊,琉珠抓紧衣袖,等待着他的回答。 司马晏激动得手有些颤抖,回头看了一眼送他出城的王衍,王衍淡定地向他点了点头,他才欣喜地跳下马车,琉珠一看,也挣脱了慕容陵朝他飞奔而去,两人紧紧相拥在洛阳城外的马道上。 慕容陵松了口气。 “哥哥,谢谢……” “好了,永远要记住哥哥,不许再恨我。” 琉珠点点头,转身跟着司马晏一起上了马车,没一会,那辆载着他心爱的妹妹的马车就驶离了他的视线。 王衍缓缓走到他身后,“这也不失为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呢。” 慕容陵回头看他,“丞相怎么也会在此?” “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能在?”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我还以为,丞相既然已经从龙,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王衍双手揣在衣袖里,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转身就走,“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了。” “譬如你假冒绿绮郎君伪造诏书的事情?”慕容陵忽然提高声音。王衍猛然转头,盯着他,“也正如您不惜断了自己的后路,也要送走琉珠公主?” 慕容陵哈哈大笑,“在陵的心里,终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可是丞相在陵的心里,向来不是这样的。” 王衍眯着眼睛告诉他,“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内心吗?” 慕容陵一笑,向他拱手道,“是,陵受教了。” 王衍继续往前走,慕容陵翻身上马,跟在他身后,“陵护送丞相回府!”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千帆过尽,归来仍是少年。 司马越出人意料地没有追究这回事,准备得轰轰烈烈地新帝大婚,竟然一日之间没有人再提起,新娘不知所踪,也没有人追究。 慕容陵想起王府里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心想这说不定也正中某人下怀呢。然而他终究还是拂了司马越的面子,隔日便向他请辞回西燕。 他来的太久,西燕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并承诺一回西燕便派兵往衮州助镇西将军一臂之力,算是报答司马越的不追究。 花房里的宋伊托着腮看窗户上挂的鸟笼,鸟儿静静地,连扑腾翅膀也懒得,大概是因为知道挣扎也没有用。窗前杜鹃开得很好,也难为那些花匠,在严寒冬日也把这一园子杜鹃照料得红红艳艳。 司马越没有食言,在铜雀台上种满了杜鹃,可她一眼也没有去看过。曾经有人说,她最好的年纪,爱的人却不在身边,所以她输了。可是自己,却也并没有赢得很彻底吧。她爱的人,或许早就死在了当年的青州战场,那么回来的人,到底是谁呢。 第71章 打入天牢 慕容陵的到来使得战况陡然转变,郭赟头一回在战场上与他笑脸相迎。 “有了阿陵,看来我回洛阳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石勒的军队退到五十里开外,几乎已经是负隅顽抗,只待郭赟整顿兵马,再给他致命一击,他便永无翻身之日,若是可以,亲自砍下他的头颅才算圆满。 “这个嘛,陵也没有把握。”慕容陵砸了砸嘴,摇着头。 郭赟笑了一笑,“无所谓,这次他就算是回去了,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更何况,今日的郭赟早已志不在此。” 慕容陵笑道,“阿赟的志向,恐怕已经远在丰都了。” 郭赟难得地羞涩了一回,司马越登基,阿晏被贬至丰都,裴绍也一并跟着去了,这些日子她虽然人在衮州,这些事情却也知道得很清楚。 “我已经十分庆幸了,原本我以为,他的性子,必定是宁为玉碎的,我还担惊受怕了许久,有一日竟然心口疼痛到不能提剑,上一回这样,还是我阿姐出事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虽然甚合我意,不知道他心里难过成什么样。” 慕容陵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你竟然这么不了解他吗?”又问,“你那次心口疼痛,大致是什么时候?” 郭赟略一思索,“大约有半个多月了,一个中午,约摸午时的样子。” 慕容陵心想,那可不正是你的九郎受苦的时辰。 郭赟再次追问,他却闭口不言了。只是神神叨叨地,郭赟用剑柄狠狠捅了一记他的腰部,“说不说,不说再捅过去的可不是刀柄了。” “嘿,你这婆娘……”慕容陵疼得咧嘴,在郭赟威逼利诱之下才一五一十地把那些日子的事情说个大概。 他知道的也不多,却也足够了。郭赟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转身下山去。 “去哪呀。” 郭赟头也不回,“杀石勒,回洛阳。” 慕容陵并没有陪她到最后,石勒退兵,郭赟来不及乘胜追击,急忙地改道回洛阳。 镇西将军大胜而归,原本是件封侯拜相的喜事,却没想到郭赟回东都后的第二天,就被打入了天牢。 “什么!”裴绍一惊,猛的咳出一口献血,吓了阿成一跳。 “郎君!徐大夫交代过您不能过激的!” “不是说她大胜而归了吗?怎么会又进了天牢?司马越……咳咳咳,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将军她不知道为什么,回东都后第一次上朝竟公然在朝堂上贬损陛下,陛下一气之下把刚封的爵位又给她撤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将军她又想不开,公然闯进内宫,把陛下刚封的宋贵人给……给……” “给怎么了?”裴绍吓得魂不附体,生怕郭赟因为知道了自己的事,把宋伊给怎么了,司马越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哎呀,给掳出宫去了,到了城门口,给一队禁卫军团团围住,连陛下都亲自抓她去了,宋贵人是安好无损,可将军却被打入天牢了。公然辱骂陛下,私闯内宫,还掳走贵人,这下可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裴绍又是一阵咳嗽,这次却说不上来是被气的还是笑的,听完阿成的描述觉得好气又好笑,气得是她如此地不顾后果,把自己又陷入麻烦。笑得是她还是这么为所欲为,恣意洒脱,活脱脱还是当年的郭家女郎。 “这事,倒还真是她的手笔。”裴绍笑归笑,却也不能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7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7 不管她,想了想从袖口掏出那块祖父赠与的玉髓,交给阿成,嘱咐道,“拿着这个回颍川,交给家主,要他无论如何替郭赟脱罪。”想了想又道,“另外,告诉叔父,裴氏,是时候东山再起了。” “是。”阿成捧着玉髓,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嗫嚅着,看起来有话要说,又踌躇着不肯开口。 裴绍看他犹豫许久,“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阿成这才鼓起勇气开口,“这一回,我想……我想回去娶了碧玉。” 裴绍一听。笑的无比开心,“是了是了,我竟然忘了这回事,娶碧玉是要的,不过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阿成顿时垮了脸,“郎君……郎君不同意,我不娶她就是了,别赶我走。” 裴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你娶了碧玉,还怎么跟在我身边,跟在我身边,又怎么照顾碧玉,你已经大了,不是我的小书童,是时候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的意思,就是说,今后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事情了。” 阿成听完顿时展颜欢笑,连忙跪地扣头谢恩。裴绍扶起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送他的,又确实觉得阿成既然要成家,自己是应该给他些什么的。无奈之下,回到案边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阿成,“这是我的手书,你拿去找找亭叔,问问他我在颍川可还有什么财产,若是有,就叫他变卖了留给你,若是没有了……” 裴绍一时也觉得很为难,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财物,无奈地看向阿成,“你若是愿意,事成之后就顺便去一趟洛阳。看看郭将军还有什么要给你的。” 阿成噗嗤地笑出声,自家郎君从不在意钱财,他都清楚。又一次叩头谢了恩,“郎君的心意阿成都明白,只是阿成什么都不要,郎君把碧玉交给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希望郎君今后也能平平安安,与将军一起,从此无忧无愁。” 裴绍点点头,看着他转身出去,心里有些惆怅,阿成是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却也因为他终于成家立业,为他感到高兴。 人生必须学会的一件事,就是接受离别。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过去的裴绍可以云淡风轻地面对每一次离别,因为在他心里从来没有什么是在意的,日子越长,却发觉割舍不下的越来越多。不知道是不是人心变得柔软了。从神坛上走下来,总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此时的郭赟身在天牢,却毫无悔过之意,嘴里叼一根稻草无论怎么都不肯认罪,管她这件事的大人为难得犯了头风病。 因为陛下,很明显并没有要真的罚她的意思,只是要她认罪道个歉就完事,可是这位将军偏偏是软硬不吃,整天只是嚷嚷着要见宋贵人。 “我的将军哟,您可别再为难我了,人家可是贵人,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让您见着的,您竟然还……还私闯内宫掳走贵人,您……您可真是,哎,算我求您了,您认个罪吧。” 郭赟干脆躺倒,“不认,谁来我都不认,你走吧。” “哦?那我呢?”清冷的声音从牢房外面传进来,那位大人简直如同盼来了救星,郭赟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 果然是他。 王衍笑的一脸春风,仍旧是一身黑衣,淡然自若地站在牢房外看着她。 “大人,这件案子我已经求过陛下交给我了,您可以去交差了。” 那人巴不得赶紧脱身,连连道谢着出去了。剩下王衍和郭赟二人在阴冷的牢房之中,相对而坐。 王衍率先笑出声来,这个人,连憋笑都憋得如此矜贵。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阿赟。” 郭赟不置可否,“你可别也是来劝我认罪的,我没罪。就是有……我也不会认的,叫他砍我呀?” “是是是,认个罪就这么难?你不想早点和九郎团聚?你这样僵持着,即使不杀你,他也可以把你关到死。” 郭赟正了正身子,突然严肃起来,“我是故意的,我不想要兵权,也不想要什么爵位,所以才……惹出这些事来。” 王衍笑了,“是,你做得很对。” 看见王衍眼中的赞同郭赟泄了口气,“总而言之,唯有两袖清风,才是最安全的。我要的仅此而已。” “裴氏潜藏在朝中多年的旧脉,近日来不知为何突然纷纷崛起,都是在为你说话,照这个势头下去,裴氏一族,东山再起,也不过是一两年间的事情。” “哦……”郭赟倒不关心这个,看向王衍,“我听说了九郎的事情,你……” 王衍挑了挑眉,“怎么,慕容陵说什么了?”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我很为你开心,你终于还是那个阿衍。” 王衍歪着头笑了笑,突然站起来环视这间牢房,低头看着郭赟,“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你可知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唔……是的,看出来了吧,没错,要完结了。 第72章 结局 郭赟抬头看着他。 “老师临刑前的那个雨夜,我在这里与老师最后一次谈话。也是在那个夜晚,我遇见了……你姐姐。” 郭赟还是懵然的样子。 王衍淡淡一笑,“我在那个晚上决定入仕,老师最后告诉我,希望我不负初心。可是刚一出门……就遇到了她。” 郭赟静静地听着并不打算插话,王衍却不再说下去了,“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的,到此为止了。” “过不了几天你就能被放出来了,就没什么要交代的?” 郭赟想了想,“九郎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你伪造诏书的事情,到时候……我该怎么劝他?” 王衍笑道,“到这最后关头,你要跟我说的竟然还是他。” 郭赟没觉得有什么,“我的心里,本来就只有他。” “好好好,”王衍道,“我自然会想法子把这事传出去,奸相是我,恶名也是我的,他还是那光风霁月的绿绮郎君。好不好?” “你果真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郭赟站起来追问,他人已出门,隔着牢房的门,他转眸一笑。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有些恶名,总要有人担。知我,罪我,其惟春秋。”说完出门而去。 出去后对着天牢之外尤其清明的天,王衍觉得无比轻松,郭赟不会知道,他终有一天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对着苍天怀念老师,因为他终于做了一件也许会让老师赞同的事情。他的两个学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8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8 生,裴绍彻底地干净,而且将永远地干净下去,而他……他不在乎世俗的骂名,只希望日后的史书中,他的名字可以和那个人并肩而立。 “妖后,奸相,多配啊。” 郭赟确实没有多久就被放出来了,虽然被削了刚到手的爵位,连兵权也上交了,却仍旧是大摇大摆的样子,甚至还是扬言要带宋贵人走,满朝文武都觉得她疯了。因为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为了宋贵人,连后位都空悬,甚至有人猜测,琉珠公主新婚前夜忽然失踪,就是因为宋贵人。 春意正浓,山寺梅花开的恰到好处。郭赟信步上山去,裴绍已经转而去了君山,她届时直接前往江南就好,江南的顾深之欠她一个大大的恩情,想来日后在江南还需要多多他的照顾。 此来白马寺,不过是向阿珏和谢鹤亭道个别,毕竟今后的日子里,恐怕很难再有相见之日。 梅花灼灼,让郭赟想起阿姐,梅花后头隐隐现出的女子恍然是少时的郭婉,娉娉袅袅,看的郭赟失神。 少女的笑声银铃似的传来,却原来是阿珏。“阿珏!” 司马珏早就看见她,就是来迎她的,这个年纪的少女长起来飞快,几个月不见,她已然是长的更出色了。 “赟姨!我在这里!”她挥舞着手里头刚刚折下来的红艳艳的梅花。 “是,我看见你了。”郭赟笑着向她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梅花,笑着问她,“十七在不在?” “在呀,他说你今天一定会来,特意连抄经也没去,专门等着你呢。” 两人一处上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先前还觉得有些稀疏的梅花,今年来得尤其茂盛,似乎……似乎多了很多。 “是啊,十七不知道从哪里又寻来一批品相俱佳的梅花,一棵一棵重新种了,他说,既然忘不掉,又何必刻意去忘记,不如追随自己的本心。” 郭赟叹道,“十七是真洒脱。” 谢鹤亭早已经煮茶等着郭赟,“这一别,你与九郎都不知道何时再能喝到我的茶。” 郭赟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刚从青州回东都,在路上偶遇修琴去的裴绍,他说,只喝谢鹤亭煮的茶。忽然地笑出声,把谢鹤亭看的一愣,“怎么……很好笑?” 郭赟自知失礼,“不是不是,我倒是没什么,渴了什么都能入口,只是忽然想到,九郎曾经说,只喝你一人煮的茶,就替他感到惋惜。” 谢鹤亭了然,“奥,他的嘴是很挑剔。” “哎呀渴死我了,师兄!茶!”徐妄言突然间的进来惹得两人都看向他。 “咦,你也回来了,这些日子腿疾可有复发吗?” 郭赟晃了晃腿,“好的很,没有。” “要我说,我就该跟你们一块回君山,一个伤腿,一个伤身,还非要去什么君山隐居……”司马珏狠狠地在他后腰出拧了一把痛得他喊出声,才住了口。 郭赟笑着问道,“是谁伤身?” 徐妄言立马改口道,“没,没谁。” 郭赟改看向谢鹤亭,谢鹤亭才叹了口气老实告诉她,“也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只是你也不必再往心里多想,九郎他……他的身子已经遭了损伤,今后恐怕难好。” 郭赟的笑容逐渐散去,“哦……是这样啊。”随后又忽然笑起来,“没事,他还活着我都已经千恩万谢,损伤……就损伤吧,我会照顾他……” 山重水复,郭赟险些要以为一切都是场镜花水月的时候,却突然又给她这样一个结局,可见有些时候,天意真的有些道理。 去君山的路顺畅得不寻常,她把傅园留给了卫若兰,闵娘也留下了,走的时候两个女人送她直送到城门口,闵娘头发花白,抓住她衣袖哭的凄惨,郭赟心里十分不舍,又觉得好笑,安慰了很久,要看就要关城门了,才飞身上马,最后同她们告别。飞奔而去。 郭驿接替了她的位置,也接下了照顾闵娘和若兰的责任,这些年他确实因为郭赟耽误了自己的终身。 卫若兰捧着厚厚地一捆倏走在洛水边,河风忽起,常年用来覆盖受伤的脸的纱布忽地吹起,怀里抱着重重的书,双手无暇顾及,眼看着面纱被吹走,“诶!”卫若兰惊呼一声,手中厚重的书堆也轰然倒地。 正焦急书本要被河水打湿,顾不及去捡起遮脸的纱布,急忙间头顶忽然传来郭驿的声音,“卫女郎,我来帮你。” 眼前一双皂靴,修长笔直的腿,顺着往上看,确然是已经升了将军的郭驿,忽然想起自己没有遮面,连忙低下头去找面纱,这样一来手中的书本又哗啦啦地掉在河边,卫若兰手忙脚乱的局促被郭驿看在眼里,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卫女郎,其实你这样也很美。” 卫若兰用手遮住脸上的疤看向郭驿,他专心地替自己捡着书,仿佛并没有在看她的样子。捂住脸颊的手慢慢松开,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前的郭驿,似乎又比从前坚毅了不少。 郭驿替她抱起所有的书,朝她笑得很腼腆,“我送女郎回去。” 君山已经是春光正好的时候,裴绍坐在屋前,手里一卷杂书,门前花树簌簌地落花,落在他眉间肩上。看得累了,靠在身后的墙上小憩片刻,或许花香太浓,飘进他的梦里心上。 梦中郭赟趴在阁楼的书案上对着他摇头晃脑。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老师!我不知道卫君子长什么样,但是……大约就像老师这样吧!” “老师,我今日的课业都完成了就不能出去玩一会吗!” 转头她又成了从青州刚回洛阳时冰冷的模样,虽然笑盈盈地坐在马上,却连眼底都透着冰冷。 “先生,别来无恙啊。” 可是阿赟,我明明从头到尾都那么爱你。 郭赟小心翼翼地走近,生怕惊动了梦里的人,九郎啊……我回来了,终于终于走到你的身边了,可是你怎么在梦里还蹙着眉头? 指尖轻轻点在他漂亮的眉峰上,额头上的落花被风吹起来,郭赟伸手去抓,没有够到,却扯住了裴绍一缕头发。 裴绍痛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郭赟的笑,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竟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9 东都 作者:南瓜小仙 分卷阅读89 然呆呆地用手去蹭她脸颊上粘上的白色花瓣。 郭赟笑着任他抚摸,看他惊喜地展开笑颜,把她拥进怀里。 九郎,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走到你身边。 “今年君山会下雪吗?” “会,以后每一年都会。”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