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 分卷阅读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 ================= 书名:假象 作者:荆之薇 文案 有那么些不对等 被时间贴上了难解的标签 猜透抑或猜不透,都被定格成了遗憾 你因他目不转睛,他对你熟视无睹 你为他上刀削下火锅,他偏生不好这一口 你甘愿为他掏心掏肺,他依然对你没心没肺,甚至戳心戳肺 明明你不比别人差的 明明你已经那么努力了 明明……你无法想出要怎样才能够付出更多 有些深藏的期望,还没等你发觉就已经开启 等你发觉了,却已是无法挽回的结束 如果再重来 如果一切能重来…… 内容标签: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思春;董潞潞 ┃ 配角: ┃ 其它:荆之薇 ================== ☆、bsp;1 小吴走得好冤。 思春那姑娘命不好。 可惜了这么个好孩子。 啊呀,周家不好惹,我看那个叫周遇生的小子不得了唷,思春这孩子一没,于情于理周家都得有点动作,到时候啊,遭殃的是谁就不知道喽…… 见了我,小区里认识吴思春的老太太老爷子少不了说上一两句,不时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让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随即有了搬离小区的念头。 说起吴思春的那点破事儿,我是巨细靡遗的知情人。 吴思春活着的时候,有人到她的住处闹过,动静不小,把她的私事抖露了抖露。这一闹,街坊邻居都知道了吴思春是山里来的穷娃,中间被有钱人家收养了,又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被赶了出去。 越是隐晦的东西越能勾起人的好奇心。话不需多,“难以启齿”四个字就让吴思春名誉扫地。 去闹的人踹了个把小时的门,待到准备走了,抬眼瞧见吴思春眯着眼在阳台打瞌睡,没事儿人似的,气不过,又冲上楼足足闹了一上午。 从有种别带耳塞装死人,到吴思春是个倒霉鬼,再到各种有的没的凄凄惨惨戚戚事。 闹到最后,去闹的人已喑哑。没个十天八天的,嗓子舒服不了。 邻里叨念:这得是有多恨才闹成这样?一般人谁会闹成这样?八成是思春那孩子真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亏心事。现在的年轻人哪!唉! 舆论的风向一向不定,从嘀咕来闹的女人没素质,转为相信是吴思春有错在先,不过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日头爬到最高点,老一辈们三三两两收起耳朵,喟叹几句,忙去了。 接收到肚子发出进食信号的吴思春摘下耳塞,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着哈欠、踢踏着拖鞋慢吞吞站起来。 阳台外,闹了一上午的女人被前来接她的男人抱在怀里,她□□的双脚凌空翘着。 有人躬身为他们打开车门。 女人搂着男人的脖子,在他侧脸上啵了一口,耳语了些什么,男人回头,目光射向阳台。 吴思春在同一瞬间将后脑勺留给阳台下的人。 她经由主卧,穿过客厅,停在玄关处,拉开自家房门。对面租户开得过大的电视剧吵闹声传入耳朵:“我是做了不少亏心事,可没有哪件是对不起你的!你跟我闹个什么劲儿?!好玩?!” 吴思春惊得秒呆,掏掏耳朵,随即捡起女人留下的尖头高跟鞋退回房间。 鞋子质量不错,房门都被踢出印记来了,鞋头上只留下了几道刮痕。 吴思春抓着鞋子想了几秒钟,翻出快要过期的甲油,用它遮盖住鞋上的瑕疵。她穿上在镜前走了几步。合脚又好看,简直像是为她私人定制的。 她正需要这样一双鞋子。 花心思去挑,可能挑不到这么合适的;挑到了,不一定买得起;买得起,不一定舍得买,舍得买,也不一定买得到。 虽然是一双被人穿过的“破鞋”,可那也是价值不菲的限量款。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的□□里多了两万块钱。 显示来自陌生账户的汇款。 心绪百转,吴思春拉过笔记本电脑,以快进的方式几分钟就看完了那女人在门前闹的全过程。老小区的治安做得次一点,吴思春请人在自家门旁安了监控。 泼妇骂街一样的行径,诽谤、扰民、故意损毁他人财物,毫无形象可言。若是把这视频发到网上,会怎样? 既然有意要给补偿,以那女人的身价,两万块买她一份名声是不是少了点? 叮——又一条短信,43.2万的入账,来自同一个账户。 盯着那两条来自银行提示的短信良久,吴思春踢掉脚上的鞋子,套上拖鞋,心中感叹,果然是十块钱一双的拖鞋穿着更舒服。 “雨伞挡雨天经地义,鞋子嘛,爱它就穿它,要说这双4.8万的鞋子,将来是增值还是贬值,要看穿在谁脚上。”昔日,那女人如是说过。 吴思春听到这句话的昔日,曾有道温淡的目光扫出弧度划过她的眼底,最终停驻在那女人的眼里。 那抹温淡与吴思春的目光接触的时间,用一秒形容都太过漫长。 仅这一眼,该明了的明了了,该笃定的笃定着。 4.8万加2万再加43.2万,合计50万,一个看似慷慨的整数。 分开给要比直接给50万有意思得多。既然想给50万,又不是一笔汇这种省时省力的做法,自是有它分开的道理: 2万可作为吴思春的精神损失补偿,43.2万买断的是那段视频的所有权,4.8万是鞋子的“保守价”,费用分配是否合理,汇款人自有算计。明白人不会抛媚眼给瞎子看,钱分开给的深意,汇款人或指使人笃定吴思春能猜透。 ——2万补偿款,给你吴思春已足够。允许你提出反对意见,得到的回应是妥协还是威胁,不好说,看后续发展。 ——4.8万捐赠给你,你吴思春知道那鞋子的价位,我们都知道昔日你听见了她说的话,穿在她脚上的鞋子,肯定不止原来那个价,折算成原价给你,不要说你不要,或者没要,我尊重别人的隐私和癖好,不过不介意把难堪摊到明面上。 ——43.2万相当于白送你,几十万买断一个影像模糊的监控视频,亏大了。不识趣的可以去散播,想想后果。 自然,吴思春也可以装作“猜不透”。猜不猜得透是你的事,对方默认你懂,你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对方就会给予什么样的回应。 这般麻烦且玩绕多的做法,是那个女人做不出的。 吴思春摩挲着手机屏,注意力被对话框下弯唇微笑的黄脸表情吸走了大半。 这表情,乍一看笑得极为友好,看久了则心中一凛。笑中有神秘、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 蔑视、有威胁,还有其他种种形容不出的情绪。一眨不眨凝视着这样的表情,它也在凝视着你,你的所想所思、一举一动,都在它的掌控之中,你无从挣扎,任它张开血盆大口,将你拉入深渊中的黑暗…… 吴思春抖了下身体,将自己冲破天际的遐思收回了现实里。填饱肚子是急事。 等终于嚼上了米粒,上午阳台下的一幕冷不丁跳到了吴思春的思绪里,严重影响了她的食欲。 男人的背影怎么回忆都是模糊。她又清楚地知道他是谁。 想到他是谁了,掠过的都是别人对他的评价,弹幕般一行行刷过脑际。由这些评价反向推导,男人的五官轮廓才渐渐清晰起来,她这才记起他的长相。他样貌愈发清晰,清晰到吴思春几乎要产生幻觉:那男人回头时,她没有在同一时刻转身,而是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的表情。 还好,不是令人心生惊悚感的黄脸微笑表情。 吴思春把碗里最后一粒米扒拉到嘴巴里,强行将上午发生的种种抹成空白。其干脆程度跟一键格式化有得一拼。 隔壁家的猫蹲在吴思春的脚边喵喵叫,吴思春抱起来逗弄了会儿,又喂了它两条小鱼干。“倒霉鬼?倒霉鬼——”隔壁李老太太连声喊着找。这猫被李老太太养到三个月大,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李老太太怕养不久,给取了个名叫短命鬼,李老爷子不太乐意,又给改成了倒霉鬼。 “倒霉鬼在这儿呢!”吴思春高声应着,把倒霉鬼抱到阳台上,倒霉鬼熟门熟路跳到另一个阳台去了。 吴思春哈欠连天地转到洗手间,撩起清水拍拍脸,继而用揉开的洗面奶在脸上划拉了三道白胡须,愉快地对着镜面喵了几声,轻声念道:“倒霉鬼,周末好”。洗完脸,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认真论起来,吴思春的邻里关系处得相当不错,这一场闹没给吴思春带来多少实质性的负面影响。老一辈们抱着“年轻人难免犯错、瑕不掩瑜、能改就好”的想法,该跟她亲近的亲近,该往来的往来。关系是越走动越亲近,一派和乐融融。 吴思春死后,李老太太家的猫又改了名,不叫倒霉鬼也不叫短命鬼了,街坊追忆的大多是吴思春的好,曾经闹上门的年轻女人的话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可信了,然而那女人说过的吴思春常走霉运这一点却是大家一致默认了的—— 升职加薪后一个多月,被碰瓷手狠敲了一笔,生活水平倒回至刚毕业。 公司有两位女同事大打出手,吴思春上前劝架,被误招呼了一巴掌,就此落下了个间歇性耳鸣的毛病。 婚期将近,未婚夫醉驾身亡,婚事就这么黄了。 疑似第二春来临,吴思春被约到天台,意外发生,她29年的人生草草结束。 可不就是倒霉么? 死者为大,不怪小区里的长辈们用那般眼神瞧我。当初上门跟吴思春闹的那个年轻女人,名字叫董潞潞,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可以说,我就是董潞潞本人。 作为“董潞潞”的我洞悉吴思春的一切并不奇怪。别看我现在罩着董潞潞的壳子,里面装的,却实打实是吴思春的魂。 说来也巧,在吴思春23岁那年,她与董潞潞因争执双双跌下地铁站台,同样年岁的董潞潞不幸丢了命,吴思春活到了29岁,比董潞潞多活了六年,活得不甚安稳,直至29岁天台坠亡。 坠亡的她发现时光倒回至23岁,她再一次经历了与董潞潞双双跌落地铁站台的旧事,只不过,这一次,活下来的是董潞潞……的壳子。所以,吴思春早“死”了六年,“死因”是跌落地铁站台,还没来得及被人敲诈,尚未克死未婚夫,没等到天台失足。 合着两次活下来的都是吴思春,就冲这运气,不枉她倒霉了这么些年。 每每照镜子,瞧见镜面里的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我打心底发憷。不是董潞潞长得不好,其实董潞潞长得相当好,憷的是怎么以董潞潞的身份活着。不能想,一想就脑仁疼。 从出事住院到现在,没过上一天平静日子。 跌落地铁站台,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外伤、脑震荡,不排除其他脑部症状,需留院观察。老天没打声招呼就给我换了张皮,导致我一闭眼就是噩梦,每每醒后都要感叹噩梦才刚开始。 不想清醒,不敢清醒。 奈何昏沉不了一世。不得不清醒。 沿袭了吴思春的霉运,清醒时恰好赶上医院闹事,吵闹声似远又近,听得我心跳速度与惊悚指数齐齐飙升,睁眼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弹起来去锁门,忘了手上挂着点滴,结果被针头戳痛还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我这一摔,就摔进来一群人,坏就坏在我这身板跟板结了似的不灵活,没能争取到躺回床上装死人的最佳时间,只好原地装傻充愣,清不清醒的,不得不清醒了。 来的人脸色没好看的,叨叨叨一顿言语攻击,被紧跟着赶来的医生请了出去。挡得住人,挡不住声音,啖肉饮血人身威胁,估算着那恨劲儿,我九条命都不够抵消的。 一道锁没能满足我对安全的需求,我躲进屋里的洗手间,锁死门,坐在马桶上放空。我这待遇不错,医院给我安排了单间病房。 现在我可顶着董潞潞的脸,董潞潞是富贵命,医院给她的最差待遇也远超吴思春的vip。 可我终究是吴思春,心理上适应了,思维上一时半会转不过来。要我一下子面对那么多因吴思春的死而找董潞潞算账的人,我要是能一下子处理好,就不会不敢清醒了。 吴思春满打满算二十三年半的生活,是高调不起来的低调,她的朋友多是一个路子出来的,温吞软绵老实怕事,别看小日子过得一个赛一个的滋润,没几个有本事能闹腾的,如今肯为吴思春出头说句话,本事见长。 那个面红耳赤、目放凶光、闹得形象负分的,是吴思春的一位编辑朋友。他几个月前跟一闲大了的富豪较上劲了,赌吴思春多久能红,赌注是一部越野车。 吴思春生前爱写点诗歌、游记、评论文章啥的,往杂志投了n+1篇稿件之多,每每过了初审,但就是过不了终审那一关。a杂志某编辑估计被她的抗打击能力给感动了,放水刊了一篇,那期杂志卖得……烂到底了,不久a杂志宣布停刊。b杂志c杂志d杂志遭遇相同,e杂志不信这个邪,结果e杂志……也歇菜了。 那编辑约吴思春吃饭时说了句心里话:你很努力,就是少了点运气。你写的那些曲高和寡深奥到超前当今时代几个世纪啊,咱换个题材,试试玄幻仙侠言情武打?我帮你牵线看能不能出版。要不你改行试试?当编剧不错,我这边有点人脉。 这好意,吴思春掂量掂量自己,婉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 拒。 给她涨个千万级别的焦点指数,她也想象不到有人会拿她红不红这事儿下赌。 多少青年才俊,赌谁不好?她这样的不用赌,明摆着的,不红,红不了! 吴思春不敢想拦不住别人敢想,她那编辑朋友赌她将来一定能红,不过最快要五年,在吴思春的读者圈大致等同于审稿编辑圈的真实写照下,他的预见性够大胆。 那富豪更给劲,开口就赌吴思春三个月内就能红,不说原因。我要有机会采访到那位个性富豪,一准儿探探他是不是暴发户,还要问问他有没有读过吴思春写的裹脚布。 三个月为期,吴思春卡在最后一周咽气了,赌约取消。 除了吴思春,大概没人能咽得下这口气,眼看着就赢了,却被件意外事故给搅黄了。 隔着两层门板都能听见外面在喊:“董潞潞你给我出来!吴思春招你惹你了你把她往死里整?你非要她一条命,跟她有多大仇?你知不知道她是未来被写入文学史的人!你欠文学一个交代!你欠我一部越野……!!!” 种种原因吧,我挺为吴思春那编辑朋友心疼的,我个人非常想让他赢,但直觉吴思春死与不死,他都不会是赢的那一方。与富豪打赌变数太大,何况红的概念很模糊。 外间的门被冲开了,洗手间被人捶得砰砰响,我有点情绪上头,素质呢,这可是在医院,闹没用,这群让人心疼的傻子。董潞潞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主,有人肯让你们进来闹,这事就已经够蹊跷的了。 我要是打开门说句我不是董潞潞的实话,免不了被医生强行再做遍检查。 外面突然就消音了。脚步声远去,一个人都没有的静。 吵闹后的安静令人心焦。有那么一瞬,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所以才想出董潞潞的壳子装吴思春的魂这么扯的事情。这种怀疑很快被我自行推翻:我不可能是董潞潞本人,我没有董潞潞的记忆,我有吴思春的。 我放心出了洗手间,低头轻触手背上的淤青。 “董小姐的爱好是?” 吓死我。 毛发倒数就是这么用的,形容很贴切,我明显感觉到毛发一根根立起来了,毛孔有了滋滋汗意。 我默认房间没人,突然冒出个声音来,这本身就够吓人的了,但回了回神之后,好似心脏成了众矢之的,随后是万箭穿心的震颤余韵,吓得我一阵眩晕。这声音—— 将堪称噩梦引线的声音和呈现在我眼前的相貌对上号,我拼命想自己是不是惊吓度过出现了幻觉。 来的人,我极度不欢迎。 ☆、bsp;2 周遇生出现在这里,太意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和董潞潞认识? 一定要说有什么时刻我庆幸自己有着董潞潞的外表,就是现在。我有了点安全感。不再是吴思春,更不是曾经的吴思春,我这23岁的身体里驻扎着29岁的灵魂,生死都经历了,还需要怕什么? 这样想着,手足无措感轻了一点,尽管在他面前,我依旧倍觉不自在。 和他单独呆在一个空间里,会紧张,觉得无话可说,每个细胞都处在警觉性极高的欲逃离状态。以前就是这样,现在居然没改善多少。 他跟我说了什么?哦,董小姐的爱好是? 是在问我爱好。 他为什么开口就问我爱好,而不是先问候一个病号。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神经被无限拉长后,恢复常态。我找回声音,听着还行,挺平静。 “做饭算不算?” 董潞潞话多,以“我”开头的句子多,现在倒要谢谢她。 “算。特长是?” 我低头瞅了瞅肥大的病号服:“我觉得我腿特长。” 他走到床头,拿起削得尖尖的铅笔,捏在手里转,没什么声响。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周遇生是认真问的,也希望我认真回答,我的俏皮话让他不高兴了。 我得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床褥被单墙壁都是白的,白炽灯又照得他的脸挺白,我俩都不说话,弄得病房阴惨惨的,没点活气。我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一句句腹稿都被拟好,又很快遭到淘汰。 笔杆在他指间转得飞快,他时不时抬头刮我一眼,那架势怎么看怎么像要给我一下子。 是出于避害本能吧,我记起了自己是个脑袋磕碰到的病人,有装疯卖傻的资格。 “请问……先生您是?” 被他一寸一寸打量得发毛,这焦灼让我难受得厉害,脑袋里却在天马行空。 杂志撰稿人从周遇生的举止夸到周遇生的搭配,细到嘴角的纹路、袖扣的选择,只为证明周遇生有品味有内涵。这撰稿人不是逻辑没学好就是逻辑学得太好,周遇生此刻的举止就不妥当。衣服我认得,他穿它出席过葬礼。 周遇生盯吴思春的方式有很多种,却没哪一种让吴思春感觉轻松的。这可以解释说吴思春不招他喜欢;罩上了董潞潞的壳子再被他打量,我仍觉别扭,董潞潞也碍着他的眼了? 是我过度敏感了么? “周遇生” 我听到的不是万利集团的周遇生,没有任何前缀。 不管他怎么想,我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选择不认识他。 “吴思春是我妹妹,周家领养的。”他补充。 我顿悟,这是来上演亲情戏的。吴思春生前颇受周老爷子的喜爱,在万利集团占了5%的股份,5%对于周遇生巩固自己在董事局的地位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吴思春终其一生都没能听到周遇生叫她一声妹妹。她“死”了,周遇生反倒认她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亲耳听到后,丝毫没有想象中心潮起波澜的感觉。 吴思春想和周遇生拉近距离,这是她不自觉的行为,是戒不掉的瘾。人都没了,吴思春也该从坚守了一辈子的执念中解脱出来了,包括那种直到死,都觉得周遇生是世界上最帅男人的执念。 这执念挺好笑的。 死了未必是坏事,活着,她一辈子难说跨过周遇生这个坎。 二十郎当岁的时候吴思春看上了一个在建筑工地做事的小伙子,魔障了一般坠入爱河不能自拔,一向爱睡懒觉的她每天早晨五点多钟起床,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去给那小伙子做早点,下雨怕淋着,下雪怕冻着,有关他的一切都搁在心尖上供着,连着那小伙子的几个哥们都给照顾得妥妥帖帖,觉着生活幸福美满不能更好了。 小伙子被评为优秀员工那天,兴致高昂的他们闹得晚了,吴思春就稀里糊涂跟他睡了一觉。醒了俩人大眼瞪小眼,商量着领证生娃。 吴思春的几个女性朋友,颇有点罗曼蒂克的思维,追求理想化的人和事。吴思春怕朋友们不乐意她跟那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 小伙子谈恋爱,要领证了才提这事,朋友一听俩人都到谈婚论嫁的份上了,不好再说什么,吴思春这才拿出她跟那小伙子的合影来。朋友一瞧直嚷嚷看着眼熟,饭前喊那小伙子“最帅建筑工”,饭后指着电视说,这人长得像万利集团的周遇生。 吴思春连问了好几遍像谁,跟抽了线的木偶似的,当即就蔫了,夜里病得提不起精神来,发高烧出冷汗,呓语了一通陪护的朋友听不懂的话。 证到底是没领成。 一大娘带着小伙子的前女友找上了门,见了吴思春就骂狐狸精。吴思春找帅小伙互诉衷肠,才知道他们没发生过关系。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把两人越推越远,再没了来往。 吴思春推测自己不会是喜欢周遇生吧。 这假设太大胆了。 但这想法毕竟出现在她脑海里了。 面对他,她不自在得想逃,两个人都不能好好相处,没法做出更多假设。 她对他,应该是没有那种想法的。 吴思春没琢磨透的往事,我也就那么一回想,不会花心思琢磨些爱不爱的。陈芝麻烂谷子,谁爱嚼嚼去,跟我没关系。 心境变了,立场变了。不在意了。 “你刚刚说,吴思春是你什么人?”我又问了一次。 “妹妹” 我嗯了声,第二次听到了,第二次回味周遇生口中的这两个字,依然没有圆满的感觉。莫名松了口气,这么嗯一声,前尘往事都跟着尘埃落定了似的。 “董小姐可要改改爱好发展发展特长了。我问董小姐的爱好特长,主要是想让董小姐知道我现在的爱好和特长。” 他静默了一会儿,我也呆了一呆。 周遇生说的话出乎我的意料,我妄图从他的表情上读出开玩笑的意思,没能够。 抑制不住的怪异感。 这还是我认识的周遇生么? 怎么这么,这么……幼稚…… 我不想把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架不住我就有这样的感觉。 “周先生的爱好和特长是?”我顺着他的话问了句。 这问题是吴思春从未问出口的。她好奇过、琢磨过、从其他人口中旁敲侧击过,却没面对面问过。在她的意识里,一问就“越界”了,“造次”了。 “爱好和特长都是折腾董小姐你。我今天来跟董小姐讲这番话,想请董小姐做好心理准备,别自认晦气,不是偶然事件,我就是冲着董小姐去的,别到时候骂街找不对门,多积攒点力气。保护好嗓子,说话谨慎点,你和你的律师都是。我等着。” 周遇生将一个档案袋拍到桌上,拍得并不重,是手臂自由下垂至桌面上的拍。 吴思春见了定要吓得心肝颤三颤。至于我,如今心肝颤是颤了,不是因为惊吓,是因为上涌的违和感。 我不敢相信这番赌气又幼稚的话是从周遇生嘴巴里说出来的。 我认识的周遇生,无论对谁,做事有不留情面的时候,但言辞上不会说得太直白。 这是他那个圈子里的特质,或是通病。他要整谁,嘴上沉默,该怎么做怎么做,干脆利落。一般能让他提前打预防针的,都有其深一层的考量,不管是什么,暂时都不会动这个人。 客观点说,周遇生在外面的风评不错,人称周生,在圈中同辈里有着绝对的威望。他说话做事透着成熟,感情上的事做得相当隐秘低调,年轻人偶尔会做的混账事似乎他都绕开了,在业内前辈那里很是讨喜。 折腾董潞潞又算个什么事儿?话说得这么白,挺掉面子的。 周遇生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作秀么? 为了…股份? 他亟需吴思春那5%的股份? 我为周遇生感到惋惜。时间必将证明那点股份对他意义不大,没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在上面。没那些份额,他也得偿所愿了,不必秀给外人看他有多在乎吴思春这个领养的妹妹。 我是过来人。 他不懂。 他走弯路,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有话不能说,说了他未必会信。 一旦融入生活,我就会被生活中的种种所吸附缠绕,做不到置身物外、无欲无求、淡看一切,即便历经生死大劫。过来人的好处之一就是在知道结果的前提下审视过程,知道什么有必要,什么没必要。 周遇生的认真在我眼里就是没必要的、可笑的。这让我生出了任他折腾,甚至配合他折腾的怪异想法。 想瞧瞧如今的他能折腾到哪种地步,比从前长进了多少? 周遇生折腾人的功夫,早已领教。 那时候吴思春从山里来到周家不久,看见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一门心思想着亲近,周遇生偏又是个爱搭不理的性子,吴思春就变着戏法儿讨好周遇生。 一个千方百计想着讨好,另一个顺水推舟想着捉弄,出再多事都顺理成章。 周遇生刚学素描那会儿总找不到感觉,吴思春喜滋滋贡献出自己的脸,供周遇生把纸贴在她脸上画画找感觉,并为自己能有点用处而窃喜着。 小时候的周遇生耐性并不好,画急了就会用力来几下子泄愤,吴思春顶着张血道子交错的花脸傻笑,用手背擦着血,咧着嘴嘶嘶喘气说不疼,前几日吴思春磕掉了一点门牙,一张嘴很有当谐星的潜质。画面挺喜感,周遇生笑了,闪眼睛的那种笑,那个笑吴思春好多年都没能忘掉。 冬天,湖面上结了层冰,周遇生让吴思春踩上去,绕一圈,体会如履薄冰的意境,回头把感受告诉他。等吴思春走上湖面了,周遇生一跺脚,那冰面哗啦啦就裂开了,那时的吴思春不懂什么压力压强的,撒丫子就跑,一跑就落了水。 等挣扎着游上来,人哆嗦得跟小鸡仔似的,周遇生就跟她讲,他跺脚是因为他突然换了主意,又想知道如坠冰窟的感觉了,一举两得。 周遇生的皮肤泛着光,光点尽是带着刺的鲜嫩的骄傲。他的话透着对文化知识的渴求,说得也漂亮,一次就让吴思春既体会到了如履薄冰的感觉,又尝到了如坠冰窟的滋味。做法是高效的、可取的、损失最小化了的,规避了吴思春受两次罪的风险。 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他站在她的立场上说“我是在为你着想”。 缺什么便敬畏什么,吴思春对于文化知识是敬畏的,对于周遇生的要求更是如奉圣旨。 冰得浑身刺痛,想哭又不敢哭,不能把难受说出口。 就是这样献祭般想得到肯定的心情。 身份、起点和高度都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日益讨人喜欢,另一个却越来越惹人厌。谁会喜欢一个领养的、病怏怏的、特别会惹乱子的山里来的野孩子呢? 哪怕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改变不了麻烦制造机的事实。每做一件事就能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 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又极度渴望下一件事是自我证明的机会。每一次努力,换来的无一例外是搞砸的结局。无论怎么努力,都扭转不了别人对她的嫌恶。 她身边只有周遇生一个年龄相仿的人。 她可以攀附的,只有他了。 吴思春浑身湿透的模样换来了周遇生的一点笑意。他邀请她中午一起喝鲜鱼汤,前提是努力抓到鱼。 这邀请太具诱惑力,足以压制住她对湖水怯意,抓不抓得到,她都要试试。 有诱惑力的,不止是邀请,可能,这是个机会,让周遇生接受她,改变对她的看法。 这机会,她终究没能抓住,她又搞砸了事情。 吴思春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她很难过。 闫妈说再惹乱子就将她送出周宅,连累周围的人是小事,连累了生生是大事。生生的鞋子裤管都湿了,以后要落下什么病根,她伺候一辈子也赔不起。多亏生生叫了人,救了她一命。 闫妈口中的生生是周遇生,周宅上下的人都这么叫。 周老爷子是被周少这一称呼叫大的,不过年纪大了,叫他周先生的人更多一些。他默许了底下的人称呼周家小辈们少爷、小姐。唯独听不了他们给周遇生加上少爷的后缀。周宅上下就随着周老爷子叫生生。 嘴快的闫妈跟吴思春唠叨过缘由:周遇生是周老爷子心尖尖上的宝贝,不光如此,周遇生还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的孙子,过继的,那位大人物很是了不得,就是命里没孩子。碍于那位大人物的特殊身份,周老爷子不准在生生的称呼上搞特殊化。 周宅上上下下多少人都可以喊生生,她叫不得。她开口叫生生哥,周遇生给到的最多的反应是拉拉唇角不应声。饶是吴思春再迟钝,也能从那个拉唇角的动作里瞧出些不对味。 周遇生是周家的宝。在周宅呆得愈久,吴思春的认知就愈深刻:伤了谁也不能伤了周遇生。 经闫妈那么一说,吴思春吓得不轻。 不是不懂伺候与陪伴的区别,当时的她是真甘愿伺候周遇生一辈子,她心里清楚,纵是伺候也轮不到她。 吴思春掀开被子撒腿就往周遇生房间跑,不管闫妈近乎祈求的喊停声。 她知道哪间是周遇生的卧室,却一次没进去过,闫妈及周家的其他人都告诫过她:万万不能随便进生生房间。 吴思春先是被周遇生房门边充气的“武器”给弹了一记,又被大型犬冲上去卡了下脚踝,留下了两排牙印,疼是疼,没渗血。 周遇生见是她,冷冷刮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吴思春愣在原地,动不了,说不出话。 周遇生没问她谁准她进来的,没问闫妈到底有没有教会她进门前先敲门的礼仪,周遇生什么都没讲,她知道周遇生生气了。 周遇生生气的时候不爱说话。 她也理解了为什么闫妈会那样惊慌,会用祈求的语气让她不要乱来,为什么喊艾瑞克在里面,会咬她的。 因为周遇生会生气,因为她会被艾瑞克咬。 吴思春羡慕艾瑞克,想做一条狗,闫妈点着她的鼻尖说小小年纪不想好,长大了难说有什么出息。可艾瑞克多好啊,大家都夸艾瑞克聪明,周遇生摸它的脑袋,允许它进自己房间,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对艾瑞克的喜欢。 这些待遇,是她极度渴望却享受不到的。 周遇生没让她出去,吴思春大着胆子在他的注视里一步步靠近他。 站在周遇生的房间里,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忤逆周遇生的快感直往上窜,参杂着密织的恐惧。 不阻拦就是默许。吴思春因周遇生的沉默兴奋得心花怒放,整个人细细颤抖着,就跟这是多么大的恩赐似的。 她看见周遇生脚底下垫着暖水袋,直接抽掉暖水袋,解开衣服,将周遇生的脚挪到怀里,她脚冷时她娘就是这么做的,吴思春深知贴着暖水袋不如贴着肌肤舒服。 周遇生起初不愿意,在她肚皮上蹬了几脚,问她是否洗过澡。吴思春忙点头,到底洗没洗,她并不清楚。 周遇生大概听到了想听的答案,满意了舒服了,将另一只脚也伸进她怀里让她捂着。 他没落下什么病根,吴思春却有了畏寒的毛病,天一冷,手脚冰凉骨头痛,还会做噩梦。梦到有人训斥她、栽赃她,梦到很多人瞧不起她。 她心里明白自己不是真的骨头痛,她的身体不算坏,是心理作用。 她清楚瞧不起她的人都认为她傻,不愿跟她多讲话。 她晓得最瞧不起她的人,是周遇生。 她那个时候,只是……只是太想跟周遇生在一起了,能一起,对吴思春来说,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太多因由交织出超乎逻辑的产物。吴思春长大后,执着于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躲周家的人,拒绝回忆童年往事,但她从不想躲周遇生,甚至期待着与他见面,尽管她见了他会不自在,会有逃开的欲望。 她渴望向周遇生展现与以往不同的她,她变得很好了,不再是过去那个遭人嫌恶的吴思春。可她每次的做法都显得既傻又刻意,以失败草草收场。 如今,不用去做什么努力了。我跟吴思春是两个人,至少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仅不再是吴思春,而且不能是。 人的记忆奥秘值得探索。 我很讶异,有一些人和事,就算刚刚发生,或者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她扭头就能忘记。还有一些人和事,她记得细致且清楚,到令人惊叹的地步,即便已过了那么多年。重点是,记什么不记什么,在非刻意状态下,不由她选择。 我现在就可以清晰地记起,吴思春第一次闯进周遇生房间的心情起伏,心仍会跟着加速跳动。那时的感触太受时光眷顾了吧。 极度开心、极度恐惧与极度期待混在一起的感觉。 人飘忽不已,大脑停止运作,做梦似的,每迈出一步,都不确定下一步会不会虚脱。 我记得吴思春每走一步的心情,以及心情的微妙变化,多种情绪此消彼长,攀上跌下,像是不安的音量条。 最拔尖的情绪是恐惧吧,忤逆周遇生是要不得的,而她那时正在忤逆。吴思春一边故作无所谓,眼神再游移也总有几丝始终集中在周遇生手中的飞镖上——他半躺在床上,食指和中指夹着飞镖在床柜上来回摇摆磕碰,飞镖盘就挂在她身后的门上。 这让走着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刺激感,飞镖尖闪着银光,在她身上流窜的细小电流仿佛也带着银光。 卟—— 在周遇生指尖转着的铅笔插在了我用过的纸杯里。 咚!心脏重重一跳,拿不准是身体哪个部位传来了刺痛感。我回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6 了神。 哦,我在医院。 都过去了。 只是一支铅笔而已。 纸杯承重不好,连带着铅笔滚下桌,落在白瓷地板上。 断掉的铅芯是极尖的锥形,泛着银灰色的光亮。我的无名指无意识弹跳了一下。 我怕是对针状物过度敏感了。 捡起铅笔搁在手心,我说:“这支铅笔算是废掉了,对吧周先生?”。 肉眼可见,断了笔尖,里面看不见的笔芯不晓得断成了几截,削出一点断一点,基本没法再用了。看起来坚硬的东西,其实脆弱得很;看起来受到了很好的保护,其实并没有;看起来几乎完好,内里可能已经寸断。 寿命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挺可惜的。 “看不出董小姐还是性情中人,表情有趣,说话也很有趣。” “周先生谬赞。” “谬赞?董小姐对我的看法更有趣。董小姐还会用‘谬赞’,开眼了。” 周遇生的嘴唇拉成一条线,说笑不笑,眼神温和,忽略掉他夹枪带棒的语句,他的表情和说话的口气配合得刚刚好,既显真挚又有那么点怪异。诱着人,安抚着人,不动声色地威慑着人。 “性情中人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更敏感。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董小姐以后要多注意保重身体,最好别出什么意外。现在啊,什么都没个定数,年少的难说比年长的活得久,不羁的人也可能被拴在一处,一辈子。”他垂下眼,慢慢掀起眼帘,眸闪精光,嘴唇也随着瞳仁光亮愈盛而翘起,“像董小姐这么有意思的人,长久呆在一个地方,一定不觉腻味,惠及周边,其他人想必也不会腻味”。 我心下一跳。 他提醒我了,我忘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董潞潞和吴思春的地铁事件。我记不清上一次这事是如何收尾的,警察找我做过几次笔录就没再找过我,我无暇顾及 她们之间有矛盾,却未激化至不共戴天的程度,我主观相信不是谋杀。我不是真的董潞潞,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不知道外面的人查到了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等着我的是什么。 我无从知晓。原本该在我这里的真相,自作主张缺了席。 “哈哈,周先生高估我了”我曲解他的意思缓解这份压迫,“住院住久了的确腻味,周围的护士想必早已腻味,巴不得我早点出院,这辈子都不要在医院见到我。” 周遇生将一只手抄进裤兜,换了个比先前更为放松的姿势。他没将目光投在我身上,但我却感受到了他目光的触角,黏着绕着,已经撕开我的皮肉,试图窥探我的内里。 他转身,在病房里的饮水机前接了两杯开水,将其中一杯递给我。 “谢谢!我不渴。”一般这种情况我都下意识接受,这次却下意识拒绝了。自我保护意识开启? 周遇生又向前递了下,他身上并没有香水味、烟草味、薄荷味等可以用嗅觉分辨的味道,随着他递出的动作,我却觉得有什么令人倍感压抑的气息扑过来。 我颇为不安。 出于礼节,我伸手,他掀动眼帘,将另一杯开水倾在我手上。 痛,没到尖叫的地步;红,没到起泡的地步。 也许潜意识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我的反应非常平静。心湖涟漪微荡,却泛不起什么波澜。 我有些困惑,但我知道他会给我答案。 周遇生将剩下的一杯水倒在自己手上:“愿你、和我,都有一双干净的手。” 他向我举杯示意:“以及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 “周先生和吴小姐的兄妹情真令人羡慕。我为吴小姐的亡故感到悲哀,不管怎样,我很抱歉,不过我相信真相会给我们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都等一等、缓一缓,多点理智,少点猜忌。我不是太能理解周先生想要表达的意思,我的未来,自然会到来,我很好奇,能有什么未来永远不会到来?” “董小姐的说辞说辞好感人。” 从周遇生口中叫出的董小姐三个字,既轻飘飘地上浮着,又好似是经受了咀嚼、研磨、过滤,具象化了的,听在耳朵里,有点像磨砂搓在皮肤上的硌痛,别扭。 他说话的调调就让我觉得别扭。 怎么听怎么不理智,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劲。 还是不是周遇生了? “我也好羡慕董小姐的天真。这么天真,居然能活二十多年,能天真二十多年,还能活得这么好。” 他环视病房,又将目光随意扔在铅笔上,不再说什么。 我居然感受到了他的落寞。 “周先生的未来和吴小姐有关?” 他将捏扁的纸杯再次折叠,露出一点轻蔑的表情来:“这和董小姐有关系?” “是我多嘴了,抱歉戳到了周先生的痛处。我只是好奇,凭借周先生的本事,想要什么样的未来达不到?周先生还这么年轻。” “谁告诉你戳到我痛处的?是不是和吴思春有关系,都和董小姐没关系。”周遇生把纸杯丢入纸篓,凑近了用气息说话,一字一句,又慢又清晰:“且不论是否戳到了我的痛处,这事一句抱歉就了结了?咱们回见。” 我打开门,站在门旁。 我需要透气。 如果人人都有那么一个爆发的敏感点,我的敏感点是隐藏的比较深的那种,周遇生就是有本事轻而易举戳到那个点,一而再、再而三,让我的心绪跌宕起伏、不能安宁。吴思春活着时没能躲掉,我也躲不掉。 我对周遇生过敏。 “哦,董小姐本人,跟我想象中的有些出入,果然是面对面交流得到的信息比较真实。我已经开始期待与董小姐的下次见面了,比起其他途径,我更愿意从董小姐口中听到真相。” 周遇生的此番话让我并不感到意外,周遇生手头不缺来源可靠的资料,想必他探听到的消息不能令他信服。 这才像我认识的周遇生。对某些事情有着灵敏的嗅觉和判断力。 我没有对他心存期望或者失望。只是觉得,他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的,他一贯的样子。 不过,我给不了他想要的真相。 “考虑到董小姐可能比较忙,这样,下周三之前,董小姐可以在任何时段找我,我随时恭候。有些话,挑明了说不太好听,不过我还是想提醒董小姐一下,我找董小姐与董小姐找我看似不差多少,等我去找董小姐的时候,可能双方都不会太愉快。” “这支摔断了的铅笔我带走了,收藏用。董小姐说的不错,它可能无法履行其原本的价值了。却可以被重新赋予价值。”铅笔在他指尖轻巧转了个圈,“我给它,它就有。” 地板的水渍上是周遇生的一角鞋印。 43码的鞋,读取脑海中的记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7 忆几乎毫不费力。 我拽了拖把,将地上的水渍污渍擦干净,回到洗手间,洗净双手。 这是一双陌生的手,细长白嫩,肤质细腻,涂了车厘子红甲油。 周遇生来,泼下过灼痛。 周遇生走,留下过脏污。 浇疼的是董潞潞的手,踩脏的是董潞潞的病房。跟吴思春没关系。 我按住心脏,胸腔里跳动的,合该是董潞潞的心。 和吴思春不同,董潞潞是不需要周遇生首肯的。 董潞潞在意的,永远是另外一个人。 我在意的,也该是那个人。 ☆、bsp;3 连着几日都是好天气,外面明晃晃白灿灿的。一片接着一片的暖和亮。 很美,很静。 半躺在床上,摸着暖暖的纯白被褥,心里的不安分就不再躁动。光线照在身上是暖的,吸入口鼻的空气略显清凉,呼吸间,心肺里交替的是现世安稳与幸福感。 会让人觉得,无论世事如何变换,想要幸福并不难,它,仅仅是一种感触而已。 董潞潞她妈董太太来了医院,关门的背影像是二十几岁的小年轻。 她描画着唇线,鼻梁上架了副墨镜——就是从正面搭眼看,也不像是五六十岁的人。 她摘下墨镜,摸出口罩戴上,皱着眉头拆开拎来的盒子:“妈给你带了榴莲来”。 一露出笑意,层叠的鱼尾纹暴露了她的年纪。 我给她接了杯水:“你嗓子哑了”。 她怔住,随即堆上笑:“……不碍事,这两天上火。” “多喝点水。” 董太太的眼睛红得不正常,但愿如她所说,火气太大。 “好好。你不用管我了,赶紧歇着,你好好的就好。” 我趁机碰了碰她的手,冰冰凉。 我面对着董太太,说不上来是苦多一点还是酸多一点。吴思春和董太太的关系闹得僵,两个人面对面,从来没能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话。 现在这场景,竟也有些温情脉脉的感觉。一些事,想不想做与该不该是两码。我不想跟董太太有过多接触,看见她会觉得不舒服,但我应该给出我该给的。 董太太对我说的正是我想对她说的:你不用管我了,好好歇着,你好好的就好。 不是客套话,我很认真。 上一世,董潞潞一命呜呼后,董太太哭着嚷着要跟吴思春拼命,一口咬定是吴思春策划了那场地铁意外,害死了她女儿,她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和吴思春的轻描淡写、毫不在意形成了强烈的反比,让躁动的更为躁动,平静的越发平静。 董太太去书店门口堵吴思春的时候踩空了台阶,腹中孩子流掉了,没过多久就传出董太太过世的消息。 吴思春不是圣母式人物,可以撂狠话说关我何事,她扯出一堆公道话撇清自己。这没什么用,她回击了,有能力撇清自己,没能力撇开董家的纠缠,当时她选择了不闻不问冷处理,看起来丝毫没收到影响。 吴思春可以假装不在意给人看,却否认不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对于董太太的过世,她难受了一段时间,尽管她找不出这亏欠感源于何处。 我指指董太太的肚子:“孩子……” 董太太现在是有身孕的。我想问孩子几个月了,是否定期做安检了,不过看见董太太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我才说了两个字就发现自己挑错了话题。 董太太用讨好的口气跟我讲话:“以后别吓妈了,妈疼你,你不想要弟弟,妈跟你奶奶商量下,咱流掉,只要你人好好的就行。你奶奶岁数大了,咱都不气她啊,听话~”想说又不敢说似的,董太太小声讲,“那个姓吴,她家要什么咱们家就给什么,咱也不想她出这意外,你胆子小,芝麻绿豆大,别说害人了,见点血都能给你吓没了魂,妈相信你不是有意的,咱吸取教训,女孩子任性点是可爱,以后别任性过头了就是。等你身体养好了咱就去墓前瞧瞧她。你们之间那点事我跟你爸打听了,真心不算事,等你活到我这岁数你就明白了。” 最怕这煽情的路子,我早就不记得妈疼爹宠的滋味,董潞潞命真好。 听董太太这么一说,董潞潞跟吴思春较劲儿较得厉害,有迁怒的可能性?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人,得到的感受的确不一样。我对董太太的印象停留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阶段,现在倒觉得她不失为一个明事理的好母亲。 “我这几天睡不安稳,总梦见你不在了,你可得好好的,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要出点什么事,咱家就垮了。你不用怕,妈养你这么多年,知道你不会把人往死路上带,也知道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你以后不会随便跟人动气了。你说是不是?” 我避开董太太的直视,配合着点点头,挺敷衍。 感受到董太太殷切的目光,我不能去看她的眼睛,就配合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挑明了说我不是董潞潞,才是真残忍。我要是想让董太太不愉快,再容易不过。 董太太说的不错,我和董潞潞的恩怨小到不值一提。谁会想到最后落得个一死一伤的结局? 董潞潞的父亲和吴思春的老板同是中欧emba的学员,俩人是同学兼朋友。董潞潞创业失败后,因了这层关系,和吴思春成了同事。其他同事爱将俩人放在一起比对调侃,从名字到性格到模样再到工作能力,不知何时两个人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矛盾激化的导火索是份项目策划案。 俩人不对付还同属一个工作小组,项目总监两个人各拟定一份策划案,由他汇总后一并提交客户,前一晚,吴思春在外吃饭时偶遇客户,大家凑在一起就项目聊了聊,吴思春重新揣摩了揣摩客户想要的,修了策划案的细节。 第二天客户采纳的是吴思春的那份。 这策划案是项目执行过程中的一个小节点,不是竞标比稿,它几乎不涉及利益关系,无论采用谁的,都代表公司。 随后,客户方以邮件的形式公开表扬了吴思春。公司专门组织了个会议,让吴思春聊聊心得,老总旁听,这在公司是先例。吴思春实话实说了。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客户不避讳,公司不反对,不管是客户还是执行方,大家的目的都是把项目做好。 这事到这里本来就完了,但办公室悄悄话让这事多出了几个版本,哪个版本都不太好听,又是酒店又是关系的。吴思春和董潞潞之间的火药味儿正式窜到地面,谁都看得出俩人合不来。 上班时间没发生过正面冲撞,生活中是彻底撕破了脸,但远不到有你没我的地步。 一死一伤的结局没能给这场闹剧画上句号。后续事件比我听过的骇人听闻的故事还要骇人听闻。 人死了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8 ,死去的人再无半点知觉,对于活着的人来讲,或疼或悔,都是折磨。 我搜刮了漂亮话儿,说给董太太听。 “妈,这事对我的冲击不小。我想通了,有个弟弟挺好,长大了可以跟着爸做生意,我不在的时候弟弟能好好陪陪你们,奶奶不是一直想抱孙子吗?让奶奶也跟着高兴高兴。您要是出点什么事,这个家才算是真正垮了。流掉有风险,别折腾了吧,好好养着。” 董太太不再遮掩,眼里滑出泪来。 尽管她话说得隐晦,董潞潞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受宠我知道,她跟家里关系僵我也知道,稍微给点好脸色,董太太就感动得涕泪涟涟的样子依然让我吃了一惊。 我现在比谁都希望董太太开心、平安,之所以这么想,不是我圣母,是我不愿去回忆那个闹腾的、闹起来毫无理智可言的董太太,最重要的是,她的去世太像惨剧的开端了,接踵而至的那些事,我完全不希望重演。 每个人都有私心与黑暗面,我我做不到完全隐藏它们,但我可以让它们不那么明显。 “妈看出来你有心事,是关于铭铭的吧?你不要怪他没来看你,给他点时间,他的状态不好,听妈的,见了他你就别折磨他了。你出事那会儿,他找你找疯了……” “谁?你说谁?!”我冲口问,眼前一片斑斓。 醒来的这几日,我心知自己最想要了解什么,比弄清自己是谁更重要,比其他一切都重要,它似乎是我重活一回最重要的意义,我却不敢确定这意义是否存在。那个问题,我不敢问、不敢深想、不敢触碰,思维稍稍跑到那里就会强行打住、自行折回。我怕自己按耐不住,怕自己胡思乱想,更怕噩梦成真。 “乖宝儿怎么了?铭铭就是祁逸铭啊,逸铭!逸铭就是……” “我”爸推门进来,特意翻出未接电话让我看。 一溜的未接电话显示着同一个名字。那个名字让我既惊喜又心酸,既轻松又沉重。 突然间就满溢了情绪。它只能往外倾泻。 我抱着手机,嚎啕大哭。 我揣紧它,能揣多紧就揣多紧。 我想不到自己竟有抱着手机嚎啕大哭的时候。 我已失态。 特别痛快。 心底所有的东西都释放了出来,随着眼泪流掉了。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已顾不上董先生董太太的手忙脚乱、言语劝慰,以及默默离开。 不觉得这是软弱,不觉得丢人,哭到全身发汗、手指发麻、睁不开眼。 是好到极致的感觉。 我不是崩溃,我是高兴。 除了我自己,大概没人能懂这样的心情。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祁逸铭……还……活着。 祁逸铭的祁,祁逸铭的逸,祁逸铭的铭。 就是这三个字。我没看错。 他的手机号后六位是吴思春的□□密码,不会弄错。 通话时间是出事那天,绝对没错。 我发了疯的想见他。 就在此刻、现在、越快越好,我一刻也等不了。 我回拨了那串号码。 我保证他还活着,只是我不知道该拿什么去保证,我必须要亲眼确认才可以。 我太想他了,鲜活的他。看不见、碰不到,好着急。 连播数次,听到的都是无法接通的提示。机械女音每提示一次,理智就回归一分。 我渐渐平静下来。 人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才能更加清楚的认清自己,认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这辈子有件事是必须完成的话,那就是让祁逸铭好好活着。 他是董潞潞的男友,董潞潞死后他变成了吴思春的未婚夫,他是我重活一回最重要的意义。 不要求太高,我只要他存在着、四肢健全、有呼吸就好。 静不下心来做其他事,满脑子都是他。 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越是临见他了越急切,越是等不了。 也有时间奈何不了的等待。 也有摆钟摆平不了的心焦。 我拉开窗帘侧靠着窗,一条条给祁逸铭发信息。 “祁逸铭?”我这般写,不知道要说什么。 “祁逸铭……”我重复,依然无话。 “祁逸铭祁逸铭祁逸铭——”我已搞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有何意义,一条接一条,发来发去还是他的名字。千言万语,不知道先表达哪个,拿不准怎么表达,猜测他那边的情况,期待他能听见哪怕一声短且轻的短信提示音。 我决定写点相对有意义的内容。 “祁逸铭,”要说点什么,或许不必说什么,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我终是放弃了这种任性的行为。 清空脑袋,关灯、睡觉。 房间里终于混入了另一个人的声响。 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不管我看不看得见祁逸铭,是昏迷还是清醒,他一定就在我身边。我开着门,他就进来了;我锁了门,他不会走远。 他埋在我颈窝里,狠狠呼吸着,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温热的气息。 他的心贴着我的心在跳动,我能感觉得到他压着我的力度,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可以触碰到他。 他还…… ……活着。 是活着的他…… 我笑,胸腔在震动。 “我好好的,不用担心。” 说完我就觉察到:“我”,并不好。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也不好了。 祁逸铭摸了摸我磕出肿包的位置,又碰了碰我擦破皮的手肘,试探性地碰着,抚触着,跟这些伤能要了我的命似的。 他暖暖的掌心贴在我耳朵上,指尖却凉得让人想避。 “分手吧,我受不了”他说,“你这样,我受不了,我妥协了、妥协了……”。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已没有了声音。 我僵在那里,难以消化他话里的意思,连呼吸都不会了,更枉论做出理智的应对。 我发给他的牌中,根本没有这一张。他亮出的牌面,让我措手不及。 想不透他话里的意思,直觉这是个机会,可我迷茫了,是要选择离他、离董家远远的,还是要以董潞潞的身份继续陪在他身边? 到底哪个选择可以让他长命百岁? 输不起,才踌躇不定,一旦出错,难说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 我想让他一世长安。 我想要他快乐。 我想暖他。 我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静静感受他心脏的跳动,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压在我身上的触感。 非常真实。 我用过来人的眼光看这些人,心境像是饱经沧桑的老妪一样,想要他们怎么舒心怎么来。只要他们人好好的,怎样都行。 贴着祁逸铭,见他这副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9 样子,除了心疼还是心疼,疼得我几乎以为自己要得心脏病。 我抱紧他:“祁逸铭?” “嗯” “逸铭……” “我在。” 我妄图留住这一刻,描画着他的轮廓。 祁逸铭挺拔英气,五官和身量都长得很好,尤其是那一身好骨形,让他极为耐看,胖点瘦点都影响不到他英挺的形象。 他死的时候,已然成了一块肉饼。 吴思春没能看到祁逸铭车祸后的样子,所有人都不让她见他。关于他的模样都是吴思春向目击者打听后的想象。 他们居然不让她见她的未婚夫!她可以理解,但她始终不能接受。 凭什么不让她见?她可能会崩溃,但那不是合情合理的么?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结婚,他将会是陪伴她走过一生的那个最重要的人。 吴思春总记不起来祁逸铭曾经英挺的模样,想得很用力,但他血淋淋软塌塌的样子却能轻易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鲜明到真实。 看过恐怖片,那些恐怖的形象留在她的记忆里,一记就是好几年,每每想起都胆寒。可她没见过比祁逸铭更恐怖的形象。多次午夜梦回,她梦见祁逸铭瘫在冷硬的柏油路面上,骨头渣嵌在肉里、浮在血沫上…… 巨大的悲痛堵在喉咙化为难耐的静默,她跪在祁逸铭身边,想抱抱他…… ……却无处下手。 他扶不起来的…… 她啊啊啊地发着声,说不出来话,一颗心急速下坠、下坠,没有尽头。 习惯了一个人在黑暗中看恐怖片,惊惧感很快就爬满全身,吴思春不喜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可她爱上了这场景下的想象,想着祁逸铭能出现,来到她身边,出现在浴室、卧室,随便哪一个她在的地方。哪怕他变不回原来的模样,哪怕他难看到每多看他一眼,她都会以为自己置身于恐怖片。 祁逸铭一次都没来看过他,哪哪都没有,他不想见她吧。 当初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她愿意成全董潞潞和祁逸铭,只要他能活过来。如果他能活过来,要她怎样都好。 她有预感的,在董潞潞死后不久,她就觉察到了,祁逸铭活不长的。尽管她拒绝去想这些。 她后悔,在他活着的时候,没对他更好一点。她后悔很多事情。她把自己封在后悔之中,走不出来,不想走出来。 我心下一阵抽痛,痛到我眼前发黑。 还好,这抽痛全身麻痹般的钝痛多半来自于记忆。 他好好的,在我身旁,有心跳有呼吸,英挺健硕,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也没有比这更大的恩赐了。 我抬手碰碰他的骨骼肌理,一寸一寸丈量着,感受着他肌理下的硬实。刚刚实在是太过疼痛,那痛太过真实,我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这情绪。 我用的是董潞潞的手。 他,会喜欢。 ☆、bsp;4 出院后,我在老小区租了间房子住,那房子吴思春出事前一直住着。 董先生董太太持反对意见,翻过来调过去试图说服我改主意,担忧惹霉运招晦气。 我随口应着,转脸就将不利于科学文化建设的说辞给格式化了。你女儿的魂被人给挤走了,壳子被人给占了,父母亲人被人给抢了,到手的男朋友被人给搞分了,都到了这份上,还担心什么霉运晦气?恐怕晦气本身都在苦恼如何才能更晦气。 见我执意要租,他们没多加阻拦,只当董潞潞又抽风较劲儿。 也是,董潞潞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我的行为没什么怪异。 自吴思春死后,她住过的那套房子就没能再租出去。房东见我肯租,很是高兴,见面就嘘寒问暖,时不时给我送点新鲜果蔬。 事情就是这么有意思。吴思春住这儿时,她的低调没能阻挡其霉名远扬,房租每三个月涨一次,房东却不怎么高兴。后来房客由吴思春换成了我,房租也就原来的一半多点,房东反倒以为赚大发了,会跟人絮叨我是她的转运福星。别人附和讲,你不是说自打把房子租给了春儿那孩子,不顺遂的事一件接一件,不让她搬家是发善心嘛,那敢情好,瞧!这会儿好心有好报了,给你送福送元宝来了。所以说呀,老天开着眼呢!思春那姑娘心肠多好,人是没了,没得冤,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这笔账她都得给一点点清算了,往后的日子长着,咱们就瞧着吧! 这话我不是有意去听的,是别人有意说给我听的。生活圈子里的人总在提醒我我现在是董潞潞,曾经把吴思春奚落得名声扫地的董潞潞,他们认定我和吴思春的死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们起了反作用,但凡听到此类话外音,提醒到的无一例外是我绝非董潞潞本人的事实。 邻里们说得不对,吴思春死了就是死了,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这笔账她只想一笔勾销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怨恨,各自安好。 与大度无关,与恐惧有关。 要说谁对吴思春不好,这里面少不了董家人。 上一次,或者上一世,董潞潞前脚呜呼,后脚董家就向吴思春施压。没有和谈的余地,董家就是让吴思春不好过。 吴思春在本行没法混了,应聘不到任何稍微体面点的工作,在不够体面的工作岗位上,她都有点混不下去的意思。 吴思春的脑袋大概也是不好使的,坚持拒绝朋友的援手,过得不好,她心里反而很舒坦。 理了板寸头,戴了口罩,她做过保洁,摆过地摊,卸过果蔬,在修脚店里做过学徒,也在建筑工地上拎过泥袋,像个壮年男人那样为了讨生活闷头做事。 她不能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被无故克扣劳务费的事是家常便饭,能拿到手中的钱很少。 但一个月一个月地攒下来也是一笔存款。 董家的架势不像是一时半会就收手的,这样为生存而活不是长久之计,吴思春拿出三千块钱学了一个月的爵士舞,白天卖力气,晚上去夜店跳舞赚外快。不知名的小店,光线暗,灯光闪,戴着假发,妆浓得完全掩盖住了原本的样貌,跟着领舞上台伸伸胳膊伸伸腿就好,钱来得不难。店长没提过炒她的事,直到她被董潞潞的堂妹董淑筝认了出来。被怀疑,被跟踪到后台一探究竟,曝光也不难。 从那以后,这份跳舞的工作是再也做不得了。 被撞破时,吴思春正换衣卸妆,摘掉假发的她露出了刺刺的板寸头,汗水将劣质化妆品叠加起来的妆容晕染得跟自带万圣节厉鬼效果似的,身上是能露多少露多少的廉价夜店装,红灯区站街女郎最爱的款式。椅子上搭着日常装,清一色地摊水准,她一只脚上是亮片高跟鞋,另一只脚上是换了一半的平底劳保鞋。她别扭站立的姿势,只会让人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0 联想到她是不是连买双塑料拖鞋的钱都拿不出。 吴思春瞄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没绷住,笑了。这形象,哭爹的看了都要笑岔气。见不得她好的人,看她这般模样,应该是特别解气的吧。 不能跳舞了,生活条件变差,日子过得还不算坏。和修鞋的、摆摊的、扫大街的话友们聊天吹牛嗑瓜子打牌,晒着太阳半真半假地吐着不快,说惬意也是惬意。 天冷了,就拿积蓄租下了老小区的房子。 算不上好住处,但对于一个睡过地下通道、火车站及公园的人来讲,这地方就是安定的云端天堂。 尽管杂事不断,吴思春在此处住得相当舒服。 我租下了同一个地方,住得却并不痛快。 不痛快的原因不尽是邻里在我面前明着暗着嚼舌根,相反,这样的闲话大多挺顺耳。我不痛快的是邻里们看我的眼神,这眼神向我传达着我的存在让他们不舒坦。这帮邻居多数还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我希望他们健康长寿心情好,不想他们不痛快。他们的眼神会让我想起一些上一世的,想要忘记或已经忘记的事,我觉得非常不痛快。 多年前,在周家,吴思春见惯了这样的眼神;多年后,在董潞潞祖母的脸上,吴思春也对上过这样的眼神,不过程度要剧烈得多。剧烈到她能感受得到,董潞潞祖母想把她咬碎嚼烂的恨意。她连退好几步,不确定下一步面临的是不是对方发起的同归于尽。 浸在董潞潞祖母的眼神里,吴思春由衷感到自己十恶不赦,觉着不该存在于这世上,觉着做了天大的无法弥补的错事,她该跪地忏悔,该向上天祈祷,该质问为什么意外发生时死的那个不是自己。 她也在迷茫,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种地步?一条人命接着另一条栽进去。 董潞潞身亡,不久董太太连同她腹中的男婴一道离世。 这不是吴思春所期望的,也不是她能阻止的。 董家连丢三条命,董潞潞的祖母盼了许久的孙子再也盼不到了,老人家受不了打击,被送到医院做心脏搭桥手术,抢救回来后哭着喊着要见吴思春,等见到了人,则是一句接一句的诅咒,要吴思春还董家的血脉。 被强制戴上氧气罩了,她始终睁着眼睛盯着吴思春,死拽住吴思春不让她走,说不会死在吴思春前面,要留着一口气看吴思春遭报应。 喊不出话了,泪水仍不断地流,存在眼眶里、眼窝里、纵横交错的皱纹里。吴思春看得惊心动魄。她不能想象,一个高龄老人能爆发这么大的力气,待到医生将两人分开,她被掐得止不住血,老人的腕骨错位。 回去时,吴思春觉得她开不了车了,精神状态太差。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仍是选择了自驾,路上遇到了碰瓷的,倾家荡产只在几秒钟。 董潞潞的祖母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比吴思春早死,可她还是在被接回家的第三天上吊了。据说是原始的死法,被单拧成一股挂在门框上,屋子里的布置挺吓人,是对吴思春的诅咒,要告到阎王爷那里去,化作厉鬼惩罚吴思春。 好在虚惊一场,人被及时救了回来,劝消了寻死觅活的念头。 吴思春中邪一样悄悄去看她,听她跟护工哭诉说吴思春害死她孙女,抢她的孙女婿,她儿媳去讨公道,没想到也受了吴思春的毒害,让她没能抱上孙子。 董潞潞的祖母哭诉的腔调吴思春怎么都忘不了,拖着长腔让吴思春还她的孙子孙女,要吴思春不得好死。 吴思春听得泪流满面…… 无依无靠的感觉尤其强烈。 她止不住地想,要是死的是她,要是她的奶奶在她身边,会不会像董潞潞的祖母那样为她喊冤?发生的惨剧不是她想看到的,她真的、真的没那么坏。 如董潞潞的祖母所愿,吴思春“死”在了她老人家前头,从二十几层楼的天台掉下来,死相好不了,断胳膊断腿、血流一地、脑浆迸溅?该属于老人家期盼的不得好死的范畴吧。 不知听到吴思春的死讯,她老人家会作何感想。不过我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想想吴思春的下场,我竟然也替老人家生出快意恩仇的欣慰来。 我虽然在小区住的不痛快,虽然有了搬家的念头,却迟迟没能付诸行动,有种不知家在何方,不知往哪儿走的迷茫,这里有我横跨两辈子的回忆,我没有那份说走就走的潇洒。 拖着拖着时光已飞逝。 我没去找周遇生,他暂时还没找我。 期间,我一次也没见到过祁逸铭。从他说出分手的那刻算起,我没收到他的任何一条消息。 我保持沉默,尽管每天都有想到祁逸铭,但我不会主动找他。我给他时间,让他去消化心中的疑虑。他想要我是董潞潞那我就是,他认定我不是,那我一定不是。他要分手就分手,要在一起便在一起。我乐意按他的意思来。 祁逸铭深爱过董潞潞,十几年的感情,他们彼此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我一个冒牌货能骗他多久? 说不好。 和董先生董太太约好了,今天去董祖母家吃午饭。在楼下,没看见他们夫妻俩,却看到了祁逸铭的车和……祁逸铭本人。 太久没见到他的感觉。在见到他的那一瞬,我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夸张。 祁逸铭站在小花坛前,狠抽了口烟,闷住嘴巴,按灭手中的烟走过来。 “你不是不抽烟么?” 我能感受到自己冷下来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无奈。 “嗯,不抽。”说完他就咳嗽起来。 我很快感受到了心脏传来的揪疼。 我不担心祁逸铭抽烟。董潞潞习惯抽烟,祁逸铭为了不让董潞潞抽,自己先戒了烟。我担心的是他的咳嗽。 吴思春和祁逸铭订婚的第一年冬天,祁逸铭咳得厉害,吴思春不关心这个,面上敷衍性地提醒了几句,两个人都听之任之了。五年后吴思春突然就觉得受不了了,真心想给祁逸铭治一治,这药那药这汤那粥地折腾,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后悔得鼻子发酸。早干嘛去了? “以后别抽烟了。”话说得僵硬,我补救,“答应我好不好?我特别怕你咳嗽,我心疼,真的,你想看到我年纪轻轻却因为你得心脏病么?” 我已不羞于表达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在对方还能听到的时候,为什么不呢?我怕了不知何时来的万一。 祁逸铭伸手点住我的嘴巴。 他因为自己的这个动作僵住了,我也是。 我熟悉祁逸铭,如果上一刻他吻过来而不是伸手,我不会如此惊讶。 这代表了什么又如何?在祁逸铭面前,我不能再做心墙高筑的吴思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1 “我妈让你过来的么?” “我正好没事。” 见他一身正装,手指上有道碳素笔油墨,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控制不住上涌的心疼,掏出包里的湿巾,托起他的手指将油墨擦干净。 “工作忙就去忙你的,不用因为一个电话就跑过来。” 捏着他的手,忽然就不愿意放开了。感受到温热的皮肤下他完好的骨骼,各种幸福感奔涌而至,酸楚直冲眼睛冒个不停。 “嗯”他淡淡应了声,微用力,抽出手指。他的动作让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这尴尬很快被他凑过来研磨我耳朵的举动给消弭掉了。 牙齿的硬度经由我的耳朵发酵后,将愉悦传递到我的嘴角。 有约莫四年的时间,吴思春对祁逸铭的亲密动作具备十级躲避技能,躲得高超自然。她是心理接受度低,在她心里,祁逸铭和董潞潞是红线缠死了的一对,祁逸铭唯有对董潞潞是真的,若有其他,都是逢场作戏。除了时间,再没有什么能改变她心里的设定。躲不过祁逸铭的肢体动作,她的灵魂就能一键抽离身体,冷静地把自己从恋人般的亲昵中剥离出来。 我就不会。 我喜欢祁逸铭的亲昵。喜欢看着他、触碰他、感受他的生命力。 “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头痛?” “没怎么啊,就是被自己高超的摸骨技艺给感动了。造物主偏爱你啊,骨骼长得很精巧嘛,一摸即知是长寿命!本大仙厉不厉害?快夸我,使劲儿夸!慢了就不给夸了啊!”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样带着撒娇口吻的恭维是董潞潞的做派。 “再说了,我能怎么啊,要能,就想就地把你给怎么了呢!”配合话语的表情做起来不难,微仰下巴,撅起嘴巴,皱皱鼻子就好。 祁逸铭的嘴角划开,括弧越划越大,眼神温柔得能把人融化掉,他的唇凑了过来,我吊着他的脖子一口叼住,与他腻过来腻过去。 模仿董潞潞的表情一点儿不难。 祁逸铭的表情如预想中陶醉,与记忆无差。我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和董潞潞拥吻。 我冷静地回忆着,不漏一丝一毫。就在我面前,拥吻完的他们小幅度喘息着,额头对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他对她讲,他简直爱死了她这副模样。 吴思春当时也是够气人的,以看戏的心情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研究了这一场拥吻,随后打了个哈欠,竖了两秒钟的拇指晃晃悠悠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吴思春对董潞潞的炫耀行为颇为不屑,表面上没事儿人似的,心里的确有些不痛快,只是表现得不明显,如果竖着中指打哈欠算表现的话。 我的心境与吴思春大有不同,由我回想起这一幕,我要给祁逸铭一个大写的赞,被他吻着,会生出被深爱的感觉,他爱“我”的口吻和表情,我简直不能更爱祁逸铭……的骨骼。 我爱捧着他脸的时候,那种软中有硬的手感,迷恋他支撑起肌肤皮肉的修长骨骼。 指腹勾描着他的骨骼,感受着他的心跳,就有巨大的欣喜感充盈在胸口。满胀的,都是感恩。 ☆、bsp;5 坐在祁逸铭的车上,我接到了董太太的电话。先解释了下他们为什么没来,我看了认真开车的祁逸铭一眼,对他们找的借口随便听了听,董太太又嘱咐了些说给董奶奶听的漂亮话儿,一再软语不许因为奶奶身上有味道就躲着她,不准顶撞奶奶,不能因为奶奶对祁逸铭热情过度就赌气说重男轻女一类的话。 话里恳求的意思特别明显。 我低声应着,敷衍性地笑笑,靠在了椅背上。 董潞潞命真好。真让人羡慕。别人没有的东西她有,别人有的东西她也有。身在福中。 我替代着董潞潞,不但无福消受她的待遇,内心还羡慕着她,人啊,没法说。 途中投喂了祁逸铭两颗口香糖,一路无话。我享受这种时刻。有活着的祁逸铭在身边,感觉是说不出来的好。 见了我,董奶奶止不住地流泪,不是成珠成串的泪,是眼里的水越来越多,等到眼睛撑不住时,哗一下都溢出来了,凹进去的眼窝湿漉漉的。 “是俺家潞潞回来了吗?” 这一声我没法应。我尽量使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一点,唤了声“奶奶”。 董奶奶从我的臂弯摸到袖口,念叨着:“老天爷保佑俺家潞潞福大命大。小祁也来了,好啊”。 我见过的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话都多,一坐下来,董奶奶一个劲儿地夸“我”用心,给她买了拐杖、玉镯子等器件,让祁逸铭送过来,还让祁逸铭带她镶了口好牙……话匣子一打开,分明停不下来。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剥了碧根果放到董奶奶面前的小碟子里,心里滋生另一番琢磨。祁逸铭微弓着身子,手肘压在膝盖上,下垂着眉睫,专心对付手里的坚果,牵起的嘴角叠加了柔和。 我感谢他那些善意的谎言。董潞潞该做的却没做的,他都替她做了。 董潞潞真是好福气。 午饭祁逸铭代替保姆做了,我打下手,董奶奶负责指点。 吃过饭,董奶奶拉着我坐在沙发上看闹来闹去的家庭伦理剧,董奶奶看得既专注又动情,激动时扯着嗓子叫保姆把她的速效救心丸拿过来,吞了药接着看,不让她看就跟要她命似的。边看边对我讲谁可怜、谁可恨、谁精明得流油、谁坏得透透的。 我侧耳听着,百感交集。 董奶奶看起来爱憎分明,吴思春大概就是剧里坏得透透的反派吧,让她拼了老命去恨、去诅咒。 董奶奶留我住几天,我犹豫了下,看祁逸铭没什么反应,点头应了。 董奶奶的脸却当场垮了下来,支开祁逸铭,瞪大了眼睛悄声问我:“跟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还是……脑袋磕碰坏了?” “您想多了,我挺好的。”我极力安抚。 “你别吓奶奶”她话带严肃,“别以为奶奶老糊涂了,啥也瞧不出来。你整个人就不对路!奶奶乐意见你这模样,却还是要挂牵你。从前你来这边,跟小祁腻腻歪歪亲过来亲过去,奶奶都瞅惯了,你说你栽了一次就不跟祁逸铭热乎了,不继续跟他住了要跟我这老妈子住,这不是胡闹嘛?奶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别不爱听,这些话也就奶奶跟你说,旁人不会说给你。咱就别闹腾了吧,真把小祁闹腾走了有你哭的。奶奶瞧着小祁不赖,这么些年也把他当孙子使唤了,知道他是个啥样的人,也知道你。你要错过了他,真找不到这么好的。你们这都多少年了,住也住一起了,再不跟他,说出去你名声也不好哇,谁还要你。说这个你又要不高兴,说年代不兴这个了。你呀,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2 就是什么都来得太容易了,才给惯出这么个性子,再换个人就不一定像小祁这样惯着你,还帮衬着咱家里。奶奶也不是死心眼,你要是变心了,就早跟人家说明白,别耽搁了人家。奶奶中意他,你要有其他瞧得上的也行,奶奶不反对。你要想着奶奶老糊涂了,学会糊弄奶奶了,奶奶可不依。” 我闷声听着,心念几转,没一个念头是我愿意去深思的。 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选择沉默。不管别人怎么想,总归有回旋的余地。 “不好奇奶奶支开你,跟我聊了些什么?”我问坐在沙发上带着耳机翻看手机的祁逸铭。拨开一颗薄荷糖,放到嘴里咬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渡到祁逸铭口中。 奶奶扶着门框,转到卧室去了,明显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能猜个大概。”他拽下耳机,转转手机,放入口袋。 “我抽空去医院做下复查”我指指脑袋。 对祁逸铭的录音监听只字未提。我可以确信,他知道我察觉到了,再也不会监听我了。 祁逸铭有极强的控制欲,在董潞潞面前,却也活得极其小心翼翼。我很难去理解董潞潞是怎么做到的:她跟祁逸铭相识相恋了这么些年,居然从未察觉。她认为祁逸铭不在意她,不管她,是她不知道祁逸铭管她管得有多苛刻。知道了也是不行的,按董潞潞一点就着的性子,非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祁逸铭爱怎样就怎样好了,只要他喜欢。 我没必要去想这些事。 回去的路上,天儿好得不像话,有祁逸铭,有我,有宁和,一如来时,一如曾经。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副驾上眯着眼晒太阳,顺便思考思考人生。 为了营造点情调氛围,硬是在腿上搭了条在夜市上淘的十五块钱一条的大被单,果然幸福感爆棚。 不知不觉就在哼:“找点空闲,找点时间,伸个懒腰,常思考人生……常思考人生~思考人生~~哪怕在车上晒晒太阳取取暖,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思考人生~~~” 听到祁逸铭的低笑,意识到自己在发什么疯,我有些尴尬。 我是情不自禁,没有要逗他的意思。 下一眼瞥到了熟悉的车内挂饰,我的轻松消去大半。 这部车,是祁逸铭出车祸时开的那部。 不对,记忆线错乱了。这车挂不该出现得这么早。 要出现也合该经由吴思春才是。发生在她跟祁逸铭订婚后的第二年。 上一世,一个西藏骑行回来的朋友给吴思春带回来一个手编转经筒,说要送给运势最差的朋友,其他朋友揶揄说非吴思春莫属。起初她不打算要,突然间就想到了祁逸铭的车上缺个挂件,遂欣然收下,挂在了祁逸铭的车上。这本来是不值得记挂的事情,只是祁逸铭车祸身亡,吴思春反思时,不能不自责,无法不将祁逸铭的车祸与车挂影响视线联系在一起。 “在哪里买的挂件?丑得很特别。” 祁逸铭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心底没来由涌上一股罕见的烦躁,这烦躁压过了我探知答案的欲望,让我无法要求他再说一遍。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记混了什么。 时间轴错了。车挂就不该出现,不是早晚的问题。按照这一世的发展态势,这车挂永远都不会出现。 但它此刻就晃荡在眼前。 最初那一闪神的笃定已经消失了。我忽然已不确定这车是不是祁逸铭出事故的那部。 我再一次注意了祁逸铭开车的习惯,没什么值得提醒的地方。到底是因为什么出的车祸? 是他杀的话,谁会杀他?为什么既找不到说服力强的作案动机,又找不出强有力的证据? “你这车…送我吧?”我的嗓音发紧。 “它不好开,新出的几款都不错,你看上哪辆了我送你。”祁逸铭放慢车速,拧开一瓶水递给我。 驾驶陋习导致的事故?应该不会,祁逸铭驾龄长、技术硬,开车时典型的胆大心细。 真的是意外么? “送我吧,你不是要分手么?做分手礼。” 祁逸铭沉默了一瞬:“去领证,以后我的都是你的。” 我们都知道,我的意思不是单纯要一部车。他不会真的想在这时候跟我结婚。 话我已出口,往后这车多半就是我的了。我要这车没什么用,希望能克服心理障碍重新开车吧。 吴思春在祁逸铭死后,再也不能开车了。 这不是吴思春第一次不能开车,受了董奶奶的刺激后又经受了碰瓷事件,她心理上出现了问题,那是她第一次不能开车。说来蹊跷得很,只要祁逸铭坐在副驾上,她就敢开,开得安心,她摸不准自己的心理。祁逸铭给了她安全感么?还是她笃定祁逸铭绝不会想跟她死在一起,所以她是安全的? 日子久了,不能一个人开车终究不方便,吴思春便有心改变自己,重新学车。 她报了驾校,和其他学员一起学科目三。学习场地是处算不得荒凉的郊区,深秋季节,那里长着成片的芦苇,起风时会懒洋洋地荡一荡、摆一摆,放眼望去,麦田是蓬勃妖娆的绿,树叶更恣意,爱挂在树梢就挂着,不愿意挂着就落在地上,飘悠悠、坠下来、打着卷儿……想怎么落就怎么落。远处的烟囱吐出大朵大朵的蘑菇云,如果足够幸运,还可以看见穿着迷彩服的养马人哒哒哒地遛马。 最好的风景是停放在路边的一辆车,说得直接一点,是车里等着她的人。 祁逸铭有时间了会过来看她学车,不刻意去看,就坐在驾驶位上,做自己的事情,喝水或者看文件,与教练车中的吴思春迎上了,淡淡一笑或是竖个大拇指。 学车需要提前一天网上预约,每人每天练半小时,预约几点就几点去练车,所以每天遇到的车友面孔多少有变化。不少人都知道祁逸铭的存在,连教练都在跟吴思春开玩笑,问她为什么不买辆电瓶车,她半开玩笑地讲舍不得买,她的存款剩了不到五千块,未来几十年可能都只有出账没有入账,要省着点花。大伙儿默认这是句玩笑话,说她太低调。 吴思春明白教练的意思:车友不是骑电瓶车就是摩托车,吴思春骑着她那辆不超百元的自行车来学车,从市区的家搭乘地铁,换乘公交,再骑自行车到目的地,太低调。她没有刻意低调,是因为恐惧。她能掌控住自行车,她有安全感,对于她不能完全掌控的电瓶车、摩托车、汽车,她始终都缺乏一份安全感。骑着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学车学得辛苦,经常弄得一身狼狈。 一个雨天,吴思春穿着19.9块钱买的淘宝爆款高级雨衣,骑着她那暮年壮心不已、吱呀声也不已的古董级别自行车,哼哧了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3 万八千厘米又一万八千厘米。好家伙!它那甩泥技术真是盖了冒了,后轮一甩甩吴思春一背,车盒一甩甩她一大腿,密集恐惧症邂逅暴雨梨花针般的戳心爽感,嚎玩derful!更带感的是她踩着祁逸铭给买的6599元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到底还是买大了两码的41码小小小小小黑靴,雄赳赳气昂昂蹚过一滩水又一滩泥浆,竟然还步步生泥莲了,她这等俗人已全然惊呆,一步也不想落脚,恨不能整个人都飘着走羽化而等仙!这等爽感,跟上次天擦黑时下大雨,自行车车链卡死,她用沾满黑油的手拎着自行车,按捺住把它扛起来的强烈渴望,挪步挪步惊得路人无数的备受瞩目之爽感是一样一样的。 如此这般,几次之后,祁逸铭收回了给吴思春的为数不多的自由,以后吴思春由专车接送。司机有时候是祁逸铭本人,也有时是祁逸铭安排的其他人。 祁逸铭没有刻意低调或刻意高调,是他平素的样子,但在车友眼里,都已是足够高调。来此处学车的车友,大多认为吴思春是太闲太有钱太幸运了:有钱不请私教,为什么来这儿浪费时间,练车的时间还没有来回路上花费的时间多。怎么找到的祁逸铭那样的老公,不是打着灯笼找的,是举着太阳找的吧。命真好。 每一句疑问背后都是掩饰不了的羡慕。 吴思春嗤笑着却又未能免俗地享受着众人的羡慕,这浮在表面的虚荣。她贪恋的不过是命好二字。个中滋味,不知从何讲起。怎么能跟外人去说,太闲是因为她被祁逸铭圈养着,没有不闲的自由;她太有钱?她不太有钱,但一般花不着自己的钱;太幸运吗?或许是吧。太不幸运了吗?吴思春也会答,或许是吧。 享受只是一瞬,余下的皆是“你们不懂我”的感觉。没有谴责,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清楚很多事情是虚假的又能怎样?难得糊涂。吴思春曾借着酒醉契机问祁逸铭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爱董潞潞,转过头就能跟董潞潞的死对头订婚?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帮着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做这个,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为什么…… 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当时,吴思春就想着得过且过,稀里糊涂地过,时间快快地过,因为猜忌、虚假和怀疑,没觉察到其中有多少幸福的感觉。就像学车这件事,她经历时并不能体会到其中的美感,感知不到被守望的幸福。可等到失去之后,夜深人静,她一个人披着羽绒被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回忆两个人的点点滴滴,往昔那些不被珍惜的时光突然就光芒四射了,美得人不舍得去想。舍得去想了,想到最后,尾音是颤心的悔。不知好歹,不懂珍惜。 经过多方努力,吴思春终究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不再惧怕机动车。好景不长,祁逸铭出车祸后,她是彻底废了,怎么都开不了车。一坐上驾驶位,该想的不该想的通通往她脑子里涌,手抖、脚抖、全身发冷汗直到眼前发黑、有晕厥的感觉。 即便重生了,吴思春到底还是把恐惧感留给了我。 即便……祁逸铭好好活着。 我又不自觉地盯着祁逸铭看了,祁逸铭转过脸来,一脸疑惑。 车子开到樱花路了,我盯了他二十多公里!任我老脸再厚也忍不住发热,已经这么没出息了么? 他把车停在一个公园,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杯饮料上来。 我找了个话题聊:“我答应淑筝让她去你那里实习几个月,你多带带她。她比较崇拜你。” 董淑筝是董潞潞的堂妹,也是董潞潞最好的军师和闺蜜。在吴思春眼里,董淑筝比董潞潞要危险得多。董淑筝面上给董潞潞出主意,暗地里给董潞潞使绊子,嫉妒董潞潞所拥有的一切,觊觎祁逸铭,挑拨离间做得得心应手,唯恐天下不乱。但不得不说董淑筝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她就是有本事在抢别人男朋友失败后,能够自圆其说,获得原谅。 没有董淑筝这号人物推波助澜,吴思春和董潞潞或许不会闹得那么僵,又或许,吴思春和祁逸铭最终不会走在一起。 好在祁逸铭不糊涂,董淑筝再怎么耍心机,终究没捞到她想要的便宜。 我现在把董淑筝往祁逸铭那儿推,祁逸铭不高兴很正常。但我有我的考虑,董淑筝对祁逸铭的执念很重,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讲,她对祁逸铭有相当重的执念,就冲这一点,我活这一世,对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再搅水弄浪,对祁逸铭终究是真心。 “乖宝,这不像你。”祁逸铭说得很干脆,一击重棒敲在我心上,“脑震荡后,你变了不少。” 我因祁逸铭的一声称呼,心里一暖。我没料到,祁逸铭对董淑筝不是一点半点的排斥,都表现在面上了,看来的确是不能接受的了。 “嗯,听奶奶讲了。我要是一直回不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忽然窥到了内心的一点真实矛盾,在祁逸铭面前,我渴望做董潞潞,又排斥做董潞潞。担心他发现什么,想让他高兴,又不能容忍自己做出董潞潞会做的举动。 “只要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 祁逸铭波澜不惊地说着惊世骇俗的话,堵得我直接失语、哑口无言。 我不是“我”了。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我”了,祁逸铭找不到,也等不到。 他现在很不高兴,至少看起来很不高兴。 “跟董淑筝和解是好事,她年纪小了点,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这姑娘心思重,以后不要跟她接触太多。乖宝,你拿她来试探我,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我。我跟她完全没可能,说白了,我非常不看好她。” 祁逸铭就不会这么跟“我”讲话,我索性不再绕弯子。 “那吴思春呢?她的分量够不够?” “想问我什么直接问,我不想说的可以选择不回答。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在怀疑什么?” 这就有谈判的意味了。我的心跳开始不规律了,紧张。 “你为什么会喜欢董……我?” “让我想想要怎么回答你,漂亮、善良、能干、多才多艺……” 太好听的恭维,反倒不够真心。 “吴思春这个人,你怎么看?” 祁逸铭的神色里带了些许阴郁:“接触不多,不了解。她人已经不在了,就别再提了吧。”他指指自己的嘴巴,“上火,口腔溃疡。” “我不是董潞潞。” “你说你不是董潞潞,董潞潞去哪儿了?” “她——”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讲,时机对不对,但就算我不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说,“没了,从地铁站事件起,你就等不到她,也找不到她了。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4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祁逸铭的目光突然就有了摄人心魄的聚焦力,让我忌惮。 “那你给我个合理的说法,你是谁?” “你知道。” 祁逸铭转过身来,一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前倾:“我不知道”。 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除了董潞潞,我还能是谁?你不可能认不出董潞潞对吧?”我指指自己,“董潞潞的身体,如假包换”。 祁逸铭弹回座椅,下颌崩出坚硬的线条,原本隐藏着的青筋鼓了出来。他的声音是不符合他表情的平静:“你是乖宝。” “的确,我是。”我随意弯弯嘴角,做出一个笑的动作,在手机备忘录里加上一条:买治口腔溃疡的药、降火水果。 我在祁逸铭的表情里面读到对我的评价:一如既往地残忍。那又怎样? 我不是个好人,我就是这样的。不说出来心里有道坎,说出来,他心里反倒应该会痛快点。 我没骗他一辈子的本事,受不了再次与他若即若离的状态。两颗心,要近,就开诚布公;要远,那就能多远就多远。 我只跟他道破我的身份,换做其他不相干的人,硬说我是吴思春我也不会承认。 拽拽滑下去的被单,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后视镜里的世界越拉越远,太阳晒得暖,在明亮中催生了人的困意。 脑袋里的提示音不断回旋,要记得买药、记得买药、记得买药,重要的事情记三遍。我撑开眼睛,设置了备忘录闹铃提醒,收回手机,复又眯起。 上辈子我就是对祁逸铭太不上心了,这一世要用心弥补才是。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重生就像是专为卡住连环悲剧而做的挽回动作,由不得我疏忽和怠慢,也……由不得我活太久。 我要赶时间。 我想要活得长一点,我死了,谁来陪祁逸铭? 还想要给祁逸铭找个备胎么?我不愿去想这个。找吧,他那么好,似乎舍不得把他推给别人;不找,不放心。 上一世,没了董潞潞,我还能说,他可以有吴思春作陪,也仅是作陪。 这一世,也没了吴思春,以他的性子,我不敢说还会接受谁。 ☆、bsp;6 我到底没搬出小区。 董太太三番五次来我家走动,说吴思春住过的房子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各种不方便,挑拣这个那个、那个这个,末了说该去吴思春的墓上瞧瞧。 我一笑置之。 她拐弯抹角想表达的,无非就是我变化太大,是不是吴思春阴魂不散,让我招惹上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担心我与祁逸铭心生嫌隙。 哪有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我倒期望有,尤其在祁逸铭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每分每秒都难熬得紧。 瞧着她日益明显的小腹,我终是松动,顺着她的意思点头说好。允诺过几天就搬去和祁逸铭住,答应挑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一起去墓园看看吴思春。 我不止一千遍祈祷,要母子平安,然后一切都开始不一样,董家、祁逸铭都会好好的,我不期待的都不再重演。至于吴思春这个人,所有恨她的、诅咒她的人都放过她就好了,让她无牵无挂,从这场恩怨纠纷中利落脱身。 面对董太太,我终究有些不自在,最深刻的感触是怜悯。 很有意思,她的担心听起来荒诞,却也和事实相差无几——她的亲生女儿被吴思春“附身”了,人都没了,再谈和祁逸铭是否心生嫌隙,没意义。 董太太见我点头应允,兴奋之意溢于言表,可没出一天她就蔫了。我套了几句话得知了缘由。 吴思春的死惊动了周家的老爷子,周老让这个没任何血缘关系的孙女葬进了本家墓园。不准董家的人踏进一步。 看面上,是件小事;看透了,是周家不高兴、要有动作的信号。 董家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发户,没什么世家背景,董先生担心他的生意受到影响,想走走关系让周老爷子消消气,热脸贴了周家的冷屁股。 死的是吴思春,董家挑不出周家一点错来,周家不给脸面,董家无可奈何。董先生开在二三线城市的分公司已经开始遭到排挤,业绩下滑,未来发展不容乐观。看势头,这只是开始,周家的攻势不小。 董家够得着的、能说上话的,就是祁逸铭背后的祁家了。 祁逸铭找了他爷爷跟周老爷子叙旧谈交情。周老回话说周家的生意交给几个儿子打理了,推了个干净,子辈又推给孙辈。 这把锁,落在了周遇生那里。 我笑世事的作弄。 送走董太太,我买了两箱打折水果,自己留了些,剩下的分给邻居了。我现在对于存钱防病防意外等一点兴趣都没有,对这世上的人情冷暖却是重看许多。在隔壁李老太太家多坐了会儿,逗弄了逗弄她家那只叫倒霉鬼的猫,我给周老去了个电话。 这号码不用管家代接,是直接拨到周老爷子那里的,知道号码的没几个人。号码好记得很,最后八位数字是周老爷子的出生年月日。 我跟周老爷子问了好,表明身份,认了个错,追忆了下吴思春,说吴思春活着时庆幸她有个全世界最好的爷爷,罩着她,庇荫着她,几乎是她幼时全部的亲情寄托。若她泉下有知,一定非常非常后悔,有生之年,没能多尽孝。 我没有办法开口承诺什么,只说让周老自己平时多注意,手边放杯水,少喝凉茶,二胡桥牌玩起来都不必太较真,让他不要久坐,多出门转转,城南三环嘉禾大厦开了家定制服装店,那里的白西装挺括亮眼,穿在身上年轻十岁不止,早晨穿着它去公园散步、朗诵、读诗,别提多有味道了。 周老爷子起初不说话,呼吸声在我说话停顿的间隙断续传过来。等我握着手机也开始沉默,他哑声问我是不是小透明?是周家的宝贝疙瘩透明吗? 压抑着的嘶哑的颤音,又急又慢又重,发出每个字都耗尽了很大力气的样子。 我听不了爷爷这声音,听不了有谁叫我小透明,随即匆匆否认,说吴思春托梦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您的事,不管您心里怎么想,我都会把您当亲爷爷看。 我找了个由头,草草挂了电话。 是周家的宝贝疙瘩吗?在周老爷子眼里是吧。 小透明这个名字就是吴思春来到周家后,周老给取的。刚从村里出来的她略为腼腆,存在感不明显,在周家跟个隐形人似的,人干瘦,衬得眼睛又大又亮,周老爷子开了个头,周家人就跟着叫小透明。 就算不懂什么是雅俗,吴思春也隐约能猜到,吴思春大概不是什么惹人爱怜的好名字,小透明叫起来比吴思春要亲昵得多。即便如此,吴思春从未嫌弃过自己的名字。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5 她喜欢小透明这个名字,也想保留为数不多的、有血亲关系的人馈赠给她的东西。 在周家主宅的那些日子,吴思春没听过谁思春思春的叫她,除了周遇楷。 好些年,就属他叫吴思春的名字叫得最好听,脆生生的,仿佛叫一声,嫩芽长一寸,阳光暖一分。以至于想起周遇楷这三个字,吴思春眼前就是明亮一片,全身心都能舒展开来。 吴思春初去周家,周遇凯被寄养在外地;待到他们初见,吴思春已在周家住了有段日子了。 周老得了三子,三子给他添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原本儿孙们都不在主宅住,后来老三一家被人绑架撕票,唯一的孙女过世,周遇生和周遇楷就被接到了周家主宅由周老爷子亲自管教照看。 两个孙子心性相差远得很。 周遇生受过她姥姥的管教,心高气傲,小小年纪少爷架子就摆得有模有样,骑马射箭、滑雪溜冰,派头十足,后面少不了人跟着,泥不沾手,叶不沾身;周遇楷则是被放养野惯了的,玩泥巴爬树掏鸟窝,鬼点子又多,野劲儿一上来谁都拦不住。 周遇楷第一次玩火把头发给燎焦了一撮,周家没人当回事,他一向磕碰惯了,到周遇楷一头栽到火盆里便已是酿成大祸,半边脸加一只眼给烧坏了,周家乱成了一锅粥。 周老爷子年纪大了,年轻时落下了些病根,老来丧子的伤痛还没过去,孙子又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周遇凯是周老爷子硬要接来周宅住的,周老一时想不开,病情重了些,被小辈们送到外面疗养去了。 周老的长子、周遇生的父亲周泽国多少抱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感。 周家是世家大族,在培养后代上费了不少心力,小辈们一个个又生得极好,向来备受外人称道。侄子出了这样的事受益最大的就是他儿子周遇生,周遇凯出了这档子事,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将来周家的祖业就交给周遇生主门面了。 问题在于周泽国不需要做什么。周泽华在商界浮沉多年,吃过大苦头,过度操劳落下了一身病,他看得透,不强求自己的儿子周遇楷挑祖业大梁,受他受过的苦。单冲这一点,周泽国犯不着对侄子动手脚。 周泽国周泽华兄弟感情好,阻止不了外人嚼舌头。 就是那时候,外出散心的周泽国把吴思春从大山里领了来,主要填补老三一家在周老心中的缺口,给侄子周遇楷找个玩伴。 被带到周家主宅的吴思春没能见着大小手术不断的周遇楷,倒成了周遇生的小跟班。 许是吴思春的存在感实在太弱了,周遇楷再回到本宅时,大家都一齐忘了把她领回来的初衷似的,谁也没刻意提起有吴思春这么个人。吴思春自然也不知道周家除了周遇生这个年纪跟她相仿的人,还有周遇楷。 俩人撞了面彼此都吓了一跳,各自以最快的速度躲到离得最近的房间。周遇凯单手捂着半张脸,露出另外半张完好无损的脸来,这样的动作,起到了欲盖弥彰的效果,他那被烧得半张脸,太吓人。这一面留给了吴思春不可磨灭的印象。 出事后,周遇楷的性情变了些,不喜见人,忌讳人盯着他看,多少服了管教。和吴思春混熟后,又成了不管不顾的野孩子。周家人见周遇凯渐渐散去了阴霾,警惕之外,纵容着他野,鼓励着他野。 那种野法吴思春并不陌生,相较周遇凯,甚至更为熟悉。她不介意将自己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逗周遇楷开心,喜欢半张脸糊上泥巴光着脚追着周遇楷跑,一块躲猫猫、玩泥巴、看蚂蚁搬家,她会天真却不乏真心地夸赞周遇生的假眼很漂亮,又大又黑,比另一只眼还要好看。 她讨好周遇生的那些东西,在周遇凯身上得到了她想要的回应,或许不需要她讨好,她只要想做什么就去做便好了。她很自在,比跟周遇生在一起要快乐得多。 那段日子过得太惬意了,惬意到体内的欢快因子都在叫嚣着愉悦,一日一日,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反倒不容易记得细节。 想起来就是明亮、愉悦、无忧无虑。天空是明亮的,阳光是明亮的,周遇楷是明亮的,周遇楷坏掉的那只眼睛也是明亮的,本该是黯淡无光的眼睛在印象里闪着不含杂质的光彩。 在吴思春不甚清晰的印象里,周遇生是从不屑于这种泥里打滚的玩法。 他从不会跟他们一起野,却远远地看着他们,在窗子前面、树荫下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站得笔直笔直的,身上没有一处不得体不干净的地方,可扫过她的每一眼都是鄙夷的、嫌恶的,每次她和周遇楷笑得正欢时,都会被这种冰冷的、带有警示意味的、刀割般的敌意吓得愣神,让她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背叛者。 在周遇凯到来之前,她可是周遇生的跟屁虫,死乞白赖追着周遇生跑,想跟他呆在一起,周遇生虽从不吝啬于表现出他的嫌恶,也把她捉弄够呛,可周遇生起码让她跟着,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她说句话。和周遇楷玩得好了,把周遇生晾在一边,就有点背叛周遇生的意思。每每她一示好,立刻被周遇生冷冷的拒绝给吓退缩了。她期望三个人能一起玩,但却模模糊糊明白,周遇生和他们两个不一样,三个人玩不到一起去。 真正的驱赶始于一件事。 事情发生得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吴思春长大后再深思这回事,终不敢断言,这事的性质是自然而然、蓄谋已久、还是依事借势进行驱赶。 周遇生的手被做出关门动作的吴思春给弄破了,周家人问起时,周遇生没事人似的给揽到了自己身上,这是比芝麻小的小事;不出两天,周遇生的手又伤了两三回,伤口不见好转的迹象,这就是比西瓜大的大事了。尽管是周遇生自己伤到的,总有点吴思春难辞其咎的意思。周家又是请私人医生又是各种检查,闹了个鸡飞狗跳,年纪较大的闫妈在周遇生的房间里放了贡香与烛台祈福,说等香燃完了她会来收走。 在闫妈和周遇生短短的对话里,提到了不下十次酒和酒精。 吴思春拿了家里的酒给周遇生擦手,半是愧疚半是心疼。周遇生依旧摆着副冷脸,但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她挺开心的,只要周遇生不生气,这事多半就过去了。 她想得太过美好了。 当夜,周遇生的房间着了火,虽然只烧了一小片地毯,但足够在周宅引起轩然大波。周遇凯出事后,火是周家相当忌讳的东西。 周遇生当即被送到周老爷子那边“避灾”去了,看望了周老爷子,他又要回来,说了几句漂亮话,周家人免不了又夸周遇生重情顾家。 吴思春偷偷拿酒的举动很快被发现了,虽然没受到肉体上的严厉惩罚,但她被关在房间里,周家禁止她与周遇凯疯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6 玩,这惩罚已是超乎她想象的严厉。管家说,她在周家惹的祸不少,这是对她的宽容和善。 实际上她没有得到宽恕,在容忍与宽容的自我标榜下,周家人对吴思春的嫌弃表现得日益明显,稍微犯一点点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觉得透明这孩子不仅不懂得感恩,心特别毒害,趁早送出去比较好。 吴思春主动去接触周遇生,得到的是变本加厉的折腾,周遇生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周家人对吴思春的态度,她自己的身体还不争气了,发烧、感冒、出虚汗……连平时会掏几颗糖给吴思春的老花匠都觉得这个小透明啊,留不得了。 吴思春记得,她被送走的那天早上,窗外的天蓝得正好,她想出去跑出去跳,可她病了,只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窗户的方向,反倒期待被送出周家了,但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她好想被接受、被喜欢,她为自己的不讨喜心焦不已,怎么才能让别人喜欢她呢?为什么她就这么不讨喜? 走前,周遇生来看她了,她委屈得紧,身上又难受,就那么泪眼汪汪地看着周遇生。周遇生带了牛奶来,她确实渴好久了,但她不敢叫人,自己手上打着点滴,头晕得不想动弹。 周遇生用手指向后梳理她前额的头发,头发被汗浸湿了,一缕缕贴在额头上,被周遇生这样一弄特殊舒服。更舒服的是心里面。 “我会被送回山里吗?” 划过她前额的手一滞。 “你是不想再看见我了吗?” 放在她前额的手停顿了。 “是你想送我走吗?” 那只手拿开了。 “我惹你不高兴了,你帮我说句话行吗?”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只要你说句话,我可能就不用走了。 吴思春止住了。原先她挺伤心的,但没有一丁点想哭的感觉,看见周遇生,问了周遇生几句话,她突然觉得极为委屈,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哭出来了。她不想哭,她止住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对什么都已无所谓。 周遇生等她打完点滴,将牛奶倒在自己手心里,吴思春看出这多少有点羞辱的意思,她看见过周遇生这样喂过他那条名为凯撒的宠物狗,她想到自己羡慕过凯撒,想做周遇生的狗,现在又不愿意了。可她不想周遇生甩手走人,她还是想走之前,身边能有个人陪陪她,还好周遇生来了,渴的滋味不好。 她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润润唇,然后啜着舔着给喝干净了。中途分了心思去想,她的舌苔划过周遇生手心的时候,他会不会痒,会不会笑出声来。 周遇生的笑声不好听,跟漏气的气球似的。 牛奶是温的,周遇生难得有耐心多喂了她几次。 她想见他笑,可劲儿□□着他的手心。 她想着可能再也见不到周遇生了,喝完牛奶,扯着周遇生的袖子叫周生,她期盼他能给点回应。具体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亦不知自己想听到什么。至少给点回应,哪怕嗯一声也好。 周遇生说话使不上劲儿,让人听了特替他难受,周遇楷到家后周遇生就更少说话了,周遇楷有副亮堂嗓子,声音既清脆又好听,正衬得周遇生的嗓子愈发嘶哑。 吴思春就跟被驯成条件反射的小兽似的,总想哄着周遇生多说句话,在她看来那就是周遇生高兴的表现,她才不管他说的是什么,音色美不美。动动嘴、发出声音就好了。 吴思春上了车,瞧见周遇生难得站在车外,他的衣服扣子系错了一颗,这又是极为难得的,本该难过的,吴思春不知怎的就笑了。 车子一开她就觉着难过了,周家确实没什么可留恋的地方,可想着再见不到周生了,再也不能跟周遇凯在一起玩了,周家对她最好的人是周老爷子,可她真正跟周老爷子相处多久他就去了外面,这些人她都见不到了,看着熟悉的景色一一远去,心莫名其妙就抽疼起来,疼得像不是自己的。她探出头去近乎拼命地喊:周生啊——周生啊——周生—— 车子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她终究没能改变什么,周遇生终究还是无动于衷。 她垂着脑袋想:就这么走了,都来不及跟被带出去的周遇楷说一声,周遇楷在的话,一定不会让她走的。 见惯人情冷暖,味过世态炎凉,日后,吴思春不再深究为何幼时会被那般对待。 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伪善比恶来得更可怕,人有时很难意识到这一点。她被人低看一等是人之常情吧,可能,或许,大概。一个山窝里来的野丫头,闯进繁华都市里的世家大族里面,什么都不懂还经常惹祸,又有周遇生这个参照物在身边,怎么能要求别人喜欢她?周老爷子、周泽国、周泽华等人她是轻易接触不到的,吴思春日常能接触到的所谓的周家人,闫妈、李叔等等,往好了说不过是跟她一样的人罢了,各有各的筹码。对她好的,理当感恩,对她不好的,不应挑剔。 她想深究,却始终想不通透的是,为什么独对周遇生苛刻,甚至有把对别人的怨气集中起来转嫁到他身上的嫌疑,何况那时候他只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 在周家,似乎人人都当她是脑袋不灵光的透明人,嚼舌根不想着避开她,嘀咕点事会叫她在一边添茶倒水,这里听一段那里见一回,人多嘴杂,周家人的心思她这个孩子反倒能摸得清楚些。加上后来周老爷子讲给她听的,周家对她来讲不算陌生。 但她,终究无缘于周家。 她一心想“攀附”的周遇生,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攀附上。 而周遇凯,早早就出国念书了。多种阴差阳错的缘故,重新联系上彼此时,他们已接近成年。迟来的重逢没能妨碍他们的关系好到就差一纸血缘,但这关系太脆弱了,破裂点每每是与周遇生相关的事。只有一次例外,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即周遇凯强烈反对她跟祁逸铭在一起,而吴思春却跟祁逸铭订了婚,自此断了联系。祁逸铭车祸身亡后,两个人又有了往来,周遇凯主修语言学,辅修刑侦学,他们在一起的聊天内容,十之□□以周遇凯的专业开始,以不欢而散结尾,如此三番五次下来,竟是相见不如不见的结局。 想留她在周家、不反对她跟祁逸铭做夫妻、扬言要护她周全的周老爷子,在她订婚的第七天与世长辞。 她与周家,终是谈不上再续前缘。 ☆、bsp;7 董太太眉飞色舞地跟我讲最新进展:“逸铭的爷爷呀,跟周家那一尊交情就是不一般!祁老一出面,那尊当时没表态,最后还不是松了口。吴思春那姑娘才在周家呆了多久,哪来那么多情深意重?要我说呀,干孙女不比亲孙女,亲孙女没了是真心疼,干孙女就没那么宝贝了。周家名声在外,准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7 是抹不开面子才有的这一出闹。还是你命硬福气大,能让咱们家逢凶化吉。” 题干:对着王二麻子说王二麻子不好,问:王二麻子的内心戏能有多足? 我毫不客气地抽走董太太手里的零食袋,端起果盘递给她:“少吃食品添加剂,多吃坚果赶紧补补脑,对我弟发育好。” “你这孩子,真是——不行,回头我要跟逸铭说说,贤惠贴心懂得多,不抓住你绑在身边当老婆绝对是他的损失。你爸单身时是个穷小子,和我结婚后才开启的鸿运一途。我是旺夫相,你爸富贵相,你一看就是富贵旺夫相!” 哈哈哈哈哈,我陪着董太太笑了一通,找不出什么笑点,一点都不开心。好在我今天面部肌肉相对灵活,可以去配合。 我有抵触情绪,做不到和董家人毫无芥蒂地相处。我虽不想看到董家家破人亡,也见不得它好。吴思春从小缺乏母爱,如今我拥有了,却无福消受。 扫墓一行的推进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 周家不仅应允让董家去吴思春墓前瞧瞧,还专门派车来接了。 周老是数得着的商界泰斗,在圈内具备一定的威严和话语权。听到周老爷子有认我做干孙女的想法,董先生这个做了几十年生意的商人都惊得说话磕巴了,董太太更是不掩鸿运当头的惊喜。 人生有趣得可以,在你认为自己是幸运者的时候,可能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副倒霉相,在你认为自己倒霉透顶的时候,大概就是别人眼馋的鸿运当头。 越靠近墓园,我心里的不安愈是强烈,这不安拉紧了神经、催快了心跳。 把吴思春葬在周家墓园,合适吗? 不如干脆点,把她能捐的器官捐出去,骨灰撒到大山里。她这么年轻,生前没活出什么特别的意义来,好歹让她死得有价值一点。她是大山里出来的,皮囊不应回归大山么?把她葬在周家墓园,以后周遇生周遇凯也会被葬在这里。她能安息么? 照片中吴思春笑得含蓄,眼露平和。我想起她在街边摆摊那会儿,和一位算卦的老太太是摊友,老太太说了好几遍她有双贵眼,一生衣食无忧。挺好理解的句子,放在她黯淡的人生里,竟然难理解得很,观其一生,说不好老太太的话准不准。 我给吴思春订了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气得董太太直戳我脑门。 这种不被人理解的方式让我忍俊不禁,偷翘嘴角。董太太越是暗示我收敛,我越是倍觉舒畅。 以董潞潞的身份做“坏事”感觉好好。 再说了,我买玫瑰是在讨吴思春的欢心啊。 她一定开心。 不可否认,红玫瑰点亮了照片中人的眼睛,让墓碑上的吴思春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明艳照人许多。她平和的眼神里多了点鲜活和神采。 我突然怕对上吴思春的眼睛。 “妈,您去车里坐着吧,别站太久了。” “哎!铭铭也来了啊,妈不累,妈刚站这没多大会儿。” 我扶着墓碑,看祁逸铭抱着一大捧红玫瑰逆着夕阳走过来,董太太迎了过去,又跟着一起朝我的方向走来。 “您受累了。您听我一句,多爱惜着自己点,怀孕了少穿高跟鞋,能不化妆就不化妆,您天生丽质,多释放下自然美。” “好好好,我们家铭铭真会说话”董太太撞我一下,“人家逸铭来了,有没有眼力劲儿,还傻愣在这儿干嘛?” “嗯,是,祁逸铭比我会说话。他的意思是你这样的高龄产妇,想要我弟平安,自己心里就得有点数,化妆对孩子不好,孕味十足的你再丑也得坚守底线,别让我弟跟我似的成个没眼力劲儿的低智商脑残。” “铭铭,你看,你说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多管教了。” 祁逸铭伸手揉揉我的头发,笑:“妈,潞潞是什么样儿我都特喜欢,巴不得她日后天天管教我。” “你先让司机送你回去,我呆会跟祁逸铭的车走。不让你来你偏来,怀着孕呢,别硬拖着我弟往墓园跑,有时间多往公园跑跑,注意好生歇着。” “哈哈,这才像话。行,你们年轻人聊,我先回。对了,铭铭,回头你问问祁老爷子什么时候得空,我跟你董爸过去拜访拜访,帮了这么一个大忙,得好好谢。你董爸跟你说了没有,周老爷子说要认潞潞做干孙女,哎呀呀,你爷爷跟周老爷子交好,咱们是亲上加亲!” 祁逸铭看了我一眼,说:“都是一家人,不用搞得那么客气。回头我跟爷爷说声,您跟爸有时间就过去坐坐,没时间就算了,爸那一摊生意有的忙,让爸喘口气,好能有时间多关心关心您。” 我不等他们客套完,兀自蹲下,早先不知谁来给吴思春扫过墓,留下了半干的白玫瑰搭配勿忘我花束,我放下手里的袋子,将那束花移到墓碑后,把我带来的那捧玫瑰往旁边挪了挪。 祁逸铭弯腰把怀里的红玫瑰放到墓碑前,吴思春的墓前被一片生机勃勃拥着挤着,跟缅怀她的人很多似的。能有几个是真心的? “怎么想起来带红玫瑰给她?”我摆弄着两束玫瑰,让它们能靠得更久一点。 “花店玫瑰打折。” “你买这么多……” “购买一定数量才给折扣。” “哦,挺会盘算的。”我拍拍手,扶着墓碑站起来,“你买这么多打折的花,总价低于一束普通不打折白菊花?” “我没算。” “哦……”这烂到不能再烂的理由用来骗董潞潞绰绰有余,“吴思春喜欢红玫瑰”。 “她开心就好。”祁逸铭对着吴思春的照片,小声讲,“对不起”。 他穿着凝重的黑衣服,比我和董太太要正式得多。 我感觉不到夕阳的热度了,墓碑上一小半是橘红色光,一大半是祁逸铭的影子。 为什么讲对不起?凭什么讲对不起?一声对不起就完了? 一丝丝酸楚在我心里发酵成委屈。人在心里有依靠的时候是很容易脆弱的,祁逸铭就站在我面前,离我只有一臂,是我转身就能投入他怀抱的距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远离。那个对吴思春很好的祁逸铭突然就不见了!他就站在我面前,可他离我是我够不着的远。这和单身或者丧夫的感觉不一样,那时候必须坚强,没有依靠,不觉得怎样。现在不行,脆弱如冷蛇一样蜿蜒而上。 我打开袋子,将里面的黑墨汁尽数浇到红玫瑰上。 污与乌缠绵。 都别以为了解吴思春。她最喜欢的不是白玫瑰,也不是红玫瑰,是黑玫瑰。 祁逸铭静静看着我的动作,后退一步,不说话。 “我这周搬去你那儿。”我跟着退后。 “先”祁逸铭深深看了我一眼,“缓一缓”。 “不方便?” “是…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8 …现在有点。” “那什么时候方便?” “等我把客房收拾一下。” “我要跟你睡一张床。”我已经不能够再直白。 “等我换张大点的床。” “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分手了么?”我的声音平静得很懒散、很无所谓。我都不知道这种不起波澜的声音自己是怎么发出来的。 我在乎答案,非常在乎。 “不分手。” “我们俩关系很僵,你感觉不到?” “感觉到了,很强烈。” “你真有意思。我们在吴思春墓前讨论这个,她一定烦。这是我们新想出来的让她不安息的花样么?” “不是,我也不好受。” 我因他一句不好受而不可控制得心软。 “你还爱我么?” 我看他,他别过脸,看向夕阳。 “你还会爱董潞潞么?” “只要你是董潞潞,我、不会变。” 他不会直视我,眼神逃避闪躲。 他在怕。 我转身抱住祁逸铭,感受他强健的肌肉和骨骼。埋头在他衣服里,深吸一口气,还是熟悉的气息:“抓渣男典型就要抓你这样的,一抓一个准,绝对典型。” 他回抱住我,用力把我箍住,揉进他怀里。 “渣男。不久前跟我讲领证,说你的就是我的,你啊妈都叫上了,还分什么彼此。你得记得,你家是我的,你家的客房和你睡的床都是我的。我去我自己的床上睡有什么不对。你是你的,那你就是我的。日后要多管教管教你,不能转脸就跟我叫板闹不愉快。” “对不起,我还没想好,我很糊涂。” “你一向糊涂,我给你时间,我懂你在苦恼什么。从现在起,咱们两个不恋爱,不分手,若即若离,给彼此自由。” 我在心里自言自语,祁逸铭,要董潞潞就得接受我的存在,不要董潞潞将什么也得不到。我等着你告诉我你的答案。我们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现实,但都必须接受现实。 他在透过我用力拥住董潞潞;我期望紧紧抱住的是昔日的祁逸铭。正如他想要的董潞潞永远不存在一样,对吴思春好得无可挑剔的祁逸铭也一去不复返。 我们渴望抓住的,都在远去。 ☆、bsp;8 看守墓园的宋伯跟我透露:周生前些日子来过。 他口中的周生自是周遇生。 作秀作到墓园里来,他想得真是周到。不过他能过去看一眼吴思春,我挺开心。 吴思春啊吴思春,生前费尽心力没得到的一些东西,死后它们倒追着你跑了。你能瞑目了么?承认吧,你不仅在乎周遇生,还一直挺崇拜他,极力要获得他的认可。他的认可对你有什么用?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到头来有什么意义?他对你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你再怎么变,他有动摇过么?几十年来,他没因此多看你一眼。所以……该放下了,与他的恩怨纠葛一笔抹掉,别再耿耿于怀和自己较劲儿了,做到坦然会轻松很多。 董先生要求我在家休养一段时间,爱倒腾点什么都行,憋不住了想工作他就帮我在他手底下的公司找份闲职,等风头过了,我想做什么工作董先生都不会拦我。 我爽快接受了他对“我”的好意。再回原来的公司工作确实是自找不痛快。我已经找了时机事先放话给吴思春的朋友和同事,说董潞潞脑震荡,性子变了些,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楚了,但我依旧陆续收到了几条恐吓恶搞信息,其中有条是经过处理的吴思春的照片,写着“小心窗户和床底,我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话,配上吓人的声音,让我的心扑腾了好几晚上。 要是我被吴思春吓死,才真是冤死。 还好我没收到过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不必担心人身安全无保障,这归功于不跟我交流的祁逸铭,没几个知道他有监控癖。我们之间的状态说起来应该尴尬,事实是完全没有。他的车会偶尔停在我家楼下,我会在不该有他的地方,比如家乐福旁边的农贸市场里边的肉摊前见到他。我装作没看见他的时候,他也装作不认识我,我请他到家里喝杯热茶,他不会拒绝,喝完茶他也不会多做停留。我要了祁逸铭家里的钥匙,隔三差五给他做餐点,间或收拾下房间,帮他省了雇钟点工的费用,他看起来不怎么乐意,不时表露困扰的表情,我没再继续。 有大把闲余时间,我决定约周遇生出来谈谈心。 我是例假期,情绪易脱离控制,稳妥点的做法是等几天再去见周遇生,可我不想等了,等不及、不想等可能也是情绪难控制的一种。 周遇生那里,我忽略了太久。 他□□静了。 尺蠖之曲以求伸,龙蛇之蛰以求存,我担心他不声不响在背后搞事情。 我约见他,他倒干脆,只问了时间地点,切了电话。 周遇生在电话里的声音比记忆中的还要难听,我还是想多听几句。 我约在我家旁边一个挂着“free e”牌子的免费开放公园里。 环境很好的公园,门前有老年艺术团支着乐谱架演奏,进去一点,外国人在空地上打排球,老太太们练习扇子舞,穿着宽松黑衣裤的人带着年龄不一的人流汗打拳。湖中心的亭子里有学生模样的人练习吹笛子,健身小广场上永远不缺人,游乐场紧靠设了攀岩项目的假山,带小孩子的大多聚集在那儿,步道上有家透明玻璃瑜伽馆,里面永远不缺年轻姑娘的曼妙身段。公园里既清净又热闹,各自沉浸于各自的范围圈里不受干扰。 我喜欢公园的氛围,比有着舒缓音乐的咖啡馆还要好。 公园里有一处烈士墓,离烈士墓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建了一间斗拱结构、灰白瓦朱红窗的古式博物馆,博物馆一侧设了长椅,长椅和博物馆都被一棵古槐的树干笼罩住。等周遇生的过程中,我在公园溜达着走,路过这长椅,多看了几眼,想着某一年,吴思春坐在这长椅上、槐树下、博物馆旁,觉微风徐徐、清香阵阵,见素白的槐花簌簌斜坠,数鸟雀争相啄食。意境美得不要不要的。 忽然就有了岁月静好的感慨。 周遇生笑意盈盈地主动跟我打招呼,这不对。 “等急了?”他的口气亦是我陌生的盈盈笑意。 “我话该我问你,等急了么?” 他等我主动联系他,告诉他所谓的真相。 董潞潞带走了真相。它不在我这儿,不会第一个来我这儿。 “等得心急,不过不会翻脸。对你,我有的是耐心。” 我示意他围着步道走走,边走边问:“你这是什么路数?前两天有你没我的戏码演完了?” 不断有人小跑着超过我们。 “不是演,是真的,那时候啊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19 ,是分分钟想撕碎你,那天的表现是极力克制的结果,不然,你以为你和董家会是现在这样?后来我变了主意”他几步走到我前面,边倒退着走边看我,笑得极为灿烂,“我要追你了。” 我们从公园东门绕到了北门,我依然没想起来他这话我要怎么接。 哟!您转变真大么?还是调侃他一句:哪天您再变回来怎么办? 这些都不是重点,这种事情不是糊弄一下它就不存在的。 开玩笑要看对象,在我与周遇生之间,这种话不是能随便说出口的。 我默叹:董潞潞的魅力真大。 “为什么?追你妹的仇人,你妹会被你气活过来的。” “真符合你的气质,吴思春从不会这样讲话。” 吴思春是不会这么讲,她讲得文雅多了,但她会这么想。我喜欢吴思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般不多说话,一说话就能把看她不顺眼的人给气炸;我讨厌吴思春伪装的什么都无所谓的嘴脸,正如不咬人的狗不叫,她的反扑来得颇为阴险。 我替她觉得累。 我要活得轻松一点,不要像她。 “别只顾着说别人,你说的这通话,没一个字是符合你气质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周遇生的气质和他说的话完全不搭。 周遇生长得特别好,一米八七的个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面庞,岁月对他很宽容,像是用了驻颜妖术一样保持着小鲜肉模样,除了声音上的缺陷,其他各方面可谓是拔尖的。他的身材算结实,我在他身上却看不到安全感。我不清楚追周遇生的人多不多。更不清楚周遇生有没有追过别人。 他的私生活做得隐秘,吴思春知道他有过至少四个女朋友,她们建立了一个名为 “女友抱团”的□□群,分享交流和周遇生交往的经验。吴思春不知怎的混了进去,被管理员编为女友5号。 一脸懵的吴思春静静地看她们聊。刷着一行行聊天记录感叹这神奇的世界。 获得周遇生女友一致认同的是:即便周遇生在同辈中出类拔萃,做事踏实稳重,没有乱搞男女关系的绯闻,但总给人一种“驾驭不了他,嫁给他的人不会幸福”的感觉。他想让你抓住他,他就可以抓住他;他要想从你身边溜开了,你做什么都阻止不了。譬如一对情侣,他说爱你的时候,他会让你相信那是真的,那的确是真的,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不爱你了,也是真的不再爱你了。面对坦诚的他,你说不出一句谴责的话。 她一直是隐身状态,从未发过言,群里偶尔也会把话题转向她,但很快略过她聊其他的了。某天女友2号在群里尖叫说周遇生目前为止就交过四个女友,有一个是混进来的假货。群里开始了轰轰烈烈地打假运动,各自证明清白,并在昵称前面加上几几年到几几年是周遇生女友的前缀。好不热闹。 吴思春笑得喷了一屏,无颜继续面对这群脑残,第一次发言:“嗨,我收到群邀请加的群。忍你们好久了,每天在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完全听不懂,能说人话么?生生是谁,谁能给我解释下?建议四位准太太凑个麻将桌,边搓麻将边聊。哎我说你们的生活真是优越啊,今天飞北京明天飞上海的,欢迎飞到我们小山村来玩,我还没见过飞机呢,能不能给我带一架玩玩,我请你们吃咸鱼窝窝头。” 酣畅淋漓地打了一通字,吴思春按下发送键。 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后,她被爽利踢出群。 谁能想到二次元世界里,说话一个赛一个脑残的女友,在三次元世界,个个都不简单。真正脑残的,根本是她吴思春。 这让吴思春对周遇生又高看了一眼,也对他的恋爱能力低看了一眼。 吴思春活到近三十岁的时候,周遇生还是孤身一人。 “搭不搭的有什么关系,都是我说出口的话。要是吴思春能活过来,我立刻甩了你,要风给她风,要雨给她雨。” 我哈哈哈乐,追人的周遇生好幼稚,和他平时的样子能差了一个正反极,情商低到不能再低。他的话,夸张中有了那么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但我并不认为周遇生说追我就只是说说。 “就冲你这一番话,你已经被我拉入男友黑名单,一辈子都别想追到我。” “你答应让我追你了?” 在我的理解范围内,永远都没有“周遇生追我”这种设想。初次经历,很新鲜。我有了恶劣的想法,想看看周遇生是怎么追我的。 倒退着走的周遇生贴到了一个年轻姑娘背上,那姑娘皱着眉头转过脸,看见撞他的周遇生,眉目随即舒展开来。 周遇生道了歉。我放开了一点嗓门,问“说说你为什么要追我吧。” 听到我这话,那姑娘的脸又垮了下来。我为自己无聊的小玩笑弯起唇角,有种“我已老”的感触。我自问,我会因为一个人长得好而立即对他产生好感么,跟眼前的姑娘一样。没机会试出答案。 我身边没有比周遇生长得更好的人,但凡遇见长得帅的,第一反应都会是比起周遇生差远了。年纪大点之后,产生了审美疲劳。觉得周遇生那就那样儿,各有各的好,竟不知何为帅了。 前面是洗手间,我跟周遇生讲:“我先去个洗手间。” “我给你拎包。” “不用了。” “放心,我不会拿了你的包就跑。”他眨眨眼。 我跟被响雷劈中般不能思考。周遇生在跟我贫嘴!!!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感觉——不适应。 “我包里有要用到的东西。” “纸巾?” “不是。” “好吧。” 我呆得久了点,洗手时,一个烫着头发的女孩子问我:“外面等着的是你弟么?” 我笑笑:“不是”。 “挺帅啊。能不能介绍认识下?” “他是我叔,女儿都六七岁了。” “啊?” 我对着镜子龇牙。坏心胡言乱语。看着镜中人明亮的眼睛,倏地想到了墓碑照片中吴思春那双平和缺乏光彩的眼,算卦的沈老太说那是双贵眼,她一定没听过孟子的说法: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 “他看起来好显小啊,跟个艺术生一样。” “是吗?”我应着,紧随前面的女孩子出了洗手间,周遇生对我笑着摆手,我被他的笑闪得睁不开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女孩子多看了周遇生几眼,我也打量了打量他,发现他穿着一身运动装,像打网球的。 浑身散发的青春气息挺勾人。 今天周遇生名副其实刷新了我对他的看法。 “你问我为什么要追你,因为我想要追你。你手怎么不擦就出来了,你纸巾用完了?这里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0 面没有干手器?” “没嫌弃我到处甩水,我谢谢你。” 周遇生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来给我擦手。他居然随身携带手帕!我一时愣住,忘记他给我擦手这个动作有多么不合适,等反应过来,猛得抽出手,下意识以为他要捉弄我。 其实他什么都没做,就单纯给我擦擦手。 在洗手间遇到的女孩子走来走去还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撇嘴的表情没来得及收敛,对上我的眼神,她尴尬耸肩,走了。 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痛,我跟周遇生示意,又回了洗手间。 这次在里面呆了近二十分钟,肚子隐隐作痛,不严重,自来水太凉导致的吧。 周遇生再次对我微笑摆手的时候,我真切感到很多东西都变了。换做之前的周遇生,恐怕五分钟的耐心都不会留给我。 他一向是看不起我的。应该说怪我不具备被他高看的条件。 “我追我是因为你喜欢我?” 说到喜欢这个词,我想笑,离我好远的一个词,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周遇生双手抄兜,夹着肩膀一跳一跳地走路。他这个样子,叫我一声阿姨别人都不带怀疑的。 “因为我爱上了我妹妹吴思春。我原本的路子是要进体制的,搞政治,为人民服务,这是我想做的规划内的事,我的梦想,我喜欢的一条路。” 周遇生看着我:“你跟她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见过的比她聪明的人不多,善良,三观很正,性格还行,会察言观色,最拿手的本事是气人,以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其他方面马马虎虎,这几年好多了,从前比你见到的还要逊得多。” 他整整外套,抱起胳膊继续说:“一方面,我看不起她,不愿意和她有接触;另一方面,我瞧上她了,想把她留在身边据为己有。我对她是认真的,爱着她,又烦她。她的一举一动我都受不了,时刻有给她纠正的冲动,她在我面前放不开,我看她放不开我别扭到浑身不舒服。我身边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她优秀,家庭环境,所受的教育,学识、谈吐、经历,她没一个比得上的,说她有特别的地方,我说不出来。轮不到别人说我眼光独特,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因为她对我的影响力和她的特殊身份,我原来想走的路子越走越焦虑。我必须要做个选择。” 周遇生摸摸外套,我以为他在找什么东西,他摸了一会儿就和我并排走,走姿贴靠原来的他,不搞什么特殊,又让人觉得很不一般。 “我接受了这个现实,不是非要爱她,但换了别人不行,我不得不把她作为我规划中的一部分,重新部署人生,提前应对未来种种可能,确保我有退路。跟长辈说了我不进体制转而经商,全心全意打点家里的意思,这里面牵涉到的利害关系多,得到了强烈反对,我拿准备好的思想工作慢慢磨,磨了几年,他们默许了。我向他们隐瞒了最重要的原因,不想承认自己栽吴思春身上了,我不确定一定会跟她走到一起。我跟吴思春没有血缘关系,我不能认她。不愿意让她知道我的心意,任她误会着,严格算起来不算误会,我不欣赏、崇拜她,不能说做到了尊重她。我等着她追我,等来等去,没等到。” 我侧过脸去,看周遇生变换着的口型,看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干,想看他,又担心跟他的目光对上。 事情原来是这样! 居然会是这样! 吴思春误会了他一辈子! 另吴思春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糟心糟了一辈子的事竟是这种解释! 他不是不认吴思春! 他原来对吴思春有想法! 我慢悠悠迈着步子,感受着公园里热闹之余的宁静,内心炸上了天。 周遇生的一字字、一句句让我毛孔贲张、发根直立。 “我很不耐烦。我看着她跟别人谈恋爱,等着她吃瘪栽跟头,发觉我的好,主动回头找我。她一个人长大,多少年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被人好好爱过,我不信她会懂得爱。经历多了,她懂得两个人相处的好处了,我坐收渔翁之利。她有一天会回到周家,找我,我爷爷非常疼她,她会明白,周家是她的家,唯一的归宿。我不是非要跟她一辈子,我给自己埋下期望,期望遇到一个可以替代吴思春的位置的人。我等着她,期待着别人。等啊等,等到她死。” 周遇生仰了下脸,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她的死像个恶意玩笑,让我不能相信,信不了。她的身体受损了,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让化妆师帮她画好妆,穿上我想看她穿的符合我审美的衣服,让她暖起来,化妆师的技术很好,在她身上失了手,我也失策了,怎么看怎么不如她从前那可笑的样子顺眼,她身体的热度在我眼皮底下流逝。太好笑了,她每次见到我,不安安分分做透明人,要精心打扮一番,一心做吸引目光的小丑,用心与拙劣相互映衬,大写的可笑。她不会以那种难看到作呕的死相出现在我面前,她拿死在报复我,我之前对她不好,很不好,苛刻。没有凤凰涅槃,我给殡仪馆一个人,他们回给我一捧灰……人能变成灰,灰变不回人了。我做了另外一个决定,再见到她,只要能再见到她——” 周遇生毫无预兆地看向我,我向旁边跳了一步,又回到适合谈话的距离。 “我要跟她结婚,不期待别人,只要她。对她独一无二的好,禁止她开过分的玩笑。” 我在他的注视之下点点头,表示我在听。 他大概、可能、也许在怀疑我的真实身份了。 我不是董潞潞。 我不做吴思春。 “就讲这些!”他高声喊了一句,因为他那嗓音的关系,我能体会到他在高声喊,听不到。 “煽不煽情?”他问。 “还好。” “还好?你煽情一个给我看看,比过我我就给你单膝跪下。” “……!”吴思春的死造成了周遇生人格分裂?昨天今日性格差别太大。已经足够煽情了,从小到大,我一次都没听到过他般讲话。 “我追你,董潞潞小姐,是因为你是吴思春高仿,足以以假乱真。” “不硬要我说出地铁事件的真相了?” “想。真相真在你那儿的话,你会在我给你的限定日期前主动联系我。” “……”说得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我比谁都想知道董潞潞哪根筋抽了。抽了好歹让我“死”得明白,我好去昭告天下。周遇生无疑是绝佳传声筒。 “你要我做吴思春的替代品?” “你有异议?” “哪有你这样追人的?一句堵死了路。”他那四位前女友是倒追的他吧。我是在教育青少年么?他年龄比我大……资历比我丰富……做法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1 怎么幼稚到这种地步…… “真诚、不欺骗、一开始就说明白,这样不好?” “……” “我要追你了,知会你一声,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两个结果。一、跟我结婚;二、你仙逝或者我死了,没办法再追你了,我提前安排好,把咱们一起安葬到周家墓园里。我是追你,不是骚扰你,不会剥夺你的自由,我有耐心去等,但该出手时不会不出手。你只有接受的权利。” “你学不会如何尊重女孩子了。” 他会尊重的吧,他不会不懂何为尊重。只是吴思春没得到他的尊重。 周遇生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教训得是。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尊重,足够的尊重。我认为该强势的时候我会听从自己的直觉,否则到手边的也会溜走,紧攥在手心里的得到才是真实。” “你不用追我了,我不是单身。” “我说了我有耐心等。你不是喜欢他,与其说是喜欢,我感觉到的是责任,尽管我不知道这种责任来自于哪里,你对祁逸铭越好,越不像董潞潞。你关心他,他领你的情了么?你们迟早会分。” “我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想要他好就离开他,你这是在虐待你那个叫祁逸铭的,最终会成为过去式的男朋友。忠言没几句顺耳的。我就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 “晚了。” 或许……上一世,在一切悲剧还未发生之前,董潞潞和祁逸铭是情侣,那时候周遇生追吴思春,大概不用追,他勾勾手指她就会跟他走了。她不会去想是兄妹关系还是情侣,她就想与周遇生正常交流、获得他的认可。 祁逸铭需要我,我留;他不需要我了,我走。我这次是为让祁逸铭活着而活,无暇顾及周遇生如何。 一片叶子飘过他眼前,在他脸上划了一道血痕,慢慢有细小的血珠渗出来。 “什么东西?!好痒。”他在脸上搓了一把,一道血印子。 这几率!我是该夸他幸运,还是说他皮肤好?他的皮肤光洁干净,却已是大不如从前了,绝对不是吹弹可破的类型。那这是—— “这是对你的小惩罚,快把你那傲劲儿收敛收敛。” 周遇生再这样下去,我会疑心他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跟周遇生大相径庭的人。 我朝公园小卖部多瞧了几眼,确定那里没有热饮可售。 “你渴么?说了这么多话。” “不。”他的眼皮微不可见地上挑了一下。 “我渴了,咱们去外面找家店边喝边聊。” “公园里有茶屋和咖啡屋,呶,就在前面,几步走过去了。”他抄着裤兜,半转了身,下巴微抬,点向茶屋。 “这两样我现在都不想喝。” 周遇生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瓶牛奶:“温的!人体暖炉出品!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说,你是经期,不能碰凉的,不能喝茶或者咖啡,这些你都可以直接跟我说。要我去观察,很考验我的眼力啊,这样我跟你在一起会变得神经质,担忧哪里做得不好不到位之类。你现在要不要感受下我的人体暖炉?” 手握着牛奶,我无法描述自己的感动。 吴思春,你好好看看,记住这一刻,比你奢望的是不是棒太多?不用你费尽心力攀他,他主动放低姿态贴上来了!这优越感让你满意了么? “在我和祁逸铭恋爱期间,你不能追我,道理你懂。万一如你所说,我和他分了,你要追我我不拦你。当下我们可以做正常交流的朋友,你要求关系近一点可以,我不排斥兄妹。” “我接受你的缓兵之计,我给你时间。我能不能叫你小透明?” “私底下你爱叫我什么随你便。”我的身份是董潞潞,不想与吴思春扯上任何关系。 “老婆!” “……”我被他的幼稚弄得哭笑不得,“注意你的身份,你答应过的,就别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你可以叫我潞潞。” “潞潞,你要感受下我的人体暖炉吗?” 我仍旧对这样的周遇生感到不适应,听到这话的感觉却出乎意料的好。 极力按捺住不安分的心。 吴思春,你会不会乐疯了? “那你摸下我的脸吧,我看起来对你很有引诱力。” 我没反驳他,不是他对我具备引诱力,是他的姿态让吴思春心动了。她想要他的触碰,更不必说能主动触碰他。小时候,她憧憬兄妹两个牵着手走的画面。她和周遇生能有表达亲昵的肢体接触,几乎全部是在她吃了苦头后的“恩赐奖励”。 太多想法,吴思春想了一辈子。 一辈子都没能有机会体会到。 我在体会! 我体会到了! “我叫你一声哥,你敢答应吗?” 若不是泪水滴到了手上,我不会那么快觉察到自己已泪眼婆娑。 已经三十岁的灵魂了啊,这就样哭了? 丢人。 好羞啊。 实在、实在是太激动太激动了。 羁绊了吴思春的多年夙愿,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bsp;9 过了几天流水日子,董太太怕我憋出霉来,催我出去逛街、购物、旅游,我婉拒。在董太太想到请董淑筝做陪聊陪玩□□三陪之前,我给祁逸铭递了句话,摆平了这事。 祁逸铭出面,比我亲自应付董太太以及董淑筝要容易。尤其是董淑筝,祁逸铭说一句话会比我说一万句话管用。 董淑筝,我丁点儿不想提及这个人。听到她的名字会刺耳,看到她这个人会刺目,我一句话都不愿跟她讲。 让她过来搞三陪,我怕我会凶相毕现,不分阴谋阳谋一股劲儿往她身上招呼。 我享受闷在家的日子。 习惯了。 吴思春与祁逸铭跳过恋爱环节,直接订的婚。订婚后,祁逸铭的控制欲尽数体现在了她身上,不超出她接受范围的控制,她没有让自己心生厌烦,尽管一开始并不适应。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爱的一种,或者,传说中的一种极致的爱。 祁逸铭在吴思春身上放置追踪器,高科技玩意儿,带在身上的感觉很奇妙。他会雇人跟着吴思春,她的行踪处在祁逸铭的监视之下,她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他都清楚。 祁逸铭介绍了受过特训的“朋友”给她,吃饭帮她排队,购物帮她拎包,吴思春不是大人物,没有被害妄想症,女保镖变成了女保姆。 祁逸铭以为吴思春没有发觉这些。 吴思春装作没发觉这些。 说出来都是幸福。那阵子,董家人称得上疯狂,祁逸铭监视的主要目的可以理解为保护。祁逸铭不能经常陪伴吴思春,找个贴心的人照顾她,是祁逸铭想得周到。 祁逸铭意识到吴思春发现他在她身上做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2 的那些之后,撤了小动作。祁逸铭对她的控制欲并没有减弱。 祁逸铭没要求她做过什么,他说不会勉强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那几年,祁逸铭确实没强迫过她什么,吴思春不去考虑她怎么会一步步把自己的圈子缩得越来越小,被祁逸铭圈养在他家里。但凡踏出家门,不管做什么,都要事先给祁逸铭报备。她在家做什么不是秘密,家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她后退着,享受祁逸铭给她的别样海阔天空。 没有工作,不能做任何工作,她可以与别人网上聊天,可以请人来家里做客,它能够自由接触的只有祁逸铭一个人。 祁逸铭是她生活的中心,是她的全部。 她没有任何收入,她吃穿用住通通都由祁逸铭一手包揽。 她过着相当优渥的生活。祁逸铭负责赚钱养家,她连貌美如花都不需要做到。 严格论起来,会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会把这样的家看做是华丽的牢房,丧失了人身自由和隐私权,从此什么实际事都做不了,人生无趣、光阴虚度。 吴思春活得仿佛挺逍遥。要说她天天在家会不会闷着,她真不会闷。 养鱼养花养小动物,写字画画读很多书,以前完全不懂的古筝、钢琴、小提琴、笛子现在她摸到手都能来上一段,她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会给出行前的祁逸铭系领带、熨衣服,想着为祁逸铭做些什么。兴趣最大的是根据节日节气布置家里,换着花样做餐点。她会在合适的时间里,安排红酒牛排烛光晚餐,或者饱含家的味道的香粥野菜手杆豆面。时间溜得很快,她甚至觉得时间不够用。即便有空下来的时间,也全部被祁逸铭占满了。 祁逸铭在她的生活中,是存在感最强的一个。尽管祁逸铭工作很忙,条件允许的时候,他们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他在能带着吴思春的场合都带她出席,他在能有她的地方都会让她出现。 神仙眷侣、恩爱模范、撒狗粮、连体婴、拯救银河系……有羡慕他们的,有说秀恩爱死得快的,有骂渣男贱女嚼舌根的,不论外界说什么,祁逸铭未出事前,他们给外界的印象都是多年如一日的恩爱。 两个人没有任何一方对于他们的关系多说什么。当别人问起祁逸铭你太太怎么样时,他会笑而不语,眼睛里全是宠溺;当聊到祁逸铭是不是真的无可挑剔、万年不遇时,吴思春会毫不掩饰地坦言祁逸铭是她活这么大以来对她最好的人。 吴思春没说谎。 没有特意夸大其词,顾全祁逸铭的面子。 她说的是真的。 在避开人的地方,祁逸铭做得甚至更为露骨些。祁逸铭很顾家,除却不可抗力,不管忙多晚都会回家。忙不完的事情会带回家做,习惯性动作是一手拿笔兼掀文件,一手握住吴思春的手,需要打电脑的地方,会让吴思春躺在他腿上、呆在他所在的房间里。能牵手的地方不会让手闲着,能拥抱不会让胸前空着。 言语上,他们之间的交流比起你侬我侬的情侣,更像常规老夫老妻。没有啾啾木嘛亲爱的么么哒,吴思春中规中矩地称呼祁逸铭祁先生,反过来祁逸铭称呼吴思春为祁太太。聊天记录里常见的是: “祁太太,我后天回,一切安好,勿念。” “上海今夜降温,天凉加衣。祁先生晚安,好梦。” 日常交流不多,必要的交流却一句也没少。 祁逸铭调节出了大量的时间陪伴吴思春,逛街、购物、旅行,陪她做她想做的,或者他认为她想做的事情。他们每天会抽出近一小时锻炼。吴思春的身体比她单身时好多了。 多不可思议,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考验里,他们竟没吵过一句。 吴思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幸福。 只知道这样的日子她不腻味、厌烦。过一辈子她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在同喝下午茶的高太太跟吴思春抱怨,并且直白地表露对她的羡慕的时候,她都会抿唇一笑。她的确值得被羡慕。祁逸铭给了她一个家,温暖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家。他们没有猜忌和抱怨。奇异,却真实存在。 高太太结婚两年多了,他的先生在外地,工作忙,每天约莫凌晨一点钟睡,早晨五六点钟起床。他们每周通一两次晚间电话,哪天休假时高先生会回家。打电话之外的时间里,他们的联系不多。高太太讲,她认为自己像是高先生的一个正大光明的情妇,而不是妻子。高先生定期给她钱,有时间了就到她那儿住几天,一旦高先生忙起来,她那儿发生了什么事高先生一概没有精力去管。高太太心疼高先生,了解他的辛苦,却觉得日子越过越乏味。尤其是在她生第一胎的时候丈夫去美国出差回不来,心累的感觉尤为明显。她怀第二胎,要忍受妊娠反应、压抑不时冒上来的抑郁情绪、还要兼顾工作、照顾大女儿的生活起居,婆婆和母亲无暇顾及她、请来的月嫂又很难让人满意,焦头烂额的她想念丈夫,高先生又不能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乏味变成了麻木,疲倦替代了心累。她不知道要不要让婚姻继续下去,家不像家,孩子明明有爸爸却跟没爸爸一个样。 比起高太太,比起很多人,她都幸运得多。 很难讲从什么时候霉运开始一去不复返的,接二连三的幸运让她把与祁逸铭的订婚看做否极与泰来的分界转折。吴思春坚守护卫着这份认知,不能接受妄图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的说辞。哪怕那说辞是出自周遇凯之口,哪怕顶着所谓的“真相”和“为她好”的大旗。 我仍旧用着董潞潞的手机卡,这段时间有陌生号码打过来,我一律选择无视。一个备注名是骑士的人给我打电话。出于对备注的好奇,我接通了,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喂,宝贝儿,这段时间怎么不跟我联系啦?不会把我号删了吧?我没惹着你啊,能听出我是谁不?我是你猛哥!”流里流气的声音,有点糙,嗓门粗,声音年龄30岁左右。 我隐约能听到那边重金属背景音乐在响。 ktv还是酒吧?酒吧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我说你咋不说话?光喘气算个屁事!哟!生气的方式变特别了啊,想暗示‘在听,就是不想跟你说话’?别啊,宝贝儿!” 我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 “怎么?感冒了,光听你声音,哥就知道哥想你想得受不了了。别喘气了,给哥喘息两声听听吧!帮哥哥泄泄火!” 我心口一跳,捏紧话筒。 我努力回忆着我知晓的董潞潞的交际圈子,猜想谁最有可能是这个骑士。 扫描不到任何会跟董潞潞这样讲话的人。 普通男人入不了她的法眼。董潞潞的姿态放得一向高,自诩为白莲花的她听到这番话,还不得立刻炸了?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3 从对方的口气和号码备注来看,他们之间应该不算陌生,可以推测联系过不止一次,但联系得不频繁。反推,既然联系不止一次,那人说话荤素不忌,而董潞潞又没删号,那么董潞潞并不是真生气,想跟对方继续保持联系。 董潞潞应该熟悉对方的说话方式,理论上讲,听到这些不发火不奇怪。 我调整好声音冷冷地问:“找你做什么?” “呦呵!找我干嘛还不是你说了算!忘了的话就看看你的来电显示,这还是你给我取的外号,骑士!多贴切!它可是专属于你的,哥那么专情,心里就想着你一个,你忘了就说不过去了啊,再说了,你舍得删我号吗你?删了谁满足你?” 听着他话里表达的意思,我有种去搓澡的冲动。 董潞潞身材辣长得美,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希望全公司的男性都为她倾倒,这倒是无可厚非,从来不关我的事情。可现在和我有关系了,我现在用的是董潞潞的身体,我记得她这个身体,在公司团建的时候,靠在男同事肩膀上,她半趴在桌上跟技术部的人讲话,半个胸脯都露了出来……她会不看对象胡乱散发魅力吗?!知道保护自己、适可而止么? 我能看得出她虽沾花惹草,眼里却还是只有祁逸铭一个。但是,被她迷晕的人懂得望而却步适可而止么? 关键是这招惹的什么不三不四的! 还好,理智在,事情不会像我想得那么糟。 祁逸铭不会允许董潞潞这样的,他的控制欲那么强。 董潞潞做了什么,他都会知道。他不会允许董潞潞胡来。哪个男的会允许?和祁逸铭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里,吴思春体会过祁逸铭的“霸道”和占有欲,那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 但是,从当前的情况来看,祁逸铭的态度是默许的,他没有插足这件事。 他纵容董潞潞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这是底线问题,我很难去接受。若董潞潞还是董潞潞,我不会去管,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对方对我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乍一听我受不了。 尽管我不能说自己是正经人,说话粗俗的我见得多了,但对方这口气让我特别窝火。那我可以做点坏事吧? 蓦然想到董潞潞,要是被她知道我这么想,她大概会说我“故作清高,自立牌坊,为内心的恶毒找借口”。 我就算是,那又怎样? “薇薇安宝贝儿?咋又不说话了?” 好,董潞潞没用真名。 “和你无话可说。你听好了,我不好那口了。往后请不要再跟我联系。” 我顿了顿,对方似乎不为所动。我心里的邪火呼一下蹿了上来,我心平气和地讲:“哥,你看行么?” “哟!”对方的语调怪异到让人瘆得慌,“改邪归正了呀!不错真不错!说说呗,是不是和你老公修成正果了?咱不能过河拆桥,我可是你的心灵导师啊,你修成正果了也有我的一份力,不能说甩就甩。来吧,跟哥几个一起乐一把,最后一把。” 我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打电话不方便,要不我们换个方式聊?” “你老公在家?那行,你想怎么聊?我这边只有你的手机号,你给个□□号呗!今天晚上有重头戏,你不出来可亏大了啊。” 好事,事情变得简单得多,电话卡一扔完事。 见对方是个能说的,我耐着性子听。 “什么重头戏?” “你来了就知道了。今天几个货色还不错,跟你一比差远了。过来吧,穿得辣一点,给哥长长脸,下回多开导开导你。” “你们在哪儿?” “雅韵茶轩,一会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你快来!” “茶轩?你说的重头戏是品茶?” “哪能啊?盛宴级别的。地下别有洞天。” “溜冰?我不碰毒品。”我再次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讲。 “谁强迫你了吗?我也不碰。别问那么多了,你一看就知道,绝对刺激。你来了给个电话,在茶轩等着接你。哥好好教你几招。” “你还有没教给我的?” “是你表现不好啊。看来你跟你家那位没走上正道。要我说,别腻腻歪歪猜来猜去的,麻利儿分了吧,他不爱你,还不如我爱你呢,跟哥几个混,有你快活的。他要是爱你,早按捺不住了!叫他老公?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把你当老婆了吗?说那些个不碰你的话都是屁话,不找你他就得去找别人!哪对正常伴儿是你们这熊样的,你都搬过去跟他同居了,日夜睡一张床上,没刺激着他,倒刺激着你自己了吧?他说你不答应他的求婚他就不碰你,他睡了你就一定要跟你结婚,什么破玩意儿!他的目标真是你?不是为结婚而结婚?你们认识十几年,处了□□年朋友,都不是基督徒,他就对你这样?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掌控不住他了?他的举止越来越不对劲儿了?正常!我说薇薇安宝贝儿,哥不是劝你分手,哥是为你好。你来!你猛哥今儿晚上教你招大的。先说好啊,可别办不地道的事儿了,再办哥可恼你。上次你跟你那位赌气,跑我那儿发x发得拦都拦不住,又浪又辣又热情,哥几个给迷得晕头转向的,你穿好衣服调头就走了,没你这么玩的啊。哥明白,你想把‘处`女做’留给你老公,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要真想对你做点啥,第一次就干得漂亮了。今儿晚上是最后的狂欢,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好熟悉的一段话。 似乎在哪儿听过。 我不可能听过。是我的亚健康反应吗?很多人都有的那种感觉。觉得正在发生的某些事在什么地方发生过。 什么时候?是谁来着?我能在哪儿听过?不会有人跟我讲这些歪门邪理的,那么是董潞潞?可谁会去管董潞潞的事! 我没管董潞潞? 头突然痛得厉害,脑震荡后遗症? 不能再想下去了,必须立刻压一压我的头痛。我忍着听完,说:“我……考虑下。呆会打给你。” 说罢掐了电话。 骑士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犹豫了两秒,忍着痛接了,打开免提,碰着太阳穴听。 “哥丑话说在前头,玩不起就别出来玩,出来不出来的你给句准话。过了今天晚上,哥得跑一趟唐山,你想跟哥玩也得等哥回来。不是哥说,也就是你哥我罩着你,换个人,你早把自己玩进去了我告诉你!不信你试试?你猛哥不吹没凭据的牛。” 我掐着脑袋,凑近了,挤出几声讨好的笑:“是是,哥,我去~我一定去。我这不有人在家嘛,不是别人,是我表姐,人比我能玩。你不介意我带她过去吧?” “不介意呀,求之不得,人多热闹。快点来就行。” “我爸那边家里有几瓶拉菲,珍藏版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4 的,路不远,我让我表姐先过去,我拿了酒就立马过去?这个点不会堵车吧?” “哈哈,行,宝贝儿真贴心。那你们快点儿!” 我塞了几粒止痛药,抓了钱包和手机,从储蓄罐里倒出一把硬币,穿上外套跑出小区,坐上了门口等客的出租。转两条街,崇文路上从东向西数第三个公共电话能用。 我报了警。 群众举报犯罪窝点。 事情顺利的话,明天电视新闻就会播报这件事,会有一个身手不凡的女警官伪装成我表姐潜入稽查黄赌毒。这次突袭事件会意外破获一起特大制毒贩毒案。 ☆、bsp;10 我踏着拖鞋,敞着外套迎风慢慢往回走,头实在痛,痛得我眼前有重影,剧痛,要炸了! 受不了! 我找了个马路牙子蹲下来,握紧拳头可劲儿砸脑袋。 身上出汗出得又热又潮。 胃里翻腾出恶心。 有路人走上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抬起脸,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摇摇头,站起来进了路边的公共洗手间。 锁死门,我坐在偏里的隔间里。气味难闻,垃圾篓满得快要挣出来,似乎呆在这样的“脏”和污秽里面,我才能好受点。 吴思春的工友们讲,吴思春跟他们不一样。 干着同样的活,同是泥外套旧衬衣脏裤子破鞋,吴思春比他们要高了几个层次,她不属于他们的世界。她虽然也抱怨过工头黑心,看起来却不是真的在意日子苦,作为一个卖力气养家糊口的体力工作者,在面对脑力工作者时,没有心理上的卑怯,她散发出来的东西很明亮很干净,丝毫没有颓废萎靡的气息。大家都在污秽的臭水沟中,在泥浆里打滚,她就能蓬勃向上青翠欲滴。不管怎么说,她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愿意跟吴思春在一起,显得自己也高贵了不少。生命能多一些活力。 他们错看吴思春了。 她的腐臭是扎在心里的,被她埋得深。 这腐臭一旦发酵升腾,她又禁锢不了的时候,只有置身在污秽中,她才能舒服点。 她心里有隐藏的罪恶。她消化不掉它,刻意抹去,装作若无其事瞒了自己一辈子的罪恶。 我用力揉着脑袋…… 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疼痛减轻了不少。 我意识到,自己刚刚陷入了极端情绪里面,幼时那种极度自我厌弃的感觉来势汹汹。 我又偏激了…… 多亏及时止住。 全身力气都被抽尽了疲累感,指头都懒得动一动。我倚在墙壁上,沉下心来直面一些事情。 重生一回,某些事情的发生时间有了变化。 那个叫骑士的人说的那一段挑拨的劝慰,我熟悉。我熟悉的原因是吴思春的确真实听到过。在一年半之前。 即是说,事情晚发生了一年半。 那天,吴思春受邀参加一场彩妆新品发布会,她准备添置一张吊椅,考虑到时间的紧张性,路过富阳家具城时吴思春让司机师傅停了车。 她下车后瞄了几眼就瞄到了董潞潞。董潞潞在一家门面挺小的西餐厅门口与一个男人说话。她的穿衣风格一向张扬,很少见她这么“低调朴素”的时候。那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戴着顶棒球帽,穿着身运动装,身材高大健壮,长相和举止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眼睛不停地环顾四周,流露出警惕与不安。 吴思春腹诽着冤家路窄,低头从包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再抬头,目光扫过西餐厅,看见那男人为董潞潞推开门,手搭在了董潞潞的肩膀上,董潞潞伸手挥了下去,男人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复又把手放在了董潞潞的腰肢上。董潞潞没再拒绝。 这举动着实让吴思春讶异了一把。但也仅仅是讶异的程度而已,董潞潞的隐私,她没兴趣探知。 从一楼逛到三楼,总有目光追随着吴思春。她的打扮浓艳了不止一点,单说那蓝紫眼影和过于纤长的假睫毛就够引人注目的了,更不必说满头的发胶和时尚前卫的造型。所以从三楼到一楼,她选择了少有人走的消防通道。 走到底层,门是锁死的,吴思春准备踩着八厘米细高跟再原路返回的时候,她发现了和墙面颜色相同的一扇门。一些厕所正对的门的户型,户主在装修时大多选择在厕所前置一扇屏风隔开,或者把厕所的门制作成墙面式样,厕所门一关就是一整面墙。那这里开一扇门是何用意?也是通往外面的门? 门没锁,吴思春伸进一个指头把闩门的铁闩子推到了一边,走进了逼仄的通道。这是底下,不是一层。连续开了两三个门之后,隔着一扇玻璃,她看到了通道尽头的华丽。 别有洞天的地方。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拉开玻璃门之后,嘈杂的音响声瞬间灌进耳朵。她有种置身ktv或者酒吧的错觉。 那是扇隔音玻璃。 她没有在这里发现摄像头。 她一路向前走,经过一扇门又一扇门,路遇一个打扮跟她一样夸张的女人,那女人当她是空气,扭着身段从吴思春身前走过。她敏感地察觉到那女人有可能从事某种特殊职业。 吴思春的心砰砰跳着,她紧张了。她那么夸张居然不被认为是夸张,那证明什么?证明这是一个人人夸张的地方? 自从有了这样的想法,吴思春的听觉突然变得特别敏锐,她能听到自己的脚步踩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一下一下,非常清晰。 吴思春按着洗手间的指示牌,三拐两拐快步走进了洗手间。望望周围,没人,迅速做出决定,她要按原路离开。 出厕所向左拐,没迈出步子吴思春就立刻退了回来,贴在墙上听人讲话。 拐角处有个房间,房间外,董潞潞和那个男人以暧昧的姿势站在门口,或许说亲密的动作更贴切些。 吴思春听到了男人的挑拨。男人的那番话她不敢苟同,但从中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董潞潞和祁逸铭发生了感情摩擦;看起来不安分的董潞潞是朵未经人事的白莲花;男人对董潞潞不怀好意;董潞潞在玩火。 吴思春无心思弄懂董潞潞是怎么想的,祁逸铭不会不管董潞潞的,这些事情轮不到她来管。 她只想要快些出去。有两个人杵在那儿,其中一个她还认识,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另外一个出口一定是西餐厅。 她运气还不错,只试探一次就找对了路。 要不要扔下董潞潞出去? 西餐厅与这地方的交界处可能有摄像头,吴思春推测,她出去容易,想要再进来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吴思春到底没离开。 董潞潞他们已经不在走廊上了,吴思春装作辨认房间的样子,从董潞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5 潞曾站的房间门口走过。房间里面的人似乎不少,隐约传出来的声音超出了她所定义的正经范畴。 离房间近的洗手间不是久留之地。吴思春躲在走廊的另一头静静观察。 她遇见了明显是给房间送杯子及开水的服务生。吴思春大着胆子以房间客人的身份截获了她手中的托盘。等服务生走远了,她拿出两个杯子,将剩余的杯子放在门口,自己躲远了,然后把手里的两个杯子朝门狠掷过去。 有人骂骂咧咧从房间里出来了,神情处在亢奋和恍惚之间,看见门口的情形,将剩余的杯子一脚扫翻。 就是这时候! 吴思春举起手抚弄着自己的头发,同时让衣袖半掩脸,迈着猫步从门口走了过去。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她清楚地瞧见了房间里的状况,不仅不雅观到有伤风化,还越过了法律的界限。她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董潞潞不在这个房间里,她根本无需顾忌董潞潞会认出她。 吴思春只有两个念头:报警以及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太危险了。 吴思春感知到了来自他人的炽热注视,对她来说那是危险的信号。一个公司的同事爱开她的玩笑,曾说她是传统意义上的大美人,长着一张符合大多数男性审美观的脸,而且一看就是温良恭俭让的类型,能让未来老公有安全感。不好的是走两极,日常装束让人敬而远之,一旦妖艳起来,则只想让人染指亵渎。吴思春任他们去说,她经历过几番起落,自己清楚她的模样能给她带来什么,实际给她带来了什么,她自己想要什么。有时随意否认几句,偶尔会契合氛围说你们才发现啊,我以为是孤芳自赏呢,原来是孤独求败!玩笑是名副其实的玩玩嘴皮子,你笑我笑他也笑。 这会儿,不是她玩谦虚的时候。她要切断一切危险找上她的可能,为了自保。 她掏出手机,笑语晏晏:“亲爱的~我马上回哦”。 身后的人没跟上来。 心里刚解除了危险警报,接着她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咬碎了牙。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惊吓。 她极少有吓得牙齿打战的时候,何况全身都在哆嗦。她要克制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即便是上下牙的敲击声,即便这里的音乐相当嘈杂。 正因为嘈杂音乐的存在,把洗手台前董潞潞的反抗声掩盖得极其微弱。 吴思春可以试着阻止悲剧的发生,卸下墙上的油画朝正在施暴的男人砸过去不难。 但,她的顾忌太多了。 男人露着上身,连成片的纹身、手指粗的金项链、健壮的体格和拐角处的包房都让她顾忌失手。这一砸,毕竟要一击完成,必须要砸晕,不能让男人有反扑的余地,也不能给他喊叫的机会。洗手台是有镜子的,可能她还没动手,就会被人发现。 吴思春犹豫不决的时段里,事情已无可挽回。 她独自一人逃了出去,报了警。 这是深藏在她心底的秘密。 她不断受到良心的谴责,又不断为自己找各种理由开脱: 董潞潞低调的外套里面是火辣的穿着,后来也热情地迎合了,这是不是能表明她是自愿的?那她吴思春没必要冲上去。 祁逸铭在董潞潞身上放了追踪器,还让人跟着董潞潞。祁逸铭都没管…… 她确实没有十成的把握能顺利把董潞潞捞出来,中间不可控的环节太多。做不好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董潞潞是该长点教训了,是董潞潞自找的。 董潞潞看吴思春不顺眼,处处想让她难堪,她一定要以德报怨?董潞潞不值得她无条件冒险,捞出了董潞潞,董潞潞也未必一定感激她。董潞潞若倒打一耙说那个男人保证过不会怎样她,那她吴思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万一她吴思春没有突发奇想走步梯,她不会误打误撞碰见这种事。她是不是可以假装搭乘了电梯。 找理由开脱的行为本身就潜藏了“我有罪”“我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对”的意识。 可是,事情就是被吴思春撞见了,她就是没出手。 董潞潞会穿着火辣去那里,因为她听信了挑拨,心智一时被蒙蔽,她会迎合,或许是被喂了什么东西。 尤其恍然想到祁逸铭没能及时赶来的原因,吴思春无法独善其身。或许是因为吴思春给了不断找茬的董潞潞一点教训——告诉她祁逸铭在监视她。吴思春清楚她这么说的后果,董露露必然大吵大闹。她做了董淑筝想做却不能触碰的事情,董淑筝会在董潞潞面前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她可以想到董潞潞闹起来各种发散、没完没了的样子。闹过之后,祁逸铭会妥协,松开对董潞潞的约束。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可吴思春不能排除这一可能性。 吴思春没有十成的把握捞出董潞潞。却也不能说一定会失败。 应该给董潞潞点教训,但这样的教训未免太严厉了…… 吴思春不想以德报怨,不代表她可以见死不救。而且,按照她目睹到的事态去推断,那堆人玩得太过了,在警察到来的时间里,董潞潞不会只被一个人欺凌。存在闹出人命的可能性。 吴思春悄悄关注着事态发展,实际上,这件事到这里画上了句号。董潞潞和祁逸铭都没表现出任何异样,董潞潞还是那么开放,祁逸铭依旧很包容,他们两个依然有事没事就跑到她面前秀恩爱,送上精心准备的挖苦讽刺。 没人怀疑到她头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放不开的反倒是她吴思春,她一边用力抹去这段记忆,一边提防着不知哪天会到来的审判。 一天天过着、过着,董潞潞再闹腾时,吴思春只记得董潞潞曾经多么不堪过,不再记得自己在里面的角色。 ☆、bsp;11 我把自己泡在浴室里,泡到皮肤泛白指腹缩水。 脑袋里在想着什么,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的是什么,脑袋被填塞得满登登的,头沉得很。 大致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给手机换上新的电话卡,短信告知了几个必要的人,旧卡被我丢到马桶里冲走。 我裹了条纯白毛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床上,床前的电脑在播放搞笑相声。 我专注地盯着相声,认真地去听每一句话。相声说得很好,本子惹人发笑,我却笑不出来,发自心底的木然。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有负面情绪在羁绊着我的快乐因子。我很冷静。心脏停跳、血液凝固一般的冷静。 我有点羡慕吴思春了。她比我会处理这些负面情绪。流落街头了就餐风露宿,未雨绸缪不成就坦然享受雨带来的快乐,别人指着她嬉笑怒骂半天她仍能照吃照喝一脸的不在意,即便在充斥着绝望的时间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6 里,她都没有过自我了断的念头。日子不安稳到悲戚,悲戚就悲戚。不会为苦闷而苦闷,因烦恼而烦恼。就算她在为过去自怨自艾,仍能割出一半心思为未来拼搏努力。她做这些不是刻意的,是不自觉的习惯。 至少,她看起来能轻松消化负能量。反倒是我,经历过生死大劫了还有点陷在纠结里结成疙瘩,将自己越勒越紧的意思。 我这样,是忏悔?是报应? 多想无益,睡一会儿就好了吧。 我需要休息。 最好的办法是休息…… 忽然就回到了吴思春和董潞潞共事的那段日子。 在摆满绿萝的办公室里,董潞潞干呕了几声后在同事疑惑的目光里快速冲向洗手间。没有人上前问她怎么了,我假装上厕所跟了出去,听着呕吐的声音,像是有沉而缓的钢琴重音敲下,我心想,糟了,董潞潞怀孕了。孩子会不会是那帮人中的谁的。 我心神不宁得厉害,怀孕的分明不是我,我却在流掉孩子还是留下孩子的决定中间摇摆徘徊。 董潞潞的孕象日益明显,她收敛了所有的不安分,人变得柔和多了,走到哪里都散发着母性光辉,公司同事都挺照顾她的,她对我不再抱持敌对态度,问我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让我猜是男孩女孩,我心虚着、自我安慰着、祈求不要节外生枝,在祈求中预感到有些事迟早会曝光……一个周一的午后,整个楼层都听到了董潞潞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喊“吴思春毁了我!!!到死祁逸铭都不肯碰我!我是脏的!我脏了!它不是祁逸铭的孩子——我的孩子是被吴思春害死的——吴思春想害我的孩子,谁来帮我讨个公道——”董潞潞托着一个血淋淋的畸形孩子从洗手间里跑出来,我吓得转身就跑,拼了命地跑,怎么跑都甩不开董潞潞,每每她快抓到我了,又被我侥幸逃脱。 我做梦了。梦里的我猜测自己在做梦,我一面充当了梦境的主角,一面以局外人的身份分析着它的不科学之处,我知道我是安全的,我安慰自己说不必怕,醒了就好了。但恐惧将我的心吊在半空,我阻止不了梦境的走向,只拼了命地逃…… 我想走步梯,却选择了电梯,董潞潞努力伸过来一条胳膊抓我,她卡在电梯里的半张脸扭曲得甚是恐怖,我踮起脚尖,贴紧了电梯壁,又暂时逃脱了一次。 我跑出旋转门站在大街上,稍稍放下心来。抬头望公司所在的三十六层,有血滴到我的眼睛里,蒙住我的视线,我眨掉那滴血,发现那血淋淋的孩子直直朝我砸下来……我尖叫着逃,身体根本动不了,那孩子的眼睛……它的眼睛……它有一双无比恐怖的眼睛……正对着我……我,挪不开视线…… 终究没有东西砸下来,这是梦,这只是个噩梦,我劝说着自己慢慢放松,低头却看见一滩血淋淋的肉饼,是祁逸铭!啊啊啊啊啊——祁逸铭!祁逸铭死了!!!我浑身颤抖发声尖叫…… 我尖叫着醒来,在黑暗里满怀期望地摸着床的右侧,摸了个空……一个激灵,我猛得睁开眼睛,心狠狠痛着,身体平躺在床上动不了,巨大的悲伤将我从头到脚裹起来回击锤,我啊啊啊啊啊地叫着,不敢相信又十分肯定祁逸铭已经不在了。 终于反应过来是做个噩梦,死里逃生的余韵久久不散,我打开了房间里所有能发出光亮的东西。 上一世,祁逸铭死后,吴思春整日让自己泡在黑暗里,我不太喜欢黑暗。买了各式灯盏回来,到处都摆放了亮晶晶的东西,明亮能让我不再产生祁逸铭已死的幻觉:谢天谢地!他活着! 我摸着另一半床,冰凉凉的,没有另外一个人的体温。祁逸铭去世后,吴思春改不掉睡觉靠左半边的习惯,不管睡前是占据了床中间,还是扒着右边的床沿睡,一觉醒来,人无一例外睡在床的左半边。 我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捧在手里啜饮,喝完开着灯靠在床上发呆,客厅里的电视机里面正在插播广告,感觉好像屋里有另外一个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房间里有声响,卧室里有光亮,安静和黑暗却能从脚到腿慢慢爬上来,缠裹住我…… 我特别怕…… 搞不明白自己怕的是什么,我只知道自己怕得要命…… 我翻出手机拨号给祁逸铭,手抖得没力气操作手机。 “祁逸铭——你过来好不好,我怕——” “我在忙,走不开。” “不要挂电话,我求求你,求求你!”我哀求祁逸铭。 吴思春长那么大,没这样哀求过谁。幼时面对周遇生,她也没有这样哀求过。 “我过不去。” “祁逸铭,我求求你,我需要你”我慌张地讲,“我错了,我错了,你过来惩罚我!我求你过来,你要怎样才能过来——” 那边挂了电话。 我放声痛哭…… 祁逸铭的冷漠让我再次鲜明地回忆起我削了脑袋也想忘记的事:周遇凯摇晃着我的双肩对着我大吼,他说祁逸铭的死不是意外,不是他杀,是自杀的!自杀的!!! 周遇凯在胡说八道。 他一直都不喜欢祁逸铭,所以想要抹黑他,抹黑我们。 祁逸铭怎么可以……他自杀的话怎么可以……让自己死得那么惨…… 要自杀他应该先杀了我再自杀,他怎么可能自杀?怎么会放任我一个人活着? 我再次拨给祁逸铭:“我出门、门丢垃——圾,失手、把自己锁外面了。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 我听着自己的鼻音,用力吸了吸鼻子。先前哭狠了,一说话便打嗝,只能随着打嗝的频率往外蹦字儿。 “我没时间。” “祁逸铭,我想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啊——”我再次失声,滚浪的东西不断往外翻滚。 吴思春一辈子有没有这般哭过?我不记得了,没有吧,她哪里会这么放纵自己。 “我帮你叫开锁公司。” 祁逸铭说完挂了电话。 我拉开窗子,风呼一下灌了进来,吹得我呼吸一滞。我又拨打祁逸铭的电话,提示无法接通,再打是关机…… “你五分钟内不回我电话我就从窗户跳下去。别跟我讲楼层不够高摔不死人,我有办法让自己死得很难看。我们来试试。” 我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祁逸铭。 几秒钟后,我收到了他的回复:“等我二十分钟。” 祁逸铭站在我面前时,我已疯。 我扑过去,箍住他,嘴唇碰到哪儿亲哪儿。我捧着他的脸,摸着他的骨骼,任疯狂在他的气息里迷醉沉沦。 他一个趔趄,稳住自己后,用力扯开我,严肃地皱着眉头。 我拼了命再次扑过去抱紧他,咬着他的肩膀,深嗅他侧颈的气息。鲜活的、温热的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7 、跳动着的气息。 他身体安康,处处都是张牙舞爪的生命力。 我不信任何人的挑拨,我相信此刻我抱着的这个人,他深爱着董潞潞,我理解他,无论他为他们的未来做了怎样的规划,我都坚定不移地站在理解他的立场上。 我不会让他留遗憾。 我不会给他任何自杀的理由。 我舍得成全,我在挽回了。我要吴思春摆脱良心的谴责。 我要让事情发生的轨迹按照我设想的那般发展…… “停手!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我吻着他,不说话。 他再次把我钳制住,声音像金属的光那般冰冷:“没什么事我走了。” 走? 我抓过准备好的水果刀刀刃贴在手腕上,问他“你现在还想走么?” 我倒退着往卧室走。 他整理着被我弄乱的衣服,转身离开。 我亮出手腕,拿开水果刀,放远了,正对着手腕割下去!他转身伸腿绊我脚下,我抬脚转进卧室,退到床边。 “你在害怕对吧?我也在怕,比你还要怕,我从没有这么怕过,我还怕有些事当下不做,以后就是错过,我目睹过连环悲剧,割心比割腕痛。” 挥刀对着手腕划下去,这次,祁逸铭没有阻拦我,我看到他瞪大了眼睛,他放大的瞳孔。 而我,在挥刀的瞬间反转手腕,控制好力道,在手背轻轻划了一刀。 我想笑我就笑了,挺开心的,我举起手来,眼睛看着祁逸铭,伸出舌头舔掉手背上流出来的血。 咸的。苦的。别样的美味。 一道伤口,鲜红的血,白皙的皮肤。映在祁逸铭眼里是被痛苦染了颜色的关切,我不要他痛苦,我所做的,是为了让他快乐。 我就是要他来,他来了我就能完胜。我披着董潞潞的皮,我割了董潞潞的手腕,我在毁坏董潞潞的身体。他不得不屈从。 等日后哪天我死了,消失不见了,他回忆起来,会明白的。 “我在告诉你,你以为我在吓唬你的事情,我敢做。我们可以试试。” 祁逸铭脱下外套,解开衬衫上的纽扣,伸手去按墙壁。 “不要关灯。我要你看着我。” 我要祁逸铭看着他熟悉的董潞潞。眉、眼、嘴唇,都是他渴望的。 从沾到床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了。他身上出了很多汗,比我要疯狂。 我丢开廉耻取悦他,极尽所能表达我的热情,心里却疲倦得要命。 我要把董潞潞的第一次给祁逸铭。 我对他说,我要给他生孩子,只愿意给他一个人生孩子。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我希望此刻的自己是谁。 我在他耳边,把一个又一个悠长的字吹进他的耳朵,他听不见的,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讲了些什么。我讲:祁逸铭,我要你一世长安、不留遗憾。曾经的遗憾,我会一件件尽力帮你补全。 在等待黎明的暗黑中,我窝在他胸前,心思飘得很远。 祁逸铭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纯情得多。他跟董潞潞相恋多年并且同居过,在公众场合任董潞潞撒娇任性,鞍前马后,一味配合包容,不带丝毫羞涩和收敛之意,在一干旁观者眼里,祁逸铭算不上情场老手也是颇有谈情经验的了,该见识的见识了,该尝试的尝试了。他们这对老夫老妻,情人间的事儿合该做全了。 吴思春亦怀揣着这样的认知误会了好多年,直到她死也没人告诉她祁逸铭和董潞潞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做。 这倒是便宜了吴思春。她和祁逸铭是睡过的,在他们订婚很久之后。 祁逸铭和吴思春是众人眼中的模范夫妻,他们像离不开彼此的连体婴一样,走在街上不是牵手就是拥抱,眼眸里尽是岁月静好,见过的人都猜测,他们一定相爱了很久,一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照这样下去,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谁都不能,任何事情都不能,哪怕是死亡。 我排斥去思考吴思春和祁逸铭两个人是否为众人眼中那般。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故事,直接订的婚。他们牵手、拥抱、举止亲密、配合默契。但从来没有过任何一次亲吻及亲吻级别以上的接触。他们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地回避着,兴趣了了,就如不晓得夫妻之间还需要亲吻。 谁都没有试着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直到——命运给他们出了一道难题。 这道难题,仿佛让他们的相处变了味道与模样,又好像,仍和原来一个样。 ☆、bsp;12 难题是吴思春的病,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她去例行体检,肚子里发生了病变,看了几家医院,查不出具体是什么病,一家医院一个说法。诊断结果显示,不是复杂的妇科病,疑似畸胎瘤、卵巢囊肿……但吴思春表现出来的症状总和症状本身有些差别,看来看去,竟没有一家医院能确诊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给出的治疗方案连建议二字都省略了,直接说试试。 此病一出,祁家阴云笼罩。 世上不乏怪病,指不定摊到谁家头上,可真摊上了,一家人都要心慌。找个人原因,找环境原因,束手无策之际,自觉不自觉归结到怪力乱神上:谁谁谁轧死了一条小白蛇,谁谁谁逆了风水之类。 未知所带来的恐惧,比罹患绝症、等待死亡的威慑力还要大,令人提心吊胆、胡乱猜想、意志消沉。 吴思春尚未过门,就已经虏获了祁家上下老小的心。她在祁家的声望比祁逸铭的虚高了不知多少倍。祁家的人讲,思春啊就是脑袋灵活,一出出耍得尽是高明的小手段,这些手段哪心机啊非但不让人讨厌,还让人心生欢喜了,欢喜到生活变得更加有滋味,过生活的人能从这滋味里品出幸福感来。 要让吴思春讲讲诀窍,她是懒得说的,说也说不出具体的诀窍,她做的那些算不得诀窍。简而言之,是以真心换真心,换来真心就继续用真心呵护,换不来真心则继续努力。 吴思春更愿意把它归结为运气好。董潞潞跟祁逸铭确定恋爱关系好些年,祁家的态度是冷冷淡淡、不甘不愿,是她运气好,从她跟祁逸铭的风言风语盛传起,祁家人就开始把她当做自家人了;她的经历让她对家始终保持着想象和渴望,加倍珍惜祁家人,是她运气好,外人对祁家的夸赞,无疑让祁家笃信祁逸铭再找不到比吴思春更好的媳妇了。 跟祁逸铭订婚后,吴思春的运气一直不算差。 有了这样的病,对于期待儿女安康、子孙绕膝的长辈们来讲还是过于残忍了,害怕准儿媳香消玉损,害怕儿媳再不能为祁家延续香火。 吴思春对于这飞来横祸是体会最直接的一个。她能摸到肚子里的异物,感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8 觉得到那异物以惊人的速度逐渐增大,她拎重物的时候,会有它快要爆裂的危机感。可能……真的时日无多了…… 吴思春选择了离开。 她去寻找一个到处都是陌生人的陌生地方,安静地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她离开是为了她自己,也是在帮祁家做一个抉择。 她没有刻意躲藏,祁逸铭几乎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她。 祁逸铭非常生气,气得紧挨发飙的边缘,却终究没过那个界限。回家路上,他毫不掩饰他的控制欲,抱紧了她,警告她不准主动离开他,一分一毫的心思都不能有。 吴思春一声不吭,不说答应,也说不出其他合适的话来。祁逸铭这样,无异于在向她剖白,他抱着的,不是她,是他所有的希望。 两个人费尽周折,找到了一个退了休的、和祁家沾了点亲戚关系的妇科权威专家,那专家脾性古怪,长着张冷硬古板的面孔,没半点女性的柔和感,和老伴住在一个贫困县的平房里。初次见面就盯着他们两个人来回瞧,瞧完了在街上直接掀起吴思春的肚子摸,问了些话,啐了句胡闹则再不肯理他们。吴思春和祁逸铭在那里磨了小半个月都没能进得了专家的家门,吃了太久闭门羹,他们耗不起了,临走的时候用十斤鸡蛋和一个西瓜、即不到五十块钱的东西意外得到了专家的一句话:不是病,生个孩子就没事了,信不信的都赶紧走。 回市里的路上,因了这句话,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尴尬,一个开了半扇车窗,望着窗外发呆,一个嗓子不舒服般面无表情地咳嗽。整日粘一起的两个人各自端坐了好一阵,中间可以再塞下一个人。吴思春不愿承受这诡异,干脆靠在祁逸铭身上睡了一路,到了地方自动爬起来下车。 吴思春挺怀念一天前他们的相处模式的,按照那个模式来,根本无需她动弹,抱也好背也好,他高兴做她乐意受着。 得知“治疗方式”的祁家人欢喜得不知怎么对吴思春好,瞧见自家的祁逸铭跟瞧见农奴似的,总嫌做得不够周到,但凡听说祁逸铭可以陪吴思春却没陪,少不了一番数落。祁家人较起劲儿来,摆足了架势刀枪不入,拒绝糊弄不听搪塞不怕鸡飞狗跳一片热闹。等吴祁二人回了家关上门,冷清被反衬得尤为突出,在外的牵手变得像是作秀。 这样一天天过着,有次吴思春在沙发上睡着了,窝在沙发里有些冷,她疲累得紧,不愿换到床上睡。发觉有人走到她身边,她习惯性伸出胳膊要抱抱,眼睛都懒得睁,那人果然将她捞抱起来送到床上。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竟有了逾矩的心悸感。 正是这清醒,让她听清了祁逸铭的一声惊叹:怎么瘦了那么多。 睡到半宿,吴思春的手脚依然是冰的,这些日子她确实畏寒了些。她越过他摸索着去抓遥控器,惊动了祁逸铭,他问她找什么,她如实讲了,祁逸铭三两下摸到遥控器调高了温度,躺下拉好被子将她拦腰抱住,把她的脚勾到自己腿上。他用手掌丈量了吴思春的腰,碰碰她的肋骨,突然用沉重的嗓音质问你怎么把自己搞得瘦成这个样子。 吴思春睁开眼,握住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复又闭上眼。 他的话,她不晓得该如何接。 而他似乎对她接不接也没什么所谓。 你手怎么也那么凉。祁逸铭撑起上半身探她的额头,确认不是发烧后握紧了她的手暖着,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是不是瞒了些什么。 吴思春困得紧,敷衍说没有,睡吧。祁逸铭捏住她的指尖一道向她肚子上摸去,摸到皮肉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时,他的手明显哆嗦了下,僵了身子。 吴思春反握住他的手说没事,不痛不痒的,不早了,睡吧。 他勒紧了她,揉在怀里,低声在吴思春耳边问她:你会不会死。 这话把吴思春问笑了,瞌睡虫跑了一半,她背对着他,问他:你想不想我死。 她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你不想,我大概不会。有你在,我命硬着,不会死的。 祁逸铭没什么动静,起伏的呼吸喷在吴思春后脑。 她含糊一笑,顺着拉开的唇角打了个哈欠,轻声讲:我要睡了,今天和咱妈摘了两个多小时的草莓,累得我手脚发软,唉,被你养废了都。当年在工地上抗麻袋扛上它两个钟头都没现在累。她自顾自说到这里也觉出不妥了,把剩下的半句“还没怀孕就跟孕妇似的金贵娇弱”给咽了下去。 听着背后没什么动静了,她动动手指戳了戳腹腔里的怪异东西,凉意沿着脊柱一路上窜。她规划着,明天天一亮为着手为死亡做准备,等死总归比猝死要好一点,能有段心理上的缓冲。 祁逸铭动了动,用明显没有睡着的清醒嗓音问吴思春,说:我们现在这样,你能保证不死么。 吴思春翻过身去抱住祁逸铭,不用什么力气说话:活着的人,老的少的,没人能保证说一定能活到七老八十,不会出任何意外。我就是意外,这样不疼不痒不受折磨,如果真的会死,算是善终了吧,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她在黑夜里眨眨眼,将心底压了好久的话讲出来:我啊,早就该死掉了。 祁逸铭翻身覆住了吴思春,动作急切粗鲁,吴思春起初不适应,躲了他一两个吻,没能躲掉,便捧着他的脸回应。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变成两个人的你情我愿。 这么着过了几个月,还是要不上孩子。祁家人又开始陷入了焦虑状态,默认为是吴思春的身体问题。周末一家人聚在祁老爷子家吃团圆饭,吴思春忽然间就流了鼻血,鼻血流得凶,食补补过头的样子。待到止住了鼻血,和乐喜庆的氛围全被低气压给盖了下去。 祁逸铭载着祁先生祁太太携吴思春驱车返回。家庭医生给吴思春检查身体的空当,祁逸铭被祁先生叫到了房间谈话。 没几句话的功夫,先是器物家具的碎裂碰撞声,随后是祁先生的怒斥,惊得客厅里的人呆了三呆。祁逸铭不肯躲,祁先生只顾着打和无意义谩骂,不说为什么,祁太太庇护拉扯哭泣皆不管用。一旁的吴思春开了嗓,说爸,不必打了,我知道逸铭他做过结扎手术。他没有对不起我,我若没了,他很难独活。 祁逸铭没承认亦没否认,站起来拖着吴思春走了。 吴思春没再关心此事的后续如何,祁逸铭再次陪她做体检时,医生支开她单独跟祁逸铭聊了会儿,祁逸铭的脸色不好看,吴思春识相得没再问什么。吴思春一只手跟祁逸铭交握着,另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慢悠悠地穿过医院走廊,夕阳余晖斜射,消毒水的味道在开了窗子的地方带了几分清冽,吴思春嗅着走着,身心轻松,竟莫名在想他们这样是不是类似殉情,想着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29 想着不禁兀自微笑。 她看起来是健康的,有生命力的,可是她快要死了,好神奇。就跟她好端端的,某日突然觉得腹痛得厉害,吐着吐着,连黄水都吐不出来的时候,哇一声吐了口血一样。 祁逸铭闷头帮她擦血,崩着脸,低垂了眉目,从头到尾只问了句痛么。吴思春摇摇头说不是太痛。祁逸铭递给她漱口水,把她的手指放到温水里揉搓。 祁逸铭非常在意她的生死,这点吴思春心知肚明。但是得知他去做了输精管复通术,她依然大大惊讶了一把。 之后,像完成任务一样争分夺秒落实造人计划,两个月过去得很快,即便在最易受孕的日子里,他们都没中彩。 家庭医生说可能是心理问题。吴思春有种解脱的感觉,望着祁逸铭强装淡定的脸,她不肯承认又不能不承认,比解脱更深刻的感触是失落。 吴思春在电脑上捡了个名为“死亡倒计时”的文档,以认真严谨的态度详细记录了病症及自己的感受,作为“遗产”供他人研究。 她还想做点什么,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可做。祁逸铭是个会宠人的主,正儿八经宠起人来能把人宠到天上去,她每天做的就是一边享受祁逸铭的宠溺,一边想着自己还有什么可做。 日子过得有种要燃尽最后欢愉的悲情味道。死亡的阴影貌似将她与祁逸铭之间的隔阂抹去,轰开紧闭的心门,推倒高筑的心墙,他们自然而然地拥抱和亲吻,和所有处于热恋中的恋人那样动不动便抛却理智,顺应任性的冲动,做疯狂的事情,任由不经意间的对视引发一场停不下来的大笑。 那一段日子,吴思春经常会忘记他们如此融洽的目的是造人,是为了消除羁绊造人计划的心理障碍。 她欢愉地哼着歌儿尽力把每一线时光拉长,尽力把每一线拉长了的光阴再用欢愉填满。死亡倒计时的记录风格依旧一板一眼,不过,它多了节活泼的序章。 吴思春在首页上如是写: 亲爱的死亡小日记 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 我们共织一段驳杂小时光 听我倾诉,见你盈实 你的斑斓 我的梦~ 事实就是,他们如此融洽的目的是消除心里隔阂,要造人、活命。 祁逸铭大概也是付出过真心的,她揣测。 在测孕试纸显示阳性的时候,他的激动不像是假的。他跟祁家打电话说要当爸爸了,声音喜悦地变了调子,眼睛里是光闪闪亮晶晶,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家更像家了,突然有一种无法割裂的外力将他们挤压在一起,不分彼此。不尽然是因为来之不易而倍加珍惜的吧,应该有点其他的什么在里面的。吴思春乐观地想着。 但是这真心不属于爱吧,是真心高兴、真心激动,是目标达成的喜悦。毕竟,爱对于他们来讲,太难了。吴思春亦这般揣测过。 至于后来,后来也不尽然是平顺的。 祁逸铭出门办事,说是四天内可返回,这趟行程一拖拖长到两周。吴思春在家吃错了东西,突发肚子痛被送到了医院。祁逸铭连夜赶回陪床,他等她醒过来,撂下几句话,摔门而去。祁逸铭的脸色很不好看,睥睨她的样子,冷冷说话的样子,又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他、董潞潞、以及她的僵局。 他说,你是在报复我吗?用作践自己的方式?你作践自己我管不了,孩子是无辜的,别祸害到它。 吴思春不置一词,绵软的性子莫名酝酿起滔天的怒气。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么气,气得差点滑了胎。得知胎儿可能保不住了,吴思春的怒火烧得更旺。不知道在气什么,也没有怪谁的意思,就是气,气得耳鸣老毛病发作,双侧鼓膜内陷产生的嗡嗡声也来凑热闹,她烦躁得厉害,动作不分轻重,一个不当心,指甲把□□刮掉了一层,眼睛迅速将生理性泪水聚集。 这些怒气在祁逸铭捧着她的脸、将她揽到怀里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 吴思春牢牢记住了自己反常的那个日子,4月28号。 风波过后即是平静,没有责问,没有解释,翻过来调过去的你侬我侬、幸福甜蜜,他们是美满生活的范本,直至祁逸铭车祸身亡。 那一日,艳阳高照,晴天霹雳。 那一夜,九月的大雨漂泊生烟,湿了大半座城市。吴思春躺在手术台上,被救护车的呜呜声洗了脑,它循环一遍又一遍,她无法再想其他。 一天之内,未到中年的她死了丈夫、丧了儿子。 吴思春的怪病不药而愈,死神向她伸出的镰刀失去了威力,她再也不必颤颤巍巍走在死神吊起的钢丝绳上了。 这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一想起吴思春那个生无可恋的样子,替她惋惜非常。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自责再痛苦,说什么没照顾好孩子都没用,挽回不了什么。要怪就怪她定力不够好、肚子不够争气,听到祁逸铭出事的消息还镇定着,等确认了消息就开始喊头晕肚子痛。 醒来那一摊子离别的孤寂,比祥林嫂好不到哪里去。 ☆、bsp;13 祁逸铭睡得沉,像睡醉了一样。我不记得他跟吴思春在一起的时候,有哪一次是贪睡的,他的睡眠通常清浅。 也罢,昨晚闹恼了他,晚醒一会不坏。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手腕有隐约的痛感,手掌木一阵麻一阵。 刀口不深,架不住董潞潞这壳子是个娇贵的主,我找出药箱简单处理了下,戴上长袖塑胶手套准备早饭。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我摘下围裙,走出厨房。 祁逸铭已经起床了,他坐在客厅里,讲:“你过来,我们谈谈。” “谈恋爱么?我先去上个厕所,内急。” 因我的一句话,祁逸铭阴郁着的一张脸瞬间有了寒霜密结的味道,带着浓浓的戒备。 似曾相识的表情。 进门便是热浪扑面,浴室里蒸汽弥漫,潮湿的温度噎了呼吸。看来他冲澡冲的时间不短。可惜这般冲也没能冲掉他脸上的阴郁。 我抹掉镜面上的那层模糊,露出笑意盈盈的自己,拨拨头发,我尽量让自己的笑柔和到没有一点儿脾气,不过三秒后我就放弃了这愚蠢的试探:董璐璐的壳子美则美矣,笑起来妖娆有,勾人有,至于柔和,怎么笑都笑不出那感觉。 我把手腕放到水流下冲了会儿,拍了拍,伤口处很快红肿起来。我把挽好的袖口撸下,伤口半露不露。 做好这些,我对着镜面龇牙,做出夸张的口型:早上好,心机婊。 “嗨~早!我做了手擀面,应该合你胃口。” 我的潜台词很简单:我带伤做了你最爱吃的手擀面,赏脸吃两口。 “不必了,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0 你手腕没事吧?” “没事儿。” “现在有点早。”他低眉瞥了眼腕表,“十点吧,十点我让小吴过来接你去医院。” “那行”再推脱没什么意思,我爽快地应下来。 “你别作践自己。你要是忍不住了非要自残,饶过你的小身板,也别扯上我,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耗,只此一次。” “好,不吃点儿?” “有事。” 祁逸铭站起来要走。 我跟了过去,倚着门框笑问他:“昨晚没伺候好你?” “……” “那你别扭什么?” “我没有。昨晚的事……能不能不要提了?我——恶心。”他友好地说着并不友好的话,客气之中疏离喷薄欲出。 “孕吐反应?不会那么快。一定不是我的。”我上前,把他尚未翻折妥帖的衣领整好,顺道摸摸他的脖子,“尽说些口是心非的话,鼻子会长长的。”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你清楚我们的立场。” “我们还是恋人关系,我主动的,你不用太自责。你这个态度,还说没别扭?”我笑笑,抽出他钱夹里的现金,不多,六百多一点。我取了整数,把零头塞回去,“是我错了,我不好,我没底线,我坏了规矩,所以……过夜费我拿了,这下气儿顺了吧?” “再自残我就把你绑起来当植物人养着,别动我在乎的东西,也别把你那皮囊当做护身符,恃宠而骄做得太过分。” “不想跟你争执的时候,我特别想吻你倔强的嘴,有人把这种行为叫做以吻封箴。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祁逸铭摔门而去。 不经逗,意料之中。 我耸肩:董潞潞的壳子不给我添麻烦我就感恩戴德了。恃宠而骄么?宠在哪里啊在哪里,没有宠,我怎么恃宠而骄。 慢吞吞地吃着手擀面,想着祁逸铭的正经样子当下饭菜。 我对他的容忍度是越来越没有底线可言了。吴思春对他可没我这么心平气和有耐心。 看着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忍不住对比董潞潞活着的时候他对吴思春的态度,那时候,说态度不太好吧,说得轻了,说太不好吧,又说重了。祁逸铭始终跟董潞潞站在一边,这一点是明明白白的。 在对比之中我居然还体味到了某种扭曲的、追忆似水流年的乐趣。 那段日子,吴思春和董潞潞针尖对麦芒般较劲儿,中间夹着祁逸铭和董淑筝,热热闹闹的,现在回味,我竟然笑了,还笑出声了,因为觉得有滋有味有意思。 董潞潞刚进公司那会儿,她的美貌与身段让办公室跟着大大鲜亮了一把,无论男女,瞧上她一眼,跟滴了润眼液似的,片刻的舒适驱走干涩,牵动着精神为之一振。 男同事大多暗暗窃喜,女同事感叹之余生发了危机感。 办公室没有秘密,董潞潞显然没有这份意识,不出几日,隐私给倒了个干干净净,在办公区里随便点一个人,就能说几句与董潞潞相关的那点事。 好在董潞潞的自身条件与外界条件过硬,她的私事抖露了就抖露了,说起来加分项居多,让男同事想套近乎,女同事想拉关系。坏就坏在自夸不在点上,选错了彰显女性魅力的方式。 回回都滔滔不绝地提到多少多少男人追她,她的正牌男朋友有多好,她如何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尽享齐人之福,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她不厌其烦地讲,旁人已听得腻烦,搞得男同事对她避而远之,女同事对其嗤之以鼻,让嫉妒她的、看不惯她的、见不得她好的人有了可乘之机,能理直气壮说三道四。 董潞潞入职不足一个月,在办公室的风评要多差有多差。她不遗余力夸着的神秘男友,自然成了八卦达人的热门话题,我能记得的不多,有个经典的话题演变段子还是让我印象深刻了一把—— 从这样: “瞧董小姐这显摆劲儿!我敢打包票,认识董潞潞的人没一个不知道她有一个超痴情、超英俊、超牛掰的男友的。夸张手法大家都会用,反正我是没见过她男朋友是圆是扁啦。光说有什么用,拉出来晾晾啊,眼见为实嘛。‘我bf……’都成董潞潞的口头禅了。要是谁多问一句bf是什么意思,她一准儿尖叫起来说谁见识短,bf就是男朋友的意思呀!啊呀,照这么个套用发,bb就成爸爸了,pp就是婆婆,jj是姐姐咯……不是我邪恶,都这个年纪了,想得少才是假清纯白莲花吧。” 继而演变成这样: “你们男人是不是巨喜欢会撒娇的女人?撒娇是本事吧?我说的没错吧?先是一句哈尼呀,再来一句亲亲嘛最后一句不要啊,能不能不要这么嗲。你们男人听了是什么感觉?通体酥麻浑身舒畅?我是恶心得不行。要不是怕跟她撕破了脸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我一定当面跟董小姐说‘你是真有病吧,自恋到没救’。说真的我真觉得她精神有问题,行为举止有时候让人受不了。董潞潞跟她男友在一块有七八年了吧,我好奇得要死,到底是怎样一个奇葩男?能跟她一处处七年,要跪了!” 接着发展成这样: “我是开了眼界了,钛金狗眼已被闪瞎。周六我跟董潞潞两个人加班到夜里十点多,公司来了个目测身高185以上的小鲜肉,派头那叫一个吸睛,后头跟着咱公司老总,咱老总够牛逼的了吧,平时派头摆得够足吧,见了那鲜肉装孙子装了一路!眼见两人进茶室了,我就赶紧跟进去泡茶,你们猜猜那小鲜肉是什么身份?人家是来接董潞潞下班的!是她那个bf!不仅仅是ceo,是超痴情超英俊超牛掰的ceo!半点不夸张,我是大彻大悟了,自古妖孽招桃花,这年头男人真都瞎了,女人好看就是王道,甭指望他们透过外表看本质。周末我立马败家买买买了,必须得倒腾自己,不能是人模狗样,一定要做到狗模人样!快快快!全球排名前五的伯瑞斯市场研究股份有限公司,他就是里面的中国区ceo,你们百度下,祁逸铭……” 吴思春就是这样听说的祁逸铭。 犹如小说中欲扬先抑的手法往往更能搅动人的心湖一样,现实版的祁逸铭远远超出了大伙儿对他的期待。 吴思春是凡人,亦对祁逸铭生发了欣赏,这欣赏仅限于成就。硬要说还有点其他的什么,大概就是同事挺渣,有个厉害的男友,还那么爱她,同事真是积了八辈子德。 跟欣赏一起在吴思春心里滋长的,还有不信任。 吴思春不相信现实版的祁逸铭值得她去崇拜,更不相信董潞潞没有夸大她的幸福。 显而易见,祁逸铭为董潞潞挽回了不少人气,休息时间里,待字闺中的同事们愿意围在董潞潞工位边听她讲她跟她bf的日常。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1 祁逸铭的好,吴思春听得越多,她那脑补祁逸铭各种不好的脑内活动进行得越勤快,她笃信一条:祁逸铭身上的光环如何照得人睁不开眼,他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就越阴暗。 就像周遇生。 周遇生身上有着令人骄傲的特质,圣光熠熠的,说起来都是光鲜靓丽,可私底下呢,不尽然是好的。 她可以说周遇生是她哥,身份有多牛,有多帅多能干多厉害,一口气说它个三天三夜,好像他帅了就能间接证明她吴思春漂亮,他聪明就代表她聪慧似的。可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祁逸铭是怎样的人吴思春兴趣不大,自打见着董潞潞的第一眼起,她就主观判定董潞潞是个容易招致是非的主儿,她不愿跟这样的人有过多牵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闻不问不关心,不动声色地远离嚼舌根大军,一派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修仙姿态。 偶尔跟董璐璐打了照面,她是能笑一下绝不板着脸,能让一步绝不争一步的。 她一向倒霉惯了,墨菲定律又在她身上应验。 办公室八卦的走向直着直着就歪向她了。 “人跟人之间的差别大着嘞!据小道消息传,董家是暴发户,吴思春的后台才是真硬。同样是盘正条顺的大美女,看看吴思春,再瞧瞧我们的董小姐,一眼就明了,没有比对就深陷蒙昧啊,祁逸铭那井底之蛙再往咱公司跑几趟,有人就要被甩飞喽……” “情商的差别在哪?吴思春坐地铁,到了某站,身后的人问这站下不下,吴思春能微笑着摇摇头,给挪开个位置,还能保证下车的人流不会挤到自己;这要换做董潞潞啊,张嘴就能飙出一句‘关你屁事’,你说气不气人。摊上个暴脾气,吵嚷少不了。这可祸害了别人,我就看见过地铁门口有闹事的,一着急下车的乘客,本来都下来车了,又硬生生被人流给挤上去了,多坐了一站还得坐回来,这叫一个冤……” …… …… 好心办坏事大抵是如此,恭维的话成了挑拨离间。 发觉到不对时,吴思春有种规规矩矩在人行道上走着,一辆车突然冲破护栏将其撞飞的懵感。虽说早想过被人拿来跟董潞潞比对的可能,但她推断这可能性不大,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身心都是情理之中的无奈。 吴思春亡羊补牢,约了董潞潞出来吃饭谈心,主动以自己的不足对比董潞潞的优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充分剖白了自己对祁逸铭无非分之想的坚定立场。 这饭吃得值,两个人撞上了依然难免尴尬,但皆有意避免摩擦,至少能维持一团和气的表面。 吴思春后悔的事情不多,每每想起来就屡次冒出后悔感触的事情更少。她至今都在后悔,自己一时的糊涂酿成了大错,在一份无关紧要的项目策划案上盖过了董潞潞的风头,让董潞潞闹上了她吴思春的家门。 和气的表面龟裂,吴思春与董潞潞的对抗战就此拉开序幕。 吴思春原本以为这场对抗战里,她是要被打倒的对立面,董潞潞是呼风唤雨的女王,祁逸铭是忠诚骁勇的骑士,董淑筝是心怀叵测的军师。她怎么说也合该是里面的主角之一,不过她又犯了主观臆断错误,在四个人上演的这幕戏里,她只是个上台客串的看客。 饶是吴思春设想过多种可能,事实依然让她大跌眼镜。董潞潞作为这场对抗战的主导者与中心人物,竟一面跟祁逸铭大力秀恩爱,一面不遗余力地撮合她跟祁逸铭。这么做利弊兼有是不错,可怎么看都是弊远大于利,像是局没有实际意义的无聊游戏。 成为祁太太之后,吴思春再返过去回想这件事情的始末,拿捏不定该把董潞潞定位为预言天才还是情感疯子,或者带有悲剧色彩的冒险家更合适。如果董潞潞知道她这么玩,玩到最后会玩出什么来,不知道会做出何种表情。 一幕戏拉开帷幕,操控者突然去世,木偶们将会有不止一千零一种可能背离操控者的初衷。 开局是人为制造的巧遇,主导的人自以为那是朱砂痣,不过是一滴带着命中注定我爱你之罗曼蒂克情结的狗血。那段时间,吴思春正在读戏剧发展史,她根本读不下去,所有的浪漫张牙舞爪,让她不禁怀疑书中的巧合是人为处心积虑制造的假象。生活,可是永远比戏剧更加戏剧化。 吴思春与祁逸铭的第一次交锋式巧遇挺有纪念意义,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愿去吃那家口感不错的泰国菜,并且彻底认清了自己的看客身份,选择当只缩头乌龟,任硬壳如何被敲打,一律不动不走不予理会。只管因噎废食暗搓搓琢磨着,以后一定一定不能找祁逸铭那样的男朋友,她怕自己会变得像董潞潞。遇见类似祁逸铭的精英,一定一定要敬而远之,以防他有个像董潞潞那样的女朋友。 隆泰国际大厦里面新开了家泰式餐厅,吴思春跟同事搞到了限时优惠券,约好去尝鲜,同事因故去不了,吴思春便一个人去。 上了直达六层的观光梯,梯内有人在发糖果,包装极为精美,每人给了一颗,除了吴思春。吴思春开口要了一颗,收获了诸多异样的目光,等出了观光梯,看那波人呼朋唤友,她才意识到他们居然是认识的!而她这个陌生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要了一颗糖。 任她脸皮再厚也当即匆匆离去。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桌上美食被一扫而光,吴思春已经有饱腹感,再吃就要撑着了。巡视且会错意的老板偏又赠送了一份泰式菠萝饭,吴思春决定吃掉四分之三。跟走到她面前的祁逸铭来了个迷之对视之后,吴思春改了主意,吃一半剩一半。 祁逸铭的样貌不错,但他不合时宜的出现令她倒胃口:这已经是今天他们第五次“偶遇”了。前四次明显是刷熟悉度与好感度,这次的架势明显是找她聊聊。 人多嘴杂,误会高发,他们能有什么好聊? 祁逸铭拉开椅子坐下,喊来服务生要了一温一凉两杯水,把温水推到吴思春面前,他说:“给你五分钟,冷静下,稍后我们开门见山聊些事。” 说罢他端过吴思春吃剩的菠萝饭,用她用过的勺子一口口吃干净。吃完嚼了口香糖等着五分钟过去。 秒针指向十二的时候,祁逸铭准点开腔。 “我来的目的你也料到了,又不光是你想到的那些。你比潞潞的心智成熟太多,她和你斗,是以卵击石,但是,最后输的一定不是她。你是聪明人,而我们两个,最好站在同一战线上。她闹,由着她闹,我们配合着她闹。她高兴看什么,我们演什么。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可能想借此考验我或别的什么,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你受的委屈不会白受,我会给予你合理的补偿,你有什么不满,欢迎随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2 时找我谈。我会像宠着潞潞那样纵容你,只要我做得到,只要你做得到。这不是威胁,这是双赢的合作,是善意的劝慰。不过,不排除转化为威胁的可能。” 祁逸铭说得真挚诚恳,一脸正经的样子是旁人装不出来的。他言行举止所表露出来的最大本事,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人以信任感吧。即便是霸道总裁的台词,经他一说,立马成了正宗的苦口婆心。 吴思春捧着杯子接话:“真是有亲和力的一番话啊。什么话都能让你说得一派正经,不过分谄媚,也不退失立场,直入正题,干脆利落,我欣赏你的坦率和正经。不如让我来翻译下如何啊?你认为,心智过于成熟的我很可怕,在你眼里,我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之所以对董潞潞的挑衅熟视无睹,是在暗暗憋大招?你想招安我,把敌人变成没有攻击性的朋友?你想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不计成本地偏帮董潞潞。你以为,你拿捏到我的硬伤了?所以我非答应你不可。” 吴思春低头喝了大半杯水,祁逸铭招来服务生又给她添了些。 “你拿周家和董家的势力来说事,拿捏得不错,只是,虽然我在周家人眼里从来不是纯洁白莲花,一般事周家不会插手,但是危及到我的人身安全了,只要周老爷子还活着,周家永远是我隐形的后台。周老爷子想给我的不仅是百分之五的周氏企业股份,毕竟从十六岁到十八岁两年间,我接手周氏分公司,让它的利润翻了一番。两年,一番,比起你的业绩,如何?十六岁,我的成人礼,周家在普罗旺斯大办宴会昭告了我周家小辈的身份,周家是要脸面的家族,哪天周老爷子没了,周家也是有可能罩我一罩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跟周家没关系的小公司混?不是周家不当我的靠山,是我到了这个年纪,不愿把周家当靠山。” “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今天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好让我也能手下留情。我们之间没有怨仇,对你太苛刻并非我的本意,潞潞她是小孩子心性,未必也是有恶意的,我真心实意地提醒你,提及周家,你太敏感。这已经在说明什么了,你可以隐藏得再深些。” “谢谢,不过不需要。你的合作条款里包括董淑筝?恕我直白点,她不是个让人感到愉快的人。” 祁逸铭双手交握,搓了搓大拇指:“是的”。 “那没有谈的必要了,我不接受。我不会跟董潞潞斗,我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你想怎么对我是你的事。”吴思春站起来。 祁逸铭亦起身,拿起她的外套帮她套上:“董淑筝还小,你不必跟她较真。” “她也值得我较真?我是看不惯。你能看得惯?你的潞潞被她耍得团团转。又是那句,潞潞开心就好?”吴思春穿好衣服大踏步往外走,哼笑一声,董淑筝年龄是小,心眼更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跟董潞潞无冤无仇,她不想跟不按常理出牌的董潞潞没完没了地缠下去,董潞潞的背后还杵着尊保护欲极强的大神……精病。祁大神说的在理,她占不到什么便宜,因为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把周家搬出来当救兵,面对强势势力的挑衅,默默吞下、减轻董潞潞的欺压欲比较好。 但董淑筝不一样,她吴思春不喜欢仗着小聪明挑事、一心想趁乱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最让她介怀的一点是,她看到董淑筝支配董潞潞的样子,不时会想到她与幼时的周遇生,这能激起她压制董淑筝嚣张气焰的欲望。 董淑筝对祁逸铭的那点见不得人的意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必花心思布局,只需要反其道而行之,对方挑事的时候适时戳戳三个人的微妙关系便好。她不戳,董淑筝也得到了惩罚,守着自己心爱的祁逸铭,永远咫尺天涯,永远得不到她最想得到的。 祁逸铭将外套搭在手臂上,与她并肩走过服务台。付账时,吴思春看见分糖的那波人也在结账。 他们人手一盒精美的糖果,朝她晃着。那个戴眼镜的发糖男生讲:“谢谢你的糖!这糖指定地点才有得卖,没想到给出一颗糖,能得到一盒糖啊。你男友对你真好!真大方!” 吴思春点点头:“他不是我——” “追一下就是了嘛。别人是女追男,隔层纱,你追他,纱都不隔。成功率百分之百。”他给了我们糖走向你的时候”他指指去一旁围观装饰物的女生,“她们几个说整个世界都暗了,只有你那边是亮着的。你男友就是她们找对象的模板。” 吴思春不再解释,报以微笑,点头离开。 祁逸铭是很好,他不是她男人。 他的好,也不是给她的。他只对指定的人好。而对其他非指定人员,他就很不好了,是个来者不善的□□烦。 这个麻烦刚刚委婉地跟她这个非指定人员讲:我的伴侣要开始整你了,我来给你打个预防针,你最好逆来顺受,我会给你一些金钱上的补偿。你没有说不的余地,被欺压急了,有火冲我发,千万别惹我的另一半,否则我要你好看。 公司里的人,哪个都知道祁逸铭哈董潞潞哈得欲罢不能。那段时间,整栋公司大厦都在传吴思春对祁逸铭有意思,在抢董潞潞的男朋友,吴思春屡败屡战,每每只有看董祁二人在她身侧秀恩爱的份儿,屡次验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吴思春的感情经历不算丰富,极少听人对她说过肉麻的情话,托董祁二人的福,她听了不少,起初憋不住笑,捂着酸倒的牙在内心对其冷嘲热讽,穷尽所学将其鞭笞贬低一番,暗想等以后有了伴侣,绝对不在有第三个人的场合中说情话,因为这对于那个人讲,实在是羞耻的体验。 后来竟也止不住的羡慕。看他们闹来闹去一片热闹,让她有了他们般配的感慨。 董潞潞开嗓可以媲美高分贝海豚音;祁逸铭的声音低沉的像是自带低音炮,他在人耳边说话的时候,可以让人的心肝都跟着颤动。董潞潞的音高放得过高了,祁逸铭一开口中和,董潞潞的声音就会自主低下来,低到甜美那频段去。 董潞潞捶打祁逸铭,都是以被祁逸铭抱在怀里结束,有时有亲吻,有时没有。 吴思春的感触并没有我深刻,我现在回想着祁逸铭说给董潞潞听的情话,竟觉得句句富含宿命的哲理。像那句:宝贝儿,别哭了,你脸上的泪是我心尖上的硫酸。我亲自体会到过,丧夫又丧子的那天,心痛的感觉很糟糕,真的像是硫酸从心尖尖上浇下来,心打着颤,有强烈的被腐蚀的、烂掉的、缺失的疼痛感。 我想过,像董祁二人那样闹来闹去,放着安生日子不过,会不会在某天心生疲乏,说分就分?虽然不排除例外,但太热烈了总会更快消亡。 到现在我仍不知答案,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3 死亡来得比分手要早,俩人还爱得难舍难分呢,地铁事件就发生了。 地铁事件当天,董淑筝搀着董太太找上了吴思春的家门,董淑筝声泪俱下地说:“就是她,她害死了我的董小姐姐。她使坏骗我董小姐姐把祁大哥哥让给他。我努力劝过的,董小姐姐闹脾气,要把祁大哥哥推给别人,推给吴思春这个不要脸的还不如让给我。您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些混话了吧?那不是混话,我喜欢董小姐姐啊,董小姐姐喜欢的我都喜欢,您是知道董小姐姐有多爱祁大哥哥的,我爱祁大哥哥有什么错?我跟吴思春抢祁大哥哥有错吗?您现在明白了吧?我坦白地说出来了,不会背地里使坏,我们是一家人,是亲人啊。可她,她算什么东西!董小姐姐人都被她害死了,祁大哥哥居然帮她说话,事情明摆着,还查什么查,人就是她害死的!哥哥被她迷住了心窍,董小姐姐泉下有知,怎么可能瞑目啊!” 当晚,心神不宁的吴思春住进了地下室,第二天发现住处被人洗劫一空,门上墙上都喷了字,要她不得好死。 踩着满地狼藉,董淑筝的电话拨了过来:“劫后余生的感觉如何?谁说你运气差的?你可逃过了一顿好打。我好高兴啊,喝着我爸珍藏的拉菲,听着《伦敦大桥垮下来》,想想等这件事过去,祁大哥哥就是我的了,我幸福得要飘起来了,你能体会到吗?我没有可以分享的人,想来想去只有你了。你从中出了不少力,再接再厉继续帮我一把?我好好替你美言几句。” “董潞潞的死和你有关系?” “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是你害死的嘛!这黑锅我不背,我只不过是刺激了她几句。你不是一向挺能耐的?这会儿气糊涂了?快找个好点的律师为自己辩护吧,没事祈祷祈祷监控视频对你有利。不用太难过,你落得这下场是早晚的事,只会比这更惨,不会比这更好。我的董小姐姐有精神病,怎么,祁逸铭没告诉你吗?你就没有发觉,祁逸铭宠她宠得太过分了吗?你就一丁点没察觉到,她的言行举止异于常人吗?她的思维、她的脑子坏掉了,她想做什么,常理说不清,她做事越来越极端。她要你死,你能活多久?除非她比你先死,那不就是现在了?给你点建议,动用动用周家的力量,把董潞潞的病历翻出来,不过能找到算你本事了。我跟了她这么多年,没发现任何证据。不然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捅破了把她送疯人院。要怪怪你点背,认命吧!” 吴思春握住手机,说:“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不得好死前,定要你不能好好活。你记着。” 一串放肆的大笑。 “哟,厉害了!行啊,我肯定得留着命,我要跟祁大哥哥结婚,我们一起,看你不得好死。” “好” 董淑筝大概觉得再聊下去甚是没趣,哼了声挂了电话。 几个人的小吵小闹,回味起来有滋有味有意思。一旦闹出人命来,事情就大了。 ☆、bsp;14 不!不不不!董淑筝说过董潞潞精神有问题么? 她似乎没提过,不然一切早该明了了。一个精神病人,她想什么做什么,不需要合乎常理的解释,吴思春倒霉催的赶上了。事情是这样的话,反倒痛快些。 不,不是,董淑筝应该是说过的。不然我的记忆里,为什么会存在她的那番话? 头若有若无地痛着,丝丝缕缕、混沌不明。 吴思春会头痛实属正常,我这般头痛就不应该了,我用的是董潞潞的壳子啊,是我想太多的缘故? 董淑筝被吴思春整进监狱是真切发生过的,这事错不了。 董淑筝出狱后打击报复,飞过吴思春一刀,用u形锁敲过吴思春的后脑勺,吴思春的身上留了个刀疤,脑袋说不好哪会儿会痛。 身体上的标记最能说明事情。因此这些我记得清楚明白。 吴思春请周遇凯帮忙调查董淑筝,她建议关注董淑筝父女,查他们的资金来源,查他们是不是在一步步蚕食董潞潞他爸一手创办起来的董氏企业。周遇凯动用了一些资源,查得较仔细,结果挖出了商业诈骗和□□交易。 拿到调查结果,吴思春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猜得到董淑筝会做一些非法的事情,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玩得这么出格。若不是太了解周遇凯耿直的性子,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人动过手脚。 继董潞潞意外死亡、董太太母子呜呼、董奶奶上吊自杀一系列事件后,在第二年仲春,董淑筝父女入狱。 而吴思春,毫发无伤。 证据对她有利,故意伤害罪罪名不成立,她无需因地铁事件背负法律责任。她毫发无伤地见证了董潞潞的意外死亡、董太太一尸两命、董奶奶未遂的自杀行径。 一团混乱里,我感觉牵涉到里面的人都失了心智,不排除吴思春。 吴思春几番搬进搬离老小区,最后一次搬离老小区已是那年的暮春,董淑筝父女已入狱一段时间,吴思春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去看望董奶奶。见面分明让两个人都不痛快,现在的我已经不能理解当时吴思春是怎么想的了。一时糊涂?中了邪?或者脑子锈掉了…… 她被情绪激动得董奶奶骂了个狗血淋头,心情低落到不想活的地步,明知自己开不了车却仍选择驾车回去,也是活该,行车记录仪坏掉了,回程路上她遇到了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奶奶碰瓷,稀里糊涂就被骗光了家产。没有经济能力再在老小区住,搬到了不见光的地下室。 董潞潞的父亲约她聊聊,约在了某商厦六层的一家露天咖啡馆,楼下没什么好看,就是车来车往,再远一点是钢筋水泥,目光所及的远处是西山、夕阳和灰蒙蒙的绿。 她搭乘公车前往,路上却意外接到了祁逸铭的电话。 祁逸铭急急问她在哪里,去哪儿,让她千万不要赴约。 在这一系列事件里,祁逸铭是角色缺失的,突然跳出来跟她讲这些,吴思春觉得有事要发生,便告诉了祁逸铭,但还是去了——董父不找她聊,她也有心找董父聊一聊的。 她前脚进了咖啡馆,一个侍应生小伙子便拦住了她,问她是不是吴思春小姐,说一位姓董的先生把见面地点临时改成了商厦二层的茶馆。 董父见了她,堆笑问“咋改了地点哎?” 经董父一问,吴思春突然了悟:这事祁逸铭插手了。她没拆祁逸铭的台,解释说咖啡厅人多,有些吵闹,不如这儿的茶馆清净,适宜说说话。 交谈有序进行,轮到吴思春开口了,董父表现出了认真倾听的模样。 吴思春打量着他,他虽言语打扮上略显财大气粗,但行为举止几乎都得体到位,一看即知是在生意场混久了的。从董父的精神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4 状态来看,家里的变故带给他的打击不小。 露台上的那桌客人走后,董父提议换桌,吴思春爽快答应,这露台是靠里的,不挨着马路,下面是喷泉、绿植和孤寂的步行道。景色的确不错。 人少了点。吴思春只消向下瞧了一眼,什么景色,几个人,吴思春便一清二楚。 她瞧见了正往上看的祁逸铭。吴思春对祁逸铭抬下巴的动作印象深刻,能让她联想到许久前,董潞潞闹上门的那一天,他温淡的目光以及让人不舒服的黄脸微笑表情。 她假装没看到他,没看到楼下来来回回晃着的几个人。 董父提起茶壶,吴思春忙站起身说我来我来,董父躲开了她的客套,她便先把董父的杯子捧到壶嘴下面。 董父倒着水讲:“我打听过你,说你是不会让人胡思乱想的美。今天见了真人,说得不错,没虚夸。”他站起来捏着茶杯靠在栏杆上,吴思春忙跟着照做,等董父讲完。 “要我看哪,就我闺女最好看,她没了,没了啊,我头发还没白,死了闺女,死了老婆,儿子跟着没了,你不懂,我这心里头,我——”他顿住了话头,深深看了吴思春一眼,泪眼中漾开的一笑让吴思春倍觉毛骨悚然。 董父冲楼下喊,“小子哎!这距下边得有七八米,别信二楼摔不死人,这娘们歹毒心黑,天等着收!碰着要害救不回!我今天就瞧瞧,她的命硬到哪一步。别瞎转悠,接好喽!” “爸!您冷静些。”祁逸铭劝阻。 “谁是你爸?!瞎叫唤。你跟谁不好,你跟她?!是我闺女瞎了眼。” 吴思春被摁着推下楼的那刻,心里好像闪过很多念头,又好像哪个念头都不能长时间地停留。 她睁大眼睛,瞳仁将时间拉成了一帧一帧的镜头。 她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去想,但只能想一些和眼睛看到的画面相关的事情。 下落的过程漫长地不可思议,她想着:这一两秒钟居然可以这么长,是她看得清晰,还是物体在我眼中的成像停留的时间太久? 她想着:受下落姿势所限,她看不到祁逸铭此时此刻的表情,她好想看啊。 想着想着,她就看到了祁逸铭的脸,一脸痛苦。或者说因痛而扭曲的一张脸。是生理主导的表情,而非心理。 祁逸铭跪在地上,用双臂托住了她。 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就等在停车场。祁逸铭讲:所有的准备都没白费。 祁逸铭双臂骨折,膝盖亦受了伤。拿正常情况作比,他伤得不算严重。祁逸铭对此的解释是他幼时被绑架过,身体练得好,学过一些减轻伤害的技巧。 吴思春对祁逸铭讲:“谢谢。” 祁逸铭答:“不必,我没打算代你受罪。你为什么不躲?挣扎几下叫喊几声弄点动静出来,茶馆里我安排了人,只要你有心想躲,能避免这次事故发生的几率我保证能有百分之九十九,你这么做,太冒险太胡闹了。董胜牛无意杀你,他一刀捅进你心脏、一个瓷片割了你脖子都能快速置你于死地,他没有。我希望你看在我为你受伤的份上,不要报警。” 吴思春问:“你为什么帮我?” 祁逸铭说:“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别想着死,你的死不会有多大意义。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处理好。” 祁逸铭说话,惯常缺乏情绪,少有抑扬顿挫,这样的说话方式很容易博得吴思春的信任。 祁逸铭在吴思春身边安了人,她没拒绝。 周遇凯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匆匆回国,训了吴思春个多钟头:我们一件件地说,小糊涂我当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得糊涂了,大事上你怎么就变得拎不清了?碰瓷的那骗子要多少给多少,你脑子乘坐地铁游城去了?以为自己多有钱?你就作践自己吧,说实话,你只有在用着我的时候才把我当哥,不跟我亲近,不听我的劝。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跟祁逸铭有什么好牵扯的?他是董家那边的人!接近你没安好心!你用点脑子行不行?没脑子的都看得透你就敢一头栽进去!好气!你把他的人给打发了,我带你出国散散心,你要不乐意离开,我来给你安排人,我护着你,用不着外人…… 吴思春到底把周遇凯给气走了。惹他来的终究成了他愤而离去的理由。像入了个怪圈似的,打这开始,但凡提及祁逸铭相关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必定陷入僵局。缓和了再紧张,重圆了再破裂,冰释了再经历寒冰期,似断还连,却终究再无欢欢喜喜、和和气气的时候。 周遇凯走前留给了吴思春一张卡,吴思春从未动过。 在吴思春成为祁太太后的某年春节,吴思春已与周遇凯断了来往,听说周遇凯一家子回周家过年,吴思春去凑了个热闹。她把卡放进红包,包给了周遇凯的女儿。吴思春那不知情的嫂嫂,即周遇凯的妻,当着周遇凯和吴思春的面,不遗余力地夸吴思春出手阔绰,夸赞她跟祁逸铭感情好,日子过得不错。周遇凯气得眼睛一片血红,什么都顾不得了,当着孩子的面儿,什么话难听说什么,说畜生一样关着叫不错?给点吃的喝的就给操了你贱不贱?你们什么样儿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不留任何情面地把吴思春赶出了门。 ☆、bsp;15 周遇凯是真心对吴思春好。 想到往事,我特别心疼周遇凯。 周遇凯给予了吴思春太多,她有时候还不满足地设想着:周遇凯是个女孩子该有多好。 真想唾骂她一句:忘恩负义!就会惹周遇凯生气!真不是个东西! 一个想法倏地钻进我的意识:眼部移植能不能实现?上一世,吴思春的视力是5.1,她死了,可不可以把眼睛移植给周遇凯? 马上我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若能移植且周遇凯想移植的话,还轮得到吴思春捐献? 吴思春死得仓促,没立下什么遗嘱。就该把能捐的捐了,能贡献的贡献了,发挥最后的余热,这样跟祁逸铭葬在一起,会更般配些。 前天早上,祁逸铭摔门而去,那扇门我就再没动过,在家里憋到现在,我瞧着自己的面色,觉得皮肤与刚进董潞潞壳子那会儿相比,有很大进步……呃……的空间。约了个时间,跑趟败家的美容院。 祁逸铭给吴思春办过指定美容院的年卡,不用白不用,挂上祁太太名头的吴思春没少进美容院,给人当祁奶奶伺候着,祁逸铭是事先嘱咐过一二三四的,吴思春在那里待得还算舒心惬意。 我不想进不熟悉的美容院,叽喳聒噪,但哪家美容院我都不是常客,一时又想不到别的地方,随便找一家凑合凑合了事。 我虽不刻意掩饰我跟董潞潞的不同,但有时我并不介意和她趋于一致。董潞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5 潞是惯常去美容院的,得知我去了美容院,董太太一准儿高兴。 路经星际soho,一位小哥夹着文件夹小跑过来,堆了一脸腻死人不偿命地笑,一看这情况,凭借经验,我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我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我看这小哥脸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那小哥讲他们的造型店请来了一位业内大咖,他看我是他们想要的那款,想请我做他们顶级造型师的美发模特儿。 我坚决拒绝。 他又讲他们店员有业务比赛,他还在试用期,过不了试用期就要卷铺盖走人。他来大城市混口饭吃不容易,让我帮帮忙,需要我去做的不多,就跟前台打个照面,证明是他领来的人就可以。 我想起了些什么。同意了。 我跟他进了银河soho,乘坐电梯到达五楼,不出所料,前台让我填写表格,说只需要填写姓名和联系方式。 我问那小哥:“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不用填写么?” 那露出一脸为难加讨好的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啊,跟我讲的露个脸就算的。姐,你既然上来了就帮个忙好不好?就一次,还能跟造型师聊几句,让他给您点发型设计建议。不亏的,划得来,姐!求您了!” 我再一次坚决拒绝,转头就走,那小哥抓着我的胳膊就要把我拽回去,我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手刀,手劲儿太过,动作幅度太大,衣服腋下处给撑裂了。 “放大你的钛金狗眼看清楚点,老娘也是来城里讨口饭吃的,租来的衣服!你混发廊,老娘混桑拿!老娘见识的比你多,你忽悠老娘我?有钱的谁贪这个便宜?脑子有毛病!你那个顶级设计师有没有钱哪?有钱老娘就见见,没钱别挡着老娘拉业务。还有,老娘教你一招,对顾客放尊重点,老娘最烦带有蒙骗性质的登门槛效应,不懂什么叫登门槛效应就去问你们这里业务做的最好的,真不行问你们老板,还不行自己翻书去!再者,以后别开口闭口叫姐,老娘比你大吗?!老娘比你大一辈儿!”我学着泼辣失足女的样子厉声呵斥。 之前混工地的时候,学过几句地方方言,好久不用,说起来舌头直想打结。 他甩着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根本没打到他的手,这小伙子跟大容量水杯一个德行,能装,我评价。 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董潞潞的,挺性感,价位感人,应该是四万多,然而我的不爽跟衣服破没破不搅。 没想着讽刺他,只是心里有点怨气,怨这辜负了信任的欺骗,怨这对于好心的利用,看不惯他的态度,想给他点以牙还牙的教训,挫挫他的盛气。 电梯门缓缓开启,一个长得像周遇生,跟周遇生的气质却差了十万八千个等级的小哥正要迈出来,他伸手挡住了电梯门,对我说:“我送您下去吧。出了电梯七拐八拐的,不好找出口。” “谢谢”我轻声说。 电梯里安静地很。 他红了耳朵尖,转过脸来对我羞涩一笑。 我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我看得出他手心冒汗,心里盘旋着一个疑问:她怎么老是盯着我看。 他挡住电梯门,请我先出电梯。 我知道我眼前的这个人读书不多,人不算机灵,好在学习能力不弱。他应该刚离开村子不久,大城市里的社会圈子给他上的那些为数不错的课,让他在某些方面做得挺绅士挺不错。 带我走出星际soho,他拿出夹在腋下的文件夹,做了几个吞咽动作,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问我:“能不能帮我填个表,写姓名和手机号。” 我接过文件夹,看见上面已经写了几行,字迹不同。 “这些姓名和电话号码,是你自己编了填上去的?” “不……不是。” “那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挂掉不接,不来你们这里消费,你是不是就没有提成可拿?” “不……” “我在电梯里看你,是因为你帅,长得符合我的审美。” “谢……谢谢!” “这姓名和电话我是不会填的,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富婆,钱多得花不完,对钱没什么大概念,偶尔发发善心做做善事。我看你人好心善,送你张卡,里面有十万多块钱吧,可能更多一点。我不是可怜你,是可惜你在这儿混,拿着钱去踏实做点自己想做的。你要真想做推销,可以去大公司做房产销售,做理财,其他也行,做什么随你便。”我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盯住他躲闪的眼,“不用不好意思,过两年你就知道自己的脸皮要多厚就可以有多厚。说句不好听的实在话,这种免费的午餐以后再不会有了,你再遇上了,十有□□是骗子想骗你的钱,出来混,自己当心点,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不变初心。” “不……我不能要。” “你不用怀疑我,我不是骗子。这卡我放你手里,你不信我可以不用。” 他将信将疑地接了,往事历历在目,我想上去给他一个友好的拥抱,但我克制住了。 我没有立场与他拥抱。 这个人是吴思春的前男友王继德。他在工地待过,被她的朋友戏称为“最帅建筑工”。 我邂逅他,比吴思春晚了三年。 上一世,吴思春在二十岁与他相遇。 同样是星际soho。 同样是发廊招揽顾客。 不过相遇的情节有些不同: 吴思春途径星际soho,王继德步步紧跟着她,死缠烂打、好话说尽,百般恳求她留下姓名与联系方式,吴思春以赶时间为由拒绝了。没走几步,另一个人,即我遇到的那位把我忽悠到前台的小哥拦住吴思春,说了上述那番话,吴思春心知是套路,见那小哥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跟着他跑了趟五楼。 发现是个骗局后,吴思春愤而离去,反而是被她拒绝过的王继德送她下的楼。 她多少有些歉疚。 王继德问她要姓名和联系方式,吴思春给了,说你们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接的。不过如果我们两个有缘再相遇,我一定光顾你生意。 他们有了第二次见面,然后有了第三次、第四次…… 王继德在发廊终是做不下去,他听人说在建筑工地干活来钱快,便去了工地卖力气。 王继德喝大了会倒些酒后苦水,说家里条件不好,他不能停下来去学做点技术活,只要不犯法,什么来钱快他就做什么,他心里苦闷得很。 他说,他是有抱负的,可他被生活钉死在钱上了,空有一腔抱负。 他说,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好难过。 吴思春和他谈起了恋爱。聊以后,聊小日子,聊天长地久。 吴思春跟王继德商量,由她出钱,让他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努力成为想成为的人,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6 不再以赚钱为主要目的。如果他觉得一分钱不赚过意不去,可以当学徒,边学技术边讨生活。 傲气的王继德拒绝了吴思春的提议。他认为,他做不了吃软饭的人。 三观不同没成为俩人分手的原因,怄气之中有甜蜜,俩人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高,特别是王继德,他常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吵吵闹闹才能相守一辈子。 俩人分手是因为吴思春被“小三”了,农村订婚早,王继德早在家乡订过了姻亲,他母亲带着他的未婚妻闹上了门。 吴思春干脆利落地退出。 王继德说他爱吴思春,吴思春是他最爱的人,他的情人。但在他心里,更重要的是对家人的责任,他的家人,家人中包含他的未婚妻,不包含吴思春。 恐怕他至今仍觉得对不起吴思春,负了她。 心中有鬼的吴思春从未告诉过王继德,她没爱过他。没有他未婚妻那档子事,他们也难说长久。她不怨王继德,不是他以为的她好欺负、明事理、干受委屈,是她对王继德有难以言说的愧。 往事如烟,随世事消散,我见着王继德,自作主张切给吴思春切断了这份孽缘。 他需要钱,而我能代替吴思春给他的,也只有钱了。 唯愿各自安好,日后不必再见面。 我按原计划找了家美容院,门面看着气派,进去一瞧,装饰得跟窑子似的。我数出钱包里的整钱,三百块,跟美容师讲,我就带着这些钱来的,您也甭跟我推销什么金卡银卡会员卡、眼霜精华玻尿酸了,浪费口舌,您就可着这些钱给我做做美容。 那带着口罩的美容师让我躺下,开始揉我的脸,说是帮我做面部淋巴排毒。她的手指手背微肿,是连年冻伤的结果,我心下一叹:又是个讨生活的。到底没介意她新做的美甲刮痛了我的脸。 大概觉得不说点什么有种微妙的尴尬,她开始说你的眉形不适合你,整天画眉多浪费时间呀,你要不考虑下纹眉吧,没带钱没关系,我给你示范下效果,你要觉得好,欢迎下次过来。 我听着挺逗,说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我先生姓张名敞,我懒他不懒,我不画眉他就代劳咯,姑娘,纠正下,我不是没带钱,我是压根儿没钱。 她急急忙忙说,我们这儿的服务项目多,都不贵的,自顾自说了一通。 别说不贵了,免费的我也不敢什么都往自己脸上身上招呼,当年董潞潞在美容院,出手即是大手笔,我猜她内分泌失调和乱用精油多少有点关系。 她说了会儿见我不给回应,自动消音,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播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不、少年的节目。那少年叫小麦穗,一身的才华,一身的机灵劲儿,长得又无可挑剔,一双眼睛灵秀得很,歌唱得不算最好听,但开嗓后撇去表面声音露出的第二层声音是无可比拟、百听不腻。总之他哪哪儿都特讨喜。 这下我来了精神,那美容姑娘也来了精神。我俩像两个阿姨脑残粉一样滔滔不绝地交换着对那少年的喜欢,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对方,生怕对方对他的喜欢超过自己的,又为遇到像自己一般喜欢着他的人而欣喜。 我跟那姑娘透露:过几年啊,这小孩儿就不混荧幕了,一改他往昔阳光向上朝气蓬勃的形象,录了段特催泪的告别词。我回想起他坐在高脚凳上,一条腿蹬着凳子,对着镜头说话,手中的白纸巾被他捏成各种几何图形,他间或垂下脸沉默的样子,早熟得让人心疼。 他说:“能说真心话的场合不多,很高兴今天能有机会和喜欢我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聊聊天。谢谢你们一路支持我、陪伴我走到今天,我很开心我曾经给你们带来过欢乐,过了今天,我要退出了,我希望我缺席的日子里,你们也会一直开心下去。我录这个视频,是想说几句憋了很久的话,给我自己短暂的演艺生涯一个交代,话风偏暗黑,损了我在你们心目中的形象我只能说声抱歉。不瞒大家,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打过很多次腹稿,但我现在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脑袋里是懵的,出现语无伦次的语无次伦状况,闹出洗脸刷牙的升级版刷脸洗牙的笑话,请多担待。 他说:“我非常感谢我爸妈,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不是客套,不在我的位置上,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寻常人难以想象我对我爸妈的感激。哈哈,是不是太煽情了,插播一句,超人粑粑美人麻麻我爱你们,很爱很爱! 有人说,我是靠家人捧红的,是啊,我是。我爸现在是经济学客座教授,他早年做投行生意,家里生活优渥,后来赔了,负债累累,带着我和我妈赚钱还债,我当时不懂事,受不了从富到穷的转变,没少跟我爸吵,我最闹腾的时候,他都没动过我一指头。 我妈呢,是个艺术家,红过几年,长相辨识度高,她演技好,扮反面角色的时候多,我们家家道中落那几年,她出门就被人奚落,我浑到不让她给我开家长会,不跟她一块儿走。 有一年,我叛逆情绪上来了,写遗书自杀,我妈抱着我哭,我爸也哭了,几十岁的爷们,不停地摘了眼镜擦眼镜,哭得很难看。我爸跟我说,儿子啊,咱得好好活着,我们是你的养父母,你得在有生之年瞧瞧你的亲生父母,你不能太窝囊。我妈就说我爸胡说,俩人吵了起来。我妈性格好,属于逆来顺受不会抱怨那一型的,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他们吵架,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第一次在我面前吵。那时候,首先冒出来的不是寻找亲生父母,是没安全感,怕我爸妈不要我。 我最感激他们的地方是——是这么些年,他们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养,该严厉的地方严厉,该疼的疼。我妈帮我出主意,说儿子啊,要不咱去当公众人物吧,找找你的亲爹妈,让你的亲爹妈瞧瞧你,不用怕,妈带带你。 我问过我爸,问他有没有背后给我砸钱打关系,我怕我自己不够努力不够优秀,大家对我的喜欢是假象是泡沫而不是真的喜欢。我爸说没有,我从来都不信,怎么就能那么巧,千万人都没选中就选中了我,多少被选中的人都没红,就我红了,红到现在,成了同龄人中的有钱人。 我给爸妈换了大房子,买了很多好东西,这弥补不了我对他们的歉疚。我不能常回家,每次回家他们都搞得像过年一样隆重。按着我的时间表来,请假花一天的时间准备一顿饭,我统共吃不了几口。 我计划着退圈后做生意,我爸乐见我经商,他说我打小就有经商天赋。挺委屈我妈的,她不乐意,但只要是我喜欢的,她一律支持。 我退出这个圈子,说实话是我累了,再拼命大概也是江郎才尽于此,我不热衷于成为大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7 明星。 进圈的初心不单纯,我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人越多,有我亲生父母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可以对着屏幕说给你们听我想说的话。 刚入圈的时候,我就开始设想这场景,我要跟亲生父母问好,问问你们还认得我吗,后悔当年抛下我吗。我想对你们讲,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吧,谢谢你们抛下了我,让我遇到了这么好的爸妈。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抛下的我,贫穷还是其他,我都不会原谅你们。生下了我却又不要我,在我这里是不可原谅的。我要对你们讲,我不会把话说得太绝太死,也许等我长大了,见到你们了,经历的多了,什么都可以放下了,我就不恨了呢。 今天,我面对着镜头,终于可以把这些话说出口了,我发现不用等我长大,我已经不恨了。我过得很充实很幸福,都不找彼此了吧,小麦穗在此祝你们幸福! 还有一点,我希望电视机前的准父母、年轻的爸爸妈妈们,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不要随意抛下你们的宝宝,这对宝宝是不可磨灭的遗憾和创伤。像我这样幸运的人不多,有些宝宝甚至没机会长大,不要放逐他们去过本不属于他们的生活……” 那姑娘听我说完这番话,抹着眼泪问我,小麦穗太招人疼了,你是说书的吧?说的跟真的一样。 我看她抹眼泪,勾起了愁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吴思春第一次听到这些,可是用掉了多半包纸巾,哭到头痛的。我这表现得已经是很平静的了。 再催泪的东西,听过第一次,回味过无数次,过了许多年,年份发酵叠加不断攀升的回味次数,什么催泪的东西都催成了惋叹甚至是麻木。 小麦穗退圈后便很少出现在公众眼前,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不知小麦穗跟他的亲生父母重逢了没有。 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还认不认他的亲生父母。 小麦穗的这些话对吴思春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我现在都不能完全放下。 吴思春喜欢跟她相差十二岁的小孩儿,她十六岁,倾向于关注四岁的小孩儿,等到她十七了,就改为喜欢五岁的了。 这癖好挺怪异。 小麦穗是最对她胃口的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一眼倾心。累了,听听小麦穗的声音,立马活力满满;碰上不如意的事情,看看笑着的小麦穗,吴思春也会跟着笑起来。小麦穗出演的节目,她怎么看都不厌倦。 小麦穗在荧幕上的形象一向振奋人心,给了吴思春不少欢乐。她是铁杆粉中的骨灰粉,是“面粉”中的脑残粉,真真的至死不渝。 在对小麦穗的喜爱上,祁家上了年纪的长辈和吴思春特具共鸣感。祁家长辈比她要疯狂得多,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长途颠簸,却不服老,要追着小麦穗跑,赶去节目录制现场为小麦穗加油。 他们辩解一句跟着小麦穗感觉自个儿年轻了,再说一句养儿养女那么多年,兴你们年轻人追星就不兴我们跟着热闹,年纪大了还不让发展点爱好了? 谁敢阻拦,谁又能拦得了。 在祁家长辈对电视上的小麦穗评头品足的时候,吴思春倍觉伤感,说不出一句附和的话,连敷衍都提不起力气,她开不了口,怕一开口,那些伤感就会将所有的伪装卡在喉咙,热泪的闸门顶不住滔天的汹涌,一些秘密会尽情奔流。 她会压制着涌上冲进电视抱一抱小麦穗的冲动,弯起唇角,假装听着很认真,在祁家长辈的眼神扫过她时,轻轻点点头,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她最怕听见祁老太太瞧见累得气喘嘘嘘的小麦穗,情不自禁说的那句:哎哟我的乖孙哟! 仅此一句,就能她的思绪拉至许多年前,就能把她打入纵使咬牙蹒跚而过千里冰封、关山万里也挨不到尽头的暗黑之地。 那一年,她十二岁,那年的春天来得早,花开得好,稍稍耐寒一点的花都开疯了,空气跟稀释了的桂花蜜似的凉润清甜,暖暖的阳光照得哪哪儿都是,有懒洋洋地瘫在墙上的,有在与树枝枝丫玩光影游戏的,有跟晨雾玩丁达尔效应的,还有追着她跑的。 它们喜欢跳跃在她睫毛、脸颊、耳垂、脖颈。睫毛涂了层金色,一眨就能剪出一双水瞳来,带着令人忍俊不禁的清澈与懵懂,脸颊白里透红,可爱的小绒毛颤着金光,迎风欢呼着浓郁的少女气息,耳垂呈现出透明的诱人色泽,脖颈如凝脂一般白皙滑腻。 白天太温暖绚烂,无星无月的夜里太阴冷黑暗。 在只挂着一盏白炽灯的幽暗深巷里,歪歪斜斜地老屋张牙舞爪,她遇到了一个误闯此地的少年。 在这个阳光被黑暗驱逐出境的地方,她褪去了所有属于少女的懵懂,抖振开一身的风尘气,她翘唇吹开额前散落的碎发,死盯着那少年,眼里挑起的笑意跟街头失足女并无二致,放荡、撩人,不雅至极。 她将手指扣进嘴里用力吮了一口,喃了句:可怜的小羔羊。 言辞间是兴奋到难以自持的颤栗。 同一年年末,冬天来得早,愁云蔽日,多日尽是阴冷的天气,呜呜哀嚎的风挥舞着尖刀,在半空卷来卷去,在地上刮来刮去。 走在街上的人瑟缩着,棉衣被劲风吹透,双腿犹如浸在冰水中,他们揉着酸痛的鼻子,咒骂着刺骨的寒风,抱怨这冰寒的鬼天气。房上嵌着的玻璃也在叫嚣抗议,震颤着鸣响不已。 年关将近,裹成球的人们放着烟花爆竹,在家家户户过大年的热闹气氛中,期待冷得异常的寒冬快快过去。 在与喜庆的节气格格不入的嚎哭声里,尚未成年的她做了一个挽回不了的决定。 几度魂梦,只有在无人的夜里她才敢后悔的决定。 这决定,注定让它成为她至死不会提的秘密。 那一年,她只有十二岁,她不够成熟,不够有担当,她年纪太小。而那件事情发生得太早太突然太不凑巧。 ☆、bsp;16 离开美容院,我扣下两块钱的公车钱,将余下的所有零钱败给了蔬果超市。 拎着购物袋坐上公车,身无分文竟让我缺失了些安全感,直欲哭出一碗珍珠来。 物质富足的日子过太久了,人堕落了,被祁逸铭……宠坏了? 蓦然想到这一句,我兀自笑起来。现在的他,如何会宠我? 我拨祁逸铭的电话:“要不要我过去做晚饭?” “不用,忙,今天不回。” “我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在家门口等你。” 我说完便挂了他的电话。 在门口等到九点,他仍没回来,冻得我打了个喷嚏。 袋子里的青菜都蔫了。 我磨磨牙,打量着这楼层。他这处房子不是吴思春所熟悉的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8 那个家,地段挺好,外面看着也还气派,里面电梯老旧,楼道逼仄,小广告贴得到处都是。 找到墙上的开锁电话,我叫了个开锁师傅过来。 我拎着蔬菜,摆出一副家庭主妇的架势忽悠了一会儿,技艺高超的师傅帮我顺利进了祁逸铭的房子,前前后后不过十多分钟。 祁逸铭的习惯没变,零钱放在电脑桌左侧的底层抽屉里,我拿了些出来,多给了师傅点辛苦费,开锁师傅欢欢喜喜地走了。 我也倍觉欢喜。 得意了一下,我摘菜洗菜切菜炒菜,靠记忆里的那点存货搞了四菜一汤出来,全部是祁逸铭喜欢的。 家里的碗碟都精致得可以,为了对得起它们,我精心搞了搞菜品装饰。 罩上保鲜膜,换上祁逸铭的睡衣,我把我那身充满油烟味的衣服晾在了阳台。 等我洗掉头发上的油烟味,祁逸铭已经冷着一张脸出现在这栋房子里了。 不知怎的,看见他的臭脸我就有想笑的冲动,跟我特意吊着他玩儿似的,我这分明是顺从他内心的欲望。 他不可能没设想过,某天他下班后,看见董潞潞出现在他家里,做了一桌子他喜欢的菜,对他甜笑着说欢迎回家。 我可是罩着董潞潞的皮囊呢,即便心知我不是她,我不信祁逸铭没恍神的时候。 “欢迎回家。”我笑着说,顺带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不为所动。 “这里是家啊,我们在恋爱,有你的地方我要开拓出我的一席之地,你啊,躲不掉。你说什么我都不跟你争。不管你是对的还是错的,反正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对的。我左右等不来你,担心冻坏了这具身体,就自作主张进来了,冻坏了你敢不敢说你不心疼?”我不再肉麻,提醒他,“这边家里治安不好”。 管得如此之宽,说得跟这是我家似的。我对自己评点道。 “换上你的衣服,离开这儿。”他从阳台上摘下衣架,凌空丢到我怀里,向他的卧室走去。 祁逸铭明显一句话不想跟我多讲,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我捂住眼睛尖叫一声,蹲在地上。 “戳哪儿了?我看看”他有些急了,抱住我要把我拉起来,“让我看看!” 我缩成一个团。 “乖宝,让我看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带着衣架扔给你,我——” 我装不下去,放下手,反抱住他大笑不已:“你问我戳哪儿了?戳心口上了傻子!” “你回去吧”他推开我,把我的手从他身上硬拉下来。 冰冷的态度已散去大半,不过又添了几分因受骗而产生的冷淡。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你要赶我去哪儿?” 祁逸铭又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不耐烦的时候惯常是这个表情,下拉的脸有些冷。 一本正经的冷。 一脸的认真。 让人想赖皮都不好施展的认真。 认真得让我发毛。 他不吝啬于笑容,我确定。我想象得出他笑起来的样子,但我回忆不起他真正笑开了曾经是什么样。 似乎他一直维持着这一本正经的状态,不会发笑,不会嘶吼与咆哮,不是刻意绷出的面瘫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手软的时候绝不手软,帮着董潞潞欺压吴思春的模样很是惹人厌。他的认真让他的欺压一点不剩地成了他认知中的理所当然。 “你没有,我给你。回你的住处去吧。坦白说,我并不愉快,不想跟你纠缠。我这样说,够直白吗?” 我赖着他,摇着他的胳膊哼唱:“我没钱呀我不走,走不了啊我没钱,啊哈开锁的钱还是拿的你的哟,哎嗨你看着办。”唱完在他脸上偷了个啵儿。 我一脸云淡风轻,心底也是平静无波的,没卷起什么惊涛骇浪,我无法对他摆脸色,在他面前,包容与怜惜毫无底线,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的在乎到无法生他的气。 我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他对我多不好都合情合理。此刻的他不是我所熟悉的他,此刻的我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我。 应对他,还好,我已驾轻就熟。 祁逸铭又一次推开我,主动拉开距离,他探究的目光射向我,相当久。 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大步进了厨房。 我跟着进去,看见他扫了眼饭菜,继而无力吐出一口气。 我明白他在叹气什么。 是的,很多董潞潞不知道的我却能说出一二三来。 “我了解你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又想搞什么,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花了多少心思在我身上?” 看来我在他心里的形象糟糕透了。 “我想让你开心,我在打你的主意。”我说得郑重其事。说到花心思,多少二字不足以衡量。这太煽情,我不想说出口。 “你把潞潞弄哪了?” 他并不买账。 “你有你的办法,真的假的你会看不出来?是假的你会与我缠到现在?” 凭良心说话,憋太多话在心里的滋味一点儿都不好受。 我想让他知道,我是真的希望他好。不跟我在一起也好,只要他能重新开始,只要我能确保他健健康康地活着。我想要他幸福,我努力在让他幸福。 我矛盾着。 我想粘着他。 我担心的是,终有一天他突然了悟,董潞潞彻底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至于我,我也不复存在,我怕他对自己太过苛刻,感情上无以为继,怕他短命,怕他十年二十年的走不出这阴霾。我想要在能多陪陪他的日子里,尽我所能地给他快乐,借用董潞潞的身体把他曾有过的憧憬变为现实。 我又想远离他。 看得出他不满足、不快乐,同样矛盾着。我看得出,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不是我。我甚至都不敢用爱这个字眼。他误会着我,他对我——嗤之以鼻。我的出现让他心烦,董潞潞的身体又让他倍觉想念。 我摸着祁逸铭的脸,眉骨、下巴,他居然不躲,我更为放肆,轻轻抵着他的肩。 我想着啊,讨一个人的欢心真是难。我不想多说,可我又期望这个人能懂我。他怎么会懂我?换位思考,我怎么能要求他懂我? 我用力抱紧他,想说我爱你。 我说不出口,这三个字,我说不出。 我只好更用力地抱紧他。 “你的手很冰,在抖。” 我开口一笑,笑声难听得很,我收了音。 我说:“我的阴谋被你戳穿了,是吓得手凉。我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啊,诡计多端、不知廉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我——” 我看着无动于衷的祁逸铭,泄了气,是我要求得过分了,靠自贬来激他怎么行得通?还真把自己当董潞潞了。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39 “可我这样的不就应该福大命大、祸害万年嘛,这样吧,你说要我怎么做,我按你说的做。我不是好人,你要我怎么改都好。”只要你开心。 “去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去。” 祁逸铭的提议含蓄且绅士,阻挡不了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说:“好”。 我面上挂着微笑,先他一步去热菜。他在我身后一把捞我入怀,抬起我的脸与我亲吻。 亲吻的间隙,他问:“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祁逸铭说:“我不喜欢你,以后也绝无爱你的可能”。 我听着、应着:“我知道” 他继续亲吻我,声音含糊,对我来说却足够了。我听得清。 “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绝不会配合你。你想要的,我不会给你,必要时会阻挠别人给你。” “我明白” “我见不得你好。” “我懂” 他用力啃我,齿印让我疼得颤栗:“我喜欢你——的身体,迷恋至极、不能自己。” “完全理解。”他爱的本来就是董潞潞,这点我两辈子都忘不了。 “你真是——” “我知道,”我截断他的话,“我从小就这样儿,下/贱、不知廉耻。你尽管糟/践我,怎么高兴怎么来,日后我会在你身上搜刮更多,竭尽我所能,你不用对我客气,你见识过我的决绝,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我亏欠你。”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笑。这笑被祁逸铭给封了回去,只留下模糊的震动。 祁逸铭觉得他亏欠我?! 现在的祁逸铭的确是亏欠吴思春的。因为董潞潞不待见吴思春,他亦不待见。董潞潞找茬,他只当没看见,跟在后面给董潞潞收拾烂摊子。董潞潞让他帮着出面,他果真就出面。 “的确是你们亏欠我。我记着呢。所以你得好好活,等我把这笔账算回去,不能让我找不到你。” “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祁逸铭的这句话说得极为清楚。我一嘴的苦涩,心里堵得发痛。 冲他来?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讲,冲你来,要我怎么冲你来?我捧你宠你都来不及。 他不懂,他懂不了。 改不了了。我在这个祁逸铭心里的形象是改不好的了。我不是那不谙世事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我是机关算尽花样百出的毒蛇。 我知道他爱吃什么,我熟悉他的小习惯,在他看来,这是我耍的小手段,我另有阴谋。我若告知他,我已活了两世,我们已过了多年如胶似漆的生活。他说不定会认为是我的新花招。 我认命,叹出一个“好”字,怕这承诺不够郑重,又说,“我不会对董太太怎样。我期望他们母子平安的心跟你一样热切,热切到让我拿命去换,我考虑考虑说不定会同意。” 我这番自讽的苦心,自然不奢望他能明白。 此刻,在祁逸铭面前,我非常想自虐,想靠自虐获得他的心疼,心疼说得太重了,一点点同情与可怜就好。 明知不可能,明知只会刷低祁逸铭对我的好感度,还一次次不死心。 傻。 我这个样子,媲美前些年拼命在周遇生面前刷好感度的愚蠢行径了吧。我有我的期望和想当然,在别人眼里就是心怀不轨的跳梁小丑。 祁逸铭摸着我的头发,说:“头发没干” “我吹吹” 我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开了风力最劲的热风挡,期待它快点儿干。 祁逸铭又不满了,他拉着一张脸,劈手吹风机:“你这么吹伤头发。我说过一万遍,别随意作践自己。你有没有听到耳朵里去?” 我知道,此刻说什么会让他开心,赌气顶回去一句“你分明没说过一万遍,我听进去了,左耳进右耳出”比嬉皮笑脸要好得多。 但我就想嬉皮笑脸,我恶意地去试验,看看我能遭人嫌到哪个地步。 我的反应的确是嬉皮笑脸,贴着他的身子,指尖沿着他的脸部轮廓划下来,一口一口地朝他耳朵脖颈里吹气:“我要它快点干,我——等不及了。” 祁逸铭猛得抱紧我,很快又把我推开。 我以一种暧昧的强调对祁逸铭发誓,我若对你有一丁点儿的不真心,罚我不得好死。但凡我做了一丁点儿对董太太不利的事情,罚我暴毙身亡。假如我有破坏你跟董潞潞之间感情的心思,哪怕一丝一毫,罚我身首异处不留全尸。倘若我存有一分霸占董潞潞的身体,不期望她本人回来的意愿,罚我——体无完肤——好不好?” 说着这些的时候,我全身都生发出快意恩仇的舒畅感,笑得轻佻。 放荡的笑声没持续多久就被祁逸铭堵了去。 他如狼似虎,我乐见其成。 这是重生之后我们第一次不在床上欢爱。我想我算得上是体无完肤,有些地方,他一碰,蹿升的痛感就让我不受控制地哆嗦。 口口声声传达着对这壳子的怜惜,自己还不是往狠了虐。我感受到了他的惩罚和恨意,便是他的这副模样,也让我心酸、心疼得要命。 如果可以,我是真的期望董潞潞可以回来,抚平祁逸铭憋在心里的疙瘩。 有些事情,我替代不了董潞潞。 不是董潞潞的我,没有能力去让祁逸铭真正快乐。 明知如此,我体味着祁逸铭的触碰,亦碰着他坚硬的骨骼,从额骨到颌骨,从锁骨到腰骨,从髋骨到股骨,我再也不能更感动更喜欢了。 这些可爱的连在一起的骨头差点让我摸上了瘾。时长让我升腾起想哭的冲动。 我太喜欢紧紧勒抱着祁逸铭了,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其他一切生命体征。 折腾到后半夜,厨房、客厅、卧室,原本整洁的房子已是一片狼藉。 我投入得很,但怎么都无法避免偶尔脱线的思绪。 我又一次想到了周遇生,无一例外中的又一次。 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周遇生在我这里的存在感已经很弱了,可是,在几次与祁逸铭滚床单的过程中,我的思绪里定会飘过周遇生三个字。伴随着这三个字的是翻涌不息的罪恶感和报复感,继而是翻倍的兴奋。 事后,又为自己那点不能说的心思愤恨不已。 这与吴思春的情况如出一辙。 吴思春与祁逸铭同床共枕了那么些年,竟没有哪怕一次的巫山云雨是少了周遇生的名字的。哪怕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中了魔咒一般,这魔咒缠着她,亦缠着我,死忘都不能阻止它如影随形。 我只好像吴思春那般,在拼命隐瞒、压制和漠视中随它去。 我思忖着,周遇生在吴思春的生命里占据了太多。人都说,幼时发生的某些特别的事情会影响人的一生。吴思春幼时满脑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0 子都是周遇生,大了想的也是如何讨好周遇生,不管离得有多远,十个心念中至少有一个必是周遇生。从小到大,那么些年,哪能是说不想就不想,说抹掉就抹掉的。 一定是因为祁逸铭太好了,好得超乎想象,好得不输周遇生,好到完全可以拿出去向周遇生炫耀,所以才会在鱼水之欢中想到周遇生。 我更不愿意深想其他解释。不管是创伤论还是心理扭曲或者其他的什么。 有个解释能稳住我乱糟糟的心绪,让我信以为然就好了。正确答案对我来说意义不大。这是吴思春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 ☆、bsp;17 祁逸铭突然变得温情起来。 可能他感受到了我的哆嗦,或者在床头灯的映照下,我看起来太惨不忍睹了些。以至于他的动作轻柔地像是在照顾婴孩。 凌晨两三点钟的房间特显静,静得仿佛天地之间就剩我们两个人,我能听见祁逸铭弄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我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 “你躺会儿,我去把你煮的饭热热。几分钟就好。” 他没明说,我猜是他终于记起了我没吃晚饭的事。 我记起有过那么一段日子,吴思春为了保持身材,及出于某种程度的健康考虑,特意不吃晚饭;而我则是抱着吃一顿少一顿的心态,有要胖胖的也不是自己的想法,从不想在这方面自律。 我不担心祁逸铭会把厨房炸掉,为了董潞潞,他早年就已把厨艺学得炉火纯青。我的厨艺是自我摸索居多,他可是师从大厨的人,在我看来,他对董潞潞的爱已近病态,不但厨艺精湛,安全常识想必记得异常牢固。只是热饭而已,不必我瞎操心。 真跟祁逸铭实打实地相处下来,我否认不了我是嫉妒董潞潞的。羡慕她虽不能与祁逸铭白首不相离,却终究得了一人真心,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此等幸事,夫复何求? 也就是十分钟的功夫,祁逸铭回到卧室,用薄被把我包起来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一脸的不苟言笑,看着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明明不喜欢我又执意对我好,内心的纠结浮现在脸上,大概一并造就了他现在的表情。 他舀了勺黄瓜鸡蛋汤送进口中,滞了动作。 “你放了什么?” 我哈哈大笑。一边跟他讲做法,一边沾沾自喜。 就知道他会喜欢。 因为羹汤完全是按照他的口味和喜好来做的。 让我发笑的是突然想到的旧日时光。祁逸铭喜欢一道汤的表情和难以下咽的表情如出一辙。 很久以前,祁逸铭也曾问过吴思春汤里放了什么,同样也滞了动作,有羹汤难喝的因素在,更关键的因素是吴思春一脸无所谓地说:我放了敷过脸的黄瓜片,黄瓜面膜特色鸡蛋汤,特地为你做的,只此一家,绝无仅有,要喝光,不要浪费。 毋庸置疑,听过这番话后,祁逸铭的脸色难看得可以,当即放下碗倒白开水漱口,非常不给面子。 吴思春默默嗤笑过他穷讲究。 那时的情况是特殊了些,他们两个挤在狭小、阴暗,霉潮味儿浓厚,闷得人难受的地下室里,双双坐在塑料凳上,用写有“one apple a day,keep dobsp;away”的缺口碗吃饭。桌子是临时搭起来组装款,下面是几摞砖块当桌腿,上面铺着前身是苹果包装箱的硬纸壳,当桌面。 说起来是段别扭的生活。 董家的惨剧发生后,董潞潞的父亲一心要置吴思春于死地,而身为董潞潞男友的祁逸铭不知抽了哪门子疯,却反过来站在了吴思春这一边。为保护吴思春折了胳膊不说,还保护上瘾了,放着好医院的vip病房不住,跑来跟吴思春挤几平米的地下室。 虽算不上寸步不离,却也是同吃同住。 祁逸铭的性格跟他从事的数据研究行业非常搭,话不多,刻板、认真,一旦倔起来,任谁都不能撼动他。 他过不惯她那拮据到寒酸的生活,一边无声抗议,一边还自找苦吃般往她的住处跑。吴思春赶他,不走;吴思春明确讲过,他可以在金钱上“接济接济”她,或者给她条活路,别明着帮她,暗里跟董家一伙,让她找不到一份体面点儿的工作,他偏不肯,又庇护她,又折辱她;吴思春暗示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特别是同睡一张小床有悖常理有伤风化,但这无济于事,按祁逸铭的话说,是正直无比、严肃非常的“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的确没发生过什么出格的事,即便地下室隔壁住户传来的声音非常不纯洁。即便也发生过相对尴尬的事情。 吴思春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时间一向排得紧凑,上厕所、洗漱等哪一环都延误不得,尤其是早晨。祁逸铭先她一步进了厕所,吴思春放任自己多睡了五分钟后,爬起来敲了厕所门,又闷头睡了五分钟,穿好衣服,准备好出门要带的东西,厕所还是没什么大动静。 这种情况属于意外中的意外,她拖到不能再拖下去,隔门喊话:“你还要多久?我赶着上工”。 无人应答。 又过了几分钟,吴思春坐不住了,听厕所里没水声,拿着备用钥匙敲门讲:“你是在上厕所吧?我上你的,我就用用水龙头,你再不说话我就开门进去了啊。” 转动钥匙的时候,吴思春脑袋里丝毫没有尴尬的意识,只寻思着要不要买个塑料水桶,盛了水放在外面,这样洗漱洗菜都不必跑卫生间。至于两个人都内急的状况,她打算进一步熟悉周边公厕。 吴思春完全没料到卫生间里的情况:祁逸铭的裤子前襟半开,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兜着裆部,一脸气急且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她。额上有汗,脸颊红润,不知是急的臊的还是热的。 吴思春很快就明白了状况,话捡重的说,丁点儿不客气:“拉链卡住了可以叫我,我还没下作到不帮你。一个人站着卫生间里往死里较劲儿是跟谁过不去?真不像你会干出来的事。” “不必。” “那好,你自己慢慢弄。” 经她一说,什么尴尬都没了。 祁逸铭真转过脸去继续跟拉链死磕,硬扯了几下后,兜着裤子去床边找手机。在看清楚他打给的人是宋文俊后,吴思春立马夺了祁逸铭的电话掐掉。 吴思春对宋文俊无半分好感,把他招到这处隐秘之所不是什么好主意。 祁逸铭的这位表哥长着一副招人面相,打扮得油头粉面人模狗样,偶尔戴副眼镜,很有斯文败类的意思,腹中有点生意经,手里有几个钱,这方便了他在某些方面毫无节制,早年跟女友一起筹备婚礼,跟前女友滚了床单,被现女友抓了个现行,婚事告吹,人家转头跟一十八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1 线小明星奉子成婚了,蜜月期不知检点,跟酒店服务生闹得不清不楚,妻子怀孕期间,私生活更是乱得一塌糊涂,孩子出世后,依旧不知收敛。这些本来都跟吴思春没关系,搞来搞去,主意竟打到吴思春头上去了,揣着所谓的陈年秘密威胁她,被拒后马上换了副嘴脸,说她是人尽可夫的婊’子,极尽侮辱之词。 自作主张掐断了祁逸铭拨出去的求援电话,吴思春爽利蹲下给祁逸铭处理拉链,拉链卡的的确紧,时间在催,她的手不止一次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待到弄好,她抬脸,对上了祁逸铭的轻蔑的眼神,看恶毒失足女的眼神。 她抿了嘴巴,比划出剪刀手,对着祁逸铭的关键部位做出咔擦的虚拟动作,挑眉耸肩,退开离去。 全勤奖是大事,不能迟到。 两个人的生活堪称“搭伙过日子”的同居典范,维持着扭曲且和谐的关系:吴思春因为碰瓷事件背了一身的冤枉债,家中能变卖的东西几乎已全部变卖,除了工作,她已无暇顾及其他。祁逸铭有地下室的钥匙,处于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状态,有时半夜摸进地下室,错过了吃晚饭的点,吴思春心情好的话,会刮出锅底的小半碗剩饭给他,心情不太好就自顾自睡她的觉。两个人说不上亲密,也绝非疏离,交流不多,也不算少,话不深,终归还算是有话聊的。 吴思春凌晨四点就要爬起来上工,平常不怎么注意祁逸铭的睡姿,只晓得她起床的时候祁逸铭永远都在睡。 夏天总有那么几日闷热无比,空间狭小又没有空调的地下室更显闷热。晚上关灯之后,视觉被封闭,两个人作为独立发射红外线的热源,挤塞在一张小床上,更显呼吸不过来,肌肤贴着肌肤的粘腻感通常让吴思春觉得烦躁到极致。 一天晚上,蚊香跟不管用了似的,燥热加蚊虫的嗡吵闹得吴思春前半夜没怎么睡,后半夜迷糊过去了,隐约觉得自己胡乱踢了几脚,仿佛豁然开朗一样,腿也能伸开了,人也舒畅了,睡梦中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感受,边思索着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等到答案冒出来,一个哆嗦醒了过来。 她终于记起了祁逸铭和祁逸铭的胳膊。 突然亮起的刺眼灯光没让祁逸铭转醒,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睡梦中被灯光刺照的感觉。 吴思春睡成了对角线,祁逸铭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手缩脚扒着床沿,受伤的那只胳膊半压在身下,胳膊上叮咬的痕迹明显,汗湿的头发成缕黏在额头上,可怜兮兮的惨样儿倒是委屈了他身上有格调显品味的睡衣。 吴思春难得有了些过意不去。 地下室恶劣的环境、简陋的陈设、素淡到营养不均衡的饮食和祁逸铭的本人的性格作风综合在一起,导致他折断的胳膊好得极慢。宁愿压着受伤的胳膊也不愿面朝她睡,何必较劲儿?非要住进地下室的人是他,硬要跟她挤一张床的人也是他,遇到这种微乎其微到可忽略不计的细节上倒讲究起来了。 吴思春猜测,大概这人睡熟了,忘了有胳膊受伤这么一回事儿,只在潜意识里排斥她。 她不介意他的排斥,若祁逸铭潜意识里能毫无芥蒂地跟她相处,那才是见鬼了。 时间还早,吴思春索性不再睡,重新点了蚊香,搬了塑料凳坐在床前,摇着硬纸壳给祁逸铭扇风。心里止不住地琢磨祁逸铭反常态护着她是在憋什么大招。 再大的招也没什么所谓,她早已不想和谁斗智斗勇,只想随波逐流。不管发生什么,受得了就赖活着。 临到四点,她卷了些祁逸铭的衣服和领带,把他的袖扣装进口袋就出了门。当天趁午饭时间去了趟典当行当了袖口,又跑了趟步行街把衣服领带倒卖给了挂牌店。 收入颇丰。 待到下工吴思春去秤了几斤骨头,买了些滋补食品,时间还早着,路过工地听见工头吆喝说今天下大雨,活还多,大家加把劲儿,工资按小时结,给双倍。吴思春遂换上工服撸起袖子扛了两个钟头的麻袋。 工友劝她别干了,说一个娘们儿别把自己当糙老爷们儿用,眼睛往她身上瞄,又快速转过头。她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儿,便收了工。预计早就该干的胸罩至今仍湿哒哒地挂在地下室里晾着,她今天里面是真空,衣服贴在身上,不该露的全部露光光。 不用想,人算不如天算,稍不注意,怕什么来什么,倒霉得可以。 回家路上,肩膀酸涩难忍,胳膊直打颤,几个喷嚏之后,感冒来袭。 祁逸铭已经在家里等着她了,问了她一句怎么回来这么晚。她说去买大骨头了。他问哪来的钱,她说拿你的衣服领带换的。 祁逸铭黑了脸,对话到此宣告结束。 她去煮骨头汤炒菜烧饭,他去地面打他的电话。两个多小时悄无声息溜得极快。 等饭菜上了桌,祁逸铭丢了张卡给吴思春,吴思春收好卡便去床上躺着了。 她难受得睡不着。祁逸铭问她怎么不吃饭,她敷衍着哼哼了两声,说不饿太累不想吃。 所谓的餐桌就在床旁边。对话相当方便。 可能是生病的时候,人通常脆弱,烧迷糊了,感性占了上风。在祁逸铭问她碰瓷一事她是怎么想的时候,感触如潮水一样冲破堤坝滚滚而来,冲击着她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她的确不必让自己像现在这般窘迫,碰瓷一事错不在她,只要她去告。 她就是不想去告。 碰瓷的是位姓张的老爷子,做了几十年的镇长,风里来雨里去,挺有威望,就是年纪大了落下一身病,单是肺癌就花了不少钱。儿媳因怀孕期间随便吃药,孙子从出生起就是个傻的,儿子儿媳跑了不知多少地方去治,家底都给掏空了,孩子的病仍不见起色。张老为钱发愁,自己又因肺癌疼得死去活来。放不下面子去乞讨,才有碰瓷得财的下下策。 吴思春这一告,张老一家势必要毁。 吴思春并非多么宅心仁厚,只是,董潞潞一家的报复让她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张老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亲爷爷。 她那本家孩子多,爹妈照顾不过来,离家时也小,加上在周家脑袋磕碰了一下,对于爹妈的样貌以及疼惜她的记忆搜刮不出多少。但有些关于亲爷爷的记忆,她记得尤为清楚,尽管她早已不记得他老人家长什么模样,只残留了一个简笔画一样的无法具象化的轮廓。不过,在看见张老时,她感觉她爷爷应该就是张老那样的。 念书念到掌灯的时候,能想起爷爷说的小鸟钻窝啦,不要念本子啦,别把俺思春乖乖的巧气给带走喽;手指脱皮时,会想起爷爷心疼的念叨:拨算盘别太勤,都把手给磨红嘞;雨夜回家肚子饿时,能想起爷爷穿着雨靴站在门口喊:思春嘞思春,回家喝汤喽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2 ;看见年纪大的人带着孩子玩耍时,会想她爷爷给她买过山楂,还背着她到处溜达。 想象太美太细致,以至于她不知道这些是她编造出来的情境还是真正发生过的,记忆清晰到令人难以置信,又模糊到拿不出任何可以证明其真实性的东西。 那种浮萍般的感觉却是刻在她心底了,特别羡慕别人的四世同堂,嫉妒别人有家有人疼,特别能理解董潞潞奶奶对她的诅咒…… 说着说着她就迷糊过去了,醒来已无烧得慌的感觉。 祁逸铭跟她并排躺着,见她醒了,说你发烧了,她答我知道,现在好了。她拿开额头上的毛巾,说了声谢谢,拉下灯绳让地下室亮起来,去倒水喝,瞥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多。 董潞潞的死跟她吴思春无直接联系,按他们那一方的理论,祁逸铭没像董父董母一般疯狂地报复她,已是足够克制,足够理智。 事已至此,她不能要求更多了。 或许对祁逸铭来讲,多给她一点都是施舍。 可从自身角度出发,她心知冤屈,却也明白是自找的。 她烧了热水擦身,时间赶得刚刚好,出门时四点五十,正是她平常出门上工的点。 祁逸铭说我送你。 吴思春非常干脆地拒绝了。 祁逸铭给了句关心话:路上注意安全,警惕心强点,有人要找你的麻烦。 吴思春听到后心跳个不停,不寻常的预感十分强烈,所以在一辆路虎撞过来时她心里还有“原来如此”的感悟。 她的生命就要终结了,她想,还有好多事没做,好遗憾。不过即便是继续活着,那些事情也是做不成的了。 她想着,周遇生,再见。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在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祁逸铭开车别开了路虎,他的一条腿断在了这场事故里。 在有太平间的骨科医院里,祁逸铭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说结婚吧。 没有鲜花,没有下跪,没有钻戒,没有……爱。 吴思春皱眉犹豫,继而点头同意。 点头的那一瞬,绝望漫上心头,她想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资格去吸引周遇生的注意力,她毕生追求的那些目标都无的放矢,将失去存在的意义。她将不知为何而活地活着。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所谓,她也会无所畏惧。 她不去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显而易见,不是因为祁逸铭亲自拿命去保护她,也不是因为祁逸铭在她身上找董潞潞的存在感,更不是因为她没有预感到他的利用…… 她没有伟大到牺牲自己毕生的追求去成全。 一旦答应他,她就完了,离开周家后,她所付出的一切都白费了。她苦苦挣扎想要得到的东西将永远是泡影。 尽管她想不明白自己最终想要什么。回到周家?还是彻底脱离周家?得到周遇生的认可?还是彻底摆脱周遇生对自己的影响力? 以及更为隐秘的,想都不能想的……嫁给……周遇生? 代价太大。她为此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一场不计成本的追逐,换来一次无疾而终的落幕。 这么多年她也有些哲理性的感悟,个人必须要与所处阶层及周遭环境相匹配,不匹配就会痛苦。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风光下必经酸楚之路。麻雀变成了凤凰,在凤凰堆里的它就要入乡随俗,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否则就要承受格格不入的痛苦。 有些人和事,或许是她命中无。它们是她怎么努力都到不了的远方。 她不能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和祁逸铭结婚,只是有种宿命的无力感。似乎早在十多年前,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脱不开,她逃不过……她的罪。 伴随着簌簌而落的绝望与软弱,她捂住眼睛,对祁逸铭反复说我愿意。 由此和“第三者”的骂名产生了永久性联系。 祁逸铭给了她承诺。 他说,我会对你好。 他说,这好不比我娶潞潞来的少。 他说,好到让你离不开我,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再没其他的心思…… …… …… 祁逸铭敲敲我面前的茶几:“看我能饱?” “能啊,不仅能饱,还能倒胃口。”我笑道,“想起了有趣但不好笑的往事,你和吴思春的事”。 祁逸铭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他的个性过分正经,加上历练和地位造就的气质,他根本觉察不到这一眼究竟有多骇人。 不过我不怕。 我环视整个客厅,摸摸沙发,拽裹着的薄被,看身上被他弄出的痕迹,目光转移到祁逸铭脸上,有种难以描述的真实感,谢天谢地,祁逸铭还好好活着。 我为此喜悦得不能支持,想把祁逸铭绑在自己身边,千金不换,一辈子。 “结婚吧”冲动的话脱口而出,我并不为这冲动后悔,“我们俩”。 他嚼动的动作顿了下,慢条斯理把食物眼瞎,拿起纸巾擦擦嘴,问我:“挺突然,为什么?” 我突然想到当初祁逸铭向吴思春求婚时,她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大概即便是问了,得到的也会是他的万能句:“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好像终于得到了说某些话的机会,我变得激动无比,用念诗的强调对他讲:“因为你会对我好,这好不比你娶潞潞来的少,能好到让一辈子只能有你一个,只想有你一个,万分感激能与你在一起,再没其他的心思,再不会有其他的心思,让我离不开你,离了你不能好好活……” 他显然被我酸到了,皱着眉头不说话,末了他将我捞抱起来,说:“行,不吃饭就去睡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他把我放到卧室,给了我一个额心吻。 敷衍到让我不悦,我告诉祁逸铭:“这大概是本世纪最没诚意的一个吻。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洁白无瑕的未来。永远宽恕你的敌人,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们恼怒的了。” 祁逸铭跟我对视了几秒钟,向我献出了他莫大的诚意。 嘴巴和嘴巴粘连的触感,将我拆吞入腹的疯狂,都让我觉得,他自我麻痹成功了。 是董潞潞在跟他求婚,他在享受想象中的无上快乐。 我的心一边急速下坠,一边急速膨胀,既开心又伤悲。 给祁逸铭一段幸福的婚姻,给他生个孩子,让他长长久久地活着,便不枉我重活一遭。 最好给她生个女儿,跟董潞潞如出一辙的女儿。 我和吴思春皆不曾体验过一家三口的生活。吴思春要比我好一些,她曾接近过一家三口的生活。 这要归功于祁逸铭那不成熟的宋文俊表哥。 他的频繁出轨终是激怒了他的妻子,妻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3 子一气之下说出了真相,婚前假怀孕,婚后是给他带了绿帽子的真怀孕,孩子根本不是宋文俊的,这下可算把宋文俊给气炸了,夫妻俩的离婚事件闹得要多难看就多难看,闹来闹去,宋文俊的妻子发现女儿的性子日渐古怪,深觉不妙,拜托祁逸铭吴思春这对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帮带孩子。 这孩子吵闹得极为厉害,晚上不睡觉,闹得其他人也睡不着,直到吴思春给她讲了个□□,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他们拿到了让她安静的法宝。 故事的名字叫龟兔赛跑续。 龟兔赛跑,天生缓慢的乌龟赢了长跑健将小兔子,兔子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它恨极了乌龟,即便它明白这不是乌龟的错。兔子要求再比一次,一雪前耻,这一次它拼尽全力跑啊跑,跑啊跑,率先跑过了终点线。可是,它沮丧地发现跑赢了乌龟根本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因为它是兔子,天生就该比乌龟跑得快,它越想越气,于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结果……它跑死了……兔子家族把乌龟视为杀害小兔子的元凶,乌龟无辜辩解,说我没做错什么,不要针对我,是小兔子气量不够大,做法极端,它若是忍辱负重,正确锻炼,说不定能跑成世界冠军呢。兔子家族认为乌龟是在狡辩,纷纷牟足了劲儿朝乌龟撞过去,乌龟靠着一块大石头,把自己缩在壳里,等待厄运的来临,结果……兔子一家几乎全死光了……唔,守龟待兔也不错哦~ 孩子听得入了迷,问这个故事的寓意是什么。吴思春老实回答说临场编的,大人的故事都是教人向善,什么谦卑勤奋,忍辱负重,自立自强,心胸开阔,明辨是非……什么父母溺爱孩子反倒害了孩子,作为小孩子不要强求父母的爱之类……你觉得寓意是什么就是什么。 性格古怪的孩子高兴得拍手,祁逸铭说的却是不要教坏小孩子,将孩子抱离吴思春去堆城堡了。 第二天晚上,孩子不肯睡,哭得厉害,祁逸铭一个人哄不好,束手无策的样子让吴思春憋着笑伸出援助之手,她讲了个睡美人的美好通话故事,孩子说你们都在骗人,世界上根本没有童话,王子和公主会离婚的。 吴思春给孩子讲了个□□。 童话故事的名字叫骑士与公主。 很久很久以前,美丽的公主被困在高高的城堡里,由一条巨型恶龙看守,数不清的骑士争先恐后前去营救,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救出公主,传说骑士们的头骨从山脚蔓延到山顶的城堡。终于,有一位智勇双全的骑士站到了公主面前,他失望地发现,他所将要营救的公主其实是个丑陋的巫女,从面貌到心灵都是丑恶的,是她驱使恶龙杀死了所有的求爱者,掩盖住了真相。两个人的力量旗鼓相当,战斗只会让他们两败俱伤,机智的勇士对巫女说,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垂涎你的美貌,而是因为我自身的征服欲。多少骑士没能办到的营救,而我办到了,这就是我的荣耀所在。我有一个两全的办法,让我带你的侍女走,我将昭告天下她就是美丽的公主,以此守住你的秘密。巫女接受了骑士的提议。等骑士走远了,巫女坐在窗前自言自语,捧脸哭泣:我才是真正的公主啊傻瓜,你带走的是巫女,是她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是她控制住了我,让我无法对你讲出真话,她会杀了你的。现在有恶龙看守,再也不会有人救我出去了。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孩子迫不及待地问,有续集吗? 吴思春继续编,被恶龙看守的假巫女,也就是真公主展开了自救,她成功地逃出了城堡,却悲伤地发现骑士爱上了邪恶的真巫女。看到他们如此相爱,她不再想要拆穿真巫女的身份,没想到真巫女却反过来要置她于死地,因为一次意外,公主毫发无伤,巫女自己把自己推向了死亡,最后……骑士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孩子陷入疑惑,问王子呢? 吴思春答人物设定里没有王子。 孩子瘪瘪嘴巴,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骑士爱的不是公主,他们不会幸福的。 吴思春大手一挥,说大人讲的故事都是教人向善的,要会从故事中提取正能量,要做有勇有谋的人,懂得自救;要善于改变现状,不自怨自艾;要做量力而行的英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可以学的有很多嘛~ 孩子要吴思春□□,吴思春打了个哈欠答应了。 在自己家里,睡哪张床不是睡? 祁逸铭对吴思春的言辞举动十分不满,当晚即拨通了宋太太的电话,说不能继续照顾孩子了,两人没自己的孩子,在照顾孩子上缺乏经验,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难以照看好她。孩子分走了祁太太的注意力,两个人要分床睡了,这点让他极为不悦。 孩子当即被领了回去。 不到四天的“三口之家生活”告一段落,有欢笑,欢笑如此真实,好像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一样快乐;有摩擦,因孩子而产生的摩擦,不过小摩小擦都是不可多得的生活情趣。 ☆、bsp;18 筹备婚礼是件既糟心又甜蜜的事儿。 从戒指设计到婚纱定制等等,祁逸铭认真地有些过分。 我不太乐见他的认真,这会让我时时想起这场婚礼不是给我的残酷这事实。 婚纱照拍了两天半,笑到脸部发僵,选片时,我的面部表情妥妥裂掉。 上镜胖三分,果然啊果不其然,后面是皮笑肉不笑,出片效果不怎么好。 在高像素的镜头下,尽管化了妆,脸上的瑕疵依旧暴露无遗。 “好胖啊……我不觉得自己有多瘦,但镜头里的自己让我刷新了自我认知。”我失望道。 “还好,你挺瘦的。” “这叫还好?”我瞪大眼睛,十分惊讶:“说清楚了,是衣服瘦还是人瘦?” 祁逸铭点点选片师,说:“她胖瘦都美,照片跟本人比,具体是胖是瘦你来说。” 年轻的选片师一脸俏皮:“您都说了,新娘子胖瘦都美,新娘子的长相是标准的美人脸,胖点瘦点都没关系的,你看我们房间里挂的照片都没有你的新娘子漂亮,可以作为#论参照物重要性#的论坛帖素材了。这是原片,您不满意后期再修,实在不满意,我们乐意提供重拍服务。” 我笑着笑着心生寒意。 我已经对董潞潞的这张脸没什么排异反应了?会在意有没有皱纹,会在意胖瘦,会因别人的俏皮话而发笑。 作为董潞潞和吴思春的结合体,我感受到了虚无。 做梦一样的虚无。 选片完毕,祁逸铭去洗手间,我在吧台拿了块薄荷糖,路经大厅的沙发。 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男人转过脸来笑问:“董小姐,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干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4 爷爷?爷爷想你了,回家看看吧。” 是周遇生。 很久没见他的样子,其实重生后,他无时无刻不给我一种陌生感。 周遇生不该是现在这样具备亲和力和孩子气的模样,太违和了。 从见他第一面我就感受到了浓浓的违和感,一直到现在。 尽管我期望他能接纳我,多对我笑一点,在我面前能收敛起他的气场和硬邦邦的臭脾气,多给我一些温柔。 我不止一次奢望过,他这样长得像清纯高中生的美人,就应该是阳光的,灿烂的,耀眼的,炫目的,偶尔油腔滑调,时不时跟我怄气斗嘴,跟校园唯美剧男主角一样。可以有面无表情的时候,但不要瞪人,因为他瞪人的时候太可怕了;可以笑,但不要是那种让人心生恐惧的笑;可以成熟老练精明算计,但不要过于成熟老练精明算计,生活中不要尽是些二代圈里隐晦规矩。 周遇生说话好了很多,也自然了很多。尽管听他讲话时仍能感受到费力,说话需要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样子,他发出的声音依旧难听,但是流畅很多,至少我听着没那么替他憋得慌了。 周遇生应该是刻意练过或者治过的。 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在吴思春和我的认知里,是越来越搞不清楚周遇生的想法,看不出成年后的他是否仍为自己的声音而苦恼。但明面上是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一点的。 以前的周遇生让人心生胆怯。 现在的周遇生大概接近我心中他应该有的模样,尽管我不知道他按着我的心意去变的话,究竟能变成什么样,大概就是现在他的样子了。 尽管周遇生的突然出现依然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以前的周遇生的存在感太强,我是心理作用。但是他的出现不再让我有胆怯的感觉。 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大不同了,现在的他看起来没从前的他精明老练,像所有的二十出头的青年一样,志气满满,略有些莽撞和幼稚,但这样的他对我来讲,似乎更易相处,心灵上贴得更近些。 “我问问我先生的意思吧。” 他收了笑:“恭喜你们。” “谢谢谢谢!能收到你的祝福我真的很高兴。” “祁逸铭他不反对你跟着娘家人溜一圈吧?” 我迟疑了,我想跟周遇生以普通朋友或者兄妹的身份相处,但我们真心不是普通朋友,似乎现状不允许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妹。 与祁逸铭定下婚期后,我是有点怕和周遇生单独相处的。 怕突生变数。 怕节外生枝。 祁逸铭正好出来听到,他说:“去玩玩吧,我正好回公司处理点事情,竞标出了些问题。” 周遇生没带我回周家,他带我去了山里。 一路坐着商务车,我有些疲累,却因与周遇生的相处比想象中轻松而松了口气。 陪同去山里的是位六十多岁的知名企业家,人称唐老的老先生,退休后成了大慈善家。 唐老再三强调会好好招待我们。 结果午饭“节俭”的可以:唐老喜滋滋地跟我们讲,这些都是好东西,我包下了一片山,因地制宜,种点蔬菜瓜果,天然无公害,旁处吃不到。像这道蒜泥黄瓜,这黄瓜和蒜头都是我亲自种的;这道蒸茄子不错,扒开只吃里面的瓤,我啥料都没放,要的就是原汁原味…… 我有想过,等结婚后,跟祁逸铭置处院子,做个勤劳的人,在我的“后花园”里种上田园大拌菜、干煸芸豆、蜜汁葡萄、松仁玉米什么的,只是祁逸铭听了略显震惊。真奇怪,明明已经活过了一遭,大致之后和祁逸铭的婚后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仍忍不住心怀期待,去设想种种美好的可能性。 经此一行,感觉好材料还需好厨艺配,我宁愿少活些时候,也不想要什么原汁原味。真有了院子,天天这么吃,不日渐消瘦才怪…… 达不到唐老的境界啊没办法,毕竟我两辈子加起来也没人家经历得多。 虽然饭不可口,我听着他们在一起聊国家经济与发展,聊实体产业,聊祖国的过去与未来,我升腾起一种激越的荣耀,仿佛我自己也跟着升华了一般。 我想象过,在周遇生侃侃而谈的时候,我能旁听的荣幸。而今居然轻易就实现了! 重生之后跟周遇生的交涉一直顺遂,顺遂地我有时会怀疑是假象。 不过好圆满。 吃完饭,我们一起上山溜达,唐老讲:“我老啦,体力有限,你们年轻人带着这些工具溜达溜达,我就不找人陪你们了,那边是野山头,不安全,尽量别去。你们年轻人爱探险,手边有工具,安全知识比我丰富,要去我不反对,就是别跑太远喽,这边山上有信号,能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叫我。有件事我必须得讲一下,别往太里走,据警察讲前几年有个嫌疑犯持枪逃到了这里,这人能耐得很,枪法奇准,一枪毙命,多少人没能逮到他,他们放了警犬都没把这人找到。后来又有村民说见着人逃出去了,那片荒山没什么东西,人再能耐也得吃东西,要我说没事,那人要么饿死了要么跑了。安全起见,你们在这几个小山头转转行,再远的地方就别去了”。 我们两个谁都没说去野山头,结果走着走着就走了过去。 我感到一丝紧张,周遇生在身边已经好很多了。 周遇生开玩笑说:“你的血盆大口真撩人。” 在车上我就有些疲惫了,这多半天下来整个人很显憔悴,为提精神,口红涂得浓了点。 我无心与他玩笑,为了驱散惧意,便玩笑似地顺着话说:“又不会吃了你,我从不对娘家人下手。” 他在一块平整的石头前停下:“你坐下说话。” “是因为我站着说话你压力大?” “你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我一米八五。” “在我眼里你只有一米五八。” “啊哈?” “嗯哼” …… …… 天突然有要下雨的征兆,周遇生找了个山洞,我们躲进去静观其变。 周遇生脱下外套递给我,突然讲:“你不能和祁逸铭结婚。” “别说了,你跟我说这些没一点意义,除了伤咱们俩的和气。”想当年,周遇凯和吴思春那么要好,比她跟周遇生亲近那么些,到最后不也闹得不相往来。 “我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跟你成为法律上的夫妻,照顾你一辈——小心!!!” 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我的后脑勺触碰到僵硬的地面,一阵嗡鸣后,有种不可描述的伤悲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到四肢。 他说他爱我,从此我的脑海里尽是“我爱你”的回响。声声相递不息。他凭什么说他爱我,他都没什么爱我的举动。人死了,承诺有什么用?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5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5 我抱紧将我扑倒的周遇生,四肢麻痹到有萎缩的错觉。 我不信这是真的,是我在做梦。 他压在我身上的触感那么真实,有什么东西穿入他的身体,生命在他的后背慢慢流逝。 我捂不住!!!捂不住…… 我用力自己哭了出来,挤出眼泪好难好难,而当第一滴眼泪涌上眼眶,后面的则一浪压一浪汹涌而至。 失去周遇生太痛苦,太痛苦了,好像没了他我就不能活下去。 我止不住乱想。 从没想过周遇生会先我而去,假设都不敢假设,从来不敢。 如果重生的代价之一是周遇生的死亡,如果有的选,我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选择重生。这对我来说太难太难,我宁愿自己死一万次。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抱着周遇生,不敢放开,我心里明白,理智的做法是放开周遇生,想办法让我们活着走出这里,争分夺秒,不管有没有救,必须得争一争。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但—— 我无法让自己放开抱着周遇生的手。 我无法相信。 我无法。 我不信他死了…… 我怀里的他已经死了…… 我呼吸不过来。 我用力哭泣。 有什么东西我已经承受不住了。 为什么幸福的就不能是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如此无力和软弱。 我不敢放开他,除了嚎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我感到如此无力和软弱。 束手无策…… ☆、bsp;19 医生!医生!!! ……她嚎哭得厉害…… 镇定剂…… ……转院疗养…… 严重……精神问题…… ……对……精神上…… ……大部分是精神上……非常严重…… 人格……转院……无能为力…… 我们不确定…… 胡说!!!你胡说!!!!救我妈!求求你们救我妈!!!!!! …… …… 嘈杂。 吵闹。 头痛。 烦躁。 想看东西,但眼皮沉重地让我睁不开眼睛。 我伸出手去。 我的手很快被人握住:“透明啊,是爷爷,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生生呢?!” “我在这儿”很快换了一双手握住我的手,肤质细腻,富有弹性,明显是年轻人的手。 我撑开眼皮盯视他良久,观察他细微的表情,看他眼睛里迸发出的渴望。 我认得他。 我说:“你是周遇生”。成熟老练的周遇生。 “是” “我是吴思春吗?” “是的”他更加用力握住我的手,“你是。” 一切乱糟糟的,我有不好的预感:“逸铭呢?祁逸铭在哪儿?”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所有人默认了我心中所想。 “给我拿面镜子!我要一面镜子。不,谁能先把我的手机给我?!!!” “你冷静点!冷静点,你做了个美梦,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可那不是真实,我们所有关心你的人,不会因你的自我麻痹而高兴一分,你越是高兴,我们越难过。你要清醒,你要坚强,你一向坚强。你有我们。你听见了吗?你有我们,你有我。” 周遇生坐上床沿,抱住我,抚弄我的头发。 我掐他,打他,捂他的嘴巴,只是不想让他束缚住我,说出我不想听的。 手火辣辣的痛。 我的疯样一定特别难看,可我不在乎。 不在乎了。 递到我手里的,手机不是吴思春的手机,也不是董潞潞的。 我拨打祁逸铭的电话,给他发短信,始终不能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手机里映出的脸是吴思春的脸。眼角有皱纹,嘴角有法令纹,憔悴、浮肿、病态的一张脸。 任谁看了都不会说年轻貌美的脸。 我现在大概30岁,也可能30多了。 我具体疯了多久?下一次迷失心智又是在什么时候? 祁逸铭出车祸后,吴思春的日子过得枯燥晦暗,照常吃喝,照常作息,可就是有什么在内部偷偷蚕食她的身体一样,她垮掉了。 身体虚弱。 我第一了解到,原来更严重的问题是吴思春的精神,是——我的精神问题。 我不是不想做吴思春,只是太想换种所谓的命运。 我听见医生讲,我的精神出了严重问题。 重生不过是假象,是我一个人的臆想。 我能找回些记忆残片。意识到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有捏造出来的唐老,董潞潞,有祁逸铭,还有性格完全被扭曲了的周遇生,一人面对多个不存在的角色,编撰出潜意识里的情节,自己琢磨着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有血有肉的圆满故事。 可这些都是假的,是梦幻。 现实是,我曾摆脱桎梏,逃出过地下治疗室,拨打过公共电话,蹲在马路牙子上哭泣过;曾掀开周遇生的上衣,打量他的肚子,说妈,这事对我的冲击不小。我想通了,有个弟弟挺好,长大了可以跟着爸做生意;曾把垃圾桶当做吴思春的墓碑,把纸屑当做过黑玫瑰;曾穿着睡衣在大街上撒丫子跑,死命抱住别人叫逸铭,说愿意给他生孩子,吓得那陌生人哇哇乱叫,几个路人拉我都拉不开。谁拉咬谁抓谁,拳打脚踢。我记得被我抱住的陌生人的扭曲的脸,变了腔调的嚎叫。一个大老爷们,被我一个不要命的疯子吓得呆住,不知道反击为何物。 其他打人咬人的记忆,攻击的对象多是自己。 重生是虚幻的,不存在。 我,仍未摆脱所处的困境。 我安静下来,躺回到床上,回想29岁时天台上发生的一幕。 字字我都记得,可我一个字都不信。 周遇凯向来看祁逸铭不顺眼,他凭借他的专业优势,有抹黑祁逸铭的嫌疑。 我在高高的天台上吹风,周遇凯上来了,他跟我讲,祁逸铭精心谋划了一场自杀。4月28号是董潞潞的忌日,而4月24号是那一个月天气最不好的一天,醉驾,超速,货车和重型卡车经常来往的交通事故多发路段,一切巧合都是人为算计好的。 周遇凯说,祁逸铭是数据研究专家,不要低估大数据。用的好了,它可以比拟预言家,比某些满口胡言的江湖术士要厉害得多。 我问周遇凯,祁逸铭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有动机,我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好,我们就快有自己的孩子了。 周遇凯说他猜测是为了报复:你想想原来的你,再看看现在的你。他的居心还不够明显?别再为他的死折腾自己。 我对于周遇凯耿直到无情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6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6 的答复嗤之以鼻。 他的说辞及劝慰,我一点儿都不信。 周遇凯讲他会拿到足够的证据向我证明。 周遇凯永远不会明白,证据对我毫无意义。 我只要祁逸铭能回来。 周遇凯气我的执迷不悟,说:董家的报复不算什么,祁逸铭才是给你致命一击的那个人。他为什么要跟你结婚?你自己问问自己! 我早问过自己了。 祁逸铭为什么要跟我结婚?答案的版本太多,我不确定哪一版是真相。我只知道,所有的版本我都能接受。 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他跟我结婚了,他对我好,我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年,他跟我有了我们的结晶。 周遇凯说,思春,别瞒了,我们已经查出你跟祁逸铭早就有过孩子,你12岁那年怀孕,同年生下他,随后将孩子卖给了一对老夫妻,那对夫妻转而把孩子交给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的弟妹一家抚养长大。据调查结果显示,祁逸铭起初不知道跟你有个孩子,祁家先得到的消息,又告诉的祁逸铭,时间点大致在董潞潞死后,董家打压你的那段时间。那时,祁逸铭护你可能不完全是因为报复。 我彻彻底底地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为此我后悔多年,痛苦多年,想念多年。十二岁,别人的月经初潮都未至的年纪,我却怀孕了。怀他并非偶然,是我太想要个人作伴,也是因为我的私心在,我看祁逸铭的穿衣打扮就知并非泛泛之辈,说不定未来可以成为我重回周家的助力筹码。 小孩子的意志力太薄弱了,想法很容易就改变。 等生下他无处躲藏的时候,当时的我满脑子都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甩掉这个包袱。当时一对颇为富有的老夫妻来我们那边做慈善,我撒了个慌,说自己是个被强的孤儿,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老夫妻带走了孩子,留下了一笔钱,我的目的达成。那时及之后的许多年,我都没再想起过这个孩子,我默认孩子会比跟着我过得好,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掩盖罪恶,期盼着“干干净净”的被周家认可。 直到我看见祁逸铭,看到他我就想起我的孩子。孤单的自己,想着想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沉默着,周遇凯不知我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说:“我理解你的苦衷,十二岁的孩子能要求她多成熟?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和你有关联的其他人。我们了解到,董潞潞针对你是事出有因,不全是因为他人的煽动。她本身精神上是有一些问题的,后来不知从哪个渠道得知在她之前,你跟祁逸铭有过一段,但对你们的孩子并不知情。还有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临市玉山县老牌饼店的孙冒才孙老头意外死亡,警方怀疑这件事跟祁逸铭有关系,祁逸铭自杀前有杀人的嫌疑。祁逸铭可能是初犯,或者不惮于别人追踪到他,他并没有对犯罪现场做任何处理。作案动机目前不明。” “孙冒才?”我问。 “你认识?”他反问。 “不认识。我和祁逸铭都喜欢吃饼,但从来没去临市买过饼。” “那好吧,有什么线索你联系我。” “好。” “思春,我们从小就玩得来,是比别家亲兄妹还亲的兄妹。你受了委屈,我肯定二话不说第一个冲上去,但你不能不信任我。我从汤仰故那儿得了些消息。汤仰故你知道吧?普罗旺斯,你的16岁成人礼,帮你现场解围的那个表哥。你该面对事实。” “你试探我?!!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没有,这个案子不归我管,我这么拼命,比所有人都上心,是在帮你认清真相,走出困境,你明不明白?你脑袋里不能只有祁逸铭,他害你害的还不够?” 我往后退,跟周遇凯拉开距离:“祁逸铭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别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扯!” 我不会告诉周遇凯,孙冒才、跟吴思春有关系…… 跟吴思春……发生过关系……在她的童年时代…… 要不是周遇凯提起,我早就忘了这么一号人。 我不想跟周遇凯多聊了……我无力招架他……生怕自己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要走了,要走…… 周遇凯朝我伸出胳膊,站那儿别动!不能再后退了,思春!!!! 天台是我进入迷幻状态的开始。 我以为自己天台坠亡,实则安然无恙。 昏迷时的呼声在我耳边一闪而过。 我急急问:“我听见有人叫妈,谁在叫?” ☆、bsp;20 “妈——”带着哭腔的声音自门旁传来。 我又一次忽略了我的孩子。 我总是忽略我的孩子,我的骨血我的肉,他明明是我最在意的人之一。 我不敢想,我没照看过一天的孩子居然长得这么好。 既乖又懂事,在我缺失的那些年已然长成大人。 个头略高,五官已由少年步入成年了。 审视打量的眼光不同了罢,现下瞧小麦穗的哪里都和祁逸铭长得像,是我以前没发现呢?还是没想发现过? “都长这么大了啊,妈错了,你怪妈是应该的。” “不不,我不怪妈,只要您能好起来。” 我的麦穗睁着大眼睛看着我。 这孩子,连认真的表情都跟祁逸铭如出一辙。 “好孩子。你爷爷奶奶在这儿吗?” “他们在外面。爷爷奶奶看见我就夸您的好,只是,至今我还没和您正经相处过。”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别让他们在这儿久呆,你们一起回去。看你的黑眼圈,不要太乖了,太乖妈心疼。” “是要回家等您吗?我想和您,我们母子俩,一起去看看我的另一个妈妈。” 我摸摸他的脑袋,仍不敢相信我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妈,我十八岁生日想和您一起过。” 小麦穗站起来,一米八左右的个头让半躺着的我很有压迫感。 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尽是祁逸铭的影子。 “好” “谢谢妈!您好好休息,我带爷爷奶奶先回家,回家等您。我一定要看到健康的您哦。您不清醒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 我被他逗笑了。 有哪个疯婆子发起病来不恐怖? “我,我不该干涉您的感情”小麦穗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慢慢说。”我安抚。 “不过,不过我还是期望以后由遇生……叔舅舅照顾您。这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您的情况,非常担心,再也不想重新经历一次。” 他这冲动的也不知道随谁,还是太年轻。 周老爷子已经不在病房里了。在爷爷眼里,我大概是和周遇生、周遇凯两兄弟同样重要的存在,又大概,因为我是女孩子,掺杂了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7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7 些他作为周家家长,对我童年经历的一些隐秘的愧疚,我又比周氏孙辈两兄弟多了些撒娇和任性的权利。 周遇凯缺席并不奇怪,他满心都是他的案子,要还我一个真相,他一定有很多疑问想问我,却不想在我刚一醒时就刺激到我。他是个很好的、负责任的、真心心疼我的哥,但是在祁逸铭这件事上我不需要真相,好心办“坏事”的行径我并不接受。 房间里只有我、小麦穗和周遇生三个人,我斜睨着装透明人的周遇生,问:“你跟小麦穗谈过了?” 周遇生一点头:“是”。 他这冲动的性子也不知随谁,还是太年轻了。 “小孩子家家,你跟他讲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一个远优于诸多政客的商人,二代圈子里的佼佼者,想给一个孩子灌输某些理念,简直不要太容易。 “妈——”小麦穗不满插话,“怎么样才算是大人呢?我马上就要十八岁了,混过演艺圈,有自己的公司,没耽误学业,生活规律,定期健身,有爱好有规划,会尽可能地要求自己多回家看看,我做的都是我想做的,追求的是社会价值、家庭价值及自我价值实现。在您看来,我的想法及行为还是幼稚的吗?” “你很棒!妈为你骄傲。先回家好不好?我跟你周遇生叔叔谈点私事。” 小麦穗给我垫垫枕头,接了杯水放在床头,轻轻带上门走了。 他的体贴完全不输他爸,他爸在为人处世上有些刻板,他看起来灵活得多。 仔细回想下,祁逸铭对我也并不是全然刻板老实的,会说一些逗趣的话,尽管次数很少。春天飞柳絮时我戴过一个粉色厚口罩,被祁逸铭笑称“口戴姨妈巾”;一起观看骑行俱乐部的成员表演花式骑行时,他会说好酷,我们以后的孩子可以学学看,温情得让人受不住;在夫妻间你侬我侬时,他也会讲出“暴‘舔’天物”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我问周遇生:“你爱我吗?” 他猛向上掀的眼皮将他迥然发亮的眼睛衬托得颇为骇人。 “是” 他的回答倒是迅速且肯定。 “那你说一遍试试看。” 他紧闭了嘴巴,沉默。 我不着急,亦沉默着等待,等到漂浮的尘埃都落定,围绕在我身边的所有声音都消失殆尽,等到所有的光线都收回了它温暖柔和的触角,冰凉阴冷的黑暗爬满了我所有的感官。 我想看看,周遇生究竟变了多少。我在寻找与我自导自演故事里的他的相近之处,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不喜欢现实中的周遇生,可就是现实中的周遇生,让我为其着迷了几十年。 他说:“从小到大,你是不能没我的,你自己再清楚不过。祁逸铭的死只能让你疯,假使死的是我,你能活多久?” 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我的臆想只是自我欺骗。 周遇生还是这样的,拥有高高在上的傲气,仿佛我喜欢他是天经地义,他喜欢我就是一种不可言表的恩赐似的。 让人极度生厌的傲气。 他不会像梦里那样阳光自然,可爱中透着恰到好处的幼稚。 “你可以否认这个事实,但否认不了你从小到大抵抗本性、不计成本的付出以及几十年来的习惯和目标。一个最普通的事实,王继德,你的前男友,唯一被你承认的男友,我本人承认他跟我的长相相似,你生□□睡懒觉,却乐意起大早绕大半座城只为给他送你亲手做的早点,你不会知道,坐在公车上的你一脸期待。我只问一句他凭什么值得你那么做?我不在乎你的现在和过去,我只要我们有未来。幸福的方式有许多种,你该抓住最后一种,那就是跟我在一起。想想小麦穗,他跟着我,会成长得很快。” 我苦苦追求的东西迟迟得不到,等我不想要了,它却被硬塞过来。 在周遇生那里,“因为你需要我,因为你爱我,所以我垂青你”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这一刻,我庆幸遇见过祁逸铭。 周遇生不是祁逸铭,他不会在夜里抱紧我,让我有被保护被拥有的安全感;他不会在任何允许牵手的场合与我十指相扣,在公众面前不过分亲昵也不过分疏离;不会像祁逸铭那样离不开我,顺着我,陪我一起疯,让我觉得和他的相处毫无压力,确信他能把我宠到天上去;不会像祁逸铭那样把服软及霸道的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我觉得自己至于他,非常非常重要,实际上,他会让我的存在变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 我在祁逸铭的羽翼下已然退化。 我爱上了……祁逸铭呵护我的方式。 我要感谢董潞潞这些年对于祁逸铭的“折磨”和“养成”。 只是,世上再无祁逸铭了…… “你说,我跟了祁逸铭这么些年,他有没有一点爱我?” 如其说是问周遇生,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爱不是全部,生活才是。祁逸铭对你不怀好意。” “可他对我的好是真实的,从没有人像他这样对我好过。” “他剥夺了你的自由。” 我大致明白,想得到周遇生的一句承诺太难。 他知道我要的是“我会比他对你好”的说辞,他只是不肯说给我。 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无论我的决定如何,是否愿意接受周遇生的“恩赐和垂青”,我最终都会和他走在一起。 我感到了一种不可违逆的“宿命感”。 犹如我坎坷的前半生。 看似是打不死的小强,正能量爆棚,全部是因为我心里有信念,没人说我可怜,我就不觉得自己可怜,有人说我可怜,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可祁逸铭把我的信念抽掉了,换走了,我变得弱不禁风,不堪一击。现在的自己仿若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实打实的悲剧人物。 我的前半生,终究是格局太小。不是故事里讲的那样为匡扶正义颠沛流离,也不是为了一步步抬升自己的地位名誉从而半生坎坷,我追求的不过是受到一个人的认可,却为此舍弃了太多。 我握住周遇生的手,不想再折腾出什么事来。 真的是……折腾不动了…… “周老爷子年纪大了,我们……等等吧。” 我们的结合,毫无疑问,将会有损他的名誉。 “爷爷心里比谁活得都明白,我们在一起是最好的路,他不但不会反对,还会支持我们。得失得失,本就不必计较太多,更何况有些东西可以失而复得,有些则不会,我从未承认过你是我妹妹,不过现在,欢迎回家。” 我对着手机屏再次瞧自己的模样。 半生蹉跎。 周遇生要比我的年纪大,可我比他老了太多,衰败了太多太多。 我在心里默默估算,照先前周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8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8 遇生折腾人的手法,我还能再蹦跶几年。 我不能跟他讲祁逸铭的好,就跟面对着现任,不要讲前任的好是一个道理。我想让他像祁逸铭那样待我,又不能将他变成祁逸铭。 我所有的处心积虑都不想与周遇生沾边。 我想保持一种简单和纯粹。 就像从前那样。 从前,呆在周遇生身边只是种奢望,压抑又兴奋,卑微又自傲。对于周遇生,我不想有任何要求,不会对他提任何要求,他只要做好他自己便好。 那是从前,停留在了从前。 “你抱抱我,可以吗?” 我征求周遇生的意见。我可以想象他的龟毛,他不喜欢和人腻在一起,但又不能离他太远。 “抱紧我。” 我悄声说着,同时用抱紧最后一块浮木的力气抱紧周遇生。 周遇生抱紧我,揉揉我的头发,这是他从没做过的。 他又捏捏我的肩膀,手臂滑下,碰了碰我的腰:“让你吃饭非常困难,要好好吃饭。” 我没应他,只是闭上眼睛感受这份拥抱,只是发现……并没有多少幸福和激动在,和我设想过多次的感受大相径庭。 我爱不起了,已无力。 他的脖子挨着我的蹭了两下,这也是周遇生从未做过的,我仔细辨别这是否又是我的臆想或幻觉。 “案子结了,遇凯就在门外,从你醒来他就在门外,他没法见你,他见不了你。” “好” “他让我带句话给你,遇凯说,他向你道歉,但他从不后悔反对你跟祁逸铭的事。” “嗯——”我长叹一口气,不愿听周遇生提这些,不想在任何一个人嘴巴里听到祁逸铭的名字。我怕听到耳朵里,我会觉得自己可怜,我会觉得寂寞孤单,我的情绪会……失控。 “你小时候的事,你被……以及后来有了小麦穗,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有自己爱你的方式,我尽量按你喜欢的方式去对待你。” 周遇生肯说这些,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记忆里,他带着天生的优越感和骄傲,处事冷静,不动声色,从来没这样过。 不知是不是男人感性起来全部是一个样子。这些话,不像是周遇生能说出来的。这时候的他,有一点点祁逸铭的感觉。 但我心里清楚,我要是想在周遇生身上找祁逸铭的影子就是缘木求鱼、大错特错。单长相、声音、举止、形象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更无需谈性格。 他放开我,盯着我的眼睛。 他的威慑力仍在,我到现在仍不能直视他的眼睛。 “我现在回答你,你听好,以我一个男人的直觉来看,祁逸铭是爱你的。”他挑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令人揪心的艳色随着他的笑容蔓延到整张脸。情绪稍显激动的他吐字更是困难,“我很高兴祁逸铭死了。”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突生的凉意一下子填充了我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等到浑身发抖,我才意识到我已经被周遇生的一句话气得浑身发抖。 我想让周遇生立刻离开这里,从病床上坐起,想穿上鞋把周遇生赶出去。 我没找到我的鞋,嘴巴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声带发不出任何驱逐的声音。 他讲究的说话艺术呢?他所谓的高情商呢? 都去哪儿了?!!! 周遇生咧开嘴巴无声笑的样子别样骇人,他又一次重复:“我很高兴,他便宜了我。” 一道泪痕横跨周遇生的鼻梁。 抽了线的木偶。 泄了气的皮球。 “我怕——”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嗬嗬喘着气,零星地蹦着不连贯的字,“我错……错过了……能不能……” 他越是想说越说不出,滑跪下来,先是猛扯自己的头发,后又抱住我的双腿,慢慢收拢双臂。 我拍拍他的后背。 我懂。 他怕我神志不清的样子。 怕我会疯死。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 错过了很多有我的日子。 他想让我硬气些,重拾活力,不再疯癫。 他会处理好一切,无需我操心什么,只要我能好好的。 我都懂。 一个身体和精神都不健康的人,发起病来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我能从他们的表情上读出。 周遇生调整状态,开口:“就在今天,你喊我的名字,嚎哭得厉害,我有预感,你的病要好了,我笃定,离了祁逸铭你会疯,离了我你不能活。你最后选的是我,现在只能是我了。上个月,我们上街,遇到一个认识你的女人,她停下来跟你打招呼,说你发福了,你扣紧我的手,瞪着她不吭声,还记得我回了她句什么吗,我说您说笑了,她们母子二人加起来都没您福气多。透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眨眨眼,湿了睫毛,“你口里叫的,心里想的都不是我,你把我当成了别人,我不介意,我依然高兴坏了,因为总有一天会是我。我等着。” 他亲吻我手上的戒指:“周夫人,新婚愉快!周夫人,我们,结过婚了。” ☆、番外一 她出生的那年,春天迟迟不来。 赶上多年不遇的寒冬,她还未出世就有了寓意深刻的名字——怀春。 心怀春天。 一家人期待她出世时春天也能到来。 她爷爷说这个名字太大了,娃儿不好养活,怀春天的是老天爷,人不能跟天争,会遭罚的。咱们家是思字辈的,就叫思春吧。这名字男娃儿女娃儿都能叫。 在她们那医疗条件落后的地方,叫狗蛋、铁牙、二羔的孩子比比皆是,冬天生的叫冬生,月夜生的就叫月明,出生时六斤重的娃儿就叫六斤, 村长的小儿子有个文绉绉的名字——书澜,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凡村里办点活动,定要请这位神童挥洒笔墨。 可他不到十岁就病死了。 村长所受的打击自不在话下。 贫穷伴随着迷信存在。村里人认为名字越随意越好养活,外加孩子多,年轻一辈的名字越来越趋于庸俗化。 思春,她的这个名字刚刚好,不是那么“大”,在一堆二狗三断五毛七斤等名字里面相对庄重不庸俗,可她偏偏姓吴。 在家里排行老二,小名二妮。 在她们文化程度偏低的村里,这真真是个顶好的名字,既大气又正式,名配姓,“思念春天”道出了全村人的心声。 但走出村子,她的名字就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 那时候,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寥寥可数,都在家里守着那点田地讨生活。吴思春的小叔是个另类,他在外面的山上给人做挑山工,往山上运物资。外面的一切对孩子们来说都是新奇的,吴小叔又是个大胆的,先斩后奏,应孩子们的央求,带着老吴家的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9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49 三个妮出了村子。 车程加脚程走了两三天,孩子们嚷嚷再也走不动了,闹着要回去,都快到目的地了自然不能再返回,吴小叔当爹又当妈,一路哄着她们来到了他挑运物资的山上,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暗暗后悔。 山是处开发较早的旅游区,不少商人来这儿游玩散心兼考察,据传这树那花,这矿那石,这文化那遗址的,很具开发价值。 老吴家的三个女儿就是在这儿遇到的周泽国。周泽国只想给烧伤的侄子周遇凯找个玩伴,给周老爷子一个心理安慰。三个女娃他领走谁都行。 他最中意的还是吴思春,孩子太大了,记事且不可控因素多;孩子太小了,又太麻烦,跟周遇凯年龄相仿的吴思春是合适的人选。 在老吴家,有句俗话是“老大好,老三娇,老二是个弯弯腰”。不舍得给出能帮衬家里的老大,不舍得给出最小的,那就只有把吴思春给人了。 送养人与领养人一拍即合,各自欢喜。 挥别出生地,二妮这个小名再没人叫过,吴思春有了个新昵称——小透明。 ☆、番外二 番外二 我穿着新衣服坐在车里,扭头往回看。 汽车启动,村里的孩子跟着跑了起来,我确定他们大部分人是好奇。大人们站在各自家门口,定格一般,看着汽车从眼前经过。 跑着的孩子里有几个我要好的伙伴,大喊我的名字。 车子渐远,他们终是放弃追逐。 伙伴们哭了,我也哭了。 狗蛋是最后一个停下来的,我看见他掀起衣服护住脸,肚子上我给他画的大手表露了出来。 我们闹过别扭,互相吐过口水,甚至大打出手过。但玩过家家时,我们总是扮夫妻,因为没人愿意“娶”我。狗蛋是响当当的机灵鬼,我是有名的傻二妮。他是我们这群玩伴的中心,在顾大局的英雄主义驱使下,“娶”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我心灰意冷地想,这一走,再不会有人娶我了。 槐树后退,连带着瓦房和路边的麦秆,都一一离我远去了。 泪水烫得眼睛生疼,我偷偷拿手背抹了两把。 心里难受得要命,跟死了谁似的。 我想跳下车,不管不顾地跑回去。 说我愿意留在村里。受苦受累也愿意,我不要走…… 但我不能这么做,我想我已经懂事了。 所以走之前我强忍住了哭意,以为这就是坚强。 大人们说:“瞧,这孩子缺心眼!老吴家累死累活把她拉扯大,要离开家了连哭都不会哭一声,白养她这么大!养只小猫小狗的还知道恋家嘞!” “傻人有傻福,二妮命好。” “命再好也不能养这样的孩子,闹心不说,落下话柄让左邻右舍笑话。就冲她这股傻劲儿,难保不会被送回来,谁愿意领养个傻子呀?” …… 听到这话,我放开了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回。 大人又说:“看二妮哭得那样儿,好坏都分不清。这么傻,可怎么办呢?要到城里去过好日子了,不用在咱旮旯地方受穷,这是好事儿啊,还哭哟!” “送走了也好,省得以后嫁不出去,丢人事小,耽搁家里其他人找对象事大啊。” “谁会养她一辈子?干活不利索,偷奸耍滑,屁事不懂,净坑害老吴两口儿,瞧瞧,瞧瞧,哭起来都透着股傻劲儿。” …… 我算是知道了,无论我怎么做都是在冒傻气,和聪明搭不上一点儿边。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我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我只好做我自己。快乐着我的快乐,悲伤着我的悲伤。 朝着聪明的方向去努力,变着戏法儿讨别人欢心的结果就是,人们的确笑了,却是在嘲笑我的傻。 被大家这样评价、定位,即便是个孩子,也会偷偷抹眼泪。 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进步,却总是弄巧成拙。 我总想找到讨巧的办法,不管是干活还是其他什么,可没人懂我,没人认可。 似乎永远也不能得到理解。自己也默认了那无可救药的傻。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离开家。家再穷,再容不下我,纵有千万般的不好,它仍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归宿,除了家,流浪到再繁华的地方都叫漂泊。 但现实不尽如人意,我的离开,会让家里的负担轻一点,家人会好过很多,就像邻里街坊所判定的那样。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就该像大人那样思考。 这么做或许仍然是傻的,但我觉得没做错。 在不知如何做才对时,我只要保证没做错就好了。 汽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尘土笼罩着车身,车内皮质座位的味道让我倍感不适,汽车碾过的沙土,不用手摸,我也知道是暖烘烘的绵密柔软的触感。 摸索了一阵子,我终于找到了打开车窗的办法。 “外面脏,先不要开。”座位旁边的叔叔说。 “我难受。” “晕车了吗?我该备晕车药的。邻村有没有诊所?”他摇开车窗,掏出手帕护住口鼻,“想吐的话提前说一声”。 我没应声,挪到窗边,悄悄把手探了出去。 附到车身上的沙土确实是有温度的,我再熟悉不过的温度。 车身上有几个手掌印。 我一猜就是汽车停在我家门口时,小伙伴们印上去的。 脑袋伸出车窗,我想把自己的手掌覆上去,就像我们常玩的一样,比比谁的巴掌更大一些,或许我还能据此猜出是谁印上去的。 “思春小朋友,别伸头,危险。” 就在这时,我被人拉了回来,紧接着车窗也摇上了。 ☆、番外三 幼小的吴思春被送出了周家。 吴思春知道她得罪了谁,可她一点儿都不怪他。 周家把吴思春托管给了一个受过周家恩惠的寡妇,给其一笔寄养费,寡妇试图把她遗弃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卷钱跑,无奈好几次都没成功,吴思春就像块弹力黏胶总能巴巴再找过来。 爱搓麻将的寡妇狠狠心,打算偷偷把吴思春给卖到远地方去。她编了个谎,经麻友介绍,成功把吴思春卖给了临市玉山县的老牌饼店老板孙冒才。 孙冒才四十多岁,无妻无子,平时见了谁都乐呵呵的,尤其喜欢逗小孩子。 吴思春起初对这位大方实在、乐善好施的孙老板极具好感,直到他把幼小的吴思春骗上床。 吴思春对孙冒才有了惧意。知道孙冒才年轻时受过些刺激,精神上有了缺陷,还有恋童癖及露x癖等怪癖,天黑了经常在大街上晃荡,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吓唬小孩子,但也只是吓唬而已。 有次作案被路人看见了,他跑得差点断了气,借着天黑辨不清人脸才勉强逃过一劫。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0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0 自此有了些龌蹉心思,意欲收养个娃想干吗就干吗,收敛了外出打野食的心思,还是只能看不能吃的野食。 吴思春做了那个被收养的倒霉鬼。 孙冒才是有些口才的,而吴思春的心智毕竟发育不完全,他成功给她洗了脑,让他的一切怪异行为变得有理有据,可以接受。 吴思春渐渐摸透了孙冒才的心思,任性撒娇耍心眼,除了那档子事,几乎样样都能让孙冒才顺着她来。孙冒才给她花心思做饭吃,买新衣服,送她上学,给她辅导作业,父爱母爱宠爱溺爱都一股脑儿给了她。在那时,父母接送孩子上学还不时兴,吴思春是为数不多有家长接送的孩子,而且是肯放下饼店几个最火的饭点生意去接送的。担心吴思春在学校受欺负,孙冒才隔三差五跟老师谈话,了解吴思春在学校的情况。 吴思春更不是吃素的孩子,嘴里跑火车,耍心眼耍得遛,很快成了学校里的小霸王。不仅没人说她没爹妈,还都挺羡慕她家。甚至有孩子家长在孙冒才店里吃饼时问他你们家孩子是不是你的私生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个姓吴的挺牛掰的飞行员媳妇儿。 有了吴思春后,孙冒才再没做过吓唬幼童的事。 变故发生在一年后。 吴思春期末考拿了双百,并列第一名,作为奖励,孙冒才在带她去市郊玩,撞上一队差不多大的小学生参加暑期夏令营。 搭眼看过去,即知那些都是养尊处优的市里人。个个白白净净,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孙冒才起了歹意,寻了机会拐走了其中一个孩子。 孙冒才在洗脑吴思春时给她灌输了错误的理念,加上年纪尚幼,吴思春那时没有太明显的男女意识。她一怕孙冒才对那男孩做他对自己做过的事,那并不好受;二是怕孙冒才会将她遗弃,再也不要她。 她便想办法放走那个叫“祁逸铭”的孩子。 小吴思春对小祁逸铭说要帮他逃出去。 小祁逸铭讲,只要吴思春能帮他脱身,稍后他就让他爸爸也把吴救出去。 小吴思春想想自己尚未长大,离开了孙冒才便没有更好的去处,拒绝了。 小祁逸铭又说,只要吴思春能帮他逃离这个地方,那他会让他爸爸给吴一笔钱。 吴顾忌祁的爸爸万一真来了,带来警察把孙冒才抓走就没人照顾自己了。况且尽管孙冒才不像是富人,也不缺钱的,她再次摇头拒绝。 小祁逸铭端着非要给点什么的架势,一本正经地问小吴思春想要什么。 吴不正经地答:“想要帮你离开这里啊,但你一定不能告诉你的家里人,不然会被抓回来!还会害了我。我呢,想要快快长大,越快越好,快快嫁人,有自己的家。” 祁急了,说那我以后娶你,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行啊,那你要等我,没人娶我,我就去找你。” 小吴思春坏心地应下。略带恶意地把祁当成了好骗的小傻子,并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要嫁她也不会嫁给一个小傻子的。但是没人娶她的话,嫁给这老实听话的小傻子也不错。孙冒才跟她讲过,做了那种事,她就会长得比同龄人要快,不做那种事,不与他培养人与人之间的默契,连跟他一个人好好相处都做不到的话,以后没人会喜欢她的,没人愿意跟她在一起,她即便长大了也嫁不出去。 两个孩子嘀咕了个逃跑计划,不算拙劣,但少了点运气,被察觉到的孙冒才抓了个正着。好在小吴思春反应快,把小祁逸铭往隐蔽处一推,自己缠着孙冒才去了。她熟知怎么捋顺孙冒才的怒气,先认错,再哭泣,伴着撒娇搞点小动作。 小祁逸铭躲在暗处,未从上一波惊险中回过神,就陷入了下一波的惊吓当中。 他看见说要救她的女孩开始脱衣服,脱完了自己的又脱掉掳走他的那个人的。她勾住那人的脖子撒娇,说只准他养她一个人,她骑缠在那人身上,主动去做一些羞羞羞的事情……他们做了太多、太多他没有见过的,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情。 他看呆了。 他怕极了。 她捂住那男人的眼睛,回头朝他所在方向张望的动作让小祁逸铭抓住了要领,他摸索着逃跑,心咚咚直跳,分明已经逃出了那栋房子,仍停不下奔跑的脚步,跟后面有豺狼虎豹在追一般拼命。 等见到了寻找他的老师,他依然驱赶不走脑袋里的画面,他想要把这一切告诉其他人,告诉别人她在受虐待,她贴近那个男人的动作姿态他描述不出,他耳朵里都是她的声音,她尖叫着叫疼,叫那个人慢一点、轻一点,可那人的表情和动作却越来越凶狠。 他终究谁也没告诉。他听了她的话。 他把这件事深埋在了心底。似乎忘记了,又好像一想就能想起。 他忽然后悔说娶她了,又隐隐觉得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他刻意不去想起,在另外一种生活中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忘了她的长相。 偶尔记起,也只记得一个穿着红裙子白袜子的女孩救过他,因他受过虐待。 某一日,小祁逸铭的生命里闯入了一个爱穿红裙子白袜子名叫董潞潞的女孩子,她的行为举止在同龄人中颇为“放得开”,行为举止越来越像记忆中的那个她,美丽、俏皮、亮眼、会撒娇、善哭泣,让他恨不能立刻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又恨不能让她收敛收敛离远点。他仍不知如何形容她的行为举止,只知道她让他移不开眼睛。 经年后,他才知那叫“妖”“媚”。 他确信他非常厌恶这种“惹火”,但他又怕她不“惹火”,怕她不像她。 他悄悄去了那个地方,一无所得,明明没抱什么期待,却抑制不住失望的情绪。 憋了好久的他回来后终于憋不住,问董潞潞,某年暑假有没有参加过夏令营,是不是在市郊。他们都出生在商业发达的x市,却因为x市的临市在中小学教育上师资力量更强,小学初中都留在那边念书,高中才往x市转,从x市到x市的临市y市再到x市,他是因为家境殷实,追求好资源,而董潞潞是因为家中生意起步及发展需求,不得不随之转学。虽然原因不同,但步调却是一致的。 祁逸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再深问,得到的一律是不记得或者忘了。 他揣测,她或许是想隐瞒,他们可能有着同样的遭遇。 似乎有种东西,牵引着他认定她,他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断——董潞潞就是那个她!他无法不念她、爱她,死心塌地的钟情于她。 ☆、番外四 夏令营事件后,吴思春又有了赶紧长大、尽快离开孙冒才的想法。 她对孙冒才始终存留几分不信任,打心底不把他认作养父,不把玉山县当家。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1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1 她的生活很奇怪,不像是正常家庭该有的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抵触情绪无处言说释放,她就不太舒心了。 她不舒心,就不想让孙冒才太舒心。 夏天热,易中暑,孙冒才会给顾客提供免费绿豆汤喝,卖点熟玉米。正值暑假,孙冒才让吴思春搭把手帮个忙。 去市里前,吴思春学累了,会主动搬个小马扎,乖乖坐着剥豆子剥玉米,回来后,气儿就没顺过。 没别的,就想跟孙冒才对着干。 吴思春拨剥了会儿豆子,暗自把剩下没剥的全混入豆荚中,一股脑儿塞了垃圾桶,伸手在盛豆粒的袋子里捧了两把出来,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盆里,当自己剥的。 她隔三差五这么搞一回,有规划有规律,孙冒才一直没发现,可垃圾桶出卖了吴思春,孙冒才丢了几次垃圾后,对垃圾的重量心生疑虑的他发现了个中端倪。 孙冒才好声好气说教了一番,没对吴思春起作用。 第二次孙冒才直接把豆粒洒在地上,说不捡完不准吃饭,忙去了,吴思春居然很快就捡完了。 孙冒才没达到目的,把豆子混进豆荚里,说,挑出没剥的剥完才准吃饭,说完甩手走了。吴思春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 如此几番下来,孙冒才都没教育成, 他就纳了闷了,难道吴思春真就是那灰姑娘,有人帮她不成?除了来吃饭的,他没见有旁人。 他发现还真有人帮她。不是旁人,正是他的顾客。 吴思春这孩子,花样百出。 看着面善的大人就卖可怜:“干爹说捡不完不让吃饭,天天这样,我想有个跟您一样慈祥的奶奶,能帮我,能管着干爹。”“我亲爹妈一定不舍得我受苦,一看你就是会疼孩子的人,你们家的宝宝一定很幸福吧?” 看见孩子就连哄带骗激将法:“这豆子真难捡,孙悟空来捡也要个把钟头,有没有人能超过孙猴子咧?”“看看谁捡的快,谁捡的快谁就聪明!” 哭笑不得的孙冒才既欢喜又惆怅,罢罢罢,顺着小祖宗来。 孙冒才有两处住房。一处位于仰止街,常年空着;另一处是带院子的临街房,即他的饼店店面所在处,平常他带着吴思春就住在店里。 孙冒才没上过学,大字不识几个,但多年的经商经验让他有了些商业嗅觉。在玉山十七中迁到仰止街时,他就想把空房子租出去一年,先给学生住,期间他筹备再开家饼店。 他要吴思春帮点忙,吴思春答应得爽快,回头就写了“此房出蛆”四个大字。房子晾了近一个月无人问津,孙冒才觉察到问题出在哪里后差点气炸了脑袋。 他到底没舍得训吴思春,却硬是要求她把“吉房出租”四个字写满整整十本田字格才算完。 等吴思春甩着胳膊收了工,他给小祖宗捏着手后悔得不行,到底给她买了点好吃的,开了个庆功会,把田字格仔细收进抽屉。 越长大,吴思春的气质锋芒越呈收敛趋势。让吴思春性格大变的,是她十一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 她上课时突然身体不舒服,上完厕所发现异状后,权衡了下,去老师办公室请假。老师却给了她一本生理书,告诉她回家多喝红糖热水,等舒服点了把书看完,他们下学期就会学到。 打开书仿佛打开了一本真相,吴思春气得头晕,她躺在床上顺了顺气,憋不住哭了会儿,哭完后情绪很快平静下来,把书收好,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按捺住情绪,不动声色。她装作什么都不知,紧张地问孙冒才她是怎么了,孙冒才笑说证明她成熟比别人早,都成大女孩了,这正是那事的功劳。多做会长得更快的,等到她十八岁他就带她去找胡寡妇,送她离开。 吴思春气孙冒才的解释,她更气自己的无知。 孙冒才坚决否认对她用强,称是她自愿的。她幼时有点尿痛,不知怎么办,孙冒才哄骗她主动坐到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接纳他,她喊痛,他说痛正常,良药苦口,打针还痛呢,事后他帮她清洗,她确实不再尿痛了。 孙冒才在这件事上总有各种各样的说词,让他们畸形的关系维持下去。什么别的父女都是这样,天黑关灯后在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只是他们不说或羞于说,不这样,就证明他们不够亲密和相爱,那种时候,尽管难受,她确实有被爱被拥有的安全感。孙冒才说她凹进去的部位和他凸出来的地方天生就要结合,这是造物主的安排,她不愿意跟他结合的话,他就去找别人养别人,把她赶出去……她和他好后,孙冒才会在床上抱着她解释,他从没想过别人,绑那个夏令营的孩子是因为他穿得最好,气质最佳,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掳走他是想把他的东西拿走,再吓唬吓唬他,让他不敢告状。孙冒才说是看她一直盯着那孩子的背包看才动了歹心的,那包以及包里新奇的东西,她眼馋,他孙冒才却买不起。他能把一个男孩子怎么样?他从没想过收养小男孩。 孙冒才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 每次她的质疑都掺杂着让她安定下来的理由,掺杂着某种孙冒才不要她的恐惧,威逼利诱下,她放下质疑,那档子事慢慢成了习惯及心照不宣的事情。 她从来都觉得羞耻,从没放下过疑心,却从未向人提起过。 正是这种羞耻让她晚明白了好几年。 她开始变得深沉内敛、少言寡语、憎恨世界、恶心自己。 她寻了时机套了孙冒才的话,卷了他的积蓄,生过做掉孙冒才的心思,鼠药农药安眠药都已备,计划在她看来万无一失,她却在动手的那刻想起了孙冒才的好,软了心。 她悬崖勒马,放过孙冒才,独自跑回了x市。用钱和胆量砸出了一个年满十八岁的□□,在x市最好的学校为自己赢得了继续念书的机会,不断打听找胡寡妇的门路。 她的性子又回复到了在周家的那种软绵,秉持隐形原则,话越来越少,动静越来越小。不管在什么地方。 吴思春有次去人群熙攘的地下美食城用餐,在黄金时段排队使用洗手间,有个位置始终空着没人用。几乎所有刚进来的人都要经历一次思想变化:“为什么那个位置没人用?是没看见吗还是不能用?我拉开看看好了,噫真恶心,这是谁把用过的卫生巾面朝上扔在地上?就不会面朝下或者卷卷扔在垃圾桶吗?好恶心,这谁啊?真没素质!”然后皱眉离开,去排队等候其他位置。 排队的人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没一个人愿意揽事儿去解决这个问题。 吴思春进来后亦皱皱眉,接着她扔了三五张纸巾覆盖住了那片卫生巾,淡定上完了厕所,接着这个位置就由不可用变成了可用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2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2 。 她处理问题的方式越来越趋于保守,越来越不动声色。 在她十二岁年初,她把胡寡妇堵在了x市高端和低端消费扎堆的□□,输急了眼的胡寡妇还以为被人认错了,撒气撒错了地方。 她已认不出吴思春。 那年的春天来得早,花开得好,稍稍耐寒一点的花都开疯了,空气跟稀释了的桂花蜜似的凉润清甜,暖暖的阳光照得哪哪儿都是,有懒洋洋地瘫在墙上的,有在与树枝枝丫玩光影游戏的,有跟晨雾玩丁达尔效应的,还有追着吴思春跑的。 它们喜欢跳跃在她睫毛、脸颊、耳垂、脖颈。睫毛涂了层金色,一眨就能剪出一双水瞳来,带着令人忍俊不禁的清澈与懵懂,脸颊白里透红,可爱的小绒毛颤着金光,迎风欢呼着浓郁的少女气息,耳垂呈现出透明的诱人色泽,脖颈如凝脂一般白皙滑腻。 胡寡妇已不认得眼前这个耀眼的女孩。 吴思春在发育上的确比同龄人早熟,才十二岁就已凹凸有致,风韵十足,看起来像十六七的样子,又奇异地带着股子清纯劲儿,让人想靠近,想接触,想入非非。 跟幼时比,吴思春的样貌和气质变化极大,不怪胡寡妇认不出。 吴思春在胡寡妇面前发了飙,多少年的怨气,连带对孙冒才的恨,一股脑儿倾在了胡寡妇那里。 她毫无顾忌地告发孙冒才对她的一切伤害,指明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胡寡妇。 她威胁胡寡妇把她秘密送回周家去。直接跳过周家子孙辈,找周老爷子。 吴思春感觉自己有无限无垠的委屈,如广袤田野,如滔滔江水,说不尽道不完。 她感觉把日后所有的煽情话都提前预支了,说到华灯初上,说得涕泪横流。 胡寡妇初见时她的美,和她现在的邋遢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配上那些煽情的话,胡寡妇有了罪恶感。 胡寡妇的罪恶感,她不想赎,只想避。 胡寡妇一看形势不对,找了个避开吴思春的由头,鼓足了劲儿跑路,吴思春在后面紧追,她虽有体力上的优势却不如胡寡妇对这一带来的熟,一直追到一条只挂着一盏白炽灯的幽暗深巷。 胡寡妇起初不认吴思春,后来不得不认了,则又辩说不相信发生在吴思春身上的那些事儿。 两个人的争吵声由小到大。大到一个程度后,又慢慢变小。 吴思春气得理智全无。说话带着尖刺儿,只后悔莫及,想糟蹋自己。 想着证明,不管用什么方式。 一心的无所谓。 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想要发泄!发泄!!发泄!!! 巷子里,歪歪斜斜的老吴张牙舞爪,她遇到了一个误闯此地的少年,他边走边张望,看到争吵的他们,驻足,迟疑后有避开的意思。 在这个阳光被黑暗驱逐出境的地方,吴思春褪去了所有属于少女的懵懂,抖振开一身的风尘气,她翘唇吹开额前散落的碎发,死盯着那少年,眼里挑起的笑意跟街头失足女并无二致,放荡、撩人,不雅至极。 她将手指扣进嘴里用力吮了一口,喃了句:可怜的小羔羊。 言辞间是兴奋到难以自持的颤栗。 那颤栗似乎传导到了胡寡妇身上,她压制不住在自己脸上放大的惊讶与恐惧,震惊吴思春怎么变成了这样,她毕竟只有十二岁!恐惧吴思春赖上自己,害怕她怪罪自己,害怕她回到周家后说这些,畏惧周家的权势,畏惧周家会对自己不利。 胡寡妇心虚无比。 祁逸铭和吴思春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形下撞上彼此。 只是谁都记不得谁,谁都认不出谁。留在脑海里的,只是记忆中的彼此。永远停留在几岁的年纪。 祁逸铭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和董潞潞纠缠不清。董潞潞分明想要祁逸铭的关注,却小女儿心态,动不动就把他打入“冷宫”,和其他男生说说笑笑亲密无间,在其他人的关注中一遍遍确认自己的魅力,一遍遍向祁逸铭炫耀自己的受追捧度。 她习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知道自己口中的话说出来杀伤力有多大,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分明不想伤害他,不想说那些话,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她刺激过祁逸铭不行,嘲笑过祁逸铭未经人事,给祁逸铭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分明只想他对自己一个人专情,却偏偏怂恿他去□□找乐子试试感觉。 祁逸铭去了,但他临阵脱逃了,躲进了这条明显冷清的小巷子冷静冷静。 但事情往往不按照设定的剧情发展,它仿佛为证明无限可能的存在似的爱走偏路。 一个斩钉截铁非要证明点什么,有她自己的不管不顾。 一个矛盾挣扎半推半就,有他自己的龌龊心思。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事后,针尖对麦芒,谁都瞧不起谁。 祁逸铭走前留了钱,吴思春嗤笑一声收下了。 各自回归各自的圈子,各自奔向各自的生活。 吴思春和胡寡妇达成了协议。 胡寡妇帮吴思春回周家,吴思春配合胡寡妇演戏,彼此夸赞惺惺相惜,好像两个人真的相依为命生活了很多年,由此将一段往事隐瞒了下来。 一个有意骗,一个执意信,掩盖事宜不难做到□□无缝,即便英明如周老爷子也没想过这其中能有什么端倪,即便是有端倪,也玄奥不到哪里去。思春这孩子,看起来被胡寡妇养得挺好,至于过程,他不想多费心思。 思春那孩子说什么信什么便是。 周老爷子秘密培育了吴思春四年,直到她16岁,借着大办吴思春的成人礼,把她正式接回周家。 吴思春一出场,虽温良恭俭,仍不掩强大的气场。周家人没一个不在感慨:小透明变了,再也不是小时候的她了。 有夸吴思春有女神范儿的。 有夸吴思春成精了的,美丽不可方物。 吴思春一笑总结:是女神,也是精,女神经。 吴思春作为主角,即便如此耀眼靓丽、光彩夺目,也没能让周遇生拿正眼瞧她,哪怕只一眼。 吴思春再见到祁逸铭,已是世事一变再变之后。她已不再攀附周家,在一家企业平淡度日,而他作为事业有成的精英,是董潞潞的金牌男友。 他们打了照面,各自想起了曾经的露水姻缘春风一度。双方给彼此留下的印象太差,而那事是他们想抹去的不悦经历,谁都没打算戳破这层砂纸,各自装作没见过、不认识。彼此心照不宣,两两瞧不起,也两两各自原谅。 那时年轻啊,年轻时,谁没做过点糊涂事儿。因为不在意彼此,所以容易原谅。 董潞潞死后,祁逸铭找不到精神支柱,他列了个缜密详尽的报复计划,代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3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3 替也代表董家进行报复。他也许知道,这事不该怪吴思春。董潞潞精神上不太好,受到强力刺激会间歇发作,她拒绝配合治疗,在那种情况下又被她知道了他跟吴思春之间的那一段。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事都不奇怪。 他也许知道,吴思春才是地铁事故的受害者。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要做她的夕阳,替代她的一切希望,短暂的明亮之后,带给她无尽的黑暗。 他们窝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他得知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深巷的那次意外,早就了一个更大的意外,他们居然有了孩子!她还把他生了下来! 短暂的心软过后,他按照原计划执行,和吴思春结婚,断了她的念想,囚住她,捆绑她,弱化她,蚕食她,做她的全部和唯一。 等她完全陷进去之后,把能抽走的都抽走,能毁掉的一律毁掉。 他陪吴思春去过几次山里老家,寻找她的亲人,多次找寻未果。有说因为开发的关系,整个村子都搬迁了的,顺着线索去找搬迁的村子,既确定不了是哪个村子,又打听不出有这户人家,说是村子里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土地都扩出去了,混的好了,把爹娘接走,混得不好,也不再回来。 具体是什么情况,祁逸铭没着意去查,他本来就是敷衍了事,吴思春除了伤感些,也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这事就此作罢。 几次出行,虽没找到人,也算为吴思春了了桩心事,他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 他出差却不能带吴思春时,也有过想念得心烦意乱乃至受不了的时候。他把这焦躁归于有利于他的报复计划的解释。没错,是他不敢让吴思春有一丝一毫脱离他的控制,他有严重的不安全感,所以会心烦意乱焦躁想念。 他会为她的短信而欣喜,吴思春经常会向他汇报自己的情况,是他对她的要求,是他培养出的她的习惯。 吴思春说,她坐在有红底描黑凤尾暗纹的老旧沙发上,透过阁楼的玻璃顶窗看星星。星星一眨一眨的就像他的眼睛,可惜没有月亮,于是她划开了嘴角,这下星月都有了,就等他快点回家一起看…… 他看到这些很开心。他依旧把这些开心扯到报复计划上去。 一日日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他觉得够了,差不多了,是该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就在他收尾的那段日子,他跟y市的汤氏有笔商业合作,汤氏在y市举足轻重,这是需要他亲自跑的大单子,汤氏的汤仰故,算起来要喊吴思春一声妹子,沾亲带故的,他也该露露面。 在y市,故地重游,他又想起了幼时夏令营期间发生的事,明明已经是尘埃落定的事情,一些疑虑重新浮上心头,他思量再三,终是雇人做了次详尽的调查。 等调查结果送到他手中,一场晴天霹雳。 他想见吴思春最后一面。 可他没办法再让自己出现在吴思春面前。 ☆、番外五 王继德跟吴思春分手后,回老家呆了阵子,和未婚妻在当地县城租了个房子同居,他卖过保险,送过快递,后回归工地,给人弄过钢筋水泥。 有乱嚼舌根的,说他人模狗样的,在大城市混不下去才回来的,还闹了出丑闻。王继德一概不在意这些。在意又能怎么样呢?徒增烦恼罢了。 他有他的人生,也自有他的想法和过法。 他特别瞧不起伤春悲秋、唉声叹气,把着过去不放或放眼未来吹牛没边的人,他不抽烟,偶尔喝点酒,过他该过的生活,照应他该照应的人。 日子虽少了些滋味儿,却也没什么糟心事儿。 他没什么不满的。 到谈婚论嫁了,按照当地习俗,要给女方家里八万八的彩礼。王继德家里拿不出,王继德跟她老婆小莲合计着,先把证领了,小莲去大城市的服装厂给人叠熨衣服,或找个培训机构学学化妆,在影楼找份化妆师的工作,他出国干一年劳务,苦点累点,先赚点钱回家把婚事办了,不能让小莲跟着他没名分,落人话柄。 同批出国的人中,他遇见一个人称狗蛋的,大名叫吕炎刚。 这人憨厚实在,对他脾气。 路途漫长,两人挨得近,少不了要聊几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名儿上。 狗蛋说,在他们那山里旮旯地儿,老一辈迷信,名字越贱,人越好养活。 王继德应和着,说他有一人特好的朋友,好到挑不出一点儿错,叫思春,姓吴。 王继德本来以为狗蛋会笑两声,狗蛋却没吭声,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落寞。说巧了,小时候有个玩儿的特别好的,小名二妮,大名就叫吴思春,被人领养走了,再没见过,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村里特精明机灵的,现在孩子都能颠颠跑了,他到现在还没找上媳妇儿,二妮还答应他做他媳妇儿来,天下这么大,人那么多,他又出了国,这辈子难说再遇上…… 两个人又聊到了国内最近发生的新闻,说电视上都报道了,一老牌饼店的老板被人杀了,作案手法挺残忍的,没个全尸,不知得罪了谁。老人操劳了一辈子,饼做得好,人也实在,不干缺斤少两的事儿,别家动不动就涨价,他家一向随情理来。这人无儿无女,连个伴儿都没有,收养了一个女儿,百般疼爱,到头来那孩子把他的钱卷走自己跑了,真可怜…… 两个人聊了一路,到了目的地便分开了。工地大,他们又被分到了不同的岗位,都是扎实干活的人,吃饭、睡觉、干活,也不想着其他的娱乐,这一年下来竟没能见着第二面。 王继德赚了不少,其他人也赚了不少。 头儿问他们愿不愿意继续干,工资还得长。王继德是唯一一个坚持要回家的人。 再多钱,也没什么值得他特别贪恋的。他赚够了钱,家里他媳妇儿等着他回家,他要赶紧回去把婚事儿给办了。 王继德一个人在机场扛着行李走,往来的人群都穿的时尚漂亮,拉杆箱一看就价值不菲,用机场提供的推车推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既要看他,又要躲他。 王继德心知肚明自己长得好,比很多偶像明星都要有偶像范儿,实打实的体力活又让他的身体变得结实有型,特招小姑娘喜欢。他也知道这些人跟自己合不来,不是一路的。他们不愿意跟他靠太近,他是民工。 机场突然发生了一阵骚乱,人群四散,他不爱凑热闹,却因人群四散而看清了是什么引发的骚乱。他转头就要跑,他从不想做什么英雄,也不爱出风头。 活命要紧。 一瞥间,看见一个人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断有跑过的人蹭她她也没什么反应。他觉得有点熟悉,灵光一闪,他终于想起来那好像是吴思春,只是好像,时间已容不得他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4 假象 作者:荆之薇 分卷阅读54 把她推开,王继德越过他,用他多年干体力活儿积攒起来的力气,直接几步人们所畏惧的东西铺了过去。 目击者讲述了他英勇的事迹,并流下了事后恐惧与惋惜的泪水。 他作为一个没多少文化的中国民工,在国外陌生的机场,让中国人大大风光了一把。 他的照片在国外各大媒体以及社交网站上疯传,很多人都被他感动,为这么帅的人轻易没了感到可惜。 国内电视台着重报道了机场爆炸事件,当地领导给了王继德家里一笔可观的抚恤金,包括给他哭成泪人的未婚妻。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