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素素雪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一章 穿越 轻晨感觉自己头痛的像是要裂开了,眼睛也感觉很重,怎么睁也睁不开似得。好像有人正握着她的手哭,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似是很遥远有似是就在身边,模模糊糊地传进耳朵里。轻晨记得她被车撞了,飞过来的卡车简直和比赛场的赛车有的一拼,带着快感冲了过来,直直的撞上自己的小轿车。她坐在那里,还来不及躲就失去了知觉,只记得死死地抓着方向盘,就像是要抓着最后一点温暖。 还没有死么?怎么可能呢!那样的速度,那样庞大的卡车直直地撞到了自己。轻晨还记得看到卡车在自己眼前放大时带给自己的恐怖感觉。连疼都来不及感受就没了知觉。怎么有可能活着呢可是身上传来切切实实的痛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轻晨努力地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竟是暗红色帷幔。现在还有人家用这种东西么?不是更应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才对吗?视线清晰时还来不及看清楚所处的环境,耳边已经传来了一个稚气且带着惊喜的声音。 “小姐,你醒了,小姐,真的是小姐醒了啊”哭哭啼啼的腔调有毫不掩饰的喜悦。 轻晨调转眼睛看到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小丫头,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圆圆的脸上一只大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她很关心自己吗?呵呵,有多久没被人这般关心了,轻晨一边想一边打量着这个小丫头。 “小姐,那里有不舒服吗?都已经昏睡四天四夜了,大夫说小姐到明天再不醒来就真的永远睡过去了,小姐可真吓死青黛了。”那丫头抓着轻晨的手又说到。 轻晨这才看到她的衣饰发式显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现代式样,反而更像是古代。拖地的长裙、轻纱的外罩、发带挽着的发髻。这丫头说的话也明显不对头,一口一个小姐的。轻晨一片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被那丫头握着的手上就再也移不开了。这是谁的手???这怎么会是自己的手!!绝对不是!!天啊,那是个充其量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的手。轻晨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什么也想不到了。 那叫青黛的丫头又说了什么,自己是一句也听不到耳里去,只觉得一阵嗡嗡响。回过神时,屋子里已经就只剩下自己了。 轻晨茫然四顾,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显然不会是什么二十一世纪会有的,她更不可能把这里当成某个电视拍摄现场。这里的一切有着和道具所不同的厚重,华贵和韵味。如果哪个电影制做公司把拍摄现场弄成这个样子怕是一分钱也挣不了。就算是真弄成这样,那自己这双手又是怎么回事,呵呵,时光倒转了吗?她一个二十四岁的花季少女现在有了双八九岁小女孩的身躯。是啊,那么快的卡车撞过来怎么可能活命呢。看来自己是真的离开了,离开了所有的恩恩怨怨,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灵魂转世么?听上去真是荒诞可笑。 轻晨还来不及整理思绪,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不一会进来了几个人。最前的妇人几步就走到了床前,坐下握着了她的手。 “晨儿,醒了?这几天可把姨娘担心死了,看着都瘦成什么样了啊,我可怜的孩子。”说着说着竟是红了眼睛。 轻晨努力使自己镇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好不容易能再世为人,先不管是怎么回事,可别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当成鬼魅惩治了。镇定!镇定!在心里默默念上了几遍才开口。 “姨娘,快别哭了,眼睛会疼的哦,晨。。。晨儿好多了不是。”轻晨一面试着用一个八岁小孩的语调说着,一面打量着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保养得很好,眉眼间自有一番风味,看起来温柔祥和,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能是几天没说话的原因,发干的喉咙疼的很,声音也显得生硬而沙哑。 “还不快给小姐倒水,青黛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不中用了。”那妇人一面急严厉叱一面回头瞪了一眼后面傻傻看着自己的青黛。 小丫头分明被吓了一跳,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跑着去外面倒水了。 “姨娘莫怪她,她也是这几天急的,看我醒来高兴坏了。”轻晨说着拿眼扫了扫屋里站着的几个小姑娘。均是和青黛一般大小,看服饰打扮,看样子应该都是丫鬟,都一脸高兴地看着自己。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紫墨、红研去给小姐准备吃的,清淡一点。绿意快去把姚大夫请来再给小姐把把脉。”那妇人对身后的几个小丫头吩咐着。 这时青黛已经端了水过来,把杯子放在床边的桌上,扶着轻晨坐了起来,顺手拿过靠垫放在了轻晨身后。轻晨靠上去倚着床棂顺手接过青黛拿过的杯子喝了两口,水温刚刚好,应该是放了点蜂蜜,甜甜的,味道似是桂花蜜。顿时感觉喉咙舒服多了,不觉回头对青黛笑了下,青黛似是吓了一跳,愣愣的,轻晨觉得还蛮好玩的。 “姨娘,这几天辛苦你了哦,让姨娘这么担心真是晨儿的不是。”轻晨又喝了口蜜水示意青黛把水放在了桌子上,挽着妇人的手说道。 “只要晨儿醒过来就是要姨娘的命姨娘也是愿意的啊。晨儿真是长大了,都学会疼人了啊。”说着似是很感动,抓着轻晨的手不觉更用力了点,眼圈又红了。 这个妇人如果轻晨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这身体的小后妈啊,怎么还真是发自内心疼爱这孩子似的,让人不能理解呢。可这晨儿的母亲呢?去了那里?女儿病了这么几天好不容易醒了也不来看看呢。 “姨娘怎么又红了眼睛,快别担心了,再担心晨儿会心疼的哦。”有人担心的感觉真的还蛮好的,弄的心里感觉暖暖的,看来真的是很久没人关心过自己了吧。 这时那叫绿意的丫头已经把姚大夫请了过来。轻晨看过去他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下巴留着一略胡须,不是很长,花白花白的。长的也一脸慈祥,头微低着走来。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背微微弓着,后面还跟了个小厮,十多岁的样子挎着药箱。轻晨有些好笑,看来电视剧还真是有时候蛮真实的,这形象这情景和电视上演的还真是像。 “姚大夫,快给晨儿看看吧,这是好了没”妇人往边上坐了坐,让了点位置给那大夫。 青黛也赶紧搬了椅子在床边让那老大夫坐下。那小厮没有跟进床边,只在床的门廊外面站着,低垂着头不敢往这边看一眼。轻晨发现他从进这屋就没敢抬起过眼帘,轻晨看了一眼那所谓的姨娘,看来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很是讲究男女收授不亲呢。 “劳烦大夫了”轻晨把视线投回到那大夫身上。 “小姐折杀老夫了”那姚大夫把着轻晨的手又一阵子才摸了摸胡须,眯着眼笑了笑,站了起来。 “小姐真是富贵人啊,定是有天人护佑的,昨天还病体磕沉,今日竟是无事了” “那晨儿这是化险为夷了吗?”那妇人满脸笑意的看向大夫,看起来是真的关心着晨儿,屋里的几个丫鬟也是一脸的喜色。轻晨继续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心里暗道自然是没事了,那晨儿都不知道是不是投胎再次为人了呢。 “是的,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小姐身体太差,气血阴气不足、气虚无力、血虚无华色、内虚外寒,须得好好修养。待老夫再开些滋养的药好好调理一段时日定能好起来的,夫人不必挂虑。”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那妇人笑着拍拍轻晨的手,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暖暖的看的轻晨一阵感动。妇人一边示意青黛打赏那大夫一边说着“一点小东西,姚大夫别嫌弃粗拙才好。” 轻晨看过去却见是一根上好的人参,放在金黄的锦缎盒子里。人参的主根、侧根、芦头、环纹及不定根均合乎要求,十分完美,看样子是上品中的上品。那姚大夫也不推辞示意小厮接过,道了谢,便往外去了。隔着珠帘往外看,绿意已经在外屋的书桌上摆好了纸研。 “绿意拿了方子去熬药,仔细着点火候。碧儿,一会大少爷回来了让大少爷亲自送姚大夫回宫,太后那里怕是还惦记着呢,得早早去回个话。”外面有个清脆的声音应了声,想是那叫碧儿的丫鬟了。 轻晨听见妇人在外屋吩咐着,却是一阵发冷。太后?刚看着屋里的摆设,猜想定不是普通人家,但也未曾想竟是如此显赫。看来以后的日子会很麻烦呢,不禁陷入了沉思。 回过神时那妇人就又坐回了床边,示意紫墨、红研把吃的端了过来,拉着轻晨的手道:“你这孩子昏睡了这么几天想是很饿了,吃点清淡的添添胃,好好休息下,你爹爹在宫里这还没回来呢,回来了知道你醒了不定多高兴呢。等你爹爹回来了,我再来看你,好好休息啊。”说着又帮忙掖了掖轻晨腿边的被子这才站了起来。 “姨娘放心,凝儿会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的,姨娘也忙半日了,晚会再来看凝儿啊。” “好。晚会来看你,病了场倒是会粘人了。红研、紫墨,服侍小姐吃饭。”那妇人听轻晨说让她晚会再来看自己,竟似很高兴,眉眼间闪过欣慰,轻晨看过有些纳闷。 “那姨娘先回去了”说完朝轻晨笑了笑扭身出去了。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章 试探 “小姐,可担心死我们了,这几天府上都快翻天了。前天大夫说小姐再不醒来就不好了!差点没把红研吓死,小姐这总算是醒了。奴婢就是说嘛,小姐这么天仙似的人怎么会出事。都是那些个大夫胡说八道。”那叫红研的丫头一见妇人出去便喋喋不休的叫了起来,脸上笑意涟涟的看来是真为这小姐醒来高兴地不得了。 “你胡说什么红研,小姐平时疼你,怎么就不知道个轻重了。什么不好了、死啊活啊的,没个正行。这是能说的话么?”那紫墨呵斥着她,吹着手里的粥送了过来。红研怒了怒嘴到是没敢再吭声。 轻晨想要去接过紫墨手里的粥碗自己喝,无奈抬了抬手,软绵绵的竟是抬不起来。没办法只得就着紫墨的手喝了口。可能几天来没少被这几个丫头灌药,感觉嘴里苦的很,竟是一点也尝不出这粥的味道。紫墨又送过来一口,轻晨喝了下去,感觉胃里一阵痉挛。许是太久不曾吃东西,忙咳了起来。青黛在傍边赶紧拍着轻晨的背,红研已经捧了个小巧的痰盂过来。 “小姐,没事吧?”紫墨忙放了粥碗在桌上,揉着轻晨的前胸,替她顺气。看来这古代的小姐可真是金贵的很啊,什么都不用做,难怪这身体如此不济。轻晨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紫墨的手,挪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示意她们没事了。 “我没事了,你们是不是也几日没好好休息了?看这一个个憔悴的。我看红研的气色还好一点,青黛和紫墨都下去吧,红研留下就可以了。都挤这里,感觉怪闷得,气都不畅。”轻晨示意红研拿碗服侍,吩咐着让青黛和紫墨下去,看她俩虽是不解倒是也没说什么就答应着退出去了。这个小姐在家里的地位应是不低,几个丫鬟都服服帖帖的。 那红研看表情倒像是什么都没所觉,坐了下来拿过碗继续吹着粥服侍轻晨喝下,一边说着:“小姐看红研这几天眼睛都哭肿了,怎么就只见奴婢看着精神呢,奴婢不比她们少担心呢。不过小姐让奴婢留下服侍,红研高兴地很呢。” 轻晨心想看来是留对了人,这丫头看上去似是比那几个要天真可爱的多,也无什么心机,应是自己问些什么也不会起疑吧。 这样想着便一面试探着问:“红研,我听青黛说我这都睡了四天了,家里都还好吗?” “小姐是晕了四天了。那天小姐在鸣音寺突然晕过去,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寺里又没个大夫,大夫人连夜把小姐带了回来,老爷让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看,整个府里都惊动了呢。” “是吗?爹爹呢?这几天也很担心吧?”轻晨不敢深入问,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来,只能问些已经知道的人,和不太容易有问题的话。听这红研的话,这个和自己一样叫晨儿的小女孩应该是在一个寺庙昏过去的,并且还是昏在晚上。还有个大夫人把她送了回来,那这晨儿应该不是正房出的才对。刚刚那妇人也不知道是第几房的姨太太,到是对这晨儿蛮关心的。 “老爷当然担心小姐啊,那晚小姐回来,府里的大夫说烧的厉害,老爷就立马请了京里最好的大夫过来,可愣是过了两天小姐都没好转,发着烧竟说胡话。前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惊动了太后,太后就把姚太医支了来了。哦,对了,小姐晕倒那晚大少爷也过来看小姐了呢。” 那姓姚的老大夫竟是太医,怪不得看府里的人那么尊重的。这晨儿应该和太后是什么亲戚,既然那大夫人不是晨儿的母亲,那这身体的妈妈应该只是个小妾,那太后就不该是晨儿母系的亲戚。太后这么关心这晨儿难道晨儿的父亲是皇亲国戚?听红研的话好像这个大少爷不会来看晨儿但那天却来了,难道他和晨儿不亲?还是晨儿出事跟他有关?呵呵,这种大家族不是最常见的就是骨肉相残吗?! 于是轻晨试探着问道:“怎么大少爷也来了吗?” “是啊,奴婢也奇怪呢,当时小姐从寺里回来都子时了。府里都休息了,大少爷平时就不喜小姐,居然也过来看了看小姐呢。可小姐怎么也和奴婢一样叫大少爷呢,虽说小姐平时那么怕大少爷不也总是称呼大哥的吗?”红研不解的看着轻晨。 “晕了几天了,又饿的发昏,脑子都不转了,自然就跟着你说啊。”轻晨心里打了个颤,赶紧说着。她可不想被发现了什么异样,这豪门大户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命都没了。刚刚也想过要装个失忆什么的,可是想到万一被人起疑了,可就麻烦了。古人太迷信,什么失忆之类的总是听上去怪玄乎的,别真被人当成什么鬼魂附体用火烧了。再说这晨儿看上去极小,又是深闺小姐,应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也不会认识什么特别的人。以后慢慢试探这几个丫头,想是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大哥出去了吗?”刚刚听到妇人说是等大少爷回来让他去送那太医的,还要向太后回话。看来这大少爷在府里地位应是不低,不过也是,古代都重男轻女,长男就更是金贵了。 “恩,大少爷去军营了,这会儿子应是该回来了。老爷再晚点也该从宫里回来了,太后寿诞快了,皇上把这事交给了老爷。想是长公主殿下去年刚去,今年这寿辰怕太后哀伤,让老爷代长公主殿下尽孝,好让太后高兴点吧,这几日老爷经常在宫里安排寿诞的事情。” 长公主?那应该是皇上的姐妹,太后的女儿。为什么要让这府里的老爷“代为”尽孝啊?要是这老爷是个皇亲国戚就不能说是“代进”孝道了。这长公主和府上是什么关系呢,轻晨百思也不得起解。 红研看轻晨发愣也不说话吓了一跳:“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提长公主殿下,又惹得小姐伤心了。自殿下去了小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可不能再伤心了。这次去寺里为长公主告慰英灵小姐不眠不休的都伤了根了,可不能再忧思过重了啊。” “哦,啊?我知道了,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了吗,不吃了放下吧。”这长公主似是和晨儿很是亲密,去年去世都今年了晨儿还不眠不休去寺里给她祷告,还弄的自己都把命丢了的。可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来不及再细问,绿意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瓷碗,一进来轻晨就闻到一股子中药味,真是可怕。 “小姐来喝药,温度绿意都试好了。”说着就把药捧了过来,引的轻晨一阵恶心。 可轻晨也知道没办法,病着就得吃药。轻晨能感到这个身体有多差劲,她晨儿觉得就这么用没什么,可她轻晨不行。一定得把这身体修养好了才成,要是天天这么躺着,半死不活的整日让人照料着,那还不如死了来得疼快呢。 上天让自己能再世为人轻晨心里是喜悦的,一定得照看好这具身体。上一世可怜的被亲人害死了,还死的那般凄惨。想是那卡车撞过来定是连个整尸都没了,不定死的多难看呢。说不定现在已经火化了。所以轻晨也没想着想办法回去之类的,反正那边也没什么亲人了,自己也厌了。哎,这一世希望可以过的平淡些,幸福些。可就这晨儿的身世怕也不会平淡到那里去。 轻晨接过绿意手中的药,捏着鼻子一鼓作气就喝完了,红研急忙递过来一颗蜜饯,这才缓过了嘴里的苦涩。 “好了,你们先都下去吧,我有些困了,等爹爹回来再叫醒我吧。”轻晨一边吩咐,也不等她们有动作就自己拿开了身后的靠垫,躺了下去。几个动作下来竟感觉筋疲力尽的,看来得赶紧滋补身体啊。 刚躺好,抬眼就看见两个丫头呆愣愣的站着看着自己。 “怎么了?出去吧,我休息会,没事别进来打扰”晨儿稚气的声音却搭上了她轻晨的灵魂,说出的话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从容威严,让人不容忽视。 红研和绿意明显又是一惦,此时的轻晨虽躺着,身上的锦被直拉到脖颈,只露出个头在外面,却是散发着一身的高贵,眉眼间更是带着一丝清厉,令人不敢直视。红研、绿意明显感觉小姐似乎有些不同,但究竟是那里不同,也说不太清楚。俩人匆忙低头,缓步退了出去。 轻晨看她们出去再次打量这个房间,里屋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家具。除了这张大床,靠近床的地方列着两个大衣柜,同样是雕花的红木,看上去雕的很是繁琐,离得太远也看不清雕的什么。床的另一边是梳妆台,看上去很沉重的铜镜,木梳,台上似是还散着些朱钗。 轻晨现在实在是没心情让丫头拿镜子过来照,没勇气啊。虽然她是真的很平静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平静的自己都觉得诧异!可是依然觉得荒谬,甚至不太敢掀开被子好好看看这具八九岁的身躯。就这么一会功夫又感觉力不从心,累的不行,轻晨想那药里定是加了什么安神的东西,感觉眼皮沉沉的,闭上眼睛想要好好地理一理思路,可没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临睡前唯一能想到的是,这个府邸真奇妙啊,丫鬟的名字倒是一个比一个有韵味,到了小姐怎么就取个晨儿呢,虽说和自己名字还真差不多,以前姥姥也叫自己晨儿呢。。。可和那些个丫头的名比起感觉还是蛮俗气的,倒似个丫头名字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三章 容颜 等轻晨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轻晨感觉自己的身上也像这冬日的阳光一样,懒洋洋的、软绵绵的。睡了这么一天身体明显要比昨日自己醒来时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感觉有点力气了,应不会像昨日那样说几句话,动几下就感觉要死掉一般了。 轻晨把胳膊伸出被子伸了个懒腰,顿时感觉清爽舒服了许多。青黛似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自外间步了进来笑着道:“小姐可是起来了,都睡了又快一天了,药都重熬了两次,也不敢惊醒小姐。” “恩,许是药安神,竟睡到这时候了。青黛扶我起来,今天天这么好我得出去站站,快发霉了啊。” 青黛扑哧一笑“小姐,人怎么就能发霉呢,今天好多了吗?要出去?想吃些什么呢,青黛这就去吩咐?” 这时候紫墨和红研自外面进来,手里捧着梳洗用品,轻晨不禁想着这大家千金可真是金贵啊,什么都有人伺候着。她前世虽说身价不低,平常家里也有佣人,也常被人照顾着,但也只是负责打扫卫生、做饭什么的,偶尔也就麻烦给递个饮料,可没娇贵到洗个脸也要人伺候哦。不过轻晨也没想过要拒绝,毕竟自己现在这身子架,实在是一个虚弱了得。靠着床洗脸漱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 “小姐。厨上给小姐温着莲子粥呢,小姐现在就用吗?还是想吃点别的?” “唔,你看着弄吧,小姐我饿得饥不择食了,你弄来什么吃什么哦,青黛服侍我穿衣服。”掀了被子站起来才发现这身体怕是比预想的还小,怎么就才到青黛的肩膀呢。 “怎么拿了件绯红的呢,换件吧,红红的直晃眼,拿件素色的来。”轻晨瞅着青黛拿的绯红衣衫皱眉着道。 等青黛把一层层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时才看出个样子来。这古代的衣服还真不是一般的繁杂,最里面的一层似是汉代时候女子长穿的儒裙。月白色的短上衣加嫩黄的长裙直至拖地,交领右衽,上身的短衣是汉服标准的领口式样,上面绣有朵朵小花,袖子很长两双手掩在了里面,袖口用银色丝线绣满了祥云图案,倒是凭填了几点高雅。/下身的裙子很长,下垂至地,纳有丝棉,极为柔软。裙从十二幅,层层叠叠,裙腰用绢条,两端缝有系带,丝质宫绦以丝带编成,还在中间打了几个环结,然后下垂至地,上面串上几块玉坠,借以压裙幅,使其不至散开影响美观。穿戴好这些外面有加了层淡黄轻纱,领口,袖口皆缀着雪白的皮毛,使得轻纱在冬日穿竟也不显得突兀。 轻晨忐忑地移步到梳妆台前坐下让青黛梳发,却不怎么敢看近在咫尺的镜子。青黛显是经常给这小姐梳发,手法熟练轻重适宜,让轻晨很是舒服,也缓解了心里的不安,直到青黛梳好了发垂下手,轻晨才抬起了头看向镜中的晨儿。 只见她一张鹅蛋脸,脸型很是优美,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皮肤却是极好,细腻的婉如刚剥壳的鸡蛋。光洁而饱满的额头,眉如柳叶淡淡的,似是还未长开,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轻晨笑了一下,那镜中的晨儿也跟着笑了,眼睛一下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轻晨这才不得不承认那是自己呢。 镜中的小女孩眉眼之间更是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小小的鼻子,轻晨微微侧了一下头从侧面看过去,鼻翼翘翘的甚是可爱,搭上小小的嘴巴,更是让人不得不惊叹于镜中人的清雅灵秀。晨儿的嘴型甚是好看,嘴角微微翘起,不笑也能让人感觉似是笑意盈盈的,让整张脸看上去极为柔和。小小的下巴在领口白色皮毛的映衬下显得娇若可人,线条优美。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可爱,长至腰间,头顶扎着同心髻,上面插上一枝金步摇。轻晨晃晃头,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看着着张脸大概连自己猜想的八岁也是不到的,可能也就七岁,虽说没长开但已经看出是上上之貌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古代的女子太美了怕是只是祸害。祸害别人,祸害自己。可是轻晨还是很高兴,女子谁不想长的美丽无双呢。轻晨就每天花不少时间在打扮和保养上呢,尽管自己也算得上大美女了,大学还被凭了系花呢,可和这晨儿比可就差的没边了。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女孩呢,就这般了。轻晨啊轻晨,不错,赚大了!不觉就看的迷了去,傻傻的笑了起来,冲着镜子发呆。 “小姐越来越像长公主殿下了,越发好看了,长公主可是咱们海天朝第一美女呢,照这样看小姐没几年就要比长公主殿下更美了。”许是青黛看轻晨兀自发呆笑着说道。 海天朝?天,什么啊!?尽管自己历史学的不怎么样,可是基本的朝代更替还是知道的,看来刚刚自己预想的汉朝是什么怕是这里无人知道了,居然架空!真是匪夷所思啊,莫不是这世上真有鬼神之说吧。。。不过这晨儿像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真的越来越像了吗?”轻晨摸不透这身子跟长公主到底什么关系,也不敢带上称呼只能这样问道。 “是啊,小姐。您是长公主殿下十月怀胎那么幸苦才生下的,自然是得像公主的。” 轻晨的眉毛不经意的一跳,天啊,这晨儿还真的是皇亲国戚呢。一直想这晨儿跟长公主关系不一般,但却不想竟是母女,怪不得长公主都去了快一年了,这晨儿还上寺里去告慰。可现在好了,弄的自己跟着母亲一起去了,倒是便宜了她轻晨。怪不得生个病竟能惊动太后,竟然是外祖母,也难怪自己醒来到现在都见不到母亲。可这父亲却也是迟迟不见,看来这府里的老爷并不喜爱这个女儿。 “呵呵,倒是青黛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把小姐我弄的这么好看,谢谢了哦。” 说话间,紫墨、绿意已经将早膳备好了。轻晨移步到外间桌前,紫墨连忙扶了她坐下。 几碟小菜剩在精致的兰花暗纹瓷器盘上,显的极为雅致。金钱凤翼、虾肉串、烩乌鱼蛋、菊形虾仁、鸡沾口蘑、杏仁豆腐、花色素烩。还有几碟点心剩在小小的圆盘里,芝麻卷、芙蓉糕、枣泥糕、荷花酥,面前的小碗里剩的应该是莲子粥,冒着热气,精美的白瓷勺搭着牡丹花纹青瓷碗极尽华美。傍边的筷架上搭着一双檀木筷,看上去沉重而古雅。 真是奢华啊,才一个早膳而已。也不知道主屋平时那些个老爷太太们都吃什么?不过这小姐早上不用过去和老爷夫人一起用餐吗?!最好是不用哦。 轻晨拿起筷子随意的吃着,但见几个丫头都端端正正的站在边上,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啊,虽说嘴巴倒是比昨天有味道的多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用完了吩咐你们进来。”几个丫头许是不解,愣了下才依次走了出去。 门上挂着厚厚的棉质锦帘,看不到外面,轻晨把目光收回打量着这个房间,除了这张吃饭用的黑檀木餐桌外,靠窗的地方是一张花梨木书案。案上磊着一些书,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个斗大的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腊梅,倒是极雅致脱俗。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不知道都是谁的墨迹,但一眼看去都不是凡品。靠里屋的墙边放着几把椅子,和这餐桌倒是一套,都是黑檀木质地,椅角雕花。再往里倚墙靠近书案是几个大书架,上面摆的书倒是不少,不过古代的女子不是遵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吗? 轻晨笑笑收回目光专注的吃起来,恩,真是享受啊,味道都还不错。看这餐饮,衣着,屋里的摆设之类这海天朝也应是个很昌盛的朝代,不知道比起唐朝如何。 等轻晨用完早膳已经是日上三干了,打从用完早膳,轻晨就让紫墨和青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实在是不适应一群人堆在面前。红研昨晚上守夜了,这会应该还睡着,自己就只留了绿意在边上。也不让她站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晨儿应平时也是个温和的主儿,绿意也不推辞,就坐在了墙边的椅子上径自绣起了东西。 轻晨一开始还觉好奇,凑过去看了半天,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一会便觉得无聊了,远远的坐在书案边上看着绿意发呆。那执线的手一拉一扯、一送一往、一勾一挑的还真是好看。 古代的记时方法还真是不怎么熟悉“绿意,现在什么时辰了?”轻晨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桌边的花纹问着。 “刚午时,小姐。”绿意放下手里的绣架问着“小姐要出去走走么?今天日头倒是大,外面也暖和。” 午时?那应该是十一二点吧,正午嘛。“好啊,走,出去晒晒。”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四章 戴府 绿意起身往里屋,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件大织锦镶毛斗篷。也不知道镶的什么毛,火红火红的煞是好看。绿意给轻晨披上,在颈前打了个不紧不松的蝴蝶结,又帮轻晨把衣服拢了拢才掀开了门帘。 “哎呀,好绿意,真是伶俐啊,这么体贴。小姐都离不开你了。”轻晨一边轻笑一边挎出了房门,嘴边的笑映着冬日的阳光显得异样的神采,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绿意愣愣的看着,总觉得小姐自醒来后就变了点,变的活泼了,也有了神采。脸还是从前的脸,身子也还是从前的身子,甚至经此一病更苍白憔悴了,可是怎么就感觉更让人炫目了。 轻晨展目四望,院子不算大,院角几颗傲然挺立的梅花喷红吐翠,虽说是离的不近,清风中也有若有似无的梅香送来。屋里靠着书案的窗边植着一片竹子,竹子傲然挺立着,清风抚过沙沙作响。院子里还错落了些其他的植物,看不出都是些什么,有的已经没了叶子,有的倒是冬日里还青青翠翠的,阳光照射下说不出的好看。东面靠墙两颗青松,已有些年月的样子,挺拔高耸。这院子倒是梅、竹、松的几君子都凑齐全了。松下还置了张花梨大理石桌,木制矮凳上垫着厚厚的皮毛毡,鹅卵石铺地小路延伸到那石桌傍。 “呀,这院子真美啊!”轻晨轻呼,清脆的声音在这冬日更是显得动听,如铃铛咚咚作响。 戴丞相戴世矩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女儿的叫声,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轻晨正准备让绿意烹一壶好茶,往那石桌上消磨时间,就见一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穿一袭深紫色的朝服,腰系深红暗花锦带。宽带金丝绣边,极为考究。身材适中,并不显高大,腰杆挺直,到显出了几分挺拔精干。迈着沉稳的官步没几下就走到了屋檐下。 老爷吗?轻晨想。这样子,此人应该是这身子的爹爹,众人口中的老爷了。 果然,还没等轻晨有反应,绿意已经俯身行礼恭恭敬敬道了声:“老爷。” 早上起床着衣时轻晨已经弄清楚了这晨儿的父亲是海天朝的左相,可那又如何,她轻晨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企业管理者还怕了这古人不成。 轻晨并没有俯身行礼,也不知道该行什么样的礼,只是走下台阶道了声:“父亲。 ”柔细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直直的看着这所谓的爹爹。 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宽额方脸、浓眉剑眸,眉宇间闪着凌厉,眼睛深不见底,精光闪闪,一看就是老谋深算之辈,不愧是一朝权相。挺拔的鼻梁下薄唇抿着,人道薄唇之人能说会道怕还真有几番道理,想来这海天权相也该是个能言善道的主儿。看着面貌年轻时也该是个偏偏佳公子,到这个年纪也还能混个中年熟男称号。 戴世矩见这小女儿竟直直的盯着自己,不卑不亢、气定神闲。不禁更是诧异,一抹惊异从眼底一闪而过,但是也足够轻晨捕捉到了。 “晨儿,身体好多了吗?怎么到院子里来了?”戴世矩扯了个还算和蔼的笑,问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小女儿,打量着轻晨的神色。他直觉今天这女儿很不一样,眉眼间自是一片安定闲适,在自己的注视下竟能不动声色、不露惊慌。要知道朝中多少大臣被这么盯着多少都会显露张惶呢。不知道这小女儿是天真还是真不惧怕。 “多谢父亲大人关心,晨儿好多了,这几天劳父亲烦心实在是晨儿的不是。”轻晨淡淡的道,清冷的语调不显亲近。轻晨直觉不喜欢这个父亲,也感觉这身体视乎对这个父亲并不亲和。试想女儿病了几天好不容易清醒,到第二天才讪讪来看望的父亲怕是也不怎么待见这女儿,何况这丞相眉眼间还有着那么刺眼的凌厉。来了这院子也没有要进房的打算,要不是这晨儿身份尊贵,连来都不会来吧。走过场吗?姑娘还不稀罕呢。 “恩,病了这几日竟似长大了,好利索了就去宫里多坐坐,太后也很是惦记你。”以前这女儿在自己面前总是低着头,说话也软软绵绵、畏畏缩缩,这次竟能如此大方得体,看来这生场病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女儿谨记。”呵呵,轻晨心里冷笑,才这么小的孩子也要拿来利用。多跑跑宫里好为你的富贵豪权铺路么。三句就提太后,这以图也太过明显了吧,真拿自己当六七岁小女孩哄呢。 “好好修养,用什么跟纪言说,多补补身子。过几天没事了,给你也请几个师傅,也是年纪学点东西了。没事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转身步了出去。 轻晨连一句恭送父亲或是父亲慢走都懒的多说。冷眼看着戴世矩的身影消失在庭院,转头吩咐绿意备好茶点径自往松下的小桌走去。 绿意觉得今天的小姐真的很奇怪。平时很怕老爷的,每次见老爷都小心翼翼的,但又总盼着老爷能多看看她。可今天小姐怎么这么冷淡,而且还这么有气势。摇摇头,还是快去备茶点吧,小姐是越来越怪也越来越厉害了。 嫌院里桌边的木凳太硬又没个依靠,轻晨便唤了人把屋里的紫沉木印花躺椅搬了出来,铺上厚厚的棉垫,又压了床皮被。现在她身下凌乱地摊着的可是一床豹纹皮被哦。轻晨再次用手去摸了摸,柔软而舒适。豹皮毛绒细柔平齐、斑纹清晰、色泽鲜明,这样的手感是不可能造假的,这是一床真正用豹子皮制成的皮被哦。 轻晨以前也有一件豹皮的小夹袄,是爸爸送给自己的15岁生日礼物,整整花了十多万,当时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同学。而就那么一件小袄就那般昂贵,更不用说如此一件可以铺满整张床的皮被了。可最重要的是在现代豹子都快灭绝的地方就算再有钱也是买不到这样的皮被的。 这豹皮被子显然是好几张豹皮拼凑缝制的,而且花纹、皮毛手感搭配的完美无暇,就象是一张一样。哎,这古代就是好啊,好东西真多。 轻晨懒懒的躺着,身体软软的陷进了身下的皮毛里。太阳暖暖的,真是舒服啊。老天真是厚待自己啊,不仅让自己再世为人还有这么好的生活养着,这么美貌的容颜享着。哎,今生就算总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也该是满足了。人要容易满足才会常乐嘛。 唤了红研来候着,一个下午轻晨就懒懒的倚在桌边吃着茶、品着糕点、晒着太阳,和红研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惬意的过去了。不过今天下午的收获应该是颇丰了。 首先弄明白了这身子跟她老爹的关系真的不怎么,接着旁敲侧击的也从红研嘴里套出了这府里的大概情况。 原来这晨儿姓戴,这府邸是当年长公主靖恪殿下出嫁时候御赐的驸马府。长公主下嫁时,戴相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娶了公主,没几年就爬上了左相位置。所以朝中很多人都说是他靠的裙带关系。不过也是,古代的驸马都一个样,只要是娶了公主的,怕是再有能耐,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别的都会遭人非议。 驸马爷,常被认为是受上天眷恋的幸运儿。只娶了公主就也成了皇亲,更能得到皇家的认可、信任。可像戴世矩这样能爬到权相位置的应该是很骄傲的啊,想不出这样的人也会有依附女人的时候。 据轻晨所知,古代的驸马不好当,公主死了之后驸马就不可以再娶,否则就会收回赐给他的爵位和房子田产。新婚之后不能和公主住在一起,驸马每天都要去给公主请安,公主说进他才可以进去。公主不说进,驸马在门外请完安就要回自己房间里。可是这戴府怎么还有这么多夫人呢?看来这个戴相真是不一般啊。 听红研说,这驸马府现在已经改成了戴府,有好几个院落。本来主屋的曲溪楼是专为长公主设计的寝殿,可是长公主嫌太大,刚入住就搬到了府里最东面的涵音?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部分阅读 涵音山房,也就是现在轻晨呆的这小院。这小院正背京郊的廊山,隐隐还能看到山上的鸣音寺,所以取名涵音山房。小院后面是贮云庵,红研说长公主经常自己在庵里诵经。 戴相住缉风轩,现在俨然已经是主屋的地位了,倒是那曲溪楼到现在都一直空着。大少爷住的舒啸院,在戴府最西面,离这里最远,想也是个清静的地方。看这大少爷选房子的品味应该不是什么嚣张之辈。另有明瑟楼和明锦楼住了戴世矩的两房小妾,还有两个小姐,是二姨太和三姨太的女儿。大小姐戴冰琴是二姨太柳遥的女儿,今年都十一岁。那二小姐戴冰瑟是三姨太李如真的女儿,也已经十岁。这两个小姐均和母亲住在一起,没有单独的院落。晨儿竟是戴府最小的孩子。另有清风池馆是客房,偶有客人留宿多在那里。 窝了一整个下午,眼看着天边的太阳一点点的偏移。近晚的阳光柔和多了,照在清晨脸上,她长长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于眼边投下剪影,轻晨眨眨眼似乎都能看到鼻侧的阴影。今天照镜子时就发现了,这晨儿是真的天生丽质。睫毛不加修饰就黑长浓密,自然地上翘着,配上水灵灵的眼睛,眨眼间真是俏丽无双。 轻晨抬手迎着阳光从指缝间看太阳,阳光打在脸上,在脸庞镀上了一层金光,更在长长的睫毛上添了星光点点,红研看的一阵发呆。 真暖和呢,轻晨对着阳光想,多照照吧,照进心里去。在这个时空,就算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她!姜轻晨!也要活出洒脱,活得自在。就算是孤独一路也要让自己快乐的笑着哦,轻晨!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五章 靖恪轻晨躺在铺满暗红色锻绣的锦被上,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被子,同样是暗红的锻绣面,上面还绣满了金色的牡丹,看上去古雅而大方。瞪大眼睛看向床顶,金色的帷幔静静地垂着,映着雕满繁简花纹的红木床顶。床很大,大的让人觉得像个屋子,一个小木屋,还是最昂贵的红木屋。轻晨以前研究过古床,她现在躺的应该是拔步床,是在架子床外又加了个小房间,就象把床放在一个封闭式的木制平台上,平台长出床的前沿二三尺,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制栏围,还在两边安上小窗户,使床前形成一个小长廊。 长廊两侧安放了桌、凳类小型家具。现在那桌子上还放着茶具和一盏灯,灯的底座十分考究,是花瓣型的,从材质上看,应该是铜的。昏黄的光线照着床上的帷幔,在墙上投下层层剪影。桌边放着一把红木椅子,上面铺着厚厚的皮毛垫子,轻晨知道那椅子是给外面青黛用的。这种床形体很大,床前有相对独立的活动范围,平时这屋主戴觅尘休息时,丫鬟们应该就坐在那椅子上随侍床前吧。有趣呢,现在她轻晨却变成了这屋里的主人,变成了那戴觅尘。呵呵,多么陌生的名字,此时却属于她。 自从轻晨来后就没再让青黛她们随侍床前了,让人在外屋拉了幔帐,置了张小床,平时都是让她们在外面休息,自己有事了叫唤。许是这几天吃药的原因,轻晨白天也总是迷迷糊糊的,睡的很多。 今天身体感觉好多了,现在该是子时了也没能睡着。真安静啊。。。。。。 这是轻晨到这里的第八天了,每天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总算是零零总总的把这里的事情弄出了个大概。 这具身体叫戴觅尘,竟不是自己的“晨”字。刚醒来那妇人是现在相府的大夫人罗冬梅,他们口中的大少爷是这罗夫人的孩子,名唤戴郇翔,现在刚年满二十。自十二岁起就进宫做了五皇子归海莫湛的侍读。前年满十八岁后就入了禁卫军,现在已经升至禁军副统领。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北大营,倒是不太经常回来。 这几天轻晨翻阅书架上的书,竟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木制小盒子,里面放着几本靖恪长公主留下的随笔。:轻晨看了两天倒是对这个母亲有了不少了解。 这涵音山房以前就是长公主的寝殿,按道理嫡出的孩子都应该有自己的院落,可觅尘从出生起就跟着母亲在涵音山房生活。长公主很疼爱这个孩子,有觅尘时候长公主已经年尽30了,这在现代不算高龄产妇,可在医术这么落后的地方,30岁生育应是很危险的。生育使得长公主的身体受了大损,自打有了觅尘她就没一天离得了药,就这么撑了六年,去年撇下了觅尘去了。 当今的天子海清帝归海印也算是一代圣君了,当政二十多年四海升平,万朝归一。可这一旦做个圣君就不能成为好哥哥。 靖恪长公主是归海印的异母妹妹,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而归海印的母亲是先帝的淑妃,在归海印不满一岁时就死了,先帝把他交给了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抚养。皇后一直都没有孩子,虽说没两年有了女儿靖恪,可对这个过继的孩子也是异常用心、视如亲生。归海印和靖恪也很是亲近,感情很好。先帝虽说子嗣不多,但是也有五个皇子,归海印却因着被当今皇后抚养,视如嫡出。也因此被封了太子,先帝瓮了后他才得以承袭了皇位。登基后对太后和靖恪公主也一直都很好。 德绍三年东越国派使臣来海天朝求亲,指明求娶靖恪公主。先帝的子嗣本就不多,成年没出嫁的公主也就只有靖恪公主,且靖恪又是嫡出,身份极为尊贵,又顶着海天第一美女的称号,在海天周边国家颇负盛名。古时的公主本也就是联姻的工具,婚姻怎能自己做主,更何况靖恪这样身份和容貌皆无可挑剔的公主。 东越虽说国力比之海天差远了,但是对于当时的海天也是宁稳定不易得罪的。于是在太后的反对声、靖恪的哭泣声中,海清帝答应了东越皇帝越东帝的求亲。次年越东帝亲来海天接走了靖恪。 本来靖恪也认命了,再加上那越东帝当时也算是年轻有为,诗词歌赋、文公武略皆有所成的翩翩少年。因着靖恪的美貌、聪慧、温柔对她很好,可谓三千宠爱于一身。还在东越皇宫专门依照靖恪在海天的寝宫样子给她建造了一摸一样的宫殿,两人也很快有了感情,并在第三年有了孩子。那孩子一出生就被封了东越皇太子。靖恪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庆幸着自己的幸运,也不再怨怼皇兄将自己远嫁,还很是感激。因为沉迷温柔乡使得越东帝对朝政失去了警觉,好景不长,德绍十年东越发生了政变。东越帝的弟弟篡政谋反逼进皇宫,杀了东越帝和皇太子,登基称帝。那天是靖恪的噩梦,她失去了自己相爱的丈夫和年仅四岁的儿子,一夜间竟是从天堂跌进了地域。从尊贵的一国皇妃变成了红颜祸水。那东越新帝因着海天的面上倒是不敢对靖恪怎样,毕竟政权更替、国家动荡,不敢惹怒海天。 海天太后听说后让归海印下国书商议接回靖恪。德绍十一年冬靖恪回到了离别了八年的故土,依然住在出嫁前的寝宫沐阳宫。可是经过在东越的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靖恪再也做不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的海天第一美女了。尽管太后还是疼爱有加,日日劝解,可是失去爱人和孩子的靖恪就似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熬着日子。 本来以为就这么过下去,老死在宫里了,可后来又有了变故。德绍十三年,归海印为了重用当时还是户部尚书的戴世钜竟是突然下旨另靖恪下嫁。本来太后是极力反对的,可她见了戴世钜,觉得一表人才,竟也是个人物。再加上皇帝的劝解,她也希望女儿能恢复活气,想着真要嫁了慢慢总会有感情的,再加上靖恪在宫里的处境也确实尴尬。靖恪从东越回来就死气沉沉、心如死灰,根本就不在乎嫁不嫁人,也没反对。于是德绍十四年春靖恪长公主下嫁户部尚书戴世钜。 靖恪下嫁时,那戴世矩其实已经有了正妻和两个侧室,身世都不尊贵。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罗冬梅、二夫人柳遥、三夫人李如真。不仅如此,当时戴郇翔也已经十三岁了,戴冷琴和戴冷瑟也是三四岁的小女儿了。公主一来大夫人就只能和二、三夫人一样成了小妾。这也是大少爷戴郇翔一直不喜欢觅尘的原因。也是,就是因为长公主要来就让自己生母受这样的委屈和侮辱怕是任谁都受不了。 靖恪到这驸马府当天洞房都没有让戴世钜进,第二天就从主屋搬到了这最偏僻的涵音山房。本来也是,对皇帝来说,靖恪只是控制戴世钜的筹码,是提升戴世钜身价的用具。对戴世钜来说,她也只是助长自己权势的台阶而已。靖恪从不出涵音山房,每天不是在房里看书弹琴就是在后面的庵里礼佛,对府里的事务是一点不理。也从来不会让戴世钜的几个夫人来请安。戴世钜也从不走进涵音山房一步,结婚大半年井水不犯河水竟是连一面也没见过。可也许流言蜚语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一日戴世钜在外面和朝里的几个大臣小聚。一个官员许是喝多了,对戴世矩更是冷嘲热讽、极尽放肆。直说的戴世钜是史上最窝囊的驸马爷。当晚戴世钜也是喝多了,更加上大半年来确实是讽刺的话语听的不少,府里靖恪也是骄傲异常对他极尽冷漠,心里本就不好受。当晚回到府里就借着酒劲闯了涵音山房,觅尘就是那晚有的。 本来公主驸马的关系就相当不好,这下更是互为仇敌。自那之后靖恪就再也没出过涵音山房,戴世钜也再没去过靖恪那里。觅尘出生时也只是远远地等在院门并未进来。倒是大夫人罗冬梅常常来这涵音山房。这让轻晨很不能理解,本来要不是这长公主她还是这府里的正房夫人,现在因着靖恪受了这般屈辱竟是不曾怨怼。轻晨想也许是两人都礼佛的缘故吧。所以长公主过世后,也是大夫人总照抚着觅尘,前段时间觅尘去鸣音寺为母亲告慰也是大夫人陪同前去的。 那二夫人、三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觅尘竟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以前是长公主喜静,对府里的事也从不上心。从不让她们过来请安,逢年过节靖恪也从不参与府里的宴席,只到宫里去给太后问安,府里的小妾自然是没资格入宫的。觅尘一直跟着母亲所以也没机会见到她们。觅尘的身体一直不好,长公主去世后觅尘就一下子病倒了,竟哭的昏睡了五六天,昏昏沉沉的把母亲的葬礼都给错过了。等能下床时靖恪已经下葬,这也就错过了跟府里人接触的机会。只大少爷有时候随着母亲来长公主这里坐坐,倒是见过几次。 轻晨觉得这对自己非常有利,看来和自己预想的一点不差。这觅尘很简单,认识的人少,经历的事情也少,只去过几次宫里见过几回太后,别的可谓没有识得的人了。这也就不怕以后自己会出什么岔子,也不怕自己和觅尘性格不对引人怀疑,反正对这觅尘无人熟悉。那四个一直照顾觅尘的丫头轻晨倒是不怕,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可能有太重的心机,也不会敏锐到那里去。更何况就算她们有所觉察轻晨也不怕,自己这个主子难道还镇不住几个毛头小姑娘? 唔,顶着这么尊贵的身份,看来以后的生活还是很舒坦的,除了不能随意出府没有自由外。哎,还是那话,人要知足哦。这样想着想着轻晨也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窗外的青松映着月光,一片静好。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六章 适应 许是现代睡习惯了软床,总觉得这古代的床特别硬,睡起来总是身上有些僵。前天专门吩咐绿意在床下又加了两床被子,今天醒了果然感觉好许多。身下厚厚的一层,软软的。虽说身上只盖了一层锦被压上豹皮被,再加上屋子四角放置的火盆,轰的整个房间都暖暖的。没空调,冬日也不觉得冷,真是好啊。这火盆取暖可比空调环保多了,不伤身体,不伤皮肤的。 慢腾腾坐了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怕是又睡晚了。瞄瞄身上月白肚兜还真是不怎么习惯。前圆后方、前短后长,难道是应天地人合一的传统理念设计的?过腰、胸、肩的地方分别系带,流动中还真能达到‘塑身修形’的效果。袋口的拼接处,还绣上了小幅图案遮住了线的结点,月白的缎面上绣了两朵莲花,煞是好看。可惜了这些工艺,现代都已经失传了。 这里的人起的可真不是一般的早,卯时就起,五点耶!这大冬天的,天还污七八黑呢,不知道都起来做什么。不过也是,古人睡的也都够早,亥时就不见一个人影了。想在现代九点可是夜生活刚开始呢。 不过不管别人几点起床,可影响不了她轻晨,她都是辰时才懒洋洋的起床。研究了几天的古代服饰,轻晨现在已经能熟练给自己着装。这几天都没有让紫墨她们进来服侍,都是穿戴好了方叫她们置来洗漱用品。 起身拿起椅子上的衣服一层层给自己穿带好,青黛和绿意已经自外间端了洗漱器具进来。以前上网见上面说古代人都不刷牙,只用盐水漱口。没想到这海天还挺先进的,已经有了专门刷牙的药膏。似乎是用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膏,入姜汁、细辛等制成的,虽说味道不怎么样,每天擦牙,倒也没觉得有多麻烦。 青黛尤其会梳头,手法很熟练,轻重总也掌握的很好。所以只要不是早上休息总是她伺候着清晨梳发。轻晨也试过自己整理,可无奈真没那个天赋,弄了两次乱糟糟的头发被几个丫头取笑了一番后就彻底放弃了。 “小姐,今儿起的早点呢。看小姐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啊,奴婢几个真是高兴。”青黛笑着看着自己的主子,自打小姐这次醒来是真的变了。自从长公主去世,这半年小姐都没笑过,天天以泪洗面。这次醒来竟是想开了,天天见人就笑,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 “恩,那是自然,你家小姐我以后要向健康美女、阳光美女上迈步了。”轻晨笑着道。 “哎,小姐说话越来越奇怪了,这健康美女、阳光美女作何解啊?”小姐近来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还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懂了吧?不告诉你。不过我们青黛有往气质美女方向发展的潜力哦。”近几天的接触轻晨发现这青黛做事仅仅有条,很是细心谨慎,遇事也比那几个丫头要沉稳的多。好好培养真能成一个人才。 “气质美女?” “就是说青黛越来越有韵味了,就跟你们说的像我娘亲那样,看上去就像浑身放着光一样。” “奴婢可不敢和长公主殿下比,奴婢这样的身世能入这府里伺候小姐都不知道是哪辈子修到得福气了。好了,小姐看看这发髻好看不。” 今天青黛给轻晨梳了个结环髻,先把头发散下一层披在肩上,拢了上面一层结于顶,然后分股用粉色的丝绳系结,弯曲成鬟,用兰花小簪托以支柱,高耸在两侧,再饰了些小花簪,倒显得满高贵的。 “青黛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真好看。” “小姐,早膳好了。”说话间红研、绿意已经备好了早膳。 轻晨坐在主座上,示意青黛她们也坐下。 “唔,有我最爱吃的栗子酥呢。”轻晨欢呼。 这几日用餐在清晨的坚持下,几个丫头已经能平静的和自己坐在一起用膳了,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战战兢兢、坐立不安了。还记得第一次轻晨让她们同坐时几个丫头吓的脸都白了。好说不行只能命令,不诚想她们更是吓得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敢起来。最后要不是轻晨用不吃饭来威胁怕是也不会有现在的情景。 没办法,受了二十一世纪众生平等观念教化的轻晨,实在是没办法自己吃着,边上站四个人看着。虽说现代轻晨也常跟着爸爸妈妈去酒店用餐,享受着星级酒店的餐饮服务。可那也是一两个服务员服务一桌人。这四个人伺候着一个人用餐,真是什么样的美味也少了味道。再说一个人坐着吃饭也真是没意思。食不言寝不语,她这新人类可受不了。 今天轻晨打算把外间书橱上的书好好整理下,把有用的都整理出来。看样子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府,自由这东西离自己远的没边儿,也只能靠这些书来多了解下这个世界了。 早膳一结束轻晨就迫不及待忙了起来。其实这几天轻晨已经翻了些书,发现这书橱里还真有不少有用的东西。那几本靖恪长公主的随笔就是在这书橱里发现的。 “这几本不看了,收起来吧。”说话间轻晨已经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之类的书扔给了青黛。 轻晨发现书名上带“女”字的大致都是对女儿进行“三从四德”等封建道德教育的书,还真是不少呢。什么《烈女传》、《女四书》、《女孝经》、《内训》、《闺阁女四书集注》。。。。。。凡是这类的书轻晨一律翻都不翻就扔给了青黛和绿意。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这书架上的书都被扔了大半了哎。”绿意嚷嚷着。 “这些书写的不好,极为无趣,看了会害人的。赶紧给小姐我收起来再别让我看见。”又扔了几本给绿意。 轻晨这几天看书发现这海天朝倒也不算完全架空,起码到秦朝前历史还是熟悉的,只是到了秦朝胡亥时他并没能害死哥哥扶苏。秦始皇死后,扶苏继承了皇位,并且一改秦始皇时期的残暴,善待百姓,这样秦朝竟是传了三百余年。此后又经过了几个朝代,直到商景朝后期君主昏庸、朝纲腐化、民不聊生,归海印的祖父领兵造反夺了政权建立了海天朝。 轻晨的爷爷是在台湾长大的,两地通商后就开始在上海做生意。轻晨是在上海长大的,由于爷爷的关系家里倒是有不少的繁体书。轻晨爸爸买书也总是买些繁体的,所以轻晨对于这古字倒是不算陌生,偶尔碰到些生怪的字连懵带猜的倒也不怎么影响看书。 “这几本书不错呢,都是些游记类的,定有意思。红研,赶紧拿出去好好晒晒。” “小姐对喜欢的书可真爱惜,奴婢见大少爷隔段时间就让书启晒书,觉得有趣的紧,小姐没见过怎么就学会了。”红研接过去摸了摸,好像是有点潮。 “呵呵,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好多国家还有专门的晒书节呢,到那一天所有的读书人都会把书搬出去晒呢。” “真有意思。”青黛感叹着,却也有点纳闷小姐怎么突然博学了起来。 “是啊,好有趣的节日。”绿意也道。 这几个丫头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那要是下雨了怎么办?岂不是越晒越忙?”紫墨接到,说完几个丫头就呵呵笑了起来。 “人是要学会变通的嘛,节日是死的人可是活的,那能认死理啊。”轻晨不禁摇头笑。 “这几本字帖倒是不错,放书案上去吧,回来我得好好临摹。” 这书架上的书都是长公主留下的,除了些女书,大多是些诗词、诗集经典,还有不少的佛经典注。史书、传记之类的虽不多但也有几本,偶尔还能找到些游记、寓言,史传,诸子散文等等的书就是捡到了宝。诗词类的轻晨都留了下来,佛经皆嘱咐青黛收去后面的贮云庵封存。至于那些女书都让绿意她们看着处理了,反正是不准备看的。游记之类的自然是立马吩咐拿出去晒,生怕坏掉。 就这么忙到中午也没觉得饿,书倒是清出去不少,一个书架已经全空,余下的书架上稀稀疏疏的放着轻晨挑出来的书,按类别罗列着。 先这么看着吧,回来让人给再买些自己感兴趣的来,最好是能找机会自己出去。也许可以试着接触下自己那个所谓的哥哥戴郇翔。他那里应该有不少好书,毕竟也是皇子伴读。从和青黛她们的交谈中轻晨感觉这个大哥倒不是说讨厌觅尘,充其量就是不喜欢,冷淡了点。可能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听红研说也不见他和府里那两个小姐多亲近。至于自己那个爹爹,轻晨想的很清楚,能离多远离多远,接触多了只有害处没一点好处。 下午做点什么呢?练练字?看书?总不能跟着青黛学绣花吧?哎,自己真快成闺阁小姐了,适应的还真不错。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七章 拜师(上) 轻晨发现自己最近爱上了晒太阳,也许是无聊的除了晒太阳别无乐趣了。这涵音山房平时连个来串串门的人都没,偶尔大夫人会来看看,但也不会久留。轻晨现代时十岁就没了父母,亲人也都早早的去了,并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很多时候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那罗夫人,因此也从不多留她。于是也只能无聊的天天坐着晒太阳,不过也不得不感谢这天气,从清晨到这里每天都艳阳高照的。 轻晨依旧半依在躺椅上身上盖着锦被,手里的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随着动作锦被划到了胸前,露出搭在肩上的毛裘披肩。梅花枝头停着两只画眉,叽叽喳喳的叫闹着。 紫墨坐在傍边的小凳上专注地绣着她的帕子。 哎,这古代的女子真是无趣。平时只要一说让几个丫头随意,就必然是这幅情景。一个个拿着绣品绣个没完。有绣给自己用的,繁琐的则是拿去买。 轻晨前几日也跟着青黛学了两天,无奈真受不了那罪,扎的满手都是洞洞。看来穿越小说诚不欺人,穿越女确实是没有这部分天份。 来到古代才知道其实并不是所有闺阁女子都是人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平常人家的姑娘是没有人教这些的。家里殷实点的才会请夫子来教些技艺,也好出嫁了多点本事抓住男人的心。但学的也多不精通。 就像觅尘这样的,身份可谓高贵了,却从来没有请过夫子,只是跟着母亲识了些字还学了点琴。大概长公主是想亲自教这女儿的,听几个丫头说长公主很疼尘儿,把对死去的儿子的爱也一并加在了这女儿身上,更是把后半生所有的情感都挥撒在了尘儿这里。晚晚母女俩都是一个被窝休息。这在古代是很不常见的,更别说是皇家了。真是百般疼爱千般怜惜,所以觅尘很依赖长公主,母亲去世后才会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轻晨心里是有些庆幸的,要是靖恪还活着,突然多出一个这么疼爱自己的母亲,轻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轻晨在现代的家也算书香门第、豪门大户了。爷爷是国民党军官,家底殷实。轻晨的爸爸从小就聪明,很是优秀,也深得爷爷的喜爱。虽说爷爷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可一直也没得到重视。两岸通商后轻晨的爸爸跟着爷爷在上海创办了公司,很快就发展地小有名气。爷爷去世后更是把整个产业都留给了轻晨爸爸。轻晨的妈妈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外公、外婆都是大学资深教授,轻晨的妈妈是学舞蹈的,在上海也算小有名气。父亲母亲的感情也一直都很好,他们只有轻晨一个孩子,很是疼爱。十岁前轻晨真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可以随心所欲的发展自己的特长,跟着妈妈学跳舞、学画画、学这学那。永远不必为学业担忧,反正父母也没指望自己将来多么了不起,更不用为将来的生活犯愁,父母挣的钱已经足够轻晨生活得很好。轻晨走到那里都享受着赞誉,身后永远跟着羡慕的目光。 可一切的美好都在十岁那年结束了。轻晨到现在还记得当自己听到双亲空难逝世时心里涌动的恐慌和无措。爷爷死了,姥爷、姥姥也都过世了,眨眼之间轻晨竟成了孤儿。十年的幸福像是一场美梦在轻晨眼前消散地无影无踪。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亲人就是爸爸同父异母的弟弟。轻晨继承了公司却也不得不依靠叔叔来管理公司。轻晨一直知道他那叔叔是恨着爸爸的,因为爸爸得到了一切他没能得到的东西。叔叔恨爸爸,恨自己一家人。要不是知道那么大的空难不是个人能操控的,轻晨都怀疑是他害了自己父母。可是没办法,十岁的小女孩没有能力更没有资格成为公司的管理者。只能看叔叔成为自己的监护人,替自己管理着公司,直到十八岁。可八年早让什么都变了,公司已经被他蚕食的剩不下什么了吧。轻晨一直不明白的是,即然他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害自己呢,是怎样的恨居然指使那么重的卡车来撞自己。不怕万一败事了受到惩罚吗?仇恨可真是可怕啊。 这才来到这里二十多天,想起现代的一切,轻晨竟觉得一阵恍惚。真的远离了呢! 哎,还是想想现在该找点什么事打发时间才是正经。轻晨想过了,琴棋书画什么的还是应该学一点的,以后要真是能离开这戴府到不介意拿这些技能混饭吃,毕竟对于古代女人来说,自己养活自己最直接的去处就是青楼,何况自己本就对这些东西有兴趣,以前也学过一些。 当然最好是能找个人学点武功,要以后离开独自创世界,有点防身功夫是必须的。琴棋书画还好说,跟那所谓的爹爹打声招呼应该就会请夫子来,那天戴世钜来看自己不是还说请老师让觅尘学点技艺的么。可这功夫的事情就麻烦了,不可能让府里去请。只能从这府的侍卫下手,姑且不说侍卫的功夫怎么样,光让他们对着自己说几句话怕都难,就更别说教了。 二十多天下来轻晨也弄明白了这个海天朝对女子的约束不算太严格。平常人家的女儿也常在外面帮忙家里料理事务,抛头露面的并不忌讳。富家千金也能出门逛逛衣服铺、看看首饰店、聚聚会,但却也不常被允许。问题在于这海天的等级很是森严,像侍卫这样被称作奴才的下人是不能随便和闺阁小姐说话的。所以向侍卫学武的想法基本是要胎死腹中了。 那么想学武唯一还有可能的办法就是找那大哥了,禁军副统领呢,应该是武艺不错。可听说戴郇翔并不常在府里。 哎,罢了,慢慢来吧。这些事情急也急不来,反正离自己及笄还远着呢,在这之前戴世钜应该不会把自己早早卖掉吧?想到这里,轻晨不仅又觉得这个世界美好,连树上画眉的叫声都又动听了不少。 “紫墨,走,我们找老爷去。”轻晨说着站起来理理身上的衣服,是该去找下那父亲给自己找老师了,这日子都快闷出病来了。 “啊?去那里?找。。。找老爷?”紫墨的脑子明显一阵短路,自打自个儿跟着小姐以来没事就没见过小姐出过院子,更别说是主动去找老爷了。 “是啊,找老爷。”轻晨迈着大步轻快地往门口走。 轻晨记得中国古代女人裹脚好像是从五代李煜时候才有的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海天朝竟已有了裹脚的习俗。裹脚的大都是贵族女子,一般人家的女儿是不裹的。女子五岁裹脚,觅尘那时候也裹了几天,可实在是受不了那疼,长公主看着心疼也就没再提过了。好在放弃了,不然轻晨真不知道用一双3厘米宽10厘米长的脚怎么走路,要知道她在现代都穿3码的鞋呢。难以想象脚束的只有10厘米得有多疼。 这里有个神话传说。大禹治水时,曾娶涂山氏女为后,生子启。而涂山氏女是狐精,其足小;又说殷末纣王的妃子妲己也是狐精变的,但是她的脚没有变好,就用布帛裹了起来。由于妲己受宠,宫中女子便纷纷学她,把脚裹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就传下来的裹脚。可这些毕竟都是传说啊,不能尽信的。 “往哪边走?”轻晨一面四下打量问着紫墨。看上去戴府真不小。出了涵音山房两条长廊向着不同方向延展开。 “右边小姐,过了前面的小门是仰春园。仰春园里种了好多珍惜的花草呢,到春天可好看了。”紫墨指着前面的园子说着。 “那边的小门连的是那里?” “哦,那边过了玉玲珑是二夫人的明瑟楼,对面过了内华园是三夫人的明锦楼。” 不亏是公主府每个院子都有几分可爱之处呢。或俏丽或雅致或大方或华丽,不过轻晨还是最喜欢涵音山房,够大气也清幽的多。 又转了两个大弯,走过几处长廊,远远地轻晨才看到了戴世钜的院落,园门游廊前有一对铁狮,一雌、一雄。这般样子不看院门也该知道到了那里了。 一路上轻晨她们倒是见了不少下人,看见轻晨都是一脸迷惑,再看到轻晨的衣着才赶紧行礼。似乎是拿不准轻晨的身份,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一脸迷茫。轻晨也不在意,看来这府里认识觅尘的真是少之又少。 呵呵,就要到缉风轩了呢,不知道那位丞相爹爹见了自己是何反应呢。轻晨可是很好奇哦,想着嘴边沟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姨娘是和父亲一起住在这缉风轩吗?”没听说罗夫人有自己的院落呢。 “是的,缉风轩里还有个独立的小院三睢堂,大夫人住那里。”缉风轩紫墨其实也只来过一次,还是去年长公主病重的时候,也不知道小姐来找老爷做什么呢。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七章 拜师(中) 迈下长廊已是到了缉风轩的大门,门匾上的“缉风轩”三个字倒是写的沉稳内敛。:红墨金漆镶边,贵气昭显。门边各立两人,看衣着应是侍卫。黑色长袍,腰系紫宽腰带,背脊挺直,倒也没有配备刀枪之类的东西,看着清晨亦是一脸迷茫,表情有些惦惦的。 看来尽管觅尘才七岁也是个让人惊艳的粉雕玉琢俏女孩了。不等他们行礼,轻晨已经径自开口了。 “老爷在吗?”清亮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听到轻晨问话,两人才回过神来,微微垂了目光:“老爷在,需要我们通报吗?小姐是?”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来见老爷也无人引荐。 “不用了,在那里?我们自己过去。” “这。。。”似是有些为难,这小姐看上去极为娇贵,可到底是谁呢。 “怎么了?”这时里院传来了一个沉稳的中年男音。没一会走过来一个身材中等,着一袭青色锦衣的中年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暗红锦盒。 “纪总管。” 轻晨看那两个侍卫回身垂头施礼。这就是纪言吗?听青黛说这纪言是戴世钜母系本家的人,从老夫人时就跟着戴世钜了,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能耐。 那纪总管看见轻晨明显也是一愣,不过也就是一刻就回过了神。待看到轻晨身后的紫墨,眼中闪过诧异,随即便撩起下摆跪了下去。 “纪言参见郡主。”那两个侍卫见纪言下跪愣了下,虽是不解但也立即跟着跪了下去。 这倒吓了轻晨一跳,郡主?这是那门子事啊?轻晨偷瞄了眼身后的紫墨,看她并没什么不对的反应,那这纪言便不是认错了人,看来自己就是那郡主了。 “紫墨快扶纪管家起来。您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能向晚辈行礼呢,尘儿受不起。这么多年纪管家把这府里打理的紧紧有条,辛苦您了。”公主的女儿封个郡主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父亲在吗?”轻晨看紫墨扶了纪言起身,挥手让那两个侍卫也起来。 “在,在。老爷在后面的书斋呢,奴才这便带郡主过去。”纪言说着便转身请了轻晨进院,自己则是略慢一步跟在轻晨侧面领路。 “在自己家里,以后直接称小姐就是了,纪伯也别自称什么奴才,尘儿受不住的。”轻晨打量着四周的景致交待着。 “是。这就到了,小姐请稍后。”纪言应着,推开了前面的雕花门。 “老爷,涵音山房小姐来了。”说罢便请了轻晨进屋,冲轻晨弯身行了礼退了出去。 轻晨也对他笑笑点头,这才看向自己那父亲。 戴世钜坐在书案后面,腰杆挺直,手里的笔还停在那里,似在批阅什么公文。看着轻晨的眼里有着疑惑,面上却一片平静。 “尘儿来了,坐。身体好多了吗?”放下笔示意轻晨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戴世钜打量着轻晨猜想着这女儿的来意。 轻晨也不客气,坐了下来,立马有小厮从外面进来摆了茶水退了出去。轻晨觉得一阵好笑,这怎么跟招待陌生客人一般。 “好多了,多谢父亲担忧。”轻晨打量着这书房,并不急于摆明来由,只等着戴世钜相问。这书房很大,三排大书架整整齐齐地列在北侧,架上零落的放置了金器、玉器、漆器、木器、石器等,均尽显其雅致与精巧。 书房西面墙壁上挂着几副山水画,看得出是大家之作,不似凡品。 “尘儿来找爹爹是有什么事情吧?”戴世钜看着这个女儿,不觉越来觉迷茫。只有七岁的小女孩淡然的坐在那里,却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度。在自己的注视下竟不慌不张地自顾打量着四周,明明是来找他有事却也不急着说话。戴世钜发现自己竟是看不透猜不明这个小女儿了。这一年发生什么了吗?怎么变化这么大。 “哦,是这样的,前几日父亲说要给尘儿请几个师傅,尘儿现在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以前都是母亲教导尘儿,现下母亲去了,尘儿心想母亲定是不想尘儿半途而废,定是如父亲一般希望尘儿能多才多艺的。故而尘儿今日来特请父亲给尘儿求请良师。”轻晨不紧不慢地回着,拿起了桌上的茶盏。 “哦?尘儿有这样的想法?如此甚好,你母亲也是该欣慰了。”戴世钜倒是没想到这女儿是为求师而来,看着轻晨的眼中又多了份沉思和探究。 “尘儿听说大姐两年前琴技就有所成,二姐更是画得一手好丹青。尘儿虽生性驽钝也是极为羡慕的,也希望能像姐姐们一般学些技能陶冶情操。还望父亲为尘儿选得良师。” “尘儿都想学些什么?你且说来给爹爹听听。”几句话下来戴世钜发现这个女儿真的很不一般,说话思路清晰,话语更是不卑不亢、严谨异常。看来他以前对这女儿是关注的少了。 “尘儿想学琴、学舞,还希望父亲能给尘儿请来诗词师傅。以前虽跟着母亲认了字但还有好多字尘儿都不认得呢。” “这样吧,为父给你请来琴、棋、书、舞师傅各一名,你先学一段时间看看再择了喜爱的好好学。”这样也好,他戴世钜的女儿怎能做凡品。学的好了将来择个皇子嫁了也能镇住府邸,就尘儿这样貌要是再有点技艺那还不是想嫁谁都成。 “如此就劳烦父亲多费心了,尘儿先谢过父亲。”轻晨看戴世钜眼中闪过精光,大致就猜到他的想法了,古代的女子真是薄命啊。 “尘儿听闻待月楼的蛮儿姑娘舞姿出众、名满京都不知可否由她来教导尘儿呢?”这蛮儿是昨天临睡时听红研说起的。那丫头也是听别院的丫鬟小厮谈起的,听说舞姿曼妙,一曲轻衣舞被誉为“天下第一舞”,连皇亲国戚都不乏捧场的呢。 “那种青楼艳妓怎堪入这丞相府,尘儿这是从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那种靡靡之舞不是你该学的东西。”戴世钜没想到这女儿竟是想请青楼女子来当师傅,这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嘛。不觉紧皱了眉头。 “怎么会呢,尘儿听闻五皇子也道这蛮儿姑娘舞姿卓绝,对她赞誉有加呢。又怎么会是靡靡之舞?听说右相府也曾相请她教导府里小姐却被婉拒了。女儿想这蛮儿姑娘定是不凡的奇女子,仰慕已久,还请父亲成全。” 轻晨现代由于妈妈的原因也很爱舞蹈,从四岁起就跟着妈妈学跳舞。后来父母过世虽然跳的少了,可假期也会去舞蹈学校上课。后来大学时还一度考虑想专门学舞呢。只是思索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部分阅读 三选了企业管理,没诚想刚毕业还没能进自家公司呢,就被叔叔害死了,可真是当得上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对于自己这少有的喜好轻晨可不想就此荒废了,一定得给自己找个好老师。 轻晨想选那蛮儿当老师其实还有一层想法,青楼女子一定是比一般女子要见多识广。虽然有些东西可以从书本中得到,但当朝的事情却是没办法知道的。这当朝的事情哪本书上敢轻言,有提到了也多是无关痛痒不会引起非议的东西。找个青楼姑娘来不就等于让自己多了双看这个世界的眼睛吗,何乐而不为。所以轻晨定是要请到这位师傅的。 “哦?五皇子也道好?那可真是难得。罢了,为父会请人去拜访。” 果然那戴世钜一听五皇子就松了口。听绿意说这五皇子是闵妃所出,诗词歌赋、文韬武略很是了得,海清帝很是喜爱这个皇子,多次在朝堂赞誉有加。自己的大哥以前又是这五皇子的侍读,难道这戴世钜竟是五皇子的人?其实那五皇子说没说赞誉的话轻晨是不知道,只是听闻蛮儿表演时,五皇子去过两回罢了。提起五皇子也是希望能加重些戏码而已,现在看来是加对了。 “如此多谢父亲了,那尘儿就不打扰父亲政务了,尘儿告退。”说着就站了起来准备回房。 “哦,对了,下个月底太后生辰记得到时候准备好跟为父进宫。别的没什么了,你去吧。” 进宫吗?回去得问问青黛宫里的规矩。呵呵,先不管别的,有机会出府了呢,值得期待。轻晨应了声是,施礼退出了书房。 戴世钜看轻晨出去,不觉有些恍惚,这女儿真的长大了。眉眼间越来越像靖恪公主,一般的美丽惊人啊。想起靖恪公主,就不觉想起那荒唐但刻骨的一晚,那么美丽的姿容到现在还触动着心扉。对于靖恪戴世钜是仰慕的,可惜两人之间隔了太多东西,还是有缘无份啊。想起这些,不觉竟是再无心看手中的综卷。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七章 拜师(下) “原来小姐来找老爷是要找师傅啊。”紫墨笑着嚷道。 “是啊,你以为呢?”轻晨好笑的看着紫墨,弄不明白这丫头怎么这么兴奋。 “那我们涵音山房以后岂不是热闹很多?真好!”紫墨手舞足蹈的拉着轻晨的手道,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满是笑意。 “是啊,怎么?天天对着小姐我看厌烦了?”原来这丫头打的这主意啊。也是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现代这年龄还是什么都不懂的疯小孩呢。这般年纪又有哪个是不喜热闹的,可怜了几个丫头跟着靖恪这样喜静又甚少出门的主子。 “怎么会呢,小姐这样天仙人儿,看几辈子都是福气,也能沾上点仙气呢。” “就你嘴巴甜。”轻晨嗔怪地瞅了眼紫墨。 先不论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就这份对主子的恭谨也让人心疼。这么小就给人家当下人,遇到好的主子还能过得舒心,遇到不好的那可真是无天日了,轻晨一阵唏嘘。 刚回到涵音山房几个丫头就迎了上来,围住了轻晨。 “小姐,您这是去那里了。听外面李永说远远见您去了西边院里,红研找您去了。没什么事吧,小姐?”小姐从不无故出去,这次也没打个招呼就和紫墨出去了,青黛、绿意她们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担心半天,生怕出什么岔子。 “小姐去了老爷那里,要找师傅呢。以后我们这里可要热闹了哦。”没等轻晨回答,紫墨就眉飞色舞地嚷了起了。 “抱歉,一时兴起就带了紫墨过去了,倒是忘知会你们一声了,让你们担心了。”看样子还真是让这几个丫头担心了呢,瞧一个个紧张的。 “小姐怎么给奴婢们说道歉呢,是奴婢们没能照看好小姐。”青黛、绿意一脸惊恐。 “好了,这不是都回来了,以后你们也甭担心我,以后小姐我会经常出去走走的,在这院子里呆久了着实无趣。绿意,去把红研找回来。” “青黛、紫墨,去准备笔墨,小姐我有用。”轻晨吩咐着,准备亲自给那蛮儿写个相请信送到戴相那里去,也好多几分把握。听说右相府都没能请动,看来这蛮儿还真有些傲气。看戴世钜那样颇是看不起这青楼女子,别给自己坏事了。 没一会儿青黛和紫墨就摆好了纸研笔墨,轻晨铺开纸,又拿镇纸压好一角,提笔略一思考就写了起来。 香生帘幕雨丝霏,黄叶为邻暮卷衣。粉院藤萝秋响合,朱栏杨柳月痕稀。寒花晚瘦人相似,石磴凉深雁不飞。自爱中林成小隐,松风一榻闭高扉。 尘多闻蛮儿姑娘舞姿清雅、志存高远。母亲亦道自古奇女出风尘。尘对姑娘仰慕已久,今特书信一封求姑娘为伍师,望姑娘临惜尘一片赤诚之心、痴舞求教之意。 尘于闺阁之中不便亲往相请,万望姑娘见谅。 戴府觅尘拜上。 那《海月楼坐雨》一诗是“秦淮八艳”中顾横波写的一首诗,轻晨觉得诗文中自有一番高洁,希望能打动这“海天第一舞”的蛮儿姑娘。 虽说轻晨前世跟着父亲也练了两年的书法可那时候年纪还小,爸爸过世后轻晨就没再动过这毛笔。不过这具身体似乎还记得一些动作,比划间竟也不觉得太过生疏。可这写出来的字还真是不怎么样。倒还整齐,就是没什么形体。 小心吹干折起收封“紫墨,去,拿去缉风轩。就说是给蛮儿姑娘的。” 遣了紫墨去送信,一阵忙碌还真是有点累了。 “小姐可是累了?要不要往床上躺会儿?”青黛许是看轻晨眉宇间闪过倦意问道。 “真是体贴啊,小姐我刚感觉有点累就被你发现了。躺躺也好,你们也来,坐边儿上陪我说说话。”轻晨是越来越喜欢这几个丫头了。 青黛的沉稳、绿意的沉静、红研的活拨、紫墨的乖巧。听说她们都是当年靖恪专门给觅尘选的,从她们六岁起就跟着觅尘了。轻晨有些郁闷,六岁在现代还不到入学的年纪呢,在这里就要像大人一样照顾人了。 青黛扶了轻晨在床上依好,拿了锦被给轻晨盖上。绿意拿了铁条把屋里的火盆挑的更旺。几个丫头才搬了凳子围在了床前。这几天轻晨常靠在床上和她们闲聊。 这让轻晨常想起在大学的日子,每个夜晚轻晨就和宿舍的其他三个女孩躺着床上聊天聊地,那日子真是惬意啊。 “小姐,您说那待月楼的蛮儿姑娘会来相府教小姐吗?右相府里去请都没请动呢。” 中国古代有的以左为尊,也有的以右为尊,所谓男左女右,大都是以左为尊。可这海天朝却是以右为尊的,右相邹杰臣在朝堂上也是处处压在戴世钜之上。 “我又不是活神仙,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来。” “听说那蛮儿小姐妖冶冷艳,舞技绝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那蛮儿也不过是个舞姬竟敢连右相府都不放在眼里,也太张狂了。” “红研听说那右相府的邹月叶小姐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呢小姐。” “那右相府里的邹苑曦少爷能和咱们大少爷齐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厉害。” “哦?和大哥齐名?都是怎么说的啊?” 这几日没少听几个丫头说那大哥的事,什么英俊潇洒,英气逼人,什么雄姿英发,少年有成,只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这左相府的丫鬟们可是个个都把那大哥当天人仰慕,趋之若鹜呢。这邹苑曦能和那哥哥齐名倒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 “恩,是啊,那邹少爷和咱们少爷一般大,是右相府里嫡出的少爷。听说三岁就能识文断字,五岁就能赋诗。现在更是才思敏捷,做的好多好诗都享誉天下了。前年还被封了户部侍郎,京都的小姐们都希望能得到邹少爷的青睐呢。”紫墨说着,打量着自家的小姐。不过看小姐倒是面无表情的。呵呵,也是。小姐才七岁呢,定是还不懂这些男女之情呢。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青黛喃喃地吟道。 “哈哈,我们青黛倒是那邹少爷的知己呢,瞧这诗吟的多利。原来我们青黛不喜这左相府戴统领,倒是右相府邹侍郎的知己呢。”轻晨挑着笑看青黛。 “小姐说什么呢,青黛只是一个小小婢女岂敢有妄想。”话是这么说,脸却红的一片嫣然,直晕到耳根。 “青黛害羞了哦,对了,这邹少爷做过哪个皇子的侍读啊?”轻晨觉得好笑,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呢都懂情了,古代的女子真是早熟啊。 想自己在现代都二十四了还不知道情为何物呢,大学时眼看着宿舍的女孩们一个个都投入爱河,自己却找不到感觉,朋友都说她冷情。 轻晨想也许自己真的是冷情冷性吧,打从父母去世她对好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再加上叔叔的记恨,轻晨更是对感情之事淡漠异常。 “那邹少爷年幼时体弱多病,到了选侍年纪也不见好转,听说后来还是医圣子开了药方,调理了好几年才见好了。就因为这病邹少爷倒是没做哪个皇子的侍读,不过绿意听说他和五皇子相好。” “那是应该的,五皇子的母亲闵妃可是邹少爷的亲姑姑。” “几个小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 哎,这海清皇帝的儿子甚多,最大的今年27岁,最小的才两岁。公主皇子加起来有二十三个,光儿子就十四个,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就轻晨所知中国历史上皇子最多的好像是康熙,有35个儿子,20个女儿,孙子7个。这位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代圣君,到晚年却没有能够得享天伦。“九子夺嫡”那样的悲惨,骨肉相残、兄弟篱墙。败了的,落下个圈禁发配的下场;赢了的,却也在史书上留下个夺权篡位、来路不正的话柄。不知道康熙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如此费劲心机,毫无亲情是何等感受。怕是这个海天朝也免不了这样的争战呢。只不知戴相是站在哪一边。 “小姐才多大的人哦,天天对我们倒是一口一个小丫头的。”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人是要讲求生理和心理两个年龄的。你家小姐现在心理年龄可比你们几个大多了。”轻晨心想要让几个丫头知道她们小姐今年都24了看不把她们几个吓死。 “小姐又说听不懂的话。” “是啊小姐说什么胡话,小姐怎么比我们大。” “呵呵,你家小姐我是说,我的心已经比你们老了。人年龄大了知道的才多嘛,你们看你家小姐我比你们知道的多、比你们博学、比你们懂得道理多、自然也就比你们老咯。” “是是是,小姐最厉害了。” “咱们几个合起来也说不过小姐呢。” “小姐这次醒来变了好多哦,能说会道的。” “怎么?你们不喜欢?那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吧。”当然变了很多,都不是一个人了呢,能不变吗,轻晨暗想。 “那怎么行,奴婢们喜欢现在的小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还和我们说说笑笑的多好。”青黛笑道。 “是啊是啊,绿意也喜欢现在的小姐。” “红研也是,红研要一直陪着小姐,一辈子都不离开。” “紫墨也是,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哎呀,看看你们小姐我的魅力真是无边啊,小姐我就收了你们几个了。”真是幸福啊,这一世有这几个丫头全心全意对自己也该知足了。 “小姐又说荤话。”几个小丫头一阵娇笑。 轻晨也跟着笑,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啊,这样真好。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八章 教习 这几天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大概是快要下雪了,天一下子冷了不少。轻晨也不再出门,没事时就临临帖、练练字。轻晨现代时临过颜真卿的楷体,所以依然选了楷书练着,几天下来还真是小有成就,字是越来越见圆润好看了。 “青黛,你看小姐这幅字写的怎样?”轻晨搁下笔问着青黛,这青黛是几个丫头里识字最多的,还能写上几个,轻晨写字也喜欢她在旁服侍。 其实轻晨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的丫鬟。脏衣服府里是有专门的浣衣房的,膳食也不用这几个丫头张罗,平时也就些小活,整整东西什么的,这些事要一个丫鬟就足够了。听青黛说府里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每人两个贴身丫鬟,只有觅尘因着郡主的身份是四个丫鬟。轻晨这几日也弄明白了这个所谓的郡主,长公主过世时归海印怜惜觅尘年少失母才破格封了她清尘郡主。初听到这个封号轻晨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就因为自己的名字和这觅尘的封号一样才穿到了这里,后来才弄明白是“清尘”而非“轻晨”。 “是比前几天写的好看了,奴婢见过大少爷的字那写的才好看呢,小姐见了大少爷倒不妨让他指点下您。”青黛仔细地看着那字,一脸认真。 “是吗?你怎么会见过大哥的字?在那里见得啊?”这倒奇怪了,戴郇翔又不常来这里,青黛应该也没机会去舒啸院观摩书画啊。 “舒啸院院子的门匾是少爷亲写的,奴婢虽没进去过,可远远也在那边走过几回。看那字写的比老爷还好。”青黛说的中肯。 “小姐,小姐,快!老爷给您请的几个先生来了,纪言正领着往这边儿走呢。”红研吵吵嚷嚷的叫着跑了进来。 “是嘛?走,我们去看看。” 戴相的效率还真不是盖的,前天轻晨去找的他,这才第三天纪言就带了师傅过来了。 轻晨到的时候几个先生已经被迎进了涵音山房的暖阁,紫墨和绿意也上了茶垂首立在门侧。 轻晨一进门纪言就走了过来弯腰行礼:“小姐,这几位就是老爷给小姐择的教习师傅,都是名满海天的学识之士。:” 轻晨飞快地打量了下,左边坐了个老者,捧着茶盏吃着茶倒也不看轻晨。右边坐了两人,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长相平凡没什么特别的,一袭棉布青衣看上去还没纪言穿的华丽。另一个看上去倒是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面如冠玉。 “这位是皖南高子敬高先生,是海天数得上的棋术名家。”纪言先把轻晨领到了左边坐的那老者跟前。 “高先生好,以后劳烦先生费心了,觅尘这里先谢过先生屈尊入府。”看向那高子敬,头发已是白了不少,留着胡子,满脸红光看上去精神奕奕的。 轻晨弯腰行了个海天男子才行的大礼,左手叠于右手前两臂伸直置前,头垂下上身弯曲直至腰间。没办法尊老嘛,起身时果然见这老爷子眼里闪过赞赏。 “这位是琅州柳墨书柳先生,柳先生是知名的书法大家。”纪言又带轻晨到右边的那青衣先生处给她引荐。 “请先生多多教导。”俯身亦行了大礼,看向这柳先生。但见他也看着清晨,眼神很是柔和,温和的笑着冲轻晨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无害。 最后纪言领了轻晨到那年轻男子处:“这是岭南南洛先生,是乐府台知名的琴师。” 轻晨看那南洛,白衣束带,右胸前绣着一片墨竹,凭添了几份沉稳。乌黑的发用青色方巾包住置于头顶,长得很好看,英俊潇洒。在清晨打量他时他也拿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轻晨。 轻晨是知道乐府台的,海天朝建立的管理音乐的一个宫廷官署,任务是收集编纂各地民间音乐、整理改编与创作音乐、在宫廷有大型庆典时进行演奏。 “南先生好,觅尘有礼了。”这次轻晨没有行大礼只是微微俯身行了个一般女子的屈膝礼,只觉的这人不会计较这些虚礼。 “怎么?郡主看不起在下啊?”南洛端起茶盏掀了掀盖子,玩味地撇了眼轻晨。 “非是觅尘看不起先生,相反觅尘觉得先生潇洒不羁,于礼节应是不拘一格,所以觅尘就偷了个懒。怎么?先生介意?呵呵,如若先生介怀觅尘可以重新行礼。”轻晨望着这白衣先生笑着无辜的眨了眨眼。 “哈哈,有趣,有趣。”这清尘郡主倒是个妙人,小小年纪识人居然这么精准,能看到自己刻在骨子里的不羁来,不简单啊。 轻晨看那南洛笑,只觉得眼前似有千万朵花同时盛开一般炫目,让那长好看的面容更显丰姿。妖孽啊,一个把年纪的人了还这般出门祸害人,回头看看几个丫头果然一脸呆愣。 “今天就是带小姐跟各位夫子认识下,老爷那边还侯着呢,老奴这就去给回个话,老爷知道各位相处的这么好定是高兴,老奴先告退了。” “有劳纪叔了,还请代觅尘给父亲问安。”轻晨笑着示意纪言下去,才不信什么老爷还侯着的话呢。不过倒是没有想过戴相会给自己请这么几个高人来,看是下血本了呢。 轻晨看纪言出去,择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尘儿也只跟母亲学了几年认字,还学了琴,但都只是皮毛。以后还承蒙几位夫子照顾,望夫子不要嫌弃尘儿驽钝才好。” “郡主过谦了,靖恪长公主手把手教的学生定是不差的。”那柳墨书道。 “尘儿虽是驽钝,即已认先生为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还是懂的,但请先生以后称我为尘儿就好。”这柳先生看来是个谨慎和蔼的学问人,不像边儿上的那位不阴不阳的,不过是不是弹琴的都脾气怪啊~~“女子的闺名柳某岂能造次,如此吧,便称小姐可好?” “随先生吧。尘儿对棋术是毫无涉猎,往后还请高先生多费心。”轻晨看那老者一直不开口,真不是一般的傲气啊。 “小姐客气,老夫只教有天赋的学生,如若小姐资质有佳老夫定是会尽力的。”眉宇间尽是自傲。 轻晨笑笑也不再答话,这老者真是可怕啊,这么高的气压,要喘不过气了哎。倒是那南洛兀自坐着也不说话,笑的跟只狐狸一样让人浑身发毛。 匆匆地又谈了几句,便亲自送三个人出府。轻晨不喜欢束缚,所以也没规定哪天学什么,只是让他们每七天抽空来一次指导下即可。那柳墨书倒是没说什么,南洛更是巴不得这样,可那高老头却坚持固定时间来,轻晨无奈只能随了他。 只这么一会儿折腾就感觉累的要散架,这几个人也馁不好对付了吧,还是这海天的文人学士都这样牛气哄哄的不畏权势。 “小姐,那高先生也太高傲了吧,小姐说话都不怎么搭理。”一进屋红研就嚷着。 “呵呵,年纪大了嘛,我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岂是能镇的住的。”轻晨倒是不介意,做学问的往往都是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担心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辛苦。 “小姐,那南先生我知道的。听说很孤僻不喜于人结交,在乐府台都是孤来孤往的,不过琴技很好,是去年才进的乐府台。去年海夜宫中秋夜宴一首《酒狂》技惊四座,圣上钦赐了“琴魂”的称号,连最通音律的五皇子也钦佩不已,连称不能比、不能比。”青黛一脸向往的道。 “是啊,这事我也知道。不过听说他从不结交权贵,整日里神出鬼没的,好多想请他过府的都是连人都见不到。”绿意也道。 “恩,听说他连皇子也挡呢,五皇子、七皇子都请过他。” 呵呵,看来几个丫头是在这府里闷坏了,整日里除了八卦就是八卦,这项专能可真是没有时空限制那里的人都乐此不疲呢。不过,看样子这南洛还真是比自己想的更不简单,只不知连皇子都请不动的人来她这里做什么哦。 “哦?南某却不知道原来我南洛也这么有名,还整日里神出鬼没的?”几个丫头还想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还带着几不可闻的戏谑。 说话间门帘就被撩起,一张漂亮的脸闪了进来。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九章 南洛 “啊,小姐。”几个丫头愣了半天,脸唰的全红透了,一个个头都快垂到胸膛里去了。 有意思,轻晨还没见过这么精彩的变脸呢,说红就红的。 “觅尘倒不知南先生还有闯女子闺房和蹲墙角的习惯呢,看来这传言还是不够精彩啊,觅尘倒不介意再给您增些彩,先生以为如何?”轻晨摆手示意几个小丫头下去,调侃道。 “这就是尘儿的不对了,即已是师徒,尘儿就不要跟为师客气了,这拜师礼还是免了吧。”那南洛也不等轻晨招呼一屁股坐在了轻晨旁边的椅子上,懒懒的靠着椅子,颇是随意。 轻晨一阵好笑,这样的男人在这古代该是精品了,这种礼数苛刻的时代竟能出个这样的怪胎。轻晨不觉对这南洛兴致大起,真是好奇怎么样的经历能造就这样的人。 “是南先生自己要来这左相府的吧?”轻晨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支着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这南洛,心里突然有个想法,这南洛会不会也是现代穿来的啊。 “哦?何以见得?”南洛挑眉,心里纳闷。自己确实是自荐的,可这戴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那几个丫头告诉我的啊,您没听到吗,她们说您可是连皇子都挡拒的人呢。”轻晨眨眨眼歪着头道。 “那又如何?”南洛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跟不上这小姐的思路,怎么又说到这个。 “呵呵,您这样的人物戴相是不会去招惹的。何况觅尘不认为您拒了两个皇子后还有人会无趣到自上门碰壁的。当然我那丞相父亲应也不会无聊到给自个儿惹笑话。” “有理,不过尘儿叫自己的父亲戴相?”南洛挑眉,这孩子对自己的父亲也能这样不带感情的称戴相,真是冷漠啊。 “怎么?难道觅尘记错了?他的官职不是海天的左相吗?明明就是啊。”轻晨说着还故意摆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哈哈哈,没想到啊,这左相府会教出你这样的小姐,不枉南某今天跑这一趟了。”南洛真没想到戴世钜那样的官场老油条竟能生出这样灵动的女儿来,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常常让人意外啊。 “哦?觅尘只当这话是在夸尘儿了,谢过。可尘儿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赐教。”这个南洛可能会成为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这脾性有做损友的潜质呢。 “尘儿是想问我为什么自荐来这里吧。”南洛又往椅座里窝了窝,一脸的闲散。 “还请先生解惑。”和这种人说话还是直来直往的好。 “因为你的母亲。” “我母亲?南先生识得家母?”看着南洛的样子也就三十一二,靖恪公主要还活着应是三十五岁了,这么说倒还真可能有什么交集呢。 “不认识,可却听说是海天第一美女,南某仰慕已久却不想红颜薄命,很是遗憾。既然海天第一美女见不到了,那来看看这第一美女的女儿也将就了。”南洛笑的一脸无赖。 “是么?就这么简单?”轻晨不禁怀疑,这样礼数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会对什么第一美女仰慕已久?真是笑话。 “当然再加上南某近来实在无聊,总是要找点事做做的。本来也就是想来看看就走人的,可没想到尘儿这般有趣,所以南某决定留下来好好教导,定让尘儿将来艳绝四方。”南洛说的一脸认真。 “是么?那觅尘可真是幸运啊,能得南先生如此厚待。想必不出今天这京都就知道左相府里小姐,小小年纪就才情卓绝,竟盟“琴魂”南先生收为徒弟,看来我这清尘郡主是要大大出次名了。”而在这里古代女子如果有名在外怕不是什么好事情,看自己的母亲靖恪公主就知道了,轻晨不禁讥讽得道。 “听尘儿的语气是不喜才名远播了?”南洛觉得奇怪,这些闺中小姐不都是希望能被外人称道的吗,将来也好能多些择夫的机会,这戴觅尘可是让他迷惑了。 “先生以为我母亲一生被那所谓的‘海天第一美女’拖累的还不够吗?”轻晨讥笑。 南洛心里一震,初见这清尘公主只是觉得她不似其它的闺阁小姐忸怩,自有一番气度,可能还有些敏锐。聊了几句竟是发现她聪明异常、进退有度、心思细腻、不能小觑。可到现在却是真的被震惊了,才多大的孩子,怎么就似历尽了世事一般通达。这么小就看破了名利还懂得了韬光养晦,这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就可以做到得,还要足够的睿智。睿智?这个词用在一个七岁女孩的身上还真是另人匪夷所思。不觉就直直得盯着眼前一片淡然的女孩使劲看,希望能看透,可发现那女孩脸上除了笑什么也没有。 “丫头,你多大了?” “先生觉得呢?”轻晨看着南洛脸上毫不掩饰的迷茫,心里真是得意啊,任你想破皮也想不到这七岁的身子里放的可是二十四的灵魂呢。 “妖精。”南洛看着轻晨说得一脸中肯。 “呵呵,承蒙夸奖,妖精一般都很美呢,南先生要是觉得尘儿好看可以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 “走,丫头,让师傅我看看你的能耐。我南洛可不想教出来个只嘴巴厉害琴艺却拙略的徒弟出去丢脸。” 说着南洛便呼地站了起来往外走,挺拔的身影让轻晨羡慕不已。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长大啊,这小胳膊小腿的可真是不爽。 轻晨把南洛带进紫墨专门收拾的琴房,青黛已经摆好了琴染上了檀香,琴座正对着窗,窗边的小桌上摆着花瓶,几株腊梅开得正好。 只见南洛缓步走到了琴案前,稍稍俯身用掩在白色锦袖下如玉的手随意挑拨了下琴弦,琴声清脆响彻小屋。绕过琴案轻撩衣炔,随意地挥袖坐在了琴前,宽大的广袖划过优美的弧度。整个动作尽显高雅,看似随意却优雅异常,轻晨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这个南洛绝对不简单。 轻晨只见南洛缓缓地抬起了双手,如玉的指拨动琴弦,衣袖与水蓝色古筝交相辉映。双肩平稳,大指略微展开,手指微微弯曲,呈半握拳状,左手按弦,右手弹弦,一段音律缓缓流出,达到了以韵补声的效果。轻晨听着琴音,只觉得心里欢喜。 南洛看了眼轻晨笑笑,颔首、低额,双手依旧在琴弦上没有停顿,不论是托、劈、勾、剔、抹、挑,还是撮、轮、摇等技巧在右手中都显得自然天成。左手吟揉滑按,让琴曲听起来更加的舒心。左手用摇指弹弦,右手拇指紧压着发音弦上,模拟出风声的感觉,最后,右手紧按慢放,一个柔和的颤音悄然泻出,双手起。屋里,余音绕梁,怕是真应了那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轻晨心里一阵佩服,看的听的目瞪口呆。 “真是一把好琴啊,‘合弦’果然名不虚传。”南洛抚摸着琴喃喃道。 “怎么?被为师惊呆了?”南洛显然很满意自己造出的效果,一副很受用的表情。 “尘儿今日方知何谓倾国倾城。” “尘儿,那倾国倾城说的可是女子。”南洛不满地道。 “如何?南某可有资格做尘儿的师傅?” “尘儿荣幸之至。‘琴魂’果然名不虚传。”轻晨毫不吝啬赞誉。 “那么尘儿也让为师看看尘儿的本事吧。”说着便起身站在了琴案旁,对轻晨做了个请的手势。 轻晨也不推辞坐了下来,手指轻动勉强弹了曲高山流水。 轻晨在现代主要学的是小提琴和钢琴,中国传统的也学的是琵琶,对古筝倒是不熟悉。不过妈妈喜欢古筝轻晨倒是也学了点,勉强弹个曲子还是会的。可这高山流水真是弹的不怎么样,跟刚刚南洛行云流水的曲音一比更是难听异常。 一曲下来,就是现代穿来的什么场面都见过,脸皮再厚的轻晨也不免红了双颊。窘得垂着头也不敢看看南洛这会儿是什么表情了。 “啧啧,听闻靖恪长公主弹得一手好琴,当年被越东帝直说是无人能比。如今看来传言真不可尽信呢。”南洛讥笑,这弹的可真是不敢恭维。 “谁说的,是尘儿没能学到母亲的本事。尘儿是尘儿,母亲是母亲,怎能相提并论。再说,我听着我这高山流水自有一番高洁,也不算太差啊。等我到你那年纪只怕就只有我取笑你的份儿了,你别得意的太早。”看这厮笑得那般讥诮轻晨心里不觉窝了一肚子火,要是这里有钢琴岂容他姓南的嚣张,哼! “恩,看来尘儿还不是完全没有资质,对这曲目的意境倒还真领略了几分。虽说技巧实在不堪入目可曲音也还真能让人有几分‘洋洋乎,诚古调之希声者乎’的感觉。好好跟为师学几年或也能有几分成就。”南洛一脸大恩于轻晨只等她大谢的表情。 “你得了吧,要是我真是半点天赋都没你会收我这个徒弟?定是看出我资质过人,趁我这美玉现在还没人识得,赶紧的收入囊中好坐等其成。是美玉姑娘我早晚要发光的,真是白白便宜了你这狐狸。”轻晨也毫不相让,反唇相讥。 “哈哈,好好,那戴姑娘就早点发光也好让师傅我也跟着长长脸哦。”南洛笑,这丫头倒是一点亏不吃呢。 于是从这天起,轻晨开始了她常达六年的学琴生涯,直到六年后清尘郡主一曲《梅花三弄》曲惊四座,另其师“琴魂”南洛甘拜下风、自付不如。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章 大哥(上) 这几天轻晨迷上了古筝,几乎日日足不出琴室的练习。:其实轻晨的性子有些前紧后松,说白了就是常常喜新厌旧。对于好多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一开始喜欢的不得了,没几天厌烦了就再也不闻不问的。这不,这几日刚迷上古筝真是恨不得睡觉都抱着。 几天下来还真是小有成就,可能是以前轻晨就精通乐理再加上会的乐器也不少,稍稍融会贯通,琴技一下就精进了不少,直把南洛吓的一愣一愣的。 这里的乐理跟二十一世纪的五线谱一点边儿都不沾,轻晨研究了好一阵子也是一知半解,索性就不再打算理它了。他们古人用他们的宫、商、角、徵、羽,她轻晨继续是她的五线谱。 也许是晚上练琴练的晚了,轻晨起来时看外面亮晃晃的,又起晚了吧。 “很晚了吗?”轻晨走到梳妆台前坐了,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头发问刚从外面进来的绿意。 “不啊,才辰时。昨晚下了好大的雪呢,外面厚厚的一层雪,亮晃晃的也难怪小姐以为睡晚了。”绿意把脸盆放在架子上,拿了手巾递给轻晨。 “下雪了?我看看去。”听见说下了雪轻晨哪儿还坐得住,提脚就往外跑。 “哎,小姐,披了衣服啊,仔细着凉了。”绿意赶紧仍了手巾,一把抓了床边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赶了上去。 轻晨一把掀了门帘跳了出去,只见眼前的路是一片洁白,厚厚的雪盖着房屋,院子的树上也都笼罩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厚雪,院角的腊梅映了雪更是越发的红艳。还有那两颗青松,真是只有‘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这样的诗句能形容了。那松上还挂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一夜间涵音山房就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石的世界。 轻晨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眼前的雪一般变的晶莹透亮,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清凉的空气带着雪的味道梅的香韵在鼻翼间萦绕不去。 “瞧小姐高兴的。这要真凉病了,可就别想看什么雪了。”绿意一边嗔怪一边把那大氅给轻晨系上。 “真好看啊。”上海地处低纬地区,远离高纬度地区的冷气团源地,又加之中国多东西走向的山脉,阻挡了来自高纬地区冷气团源地的冷空气南下,所以上海降雪几率低。轻晨现代久住上海,虽说有时候冬季也到有雪的地方旅游,可现在见下雪还是很高兴的。“小姐别忙了,赶快来梳洗用膳。那雪就在那里一时半会跑不了的。”青黛好笑的看着自家小姐,很久没见小姐有这么稚气的表情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嘛,这样才正常。 恋恋不舍得回到房里,轻晨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搞定一切然后出去玩雪。 “哦,对了,红研去给我找个干净的瓷瓮来,一会儿我有用。”轻晨一边狼吞虎咽地和眼前的食物奋战一面吩咐红研。 一会儿也去弄点梅花上的雪,也学学《红楼梦》,她倒要看看这用梅上雪烹出的茶有什么特别的。 匆匆地吃过饭,让紫墨给找了双狐皮软毛织锦长靴登上,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没几下就跑到了那几颗腊梅下,回头看几个丫头也是满脸的笑一脸的兴奋。 轻晨选着梅枝挥着手指给绿意,绿意便赶紧过来拿竹杆压住梅枝,红研负责把瓷瓮捧到花枝下,青黛一见红研把瓮拿来,就用小扫帚把那梅花上的雪扫到瓮里去。有开的极好的梅枝轻晨就让紫墨折下来,准备一会儿放到琴室去。几个人倒是忙的不亦乐乎。一时间涵音山房其乐融融、笑语满园,没一会儿就装好了一大瓮的雪。 “小姐还没告诉我们,要这雪做什么用呢。”红研捧着那瓮辛辛苦苦弄来的雪问着。 “小姐我先卖个关子不告诉你们,等用的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轻晨眨眨眼一脸神秘的说。 “对了,这府里哪个地方最高啊?”从高的地方看这戴府的雪景定是不错。 “什么哪里最高?”紫墨显然没明白轻晨的话,一脸迷茫。 “哪儿的房子最高,我想到高处看看这雪景。”轻晨解释着。 “哦,最高吗?好像是舒云楼吧。”青黛道。 “舒云楼?在那里啊?”轻晨确定没听过,似乎也不是这涵音山房附近的楼阁。 “在大少爷的舒啸院里,小姐要去吗?大少爷平时不喜人进他院子呢。” “有多高啊?”真是个小气的人,院子都不让人进,轻晨诽谤着。 “有三层高,是这府里最高的楼了。” 三层高?不是吧,那么矮,就算上去了怕也只能看到附近的景致而已。 “没有更高的地方了吗?” “我倒知道个地方比那舒云楼高的多。”红研笑的得意。 “快说,那里啊?” “在清风池馆,听说那里有处假山,是武康黄石叠成的,足足高12米呢。不过红研没去过清风池馆也没亲眼见。”红研摇头晃脑的说。 “小姐是要看风景,那假山再高有什么用,又不能上。”紫墨嗔怪道。 “我又没说去那里看风景,只说那里比舒云楼高嘛。”红研委屈地嘟了嘟嘴。 十二米吗?真好,要是能爬上去,别说这府里就是府外面肯定也能看见。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早点问这个问题呢,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天。不能让几个丫头知道自己要去爬那假山,得想个办法支走她们几个偷偷去才行。 “好了,小姐我现在要去琴房好好看看琴谱,今儿一定要把那乐理弄明白。你们谁都别过来打扰我,谁惊了小姐把我的思绪打乱了,看我饶不了她。青黛和绿意去后面把贮云庵打扫打扫吧,别让落了尘。红研和紫墨也该干什么该什么去。” 轻晨支开她们几个,往琴房一晃就直冲院门。清风池馆?应该是在西南边靠近舒啸院。轻晨凭着记忆一路走的飞快,生怕那几个丫头追上来。一路上碰着人便问,没一会儿就看见了高高挂着清风池馆匾额的拱门。可能因为是客房,又没有客人寄住倒是不见一个下人,也没守卫。 几步挎了进去,迎面就是一大片的梅花林,和涵音山房的梅花应不是一个品种。涵音山房的梅花红而艳,这里的这片梅却是粉白色的,别有一翻风味。轻晨沿着树下的小路漫步走?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部分阅读 走着,穿过花林一眼就看见了红研说的那假山。 确实高的很,没见到时轻晨还怕这假山不好爬或是山顶太尖没法立足。现在看来,这假山垒石而上、递层而起、石间互咬、等分平衡,山顶也足够一两个人站立了,只要自己足够小心应该不难爬才是。想着不觉就立即满脸喜悦,挥挥衣袖没两下就跑到了山边,开始研究从那边上好爬点。 恩,就从这里上吧,轻晨绕了一圈找了处相对舒缓的,打量了下算好几个着力点开始专注的爬了起来。 由于刚下过雪,石缝间落了不少雪,石头踩上去也滑滑的,轻晨不敢有一点怠慢,每一步都打量好了才落脚。没爬多少呢竟觉得暖暖的,手触到雪也不觉得凉。 戴郇翔从军营回来刚进舒啸院就习惯的看向旁边清风池馆那片开的甚好的梅林,却不想梅花还没入眼就看见了假山半腰上的一个小小身影。 今天轻晨穿了一件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衣领衣袖间都拢着长长的狐毛,下罩月白散花裙,腰间用金边软烟罗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衣裳外还披着那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这么一套繁琐的衣裙好看是好看可来爬这假山就显得累赘了,尤其是那长得托地的裙子,生怕一不小心踩上了。虽说这假山也不见多高,真要摔下去怕也得丢半条命,所以轻晨不觉更是小心,每一下动作都显得缓慢而笨拙。 戴郇翔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皱皱眉,家里来客人了吗,这是谁家的小女孩这般大胆,真是不要命了。想着不觉几步走到墙边儿一个起跳便过了墙来到了假山下。 正爬的起劲的轻晨突然听见下面好像有人踩到雪的声音,无奈正要落步也不敢分心。等了下也不见有人说话,不禁纳闷,使劲回头望下看。 一回头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男子站在下面仰着脸看着自己,轻晨不觉愣住了,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还来不及细看只觉身上一轻,再回过神儿,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地上。 “喂,你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爬上去的。”搞什么啊,爬了半天白爬了。想着不觉气急,怒气冲冲地瞪着眼前冒出的人。 只见此人甚高,自己竟只到他的腰间,身形挺拔、背脊挺直、肩膀很宽。身材真好啊!轻晨感叹,既不瘦骨嶙峋,也不臃肿肥胖,全身比例协调,充满了匀称之美。身穿黑色劲装,腰间宝蓝色宽带,外面还披着暗紫云纹貂皮大氅,越发的显得挺敖。轻晨使劲仰头看向那面容。 真是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似深潭,是轻晨除了南洛见到的第二个帅哥呢。看样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恩,比南洛那三十多的老男人有看头多了,只是这人的表情也太冷了吧。 不过这张脸怎么那么熟悉啊,那里见过呢?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章 大哥(下) “尘儿?你这是瞎胡闹什么,怎么自己在这里?”戴郇翔这才看出这大雪天在这里不要命爬山的竟是自己那个足不出门的小妹,不觉惊讶眉头拧得更紧了。:尘儿?在这府里会叫自己尘儿的是?对,怕是只有那没见过面据说英俊倜傥的大哥了。想到这里轻晨不觉再次打量着这个大哥,怪不得刚刚觉得这张脸熟悉呢,这眉眼和戴世钜还真像,只是少了分凌厉和算计,多了些英挺和冷傲。 “怎么了?大哥问你话呢。”戴郇翔等了半天也不见这妹妹说话,只见她直勾勾得盯着自己看。奇怪,以前这妹妹很是怕自己的,见了他总是低着头一脸怯懦,什么时候竟敢这样直视自己了。而且以前跟母亲去过几次涵音山房见这个妹妹总是病怏怏的,现在看来是大好了,脸也红润多了。 “哥哥?唔,好久不见啊,尘儿都快认不出哥哥了。”轻晨报怨的道。嘿嘿,真好,正想着要找机会接近这大哥呢,不想他竟自己送上门了,看来今天真是个黄道吉日,宜出行。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还爬山,不知道危险吗?”这妹妹怎么不怕自己了,还敢用这样抱怨的语气说话。 “我想到上面看雪所以就爬了啊,哥哥要是不突然跳出来吓我,这会儿我已经在那上面了,那里来的危险。”看来这哥哥武功真的很高,自己好不容易爬了那么半天,一眨眼功夫就被他丢了下来,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雪非要到那么高的地方吗?”戴郇翔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只见她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自己,毫无半份怯懦。满脸的理直气壮,这哪里还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妹妹。 “哥哥,府外面的风景很美吧?”轻晨问着戴郇翔,转头看向天边,满脸的希翼和向往。 “什么?府外面?”郇翔有些不解,怎么又说到了这个。 “是啊,哥哥天天在府外面乐得府里都不常回来,外面定是比这府里有趣多了。江山如此多娇,可惜妹妹却只能困在这四方小院里,哥哥,你说尘儿是不是很可怜。”轻晨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戴郇翔。 “尘儿只是想爬到这假山上去看看外面的风景,虽然出不去,看看也是好的。”轻晨不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到几不可闻,面上更是装出一副凄苦的表情,和着这哀伤的声音就不信这样他戴郇翔还不起怜惜之心。 “你要是想出府,去跟爹说,自是有人带你出去。这大雪天的来爬假山成何体统,万一摔下来你还要命不。”郇翔看着眼前这张忧伤的脸,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小妹变了这么多,不再唯唯诺诺了。以前足不出户,现在怎么这么强烈地渴望外面的天地。还有这脸上的表情,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有如此忧伤的表情。 “哥哥这是在关心尘儿吗?真好。那现在哥哥在这里尘儿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哥哥你带我去那上面看看好不好?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就下来。好不好嘛?”轻晨说着,去拉戴郇翔的手臂来回晃着。呵呵,这可是每个女孩儿都会的撒娇招数哦,被她这个二十四岁的人做了心里还真是一阵恶寒。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够收服这个大哥,做什么都可以的。 戴郇翔觉得衣袖一紧,竟是被妹妹拉住晃了起来。低头看着轻晨只见她一脸的希翼,眼睛盛满了笑望着自己,在这雪天更显得晶亮剔透,心里一软,没想明白就已经迷迷糊糊说了声“好。” 待看见小妹高兴地拉着自己又蹦又跳,才回过神来。心里一阵后悔,怎么自己也跟着个小丫头胡闹。可看见刚刚还满脸忧伤的脸现在满是笑容,眉飞色舞的,又觉得能让她笑着就是带她去上面看看又能如何,也值当了。 可他要是看清楚了轻晨笑颜下的狡黠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戴郇翔一手拦上轻晨的腰,一个起跳,另一手在假山上随意借了下力。轻晨只觉眼前一花一晃已经站在了假山顶上。汗!不是说十二米高的假山吗?怎么眨眼就上来了,轻晨看看脚下,蛮高的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哥哥,你刚刚用的是轻功吗?真有这种功夫?太不可思议了。”轻晨一脸急迫地抓着戴郇翔的双臂问着,就只差没扑到他身上了。 天呢,轻功耶!轻晨对这种功夫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想着一定是人夸大了。那所谓的轻功充其量就是身子比一般人灵活点。可这十二米高的假山眨眼就飞了上来,可不是灵活点就行的。太不可思议了,不觉一脸崇拜地看着眼前的人,生怕不见了,就差眼睛里没冒出几个小红心来表达爱意了。 “恩,是轻功。不是要看风景吗?看吧。”戴郇翔显然有点接受不了妹妹的热情,把脸调开感觉脸庞有些发热。 “呵呵,哥哥好厉害啊。尘儿喜欢哥哥。哥哥这么厉害以后会保护尘儿吗?”轻晨好笑地看着戴郇翔,脸红了呢,真是可爱。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哥哥了,被她轻晨发现这么厉害的功夫还想跑掉吗,嘿嘿,没门!死缠烂打也得磨得他教给自己。 “恩,会。”看妹妹这么高兴,不觉戴郇翔也被感染了,感觉心情轻快许多,嘴角也沟起来一个浅浅的笑容。 “哥哥,你真好。尘儿已经没有母亲了,父亲也不喜欢尘儿,以后尘儿常常来找哥哥好不好?”轻晨看戴郇翔笑,更加把劲地诱拐着。 “尘儿想来便来吧。”戴郇翔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心想觅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母亲。父亲也确实似是不喜爱她,父亲那样的人,怕是很少关心她吧。要不是身份尊贵,在这府里一定会过得很不好。 “那哥哥也会常来涵音山房看尘儿吗?”轻晨很懂什么叫得寸进尺呢。 “好。”姑且答应了吧,反正小孩子心性几天也就忘了这事了吧。 “真的吗?我看哥哥明显就是拿话敷衍尘儿呢。”想哄骗小朋友呢,真是不可爱。 “咳,真的,大哥会去的。”戴郇翔倒不想当面就被识破了,一阵尴尬,脸都红了。 “这可是哥哥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击掌为誓。”轻晨说着就举起了自己的小手,笑着看向戴郇翔。 戴郇翔一惦,不诚想这丫头竟是认真的。没办法只能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眼前的小手。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今天自己好像一直在被眼前的小女孩牵着走一样。会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既然他答应了,那以后一定是会去的,有这般样貌气度的人应不是出尔反尔之人。轻晨心里一阵乐,这才放眼看四下的风景。 这假山真的很高,远远近近的风景尽收眼底。轻晨只见一排排房屋罗列眼前,错落有致、高高低低。房顶都覆盖着白雪,打眼一望、茫茫一片。交错的街道穿梭期间,远远还能看到较近路上的人。这戴相府似乎不在闹市,周围院落林立,看来多是一些府邸。就不知道都是那些官员住在这附近。 “高高在上,请君看吧,朕之江山美好如画。登山踏雾,指天笑骂,舍我谁堪夸?”不知怎的轻晨突然想起康熙的这句话来,便也大声的念了出来。 还没反映过来就有双大手紧紧盖住了她的嘴。抬头便迎上了戴郇翔震惊、恼怒的眼睛。眉头拧的紧紧地。 “瞎说什么?!尘儿谁教你的这话?”刚刚听到这话差点没吓死,这是谁教她的,这要让外人听到可是诛九族的罪啊,是爹的政敌吗?可尘儿平时又不出门,该是没机会见什么人啊。 轻晨不觉好笑,不就是随口念了句词嘛,又没外人在。 伸手拉下戴郇翔的手道:“呵呵,哥哥原来也有害怕的事情啊,没人教尘儿,是尘儿自己想起来了就说了出来。只是以前看过的一个戏文里的话而已,哥哥不必如此担忧,这里又没有外人。” 戴郇翔看向轻晨,但见她一双灵活眼眸转动着,几分慧黠、几分调皮、几分淘气,并不见惊慌,一脸淡定,方才信了那只是句戏文而已。 “以后不要再提了。这话不是能乱说的,知道了吗?”戴郇翔一脸严肃地叮嘱着。 “呵呵,哥哥以为妹妹是傻子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尘儿还是知道的。放心吧,在外人面前尘儿不会乱说话的。刚刚那话又没人在旁边,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除非哥哥去皇帝面前告发,不然不会有人知道的,哥哥不必担心。不过,尘儿好高兴,哥哥在担心尘儿呢。”轻晨笑的脸上都开出花来了,今天收获真不小,跟这个大哥关系拉近了不少呢。 “真是调皮。好了,哥哥带你下去吧,上面冷,呆久了仔细冻着了。”看来自己是担心过头了,眼前这女孩眉眼间自有一翻慧黠,镇定、从容,有怎么会是不分轻重胡言乱语的丫头呢。只是他没发现仅仅一个时辰不到自己居然这般关心这个妹妹了,也没发觉自己话语中流露出的关心和宠溺。 戴郇翔再次拦住轻晨的腰把她带下了假山,轻晨这次睁大了眼睛看着。不过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轻轻的一跳,看上去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特别的样子。不急,知道有这功夫还跟这大哥套上了近乎,早晚自己也能学会的,轻晨安慰着自己,更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哎,说不定以后还能混个什么侠女当当呢。 轻晨跟着戴郇翔绕过梅花林转眼便出了清风池馆。 “要我送你回去吗,尘儿?”戴郇翔看着妹妹,这丫头一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贼兮兮地。 “呵呵,不用了,尘儿认识回去的路,大哥我回去了哦。”轻晨冲戴郇翔笑笑,挥挥手就向涵音山房的方向跑去,心情极好。有长进,都知道送自己了呢,不过还是不要太麻烦人家的好,别把刚建立起的好感又弄没了。 突然记起什么,轻晨回头大声笑道:“哥哥可记得你答应要常来看尘儿的哦,记得带上礼物哦,不然我让青黛扫哥哥出门,呵呵。”说完也不待戴郇翔回话就转头跑远了。 戴郇翔站在原地,看轻晨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楼阁间才迈步向自己的舒啸院走,唇边挂着一丝自己都没觉察的浅笑。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一章 出府(上) 轻晨这几日过得异常舒服而充实,她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地融入这个世界,不再像刚来到这里时那么的茫然和无措。: 她有了新的朋友,也有了自己在乎的人。虽说轻晨是个很冷然的人,对人总是少了分亲近。朋友都说很多时候看她笑着却又感觉很疏远,看她乐着却总感觉稍冷清。可尽管这样,轻晨在现代也还是有几个在乎的朋友的。刚到这里时虽然轻晨刻意去避开想念她们,可偶尔静下来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想起来了,然后会感觉一阵心疼。 这几天轻晨总是忙忙碌碌的,不是跟着南洛练琴就是跟柳先生习字,也常常自己临摹字帖。认识的人多了,也慢慢有了新的生活,再想起现代也就不觉得那么痛了。 轻晨最近还把现代时自己还记得的诗词、歌词、歌谱什么的一一默了下来。一是给自己留个念想,二是怕时间长了就真什么都忘了。等真忘干净了,到时候再想写,可就真是欲哭无泪了。到那时候怕想起现代都会觉得是做的一场梦呢。 写这些的时候轻晨总是把几个丫头都支出去,写好后再仔细地收拾好,生怕被发现了漏了马脚。有时候轻晨都觉得自己好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心谨慎了,要知道现代时,谁不知道轻晨粗枝大叶。 那高老先生倒是来了两回,三句话有两句说棋,剩下那一句定是跟轻晨讲礼术。不管轻晨说什么都没个反应,那般冥顽不化,着实令轻晨一阵头疼。讲棋也讲得极为晦涩,也不知道是中国的棋道确实是高深莫名,还是轻晨太笨,反正轻晨是看见那棋盘上黑黑白白的棋子就觉得眼前一阵花。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轻晨接触了那高先生两次,就弃甲投诚,决定再不学棋。那高先生怕是也没见过轻晨这般顽劣的学生,似乎也被气得不轻,轻晨刚一表示自己没有学棋天赋,那高先生就立马拍拍屁股,看都没再看轻晨一眼拂袖而去,闹的轻晨一阵郁闷。南洛逗了轻晨一下午都没能令她高兴起来,总觉得自己被那高老头抛弃了,被看不起了。 当然这几天最让轻晨高兴地要数戴郇翔了。由于临近年关,戴郇翔被放了年假,最近倒是总在府里,没去城北大营。轻晨没事就往舒啸院跑,难得的是戴郇翔也来过轻晨这里几次。一时间府里上下都在猜测大少爷和小小姐突然亲近的缘由。各种版本的理由传的沸沸扬扬,什么大少爷吝惜小小姐丧母所以对小小姐疼爱有佳,什么大夫人吝惜小小姐,命令大少爷对小小姐好~~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更有甚的说什么皇上内定了小小姐长大当儿媳大少爷这才对小小姐亲近有佳,一个个说的好像亲见亲闻一样。轻晨一阵头皮发麻,谁说古代人没有发散思维,现在再瞅瞅,个个都比爱因斯坦还有想象力呢。 这天下午轻晨练了会儿字便觉得无趣了,搁了笔爬在书案上对着外面的竹子发呆,突然想起上次戴世钜说太后生辰要她进宫的事。 “绿意,太后的生辰马上要到了,父亲要我随他进宫去,有什么要准备的你和青黛准备一下,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还五天呢,乱不了的,小姐。”绿意从绣品中抬起头好笑的看看了自己无聊的小姐。 “小姐还是和太后娘娘最亲,这还五天呢就催着我们忙活了。”红研也在边儿上笑了。 “小姐,要不要我们把后面贮云庵收拾一下去给太后祈福啊,往年临到太后生辰小姐都是要陪长公主殿下去鸣音寺祈上三天福的。哎,现在长公主去了,不过太后娘娘富贵吉祥定是有天人护佑的。” “红研,你刚刚说什么?往年都去鸣音寺祈福三天?”听到这里轻晨哪里还坐的住,突地站了起来,急急地问着,不觉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吓了红研和绿意一跳。 “小姐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说往年这时候都去鸣音寺的?” “是啊,小姐怎么却来问奴婢啊,年年小姐都有跟长公主去的嘛。” “哦,我的意思是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今年我怎么就给忘了呢,亏得红研你提醒了我。你可是帮了小姐大忙了,谢谢红研哦。”轻晨心里一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妄自己想着出府的理由头皮都要想破了,这不就有了吗,还能出去三天,太好了。 “走,红研,我们找老爷去。”想到要出府了轻晨心里真是疼快,真想大叫几声,哪里还坐得住,风风火火就往外赶。 红研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小姐就出了门了。忙匆匆地赶了上去。还没出门就被又折回的轻晨撞得身形一晃。 “那个绿意,快去,吩咐青黛和紫墨给我收拾去鸣音寺的行李,要快,我从老爷那里回来我们便走。”说完也不等绿意应声就又挎出了门。 轻晨一路走的飞快,现在这府里的路她大致都记住了,也不等红研引路就快步冲缉风轩奔去,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外。 “老爷在那里?”没等侍卫行礼,轻晨就示意他们免了。 “老爷和夫人在花厅。” “花厅在那边啊?”怎么大夫人也在呢。 待那侍卫指明了方向轻晨就冲了出去,果然没走几步就远远的见前面暖厅里戴世钜和罗夫人的身影。 “父亲,姨娘。” “尘儿来了啊,来,年关近了姨娘正和你父亲商议采办年货的事情呢,快来看看姨娘给你列的这些东西还有什么不全的,姨娘现在就给填上。”罗夫人一见轻晨进来,就拉住了轻晨的手把轻晨带到了戴世钜跟前。 “姨娘列的东西自是齐全,尘儿不用看了。姨娘那么疼爱尘儿,怕是尘儿想不到的姨娘都给尘儿想了呢。”轻晨笑着看着罗夫人,罗夫人可能是只有儿子没女儿的缘故,对轻晨倒是真心实意的很好,轻晨也打心里喜欢这个温和的姨娘。 戴世钜从轻晨进来就只抬头看了眼,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轻晨。 “老爷,您看这尘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轻晨的几句话真是说到了罗夫人的心里去了。 “父亲,我来是想问问父亲,能不能允尘儿前去鸣音寺几日给太后祈福。往年有母亲去,现在母亲不在了,尘儿却想代母亲尽尽孝。不知父亲意下如何?”其实轻晨心里已经算定戴世钜一定会答应,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岂会放过。 “哦?尘儿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属不易啊,也不妄太后她老人家那般疼爱你了。冬梅你就陪尘儿去一趟吧。”果然戴世钜立马同意了,还知会了罗夫人随自己一起去。 “父亲,这年关就到了,姨娘怎么能随便离开府呢,府里还一大堆事情等着姨娘张罗呢。让青黛和红研她们跟着就行了,我现在身体极好,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要是父亲不放心多给女儿支几个侍从就好了。”笑话,要是罗夫人也去了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这样也好,那你回去收拾下,早去早回。等下我给纪言打声招呼,你需要什么找他要。” “是,那女儿回去了。” “姨娘,那我回去了。姨娘别担心我,尘儿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过几天就回来。”轻晨看罗夫人欲言又止的,就安抚着。 “好,哎,真是长大了。去吧,早去早回。” 轻晨点头,迈步向回走,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终于要出门了啊,这一天来得太不容易了。也不知道那几个丫头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最好已经弄好,不然看她不扒了她们几个的皮。 没想到几个丫头比轻晨也好不到那里去,她和红研刚到涵音山房门口,就见青黛几个守在了那里。 “小姐,东西都弄好了,老爷同意了吗?”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小姐,我们几个都去好不好啊?” “都去,都去。绿意,去找纪言,让他准备车架就说我现在就要出门。青黛去大哥那里给哥哥打声招呼,就说我过几天就回来。”轻晨刚吩咐完绿意和青黛就跑了出去,几个丫头一片欢呼。 轻晨回房转了两圈,检查了下她们收拾的东西,倒也挺齐全了。看来也是熟门熟路的,毕竟以前长公主是经常要去鸣音寺的。 突然想到什么轻晨跑回房从枕下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在了怀里,这才满意的笑笑。 “对了,紫墨,去把我的琴也取来带上。” 说话间就听见外面绿意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原来是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在府门侯着了。 轻晨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她的几个丫头。几个侍卫大包小包地拿着她们整理出的行李,青黛抱着轻晨的琴,纪言在前面引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门口行去。 轻晨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飞出来了,步伐也轻快了好多,七岁的小身量竟是走的风快。今儿是哪年哪月来着,得记住才好,很有历史意义的一天呢。对,应该是德绍二十二年农历腊月初三。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一章 出府(下) 轻晨一行来到府门前就见已有四辆马车停在府前等候了,怎么这么多马车啊,真是豪门大户。前一辆明显要豪华的多,紫金帷幔铺顶,红木雕花车菱,两头纯白的高头大马并列车前,蹬着前蹄,好像已经等地不耐烦了。 轻晨挎出府门就感觉连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些多。提起裙摆几步就跑到了车前。 “青黛和我一起在前面,你们三个去后面,速速上车,咱们出发。” 待轻晨吩咐完,青黛已经掀开车帘从马车拿出个小凳放在了马车前。轻晨踩了上来,就钻进了马车。说起来,这还是轻晨第一次坐马车,立即好奇地左右上下打量个不停。 车上垫着厚厚的毛皮垫子,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放了茶水和几碟点心。桌下是一个火盆,红红的炭火散着热气。最靠里的车角置着个小炉子,正烧着热水。马车四壁暗红锦稠包着,右边开着小窗,窗外垂了紫金幔帐。轻晨坐在右边,见青黛上来坐在了左边,便立马吩咐可以开车了。只觉得车轱辘转了起来,发出沉沉的声音,搭上前面的马蹄声真是说不出的动听啊。 青黛一进来就放下了马车门上的帘子,没办法轻晨推开小窗,一把就把幔帐甩到了一边。 “小姐,这样不行,哪有闺阁小姐出门大打车门给人看的,赶紧放下来吧。”青黛一边说着一边就手忙脚乱地放下了那幔帐。 轻晨无奈只能掀开一个小角偷偷望外看。 “这样总可以了吧,青黛姑娘,要是你还敢再说什么我立马踢你去后面和红研她们呆着。”轻晨一面威胁一面警告地撇了一眼青黛。 海天朝的京都定在雒阳,根据轻晨的研究应该就是现代九朝古都的洛阳。就轻晨所知洛阳在中国历史上确实是有段时间被叫做雒阳的,好像是战国时候,后来秦始皇时改成了洛阳,却不知怎么海天朝还把它称为雒阳。 那鸣音寺,是在城北琅山上。如果不出意料这琅山应该是现代人所说的‘生在苏杭,死葬北邙’中指的邙山了。轻晨记得洛阳北面的山就是邙山,是秦岭的支脉。 马车滚动着直奔北门,轻晨从车帘缝看着外面的景致不断回退。没一会儿就到了主干道,马路似乎很宽,马车在中间驶过竟没怎么放慢速度,路边各种各样的小摊铺林立着,叫嚷声不断、熙熙攘攘地很是热闹。不一会儿马车驶上了一座桥,轻晨坐在车里也看不到桥的整型,只看见桥的四周有四角亭、栏杆、表柱,两端有酒楼、市集,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桥畔,翠柳如烟,枝枝柔条斜拂水面,缕缕游丝随风飘扬。 车驶过桥又快跑一阵便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北城门,定鼎门。这定鼎门正对皇城正门端门,两门之间为定鼎门大街。应该就是轻晨她们刚刚通过的那条繁华的街道了。 轻晨听哥哥说定鼎门大街,是海天朝雒阳城中最重要的街道,宽度达到11米,还有的地方宽能达到140米呢,怪不得刚刚马车驶过竟也不觉拥挤。 车架跟在长长的人群后检查出城,轻晨撩起车帘向外望,只见三个门道、东西飞廊,高高的城墙看上去雄伟而威严。城墙上,门道旁布满了兵士,一身盔甲手握长枪,腰挎大刀,威风凛凛的样子。东西两阙前是长长的左右马道直通定鼎门大街。 就在轻晨打量间马车已经到了出口,青黛赶紧放下被轻晨撩起的一角门帘,说什么也不准她再看。 轻晨听见外面一直护在马车左侧的侍从骑马上前对着守城的卫兵喊着“左相府,清尘郡主车架在此,快快让开。” “是左相府的张侍从啊,怎么郡主这是要出城吗?”只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轻晨听见他们似又交谈了几句,听的不甚清楚。没一会儿马车就又滚动了起来,轻晨撩了一角窗帘见已是出了城。 马车飞快地向着琅山方向驶着,马蹄声嗒嗒作响。行了一阵轻晨看路上的行人少了便索性掀开了门帘,冷冷的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让人精神一爽。 “小姐,仔细凉着。”还没反应过来门帘就又被青黛拉了下来。哎,真不知道谁才是小姐,天天被管着。 轻晨无奈只能又从那一方小窗向外看,不过没看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一路上的风景都一样,冬天连个绿树都没有,全光秃秃的。马车颠了一会儿轻晨还真有点累了,七岁的身子还真经不起折腾。轻晨往后靠了靠喝了口水开始闭目养神,准备到了山脚下车后自己爬上山去,才不要改乘轿子被人抬上去呢。 琅山是雒阳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犹如一条长龙般横卧在雒阳城北。峰峦起伏,风光绮丽,大哥他们的禁军城北大营似乎就在这琅山一带。 鸣音寺建在琅山的最高峰翠云峰上,轻晨她们到山脚已经尽申时了。轻晨下了马车,果然见一顶小暖轿停置在旁,吩咐青黛她们把行李全都扔到停侯的轿子里让人抬着,自己却坚持步行上山。青黛她们无奈也只能听从,没办法出来的一行人可就轻晨最大,谁也甭想在这事儿上管着她。 轻晨举目四望发现这山不像泰山那样雄伟,也不像华山那样险峻。但是,它小巧玲珑,风光秀丽,也算得上是雒城边儿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了。 轻晨没想到的是翠云峰冬季竟也树木葱茏,苍翠如云。山上多选种的是冬季不落叶的植物,什么美人松、马尾松、落叶松、樟子松、鱼鳞松、黑松、雪松光这松树就十几种,还有好多轻晨不认识的。云杉、红杉、白桦等也是随处可见。 轻晨吐着气爬着石铺的阶石,几个侍从前后左右的护着,偶有行人经过,看见她们一群人衣着不俗也不敢过多观望。 “听哥哥说琅山每逢重阳佳节,游者络绎不绝,甚为热闹,是这样吗青黛?” “听好多人都是这么说的,五皇子和少爷他们也是年年都来的。应该是很热闹吧。” “哎,明年要是我们也能来凑凑这热闹就好了。”怕是奢念呢,不知道明年让哥哥带自己来他会不会答应,要不就缠了南洛,说不定那家伙会答应呢。 轻晨一面想着一面转过一处山弯,刚转弯就看见山路道旁立着一行人,跟她们这边的组合还真像。 一顶暗红帷幔红缎作帏,辅以垂缨的暖轿停放在道边,显得小巧华贵,漂亮典雅。 轻晨透过层层垂缨隐隐约约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轿里。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立在轿前,一个中年男子看穿戴像是管家站在山弯处来回走着不时地向下观望,两个侍从一边儿一人地守在轿子两边,三个轿夫倚在傍边的大石头上。他们似是在等人,轻晨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轿子似是坏了。 这海天朝的轿子通常是用一个木制长方形框架,于中部固定在两根具有韧性的细圆木轿杆上。轿底再以木板封闭,上放可坐单人或双人的靠背坐箱。轿顶及左、右、后3侧以帷帐封好,前设可掀动的轿帘,两侧轿帷留下小窗,另备窗帘。那停在路边的小暖轿明显只剩下了一根木轿杆如何能走,怪不得停在这半山腰。 “怎么?轿子坏了吗?需不需要帮忙啊?”轻晨问着那看似管家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似是没想到轻晨会说话,看着轻晨愣半天才反应过来。 “多谢小姐,已经找了人下去通报了,一会儿府里会派人来接应的。” “这里离城里那么远,你们这是在等那边来接吗?” “小姐见笑了,寺里是没有轿子的,这荒郊野岭的也只能等府里另派轿子来了。 轻晨心里纳闷,这大家千金连走几步路都不行吗,她都步行上山了,她们就不能走下山啊。 “要不你们换剩我们的轿子吧,反正我们也不用。”罢了,就当日行一善吧。看来这离近寺庙的地方就是圣洁啊,还没进寺轻晨就感觉到了佛祖的存在,开始行善了。 “这。。。这怕是不太好吧,初次见面怎能如此麻烦小姐。”那管家虽是面上这么说,但轻晨已看出了他的动摇。毕竟这里离雒阳城还好远呢,等他们府里派了轿子过来再赶回城,怕是到时候城门都关了。 “您就不用跟我客气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再等下去怕是赶不回城了。天还这么冷,也不能让你们小姐一直在这里等啊。” “青黛,去,你们把咱们轿子里的行李都拿下来,给小姐誊出轿子来。” “是,小姐。” “如此就多谢小姐了,敢问小姐是那家的?待回府也好登门还轿拜谢。”那管家果然也不再推辞,满脸笑容地问着轻晨,表情轻快了许多。 “轿子送到左相府就好,老伯不必客气,赶紧扶你们小姐上轿吧。”其实轻晨是不介意的,反正这轿子她也没打算用,上山都自己爬了何况下山呢。 “哎呀,是戴相家的小姐啊,那您定是清尘郡主了,给郡主请安。”那管家一听轻晨说左相府愣了下便忙跪了下去,路边的一行人看见他行礼也纷纷跪了下去。 “哎,你这是做什么,出门在外不必如此,快起来吧,你们也都起来。”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二章 进寺 “奴家身子不便,不能向郡主行礼,还望郡主见谅。今日多谢郡主了,来日雪笑定亲备礼品遣人到府上致谢。”这时候那暖轿里传出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很是好听。 “姐姐不必客气,快快换轿吧,天色不早了。” 轻晨见那轿帘被拉了起来,露出一个极美的身影。 只见那自称雪笑的女子长发挽起,梳成流云髻,中嵌一朵湖蓝色海棠珠花,两旁垂下长长紫玉璎珞至肩膀,额际坠了一弯玉月,耳挂一双菱形碧玉坠,眉不描而黛,肤白腻如脂,唇绛一抿,略显苍白却不掩美丽,正噙着笑看着轻晨。一身淡紫锦裘鸳鸯锦月牙衣裙衬着纤细的腰身略显单薄。 “姐姐好漂亮啊。”轻晨不觉赞叹,这可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古代妙龄美女,真是闭月羞花啊。 “雪笑这姿色怕是比不上郡主一分。”雪笑扯了个极淡的笑,笑容中难掩苦涩。 轻晨正觉奇怪,却见那一直立在轿前身着青衣的丫鬟前身探进轿子竟是把那雪笑抱了起来。而那雪笑的下体软软得垂着分明是不能动的,轻晨心里一触,一阵恻然。怪不得要在这里等着山下来轿子接呢,哎,这么美的人,可惜了。 这时雪笑已经换到了轻晨带来的轿子里,那管家上前两步又对轻晨一个拜谢。 “今日多谢郡主,我们是五皇子府的。来日定登门致谢。” “哦,不必客气,你们快上路吧。”轻晨又冲那雪笑点头笑过。 雪笑也笑笑便示意那青衣丫鬟放下了轿帘,轻晨这才发现那丫头的身量极高,打扮也不太像一般丫鬟,衣袖和腿脚都是紧身的,应是会些功夫吧。轻晨不等他们启程就转身继续往上走,青黛她们也忙赶了上来。 “对了,我们的轿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不是这寺下山接我们的吗?” “小姐糊涂了,寺里哪儿来的轿子和轿夫啊,都是从出门就跟着我们来的。” 怪不得要四辆马车呢。 “小姐把轿子给了他们,看小姐下山时候怎么办?” “上山怎么来下山自当就怎么办。” “小姐这么好心地帮人家,是不是就是为了看看那轿中的姑娘?”青黛抱着琴,好笑地看着轻晨。 “呀,青黛,不容易啊,道行越来越深了,越来越懂尘儿了。这以后想干点什么坏事还能瞒得住你们?”给青黛说中了,轻晨好心地帮忙还真有点这个理由。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啊?” “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琅游”仰望着长空青山,轻晨忘情地念着。 “如此美景,小姐我一高兴就想做点好事,正所谓于人乐就是于己乐嘛。” “请了夫子就是不一样了,小姐都会吟诗了呢。”红研越来越崇拜小姐了。 在这个时空秦始皇的儿子扶苏继承皇位后,秦朝又延续了三百多年。往后又经了短暂的七国争霸。后来李氏统一南方,拒长江建立南蜀,和江北郑氏建立的北郑对立了五十余年。此后郑赢帝率军几次南下攻打南蜀,终于统一了政权,统一后那郑景建立商景朝就定都在雒阳。可惜的是郑赢帝死后没有选对继承人,郑幽帝荒滛无度,没几年就弄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幽帝后前,当时的豫州都督,也就是归海印的祖父,领兵造反攻占了雒阳,诛郑幽帝夺了政权,同年在雒阳建立了海天朝。 当时许多地方见豫州起兵,也都纷纷起兵造反,南方广州、福建一带建立了东越国,西边西藏、贵州一带建立了南翼国,另外还有好几个小国像柔夷国、南郡国之类的。 轻晨感觉这一时期很像她熟悉的三国时期,只是三国时魏、蜀、吴国力都差不多,而这里的海天要远远凌驾于他国之上。 当今天子归海印即位后更是雷厉风行。德绍四年派大将黎熬领兵十万灭了柔夷等诸多小国。德绍十七年,也就是靖恪公主回国后的第四年,归海印又封年仅十五岁的四皇子为征南大将军,那四皇子归海莫烬亲率八万大军,挥师南下不到半年东越灭国,至此海天王朝基本重新统一政权,结束几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部分阅读 ,结束几分天下的局面。 佛教是西汉时候从天竺传到中国的,这里的佛教却是七国争霸时候才传进来。海天朝开国国君绍文帝崇信佛教,所以佛教在海天非常盛行。就轻晨所知这鸣音寺就是绍文帝下旨建的皇家寺院,平时只对皇家、官府亲眷开放。 站在山门打量着鸣音寺,已经是傍晚时分,轻晨感觉暮色苍茫,云烟缥缈。鸣音寺建在半山腰,站在山门远望,周围群峦起伏、山川秀美,远望雒阳城隐隐还能看见城郭巍峨,宫殿宏丽。鸣音寺山门是并排三座拱门。山门外,一对石狮和一对石马,分立左右。 轻晨知道这石狮代表镇邪和吉祥,还能显示佛门气派,所以很多佛门圣地都可以看见石狮。轻晨去过少林寺见山门也是镇着樽石狮,就是不知道这鸣音寺还有一对石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跟白马寺一样也是祭奠驮经书的马? 就轻晨四下打量的时间青黛已经跟寺里打好了招呼。 轻晨就见走过来一个中年和尚,身披淡黄袈裟,后面还跟个褐衣小和尚。皇家寺庙就是不一样啊,和尚都穿黄的呢。 “世间凡夫无慧眼,迷于恩处失妙果;慈父悲母长养恩,一切男女皆安乐;慈父恩高如山王,悲母恩深如大海;若我住世于一劫,说悲母恩不能尽。阿弥陀佛,老衲已为郡主安排了住所,会带郡主入住,老衲告退。” 还没等轻晨反应过来,那和尚就叽哩哇啦说完了,就见他施礼翩然而去,看得轻晨目瞪口呆。 “小姐,怎么了?走啊。” 这鸣音寺依中轴线由山门到千佛殿七进院落。最东南角才是厢房,那小和尚领着轻晨她们走到最后面的妙心院便跟他那师傅一般翩然而去了。 侍卫是不能进这厢房的,就只有青黛几个跟着。院子很小,是个两进小院,轻晨推门走进,只有两间房,外屋摆设很简单,一张供桌,地上一个蒲团再无其他。内屋一张小床,白色幔帐,被子叠得很整齐,床边立了个小矮柜。屋中间摆了张乌木桌,上面放着油灯和茶具,还有两把椅子。墙边靠门处还有一张小小的梳妆台,看上去很陈旧了,一面小铜镜隐隐约约发着柔和的光。 “把琴放那矮柜上吧。哎,白带了,连放的地方都没。”轻晨一屁股坐在床上,好硬。 “小姐,绿意去找火盆,您先歇会儿。” “恩,去吧。青黛啊,我好饿哦。”折腾近一天了,这寺庙怎么好像不提供饭食一样。 “就知道小姐饿了,咱们都带着呢。我这就去准备。” 轻晨没弄错,这寺庙还真是不提供食物的,吃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秒心院的另一个小院除了给丫鬟们住的房间外,就还有间专门的灶房,轻晨这才知道出门居然还得带食材,真是麻烦啊。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已是夜幕垂临。爬了这么高的山,爬的时候不觉累,这一歇下来方觉得那里都是酸的。 “红研,把那灯给我移到床前去,看会儿。”轻晨坐在镜前,梳着头发,吩咐着。 觅尘的头发很好,如瀑般直披到腰间,在灯光的映照下如同有明亮的星光在其间晶莹闪烁。比现代时轻晨的发质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呢。 其实本来觅尘的头发要长的多,直到腿弯,轻晨嫌长的碍事硬是偷偷给剪了。还记得第二天青黛她们看见轻晨头发时,脸都吓白了。 这里的女人是不剪发的,从出生到老去,长到那里是那里,真是可怕。男人虽能剪发,但也很谨慎,要提前挑好黄道吉日。 “小姐还要看书吗?这灯这么暗会伤眼睛的,看一会儿就早点休息吧。”红研把轻晨的琴往后放放,才把灯也放在了那矮柜上,不忘嘱咐轻晨。 “恩,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吩咐紫墨她们也别过来了。都早点睡,这一天也够累的了。” 轻晨爬上了床,看红研又挑了挑火盆里的炭火才退了出去。 紫墨在床上又专门铺了层被子,依上去还是感觉硬的很。靠着床棂随意翻着《孙子兵法》。书是从大哥那里找来的,自从轻晨和戴郇翔走近后就经常跑去舒啸院拿书看。戴郇翔的书很多,有个专门的藏书楼,一进去就有重重的书卷味,让轻晨羡慕不已。 这《孙子兵法》应是戴郇翔常看的书,书边儿都磨得很旧了,处处都是他做的批注。轻晨喜欢看旧书,感觉拿在手里沉沉的,有种新书找不到的感觉。 这灯还真是暗啊,没看一会儿就觉得眼睛有些刺疼,轻晨拿灯匙挑挑灯芯,火苗一下高出来不少。 黄|色的灯光照在灯后放着的琴上,那水蓝色的琴更显得妖艳。 其实古琴多是桐木做的,再好点的用红木,再有些更贵重的用紫檀木。 轻晨看着这把靖恪公主留下来的水蓝‘合弦’陷入了沉思。 听说这种水蓝色的木头叫蓝衫,只产于苗疆的深林里,而且很是稀有,千金难买。蓝衫成长很慢,几百年也不过长成拳头大小的小树,因此能有一枝蓝衫发簪之类的小东西就很是了得。这把‘合弦’是越东帝送给靖恪公主的定情之物,可谓倾全国之力了,世上只此一把。 噼啪,一个灯花,吓了轻晨一跳。坐的时间长了,觉得不怎么舒服,轻晨起身放了书在桌上,走至窗前推开窗看着外面的月色。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三章 初遇(上) 真是个安静的夜晚啊! “明月,或盈或亏,昼隐夜出;静夜,无边无际,大象无形。”说的岂不就是眼前这样的夜。 轻晨突然很想到院子里走走。 回身自床上拿起那件纯白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披在身上,在胸前系好。又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自梳妆台上随手扯出条银色丝带把头发扎了起来,抓起手炉就往外走。 可能是血液循环不好,尘儿的手脚总是凉冰冰的,晚上有时候都睡不好。轻晨想了很久才想到做个手炉出来。轻晨把想法说给戴郇翔,还画了图纸,戴郇翔专门找了京都手艺最好的钟明斋才做了两个。 南瓜外形的紫铜做成,像一个小盒子,盖上有密密的孔眼,放进一点木炭,点燃了,有孔的盖子可以通气助燃,也可以散发热气。轻晨几乎时刻都戴在身边,可惜不能放在被窝里暖脚。 刚一出门就感觉一股清新的空气袭来,空气中似是还有阵阵的松香,真是清幽而舒适。轻晨罩上大氅上的雪帽,步下台阶,坐在了屋檐下。 把大氅撑开裹住身子,曲膝抱住双腿,头枕在膝盖上仰望着远处的明月,皎洁的面容,慷慨的银辉,真是冷艳的冬月啊! 突然想起雪莱的《西风颂》,便喃喃地念起其中的一段来。 “拿我当琴吧,就像那一片树林,哪怕我周身的叶儿也同样飘落! 你以非凡和谐中的狂放的激|情让我和树林都奏出雄浑的秋乐,悲凉而又甜美。狂暴的精灵哟,但愿你我迅猛的灵魂能够契合! 把我的话语传给天下所有的人,就像从未熄的炉中拨放出火花! 让那预言的号角通过我的嘴唇向昏沉的大地吹奏!哦,风啊,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轻晨不禁大声重复着。这样盈盈不息的明月,绵绵不绝的静夜,本就是品之不尽的物化朦胧诗吧,轻晨想。 突然轻晨感觉肩头一紧,一股强力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手炉自腿间滑落地上,滚下台阶,壶盖翻掉、几块炭掉在了地上,风一吹红红的发着光。 待轻晨回过神时,一把匕首已经刺破了雪帽架在了脖颈间,胸前横了一条铁臂,肋得轻晨一阵气喘。 “咳咳。。。能放轻点吗?我快没气了。”什么啊,出来赏个月也能遇到这事儿。 “想活命就别废话。”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是带着些疲惫。 不明白为什么,轻晨感觉右后方有人。 果然身后那男人,拽着自己往左后方退了几步。 轻晨看向墙边,那房下的阴影下隐隐有个身影,天太黑看不清楚,可只这么个影子就给人好强的压迫感。身后那男人明显也很紧张,抵在脖上的匕首又压近了少许,轻晨都能感到锐利的刀锋了。 那墙影里慢慢走出两个男子,看不出年纪。脸上都戴着银色面具,遮盖了眼睛以下的面庞。 那前面的男人,身量很高,看上去比戴郇翔还高出一头。一袭黑色紧身劲装,黑披风自宽大的肩头倾泻而下,显得身体异常挺拔修长。手里一把剑,剑未出鞘却映着月光和那面上的银色面具一样发着冷冷的光。轻晨敢肯定刚刚那隐隐的压迫感就是这个男人带来的,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轻晨只觉得周边的空气都冻结了,连脖颈间的刀都没让她感觉这么可怕。 轻晨还来不及再看看那另一个面具男,身后的男人就死死地压着刀,拽着轻晨又退了几步,轻晨能感觉到他紧促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他害怕了吗? “你别过来,再走近一步我杀了她。”男人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呵呵,拔拓宇,你可真是出息啊,躲在个小女孩后面。” 黑衣男依旧纹丝不动的站着,倒是他身后穿蓝衣的男子接口道。 那也是个出色的男子,听声音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只到那黑衣男的肩头,应是还没长全。一袭蓝色锦缎窄袖劲装,穿在他身上倒也显得身形如松。一柄精巧的吴钩在手中握着随意得把玩着。 “我听说这鸣音寺,只有皇亲官府才能来,这小女孩怕是不简单吧,你们最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你们也别想好过。” “八弟听听,有人威胁我?!胆子不小。不过,拔拓宇,你的筹码选的太过可笑,那女孩你便是杀了又如何?”黑衣人冷冷的讥笑,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发自地狱。 妈的,这黑衣男果然人如其貌,冷酷无情。不行,得自己想办法,要是等他们再说几句闹翻了,自己岂不完蛋了。轻晨突然想到自己上衣锦层里的一包东西,灵光一闪。 “喂,我告诉你们,当今太后娘娘很疼我的,你们要是把我怎么样了,看不灭你们满门。”轻晨喊着试图转移身后那男子的注意力。 “你松开点,肋死我了啦。”轻晨用大力气挣脱着,一手去抓横在腰间的手臂,另一只手迅速的探向衣襟内侧的锦袋,手触到一个纸包,心里一喜,赶紧攥到了手里撤出了手。 轻晨算定,只要那黑衣男不行动,这挟持自己的男人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果然这么大的动作虽是惹恼了那人,可他也只是重新痊固住自己,手臂狠狠一肋以示警告。劲可真大,差点没把轻晨的内脏挤出来。 “别乱动,不然我宰了你。” “你们听到了没,这丫头可是和太后有联系呢,只要你们放我走,我就放她。” “哼,拔拓宇,我再说一遍,你跑不掉的。这丫头你想杀只管杀,我会让你去陪她的。” 轻晨心里一阵暗骂,真是见鬼了,我要死了才不要这男人去陪。用手指刺破纸包,轻晨准备行动。 “哎,我四哥最是冷酷无情,你还是放了那小姑娘吧,别让她白白陪你去死。临死前积点功德到了阎王那里也好少下几层地狱啊。”那蓝衣男子打趣道。 原来这两个人是兄弟啊,似乎一个老四,一个老八。哼,真是一对好弟兄,一样的冷酷无情。 趁他们说话,没人注意自己,轻晨略侧头稍稍避过刀锋,蓄势待发。 “啊!!蛇!蛇!”轻晨手指着右后方,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尖叫。果然感觉身后那男子略动身形,轻晨迅速地抬起右手,算准那男子脸的方向挥出,还不忘屏住了呼吸。 只觉得一阵身晃,待站定。黑衣男子已经把轻晨带离了那男人身边。而那蓝衣人手中的钩正抵在一紫衣人的颈上。那紫衣人单膝半跪在地上,通红的脸这么重的夜色也掩不住,正不住的咳嗽着,眼睛也红红的。 哈哈,看来自己的辣椒粉还挺好使,回来得让红研再弄点来。 现代时轻晨的小包里就常放着小型喷雾剂,是专门防身的。来到这里,轻晨想起以前看的小说啊,电视啊什么的无不告诉她这古代刺客什么的很多,这辣椒粉是轻晨为求谨慎让红研备下的,一直压在枕头下,幸亏这次出门时候想起来拿了它。轻晨高兴地咯咯笑了起来。 “丫头,你着弄的什么啊,怎么这么呛?”蓝衣服的男子问着轻晨,幸好自己机灵,一见这丫头挥出东西立即就屏息了。 现在离的近了轻晨才看清这蓝衣男子的脸,下半张脸挡在面具下,可这上半张就已经很精彩了,饱满的额头,飞入鬓间的眉,大大的桃花眼。虽然看不到整张脸,可轻晨却能感觉到从这男子身上散发出的爽朗和洒脱。这会儿他正从怀里掏出一跟长绳三两下就把那拔拓宇手脚捆了个遍扔在了地上。 “呵呵,怎么样,我这鬼医独门软红散的滋味不好受吧?”轻晨两三步走到那紫衣人跟前。蹲下伸手去抬他的头,这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蛮英俊的嘛,怎么干威胁小朋友的勾当。 “啧啧,看你人模人样的,勉强算是我见过的排行第三的美男子了,怎么竟干这么不入流的勾当呢,你娘没教你要善待女人吗?你夫子没教你要尊老爱幼吗?孔子他老人家很早前就曰过了‘唯女子于小人难养也’,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就更不能惹了,你怎么就不听呢。哎,我这个漂亮的女人也就只能对得起至理名言对你略施教训了,怎么样?滋味还不错吧,这软红散可是我刚研制的呢,你是第一个用的哦。”哼,敢威胁我,不让你尝尝厉害我就不叫轻晨。 拔拓宇狠狠地盯着轻晨,被辣椒刺的红眼睛似要冒出火来,只想扑上去把眼前的小女孩撕了,无奈被那八弟死死地捆住动不了,只能躺在地上干瞪眼。 “丫头,你这软红散到底是什么东西?”好笑的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小女孩,有趣啊,遇到这种情景不但不怕还整出这么一场好戏来。 “哈哈,这软红散,是把辣椒泡在用十几种毒草制成的汁液里,直到辣椒吸收了所有的毒素再晒干研成的粉末。”轻晨得意洋洋的道,不忘抬抬自己的小下巴。 “我告诉你哦,只要有一点软红散进入眼睛,眼睛会一天比一天衰退,看东西会越来越模糊,直到失明。所以呢,你的眼睛完了,哎,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脸。”轻晨拍拍拔拓宇的脸,一脸惋惜。这人刚不是还很嚣张嘛,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被点了|岤?听大哥说是可以点了|岤让人不出声的,但却没有点一下人就不能动的|岤。 “他怎么不说话?” “呵呵,我好像不小心点了他的|岤,这大晚上的,他的声音太聒噪。” “那我要回房了,他都说不了话,闹得我怪没意思的,唱独角戏。你们自便吧。真倒霉,衣服都破了,明天青黛问起来都不知道怎么交待。”轻晨转身准备回去睡觉。那黑衣男从站到自己边儿上起就一句话没说,可那么强的存在感即使不说话也让人不好受,还是回房吧。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三章 初遇(下) “那只是普通的辣椒粉吧?” 轻晨转身,正准备去捡那落在地上的手炉。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下意识的看向说话人,不意竟似落入了一池深潭差点溺毙。 那是怎样一张脸,虽然戴着面具却丝毫掩不去菱角分明的脸廓,眉若刀裁直飞鬓间,那一双深沉的眼睛,似是看不到底,幽黑无垠,睫毛浓密而欣长,在眼间投下隐影更是衬得眼眸深不可测,眉眼之间不见有丝毫的喜怒哀乐,露在外面的薄而坚定的唇轻抿着,和那双冷清的眸子很是相配。 轻晨不觉抽了口冷气,呆呆地看着那眼眸,直到那人轻轻挑了挑眉,轻晨才惊觉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了,连脖子都仰的发痛,连忙低了头。天!太丢人了。竟然看呆了,不觉脸一阵发热,不知道脸是不是红了。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轻晨有些迷糊地问着,压根就不记得刚刚他问了什么。 “哈哈,四哥,这丫头好像对你这张脸很感兴趣呢。”这丫头不怕四哥吗,居然敢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看。 “那个,你别乱说,我是看他跟我一个故人很像。”轻晨窘迫地跑了几步去捡地上的手炉。 “我要回房了,你们该去那里去那里吧。”好冷啊,回去睡觉才是正事。 “哎,小丫头,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你让我们去那里啊?要不你收留我们吧。”这么晚了,又累又饿的,他可不想再跟着四哥下山。 “你们要是想进来就进来吧,那个人不能进。”轻晨迎向那蓝衣男子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拒绝。可能是他身上那种天高任君飞的洒脱让轻晨觉得轻松吧,那洒脱正是她欠缺的啊。轻晨不再看他们举步进了屋,听见他们在外面说着。 “四哥,我们天亮再下山吧,我累了,天这么黑也不好走。” 轻晨听那黑衣男低低的哼了声,两人就也跟着进了房。 轻晨脱下那件纯白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扯着缝制在上面的雪帽,只见领口和雪帽相接处已是被那刀划破,裂开长长的一道,不觉皱皱眉,明天要是青黛问起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呢。不过也怪,晚上这么大动静她们几个竟没听到吗?看来今天真是都累坏了。 “那桌上有茶水点心,你们自己随意,要是不够外面供桌上还有自己去拿。/”抬头撇了一眼,那两人真是自觉,不等招呼已经坐在了桌前。 “小丫头,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吗?”随手拿起一块栗子酥放进口里,真甜啊。 “坏人?我是既没有财,虽说长得好看点,可年纪太小怕也称不上色。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们杀人灭口,可要是你们真有那打算,这会儿我也不用坐这里了。”这蓝衣服的男子身上有着洒脱还有着正气,那黑衣的虽是冷了点可却不阴邪,再说看着两人的样子怕也不屑为难个小女孩儿。 “恩,说的有理。可我们是泣血楼的杀手,杀人不眨眼的,尤其是我四哥,死在他手里的人怕是比你见过的都多。”没事逗逗这小女儿也不错,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人了。 “杀手吗?就你们这样,也就会戴个面具出来糊弄糊弄小孩。你们要是杀手那猪都能爬树了。”轻晨一脸不屑地看那人一眼,说话不打草稿,这样的谎话没什么可信度哦,要真是杀手会告诉别人,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你为什么不信?” “你给我的感觉太清爽,不像杀手。更重要的是他,他绝不可能是杀手。” 轻晨看向那黑衣男子。只见他坐在桌边,两腿大张背脊挺直,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正摩挲着杯缘。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侧脸,却似比正面更显菱角分明,脸廓深邃,宛若刀刻,真是一身凛然。 “哦?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四哥不会是杀手?” “杀手不会有他那样的气度和气势。他给人的感觉不对,杀手是要隐忍的,不知不觉致人死地,他的存在感太强了,还没靠近人就被发现了还做什么杀手哦。”这样的人,这样的气势不是杀手该有的。 “四哥真有趣,你什么时候多出个小知己啊?哈哈,你这小丫头倒是说说我四哥是怎样的气势?给人怎么样的感觉?” “恩,怎么说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给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泰山压顶也会不动声色吧。这边都被议论半天了,轻晨看那黑衣人就像说的不是他一样呢,一点反应也没有,真是个冷人,对自己都可以这么冷。 “还真说的像那么一回事,那你看看我呢?我怎么样?”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呵呵,你的那面具下定是一张迷倒众生的美人脸。”轻晨笑笑,掀开被子躺下,不行了,太困了。 “我要睡觉了,你们自便哦,记得卯时前离开哦,别吓坏了我的侍女。”轻晨说完也不再看他们,拉过床上的大狐皮娃娃抱在怀里就闭上了眼。这娃娃是和那手炉一起做的,抱着又柔软又保暖,不知道比现代的娃娃好了多少倍呢,虽然长的可能没有现代的娃娃精致。唔,真的好累了,又是爬山又是被挟持的。迷迷糊糊没一会儿轻晨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轻晨的呼吸已经平稳那蓝衣人才小声道:“四哥,这丫头还真有趣,不知道是谁家的,京里什么时候这般有趣了。” “清尘郡主。”黑衣人轻轻道,语气很肯定。 “四哥说她是父皇去年册封的清尘郡主?” 没错,这蓝衣的少年正是海清帝十五岁的八儿子归海莫凌,而那黑衣人则是年仅二十岁就被封王的瀚亲王归海莫烬。 “恩,她长的七分似靖恪公主。还有那边那琴,水蓝‘合弦’世上只此一把。”她应该是来这里给太后祈福的吧,听说靖恪公主年年都会来,归海莫烬心里揣测。 “戴世钜的女儿?有趣。没想到那老匹夫能教出这样的女儿。都说靖恪公主是海天第一美女,我都没见过呢。不过看她的样子,那靖恪姑姑定是极美了,可惜红颜薄命啊。”那靖恪长公主喜静,从不出席宫里的庆典宴席竟是从来没见过就去了,归海莫凌心里一片惋惜。 “是极美,只可惜,不够聪明也太柔弱了。”就像花朵般,美是美却娇弱,一经风雨就凋了。所以只能落得个红颜祸水的命,换一句红颜薄命的叹。 归海莫凌又填了几块点心,无聊地拿起桌上随意扔着的书。翻起一看封页倒吓了一跳“《孙子兵法》?这丫头怎么看这书?”随意地翻开。 “这应该是戴郇翔的字,听五哥说戴郇翔一直不喜这个妹妹,看来传言不可信啊。咦?这是什么?”只见书页间停着一片书签,淡黄的纸面上面用朱砂画了个红红的枫叶,一行字陈列其间。 “这丫头的字倒还不错,这么屁大点,写成这样也不易了。” 归海莫烬看过去“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是诗吗?倒是有些韵味,就像她刚刚在院子里念叨的那几句,什么“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之类的。 归海莫烬看向轻晨,只见她把脸埋在胸前的长毛娃娃里,黑色的头发映着脸庞,更是显得肌如白雪,在做什么美梦吗,怎么睡着还在笑。不过,她是不是冷啊,怎么缩成一团了,本就娇小的身子显得越发小了。归海莫烬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关上了窗户,不懂照顾自己的丫头。 “可惜了,戴世钜那样的老狐狸,有个这样的女儿早晚给利用尽了才甘心。”归海莫凌有些怜惜的看了眼轻晨。多灵动的女孩儿,只可惜生错了人家,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 “这丫头很聪明。” 归海莫烬笑笑看着那书签,眼睛里闪过一抹沉思。这女孩应该不会像她母亲那样任人摆布吧,不过那又怎样,终究是个女人罢了。 “呵呵,难得有让四哥夸奖的人。她可不大像七岁的女孩啊,我七岁那会儿很怕四哥的。她倒胆大!”归海莫凌想起自己七岁时,四哥十二岁,可那时已经在军营历练了三年。那时候真是对四哥有敬有怕。 “四哥,慕扬他们这会儿应是到昌都了吧?” “恩,咱们去定州等他们。” 这次归海莫烬是回京述职的,又恰逢打了场小胜仗,拿了北辽的小王爷拔拓宇。便一道领了一千亲兵押送着回京。那里想手下误职竟让拔拓宇在中途被解救。这拔拓宇也不算蠢,不往北边跑反倒是南下往海天的京都来了。怕是他自己也知道只要在北地归海莫烬的势力范围就跑不了多久。他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以为他归海莫烬一定是往北边查找。哼,这点小计量,当即他就派了下属往北边堵截查找,令大部队继续按原速度回京,而他和八弟则快马往南找。不过拔拓宇速度倒是够快,他和八弟追了一路这才在京郊堵上了他们,这也是他会在这鸣音寺的原因。 “这次回来你多留段时间吧,我听说最近慧母妃的身体不大好?” “母妃就是忧思过重,哎,京城就是个大染缸。真不想回来,要不是还有母妃和九弟在,我倒想永远留在北地,天高海阔的真是自在啊。”归海莫凌感叹着,眉宇间闪过愁思,转瞬即逝。 是啊,还是北地好,也只有战场让他觉得畅快淋漓。这京都怕是没几年的宁静了,父皇越来越老,身体也不似前几年那么硬朗了,而他们都已长大,三哥的太子位怕是坐的也不稳了……归海莫烬看着闪烁的灯光陷入了沉思。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四章 梅林 次日轻晨醒来的很晚,起来时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昨晚睡梦中不知为何总有一双冷若寒潭的眸子晃来晃去,这个男人真可怕啊,看一眼连睡觉都不安生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小姐,赶快起来吧,用了饭就得去索罗殿了,那边儿都准备好了。”青黛把饭食摆在桌子上催着轻晨。 轻晨慢条斯理地起身着衣,洗漱打理才在椅子上座下。 “你们几个昨晚睡的好吗?”搅动着晶莹的银耳瞧了眼收拾床被的青黛。 “很好啊,怎么了?小姐昨晚没睡好?” “恩,床还是有些硬。你们睡的好就成,不用理我,反正没几天就回去了。”看来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这几个丫头是一无所知了。 “呀,小姐,你的斗篷怎么了?”青黛惊异地拿着那件破掉的斗篷。 “咳咳…不知道啊,怎么了?可能是不小心挂到哪里了吧。”汗,把这事忘了。 “我记得昨天还好好的啊,难道记错了。”青黛纳闷不已。 “好了,赶紧去叫她们几个过来吧,我要吃好了,我们这就去前殿。”轻晨几口吃完碗里的粥,生怕这丫头抓住话不放,她可交待不清。 “哦,我去叫她们。” 等轻晨到索罗殿时已经是辰时。索罗殿是千佛殿的内殿,是专为前来寺中祈福的女眷而设,靖恪公主更是这里的常客。所谓祈福就是跪在殿内听讼经文,轻晨的任务只是跪着就够了。往年靖恪公主都是卯时天未亮就已经跪于殿内了,轻晨想来祈福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才七岁的孩子谁也不会过于苛责。 轻晨到大殿时已经有两个小和尚在等候了,一个站立在香案前打着木鱼,一个则跪于侧旁诵经。轻晨在蒲团上跪下,听着喃喃的经文和木鱼敲击的咚咚声,看着案台上袅袅上升的香烟,头脑有一阵的空白。 这样的事情在一个多月前说什么轻晨也不会想到啊,想不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清晨跪在寺庙里为一个从不相识的人搞所谓的祈福。哎! 轻晨只在殿内呆了半个时辰,就唤了青黛她们替了自己。出了殿举步回房给几个丫头写了张字条,就向侧门走,如果没弄错的话,从侧门是能出去的吧。 穿过了几个殿院,问了两个和尚轻晨才走出了鸣音寺的后门。真没想到这鸣音寺后竟是一大片的梅花林,真是什么样的梅都有,红、白、粉。开在这山寺后面看起来更显得清幽古雅,梅花红白相映,枝条横斜,高低错落,俯仰生姿,美不胜收。 轻晨步入其中,幽香的梅香萦绕其中,让人身心舒爽,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来到这里其实也不错了,真是处处是美景啊。轻晨噙着笑拉下一株矮小的梅枝,傲然的梅上还沾染着晨露,晶晶亮亮,美丽的炫了轻晨的眼睛。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也学那些个臭书生在这里咿咿呀呀的呻吟啊。”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讥笑显得有此古怪。 轻晨吓了一跳,往声音的方向看去,除了梅树什么也没啊。踮起脚使劲转了转脖子,奇怪这人藏在那里。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糟老头也学那些个风流雅士在这里装神弄鬼故作神秘啊。”轻晨也学着那人的声调反讥道。 “哈哈,小姑娘,对老人要有礼貌。” 轻晨只觉得眼前一晃,身前已经多了个老头。白衣白发白胡子,白面白眉白冠。我的娘,这是那里冒出来的怪老头啊。 “你好白啊,老爷爷。”轻晨眨眨眼看着眼前眉开眼笑的老头。 “什么叫好白啊,这叫风度翩翩,仙人之姿。”老头飞快地绕着轻晨打量了一圈。 “恩,好吧,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道骨仙风。”轻晨也不甘示弱的绕着老头打量了一周。这老爷爷怪好玩的,以前看武侠小说经常会有这样的老人出现呢,没诚想还真有这样的人物,小说诚不欺我啊! “你是哪家的小孩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不让人随便进的,不知道吗?”这片梅林可不是什么人都进的来的啊,这丫头怎么跑进来了。 “为什么不能来?没有人跟我说不能来啊?”轻晨纳闷,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人阻止啊。 “还用人告诉?全海天的人都知道啊。这是绍文帝建这鸣音寺时专门给尉迟皇后植的,不能随意进入的,被发现了可是要砍头的。丫头还是快出去吧。”这么好看的小丫头死了也怪可惜的。 “那你怎么进来了?”轻晨看着这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头说着。 “我?你能和我一样啊,我有轻功被发现了没人追的上。”老头得意的指指鼻子说着,随意靠在了一株梅树坐下。 “咦?你是来采花的啊?”轻晨这才发现老头的身后还背了两个小篮子,一个里面放了白梅花,一个放了红梅花。前身还有两个袋子放着梅枝和叶子。 “你是药师?酒师?”轻晨在老人面前蹲下,托着下巴看他。 “哦?梅花确能入药你这么猜也对,酒师呢?梅花能入酒吗?”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倒是来关心起他来了。 “梅花能做酒的啊,难道这里没有人这么做吗?那你就是大夫了,也是啊,做梅花酒好像不用要叶子和花枝的哦。” “你知道梅花能治病?”老人抿了抿胡子问的漫不经心。 “知道啊,梅花开郁和中,化痰,解毒。用于郁闷心烦、肝胃气痛、瘰疬疮毒是很好的。含苞待放的花蕾,性味酸涩平,入肝﹑肺二经,能舒肝和胃,利肺化痰。白梅花还能安神定魂,解痘毒。梅叶,性味酸平,摘取叶煎浓汤,可以治疗休息痢。若将其焙干,与棕榈皮灰各等份用黄酒调服,能治月经不调等妇科疾病。梅根的功效和叶相似,能治疗风痹﹑休息痢﹑胆囊炎等疾病。还有梅梗煎浓汤饮之,可治妇女习惯性流产。哦,对了,还有梅露,蒸露点茶,止渴生津,解暑涤烦。梅花粥就有舒肝和助清阳元气上升的功效,我就常喝啊。”轻晨说的头头是道,这要感谢爷爷,轻晨现代时由于爷爷喜好中医,家里有不少关于中医的书呢,轻晨有时候没事了也爱翻两下,还真记住了不少呢。 轻晨看着那老头的眼睛果然随着她的话越来越亮,呵呵,看来赌对了。她在这里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呢。 轻晨其实是有意说这么一翻话的。直觉这个老人不简单,说不定能随便捡个便宜师傅呢,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真不然,这个梅林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不能随便进,自己现在套套近乎,一会儿被发现了他也不好丢了自己跑吧。 “丫头,快告诉我,你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老人急急地问着,他是知道梅花有很多的用处,刚刚这小丫头说的确实有很多是他知道的,可也有一些他不知道,像梅根、梅露他就从没用过。这个世界难道还有比他医圣子更厉害的大夫?! “哦,这些啊,我是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啊,好像叫什么《本草纲目》,是个叫李时珍的人写的。”轻晨喃喃道,低下头生怕那老头看见自己快掩不住的笑意。 “《本草纲目》?李时珍?我怎么不知道?”老头使劲抓了把头发,眉毛也快皱成山了。 “呵呵,可能是个不出名的落魄大夫吧。”轻晨心想你要是知道就怪了,不过这么让老人苦恼是不是太坏了。 “不可能,能有这般见解的人怎么我会不知道呢,那本书呢?”老人焦急地看着轻晨。 “书?书没了啊,我看完了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烧着玩了。”轻晨眨眨眼一脸天真的道。 “什么?烧了?你!你!你!”老头一下跳了起来,伸出手狠狠地指着轻晨,脸都被气红了。 “老爷爷别生气啊,我又不知道你要,要是我那时候知道这书对爷爷那么重要定是要好好保存起来,等我们认识的时候给爷爷的。不过,我记住了不少哦,不说记得全,但也差不多呢,我很厉害吧爷爷?”哈哈,看来记忆力好真是好处多多啊。 “你记得?那你给我说说上面都还有什么?” “那可多了,要不老爷爷先给我说说你是谁吧?”轻晨站起身,拍拍裙摆歪着头说。 “丫头,你是不是在算计老头?老头越想越觉着你这丫头古怪。”这丫头分明就是故意在吊自己胃口。 “呵呵,老爷爷英明。不过我能算计老爷爷您什么呢,您武功那么好能飞来飞去的,丫头可什么都不会哦。”轻晨也不避讳,反正就自己这么点功底也骗不了他。 “我是海勐,人称‘医圣子’。丫头你是谁?”也是,还怕了她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你是医圣子?你说你是医圣子?就是治好了右相府邹苑曦的那个医圣子?”轻晨诧异,早知道这老头是个高人,没想到这么高,竟是海天第一神医。这是走的哪门子运啊?!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五章 学医 轻晨一早就想好了,一定要利用一切机会学身本领,这古代对女子太不公了,尤其是贵族的女子更是可怜,不学些东西以后根本没法保护自己。在现代不学无术还能有吃有喝,在这里很可能一不小心连命都没了。 这个老人竟然是医圣子,那就更不能放过了。天知道她多么想学一身医术。这古代动不动就给人下毒的,学点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觅尘这身份,将来弄不好有可能进宫,虽然自己已经想好要早早想办法脱身,可万一来不及呢。总是人算不如天算嘛,这真要有个万一,有点医术总是好的。 “小女有个问题,还请老爷爷解惑。”就不信留不住这老头。 “哦?你说说看。”这丫头绝对有问题,看他的眼睛都发光了。 “听说您老人家拒绝收徒,为什么?” “哈哈,我说嘛,原来小丫头片子是看上了老头子的医术啊!”医圣子爽朗地笑了,还以为这丫头有什么企图呢。 “是的,不瞒您说我对医术很感兴趣,也希望能学身医术悬壶济世。”轻晨说的肯定,心里暗寒,苍天啊,原谅我吧,人谁不想把自己说得高尚点。 “哈哈,你倒是有不小的志向。可你一个闺阁女子谈何悬壶济世?看你的衣着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吧?”悬壶济世么?说得容易。 “家父戴世钜。爷爷莫笑,不管能不能做到,首先小女有这样的心。对于高洁的志向,不管能不能实现,不是都应该得到尊敬?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部分阅读 敬吗?” “你倒是够胆量,敢公然指责老夫,你还是第一个。戴世钜的女儿?不像啊…靖恪是你娘?长得倒是像。好吧,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实现你的志向?”医圣子重新坐了下来,准备和这小丫头好好聊聊,这么有趣的事有生之年怕是不多了。 “首先自然是拜师了,说到这个自然是得先弄清您为什么不愿收徒弟的原因。您能告诉我吗?难道医者不都希望有人能继承衣钵,恩泽后世吗?”记得扁鹊当年就在牢狱中把医书托给狱卒希望能传承后代的,可惜所托非人。 “老头子散漫,教不来徒弟的。老头子我学医也没那么大的想法,喜欢就学了,高兴了就救人,不高兴管他死活。这样你还要跟着我学医吗?”其实他也没规定什么不收徒弟之类的,只是有几个要拜师的被严词拒绝了,所以海天就传开了医圣子不收徒弟。不过,自己还真没有想过要收徒,那太麻烦了。 “当然,又没义务非救人,自然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啊。哦,我是说又不是欠了病人什么,高兴了给人看病那他们当谢谢,不高兴了不看,那也没什么好非议的,又不欠那病人什么,凭什么一定要治。当然要是你开的是医馆就不能这样了。”轻晨暗道,怪不得传言医圣子脾性古怪呢,嘴巴里却是口是心非。 “哈哈,好!好!说的好!老头子又不欠他们什么,凭什么他们说治老头子就治,老头子也有不高兴的时候。”哈哈,这丫头好,也许收她当徒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无聊了老些时候了。 “虽说您没有收弟子的打算可您也没不收的打算,这样您就考虑下我吧。我保证我会是您最好的选择,错过了我会后悔的哦。兴许我还知道好多连你也不知道的医理呢。”嘿嘿,看这老头的表情,有门! “口气不小,你说说我收你做徒弟有什么好处吧,我听听。”医圣子掏出怀里的小酒壶拔了盖灌了口,舒服。 “首先,我长的好看,收个赏心悦目的徒弟总比丑的强吧。其次,我和您的脾气还是挺对的,这点我没说错吧?再有,你不是还想知道那《本草纲目》吗?还有,我很聪明,假以时日成就绝不会再你之下。另外,我可以酿酒给你喝。最重要的是你现在不是很无聊吗?你不觉得教一个闺阁小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轻晨眨眨眼,厚脸皮地推荐着自己。 “小丫头,真不知羞。你想怎么学啊?你爹会让你跟着我学医?”医圣子玩味地看着轻晨。 “这么说,您老人家是答应了?尘儿拜见师傅!”说着轻晨就跪了下来,叩了一个首。哎,亏大了,现代时爸爸妈妈都没有享过这福呢。 “先别急着拜,先说说你准备怎么学吧?”反应倒是快,小机灵鬼。 “呵呵,要戴世钜答应我跟随你四处游走学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呵呵,有两条路,其一,你光明正大得到我们家教我。其二,你偷偷摸摸地来我们家教我。不知师傅意下如何?” “我医圣子收个徒弟还要偷偷摸摸的去教?丫头,你这玩笑可开大了。”这丫头真好意思开口。 “怎么?要不怎么说有趣呢。反正就您老的轻功,那左相府还不是形同虚设?”府里那高墙,那侍从对这些高人根本就没一点用。南洛那厮就经常没事儿时去晃上一晃。 “还是您老怕被发现了毁了一世名节?”轻晨凑近点刺激着医圣子。 “哈哈,笑话!就算我放把火把左相府给烧了,他戴世钜也不能把老头怎样。丫头你不必用话激老头。”医圣子起身把药蓝重新挂到肩上。从怀里摸出一个黄|色的小牌扔给轻晨,身影一闪就在数步之外了。 轻晨反应过来赶紧去捡那小牌却听远处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 “你这个徒弟老头收了,没事儿时老头会去找你的。小丫头不必着急。” 轻晨看向那黄|色小牌,纯金的吧。正面一只鹘鹰图腾,反面一个行书“勐”字。什么意思,做什么给她这个啊,没听说拜师还给见面礼的啊。轻晨拍拍脑袋,看看天。恩,不早了,怕是又让青黛她们担心了呢。回去喽,好高兴哦,不觉就蹦跳了起来。 等轻晨回到寺里的时候,果然见四个丫头正急的团团转。见轻晨回来一股脑儿全凑了上来。 “小姐这是去了那里?不是说就呆在屋里嘛。”红研先报怨。 “呵呵,我出去走走,不是给你们留了字条让你们别担心的嘛。”回到屋子,轻晨倒了一杯水一口气灌下,真是舒服啊。 “小姐,刚刚五皇子府里的管家来了,把咱们的轿子送了回来。” “哦。”轻晨漫不经心地应了口,摸出怀里的小金牌。 “这东西你们认识吗?”晃晃,把它放进了青黛手里。 “不认得哦。小姐从哪里弄来的啊,好精致的小牌子。”几个丫头纷纷拿了小金牌看了,均是一脸迷茫。最后青黛把它递回给了轻晨。 轻晨把金牌重新放入怀中,站起身走到床前坐下。 “哦,刚刚你们说五皇子府,那位漂亮姐姐还好吗?”不知道她的腿是怎么回事,也许将来跟着医圣子学好了医术可以帮她看看呢。 “那笑雪姑娘是五皇子殿下的侍妾,她还托那个管家给小姐带了个帕子呢,我拿给小姐看。”红研往包袱里拿出一个纯白丝绸的帕子。 轻晨接过帕子,见那帕子脚上绣着个淡蓝色的“清”字,字体清新。轻晨用手轻轻地摩挲着那字,淡淡的笑了。呵呵,那么柔美的女子果然跟这手帕很像。 “好好收起来吧,怪好看的。”仔细地叠起递给了青黛。 “小姐不用吗?” “我还是习惯用棉质的帕子。”轻晨把身子往后仰,躺在床上看那白色流苏发呆,还有两天时间,做些什么呢。 山寺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悠闲。接下来的两天,轻晨每天去索罗殿跪听经文,倒不是为了什么祈福。只是觉得每天跪上一会听听经文也不错,心情能平静好多,每天看着香案上的青烟袅袅升起,总觉得时间都变慢了。累了轻晨就在寺院里逛逛,却再也没有去过那山后的梅林。听几个丫头说那林子还真是禁地,只对皇室中人开放,只是不知道那天为什么竟没人管她,难道就因为她是靖恪公主的女儿?呵呵,原来她也算是皇室中人呢。 鸣音寺真不愧是皇家寺庙,修得霸气恢宏、黄顶株瓦、富贵昭然。大殿的廊前一排巨大的柱石前面,还有截宽大厚重的石碑,碑头上刻有“钦赐”、“懿旨”几个大字,碑上刻有“皇图永固,帝道长存”等文。 鸣音寺虽然平时不对平民开放,可时至年关的一段时间是允许百姓来寺里祭拜的。这几日前殿总是香客不断,热闹非常。轻晨倒是不太往前殿去,只在后面较偏僻的地方消磨时间,两天下了,只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心就似清洗了一翻一样,透亮了也轻快了。 这样呆了两天,轻晨第三日一早就起来了,准备打道回府,到了城里还能剩下点时间在城里逛逛。 哎,才出来三天就又要回去了,回到那鸟笼子里。呵呵,自己还真是只金贵的金丝雀呢,瞧瞧那几个跟着的侍从轻晨好笑的想。 由于现在寺庙已经对百姓开放,山路上熙熙攘攘的来人很多。所以自己下山的想法是不能实现了,轻晨只能坐进了那暖轿中,被人抬着走。掀起帷幔回头看看已经半隐在青山翠树间的寺庙,几天时间竟觉得似是一场梦,恍恍惚惚的。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六章 下山 等轻晨她们到雒阳城时已经午时,望着城门在眼前慢慢展现,轻晨的嘴边勾出一个无奈的笑,还是回来了啊,回这个精致的鸟笼了。/见马车已经驶进了城,轻晨唤道:“停一下!”掀开车帘望向那一直跟随在马车右前方的李来。 “李护卫,你带人先回相府,我和青黛几个想去买点东西。回去我会跟父亲解释的。”轻晨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对已经骑马上前的李来吩咐。 “小姐,这怕不好吧。您要逛,回府里了去回了老爷,老爷定会派人护送小姐出门。现在还是先回府好,老爷一定还等着小姐呢。”那李护卫一脸为难。 “怎么?你是主子我是主子?随便逛逛还要等你批准嗯?”轻晨凌厉地直视他,试图拿出郡主的威仪来。 “小人不敢。”李护卫一脸诚恐地低头,这个小姐小小年纪,怎么却是一身霸气,脸上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果然是有皇家血脉啊,李来心里暗叹。 “去吧,先带大家回去,如果不放心就留个侍卫,就他吧。再把后面车里红研她们叫来,其他人都回去吧。”轻晨随手指了站在左侧的一个侍卫,放下了车帘。 等红研她们几个挤进马车,轻晨吩咐“走吧,去福来楼。” 轻晨一路和四个丫头说说笑笑,几个丫头也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高兴的只差没蹦跳起来了。 等到福来楼时正是午时,四周忙忙碌碌,正是午饭热闹之时。轻晨是从大哥那里听到这福来楼的,听说是这雒阳城里最大最好的酒楼。 青黛扶了轻晨下马车,只见前面一座气势恢宏的八角楼阁,三层之高,在周围显得很是挺拔,有着鹤立鸡群之态。门匾上“福来楼”三个红漆镶金大字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发光。门柱上左右两联“世间无此酒,天下有名楼”,楼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常。门口一个小二哥一见轻晨她们就迎了上来。 “小姐好,小姐用餐吧,您里面请嘞。”说着便引了轻晨她们往里走。 “小二哥,给找个清静的地方。”青黛吩咐着。 “好嘞。小姐楼上请,咱们这里二楼清静,三楼有雅间。小姐是去三楼吗?”那小二领着轻晨她们边往上走边说着。 轻晨打量着这福来酒楼。门楼装潢宏丽、店内摆设精致,一楼大堂摆了二三十张桌子却不显拥挤,客朋满座却不显杂乱,中间的台子上一个老者正说着书。看来这酒楼经营的不错呢。 “就在二楼吧,我喜欢热闹点。雅间没什么意思,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轻晨对那小儿吩咐着,示意他把她们带到二楼。 福来楼的二楼围着大厅,用屏风隔成一个个的小雅座,屏风上挂着书画、画帐显得清静、雅致。轻晨她们挑了个靠里人略少的地方座了。 “就你们这里的特色菜弄八个来,要快。”轻晨漫不经心的吩咐着,扭头去看大厅。那小儿欢快地应了便退了下去。 “小姐,这酒楼可真热闹。大少爷果然没有骗人,真是京里最好的酒楼呢。”红研倒了杯茶递给轻晨。 “恩,是不错。” 轻晨听着几个丫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看着大堂吵吵嚷嚷的人浅浅地笑了,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 “小二哥,这附近有没有买书的地方啊?”轻晨把视线从窗口拉回来,看向正上菜的小二。 “小姐出门往东市走,路边儿不少卖书的小摊铺呢。”小二把菜放好,恭敬地站着答。 “没有专门的大书铺、书斋吗?” “城南倒是有个‘鹿鸣轩’的书斋,只是离这里有点远。不过,书倒是又多又全。京里好多读书人都去那里买书呢,很是出名。小姐要不去那里看看?”小儿眼珠子一转笑着道。 轻晨示意青黛打赏,那小二连连道谢着去了。 轻晨拿起筷子一边儿品尝这福来楼的菜肴一边儿侧耳倾听大堂的说书,只听那人正说着当今的四皇子归海莫烬,言语颇为恭敬激昂,轻晨不觉也听得津津有味。 “这当今的四皇子,那可真真是个神一样的人物。自打八岁起那就在军营里跟着黎将军四处征战啊。小小年纪端是英勇无畏、胆识过人。参加的战役无数,不到十五就磨砺了一身的好武艺。邵德十七年咱们当今圣上知人善用,封那时候才十五岁的四皇子为征南大将军,亲帅八万大军征战东越。出征那天圣上亲自在广德门上送军出征。那四皇子一身玄衣白甲,白盔红缨,骑一头高头大黑马立于大军前,拔剑指天一声高呼“海天雄威,吾皇万岁”,那声音直传出数百里啊。当时八万大军跟着四皇子喊着口号,那声音震动着京都的土地都抖了几抖。之后四皇子果然不负圣上重托,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扫平了东越,令那东越国归入了海天的版图。那半年不知有多少知名的战役呢,真是数不胜数啊。单说那颍河一战,当时张冒将军带领的南路军行动缓慢,而前锋大将李飞又只身被围,四皇子殿下毅然改变原有作战计划,冒险从当时东越名将张翼驻守的宁州地区硬是直插了过去。当时四皇子只有一万兵马,而那张翼兵马合计不下六万人。四皇子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抢在敌人主力部队集结以前迅速突进,各个击破。使得东越人虽然不断调兵遣将,其兵马却只能象羊羔入虎口一样被咱们的海天军一只一只吃掉。更为重要的是,那一战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了东越的抵抗力,使其畏惧海天军如虎,后来的战役,东越军几乎失去抵抗,被咱们四皇子一路追歼屠杀,不断损兵折将,四皇子的兵马一路越战越勇,一口气就直打到了东越的都成意歌城。那东越皇帝一听四皇子的兵马来了,竟吓得屁滚尿流啊,带着金银珠宝吓得就往南跑。四皇子派手下四猛将之一的慕扬追击,在鹿城下斩杀了东越帝,没半年就平了东越。四皇子回国圣上在广德门犒军当即就封了这四皇子为翰亲王。这可是咱海天的第一个也是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个封王皇子啊。四皇子回来后没几天就又去了北边的聚幽关,替咱们海天的百姓守着北边的边防。自打咱们的四皇子去了北地,那北纥就再也没有攻入过聚幽关。四皇子这一去就是五年啊,如今北地哪里还容得了北纥造次。听说前不久咱们四皇子又打了胜仗,还俘虏了北纥的小王爷,如今正押送着往京里来呢。” 轻晨边听边吃,看了一眼那四个丫头,她们倒是听得出神筷子都没动。轻晨见那说书的许是说了半天很累,端起桌上的茶一阵猛灌。而听的人更是喝彩不断。 这个四皇子可真是有魅力啊,不过,在民间有这么高的威信不怕皇帝不放过他吗,就算皇帝是他老爹放过他,那太子怕是也容不了他,也不知道这四皇子是聪明还是不聪明。不过,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人却只是加冠之龄确实是可怕啊,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恍惚间眼前又闪过那寒潭一般的眼,轻晨笑笑,晃晃脑袋,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他。 “小姐,您听到没,四皇子快进京了呢。”红研拉着轻晨的手兴奋不已。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天进城,希望到时候不是我当值,还能偷偷跑出来看看哦。”绿意也一脸向往的道。 “好了好了,你们快点吃饭吧,吃完我们还有事要做呢。”瞧这几个丫头崇拜的,真是有了精神食粮就不要吃饭了。 前几天还听几个丫头说什么“京都四公子”的,好像都是身份高贵,俊逸非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轻晨记得那排第一的是五皇子归海莫湛,第二是七皇子归海莫啸,第三是右相府的邹苑曦,最后才是大哥。这个四皇子如此了得,可却为何没他呢,难道长得不好看? 轻晨托着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品边道:“既然这四皇子这么厉害,怎么你们说的那什么‘京都四公子’没有他啊?” “四皇子是我们海天的战神,是我们海天百姓的守护神,怎么能用这些世俗的称谓来评定嘛。再说四皇子总也不在京都的,一年也不回来几天,自然不能算是‘京都’公子了。”红研嘴里吃着东西喃喃地道。 也是哦,这样的人,谁敢把他评到这什么“四公子”里面。这人威信太高了,就如同没人敢把太子归到什么称呼里一样吧,轻晨心想。 “好了,好了,你们快吃。小姐我急着去拿鹿鸣轩挑几本书呢,等一会儿万一父亲派人出来寻我们,被逮到了可就那里也去不了。”轻晨拿筷子轻轻地在桌上扣着吓着这几个丫头,果然几个丫头一阵埋头苦吃再不敢多说话,生怕被逮回去似的样子惹得轻晨一阵得意。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七章 书斋 轻晨她们从福来楼出来时已经未时,阳光照在身上,把衣服上的皮毛照的松松软软的,轻晨侧侧头蹭蹭衣领上的皮毛,好舒服哦。 轻晨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感叹着生活的美好,如果自己也能每天这样自由活动就好了。 “师傅,你可知道城南的鹿鸣轩?”轻晨爬上车倚在车边儿上问着车夫。 “知道的,小姐。离这里还挺远的,在城南郊外了。” “从这边儿过去要多久啊?”奇怪了,怎么还有人做生意做到郊外去呢。而且似乎生意还不错,听那个店小二说京里的书生都去那边买书呢。 “只怕要半个时辰。”那车夫恭敬地道。 “那也不算远,走吧,去鹿鸣轩。”轻晨放下车帘坐在了离车门最近的地方。感觉车开始缓缓地转向朝着城南而去。 “大少爷那么多书还不够小姐看的啊?”紫墨笑着道。 “他的是他的,他的书永远也不能成我的,总也要还的。哪有自己的好,今儿定要选几本好看的。再说也没别的可去的地方,你们有更好的选择吗?”轻晨捻了块点心细细品着,和几个丫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一会儿外面就安静了很多,想事穿过了闹市,轻晨感觉马车开始飞快得向城南而去,这种想去那里就去那里的感觉可真好啊,一定得想办法离开,轻晨再一次坚定这个想法。 “师傅,这鹿鸣轩有什么来历吗?怎么建在城郊还那么多人去啊?”感觉已是出了城,轻晨掀起车帘问着马夫。 “小姐有所不知,鸿胪书院就在这城南的香山上,离鹿鸣轩也不算院,学生进城都是要经鹿鸣轩的。所以最初的时候也就是书院的学生经常要去,可这鸿胪书院是咱们海天最好的书院,书院不知道出了多少朝廷股肱之臣,他们都来这里选书,那定是好的。所以后来京都的书生们有要买什么书多会来这里买,各地的学子来了京都也无不例外的要来这里看看的。”这车夫倒是对鹿鸣轩熟悉呢,左相府里还真是颇有些人才呢。 “听上去蛮有意思的嘛,就不知这鹿鸣轩是谁开的?定也是名满天下的才俊之士吧?”这鹿鸣轩的老板倒是颇有些经商才学,可这般笼络天下学子却不知道是别有用心还是只是偶然呢。“这书轩的老板很神秘,听说没有人见过呢。不过也有人说右相府里的邹苑曦少爷经常来,所以不少人说这书轩是邹少爷开的。不过也有不少人说邹少爷因为身体不好,常常来这休养,说书轩老板是邹少爷的好友。” “呀,邹少爷常来呢,也不知道今天我们能不能碰到。”红研一脸兴奋。 轻晨好笑的看着她们,真是少女怀春啊。 “哦,对了,我还记得这邹少爷可是咱们青黛仰慕已久的人呢,今儿要是有幸见到了定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连大哥都被比下去了呢。”看青黛一脸恍惚,轻晨不觉就逗着她。几个丫头果然都调侃起了青黛,顿时青黛的脸更红了。哈哈,这些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啊。 马车又跑了好一阵渐渐慢了下来。 “小姐,到了。”车夫停好车,躬身让到了一边儿,等着轻晨她们下车。 轻晨也不等红研下车好扶着自己下车,撩起裙摆,一个纵身便跳下了车,听见后面红研的惊呼声。 轻晨转头对红研眨眨眼笑道:“看什么啊,快点下来。小姐要是等着你们来扶,这太阳都下西山了。” 轻晨四顾看这书轩,果然是一处好的去处,怪不得引来那么多的人呢。放眼四望只见香山和龙门山遥遥的两山对峙,伊河水从中穿流而过,远望犹如一座天然的门阙,此处可真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鹿鸣轩就建在这东西两座青山对峙之见,伊水河畔,看着伊水缓缓北流。书轩周边是一片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现在轻晨她们就置身在这一片竹林中。 鹿鸣轩建的很高,极像贵州一带的四角吊楼,三层的高度,气势恢宏。楼层被几十根粗大的圆木椽子牢牢支撑住,高高架起。楼院用木围栏护起一圈,院门处立着一块高大的青石,红色的三个大字“鹿鸣轩”龙飞凤舞地凿在上面。 轻晨走进院里,但见园内建筑从近处看更显古朴典雅,这院里该是三季有花,四季常青的吧。虽然现在正处冬日可依然能看出院中许多的花草,曲径通幽,真是个好去处啊。山青水秀,环境清幽,怪不得那么多文人墨客前来此处选书。 轻晨走上高高的木质台阶,手指划过木扶栏边,但见吊楼的柱子,柱头,扶手,栏杆上处处都绘有彩色图案,近处观望更显精美。 “你们是那里来的小姐,这里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还是快快离开吧。” 轻晨正欲举步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轻晨抬头只见一个身穿青衣布衫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廊处,皱着眉头看着轻晨她们,一脸严肃。 轻晨几步走上台阶,笑笑对那人说道:“先生莫怪,我们是来此买书的,并非是要游玩。” “买书?你们买什么书?这里不是女孩子家来的地方,没有小姐要看的书。还请小姐快快离去吧。”那青衣人眉眼更是严厉,挥挥手示意她们快些离开,赶苍蝇一般,惹得轻晨恼火。 “哼,这便是你们这鹿鸣轩的待客之道?”轻晨仰起头轻笑着说。 “说了这里没有你们要看的书,快快离去。”那青衣人又上前一步对轻晨摆着手。 “我们是来买书的,敢问把客人拒在门外是何道理?先生又怎知这里没有我要看的书。”哼,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开的此书轩,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鹿鸣轩都是治国明理、经国伟略的治世之书,不是你们小女孩儿来的地方,女子跑到这里来真是有失体统。你们速速离开,不然不要怪老朽不客气。”那青衣人气势汹汹地说,似是已经极为不耐烦。 “小姐,咱们还是走吧。”绿意拉拉轻晨的衣袖小声的说着。 “哈哈,笑话!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这女子来此就有失体统了?”轻晨抚开绿意一阵讥笑。 “书轩圣地岂是尔等女流之辈该来的地方?岂能由小儿嬉闹,由阴气亵渎?”那青衣男子想事气了,脸红气粗的道。 “哈哈哈……听听听听,青黛你们都听听,笑死我了。”轻晨气急反笑。 “先生,小女有一事相问,只要先生能够解答,小女立刻就走,不用烦劳先生。”轻晨含笑问道。 “你这小女娃怎么这般纠缠,你要问什么快问,问完了赶紧走人。” “先生方才所言,女子来着书轩圣地乃是阴气亵渎。小女敢问先生,何为阴?何又谓之阳?先生是饱读诗书之人还望先生解惑。” “水阴火阳,昼为阳而夜为阴,头为阳,足为阴。所谓阴阳者,去者为阴,至者为阳,静者为阴,动者为阳,迟者为阴,数者为阳。”那青衣人点头称道。 “哦,原来如此。那小女再请问,若无阴何来阳?若无地何来天?敢问先生的母亲又算是阴还是阳呢?如若是没有先生的母亲那么先生还能站在这里同小女说什么阴阳吗?”轻晨咄咄逼入地问着,直盯着那青衣人。 “这……你这女子强词夺理!”那青衣人被堵的哑口无言,脸都瘪的通红了。 “我强词夺理?只怕那强词夺理的是先生吧。阴柔有似天道的无为却又包容万有,所以柔能克刚,水滴石穿,在小女看来怕是阴亦有胜于阳的一面呢。乾坤阴阳,阴阳同体才有这天下。”轻晨傲然道,得意地看着那青衣人越发的手足无措。 “好,说的好!好一个阴阳同体才有这天下。”只听一个清爽的声音从里传出,声过之处犹如清风拂面,让人觉得舒爽不已。 轻晨侧侧身子避过那青衣人看向那说话的人。 眉如墨画,面如凝脂,眉宇之间含着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又似是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一身白色锦衣妥贴地着在身上,身型翩翩。一头青丝不束不挽随意地搭在肩上,只把鬓前额髻的头发用一条银带扎着。真是“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又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呢,轻晨心想。 “全叔,让这位小姐进来吧。你去后面帮忙晒,这里没什么事了。”只听那白衣男子含笑地吩咐着那正怒视着轻晨的青衣人。 只见那全叔躬身对白衣男子行礼就退开了。 “下人无理,小姐莫怪啊。请!”白衣人对轻晨她们笑笑,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姿优雅。 “你们几个就在这附近转转吧,我挑好了书就出来。”轻晨对青黛她们吩咐,转身进了书轩。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八章 调戏 轻晨跨进门,迎头墨香扑面而来。/一排排书架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屋子很大,四周都开着大大的窗户,阳光从外面泄进,整个房子亮堂堂的,除了书架别无其他的装饰物。 “邹苑曦?”轻晨喃喃道。 “什么?”那白衣人似乎没听清楚,低头看着轻晨神情有些惑然。 “邹苑曦,邹少爷。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轻晨笑着扭头仰望邹苑曦,浓黑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光。 “小姑娘认识在下?”邹苑曦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小姑娘,不明白为什么看似七岁的小孩子却浑身都散发着凌厉、慵懒,满身风华。一双眼睛更是如星辰般熠熠生辉。不过,让他更弄不明白的是自己在那眼中竟看不出什么情绪。一个这么小的姑娘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双深邃的眼眸呢。 “呵呵,不认识。不过公子气质高贵,有此等风华的翩翩少年怕是京里没几个吧。而据闻邹少爷可是这书轩的常客,那便不难猜出公子的身份了。”轻晨步入书轩,沿着第一排的书架随便抽出一本来看。 “小姑娘很聪明,你要选些什么书?也许我可以帮你。”邹苑曦几步跟上轻晨,见她正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南史稿》看得认真。因为个子太矮,她只能够到书架最下两层的书。还没反应过来,要帮忙的话却已经出口,邹苑曦被自己的话弄的一惦,呵呵,什么时候自己也这么热情了?跟个奇怪的女孩子自己也变的奇怪了呢。 “你们这里今天休息吗?怎么没有客人?”轻晨听到邹苑曦说话从书中抬起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好心。 不知道为什么轻晨莫名觉得他不会是个热情的人,可能他身上有些东西和自己很像吧,一样的笑着却让人感觉疏离。四下看了一眼,为什么整个屋子似乎就只有她一个客人?轻晨这才想起在外面时似乎也没有看到别的马车呢。 “是,近年关。书轩每年这个时候休馆,整理书稿,做年终清理。过完上元节才开馆。”邹苑曦好笑的看着眼前有些茫然的女孩儿,原来如此聪明的人有时候也犯迷糊啊。 “哦,那么尘儿要谢谢邹公子了,不然今天就白来了。怪不得那老伯以为我们是来游玩的呢。”轻晨把书放回又找出一本来翻看。 “尘儿?”邹苑曦看轻晨似乎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呢,自己说一句她回一句的,还那般漫不经心。看她的意思那些书可比他这个人要来的有趣呢,被忽视到这个程度也不容易啊。 “恩?是不是要买那本书就记住那书里面夹着书签上写的书号?走的时候把书号报给你们好去书库拿书?”轻晨发现每一本书里都有个书签,上面写着号码,想来该是书的代号了。 而且这架子上的书有的较新有的较旧,但都显然不是新书,分明就是一直放在这里的,呵呵,看样子只是样本不卖的呢。这书轩的经营人还真是有才,这种近乎现代的管理方法都能想到。这样书轩可就省事多了,这么多的书也就不会乱了,这里就算客人再多怕是也会紧紧有条。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邹苑曦大吃一惊,这是用最短的时间就明白书轩妙处的人呢。想当初自己为了开好这书轩不知道和莫湛想了多少办法,来这书轩的人也都无不对这选书方法称赞不已、叹呼精妙,可这女孩儿似乎是觉得再平常不过了。 “呵呵,有啊,我就经常这么肯定自己啊。我可以在这里多呆会儿吗?好不容易才出门一次想多选几本书。”轻晨扬着手里的书问着邹苑曦,笑的香甜,一脸乖宝宝的表情。 “你可以呆到戌时,如果不怕误了回城的话。”邹苑曦好笑地看着眼前笑的一脸甜腻的轻晨,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孩儿特别。那笑分明灿烂耀眼,可是如果单看那弯弯的眼睛,那眼中竟是没有多少笑意的。 “谢谢,不知道史传、兵书、游记、地理志、寓言、诸子散文、志怪小说之类的书都在那里啊?”轻晨大致看了下,这一楼应该都是些《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春秋》之类的科举用书。 “你说的书大都在楼上,要我陪你去找吗?你只能拿到最底两架的书。”这丫头倒是什么书都看呢。 “呵呵,怎么敢劳烦公子,我自己就可以了。再说选书自然是独自要悠哉的多,多谢了哦。”轻晨对邹苑曦笑笑,转身就往楼上跑。 邹苑曦有些好笑地看着轻晨没几步就冲到了楼梯口,似乎是嫌裙子长碍事,使劲扯了扯,后来干脆双手提着裙角几下就跳上了二楼,转眼就没了人影。呵呵,他邹苑曦好像被人嫌弃了呢,好不容易热情一次居然被拒绝了。 轻晨来到鹿鸣轩的二楼,依旧是排排的书架,大大的窗户,楼外的竹子摇曳着,有些绿叶已经伸入了书楼,清冽的竹香和着墨香让轻晨不觉深深的吸了口气,荡起轻笑往书架走。 看了几本书,果然多是自己喜欢的,轻晨仔细地选着,享受着这静匿。 不知不觉轻晨已经走过了好几排书架,也选了不少的好书。还是自己来买好啊,比大哥那书阁不知道好了多少,本来还以为这古代没有那么多“闲”书呢,这才知道原来是大哥的书和他人一样“正经”。这鹿鸣轩志怪小说也不少呢,虽然只能挑最下两排也都发现了十多本。 轻晨的眼睛突然被前方书架第三层的一本书吸引住了,那本书海蓝色的书楞上写着“挑花扇”三个字,在一排黑皮书中显得极为醒目。 够了够居然拿不到,轻晨使劲踮起脚才勉强地摸到那书的底沿,使劲抽着,感觉脖子都要扭断了,那书好像粘在书架上一般竟是抽不出来。轻晨待要再用些力那书突然就被抽了出来,一个力空轻晨还没来得及惊叫就向后摔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于此同时,听到一声低笑自书架的那一边传来。 轻晨生气地从书架缝儿看过去,宝蓝色的衣炔一闪,从书架那侧转过来一个男子,眨眼就到了轻晨身边。刚刚分明就是这人从书架那一侧和轻晨扯这那同一本书,又突然放手才让她摔了这一跤。 轻晨仰头怒视过去,那人映着冬日柔和的阳光,面上染上了一层金光,轻晨只能看到一个优美的轮廓,高大修长的身形一袭宝蓝长衣,衣下隐约还能看到因那笑意而略起伏的胸膛。真是风流倜傥、气宇轩昂但也足够可恶。 “欺负小女孩儿很好玩?”轻晨向那人伸出手示意他把自己拉起来。 那人果然伸出了手握住轻晨,就在他的手刚碰到轻晨时,轻晨突然一个使力用尽所有力气去向下拉他,同时伸出右脚勾住那人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腿,一个用力。果然那人不防有它,没反应过来就和轻晨一样坐在了地上。 轻晨只听扑通一声,那宝蓝色的身影就挨着自己了,似乎还有一声闷哼。那人的头向后还撞上了书架,几本书被他撞了下来,扑扑地落在了地上。 轻晨咯咯的笑了起来,侧头去看那人。这才看清楚那张脸,不觉挑眉,又是个精彩的男人呢,没想到这鹿鸣轩竟是藏了两个大美男呢。 面若冠玉,眉如墨染,一双眸子黑的似要滴出水来,钳在完美俊逸的脸上,略显凌乱的发,有几缕自发带里掉了下来覆在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衣领有些散开,露出了一小片肌肤,隐约能看到起伏的肌里,凭填了性感魅惑。 他似是没有起来的意思,看着轻晨的一双星眸深如黑潭看不出丝毫情绪。 轻晨心里一动,一个翻身期近这个沉默着的男子,伸手抚向他的面容,手指划过他细腻的肌肤,传来温瑞的触感。轻晨妩媚一笑,看向那人眼睛,好笑的见那悲喜不变的眼眸写满了错愕和迷茫。轻晨更加凑近,手下滑去挑他的衣领,嘴巴凑到他的耳畔喃喃道:“公子好风姿。”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惊愕的大喊从前方头顶传来。 轻晨抬头见那邹苑曦正满脸震惊地盯着他们,那云淡风清的脸上满是错愕,真是好不精彩。轻晨无所谓的笑笑,站了起来,拍拍衣裙,笑看着依旧坐在地上的男子,一脸赞许地道: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锦衣冠盖,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公子这般风姿真是连暖风楼的逸哥公子都比不上一二呢。” 说完也不等那人有反应,轻晨就转身抬步越过目瞪口呆的邹苑曦往外走。等轻晨要迈下台阶时隐隐约约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说着:“苑曦,我刚才好像被那丫头调戏了。” 轻晨不觉仰起了得意的笑,脚下越发轻快。 呵呵,那人不知道是谁,难道是这书轩真正的老板?那样的风姿,或者是相传与邹苑曦交好的五皇子?管他是谁呢,敢戏弄她就得付出代价,轻晨摸摸屁股感觉这会儿还疼着呢。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九章 回府 轻晨没几步就出了书轩,走出院落。心里想着今天自己这么放肆别给以后招来什么祸害才好,不觉步履更匆忙。青黛她们正围坐在马车旁聊天,见轻晨快步出来,都忙站了起来。 “小姐挑好了吗?要我们进去拿吗?”青黛先迎了上来问着。 “不用了,都挑好了,走,我们快回去吧,时辰不早了。再晚回去该没法交代了。”轻晨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自己从马车上取下凳子,踩上就上了车。 “你们做什么?赶紧上来啊!”在车上坐好,看几个丫头均是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轻晨笑着嚷道。 “哦,都快上车。”青黛最先回过伸,忙吩咐红研她们几个上车,自己也赶紧爬上了车。 轻晨见她们都上来,放了车帘依旧坐在马车最外侧,吩咐车夫可以走了。 感觉马车启动,轻晨回头掀开窗上帷幔向书轩二楼看去,那两个人果然站在窗口看着这边。自她从书轩出来就能感觉到有探究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还怕自己那般放肆,这书轩别出不去就被整治了呢。?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部分阅读 。看来是低估了那蓝衣人的气度了,呵呵,被人这么戏弄还能不动声色呢,喜怒不行于色,这个人比看到的还深沉。按道理说这样沉稳的人不应该会无聊到来逗弄她一个小孩子啊?真是倒霉,先是被那门口迂腐的老伯拒之门外,好不容易进去又被人作弄,什么名满天下的鹿鸣轩,哼!真是徒有虚名!轻晨忿忿地想。 “小姐,你买的书呢?”青黛见轻晨自己坐着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生气便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那书轩不做生意,休整呢。到上元节后才接客的。书我已经选好了,等回去我把书目写下来,你交给纪总管让他记得上元节后来把书给我买回去就可以了。”把老板都得罪了今天还想买什么书啊,哎! 马车上置着两个大火盆,哄得车内暖暖的,马车一晃轻晨就举得困的不得了。让紫墨拿了靠垫靠着轻晨倚在马车靠壁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戴郇翔在府门口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今天轻晨从寺里回来,他本是想去鸣音寺亲自把小妹接回来的,可因为翰亲王押北纥小王爷回京的事情,宫里临时把他招了去让他负责迎接事务。忙完回来才听说侍卫们都已经被小妹给遣了回来,她带着几个丫头说要在城里逛逛,询问了半天李来也说不清小妹去了那里。 这眼看都要戌时了,天也在慢慢变黑,小妹还不见回来。他是再也坐不住了,生怕小妹闯了什么祸,这才在门口侯着。哎,这个妹妹是越来越不让人放心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在乎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戴郇翔自己都不曾发觉。也许是在那个雪天她仰着头嗔怪地报怨自己的时候吧,戴郇翔现在还记得小妹带着责备的俏皮声音“哥哥?唔,好久不见啊,尘儿都快认不出哥哥了。” 也或许是在她一脸希翼地央着自己要他常到涵音山房看她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她轻笑着问着自己“哥哥,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就好吗?尘儿希望哥哥快乐。”的时候? 戴郇翔想着妹妹灿若星辰的眼眸,想着她时常露出的狡猾如小狐狸般的笑靥,轻笑着摇摇头。也许自己根本就不用侯在这里,他那妹妹不欺负别人就好了,那般精灵古怪,就算在外面真遇到什么事怕也不会吃什么亏吧。他一直都知道的,妹妹很聪明,也很坚强和自主,她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就像她指着脑袋对他说的那样“哥哥,尘儿以后如果能离开这里,哥哥不要担心尘儿哦。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保护自己又不是只靠功夫,靠这里也行啊。”他到现在还记得妹妹脸上的自信和那灿烂的笑。 远远地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戴郇翔举目望去,果然没一会儿就见一架紫金帷幔的马车向这边奔来,正是去接轻晨她们的那马车。这丫头总算疯够回来了。戴郇翔几步挎下台阶迎了上去。 青黛掀起车帘,抬头就见戴郇翔已在马车边儿上,愣了下。 “小姐呢?”戴郇翔看向马车里,只见轻晨斜卧在马车里,头枕着绿意的腿睡得正香。 绿意为难地看着轻晨,似在犹豫是不是该叫醒她。 “别叫她了,让她睡吧。紫墨和红研先下车。”戴郇翔吩咐着,等她们下了车便探身进马车,自绿意腿上把轻晨抱了起来。 示意青黛把皮裘给轻晨盖上,这才向着涵音山房的方向大步走去,青黛她们几个赶紧跟了上来。 进了屋子,戴郇翔刚想把轻晨放在床上,就感觉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身子,低头去看正对上轻晨微微张开的眼睛。 “唔,哥哥?到家了啊?呵呵,都睡着了呢。”轻晨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被戴郇翔抱着有些愕然,打量了四周才发现已经在自己的卧房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抱着自己呢,轻晨心想。现代时她就很少和人有肢体接触。到这里虽然说和戴郇翔越来越亲近,有时轻晨也会主动拉拉这哥哥的手,可这么亲密的举动却是不曾有的。轻晨心里有些忐忑,转瞬想起自己现在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儿,被哥哥抱下应该也没什么吧,这样想着方才释怀了。 “我弄醒你了?这样也好,是不是还没有用晚饭呢?”戴郇翔把轻晨放在床上,脱了她的鞋子,随手扯开被子给她盖上,整个动作流畅而自然。 “恩,哥哥这么一说,尘儿还真饿了。不睡了,眯了一会儿好多了,也不觉得怎么困了。”轻晨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哎,有个哥哥还真是好呢。 “那想吃些什么?我去让她们准备。”戴郇翔拿了靠垫放在轻晨身后让她靠在上面,又压了压她身侧的被子问着。 “恩…御膳豆黄、芝麻卷还有枣泥糕、菊花佛手酥,还有荷叶膳粥。哥哥坐这里陪我说会儿话吧。”轻晨笑着拍拍身边的床对站在床前的戴郇翔说。 “好,我去让她们准备,马上就回来。”戴郇翔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轻晨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暖暖地笑了。真是没有想到啊,在现代失去了亲人,唯一的叔叔心怀叵测。本以为再也体会不到亲情了,怎知在这里却是得到了一个哥哥,一个这么疼爱自己的哥哥。上苍真的不曾亏待自己呢,想着轻晨便不觉笑了起来。 戴郇翔自外面进来就看见轻晨一脸开心的样子“怎么了?在外面疯的这么高兴吗?”搬了凳子坐在床边儿笑着问着轻晨。 “呵呵,外面是很好,自由自在的。可是尘儿现在更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哥哥。哥哥这么疼我,尘儿好高兴。”轻晨把头往后仰仰窝进柔和的靠枕里,笑意盈盈地看着戴郇翔。 “我看你啊,也就累了的时候能想起我这哥哥来。”戴郇翔揉揉轻晨的头宠溺地道。 “呵呵,不好吗?尘儿以为妹妹这般依赖你,哥哥会高兴的呢。”轻晨眨眨眼。 “就会贫嘴。今天都去了那里?以后出去早点回来,想出去了大哥可以经常带你出门,自己出去总是不太安全的。” “呵呵,让哥哥担心了哦。我们今天去了鹿鸣轩,这才回来的晚了,下次不会了。今天见右相府的邹少爷了呢。”轻晨看着大哥面上一脸严肃,显是担心自己了才会觉得她们回来的晚。心里一暖,脸上笑得越发灿烂了。 “哦?鹿鸣轩是苑曦开的,你在那里碰到他倒是不奇怪的。不过鹿鸣轩现在该是休馆了吧?没买到书?” 戴郇翔是五皇子莫湛的侍读,而邹苑曦和莫湛交好,所以他们几个是常常在一起的,戴郇翔自然是知道那鹿鸣轩的幕后老板正是邹郇翔。 “恩,我们都不知道那书轩还有休假呢,自然是没买到书的。不过在那书轩倒是除了邹少爷还见到一个人。”原来那鹿鸣轩还真是邹苑曦开的,怪不得那看门的老伯对他那么言听计从。这么说那蓝衣服的人就不可能是什么神秘老板了,八成是五皇子吧。 “你要什么书我那里没有就跟我说下,大哥给你找来就是。何必辛辛苦苦跑那么老远。还碰到了什么人?”戴郇翔怜惜地看着轻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家家的小姐都是这样过着闺中生活,自己却老觉得这样的日子是委屈了小妹。每次见小妹看那些游记,地理志之类的书总是生出怜惜之情,觉得她应该是在外面浩瀚的天空下恣意地欢笑,而不应在这小小的涵音山房只能从书册中窥探这个世界。 “大哥先告诉小妹五皇子殿下是什么样的啊?” “温和有礼、潇洒闲雅、沉静内敛、儒雅风流,是人中龙凤。哦,常爱穿蓝衣。呵呵,小妹说碰到的那人就是五皇子吧?”既然苑曦在那鹿鸣轩五皇子也在那里就不稀奇了。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十章 进宫 “温和有礼、沉静内敛倒是没觉得。我见的那个人既轻浮又顽劣,实属恶人一个,不过确实是穿的蓝装,不知道是不是那五皇子。”轻晨偏偏头,想起那人沉静如古井般的眼眸,看来确是五皇子无疑了。 “轻浮顽劣?那应该不是莫湛,他一向最是有礼。倒是莫啸顽劣的很,你见的该不会是他吧?”戴郇翔好笑地听着轻晨有些气急败坏的指责声,不禁怀疑那人做了什么,惹得自己一向淡定的妹妹这般气恼。 “不说他了,倒是哥哥和五皇子很亲近吗?”轻晨心里是已经确定了,那蓝衣人必是五皇子无疑的。七皇子莫啸才十七岁,年龄不对。再说今天的那蓝衣人虽说顽劣地戏弄了她,害她摔的那么惨,可是身上却没有邪恶的感觉,再加上那深沉的眼眸,该不会是七皇子。 “恩,是很好,几个皇子中哥哥和莫湛走的最近,一起长大的嘛。”戴郇翔探寻地看向轻晨,不明白妹妹怎么突然对五皇子感起兴趣来了。 “呵呵,哥哥不要瞎想,只是因为他在几个皇子中似乎比较突出,所以才关注一下。再说他也算是我的表哥呢。又是哥哥的朋友,小妹自然应该多留意才是。哥哥知道五皇子府里的一个叫雪笑的侍妾吗?”见戴郇翔探究地看着自己,轻晨心里一阵发笑,这大哥该不会想着是她情窦初开看上那五皇子了吧。 “雪笑?知道啊,怎么了?”戴郇翔迷惑地看着轻晨,这才出去三天怎么像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样呢。 “哦,没什么,那天我们上山刚好碰到她们下山,打过一个照面。哥哥知道她的腿是怎么了吗?那么美的姐姐呢。”轻晨想着那张娇娇弱弱的脸,下肢不能动还能做个侍妾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吧。 “哎,柳夫人也是个痴情的女子了。她是莫湛奶娘的女儿,她的腿不是生来那样的。那是哥哥十岁时候出的事情,我记得那年宫里从北纥得了几匹好马,皇上赏了几个皇子,莫湛也得了一匹。那北纥的马素来美名在外,再加上当时的那几匹更是马中的上品,刚领进府五皇子就领着我们几个高兴地跑去瞧,当时我们几个看那马异常彪悍,都喜爱的紧,莫湛更是跃跃欲试,不等驯马师驯服,非要自己收服那马。毕竟那北纥的马不比中原的温顺,加上那时候我们也都才是十岁的小孩儿,根本就训不了它。/马受了惊竟把莫湛甩下了背,眼看那马就要踢上莫湛,当时柳夫人也在场,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扑了上去生生地替莫湛挨了那一蹄。那一下应是极重的,就踢在腰上,柳夫人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御医救了几天才捡回来一条命,只是自那以后她的下肢就没了知觉。莫湛内疚的很,这么多年不知道请了多少的名医都没有治好。柳小姐十五岁及笄,莫湛就以王妃之礼娶了她,也算是对得起她了。”戴郇翔想着十年前那一幕,至今还是心有余悸,那柳夫人也算是个勇敢的女子了,也是莫湛的福气。 “不就娶了她嘛,这就叫对得起了?哼,那本来就是五皇子该尽的责任。”以轻晨看就是娶了雪笑当正妃也是说得过的,身世真就那么重要,奶娘的女儿怎么就必须当小? “你啊,就别为别人抱不平了,赶紧起来吃饭吧,填饱了肚子也好早点休息,折腾一天了不累吗?”戴郇翔看青黛她们已在外间摆好了膳食,便笑笑催轻晨起来,也不再与她多理论。别人家的事情他可管不着。 “哥哥也一起吃点吗?”轻晨掀开被子起身,见戴郇翔移开了椅子,亲自俯身给她着鞋,也不推辞只是笑望着他。以后这就是自己的亲哥哥了,真好,又有了亲人,也许自己是真的太需要这份亲情了,轻晨感觉眼睛有些热,忙眨眨眼,暗叹,以后一定要对哥哥好。 “不了,你自己早点用了休息吧,我回去了。爹爹和我娘那里你也甭过去回话了,我去看看就好。哦,对了,后天就是太后寿辰了,献礼都准备好了没?还有什么要哥哥办的吗?”戴郇翔随轻晨往外走着,不忘问着进宫的事情。 “恩,我都准备好了。哥哥这么紧张尘儿,都把我宠坏了。”轻晨嘟嘟嘴对戴郇翔不无撒娇得道。 “你要是那般的娇蛮女子哥哥又岂会宠着你。好了,快点用饭吧,别凉了。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后天进宫的事情还得再叮嘱你一翻哥哥才放心。”戴郇翔笑笑也不再多说,转身掀帘出去了。 轻晨看戴郇翔出去才不慌不忙地端起了碗,嘴角还噙着笑意,感觉心里也暖暖的。抬头打量了下四周,觉得这里真是越来越像是家了,而有家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今天是太后的生辰,可能是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太后这样能主宰人生死的大人物。轻晨一天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忐忑,毕竟太后是见过尘儿的,而且据说还见过十多次呢。太后应算是这里除了几个丫头最熟悉戴觅尘的人了吧,而且能做到太后的位置定不会是普通的女人。轻晨生怕自己会出什么错,一天旁敲侧击地不知问了多少次以前觅尘进宫的事情。 好在,似乎也从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几个丫头多是跟着进宫的。觅尘进宫都是跟着母亲,也不多见人,只是到太后那里去请安。几个丫头说,多是靖恪和太后说话,觅尘生性就软弱,内向,很少说话,太后问起才答上几句。 轻晨心想到时候恭敬一点,表现的乖巧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太后很疼爱觅尘,不会难为她的吧。这么想着轻晨才放下心来,不再那么焦躁了。 太后寿辰的宫宴是在酉时,申时轻晨就得从府里出发。这才刚吃过午饭,轻晨就被青黛、绿意几个拉到了房里准备。 今天是要穿宫装的,轻晨选了一件颜色素气的鹅黄|色宫装,一层层得着上,淡雅处却也多了几分乖巧。墨玉般的青丝,被青黛简单地绾个同心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尘儿年龄小也不必化妆,这让轻晨轻松不已,对镜照了照厚重的宫装更显得觅尘娇小可爱。 “好了,已经很好看了,不用再照了。走,哥哥送你过去。” 突然听到戴郇翔的浅笑声,轻晨抬头果见大哥站在外屋往这边看着。眼睛中笑意盈盈,一身玄色武将朝服穿在身上更显得意气风发。 “哥哥竟敢取笑小妹,我看哥哥今天好像也特意装扮了呢,怎么这么精神。”轻晨走过去,伸手拉了拉戴郇翔朝服上的珠链笑着道。 “好了,你可是要先去福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晚了不好,走吧。” “恩,好。青黛去拿好东西,我们走吧。”轻晨吩咐着青黛便随戴郇翔出了门。 天已经近晚,路上的行人倒是没有她们那日出门时多,马车一路跑的飞快。由于是太后的生辰,轻晨见街上好多地方都挂上了红灯笼,越往皇宫的地方灯笼挂得就越多,喜气洋洋的。这千秋节还真不是一般的盛大,连民间也要准备呢。 海天朝的皇宫坐落在洛阳城的正中间,马车行了一段时间便进入了御街,这御街直通皇宫,是不让平常百姓进出的,只供皇宫出入的贵族、大臣前行。轻晨从车窗向外望,红红的宫灯挂了一路,还没到宫廷,轻晨就感觉到了那富贵和威严。 车又行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已是到了皇宫的正门崇天门。马车是不能进宫的,轻晨随戴郇翔下车,由侧门太和门进入,缓缓地往里走。 海天朝皇宫宫殿分“外朝”和“内廷”两部分。外朝由崇天门、端门、午门、太宣殿、中宣殿、保和殿组成的中轴线和中轴线两旁的殿阁廊庑组成。从建筑的功能来看,外朝是皇帝办理政务,举行朝会的地方,举凡国家的重大活动和各种礼仪,都在外朝举行。 内廷是皇帝后妃生活的地方,包括中轴线上的乾宜宫、交兰殿、福宁宫、御花园和两旁的东西六宫等宫殿群组成。内廷位于皇宫的后部,包括乾宜宫、交兰殿、福宁宫,是帝后居住的地方,这组宫殿的两侧有居住用的东西六宫和宁寿宫、福宁宫等;以及分布在内廷各处的四座御花园。宫城内还有禁军的值房和一些服务性建筑以及太监、宫女居住的矮小房屋。 轻晨跟着戴郇翔穿过一座座宫殿,看着低头躬身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心里恍恍惚惚,总觉得置身在梦中。 这海天朝也算是个盛世皇朝了,四海归一,皇宫也建造得壮观雄伟。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既富丽堂皇,又森严壁垒。 这座城池,不仅宫殿重重,楼阁栉比,并围以10米多高的城墙和52米宽的护城河,而且哨岗林立,戒备森严。一路除了各殿都有侍卫把守外,轻晨不知见了几批巡逻的卫队,这还白天呢,到了晚上这里怕更是铜墙铁壁了。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十一章 太后 “尘儿,哥哥就送你到这里,里面是内廷我不便进去,别乱说话,这里不比家里,你自己小心点,宫宴时哥哥在前殿等你。”戴郇翔把轻晨带到内殿入口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轻晨不免再次叮嘱着。 自进了皇宫轻晨和戴郇翔就没再说话,突然听到戴郇翔说话吓了轻晨一跳,这才回过神儿来。 “恩,哥哥去吧,我会小心的,再说太后那么疼尘儿,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轻晨对戴郇翔笑笑便领了青黛挎进了重重宫门。 刚进内廷没几步,轻晨便见一个身着暗紫色宫装的嬷嬷往这边走来,看见轻晨笑着快步迎了上来。 “郡主可算是来了,太后从昨儿就念叨了。今天下午都问了三回了,这不琢磨着郡主该来了,便唤了老奴来迎。”说话间便到了轻晨跟前。 “有劳程姑姑了。”轻晨看这嬷嬷的衣着谈吐,想是青黛她们说的自进宫就跟着太后的程嬷嬷了。 “郡主前段时间生病可把太后吓坏了,现在看来是大好了,这脸色也红瑞多了,精神也好,等下太后见了不定多高兴呢。”那程嬷嬷一边走一边笑着对轻晨说。 “这病了一场倒似把以前积在身上的毒都排出来了,现在身体好了很多。”轻晨也笑着答着。 没一会儿就到了太后的福宁宫,轻晨抬头四望,宫阁皆是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显得富贵庄严。 轻晨不敢再细看,跟随着程嬷嬷垂目走进了屋。 “老祖宗,清尘郡主来了。” 轻晨只听那程嬷嬷回话,才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中年美妇端坐在软卧上,旁边站立了六个小丫鬟,个个低眉顺目的。 不敢再看,轻晨赶紧几步上前行礼。“尘儿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尘儿恭贺太后生辰吉日,愿太后寿与天齐。” “晴翠,瞧瞧这孩子是越来越乖巧了。来,快过来给祖母看看,都是自家人,咱不讲这些个虚礼,晴翠快扶尘儿起来。”太后见轻晨施完礼,忙让程嬷嬷扶了轻晨起来,招着手示意轻晨上前。 轻晨低头上前就被太后拉住了手。 “尘儿这气色还不错,前日生病可是都大好了?”太后摸着轻晨的手,和蔼地问着。轻晨抬头去看这太后,风髻露鬓,眼神温和含春,皮肤细润光滑,保养的极好,一点都看不出已六十高龄了。身着一袭金红色绣以凤舞九天之朝服,腰束九孔玲珑玉带,极尽富贵华丽!正含着笑看着轻晨,倒不似个厉害角色。也许她真的很疼尘儿的,轻晨心想。 “让太后担心了,尘儿已经全好了。”轻晨小心地答着话,尽量试图用七岁小女孩的话语。 “恩,听说前几天尘儿还去鸣音寺给哀家祈福了,真是个好孩子啊。往年都是你母亲…哎,哀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没诚想命怎么那么不好,这早早得就撇下一切去了。哀家也就罢了,你还是这么小的孩子,靖恪她怎么就忍心呢…”太后说着竟是要哭出来了,眼眶也红了。那程嬷嬷一见这般情景赶紧安慰着。 “太后请不要再难过了,母亲不在了,还有尘儿呢。以后尘儿会代母亲孝敬您的,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也是不希望太后伤心的,今天还是这么好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轻晨也赶紧劝解着,真是天下父母心啊。 “哎,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靖恪也是这般的可人,总是替别人着想,真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孩子。”太后慈爱地看着轻晨,看着眼前有七分像靖恪的外孙女,眼中闪着哀伤和追忆。 “太婆婆,以后尘儿叫太后太婆婆好不好啊?尘儿听寻常家都是这么称呼祖姥姥的,尘儿觉得好亲切哦,尘儿以后也叫太后太婆婆好不好?”轻晨拉着太后的手摇着。 “好,好。尘儿真是长大了,尘儿来宫里陪太婆婆住好不好?”太后拉着轻晨的手高兴地说着,眼中有着欣喜。 “太婆婆要是喜欢尘儿,尘儿以后定多进宫来陪太婆婆。尘儿已经没有了母亲,尘儿时常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照顾母亲,让她操碎了心。现在尘儿只求能多陪伴父亲,何况尘儿进宫也不和祖制。”轻晨吓了一跳,要是进了宫还能活吗。冷汗出了一身,连忙推辞着。 “哎,也罢,这皇宫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地方,只是那戴世钜…尘儿要是在府里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丫头们进宫来告诉太婆婆,这个是福宁宫的令牌尘儿拿去。”太后说着就摸出怀中一块黑色令牌放进了轻晨的手里。 “谢谢太婆婆,太婆婆不必过于担忧尘儿,尘儿是母亲的孩子,是太婆婆的宝贝孙女自是没人敢小瞧了去的。太婆婆,咱们不说这个了,尘儿给太婆婆的寿礼您还没看呢。”轻晨掂掂那令牌,应是铁质的,上面刻着福宁二字,沉沉的。轻晨也不推辞,笑着收起了那令牌。 “哦,尘儿还给太婆婆准备了寿礼吗?快,我看看。” 轻晨示意青黛,青黛马上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了轻晨。 轻晨打开锦盒,取出里面静静躺着的画轴。那是轻晨自上个月听戴世钜说要进宫,就开始准备的。是轻晨给靖恪长公主画的素描头像。那炭笔是和暖手炉一起做的,虽说不如现代的素描用具齐全,可也还勉强用得。轻晨虽说没有见过靖恪,可是根据靖恪涵音山房的画像,一遍一遍的画了,再让几个丫头来评点。 这么一共画了八次,画了改、改了修,这才成了现在呈给太后的这幅画像。轻晨从几个丫头泪眼汪汪的眼中已经看到了,这画已经画得很成功了,轻晨虽然没有见过靖恪,也敢肯定画得没十分像,也有了八分。轻晨在现代素描可是一直引以为傲的技能,学了整整八年呢。 果然,当轻晨把那画展开在太后面前时,太后激动地紧紧抓着轻晨的手,一脸不可思意地望着那画,眼泪溢了满眶。 “尘儿,这……这……”太后指着那画久久不能成语。 “太婆婆,这是尘儿思念母亲时,慢慢琢磨出来的。太婆婆看尘儿画的可好?”轻晨看太后神情激动又要掉泪,赶紧说着。 “好,画得太好了。真就跟恪儿站在哀家面前一般。”太后接过那画仔仔细细地看着,抹了抹眼角的泪,神情还是有些激动。 “就让这画儿陪着太婆婆吧,就像母亲还在身边一般,想母亲了就拿出来看看。““好,好!”太后欣喜地拉着轻晨的手,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那画儿。 “太后,前殿已经准备好了,时辰也错不多了,是不是该摆驾太宣殿了?”程嬷嬷从外面进来躬身说着。 “好!走吧,尘儿跟太婆婆一起坐撵过去。尘儿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吧?哎,你母亲自打从东越回来心都死了,就再没参加过宫宴,今儿可得让那些个大臣们都看看我美丽的小郡主。”太后笑着站了起来,携了轻晨,拉着她往外走。 轻晨跟着出了福宁宫,就见一辆华贵的黄顶大撵恭候着了。太后一到,立马有太监蹲了下去双手撑地,轻晨看太后踩着那太监的背,扶了程嬷嬷的手上了撵。 轻晨头皮一阵发麻,之前听说皇家都是踩着人的背上车还没多留意,不想还真的要踩人呢。 “尘儿,快,来太婆婆身边。”太后坐好看轻晨愣愣地站着,招呼着。 轻晨上前两步,飞快地踩上那太监的背跳上了马车。 轻晨在太后边上坐了,回握着太后的手,四下打量着。 只见撵的车壁上有四扇很宽大的窗,在每两扇窗的中间的车壁上,还有几幅色调很浓艳、花样很生动的壁画装点着,经撵内四角挂的小宫灯一照射,便显得格外地光彩鲜明!这些壁画都是用漆绘的,新旧的笔调,互相配合着,看去是非常谐调的。 脚底下,有一条厚约两寸左右的地毯,铺遍了这撵的全部,它的质料是天鹅绒,颜色是浅蓝,这样已是很美丽的了,何况上面还有一簇簇的金色的图案画堆砌着,都是些牡丹花和鸟中的凤凰,的确可以称赞它一声“金碧辉煌”。 撵缓缓地行在高大壮伟的幢幢宫殿间,木辄压在厚厚的青石板上,沉重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宫阁间,轻晨的心也跟着空荡荡,不知今夕是何夕,有些没着落。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十二章 宫宴(上) 太后和轻晨到太宣殿时已经是戌时,轻晨下了撵,但见殿前、殿廊挂满了宫灯,四周彩旗飘飘。殿内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官员也都已经在殿内列坐,大殿之内觥筹交错、笑语欢颜。 轻晨走向太宣殿,走向这聚集了所有海天皇贵权臣的政治中心。随着传侍太监清亮的声音:“太后驾到!” 轻晨跟在太后身后一步步踏进那高高的楼阁。跨进殿门,殿内的大臣百官皆纷纷起身跪下行礼。轻晨一进殿就看见了宫台上那一抹明黄,原来海清帝归海印已经到了。 那海清帝一见太后进殿就笑着走下了台阶迎了上来,步履轻快。轻晨见程嬷嬷等人已经跪下给皇帝请安,也忙低下头跟着跪了下去,心里郁闷极了,现代时也就逛少林寺时好玩地跪过菩萨,到了这里却要跪个陌生人! “母后可算来了,朕恭贺母后寿比南山,洪福齐天。” “臣妾给皇太后请安,恭祝母后康泰如意,福乐绵绵。” 那百官命妇们一听皇帝和皇后祝贺,也都一起大声和着:“恭祝皇太后寿比南山,洪福齐天。”声音响彻殿堂。 “今儿是个好日子,这寿宴上都是咱们海天的自家骨肉,皇帝,我们把那些繁文礼节都省了吧,也象寻常百姓家那样,随意吃喝,如何?”太后笑着和蔼地看着皇帝。 “好,只要母后高兴。”轻晨听到海天帝洪亮的声音响起。 “你们都听到皇帝的话了,都快起来吧。你们也起吧,尘儿怎么还跪着,快起来,来见见你这皇帝舅舅。”太后挥手示意大家起来,又回身来拉起了轻晨,把她带到了海清帝的面前。 靖恪生前是有些忌恨着海清帝的,偶尔带尘儿进宫给太后请安也都有意避开皇帝,而皇帝怕是也不乐意见靖恪。所以尘儿长到快八岁竟是没有见过归海印的。 所以轻晨也不担心,轻轻地俯身行礼:“尘儿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有些童稚的声音脆生生地在大殿上响起。 “好!好!母后,尘儿长得像极了靖恪妹妹,将来长大了定也是咱们海天的第一美女啊!”归海印笑着点着头,眼中有着追思。 “是啊,这孩子臣妾一见就喜欢的紧。”皇后也附和着,拉住了轻晨的双手抚摸着。 “好了,皇帝快入座吧,哀家的生辰宴可不能让大臣们都站着。太婆婆让人在上面置个座,尘儿跟太婆婆一起到上面坐好不好?”太后和帝后在这大殿上站着说了这半天,谁敢入座,一殿的人都躬身站着。太后忙催促着海清帝入座,一面拉过轻晨问着。 “太婆婆,尘儿跟大哥坐就好,去上面那么多人看着,尘儿害怕,何况也不和礼制。太婆婆喜欢尘儿,尘儿改日再入宫陪太婆婆。”轻晨随太后往前走着,看自家的席座已到便停了下来。 “也好,去吧。”太后眼中闪过赞许,放开了轻晨的手,往宴台高处去了。 轻晨在戴郇翔旁边儿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这大殿数百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感觉真是可怕啊。 “还有让你紧张的事儿?”戴郇翔许是看轻晨正儿八经地端坐着,神情严肃,笑着调侃着。一边儿还倒了杯茶水递给了轻晨。 “哥哥有时间来取笑小妹还不如趁机会好好看看这殿里的姐姐们,不定哪个以后就是我的嫂嫂呢。哥哥有没有看上的,速速坦白。”轻晨抓着那茶杯一口气喝完,方觉得气顺了不少,也笑着调侃着戴郇翔。 “你这丫头真是半点亏不吃,看哥哥将来娶个凶嫂子回来整治你。”戴郇翔看轻晨一口把茶喝了个底朝天,笑了笑,宠溺地看着轻晨,给她添上了茶水。 “哥哥,你妹妹我也不是吃素的。看你要娶个凶嫂嫂来,尘儿定让你那舒啸院整日鸡飞狗跳。”轻晨捻起面前的栗子糕就往嘴里填,这一下午还真是饿了,没看见吃的倒没觉得,这一见吃的方觉肚中空空。轻晨连着吃了好几块糕点才觉得好多了,可这宫里的东西好像和家里的也没什么不一样嘛,也不见多好吃呢,撇撇嘴轻晨开始四下打量。 刚抬头就觉得有道视线若有似无地看着自己,轻晨往对面看去跌进了一双墨黑的眼眸,正是在鹿鸣轩内被自己调戏的五皇子归海莫湛。 归海莫湛今天穿的是朝服,玄色的蟒袍更衬得面若朗月,见轻晨看过来,嘴边勾起笑来。轻晨怎么瞅怎么觉得他这笑刺眼,瞪了他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轻晨看向那宴台仔仔细细地研究起皇帝的几个女人来,那皇后身着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朝服,风髻雾鬓插着繁杂的珠簪,雍容华贵,言行举止端庄娴雅,此时正好太后说着什么,脸上有着温和的笑。 坐在太后略后侧的两个妃子,看年龄打扮该是五皇子的母亲敏妃和七皇子的母亲贤妃。 一个身穿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头梳个飞云髻,鬓间还松松地斜插了朵紫金牡丹绢花。浅笑吟吟,仪态万千。 一个一身浅蓝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手挽屺罗翠软纱。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脸上薄施粉黛,在宫灯的照耀下显得肌如凝脂。 这敏妃和贤妃孩子都那么大了,还保养地这么好,真是让轻晨惊叹不已。这古代的女人怕是整天都在研究保养之道呢。 皇上身后坐的那两个该是慧妃和莲妃。慧妃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很是年轻,只见她长发挽起,梳成飞月髻,耳际以一朵蓝色海棠珠花装饰,再戴银色步摇,两旁垂下长长淡蓝璎珞至肩膀,耳挂苍山碧玉坠,身着一袭绯红色绣以梅花的宫装,两臂上挽云青欲雨带,带长一丈,与长长裙摆拖延座下,于富贵华丽中平添一份飘逸! 轻晨再看向那正倚在海清帝旁边的莲妃,乖乖,真是个美人啊! 那莲妃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纤巧削细,脸上脂粉不沾却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远山,神若秋水,倾身向海清帝的方向,双手还被皇帝握着,看上去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大朵牡丹绣满了那重重纱衣,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动作间珠玉擦过那花容月貌出水芙蓉般的面容,搔人心扉。 这皇帝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福气啊,也难怪那皇子们长得好,基因好嘛。想到这里,轻晨看向那皇子们坐的席座。 大殿右侧最前的席座定是太子的,那席和别的席座隔得远远的,也比别的席案大上些,桌上的器皿均是银器。那坐在案后的一男一女定是太子和太子妃了,只见那太子虽不若五皇子俊逸、不若戴郇翔硬朗、不若邹苑曦温雅、也没有鸣音寺轻晨见的那两个面具男一个冷艳一个洒脱,可这太子也是器宇轩昂、眉宇间尽是傲然。 那太子妃也是个美女,淡粉色的宫装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金色的海水云图。正低着头和太子说着话,风髻露鬓,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只可惜她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 轻晨正想探头细看,敏锐地感觉有道锐利的视线看着自己。轻晨侧首去看,只见一个面容略显女态的蟒袍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面若温玉,细眉飞鬓,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目光犀利,唇色如玉、略微勾起尽显魅惑。可这人干什么这么看着自己,真是无礼的很呢。 “哥哥,那人是谁?真是吓人啊,怎么那么放肆。”轻晨靠近戴郇翔说着,朝那人撇撇头。 “是七皇子归海莫啸,他母亲是贤妃娘娘。那人一向嚣张,张扬放肆是出了名儿的,尘儿不必理他。”戴郇翔顺着轻晨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七皇子正看着这边,见戴郇翔看过去还拿起酒杯举杯示意。 轻晨再看过去时那七皇子已和身后的人交谈着,不再看这边儿了。 正在这个时候,传侍太监高声喊道: “开宴,歌舞伺候!上御酒!” 站在殿角的宫女纷纷上前斟酒,众人见海清帝举杯示意,也都纷纷举杯相和。第一盏御酒举起,乐人一名歌板色,笙、箫、笛先奏,后众乐齐响。 宰臣举酒,百官倾杯,数几十名舞女曼妙上前舞蹈。那舞者都是从乐府台中挑选的妙龄容艳过人者,上场时装束得宛若仙女,执花而舞,且舞且唱,热闹异常。 这些舞女,舞姿也算得上曼妙了,可是现代时轻晨什么歌舞没看过,妈妈就是个出色的舞者,何况轻晨自己也习舞多年,自认跳得比这里的古人好多了。轻晨也没特别看,埋头边吃东西边四处观望。只见台上太后和皇帝说着说,归海印笑着点着头,那些个娘娘们也是窃窃私语,笑意连连。台下的大臣们都看得津津有味,大殿之内觥筹交错,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十二章 宫宴(中) 宴上歌舞不断,轻晨看了没一会儿就晕晕欲睡。/本来为了今天进宫,轻晨心里惦记着,一晚都没有睡好。尘儿的身体太小,又容易疲劳,现在这曼曼歌声再一听,整个跟催眠曲一般,舞女红红绿绿的衣袖舞着,轻晨更是看得一阵眼花。 再加上喝了两杯小酒,迷迷糊糊就觉得睁不开眼睛了,轻晨往戴郇翔边儿上移了移,干脆靠在他的肩膊上闭上了眼。 “哥哥,好困哦。”轻晨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靠着哥哥睡会吧,一会儿走的时候大哥叫你。”戴郇翔看轻晨靠过来,四下打量了下,见大家都在忙着看歌舞,父亲也正和在前座的邹杰臣说着话,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儿,也就随她了,还侧身动了动手臂让她依起来更舒服些。 轻晨模模糊糊似是听到了戴郇翔安抚的声音,随即也放下了心,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连个梦什么的也都没做。 突然,轻晨就感觉有人在推她,耳中还隐隐听见戴郇翔叫唤声。轻晨勉强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戴郇翔,只见他望着自己,眼中有隐约的紧张,紧张??轻晨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遭了,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轻晨飞快地四下打量了下,?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部分阅读 ,果然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而南洛站在大殿中间,白衣胜雪,也看着自己,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尘儿,既然连‘琴魂’南洛都说你的琴技出众,你就给哀家奏上一曲吧。” 轻晨正想小声问问戴郇翔怎么回事儿,就听太后的声音传来。轻晨看向殿中央摆着的琴案,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这是让她献艺了。怪不得南洛一脸兴奋,哎,既然师傅都这么急不可耐地等着看好戏了,她这个当徒弟的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轻晨起身,从容地面向太后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尘儿遵命。” 昂首扩胸地走到殿中的琴案后坐下,轻晨感觉一道道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哎,这感觉跟明星出场一样呢,现代时候轻晨就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开个钢琴的独场演奏会,没想到在现代没实现,在这海天倒是实现了。还是这么高层次的,这在现代就相当于在人民大会堂开独奏会了,真是此生无憾了啊。 轻晨嘴角勾笑,学着每次南洛弹琴的样子,缓缓抬手,让衣袖扶过琴沿儿再缓缓地落指。:右手大、食、中三指拨弦,上来就是四个极高的音,而且极其杂乱没个音律,轻晨也不看众人的反应,专注地弹了起来,一首军歌《一二三四歌》被轻晨弹得铮铮作响,杂乱无章,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轻晨自己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轻晨弹完,听四周鸦雀无声,便是不抬头也知道众人的表情如何了,压低头使劲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笑出来,轻晨站了起来朗声道:“尘儿献丑了。” “呵呵。。。尘儿这曲子很是特别啊,辛苦尘儿了,快回去坐吧。皇帝不是说还有好节目吗?赶紧请上来吧。”太后干笑了两声,忙转开了话题。怕是没想到轻晨这样的琴艺也敢拿出来献,这不,赶紧地让轻晨归坐,忙着给轻晨解围呢。 “是啊,母后,皇儿今日专门请了京都最好的杂耍班子,听说他们为了给母后贺寿还专门排了一出好戏,这就叫上来吧。”海清帝一面跟太后说笑,一面也赶紧吩咐太监传那什么杂耍班子。怕是什么场面都见过的海清帝也没应付过这么尴尬的局面。 轻晨回座,就看见戴郇翔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哥,我这琴艺是不是比那什么‘琴魂’要让人震撼的多?”笑着对戴郇翔眨眨眼轻晨问着。 “小妹顽皮!”戴郇翔宠溺地笑笑,剥了颗葡萄递给轻晨。 “刚睡醒,又去闹了这么一出,吃颗葡萄瑞瑞喉。” 轻晨笑笑接过,去看那戏耍班子的表演。其实和现代的魔术差不多,当然比之现代高深莫测的魔术,这古代的杂耍真跟小儿科一般。轻晨现代对魔术好奇,还真研究过,这些浅显的杂耍在她眼里是真没什么悬念,看了几眼就又觉得无趣了。 “哥哥,我能出去走走不?这殿里太闷了,再坐会儿我一准又睡着。”从轻晨献艺以后她那丞相爹爹就一直黑着个脸,轻晨虽极力不去看他,可这高压气氛却包围着她,还是出去走走吧。 “你想出去就去吧,别跑远了,等会儿宫宴应该就结束了。”戴郇翔看轻晨一脸无趣,想了想便同意了,出去走走也好,真要再睡着了又落人口实了,今天尘儿不易再惹人注目了。 轻晨悄悄起身也不敢看戴世钜,匆匆往外走,生怕那戴世钜拦了她。从侧门出了大殿,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轻晨一下觉得好受了不少。那大殿是人太多了,还是炭火生的太旺,暖暖的还酒味脂粉香浓重,还是这外面好啊。轻晨快步走下台阶,向太宣殿旁边的幽幽园林行去,这小园林倒是建的别致,几种或高或低的常青藤植了满院在这冬日也显得郁郁葱葱。 轻晨见隐在青藤间似是有个小亭,那挂在亭子四角的红色宫灯闪着幽幽的光,轻晨穿过小径往那亭子走去,转了个弯儿,小亭已经近在眼前,可是亭子里好像有人呢。 而那人是,南洛? 轻晨笑着几步便上了那亭子:“啧啧,‘琴魂’南洛转性了耶,不在殿里看美女倒是跑到这里赏起月来了。” “你这死丫头还好意思说,你干的好事,把为师的脸都给丢没了,我不出来在那殿里等人都跑来奚落我啊??!”南洛一见是轻晨一脸气愤地劈头就嚷。 “哇,南洛生气了啊,尘儿可真是荣幸呢,师傅说您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红颜?呵呵,为了我这红颜南洛这么恼怒呢。”轻晨坐到亭子里,晃着双腿逗着南洛。 “别整天一口一个南洛啊、洛洛啊的,对为师我尊敬点!我可比你大整整二十七岁呢。”南洛无力地靠在柱子上,看来跟这个丫头争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罢了,可怜他的一世英明啊。 “那叫你什么?南大叔?南大伯?总不能叫南大爷吧?” “你!你真好啊,毁了为师的一世英明不说,还到这里来气我。当初拜师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说什么自己是块美玉,早晚要放光的,还说什么将来让为师的也跟着你长长脸。现在倒好,枉我南洛一世英明,真是选徒不慎啊!”南洛不免又抱怨道。 “哎,谁让徒儿我刚醒来就看见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这一受刺激,我这手就不听使唤啊。再说其实徒儿弹的那曲子很好听的,只是不适合用古筝弹奏而已,不信徒儿唱给洛洛听听权当赔罪?” “你就唱来我听听,我就不信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曲子还能好听了!”南洛也坐了下来,支着头打算好好听听这徒弟怎么能把那辱耳的曲子唱好听了。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唱得山摇地也动唱得花开水欢乐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个长枪交给我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话没说为祖国,三呀么三,三军将士苦为乐四海为家嗨!嗨嗨!! 哪里有我哪里有我哪里就有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战士的歌。” “怎么样啊?徒儿这军歌唱得如何?”轻晨得意地看着南洛。 “还不错,就是没怎么听明白。我说小魔女,你到底想什么呢?现在好了,明天京里就都知道了左相府出了个草包郡主。” “什么叫草包郡主,我今日可是技压群芳,技惊四座。洛洛是不是嫉妒尘儿了,洛洛的琴艺怕是也没这般震撼人心吧?”轻晨起身安抚地拍拍南洛的肩膀,一脸惋惜。 “你别给我打哈哈,老实交代,你到底这是盘算什么呢?你这韬光养晦也太过了点吧?” “呵呵,没办法啊,名声臭点总好过被戴相早早卖掉强啊!”轻晨在南洛边儿上坐下,把头探出亭子去看天上的月亮。 “依我看被卖掉也没什么不好,就你那爹爹的能耐定是会给你找个器宇轩昂的好夫家的,这可是多少女子盼都盼不来的,说不定还能进宫当个皇后呢。”南洛看着自己漫不经心的徒弟,弄不明白这丫头怎么比自己还玩世不恭。 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十二章 宫宴(下) “你得了吧,还皇后?那是大殿里那太子妃的梦想干我什么事?谁稀罕谁当去!那皇帝有什么好的,千人枕万人睡的,洛洛都比他干净,他可配不上我戴觅尘。”轻晨讥笑着。 “咳咳。。。千人枕万人睡?你就是这么看我们至高无上的圣上的?我说小魔女,你这可是大不敬啊!不要命了,在这宫里也敢说这样的话!”南洛哭笑不得地看着轻晨,千人枕万人睡?南洛真是服了,这丫头的脑子怎么长的,居然想出这样的话形容皇帝。 “你不是有武功的嘛?这附近要是有人洛洛会不知道?!我可是自来就对师傅您信心十足的。”轻晨撇撇南洛,转头又看向天空,去找大熊座,刚刚明明有看到的啊,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那半吊子的武功你也敢相信?我就会些轻功,周围有没有人是察觉不出来的,你说的那功夫,那得足够的敏锐才行。怕也就整日在刀口子上过活的杀手才有你说的那本事。”南洛好笑地看着轻晨,这丫头当他神通广大呢。 “南洛!你可以去死了!” “我说小魔女,真是没良心啊。知道为师当下没什么利用价值,也不能咒着我去死啊,师傅会伤心的。”手扶着胸口,南洛一脸受伤。 “呵呵,人不自私妄做人,尘儿最是自私了,洛洛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轻晨怜悯地看着南洛,这家伙还真是能装,瞧那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真是活灵活现。 “尘儿啊,你这才七岁,哪里来得这般愤世嫉俗啊!要是你真的不喜欢那戴府,大不了师傅把你偷出府,跟为师浪迹天涯去。”南洛看着轻晨不无感叹的说,总觉得这丫头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快乐,那种对人不经意表现出的疏离总让人心疼不已。 轻晨听南洛的声音低低沉沉地,不似他平时吊儿郎当总是轻笑的声音,纳闷地回头却看见南洛一脸的认真。轻晨心里有暖暖的东西流过,南洛要属这里除了戴郇翔最近亲的人了,轻晨也从来都把他当个损友地闹,南洛也总是嘻嘻哈哈的,这样还真成了忘年交,南洛可谓是轻晨在这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了。 “师傅,谢谢你!”轻晨不无感动地看着南洛,笑笑跪坐在亭台的栏杆上,倚着台柱看南洛。/“怎么?小魔女这样就感动了?” “是啊,这么容易就被感动了呢,都是月亮惹得祸,今晚的月亮太漂亮了,看得人的心也柔软了,不是吗洛洛?”轻晨望着月亮喃喃地道。 “啧啧,真是难得啊,尘儿也有这么柔弱的时候。月亮惹得祸吗?”南洛倾身探头去看那一轮圆月。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南洛对着那一轮明月怅然地吟着。 “你这首不好,听我的。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轻晨吟着李白的《月下独酌》得意地看南洛露出一脸惊喜。 “好一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为师还不知尘儿有这般才情呢。” 轻晨见南洛喃喃地念着那诗,反复琢磨着,心里得意非常。对于抄袭别人劳动成果她是没什么羞赧心的,可没打算说是什么游方人士做的自己只是无意听到了什么的,撒谎多麻烦,有撒一个谎就得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反正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不是她做的,再说了她也没有承认啊,别人误会那是他们的错可不是她的。 “尘儿,那柳墨书竟是这么厉害?才教了你几天诗词啊,就能做出这样的绝句。为师我含辛茹苦地教导你,两天一趟相府的跑着,不比那柳墨书勤快的多吧,结果你倒好,不好好学琴也就罢了,还回报给为师一曲乱七八糟的什么《一二三四歌》,你这也太寒我的心了。”南洛一脸郁闷地报怨着,怎么自己就还没那柳老头有魅力呢。 “人家柳先生雅人深致、才高八斗、温文尔雅,我一见就觉得身心舒爽,自然学得也顺心。你再看你,啧啧,要说有什么比得上了刘先生的,那也就属这张脸了,可我偏偏又不喜别人长的比我好看,自然每次看到你就心生郁闷,还谈什么学琴啊。”轻晨鄙夷地看着南洛,调侃着。 “柳墨书那老头都要而立之年了,哪里比得上我南洛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南洛被气得直跳脚,怒视着轻晨。 “呵呵,洛洛不知道吗?尘儿独爱老男人,那些个三十岁以下的毛头小孩子都幼稚的很,哪里有老男人好啊!?” “三十以下的小孩子?你才几岁啊?!你倒是说说看老男人那里好了?尘儿是不是在戴世钜那里得不到父爱,想另外给自己找个爹爹啊?要那样的话我南洛也很合适啊。”南洛一脸好笑地看着轻晨,这丫头以为是找老爹呢啊? “哈哈,这老男人的好处可多了去了。首先呢,老男人成熟。小男生也许更俊美、也许更阳光、也许更风流,但这些都没法跟成熟相比,成熟是经过岁月磨砺后散发出的一种气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种东西,学习不来、抄袭不来,它的所有秘密在于岁月在于经历。我这么说洛洛明白吧?” “恩,有点道理,你继续说,我倒是要听听你能说出多少个道理来。”南洛摸摸下巴回味着轻晨说的话。 “恩,这其次嘛,老男人更有男人味。这男人味可不是饱嗝中打出的酒味,而是一种自内而发出的味道。老男人内心要更丰富,这丰富的内心可比英俊的外表要重要的多。这要是把男人比作是一本书的话,那小男生是简装本,而老男人是精装本。由内到外的修习,会使一个男人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魅力,不造作、不矫揉,原汁原味地弥漫着,让人舒服。老男人的思想也会比小男生成熟,也许他们偶尔也能冒出一些奇思妙想,可总是像勾兑的白酒,没有百年陈酿那么有味。这最重要的嘛,小男生容易犯一些‘年轻的错误’比如今天看上了哪个丫鬟,明天又去逛个青楼的,可这老男人就不一样了,久经床战、驾轻就熟,尘儿想这有时候‘经验要比实力来得重要’吧?”轻晨一面夸夸其谈,一面看南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 “咳咳……我的姑奶奶,你这脑袋整天都想得什么?就是我青楼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不敢说话这么大胆,我说你倒底是不是七岁啊?你快别说了,你再说为师我得吓死到这里。”还久经床战?驾轻就熟?这丫头这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师傅错了,尘儿马上八岁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呢。这样吧,等尘儿及笄要是洛洛还独自一人,不如尘儿就勉强收了你吧。虽说你不太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但是也马马虎虎了,我将就一下也行。怎么样?”轻晨逗着南洛,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自己这思想怕是在古代也难以找到配偶,倒不如跟着南洛做对假夫妻四处晃荡去,这家伙也是一直一个人的。 “尘儿,你不是说真的吧?师傅我还想多活几年,要是真娶了你,怕是活不过一天就被你折磨死,你还是饶了师傅我吧。我看那什么‘京都四公子’很是不错,你还是找他们吧。”南洛一个冷战,差点没从凳子上滑下去,被一个七岁小丫头片子求婚了? “那些个小白脸我可看不上,怎么比得上洛洛你呢?!”轻晨笑着就往南洛那边依去,吓的南洛跳起来就往亭外跑。 “呵呵,尘儿错爱了,为师出来的时候太长了,说不定殿里有人找呢,为师可先回去了啊。”南洛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就跟后面有鬼追着一样。 轻晨见南洛这般,笑的花枝招展,眼泪都出来了,连忙赶了上去:“哎,师傅,你别跑啊,尘儿还有正事问你呢,刚刚大殿倒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就让我弹琴啊?师傅??” 等轻晨他们离开很远,突然那小亭的后面爆发出一阵大笑来,那常青藤后面竟是隐有人??! “五哥,有趣啊有趣,你说今天咱们兄弟在这里听到的话要是传到父皇耳中,那戴府的人够砍多少次的头?”这说话的正是那以张扬出名的七皇子归海莫啸。 “呵呵,七弟,这无凭无据的,你就是到父皇面前说了又能怎样?何况这些话怕是不合适说与父皇听吧?即便是说了父皇只会震怒也得不了什么好处。”五皇子归海莫湛笑笑,也不看那七皇子迈步往大殿方向走去。 “五哥倒是袒护那小丫头,怎么好像是旧识呢,大殿上我看五哥也是心不在焉那眼睛老往左相府的席案跑呢。”归海莫啸也不气恼,快步跟上似笑非笑地说。 “一面之缘而已,倒是七弟似乎对那丫头很感兴趣啊?” “哈哈,我是对她很感兴趣,五哥不觉得她很特别吗?”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大殿走,并没有发现那小亭处又走出一个人影,挺拔的身姿、冷若寒潭的双眸,不是应正在回京路上的翰亲王归海莫烬却是谁?!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一章 五年 “点点三两枝,春暖一树红。/有蝶栖息在,红尘尽不同。”隐在花茎间的小亭中传来一个清透的声音,让这暖暖的春日午后也多了丝透彻,如同春风拂过小院。 此时涵音山房小花园的苏泊亭池畔边放着一张躺椅。轻晨,不!该叫觅尘了,她已经躺在上面一上午了,午饭也是在这小亭里用的。看了一上午的医书眼睛也觉得累了、头也觉得有些发懵,觅尘把书放在躺椅边的小桌上,揉揉额角,看着远处的点点杏花喃喃地念着这首不知谁写的咏春诗。 涵音山房的小花园是靖恪生前亲自打理的,取名百味园,满园的花草在这春日争相斗艳,不见得都是多名贵的花卉却也多样多姿。没见得多么繁花似锦,却也清雅别致。在这春日小花园显得春意盎然、生机勃勃。觅尘这几年也移了不少自己喜爱的花木在这院子,多是些奇花异草,每日里精心地照料着,也为这花园添了不少美景。觅尘还让人在院中移种了一丛修竹,绿地如同流动的水色一般,清新爽朗、寒翠欲滴。 小亭的廊下开挖了一处池塘,以白净的瓷器镶嵌着边底,清澈的水流在春日的清风中起着波澜。雕花的瓷盆养了几盆造型别致修剪奇特的盆景,放置在浅浅的水池中,又挑选了各色的游鱼,点缀养殖在其中,洁白的水池底下,五彩的游鱼灵动地流窜其中,看着就觉得生机勃勃。 觅尘自躺椅上起身,走到亭子里,在亭栏边上坐下,闲闲地倚在栏杆处看着池子里面的游鱼。漫不经心地从廊柱的小篮子里抓出些鱼食撒进水池里,看着那些秀气的鱼儿灵活地追逐着食物。一阵清风吹过,池面起着涟漪,觅尘看着那一圈圈荡漾开的波纹,思绪飘忽。 五年多了,自己来这海天朝已经五年多了啊!觅尘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翠竹林陷入了沉思。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啊。依稀还记得自己初到这里的那个冬季,自一个二十有四的成年人突然变成七岁孩童,那个冬日温满房屋的暖炉、置着厚厚幔帐的闺房、沉重印花的铜镜、身上层层繁琐的罗衣、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阁楼、甚至是漫天飞舞的落雪……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那么的陌生,陌生到现在想起还恍然如梦。 而现在那个七岁的小女孩也已经长大了,年前她已经过了十三岁的生日。这就是五年吗?让一个身高一米不足的小孩子脱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是啊,她已经是个少女了,虽说才十三岁,可是由于尘儿这几年刻意地锻炼,觅尘的身高已经一米六了,这个头在这里的女性中已经算是高个了,何况她才十三岁,还在长个子呢。 她现代时候就很高,足足一米七二。到了这里发现海天的女性个子普遍不是很高,已经习惯了高个子的她,可不想这世做个矮子。刻意地利用自己的知识每日锻炼,早晚喝牛奶,清晨起来活动身体,晚上还要做瑜伽。事实证明很有用,这才十三岁就比那几个丫头要高了呢。 想起那四个丫头,她不免嘴边勾起了温暖的笑。她们真的对自己很好啊,纵使她有多冷情冷性,几年的朝夕相对,对于几个丫头无条件的付出也没办法不感动。五年多,她们已经成了她的朋友、姐妹,最亲近的家人。 绿意和紫墨这两个丫头已经在前两年结婚出府了,尤其是绿意,孩子都一岁多了。哎,真是快啊。她还能想起那年几个丫头围在一起谈论着那什么京都四公子,还记得几个丫头绯红的面颊,羞怯的表情,这一晃都为人母了呢。这两年来由于绿意和紫墨不在身边了,青黛和红研更是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都已经是二十的姑娘了,却还是跟着她不愿出府,不过她也不急,反正这两丫头也还没有心上人。等她们像绿意和紫墨一样有了喜欢的人,她也不怕赶不走她们。 觅尘抬眸看向这高墙小院,真不敢相信啊,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竟在这小院过了这么多年的大家闺秀生活,每日在这四方小院中兜兜转转,竟是也不觉得有多着急。每日在这涵音山房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也不觉得有多难受,只觉得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洗净了铅华,也把现代带来的浮躁都带走了。 这几年她显少出门,可是这涵音山房倒也不冷清。南洛两三天就跑一次相府,其实现在她的琴艺已经很好了,两年前南洛就不再指点她,可还不时地往涵音山房跑,相府的那道矮墙对他来说简直是形同虚设。 觅尘都怀疑他的轻功是不是都是这么锻炼出来的,自从那年被他发现她很会酿酒以后就跑地更勤了,多是来蹭吃蹭喝兼找骂。 酒是她酿来给医圣子喝的,那老头嗜酒成痴,自从知道她会酿酒就天天在她耳边念叨。海天朝已经很发达了,她觉得和中国的唐宋应该等同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没有使用蒸馏法酿酒,这里的酒度数都很低,所以千杯不醉的人多的很。她回响着现代时候知道的不多的酿酒方法,试验了好多次居然还真给她制出了蒸馏酒来。 犹记得制成功后,拿那坛酒给医圣子,差点没把那老头给乐死。直称酒色洁白晶莹、无色透明;香气馥郁、余香不尽。还说什么口味醇厚柔绵,甘润清冽,酒体谐调,回味悠久,结果一连喝了半坛子,后来直接晕死在了她这涵音山房,到第二天天亮也没叫醒,害的她辛辛苦苦地藏了他一天。 这五年来每天天方一黑医圣子就会偷偷潜进涵音山房教她医术,有时候白天也跑进来找酒喝,还和南洛那厮碰到了几回。每次两人碰到一起总是大眼瞪小眼,互看不顺眼的,没得让人好笑。 这近六年的时间,她的医术已经有所成了。理论上的东西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只是缺少实践,这学医怕是贵在实践,可是她并没有实践的条件。偶尔医圣子碰到有些特殊的病患也会把她偷渡出府去看看,她还真治好了几个病人。 虽说如此可还是缺少实践,而且医书还多晦涩,没有实践很多理论她都弄的一知半解。所以她并没有把精力主要放在学医术上,而是放在了毒术上,这制毒可不用那么多实践,随便弄些个瓶瓶罐罐找几只小动物也能做很多的实验。 还有家里,这几年也有不少的变化。大哥戴郇翔已经不再呆在城北大营,提拔到了兵部。住在府里后,他几乎每日都会过来涵音山房。偶尔罗夫人也会过来小坐,对她总是宠爱有加。还有前年嫁进七皇子府的大姐戴冰琴,她是个很温和的女子,总是柔柔地笑着,没出嫁前倒是和她挺谈得来,也常常会来涵音山房坐坐。至于府里的其他人,跟她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了。 “青黛才离开一会儿,小姐就又发起呆来了。”青黛端着水果盘进了亭子,看觅尘支着脑袋倚在亭栏上看着远方,她进来也没个反应,不免调笑道。 “你这丫头越来越跟红研一样了,就会打趣人。小姐我发个呆愣个神,又不碍你什么事,还要备报啊?”觅尘被青黛拉回了思绪,转过身子回头看她。 “怎么就不碍我的事儿了,小姐跟青黛说话的时候也常常走神儿呢。哎,用小姐的话说,这跟人说话时候心不在焉可是不尊重人的表现,是相当可恶的呢。”青黛边说着,边在桌边坐下拿了个柑橘剥着。 “就你会拿我的话来堵我,真是出息了啊。哎,这才几年,怎么原来那么温婉的一人儿就跟红研学成这样了……”觅尘坐到栏杆上晃着脚摇头探脑道。 “我这哪儿是跟红研学的,可都是小姐教导的。这柑橘是今儿上午刚从江南运过来的,纪总管刚拿过来,小姐尝尝吧。”青黛把剥好的柑橘切成片,拿了竹签叉了一块递给觅尘,见觅尘不接,只是张大了嘴,无奈地笑笑起身把那柑橘放进了觅尘嘴里。 “哈哈,青黛美人真好,怪不得那么多臭男人喜欢在胭脂堆里卖醉呢。来,让爷香一个!”觅尘说着,作势就要去拉青黛。 “爷已经有了红研那美人,还是饶了奴家吧。”青黛见觅尘伸手,一个闪身躲了开去,小姐真是劣行不改,老爱捉弄她们,不知道被大少爷教训了多少次也不见改。这小姐一向心性不长久,怎么只对这个游戏屡试不爽呢。不知道都捉弄了她们多少次了,一开始她们还被弄得满脸通红、窘迫不已,现在都习惯了,红研还经常配合着闹腾。 p:小说多是站在女主的角度来写的,前几章由于女主刚从现代来到古代,自然是不能适应觅尘这个名字,所以我多用女主在现代的称呼来写。可这五年过去了,女主以觅尘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已经习惯了新身份新名字,出于这个考虑,从这一章起,小说不再使用“轻晨”这个称呼,而改用“觅尘”。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章 白衣 “哎呦,青黛吃醋了呢。对了,红研那丫头跑哪里去了?”听青黛提起,才发现好像一天都没见红研那丫头的影儿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丫头现在是被她宠的无法无天,府里没人敢惹。呵呵,不过没关系,她就是喜欢宠着她们。 “还能去哪里啊,别提了,自从前段时间小姐教了她素描,就跟跌了进去一般,这几天更是痴迷,整日窝在小姐的画房。今儿一早还没卯时就爬起来了,这会儿怕是还在画房呢。真是连小姐都不要了呢。”想起这几日跟着了魔一般的红研,青黛不免无奈着道。 “这红研倒是执着,难得有让她这么感兴趣的事情,就随她去吧。走,咱们看看她去。”觅尘想起红楼梦里那个可爱的香菱,学诗学得茶饭不思的,红研还真是跟那香菱一般呢。想着觅尘不免笑了,起身就往画房走。 “大哥还没有回来吗?”觅尘边走边问着小跑跟着自己的青黛,嘿嘿,这个子高就是好啊,走路也省劲啊。 “恩,少爷还没回来呢。少爷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呢。”青黛就不明白,怎么小姐走路总是那么快呢,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 “哦,近年来北方安定,年前皇上把翰王爷从北地召回了京,四王爷是兵部头儿,那可是老哥的顶头上司。最近正整治军务呢,大哥自然也就忙了点。” 说话间,觅尘她们已经来到了画房。这画房在琴室的边儿上,本来作画是不用单独弄个画房的,觅尘也很少画画,要画也是在小书房随意地画几张。可是两年前经过试验,竟是给她制成了类似现代水彩的彩料,这才专门收拾了这画房,置了画具,画板、画架什么的。 她现代时候就很喜欢水彩画,也学了三年,虽然没有素描那般精通,可也不想荒废了,来这里后苦于没有材具,郁闷了好一段时间呢。这也多亏学了医术和制毒,一时兴起,把很多的花草料混合处理后试验了好多次还真弄出了彩料,才算遂了心愿。 觅尘一把推开房门进屋,果然见红研那丫头坐在画桌后拿着炭笔描画着。见觅尘她们进来,一脸兴奋地站了起来,抓着画就迎了上来。 “小姐快看,这是我给绿意家小胖画的,小姐看像不像?”捧着那画儿红研一脸得意。 “呦,不错呢,长进了不少。红研可真是有天赋,当初小姐我可没咱们红研学得快呢。”觅尘调笑着,画得还不错,看来还真是下了苦功夫了。 “真的吗?哈哈,青黛看你还敢小看我,小姐都说了我画得好呢。小姐,你真好。”红研听觅尘夸奖,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拉着青黛上蹦下跳。 “好了,好了。红研也别画了,咱们也有时间没出门了,我看今天天不错,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青黛,这几天是不是该给锦悦楼送画样儿了?就今天吧,这回我也去。你去拿我放在书案上的画样儿,红研,去找轿子。青黛,就由你来伺候小爷我更衣着装吧?”觅尘抢了红研还献宝的画儿放在桌上,回身说笑着就要去抓青黛。 红研和青黛一听要出门高兴的不得了,那里还顾得上觅尘的小恶作剧,看都不再看她一眼,两眼放光地就跑了出去。青黛边跑还不忘后头交待着觅尘:“小姐,青黛先去准备小姐出门用的衣物,小姐可快点过来啊。” 觅尘不觉又是气闷又是好笑,真是小孩心性,不免想起自己加起在现代的那份儿可都快三十岁了,心里一片恻然。 青黛给觅尘着上一件浅水蓝薄罗短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衣襟两侧有束带松松地在胸前打了个结,余下双带随意垂至膝下,迎风而舞。下身选了白色纱裙,裙幅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腰间青黛又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外面给觅尘套上一件白色起梅花暗纹的软纱,光影流动朵朵梅花招展起舞。 觅尘墨色的秀发用银色发带轻轻挽起,发带缠缠绕绕把那三千青丝束住成飞云髻,头上别无其它朱钗。一缕青丝于鬓耳间垂至胸前,随风舞蹈,平添了娇弱。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已是白若皓雪。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映得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觅尘对镜嫣然一笑,回头对青黛抛了个媚眼,惹得青黛摇头不已。 “小姐,轿子等着了,我们这就走吧?”就在这个时候红研叫嚷着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觅尘眼睛都直了。 “红研,本小姐是不是越来越养眼了?哈哈,你也不用多说了。对于本人的魅力小姐我知之甚深,哎,就这模样真真是祸害人间来的,所谓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当如是也。好了,我们出发,出去祸害人间,走!”觅尘陶醉着摇头晃脑地念叨着,还不忘对着镜子自恋地摸摸脸袋,果见两个丫头一脸崩溃。 觅尘不觉心情大好,跳起身抓了桌上的帏帽,风风火火就往外跑。还听得后面红研嘟嘟囔囔地说着:“小姐不说话不动作还真倾国倾城呢,只是这一说话就全露馅了。” 觅尘每次出门都不用这府里的轿子,这海天朝对宗亲、朝臣、命妇等达官显贵乘坐轿子有严格规定,不准逾制。金黄轿顶,明黄轿帏的是皇帝坐轿;紫色的是高官坐轿;低级官员以及取得功名的举人、秀才则乘坐绿色轿子。 觅尘出府府里是有专门的轿子伺候的,可她总觉得太豪华了,从来不用,都是让红研去府外请了轿子。紫金顶的锦缎大轿,是海天朝公主郡主专门的轿制,抬到那里怕是跟轿子上帖了清尘郡主的标签一样。 锦悦楼在城的主道定鼎大道上,是个双层建筑,是雒阳城里最好的衣布铺子。觅尘是从三年前开始以“白衣”为化名,为锦悦楼提供衣服设计图样的,每月只设计一套服装,并且这些画样只做一套绝不重复。 物以稀为贵,自打三年前太子妃在繁花会上以一袭锦悦楼制的名唤“紫蝶舞”的上下一体长裙艳压群芳后,锦悦楼的名号就传遍了京都上下,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锦悦楼就从个中等衣铺发展成了京都最受欢迎的名坊。而那设计“紫蝶舞”的“白衣”也扬名京都,现在京城的贵妇们都以能穿上妙指“白衣”设计的服装为荣。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右相府的清尘郡主就是那神秘的妙指“白衣”。 觅尘坐着轿中隔着竹帘往外看,街上熙熙攘攘,真是热闹非常。 海天自平了东越国以后就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这十多年海天朝靠着四皇子镇守北地退北纥,南靠义钦王镇守西南边境,压制南翼国。这些年内安民政,海内升平、四境来朝,也算是初见盛世了。京城是海天中心,大治之下有多少高门仕族风流,歌舞游猎华赋清谈,这京都也算歌舞升平、紫醉金迷了。 觅尘低头看看手里拿的设计图闪过笑意,现在怎么说自己也算小白领了,有了自己的事业呢。其实三年前也没打算一直呆在锦悦楼,就是想试着挣点钱,早晚能用上。可是倒是没想到,这一呆就是三年,现在自己也算是锦悦楼的一个小东家了。每月能分到四万多两银子呢,要知道戴世钜那宰相,位居一品一月的俸禄也才不过一万而已。而海天的老百姓一个六七口之家一年如果有几十两银子的花费,已经算是富足殷实之家了。她这一个月四万多的分红能养活多少人呢,小富婆啊。 “小姐,到了!” 青黛清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觅尘的思绪,觅尘看外面,果真已在锦悦楼下了。自座边儿拿过薄纱帏帽戴在头上,觅尘才不慌不忙地自轿中步出。这些年来每次她出门都戴上顶帏帽遮住面容,想来以后早晚她是要离开右相府的,她心里琢磨着还是越少人见过这清尘郡主的样子越好。 觅尘刚下车,锦悦楼的老板蓝明远已经迎来出来。这蓝明远倒不似平常商人一样锦衣锦带、满面精光,而是一袭蓝色布衣,青布巾裹头,简单无华,弱冠之年却是一身的书卷味。容貌虽是不及戴郇翔之流有皓月之明,但也眉清目秀,清俊尔雅。 “白姑娘来了!赶紧请进,姑娘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蓝明远几步挎下台阶,走到了轿前,眉眼间全是喜悦。 “蓝公子客气了,怎劳公子出来迎我。”觅尘对蓝明远笑笑,迈步进了锦悦楼。 “姑娘里面请,张伯赶紧给小姐上茶。”蓝明远一面步履轻快地把觅尘往后面会客厅引一面吩咐着。 “蓝公子这是这个月我画的图纸,公子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觅尘坐了,接过青黛手中的图纸放在桌上,推到了对坐的蓝明远面前。 蓝明远惦惦地望着那一双青葱玉指,纤长的手指,圆润的指甲盖。那指甲上并没有像时下京都的贵妇闺女们那般涂抹任何的脂粉颜料,就是自然的粉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那芊芊玉手就如透明般,带着光晕散发出如同珍珠一般的光泽。 蓝明远感觉整个屋子都笼罩着静谧,他看着那银白色的水袖划过桌缘,又轻轻地退了回去,一个美丽的弧度在那桌沿漾开又散去。其实他连眼前这女子的年龄都不知道,三年来也就见过她不过十次,次次都仅是短短片语。他想她可能还没有及笄,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弱小的身子,那时候个子还没到自己的胸口呢,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可是言行举止却自有一翻随意洒脱,浑身都是自信韶华,虽说戴着帏帽看不到容颜,他却知道那帏帽下定是张倾城的容颜。 短短三年她成长了很多,个头已到了自己的肩膀,已是亭亭玉立,一身月华。耳边传来瓷器清脆的碰触声,蓝明远一下子回过了神,只见觅尘正轻轻地掀着茶盖,低头看着杯中滑动的茶叶。 “小姐画的图定是最好的,明远不必多看了。张伯,去拿小姐这月的份银。”蓝明远轻咳一声方才拿过那张图纸,接声道。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三章 斗恶 “马上要春闱了,公子今年已经弱冠,想是已准备好参加科举了吧。/”觅尘品了口茶,雨前龙井呢,锦悦楼的茶是越来越好了,把杯子放在桌上望着蓝明远问着。 “小姐挂心了,明远确实已经准备多时了。苦读十六载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啊。”提到春闱蓝明远不免精神奕奕,整个人焕发出一股神采。海天的科举只有满弱冠?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部分阅读 冠之龄才容许参加,他等这一年已经等了许久了。 “小女子在这里先预祝公子高中,等发榜之日定备了礼物前来恭贺。”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男子,觅尘也不免有些为他高兴,觅尘对蓝明远很有信心,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经商上,全都用到书本上了,要不然自己三年前初次来这锦悦楼时店铺也不会那般萧落。 “明远谢过小姐了,春闱在即,我还真是有些等不及了。”她还是有些关心自己的吧。 “小女看公子眉宇间似有倦意,还请公子注意身体,莫要累坏了自己。其实以公子的才能定能高中,公子但请放松身心,静待考期。待公子高中小女定亲往恭贺。” “谢谢小姐关怀,明远感激不尽,这些日子确实常常挑灯夜读,以后我会注意的。”蓝明远看张伯已拿了银子递给青黛,眉眼间闪过一丝惆怅,她又要走了。 “劳烦公子费心了,那小女就先告辞了,不打扰公子了。小女静候公子高中的佳音。”觅尘说着,站起身略一施礼往外走。 “春日气候多变,小姐也还请多多留意身体啊。”蓝明远看觅尘起身也忙站了起来,跟随着觅尘出了后厅。 “谢谢,公子请留步吧。”觅尘行至轿前回身笑笑便跨上了轿,放下轿帘她还能感觉到那道隔着帘幕的如若实质的视线。 她毕竟不是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孩觅尘啊,她是历经两世的轻晨呢,现代灯红酒绿的都市,浮躁的男女,对于感情之事虽说她从未经历过,现代也未曾谈过一次恋爱,可那并不代表她不懂情,她不是不俨世事。 蓝明远对她的感情她还是能感觉地出来的,可是对于这个单纯阳光又质朴羞涩的男子,她真是除了欣赏别无其他的感情了。这样清澈干净的男子怕是不适合自己,自己也不会是他想要的那种月华高洁的女子。/那蓝明远怕是也就是喜欢上了心里想象出的一个白衣,而那并不是自己。觅尘叹了口气,轻撩起一角竹帘去看街景。 此时轿子正行到城中心市集,人头攒动;路的两边摆满了摊铺,觅尘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摊铺上卖的东西也都不尽相同。有的货摊上摆有刀、剪,有的列着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路边的人行道上,更是形成了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觅尘把竹帘打的更开,去观望,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突然觅尘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觅尘吩咐停轿,探头去找那身影。 “小姐,怎么了?”青黛上前问着,脸上带着茫然。 “我好像看到哥哥了,似乎是进了前面转角的酒楼,走,起轿我们看看去。”觅尘放下竹帘,示意打轿过去前面的酒楼。 轿夫起轿没走几步就到了那酒楼前,觅尘掀开轿门去看,一个三层高的酒楼立于面前,里面热闹非常,觅尘能看到几个跑堂匆匆穿梭的身影。仰头去看灌鹤楼三个大字悬于门上,字体眉飞色舞,竟是狂草,金字闪耀。 “青黛,你进去看看是不是大哥吧,我就先不进去了,要是大哥在里面的话,让他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要问。”里面那么多人,自己戴个帏帽进去怪奇特的,还是不进去了吧。 见青黛应了跑进酒楼,觅尘才放了门帘。往自己怀里摸去,掏出几张图纸来。是这几天觅尘按记忆琢磨出来的托盘天平画图,也不知道做出来能不能用,这几日正想央了大哥拿去钟明斋做个试试呢,没想就在这里碰上了。 既然这么巧,要是戴郇翔有空,最好能现在和自己一起去一趟那钟明斋。这几年她央大哥在那里做的东西也不少了,可是从来没自己去过,这次去看看也好,以后也不用再麻烦大哥了,过几天她还想做个分液漏斗呢。 “小姐,小姐,不好了,青黛在里面好像出事了。” 觅尘正拿着那几张图,想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不妥善的地方,就听见红研在外面急急地嚷着,还没明白过来,就见门帘被红研一下掀了开来。 “小姐,快,青黛好像出事了。我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跑去门口看了一眼,好像有个男的在纠缠青黛。”红研惨白着脸急急地道,一面拉了觅尘的手就往酒楼跑。 觅尘跟着红研快步往楼里跑,被轿杆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倒。被红研拉得跌跌撞撞进了楼,果然见二楼楼梯口,青黛被一锦衣男子拦着,拉拉扯扯、推推嚷嚷地闹着,青黛已经是眼睛通红,被那男的逼得左退右躲差点滑下楼梯。一个锦衣中年人正在调解,似乎是店掌柜,满酒楼的人都在看热闹,也没见有人上前解围。觅尘大气,几步跑上了楼,推开几个观望的人,就冲了过去。 青黛一见是觅尘,几步跑了过来扑到觅尘怀里就哭。 “小姐,他……他欺负我。” 觅尘一边轻轻拍着青黛的背,一面蹙眉打量那耍流氓的男的。 紫金色的锦衣,上面绣满了大朵的牡丹,宽大的玉带有些松了,衣服也歪歪斜斜的。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只是满脸油光,觅尘刚一过来就闻见了一股子的酒气。 “哈哈,小爷我今天真是好福气,又来了个更美的美人。哈哈,这么美的小爷还没见过呢。来,大美人,跟小爷回去,小爷让你当大夫人。美人,来!” 觅尘见那厮说话间就凑了上来,顿感一股酒气袭来,恶心的她差点没吐出来。拉着青黛退了两步,手往身侧的小布袋一抹一根银针已在手中,觅尘迅速挥出在那厮手腕上扎了下,厌恶地扔了那银针,好像多拿一刻都会脏了自己的手。 稍使轻功就拉着青黛退出了那人五步之外,冷冷地看着那醉鬼。 “美人怎么走了,呵呵,美人别跑啊,来让爷亲一个,爷亲个。”那酒鬼又打着咯往觅尘她们这边跌跌撞撞地扑来。 觅尘听着那人滛秽的声音,又是一阵恶心难耐,不去看他,也不再躲避,回身帮青黛擦了擦脸,把她推到红研怀里,这才懒懒地回头去看那酒鬼。 果然见那厮走了没两步就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冒了出来。一切似乎都发生在一瞬间,那厮一头栽在了地上伸手就往皮肤上上下地来回抓。没一会儿衣衫就给他拉得凌乱不堪,露出了身上大片大片的肌肤,那肌肤竟是和他的脸一样通红一片。 “痒,痒,哦,不对!是疼,疼死我了快痒死小爷了。”那厮叫着,在地上打起了滚来,用手使劲地抓来抓去,身上不一会儿就被他抓出了好几道血口子。那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一见这境况,愣了半天才呼啦啦地围了上去,惊叫声不断。 “爷,你这是怎么了?快,快拉住爷的手,别让他抓了,再抓就都破了啊!”一个年龄较大的家丁看那酒鬼这般,赶紧吩咐着其他几个人,按住了那人的手。 整个灌鹤楼一片寂静,都望着这边,还有好多人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地。那掌柜的似乎急得不行,在那人面前跳来跳去,冷汗冒了一头。 觅尘冷冷地看着,嘴边儿漾起一个极冷的笑。 “我们家爷这是怎么了啊?胡掌柜,这是怎么回事啊?” 酒鬼躺着地上挣扎不已,痛哭声不断。 “是不是你,是你对我们爷做了什么,是不是?”那年长的家丁看觅尘站在远处冷笑才反应过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姐居然是个厉害的角色。起身恶狠狠地瞪着觅尘。 红研和青黛见那人气势汹汹,忙跑了上来,抓着觅尘的手惊慌地看着那一干家丁。 “是我又怎么样啊?我看你们爷挺乐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呢。”觅尘淡淡地看着他们,一脸灿烂,声音刻意放高。 奇怪,难道刚刚自己看到的不是她那大哥?这要不是,那可就麻烦了,要不是大哥她可保证不了能把这几个人都摆平了,总不能用毒全毒迷了吧。她是会那么一点的轻功,可是加上红研她们根本就摆脱不了这好几个人。可如果那是大哥的话,怎么这么大的动静都不见他出来呢。 觅尘想着就去摸小袋里的银针,要是真不行就只能用毒全放倒了,总不能让自己吃亏。就是不知这只死猪是什么来头,光天化日地如此嚣张,怕是有点来历呢。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四章 重逢 戴郇翔匆匆走进灌鹤楼,今天是莫湛的生日,从清晨起五皇子府上就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正午时五皇子府上摆了酒宴,他也就是去转了一圈儿就出来了。这下午说好申时在灌鹤楼他们几个小聚的,结果回了趟兵部竟是被些事情给牵绊了,这会儿已经过了申时,怕是都等着他呢,虽说莫湛和自己一向亲和,可这让皇子等自己终究不是好事。 想着戴郇翔不免更加快了脚步,没几下就上了三楼,到了三楼最里面的雅间“兰芝轩”。进了屋戴郇翔有些发惦,本来以为就五皇子,自己和邹苑曦,没想到到了才发现真是一屋子的主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坐了一满桌子,再加上邹苑曦,可真是一屋子的皇亲国戚了。 “臣戴郇翔给翰王爷、慕王爷请安,给各位皇子请安。”戴郇翔抱拳躬身行礼。 “在外面不用讲究这些规矩,坐吧。”归海莫烬轻晗首,嘴角略勾似有笑意。 “郇翔怎么来得那么晚?该罚!”邹苑曦笑着道。 “是啊,郇翔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让咱们哥几个等你一个啊。该罚!”九皇子归海莫恒也起哄着。 “郇翔来晚,先自罚酒三杯!”戴郇翔起身倒了酒,一口饮尽,如此三杯下去方才在下首坐下。 “好,爽快!不亏是禁军营里打滚出来的汉子。今儿是五哥生辰,我也来敬五哥一杯。五哥,八弟就先干了!”归海莫凌的座位正挨着戴郇翔,他站起来拍拍戴郇翔的肩,这才端了酒杯行至归海莫湛边儿上,一个示意就干了手中的酒。 “哈哈,小八还道郇翔爽快,却不知自己才是那最爽快之人,海天谁人不知八皇子凌最是洒脱爽朗。”归海莫湛端起酒杯,正欲喝下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手中的酒杯停顿一下,眼中略有沉思,见大家都还看着自己,才对莫凌笑笑仰头一饮而尽。 “咦,怎么回事儿啊?我去看看!”十一皇子毕竟是年纪小,一听到外面吵闹就想着出去看看热闹。 “十一弟坐着,今儿是咱们五哥的生辰,不要多管闲事。管它外面有什么事情,咱们弟兄只管喝咱们的酒,这外面还能翻天了不成,有什么好看的。”归海莫凌把十一按回座上笑着道。 “呵呵,这也不知道是谁,真是有胆量啊,竟闹腾到五哥的地盘了,今儿可是五哥的生辰呢。:”归海莫啸扣着茶碗,看着五皇子的脸上挂满了坏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听得这话,归海莫烬微抬眼睑看了归海莫啸一眼。 海天朝的法律虽然禁止官员、皇族经商。但在实际上官僚皇亲利用权力、身份在京都经营些小商铺的不在少数,或是与富商大贾勾结经商,或是自己直接出面以经商为业,还有的是支持亲戚、家奴行商,每月提拿份钱,这在京城的皇亲国戚中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只要不是生意做的太大,又刻意屯田,一般官府是不予干涉的。 这灌鹤楼是五皇子府上管事开的,也算得上是归海莫湛的产业了,平日里哪里会有人来这里闹腾,今日还是五皇子的生辰竟有这等稀罕事,听这外面的动静还越闹越凶了呢,几个皇子不免都有些性味。 戴郇翔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下首,虽说这雅间隔音效果很好,可凭他的武功修为还是能隐约听到些外面的声响。刚刚似乎隐约听到青黛的声音,戴郇翔眉头微蹙,更加留意去听。不好,好像是觅尘那丫头在外面。 “殿下,郇翔出去看看。”戴郇翔起身对四皇子、五皇子略一示意,转身就往门口走,一把推开了门,大步走到栏杆一眼就看见了二楼梯口的觅尘。 戴郇翔他们呆的兰芝轩刚好正对楼梯,他一出来,觅尘就看见了。哎,人长得帅就是惹眼啊。 “嗨,哥哥,好巧哦。”觅尘隔着远远的层楼对他摆摆手,眨眨眼灿烂一笑。哥哥生气了呢,怎么眉头都拧一起了。 觅尘清浅而带笑的声音,在这静匿的三层阁楼间回荡,和那躺在地上痛的叽哩哇啦叫的杀猪声一比,那声音清淡却雅亮,如同碧玉耳珰。 “殿下,家妹在下面,臣去看看。”戴郇翔扯了个无奈的笑,这个丫头真是能闹腾,弄出来这么大的一个场面。他对觅尘笑笑,这才回身冲兰芝轩打了招呼,转身往楼下走。 觅尘见戴郇翔过来,就放下了心,静静地站着等着他过来。 “爷,爷!高管家,怎么办啊?少爷昏过去了!” “你们别嚣张,我们少爷可是当今莲妃娘娘的小舅子,你这丫头当众伤人,这里的人可都看见了。”那家丁叫着就要上来拉觅尘,却被从楼上下来的戴郇翔抓了个正着。 “呵呵,哥哥来的好及时哦,英雄救美呢,这出戏好看,尘儿喜欢。”觅尘得意地看着那被她老哥捏着手,疼得直哼哼的恶奴。 “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还倒了个啊?”戴郇翔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幸灾乐祸的妹妹,真不知道该拿这丫头怎么办。 觅尘郁闷地看着地上躺着的死猪,满脸满身的通红已是晕了过去。她这麻酥散用上明明是让人瘙痒难耐,呵呵,她承认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疼,可也不至于这么一会就痛晕过去吧。真是没用!怎么一点耐力都没有。 “郇翔,怎么回事啊?把人带上来慢慢理。” 楼上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觅尘抬头去看吃了一惊,倒是没有想到大哥跟五皇子在一起呢。这人倒是没怎么变模样,还是一身蓝衣,玉冠束发。坏了,今天自己会不会闹得太过了。 归海莫湛说完,迎上觅尘吃惊的眼眸,不由心情大好,冲觅尘笑笑就回身进了屋子。五年多不见,这丫头长大了呢。可这性子怎么还是这样,一点没变啊,每次见她都这么惊天动地的。 觅尘见归海莫湛对她笑,不觉微微皱了下眉,这人怎么几年没变过啊,笑地还是这么温和却狡猾。可他也太小鸡肚肠了吧,不就是调戏了他一次嘛,怎么到现在都还记着的样子。 戴郇翔护着觅尘和青黛她们往上面走,那几个家丁许是认识五皇子,竟也不再吵闹。抬了他们那死猪主子跟在后面跟着觅尘她们一起上了楼。 “哥,你怎么和五皇子在一起啊?” “今天是他生辰,我们在上面聚聚。你怎么跑出来了?”戴郇翔低头看着觅尘问着。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刚在外面看到你了,这才进来的。”觅尘报怨道,要不是跟着他过来也不会碰到这麻烦事。 说笑着跟戴郇翔来到了那兰芝轩的雅间外,一方素雅小匾,上面写着“兰芝”二字,字迹飘逸如浮云出岫。 雕花梨木的门半掩着,戴郇翔推开那门侧身让觅尘进屋。觅尘抬步进去,心里不免嘀咕这雅间的门槛怎么做这么高,方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抬头果见一屋子的人。 觅尘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刚一回过神儿就落入了一双冷若冰雪、深入寒潭、黑似墨玉的眸子。那眼眸如同五年多前一样望着自己,冷如星辰的眼底似有一丝涟漪一晃而过。 觅尘不觉愣在了原地,愕然地看着。是他?! 自从五年前在鸣音寺见过这双眼眸后,这几年来偶尔它会在脑海中闪过,五年了竟不曾淡忘。觅尘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可是为什么这双寒潭般的双眸总是这么牵绊着自己?仅仅是因为这眼眸太过清冷太过深邃吗?越是看不懂越是吸引着自己去看?越是心生忐忑越是深陷其中走不出来? “尘儿?”听到身后大哥试探般的呼唤,觅尘几不可闻地蹙蹙眉,强迫自己拉回视线去看别处。只觉得心里有些烦躁,他坐在上座呢,呵呵,身份比五皇子还高贵么。早该想到的,这样的人物,那样的气势,自己早该料到他是谁才对啊。 觅尘侧头给了戴郇翔一个浅笑,继而转头打量起这个雅间,临街的墙上开着大大的窗户,房间光彩明亮。一张极大的黄梨圆桌置在中间,桌上有几十样装饰精致的小菜,三两瓶水酒,桌中央放了个很大的素白色花瓶,数枝梨花倒似盆景一般招展,开得极好。 两边靠花窗的地方,有一副茶具,小炉烹水,发出轻微的响声,伴着几缕香烟袅袅升起。 “这是舍妹,小妹,给各位皇子问安。”戴郇翔好笑地看着自己漫不经心的妹妹,这丫头今天怎么了,进来竟发起了呆。 “哦,各位下午好啊,劳烦哪位能不能给赐个座啊?”觅尘扫了下席座,还真有几个熟脸呢。那邹苑曦也在呢,正看着自己笑如春风,觅尘对他回以一笑。看向右下首那男子,朗如星月的眸子,潇洒俊逸的面庞,正是自己在鸣音寺见到的另一个面具男,此时正欣喜地看着自己。那冷面男一定是四皇子了,那么他是和翰王交好的八皇子?觅尘瞪了他一眼,垂目不再做它望。 “呵呵,是我们唐突了,快给尘儿小姐置座。” 归海莫湛吩咐完,侍女就搬来了椅座。觅尘坐下,旁边正挨着戴郇翔和归海莫凌。 “呵呵,再提一个小要求,能让我的两个丫鬟进来吗?”觅尘看女侍给她置好碗碟,才发现红研她们没有进来,回头看了看,门关着,想是让外面的侍卫拦住了。觅尘心道,那死猪应该也还躺在外面,青黛看着他定会心里不舒服,还是让她们进来的好。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五章 生宴(上) “让他们都进来吧,我看地上还躺了一个,也一并抬进来。解决了问题咱们也好用膳,省得一个个都心不在焉的。”归海莫湛吩咐着身后的侍从。 觅尘见那侍卫身形健硕、衣不染尘,样貌虽不起眼,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人说宰相府里三品官,看来这皇子府也是人才济济呢。 觅尘听房门被打开,脚步声传来,也不回头看,挑了离近自己的几碟小菜兀自吃了起来。听得身后传来跪地请安的声响,觅尘不免撇嘴,瞧瞧人家皇子就是风光,满皇城的人都认得呢。 “呀,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浑身上下都是红的啊?”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归海莫融就一个跳起,跑到了那躺着的人旁,围着转悠了两圈,还指指点点地,很是兴奋。 “各位皇子老爷,我们爷是莲妃娘娘的小舅子,礼部司务常方,刚刚在外面这小姐不知道对爷做了什么,爷就这样了。小人求皇子们救救我们爷啊!”说着那人就咚咚地磕了两个头,真是声泪俱下。 觅尘听身后的磕头声嘴角划过讽刺,这人也真能装啊,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卑贱,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现在倒是知道要表现的低姿态求同情了。 “哼,爷们都在这里坐着呢,不知道你嘴中口口声声喊着的爷是哪个啊?”归海莫啸轻笑带叽的声音响起,吓得那人又是几个响头扣地有声。 觅尘不免纳闷,这归海莫啸倒是上来就不问缘由站在了自己一边呢,难道是因着姐姐得缘由?不免抬头去看了他一眼,结果正对上归海莫啸投过来的目光,吓得觅尘忙又低了头。 “尘儿小姐,这是你弄的?怎么弄的,快跟我说说。”归海莫融一听这是觅尘的杰作,几步凑了过来,一脸诚恳地问着。 “十一弟,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落井下石,也不知道克制一会儿,真是过份啊。”归海莫恒话里虽是指责一般,声调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九哥,我这是要弄清情况,也好给他早点医治啊。”归海莫融回到座位上坐好,一脸诚恳的答道。 “求爷赶紧救救我们少爷吧。”那家丁看九皇子和十一皇子调侃,急的头上直冒冷汗,又催促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归海莫湛见四皇子从人进来就没再抬过头,只是细细地品着茶,眼睛都没抬过,似是没有过理这事的打算,这才开口道。却不是问那跪着的人,带笑的眼眸直盯着吃的正香的觅尘。 觅尘正埋头苦吃,戴郇翔似是知道她的反应,归海莫湛刚一问完,就拉拉了觅尘的袖子。觅尘抬起头这才反应过来是问自己,不好意思的笑笑。 “五皇子是问我和这人扯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呢,还是问我这人怎么会弄成这样?要是前者,那是因为他对我的丫头无理,若是后者,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可没那本事让他变成这样。”喝了一口茶,觅尘才不慌不忙地道。 “她胡说,刚刚你明明承认是你把我们少爷弄成这样的!现在怎么又说不知道。”觅尘刚说完,那家丁就先嚷嚷了起来。 觅尘这才放了碗筷,转身去看那人,啧啧,还跪着呢,真是诚恳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我弄的?我刚是问你就算是我又能怎么样,老伯啊,这‘就算’二字你不懂吗?倘若真是不懂,问句和肯定句总是能分出来的吧?”觅尘一脸怜惜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惋惜这人话都听不明白,脑子定是有问题。 “明明就是你,我们少爷一靠近你就突然这样了,不是你又是谁。小姐,您发发善心救救少爷吧,他要是有个什么我们回去也都活不了啊。”说完就要冲觅尘磕头。 觅尘赶紧伸手制止他,哎,让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跪着,还把人家逼成这样,看来自己真不是什么好人呢。 “你也别给我磕头,我可承受不起。我看他也没什么事啊,你看他一身酒气的,指不定是酒劲刚上来,这会儿也就是睡着了呢,睡会儿肯定醒。”觅尘说得诚诚恳恳,头头是道。只听得后面传来几声咳嗽和闷笑声,定是九皇子和十一皇子。真是没定力,年纪小就是不行啊,瞅瞅人家老四几个,自打自己进门就没吭过声,恁不给面子了点,觅尘诽谤着。 “小姐说少爷他过会儿就醒了?”听觅尘这般说,那家奴看看了躺着的自家主子,狐疑地问着觅尘,倒是也知道觅尘这么说自是有深意的。 “是啊,我看他也快睡醒了。” 似是回应觅尘的话,这话刚说完,那人果然就哼哼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看吧,我说他是喝多了睡了你还不信我。”觅尘委屈的道。 “嘿,有意思,表妹怎么知道他要醒了?”归海莫融兴奋的声音响起,这个表妹真是好玩的很,明明就是她搞的鬼还装的这么无辜,比他高明啊。 “我猜的啊,猜中了呢。” 药是她下的,她不知道就怪了。那麻酥散虽然折腾人可药效极短,那人晕倒的时候药效该是已经耗尽了。麻酥散又不伤身体,就算疼晕了也该醒了,这人还醒的晚了呢,都这么半天了,定是每日喝花酒身体都掏空了才会如此不济,弄到这时候才醒。 觅尘回头看归海莫融,这家伙长的可爱的很。粉粉的脸圆圆的,头也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样貌和归海莫凌八分像,粗粗一看整个一拉圆的归海莫凌嘛,一母同胞就是不一样啊,瞧这像的。 “你!你!” 觅尘听得身后有人气急败坏地嚷着,回身见那常方已经站了起来,正指着觅尘一脸怒气。 “哟,公子酒醒了?是不是感觉燥热难耐啊,瞧这头上都起汗了。喝酒最是伤身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多喝点凉水,喝上它一缸定能压下这燥热,公子觉得小女子这主意怎么样啊?”觅尘说着就起身期近那常方,满脸笑意。 常方见觅尘笑着起身过来,差点没吓死,抓着家奴的手就往外退,脸都白了,豆大的汗水自额头往下滴。 刚刚他感觉这女子的袖子拂过了他的手腕,后来他就痛痒难耐,就算他再醉得不醒人世,也知道是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动的手脚。想起刚才那疼不欲生的感觉现在还心有余悸呢,他这会儿也确实如那女子所说燥热难耐。 常方看向觅尘笑着的眼睛,只觉得那眼眸寒光点点,凌厉异常,心里不觉打了个突儿。又看了看这屋子里坐着的众人,神色变了数变,躬身向席案给皇子们行了礼,又瞥了觅尘一眼匆匆带着他的家奴跑了出去。 “小妹顽劣,见笑了。”戴郇翔见这般情景无奈地遥遥头,这丫头学医术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他的,觅尘也没瞒他。可这医术还没用上毒术就先使上了,哎,真不知她这学医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哈,见笑什么啊!?表妹有能耐!这个高方可是京都很有名的浪荡公子,仗着他姐姐得宠,整日留恋酒楼歌坊。到处闹事,欺凌百姓、玷污民女、无恶不作,就只差没杀人放火了。今儿表妹这么收拾他,真真是办了大好事。”归海莫融见那常方落荒而逃,哈哈大笑,瞅着觅尘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可没收拾过他,都说了他是喝晕了,你怎么就不信呢。十一皇子对这常方倒是知之甚详呢,可怎么就不管管呢,就任他这么鱼肉乡里?我这小小右相府的小小郡主今儿惹上这泼皮无赖,日后指不定要倒大霉呢。” 觅尘不无指责得瞪着归海莫融。那十一皇子听得觅尘报怨也不生气,脸上微赧,错开了目光,拿起酒杯仰头就是一杯。 “尘儿小姐也莫怪十一弟,那常方是莲妃的胞弟,莲妃又正得宠,谁敢去触他的霉头。前段时间礼部郎中参了他一本,当下就被父皇打了三十个大板。这要是十一弟真把那常方怎么样了,莲妃吹几天枕边风,不定会被父皇怎么责骂呢。我看父皇真是老了,越来越糊涂了。”归海莫恒见十一皇子神色黯然,便替他解围说着。 “九弟不可胡说!”归海莫湛听得九皇子竟说到了皇帝,忙厉声制止了他。 “今儿是五哥生辰,咱们兄弟好不容易凑这么齐,这一闹又给耽搁了半天。来,咱们别提这些了,好好给五哥过生辰。今年可是五哥本命年,可得好好庆生。”归海莫凌看场面冷了下来,忙打着哈哈,拿起酒壶就给觅尘倒酒。 “丫头,你搅了我们的饭局是不是该喝了这杯水酒?”归海莫凌把酒杯推到觅尘面前,笑嘻嘻的看着她。 “真是没风度啊,灌小女孩酒。”觅尘嘟嘟嘴,接过了那酒凑到鼻尖闻了闻。轻摇一下那白瓷酒杯,一股醇和馥郁的香气便自然沁入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酒色为琥珀色,晶莹明亮、富于光泽,这该是惠泉黄酒,呵呵,贡酒呢。这惠泉黄酒她是知道的,是以地下优质泉水和江南上等糯米为原料,辅以独特的惠泉酒酿造工艺,经过多年窖藏而成。她还没有在外面喝过酒呢,想来这皇子的生辰宴弄的酒定是好酒佳酿,尝尝也不错。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五章 生宴(中) 现代时候觅尘也了解过一些造酒术,这黄酒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类之一,源于中国,且唯中国有之,与啤酒、葡萄酒并称世界三大古酒。约在三千多年前,商周时代,中国人就独创酒曲复式发酵法,开始大量酿制黄酒。她现在喝的这惠泉酒,应该是经过浸米、蒸饭、落缸发酵、开耙、坛发酵和煎酒等几个程序酿成的,属于低度酿造酒。 据现代的研究,这黄酒含有丰富的营养,含有21种氨基酸,其中包括有特中未知氨基酸,而人体自身不能合成必须依靠食物摄取8种必需氨其酸黄酒都具备,故被誉为“液体蛋糕”。 “五皇子殿下,生辰快乐哦!”觅尘对归海莫湛笑笑,仰头就把那酒喝了个馨尽。 香气中正平和,介于外露与内涵之间。当酒液滋润到整个舌面,感觉到酒质协调、柔和顺口、清爽冰凉、别具风味,这酒应该也就14度—20度。 “真是好酒!”觅尘不免轻叹,酒味清淡,挺好喝的呢,真不明白南洛和医圣子那老头怎么会更喜欢喝她酿的白酒,那么烈! “哈哈,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五哥,你可不能输给一个姑娘家,得还酒三杯才成。”归海莫恒掂起酒壶就给归海莫湛斟了个满杯。 “生辰快乐?呵呵,尘儿这贺寿词倒是简短新鲜的很,我今日确实很快乐。”归海莫湛端起酒杯饮下那酒,含笑的眼眸望着觅尘,似有深意。 “今儿难得聚得这么齐,又有这百年珍藏的惠泉酒,可惜苑曦不能饮酒,不然真当畅饮!”把酒杯凑近鼻端轻嗅,邹苑曦不无遗憾地道。 “苑曦何必遗憾,这闻酒知酒味,可不比我们这些凡俗之人典雅的多。”戴郇翔见邹苑曦面有黯然忙开解着。 觅尘看向那邹苑曦,果真是面色有些苍白,少气懒言,语言低微,应是体虚之症,是不易饮酒呢。怪不得人都道左相府的邹少爷自小体弱却聪颖异常,从来都是在家研习诗书甚少出门,后来得遇医圣子妙手才有所好转。上次在鹿鸣轩她还没学医术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只觉得他单薄苍白了点,现在再看却是气血不足、清窍失养。不过,医圣子那老东西是不是没全力治疗他,按那老头的医术,不该这么多年调理下来还这样虚弱啊……觅尘正看得出神,却觉一道目光袭来,强烈凛然。觅尘顺着那目光望过去,只见归海莫烬冷目萧然地坐在对面。漆黑的眸底似有探究正看着觅尘,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见觅尘看过来也不动作,微一垂睫转过了目光,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觅尘一阵气闷,这人瞪了自己半天,被逮到了,竟好像理所当然一样,也恁嚣张了点吧。 “丫头,都流口水了,别看了。”却是归海莫凌凑到了觅尘身边轻笑。 觅尘傻乎乎地回神,还没明白过来手就摸上了嘴角,就听见归海莫凌笑地更是嚣张。觅尘狠狠瞪他一眼,转过了头,去夹面前的菜。 “哎,你说有你这样看人的吗,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怎么这么多年没个长进,你看四哥也倒罢了,人家苑曦可是谦谦君子,没看人家都被你看得不好意思了。”归海莫凌见觅尘狠狠地去夹面前的菜品,敲得瓷盘啪啪响不免好笑。 觅尘听他如此说,抬头去看邹苑曦,果见他面有微红。觅尘心下恻然,这古代的人怎么这么爱害羞啊,看来以后自己得多注意点了。 “我问你,你今天给那常方用的又是那什么软红散?”归海莫凌见觅尘沉默更是凑近她低声道,心下好笑,这丫头几年不见还是这样,上回弄个什么辣椒粉非说是软红散整得拨拓宇够呛,这回不知道又弄的什么把那常方整得怕是几日出不了门。 “你懂什么,我那是毒。毒,你懂吗?很厉害的,以后你最好别招惹我,仔细让你好看。”觅尘恶狠狠地瞪着归海莫凌,不忘挥挥拳头。 “怎么尘儿跟八弟倒是比和我这个姐夫更熟稔呢,我记得你们该是没见过面的吧?”归海莫啸见觅尘和归海莫凌窃窃私语,神情似是熟识,不觉诧异。 戴郇翔听得归海莫啸的话,也看向觅尘。八皇子这些年一直跟四皇子在北地甚少回来,五年前觅尘参加的唯一一次宫宴他正在回京的路上,后来太后突发暴疾病逝,自那以后觅尘就没再入过宫,按道理他们是不可能见过的。 觅尘见戴郇翔看她,对他笑笑这才转头去看归海莫啸。只见他斜斜地倚在椅靠上,狭长的丹凤眼轻挑,眉眼间仍是那标志性的表情,似笑非笑。这厮今日穿了一袭紫红色锦缎抽丝蟒袍,那紫红更映得他面若桃花,本就长的女相,这样更添风流。 觅尘的大姐嫁入了七皇子府做了侧妃,虽不是正室,但总是相府小姐,归海莫啸自称是她姐夫倒也不错。可他哪里有一点姐夫的知觉,一开口就挑刺,真真可恶。 “七哥说对了,我和尘丫头很是投缘,也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怎么说尘儿也算我的表妹呢,我这当哥哥的跟妹妹亲点也没什么奇怪的嘛。” “哦,一面之缘?这倒是奇怪了,八弟年前才从北地回来,怎么已经见过尘儿了?我这姐夫可也就见过她两回。”听得归海莫凌的话,归海莫啸眉梢微挑,语出看得却是觅尘。 归海莫啸的话语刚落,觅尘就感觉对面一道视线稍纵即逝。 觅尘很清楚那视线出自何处。他是怕自己说出什么吗?自己在鸣音寺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应该正在押解拔拓宇回京的路上,想来他们是秘密回京的。古往今来,上位者对执兵权的人向来防范非常,怕是海清帝要知道在不该的时间他出现在京都,就算亲如父子也不免多想呢。 “偶遇一次,他欠了我钱!” 觅尘回头见归海莫凌一脸奇怪茫然,对他皱皱鼻子打趣道:“怎么?你吃的我那些糕点不要钱啊?吃我整整三盘子呢。” 记得那天白天她醒来,见他们都已经不在,屋子里的糕点却被吃了个底朝天。她们出府可就带了那几碟点心,他还真不客气,一晚上就把她们几个三天的吃食消灭地干干净净。后来青黛问起,她还撒谎说是遭了老鼠,弄得青黛纳闷的很。 “年前我不是到鸣音寺给太后祈福了吗,在路上遇到八皇子从城北大营回城。” “行了行了,我看尘儿妹妹倒不似那些小姐扭扭捏捏的,豪爽的很,我也觉得跟妹妹投缘的很呢。今日难得五哥生日,这般喝酒也没什么意思,咱们来行酒令如何?四哥自打进门可一杯酒都不曾喝过呢,一会儿定要四哥喝上两杯。”归海莫融一脸兴奋地道。 “行酒令吗?我可不会。我这里倒是有个小游戏叫‘零零柒’很是有意思,要不我们玩这个?”笑话,这古人动不动就做诗和赋的,她虽说看的诗书也不少,可大多不求甚解,别说是即兴作诗了,怕是给她几天时间她连句带诗意的话也憋不出一句。 “哦,尘儿妹妹快说说看,这名字听得有趣。‘零零柒’?却不知是怎么玩的?”归海莫恒一听有得玩也提起了兴致。 “这个游戏是这样的,起始的人发音“零“,然后随声用手任指一人,那人随即亦发音“零“,再任指另外一人,而这被指的第三个人则发音“柒”,随声用……哦,就用这梨花任指一人,被梨花指者不发音,不作任何动作,但被指者旁边左右两人则要发“啊“的声音,而扬手抱拳作受礼状。出错者饮!”觅尘说着,起身想去取桌子中间的花瓶,竟是因为胳膊太短够不到引得归海莫凌一阵轻笑,觅尘气的回头瞪他。 “好了,不笑你了,这不是有人代劳了吗。” 觅尘回头,却是邹苑曦抢在了戴郇翔起身前拿了那花瓶,见觅尘看过来,笑着把那瓶花枝招展的梨花捧到了觅尘面前。邹苑曦的手指不似戴郇翔的那般厚实带茧,而是纤长清瘦,略显苍白的五指,映着那白瓷瓶竟似尚要白上几分。 觅尘对邹苑曦笑笑接过了那瓶子,坐下回身唤了青黛去拿剪刀,想把那梨花枝分成九份。回头时却见戴郇翔已把那花瓶拿过,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匕首,开始细细地折剪花枝。 “尘儿妹妹所说的这么游戏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听上去甚是有趣。快把花枝给分了,咱们开始,不用削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0部分阅读 那么好看。”归海莫融听到觅尘的话就跃跃欲试了,推了椅子就跑过来去拿那削好的花枝。 觅尘见他性急,戴郇翔还没弄好一半,就被他抓了去开始沿着北面席座分了起来。觅尘好笑地看着归海莫融傻里傻气的表情转头对归海莫凌道:“你要是哪天傻了就是这般模样吧?” 归海莫凌瞪瞪觅尘,看向同胞的十一弟,嘴边带笑喃喃道:“我看十一弟这样很好。” 觅尘笑笑不再理他,见戴郇翔已经把花枝分好,拿了过来推开椅子起身,绕着宴桌的另一边把那花枝一人一支分着。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五章 生宴(下) “这个游戏适合多人玩,由于没有轮流的次序,而是突发的任指其中的一个人,所以整个过程你都必须处于紧张状态,因为可能下个就是你哦!一轮过后若无人出错,就由梨花指到的人继续发声‘零’循环往复,若有出错者就由那出错者继续下一轮。”觅尘边说边把那剩下的四枝梨花一个个分给坐在南边桌的归海莫凌、归海莫恒和归海莫啸。 如此这般,座上除了归海莫烬其他八个人已是都有了花。觅尘望着手里那最后一枝梨花。那是被削掉了旁枝的主枝花干,花枝粗建挺拔,花叶繁茂,洁白的梨花映着翠绿的枝叶,花瓣间还带有几滴水痕,并散发出清淡的香气。 觅尘莫名地竟有些紧张,看向归海莫烬。他还是如五年前一般,背脊挺直地坐着,一手放于膝上,一手漫不经心地轻扣着桌案。 觅尘走过去,见归海莫烬已经抬起右手摊开,便把那花枝递了过去,看向那摊在面前的手,觅尘不免惦住。 那手很大,胖瘦适中,许是常拿兵器的缘故,手指骨节略显宽大,关节和手掌处都起了厚厚的老茧,指甲修剪得很平整,手心干爽。让觅尘心惊的是那手心的一处伤疤,那伤很深,从手心处直延伸到手臂,掩在了宽大的玄衣袖中。 觅尘看着那伤口有些呆然,人都道翰亲王十五岁就名震海天、威慑四方,却不知道这风光的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呢。 突然觅尘感觉手中一紧,回过神,却是归海莫烬见她拿着花枝也不放手只盯着他的手看,于是就主动握住了那花枝的另一端。觅尘赶紧松手,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般不争气,每每碰到这归海莫烬就犯迷糊。 觅尘几步走回座位坐下,归海莫融已经按捺不住得直嚷嚷着开始。 “怎么就能开始呢,我还没说完呢。你别忘了邹少爷是不易饮酒的,这要是他犯了错你待如何?”觅尘看向归海莫融笑着问道。 “是啊,以前咱们行酒令苑曦哥就没输过,可这次玩这新花样,苑曦哥可就不一定不出错了。那怎么办呢?” “其实这个也好办,只需要再加一个后续小游戏即可,我们姑且称它为‘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就是说如果犯错者不愿饮酒则由发难者给他两个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真心话就是发难者问一个问题让他回答,当然问题不能太过分,但也是平时不会问的,刁钻一些也无所谓。要求犯错者必须讲真话,这是游戏规则;大冒险就是发难者可以要求他去做一些事,很冒险的,当然也可以刁钻古怪。” 觅尘说完,戴郇翔就把茶杯送到了她手边,觅尘对他笑笑拿起茶杯喝上一大口方才又道:“明白了?我们这就开始?” “好,开始,开始!今日五哥是东道主就由五哥起始吧。”归海莫恒嚷嚷着,已是跃跃欲试。 “零”归海莫湛笑笑也不再推辞,清雅的声音响起,干脆利落地开始了游戏,话出手已指向归海莫啸。 “你这丫头平时精灵古怪的,门道不少,怎么一碰着四哥就犯迷糊呢。”归海莫凌笑着凑过来打趣着觅尘,这众目睽睽地今儿这丫头对着四哥可不是愣了一两回神儿了。 “当初自称杀手的人,居然一朝变成了皇子贵胄,世上竟有这般稀奇的事儿,你说我能不好好瞅瞅吗?!”觅尘瞪向归海莫凌那张笑得可恶的脸忿忿道。 “哈哈,八哥,你犯错了。” 只听归海莫融一声大笑,觅尘和归海莫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却是归海莫烬的花枝已指向觅尘,而坐在觅尘左手旁边的戴郇翔已经抱拳回礼,归海莫凌正和觅尘说话自是没反应过来,已经做了第一个犯错者。 “呵呵,丫头说的还真是没错,这游戏确实是要时刻处于紧张状态,我这刚一溜神儿就犯了错,这酒莫凌喝了。”归海莫凌也不在意,说完就举起瓷杯仰头喝下。 “即是我犯了错,那这下来的一轮是不是该由我来起始。‘零’!”归海莫凌放下瓷杯,话出手指向了归海莫融。 觅尘也不敢再和他说笑转而投注于游戏。许是刚开始玩,大家还都有些不熟悉,几圈下来,竟好几个人出错。归海莫恒和归海莫融出错最多,饶是精明如归海莫啸、沉稳如戴郇翔、聪颖如邹苑曦也都犯了错。 觅尘现代时候也和朋友玩过几次这游戏,倒是没出错。不过记得自己头一次玩的时候也不比他们几个好到那里去。 她们玩的时候倒没这么雅致,还用什么梨花指人发难。都是用手做出枪击的动作,同样是被打中者的左右之人做出投降状同时发出惨叫。觅尘还记得头一次自己玩的时候,只要是有人对她做出枪击动作,没等她旁边两人有所反应,她就先惨叫出来。而该她叫的时候她又呆愣当场,可被那些损友灌了不少酒呢,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竟如同一场梦遥不可及,觅尘不觉就有些失神。 “尘儿妹妹,想不到你也会出错,哈哈,还是四哥厉害!”归海莫融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高兴地把桌子都拍得梆梆响。 觅尘这才发现自己这才愣一会儿神,竟是又给归海莫烬抓个正着,这人真是可恶,专拣人不备的时候杀得别人措手不及。 觅尘这具身子可不比轻晨,酒浅的很。这里这么多的人怕真喝醉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她不敢轻试。觅尘心道这古人一向以礼待人,崇信儒学,应该不会问出什么多刁钻的问题才是。刚才归海莫融出错也有回答问题,都是无关痛痒的问题,这几轮好几个人已经选择不喝酒改答问题了,略一思量觅尘迎上归海莫烬的目光,便打算回答他一个问题。 “我选真心话。” “如若戴相要你嫁个你不喜欢的人,该当如何?”归海莫烬想起五年前太后生辰那晚听得的那些话,心念微动,便问了这个问题,话语刚落感觉归海莫湛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自己,目光微敛。 觅尘听得他这么问心惊不已,看向归海莫烬,只见他也看着自己,眉梢轻挑,嘴角微抬竟是似有笑意,清冷的声音却是一片静淡。 这可是她心里最惦记也是目前最怕的事情,过两年她可就及笄了。他是怎么察觉的?抑或只是偶然问起?觅尘不免瞪大了眼睛去看他,吃惊之意溢于言表。 “呵呵,四皇子殿下这话问得奇怪。自古姻缘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尘儿命苦,母亲早已归去,只剩下父亲与尘儿相依,父亲给尘儿找的夫婿自当是最好的,尘儿又岂会又不喜之理?”觅尘理所当然地道,说起瞎话面不红耳不赤。她可不是什么君子,那些个游戏规则还是留给他们这些个品格高尚,不屑说谎的皇子贵胄吧。 归海莫烬看着眼前这个晃晃然说着假话的小丫头还真有些苦笑不得,规则是她定的,不守规的也是她。瞧那一脸的真诚,那理所当然的话怕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说的是真是假了,还真是能做戏啊,可是他却知道那话没一句真的。 归海莫烬也不点破,抬手示意可以开始下一轮,便不再看觅尘。 觅尘心里松了一口气,忙喊道“零”同时手指向归海莫融,收了心神再也不敢多想别的。这四皇子也恁可恨了点,眼尖不说还刻薄,专拣人的薄弱点来攻呢,怪不得人都说翰王爷冷酷寡情。 心念稍动间,归海莫融已经发声“零”手却是又指回了觅尘,还一脸的得意,似乎直等着觅尘出错。觅尘赶紧发声“柒”拿起梨枝就指向归海莫湛,却见归海莫湛一侧的归海莫烬已抱拳还礼,而另一侧的归海莫融正等着觅尘犯错呢,一愣神就慢了一拍。 “哈哈,十一弟,你这是作茧自缚,高兴地太早反而赔进了自己。”归海莫凌一见这般情景最先笑了起来,其他几人也都跟着打趣不已。 “今儿这好酒就便宜了我和九哥,就属我们喝的最多,怎么也得给各位哥哥留些不是。这回就先不喝了,我选真心话,尘儿妹妹你问吧。”归海莫融见众人打趣,一脸的郁闷,怎么四哥一抓一个准儿,到自己就不行了。 “十一皇子最后一次尿床是几岁?” “咳咳…尿…尿床?”归海莫融倒是没想到觅尘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他今年刚过十四岁生辰,只比觅尘大了小半年。前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天早上起身竟是发现尿了床,闹得他好不尴尬,连忙让侍女换了床铺还严令不准外传的,今儿这尘儿怎么就好死不死地问起了这事儿,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呵呵,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不会啊,十一皇子只要说出是几岁就好了啊,在坐的谁没这样的羞事,尘儿都好意思问了,十一皇子还不好意思回答啊。”觅尘见归海莫融表情奇怪好笑道,这古人不会这么容易害羞吧,难道这样的问题问不得? “说就说,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敢当,十二岁。”归海莫融说完也不敢看众人脸色,羞红了脸,只等着人取笑。 果然众人一听他这般回答,愣了下,皆是哄笑不已。 “哎呦,我说十一弟,那不就是前年吗?哈哈,前年你还有尿床这毛病吗?”归海莫恒听罢更是笑得张狂,捂着肚子笑得直拍桌子,还不忘调侃着归海莫融。 归海莫融一听更是有羞又恼争辩着:“什么毛病,我那只是偶尔一次而已,自打五岁后就没尿床了,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不信你去问夏荷。” “好了,看十一弟都急了,开始下一轮吧。”归海莫湛看十一皇子羞得只差没找个地缝好钻进去,赶忙解围道。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六章 伤疤 归海莫融一听五皇子发话,赶紧发声零,手指胡乱挥了下也不看指的是谁,带过了这一轮。 “零”归海莫啸见十一皇子挥手指向他,忙接道随手指向觅尘。心里也是好笑,看十一弟那窘迫的样儿,怕是要被九弟取笑上一阵子了。 觅尘不想自己随便问了个问题竟引出了这般爆料,再看归海莫融那一脸的通红,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到这会儿也没能缓过劲儿来。见归海莫啸指向自己倒还知道应声:“柒” 话出,觅尘随手往对面一指便去拿了手帕擦那流出的泪水。 却听得归海莫凌惊呼:“哈哈,今儿真是怪事一桩桩的出啊,丫头这随便一指,没能让十一弟犯错,倒是四哥出错了,真是奇之怪哉啊。” 觅尘抬头有些弄不清情况,怎么自己随便这么一指竟能让赫赫有名的翰王爷出错了呢。 “丫头厉害啊,竟能让四哥出错。快,好好想个问题也难难咱们威震四海的翰王爷。”归海莫凌兴奋地拍着觅尘的肩膀。 听他这么说,觅尘这才相信自己那随手的一指还真是生出花儿来了。 “人家四王爷可没说要回答问题,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四哥最不擅酒,进门到现在一杯都未饮。自然是要回答问题的,是不是啊,四哥?。”看向归海莫烬已是一脸肯定。 “问吧。”归海莫烬也不理他,只对着觅尘吐出两个字来,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家伙刚刚那般为难自己,害得她当众瞎话连篇,现在随便弄个问题来还真对不起自个儿,可是太刁钻的问题又不适合问这出了名儿的冷面王,别真惹出什么事情来。觅尘想了半天还真想不出什么好问题来,眼光转到归海莫烬的手上,心下一动,罢了,就问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吧。 “四王爷身上有多少处伤疤?” 归海莫烬似是没有想到觅尘会问这么个问题,眉眼微挑,眸底波澜隐现。 “你这是什么问题嘛,四哥身上多少伤疤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别说是四哥了,就是我,哪次出征身上不多少挂点彩。这问题不好,换个,换个。”归海莫凌一听觅尘竟问出这么个问题,不满得嚷嚷着。 “那这么问吧,就像四王爷手上那处伤一般,虽是经年的旧伤,但仍能看出当初深可见骨,这样的重伤伤口有几处?”觅尘撇了眼归海莫凌,继续问着那问题却不更改。 “丫头怎么执着这个问题?”归海莫凌问道,奇怪不已。 “呵呵,好奇而已,也想不到别的问题了,还望四王爷解惑。” “我还真没数过,应是有十多处,再具体的数目我还真不清楚。不知道这样的答案郡主可还满意?” 归海莫烬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众人的目光敬服有之、惊叹有之、感慨有之、深邃有之、探究有之,一时竟是无人说话。 觅尘听了不觉眉头微蹙,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归海莫烬手上的伤口她刚刚才见过,真可谓触目惊心了。 她是学医的,那样的伤口看一眼也知道已是有些年月了,看样子当初怕不是深可见骨能描述的,那伤口竟没费了他的右手她都觉得是奇迹了,何况这年代的消炎药药效极差,一不留神伤口发炎,引起发热重症怕是命丢了都有可能。 “四殿下不亏是海天战神,苑曦钦佩,今日这杯水酒苑曦仅敬殿下。”邹苑曦起身躬身对归海莫烬微一行礼,举起酒杯衣袖微掩仰首便喝了那酒。 “四哥,莫湛只道四哥战功赫赫,沙场立威,功勋卓然是海天的真英雄,也曾艳羡四哥能在战场一展豪情,凌云壮志得以挥洒。却不知这些风光背后竟是如此的沉重,四哥竟是受过这样的苦痛。以前是做弟弟的对四哥关心不够,莫湛吟了这酒在此领罪了。”归海莫湛站起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管朝堂上如何,这时他心里是全然敬佩的。他一向都知道四哥弱冠之龄就成为一代名将,必是付出不少,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震慑人心,所谓英雄该当如此吧。 “四哥,弟弟今日方知何谓英雄,何谓差距。如五哥所言,莫啸也仅以此酒向四哥谢罪了。”归海莫啸也跟着起身不无动容地道。 众人见他们这般也都纷纷起身,举酒和声。 饶是归海莫烬再冷漠寡情一人见骨肉兄弟这般也不无感动,起身重重的拍了拍归海莫湛的肩膀,又回身握了归海莫啸的手,依次看过座上的兄弟目有欣慰,面容也柔和了不少。兄弟间的感情竟是在这一拍一握一看中增进不少。 “好兄弟,都是好兄弟。四哥自饮三杯谢过了。”语出,已不似平时的清冷,微沉的声音能听出刻意压制的情绪,仰首一杯酒已馨尽,拿起酒杯倒满再吟再倒又吟,动作流畅而洒脱,说不出得轻快。 觅尘见这般情景也感动不已,可人家男人们称兄道弟的也不关她什么事啊,一时间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继续坐着似有不妥,现在站起来是不是太假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有了这动情的一幕,似乎场面又活跃了不少,兰芝轩内笑语不断。 到后来,只要有人出错,就是他有意喝酒,也都被众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劝阻,非要他选择真心话才算罢了。一时之间,兰芝轩内可谓是趣事叠出。 归海莫恒问邹苑曦是否亲过女子,闹得邹苑曦一脸通红。 归海莫融问归海莫恒某天朝会时那一声响屁是不是他的杰作,归海莫恒气闷地答是,又是惹得一群人笑不可遏。 归海莫凌问了戴郇翔做过的最糗的事。戴郇翔言道有次他见一对夫妻争吵,男的对那女子打骂非常,他上前欲扶那女子,却不料反被那女子说成是非礼,还狠狠眶了他一个耳光,哭天喊地的,闹得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最后他只能落荒而逃。大家听了他这故事,晒笑不已。觅尘也觉得异常有趣,想不到自己平日里严肃谨慎的哥哥也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呢。 还有归海莫湛问归海莫啸最为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归海莫啸言道,是十七年前六哥归海莫隽的死,悔当初不是他吃了那带毒的糕点。觅尘虽是没有听明白,也不熟悉那段往事,可归海莫啸那一瞬间毫不遮掩的伤思和哀戚,却令觅尘也动容不少,不得不承认这张平时似笑非笑的脸挂上哀伤确实是令人震撼。 当然对于一次错都没出过的归海莫湛,觅尘还是佩服不已的。人人都说五皇子沉静内敛、心思缜密乃是人中龙凤。由于初见时他就戏弄于她,觅尘一直觉得那传言温文尔雅,天上有地上无的五皇子其实言过于实,总觉得那温和的笑颜下有着不为人知的狡猾,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狐狸。如今看来传言却也有可信之处,也非全虚。 吵吵闹闹,待觅尘他们从兰芝轩出来时候已时近亥时。归海莫融毕竟年纪尚小,喝得又是最多,已是有些醉了被归海莫凌扶着。这两人现在站在一处还真是有趣,眉眼那般相似,身形却差了不少,一个挺拔如松,一个就似还没长开的胖豆芽。觅尘看着他们,真想要是有个和自己长得相仿的姐姐或妹妹该多好。 “尘儿,谢谢你了,今日我很开心。” 耳边传来一个温和动听的声音,觅尘回头看,却是归海莫湛走到了身旁,月光般明和的笑让觅尘有一瞬的失神,不得不承认,他很适合这样笑。 “呵呵,就当是为五年前赔罪了。以前是尘儿不懂事,冒犯殿下了。”觅尘回他一笑言道。 “尘儿这是打趣我吗?那次是我不对在先,该当我给尘儿赔罪才是。今日该谢的,我们兄弟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那常方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处理的。快过去吧,郇翔等着呢。” 觅尘回头果然见戴郇翔已是走到了灌鹤楼的门前,正回头往这边看。仰头对归海莫湛笑笑,觅尘几步走了上去。 出得门却见夜幕已经降临,路边小摊铺支起了不少,一盏盏灯笼挂在街头檐下,倒也不显黑暗。整个街市朦朦胧胧,路上行人虽没白天多,却也不冷清。 觅尘见自家的轿子已经在道旁候着了,红研和青黛也等在一边,忙上前几步走到了轿旁。青黛自轿中拿了件菊纹银丝绣花披风给觅尘系上,觅尘这才回头,见哥哥正和归海莫烬说着什么,其他几人也还站在灌鹤楼前道别。 归海莫凌见觅尘看过去,把十一皇子交托给归海莫恒,几步走了过来。 “丫头,今日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四哥那般辛苦。快上去吧,这会儿天已凉了,再站上一会儿怕是要着凉。”说罢竟亲自掀了帘子,笑着请觅尘上轿。 觅尘也不推辞,在轿子里坐好,才抬头对归海莫凌笑笑道:“记得你还欠了我糕点钱呢。” “爷还占你那几个糕点的便宜不成,回头请你去小清风吃茶。”说罢,眉毛一挑放下了轿帘。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七章 闲谈(上) 觅尘在轿子里坐了半天也不见有动静,只听得外面好像有声响,便掀了窗帘往外看。 却见灌鹤楼南边一个卖花灯的小摊铺处围了六七个人,吵嚷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老汉,还有个矮胖的男子,穿戴都极好,离得有些远,觅尘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看样子那几个家丁必是那胖子的手下。只见那老汉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家丁上前就是一顿的拳打脚踢,还有几个已经开始砸那摊子,老汉吓得跪在地上对那胖子直磕头。 觅尘心下郁闷,不觉就皱紧了眉头,今天是怎么了总碰到这种事情。这古代社会治安还真是不怎么样,街上打架斗殴随处可见。这几年海天朝太平,这京都歌舞升平的,倒是多了一群纨绔子弟,整日里欺凌乡里、欺瞒罢市、无恶不作。戴郇翔就总是交代觅尘出门要多带侍从,生怕她遇上这些恶障。 “哥哥,怎么回事啊?”觅尘见戴郇翔过来便抬头看他,问道。 “没什么,把窗帘放下来,咱们走吧。别看了,仔细着凉。”戴郇翔行至轿旁说着,微皱着眉头。 “哥哥不过去看看吗?” “轮不到哥哥,莫湛他们过去了。”戴郇翔见觅尘把窗帘拉得更开,不觉往前移了移挡在了风口处。 觅尘看过去,果见归海莫湛和邹苑曦走了过去,那胖子见是五皇子,似是有所收敛,对归海莫湛拱了拱手,他手下的家丁也都没了动作。 那胖子又指着跪在地上的老汉说了些什么,老汉吓得爬到归海莫湛边上又磕起了头。就在这时候归海莫凌扶醉倒的归海莫融上了马车,归海莫烬也上了马,打马行了过去,那胖子似乎刚刚看见归海莫烬,竟是吓得跪了下去。觅尘听见归海莫烬对他说了什么,离得太远也听不大清楚,只见那胖子听了归海莫烬的话,吓得磕了个头带着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了,临走还塞给了那老汉一锭银子。 归海莫湛这才扶了那老汉起身,又对身后的侍从吩咐着什么。 “没事了,走吧。”戴郇翔见那边没事了,才吩咐着轿夫起轿,一面去牵自己的马。 “哥哥,你上来陪我吧,轿子里怪黑的,我有点怕。”觅尘对戴郇翔眨眨眼睛央求着。 戴郇翔笑笑也不多说什么,转身把马又还于了那小厮便上了轿子。 轿子的顶角置了一盏小灯,那灯随着轿子一上一下的晃着,灯光也一亮一暗的变幻着。 觅尘往戴郇翔的身边靠了靠,头倚在他的肩膀上,索性闭上了眼睛。 “哥哥,刚刚在外面闹的那人是谁?哥哥好像认识呢。” “是刘府的公子,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跟那常方倒是一丘之貉。他父亲是卫尉寺卿,一向与爹爹交好。”戴郇翔低头看看觅尘,伸手拉了拉她的披风,盖住了觅尘的手。 “他怎么好像不怕五皇子,倒是对四皇子恭敬有佳呢。”觅尘感觉到戴郇翔的动作也不动,只嘴边仰起了笑。 “恩。那厮没什么头脑,整日里在外面闯祸,仗着他父亲还有几分能耐,姐姐又是个妃嫔,还育得一个小皇子,没上没下惯了。他们一家武将出身,他父亲、叔叔、一个哥哥都在兵部供职,四皇子现在接管兵部,就算他再傻,这些个厉害关系还是知道的。况且他那二哥前段时间刚被四皇子打了四十军棍,半条命都快打没了,现在怕是还在家养着呢。” “被四皇子打了?却是为何?”觅尘刚刚心里就奇怪,那胖子见了归海莫湛和邹苑曦只是拱拱手,却也不怕,见了归海莫烬倒是吓得够呛,原来竟是这样。 “呵呵,小妹好像对四王爷的事情特别上心呢。那四皇子向来冷酷寡情,除了对八皇子外皆是一副冷面孔,尘儿还是少接近为好。”戴郇翔低头对觅尘笑笑,伸手揉了揉觅尘的头发。 “哥哥别乱说,我只是对他好奇了点,你妹妹我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见人几面就喜欢上的。哥哥快跟我说说,那刘家的二公子是怎么被四皇子打的?”觅尘睁开眼仰头对戴郇翔皱皱鼻子,心下有些好笑,这哥哥还真是会想。她虽然对着归海莫烬总是出错,可也不至于就喜欢上了,只是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很早以前认识一般。 “是吗?只是好奇?”戴郇翔不免有些狐疑的看向觅尘,今天这丫头可是频频对着那四王爷愣神,小妹平时确实是爱走神,可这样严重的也不多见啊。 “哥哥,妹妹我是敢为不敢当的人吗?我要有了喜欢的人定是不管那人喜不喜欢我,先要说出来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这点尘儿很清楚呢。尘儿也不是糊里糊涂就会喜欢上别人的女子,哥哥就甭为我担心了。”觅尘抬头对戴郇翔笑笑,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认真。 “那就好。前段时间皇上命四皇子整顿内廷军,这内廷军多是世家子弟,平时散漫惯了,四皇子下了命令,卯时正点在内廷校场集合,结果到辰时稀稀落落地也没到一半人,最后那没到的全给用水泼醒,方才集齐。那刘家二公子也在内廷,当日去的却是最晚,还对四皇子出言不逊,结果就被当场打了四十军棍,听说回去还被他爹骂了一通。” “那后来呢?”觅尘听得那些个内廷军都被冷水泼醒,以前倒是常常在电视剧上看到那样的场景呢,没想到现如今倒是有真人版的,顿时觉得甚是有趣,便坐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看向戴郇翔。 “什么后来怎么样?”戴郇翔好似有些反应不过来觅尘怎么突然这么兴奋,纳闷地道。 “就是后来那些内廷军怎么样了?是不是被四皇子整治得大话都不敢说一句了?” “你怎么就对这个感兴趣啊,后来四皇子跟他们比箭术、马术,十一皇子还和他们比了武艺,内廷那些人哪是这二人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收拾的老老实实,乖乖地站了十天军姿,十天都没吃上顿整饭。”戴郇翔笑着摇摇头,宠溺地看着觅尘。 “果然跟电视剧上演的一摸一样呢。”觅尘感叹地道,电视上都是这么演英雄的,那么这个世界这么做的人是不是就说明他是英雄? “电石?什么东西?”戴郇翔迷茫地看向觅尘,这丫头嘟囔的什么他竟是一点没听懂。 “呵呵,哥哥,我是说那四皇子的功夫很厉害吗?”觅尘不想自己一时竟把心里想的说出了嘴,暗自吐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 “恩,有人说他是叶一封的徒弟,功夫深不可测。早年四皇子在黎老将军帐下时,就经常有战报回来言及四皇子受伤,自打十一年前四皇子独领帅印出师南征东越,那负伤的战报就没停过,估计他那一身的伤怕大半都是那时候留下的。从东越灭国以后,海天就多了位战神,四皇子似乎一下子就成长了起来,自那以后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去年四皇子回京前不久,还亲帅一支百人精骑夜袭了北纥右贤王一部,斩首无数,竟是一骑未损而归,可见这些年四皇子的功夫是越来越鬼神莫测了。在京都四皇子从来没有出手过,大哥虽未曾见过他的功夫,可八皇子的功夫却是知晓的。就大哥的能耐也就只能在八皇子手下走上五十招,而八皇子的功夫向来是四王爷亲授的。”戴郇翔苦笑着摇摇头,说到最后竟是连觅尘都听到了浓浓的失落。 “哥哥不必难过,尘儿可听说哥哥在城北大营供职时,功夫可是数一数二的呢,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禁军副统领啊。”觅尘见戴郇翔难过,移了移位置靠近他,挽住戴郇翔的胳膊笑道。 “呵呵,尘儿,哥哥不是难过,哥哥还没有那么狭隘,跟人比武输了就难过。虽然跟四王爷没什么接触,但哥哥对他也很是崇敬,绝无妒忌之心。哥哥只是有些失落,哪个有志男儿不想沙场立威、建功立业,就算是马革裹尸也是一种荣耀。可惜……哎,罢了,四王爷和八皇子,其实哥哥是羡慕他们啊,那样的功夫是在刀光剑影中的杀谬,在金戈铁马的战场历练出来的,又岂是哥哥能比得的,跟那些战场拼杀出来的战士一比,哥哥这身功夫怕只是花拳绣腿一般了。”戴郇翔感叹道,见觅尘担心反手拍了拍觅尘的手,对她笑笑,脸上的表情已是平和,语气也别无二致了,只是细心看掩在暗色灯光下的眉眼还是稍显黯淡。 “哥哥想上战场?不是说建功立业就要上战场的啊,自古多少贤臣名相不也都造福一朝百姓。何况我看武将没一点好的,你在前线淤血拼杀时,指不定朝上给你弄出点什么事,脑袋就掉在自己人手里了,临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自古这样的倒霉蛋还少吗?哥哥去战场我还不放心呢。”觅尘说完就牢牢地抱住戴郇翔的胳膊,好像他马上要上战场一般,极力让自己表情夸张点,想给大哥一点安慰。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七章 闲谈(下) “呵呵,傻丫头,你说的哥哥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那般的豪情,纵使悲壮也是所有热血男儿郎的梦想。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只能让人疲累,富贵如莫湛也常做这样的感叹,希望有朝一日能沙场点兵、为国立威。要不是敏妃娘娘拦着,怕是他早几年就请命去边关了。哥哥也就是有感而发,尘儿不必为我担忧。”拍拍觅尘的胳膊,戴郇翔的眉眼间有着暖色,嘴边的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柔和。 “五皇子也梦想着上战场?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觅尘轻叹口气,嘟囔着,已不再为戴郇翔担心。心里暗叹,自己还是看轻了大哥,大哥又岂会是那么脆弱的人。 “莫湛他……哎,莫湛他也是被家族拖住了腿,也有他的身不由己啊。”戴郇翔轻摇头,惋惜地道。 觅尘听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又隐隐地觉得这中间必是牵扯到朝政,复杂异常,便也不多问。不过,觅尘倒是多少能猜想到一些,平时就多有听说五皇子的母系敏妃娘娘一家是海天朝的士族大家,当朝左相邹杰臣就是敏妃亲哥哥,邹家主枝旁枝在朝为政者不在少数,这邹家可谓在海天是举足轻重的权贵。五皇子有这样的娘家只怕注定不会有自己的梦想。 “哥哥,尘儿不管父亲在朝堂的立场如何,也不管父亲把你安在五皇子身边是什么用意,尘儿只希望哥哥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只希望哥哥能快乐。要是没有了快乐,那什么家族荣耀就都是水中花没劲儿的很了。”觅尘握住戴郇翔的胳膊不免紧了紧,语气郑重的道。 “尘儿,哥哥谢谢你。”戴郇翔心里涌出暖暖的热流,言语和面上不无动容。 “哥哥,那四王爷呢?只听过他的母妃是清妃娘娘,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可谈起这个清妃娘娘似乎所有人都知之甚少呢。” “清妃娘娘……她,她很神秘。圣上那么多的女人,只有这个清妃娘娘是直接取其名字中的‘清’字为封号,皇上还亲自设置为她建造了怜清宫,只这个名字就能听出皇上对她的恩宠。听说她入宫仅五年,那五年可谓冲冠后宫、无人能及。第一年就生下了四皇子,只是四皇子四岁那年,也就是德绍六年突然暴毙,就如同烟花繁华一现就归于静默了。她死后皇上三日没上朝,听说不吃不喝守了她整整三日。可就是这样一个受尽帝宠的女子,身份却很是尴尬,只是北纥布衣民女。她死后圣上曾下令不得私议,所以你听到的自是不多。其实哥哥也不知道多少,毕竟清妃娘娘过世时候,哥哥也才四岁。” “是挺神秘的哦,可四皇子的母妃即是北纥人,皇上竟还能让四皇子去镇守北地这么多年。还有,既然是心爱女人的孩子,怎么皇帝还舍得四王爷往疆场受苦呢?”觅尘听得入迷,这位清妃娘娘定是一代奇女子呢,光听都这么神秘悬乎的。 “皇上对四王爷的态度很奇怪,按理说宠爱的女子生的儿子,定是喜欢的紧,可那清妃死后,皇上把当时只有四岁的四皇子独自扔在怜清宫几年都不闻不问,直到四王爷八岁那年自请要去前线军营历练,一开始皇上是不允的,可四王爷在正清殿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最后皇上才答应了他。可要说皇上不喜欢四王爷那也不是,皇上下令战报只要涉及到四皇子那都是要第一时间传送到手,不得扣押。九年前四皇子请旨去北地,朝堂上一片反对,但皇上却是毫不犹豫的应允了,人们都说皇上对四王爷是宠信有佳。”戴郇翔不紧不慢地说着,眼中有着一丝疑惑,圣上对四王爷的态度确实是让人费解。 “圣心难测嘛,要是皇上的心思那么好猜谁都能当皇帝了,呵呵,心思简单的皇帝那是昏君。嗳,对了,刚刚七皇子说的什么六皇子吃毒糕点是怎么回事啊?”觅尘突然想起宴席上归海莫啸说起的令他最后悔的事,当时她就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听上去像是那六皇子做了后宫争斗的牺牲鬼呢。 “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六皇子归海莫隽是七皇子一母同胞的哥哥,只比七皇子大上一岁。从小就聪慧机敏,甚得圣心,当时贤妃有六皇子、七皇子两个儿子,后宫可谓无人争锋,连皇后都得让这几分。七皇子更是喜欢他那个哥哥,天天跟在六皇子后面,形影不离,兄弟感情好的让人艳羡。可就在七皇子五岁那年冬天,有一日宫里突然传出消息说是六皇子在皇后的宫中吃了带毒的糕点,当场就去了,连太医都没等到。后来查出来那些糕点是一个小嫔妾做给皇后的,最后皇上对那嫔妾用了刮刑,九族皆灭。可即使是这样也换不回那六皇子了,七皇子从那以后就性情大变,越来越张扬放肆、目中无人、不服管教。自打那以后,皇后、太子和贤妃、七皇子这两家就结了仇。朝堂上七皇子于太子不和,不算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尤其是这些年顾家势大,再加上贤妃虽是没前些年风光,可每月皇上也总有几日是在永露宫的。相比之下,萧家自从倒台以后,皇上就没再去过皇后的交兰殿,这可都二十多年了。想来皇上也就是看在太后的面上没有废后,如今太后也去了,萧家的最后一点支柱也没了,太子的境地真是每况愈下,我看太子最近的脸上越来越差了。” 戴郇翔说完,看向自己正深思着的妹妹,其实本来这些事情是不该说给她听的,对于一个闺阁女子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好处,何况大多的小姐也不会对这些有兴趣。可他这个妹妹,他心里很清楚,绝不会是个普通的闺阁少女,每天涂红抹绿、舞针弄线,幻想着未来的夫君。尘儿一直很睿智,知道怎么让自己快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然的话这些年也不会那么刻苦地学医研药了。 听了戴郇翔的话,觅尘不免皱眉陷入了沉思,对于太子她还是知道些的,因为那太子算是跟她血缘关系最近的表哥了,太后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姑姑。 太后的叔父萧勾自从德文高祖在豫州起兵起就跟随着他打天下,前半生军功赫赫,号称“豫州军第一勇士”,是海天朝开国元勋之一,德文高祖建国海天朝,以功勋封他做了萧国公,纳其女为皇贵妃。萧勾后半生任海天左相,太子太傅,权倾朝野,萧家自开国起地位已是稳如泰山。 此后政权更迭,萧家却是未曾受到影响。海天朝到今上归海印历经三代,萧家出了两位丞相,一位贵妃,二位皇后,而当今太子的正妃亦是系出萧家。到海天帝即位之时海天的太后,皇后,太子妃都系出萧家一门,那太后的亲哥哥萧聪野又历任海天右相,一时之间那萧家是贵不可言,风头无人能及。 朝堂之上萧家权势已是盘根错节,独揽朝政。而萧聪野此人又高傲自大、目中无人、刚愎自用,操握权柄、结党营私,常常在朝堂上对归海印也多有不敬,最终在德绍十年被归海印以谋反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满门。太后得知以后大病了一场,更是一年都把海天帝拒之门外,可是事以至此也是无可奈何。 而当今皇后随着萧氏的显赫而受宠又因着萧氏一门的灭族而失宠,自那以后归海帝?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1部分阅读 帝就没有再宠幸过她。萧氏一倒,树倒猢狲散太子之势散了大半,这些年又随着五皇子的娘舅一家邹家,七皇子母系一族顾家的崛起,归海莫湛和归海莫啸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太子之位已经形同虚设。那太子要是还能高兴的起来,脸色还能好起来就怪了。 觅尘估摸着,归海印之所以没有废除太子,一方面是像戴郇翔所说觉得有愧于太后,毕竟当初归海印即位靠的是太后和萧家的势力,另一方面是怕废了太子引起朝局混乱。毕竟众位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五皇子、七皇子母系一族在海天都是举足轻重的氏族大家。这两家可谓把持了朝政大半,在朝堂上如今两家已经有了分庭抗争的趋势。还有四皇子,虽然多在边关,在朝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可是常年执掌兵权,海天大半武将对他都信服有佳,他要想争皇位,怕是必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八皇子和十一皇子家世虽然没有归海莫湛、归海莫啸那般显赫,可是那慧妃娘娘是义钦王黎黛熊的嫡女,义钦王常年驻守南境,压制南翼国,号称手下有十万雄兵。而黎家世代侯爵,又常年驻守南境,在南境的统治力必是不小于朝廷的。这么说来八皇子和十一皇子要想争权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啊,十万雄兵挥师北上怕也够朝廷受的了。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八章 救治 太子怕是早晚要废的,就算是他坐上了皇位,这么多兄弟惦记着,怕是也坐不稳啊。觅尘以前从没有细想过这些,总觉得不关自己的事情,那些争权夺利似乎离自己很远。虽然也曾未雨绸缪,想到将来可能被戴相拿来联姻,牺牲在戴相的权利争夺中,可从来没感觉这么紧迫过,似乎一切就会立马发生在面前一般。不想则以,一想就是一身的冷汗。 今天一下子见了这么多的皇子,还和他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觅尘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她漂亮,或是她聪明、她机敏,那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海天清尘郡主。她!海天右相之女。她本就是这是非中的人,本就生在这权利争夺中间。 觅尘想着,不免眉头皱得更深,紧紧地拉住戴郇翔的手臂,死死地盯着他压低声音急急问道:“哥哥,你老实告诉尘儿,你是不是在帮五皇子夺位?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哥哥自己的想法?大哥,你可想清楚了,自古以来帮上位者夺权的可多数没什么好结果。成功者还好,尚能荣耀几日,可一朝被帝王忌惮,那就如履薄冰,跟坐在火上烤无异了。败事者,那可是当即就人头落地,株连满门啊。” 戴郇翔见觅尘沉思也没打扰她,现见她突然抓住自己手臂,语出连珠,字字紧逼,言语间全是担忧,因为心急语速很快,头上也冒出了汗。戴郇翔不免也被觅尘的情绪感染,心头一震,眉头一簇,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尘儿,不必如此担忧的,哥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戴郇翔看着觅尘郑重的说完,拍拍觅尘的手安抚好她,看她神情放松了下来,才不紧不慢地接口又道。 “五皇子他并没有争储位之心,在朝堂莫湛虽然掌管吏部,举足轻重,也有一批臣子常常跟随附和,可那都是他的身份决定的。他的舅舅那可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啊,即便他没有争位之心,形势也推地那些个大臣依附于他。再加上莫湛于苑曦交好,苑曦少年之时才学就扬名在外,弱冠又高中榜首,钦点状元,海天朝有多少文人学子崇尚景仰,这样一来莫湛身边自是也会涌现出一批的文士。可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人人都说五皇子于七皇子分庭抗争什么的,可是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莫湛比之七皇子无论文治武功、谋略韬晦、品性、家世都要高上一筹,再有苑曦也不是泛泛之辈,莫湛要真是有心帝位又岂会竟是如此能耐,怕是朝堂早就该是另一翻局势了。莫湛他早年就说过,他要的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豪情,要的是千里崎岖不辞苦,仗剑江湖为红颜的洒脱,从来都不是这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也不要什么帝王之位指点江山,仅要一壶清茶相啄,寻得一知心妙人相伴足矣。” 觅尘听到那句千里崎岖不辞苦,仗剑江湖为红颜,听得那仅要一壶清茶相啄,寻得一知心妙人相伴足矣竟是一惦,心中微震有一丝异样升起,真真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竟是有这样的男子,而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是他呢?他竟然跟自己有着如此相近的想法吗……“这样就好,不过,哥哥刚刚也说五皇子他身不由己,在其位不谋其政,总是不能的。被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上,等过几年形势更紧迫,怕是他自己都做不了主了。他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争位之心,新皇即位能放过他?怕是冲这个考虑也得争上一争。所以尘儿觉得哥哥还是早早想想自己的立场为好。”觅尘也不多说,其实她知道凭大哥的心机智谋又岂会不知道这样,怕是想得比自己更深更远,只是大哥为人一向太过刚直,又极重义气,多数时候把自己看得最轻,她不得不为他担忧。 突然轿子停了下来,戴郇翔掀帘去看,竟是已到了相府。不免一惦,二人竟是谈了一路,那灌鹤楼离府要走上半个时辰呢,怪不得觉得口干舌燥的。 “哥哥就不去你那里了,明日我再去看你,别胡思乱想地,早点休息。”戴郇翔摸摸觅尘的头见她点头应允,这才笑笑下了轿子,放了轿帘便吩咐那轿夫直接抬觅尘回涵音山房。 觅尘回到涵音山房时候已经是亥时三刻,青黛和红研收拾了床铺,又服侍觅尘洗漱完便退了下去。 觅尘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这几年她很是爱护这一头青丝,时不时还让厨房专门做些带黑芝麻啊、核桃之类的养发食品。还依着现代时候看到的一个养发的方子,用何首乌40克、枸杞子20克、野菊花40克、大红枣100克、冰糖20克、生地20克放入壶中,开水冲好,每天饮用代替茶水,长期坚持饮用,如今滋养的这一头墨发更是亮如黑玉,手指从中穿过光若绸缎。 起身走到床前掀开被子躺下,床前树立的灯隔着灯罩发出昏昏黄黄的光,打在整个屋子里,屋子朦朦胧胧看上去很是温馨。自从觅尘十岁起就不让几个丫头守夜了,可是却习惯在屋里留上这么一盏灯,睡觉时候也不曾熄灭,淡淡的光线不会影响睡眠,夜里偶尔醒来也让她安心不少。 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不寻常,也可能是刚刚跟戴郇翔的那些谈话,觅尘觉得脑子里兜兜转转好多事情在闪过,一瞬之间竟又似什么都没有想到,脑中空空。但却是毫无睡意,清醒非常。一时间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睁大了眼睛去数床顶帷幔边上挂着的流苏,一条、二条、三条……突然觅尘听得外面似乎传来什么落地的声音,起身看向窗外却是什么异样也没有,自床边凳子上拿起外罩套上,撒上拖鞋,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觉不对,转身自枕下摸出一个小锦包,放在手里掂了掂,这才勾起满意的笑快步往外走。 推开门四下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的东西,觅尘眼中划过疑惑,回身几步正准备回房却听得北门的墙边似是发出一声闷响。觅尘看过去,但见那北墙边植着几株竹子,月光下影影重重的,觅尘竟是有些不敢过去。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穿戴,白色的棉布拖地长睡裙,外面罩的轻纱外套也是白色,一头黑发直扑而下,不正是《倩女幽魂》上女鬼的打扮嘛,谁怕谁。这么想着不免壮起了胆,几步就走了过去。 绕过那几株竹子,借着月光,离近一看,竟是一个身着青衣长衫的男子背靠着墙,斜斜地倚在那里。墨发束起并扎着一条长长的黑色条带,正中还有一颗蓝色宝石装作包饰,那宝石在月光下发着幽亮的光。黑色条带此时正垂至那人面前,随风起舞。那人的右手边还横着一把宝刀,看上去古旧而沉重,刀鞘漆黑,毫无装饰,但是觅尘深信越是好刀就越是简朴。 轻叹一口气,看来自己不惹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找上自己呢,这人分明已是晕了过去。觅尘蹲下,伸手抬起那人的头,哇哇,是个美男子呢。饱满的额头,刀削的鬓角,英挺的眉,紧抿成线的薄唇。 “好吧,看你是个美男子的份儿上本姑娘就勉强救你一命吧。不过你的运气也够好的,随便爬个墙就能撞上我这样的神医呢。”觅尘嘟哝着去拉那人。 天呐,怎么没有人告诉她一个成年男人竟是这么重。又是托又是拉的,竟是一点也弄不起他来,觅尘顿时无语。气喘吁吁地也靠在墙边,累做了一摊。 无奈地抓抓头,罢了,就在这里医治吧,总不能去把青黛她们叫起来吧。这大半夜的指不定那两个丫头见了他要叫成什么样呢。伸手去搭那人的手,便敛了心神细细地把起脉来。中毒了?还是这么狠毒的“七日醉”呢。觅尘皱眉,低头又把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儿,心里嘀咕,这人怕是身份不简单呢,救还是不救呢。哎,罢了,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吧。 “喂,我知道你现在虽然是昏迷但是却是能够听得到我说话的,我现在去拿针替你医治,你呢将来醒过来我也不求你能为我做什么事,但至少不要给我惹麻烦哦。你先躺着吧,我回屋拿针。”觅尘说完几步就跑回了屋,自外面书架的上层取了一套针具,这才又奔了回去。 扶那人在地上躺好,觅尘收好心神,解开他的上衣衣衫迅速地在他的几个|岤道一阵蒙扎,五指张开轻夹四根银针,迅速地又在他的头上几处|岤道同时下针,看那人胸前扎针的针底已有少许黑血流出,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呵呵,幸好我今日睡不着,发现你及时,要是搁平时,别说你一美男掉我院子里我不会知道,怕是给我掉一桶金子也砸不醒来我呢。” 见那男子胸前的黑血已是不再流了觅尘才拔了那几根银针站了起来。 “我回屋去给你拿床被子,今晚你就这么呆着吧,别怪我哦,谁让你自己那么重来的。”说完也不再管那男子搓了搓胳膊就往屋里跑,这晚上外面还怪凉呢。 觅尘跑回房,打开柜子自底层拉出一床厚点的棉被扯了出来,抱着就往北墙边上跑,盖在那人身上,满意的笑了笑便打算回房,突然眼睛瞄到了墙边放着的刀上,几步走过去拿了起来,嚯,还怪重。 “刀我拿去先押着啊,你身上的毒还没有清除彻底呢,还需要再泡上七天的药水。这七天你虽然是脑袋清醒可却睁不开眼,等明天天亮我那两个丫头醒了我们会给你移个地方的,姑娘我现在回去睡觉了,拜拜。”觅尘说完,拍拍怀里的刀满意地回了房。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一阵黒甜……(文中那个乌发的方子,在中国食疗网上有不少,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哦。)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九章 兄弟 归海莫烬打发掉在灌鹤楼旁滋事的刘家公子,便辞别了归海莫湛,邹苑曦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归海莫融和归海莫恒因为喝得有点多了,都躺在马车里,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车行了一会儿,还没有出定鼎街,归海莫凌就从马车中爬了出来,唤了侍从牵来马,也不用马车停靠,一个翻身就利索地坐在了马上。 “这两个小子今儿是真喝多了,马车里一股子酒味,熏死我了,还是外面好啊!”坐在马上,伸伸胳膊张张手臂,深吸了一口气,归海莫凌才笑着说道。 “明日记得叫叫九弟,别误了早朝。”归海莫烬催马在前,听得归海莫凌说话,回头看了看他,眼中暖意微露。 “唔,还是十一弟舒坦,喝得醉醺醺也不必担心明日早起。”归海莫凌报怨着,夸张的语气显现了极好的心情。 “你在军营不比他要自在?那天不是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归海莫烬撇了归海莫凌一眼,难得的语带调侃。 “哎,八弟我自来就懒散,真不知道四哥每天卯时准时起床是怎么练出来的。每次我起来四哥都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了,我看我这一辈子是别想撵上四哥了。”归海莫凌哀怨着,还挥舞着手做了几个剑式的动作,潇洒的动作更显身形挺拔。 归海莫烬也不搭理他,径自骑在马上,坚毅的脸颊在路旁挂着的灯笼下忽明忽暗越发深邃。 “四哥,我这些年武艺进步了不少,以后出征都让我打头阵吧?”催马上前与归海莫烬并肩,归海莫凌不无祈求的道。 “你还小,再说四哥还没老呢。”归海莫烬扭头看他,黑亮的眼眸闪过暖意。自刚才自己说出身上十几处旧伤,八弟的目光就总在他身上打转,他又岂会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 “还小啊,都行过冠礼了,四哥像我这么大时,可都平了东越退了北纥了。”归海莫凌往归海莫烬处凑了凑,拔高的语调显示着急切。 “你和四哥不一样,你还有慧妃和十一弟。当初是四哥把你带进军营的,倘若你出个什么事,四哥怎么跟他们交待。” “将士沙场裹尸没什么好交待的,倘若真能战死疆场,母妃和十一弟定会以我为荣。”归海莫烬话还没说完,归海莫凌就接过了话头,说得一派轻松。 “说得轻巧,死是最容易的,你让活着的人怎么办?四哥身上这点伤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啊,别瞎想了。”归海莫烬说着,重重拍拍归海莫凌的手臂,嘴边露出一个浅笑来。 “要不是今天尘丫头弄出这个零零柒的游戏来,我哪里会清楚四哥身上这么多的伤。四哥怎么都没跟我说起过!”归海莫凌不无报怨地道。 “都是经年的旧伤,没什么好说的。边关的战士哪个身上没几道伤的。那清尘郡主一个京都小姐感兴趣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一惊一乍的。” “十多处伤我能不惊吗?就我胸前这一剑之伤就差点要了命,四哥,你可是主帅,就是每次冲前锋的将士,那身上也不会超过五处致命伤的。慕扬他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让主帅阵前拼杀流血吗?四哥,你以后不能一打起仗就不要命的,海天可就一个战神!黑翊军也就你一个主帅!我归海莫凌也就你这么一个四哥!” 归海莫凌见归海莫烬说得云淡风清,一股火烧了上来,拍着胸前去年负伤的地方高声说着,眉头紧锁,神情严峻,语气已是急躁。 “八弟,你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以后四哥定会小心,你就放心吧。已经很多年没受伤了,自从你跟着我,这六年可曾见四哥受伤?这身上的伤多是平东越时留下的,那时候你四哥学艺不精,受点伤也是正常,怨不得别人。” 归海莫烬见八皇子已是气极,好笑的同时也感动不已。这些年他们都慢慢长大,这样子的情感外露已是不多了,归海莫烬不免心里也有些许感慨,不再言语清浅,转头正色地宽慰着归海莫凌。 “哎,今儿这酒喝得奇怪,几杯下去我快跟母妃一般罗嗦了。不过,今日这酒喝得高兴,兄弟们好多年没这么聚一起了,真还得谢谢那尘丫头。这丫头倒是和五年多以前一般,一点没变,越发得精灵古怪了。不过她倒是和我投缘得很,四哥说奇怪不奇怪,这才见过两次面说起话来竟似识得多年一样熟稔。我喜欢!哈哈!”归海莫凌见自己的话归海莫烬已是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言,又恢复了平时三分散漫八分洒脱的样子,拉起了闲话打起哈哈来。 归海莫烬听得归海莫凌的话,莫名地心底一抽,眉微蹙。敛目看向自己笑得开心的弟弟,半响才道:“你也二十一了,是该娶个王妃了,最近慧母妃没少念叨吧?” “哈哈,四哥想那里去了,那丫头最多当个知己,真要娶回家不和娶回去一堆麻烦一样嘛,那丫头性子太野,八弟我可镇不住。何况人家对八弟我可是兴致缺缺,爱理不理得呢,倒是对四哥你神魂颠倒、频频失神呢。啧啧,可惜啊!如此红颜心系他人!”归海莫凌调侃着,睁大眼睛去看归海莫烬的神情,刚刚他分明看到四哥蹙了一下眉呢,哈哈,这事有趣,有趣的紧! “胡说八道!四哥今年二十五了,那清尘郡主才豆蔻年华。回京没几个月,竟跟那群纨绔子弟学,这般诋毁一个闺阁女子,四哥看你是越发不长进了。”听得归海莫凌说觅尘看着他频频失神,想起她刚刚看向自己那水漾的清眸,归海莫烬竟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呵呵,我那是拿她当自己人才开这样的玩笑,再说那丫头怕是巴不得人诋毁她,也好早早地把名声弄臭了吓跑了提亲的人。哈哈,我还欠了人家糕点钱呢,改明儿请她去小清风吃茶,四哥可也来啊!至于年岁嘛,我看刚刚好,一个是成名英雄,一个待嫁闺中;一个雄姿英发,一个轻灵动人;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妙语连珠,这不是天生的一对嘛!说真的四哥,我看这丫头跟你挺般配,四哥要是喜欢可抓紧啊,我看五哥今儿那神情,说不定也惦记上那丫头了。”归海莫凌催马上前,靠近归海莫烬,说完还不忘拍拍归海莫烬的胳膊。 他听着今日宴上,四哥那敲击桌子的声音可是有些不对。没错,平时他跟四哥说话时,四哥有时候也常爱漫不经心地用手轻叩桌面,可今儿那叩击声他怎么听就怎么不对头,那声音整齐的很,没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就是因为太有规律了,倒似心里有事儿一般了。 “你还来劲了!我看你是这几天闲的发慌了,明日早朝罢了去北营给我训练骑兵营去!”归海莫烬厉声道。 归海莫烬心里很清楚自己和那清尘郡主没半分可能。这两年父皇对他多年统兵已是略有忌惮,即便是他要大婚,父皇也不容许他选右相之女。再说那戴世钜,怕是还要留着这个女儿大做文章呢。 “去便去!这几天没活动筋骨我还真是浑身不舒服。柳岩那浑小子带出来的骑兵营跟爬到马上的步兵没啥差的,平日里骑在马上连只鸟都射不下来,还指着他们杀敌?!可惜了去年朝廷从北纥弄回来的一批好战马,倒是白白便宜了那帮不识货的蠢材。是得好好调教调教他们了!四哥,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不出三个月,我定让骑兵营变个样儿!” 归海莫凌一听到要他接手北营骑兵,又想到上月他跟归海莫烬巡营到城北大营骑兵营时看到的那群酒囊饭袋,一阵气恼,收了玩笑的心,肃然道。 “恩,三月后我再去瞧,倒要见识下八弟的本事!”归海莫烬见他气恼也不多说,想起那些骑术差极又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也确实令人着恼,白白浪费了一身好装备,让八弟去整治整治他们也好。 “哈哈,四哥就请好吧,要是连那帮兔崽子都收拾不了,我这黑翊军副帅也当到头了,留在雒阳一辈子不回北地!”归海莫凌傲然道。 “四哥可当你这是立了军令状了!” 归海莫烬不再多言,感觉身下的马兴奋的蹦跳着,微微俯身拍拍马头安抚着,原来已是到了皇宫北门。穿过宽宽的护城河,归海莫烬在凛德门外利落下马,解下马鞍交与宫门外等候的太监,轻拍马臀,那马欢快地嘶鸣一声,拔腿就跑,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四哥这驰焰日子过得倒是悠哉!”归海莫凌看那驰焰马飞奔而去,不无艳羡地说着。 “你那云峨也不错,温顺!”那驰焰是他在北地草原猎得的,已经跟着他八年了却还是桀骜不驯,他也从不刻意圈着,每到晚上都给它卸下马鞍随它肆意奔腾。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章 解救(上) 除了宫廷正门崇天门,其他三门是允许皇子和贵妃架马出入的。归海莫烬进了凛德门便于归海莫凌他们分开向着内廷的怜清宫而去,归海莫凌他们则是住在内廷连着前殿的麟阳四所。 海天的皇子在五岁时离开母妃所住的宫殿般往麟阳四所,开始每日到尚书宫苦学直到志学之年,此后便开始每日上朝听政,但是却是没有议政的权利。在皇子二十岁弱冠之龄行冠礼方要离开麟阳四所,出宫自行开府。行过冠礼的皇子就可以参政议政了,也可以大婚娶正王妃,在这之前是只能有侧室而不可娶正妃的。 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早已行过了冠礼,本早该在宫外开府,可是由于两个人都是常年在军营,刚从边关回来没多久,所以开府的事情就一直拖延了下来。年前海天帝已经下令择地建造翰王府和八皇子府,在建好之前他们两个倒是还住在宫里。 归海莫烬回到怜清宫已是亥时初刻,刚进宫门随侍的李季就迎了上来。 “爷回来了,小厨房还热着膳食呢,王爷再用些不?”李季满面笑意地打了个千儿问着。 “恩,摆到烟雨台去吧。”归海莫烬吩咐着,大步往自己住的鍪然殿走去,那李季应声就往膳房而去。 自归海莫烬出宫以后这怜清宫就越发冷清了,大部分的宫女太监都还是清妃在世时就留在这里的,这些年去了一些也没让内务府补给,越发的显得宫阁空旷冷然。 归海莫烬回到寝殿接过侍女递上的毛巾擦面,又用清水漱口,李季从外面快步进来回话,膳食在烟雨亭已是布置停当。 归海莫烬对那李季轻点下头,跨步就向烟雨亭走。 这烟雨亭有两层,高约十米,建造在乃湖之上,是海天帝专门为清妃设计建造的。重檐画栋,在盈盈湖水掩映下,更显雄伟。亭下有回廊环通,登楼凭栏远眺,湖光尽在眼底。 烟雨亭前归海莫烬让人辟出一片开阔的平台,移植了两棵古银杏树,如今已是参天挺立。归海莫烬进了烟雨亭,亭中小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四碟精致的小菜在亭角的八盏灯笼照耀下,显得很是美味。归海莫烬坐下便屏退了李季,独自对月举着品着菜色,乃湖的一池碧水映着月亮清辉的光,粼粼波光闪动,照得归海莫烬镌刻的侧面忽明忽暗。突然南面天边闪过一簇赤红的焰火,妖艳异彩。 归海莫烬眼光微闪,放下筷子,拿了旁边的毛巾擦拭嘴角,又在手上依次擦过。这才起身往寝殿走,进了屋取过挂在墙上的黑鞘冥峰剑,不慌不忙地出门。一个跃身人已是穿梭在宫阁楼台之间,施展轻功巧妙而熟络地避过巡夜的侍卫,身影毫不停顿如同暗夜的燕子直奔凛德门。 出得凛德门,归海莫烬便向着刚刚起焰火的方位纵身疾奔,转瞬就来到了城南,竟是比骑马还要快上一程。仔细地察看着街角墙边的图标,没一会儿来到了一处民宅,归海莫烬轻轻一跃跳进院中。 院子里屋檐下挂着两盏大灯笼,一个弱冠之龄的白衣男子正焦急地来回走着,见归海莫烬跃入院中,立马笑着迎了上来。 “还怕王爷看不到那信号呢,亏得您瞧见了。”那男子疾步上前,清俊的脸上满是欣喜。 “钧辰,出了什么事?怎么就你一人在此?”归海莫烬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着。 “确实是出了事,叶染中了泣血楼的‘七日醉’,现在我们连人都找不着。”聂钧辰的言语中焦虑隐现,把归海莫烬请进屋子,倒了茶水,方才坐下拧眉看着他。 “泣血楼?怎么大老远跑到天子脚下闹腾?” “事情出在半年前,叶染让许夺往宁州处理楼里一些事物。自他跑到宁州地界,就不满那宁州知府曹焕对当地百姓作威作福,搜刮民财。后来又发现那曹焕除了搜刮民脂民膏之外,还干些肮脏的抢劫勾当。纵容手下抢劫财物,强取豪夺。有些商人经过荆州地面,那曹焕竟派部下敲诈勒索,甚至像江洋大盗一样,公开杀人劫货。” 聂钧辰也不绕圈直奔主题,缓了一口气才接着道:“本来这些和我们染舞楼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那曹焕偏偏抢了许夺旧识孟子凉的货,还抢了人家女儿。许夺听说后,跑去相救可却是晚了,那曹焕竟是玷污了孟小姐,而那小姐不堪受辱当即就撞了墙。王爷也知道许夺一向桀骜,性子又烈,当时一剑下去就杀了那宁州知府曹焕。本来这事情也就这么完了,官府只要找不到凶手那也就是一桩无头公案。可是没诚想这事情让泣血楼知晓了,泣血楼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人证,一下就把案子捅到了两江总督李安达那里。李安达此人王爷应是熟识的,向来刚正不阿,人又有些迂腐,一接手这案子就对许夺下了通缉令,一点缓和的余地都不留。那泣血楼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个机会,自是想要除去许夺的,四方打探了消息通报官府。许夺那小子又自知惹了大麻烦,竟是把这事瞒着我们死死的,就这样在丽水给抓了个正着,一个月前押解进了京城。我们得知消息已是晚了,想在路上把人救下,可是泣血楼又屡屡作对,我们也不好公然与官兵作对,一路营救了三次都没能成功。” 聂钧辰一口气说了这些多,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对归海莫烬笑笑,这才接口又道:“我们到了京城,打探到官兵把许夺关押在了城北京郊的虎牢狱,就想着劫狱的事。今天叶染带人出去打探虎牢狱的情况,那知道一去一天都没有回来,旁晚时候一个兄弟回来说是他们遇上了泣血楼的人,叶染中毒引开了泣血楼的一帮杀手,他这才脱身回来报信。本来这次进京就没带多少人,这会子全都出去找叶染了,晓舞嫂子和染晴妹妹也跟着出去了,这不就留我一个文弱书生等消息。许夺三天后行刑,现在叶染又没了踪迹,我思前想后越觉不安,这才找了王爷。” “曹焕的事情本王倒是听说过,却不想竟和许夺有关。胆子倒不小,正三品知府说杀就杀了!你们既是来了京都为什么不先找本王?”归海莫烬听罢,脸上微沉。 叶染是他少有的几个好友之一,五年前开始行走江湖,和两个好弟兄许夺,聂钧辰一手创立了染舞楼。染舞楼以买卖消息为生,这五年来发展的很快,俨然已经掌控了海天各地各方诸多消息。染舞楼也养有许多杀手,接手杀人生意,可对于接到的杀人单子,总要事先对要杀的人调查一翻,染舞楼只杀作恶多端之人,在江湖上也算是义楼正派。这和同样以杀人为生的杀手组织泣血楼就有了利益冲突,自从染舞楼成立,两楼就互为对立,争斗了这许多年。 “我的意思也是既然事情已经捅到了朝廷,最好就请王爷帮忙,可是叶染愣是不让告知王爷,还下了死命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聂钧辰无奈地道。 “罢了……你先把出去找叶染的人都收回来。这是京城,那泣血楼又在暗处,真要弄出些什么事情惊动了官府就更不好办了。”归海莫烬想那叶染多半是不想麻烦他,不免有些着恼。可转念想到叶染的性情,又觉无奈。 “好,听王爷的,我这就去放信号让他们都回来。”聂钧辰心念微动,也觉得这样找人怕是楼主还没找回,事情却越来越不好掌控,就要起身却被归海莫烬唤住。 “不急,先听本王把话说完。你把人找回来,支几个身手好的去虎牢狱,本王等下把那虎牢狱的地图画与你们,想是找到许夺该不难。” “王爷要我们去劫狱?”归海莫烬话还没说完就让聂钧辰打断,语带浓浓的惊异。 “本王什么时候说让你们去劫狱了?那虎牢狱看守严紧,守兵三千,就你们这几个,任是武功再了得怕也没有把重伤的许夺带出的可能。”归海莫烬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聂钧辰。 “重伤?王爷是说许夺定是被用刑了?”聂钧辰也就初听归海莫烬让他们去监狱,第一反应想是让他们去劫狱,转念一想也是觉得不可能,王爷皇亲贵胄又岂会纵容他们乱来。继而又听得归海莫烬不无肯定地言及许夺受伤,这才满脸担忧的问着,语气因担心而有些高锐。 “虎牢狱看守的多是死犯,衙门官吏对那些被拘锁的人不给口粮,让他们活活饿死的事常有发生,擅自对犯人严刑拷打,将他们折磨至死也是常见的事情。进了虎牢狱也就已是丢了半条命,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完好无损是不可能的。”归海莫烬看着满脸担忧的聂钧辰,心里也有些发沉,那许夺他也见过几次,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如若就这么死在了虎牢狱却也可惜。 “那王爷让我们去狱中是……”聂钧辰收拾好心情,让自己平静下来,知道不能再让情绪干扰自己,得赶紧行动才是上策。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章 解救(下) “去刺杀!许夺身上有伤,在牢里绝对不好过。现在最先该做的,就是给他换个舒服点的地方养伤。那虎牢狱阴暗严酷是出了名的,你们这一去行刺,狱司不可能不彻查上报。只要许夺一出事,狱司定会为他换个看守地,我估计多半是移到刑部监狱,刑部监狱虽说条件也不太好,但比起虎牢狱已是天上。起码牢房要干净的多,也不会有人公然动用私刑。” 归海莫烬说到这里看聂钧辰已是了然,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才又接着道:“在行刺时,先看看许夺的状况,然后再让狱卒注意到,最后跟狱卒对打时让他们以为你们不敌被刺伤,然后再逃,逃跑的时候在路上滴点血,你让他们血迹往城北工部左侍郎府的方向延伸。分寸把握好,趁着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再把人折回来。” “工部左侍郎府?”聂钧辰不无茫然地问着,平时处理染舞楼的事情他也算游刃有余了,在江湖上好歹也混了个“智囊”的称号,可这一触及朝堂他是真的毫无用武之处了。 “章廖章府,这个章廖是那曹焕的亲娘舅,在京都也算是小有人脉。平时曹焕那般作威作福怕多半是依了章廖的势。哼,章廖也不是什么好官,趁着在工部任职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钱财,刑部尚书黎温素来多于章廖不和,只要虎牢狱狱司把这事上报刑部,不怕黎温不查个底朝天。到时候就是虎牢狱不把许夺移交刑部大狱,那刑部也会主动去提人的。”归海莫烬知道聂钧辰对朝堂的事情不是很清楚,讲得也仔细了些。 “妙!我也是想既然这事情闹到了朝廷,最好就是按朝堂的办法解决。如若按照我们江湖的手法,就算是把人从牢狱救出来,也是要做一辈子的通缉犯,整天东躲西藏的。这把事端引向章府,那刑部定是以为曹焕敛财都是章廖指使的,如今曹焕事发怕受到牵连,这才杀人灭口想把事情终结在虎牢狱。只要染舞楼能再查得章廖和曹焕贪污一事的证据送到刑部,到时候就算黎温查出进入虎牢狱的不是他章廖的人,那章廖也罪责难逃了。我这就吩咐染舞楼的弟兄到宁州去收集曹焕欺凌乡里、徇私枉法的罪证。到时候上得公堂,就是许夺状告曹焕为虎作伥,而不是追究许夺杀人之罪!想来只要刑部证实了曹焕之罪,那许夺也不会重判,多半能量情释放的。王爷才智,钧辰服矣!我这就把人都叫回来,刺杀许夺去!”聂钧辰也是个智谋之人,归海莫烬方一说清厉害关系,他就已是了然,所有的后招都已想好,起身就往院子里发信号去了。 归海莫烬也不拦他,起身坐到桌案前,兀自研磨,动笔就画起了虎牢狱的狱图。/“至于叶染,你们就不用再找了,本王会派人寻他的。他暂时想是没什么危险,要是落到泣血楼的手里不会到现在也没个动静。那‘七日醉’是什么毒?百里夫人能解吗?”归海莫烬弗一画好,聂钧辰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把那画好的图递给聂钧辰说道。 “那叶染就劳烦王爷找寻了。听晓舞嫂嫂说‘七日醉’是泣血楼药师百里平创的毒,百里平此人为人阴险,毒术却为人称道。他本也是百花山庄的人,算是晓舞嫂嫂的师叔,因十三年前犯了族规被老庄主赶出了山庄。百里平离开南翼国来到海天,后来投靠了泣血楼,专门为那些杀手配制毒药。他用毒狠辣,制的毒多数凶狠,很多毒只名字就让人听之发怵。而越是听之无害的毒却越是厉害,中者越是痛不欲生,也越是难解。这‘七日醉’就属此类,中毒者第一天会感觉筋骨舒爽,往后一天比一天痛苦,它会让中毒者从内脏开始腐化,直到第七日肝肠寸断而死,这七日人的知觉和头脑却是异常清醒,毒药会刺激中毒之人连昏睡都是痴念,等这人熬到第七日怕是不痛死也折磨死了。毒倒是可解,哦,解药晓舞嫂嫂已经配了好,只等叶染回来呢。但是这毒越早解越好,第一日得解可保一月内恢复如常,待拖到第二日没有武功护体的人解了毒也要带上一身的病,而会功夫的解毒之后身体也许没有大碍,可那一身的功夫怕是留不住了。等到了中毒第三日,内脏皆已受损,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现在离叶染中毒已有四个时辰了,可一点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所以我这才急了!”聂钧辰接过图纸,有些焦虑的说着。 “叶染是在那里出的事?”归海莫烬听了聂钧辰的话微微蹙眉。 “在城北靠近虎牢狱的那片松树林,‘七日醉’中者半个时辰内会浑身瘫软,所以叶染如果没有被泣血楼的人抓到,应该会还在城北一带。” 聂钧辰的话刚一落,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喧哗,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焦虑由远及近:“辰哥哥,你把我们都找回来,是有哥哥的消息了吗?哥哥回来了?” 话语刚落从外面进来一个妙龄少女,正是叶染的小妹叶染晴,只见她穿着淡绿衣裙,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 叶染晴进得屋来,见聂钧辰旁边还站着归海莫烬,面上微一惦,随即浮出狂喜,叫道:“莫烬哥哥。” 叶染晴几步就蹦跳到了归海莫烬身边,伸手就要拉上他的手臂。归海莫烬对她微一点头,绕过桌案走到原来落坐的桌椅旁去拿他放在桌上的冥峰剑,也借着动作避过了少女的动作。 这时候从院子外又进来一个少妇装扮的女子,但见她容貌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样子只有十六七岁,身形婀娜,一身水蓝的裙子,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空灵轻逸,面有愁思,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柔弱。她进屋面有期待,见到屋里只有聂钧辰和归海莫烬失望之色显而易见。随即对归海莫烬微一俯身行了个礼才道:“王爷来了!”言语中略有疲惫。 “晓舞嫂嫂,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聂钧辰几步过来问着那美丽少妇。 百里晓舞对着聂钧辰轻摇头,满脸疲惫。转念又期待地看向归海莫烬:“王爷,染哥……” “叶染我会尽力找的,最晚明天此时一定把人带回来。”归海莫烬对百里晓舞略有宽慰地说完,回身对聂钧辰轻点头,便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叶染晴见归海莫烬说走就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心里难过非常,失落地追了几步,待她跑出屋子,那院子里哪里还有归海莫烬的身影。 百里晓舞见她寥落地站在院里,神情低落,也没那心情去理她,只能叹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古情一字让多少人痴缠一生,又岂是她劝上几句就能管用的……归海莫烬出了院子就直奔雒阳北门定鼎门,选了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2部分阅读 门,选了个守城较松的地方,一个起落身形如一道闪电,瞬间已是出了城。 归海莫烬来到城北的一处高坡,自怀中摸出一支通体翠绿的小玉笛,凑到嘴边,灌以真气,一声长啸自笛中传出。归海莫烬放下笛子,随地就坐了下来,抚摸着那玉笛静静地等着。 没一会儿从远处飞奔而来一匹通体黑亮的神驹,身型如疾风,眨眼间就到了归海莫烬身边,前蹄腾空一声嘶鸣,看上去极为高兴,正是驰焰! “好兄弟!”归海莫烬起身,眼中有着暖意,抚摸着驰焰的鬃毛翻身利落上马。 “走!城北大营。”归海莫烬话刚一说完,驰焰就跃下了高坡,冲着北面的琅山方向奔去,竟是知道路的。 虽然驰焰并没有上鞍,归海莫烬坐在马上的身型却稳然如山,风吹动着衣炔,嫣然一副烈马扯长衣,北风动青丝的画面。 归海莫烬到北营的时候已时过丑时,军营静悄悄的。京都少有战事,夜晚的防卫也是可有可无,几个守夜的士兵早已东倒西歪睡了过去,几堆篝火燃着,在静夜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火花声。 归海莫烬熟练地穿过前营,向里面黑翊军驻扎的后营而去。后营近百座营帐虽也静谧,但相较前面显得井然有序,整齐的营帐外每处都有士兵守夜,身型笔直。不时还有巡逻士兵出入经过,松弛的气氛中不动声色的保持着警戒。 归海莫烬迅速地来到一个较大的主帐后,帐内一灯明照,帐前两个铠甲穿戴齐整的士兵一人一边守护着大帐,目光炯炯。 归海莫烬往帐前跨步,刚一动身影,就听得一声疾喝“谁?” 归海莫烬从帐后缓步走出,嘴边隐有笑意。那喝斥的两个士兵一见他,均是略微一愣随即单膝跪地同时行礼:“主帅!”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想是也觉主帅深夜来这黑翊营不易声张。 归海莫烬正要扶他们起身,帐帘一掀,却是守夜的黑翊军四少将之一的吕劲听到声响步了出来。 “王爷?”吕劲见归海莫烬站在帐前也是一愣,语出疑惑。 归海莫烬对他点点头,示意那两个跪着的士兵起身:“王靖,陈路,反应挺快,看来到了京都也没有疏懒,不错!” 王靖,陈路听得归海莫烬夸奖,一脸笑意,高兴地跟吃了蜜一般。主帅夸人可是不常有的事情呢。 “哈哈,敢偷懒,看我不扒了他们一层皮。”吕劲说笑着把归海莫烬请进帐,倒好茶才站立一旁等候差遣。 “叶染在城北虎牢狱附近松林失踪了,你带侦察营去找找,务必在明日子时前把人找到。”归海莫烬也不多言,直奔主题。 “好,我现在就去吩咐。” “今晚就在城外找找,等明日开城再入城吧,侦察营连夜进城,动静太大。一天的时间找个人没把握?就在城北找,叶染中了毒走不了多远。”吕劲领命就要转身,却被归海莫烬唤住。 “呵呵,别说找个人了,咱们的侦察营出马,就是找只鸟,它也别想飞喽!王爷还要回宫吧?”吕劲面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有暖流淌过。叶染他是见过几次的,是主帅师傅叶一封的儿子,也算是主帅的师弟了。像王爷这样带兵的皇子,在京都调动兵马本就忌讳,一旦被海天帝得知,心中起了其他猜疑,怕便惹出些无谓的麻烦。王爷向来谨慎,回京以后甚至很少来黑翊营,如今却是要侦察营全部出动找人。他一向都知道王爷面上虽冷,对在意的人却是打心里守护有佳的。 “这就回去!你今晚守夜,明天让慕扬去替你,找到人立马通知我。”归海莫烬起身吩咐。 “守夜算什么,咱们黑翊军前年跟着王爷突袭右谷蠡王那一战,五日五夜衣不卸甲,人不下马不照样生龙活虎杀得那北纥蛮子屁滚尿流。”吕劲听得归海莫烬言语中的关心之意,心底暖流涌过。 归海莫烬也不再多言,抬手拍拍吕劲胳膊,举步出了营帐。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一章 叶染 觅尘是在睡梦中被吵醒来的,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迷茫的看见一张红光满面眉开眼笑的老人脸,让她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女娃娃快起来,年纪轻轻懒惰可不好。”医圣子海勐见觅尘总算在他锲而不舍的精神下被唤醒,一脸的兴奋,不禁更往觅尘面上凑了凑。 花白的胡须扫过觅尘的额头,痒痒的,就是想睡也睡不安稳了。觅尘无奈地揉揉额角:“老爷子,大清早就跑来扰人清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嘿嘿,老头子我大清早就来看你,女娃娃还不高兴啊?多少人排队想见老头一面都没门儿呢。赶紧起来,早睡早起才是养生之道。”医圣子说着,扯过挂在衣架上觅尘的外套扔了过来,正盖在她的脸上。 “小女子荣幸之至,敢问老爷子大驾光临有何指示啊?”觅尘郁闷地扯开衣服,伸个懒腰坐了起来,知道摊上这老头没睡觉的可能了。 “酒喝完了,老爷子来找酒。酒还没找到却找着一大男人,女娃娃,你那院子里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啊?为师我从墙那头一个潇洒起身,落地就踩到了他,差点没害老头摔死。”见觅尘已是要起身,医圣子眉飞色舞地说完也不再管她,跳到桌旁捻起一块栗子酥就吃了起来。 “北墙比较好跳吗?怎么翻墙还都选一处啊。那人仰慕徒儿我医术高深,特地深夜造访前来医治呢。”觅尘一边着衣一边跟医圣子打趣着,看看外面天色,刚蒙蒙亮呢。怕是刚刚卯时,整整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半时辰呢。不得不叹服老爷子的好精力,大半夜的出来找酒喝,有才啊。 “瞎猫碰上死耗子,也是臭小子运气好,这‘七日醉’可不是什么人都解得的。嘿嘿,不过女娃娃要是再不把人托回屋子,臭小子毒没解完人就先烧成傻子喽。”医圣子见觅尘起身穿衣倒也不回避,自顾扔起一块糕点,准确地用嘴接了,又灌了口茶悠哉地道。 觅尘穿好衣服,下得床正看见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心里好笑。这老爷子是越活越年轻了,竟玩些小朋友喜爱的游戏,觅尘摇头失笑。 “走!跟老头一起把人抬屋里。”医圣子见觅尘起来,跳起身就出了屋子。 觅尘心下疑惑,这老爷子可从来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向善之人啊,脾气古怪,什么时候这般热心肠过。自桌上拿过发带束住头发,也匆匆跟了出去。 来到北墙,果见那人面有红晕,一头冷汗,看样子还真是烧得不轻。 “大男人一个,怎么这么不顶用!亏我昨晚还找了床最厚的被子。”觅尘嘟囔着去抹那人的额头,触手滚烫。 “女娃娃心肠歹毒,‘七日醉’中者如同附一出生的小婴孩儿,生命脆弱,女娃娃会不知?” 觅尘听得医圣子说这话分明还有那么点责备之意,惊讶地瞪大眼睛去看他:“老爷子,这人不会是您老的私生子吧?长得不像耶,人家那么好看,你那么丑的。:” “故人之子!”医圣子咬牙看向觅尘,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嘿嘿,师傅,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您老这脾气也有故人,可真真难得。”觅尘啧啧称奇,这世界还真是小啊,随便救个人还是熟人了。 “女娃娃少耍嘴皮,人抬哪里啊?” “师傅这么着急真是难得,您老自己扛进药房不就截了,还把尘儿叫起来。哎,都没见师傅这么心疼过尘儿呢。”觅尘难得见医圣子正经,不无调侃地道。 “你以为老头我是武林高手啊,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能健步如飞?老头已是古稀之年了,骨头脆着呢,闪了腰女娃娃照顾我啊?”医圣子嘟囔着把那人扶起,抱着肩膀示意觅尘抬他的腿。 觅尘撇撇嘴角,抬起了那人双腿。觅尘虽说没有学武,可轻功还马马虎虎,两人倒也没费什么力气没一会儿就把人抬进了药房。 “老爷子,这里的酒都是药酒,您留点口德给徒儿留点吧。这人到底是谁啊?”放了那人在躺椅上,自药柜上找出些散热的药酒,又找来干净的方巾,沾了药酒往那滚烫的额头上拭去,医圣子已是在药房翻腾着找起酒来。 “小气鬼!臭小子是老鬼叶一封的儿子叶染,老鬼性情古怪于小老儿我也算不相上下了,倒是对老头的性情,可惜了,五年前一命呜呼,连老朋友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医圣子不无感叹地道,眉宇间难得隐有追思,言语也略有寥落。 “早知是师傅故人之子尘儿说什么也不会把人仍在外面一晚上的,不过师父,你那朋友是不是也嗜酒如命啊?”觅尘总觉得那叶一封的名字很是熟悉,似乎是在那里听到过,可前思后想也没一点头绪。 “是啊,女娃娃聪明。不喝酒怎能对小老儿的脾气。嘿嘿,老头子没少喝他的酒。”医圣子找到一瓶药酒打开瓶子闻了闻,仰头就灌,入口清冽还带有清苦药香,是好酒啊。 “喝酒对健康不利,老爷子你这么无酒不欢的,对肝对胃对肠对肾可都不好。”觅尘给叶染处理好,起身看向喝得自在的医圣子,颇有几分无奈。 “嘿嘿,没了酒生命无趣!娃娃,你前年酿的那几坛子什么‘五粮液’还埋在那什么古窖池里呢?是时候挖出来看看了吧?”医圣子满怀期待地看向觅尘。 觅尘无奈地看向医圣子,她记得曾经翻过一本杂志,上面倒是有几页介绍酿酒的,言及在酒的发酵过程中,窖池中会产生种类繁多的微生物和香味物质,并且慢慢地向泥窖深入渗透,变成了丰富的天然香源。窖龄越长,微生物和香味物质越多,酒香越浓。而黄泥含有的铁、磷、镍、钴等多种元素,对酒的美质起着重要作用,尤其是起固化作用的镍和起催化作用的钴。前年觅尘让南洛找来了些独特的弱酸性黄泥,在小花园里粘土建造了个小酒窖,埋了几坛子新酿的‘五粮液’。 埋那几坛酒时她还大言不惭地在南洛面前好生炫耀了一翻,却不知医圣子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师傅想喝,挖出来便是,反正那烈酒尘儿不稀罕。”其实那酒半个月也就发酵好了,如今已是埋下去一年多了,也算得上是陈酒了。 “哈哈,还是女娃娃好。为师这就去挖出来,臭小子就放这里了,小老儿要找个地方喝酒去喽!”医圣子一听那酒能喝了,拔腿就飞了出去,那里还顾得上别的,话语刚落人已是没了踪迹。 觅尘苦笑,看向那躺着的男子:“原想他对你还不错,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躺着吧,我去给你准备泡药浴用的药材。” 转眼又是波澜不惊的一天过去了,觅尘望着渐渐升起天边的明月浅笑,这一天也算是过得紧促了。上午那叫叶染的男子一直发着高烧,她让青黛熬了汤药,勉强给他灌下去了一些,又用药酒不停地给他散热,到下午那人才好些。觅尘想来都郁闷,早知道会这样昨晚上说什么也得把人弄进屋子的。下午见他好些便又准备了药浴给他清毒,可把她们几个没累个半死。好在今日大哥没有回府,要不然让他撞见少不得又得挨训斥。 觅尘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漫无目的沿长廊缓步。走了不远,渐闻清香扑面,回廊一转,已是到了百味园。回身唤青黛取些糕点和玄香酒,大跨步进了园子。步入翠叶掩映的小亭,搬了那檀木小方桌放到小湖边,觅尘在湖边靠着小桌席地便坐了下来。一望无际的湖水展现在眼前,湖中的那几盆盆景伴着粼粼湖水没于渐浓的夜色中,远看投入水底的月光轻纱般朦胧飘拂,如同幽然迷人的梦幻,觅尘不觉就看着清波流转的湖面发起呆来。 “小姐怎么又坐地上!”青黛拿了糕点,酒壶过来,却见觅尘席地而坐望着湖面发呆,蹙眉低呼。 觅尘回头看她:“天已是和暖,坐会儿又不会怎样。小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做人呢,是要低调滴,你看你现在满脸怒容,嚣张的可以,来笑个给爷看看。” “低调?小姐昨儿在灌鹤楼怎么不低调点啊,小姐不是一向讲究韬光养晦吗?”青黛摆好酒水糕点瞪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觅尘。 “哎呀,我那不是给你出气嘛。那什么方的调戏我的大夫人,小爷岂能放过他,怎么这会子倒是我的错了。”觅尘语出尽是委屈。 青黛想起昨日那常方的窘样,扑哧一笑:“那后来呢,不是总怕老爷把小姐早早卖了吗?怎么后来还和几位殿下玩起什么‘零零柒’的游戏来了?” “呵呵,那有什么关系。就本小姐的多方打探,昨日在场的翰王爷是出了名的寡情之人,当着满朝文武拒了两次皇帝的赐婚了,再说这战功赫赫的王爷跟我能扯上关系就怪了!那慕王爷早就和右相府的邹小姐定了亲,只等着邹小姐及笄便要迎娶了。七皇子更不必提了,那可是我姐夫。八皇子虽说该大婚了,可他一直在边关呆着,我那父亲又与南方黎家素无来往,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至于那九皇子嘛,他的母妃一家向来经商,富可敌国,左相府该是不缺银子吧?再有那十一皇子更不必说了才十四岁的小屁孩,你没听他说前年还尿床呢。剩下一个邹苑曦,你家老爷向来跟他爹不和,再说你见过左右相府联姻的吗?真要有那么一天,皇帝也别想睡安稳觉了。”觅尘看着青黛侃侃而谈,笑意盈盈,颇为得意。 “就小姐道理多,我去拿几个垫子来,再怎么也不能就这么坐地上。”青黛好笑地看觅尘,转身就要往廊外走。 “不用了,今儿也怪累的,你快休息去吧。我也有些乏了,马上也回去。” 觅尘唤住青黛吩咐完便执起酒杯倒了一杯酒,冲着青黛举杯笑道:“还有酒暖着身子,凉不着的。” “当真就回去?”青黛瞪她一眼,不放心地问着。 “当真!再没有比这话真的了。”觅尘转回头饮下那杯酒,大声保证着,也不再看她。 青黛听了这话笑笑也不再坚持,转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花草芳香之处。 觅尘又将目光投向那一湖静水,月亮映入清水暗波,幽幽然温柔盈岸。四面深夜静谧,微风薰然,穿枝过叶迎面抚来,吹动起白色的衣裙发带,倒有几分飘逸的感觉。 她站起来沿着小湖的台阶迈下几步,蹲于临水之处望着月影发呆,伸出手去,月影在指尖盈盈一晃,伴着涟漪碎成银光片片,幽然荡向湖心,激得湖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觅尘伸开手映着粼粼湖水看向自己的青葱十指,美若盈玉呢,她这么想着,突然又觉得自己自恋地可以,咯咯地轻笑了出来。 “清尘郡主好兴致!” 突然身后传来低沉清冷的声音,如同这幽黑静谧的夜色,深沉无波。 觅尘回头,望入一双清隽无垠的黑瞳,仿佛要将这整个黑夜都吸进去一般的静寂。高大的身影山峰般竣立,挡住了身后的繁华碧草,正是那翰王爷归海莫烬。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二章 月夜(上) 觅尘仰着脖子望着归海莫烬深沉的眼眸,愣愣地半天也没回过神儿来。 可能是昨夜休息不够,今天一天她都感觉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没想到临到睡觉还有这样的惊喜或是惊吓等着她。 觅尘只觉得恍恍惚惚,看向从天而降的归海莫烬微微蹙眉,一手敷上额角,轻轻晃了晃脑袋。听大哥说这翰王功夫怎么了得,她还没全信,只觉是他名声在外罢了,如今却是信了。好歹她也算学了点轻功,这人已经在她身后了她竟丝毫没感觉到。 归海莫烬见觅尘这般动作,心下有些好笑,紧抿的唇角微挑,跨步下了台阶,身影如风,站在了觅尘边儿上,望向那春水幽潭。 觅尘见他过来只是望着湖水也不说话,转回了头也看向湖面,同样不急着说话,思绪微动。 这冷面王深夜过来,却是为何?总不可能找她赏月吧?想了一下也就可能跟那药房躺着的叶染有关了,思及此处,只觉得脑中亮光一闪,总算想起来那叶一封一名在那里听过了。怪不得师傅提到的时候老觉得熟悉,不正是前夜在轿中大哥略微带过的那什么四王爷传说中的师傅嘛。看来这传说倒是真的了,觅尘心里轻叹,妄自己一向自诩记忆力好,连这点事都记不住。 心下对眼前这沉寂王爷的来意已是了然,只是她可是救了他师父的儿子呢,这人还这么高姿态,真是可气。觅尘缓缓开口:“王爷夜闯民宅,知法犯法,不怕有损声誉?” “郡主留宿男子,闺阁私|处,不怕有损清誉?”归海莫烬听觅尘言语带刺,低头看她,反唇相讥。 觅尘没想到这人竟是连个圈子都不饶,直奔主题。上来就提到叶染,言语毫无感激之意不说,还带有讥讽一般。什么少言寡语,明明就是疾言刻薄!觅尘一阵窝火,怎么自己救了人惹出来一片倒霉事,真是出力不讨好。 抬头怒视归海莫烬,却见他临近的身形挺拔如松柏,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面容隐在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却莫名有着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觅尘气恼,欺负她个子矮,也不带这样玩的。突地站起身,准备反击几句,却不想许是蹲的久了,头晕袭来,身子竟轻晃了起来,虽说天气转暖,可这大晚上掉进湖里可不是好玩的,觅尘吓得心都露了一拍。突然腰侧多出一条坚定的手臂,稳稳地固住了她晃动的身子,干净而清爽的男儿气息在身边蔓延。觅尘自是知道那手臂是谁的,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还想反击呢,结果还要谢谢人家。 抬头去看归海莫烬,却见他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那表情让她那句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觅尘正想挣脱,归海莫烬已是率先松开了手。 觅尘有些弄不明白今天怎么这么容易被激怒,莫名地不想跟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靠得这么近,瞪了归海莫烬一眼,转身上了台阶又坐回了那小桌旁。 归海莫烬见觅尘瞪自己一眼,倒是觉得新鲜。要知道军营有些杀敌无数的将士直视他一会儿都冷汗直冒,这小女子竟是敢瞪他,归海莫烬心里都要为她喝彩了。 “王爷深夜造访,是来关心小女子的清誉?真是奇事一桩。”觅尘晃动着白瓷杯中殷红的玄香酒看向归海莫烬。 “郡主药房的那男子是我朋友。”归海莫烬步上台阶,袍角一扬在小桌的另一旁同样席地坐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在桌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哦?那么王爷深夜前来,是特地来谢谢本郡主的?”觅尘托腮歪头看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盯着觅尘,半响才道:“郡主能否先告知在下我那朋友的情况?” 觅尘见归海莫烬看了自己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面上表情有些奇怪,想他定是没见过她这么厚颜无耻主动邀谢的人呢。 “王爷既是找到了这里,又知道叶染在药房,想是已经去看过他了,又何必再来问我。”觅尘抿了一口酒,浓郁醇香味的淡淡酒味弥散唇齿之间,觅尘享受地浅笑。 “叶染?郡主真是神通广大啊!”挑眉用研判的目光看向眼前低眸浅笑的女子,归海莫烬觉得这女子比他想的更不简单,竟然知道叶染的名字,而这定不是叶染告知她的,他很确定叶染到现在还昏迷着。可是她称呼陌生男子都是指名道姓吗,归海莫烬眉心不露痕迹地微蹙。 “呵呵,姑娘还不至于迷糊到连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的份上,万一是个杀人犯,采花贼那怎么办。”觅尘一惊,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就说睡眠不足要出大事,都是医圣子那死老头害得。 “我确实去看过叶染,可我不识医毒,看不出叶染现在的情景如何。郡主倒似深偃毒术,府中今日也并没有请大夫进府,若我猜得没错,郡主该是已为叶染做了医治?”归海莫烬见觅尘明显打着哈哈,不愿回答关于她知道叶染名字一事,便也不再刨根问底。 “恩,是医治了。”觅尘轻点头。 “叶染吃过解药了?”归海莫烬微露欣慰看向觅尘。 如今已是中毒的第二日,按聂钧辰的说法,叶染就算服了解药武功也是要废了,他找到叶染的时间终归还是晚了一步,倘若觅尘已经给叶染救治那真是大幸了。 “解药?我可没什么解药!我只是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七日醉’的配方,还有中毒者的症状,上面可没说怎么配制解药。我只是按照我的理解给他扎了几针又泡了半日药浴而已。”觅尘见归海莫烬已是误会,急急解辨,被这可怕的人闹了误会可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说清楚地好。 “此话怎讲?”归海莫烬挑眉看觅尘,心里倒是没有多急,事已至此也无它法了。他虽说只见过眼前这女子几次,但是也知道她不是莽撞之人,聪明中通着不符年龄的智慧,其实叶染能被她救得也算是幸运的了。 “这毒我了解一些,药理也学过不少,可‘七日醉’这种毒太阴狠,我没配置过。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我只是按照我的医理理解对他进行了救治。人是掉进我院子的,王爷也该知道中毒都是越早解毒越好,所以我只能冒险一试。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解这种毒能不能成功我不好说。” 觅尘这些年翻遍了毒术书籍,其实海天朝的毒药一门,那些所谓的解药,本质上都是以毒攻毒的方法化解掉原先中的毒。毒是解了,可身体难免会留下不少毒素,也许当时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中过阴狠毒药的人能长命就怪了。 医毒本就不分家,觅尘对那以毒攻毒的解读方法没什么兴趣,五年多来总是以医者的角度考虑解毒法子,长期研究还老让医圣子给找些小动物来做实验,还真给她捣腾出了一套银针刺|岤配合封|岤导出毒素的方法,连医圣子见了都拜服,称她旷世奇才。 她这几年倒是也配制了不少的毒药,多数都是以银针刺|岤方能解的,只有那些弄来玩的无伤大雅的小毒才配以解药,还有些更无关痛痒的毒根本就不用解药,时间到了也就没事了,就像那天给那常方用的酥麻散便是此类。 这边归海莫烬见觅尘说得悬乎,却是眉梢微蹙:“那现在让叶染服下解药会如何?” “没用了,我用银针扎过他的|岤道,你那解药进去怕是解不了毒却会成为另一味致命毒药,要了他的命。”觅尘猝了一口酒方才悠哉悠哉地开口,心里暗乐,可算报了处处受制与这冷面男的仇了。 “医治成功叶染会怎样?失败他又会如何?”归海莫烬面上微沉,面容在夜色下和那高大忻硕的身躯散发出一股股浓烈的寒意直袭四周。 觅尘看他这样别说怕了,心下更乐,其实给叶染扎针时候他体内的毒已经大部分排出了,也就说明她的办法是有效的,起码已是成功了七分,那叶染丢命是不可能了。再说就算叶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也不怕眼前这传言冷酷薄情的人把她怎样,莫名地感觉他不是不分青红烂记恩仇的人。 “好的话武功指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呢。坏的话嘛,人醒过来就不错了,身体受损是肯定的,至于武功就别想了。不过要是那样也怨不得我哦,本姑娘可是尽力了,我难得这么好心一次的。”觅尘眨着无辜的双眼说完不忘诚恳的点点脑袋。 归海莫烬何等缜密之人,单听觅尘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知道刚刚分明是她顶着纯真的脸摆了自己一道,故意让他担忧。 这丫头说得悬乎,却没说叶染会有性命之忧,不经意间又把好话说在前面,怕早是胸有成竹的。七日醉如此歹毒竟能让叶染武功精进一层,叶染那小子会出事就怪了。 归海莫烬看着眼前晃头动脑的女子第一次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八弟说这丫头古灵精怪,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二章 月夜(下) “叶染什么时候能醒来?”归海莫烬凝目望着觅尘,分明是关心人的话语,可是他平淡的声音却不带什么感情的样子,冷冷淡淡的,波澜不惊。: “后天下午吧,如果他平时体质不错的话。”觅尘看归海莫烬的表情已是知道她刚刚有意急他的那小聪明告破了,看他面上平和倒没和自己计较,又觉自己太小鸡肚肠了,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去摸索白瓷酒杯的杯壁。 “好,明天我带他妻子过来,郡主不介意吧?”归海莫烬见觅尘的表情动作,心下好笑。 这女子聪明但不算张扬,任性但不刁蛮,言行举止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捉弄人也是精灵古怪,不伤大雅。冷静时沉定从容,安静时淡定幽凉,嘻笑时俏皮狡黠,言行举止别具一格,倒似清风静流底下的如云似雾,引人入胜的奇异,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却有如此风姿令人想要探究。 其实宫中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美丽不可方物的,聪黠的也不乏有之,活泼跳脱的也有之,大方雍容的更是多见,温柔似水、善解人意,当然更不乏心机智谋之辈。这么多年他东征北战江湖女子,异域女子见得也不少,各具风采,可她却和他见过的多少女子都不同。似乎每次见她都会有不同的感觉,这女子像个谜,他看不明白,她似乎随时都会变,可以灵动、可以随性、可以洒脱、可以安静、可以狡黠、可以任性、可以调皮、可以小心眼归海莫烬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在一个女子身上放这么多心思思索,有些失笑。 “王爷要带人来小女子自是拦不了的,呵呵,听说我那北墙比较好爬,王爷不妨带你那朋友试试哦,叶染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呢。”觅尘托腮低头,指尖轻触杯中殷红的酒水,提起手指那红红的酒液沿着指尖滴落杯中,夜光下纤长的白玉手指妖艳异常。用那氲湿的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心想自己这涵音山房都快成菜市场了,每日什么人都来,却是没一个走正门的,觅尘漫不经心地笑着,抬头去看归海莫烬。 他亦是低着头,侧脸对着她,正看向那红红的酒水,唇边隐有笑意,觅尘待要细看那笑却已转瞬即逝。感觉到觅尘的注视,归海莫烬抬眼看她,觅尘的笑落在了他深黑的眼眸底处,一转便被吸了进去。 方桌本就不大,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觅尘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眸中的黑沉倒映出自己的脸庞,一抹淡淡的清光掠过,归海莫烬的眼中若有所思。觅尘突然感觉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到让她心惊,她能感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和砰砰跳动的心,而这种感觉让她不安,也很不舒服,随即眨巴了下眼睛率先若无其事的调开了目光。 “郡主以为本王是出了名的寡情之人?恩?”归海莫烬见觅尘低头,嘴边划过笑意,轻声问道。声音清漠,如他的眉眼,却又清浅地近乎呢喃,在这静夜却异常清晰,莫名带了些许蛊惑。心里却是有些微的不解,不解自己为什么事情处理好了,反倒在这里和一个小女孩闲话家常,不过这样的感觉还算不差。 觅尘被问的心里一惊一紧的,心中的小鼓打得更紧了。不得不承认这人很能制造紧张气氛,也没想到自己和青黛的对话竟给他听了去,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就在了。觅尘迅速地回想了下,好像自己也没说什么过份激烈的话,这才稍稍安下心:“呵呵,王爷听错了,本姑娘说王爷您是出了名的寡言之人。但是言出必行啊!王爷您一句话,那什么大到北纥右贤王,小到当户、且渠都手到擒来,您一声令下,那可是横扫千军如卷席啊。呵呵,小女子一向景仰有佳呢。” 归海莫烬眼见觅尘睁眼说瞎话,一脸真诚,险些失笑,清冽的眼眸微眯,一瞬不移地看向觅尘:“哦?本王幸甚,如此,以后比邻而居,相信会处的很好。” “比邻而居?什么比邻而居?”觅尘茫然得看向归海莫烬,即便是为了照顾叶染也不必搬过来住吧,那叶染再两天就好了耶。 归海莫烬见觅尘瞪着眼睛看向自己,神情迷茫倒是略有诧异。 “父皇为本王和八弟择的府邸恰在这左相府的北面,叶染怕是想进我的府邸,却是翻错了墙。” 觅尘听得这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就想这事情巧了点,怎么就好端端的不去别的地方偏跳了她的院子,却原来是这般,可是这王府要修在她家边上这么大的事情她竟是一点不知道呢感情他们住的这片还是高级住宅区呢,整个一海天朝中南海了。 “如此,尘儿就以此酒恭贺王爷开府之喜了。”倒掉刚刚自己玩过的酒水,觅尘又斟上一杯,举杯浅笑着看向归海莫烬,见他看过来,便略一示意饮了那酒。 归海莫烬眉眼轻挑,见觅尘饮酒相庆,抬手抚向那置在桌上的白瓷青花小酒壶,手指摩挲着壶耳:“多谢!我就用郡主的酒还郡主的礼了!” 言罢,掂起那酒壶,挥袖仰首,殷红的酒从酒嘴泻出,在夜空划出优美的弧度倾覆落入那一方薄唇之间。归海莫烬的身体因着那动作略微后仰,修长的身形更显挺拔,仰首处胸腹之间似有无限地张力蕴藏其中。 觅尘心下暗赞,人长得好就是不一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偏就看起来那般随性潇洒:“呵呵,人人都说翰王爷最不擅酒,王爷现在这样子倒好似为酒痴狂呢。” “我只是不喜酒味罢了,何况我需要随时的冷静。郡主的酒却是很特别。什么酒?”把玩着那青瓷酒壶,归海莫烬侧目看向觅尘。 倒是没想到他会解释,觅尘下心诧异:“王爷不像不冷静的人。这是玄香酒,其实也算不上酒。是用普通的惠泉黄酒和由15味中草药制成的酒料配比酿成的,酒味不大,劲头还没惠泉酒一半呢。春天气干,这酒瑞泽脾胃,王爷若是喜欢,我这里还不少呢,倒可相送。” 这玄香酒是她无聊时调配出来的药酒,没想到竟有些现代时喝的干红的味道,她还着实兴奋了好一段时间呢。不过这酒味略带酸涩,倒是除了她别人都喝不惯,所以她的藏酒中也就这酒剩的最多,却不想这冷面王倒是识货。 “如此,多谢郡主了。明日我来取酒,上次和八弟欠了郡主糕点钱,却不知这次是否需要带上酒钱?”归海莫烬长身站起,向着觅尘迈了一步,掌心向上托着那青瓷酒壶送至觅尘面前,低头望她轻声问着。 觅尘听他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却是有几分意外,不想这人也会开个小玩笑呢,伸手接过那酒壶,抿嘴一笑“酒钱就不必了,连带上叶染的那份,王爷欠我三个要求如何?” “好!” 伴着清冷的声音衣炔翻飞,归海莫烬已是掠过花径隐入了暗夜。那身影犹如疾风,速度极快,几乎和那声音同时消失,声落人远。 觅尘只觉得眼前一晃,那声音和那刚刚还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人已是一并消失在了这百味园。好快的速度!觅尘暗赞。起身又看了看手中的青瓷酒壶,想到刚刚还拿着它的那个冷漠的人,来去如风呢,这人的行事作风和他人一样凌厉。觅尘笑笑弯腰把小酒壶放在桌上,也举步往花径深处而去。 月光洒在园子里,那湖水依旧碧水粼粼,那方桌上的青瓷酒壶,和那白玉酒杯静静地发着银光,一片静好。天边的星星闪烁着,仿似歌唱,真是个好夜晚!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三章 药房(上)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早就能感觉到春意融融,春光明媚。:太阳升起的很早,阳光透过门窗洒进屋子,点点金光,一丝丝一缕缕的都是暖意。 因着好天气,觅尘起的很早,心情飞扬,用过早餐,便起身到药房察看叶染的情况。气息沉稳,看样子醒来武功精进倒似很有可能呢,也不枉费她这两天的扎针和药浴了。看来她这调理方法对练武之人还真是良方了,觅尘不免得意。 来到药房的院子里,院中被开辟了许多小块,种植了不少的珍稀药材,花木静静的飘荡着,一切都还在甜睡中,只有几只小麻雀唱着悦耳的晨歌,打破了沉寂。觅尘动作轻缓地伸了个懒腰,吸着新鲜的空气,顿时脑中充满了无限的希翼,浑身沐在欢乐之中了。 “小姐今儿的心情好像很好嘛。”红研从角门进屋就见觅尘笑得开心,打趣着上前,把手中的茶盏递与她。 “哎,小姐今儿心情确实不错。谁能告诉我,这个世界怎么这么美妙?生活怎么这么美好?我们的红研怎么这么美丽?”觅尘轻笑着,接过茶盏呷了一大口,感觉浑身舒爽,仰头就把那茶喝了个底朝天。 红研见觅尘又拿自己说笑也懒得理她,伸手抢过那茶盏扭腰进了药房,还不忘忿忿地道:“这景山云雾茶可是今年春茶里最好的品种了,就这么给小姐吃了,还真是暴殄天物。” “这叫豪爽!红研没事出来帮小姐我晒草药吧,咱们把房里的那些全都搬出来晒晒,多好的天啊。”觅尘吩咐着,已是开始把屋里药架上一框框的药材往外搬,红研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院子的东面是一排的木质框架,上下四层,是觅尘吩咐专门做来凉置药材的。一层层没一会儿就摆满了药草,觅尘翻动着那药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红研闲聊:“红研,你这小喇叭最近不太好用啊,怎么我们这院子后面要建皇子府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呢?” “我跟小姐说了,你自己听着睡着了,现在倒是来怨起我来了。哎,这给人做奴婢就是命苦啊!”红研翻动着平底筐中的山茱萸,眼皮都不抬的嘟嘴道。 “这样啊。呵呵,看来还是小姐我错怪你了啊,小姐唱歌给你听如何?” “小姐唱吧,唱得好听红研就原谅小姐。”红研笑得两眼弯弯。 “我唱了?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嘀哩哩哩嘀哩哩嘀哩哩哩哩……嘀哩哩哩嘀哩哩嘀哩哩哩哩……春天在青翠的山林里,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 觅尘轻快地歌声响彻院落,红研也跟着哼哼了起来,欢声笑语下的百草园顿时阳光更明媚了,春风也似乎更清新了。 “丫头,你这歌的调调还不错,只是这歌词可就有点差强人意了。”清朗的声音响起。 觅尘回头去看,八皇子归海莫凌倒挂在院角的一颗银杏树上,身形还摆动着,眉眼间尽是洒脱不羁,颇是自在。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照在他身上,胸前金线绣着的六爪蟠龙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穿着朝服却如此动作,着实不伦不类的可以。 “你怎么来了?”这样突地冒出来一个人的情况觅尘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这八皇子也来凑热闹。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请了四哥却不请我,很伤人心的啊。”归海莫凌双脚脱离树杆,身形在空中一个利落地翻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含笑看着觅尘。 似乎是响应归海莫凌的话,墙那边儿又跃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归海莫烬,同样一身的玄色朝服,紫金玉冠,更显器宇轩昂。 另有一女子,身穿淡白色长裙,随着她落地的动作衣炔纷飞,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翡翠珠子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女子见觅尘看过来,樱红的嘴角浅浅笑意,尽是空?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3部分阅读 空灵靓丽。 觅尘也对她笑,直觉这是个可以深交的女子,她身上那干净清透的感觉让觅尘很舒服呢。女子交朋友有时候真的很简单,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一路人,觅尘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轻灵出尘的女子。 “王爷来的好早啊。”觅尘看向归海莫烬上前笑着道。昨晚他说今日要带人来,她还以为是晚上呢,倒是没想到大白天的这些人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她的府,张狂啊。 归海莫烬只是轻轻点头,倒是归海莫凌几步凑了上来:“还早啊,早朝都下了一个时辰了。给你,我专门在灌鹤楼给你带的玲珑桂花蜜蕊糕。“归海莫凌从怀里掏出一包红色暗花纸包来,捧到了觅尘面前一脸的献宝。 觅尘冲他笑笑接过那纸包,凑到鼻前闻了闻,还真是香呢:”谢谢八殿下了啊。不过你吃我三叠糕点这可才还回来一包呢,那天你可说了,要请我去小清风吃茶的。” “少不了你的,叶染也是我的朋友,你既救了他,别说是欠你几个饭局,就是买个酒楼给你也是成的。这是叶染的妻子百里晓舞,丫头快带人家去看看自己夫君吧,人家可是担心两天了。”归海莫凌把百里晓舞介绍给觅尘,举步就往药房走。 “漂亮姐姐跟我来,叶染我可照顾得很好哦。”觅尘把手中的纸包递给红研,示意她下去,上前两步拉了百里晓舞的手往药房而去,归海莫烬紧跟其后。 进得屋子,百里晓舞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小床上的叶染。快步奔了过去,半跪在地上抓起了叶染的手细细地把了起来,眉眼间焦虑闪现。 觅尘心里羡慕,暗叹真是一对璧人,倒是让她莫名想到了杨过和小龙女呢。 “晓舞姐姐懂医药?”觅尘上前见百里晓舞把过叶染的脉,脸上的忧虑已是消散。 “人家叶夫人可是南翼百花山庄的大小姐,就你那三脚猫的医术可比不上。”百里晓舞还没有开口,归海莫凌清朗的声音已是响起打趣着觅尘,眉眼飞扬。 “八殿下这话却是错了,晓舞的医术怕是抵不上郡主一分,这‘七日醉’我只能解得,可是解过以后染哥的身体必然受损。郡主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染哥现在的脉息平和,体内气息沉稳窜动,非常有力,不似中了毒药倒似内力注入。晓舞谢郡主救我染郎,以后若是郡主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晓舞万死不辞。”百里晓舞说着起身对觅尘行礼。 “呵呵,听到了没?小看本姑娘。我告诉你,这海天朝比姑娘我更懂毒术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觅尘大言不惭地说着,拉着百里晓舞的手,转身抬起小下巴高傲地看向归海莫凌。 归海莫凌听得百里晓舞的话还真是大吃一惊,连归海莫烬的眼中也闪过诧异。 “叶夫人不会弄错吧,这丫头的医术竟是比你好?丫头,你这医术师从何处啊?我以为是你瞎看了几本医书呢,如今看来你这涵音山房神秘的很啊。”归海莫凌盯着觅尘,眼中晶晶亮亮。 “呵呵,说出来吓死你哦。我那师夫可是鼎鼎大名的医圣子海勐,这样我那医术还是三脚猫吗?”觅尘歪着头笑道。并没有想过要隐瞒,反正那日医圣子那老头来叶染是知道的。 “师父与叶一封伯伯是多年旧友,我救叶染也是应该的,所以晓舞姐姐不必多谢我。”觅尘拍拍百里晓舞的手,对她笑着道。百里晓舞回握觅尘的手,心里也是喜欢眼前笑语嫣然的女子。 归海莫烬,归海莫凌听得觅尘说她是医圣子的徒弟,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目有诧异。 “都说医圣子不收徒弟,却不想倒是早有人继承衣钵了,郡主好能耐。”归海莫烬惯有沉冷的黑眸几不可察的泛出一丝异样,却是如同清风微过,一扶而过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觅尘看向归海莫烬得意一笑:“今日再给叶染扎一次针泡了药浴,明日他就能醒来了。” 说完觅尘走至窗前的桌案拿了针具,坐到了床边儿,凑近百里晓舞的耳边低声道:“晓舞姐姐不会介意我看了你家相公的身体吧?嘿嘿,介意也来不及了哦,我都看了三回了。不过姐姐放心,尘儿可就只看了上半身,泡药浴可是连人带衣服一起扔进木桶的。” “郡主说笑了,医者父母心,我也是医者自然不会跟郡主计较这些。”百里晓舞莞尔一笑,见觅尘拿出了银针知道她是要给叶染医治,便主动掀了棉被,解开了叶染的上衣衣襟,还笑着对觅尘做了个请的动作。 “呵呵,我都叫上晓舞姐姐了,姐姐还跟我客气什么,叫我尘儿就好,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听着难受。不过姐姐好福气哦,姐夫的身材很不错呢,有看头!”觅尘嬉笑着手下已是熟练地在叶染的几处|岤道行起了针。 归海莫凌在药架上翻翻找找,刚打开一瓶底部沉着一只小红蛇的药酒灌了一大口,却正好听得觅尘赞扬叶染身材的话,一口没喝下差点全部喷出来,拍着胸膛不停到咳嗽着。 归海莫烬看百里晓舞红着脸面有赧色,又见归海莫凌的窘相,不着痕迹地看了觅尘一眼,但见她一脸的平静,若无所觉地行针手指飞走,心下好笑,难得的嘴边浮出浅笑,犹如昙花一现。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三章 药房(下) 觅尘和百里晓舞说完那玩笑话,见她白玉般的面颊顷刻间红霞染起,心下好笑,便不再逗她,潋神专注于针灸。/右手飞快地在叶染前胸的中极|岤、日月|岤、鸠尾|岤、气海|岤、期门|岤等几个|岤位下针,捻针同时加上提针为捻提,拇指向后一提一捻。提到尽头放松而手不离针,又向前插并微微向前捻,提捻幅度要比插捻的幅度大,食指,中指固定,拇指向内向上捻,尽处,拇指向前向下捻。 归海莫凌见觅尘行针,好奇不已,放了那药酒在架子上,几步也凑到了床前和百里晓舞一起仔细地看了起来。 只见觅尘神态严肃,认真异常,心无旁骛的样子,仿似整个屋子就只剩下她自己一般。归海莫凌心里暗赞,倒不想这丫头平时嘻嘻哈哈却也有如此一丝不苟的时候。他又见觅尘动作熟练无比,运针柔和,指法圆润。捻提飞快,一起一落间却很有规律,似有节奏,宽大的水蓝色纱袖动作间划出柔和的弧度,如有和谐的音符跳跃其间,看她行针倒是一种享受。 归海莫凌不由啧啧称奇,转身走向一直静坐窗前小几案旁的归海莫烬,却见归海莫烬也看着觅尘,眼中略有所思。归海莫凌嘴边闪过狡黠的笑,眼中亮光微闪,跨步也坐在了小桌边儿上,伸手拿了个铺放在小桌上的青玉小杯倒了杯茶呷了一口,凑近归海莫烬:“四哥,你看什么呢?” 归海莫烬收回目光,抬眼撇了归海莫凌一眼,但见他眉眼间全是狡黠的笑,兄弟间已是再熟悉不过,又岂会猜不出他心里所想。归海莫烬也不理他又转过眼光去看觅尘运针,眼中深沉无垠,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归海莫凌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撇撇嘴也看向觅尘:“四哥,倒看不出这丫头的医术不错呢。我见言迎给母妃运过针,可没这丫头做的这么好看。嘿嘿,这丫头平时嘻嘻哈哈的,这静下来还真是别具风姿,好看的很,是不是啊四哥?” “不错。”归海莫烬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这次看都没看归海莫凌一眼。言语听不出是说觅尘的医术不错,还是认可了归海莫凌那别具风姿的话。 “四哥,你什么时候给做弟弟的找个四嫂啊?”归海莫凌见四皇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气恼不已,干脆把话挑明了,把脸也凑了上去。莫名的他就是觉得觅尘和他这四哥很是相配,再加上四哥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清妃又早早地去了,四哥的婚事倒也没人惦记着一般,四哥最亲近的人就是他,这事自当他这个做弟弟来操心。 “四哥却不知你什么时候兼做红娘了,自己的事还解决不了,手倒伸到四哥这里了啊?!”归海莫烬总算把清冽的目光眷顾地投到了归海莫凌的脸上,半分认真半分调侃的语气轻飘飘的把问题丢了回去。: 归海莫凌听了这话,本来还一脸的笑变脸般沉了下来,头疼般抚了抚额头,想起自己的母妃来。最近慧妃正在给他这个已经行过冠礼的儿子找媳妇,朝中大臣凡是家底清白的,家中有及笄女儿且没婚配的已经被她调查了个遍,还列了一个条陈,一见他就拿出来晃,害得他天天想着怎么找借口躲了去善和宫请安。昨日还被逮住听了一个时辰的训诫,今日要不是他跑的快怕是又被善和宫的管事嬷嬷领去见母妃了。他都考虑是不是该提早搬出宫来,那皇子府虽说还没建好倒也差不多能住人了,总好过天天听规劝日日被逼婚。 “四哥也不替我想想法子,好在后天要出京了,天天听母妃念叨我都快顶不住了,真是比打仗还累人。” 归海莫凌心里烦躁说话声音也不免有些拔高,觅尘正要在叶染头上下针,那声音突兀的响起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没落错针。 “八殿下,要是染哥出个什么事,我可找你拼命。”不等觅尘言语,百里晓舞就狠狠地瞪向归海莫凌。 “嘿嘿,一时忘情,你们继续。”归海莫凌回头看过来,见觅尘拿着银针正看向自己,方觉失言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见觅尘转身在叶染头上施针,站起又走回到床前盯着看。 “叶夫人也真相信这丫头。”归海莫凌见觅尘正在叶染的百会|岤下针,压低声音言道。这百会|岤可是人体督脉、肝经、膀胱经相合的|岤位,所以说百会|岤是人的一个诸阳之会,意为人体所有的阳气全都汇聚在此|岤,在这里扎针可非同小可,弄不好人立马就能丢了命。 “我百花山庄的人要是连这点眼力劲也没岂不让人贻笑大方。”百里晓舞笑笑,她家是医毒世家,要是不确定这清尘郡主的医术她又岂会把自己的夫君交给个陌生人医治。 说话间觅尘已经运好了针,起身放了银针在针套里,拍拍手说:“好了,麻烦八殿下把人抬到隔壁屋子吧,我让红研准备的药浴已经好了,给他泡了这最后一次,明日定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夫君来。”觅尘吩咐着归海莫凌,又含笑着看向百里晓舞。 “八弟让开,还是我来吧。”归海莫烬见八皇子俯身去抱叶染,起身快步走了过来,错身上前打横就抱起了叶染,大步往外走去。他本来身量就高抱着叶染修长的身体虽说有些滑稽倒也不显突兀,轻快的脚步转瞬就出了房门,百里晓舞也快步跟了上去。 “呵呵,还是四哥心疼小弟,其实我胳膊上的伤早好了。”归海莫凌也笑着跟了上去,见觅尘投来询问的目光,展眉一笑:“前几日跟内廷的几个小子过招拉伤了,早好了,四哥倒是一直惦着。” “一会儿我给你找瓶药去,我的药好着呢。你刚刚说出京是怎么回事啊?”觅尘看向前面归海莫烬稳健的身影,暗叹这冷面人倒不想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又见归海莫凌说得云淡风清,想来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伤,便不再多说。心里却有些诧异,不明白怎么会不自觉地就关心起这八皇子来,统共没说上几句话的人呢,却仿似多年的好友一般自然,不得不感叹人和人的机缘真是巧妙。 “这不要万寿节了,南翼的皇帝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千里迢迢地要来贺寿,这会儿已经走了一个月了。礼部尚书陈愈刚好回乡丁忧去了,父皇暂时又找不到人顶,就让五哥暂代礼部,却让我们去北舞渡接那南洛帝万俟瑜娑,后日出发。”归海莫凌跟觅尘说着,两人一起进了屋,却见叶染已经被归海莫烬放在了盛满热汤药的木桶里,屋子里弥漫着中药味。 “这样就好了,明日说不定天不亮叶染就醒了。呵呵,这针灸和泡药浴又不疼不痒的,晓舞姐姐就别担心了。”觅尘见百里晓舞站在木桶边满脸担忧的样子,上前拉了她的手宽慰着。 “夫人如若实在放心不下,晚上留在这里想来郡主该是不会介意的。”归海莫烬虽是对百里晓舞说着,幽黑冷清的眸子却看向觅尘,话语肯定语气霸道,一点也不似在征求这屋主的意思。 觅尘有些见怪不怪,反正她也还有些话要问百里晓舞,再加上又挺喜欢这个绝美的妇人,笑笑道:“我巴不得姐姐留下来呢。红研,你去把咱们涵音山房的小客房收拾一下。” 觅尘吩咐着低头站立在屋角的红研,觉得这丫头今日异常的乖巧。红研点头,又对归海莫烬恭恭敬敬地施礼才退了出去。 “王爷该多笑笑的,瞧我这平日里无法无天,胆大包天的红研都被吓着了。”觅尘看看归海莫烬清冷的面容才道原来是这冷面王吓着了她的小丫鬟,颇有些无奈的道。 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敢在这人面前太过放肆,只觉得他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不怒而威,那身上的冷气和霸道就似一道屏障让人不敢期近。再加上他一身的清贵,虽说这种清贵之气归海莫凌身上也有,可人家总是笑语连连的,不似归海莫烬总是面无表情,那高贵就显得尤为卓然。要不是她受了二十四年的平等理念,再加上对这古代的等级观念没什么体悟,说不定她也和红研一样看见这人就战战兢兢呢。 “倘若这是郡主那三个要求中的一个,我会对你那侍女笑笑的。”归海莫烬挑眉,仍是那似乎天生入骨的峻冷和深沉的样子。 “什么三个要求?只要你不怕我四哥就好了,别人无所谓!”归海莫凌凑上前对觅尘打趣着。 觅尘看向归海莫凌黠蹙的笑脸,有些莫名所以,待要问他为什么时却是归海莫烬清冷的声音响起。 “叶夫人今日就留在这里吧,本王会告知钧辰的。八弟,走。”归海莫烬说完,大步迈出往屋外而去。 “四哥等等啊,尘儿还说给我拿药呢。”归海莫凌跟着出了屋子,不忘回头对觅尘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得觅尘又是一头雾水。 “百里姐姐跟叶姐夫说说话吧,他能听见的。我去送送他们。”觅尘说着见百里晓舞点头,便也跟着出了屋子。 “走,去药房给你找药去。”觅尘出屋,见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并肩站在院中,上前拉了归海莫凌就往药房走。 归海莫凌被觅尘托着倒也配合得跟着进了药房,刚一进屋就笑嘻嘻地道:“嘿嘿,说吧,无事献殷勤,图什么呢你?” “你去北舞渡要几天啊?”觅尘眨眨眼睛,心里暗叹这小子真是上道,立马就知道她有图谋呢。 “干吗?万寿节还十天,我最多去六、七天。”归海莫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 “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觅尘一听六,七天倒是乐了,这时间不长也不短刚刚好呢。 这几年她不怎么出门,那是因为出了府也是逛逛布衣铺子,脂粉店子,根本就没什么意思,再远的地方又去不了。她倒是也央过南洛,可那家伙就是不答应带她出远门,医圣子倒是带她出去过几回,可最远就是到京郊,还是去看病人。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门,有个人可以赖上,觅尘自然是要抓住的。再加上这几天也不知道大哥忙什么都没有回府,现在出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呢。觅尘越想越乐,整张脸都晶亮了起来。 “带上你?我去接南翼皇帝,你没事去做什么?”归海莫凌倒没想觅尘是打这主意,眉眼高挑。 “我出门看看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都呢,你不觉得很可怜吗?”觅尘再接再厉地央着,满脸希翼。 “我是有差事在身的啊,带你去说什么也不行。爷出门还拉辆马车带着家眷,传出去还不给人笑死啊。” 归海莫凌摆摆手说着就要迈步出屋,觅尘赶紧又拉住了他。 “谁要你准备马车了,我会骑马的。到时候我穿上男装,骑在马上就充当你的侍从,保准没人看出端倪。带我去吧,成不?”觅尘说着,双手合拢打着依。 “你会骑马?真的假的?”归海莫凌诧异地看向觅尘,眉眼间略有所思,倒是心念稍动。 “我岂会拿这话糊你,真会。”觅尘有些心虚地道。 归海莫凌盯着觅尘看了一阵,倒也看不出什么,心下一动:“好,后天卯时我来接你,你可别睡晚了误了我的事儿。” 觅尘一听高兴地抱起归海莫凌的手臂跳了两下,连连说好,却没看见归海莫凌眼底的狡黠。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四章 出京 又是一日的傍晚,而春天的傍晚,夕阳收尽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的一边。觅尘站在百味园的小亭里望着天边的暮色,那最后一抹艳彩消失后暮色象雾一样,开始从四面八方渐合。 春天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多彩而娇艳。觅尘看向院角处的那几棵只有光秃秃的花朵而没有树叶映衬的树。仅凭花瓣的颜色便可以判断,它们是红玉兰花。 远远望去,那一树树的红玉兰,象一团团红色的火焰,把这色彩缤纷的小院子渲染得更加热闹非凡。一丛丛、一簇簇美丽的红玉兰花,像含羞的少女微笑着,让人都不忍心伸手触碰她们的脸。花朵的形状,酷似八月的荷花,硕大,饱满,雍容,富丽。 觅尘想是不是只要在心中藏有激|情的种子,就会在春天萌发。今天她几乎是怀着雀跃的心情看着阳光升起落下的,期待着明日的出京,如今暮色渐染,新的一天也不远了哦,觅尘快乐的似有畅快的音符在心间流动。 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屋中在铜镜前坐了,散下丝带扎起的发。风,从窗棂穿过。鸟儿的鸣叫响彻树丛中,漂浮,沉没。那些婉转清脆的歌声,在春天的傍晚,穿过木门窗棂,抵达闺阁小楼。 觅尘对镜嫣然一笑,歪着头看向桌上的两个小牌,拿起来细细地看,绿玉小碟片上写着‘百里’二字,铜的上面刻着‘染舞楼’三字。觅尘笑笑,带上太后给她的那福宁宫的宫牌和医圣子那老头给的小金牌,她可有四块小牌了呢,这古人还真是有意思,没事都爱铸些小牌来代表自己呢。 昨日深夜那叶染就醒了过来,今早觅尘过去看望时,叶染夫妻两人亲密的样子,着实让人羡慕呢,还真像那杨过和小龙女,一对神仙佳侣啊。说了几句话两人就辞行离开了涵音山房,临走留下了这么两个小牌牌,那染舞楼觅尘是不怎么知道的。可南翼百里家族她却是早有所闻,觅尘把那绿玉小牌拿在手里抚摸,玉温润细腻,如脂如膏。 这南翼百里家族是医术世家,世居南翼玉岭百花山庄,又有人称那百花山庄为药谷。药谷终年云雾缭绕,奇花百草遍布山谷,药谷小厮亦能通医理治百病,百花山庄在南翼和海天朝都有很高的声望,就连医圣子那狂傲的老头都说药谷奇药异草堪多。觅尘倒是对这药谷向往已久,倒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和药谷大小姐百里晓舞结交呢,早晚她得到药谷看看去。 红研和青黛自外面进来正看见觅尘拿着那翠绿小玉牒发惦。 “小姐,你想好了,真不带我们两个?红研想好了,我不跟青黛争了,小姐还是把青黛带上吧。” 觅尘回头,见红研干巴巴地看着自己,青黛也是一脸地担忧,目有期待。“小姐这次谁也带不了,你们还是在家好好给我打掩护吧,要是大哥回来了,你们也好给他解释清楚,别让他担心啊。我这次是跟八皇子出门,受不了什么苦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吧。” “这是今日青黛按小姐的吩咐去锦悦楼买的几套男装,还有一些细碎银两,还有一包小姐爱吃的糕点,青黛都包好了,小姐明日可带好。还有这两张是银票,都是一万两一张的,小姐也带上。”青黛见觅尘坚持不带她,也觉得这次出门确实不适合自己跟着,便也不再多言,细细地交待着,把包好的包袱和两张银票推到了觅尘面前。 “小姐可早点回来啊,这套是明日小姐出门要穿的衣服,小姐要不要先试试合身不?”红研捧着一套月白色的男式长袍上前。 “不了,你俩办事小姐我放心的很呢。今天要早点睡觉,明天卯时八殿下就来了,你们记得寅时正点一定得把我叫起来。”觅尘起身自红研手中接过那衣服放在床边小凳上,回身吩咐着。 “知道了,知道了,小姐都吩咐三回了。” “那我可安心睡觉了,你们也快休息去吧,我明日还指着你们叫醒呢。”觅尘吩咐完就自顾躺上了床。 第二日觅尘刚刚收拾停当就听见归海莫凌爽朗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丫头好没?没好我可不等你自己走了啊。” 觅尘心赞他平日豪爽洒脱,却也知道女子闺房不能随便闯呢,自青黛手中接过包袱,觅尘快步出了房。 归海莫凌但见觅尘出屋举目去看,见她身着一袭月白锦衣长袍,长发用黑色条带束起,条带披至肩膀。眉毛似乎修饰过,比平时略粗,上挑飞鬓,平添了几分英气。本来身量就比一般女子高,这么一打扮更显得长身玉立。样貌虽还显女态,但从她刚刚出屋摆袍迈步的动作,到现在站立的姿态哪里有半点女子的样子,倒还真有模有样,雌雄难辨。 “怎么样?被本公子的风姿折服了?”觅尘见归海莫凌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得意的扬眉故意粗声粗气地道。 “可以啊,玉树临风,潇洒闲雅,翩若惊鸿啊。你这么一穿还真是连咱们风度翩翩,才贯京华的慕王爷都给比下去了。”归海莫凌毫不吝啬地夸奖,上前接过觅尘手里的包袱。 “公子您请!”归海莫凌躬身含笑着示意觅尘先行,那动作还真似侍从小厮。 觅尘回头再次安抚了红研和青黛,这才举步往涵音山房北边小偏院而去。 归海莫凌跟上:“你的两个丫鬟倒是忠心耿耿,只差没千里哭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上战场呢。” 觅尘瞪向归海莫凌:“怎么?你羡慕了?” “爷可没那工夫,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这身形怎么弄的啊?怎么跟男的没什么两样啊?”归海莫凌神秘兮兮地凑上来问着。 觅尘初还不明白他在问什么,看向他却发现这厮贼兮兮地看着她的胸部,觅尘只觉一阵羞恼,把包袱抱到胸前:“要你管!” 瞪了一眼归海莫凌快走几步,这人真是开起玩笑越来越没边儿了。提到这个觅尘就郁闷,个子倒是长起来了,可是别的就是不见发育,她记得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青黛她们几个也是十四岁左右啊,一个个身材都那么曼妙。偏偏她也要十四了,可到现在胸前还平平,只是微微鼓起,苦闷啊! 听到身后归海莫凌的嬉笑声,觅尘走得更快,到了墙边儿也不等他,一个翻身就跃上了墙,站在墙头回头看归海莫凌,只见他两眼圆瞪,一脸吃惊。 觅尘得意笑笑,不再理他飞身就跃下了墙,动作轻盈迅捷。 轻功可是她除了医术最得意的,由于喜欢这几年每天晚上都要打坐练上一阵,虽说可能还是比不上归海莫凌这样自小就习武的高手,可是也算有所成了,医圣子就夸了好几回呢。这些年她还总是糅合了轻功在舞蹈里,没事时候就在小院里跳上几段现代时学的舞,轻功也算灵活运用了,每每动作间也越发的随心所遇,这也是青黛她们老跟不上她脚步的原因。 当初倒是也央了医圣子教自己武功,可是就蹲了半天的马步就彻底放弃了习武的念头,简直就是活受罪,本来想着那练武功和跳舞差不多的事情,谁诚想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习武要辛苦枯燥的多,她是没那耐力和韧劲,早早就放弃了。 “丫头,你倒底还会些什么?”归海莫凌回过神来,追上觅尘惊异地问着。 “什么丫头不丫头的,你叫谁呢?本少爷会的多了,你以后最好别和我作对,否则”觅尘回头对归海莫凌挥挥拳头,凶神恶煞的样子。 归海莫凌摇头笑着上前,右手举至嘴前一声长哨响起,没一会儿滴滴答答从拐角跑过来了两匹马,他牵了那身量小的一匹引到觅尘身前:“小人我好怕啊,公子爷您请上马?” 觅尘接过马缰,有些忐忑地看向那马。看上去倒是一匹温顺的马,比归海莫凌的那匹要矮上一头,觅尘小心地靠上前,见那马温顺地低着头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才略微放下了心。其实觅尘不怎么会骑马,现代时也就去过两次骑马场,再就是大学时去蒙古旅游骑过,不过那都是有驯马师在旁看着,而且那马匹都是经过驯化的。那天自己大言不惭地说会骑马是怕归海莫凌不同意她跟随,现在真临到要上马了,倒有些怯场,骑虎难下的感觉。 觅尘侧目去看归海莫凌,但见他已是英姿飒爽地直立于马上,正看着她,许是也看出了她的怯意,脸上意味深长倒也没有催促。觅尘咬咬牙缕紧马缰,靠上前亲昵地摸了摸马儿那长长顺爽的鬃毛,狠狠心抬脚就往马蹬上踩,上马的姿势虽说极不优雅可也勉强坐上了马背,觅尘长出一口气。 回头去看归海莫凌,但见他面上的表情显得有点无奈,还夹杂着些许戏谑。 “你这样子可不怎么像是会骑马的,放心吧,今儿我专门去西郊马场给你挑的这小白马,温顺着呢。真要惊了不是还有我在嘛,你就大胆骑吧。”归海莫凌看觅尘动作表情,心下好笑,想这丫头马术就不会好了,一个闺阁女子哪有机会骑马啊,可还偏偏摆出一副强硬的样子,看来今日专门跑了趟西郊马场是跑对了。 “谁说我不会来的,本少爷这就骑给你看。”觅尘挑衅地看看归海莫凌,大胆地用马鞭轻抽那马,马儿便向前跑了起来,那马倒似感觉到了觅尘的紧张跑得并不急。觅尘坐在马上适应了一会儿倒也不再那么害怕了,倒是有些跃跃欲试,想着以前去骑马场时驯马师说过的要领,又试着轻抽马臀,马儿高兴地撒蹄跑了起来。 归海莫凌见觅尘已是适应了那马,便也打马跟了上去,没一会儿便行在了觅尘前面,青石路上只闻不急不徐的马蹄声,春风微凉拂面,丝缕的顺爽叫人分外清醒。 时辰还早,路上倒是没有什么行人,觅尘身下的小白马倒似有灵性,紧跟着归海莫凌的马不疾不徐地跑着,觅尘倒也没费什么大力气,而且还越跑越有感觉,越跑越大胆,咯咯地笑着一路跟着归海莫凌往南城门而去。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五章 旅程 天色尚早,街市宁静,路上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临到城门处人却有些多了起来,多是拿着锄具起早出城干活的农民,觅尘他们没一会儿就从城北跑到了南城门。: 归海莫烬在南门已经等了一刻钟的时候了,本来是要和八弟一起出宫的,可那小子昨日却说有事要办,让他一早在城门等,还一脸的神秘兮兮。远处传来嘀嘀嗒嗒的马蹄声,座下驰焰跳了跳前蹄,归海莫烬抬眸去看,没一会儿果见归海莫凌的云峨从大道上行了过来,身后还不远不近地跟着一骑,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骑在那马上,远远地只见他身量纤细,和那身下的小白马倒是极配,颇有些清隽之态。归海莫烬倒不想归海莫凌出京办差还带了个人来,眉心微敛。 此时觅尘也看见了归海莫烬,虽是离得远但那身形、那腰身挺立的姿态、那一身的凛然之气,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四王爷。 “你不是自己去办差?怎么四王爷也去啊?”觅尘心下诧异,问着归海莫凌。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去的?那南翼皇帝可是我外公陪同着来的京都,四哥怎么说也算是外公带出来的将,自然是要去迎接的。”归海莫凌一脸得意地看向觅尘,眼中星光闪闪。 早年归海莫烬刚入军营历练就是跟在义钦王黎黛熊的帐下,而这八皇子归海莫凌又是义钦王的嫡外孙,怪不得这两人走的近呢,觅尘心下想着,眼见已是到了城门。 归海莫烬见八皇子带着个少年过来,不免侧目打量,一看之下倒是一惦,总算明白归海莫凌昨日怎么一天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的笑了。如今想来那笑原来竟是针对他的,不免扫了归海莫凌一眼。 归海莫凌见四皇子看过来,眸光清冷,面上却清淡,倒也不似发怒的样子,凑上前诺诺叫了声:“四哥。” “胡闹!”归海莫烬清漠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目有厉色看的却是归海莫凌。 “她要跟来的,再说带上她也没多麻烦嘛,尘儿会骑马的。”归海莫凌笑笑道。 觅尘见归海莫烬沉默,驱马上前:“怎么好像我是个祸害一样啊,最多就是个累赘嘛,我保证出门乖乖听话还不成吗?有那么严重吗?反正人是来了,总不能再让我回去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八皇子可是答应过我了的,不能出尔反尔,四王爷也不想八殿下做言而无信的人吧?” 归海莫烬听得觅尘的话,又看她一脸激愤,倒像是不让去就找人拼命一般,心下竟是有些无奈,又觉这样的感情之于自己太过陌生,蓦地一惦,眸光微闪:“当真听话?” 觅尘看归海莫烬久久不语,还怕他真让归海莫凌再把自己送回去呢,本来还想真不行就动用那三个要求,现下一听归海莫烬这般问高兴地立马应声:“当真,本公子一言,八马难追!” “走吧。/”归海莫烬看向微微晨光下觅尘笑靥如花的面容,男装打扮的样子倒还尽显清雅,眸光微澜,掉转马头率先出了城门。 归海莫凌对觅尘笑着眨眨眼,觅尘也回他一个鬼脸,两人赶紧也驱马紧跟其后。 出得城,觅尘只觉视线一下子宽广了许多,这可是她近六年来第一次如此纵情,以前就是出府也是坐在轿中,如今却是骑在马上,这感觉可是天地云泥。举目四望,太阳已是微露脸颊,道道金光自天边缕缕散发天幕,照得天地更加的开阔,明亮了。 远远传来声声雄鸡报晓,似是要把这天地间的万物都唤醒,春天在朝霞满天的天空放牧白云,觅尘只觉得放眼望去四野之下每个景物都那么清晰、生动。道边的树木鲜嫩的绿色直逼人眼,绿叶的淡淡芳香在柔和的空气中飘荡,扑面而来,晨辉从枝条间洒落下来,小径上星星点点,远处归海莫烬的身影在这柔和的晨光下也显得异常清晰,蹄声清扬,带着春风快意,阳光轻柔,驱退漫漫小径晨起的凉意。 “就那么高兴?”归海莫凌见觅尘出城后就笑得眉眼弯弯,合不拢嘴,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当然高兴,不过如果你那四哥能不这么急着赶路让我好好欣赏下路边景致的话,本公子一定会更高兴。”觅尘颇有些郁闷地望望前面归海莫烬的身影。 “四哥的驰焰千里良驹,要是真赶路,这会儿你那里还能看到影子。走,咱们追他去,抓好马缰。”归海莫凌说着一鞭子就抽上了觅尘身下的白马,又对自己的云峨大喝一声,云峨早已是雀跃难耐拔蹄飞奔了起来。 觅尘骑了半天的马已是有了感觉,只觉身下马儿欢快地飞奔了起来,自己的身子也跟着后仰了下,倒也不慌张,赶紧抓好马缰,试着在马上找到平衡,身子随着马儿的动作调整着,风扶过面,真想纵情高歌啊。 归海莫烬听见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也不回头去看,倒是身下的驰焰兴奋地甩着脖子,前蹄连连跳起,高声嘶鸣着。 觅尘的马正好跟上前来,听得那驰焰马一声长嘶似是吓了一跳般,竟也猛然长嘶,前蹄几乎原地立起,接着便如银光闪电般向前飞冲出去。 这下觅尘倒真给吓住了,不觉惊叫一声,但马上反应了过来,赶忙俯身马背竭力保持平衡。还好马儿只是狂奔,不曾发性乱甩乱撞,觅尘死死地踩着脚蹬,渐渐坐稳,试着配合白马的节奏,过了一阵索性大胆将缰绳一抖,不但不加约束反而纵容它尽情奔驰。 归海莫凌见觅尘马儿突然加速,心下一紧:“四哥,尘儿不太会骑马。”大喊一声,赶紧打马急冲了上去。 觅尘的马虽说比不得归海莫凌的云峨,但也是匹难得的好马,是八皇子从西郊御马场挑出的良品,性子虽温和,可这发起狠来一时间云峨还真追不上。 归海莫凌心下着急,眼前黑影一晃,却是归海莫烬的驰焰纵蹄如飞赶了上去,这下归海莫凌倒是不急了,拉了马缰悠哉悠哉地缓缓跟着,嘴边儿笑意闪过。 归海莫烬的驰焰何等神骏,转瞬已经接近了觅尘,他侧身靠近那白马抬手就要拉向马缰。觅尘此时已是玩得正乐,哪里还有刚才的惊吓,见一人自侧面过来,隐约又听得刚刚归海莫凌担忧的声音,以为是他跟了上来,心下一动,又是一抖马缰,那马儿感受到觅尘的轻快,飞蹄往前。 归海莫烬一手抓空,策马紧跟其上,突然隐约觉得不对。正要留心去看,却是觅尘回头欢笑:“哈哈,被本少爷吓到了吧?” 只见她眼中波光盈盈满是恶作剧的神情,脸上尽是没心没肺的坏笑,哪里有半分受到惊吓的影子?那戏谑的笑带着畅快在这明媚的晨辉下竟似镀上了一层金光,炫了他的眼,面对这样的笑,那般晶亮的剪剪水眸他竟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提不上来。 觅尘回头一见追上来的竟是归海莫烬倒是一惦,脸上的笑微敛,心下闹不明白他的态度,赶紧勒马,回头却见归海莫凌远远地跟了上来,一脸地黠蹙。 归海莫烬嘴角轻抿,眉梢上扬:“你这也叫听话?” 觅尘见他面上平静,眸中似有流光划过,幽深的瞳孔映着四目的葱翠林木似是变幻着深浅,却也不曾生气。 觅尘心里舒畅,再加上出得门来眼前这人该是不会再送她回去了,今日一早自己处处看他脸色,那是心里知道他们出京办差自己跟着总是不好,心里理亏。现在这天地广阔、四野葱翠,只觉仿佛游荡在生动鲜艳的画面之中,哪里还顾得上照看归海莫烬的心情,扬起笑脸:“这回可怪不得我,是你那大黑马吓到了我的小白马,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不错啊,刚刚还小心翼翼的,现在都能骑马纵驰了,这马倒是和你投缘。”归海莫凌赶上来打量着觅尘一马一人。 “那是,跟你说了不要小看本少爷的。这马真好,我喜欢,谢谢八殿下了。”觅尘得意地扬扬头,俯身宠溺地抚摩白马的鬃毛,马儿竟高兴地摆了摆脖子。其实这么快适应骑马倒该感谢长期的轻功练习,觅尘还常常跳跳舞,身体的协调性、平衡性都不错,骑马自然也灵便些。 “是该好好谢谢我,你别看这马身量不大,性情也温和,可也是前年草原进贡的好马,我和四哥千里突袭北纥右谷蠡王可就挣得这么几匹马。”归海莫凌望着觅尘那马笑着道。 “那得好好给它起个名字,你的马叫什么?”抚摩着马儿的头,觅尘望向意气风发的归海莫凌。 “云峨。” “四王爷的马叫驰焰吗?”觅尘似乎听归海莫凌刚刚提到了这大黑马,还说是神驹,如今细看只见那马身量极高,浑身似隐有蓬勃的力量,通体墨黑,四蹄却是红色,倒真似火焰从蹄脚升起。 “确为驰焰。”归海莫烬见觅尘看过来,也看向自己的驰焰,驰焰似有所觉,得意地昂起了头,喷着响鼻。 “都是好名字呢,我的马叫什么好呢,小白?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4部分阅读 白?”觅尘嘟囔着,那身下白马似乎不满这个名字,带着觅尘原地打了个转。 “啊,我知道了,你带着我这么转上一圈,是想叫转转吗?还是圈圈?圈圈好听,你以后就叫圈圈了。” 觅尘话语刚落,听得归海莫凌哈哈大笑,回头瞪他:“笑什么笑,圈圈不好听吗?我还就叫它圈圈了。” “四哥,你听她起的这什么名字,转转?圈圈?”归海莫凌见觅尘竟和一匹马聊的忘乎所以,末了还给马起这么个小孩子气的名字,失笑道。 “很好听,走吧,正午前得赶到灵州。”归海莫烬眼中隐有笑意,言罢一甩马缰,驰焰嘶鸣一声,急冲了出去。 “听到了没?你四哥都说好听呢。”觅尘得意地笑笑也甩起马鞭跟了上去。 一时间只听道上马蹄飞纵,张扬着无限的欢愉。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六章 灵州 觅尘他们一行飞奔,临到正午就赶到了雒阳偏南的一个小郡县灵州。艳阳高照下的城门斑斑驳驳,几个看守的兵丁歪斜地倚在墙边儿,农人小贩出入城门,虽然不似雒阳繁华喧嚣,但小城古朴宁和倒也透着盛世兴泰。 进得城,归海莫烬择了一家小酒店率先步了进去,归海莫凌和觅尘紧跟其后。酒店不是很大,总共只有十多张小桌摆在厅上,但却干净整洁,客朋满座。觅尘他们在靠里的唯一一张空闲小桌坐下,店小二儿已是迎了过来。 “三位用些什么?”店小二用搭在肩上的布巾在桌上随手一抹,满脸含笑地问着,看的却是觅尘。 觅尘有些发愣,看看自己的穿戴才是恍然,自己身上的月白长衫可是昨日专门从锦悦楼购得的上好锦缎制成,可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今日却是穿的普通布衣,一人还拿一包袱,虽说两人仍是器宇轩昂,不折风采,可这小店开门做生意,哪个不是势利看人,八成把他二人当成自己的侍从了。 觅尘得意地瞅瞅归海莫凌才慢悠悠地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吃的?都给爷报上来。” “小店生意,普通的菜色都有,主食面食,咱们这儿的阳春面远近闻名,几位不妨要几个小菜来三碗面尝尝?” 觅尘一听阳春面出名倒是莞尔一笑,这以前看电视剧,上面出门在外进个小酒棚吃的可不多是这阳春面?!见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都只坐着看着她也不说话,觅尘这才开口:“一碟牛肉,一碟花生米,再给上三碗面。你喝酒吗?” “你当爷是酒鬼啊,走哪喝哪?!就这样吧,要快,一份面食少放盐。”归海莫凌见觅尘问自己,接过话吩咐完那店小二,从腰际钱袋中摸出一锭碎银扔给了他。 “哎,银子真是个好东西啊。”觅尘见那店小二接了银子,笑哈哈地连连答应着,不觉感叹地道。 归海莫凌好笑地看向觅尘,倒是归海莫烬意有所指地道:“确实是个好东西。” 清淡的言语中竟隐有凌厉之气,惹得归海莫凌和觅尘都莫名所以的看向他。 “四哥是说这些年军队将领吃空额当本钱做生意的事吧?上次在怜清宫书案上见了四哥写的彻查奏本,父皇批了吗?”归海莫凌自边关回来就被指在了户部历练,对于兵部的事倒不是事事清楚。 “父皇最近正忙万寿节的事,正清殿的殿门都快被礼部那些人踏断了。”归海莫烬眉心微蹙,这些年海清帝的身体和精神都有衰歇之势,他上的奏本怕是父皇连看都没看到呢。 “四哥也甭急,要是真批下来,这查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些年少有战事,军中早就腐烂不堪了,怕是没几个不吃空额的,户部每年拨给兵部的军饷是一年多过一年,这事真要严查不定扯出多少人掀起多大波呢。” 归海莫凌收了平时嬉笑的神情,若有所思。他供职户部,军饷的事情倒是一清二楚。今年拨给兵部的饷银比去年又有所增,只兵部这一项开销占了海天一年银两支出的十之有六,真是养兵比用兵难上百倍,再加上万寿节的筹备户部还真是快给掏空了,他整日一进官署就只闻户部尚书顾闽贤的叹息声。 “不管扯出多少人,这事早晚得严查。再如此下去,要是起了战事,怕是户部根本就无力筹措粮草。”归海莫烬言语低沉,紧抿的坚毅的唇和那炯然清冷的眼很是相配。 觅尘听他们谈着倒也不觉无趣,伸手倒了两杯水推到二人面前,归海莫凌接过对她笑笑,令人意外的是归海莫烬也看过来微微点了下头,眼中讳莫如深。 “这事你们还真别生气,这情况又不是仅海天有之,历朝历代都会有啊。”觅尘见他们看过来便轻笑着道,这清浅的言语,轻轻的一笑倒似清风把刚刚严肃的气氛吹散了许多。 “哦?你倒知道?吃空额是什么意思怕你都弄不明白吧?”归海莫凌听了觅尘的话倒是扬眉一笑,颇有些不以为然,显然把她的话当小儿闲语了。 归海莫烬眸中倒是若有所思,眉眼轻挑示意觅尘说下去。心道她说得确实没错,吃空额的现象确是历来有之,只是近些年海天朝少有战事,军将养尊处优,多数都失了心性,再加上父皇近年来又疏于朝政多有宽纵,贪污已然成风。 “吃空额我当然知道,不就是将领向朝廷虚报了军队人数,好占有虚报名额的薪饷嘛。这些将领不光如此,各级官员还层层克扣军饷,怕是真正发到军营兵卒手中的银饷不到应得的一半,多数都进了贪官囊中。我说的是也不是?”对于吃空额这个名词觅尘还是知道的,以前学历史似乎还讲过募兵制的一大弊端就是吃空额的问题,还说南宋的时候尤其严重。 “确实如此。”归海莫烬眸光微闪,看向眼前侃侃而谈的女子,只觉她眉宇间的自信把那张原本就姣好的面庞点的更亮,这个女子似乎总有让人惊异的地方,就似水中月,朦胧得让人看不清,每次你以为看清楚了水波微澜它已是又转换了光彩。 “还真知道啊,连闺中女流都能道个一二,看来是该好好整饬了,那你说有什么办法没?”归海莫凌倒不想觅尘还真清楚,略有诧异地盯向她,目光晶亮,心道这丫头平日里古灵精怪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主意呢。 “你们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法子。我看也就是下令严查,捉到一个是一个,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就觅尘所知,这募兵制自唐五代时取代了征兵制,直到宋清,延至新中国成立吃空饷的顽症就一直有之。这海天朝虽说历史不同,募兵制是从前朝延续下来的,可问题却是相同的。 “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呵呵,倒是和四哥奏本中写的一样呢。”归海莫凌意有所指笑着道,不忘拿那桃花眼在归海莫烬和觅尘脸上若有所思的兜了一圈。 觅尘听得他的话看向归海莫烬,但见他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所接,均似有所触,同时莫名地调开了目光。 这时候店家已经将膳食端了上来,笑着摆上了桌:“这碗是盐少味淡的。” 觅尘以为归海莫凌专门吩咐是为自己备的,却见他把那份味淡的面推到了归海莫烬面前。归海莫烬嘴角轻扬,回他一笑,便自然而然地举着用了起来。觅尘只觉着他那笑虽是清浅可却真实,心下暗道原来这人也会笑呢。 “这店里生意倒是不错嘛。”这时从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店里却已座无虚席。归海莫凌轻笑道。 “恩,快春闱了,多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我们晚上怕是不好投宿。”归海莫烬抬眼扫了一下小店。 经他这么一说,觅尘四望,还真多是些学子书生打扮的人。 “照这速度我们晚上应能赶到安定,安定不算小城,应该不难吧。不行就去官驿。”归海莫凌略有诧异地看向归海莫烬。 “我们不去安定,改道往西去大莘。” “去大莘?去那里做什么?呀,四哥是要去查九皋山的虎翼军?”归海莫凌初听还有些不明白,念头一转便想到了驻扎在大莘南郊九皋山的虎翼军。 这虎翼军也是保京畿重地的京兵,算是皇帝亲兵,历来虎翼军都是海天皇帝直接统领,海清帝即位后也只有他能调动,统兵将领也多是海清帝亲选的亲信之人。虎翼军是京畿四支护卫军中人数最多的一支,先帝在位时虎翼军建制五万,可是由于近年一直扩充,现在已经是八万七千之重。 自从归海莫烬接手兵部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饬各地军务,整改兵部,大量删员。前段时间上书删减虎翼军,海清帝倒是批准了,可是兵部的公文下达了一个多月,虎翼军却迟迟不见动作,这也是他打算亲往的原因。 觅尘听他们谈论去向,倒是不怎么上心,自顾地吃着面。反正去哪里都一样,现在一听要去军营倒是乐了,抬头看向归海莫烬。 “恩,明日倒要看看父皇的亲兵是如何了得,兵部的公文都置若罔闻。”归海莫烬抬眸,深沉的眼睛,眼底幽黑无垠,不见有丝毫的喜怒哀乐,声音却略显低沉,已有不悦。 “好啊,我也去看看这传闻已久的虎翼军,这可是京畿守军的精锐啊。历来军资军饷都是先拨给他们,配备也是海天之最,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比咱们的黑翊军强。”归海莫凌语出兴奋。 “明天我也能去吗?”觅尘眼见归海莫凌高兴赶紧问着。 “想去就跟着,只是军中无女子,到时候可别吓坏了。四哥,把她也带去吧,要是让她自己在旅舍也不放心啊。”归海莫凌对觅尘洒脱地一笑,又看向归海莫烬却不是征求,只是等他表个态,心下已肯定四哥定会同意。 觅尘听归海莫凌的话先是眉开眼笑,又听他问向归海莫烬便略有紧张地看了过去。 “跟着吧,快些吃,下午还要赶路。”归海莫烬看向觅尘,见她目有恳切,嘴角轻勾,竟是不忍忤了她的意。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七章 投宿(上) 春风沉醉的傍晚,和风摇曳,春情荡漾。:在这被繁花点燃的季节,原本宁静的黄昏被嘀嘀嗒嗒的马蹄声惊动。觅尘他们来到大莘镇时已是戌时,暮色渐染,小城城门洞开三三两两的农人抗着农具往镇上走,夕阳下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像大莘这样的小镇夜晚是无需关闭城门的,觅尘他们进得城内,但见天色还未完全迟暮,街上已是宁静一片,没了行人。 “虎翼军驻扎这里,怎么此地还是这么冷清?”觅尘不解地问向归海莫凌。 “虎翼军平日又不来此地,军中所需物资也都是从京城购得。虎翼营快马到帝都也就大半日,军中将领多是京城子弟,平日消遣也都去了京都。”归海莫凌说着,见前方不远处,一家小店门外挂着一张破旧的旗,上面隐约‘旅舍’二字,打马快行。 “我去前面看看,你们等下。”归海莫凌说着,飞马上前,一个利落地翻身,已是下了马,身影一动就进了那小旅舍。 “走吧,此地只这一家旅舍。”归海莫烬对觅尘说完,也驱马往前,高大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孤绝而挺拔。 觅尘摸摸圈圈的鬃毛,圈圈撒蹄小跑几下也来到了那旅舍前。赶了一天的路,又是第一次骑马,觅尘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身上早已疲软不堪,如今一想着终于要休息了,身上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松了。只觉得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拿出最后一点气力翻身下马,刚一落地,只觉得腿部一阵剧痛,觅尘一个站立不稳就要瘫倒在地。 归海莫烬自下午就发现觅尘情绪有些低落,神态疲倦,却一直克制着并没有说出来。他们虽然一路上行程并不快,可第一次骑马能如她这般坚持在马上颠簸了一天,却也不易,归海莫烬心里是为这个倔强的女子赞叹的。此时见她下马一直用余光关注着,眼见她似要跌倒,身形一动,用手托住了觅尘的胳膊。 “怎么了?” 觅尘只觉得臂膀间一股大力传来,托起了自己不稳的身子,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料觅尘似乎能感觉到那厚大的手掌在自己臂上印下的纹路。抬头迎向归海莫烬黑沉的眼眸,只觉那眸中带着令人沉坠的幽深,似乎还有一种清冷的安定,莫名地让人觉得心安。他清淡的言语听不出什么关切,波澜不惊的语调却莫名地让她感到了一丝暖意划过心间。 “没事,腿好像磨破了。” 归海莫烬听罢,微微蹙眉。 “四哥,只有一间房了,怎么办?咦,怎么了?”归海莫凌说着从屋里出来,见归海莫烬扶着觅尘略感意外,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即关切地看向觅尘。 “没事,没房了吗?”觅尘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要挣脱归海莫烬的掺扶,腿刚一动又是一阵的疼,索性就任由他扶着了。 “恩,就四间客房,三间都住了进京的学子。我再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旅舍。”归海莫凌说着就要去抓云峨的缰绳。 “八弟,不必去找了,此处只此一家旅舍。”归海莫烬唤住他,眉心几不可闻地皱起。 “四哥怎么知道?”归海莫凌停住脚步,略有诧异地看向四皇子。 “出京前跟慕掅通过书信。”归海莫烬解释着,扭头看看了小镇。 “找找看有没有民宅能借宿一晚,还能走吗?”归海莫烬低头看向觅尘,语气平淡,暮色渐染下的面庞宛若刀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用麻烦了吧,出门在外,和两位海天朝鼎鼎大名的王爷共处一室,本少爷荣幸之至呢。我真不介意的,除非两位会霸占了床铺让我睡地下,两位王爷该不会这么做吧?”觅尘见他们为难,知道都是因为自己,这大晚上的如此小镇也确实不好找住处,便笑着道。 归海莫凌眼中闪过诧异:“你这丫头倒底是不是靖恪姑姑的女儿,山野疯丫头一般。” 归海莫烬研判的目光也看向觅尘,略一沉思,四下打量了下小镇,见多数已是门房紧闭,寥落的街道,屋舍多数破败,怕是找到借宿之处也是难。 “只能这样了,进去吧,就住这里。” 觅尘迈步正要往里走,刚一抬腿,大腿内侧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不免轻呼,腿竟有些克制不住的打起颤来。心里暗骂自己没用,真成了闺阁娇弱的小姐了,感觉胳臂间的手划到了腰际,抬头正撞上归海莫烬深沉的眼波流转,星眸清光潋滟仿似能把一切都吐没其中。 觅尘竟突然有些不敢直视那眼眸,觉得腰际的手似乎异常温热,仿要灼烧了自己的肌肤一般,那强烈的存在感让她莫名一阵羞赧,脸上已是一阵发热。觅尘心下一惊,生怕被看到,忙低了头。 归海莫凌看过来,见如此,嘴角一勾,嬉笑:“我去把马安置了啊。” 说着就牵了马往后面大步而去,那声音还透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听得觅尘只觉脸上更热了。 想要挣脱归海莫烬的扶持,耳际却传来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叹,身子一轻竟是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耳边传来低沉的话语“逞强。” 觅尘只觉那声音极尽,隐隐似能感觉他说话间胸膛的起伏,低低的话语在这静匿的一方天地间似乎带着些无奈,又似叹息,在她心底引起了一阵轻颤。觅尘动也不敢动地任由归海莫烬抱着,心里暗骂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呢,这样都抵挡不了,真是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归海莫烬从来不知道女子竟是如此的轻盈柔软,低头去看,但见觅尘低着头,只露出一片光洁红润的脖颈来,小巧的耳朵绯红一片。嘴角轻勾,心里奇异的浮上一丝柔软,大步迈进了那小店。 店家见他们进来,脸上惊异昭然,心里暗叹这年头两个大男人也抱着出门,嘴上却什么也没说,把归海莫烬带到了那唯一一间客房。 归海莫烬把觅尘放在了床上,四下打量了一下小屋,房间极小,只有一间。一张桌子,四个小板凳,倒还清洁。 取了火石把桌上的小灯点上,在凳子上坐了,抬眼看向觅尘。但见她自行脱了鞋子,正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垂着双腿,神色有些懊恼。几缕头发从发带间滑落柔顺地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平添了娇弱。 觅尘埋着头,感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竟没有勇气抬头,只觉地屋内静地让人不安,心怦怦地跳着,睫毛轻颤。 “四哥,你那驰焰真够凶的,店家刚想靠近差点没被踢着,还好我反应快。”归海莫凌从门外跨步进来,手里还拎着个茶壶。 “我吩咐过了,晚上看来我们又要吃面了,这里只有面。丫头好些了吗?”归海莫凌把茶壶放在桌上,见觅尘兀自坐着,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恩,好多了,谢谢。”觅尘接过茶杯,冲归海莫凌感激一笑。 “第一次骑马都这样,你撑过这几天就好了。”说着,便毫不避讳地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儿。 “没事,我心里高兴,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呢。”觅尘喝了一口水,仰仰身子看向归海莫凌。 “其实只要你再等上一段时间就能出趟远门了,要两、三个月回不了京呢。”归海莫凌神秘地眨眨眼睛。 “什么意思?”觅尘一听有这等好事,眉眼飞扬直起身子,抓着归海莫凌的胳膊急急问着。 “呵呵,保密,不告诉你。四哥,看来今晚我们哥俩要吃苦了,唯一的一张床被这丫头占了。”归海莫凌嘻嘻一笑,站了起来,迈脚在小桌旁坐了下来。 觅尘看归海莫凌转移话题分明就是掉自己胃口,气得直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狠狠地瞪他一眼,转眸看向归海莫烬,一脸期待,那里知道归海莫烬眼光扫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调转了开来,伸手倒了两杯水,自顾地端起一杯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 “喂,你们怎能如此欺负本公子,有失男儿风范。” “哎呀,四哥你看这是哪家的公子,个儿都没长全,倒来爷面前大谈男儿风范了。”归海莫凌撇了一眼咬牙切齿的觅尘也拿起了水杯有模有样地品着那白开水。 “不说就不说,本少爷还不稀罕听了。”觅尘见归海莫凌这般,心下气恼,转念又想,自己越是表现的焦急这人岂不是越发的开心,越是不告诉自己。压下心里的焦急,觅尘得意地冲归海莫凌仰仰头,舒坦地往床上一躺,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这下倒是归海莫凌傻眼了,自己摆好了阵式别人不进阵,气恼地抓抓头皮,心道这丫头还不是一般的机灵。 归海莫烬闲适地坐着,安静的注视着觅尘和八弟笑闹,一言未发。归海莫凌抬头看向自己的四哥,不知是否因为烛光暖光格外柔和,他棱角锐冷的面容之上分明带着淡淡笑意,清朗而柔和。 归海莫凌心下一触,暗道,如果四哥的脸上常常出现这样的笑容,那么数九寒冬亦会化作春日,那么就是自己再气恼也是值当的。又觉得自己这次出门把这尘丫头带出来真是明智之举,看来这两人还真是有谱。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七章 投宿(下) 这边归海莫凌望着归海莫烬略带柔和的侧脸想着心事,觅尘躺在床上半天听不到动静,却是纳闷了。:侧侧头偷眼往他们那边看,刚好撞上归海莫烬若有笑意的眼眸,觅尘一愣。 “父皇要泰山封禅,朝廷上下筹划了两年多了,再过几个月也该成行了,最近钦天监正在问卜吉日。到时候皇亲贵胄、文武百官、内外命妇都是要随行的。”归海莫烬见觅尘晶亮的眸子直愣愣地望向自己,慢悠悠地说着。 “真的?”觅尘一听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神采飞扬地看向归海莫烬。 “假的。”归海莫凌摇头失笑。 觅尘开心地笑着,瞪了归海莫凌一眼。 “哎,你们这次出来办差,怎么就两个人啊?接南翼的皇帝不是应该拖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吗?”想到封禅浩浩荡荡的队伍,觅尘才恍然发现他们出京仅仅三人三骑。 “现在才想起来问啊,有时候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说聪明又有时候那么迷糊。迎接的队伍明天才会从京都出发,那是五哥的职下,我们是提前出来了,到时候在北舞渡跟他们会合。”归海莫凌翘着个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笑望觅尘。 “接个南翼皇帝要三个皇子啊?这南洛帝的面子够大的啊。”觅尘轻叹。 “五哥不去北舞渡的,只是暂代了礼部之职负责安排接待事宜罢了。五哥一大忙人哪里顾得上那南洛帝啊。” 觅尘早就听说五皇子慕王归海莫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如今看来还真是呢。自己监着吏部尚书,海天朝的官员升迁全掌在手中。眼看着就要春闱了,这时候海清帝居然还让他暂代礼部,那今年的进士岂不是都成了他的门生,看来这海清帝还不是一般地器重这个五皇子。 门外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店家已是端了三份面满脸含笑地走了进来。 “三位贵人见谅啊,小人不知道是三位官爷驾临小店,多有怠慢,三位官爷可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啊。”那店家进门把吃食放在桌上,点头弓背的一直行礼。 觅尘正心下诧异,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听得院外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披铠甲的高个男子跨进了屋子,刚一进来就单膝跪在了地上,身上的铠甲铮铮有声。 “四爷,八爷。” 那店家一见他进门就跪,愣了一下吓得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觅尘见这般情景心下恻然,不觉微微皱眉,这古代还真是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啊,民怕官竟到如此地步。 归海莫烬起身扶起那店家:“慕掅起来。” “恩,这面做的还蛮好吃的,有劳店家了。”归海莫凌已是挑了一口面吃着,笑着看向那店家。 “军爷不嫌弃就行,小的小的先下去了。” 那店家看归海莫烬点头,躬身出了房。 “慕掅,坐。用过晚膳了吗?”归海莫烬指着桌边的小凳对慕掅示意,自己也归坐却看向依旧坐在床上的觅尘。 “用过了,用过了。军营用的早,王爷和殿下快请用膳吧。”那慕掅似乎才发现觅尘,愣了一下才忙低头回话。 “尘呃,陈公子过来吃面。”归海莫凌也望了过来,指着那空余的一碗面示意觅尘。 觅尘不好意思地笑笑,起身略带狼狈地穿好鞋子,大跨步坐在了桌边,端起碗筷就扒起了面。心里暗道被三个大男人盯着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你衣衫不整的时候。 归海莫烬见觅尘略带慌张的动作,嘴角轻勾。 “慕掅,爷可有些年头没见你了。”归海莫凌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端坐的慕掅。 “两年了,八殿下。”慕掅不无感叹的道。 他的哥哥是黑翊军左先锋慕扬,本来他也在黑翊军帐下,后来在海天朝和北纥的一场小仗中立了功,有幸面圣,不想得到了海清帝的赏识,调进虎翼军做了虎贲校尉,这一晃就是两年了。 “怎么样,在虎翼军当校尉可是比黑翊军中当个小屯长要舒坦多了吧?”归海莫凌打趣着他。 “殿下取笑慕掅,要说这舒服自然是要比在黑翊军中强,可这要说到舒坦随意,那可还是黑翊军好啊。王爷要不找个机会把慕掅再调回去吧。这虎翼军我是呆够了,窝囊。”慕掅苦笑连连。 “先说说本王着你查的事情怎样了?”归海莫烬放下碗筷,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轻试嘴角看向慕掅。 “都查清楚了,虎翼军今年报给兵部的花名册上一共八万七千三百三十四人,实际上自德绍十五年起军中就多招募老兵,这么多年来病的病、死的死,虎翼军对外宣称八万之重,可是实际上就是五万人也是不到的。虎翼军中吃空额的情况相当严重,军队早就名不副实了,大量的军费都被浪费,被贪污了。要是王爷不令我查,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严重。”慕掅不无激愤地道。 “老天,几乎一个兵卒吃一个空额了!虎翼军好大的胆子啊!这还了得,军饷一半都进了贪官的囊中,这慕掅你好没脑袋!你到虎翼军都有足足两年了竟是没有发现吗?”还没等归海莫烬说话,八皇子归海莫凌已是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一脸的不可置信。 归海莫烬也是蹙紧了眉头,双手握拳,面色沉了下来。 觅尘本来还安静地吃着面,现在哪里还吃得下去,放了手中的筷子仔细听了起来。 “殿下教训的是,是慕掅疏忽了。我到虎翼军的时候俨然军中已经贪污成风了,军中上下一起欺哄与我,我”慕掅听得归海莫凌责备,当下站了起来,急急说着。 “就算他们上下一起欺哄你,可这军中少了近一半的人你就看不出来?”归海莫凌厉叱。 “殿下有所不知,虎翼军历来各营分开训练,食宿均不相干,我接手虎贲营的时候营中松垮,这两年多在整顿虎贲营,对于别的营确没留意。吃空额的事情我确实是知道有之,可要不是这次王爷书信着我专门查实,我也不知道会这般严重啊。” 归海莫烬自慕掅说得情况就一言不发,面有低沉,听到这里才若有若无地撇了一眼站在边上手足无措的慕掅:“慕掅,今天你跟本王说实话,你吃过空额没有?” 觅尘只觉得他的声音平淡,可加上那有意无意的一撇却让听者胆颤,说不出的气势。 “我?”慕掅面上一愣,立即矢口否认。 “慕掅受王爷教诲,立志作清官,哪会昧着良心去做这等龌龊之事。刚入虎翼军时左中尉确实是试探过我,当即就被我回绝了。” “唔”归海莫烬轻哼,点点头,又词锋严厉地说:“你若有此等劣迹,本王照样严惩不贷。你既为官清白,就大胆按本王说的去做。你要抱定决心,宁可把虎翼军将领全得罪光,也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惩治贪墨。做好了,本王奏明父皇升你的官,做不好你就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觅尘听得归海莫烬这一席话恩威并施,斩钉截铁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免都为那慕掅捏了一把冷汗。 “是,王爷,这事慕掅定查个水落石出,不找着证据慕掅就提头相见。”慕掅说着,单膝跪地,目光炯炯地望向归海莫烬。 “恩,你先回去吧,晚了误了查营。”归海莫烬对慕掅点点头,起身亲扶了他起来。 “是,那慕掅明日在营中恭候王爷和八殿下,慕掅回去了。”对归海莫凌躬身行礼,慕掅才迈着大步出了屋子。 “四哥明日去虎翼营是要办吃空额的事?”归海莫凌见慕掅出去若有所思地看向归海莫烬。 “不,明日是为了删员的事。哼,欺上瞒下,本来人就不够,删员还迟迟不见动静,虎翼军真是吃了雄心豹胆了。”冷哼一声,归海莫烬长身矗立望着屋外的夜幕,神色不辨。 “京师三大营,总共有十五万兵士,生老病死该有多少空额吃?单是一个虎翼营就敢如此嚣张,每月一个人两担米五里银子,伙起来一年是多少?这还是天子脚下,是父皇的亲兵,下面地方驻军又有多少吃空额的,这笔账我都不敢算。四哥,你说的对,这事是得严查严办。”归海莫凌敛目厉声。 “国库空虚,一半是奢侈浪费,还有一半是被这些蛀虫吃掉了。明日去了营中,虽说是办删员的事,也先把几个将领抓起来收监,着实问问,他究竟这么多年吃了多少空额。”归海莫烬转身,玄色布衣着在身上,映着屋外的夜幕却是一身的清贵凛然,让人不敢逼视。 “四王爷是要打草惊蛇?王爷这边明里惊动了虎翼军,不怕他们不有所动作,慕掅在暗里就不怕搜罗不到证据。呵呵,如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虎翼军遇上王爷真够倒霉的啊。”觅尘笑意盈盈地望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深邃的眼中划过一丝光亮,瞬间又甄没在了朦胧的夜色下,嘴角几不可闻地轻勾:“你那孙子兵法倒是没有白读。” 觅尘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名所以,愣愣地看向归海莫凌,可他也只是戏谑地冲她眨了眨眼,笑得让人发怵。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八章 月光 觅尘躺在床上,感觉腿部火辣辣地疼,刚刚她检查过了,大腿内侧和臀部好多处都红肿一片,还有些地方被磨破了皮。:觅尘轻叹,骑马还真不是一般的折腾人。 也不知道是头一次出远门心里兴奋还是累过了头,抑或是腿上的疼使她不能成眠,躺下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店家看他们身份不凡,愣是把自己家的住房挪了一间出来,归海莫烬可能考虑到她,倒是没有推辞,却让归海莫凌多给了那店家两锭银子,此时房中只有觅尘一人。四下静悄悄的,只听得屋外几只小虫子在这静夜吟唱着,屋中觅尘习惯地燃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照着屋外影影簌簌的树在墙上投下重重黑影。 觅尘索性坐了起来,披上外套下了床,步至桌前倒了一杯水,端着出了房。 房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东面是厨下,北面建着四间客房,西面两间小耳房是店家自己住的家房。小院子里有一个磨盘,许久不用的样子,倒还干净。觅尘走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那磨盘,看向春日寂寥却浩瀚的夜空。 月光倾洒,静寂一片,低头看向手中的青花瓷杯子,虽说不是上好的青花瓷,杯缘还有破损,可也在这如水的月光下发着柔和的光,淡雅可观,觅尘一下子想到了那首《青花瓷》,轻启樱唇唱了起来。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轻轻的歌声婉转空灵,虽是轻吟,在这静匿的夜色下却响彻小院,说不出的动听。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低沉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宛若眼前的青花瓷杯子,冷然的光泽下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融入这夜色。觅尘清浅一笑,回头,但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西屋廊下,让那一方小天地显得更加拥挤。 归海莫烬看向庭院中独立的觅尘,仍是那一袭月白男式长衫,一头如瀑青丝直垂腰际,未沾脂粉的面颊,皓如白雪,星眼流波,唇边的浅笑明艳圣洁地晕开了他心底的一抹柔软。 月光倾洒,几分淡然,几分洒脱,几分空灵,几分娇柔,几分蛊惑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竟可以如此动人心扉,突然想起这女子五年多前在一个月夜说过的话,难道真是月亮惹的祸? “我吵醒你了吗?”觅尘转身问向归海莫烬,只觉得自己如若不开口会被这宁静蛊惑,会沉溺在那深黑的眸底再无法挣脱。 “没有。歌,很好听。”归海莫烬移步,在觅尘的旁边站定,修长的身形在月色下投下一抹阴影。刀削斧凿的面庞在淡淡的月光下隐有柔雅,他微微仰着头,也看向那廖翰的夜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夜,静的醉人,星光闪烁,犹如夜色的呢喃。 忽而归海莫烬自怀中取出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笛来,凑至唇边,低转和缓的曲调泄入小院,融入夜色,正是那一首青花瓷。 觅尘略有诧异的回头看他,玉笛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亮照在归海莫烬的面庞上,映入他沉寂的眼底漾开了一波涟漪。翠玉笛精致而细小,拿在他手中显得有些不合适,手指起落间还会碰撞到,可是笛音却绵延不断如丝如滑,觅尘莞尔。 “什么曲子?”归海莫烬放下玉笛,在手指间把玩着。 “呵呵,王爷都吹奏过了却来问我。曲名青花瓷。”觅尘轻笑,托起手中的瓷杯。 “想不到叱咤疆场的战神翰王也是熟通音律之人。” “我不擅音律,海天的皇子在尚书宫读书时是要教授声乐的,莫湛的箜篌,莫凌的洞箫各领风马蚤,有机会你倒可以听听。这首青花瓷曲调不似海天之乐。”归海莫烬看向觅尘手中的青瓷杯,清辉的月光下那本粗糙的杯子在青葱十指的掩映下竟也变得值得观研了。 “好听就够了,曲子出自哪里重要吗?我听说,青花瓷中最难烧制的釉色是天青色。又传说,只有在雨过天晴时才能烧出真正的天青色的瓷器。天青色,是无法自己出现的,它必须耐心的等待一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雨,才能够在积云散去的朗朗晴空以天青的颜色出现。日复一日烧制着瓷器的人,要等多久才能在釉色成形的时候遇上雨过天晴?不知道这样的传说是不是真的。”觅尘转动着手腕,浅笑喃喃。 “成败寄予天,这样的等待岂不可笑。”归海莫烬嗤笑,眉眼上扬,夜色下说不出的桀骜。 觅尘倒不想他会这般说,诧异地凝眸望向归海莫烬略带挑衅:“王爷不信天?那君权神授该当何解?”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归海莫烬嘴角轻勾,暗叹觅尘伶牙俐齿,心绪敏捷,倒知道拿皇族统驭之道来反驳讽刺他,还真是一针见血。 觅尘望向归海莫烬刚毅的侧脸失笑:“要是海天的子民都如此想,怕是王爷天天要四处跑着平乱了呢。” 归海莫烬轻勾嘴角,心道,眼前的女子也是一样的离经叛道,平常女子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又岂能这般若无其事地打趣玩笑,倒似这样的话是理所当然般了。 “那是‘挽歌’吗?”觅尘看向归海莫烬手中把玩的翠玉小笛。 “你知道‘挽歌’?”归海莫烬侧首看过来,剑眉微扬。 “听说‘挽歌’是前朝尚暮公主和她夫君的定情之物,是由难得的千年寒玉制成,通体翠绿,玉质清凉,玉笛如翡翠般清澈、冰冷,精巧绝伦。我望王爷的笛子只觉异常精巧才猜是那‘挽歌’,不想还真是呢,能给我看看吗?”觅尘听归海莫烬如此相问便知那却是‘挽歌’无疑了,甚是兴奋地盯着那翠玉笛看。 归海莫烬看向觅尘,笛子在手心一转,划过一个弧度已是递到了觅尘面前。觅尘小心翼翼地接过,只觉触感冰凉却不冰冷,丝丝凉意浸透指端如水滑过甚是舒服。 尚暮公主的爱情故事,她还是从南洛那里听到的,当时只觉得堪比梁山伯祝英台的爱情绝唱了。 公主爱上了宫廷小小的乐师,遭到了皇室的大力反对,在公主邻近出嫁时,乐师?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5部分阅读 师在朋友的帮助下带着公主逃婚出京。皇室震惊,四处搜捕二人,终于在半年后找到了公主和她的夫君,二人走投无路最后相拥着跳下了悬崖。故事其实很俗套,却因着它的真实而撼动着人心。 这‘挽歌’是那乐师亲制送与公主的定情之物,在两人殉情前,乐师还用它为公主吹奏了一曲《比翼》,听闻那曲子缠绵悱恻,柔情万分却又如泣如诉,荡气回肠,可惜已经失传。《比翼》一曲,公主和乐师是相拥着含着幸福的笑跳下那万丈悬崖的。人们多以为‘挽歌’已经随着公主和乐师葬身悬崖了,却不想竟完好无损。 觅尘抚摸着那小小的寒玉翠笛,凑到嘴边轻轻的吹起了《青花瓷》。她对笛子并没有什么研究,只吹了一句却是曲不成调,无奈皱眉。 “角音到徵音应该抬中指。”归海莫烬说着,伸手轻轻抬起了觅尘右手的中指,示意她重新来过。 觅尘只觉他的手温热干燥,轻触指背,两人似乎都是一触,四周仿似有一瞬间的凝滞。想起刚刚这手中笛子还被他凑在唇边,觅尘竟一时羞赧,面颊绯红晕染。 有些慌乱地放下笛子:“呵呵,这样的笛音平白糟蹋了你的‘挽歌’,还你。”说着就把笛子递与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看向觅尘,嘴角轻扬,接过那‘挽歌’,看向已是悄上中天的明月。 “春寒料峭,更深露重,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不是很想去军营看看吗。” 觅尘听他话语中隐隐似有关切之意,抬头迎入一双湖光幽深的眸子,那清冷的眸底分明有一丝暖意滑过,虽是一瞬却真切可捉。 “王爷也早些安寝吧,我回去了。”觅尘轻笑,抬步就往房间走,只觉得心如小鼓怦怦跳着。 归海莫烬看觅尘回房,低头摩挲着手中的‘挽歌’,眸光流动,站了片刻才转身而去。 静匿的小院,月光如练,虫吟低唱。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九章 军营(上) 翌日,觅尘是被归海莫凌叫醒的,起来时天色已是不早,匆匆地梳洗用膳,出得门,天色低沉,竟是飘起了细雨。春日的草长莺飞,丝绦轻扬,在这如丝的细雨洗涤下,越发的葱翠,如雾轻笼,洗尘四野。 觅尘快步跟随归海莫烬、归海莫凌出了院子,马儿已是在街道旁扬蹄嘶鸣,甚是欢愉,许是也感觉到了春日的勃勃生机。 觅尘虽是歇息了一晚可是今日身上更痛了,浑身酸软无力,用尽全力翻身上马。昂首马上,马儿欢快地带着觅尘转了个圈,感受到清新的空气,泥土的芳香,仰头让细雨扶上面颊,说不出的清透,觅尘深深呼了一口气,只觉得通体的舒爽,身上似乎也没有那般疼痛了。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腿部和臀部的擦伤倒是好了很多,觅尘轻快一笑,正要扬鞭,手臂边横来一条铁臂,一玄色大麾已是递至面前。 “披上。”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语气却是肯定。觅尘抬眸望去,归海莫烬挺拔峻峭的身形立于马上,生生比自己高出一截来,昂然的身姿似这道边路旁笔直茁壮的树,隐有蓬勃的力量。觅尘望向那坚毅的面庞,只觉在这朦胧雨幕下清隽异常,鬓边已是被细雨打湿,发尤黑,眸尤深。 觅尘清浅一笑,接过那大麾,披至身上,灵巧地在胸前迅速打了一个结,扬鞭率先冲入了烟雨蒙蒙的雨幕。只觉的四下辽远,胸臆开阔,听得身后传来归海莫凌爽快的笑声“疯丫头。” 觅尘唇边笑意更浓,驰焰、云峨不甘落后没一会儿就超越了觅尘,竞相追逐着直奔天际。 春水粼粼烟雨蒙蒙的小道之上,只闻欢快的马蹄声,雨也怡然,风也缱绻,何等的惬意。 归海莫烬他们一行飞骑,辰时正点就到达了虎翼营的驻地。 觅尘好奇地打马上前,远远的只见营帐环肆,沿着山谷铺展开来,壮阔辽远地漫向天际,粗木缘搭建的高大营门上锦旗飞扬,未到军营,已闻喧嚣声,似乎还夹杂着刀剑碰击声。 营门前熙熙攘攘把原本军营应有的肃然扰得荡然无存,觅尘诧异,但见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迅速地互望一眼,快马飞蹄已是冲向了营门,觅尘赶紧也打马紧跟而上。 归海莫烬望着眼前的情景,脸色渐沉。二十来个身着甲衣的兵卒撕抱一团,推推嚷嚷,谩骂踢打,扭打与地。盔甲衣衫多已凌乱,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些兵器,几个头盔被踢来踢去滚动着,分明就是一场群架,与地痞滋事别无二致。 归海莫凌驽马上前,大喝一声:“都给爷住手。” 觅尘只觉他的一声气贯长虹,声音清锐,凌厉万分。 那些兵卒木然望向这里,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是谁率先跪了下来,众人这才纷纷反映过来,跪倒一片,神色慌乱。 一个络腮胡高个子,衣着还算整齐的兵卒略显慌张地说着:“小的们不知是翰王爷、八殿下驾到,小的这就去通报中尉出来见驾。” 声音有些轻颤,言罢就要起身,腿刚一抬却被归海莫烬冷冽的目光扫到,愣在当场。 “谁准你去通报的?”归海莫烬冷然低沉的声音响起,隐有怒意,吓得众人低垂脖颈,四下静寂,从军营中响起的吵杂声更显突兀。 觅尘望向归海莫烬,但见他一身的玄色镶金朝服,胸前的金绣七爪蟠龙在细雨迷雾中飞展,尽显皇族高贵。腰际的紫红金边宽带蟒纹腰束是一品官职的佩带标准。 海天朝的官服有严格的标准,一品绣仙鹤,从一品绣麒麟,二品绣锦鸡等等,而只有皇子可以胸前金丝绣龙。皇帝龙袍之上是九爪蟠龙,太子八爪,王爷七爪,弱冠而未及封王的皇子六爪,未行冠礼的皇子一律五爪。想来那兵卒定是从他们的穿戴上认出了二人,倒也够机灵。 归海莫烬冷目轻扫,怒马如飞直冲营中,玄衣玄袍上金丝浮动的光芒,耀目中带着寒意。归海莫凌轻哼,也紧跟入营,宽大的麾毫扬起,凌然飒飒。觅尘跟上,回头去望,但见那些兵卒还跪在地上,没人敢动,轻笑,暗叹自己也跟着牛了一把呢。 喧嚣之声是从练兵场发出的,归海莫烬他们驰马来到场上,但见比营前更混乱,上千的兵勇扭打撕扯,营场已是鸡飞狗跳。觅尘挺身四望,但见靠近北面是个高高的指挥台,台前一群将领模样的人竟是拿着刀剑相互为战,营台上还坐着两个人,看样子该是高级将领,怒目而视。 归海莫烬也不急着上前,冷冷地注视着,面色不辨。 突然一个士兵被甩到了这边来,归海莫烬身下驰焰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扬蹄差点一脚踩上那人,归海莫烬勒缰悬马。 这一身长嘶营台上的那两个将领倒是看了过来,双双一愣,起身跳下台子奔了过来,与马前抚剑跪地,神色紧张:“见过王爷,见过殿下。” 场上已有兵卒发现了这边的状况,练兵场慢慢地静了下来,没一会儿乱七八糟跪了一地。 归海莫烬高立马上,横目四扫,蟒袍一扬翻身下马,大步迈出往营台而去。 归海莫凌呵呵一笑:“虎翼军今儿可是让爷看了出大戏啊,这场面,够壮阔的啊。” 说着也利落下马穿过人群,往营台走,觅尘赶紧跟上。 归海莫烬已是在台中主位坐定,目光冷清无声地扫过全场,一时间满场鸦雀无声。 营台搭建的很高,归海莫凌轻轻一跃,大麾轻扬已是落于台上。回身时,觅尘已经站与他身后,同样在台上站定,玄色大麾显然过长,还用一手提着显得有些滑稽。归海莫烬眸光轻闪,扫过觅尘,又归于静寂望向台下,虎翼军的左右中尉没听得让他们起身,依旧跪在他们下马的地方,低垂着头。 归海莫凌示意觅尘坐下,又对她眨眨眼,这才在归海莫烬的身边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神色慵懒。 “常宽,高沤,你们这是演的那一出啊?”归海莫凌轻笑着问,那语气仿似闲谈,蓦然语锋一转厉声道:“造反吗?” 那常宽,高沤一听,均是形态恐慌,吓得站起来就往营台跌跌撞撞地奔,跑到台前跪地有声。 那个子略高,身形略瘦的一人,抬头看向归海莫凌:“殿下明察,我们这只是在练兵,末将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造反啊。” 另一人一听也赶忙急道:“是啊,殿下,我们只是在练兵。” “哦,练兵啊,虎翼军这练兵的法子倒是新鲜。呵呵,不用兵器,不练阵法,不习拳脚,倒似疯狗群吠。有趣啊有趣。”归海莫凌轻笑,言语平静,样子颇是漫不经心,倒是让那常宽,高沤摸不着头脑。 “既是练兵,那就继续吧,你们二人也跟着一起练。”归海莫烬手指轻叩椅座,冷目扫过那常宽,高沤,二人皆垂首避过,似是不敢与之对视。 “王爷的话没听到吗?怎么还不开始,爷都等不及要看了。快点啊,常宽,高沤赶紧地让他们开始,谁都不许用兵器啊,就这么练。你们二人也赶紧打,谁不用心不用力,爷可要治他怠慢军令之罪。”归海莫凌又是一笑,催促着那台下跪着的二人。 常宽,高沤只觉这二位皇子一会儿恼一会儿笑的,弄得他们更是摸不着头绪,紧张万分,冷汗涔涔。又惊惧翰王之名不敢不恭,厚着头皮站起来,对众人下令,自己也解下佩剑左一拳右一脚的打了起来。 “哎,常宽你用点劲啊,揍他脑袋。快点啊,动作太慢了。” “呀,高沤你那脚往哪里踢啊,要踢要害才行,踢他肚子,哎呀,怎么那么笨呢。” 觅尘听得归海莫凌在旁边一言一语地甚是兴奋,再看向那常宽,高沤二人,早已是衣衫铠甲散乱,头发也被拉扯地乱七八糟,身上满是泥污,疲累不堪。 “赶紧地打,都打啊,使劲,爷不喊停哪个敢停下来?” 归海莫凌还越喊越带劲,起身立于台前指画着,那样子要不是觅尘早已对他有了了解,还真以为就是个纨绔子弟,唯恐天下不乱的魔障呢,觅尘心里好笑,面上也真莞尔笑了出来,惹得归海莫凌瞪了她一眼,目光狡黠。 如此全靠蛮力地打了好一阵,兵卒已是被折腾地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跌坐在地上气喘如牛,觅尘看向那常宽,高沤二人,两人也是汗流浃背,狼狈异常。 那常宽坐在地上,望向台前的归海莫凌,有气无力地道:“殿下,您饶了我们吧,真不行了,打不动了。” 高沤也爬了几下:“殿下真不行了。” “哎,这么快就瘫了真是无趣。算了,你们上来回话吧。”归海莫凌叹息,回身在座上坐了,还不忘晃晃脑袋,一脸的意犹未尽,惹得觅尘又要失笑。 那常宽,高沤一听不用打了,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哪里还有力气自己上营台,指了几个兵卒半天才半是爬,半是推的上了台,跪在了归海莫烬前面。 第二卷 闺阁展妍第十九章 军营(下) “常宽,高沤本王再来问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若还敢回答在练兵那就继续给本王练。”归海莫烬扫向二人,冰冷凌厉的目光似利剑惊的二人汗如雨下。 “兵部下了文书着虎翼军删员,我们拿不定主意怎么删,为了早些完成王爷您交代的差事,这才这才想到了这个办法让屯长以上的将领集中在这里呃,切磋一下以便”高沤越说越紧张,豆大的冷汗沿着面颊直往下流,伸手抹了一把,抬头正看见归海莫烬沉寂的双眸,吓得话已是说不下去了。 “呵呵,你们这法子简便啊,这办法好,减谁的兵咱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哎,这办法妙啊,军营嘛,本就该如此。”归海莫凌呵呵一笑,一脸肯定地点着头,他这笑在这紧张的气氛下异常不和谐,倒让人更是紧张了。 这虎翼军历来是一左一右两个中尉,两人共同管理军政,一人领一半兵马,平起平坐,相互牵制,想来是因为减员的事情起了内讧,这才有了今天的群架。 那常宽,高沤就是再傻再紧张,归海莫凌说的是反话还是能听出来的,连连叩首:“这都是步兵校尉、越骑校尉的主意啊。” “哦?”归海莫烬轻哼。 台下那被点到的两个校尉一听,神色慌张地爬上了营台,跪在了地上,点头如捣蒜。 “步兵校尉吴亮,祖父礼部员外郎吴克山,父亲太仆寺卿吴央,叔公光禄寺署正吴英,也算是满门京官了,父皇对你们吴家可是恩宠有佳啊,如今你竟在军营教唆祸端,真是好啊。还有你越骑校尉张明忠,你家世代经商,好不容易到你这一辈出了个军爷,你就是这么报效朝廷的?你是河营协办守备刘桂举荐的吧,刘桂从前可是父皇的亲身侍从,后来虽是外放了,可父皇对他也是亲信有佳,怎么就偏举荐了你这样的不臣之人。” 归海莫烬轻叩椅柄,声音和暖倒是听不出多大的怒意,可那冷峻的目光却直扫二人,一袭话更是说得极重。一句军营教唆祸端,一句不臣之人,等于就是定了两人死罪。 那吴亮和张明忠一听这话,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常宽,高沤听了这话也是一阵心惊,这话不仅连二人的家底都道的清清楚楚,连二人如何入得虎翼军都是一清二楚。他们本来是想推出两个人来,想二位皇子发过火消了气,这事也就过了,可是不想归海莫烬两句话就雷厉风行地定了那吴亮和张明忠死罪,话语斩钉截铁,毫无余地,两人当下就慌了,面色突变。 “慕掅人呢?” 高沤听得归海莫烬唤那慕掅连忙扭身吩咐人去唤来,心里越发的紧张,不知道这向来心思鬼测,行事雷厉的冷面王又要做何。 归海莫凌却不管他们,嘻嘻一笑凑到觅尘身边轻声低语:“我四哥厉害吧?比我有气势多了,瞧把他们吓得。我就佩服四哥这点,随便入得一个军营,只要是兵部有案在册的将领任你指一个,四哥都能道出其为将始末来。这招好用的很,既能吓唬人又能收服人。哎,我怎么就不行呢,兵部的官员册录我抱回去研读了三天愣是没理出个头绪来。” 觅尘轻笑,看向一脸悲戚的归海莫凌:“就你那点智谋,那点能耐,也就能扮虎吃猪,装模作样的吓唬下这些鼠辈。” “嗳,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只是不擅记这些千篇一律的东西罢了,在尚书宫读书时候除了五哥,先生可是夸我最多的。爷要是去参加春闱高中三甲也不是不能的。”归海莫凌凝眉,语气颇为自傲。 觅尘狡黠一笑,娇声娇气地道:“爷您好厉害啊,奴家仰慕已久了。” 归海莫凌听得觅尘甜到发腻的音调,浑身一抖,侧侧身子让自己远离:“得,你还是说爷扮虎吃猪吧。” 觅尘轻笑,见远处慕掅正快步往这边来。转瞬便来到了台上,扶剑行礼。 “慕掅,这二人在虎翼军中蓄意祸端,实乃不臣之举,你着人把他们二人押送刑部交给刑部尚书黎温,就说是本王交待的,一定要严查严办。”归海莫烬话语刚落,慕掅就跪地领命,而那吴亮和张明忠则是哭喊求饶乱做一团。 眼看慕掅就要着人把二人拉下去,常宽和高沤哪里还能呆得住。要知道这几年他们一起吃空额,贪军饷,吴亮和张明忠可是都参与其中,每年分到的脏银可不少,对于他们谁吃了多少空额,那可是清清楚楚。 倘若这二人被带到刑部还了得,常宽和高沤对视一眼,已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意思。二人这次空前地一致,刚刚还是争得面红脖粗,现在却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那常宽万般念头在心头一转,心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经顾不得什么得罪王爷不王爷的了,管他什么战神,什么翰王,这是他常宽的地盘,想从这里把人带走,也要看看他同不同意。他就不信就凭一个王爷一个皇子就能把他的虎翼军整翻天。如此想着,心下已是安定了不少,率先把心一横,站了起来,拦腰站在了吴亮和张明忠的面前,阻了慕掅着人。高沤眼见常宽的动作也赶忙从地上起来,站立于张明忠旁。 归海莫烬依旧不动如山的坐着,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却是视如不见,眸光连拨动一下都不曾。倒是归海莫凌嘴角轻勾,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 “王爷无权处置我虎翼军的人,虎翼军历来都是圣上亲兵,只有圣上才能处置这二人。”常宽高声言道,似乎是想用这声音来震慑住什么,却偏显得底气不足。 “哦?是吗?你虎翼军确实只有父皇能调动,可常宽你弄清楚了,王爷是要收押这两个逆臣,可不是调动。啧啧,堂堂虎翼军左中尉怎么连个话都弄不明白呢。” 归海莫凌轻道,说着还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袍角,那样子随意慵懒,觅尘觉得要是她是那常宽铁定气得七窍冒烟。 “就算是收押,也该是刑部来拿人,王爷这么说抓就抓岂不是滥用职权?”高沤上前一步口中振振有词。 “哼,回去好好翻翻《海天六典》,刑典中的第三篇第八律,看看本王有没有滥用职权!”归海莫烬沉声道。 凌厉的目光连事不关己的觅尘都能感受到些许,扭头看向他,觅尘清楚的看到归海莫烬眼底风云狂涌,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传言,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也抵不过翰王凌厉注视而汗流浃背匍匐在地,那摄人目光简直就如同利刃刀锋直逼心底,连她都替那常宽和高沤感觉喘不过气来的闷痛,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平日里他那沉静的样子倒是好心情的模样了。 “慕掅,还等什么,拿人啊。” 归海莫凌看向慕掅,语气中觅尘竟听到了一丝兴奋,心下失笑,怕是这人巴不得出点什么事好闹上一闹呢。 慕掅听得归海莫凌的吩咐,忙唤虎贲营的兵卒把人带走,吴亮和张明忠被那士卒一架,叫嚷求饶的更厉害。他们这一喊,似乎才把常宽和那高沤从刚刚归海莫烬带来的铺天压力下解脱出来,两人均是一震,常宽已是率先拔剑上前。 “谁敢?先问问我常宽手中的剑。” 他这么一拔剑,营台下的许多将领兵卒也跟随着纷纷举起了兵器。常宽和高沤似乎被壮了胆,竟两眼如铃瞪向归海莫烬。 “你手中的剑?哈哈,本皇子可只看到你的周身裙带飘飘呢。”归海莫凌狂放一下,笑声还没落,身影微动,待觅尘再看时那常宽手中的剑却已是牢牢地握在了归海莫凌手中,正被他轻搭在常宽肩上,随意地一上一下轻拍着,那常宽脸色煞白,哪里还有刚刚的猖狂样儿。 归海莫烬起身移步,凑到常方耳边轻哼:“德绍十八年你在京都北郊杀人霸女,德绍二十二年你纵火活活烧死了汝阳段氏一家四口。如果这些还不够,虎翼军左中尉温耀南的死够不够?别以为自己做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还有你,高沤,你的那些家底还用本王揭出来吗?德绍二十一年冬你做过什么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觅尘远远地见归海莫烬不知道走过去对那常宽和高沤说了什么,两人面色青白交加,那常宽险些站立不稳。然后归海莫烬示意慕掅带人,常宽和高沤竟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归海莫凌把常宽的剑塞进他的手里,还不忘安慰地拍拍他:“拿好了啊。” 觅尘正失笑,却是归海莫烬回头望了过来:“走吧。” 说着也不再看一眼那常宽和高沤二人,径自步下了营台往驰焰而去。 觅尘赶紧也起身跟上。 慕掅送他们出了军营,归海莫凌嘻嘻一笑:“慕掅啊,难怪你要回黑翊军呢,这里确实呆着窝囊。” “王爷就把我再要回去吧,慕掅别无它求,回去做个小兵卒也是好的啊。”慕掅苦笑。 “办好这次的事再说。人看好了,小心高宽他们狗急跳墙,那吴亮和张明忠要是出了什么事,本王为你试问。”归海莫烬轻撇慕掅一眼。 第二卷 闺阁展妍第二十章 斗诗(上) 辞别了慕掅,觅尘他们慢慢悠悠地往南边的小镇林水走。 “怎么虎翼军的将领那么没用呢?一下就被你夺了剑。”觅尘不解地看向归海莫凌。 “你以为那常宽是靠什么升任虎翼中尉的,他妹妹是莲妃,你那天在五哥生辰宴上整治的那常方是他胞弟。这样的将领你指望他能如何?”归海莫凌轻叱。 觅尘挑眉,怪不得她总觉那常宽熟悉的很,也怪不得归海莫凌说那常宽身周裙带飘飘,不就是暗讽他靠裙带关系才能升任虎翼中尉嘛。 “常家也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这常宽本来叫常长,也就是市井无赖人物,后来倚着莲妃的裙带升任了虎翼中尉,嫌常长名字不好,改成了常宽。” “常宽比那常长也好不到那里去。”归海莫烬轻哼,一甩缰绳,驰焰一声嘶鸣,急冲而去。 “哈哈,咱们这回是跟那莲妃结上大仇了,你猜那莲妃闺名为何?”归海莫凌望着归海莫烬远去身影,转头笑望觅尘。 觅尘轻笑:“这哥哥叫常长,弟弟叫常方,那莲妃该不会叫常圆吧?结上大仇了,此话怎讲?” “哈哈,丫头够机灵,就是常圆圆。你忘了昨儿四哥说来军营干什么了?办删员的事情啊,可是今日四哥对这事可是只字未提。哈哈,这下虎翼军的几个将领可不是删员这么简单就完了,四哥怕是要拿他们杀一儆百,敲山震虎了。你说这要是斩了常宽,能不跟莲妃结下大仇吗?”归海莫凌轻快一笑,扬鞭飞蹄,去追前面的归海莫烬。 觅尘一愣,想到政治本就是最残酷的,再说那常宽伙同虎翼军上下吃空额,贪污,就算真是被判斩刑也不为过,摇头轻叹,紧跟其上。 翌日正午他们三个总算赶到了定陵北五十里,当灰河入沙河之口的北舞渡。这北舞渡,城临沙河,西通汝洛,东下江淮,南连荆楚,北通郑卞,地当冲要。人口稠密,交通便利,商业发达。自前朝商景朝就是商业重镇,海天建朝以后北舞渡也称得上是除了帝都以外的又一个小经济、文化中心了。 商人云集北舞渡,江南百杂商货,沿海芦盐水产由此吐吞中转。觅尘早就听闻北舞渡有“北舞渡日进斗金”、“九门九关小京都”的赞誉,如今竟能来看看,高兴地眉开眼笑,惹得归海莫凌一个劲打趣她没见识。 觅尘望着高高的城墙,夯石垒墙,竟是比帝都也不诚多让,城门人来人往甚是热闹。觅尘他们下马入城,但见城街熙熙攘攘,市面繁盛,甲于诸邑。 这北舞渡借沙河四季通航的便利,沿着沙河两岸建立街市,商号林立,热闹非凡。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觅尘竟有回到了京都的感觉。 “几年不来,这北舞渡还真是越来越繁华了,看这样子这沿街的商号就不下五百家。”归海莫凌不无感叹地道。 归海莫烬四望,但见沙河之上舟船穿梭,画舫散布,歌舞喧嚣,虽不及京都可也繁华无限了。 “陆行者易舟,舟行者易乐。确实是更显热闹了。” 归海莫烬说着转身从觅尘手中拉过她的马缰:“跟紧了。” 觅尘笑笑也不推辞,自然地任他牵过圈圈,自己也赶紧快步几步跟在了他身边。 “四哥,我们先找个地方用膳吧,饿坏了。我告诉你啊,这北舞渡出名的小吃可是不少,魏家的卷子馍、关家的羊肉烧卖、庄家的油酥火烧、凌家的糯米元宵、张家的辣角醋什么的。德绍二十年我来过,记忆犹存啊,晚上带你出来玩。”归海莫凌转身对觅尘和暖一笑。 “莫凌,你可真好。”觅尘正好奇地四下观望,听他这么说,扭头嫣然一笑,娇滴滴地道,还不忘抛个媚眼过去。 自从发现归海莫凌很怕她这样子,觅尘就时不时地逗逗他,屡试不爽。 “叫八哥,没上没下的,你再这模样,晚上自己出来。”归海莫凌撇嘴佯怒。 “八哥好像是对鹦鹉的别称吧?还是叫莫凌的好,叫哥哥会把你叫老的。”觅尘眉眼一弯。 归海莫烬不紧不慢地在行在前面,听着觅尘和归海莫凌笑闹,见前方车马驶来,觅尘又扭着头正对归海莫凌笑着。归海莫烬长臂一横,拉着觅尘往路边靠了下,那马车呼啸着自觅尘边上疾驰而过。 归海莫凌正欲对那马车发火,见觅尘傻呼呼地看着归海莫烬,唇边反而一勾,转头看向前方。但见一家酒楼模样的店面前拥满了人,熙熙攘攘地甚是热闹:“前面是怎么回事啊?” 觅尘扭头,见是一个面朝正南方向的三层十柱酒楼,柱不出头式牌楼建筑。柱子排成工字形,边柱斜出,边柱与中柱成三角形,使酒楼成斜出的歇山顶。楼顶灰色板瓦覆盖,整个楼顶屋面曲线缓和,层层叠叠,翼角高高升起,婀娜多姿,翩翩欲飞。酒楼建在沙河河畔,坐在二楼可以倚杆远望沙河街景,是个很别致精巧的酒楼呢。 他们又走几步,已是到了那酒楼的门前,酒楼正中宽大的龙凤板中央悬挂着“浩气英风”匾额,一个昂首张口蹲卧的石狮立于门前,石狮已经被“抚摸”得发亮,显出别样的盎然生机。整个酒楼近观轻灵中自有厚重,华丽间透着庄严,巍峨壮观,光彩照人。 “这就是浩气英风楼啊,上次我们来住在城东倒是错过了来此一观,如今赶巧碰上,四哥,我们就在这里用午膳吧。”归海莫凌说着便接过归海莫烬手中的马缰拉着三匹马安置去了。 “浩气英风楼?很出名吗?”觅尘抬头看向归海莫烬。 “那匾额是绍文帝亲笔,也是绍文帝在民间留的唯一墨宝。当年豫州兵马攻到这北舞渡时,城池坚固,绍文帝顾念北舞渡乃是中原重镇,繁华要冲,不忍它在战火中城池受损。所以眼看就要临近京都了,却在此地驻军三日,迟迟没有下令硬攻,后来是这酒楼的店主做了内应,大军才得轻松入城。绍文帝入城后亲书‘浩气英风’赐予他,后来这匾额就一直挂于此处,此楼也更名浩气英风楼。”归海莫烬望着那楼上正中悬挂的金色匾额,眼中一片沉寂,刀削的面庞在阳光下更显坚毅。 归海莫烬口中所说的绍文帝,正是海天朝的开国皇帝归海印的祖父高祖文皇帝。绍文正是这位改朝君主的年号,归海莫烬是绍文帝的子孙,却不称呼这位开国圣祖为高祖爷,反而只是清清淡淡地以年号称之倒是令觅尘目有诧异,抬眼看向他,只觉得阳光下归海莫烬的脸庞熠熠生辉,有股轻淡的凛然,转瞬又不见了踪影,觅尘失笑心道自己多心,这人不整日都是这副冷冷淡淡的面容嘛。 “四哥,尘儿,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里面正斗诗呢。走,我们也进去凑凑热闹。”归海莫凌说着就举步往里走。 拨开围在店门前的层层人群,归海莫凌在前面开道,归海莫烬从侧面护着觅尘,三人这才进了那浩气英风楼。进得楼内但见一楼正厅开出了一个台子,上面摆着桌案、墨宝,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在上面急笔挥书,看样子确实是在斗诗。 三人在一楼的边角处找了一张空出的桌子坐了,又唤来店小二点了菜,便看向那临时搭建的斗诗台。 觅尘这才看见楼柱上已经悬挂了不少的诗词,粗粗地读了几首。觅尘虽说对诗词无甚研究,也觉这些诗语言精炼,音调和谐,韵律感挺强,情感丰富,应该算是好诗了。 “这些年朝局稳定,每到春闱还真是处处学子云集,这北舞渡倒是集中了不少人才呢。这会儿京都定也是热闹非凡,今年春闱五哥暂代礼部,放宽了乡贡的入闱要求,我看今年进京的学子可是比往年多了不少啊。”归海莫凌津津有味地看完那些悬挂的诗词不无感叹地道。 “恩,确是件好事。‘物外山川近,晴初景霭新。芳郊花柳遍,何处不宜春。’倒是好诗。这青田谢羽时倒是名不虚传,确有真才实学。”归海莫烬看向那台中刚挂起的一幅诗,喃喃道。 觅尘挑眉,她倒是从蓝明远那里听到过这个青田谢羽时,记得蓝明远说此人颇有才学,是今科状元的不二之人,必独占鳌头。好奇地顺着归海莫烬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布衣蓝衫男子,蓝衣着身虽没有归海莫湛那么让人惊艳,但也静如青松,一身的书卷味与眉眼间添了些许儒雅睿智。 “青田谢羽时?怎么这么熟悉啊?”归海莫凌也望了过去,目有思索。 “啊是那个提出儒家‘五伦’观念的谢铭晦?!”归海莫凌蓦然醒悟。 “恩,正是他。有言这谢羽时会成为海天朝第二个弱冠状元。江浙更有‘北有邹苑曦,南有谢铭晦’一说。”归海莫烬轻叩桌子,若有所思。 第二卷 闺阁展妍第二十章 斗诗(下) “儒家‘五论’?”觅尘茫然地望向归海莫凌。 “这谢羽时提倡:人之异于禽兽,乃是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谓之五论。”归海莫凌轻笑,看向觅尘细细地讲解着。 觅尘挑眉看向那台上的蓝衫男子,可真是封建统治的忠实守护者啊,他这“五伦”对于强化森严的封建等级观念可真是一把利刃了。绝对是对个人行为思想的限制和禁锢,在这种思想统治之下,人的自由、平等、公平还不都成了虚幻。 “听闻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卜过一卦,卜曰‘富也只如此,贵也只如此,生个小孩儿,便是孔夫子。’”归海莫烬把目光自台上收回,轻举茶盏,目有所思。 “哈,还有这等事?有趣。”归海莫凌喃喃轻笑。 觅尘倒不想归海莫烬对这一个学子如此熟知,诧异地看他一眼。 “此人必被父皇重用。”归海莫烬感受到觅尘疑惑的目光,呷了一口茶,说得肯定。看似无相关的话却回答了觅尘的疑惑。 是因为此人必会入朝为官,必被海清帝重用,所以才特别留意的吗?觅尘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一突,眉头不觉就轻皱了起来。他!眼前这个男子,该是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吧?也是惦记着正乾宫的那把龙椅的吗?不然何须如此的未雨绸缪,如此的留意朝堂 觅尘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意识到眼前的男子,这个总是一身凛然和清贵的男子,这个总能似有似无影响到自己的男子,他是一个皇子,一个有可能承袭皇位的人。而这样的人,不一直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吗?这样的想法刚在心中闪过,就似一道利刃划得她浑身冰冷,似当头一棒拍得她茫然无措,又似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凉了心里的暖意。 “尘儿,想什么呢,眉头都皱成小山了!” 不等觅尘细细理清心里的感觉,归海莫凌轻推醒了她。 觅尘回神,见归海莫凌略带诧异的目光,和归海莫烬幽深的眸子同时望着自己,才发现竟是愣了半天的神了。 “呵呵,没什么。就是觉得王爷说的很对哦,想这谢羽时确实算得上是一代大儒了。他这‘五伦’要是能深入人心倒是对海天的天下稳定有很大帮助呢。”觅尘收敛心神,中肯地道。 自桌上拿起茶盏举至唇边略微挡住了那道自右方投过来的深沉而略带探究的目光。 对于这绝对封建的‘五伦’,觅尘倒是没有过多的反感,只要自己不被迷惑也就罢了,至于其他人是怎样被禁锢了思想,她可不关心。何况这个时代跟人谈论什么民主、公平、平等才是有病,那样的思想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也无法在这里得到肯定和发展。相反这‘五伦’在这个时代倒应是先进的思想了,起码这样的思想有利于天下的稳定,国家的治理,也算是儒家思想的新发展了。 归海莫凌挑眉:“你和四哥倒是对他评价极高。” 归海莫烬看向觅尘,那张美极的脸上云淡风清,虽然什么也看不出,可他却迟迟收不回自己的目光,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似谜一般引人入胜。其实对于这谢羽时的‘五伦’他也谈不上有多赞同,眼前这女子却一语中的,切中要害,确实这‘五伦’能巩固皇家至高无上的地位,能稳定这天下。尚不足十四岁的闺阁少女却有如此精准的判断力又怎能不令自己惊叹。 这时响起一阵的喧嚣声,归海莫烬收回目光看向大厅的台子,却是那谢羽时又做了两首好诗,已是独领风马蚤。 觅尘感觉到归海莫烬的目光移开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看了他一眼,也望向那斗诗台。 “这谢铭晦的诗作倒是还有几分风骨。”归海莫凌看向台柱上新挂的两首诗,点头道。 “哈哈,谢贤弟的这几首诗作清新质朴,却隐有傲骨在其中,高洁的志向不言而喻啊,倒是把我们几个的诗比得毫无颜色了。愚兄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啊。” 一个紫色锦衣的男子对那台上的谢羽时躬身道,旁边几个学子模样的人也都纷纷称赞着,倒是真心拜服的样子。 “铭晦兄的诗作确实是大家之作,我等比不得啊,待到兄台高中榜首,可要念及同科之谊多多提携啊。” “是啊,是啊,今科的状元公必是铭晦兄无疑了,前途无量啊,到时候金榜题名,圣上惜才说不定会择了铭晦兄做那乘龙快婿呢。到时候那可是双喜临门,金榜题名、洞房花烛,风光无限啊。” 一个身着墨绿长袍的白面书生上前抓着那谢羽时的手,不无激动地说着,一脸的希翼,倒好像是在说自己一般。 觅尘颇有些兴致地看着,只觉得他们一个个说话酸酸的,再搭上那一身的长衫打扮,头上的方巾,还真是电视上演的迂腐书生的样儿,怪好玩的,瞧那谢羽时被那墨绿长袍的书生一说,白皙的脸上居然瞬间红了一片,觅尘好笑。 “子景兄此言差矣,大丈夫出得朝堂自该为君分忧,为民请命,又岂可贪图它事?圣人说食色性也,色是祸水,夏桀以妹嬉、倾周的褒姒,亡商的妲己,沼吴的西施,乱秦的暮颜。这些远的但且不说,单那迷惑越东帝的靖恪公主,就发人深省啊。红颜多祸水,铭晦岂能为祸水迷惑?!”谢羽时不无感叹地道,脸上还带有些许的悲切,似在为那些因红颜而亡国的帝王们叹息般。 “铭晦兄小心啊,祸从口出,那靖恪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啊,是海天尊贵的长公主。”那紫衣男子上前,略有担忧地劝阻着谢羽时。 “大丈夫岂能畏惧权势而敢怒不敢言,那靖恪公主以海天朝第一美女的姿容迷惑越东帝,使得越东帝疏于朝政,这才有了后来的和帝篡权,东越国朝政动荡,不然岂会半年亡国?!”那谢羽时激愤道,白皙的面容染上了些许的红色。 觅尘本还对这谢羽时有几分的欣赏,可是却听他一口一个红颜祸水说得激愤,心里已是不以为然,可毕竟这个时代多数人都是这样的想法,若换作平常,她大概也就是讥讽地笑笑,不会跟这般的迂腐之人多做纠缠,可是这人偏偏好死不死地提及了靖恪公主。觅尘虽说没有见过那靖恪公主,可再怎么说她是这具身体的母亲,觅尘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儒慕之情的,再加上她看过靖恪的随笔,对于这个美丽的公主,觅尘心里是同情怜悯的。如今靖恪已是过世多年这些人居然还拿这么一个弱女子来说事,把?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6部分阅读 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一人身上,觅尘只觉一股恼意蹿起,压都压不下来,不待反映,已是拍案而起。 归海莫烬一听那谢羽时提及靖恪公主就把目光转向了觅尘,但见她眉心皱起,脸上低沉,正要起身制止那谢羽时,却不想觅尘已是怒极而发。 归海莫凌本来还悠哉悠哉地听着他们说话,兀自吃着茶点,却突然听得那谢羽时公然指责靖恪公主是红颜祸水,一时倒是愣住了,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大胆地谈论皇族之事,待反映过来去看觅尘时,她已经怒目站了起来往斗诗台那边走了过去。 “四哥?”归海莫凌不无担忧地看向归海莫烬。 “没事,稍安勿躁,那丫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归海莫烬轻勾嘴角,倒是有些性味地看向了斗诗台。 “呵呵,也是,怕那谢书呆要倒霉了。”归海莫凌听他这么说,想想觅尘的性格倒是放下了心。 觅尘那拍向桌子的力道很大,本来就不算吵杂的酒楼一时间就更静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当然也包括斗诗台上的那些人的。 觅尘清冷的目光直逼那谢羽时,几步便绕过了几个桌案来到了斗诗台下,潇洒地一掀袍角上了那大厅正中的台子。 走向谢羽时,看向那挂在柱子上的几首诗作,怒极反笑:“在下久闻谢公子大名,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嘛。” 轻笑着说完,觅尘漫不经心地转身,右手轻拂衣袍,狂傲地撇了那谢羽时一眼。 “你是哪里来的狂悖之徒,竟如此目中无人?”那紫衣书生上前一步满脸怒容。 “不知这位小兄弟名讳为何?小兄弟若觉谢某这几首诗有什么欠缺之处,还请不吝赐教。”谢羽时看向眼前容貌惊人的少年,弯腰行了一礼,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何处惹了这少年,他眼中的怒意分明写着对自己的不满和厌恶。 “哼,连我急如风、静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玉面小飞龙陈谧都不知道,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大放厥词?你这几首诗没什么欠缺之处,根本就是辱人耳目、一文不值。”觅尘轻狂一笑,目光掠过谢羽时看向正拼命抚胸咳嗽的归海莫凌。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一章 争辩 就算是再好修养的人,听到自己的诗词被当众说是辱人耳目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谢羽时眉头皱起,脸色也低沉了下来。/“你这小子好大的口气,我看是你在此大放厥词吧,谢兄的诗乃是传世佳作,岂是你这毛头小子能领略一二的?有本事你也做几首诗给我们听听。”那墨绿衣袍的男子上前两步,颇有些愤慨地怒视着觅尘。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觅尘轻撇了一眼怒视着自己的男子,转身闲步至那挂着的一首咏春的诗旁,状似鄙夷地瞄了两眼,目光转向窗外的一树柳枝,有模有样地开口就是一首贺知章的《咏柳》。 目光转向刚刚还一脸怒容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绿袍男子,但见他张大了嘴一脸的惊愕。觅尘眼中划过得意,心道自己五千年文化底蕴熏陶培养出的大学生,随便剽窃几句小诗还怕镇不住你?!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觅尘嘴中轻吟,拿起桌案上的毛笔,轻沾墨研,挥笔疾书。没一会儿洋洋洒洒就把杜甫的《春夜喜雨》,杜牧的《清明》,武元衡的《春兴》,王维的《鸟鸣涧》全默了出来。心里想着管它应不应景,反正都是些写春天的诗,应是不比谢羽时的那首差才对。 写完抬头但见那谢羽时一脸苍白,伸出纤细的手颤抖着捧起她刚写的那些诗稿,嘴唇哆嗦着半天诺诺不能语。觅尘正想得意地讥讽几句,却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自台下匆匆忙忙地奔了上来,扶住了那谢羽时。 谢羽时似乎这才如梦初醒,目光从那诗篇上移开,对那小厮轻轻一笑,伸手推开了他的扶持,转身把诗稿放在桌上,深深地看向觅尘。 觅尘只觉得他的脸色极其苍白,他刚刚对那小厮的笑苦涩难当,看向自己的目光复杂难懂,正想开口询问,却见他对着自己深深地拜了下去,极为谦恭,倒是把觅尘吓得退了一步,茫然地眨眨眼睛。 “陈公子好才情,谢某钦佩。铭晦自幼勤学苦读,五岁成诗而扬名江淮,后又着书立说而知名于海天,自以为学识渊博,才思敏捷,唯京华邹伯鸾(邹苑曦的字)堪可一较” 谢羽时说到这里,神色又黯然了几分,一声长叹又道:“如今才知是铭晦妄自尊大,目空一切了。实乃井底蛙耳,夜郎自大也不过如此啊。” 觅尘听他这么说,又见他神色忧郁,目光黯淡,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原来准备的一堆训斥讥讽之语哪里还说得下去,反而觉得是自己欺负人家一介书生一般。求救地看向归海莫凌,却见他幸灾乐祸地对自己扬扬手耸耸肩,干脆低头喝起茶来。觅尘正觉无奈,却是那谢羽时又开口了。 “陈公子是不是对谢某有什么误解之处?公子才华横溢,能做出如此清新不落凡俗的诗作又岂会是故意与人难堪之人。但请公子言明,谢某也好致歉。” 觅尘转回目光,看向一脸真诚的谢羽时,暗道这就叫大家风范啊,要是自己被人这么存心找茬早就面红耳赤地与人骂起来了。 “宴书看他的诗也不怎么样嘛,多是不知所谓,一点都不迎合此情此景。公子何必对这种嚣张跋扈之人以礼相待,宴书扶公子去休息。” 觅尘正兀自想着该如何答话,却是那谢羽时的小厮怒目瞪了她一眼,扶着谢羽时就要他下去休息。觅尘这才注意到那谢羽时的脸色确实越来越差了。 “晏书不可放肆。”轻叱小厮,谢羽时对觅尘歉意一笑。 “道歉倒是不必了,我刚刚确实是有意与你难堪的,有出言不逊的地方还请见谅。其实只是对于谢呃,谢公子的一些言谈有些别的看法,想与谢公子切磋探讨。”觅尘对谢羽时抱拳和善一笑。 其实刚刚激起的怒意早就在他的低姿态中消散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冷静下来一想,这谢羽时刚刚所说的话也就是个观念问题,并非刻意针对靖恪公主而言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自小就读着四书五经,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男尊女卑,何况这个谢羽时还专门着书立说发展儒学,分明就是个老学究、老迂腐,认为红颜祸水怕是也理所当然。 “愿闻公子高见。”谢羽时略一施礼起身静候觅尘开口。 “公子刚刚说那周朝的倾覆乃是褒姒之过,商朝的灭亡乃是妲己之错,吴国的败落皆缘于西施,秦末的祸乱是暮颜之责,言及红颜皆是祸水,我虽不才却不敢苟同此论。那夏桀殷纣周幽之流,昏庸无道,身死国灭是必然的。吴王事事堪亡国,未必西施胜六宫!西施忍辱负重,埋藏了自己的花样年华,自己的情感,到最后难道就是为换得一身的骂名吗?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作祸胎?家国兴亡自有时,时人何苦咎西施?西施若解亡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当世人都在责骂这些柔软的女子是祸水时,那么她们是否又该沉痛委屈地感叹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觅尘只觉得越说就越是激愤,声音也急促了起来,为那些被称作祸水的美丽女子悲叹着。看向面色似又白了几分的谢羽时,见他的眼中复杂难辨,似有所思,觅尘缓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 “一句‘红颜祸水’让所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容貌在历史兴衰王朝更迭面前承担了过重的罪名,抹杀了那些红颜所有的艳丽色彩,而唯只剩下祸害的名声警示着历代帝王将相及其他的男人们。可是谁又为这些柔弱的女子们辩白过一句,一介弱女子在皇权夫权隆盛的时代,她们被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的她们真就有亡人国害君命的能力吗?如果真有,那倒是令人难以置信了!君王们事成归功于仁人志士事败就理所当然地归咎于红颜祸水,那些红颜何其无辜?就只因为她们有美丽的容颜吗?依我看女人是决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的负。那些将败亡的大罪皆推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才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他们怯懦地不敢正视自身灭国丧家的失败,又无力拂逆对红颜的渴求所以他们乐此不彼追逐美色一旦失败就毫不犹豫诿过于女人。可笑而有趣的是,自古贤良皆沉寂,唯有‘祸水’留其名。为什么呢?皆因“祸水”都是美女,倾国、倾城,或者倾家,因美获罪,因美而千古扬名。男人们一边的道学,一边的三妻四妾,岂不是水不为祸,人自找祸。圣人说食色性也,色是祸水,由此膳食也是祸水,那干脆大家都不吃饭了,还来这酒楼做什么?!倾国倾城的从来只是刀兵战火而并非红颜……这天下从来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王朝的覆灭多是君主的昏庸所致,就算是有例外那也是他生不逢时,岂能把所有的过错尽皆归咎与女人。”觅尘慷慨激词,目光灼灼,一口气吐出这么许多方觉气顺了不少。 一开始也许只是为那些被说成是祸水的女子们鸣不平,可是说到最后觅尘已经把它当成是自己的一种发泄。 长久以来在这男尊女卑的朝代生活,虽然很努力地去适应、去融合,努力地让自己过得开心快乐,可是还是不免有很多的不顺心,很多的不适应。未雨绸缪地为未来做着打算,小心翼翼地面对那些自己认为是该设防的人,似乎每天或紧或松总有那么一根弦绷在心头,有一丝的彷徨在心底栖息不愿飞离。觅尘心里是压着沉沉的负担的,如今倒好像通过这辩驳的话语也或多或少地倾吐了自己对这封建社会的不满一般,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 畅快地吐出一口气,却发现四周静寂一片,觅尘茫然四顾,发现众人的表情皆有不同却是同样的反应,皆盯着自己不发寸语。 归海莫烬神色复杂的看向台上侃侃而谈的女子,万众瞩目下仍是气定神闲,神采飞扬,那潇洒的动作和一身的风华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炫目。本以为她会对那不敬其母的谢羽时讥讽戏弄一翻,而她一开始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是在那谢羽时谦恭的姿态下,她竟马上承认了自己是刻意找茬,言语中还有致歉之意。自己也不得不为这样的女子喝彩,她很冷静、豁达、懂事的让人怜惜。 确实,历来尊男贱女,从来没有人为女子申辩过一言,而女子也多怒而不言,只能委屈地落几滴泪水而已。自己不也看不起女人,从不愿多花一点的眸光一点心思在一个女人身上吗?她的言语却有道理啊,也许惊世骇俗,但却振聋发聩、引人深思。 归海莫烬目光炯炯地望向觅尘,心道,好在今日她是男子穿着打扮,动作和声音也都刻意地模仿了男子,倘若仍是女子装扮,怕是话都说不完已经是满场哗然,被谩骂责打了。想到这里,归海莫烬目光一闪,豁然起身已向台上走去,想着能就近以防万一。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二章 代劳 突然静寂的酒楼传来几声清晰的掌声,伴着这掌声是清越而略带霸气的声音,如同夜空中的明雷惊动了尚惶然着的众人。“好一句‘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作祸胎?’!好一句‘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好一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归海莫烬眸光往二楼的栏杆处一闪,幽黑无垠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接着便被凌厉取代,很快却又恢复了那漆黑一片,只是身形动得更快,轻功略施已是站在了觅尘身后。 觅尘抬头看向那说话的男子,一身的红衣,长长的发披散肩头,只用一根紫红金边的发带束起了鬓角小小的两缕,由于低头看向楼下,额迹垂下了些长发,随风扬起。乌发玉肌,眉如远山,眼若秋波,挺立的鼻,樱红的嘴。倘若说那归海莫啸是男生女相,那么眼前这男子就是雌雄难辨了。如若不是那刚刚的朗朗男声,和他过高的身型,要在一刻间分出此人的性别怕还真有些困难。 男子见觅尘看过来,眉眼轻挑,妖冶中带着霸气,那右耳旁的大耳环更是让他添了几分蛊惑。觅尘惦惦地看着他,竟有些收不回目光。忽觉身后有很强的压力袭来,转头便迎入了归海莫烬深黑的眸中,那眸底似有不悦一闪而过,觅尘茫然,待要细看,已不见了踪影,那眸依旧沉寂如潭。 “今日听闻公子高论,谢某惭愧。” 回神却见那谢羽时脸色苍白如纸,低头对觅尘一拜,再不多言,默默转身到那挂着诗作的台柱前,一一取下了自己的几张诗稿,扯在手中,转身便下了斗诗台向着酒楼的门口走去,那身形竟是有些的摇晃。一时间酒楼里又是一阵的寂静,只能听到纸张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觅尘望向谢羽时寥落的背影,那被他随意抓在手中的诗作,随着他似无力般垂落的手臂脱在了地上,倍显黯然,惹得觅尘一阵内疚,正想要唤住他,却见那消瘦的身影一晃,竟是直直地摔了下去。 “公子!”晏书从来未曾见过自家公子如此失态,眼见公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走竟是愣在了当场,现在见公子倒下方如梦初醒,一声惊叫奔了过去。 觅尘也是一惊,一愣就快步跳下了台阶,往那谢羽时的身边急奔,刚跑过去晏书已经扶起了谢羽时,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焦急地叫了起来。 觅尘蹲下待要仔细查看谢羽时,那宴书却一把推开了她,用力极大,觅尘不妨一下被推倒在地,手肘重重地撞到了地上,不免低呼一声。 “不准你碰我们家公子,你害得公子还不够吗?”宴书怒目瞪向觅尘,却掩不下眼里的焦虑和泪水。 归海莫烬扶起觅尘,冷目咄咄看向那宴书,宴书似被吓得身上一抖,眼中的泪水竟是成串地滑落了下来,低头委屈地看向谢羽时,嘴里还不停得喊着公子。 “我是大夫,你最好能让我看看他的情况,不然你家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可别说是被我气死的啊。”觅尘对归海莫烬感激一笑,这才看向那宴书,见那谢羽时似一点生气都没有了,语气也颇有些急切。 那宴书看向觅尘,脸上有些茫然,似乎还没从觅尘的话中回味过来。 “她确是大夫。” 清朗的声音响起,觅尘抬头却是归海莫凌也过来了这边,对他感激得笑笑,觅尘见那宴书面上还有些犹豫,却不似刚刚那般激烈的抵触了,重又蹲了下来。 抓起谢羽时的手腕就把上了脉,心里一惊,眉头急蹙,忙询问地看向宴书:“他有心血不足之症?” “是,是,快救救我们家公子吧,宴书给公子您磕头了。”那宴书听闻觅尘这般问,方是真信了她,说着就要往地上跪拜。 “快把他放下,让他平躺在地上,快!莫凌,银针,快!”焦虑地吩咐着,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高扬。 归海莫烬听得觅尘焦急而疏忽地望了放低声音,女声可辨,迅速地往她的方向又靠近了一步,举目间众人都在关注着谢羽时的状况倒似无人注意,这才略微放下了心。 这古人所说的心血不足之症就是现代的心脏病,这谢羽时明显心脏病猝发晕了过去,觅尘岂会不急。见那宴书把他平放在地上,觅尘赶忙俯身把侧脸凑到了谢羽时的面上感知着,竟是已无呼吸,心下一惊。 “快,都散开点,散开点,他需要空气。” 皱眉接过归海莫凌递过来的银针,分快地在谢羽时的合谷,内关,涌泉三处|岤道下针揉捻。又探向谢羽时的心脏处,竟是探不到心跳,显然已经心脏聚停,觅尘用力一把撕开了谢羽时的衣襟,以便保持通风,呼吸通畅。 “你要干嘛?”晏书但见自家公子的衣服被撕裂已是袒胸,扑上来就要抓觅尘的手腕,却被归海莫烬钳制住了胳膊。 “让开!”觅尘抬头狠狠地瞪向宴书,清冷凛冽的目光竟吓得宴书乖乖地退了回去。 把头低下伏在谢羽时的胸前,却是仍听不到他的心跳,觅尘心一横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左手放在他的胸骨中下段,右手叠与其上使劲挤压,如此五下,深吸一口气俯身就要渡气给谢羽时,眼看就要对上谢羽时苍白的唇,却感觉突然横插过来什么东西,觅尘来不急反应直直地撞了上去,唇边干燥而温热的触感传来。 有些茫然又有些焦急地抬起头,本欲责怪,却发现那作俑使者竟是归海莫烬。他向来幽黑无垠的眸中此刻分明写着不悦,那般的真实。觅尘第一次在那眸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么强烈的神情,不觉一愣。刚刚分明就是他把手覆上了那谢羽时的嘴,而自己刚刚触碰到或者说吻到的正是他宽厚的手背。 “要干什么?”归海莫烬眉心微蹙,望向兀自愣神的觅尘。 “给他渡气!”觅尘被他清冷又似略带低沉的声音唤醒,暗骂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功夫发愣,急迫地看向归海莫烬。 “怎么做,说!我来。”归海莫烬略微一愣,瞬间眉头皱得更紧。 “我说快,你就深吸一口气对着他的嘴把气渡入他的心肺。”抛开没有弄明白的状况,迅速地说着,觅尘也顾不得归海莫烬听没听明白,再一次对着谢羽时的胸膛挤压了五下。 “快!” 觅尘的话语刚落,归海莫烬已是紧蹙着眉头,俯身覆上了谢羽时,但听周围一片的抽气声。 两人就这么配合着进行抢救,一人负责心脏复苏,一人负责肺复苏,如此反复十几次。觅尘俯身再去听谢羽时的心跳,虽是微弱,但却清晰可感。拔掉一根头发放在他的鼻息处,那发轻轻地起伏着,浮动地力度也越来越大。 觅尘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用完了,瘫软在地,一阵后怕。前世她也并非医生,这心脏复苏法还是在大学时学院的一次讲座偶尔学得的,从来都没有机会用。刚刚没有时间细想,现在想来要是谢羽时真有个什么事,自己也别想活了,别人还不都谩骂她气死了一代大儒才华横溢的谢铭晦?到时候她岂不是不用做那红颜祸水也一样能遗臭万年了? “公子!我们公子死了吗?公子!”宴书半响才反应了过来,哭喊着扑了上去,摇晃着谢羽时。 “鬼叫什么啊?!没见他已经有气了吗?快醒了,死不了。”觅尘有气无力地说着,想要起身,腿下一软又跌坐在地。 抬头,一只大手伸到了面前,觅尘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手是谁的,那手心延至宽大袖袍的伤疤无不彰显着那人的冷傲和凛然。想到刚刚的情景,但觉脸上一热,红霞染起。这下觅尘头就更没勇气抬头了,若无其事地把手轻轻放入那大掌中,大力传来,觅尘稳稳地站立了起来。 “谢谢。”刚一开口,觅尘就恨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难以相信那嘤嘤弱弱,欲语含羞的声音是出自自己的口中。身旁似是传来一声低沉的笑,觅尘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觅尘低头,果见谢羽时已经睁开了眼,虚弱得靠在宴书身上,那宴书正哭得起劲。 蹲下把自己方才撕裂的衣服拉起想盖住他的胸膛,却发现刚刚那振臂一撕力道还蛮大,衣服根本破烂不堪好像要遮盖住谢羽时露出的肌肤很是困难,觅尘尴尬一笑,已有件衣服盖在了谢羽时的身上。抬头,归海莫凌正扎起散开的包袱。 “呵呵,我刚刚的话你别放在心里啊,我要是知道你有心疾不会那般气你的。那个刚刚我写的那几首诗也不是当即做的,连你的小童不都说不迎合景致嘛,你要我即兴做诗,怕是等上一天我也做不出一首来。所以你还是很厉害的,才华不下那京华邹苑曦。我给你开方子,倘若你信得过我的医术,就抓了药好好休养,早些把病养好,也省得我成了众矢之的。” 觅尘说着,见那谢羽时似乎有要说话的意思,挣扎了下,嘴唇轻动却无力地一句话也没吐出来。对他安慰一笑,转身往那斗诗台,围观的众人已是主动让出了一条道来,觅尘拿起笔略一思索快速地写下药方,感觉一道道目光快把自己烤焦了,头皮一阵发麻,快步把那方子交给晏书。 “那个,你好好照顾你们家公子吧,他该是没事了。今天算是我唐突了,告辞。”也不待晏书回话,觅尘吩咐完就慌慌张张地出了酒楼。 归海莫凌好笑地看着觅尘落荒而逃,又低头看向谢羽时朗然一笑:“爷的衣服可不是什么人都穿得的,算你运气好,遇上我这会儿高兴。” 说罢也跟着出了浩气英风楼。 归海莫烬眸光掠过二楼慵懒地倚栏而立的那一抹艳红,眼中凌厉一闪,也大步而去。徒留下一楼的静寂,和那尚未回神的众人,恍然一梦。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三章 街市 觅尘自那浩气英风楼落荒而逃,出得楼仍能感觉到身后紧紧追随的道道目光,这样被人指指点点可真不是件多么让人恣意享受的事,由其是这一道道目光还那么奇怪。 “丫头,慷慨激昂,讲地还真不错啊,我倒不知你有这能耐,下次经筵你代我上朝得了。”归海莫凌快步跟上觅尘,灿烂的笑一如春日高悬天际的太阳,不会太过炫目但和暖。 海天的经筵觅尘是知道的,就跟现代一年一次的工作汇总一样,每年的年关都会有一次早朝举行经筵,皇帝首先驾到文华殿面南坐定,传谕百官进入,行礼如仪。书案一张摆在御座之前,专供圣鉴,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为讲官,一一阐述一年的工作和自己对于朝政的一些看法,在这文质彬彬的场合中,连海天的将军也免除甲胃而穿上袍服。而这天不论在朝堂上发表了什么言论皇帝都是不能降罪与人的,这一天也是海天朝言论最自由的一天。 “好啊,我就代你上朝把刚刚在里面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再说一遍,保管你会立马成为天朝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觅尘仰头轻笑。 “本公子翩翩风采就不劳尘儿挂心了,你还是代四哥上朝吧,我四哥倒是少个媳妇。”归海莫凌凑近觅尘调侃着。 觅尘看向他戏谑的笑脸,本欲反击几句,扭头见归海莫烬已是牵马过来,恨恨地瞪他一眼。 “四哥,找个地方吃饭吧,刚刚这么一闹腾可是一点东西没吃着。”归海莫凌对觅尘得意一笑,牵过云峨,询问地看向归海莫烬。 “我们找住的地方吧,我好累想休息下了,旅舍不是也有膳食的吗。”觅尘爬上圈圈,瘫软在马背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惹得归海莫凌嘲笑不已。 “走吧。” 归海莫烬翻身上马,靠近觅尘,牵过圈圈的马缰,圈圈乖乖地跟在驰焰边上嗒嗒地小跑着,觅尘倒是乐得自在,就听见归海莫凌阴阳怪气地说着“哎,什么红颜祸水,什么女子可怜,我看这做女子是再舒坦不过了,母妃怎么没把我生成女的呢。” 三人找了一家名为仙客来的旅舍住下,觅尘随便吃了点东西,泡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会儿,就听归海莫凌的敲门声响起。 “尘丫头,走,带你出去玩。” “等着啊。”觅尘爬起来刚要穿上外套,又觉得今天在那浩气英风楼太过惹眼,怕是这城里不少人都认识自己了,她可不想再被指指点点。: 略一思索,从包袱里翻出唯一的一件天青蓝起碎花的棉布衣裙穿上,长长的发还没干,只用同色的丝带扎起了两鬓的发,其它的都披散在身后,倒是有点像神雕侠侣上小龙女的发型。觅尘对镜皱皱鼻子,又找出几锭碎银拿上,这才推门而出,正对上依站在回廊下的归海莫烬。 他也换了衣服,竟是也穿了件天青蓝的长袍,觅尘不觉一愣。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黑色以外的衣服,不免多看了几眼。长身挺立,少了些冷然,眉眼间倒是多了几分的英气和柔和。蛮好看的,但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觅尘待要细看,却发现归海莫烬轻咳一声,低了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走吧。” 平日里清平的声音竟有些微的懊恼,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大门而去。 “你四哥怎么了?”觅尘有些纳闷地问着刚从隔壁房出来的归海莫凌。 但见他也换了衣服,墨紫的衣袍上点点红梅,蛮亮眼嘈杂的一件衣服却愣是给他穿得一身洒然。手里还惦着一个钱袋有一下没一下得上下抛接着。 “嘿,还想提醒你换身行头省得麻烦呢,你倒机灵,干脆从男的变成女的了。你别说,你这么穿还真不赖。”归海莫凌上下打量着觅尘,一脸得赞叹。 觅尘今日穿的这棉布长裙是专门让青黛准备的,平时百姓多是这么穿着,穿在身上还真有些江南小镇、小家碧玉的感觉,说不出的清丽脱俗。 “什么变女的,人家本就是绝代佳人。”觅尘嫣然一笑,迅速变脸白他一眼,好笑地看归海莫凌明显一愣,嘴角一抽,大概是没想到有人变脸可以这么快。觅尘不再理他转身往门口走。 “不是问四哥怎么回事吗?嘿嘿,我四哥这次为你可赔大了,平时可是都不让人近身的,今儿为了你,大庭广众的跟个男子做那般动作,刚刚在屋里用香胰子擦嘴了,折腾半天饭都没吃下,嘴到小巴红肿了一片。哈哈,托你的福,我可从没见四哥这么狼狈过呢。”归海莫凌笑着跟上觅尘,凑近她身边神神秘秘地道,脸上好不灿烂。 觅尘一愣,脚步一顿。刚刚回廊的光线有些暗,怪不得总觉得他脸上哪处有些别扭呢,原来是这样。想到他那样的人做这般的事确实是蛮狼狈的,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听到归海莫凌带笑的声音“还笑,小没良心的。” 旅舍建在繁华的主干道上,出了门就是熙熙攘攘的街市,太阳还隐隐地在西山边透出脸来,已经有不少的店铺都挂起了红红的大灯笼。街市也不显寥落,人们来来往往,宝马香车满路。 “嚯,倒是不比京华差啊。”归海莫凌感叹。 觅尘也被这繁华的街市吸引,快跑两步下了台阶,让自己融入纷纷嚷嚷的人群。正开心轻笑间,突然前方一阵喧嚣。 “让道,让道,都他娘的瞎了眼了啊。” 几匹马快奔而过,带起烟尘飞扬。前面是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策马扬鞭,护着一个大胖锦衣男,所到之处惊的众人匆忙趋避,他们却丝毫不曾减速,瞬间呼啸而至。觅尘不料他们便这样冲过去,来不及避开,傻傻得站在了原地。身子一轻,归海莫烬已是把觅尘带离了原地,那几匹马呼啸而过,一些来不及避开的小摊铺被撞得七零八落,地上狼藉一片。 觅尘茫然抬头,正看到归海莫烬红红肿肿的小巴,心里突然间碾转着满满的暖意,也许美好与喜悦,总在抬头凝眸之间咋现。 “尘儿,没事吧?”归海莫凌扶起摔倒在地的一位老伯,这才走了过来。 “没事,不是说什么魏家的卷子馍、关家的羊肉烧卖、还有什么什么家的什么什么很好吃吗,我们快走吧。” 三人步入人群,周围人们的笑声、小买卖的吆喝声、阵阵的食物香气飘来,觅尘开心地咧了嘴笑着,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四下里张望,几乎每个小摊铺都要看上一看,虽是什么也不买却觉得什么都新鲜。以前在京都的街上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不得不感叹出门真好,心情好了,确实看什么都有滋有味的多了呢。 突然一个买面具的摊铺吸引了她,快步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猴子造型的面具,打眼一瞄还真像那只姓孙的猴子,觅尘快乐地低呼。 “老伯,这个猴子的我要了。”说着低头就从衣袖里摸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刚好和归海莫烬同样捏着银子的手撞在了一起,老板刚要接下归海莫烬的银子,手还伸着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们。 觅尘一惦:“呵呵,我带银子了。” 话一出就有些后悔,好像这古代跟男子出门不流行aa制的哦。想到现代时女孩子跟男孩子出门,让女子付钱有些男孩子都会觉得是自己的耻辱呢,更何况是这古代。觅尘有些无措地看向归海莫烬,但见他眸色深深地看着自己,刚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是他先了一步放下了手,改而去摘挂在架子上的面具。觅尘倒没想到他会妥协,愣了下却也松了一口气,把那银子放在老板手中,倒是那老板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瞧,我说的张记辣角醋到了。”归海莫凌自对面跑了过来,看了一眼归海莫烬手中拿的面具一笑。 “没及笄的小丫头片子。” 觅尘也不理他,自顾从归海莫烬的手中接过那面具带在了脸上,大步迈起就往对面辣角醋的小摊子走去。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小摊铺的人也不多,他们随意在一张小桌上座了,没一会儿三碗火热的汤就端上了桌,一股股的浓香弥漫开来。 觅尘轻搅那汤,里面有丸子、豆腐条、肉片、黄豆、花生米、干粉什么的,倒是齐全。尝了一口,酸,甜,苦,辣,咸,一样都不少。奇妙的五味共存反而生出不一样的味道,值得人反复咂摸,像爱情,像人生。 “怎么样?”归海莫凌睁着星光闪闪的眼问着觅尘,一脸等赞的表情。 “很不错啊,五味调和。就像人的情感,也是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汇成的五味俱全。又似这生活平平仄仄,短短长长,如诗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似歌浓浓淡淡,虚虚实实,像画聚聚散散,舒舒卷卷,如梦淅淅沥沥,点点滴滴的,酸甜苦辣咸,如此才多姿多彩嘛。”觅尘点头轻喃。 归海莫烬若有所思得看向觅尘,舀起那汤尝了一口:“像生活吗?确有一翻道理。”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倒是把觅尘吓了一跳,才觉是自己不知不觉竟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抬头一笑:“那我们就把它统统吃光,酸甜苦辣咸,统统地吞进肚中慢慢品味这人生。” “说得好。”归海莫凌赞到,端起碗一扬脖子一碗已是见了底,末了还一抹嘴。“老板,再来一碗。” 觅尘看得目瞪口呆:“你不嫌烫吗?” “军营里混出来的汉子,多烫的汤没喝过!有时候一盏茶的功夫敌兵就能追上来,更有时候一碗汤凉的时辰就够你的目标跑出老远了。何况要是你等汤凉了再用,指不定还有没那碗汤呢,早被人抢喝了,营中吃不饱是常有的事。”归海莫凌得意一笑满脸的不在乎。 觅尘一直以为这些皇子在外带兵也是人伺候着跟前跟后的,倒没想到还要跟人抢汤喝,眨巴了下眼睛,想到归海莫凌十五岁就入了军营,心里一突,升起一丝柔软来,有些怜悯地看向他。余光扫向那抹蓝色,心里却想着,那人呢,听说那人可是八岁就从了军,还是个孩子呢。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四章 牵手 觅尘高兴地喝了两大碗的粥感觉肚子被撑得圆圆的,不得不感叹归海莫凌的能吃,喝了五大碗一点事都没有,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归海莫烬也吃了两碗,倒是让觅尘诧异,平时这人吃得很少,有时比她用的都少,这让觅尘一度很纳闷,觉得怪异的很。这么大的个子吃那么少的饭,真不明白他是怎么长那么高的。 摊铺的老板频频看向他们这边,眼神有点怪异,偶尔还闪过些悲悯,觅尘想他定是没见过像他们这样难民一样的吃法,再不然就是在可怜他们没见过世面。 “吃好了就早点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去郡府和迎接队伍会合。”归海莫烬看觅尘放下了碗,放了锭银子在桌上,示意那店家过来拿。 觅尘听他这么说心里一片黯然,想着又要回去那金鸟笼了,轻叹一口气面色也黯然了下来。 突然街上传来一阵的喧闹声,拉回了她的思绪,扭头去看,但见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街对面的一个卖面人儿的摊子砸得稀巴烂,正一哄而上对那摊主拳脚相向,那摊主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两臂护着头,被打得不停告饶。 “怎么回事啊?”归海莫烬敛目问着过来收银子的老板。 “唉,这些个混账……”那酸汤老板重重一叹,看向对街。 “那卖面人儿的老黄有个闺女原本在城北程府里当丫头,谁知道给那程府的老爷看上了,非要纳了当第七房的姨太太,那闺女本是六姨太房里的丫头,她正得宠怎能受得了这气,没几天从府里传出那老黄闺女跟个长工私通,还不知廉耻地偷东西让那长工出来卖,就这么那闺女给活活打死了。这还不算,那六姨太只要一出门就必定来找老黄麻烦。哎,你说这叫啥事儿啊可怜啊。” 觅尘听后皱眉正要问为什么不报官,却是归海莫烬挑眉问道。 “城北程府?程丁盛的府宅?” 归海莫凌正要起身去阻止那群恶霸,听到归海莫烬的话却是一顿,扭转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微微皱眉。 “这位爷怎么直呼咱们程郡守的名字呢。以后得注意了,这要让官爷听见可不好。”摊铺老板一愣,面色一变。 觅尘听了那摊铺老板的话又见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表情,心道看来这事他们是不适合插手了。扭头又看向那边,但见一个身材妖娆,打扮大红大紫的少妇正站在那面人儿摊儿旁边一个卖饰品的摊铺前若无其事地挑选发簪,想来就是那摊铺老板说的带人来找茬的什么六姨娘了。 正要掉回目光,就见一个锦衣大胖子带着一群吆三和四的家丁正慢悠悠地往这边而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鸟笼在逗着鸟儿,看穿戴她一眼就认出是刚刚在旅舍门口差点拿马践踏自己的那伙人。以前看到的韩剧《我的女孩儿》中的一个片段在脑中闪过,觅尘眼眸微闪,笑意划过,起身就往对街走。 “尘儿。”归海莫凌轻呼,起身就要跟上。 “等等我哦,马上回来。” 觅尘清亮的声音响起,头也不回的就快步往对街走去,归海莫凌听她这么说倒是没再跟上。归海莫烬虽是坐着眼睛却紧紧地跟随着觅尘,手指轻动。 觅尘几步就走到了那六姨太的身边,装模作样地也看向那饰品摊子,余光却扫向那锦衣胖子,等候着。没一会儿胖子就带着一群家丁嘻嘻哈哈地到了这边,看见这边的情景竟还一脸的兴奋,却不知道早就被伺机待发的觅尘瞄上了。 “哈哈,这城里还有比爷嚣张的,有意思有意思。”笑着迈着肥胖的腿还加快了脚步。 觅尘眼见他过来,算计好了时间,飞快地侧身伸出右手在那六姨太的屁股上狠狠地摸了一把,又重重扭了一下,迅速收回手拿起一双耳环若无其事地看了起来。 “啊!”那六姨太尖叫一声,迅速扭头,看向旁边的觅尘,觅尘莫名其妙地看向她,还眨巴了两下眼睛。那女人转身就往后看,胖子好死不死地正站在那女人身后,本来还一脸兴奋地看打架,那六姨太一叫,那厮偏巧看了过来,连觅尘都替他悲哀。那六姨太显然一下子就认定是胖子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死胖子!都过来给姑奶奶收拾这胖子!”那六姨太对还围着老黄的家丁嚷着,尖声骂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7部分阅读 ,把手里正拿着的银簪子一竖,就往胖子面上扎去,那胖子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却晚了,只能本能的一躲,脸上却是长了长长一道血痕,啊地大叫一声,扔了鸟笼就摸上了自己的脸。 那些家丁眼见胖子受伤,一愣就叫嚣着全冲了上来,还没伸手,六姨太的那七八个家丁已赶了过来,一时间就乱成了一团,打成了一片。 觅尘的一翻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归海莫烬他们的,二人在对街将她的一番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初见她的动作,归海莫凌一愣还有些不明白,见那边瞬间打成了一片才回过神儿来,拍着桌子就哈哈地暴笑了起来。惹得摊铺老板瞪大了眼看着他,一脸惊惧,大概想这人怪不得一口气喝五碗汤呢,原来是个傻子。 归海莫烬不查已是失声低笑了出来,唇边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那笑隐在夜色下却清晰地浮现在那张向来刀削冰凿的面上,沉寂的眼中分明滑过笑意和宠溺,身形却一刻不停地向觅尘的方向急掠而去。 觅尘本想马上撤离暴乱现场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已是乱做了一团,哪儿还来得及跑。一群人推推打打,她左右躲着就是冲不出暴乱区,眼看一人就要倒向自己,正要躲,那人却转了个方向飞向了另一边儿,却是归海莫烬拽着他扔得老远。 手上一热,竟是他拉了自己的手带着她往外走,觅尘只觉得他的手好大,紧紧地包裹着自己的小手,那手干燥而暖和。喧闹似乎一下子离自己远了,觅尘有些晕晕忽忽地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地跟着,突然额头一痛,竟是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归海莫烬转身,看向茫然抬手抚向额头的觅尘,眼中泛起了轻笑,犹如碧波轻荡。觅尘回神儿,抬头四望,他们已经站离了那群打闹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放开自己的手呢 觅尘只觉得周围静静的,有些不敢看向归海莫烬,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本想着说声谢谢呢,抬头不知怎的却阴错阳差地道:“呵呵,你劲儿还怪大的。” 话出,觅尘一愣觉得这话没头没脑地简直就是说出来煞风景的,果见归海莫烬目有询问,挑眉看向自己。 “我握痛你了?”轻抬觅尘的手,归海莫烬放松了些力道,却依旧执着觅尘的手没有放开,看向觅尘的眼中有些许的兴味,唇边也上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来。 他的手一动,觅尘只觉得那厚大的手掌似有若无地擦着自己的手背,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中的厚茧,这样轻轻的执手却比刚刚更显暧昧,再加上他低沉带笑的声音,面上一阵火热。 “没有没有,我是说刚刚那人被你扔得很远,呵呵,平时我看你吃的蛮少的”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匆匆停了下来。 “哦原来尘儿平时这么关心我。”归海莫烬看着手足无措的觅尘,突然想起了刚刚她在小摊铺说得那关于人生的几句话。酸甜苦辣咸,甜!原来竟是这样的滋味吗!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觅尘心里一紧,又听他的话语中分明就有浓浓的笑意和调侃,那一声“哦”,声调拖得很长,分明就是故意让自己紧张。心里一阵懊恼,恨恨地抬头却直直地撞上了归海莫烬的眼眸,此时他的眸子似是异常黑亮,仿佛将这满天的星光都吸入那深邃无垠的眸心,漾起层层叠叠的光澜,灼灼夺目,叫人几乎不敢逼视,那亮光的深处,是丝毫未曾掩饰的笑意。 觅尘有些诧异,竟瞥见他刀锋锐捷的唇角向上扬起,不似往常那般淡淡的无声无息,让人捕捉不到,而是带着十分明显的笑。以前就曾听说薄唇的人纵然无情,笑起来却特别的迷人。现在方知冷情的人锐薄的唇笑起来,确实是动人心弦,便如万里长空碧蓝如洗忽然显出的那一片云彩,在一瞬间令天地万物失色,便如金光普照万里冰峰,瞬间便能照亮每一个角落。 暖风轻扬,扬起觅尘的发,那如丝如滑的发调皮地似乎故意要搅得这一方小天地更迤逦,黑发纷飞翩跹旋转着抚上归海莫烬的肩头,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形中融入了罕见的温和,让觅尘惦在当场。 归海莫烬把觅尘的发轻轻挽起,别在她的耳后,见归海莫凌走了过来,却依旧拉着觅尘的手,俯身轻道:“原来女子是用这样的眼神把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的,恩?” 觅尘但觉他的声音离得好近,热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面在耳际碾转着,脸红轻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眼神还有这功效。” 天际流星划过静籁的夜空,照亮了情人的脸,映亮了恋人的眸,迷乱了世人的心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五章 误会 归海莫凌过来见归海莫烬的手握着觅尘,眼中闪过狡黠晶晶亮亮的,看觅尘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倒觉有趣好笑地看了半天,终是好心地放过了她,却凑到归海莫烬耳边嘻嘻哈哈道。: “四哥,弟弟我未卜先知呢,你看我早说过你们会在一起的嘛,应验了吧?” “狗嘴里吐出了象牙,堪浮一大白。”归海莫烬轻笑,映在月光下的面容清隽柔和。 “哈哈,这可是四哥说的,这酒四哥什么时候补给弟弟啊?尘儿那里好像有不少好酒呢。”归海莫凌大笑,真心地打心底为四哥高兴。 四哥吃的苦太多了,沙场的刀光剑影已经磨去了他本就不多的温和,砺造了一个冷情冷性的海天战神。当人人都在和手相庆有了保家卫国的擎天大柱时,他望着四哥总是笔直的背却难掩心底浮出的酸涩,在他心里四哥从来都只是四哥,他宁愿他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强大、那般地无懈可击。因为在强大的背后往往要付出让人心酸的代价,每次看四哥刀削冰雕般的面颊,都莫名地心痛。四哥这一路走得太不容易了,他的母亲,那个绝代风华的传奇女子只给了他高贵的身份,却没能给他一点点的关爱,父皇又渐渐地他把自己磨砺成了一把锋利的剑,可自己知道四哥的心里尚有一分柔情需要人来唤醒,也就尘儿这般精灵古怪、灵动慧心的女子能做到吧。 觅尘被归海莫烬牵着,跟着他们恍恍惚惚地走着,总觉得今夜的月光太过朦胧,一切好像发生地太快了。她承认从第一次见到归海莫烬就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情绪牵牵绕绕地在二人之间,那感觉像在心底种下了一粒种子,只待春日的阳光和雨露它便会发芽成长。而现在时那种子发芽了吗?可是这也太快了吧,夜色下就似一场梦,分明前一刻还冷面肃然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和自己多了层牵绊不清的关系。觅尘看向归海莫烬,但见他锋锐的唇边有一条清浅的折痕带着柔和坚定,这是个如豹子般的男人,蛰伏隐忍,伺机而动,对于感情也是这般的充满了掠夺,顷刻爆发让人措手不及。 觅尘正兀自想着心事,却感觉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停下了脚步,抬头见两人都望着自己。: “不舍得你的酒吗丫头?”归海莫凌好笑地看向今日频频神游太虚的觅尘。 眨眨眼看向归海莫凌,但见他两手空空,觅尘惊呼:“呀,我的面具还在那小摊铺的凳子上呢。” 说着就往回跑,跑了几步又觉得自己今天的思绪有够跳脱地,又回头轻笑:“我那里的酒从来就是谁抢到是谁的哦,各凭本事吧。等我下啊,我回去拿我的孙猴子,马上回来。” 归海莫烬没料到觅尘会突然挣脱自己,转眼她已在几步开外笑靥如花,黑色如瀑的发在身后舞动着,恍然犹若暗夜精灵,漫天的星月之光似乎都映在了那一抹纤细卓然的天青蓝上,她的身影掩在了夜色下却在自己的眼底份外清晰了起来。 觅尘低头匆匆忙忙地往他们刚刚呆的小铺跑,只一会儿的功夫路上已是行人奚落。转个弯,那卖酸辣醋的小铺已在眼前了,觅尘却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心里暗骂这人站也不找个好地方,偏在拐角处倒好像专找人撞一般。嘴里却道:“对不起。” “没关系。” 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响起,觅尘心道这年头怎么随便撞个人声音都这么好听,正要继续举步往前走,却撇见了那人手里拿着的面具,红红的猴头脸正咧着嘴朝自己笑。觅尘一惦,顿住了脚步,侧身探头看向小铺,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她刚刚坐过的那长板凳,板凳上空空如也。 觅尘怒目抬头,男子很高,觅尘抬头的瞬间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惊艳但很快归于平静,是一个很俊逸养眼的男子呢,她都不得不感叹这海天朝帅哥之多堪称一绝了。 他乌黑的发只用一条金带高高束起扎在头顶,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分明就是现代女孩子们偷懒时常梳的马尾辫子。有趣的是此人还留了长长的斜留海,由于他低着头,那留海柔顺地垂下,沿着饱满的额头滑向耳际,遮盖住了右眼角和他的发鬓。虽说在这不流行剪发的古代这样的发型很奇怪,可觅尘不得不承认这发型蛮适合他,凭添了几分的俊逸潇洒。 麦芽色的皮肤看上去很健康,浓黑的眉平平淡淡地舒展着,少了霸气却多了平稳。单眼皮的眼睛不是很大,和那淡然的眉却很相配,明亮纯净宛若孩童的眼眸含着笑意。挺立的鼻子可能是整张脸上最出彩的一处,嘴巴不大,和觅尘常见的薄唇相较,他的唇无疑算是厚重的,可和那柔和的脸部线条一搭,使得这整张脸说不出的温和无害。 觅尘心道怕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长的顺眼了,男子一身白衣长袍玉带束腰,倒是上好的行头。本来她以为潇洒二字在归海莫凌的身上已是诠释到了极尽,不想此人倒是堪可比肩了,只是他的身上少了一份的凌厉,却多了些温和。让她想不通的是这人看上去蛮富有的样子耶,气质也还不赖,却不想竟是个贪小便宜的人,连一两银子的面具都贪图,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般想着,觅尘也表现了出来,狠狠地瞪了面前男子一眼目有鄙夷,上前一步一把就夺过了他手中的面具,也不看他的表情,觅尘自顾地将面具带在脸上,这才又抬头去看他,举起两只手倾身上前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好笑地看那人满脸的错愕,嘴边还有未曾收回的笑凝结定格在了那里,觅尘隐在面具下的脸得意一笑,也不再理他转身大步就往回走,那人倒也还有自知之明,没有再找她理论,怕是自己也觉得没脸吧。 男子见觅尘的身影一转弯消失在眼前才恍惚地回过神儿来,竟觉得好像做了一个梦般,抬手看向空空的手眼中闪过笑意,嘴角扬起,俊逸天成。 “少主?笑什么呢?”一个身形高大的华服男子牵着两匹高头大马步了过来。 那马一看就不是凡品,通身漆黑没有一根的杂毛,眼神炯炯,打着响鼻。 “呵呵,老五,你来晚了,少主我刚刚被打劫了。”男子接过马缰,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翻身上了马,一甩马缰那马长鸣一声,飞冲了出去。 老五听那男子的话先是心里一阵紧张,看向前方的少主分明蛮高兴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儿像被打劫了的。眼中闪过茫然,也赶紧翻身上马直追了上去。 二人刚走,那卖辣角醋的小摊铺跑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脸上带着个猴子面具,咯咯笑着转着圈圈。 “三丫,那面具是客人落下的,快拿给爹别玩坏了。”小摊儿老板叫嚷着去追那孩子,那孩子一见,一溜烟蹿出老远,没一会儿就没了身影,气得那老板在后面直跺脚。 觅尘转过弯儿,没走几步就看见归海莫烬迎面走了过来,看见他觅尘停步倒是不走了,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他一步步地迈向自己。心里几分期待、几分彷徨、几分甜蜜、几分迷茫,这些情感在一瞬间弥漫开来交织成密密的网笼了身心,又在一瞬间沉浸在了这美丽的夜色里,心里留下了平静和祥和,仿似千百年前就有过这样的画面,女子长发飞扬,男子步履坚定,天青蓝的衣炔飞扬着彰显无限的喜悦。 归海莫烬天青蓝的袍角随着他的大步动作带着霸气上下起伏翻转着,他在三步开外站定,静静地看着觅尘,眼波流转。看了一会儿唇边上扬笑着大跨一步,伸手抚上了觅尘的脸,隔着面具摩挲着。似是觉得那面具碍事,归海莫烬眉眼轻挑,手腕轻动伸到觅尘的耳际掀下了那面具,觅尘姣好的容颜就这么展现在面前。 “三步开外而英雄气袭来。”觅尘轻轻地笑了,那笑暖暖地照亮了归海莫烬的眼眸直入心底。 “莫凌呢?”觅尘轻快的声音扬起,见归海莫烬伸手,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中,一下子就被他紧紧地握住了。 “他说累先回去了,走吧。”归海莫烬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笑意,低头看向觅尘,知道今天自己的这一翻主动从此以后她便是他的责任了,而这样的感觉,这种将一个女人纳入自己翼下的感觉还不错。 觅尘跟着归海莫烬慢步走着,感觉他刻意放慢的步调,心里升起甜美,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天际星辰散布,碎了一地的星光。 “明天会见到你哥哥。”归海莫烬把觅尘送到房门口,才启口道。 “哥哥?哥哥怎么会来北舞渡?”觅尘茫然抬头。 “前几天派他到凌阳办差,会在那里跟黎帅的队伍会合一起进京。” “哦,呵呵,明天定能吓哥哥一跳。”觅尘轻笑,眼睛也晶亮了起来。 “恩,早点进去休息吧,明早我来喊你。”归海莫烬轻抚觅尘的发,帮她推开了房门,见觅尘进屋燃上了灯这才关了门,大步往隔壁屋而去。 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六章 谈心 觅尘回到房中,点燃了桌上的小灯,回头看时归海莫烬已经帮自己关上了门,轻笑着走过去将门栓拉上,心里有甜蜜的感觉荡漾着,其实他是个很细心的人,觅尘轻叹。 转身看向静寂的小屋,夜是那么的静谧,让人感觉格外的安宁。在驱散黑暗的灯下独坐,觅尘忍不住地很想沏上一壶茶。 小店的茶并不好,她却认认真真地烫过茶具,洗过茶叶,冲进白开水,眼看着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不算清透的香气也渐渐地散发了出来,弥漫着整个屋子。沁人心脾的清香令觅尘不由自主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不禁想起似乎有人用茶来形容过男人,言道十岁的男人是柠檬茶,人性初显露,淡淡的青涩醇味,回味甘甜。二十岁的男人是雨花茶,初识情怀,至真至纯,滋味鲜凉而气色清香。三十岁的男人是碧螺春茶,阅历人生是一种去粗取精过程,去除了浮躁又保持了香味,而具有了独特的风格。 他今年二十有五了吧还很年轻呢,却似乎已经经历了岁月的磨炼,开始磨炼岁月。那冷若刀削的脸上总是一如既往地沉静。觅尘觉得这个男人似是经自然调和,收日月精华般,不必看见全人,只见其点滴便可勾勒出全部风华。而有这么气质的人经历必定是不凡的吧 无疑自己对他还是很不了解的,充其量前后不过相处了几天的时间,可是动心却是这般的容易。动心了吗?是的,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已是怦然心动。或许是寂寞孤单的时间太久了,毕竟加上前世的那一份已经是尽二十九的老姑娘了,觅尘看看自己小小的手,细细的胳膊失笑。 以前总想着尽最大可能的让自己平凡,可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一步,不得不感叹人算不如天算,从她投身到这海天,进了小觅尘的身体怕就注定了不得平凡,人的活动圈子毕竟总是跟她的出身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如今既然心动总不能夹着尾巴逃走吧,那好像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作风啊,走一步算一步吗?端起桌上的茶,觅尘轻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理智了,平常的小姑娘第一次恋爱不是应该甜蜜得幻想着未来吗?可自己却在这里东想西想地烦了心也烦了人。可是如果理智又谈何心动呢轻叹一口气,也许还是情未够意未浓吧。那么他呢?那么冷的一个人却突然如此,动心是一定的,可是再多呢轻笑一声,觅尘想也许自己不比他冷清呢,两个冷情冷性的人在一起 一阵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觅尘的思绪,诧异地回头:“谁啊?” “丫头开门,八哥看你来了。” 屋外清朗如风的声音响起,觅尘轻笑摇头,起身开了门,归海莫凌一溜烟地就窜了进来,待觅尘回头时他已经倒好了一杯茶悠哉地端着闻了起来。 “自己品茶多无趣,哥们来陪你啊。”归海莫凌见觅尘回头,笑着道。 “你好像很高兴?真是莫名其妙!你四哥呢?”觅尘在他对面坐下,挑眉看他。 “啧啧,这才一会儿不见呢,怎么就想了?”归海莫凌打趣着觅尘,眼中乘满了狡黠。 “得了吧,本小姐在你心里就那么没出息,我是想着你四哥是不是出去了,不然你怎么会跑我这里来。”觅尘轻吹茶叶呷了一口茶,白归海莫凌一眼。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解释地这么可疑呢,此地无银三百两当如是也。”归海莫凌跷起二郎腿,手托着头对觅尘眨眼。 “随你怎么说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恩,是给你说中了,叶染让四哥去有点事。” “那你呢?你这是跑过来干什么啊?别告诉我是找我闲聊,有什么事,说吧。”觅尘给归海莫凌续上茶水,也学着他手托着头静候归海莫凌开口。 “我是来当说客的。” 归海莫凌说着,见觅尘挑眉接着道:“说服你当我四嫂,好好对我四哥。” 觅尘听归海莫凌这样说倒是出乎意料,以为他又在开玩笑,睁大了眼睛去看他,发现他竟是一脸认真的表情。 “四哥冷心冷情的样子,但是喜欢上了就一定会付出真心的,你吧也不像多热情的人,所以我看你们这样急得慌,来渡渡你们。” “你倒是对他上心,不过不至于吧?”觅尘哭笑不得地看向归海莫凌,听他这话怎么好像是怕她伤害了他那宝贝四哥一般。 “我和四哥自小亲厚亦兄亦父自然上心,我看很至于哦,进门见你大半夜的泡了壶茶在这里我就知道了,定是在胡思乱想。”归海莫凌看向觅尘,眼中有着研判。 “呵呵,我看你说渡我倒像是假的,警告倒似真的,怎么?怕我伤了你那宝贝四哥?”觅尘挑眉轻笑。 “老实说是有点,四哥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你也许不觉得他对你有多特别,可我却知道。四哥可从来没在女人身上多花过一丁点的心思,从来没和哪个女人多说过一句话,他那样的人一生怕是只会动一次情,而对于感情四哥看似坚强却是最受不得伤的,因为伤到了就永远也好不起来了,那伤口只会溃烂弥散不会结痂。老实说尘儿你是怎样的人我到现在也没看明白,小小年纪长成你这样也就四哥那样的人敢要。当然我知道尘儿定不会刻意伤害什么人,可是感情之事向来是不分对错最不能以常理度之的,所以我想来确定一下,要是尘儿觉得是莫凌冒犯了,我先致歉了。”归海莫凌真诚地言道。 “他有那么脆弱?”觅尘诧异。 “四哥总是吃的很少,还不怎么喝酒,尘儿不觉得很奇怪吗?”归海莫凌听觅尘这么问,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半响才开口道。 “是觉得很奇怪,他说他不喜酒味。”觅尘凝眸看向归海莫凌。 “能喜欢嘛,如果酒入了口变了味和闻到的截然不同,变成了苦药又怎会喜欢?”归海莫凌苦笑。 “什么意思?”觅尘皱眉看向他。 “四哥四岁时中过一次毒,昏迷了大半个月,御医都说没救了他却奇迹地活了下来,只是醒来后味觉就出了问题,而那毒药是他的母妃亲手送入四哥口中的,所以他心中有伤,之于感情一直冷漠,这样的他倘若动了真心又岂能经受得了受伤。”归海莫凌言语中带着浓浓的酸涩。 “也就是说这二十多年来他都是食不知味?”觅尘心里一抽,纠结了起来。 “食不知味就好了,酸甜苦辣咸多数到他口中就都变成了苦,所以四哥一直吃得很淡。”归海莫凌苦笑一下,那笑在灯光下寥落而苦涩。 二十多年了,口中尝到的都是苦味觅尘想着那个总是背脊挺直的男子竟有些眼眶发起酸了。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会这么狠毒地对待自己的孩子。他,每天吃东西的时候又会想到什么,会不会那苦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被生母遗弃的孩子 “有些男人看上去总是别有滋味,那是岁月的沉淀,时间的积累,挫折的叠加而来,他们经受热火的熏烤,终究是百炼成茶,是那种苦涩而又清香的茶,他们的心如同层层包裹在叶片里的茶芽。无论经过多少历练,总是紧紧的将它包裹起来,经历的苦痛,挫折一并牢牢藏起,从不与人言说,只等那一杯好水,才将自己舒展开来,上下轻轻拂动,将自己展示在那杯水中,好茶配好水,天经地义。一个女人在四目交汇、心怦然而动的那一瞬间就在心里认定了自己要托付一生的人,可以什么都不问就无条件地付出,从此整个天地间就只有那惟一的心动,莫凌,很抱歉我做不了那样的女人,所以现在我跟你保证不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你四哥是那茶,那么我希望自己会成为那水。虽然现在还不能承诺做你那四嫂但是请你记住我今天的话,也请你转告他一句话,倘若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觅尘沉默了好久,才抬头正色归海莫凌一句一句说得认真。 “呵呵,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尘儿。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归海莫凌眼中闪过感动和欣慰,起身往外走。 “莫凌,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弟弟呢,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弟弟多幸福啊。”觅尘起身一脸的扼腕。 “得了吧,你那哥哥也不错。”归海莫凌回身轻笑,正要转身出房,却突然眉头一蹙,身影急闪又进了屋。 觅尘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至身后。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去拿,快!”归海莫凌的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轻怒。 觅尘诧异抬头,看到莫凌的面色转为凝重,便知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以他洒脱的性子,绝不会如此。没有再开口问,心头一掠而过的些许慌乱不知怎的一瞬间又消失殆尽。快步行至床前就要打开包袱去拿里面藏着的几瓶毒药,手刚一触到那包袱寒光袭来,映亮了觅尘的脸,恍惚间还听到归海莫凌的一声惊呼声。 “尘儿。” 第二卷 闺阁展研 第二十七章 遇刺 觅尘的手刚触到那床上的包裹,一道寒光袭来,映亮了她略带错愕的脸。 归海莫凌大惊,飞快地侧身躲过纠缠自己的一个黑衣人青光闪过的一剑,抓起桌上的茶杯灌以内力就掷了出去。茶杯撞在了那抹寒光上,一声清脆的鸣响,打偏了那剑锋。觅尘 听到声响才反映了过来,扯开那包袱抓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把匕首,正要去摸压在衣服底下的毒药瓶子,寒光再次袭来,觅尘惊呼一声,本能得施展轻功往后退。 归海莫凌已是错身赶了过来,避过那剑直袭那人胸前,那人剑气急转挑向床上的包袱一卷,那包袱就似一块破布飞出了窗外。 “里面有什么?” 归海莫凌把觅尘死死地护在身后,见觅尘方才频频要拿那个包袱,急急问道。 “毒药。” 归海莫凌蹙眉,这些人来得太快,似乎凭空从空气中冒出来的,身影似鬼魅,进来就招招狠辣,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看向面前的黑衣人,归海莫凌心里微凉,来人一共三个,虽 然武功都不及自己,可是却个个都是称得上的高手,而且三人的武功看似同出一脉,配合得天衣无缝。关键是自己手里又没有武器而且还带着不会武功的尘儿,怕是凶险。不能硬 拼,必须得赶紧脱身,不然等自己的体力耗尽就更麻烦。听得觅尘的话归海莫烬又护着觅尘急退几步,闪过那黑衣人的又一轮急攻。 “我缠住他们,你去拿药。”归海莫凌侧身对身后的觅尘压低声音说完,便身形如风直袭那三个黑衣人。 觅尘施展轻功,避开剑气,迅速地向窗户移去,三个黑衣人被归海莫凌一阵急攻,竟是一时间分不开身,觅尘跳起眼看就要跃出了窗户,那包袱就静静地躺在不远处,心里正高 兴,手上一紧,竟是那黑衣人一面跟归海莫凌缠斗,一面抓住了她的袖子,觅尘回头见归海莫凌在三个的急攻下躲避地已是微显狼狈,胳膊上一处已是受了伤,殷红的血正汩汩地 往外淌。举手觅尘毫不犹豫地将那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向抓着自己的那黑衣人的手背,黑衣人正全心应付归海莫凌倒是小看了觅尘,惨叫一声,那左手已是被觅尘生生地用匕首穿 过钉在了窗棂上,淌出的血瞬间染红了窗棂,那黑衣人大叫着,赤红的眼狠狠地瞪向觅尘。 觅尘看着他的样子,脸上有些苍白,迎向那人的目光却是沉静如水,波澜不惊,懒得理他,身影一刻不停地跑向那包袱。 归海莫烬在掠进客栈的一瞬间正好看到了觅尘挥刀刺向那黑衣人,眸中闪过诧异,赞赏,欣悦和怜惜,心道,这样的女子到底有多少个惊喜要给自己。身影更是一刻不顿的向觅 尘直掠而来。 “没事吧?”归海莫烬一瞬间就到了觅尘身边,在她弯腰之际,俯身捡起了那包袱。 “啊?”觅尘蓦然抬头,他眼中裸然的关切便无拦地映入了眼中。 “你回来了?我没事。”觅尘清浅一笑,松了一口气,接过归海莫烬递过的包袱。 归海莫烬又仔细看了她一番,见她一切如常,这才看向归海莫凌,此时他没了觅尘的牵绊倒还应对的从容,目光掠过他的手臂归海莫烬眼眸乌云卷起,飞身上前。 “去包扎。” 归海莫烬直入那三人之中,连续刺出七剑,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凌厉,剑光如满地清霜,弥散开来,卷向三人,三人似是一时无法抵挡,连连后退。 “呵呵,四哥怕是指我去保护那丫头吧。”归海莫凌见他过来,便退了开来,嘻嘻哈哈地站在一边调侃道。 黑衣人被归海莫烬的剑气击得连连后退回避,可还是多处受了伤。其实他们的武功剑招之中也多有数剑相连的攻击招式,可最多能连使出三招已是要很高的武功修为了,他们从 没见过有谁能连续使出足足七道延绵相连的招式。也还没有见过一个人的招式能够使得这样快,剑与剑之间这样连贯而毫无破绽,这七剑几乎分不出哪是第一剑,哪是第七剑,只 看到眼前的一片青光铺陈蔓延,目眩神摇。黑衣人彼此迅速地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冷汗已是出了一身。 归海莫烬随即偏转剑势,又是连续七剑,剑势不衰,如同水瀑飞泉般卷向他们,变招之巧妙利落,极为少见。 眼见剑光瞬间即至眼前,三人心里一阵恐惧,瞪大了眼睛心里已是想只怕今日要命丧在此了,明年的今天铁定就是他们的忌日了,可归海莫烬的剑势却突然锐减只在他们身上留 下了数道的伤痕,却也不及要害。 “滚。”冰冷的声音响起,归海莫烬收了剑再也不看三人一眼,转身向觅尘他们走去。 三人愣了半天,才恍然梦醒,狼狈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隐入了黑夜。 归海莫烬过来的时候,觅尘刚用药水给归海莫凌清理干净血迹,又在包袱里翻出一瓶伤药给他洒上。 “你的功夫怎么那么差!”见归海莫烬几下就收拾了那三个黑衣人,觅尘嘟囔着鄙夷地抬眼看了一下归海莫凌。 “姑娘,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这还为你受伤了呢。要是我也有一把剑,要是你不连累本公子,我怎么会这么狼狈。”归海莫凌狠狠地瞪向觅尘,见归海莫烬过来嘻嘻一笑。 “四哥,今儿怎么这么善心竟然手下留情,天下红雨喽?”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抬头在天上四处找寻着。 归海莫烬也不搭理他,看向觅尘略带苍白的脸,眼中闪过赞赏和怜惜。心道,一个闺阁女子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这般镇定着实不易,她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累吗?” 觅尘听他询问,话语轻微似有怜惜,抬头望向他,高大的身影背着光,一时间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觉得以前这身影总是透着无形的压力而如今却柔和地暖了自己的心。 “呵呵,好像是有些累了啊,要换地方住吗?”让他这么一问好像还真是蛮累的,这一天又是在浩气英风楼跟人斗诗,又是逛街的,临到睡了还惊吓了一翻,还真是一会儿没歇 停。 “不用,他们不会再来的,你的房间脏了,到我们房休息恩?” “恩,好。”觅尘低头处理好归海莫凌的伤口,低声回道。 “让四哥带尘儿回房吧,打扫战场就交给小弟吧。”归海莫凌听归海莫烬说那伙黑衣人不会再来了,倒是若有所思。 归海莫烬对他点点头,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包袱,这才拉起觅尘往房里走。 “谢谢你。”觅尘躺在床上,扭头看向坐在桌边的归海莫烬。背脊挺直,双腿开阖有力,略显暗淡的光打在他脸上,在深邃的面庞上笼了一层柔和,觅尘甚至能看到他长长的睫 毛在眼底投下的那一抹幽黑,从来没有发现他向现在这里离自己那般的近。 “恩?”归海莫烬听得觅尘的话,起身步至床前在她身边坐下,这才挑眉道,眸色流动。 “谢谢你没有杀那些人啊,是不是怕吓到我?”觅尘歪头笑语嫣然,脸色已是比之刚刚好了许多,白皙的面颊上已有红晕,晶亮的眼眸如有水汽在其中晕染,氤氲一片。 “睡吧。”归海莫烬轻笑,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伸手笼了笼觅尘耳际散在枕边的发,触手丝滑,竟有些不想放开。 觅尘只觉他的声音清浅到乎呢喃,却似有蛊惑般,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轻启樱唇,嘴边带笑。 “晚安。” 觅尘本以为在他的目光下很难安然入睡,却不想几乎闭上眼睛就感困顿袭来,没一会儿坠入了香甜,隐隐约约似有人用手摩挲着自己的面颊,轻轻地在耳边说了什么…… 归海莫凌推门进来时,看见归海莫烬正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觅尘,而那丫头正睡得香甜唇边还带着一弯弧度,屋中温馨而宁静,让人不忍打扰。 归海莫烬见他进来,帮觅尘掖好被角,起身大步往门口走,两人出了房门,才开口。 “胳膊还好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归海莫凌说着,还拿手在那包扎的伤口上拍了两下。 “四哥知道今天来的是什么人?” “我找到了南郊没有见到叶染倒是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围攻,跟刚刚的那三个一般装扮。”归海莫烬低吟,面沉如水。 “四哥也被袭击了?”归海莫凌诧异地挑眉。 “恩,我检查过了,那些人的耳上个个穿有耳孔,该是南翼人。”归海莫烬眼眸微眯,眸色黑沉让人不敢直视。 “南翼人?今天我们在浩气英风楼见到的那个男人该也是南翼人呢。那男人看上去很不简单。”归海莫凌眸中划过深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该是南洛帝万俟瑜娑,南帝风流桀骜,邪魅倨傲这话倒说的有几分道理。”归海莫烬看向天际黑幕,目光深沉。那南洛帝要想杀他们倒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两国会有一场恶战,只是早晚的问题,能现在不费力得将他们解决了自然是最好。 “哼,他倒是大胆,在咱们海天还敢这么嚣张,就真算准了我们现在不敢把他怎么样吗?”归海莫凌轻哼,身侧的双拳已是在不自觉中握紧,目光灼灼。 “我们现在也确实没有开战的实力,南翼不比东越啊……”归海莫烬眉心微蹙。 “好了,快去睡觉吧,是不是他明日自有分晓。今晚我会守夜,好好睡吧。”归海莫烬说着,拍拍归海莫凌的肩膀,转身进了房。 夜幕下,离北舞渡不足百里的原佢镇,此时镇外的白凤原上锦旗高树,营帐绵延,义钦王护送南翼国南洛帝的队伍正在此地安营歇息,点点篝火燃着,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火花 声。 被拢在几十个黑呀呀的营帐中心的黄盖主帐里,一个身披红袍腰带散落意态慵懒的男子斜躺在榻上,手指把玩着一对小小的玉麒麟。 唇边邪魅一笑看向跪在前面地上俯身低着头的三个黑衣人:“这么说你们是被手里留情才得以回来的咯?” “呵呵,孤的皇家死士竟然这么没用,恩?哦,对了,好像还有个被女子伤了,如此不济留之何用?”男子的声音清越动人,唇边的笑妖艳濯濯,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那三个跪着的黑衣人听得他的话浑身一震,一个已是面若死灰,颤颤抖抖地爬起躬身退出了营帐。 “至于你们两个嘛,既然技不如人就自断右臂吧。” 男子说完,也不再看他们,眼眉微收,舒展着身体往后身后的大床直直地仰去,媚人的笑声在帐中响起。 “归海莫烬!呵呵,这样才有点意思。”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一章 迎接 翌日,天还没有完全亮,觅尘就被归海莫烬的低喃声唤醒,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听到了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一个激灵睡意全消,睁开眼见归海莫烬有些好笑地立在床前,觅尘 眨眨眼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唔,早安。你没有睡么?” “早安?睡了会儿,我出去你慢慢收拾。”归海莫烬挑眉轻笑,想起昨夜她说的晚安来,觉得有意思的很。见觅尘起身,说着就转身出了房。 觅尘扭头看看外面,天还没怎么亮哦,昨夜总觉得有个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会是他在这里守了一夜吗?觅尘轻笑,伸了个懒腰,起床一阵的洗漱忙碌。 鉴于要见很多大人物,觅尘特意找了一件颜色较暗相当不起眼的深褐色长袍,头发用方巾老老实实地捆了个最普通的男式髻。还用眉笔和花粉做的颜料在脸上一阵捣腾,满意地 看向镜中映出一张面黄肌瘦毫不起眼的脸来。 出了门归海莫凌看觅尘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绕着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 出了旅舍三人就直奔那北舞渡郡衙,觅尘这几天上下马已经很熟练了,掌握好了技巧腿上倒也没那么容易被磨出水泡来,略施轻功一个利落地翻身漂亮得落于马上,抬头正撞上 归海莫烬带着赞赏的目光,觅尘得意一笑。 “走。”看觅尘的得意样,归海莫烬汪清浅一笑,轻抖马缰驰焰便冲了出去。 “哎,可怜我孤家寡人啊,昨儿还是我去叫尘儿起床呢,今儿就换了人了……这世道。”归海莫凌打马上前一脸哀戚的看向觅尘。 觅尘看向他,悲悯一笑,伸手就迅速地抽向云峨,云峨长声嘶鸣冲了出去,归海莫凌一时不查身子住后一仰哇哇叫着:“没良心的丫头。” 觅尘咯咯笑着,抽向圈圈打马跟了上去。 早上街上无人,没一刻钟的功夫几人就来到了郡衙。朱漆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8部分阅读 衙。朱漆大门,高阶威然,台阶下还立着两个大大的石狮子分守两边。 大清早的已是戒备森严,六名士兵手持铁矛,分别把守在大门两侧。见他们三人打马过来,开始似乎也没在意,后来许是看清楚了归海莫烬他们二人穿的朝服,这才慌慌张张地 奔下了台阶跪地行礼。 三人进了府衙没走几步,迎面就快步迎上来了一个四十开外朝服官靴的人,笑容满面的样子。 “臣北舞渡郡守程丁盛参见四王爷八殿下。” 觅尘听到他自称是那程丁盛倒是认真量了他两眼,样子还不差,看上去蛮有官司威的,怎么就是个好色痞子呢。 那程丁盛跪了一会儿听不到动静,心里正纳闷,又不敢抬头去看,琢磨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二位爷,可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一二来,心里正七上八下,归海莫烬的声音 总算响了起来。 “起吧。” 程丁盛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笑着:“二位王爷可算来了,卑职已经在暖阁备好了酒菜,二位王爷是否移驾先用早膳?” “恩。”归海莫烬轻哼。 程丁盛一听赶紧就往那暖阁领路,心里却暗道,这王爷不冷不淡的也看不出态度来,倒叫人心里直抓狂。都说翰王爷冷面肃心最是无情,办事又雷厉风行、不留情面,今儿可别 把这二位爷给得罪了,想着不免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背又弯下去了一点。 觅尘跟着进了那暖阁,菜食铺了一桌子,只摆了三张凳子,觅尘想八成是这程丁盛给自己留了张位置,她可管不了那么多,走到一把前一屁股就落了座,倒是把那程丁盛给凉在 了当场。 “蛮丰盛的嘛。”归海莫凌举箸就用连理都不理那程丁盛。 这下程丁盛算是明白了,自己定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这二位爷了,不然自己好歹也是个正三品的官,不会是这般待遇。心里不知转了多少弯弯也没弄个明白,头上已是冒出了一层 细汗。 “嗯,味道还不错,尘兄弟尝尝这个菜。呀,对了,听说这北舞渡的姑娘和美食一般有名,美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说法啊?”归海莫凌说笑着看向程丁盛,样子颇为自在随意 。 程丁盛一听心里又纳闷了,他这郡守怎么就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心里不免想难道二位王爷是想要女人来陪酒?不管是什么意思反正顺着回总是没错的。 “呵呵,王爷说笑了,北舞渡的姑娘是有些个不错的。” “恩,我想这个郡守大人感触应是最深的啊,本殿下可听说郡守大人这都要娶第七房姨太太了啊,艳福不浅啊。恭喜恭喜,大人真是官场情场双得意啊。哎,不像我跟四哥,可 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呢。啧,要说你比咱们太子爷都享受呢,东宫算上太子侍寝也就五个嘛。” “殿下说笑了,殿下说笑了……”程丁盛一听,算是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可这二位爷怎么就管起这芝麻绿豆的小事了……难道是昨日六姨太那女人惹得祸?想着已是冷汗 涔涔。 觅尘抬头瞥见那程丁盛一头的冷汗,看向吃得正欢的归海莫凌,好笑地摇头。 “哎,这事儿原不该我们插手的,可你程丁盛身份特别啊。你那闺女是给太子做了侍妾吧?这沾亲带故的,下面看来你可是太子爷的门面,底下的人看你这样还以为咱海天的太 子也是个好色之人呢,咱们做臣子岂能险君于污名?郡守说本殿下说的在不在理?”归海莫凌见那郡守也吓得够可以了,这才说道。 “是,是。殿下说得是,卑职多谢殿下指点,不然臣险些就铸了大错,臣以后定小心,回去臣就遣散了她们,绝不给太子爷抹黑。”那程丁盛一听赶紧连连称是。 “遣散倒不必了,你把人家遣了让人家还怎么活啊,以后注意点就是了。诶?程郡守怎么还站着,看你,自己的地方还找不到凳子吗?四哥和我还有这位公子可都是随和之人, 你不要拘束嘛。”归海莫凌笑着道。 觅尘听这话差点没失笑,打人一巴掌再给糖吃不说,还自己是随和之人?没皮没脸还差不多。 程丁盛这才松了口气,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的归海莫烬。 “坐吧。” 归海莫烬清漠的声音响起,那郡守才吩咐搬了凳子坐了下来。 几人用了早膳,归海莫烬吩咐程丁盛安排南洛帝入城的诸多事宜,便携了觅尘三人一路往南城郊外而去。 出了城门,觅尘远远地就见城外旗幡招展,不下千人的队伍已经列阵在城外静等了。多早上起这南城门已经对百姓戒严了,三人快马飞蹄过去,一个着从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打 马迎了上来。 下马行礼:“臣曲言参见翰王爷、八殿下。” “起吧,曲言。”归海莫烬示意他起身,举目掠向列阵的众人,见一切井然有序才回头看向已是翻身上马的曲言,眸光扫到他腰间的白色珠花,眉心微蹙眸光一敛。 “怎么回事?” 觅尘正好奇地四处观望,却听归海莫烬一声凌厉的询问,转头看他盯着那曲言的腰间,顺着目光也看了过去,一朵白色的珠花赫然别在上面。 “回王爷的话,卑职离京那天,东宫太子妃殁了。”曲言看向归海莫烬,恭恭敬敬地道。 “太子妃殁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归海莫凌诧异地问着。 “回殿下的话,卑职听说是夜里突发恶疾,太医还没赶到就殁了。” 曲言不急不慢地声音回着,觅尘心道这人不亏是礼部的人,一口一个回某某的话,完全按礼数套,怪好玩的。对于那太子妃,反正不认得倒也不感兴趣,却不知道这太子妃的死 在不久的将来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父皇不许大办丧葬?”归海莫烬挑眉问道。 “回王爷的话,是太子爷上书言及万寿节在即,一切从简,昨日怕是已经匆匆下葬了。” “恩,你下去吧,好好检查,别一会儿出了岔子。”归海莫烬挥手让曲言下去,眸中若有所思。 “哼,要是萧家不倒,三哥会上书从简?!二十年的夫妻情分还抵不上对父皇的一次示好。”归海莫凌冷哼厉言道。 “这事儿有点蹊跷,平时没听说过太子妃有恶疾,怎么偏在这时候发病……”归海莫烬低声道,看向归海莫凌的眼中若有所思。 义钦王护送南洛帝的大队是在巳时正点到的,浩浩荡荡的长队,锦幡飞扬。觅尘跟在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的身后骑在马上立于迎接队伍的最前方。 鼓声响起,震动四野,觅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兴奋地四处张望,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扑面而来的浩荡队伍,眼睛就被纵马在最前方的一个身影吸引了。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马上 翘然载着一个一身火红长裙的女子行在最前面,马儿带着她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那马跑的飞快,扬起尘土滚滚,女子瞬间就到了眼前,那女子急勒马缰马儿吃痛嘶鸣立起,觅尘暗叹好快的速度啊。这才看清马上的女孩子只有十七八岁,浑身散发着一种洒脱 的气息,一身火焰红的装份系着同色的斗蓬,英挺的鼻梁,小巧的嘴,一双大眼睛此时正骨碌碌转着最后锁定在归海莫凌脸上。 “小侄儿迎接姨母来了啊,不错,几年不见学会孝敬长辈了。”清亮的声音响起。 归海莫凌听她的话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无奈地道:“你怎么也来了,早知你来我就不来了。” 女子瞪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来?对姨母我尊敬点!圣贤书都读哪里去了?” 觅尘正纳闷却是那女子目光转了过来,对她仔细打量着,眼中闪过沉思瞬间变得晶亮起来。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章 云诺 觅尘见那红衣明艳女子看向自己,冲她真诚的一笑,直觉告诉她这是个率性活泼的女孩,觅尘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女子看觅尘冲她笑,也咯咯的笑出声来,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传出很远。 “我喜欢你。”女子停了下,挑眉看向觅尘,眼中晶亮有神。 听她这么说倒是把觅尘弄得一愣,她从来不知道这海天朝还有这么开放的女子,对着刚见面的男子说喜欢?头一次发现自己男装这么有魅力! 见觅尘发愣,那女子驱马上前靠近觅尘:“妹子,你这套装束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姐姐我。” 觅尘听女子唤自己妹子,那语气倒似自己戏弄青黛她们的调调,差点没从马上滑落,瞪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灿烂一笑低声道:“你好,我叫戴觅尘,我也很喜欢你。” 女子一愣,纵马向觅尘又靠近了几步,觅尘也笑着把马往前提了几步,凑的近了二人竟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惺惺相惜,相视而笑,,好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感觉特别舒服。 不得不说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喜欢的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不喜欢的碰到一起就掐架或者是暗流涌动。尤其是这古代,平时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外界的人,碰到一个对脾气的真是 难得,恨不得能一步拉近关系。 这时大队伍也已经慢慢行了过来,觅尘见归海莫烬率先下马,对那女子无奈一笑耸耸肩也赶紧跟着下马。放眼去看,队伍前面两匹马一前一后行来,那靠后的一人却不是自己那 大哥戴郇翔是谁。觅尘仔仔细细盯着他看了半天,但觉大哥出门几日倒是越发得精神奕奕了。 转目看向那一马当先的人,五十来岁的样子,背脊挺直地端坐在马上,样子周正,发鬓染霜,一身的武将服穿在身上凛然威风,定是那义钦王黎戴熊。 归海莫烬大步上前抱拳道:“大帅一路辛苦了,多年不见您还是那么健朗。” 归海莫凌倒是单膝跪了下去,笑着叫道:“外公,孙儿可想您了。” 那黎戴熊哈哈一笑,笑声确实是透着一股子的健朗,一把拉起了归海莫凌。 “四王爷这声大帅老夫可是当不起啊,老了!现在海天谁不知道赫赫战神翰王爷,老头子可没人惦记了。英雄出少年!好啊!还有你这兔崽子,怎么还不给外公娶个媳妇回来, 你娘可没为这事少操心,我还等着抱重孙呢。”说着还重重地在归海莫凌胸前拍了两下。 “外公老什么啊,还是和几年前一个样儿,一点都没变。倒是云诺老了,怎么还不见嫁人啊?”归海莫凌笑道。 “谁老了?你这小子说谁呢?” 觅尘旁边的红衣女子一听归海莫凌的话,怒目看向他,上前几步扬扬拳头。她这么一说话倒是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当然也包括戴郇翔的。 觅尘见戴郇翔诧异地看向自己,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她,对他眨巴眨巴眼吐吐舌头。 这时从队伍中间行到前面一辆大辇,车顶悬盖、车后扬幡,车驾四周雕刻着精美的仙人、神兽、飞天环绕。大辇被一层层的白色轻纱遮盖着,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行到前 面,那辇停了下来,层层轻纱被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窈窕女子轻轻挽起,觅尘这才看清了辇中的人。 一个白袍男子慵懒地躺在辇上,身侧还倚了两个绝美的女子。男子长长的发披散着,显得有些凌乱却不以为意,自顾低着头长长的发遮盖了脸庞,他侧身对那身侧的女子低语了 些什么,那女子娇笑着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男子这才抬头向他们看过来,他这一抬头倒是吓了觅尘一跳,这俨然就是那天他们在浩气英风楼看到的那个红衣妖艳的男子。虽然改 穿了白衣,可那妖娆而邪魅的气质却是依旧,觅尘都不得不佩服,能将白色穿得这般魅惑,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才。 “南洛帝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本王代父皇表示感谢。”归海莫烬上前一步岿然而立。 “翰王殿下,海天的不败神话,久仰。”万俟瑜娑看向归海莫烬,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暗流涌现。 “南帝远道而来一定很累了,郡衙已准备好了膳食,是否先移驾进城?”那程丁盛也赶紧凑上前去,打断了归海莫烬和万俟瑜娑的对视,虽是问那南洛帝,眼光却有意无意地看 向归海莫烬。 不必了,直接往你们的京都走吧,孤对你们的郡衙不感兴趣。何况孤千里迢迢而来参礼,晚了可就不好了。“万俟瑜娑完说懒散地往厚厚的豹纹靠垫依了依,目光流转竟直直地 射向了觅尘。 觅尘见他看过来,目光流转放肆地上下打量着自己,让人颇为不舒服,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不觉就想要皱眉,归海莫烬却先一步身影微移挡在了面前,阻隔了那南洛帝看过来的 目光。 “按南洛帝的意思,直接回京。”归海莫烬见那南洛帝示意重新放下了辇车的纱帽,回头看了一眼觅尘,见她神色如常,这才吩咐着众人。 在回城的路在归海莫烬,归海莫凌和义钦王并驾齐驱在前面行着。戴郇翔,觅尘和黎云诺自然并骑在后面跟着。 觅尘见戴郇翔一直黑着个脸,笑着凑了过去低声道:“哥哥,怎么生气了?小妹我专门从京都千里迢迢来这北舞渡接哥哥回家呢,怎么一点都不感动。” 戴郇翔还没有回话,黎云诺倒是凑了过来:“你是他妹妹?怎么这么不一样啊?你那么爱笑,他却整天黑着一张脸,无趣的紧。是他妹妹的话那就是清尘郡主咯?” 云诺说戴郇翔无趣的时候,觅尘可疑地发现自己那向来稳持的大哥脸上分明闪过一丝窘迫,心下暗叹,这两人之间定有猫腻。决定不再理黑脸大哥,改投可爱的云诺好好套套近 乎,先把这猫腻挖出来再说。 “你小声点,我是偷着跑出来的。你呢?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真是莫凌姨母啊?” “那当然,还能有假了?他母妃可是我一母同胞再亲不过的姐姐。只是那小子说我年龄比他小,死活不愿叫我一声姨母。”云诺气愤地瞪向前面马上的归海莫凌。 觅尘一听倒是哭笑不得,这古代的生儿育女真够乱的,怪不得归海莫凌一见云诺过来,一脸的郁闷,有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亲姨母,他能好受就怪了。 一路上黎云诺笑着问这问那,一点都不拘束,觅尘也不跟她客气,二人一言一语地聊得痛快,聊到尽兴之处,不时能听到云诺的哈哈大笑声,却似是比觅尘都放得开,灿烂随性 的笑带得觅尘心情也无限飞扬,只是鉴于一身的男装打扮怕引起注意只能无奈地压着那笑,差点没弄出内伤来。 就这样一路聊着到晚上扎营时候两人俨然是一对很亲热的老友了,这感觉让觅尘不时想起现代的几个损友来,那时她们也是这样无话不谈,不禁又是难过又是开心的,暗叹老天 待自己也算不薄了,来到这里也给自己送来了一个能谈的来的朋友,真的不错。 晚上云诺非要宿在觅尘的营帐里,碍于自己是男装打扮,好说歹说才把她给劝了回去,结果大半夜她居然空降了过来,吓得觅尘差点用毒药招呼,两人躺着叽叽咕咕地聊到半夜 ,觅尘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话多的时候,两人不时地相视而笑,从对方清澈的眼中看到彼此的心里去,觅尘也从没有发现自己单调的闺阁生活居然还有不少的趣事可谈。 一天的时间觅尘已经对云诺再熟悉不过了,这丫头常年长在弋阳,那里靠近南翼,民风开化,对女子的管教倒是没那么严格。黎戴熊老年得女,把这丫头宠得无法无天,从小就 跟着他老爹的侍卫们学武,没事就爱穿上男装去军营里头转转,弋阳还流行一首打油诗“云姿郡主唤云诺,裘裙走马如卷篷。左射右猎必叠双,女子尚如此男子安可逢?”,所以 说也难怪她能一眼识破觅尘的女儿装来,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跟穿男装一般德行,见了亲戚能不识得嘛。 话说云诺的母亲和义钦王很是恩爱,早年生慧妃娘娘的时候伤了元气,大夫都说没法再受孕了,谁知道那黎夫人四十高龄的时候竟然又怀上了云诺,而那时候归海莫凌都四岁了 ,就这样他有了一个比自己还小上四岁的亲姨母,从此扼腕一生。 又话说自己的哥哥在凌阳的街市上偶遇偷跑出去闲逛的云姿郡主黎云诺,当时云诺正当街修理一个偷了自己钱袋的小孩,那孩子被她吓得哇哇大哭,自己那傻大哥当下就以为云 诺是骄纵富家小姐,结果两人几句话不合,云诺当下就挥起了拳头,一番恶斗,不欢而散。哪知道没几个时辰二人又在义钦王的大队中遇上了,几天来云诺没少找自己那大哥的麻 烦,可不管她用什么手段,大哥都能识破,云诺没少生气,形成了如今这般微妙的关系。觅尘开心的想以后自己怕是不会再寂寞了,一定要把好友尽最大限度的发展成嫂子,肥水 不流外人田嘛。 第二日觅尘和云诺睁开眼看着彼此红红肿肿的双眼均是一愣,后又哈哈大笑。 大队出发时,阳光才刚刚升起,早晨野外清新的空气让觅尘精神也为之一震,在云诺提出要和自己赛马的时候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二人不再管他们男人们之间的事情,什么皇帝 什么王爷什么郡主的一切世俗都抛诸脑后,策马飞奔起来,手中的马鞭子不住的摇晃抽打着,不一会儿就远远地超出了大队伍。 云诺不愧是出了名的女中豪杰,比觅尘还没娇气劲儿,觅尘望着在自己前方欢笑的云诺,阳光照在她身上,张扬着花样年华,觅尘打马追赶着,心中快意满满。两人跑到疲累才 停了下来,云诺一直遥遥领先,闹得觅尘心里极为郁闷。 “尘儿,厉害啊!我的马术在军营中男子都没几个人能及得上呢,你只比我落后这一点,不是说刚刚学会骑马吗?我都有点不信了,过几天你该超过我了,不过没关系,这一点 都不会影响我喜欢你,哈哈。” 觅尘笑着打马靠近她:“哎,我都快羡慕死你了,洒脱随性这可是我身上没有的,你老爹对你可真好,什么都随着你的,你就像天上的飞鸟自由自在的飞翔在高空,我呢也一样 被当成鸟儿养来着,只是是关在金笼子里的鸟儿,真是天壤之别啊,你在天上自由翱翔,而我却只有在地上仰望的份!” 觅尘郁闷的想当年自己怎么就没穿成黎戴熊的闺女呢。 云诺看觅尘神色有些黯然,笑笑正要安慰几句,后面传来马蹄声,没一会儿归海莫凌就飞奔而来。 “两个疯丫头!她疯你刀跟着闹啊,她骑了十几年马了,你可是刚会没几天,四哥不放心又走不开,指我过来看看。哎,苦命啊。”归海莫凌佯怒地看着觅尘和云诺,一脸郁闷 ,心道,这二人撞一块真是有得疯的。 云诺一听归海莫凌的话,一脸惊吓瞪着觅尘上上下下地打量:“你四哥关尘儿什么事?啊,不是吧,不是吧……尘儿你不会和那冰块有什么事情吧?你可别吓我啊!” 说着还夸张地抖了抖身体。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章 归家 觅尘他们是在暮色渐染时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京都雒阳的,高高的城墙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壮阔而厚重,南城门下迎接的队伍一字排开,锦幡彩旗迎风飘扬。 觅尘他们这一路过来,虽说没走什么大城镇,小镇子倒还是经过了二三个,为了筹办万寿节,连民间都动作了起来,热闹的气氛从北舞渡到京都一路地增温,不得不说这古代的 皇帝真是风光,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当。 觅尘依旧亦步亦趋地和黎云诺跟在归海莫烬他们后面,行至城下,此时虽是夜幕初上,却有几十个红衣宫女执着大红宫灯列在路的两排一直延伸到城门里面,那红红的灯和天边 火烧般带起的晚云长飞相映成趣,把整个氛围都映得暖意连绵。 归海莫湛一身黑色朝服,驻马而立,风姿超拔,泰然自若。夜风卷起了宽大的衣袖,如果说那南洛帝把白色穿出了妖魅,那么他则把黑色生生地穿出了清雅怡然。 觅尘他们这边儿的队伍邻近迎接队伍十步之处,鼓乐响起,响彻天际。归海莫湛打马上前,身后的一干官员也快步跟了上来。 “一别经年,义钦王风采依旧啊!”归海莫湛翻身下马,那姿态犹如溪水划过石间,舒缓而流畅。 他对黎戴熊施礼,声音润朗带笑,如同珠玉轻击,尽显一身的雅致风流。眉眼暖暖的覆在暮色华灯之下,有着雅然舒和的笑意。 “哈哈,一别经年,慕王爷倒是风采更胜当年啊。”黎戴熊也翻身下马,声如洪钟。 “侯爷谬赞了。一路风尘,小侄已在城南为您老安置好了侯府别馆,一切都是小侄亲自打点料理的,待宫宴一毕侯爷就可前往安塌,希望您满意才好。”归海莫湛璨然一笑,见 南洛帝的车辇行了过来,对黎戴熊轻轻点头,跨步过去。 “南帝一路辛劳,宫中已备好了宴席,父皇正翘首以盼,南帝请!”归海莫湛长身而立,对那斜斜倚在辇中的南洛帝轻笑言道。两人一个白衣慵懒,一个黑衣卓然,一个将邪魅 诠释地极尽,一个温雅浑然天成。此时聚在一处倒似水与火般各显风采。 “你就是德绍十八年在碧蹄滩一战中仅以三百轻骑与十几倍的倭匪激战一昼夜,挫敌无数的海天五皇子?呵呵,倒似是个弱质书生呢。”那南洛帝打量着归海莫湛,轻轻一笑, 语气甚是不以为意。 觅尘看向那南洛帝,想起昨日他跟归海莫烬的开场白好像也是这般地似有挑衅呢,这人还不是一般的无聊和嚣张,正想暗中诽谤几句,却听得黎云诺在旁边嘀咕道:“ 我说这人 像疯狗吧,爹爹还骂我用词粗鲁,我看蛮贴切的嘛。” 觅尘当下差点没笑出来,红着一张内伤的脸瞪向她压低声音道:“是蛮贴切,如果你不现在说出来的话。” “陛下岂不闻一腔热血向诗摊,忧乐神州梦幻弹。剑气如虹天宇扫,书生意气涌狂澜。”归海莫湛面色连一刻的变幻都不曾有,云淡风清的话语竟似生生压下了南洛帝带起了狂 澜。 “哈哈,好一句‘书生意气涌狂澜’,海天果然人才辈出!走!”万俟瑜娑大笑一声,也不以为意,深深地看了一眼归海莫湛,这才示意行起那大辇,率先向城门而去。 归海莫湛回身上马看向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四哥,八弟辛苦了。” 见觅尘和黎云诺上马,看向云诺抱拳轻笑:“云姿郡主。” 黎云诺见归海莫湛对自己行的是男子之间的抱拳礼,倒是一愣,随即灿烂得笑了起来,心道这人识趣,也对他抱拳回礼。 觅尘见归海莫湛的目光掠过来,赶紧轻低了头,生怕被识出来,但依然能感觉到那道清和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了好久。听到马蹄声响起,觅尘抬起头,归海莫烬湛已是和自己 的哥哥并骑行在了前头。 大队行进了城,从城南到皇宫沿路的京城各部、寺、监官衙前都搭建了经棚、设置了彩坊。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演戏采台、灯坊、灯楼、灯廊、庆祝经坛……铺 展了一路,把整个京华映得亮如白昼。一路上,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的大字赫然挂满了彩墙。 觅尘结舌地看着,喟叹着古代皇室的奢华,心道弄这么花哨有什么用,到皇帝生辰那天他还出宫来看看不成。 “几年不来,这京城怎么变得这么热闹了,尘儿,我看你长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啊,多好玩儿。”黎云诺东看看西看看,一脸的兴奋。 “你当这是你们弋阳啊,想出门就出门?何况就算出得门,自己一个又有什么意思,既然你觉得好,要不你干脆就留在京城陪我吧?就入住我们家如何?”觅尘眨巴着眼看向黎 云诺,一脸地暧昧。 云诺又岂会听不出觅尘话里的意思,哪有云英未嫁的女子去住到别人家里的道理,分明就是……正要调侃她几句,刚好看见戴郇翔从前面打马过来。云诺狠狠地瞪了一眼觅尘, 倒是没再说话。 “哥哥怎么过来了?”觅尘挑眉看向戴郇翔。 “你这个样子难道还要去参加宫宴不成?莫湛让我先送你回去,走吧。”戴郇翔说着就要过来牵过圈圈的马缰。 “我也不想去那无聊的宫宴,要不我去你那里看看吧尘儿,等宫宴结束再回别馆。”黎云诺小脸一皱随即一脸期待地看向觅尘。 “郡主还是赶往皇宫吧,皇上还等着召见呢,您的姐姐怕是也是翘首以盼多时了。”戴郇翔看向黎云诺,语气平缓而有力。 “要你管!哼!”黎云诺狠狠地瞪向戴郇翔,话虽是这么说着,却打马往队伍的前方乖乖找自己那爹爹去了。 “哥,五皇子认出我来了吗?怎么会让你先送我回去呢,其实我自己就可以回去的,现在城里戒备这么森严,不会出事的。” 觅尘和戴郇翔离了大队往城北的左相府疾奔,由于南洛帝入城,城里早早已是戒严,路上只听到清晰的两起马蹄声,嗒嗒地很是好听。 “恩,岂有认不出的道理,你以为你那点小手段能骗得了人?也就骗骗那些个没见过你的人,先入为主地还可能真把你当男子。”戴郇翔摇头轻笑。 “哥哥,刚那南洛的死人妖说得什么碧蹄滩一战是什么啊?” “尘儿怎么就对这些个战争感兴趣呢,那年莫湛的外公丰义侯病逝,他代敏妃娘娘扶柩回乡,那邹家原系山东书香望族。莫湛他们在碧蹄滩遭遇了一伙倭匪,足足有四千多人, 当时莫湛他们也就只有三百人的轻骑,还护送着灵柩。结果也就是这区区三百人把那四千的倭匪诱到了一处密林,布阵排兵,声东击西地生生把是自己十多倍之众的匪兵绞杀在了 那片密林。消息传回京都,连圣上都笑夸莫湛天纵英才!” 觅尘倒是没想过那么一个温和雅致的人居然也有血腥的一面,有些诧异地挑眉:“五皇子也会功夫?” “呵呵,傻丫头,他是皇子,骑射武艺是必要学的。岂止是会,比哥哥可要好的多。”戴郇翔轻笑。 “怎会比哥哥好?练武不是多靠实战吗?哥哥在军营好多年呢,他一个皇子整日里养尊处优的。”觅尘不解地看向戴郇翔,心道自己这哥哥不会是盲目相信那归海莫湛吧。 “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亲兵的,虽是不多可也有足足三千人,莫湛的亲兵都是他自己练出来的,个个英勇无比,连哥哥跟他们较量都不敢掉以轻心。何况圣上当初给皇子们择的习 武师傅都是出了名的高手,岂是哥哥那比得的。”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觅尘那涵音山房的墙外,翻身下马眨巴着眼睛看向戴郇翔:“哥哥,我的圈圈怎么办?” “我帮你牵回府再去宫里复命,这下总成了吧?”戴郇翔轻笑摇头,眉眼间是浓浓地宠溺。 “哥哥你真好,也不知道将来会是哪家的闺女走运嫁给大哥呢,尘儿一定得好好把关,不能让坏女人有机可乘,哥哥说云诺怎么样啊?”觅尘咯咯笑着打趣着戴郇翔,把圈圈的 马缰往他的大掌心中一塞,翻身就利落地落在了墙头上,转身冲戴郇翔得意一笑跳下了墙。 戴郇翔好笑地看她消失在面前,这才上马,牵着圈圈往正门而去。 觅尘回到涵音山房,远远地就见那小屋中燃着微弱的灯光,虽然不强烈却温暖了自己的心,红研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格处清晰,觅尘突然竟然觉得夜风吹酸了眼睛,这样有人燃着 一盏灯等着自己归家和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灿烂一笑,脚步轻快地几步就来到了房门外,一把推开了那扇笼着温暖的门,红研可爱的面庞便映入了眼帘。 红研愣愣地看着觅尘,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哇地一声就扑了上来,抱着她就抽泣了起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这么一哭,觅尘倒是不好意思了,自己跑出去玩还让人家小丫头骗子替自己在家担惊受怕的,不过这小红研也都二十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 青黛听到动静慌里慌张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见红研正抱着觅尘哭,快步上前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这才似是舒了一口气般,竟转身回了屋,那脸色铁青地可以。 觅尘这下傻眼了,一头的黑线,这怎么一个这么热情,一个这么冷漠啊…… “红研啊,你先别哭了,青黛她怎么了?” 红研抹了一把泪:“还能怎么?小姐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天,音讯全无的,我和青黛整天都睡不安稳,青黛生气了,小姐你别看她那样,今儿上午还哭了呢,小姐当初走的时候可 没说要去这么久啊。” 觅尘心里暖暖地荡起幸福感来,才道原来是太过担心她。也是,打从觅尘出生何时出来这么久的门,真是一刻不离地和这两个丫头在一起呢。此生有两个如此的姐妹真心待之也 不枉来这海天一趟了……觅尘暗叹,拍拍红研,心道今晚有事干了,得好好安慰她这两个小丫头呢。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四章 扬名天下(上) 觅尘静静地坐在铜镜前让青黛把自己的长发高高挽起,阳光透过纸窗打在面颊上,似乎在面颊和脖颈间镀上了一层的金光,映得镜中那张明亮灵动的面容更显清丽,似笼上一层 淡淡光华,令人移不开眼眸。 马上就要去宫中参加海青帝的万寿宴了呢,这是自己来海天朝的第二次公开亮相呢。上次还是刚刚到这里去宫中参加太后的寿宴,记得那次自己还弹了一首乱七八糟的曲子,京 都有好一阵时间都在传言右相府里出才女,左相府里是草包。 觅尘勾唇一笑,心道今天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这么出呢,也许会把那戴相气炸哦。 其实本来她是没打算去的,就像往年一样随便编个什么理由推了也就是了,反正那海清帝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可是今年不知道那皇帝吃错了什么药,竟然金口玉言特意提到要 清尘郡主出席盛宴。觅尘想来想去怀疑是那莲妃娘娘听说了她找常方的岔儿要找她去宫里算帐,这才不得不提起万般精神来,早早地就在这里端坐着梳妆打扮。 青黛把觅尘的发用三条银带固定好,左右仔细看了番才放下了梳篦。 “小姐看,这样是不是既不张扬又不萧素啊?” 觅尘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真不错,镜中的女子亮丽而轻灵,发带随着动作轻轻飘拂着,二个字‘漂亮’。觅尘对镜挥挥手眉眼轻弯:“嗨,美女。” 青黛低笑:“小姐真臭美。” “本小姐天生丽质子何来臭美一说啊?”觅尘咯咯一笑,心道自己好像确实够臭美的,名声可以不要但脸面一定是得要滴。嘿嘿,哪次出门她都没想过要把样子弄得丑些,韬光 养晦也不能韬到容貌上,她对自己这张脸可一向爱惜的紧,没办法,女子天性使然。 “小姐,红研找的这几套宫装你选一套吧。”红研把一件件衣服往床上一摊,看向觅尘。 “红的不要,蓝的不要,粉的不要,那件高贵的紫色也不行。可别跟宫里的娘娘们撞色了,小姐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就那件白的吧。”觅尘说着走过去拿起那件雪白的高领流彩 云锦宫装穿了起来。 “这件白的是不会撞色,可是小姐您确定这是去参加寿宴吗?红研看倒像是……” “我不是有件宫缎素雪绢的纹纱罩衣吗?就是那件素白的,上次我在上面用颜料画了大片荷花的那件,红研去找出来给小姐我披上,一切就都没问题了。”上次想起自己来海天 那会儿好像现代正流行在衣服上涂鸦,于是心血来潮就用彩料也画了一件,素白的雪绢上朵朵青莲荷花,画好了她都没舍得穿,一直藏在衣柜里呢,不想今天倒是用上了。 红研小心地将那罩衣给觅尘穿上,又将宽阔的丝帛锦带在腰间替觅尘系好后,两个丫头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眼中尽是惊艳。 觅尘得意地转了个圈儿,长襟广袖的雪白宫装,剪裁得体收腰曳地,外面的罩衣流畅缥缈,朵朵荷花流连衣间,把整个人衬得冰肌玉颜,高华明丽。 觅尘看向镜中的自己,脑中灵光一闪,随手拿起一旁的描笔,沾了些朱砂在右眼眉际靠近发髻的地方勾勒几笔,一朵淡雅而精巧的荷花幽然开放,透着灵气秀美把整个人装扮得 又多了几分神采。 万寿节是海天宫中除了元旦和冬至最为重要的典礼活动。半个月以前海天朝就禁止了屠宰,近数日来官府不理刑名。觅尘坐在马车上向外观望,京城的匠人们用彩画,布匹等将 街道包装得绚丽多姿,一盏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蔓延了一路。到处歌舞升平,京城内外,金碧相辉,锦绮相错。 今天从早上天还没亮的寅时起宫里就开始了大型的庆典活动,早上海清帝亲登百谒楼,在高高的楼台上接受百官的朝贺和寿礼,然后群臣移步于紫宸殿上寿,面对海天帝行三十 三拜礼,而正旦朝贺十九拜,冬至朝贺十二拜,均低于这万寿节之拜。觅尘都怀疑三十三个头磕下去,会不会头晕眼花地分不清东西,抽空倒是可以问问归海莫凌。这之后右相邹 杰臣代群臣上殿捧觞祝皇帝万寿,海清帝赐百官司茶汤,群臣用过茶汤再集体移向太宣殿,叩九头之礼,享御宴。 下午三品以下的官员退出大殿,海清帝在宫妃、皇子、公主、皇孙、三品以上大员及一品诰命夫人、郡主等的陪同下移驾万朝台,听戏曲,观歌舞。 觅尘心道幸亏那归海印只是交待让自己出席晚宴,要是让她坐在那里一下午听那可怕的戏曲,非当场哭天抹泪不可。 觅尘到太宣殿时,只觉一路被高高挂起的各色宫灯照得金碧辉煌,华灯宝烛,霏雾氤氲,弥漫周匝。各种奇花铺展了一路,阵阵芳香。此时众臣工已在太宣殿列坐,海清帝却是 还在偏殿休寝,只待酉时一到才会入殿。 觅尘这回没有太后撑腰,找了偏门偷偷溜了进去,一眼便看到坐在殿前皇子席的归海莫烬。他今天穿了件偏暗紫色的云纹宽袖大袍,腰系玄色黑玉蟒带。,清冷的面容和这热闹 的廷筵相比显得更是萧素,殿内华丽的灯光映在他的面上,打在那一袭的紫色蟒袍上,倒是给那清俊的身影增添了一点儿的暖意,显得不再那么格格不入。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清冷如泉的目光扫了过来,却在捕捉到她的那一刻瞬间凝了下来。隔得太远觅尘看不到他的眼神,却似乎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 柔和,那似有若无勾起的唇角在华灯暖光的照映下晕柔了坚毅的下巴。 觅尘嘴边露出一丝浅笑,慢慢走到戴郇翔的旁边坐了下来。刚一落座黎云诺就起身一屁股坐在了边儿上,还盯着觅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一脸惊叹,啧啧称奇道:“尘儿啊,老 天太不公平了吧,早知道你这丫头那一身男装下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坯子,却不想竟是如此的惊艳。本郡主以为自己长的不错了,跟你一比没法活了,不行,我再看你几眼就得被 你迷得七晕八素了,你也别看我了啊!” 黎云诺说着还真不再看觅尘,眼眸一转却看到了归海莫烬。 “哎,你说你这样的美人怎么就找了那么个冷面男呢,那样的懂得怜香惜玉吗?”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啊,就只知道我大哥很懂怜香惜玉。是不?大哥?”觅尘粲然一笑,转头看向戴郇翔。 “胡闹。”戴郇翔瞪觅尘一眼,眼神有些别扭地看向黎云诺。 觅尘转头见云诺虽是?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9部分阅读 是面颊火红,却也不见太多的女儿扭捏之态,竟还瞪向大哥。 “你大哥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一次见就对人挥拳头来着。” “嗳,这打架一词儿不好听,你听我给你换个。恩,好像有一句叫不打不相识,好像还有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再不然还一句更好的,床头打架床尾……哎哟……哥你干什么? ”觅尘话还没说完就被戴郇翔一个弹指打得眉心生疼。 还没等戴郇翔说话,这边儿胳膊又是一阵的疼,却是黎云诺狠狠地拧了一把她的手臂,起身满脸通红地走了。 觅尘弄得哭笑不得,自己糟的这是哪份罪啊,看来这分寸还得把握好,跟这些个古人不能提床,回头得找归海莫取取经去。 “哎,这还没怎么样呢,怎么就夫唱妇随了……” “你这丫头。”戴郇翔轻笑地看着喃喃自语的觅尘。 此时殿中鸣钟响起,重臣皆起身跪地朝向殿门,觅尘无奈地也跟着这般做了,心里庆幸这些年没来参加宫宴真是万分,十万分的明智。 “皇上驾到!”随着地声响亮的喊声,海清帝在前,皇后及四妃在宫女的随侍下慢慢入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拜声响起,觅尘郁闷地低着头,心道俗,俗不可耐! 那海清帝在高高地殿台上落坐,才示意:“众卿免礼。” 窸窸窣窣的起身声响起,觅尘这才跟着众人入座,刚刚坐稳,那响亮而又极为可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南洛帝驾到!” 觅尘侧身轻言:“这回不用跪了吧?” 戴郇翔无奈地撇她一眼:“你如若特别想跪也没人拦你啊?” 觅尘诧异地看向戴郇翔,心道今日哥哥的心情还真是不一般的好啊,都会开冷笑话了,看来这爱情的魅力还真是无限啊。 此时南洛帝万俟瑜娑挺拔的身影已进了大殿,觅尘扭头去看,但见他今日穿的是龙袍,南翼崇白,一身的白袍纤尘不染,胸前的九爪金丝蟠龙彰显着高贵,一身张扬着霸气。乌 黑的发不似往常那般披散着,却是梳于头顶,殷红的琉璃冠扣在上面,耳际仍挂着那只大大的耳环。这身衣着搭配本是奇特到了极致,可是套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显突兀,于霸气 中透着邪魅,于邪魅中彰显傲然。 觅尘打量完,郁闷地想要一头撞死。自己想着不和宫中的妃子们撞色,是啊,是没撞上,可偏巧就跟这南洛帝给撞了个正着,自己怎么就把这岔给忘了。这万寿节的宫宴上穿各 色的都有,我是华贵的亮色,却偏巧所有人的身上都少了白,唯独觅尘这一层层的白色显得极为突兀。刚刚还美滋滋的,现在看向身上的衣裙却觉得刺得眼睛生疼。 海清帝起身下殿席把那南洛帝迎上主座,两人并坐在了高高的首席。坐定,对那随侍的传侍官略一示意,那手执拂尘的太监,把拂尘一斜扣在腰间,从旁边的雕金托盘里取过诏 书,上前一步。众人又跪地俯首,觅尘也无奈再次跟从。 “朕寅绍鸿图,仰承昊着,临御二十余年,赋予天命,锡光笃庆,介景延禧,允为史册罕见升平盛瑞。兹皇子、皇孙、王公大臣及直省将军、大吏、公主、郡主、诰命等,吁享 庆典,豫祝蕃厘,与天下万民齐贺。今特赐众卿御酒三杯,一品官金镜珠囊、缣彩。二品、三品官束帛。并喜题八韵诗以示群臣。” 觅尘跪在地上,听那太监噼里啪啦地又是一通的贺祝千秋基业的诗词,什么日表继天祥,什么宫悬度会昌,什么称名万岁觞,她只觉得自己是小小膝盖伤! 好不容易那太监停了嘴,众人又是俯首高呼万岁,这才再次入座。觅尘此时已是气恼地想要起身离开了,要是今日真是那莲妃从中作梗,自己才不得不来这破宫宴的话,她已经 决定绝不让她得逞。想着便看向殿台高阁上的几个女人,看年龄一眼就能认出那穿绯红宫装的必是莲妃,这女人还真是美,觅尘不免忿忿地想。 刚要转回目光,却撞上了南洛帝万俟瑜娑直射而来的视线,依旧是刻骨的放肆,不带一丝的掩饰。觅尘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微微蹙眉,却见那厮轻举酒杯众目睽睽地对她一个 示意,勾起一抹邪笑来,仰头喝了那酒。觅尘一头黑线,只觉得脑子死机了,闹不明白那厮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好像和他很不熟耶,不就今天穿了和他一样色的衣服嘛,也太小气 了点吧。 见那万俟瑜娑还死死地盯着自己,觅尘回神,四下打量了一下,众人皆是低头垂首,好像也没人像她这么大胆地四处打量,应是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一幕,觅尘心里微松,执起 桌上的酒杯也对那万俟瑜娑一个示意,翻手就把那杯酒倒进了面前的一盘樱桃上,那樱桃遇酒更显亮泽,一盘酒糟樱桃就此诞生!觅尘感觉那目光依旧拢着自己,似乎有把自己生 生烫熟之意,却也不再抬头,心道气死你,让你横! 过了一会儿感觉那厮移开了目光这才抬起了头,可刚一仰头就撞上了归海莫啸的目光,那人面庞本就极其白皙,现在额前赫然一片的殷红,分明就是今日磕头磕得,觅尘一愣扑 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但见那归海莫啸微微蹙眉,面色沉了下来,眼中却带了些茫然和凌厉看向自己,觅尘暗自吐吐舌头又赶紧低头,低头前本能的看了一眼归海莫烬,隐约竟见他 蹙着眉,眉心显出一道明显的褶皱来。觅尘一愣又抬头去看,却发现他已是面上如常。 此时殿上欢乐响起,仿似万般乐器齐声奏响,一时间大殿喧闹充斥,气氛热烈。觅尘也不免听得津津有味,心道此乐不俗,恢宏大气,隐有力挽狂澜之势却又似炮鸣齐响,万朝 来贺。 一曲终了,余韵未尽,觅尘的坏心情也被这一曲带起了些许的火花,结果刚一高兴,众人又是俯首称颂,弄得她彻底失语。 “词曲恢弘绵延,是为好曲!孤不辞千辛而来倒也为陛下觅得了一件不俗的宝贝。”万俟瑜娑轻笑,话虽是对海清帝而说,眸光却掠过殿下的众人。 “哦?南洛帝远道而来,定是不凡之品,朕拭目以待。”归海印看向万俟瑜娑,眉眼充斥着兴趣和期待。 那万俟瑜娑啪啪地轻拍手掌,没一会儿舒缓的乐声响起,宫灯退却了几盏。只见一个满身红装的女子自殿外缓缓走来,窈窕的身姿一点点的清晰,让人恨不得起身倾尽身体靠向 殿门好把她看个清楚。那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到殿中。 觅尘只见她红衣红带,手里竟还拿着一把长剑,今日宴席上穿红装的女子并不少可却没有一人能将红穿得她这般灿烂耀眼,美若骄阳。就在众人还未回过神之际,那舒缓的乐声 陡然加急,女子也蓦然舞动了起来,那手中的剑随着身体自由甩动、旋转着,使其发出有规律的音响,与优美的舞姿相辅相成,造成一种战斗气氛。女子动作刚柔相济,变化多端 ,使那剑舞生色不少。舞姿时而潇洒英武,时而绚丽多彩,时而曼妙多姿。觅尘自恃来自现代从小学舞眼高于顶,此时也暗赞一声。 那女子一舞终结众人半响都没回过神来,直到海清帝洪亮而兴奋的几声叫好声响起,众人才收回目光看向殿台,这一看倒均是一愣,海清帝竟是从殿台上步了下来,正往那女子 行去。 归海莫烬见此景,和归海莫凌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自宴席上拿起一根筷子,一人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已做好了那女子发难的准备。 海清帝满脸笑意地上前就执起了那女子的手,女子一脸娇羞地低了头,轻轻地道了声:“陛下。” 那声音柔媚无骨,动人心弦。海清帝哈哈一笑,牵着女子就往高台上而去,洪亮的声音响起,似乎意气风发般:“来人,在朕身边置下席塌。” 海清帝吩咐着,竟让那女子坐在了自己的身侧,觅尘四望,但见殿上众人神色各异,皇帝的那几个妃子更是面色精彩,而万俟瑜娑唇边的邪笑就更显得刺眼,怕是众人这会儿才 发现这南洛帝根本就是来使美人计的,可怕的是他显然成功了。那女子美则美矣,也够特别,可皇帝什么样的女子不曾见得,如此失态确实让人不解,怎么说这海清帝也算得上是 一代的明君了。觅尘敛目觉得那海清帝的笑似乎竟有些恍然的意蕴透在里面,微微蹙眉。 大殿之上一时静寂无声,可这似乎根本就影响不到那海清帝,他此时正是兴致高昂。 “哈哈,南洛帝的寿贺果然称得上是绝世的宝贝,朕甚是喜欢啊。” “不知翰王爷以为如何?”万俟瑜娑听得海清帝的话勾唇一笑,却是看向归海莫烬。 觅尘不觉为他捏了一把汗,任谁都能看出海清帝对那女子的喜爱,他这时候倘若说那女子非宝,那就是在万寿节公然跟皇帝叫板,是为不孝。可倘若他说那女子是宝,怕是以后 会更糟,若那女子真图谋不轨,第一个受到牵连的就是他。 大殿的气氛似乎比刚刚更显沉闷了,道道目光都聚在了归海莫烬的身上,意味深长的、高深莫测的、观望的、幸灾乐祸的……海清帝也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归海莫烬眼眸轻挑直直地看向那万俟瑜娑,低沉而清冷地声音响起。 “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刚说了两句,觅尘已是笑了出来,他这回答也够巧妙的。那万俟瑜娑只问他觉得如何,却没有正面问是不是觉得那女子是宝,而他故意曲解问意,只评价了一曲剑舞,对于其 它却是只字未提。 “哈哈,翰王爷才思敏捷本王钦服。”万俟瑜娑狂肆的笑响起,众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烬儿说的好,哈哈,罢如江海凝清光?好!好!”海清帝似也非常高兴,说着还低头去看那依靠着自己的女子。 莲妃常圆圆扭曲着脸,看向归海印和那抢去了本该属于她的所有风光的红衣女子。两拳握得死紧,指甲几乎都要馅于肉中了。突然撇见万俟瑜娑的白色龙袍,眼中亮光闪过。 “皇上,妹妹来自南翼,果真是集了那南方日月山川精华,心灵动人呢,臣妾看了都好生羡慕。南翼国的舞蹈当真可人,可咱们海天的乐舞也一样引人入胜啊,今儿妹妹初来海 天,又是皇上的千秋万寿之日,是不是也该让南洛帝和妹妹也看看咱们海天的舞蹈啊?”莲妃娇笑着,甜美的面容倒似贤淑地真把那红衣女子当亲妹妹一样。 “哈哈,好!爱妃有何提议?”归海印爽朗一笑,看向那莲妃。 “臣妾早就听闻咱们海天第一美女靖恪长公主精通音律,舞姿优美,臣妾仰慕已久可惜长公主……哎,不过,想来长公主的女儿也不会差了,刚刚那首《千秋曲》就是清尘郡主 的曲乐师傅‘琴魂’创的呢。今儿刚好清尘郡主难得出席盛宴,皇上看是不是就由清尘郡主献舞一支啊?” 莲妃刚提到靖恪公主,觅尘就明白了她这是要找自己岔了,暗骂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没脑子。她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出丑,好报了前些日子自己惩治常方的仇,也好显示皇上对她 的宠爱,替她出头修理清尘郡主呢。要知道她前段时间修理常方的事情可是在京都传得纷纷扬扬,那常方还真听了她的话回去喝了两缸的凉水,弄得跑了几天的茅厕,躺在床上七 八天。怕是后宫也有听闻呢,一定没少给这莲妃丢脸,也难怪她要找自己麻烦,可她也该看看场合啊,现在?哼,要是自己真出了丑了也不知道最后砸得是谁的场子,丢人的是谁 ,谁更不高兴,蠢女人。 “哈哈,好!尘儿?你就献舞一支吧,皇舅也甚想重温当年靖恪妹妹的风采啊。”归海印正高兴,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莲妃抿唇轻笑,得意地看向觅尘:“辛苦清尘郡主了。” 觅尘本就跪来跪去的弄了一肚子火,现在算是确定了定是这女人吹的枕边风,自己的才不得不来参加这变态的宫宴,窝一肚子火只待发泄呢。心道,你想看就让你看,定要你眼 珠子都突出来。已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跳好她在这海天众目睽睽下的第一支舞,何况弹琴想弹糟还勉强,可这跳舞要跳糟了,那可就太毁形象了,而她一向爱美,所以一切的韬光养 晦都见鬼去吧,她定要一舞动京华。 觅尘起身,幽雅浅笑:“请皇上容尘儿下去准备,尘儿还想皇上恩准尘儿的两个丫环前来殿上伴奏,不知可否?” “丫环伴奏?哈哈,这事新鲜,去准备吧。”归海印笑着示意觅尘。 觅尘出得大殿就对那传侍太监吩咐:“我的两个丫环在宫门的马车里,劳烦公公去帮本郡主把她们二人带到沐阳宫。” 觅尘见那太监应允着快步往宫门而去,转身但见南洛一袭青衣站在廊下,眼中晶光点点。 “师傅,徒儿我今儿特不想丢人,所以劳烦师傅替徒儿办几件事。其一给徒弟我找来一块大白布,要厚一点的,灯光照耀下投在上面的剪影刚好清晰的那种。其二,给徒弟我找 来像脚鼓、锣和镲三种乐器。其三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孔雀毛,其四就是呆会儿劳烦师傅给我指导下配乐,看怎么样够完美。” 觅尘一口气说完,南洛倒也听得认真,对觅尘笑笑,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而去。 “别给你母亲丢脸。” 觅尘在宫娥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沐阳宫,步入靖恪从小长大的宫殿,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间划过,觅尘轻喃:“尘儿,既然占据了你的身体,既然她们又拿你母亲说事, 对死者如此不敬,我今日定会为你出这一口恶气。” 觅尘在宫女的指点下,找到了靖恪生前珍藏的一些舞衣,本来还怕没合适的,结果不得不说连上天都在帮自己呢,还真的一件不错的。 觅尘换好那舞衣时青黛和红研已是赶了过来,正要带着她们往前殿去跟南洛会合,却见那厮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内宫你也敢闯?” “有何不可?徒儿好不容易要给师傅我长长面子了,岂会不全力相助。”南洛把找到的东西往桌上一摊。 “还真找到孔雀毛了啊?”觅尘轻呼,让青黛给自己重新结发,一边跟三人商量着一会儿的舞蹈。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四章 扬名天下(中) 太宣殿内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俨然已是纾解了刚刚那红衣女子带来的高压气氛。海清帝一手搂着那新封的白嫔,一手与南洛帝万俟瑜娑推盏引觞,大殿内歌舞 连绵,气氛倒似其乐融融。传侍太监上前俯身对海清帝请示了什么,但见他哈哈一笑点头应允了,那传侍太监这才答应着快步步下了台阶/ 没一会儿殿内的华灯宝烛逐一熄灭,连殿外廊上的宫灯也都灭了,一时间大殿一片黑暗,喧哗声远离,人们面面相觑。 突然殿内靠近殿门的地方燃起了一盏七彩琉璃灯,还没待众人看清楚那灯光流转灯色氤氲,一个宽大的白色幕帐被高高撑起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似有人影闪动,同样的三块白色 幕帐接连着圈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天地,把那盏琉璃灯围在了里面。 众人再看时,只见面对大殿的一方幕帐上显出一个朦胧的身影,那身影低低地匍匐于地,服顺地贴着。悠扬的葫芦丝声似是从远极的地方传来,飘渺而悠远,那身影慢慢地动了 起来,显露出一个美丽曼妙的女子背影,她的头依旧低着,双臂却伸展了开来,那优美的两臂慢慢地随着空灵的曲子舞动着,似有节节弯般上下起伏着。像一潭水,被石子一击, 起了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左手指尖柔韧地蠕动,一阵一阵传递给右手指尖,长指甲美妙地悸动着。艳情先是轻微的小浪,然后加强,波动在柔美的动作中释放。 一波一波,线条柔和,流畅而唯美。她手上的动作似乎檄为柔软,婉如浅浅溪水流过,随着她拱肩、柔肩的动作女子终于抬起了头,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孔雀毛,随着她的动 作轻轻地颤抖着。那动作,那姿态仿佛就是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孔雀,高贵优雅的孔雀,在晨光曦微之际翘起翅膀,微微地颤动着! 乐声突然高扬,而那身影也动了起来,众人再观,女子窈窕的身影似乎幻化成了一只美丽的孔雀,一只正站立在溪水之边照着自己鲜丽羽毛,轻抖彩翅的孔雀,女子高高伸展的 手臂,指化雀首,俏丽高傲。 乐声再扬,象脚鼓、锣、镲陡然加入其上,鼓点快速而轻巧在温婉的音乐当上,幕布突然全部撤下,琉璃灯细弱的光在大殿四散开来,众人只得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快速 地旋转着。大殿的灯在这个时候慢慢地一盏盏燃起,女子的身影在众人眼中也慢慢地清晰了起来。她舞动着,用柔嫩的腰肢,灵活的手指,轻盈的双脚,随着乐曲的快慢舞出了一 个神秘的境界。那躯体造型,塑造着孔雀的美,它时而林中窥看、时而漫步森林、时而又饮泉戏水、追逐嬉戏,让人应接不暇。 她的小腿显得非常轻盈灵活,手上动作变化轻盈而灵敏,身上似有道道弯一般塑造出小巧玲珑的曲线来。她的脚步轻微动着,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又向左,似乎一只孔雀东奔西 跑,忽而抬手翘脚,表现出轻盈而又婉转的姿态;忽而仰头挺身,表现出抖动羽毛的舒展;忽而动作欢快,表现出孔雀的轻快灵活;忽而低头收手,表现出静而柔的甜美。她细碎 的舞步,忽而如流水般疾速,忽而如流云般慢挪,忽而如雨点般轻快,忽而如击石般坚健。 她的大眼氤氲,传递着神秘,她的嘴一张一合,时而上扬时而下垂;……那双妙目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情绪!那红润小巧的嘴似在讲述悠远而古老的故事!华丽高贵的发髻,在 宣布美的神气,额际垂在眉心的翠玉在闪现着灵动! 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舞裙,上身紧贴宽大的裙幅随着舞动飞扬,颜色虽然是白色的,但是在灯光的照耀下,又透出了许许多多的颜色。裙角坠下的一圈孔雀羽毛飞扬空中炫出瑰 丽的美! 乐声加急,她随之也旋转,踩点,仰视,升华!让所有有情感在交织中凝聚,又上凝聚中膨胀,最后在膨胀中爆发!舞蹈的光芒笼罩了她。她似乎舞得更投入了,在翻飞中飞腾 ! 蓦地,音乐缓下来了,她的动作也随之再次缓下来了。她开屏阔步着,带着自信,渐渐地乐声越来越低,她的动作也慢了,缓了,顿了,停了。提腕立掌手,左勾脚旁掖腿,那 弯曲的膝部、肘部、提起的腕部,送出的胯部,稍弯的腰部,微倒的头部……这种别具一格的曲线,孔雀窈窕的体态浓缩在光圈中,孔雀停止了华丽的舞蹈,静下来,立成了一尊 高贵的雕像,却又真实地轻颤着…… 觅尘半响都未从舞蹈中找回自我,久久地保持着孔雀昂首翘立的姿势,直到手臂生疼才蓦然惊醒。动了动僵硬的肢体回首看向殿内,但见众人似比自己更恍惚,殿内悄然无声, 一道道痴迷而惊艳的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觅尘并不觉得突兀,她知道那是赞叹,对美的赞叹,对舞蹈的肯定。 微妙的感觉到一股特殊的目光,本能地觅尘看向归海莫烬的方向,直直地跌入了一滩春湖。他的目光和众人一样充斥着惊艳和赞叹,那眸中还有着惊喜和触动,眸底的自豪、怜 爱和温柔让觅尘的心懵然漏了一拍。对他轻轻一笑,觅尘上前两步,俯身跪了下来。 “恭祝皇上万寿无疆,海天南翼和睦太平。” 悦耳的声音清晰地在殿中响起,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好!好!尘儿快起来,这一舞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此动人心弦的舞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南洛帝以为如何?朕听说这孔雀乃是南翼圣鸟,不知南翼可有这样空灵动人惟妙 惟肖的舞蹈?”海清帝连连赞好,一脸的笑容,神色骄傲,似乎觅尘给他长了很大的面子。 “倾国倾城当如是。孤的南翼未曾有这样的舞蹈,郡主见过孔雀?” 万俟瑜娑狂澜汹涌的目光直直扫向觅尘,惹得归海莫烬微微蹙眉,眸心闪过一簇火焰。 “未曾,不过觅尘久闻南翼圣鸟孔雀是幸福吉祥的象征。南翼人把孔雀视为善良、智慧、美丽和吉祥、幸福的象征。皇族更是视其为宝,我听说此鸟在南翼也极为稀少,只有皇 宫才养有数只,民间虽有但却极少,尘儿对此鸟很感兴趣,所以查找了不少关于此鸟的典籍。今日借此吉日也希望此舞能带给各位幸福和吉祥。” 觅尘心里一惊,心道好在自己一早就怕有人这么问自己,想好的理由,虽然差强人意但不至于有人抓着这样的小事刨根问底吧。觅尘想着大言不惭地说着瞎话,低头避过了万俟 瑜娑直袭而来的目光,心里有些的七上八下,总觉得被他盯着就似陡然变为猎物般,让人浑身警备。 其实之所以选了这支舞是因为事出突然,她的舞都是现代学得,所要配的曲子自然是与海天的歌乐不一样,宫中的乐队是没法为她配乐了。她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熟悉 自己舞步和红研和青黛为自己伴舞,而这支雀之灵她们在山阴山房是跳过多次的,也是配合的最好的一支舞。并且她知道今天在这大殿上的众人是见过孔雀的,刚好前不久海清帝 得了一只孔雀,还专门举行了一次国宴让众人观摩呢。只可惜好像养了没几天就死掉了,所以她此时跳此舞一定会令人震动,也不怕众人领略不了舞的灵魂。 万俟瑜娑眯起眼,耐人寻味地目光肆虐昭然。 “此舞何名?” “雀之灵。”觅尘笑笑,只觉地好久没有跳地这般畅快淋漓了,心中喜悦,此时已是懒得再去看那莲妃青红交加的面色了。 “郡主高才。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雀灵舞。此雀之灵当真动人……郡主让孤得见如此美的舞姿,孤却未有表示,如此岂不失礼?只可惜这次远来海天并未携带堪可赠与佳 人的礼物,待孤回到南翼定遣人送宝物与左相府,还望到时郡主不要嫌弃。”万俟瑜娑微眯双眼,邪魅一笑,那神态一点不见半分郑重,竟和所说的话没有半分联系。 “觅尘多谢南洛帝的厚爱了。”轻俯首随意的还礼,觅尘也没太在意他的话,以为只是客套的说说罢了,却不知那南洛帝归国之后还真送来了珍宝。可此时觅尘却懒得搭理他, 只是暗骂不知道怎么回事,到现在好像上面的两位终极boss也没让自己归位的打算。刚刚道道目光汇集身上,她只觉得心里轻飘飘的美,这都半天了还如此,她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 “哈哈,朕也该好好赏赐尘儿啊。来人,赏郡主锦缎百匹,一对红宝石米珠磬宜簪、一对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珠花。哦,对了,还有千年老参,尘儿的身体怎么一直不好?要好 好补补啊。”归海印笑得一脸慈祥。 觅尘跪下谢了恩,才终于回到了席座入座,依然能感受到汇聚在身的一道道目光,而这些目光似乎来自东北方向的特别浓烈了点,觅尘很清楚那是皇子席,心里有些许的忐忑。 “海天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文化绚烂,这几日孤感受颇深。这次孤前来海天也带来了几个才学之人,今日恰逢盛宴,只看歌舞未免寡趣,且有清尘郡主一舞倾城,怕是其他 的万般舞乐都再难入眼了。不如今日在此设擂,海于国与南翼以琴、棋、书、诗、武为内容比之,倘南翼输孤愿献国宝‘镶泪珠’于陛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万俟瑜娑问向海 清帝。 “哈哈,如此甚好!载入史册,也不失为一桩美谈。来人,按南洛帝的话在此殿上摆设擂台,设上席案。”归海印爽然一笑,已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觅尘心道这南洛帝又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他提出设擂,难道就有必赢的把握。海天毕竟隶属中原,渊源流长,俊杰之士绝非南翼可比。不过这匆忙之中当然比之南翼的处心积 虑也未必海天就能胜得了,觅尘心道这宴会总算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捻起一颗樱桃噙在嘴里觅尘这才又看向那高台,但见万俟瑜娑示意随从拿出来了一个水蓝色的木盒,那盒子竟是蓝杉制成,和觅尘那把‘合弦’一般呢。不过那盒子的颜色似是 比她的‘合弦’要深点,应是更老年的蓝杉制成的呢。 万俟瑜娑接过那盒子,轻轻开启,一颗晶莹剔透彩光流离的珠子便映入了众人的眼帘,那幽幽的光华自盒中流泻出来,像皎洁的月光照射着湖水,碧波流转。 觅尘一看大惊,脑中似有重物击下,蓦然懵住,还未曾反应过来就手捂嘴唇赫然站了起来。 归海莫烬诧异而担忧地看向觅尘,眼中疑惑丛生,但见她眼中竟蓄满了泪水,身体也在微微颤动,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那样子楚楚可人,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他只觉地心里 涩涩然竟有不顾众人冲过去把她拦在怀里的冲动。 “四哥,尘儿怎么了?”归海莫凌诧异地问着,担忧地看向觅尘。 归海莫烬也是疑惑重重,以尘儿的性情就是平时私下有这般的情态已是不易,何况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定是影响她至深的事情才会有如此触动,可是会是什么呢。觅尘是在看到 那镶泪珠时才变得如此的,可那只是一颗珠子,何以竟能让她如此。 “尘儿?”戴郇翔也站了起来,小心地唤了一下觅尘,满脸的担忧。 觅尘被他轻唤,这才回过了神儿,见众人都诧异地看着自己,深吸了两口气,隐去了面上的表情,回头对戴郇翔一笑,便大跨步地行到了大殿中间。 “南洛帝好兴致,不过换一种玩法也许会更有意思,不知南洛帝可感兴趣?”抬头直视着万俟瑜娑,目光灼灼。 “哦?郡主不妨说来听听。”万俟瑜娑挑眉轻笑,狭长的美目流转着灼灼的光。 “尘儿愿以一已之力和南翼的众才子比试,倘若尘儿侥幸获胜,请南洛帝允那镶泪珠于我。不知南洛帝可有兴趣?”觅尘挑衅地看向那万俟瑜娑,此言一出大殿一片静寂,众人 惊然,然后窃窃私语声响起,大概是以为她疯了,自取其辱。觅尘毫无所觉,只固执而坚决地盯着那万俟瑜娑,对那镶泪珠她势在必得。 “尘儿,别胡闹!小女小孩儿心性还请南洛帝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快随为父回席!”戴相起身快步行至觅尘身边,对那万俟瑜娑躬身行礼,说着就要来拉觅尘。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四章 扬名天下(下) 觅尘根本就不想搭理那戴相,刚才见她出了风头一脸喜色的,现在怎么了?怕她给海天朝丢了面子被连累吗?轻轻甩脱戴相拉自己胳膊的手,固执地看向万俟瑜娑,心里只有一 个声音在一直叫嚣着,她一定要拿到那颗珠子,因为对于别人来说那是镶泪珠,对于她来说那只是她的“遗爱”,就似一个遗失了父母关爱的小女孩。藏起了泪水只以最美丽的笑 容,以最美好的笑颜来面对世人,人们只看到它光彩流转似乎连它包藏在里的那粒珠泪也成了一种美。 是的,那颗珠子她认得,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曾经有个叫轻晨的少女在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收到了父母送给她的一条手链,银质细链上只有一粒碧波流转的珠子,女孩儿一眼就喜欢 上了它,高兴地抱着父母亲了个够,却不曾想那竟是父母为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那手链竟是父母给她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后来她为那手链起了一个名字“遗爱”,一直带着手 上。 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能见过它,五年多了啊,再见故物,她又岂能压制得住心间的波涛狂涌。 “哈哈,郡主是否太小看我南翼了?”万俟瑜娑狂肆一笑,凌厉的目光席卷觅尘。 “呵呵,南洛帝是否说得太过严重了,尘儿只是喜欢那镶泪珠,想要得到它而已,尘儿一介女流不至于让南洛帝如此如临大敌吧?”觅尘此时已管不了那么多了,箭在弦上不得 不发,既然已经站了出来,就一定要试上一试。那珠子本来就是她的不是吗,说不定冥冥中注定它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冥冥中已注定它会重归自己手中,今天的这场比试也许 连上天都会帮助自己的。 “哈哈,好!既然郡主有此兴致,孤就奉陪搏得美人一笑也未尝不可。”万俟瑜娑狂放一笑,眼睛灼灼地盯着觅尘,辨不出喜怒。 “多谢南洛帝成全。”觅尘俯身行礼,转身见戴相依旧站在边儿上一脸的青黑,也懒得理他。 “皇上?这……”戴世钜见他的态度根本就影响不了觅尘,有些惶恐地看向海清帝,心里暗道,这女儿自己还真是一点都不熟悉,不过就算她真是个才女这也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不自量力,女人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出风头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那能耐,哼,这输了可是丢了整个海天的面子,到时候整个左相府都会沦为世人的笑柄。 “尘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归印海也颇为犹豫,可南洛帝已经答应,只能试着劝阻觅尘。 觅尘看向归海莫烬,眸有请求,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劝阻,倘若海清帝此时不允岂不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归海莫烬见觅尘看过来,目光盈盈,虽然不知道那珠子对她到底有多重要,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胜出的可能,但是却知道她定不会做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情,虽是心里为她担忧 ,可还是站了起来。 “父皇,不妨就让清尘郡主试试吧,这只是郡主和南洛帝之间的小游戏,无伤大雅的。” “是啊父皇,既然郡主这么喜欢那颗珠子,又这般坚持,父皇不如就成|人之美吧。”归海莫凌也站了起来。 “皇上,郡主的舞跳得那么好,其它的一定也很出色哦。”黎云诺也站了起来。 觅尘心里涌出了感动,其实她自己心里一点的底都没有,就是靠着突见旧物的冲动非要如此的,可他们却选择了无条件地支持自己,放纵她的任性,只这份情谊就足够她以真心 回报了。 归海印略一犹豫总算是应允了。戴世钜还想再说话,戴郇翔却起身走了过来。 “父亲相信尘儿,她不会胡闹的,孩儿扶您归座吧。” “哦,对了,都比什么啊?”觅尘此话一出满场黑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刚刚一激动还真是什么都忘了。 归海莫烬好笑地看向觅尘,又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哭笑不得,眸中闪过宠溺,正要开口,却是归海莫湛清雅如玉器轻击的声音已经响起。 “琴、棋、书、诗、武。”归海莫湛哑然失笑,看向觅尘的眸中有着浓浓的笑意,映得那朗如星月的眸更显温雅。 觅尘对他报以一笑,心里一盘算,有了想哭的感觉,什么叫骑虎难下她这回算是知道了。五样除了琴她有把握外,其他的,棋,连看都看不懂;武,只扎了半天的马步;书,字 是会写可她那字也没到能和大家之作比较的水平;诗,倒是可以窃取一下,只是要是一会儿碰上怪异点的诗题没存稿供她抄袭那就得完蛋……前途一片黑暗啊。 没一会殿上就置起了台案,觅尘转头正看见两个太监搬着棋盘进殿,一阵头疼。 用手抚抚额头:“那个棋盘就不必摆了吧,我看都看不懂,这个棋我先认输。” 听得觅尘的话黎云诺差点没把面前的酒杯打翻,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帮错了她,分明就是把她往火堆里推。 没一会儿殿内已是准备妥当。万俟瑜娑绝傲的声音响起:“开始吧,棋一局郡主已经认输,那就按琴、书、诗、武的顺序。让牧井先陪郡主切磋一下琴技吧。” 觅尘但见殿内后排一个蓝衣长裙素颜的女子优雅地站了起来,浑身上下都透着古典恬淡的神韵,她回身自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长长宽宽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觅尘赫然发 现那竟是一把曲项琵琶。 很奇怪,因为前世学了许久的琵琶,她对琵琶在中国的发展历史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在汉代时候琵琶就已经传入了中国,可她投身的海天虽说也有琵琶,但是却很少见,有的 也是直项琵琶,并且构造极其简单,音相极少,弹起来也音色粗糙。觅尘想可能是因为这个时空没有丝绸之路的缘故,为此还难过了好一段时间,觉得荒废了一项技能,不想今日 却在这里看到了曲项琵琶。 觅尘心绪微动那蓝衣女子已经在殿中站立,那琵琶静静地躺在她的怀中。 “南洛帝这是何意?这琴所指的难道不是筝吗?”觅尘看向万俟瑜娑,心道自己五年多没碰过琵琶了,比这个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赢呢。要是琴不能赢,那后面的就都没比的必要 了。 “孤何时说要比筝?郡主倘若现在反悔也未尝不可。” 万俟瑜娑挑眉看见觅尘,那脸上的笑让觅尘觉得异常可恶。 “姑娘先请吧。”在众人色变之前觅尘已是抬手示意那女子。 蓝衣女子对觅尘轻轻点了点头,方在殿前坐了下来,她转动旋轴,轻轻地试弹了三两声,还没有成什么曲调,便流露出无限的深情。接着反复的前奏,将人带入一种缠绵悱恻、 欲说还休的境界,弄云琵琶铮铮鸣响,高音袅绕,让人感觉那声音似乎缓缓飘窜白云之间,高绝而飘渺。 女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美的如诗如画,连觅尘都要被她吸引,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六年前的自己也未能和此女一较高低,更何况是手法生疏的现在。可是她现在根本就没 有那担忧的功夫,觅尘仔细地看着女子手指间的动作,熟悉、回顾着,手指也跟着轻动,操弦,抹、挑。 一曲终了,大殿静寂,半响才有阵阵掌声回荡殿内,人们啧啧称奇之间又为觅尘捏了一把汗。 觅尘轻笑,接过那女子递上的琵琶,在凳上落坐,却不急于弹奏,双手来回抚摸着琴弦寻找感觉。刚刚她已经想了,那女子已然把古典的柔美表现的淋漓尽致,那犹抱琵琶半遮 面的娇态她就是想学身上也没那骨子味,所以她只能和她截然相反才有可能制胜。 深吸一口气,觅尘抬手抚上琴弦,动作不见丝毫的柔弱却是英姿勃发,铮然一声响彻殿堂,上来就是一个极高的调,随着这个起始,接连的几个高音响起,烈烈弦音如滚滚而来 的浪涛越来越激昂高亢,铿锵有力的节奏犹如扣人心弦的战鼓声,一声声的长音好象震憾山谷的号角声,众人心里似是被什么纠起,心神剧震。似乎看到了人声鼎沸、擂鼓三通、 军炮齐鸣、铁骑奔驰的壮观场面。 正当众人均感就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琴音开始渐为低转,但却依旧旋律性较强、抒情气息浓郁,众人似乎又看到了行军时的笙管齐鸣,纪律严明大军浩浩荡荡、由远而近、阔 步前进。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琴音再次扬起,慢慢地拔得比刚刚更高,紧张、恐怖的气氛陡然袭来。众人似乎看到了夜幕笼罩下伏兵四起,神出鬼没地逼近。千军万马声嘶力竭 的呐喊,刀枪剑埋葬互相撞击的喧嚣,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激战仿似就在眼前,众人不由闻声色变。 慢慢地琴音又低了下来,这次众人似乎又看见了剑戟划过,兵败如山倒,悲歌黄昏。 还来不及惆怅那琴音又高,已是怒发狂啕,愤气云霄。当低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0部分阅读 的余音在大殿消散,众人眼前似乎还有江水滔滔,寒风萧萧,耳边响彻滚滚历史,去去不归的叹息。 觅尘的所有动作都透着无尽的刚毅,没有一丝的柔弱,目光始终平视前方,带着傲然。技艺也许并不如那蓝衣女子可当她弹完最后一个音节时已从众人几度的色变中知道自己已 是胜券在握,胜在曲上,这《十面埋伏》不亏为琵琶名曲。 “此曲何名?” 一语惊众人,觅尘刚刚就已经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目光,轻轻一笑,转目看向 归海莫烬,满意地在他眼中看到了喜悦和炙热,就知道他会喜欢这曲。可是为什么她还恍惚看到了 他眸底的一抹痛苦和恍然,难道是看错了? “十面埋伏。”清越的声音掷地有声,觅尘轻浅一笑。 “好一首十面埋伏,郡主此曲辽远激昂,杀气哀烈,不似女子所做,敢问出自何人?”万俟瑜娑挥手示意那蓝衣女子退下,看向觅尘。 “怎么?南洛帝看不起本郡主?”觅尘无柰地厚着脸皮说道,不是她想骗人呢,这可是人非要撞上来让她骗哦。 “哈哈,清尘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啊,此局郡主胜了。廉姚,你与郡主切磋书法吧。” 一个白胡子的胖老头走向了殿中,给海清帝行了一礼这才在书案前坐定,泼墨挥毫,只写了四个字“寿与天齐”。 那字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道劲而气慨凛然,繁盛的风度扑面而来。 觅尘绝望地发现这一局也不用比了,完全没有任何悬念。 “这局我认输,南洛帝把你们南翼国的诗才之士请上来吧。” “郡主可想好了?”万俟瑜娑勾唇挑眉,邪魅的眼咪着看向觅尘。 “想好了,可以开始下一局了。”觅尘耸耸肩,颇为无奈地道。 大殿一时间有些喧哗,众人已是认定了她必输无疑了,只剩下了两局,诗和武,就算是诗能侥幸获胜,那么武艺呢…… 觅尘见这次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气质和教自己书法的柳墨书倒是蛮像,温和而有礼,一身的书卷味。并不轻看她,上殿给海清帝施礼后居然还对自己半俯身子行了个礼,觅 尘吓了一跳,也赶紧回以一礼。 “这一局就请陛下赐题吧。”万俟瑜娑看向归海印。 “恩,今天是朕的生辰,又逢南洛帝远道而来,与众卿同聚畅饮言欢,朕甚为高兴,如此不若就以‘酒’为题各吟一首诗吧。”归海印拿起酒杯示意觅尘和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对归海印笑笑,看向觅尘:“老夫先来还是姑娘先请?” 觅尘心道关于酒的诗她可是知道不少呢,早死早安心,心一横便道:“我先来吧,先生也好指点小女子一番。” 那儒雅男子笑笑,抬手示意。“不敢当。” 觅尘一思索,转身步至戴郇翔案前自那席案上端起一杯酒来,又步至殿中,激昂澎湃的声音响彻大殿。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 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北烨逾,南雍容,将进酒,杯莫停。” 将原来诗作里的岑夫子,丹丘生改成了戴郇翔和黎云诺的字,觅尘转身对他二人举杯豪爽的一个示意,仰首就饮了手中的那酒,潇洒转身这才接着又道。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正是李白的《将进酒》,虽然略微改动了几个地方,把有关历史典故的地方删了去倒也不显得突兀。大言不惭一剽窃完一代诗圣的大作,觅尘还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这酒还 蛮不错。看向四周惊得张大了嘴巴的众人,暗自赞自己刚刚表现的还不错,那举杯示意的动作,那仰头的痛快一饮应该蛮潇洒豪迈的吧,也不算辱没了李白这位大诗豪的大作了。 半响那中年男子都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盯着觅尘,俯身行了一礼。 “敢问郡主此作属于什么诗体?为什么老朽竟是没有听过?” 他这一问觅尘只觉轰得一声,刚刚还轻飘飘的感觉一下没了,一头冷水迎面泼来,暗骂完蛋了,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李白的《将进酒》算是汉乐府诗体,这时里连汉代都 没有,去哪里来的汉乐府啊!好像自己在这海天看到的诗歌都是规整的五律、七律、五绝、七绝。 觅尘傻眼地看向那中年男子,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不明白怎么自己频频出这种低级错误,正犯愁却听得一声赞叹响起。 “郡主好才情,好诗!前日莫湛与苍曦把酒言及,今多数诗品流于华采繁缛,已是少有恢弘之作,不想今日就得听如此好诗,郡主的此诗可谓骨力遒劲,气势磅礴,大气昭然, 豪爽奔放。” 归海莫湛惊喜地看向觅尘,眼中是毫无掩饰的赞赏。 “父皇,儿臣以为如今天下安定,城镇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海天人口连年有长,如此的盛世只用韵律极严的五律、七律、五绝、七绝俨然也是不能言尽世事,抒发胸臆。而郡 主这首诗诗体不拘一格,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此之言长,刚能与诗体互补。不失为一种新的诗歌体态,倒是与日前苑曦所创的邹体诗有异曲同工 之妙。” 觅尘一头黑线地听着归海莫湛洋洋洒洒地评着李白那首诗,心道感情自己要成一代文豪开创一个新的诗体了呢,这样也行?真是不得不说连上天都在帮自己了呢。 “恩,苑曦的邹体诗朕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时下已经在京都盛行,文人墨客天下学子竞相效仿。‘乱云剩带炊烟去,野水闲将日影来。穿窈窕,过崔嵬,东林试问几时栽?动摇 意态虽多竹,点缀风流却欠梅。’是你作的吧,苑曦?” “确为苑曦拙作,辱了陛下的耳了,臣惶恐。”邹苑曦起身,消瘦的身影淡然而立,疏淡清和的音色似乎与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也变成了山间竹屋,让人听之舒爽。 “恩,确实是与尘儿刚刚的诗相似,均是不拘一格,别有韵味。南洛帝以为呢?”归海印沉吟,看向南洛帝。 “邹体?不错!既是肖似,陛下不妨将邹体诗和清尘郡主刚刚所做之诗和在一起,共同赐名也好弘扬此种诗体。”万俟瑜娑目光在觅尘和邹苑曦之间一转,看向归海印。 觅尘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万俟瑜娑说的每句话都有深意,好像他今儿就是专门来找岔的,他这么说怎么好像有撮合自己和那邹苑曦之意一般,左右相府是不可能联姻的,所以 倘若她和邹苑曦之间有什么的话,事情只会越弄越糟,他这是要挑起左右相府的事端吗?觅尘蹙眉,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见到这万俟瑜娑就浑身警觉。 “皇上,尘儿这首‘将进酒’本就是依照邹体诗的诗体而作的,只是尘儿学艺不精作得有点不像,呵呵,皇上要是真把尘儿这不精之作和邹大人的邹体相提并论,尘儿真是羞愧 难当了。”觅尘说着,心想自己这剽窃了别人的诗还硬说人家的好诗是不精之作,不知道那李白会不会气得活过来然后再穿到这里找她理论哦。 “哈哈,好。邹体?赐个什么名字呢?”归海印低头思索着。 觅尘心道这邹体不就是五代开始兴起的词嘛,抬头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才惊觉自己已在不觉中说出了心中所想。 “词?却是为何?”归海印看向觅尘,目带询问。 “呵呵,就是觉得诗词诗词蛮般配的哦。”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诗词?哈哈,好,就叫它‘词’。”归海印一锤定音。 “郡主文采过人,才思敏捷,在下输得心悦诚服。”那和觅尘比诗的男子上前一步,对觅尘低头施以一礼,转身谦恭退下。 觅尘心道李白就是不一般啊,也让她牛气哄哄了一回。 “哈哈,孤南翼的诗书大家范文渊范先生竟有开不得口的时候,倒真是奇事一桩了。不过郡主确定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觅尘一听那男子竟是范文渊倒是大吃一惊,这范先生可是南翼的大文豪,独领风马蚤,她的书架也就有好几本此人的诗集。 “比,为何不比。”觅尘挑衅地看向万俟瑜娑。 “郡主会武?”万俟瑜娑诧异地挑眉。 “不会,但也不是会武才能赢。” “哦?那孤就拭目以待,看郡主如何取胜。万俟扈,你就下去陪清尘郡主过两招吧。”万俟瑜娑侧身对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身着紧身武士服的一个彪健男子说道。 那男子跪地领命下得台阶自备好的托盘上随手取了一把木剑,看向觅尘。 “请郡主选取武器。”男子对觅尘抱拳施礼。 觅尘也对他一抱拳,转身走向黎云诺:“借你的发簪一用。” 云诺一愣随即眉眼一弯,就从高髻上扯了一根银簪递给了觅尘。 “你若输了十倍还之。” 觅尘接过,对她眨巴眨巴眼睛转身就回到了殿中,对那武士抱拳示意。 “可以开始了。” 那武士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南翼第一高手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比武,自己拿了一把剑对方拿了一支发簪,怎么想都觉得荒诞。瞧不起我么? “敢问郡主,拿一支发簪是要挽头发么?” 觅尘狡黠的笑了笑:“这是我的武器啊,你没见过吧,大男人你还婆婆妈妈的,赐教吧!” 那武士转头看了看万俟瑜娑,见他对自己点头示意就一个纵身跃了上去,剑尖直指觅尘的心房。 觅尘身影伫立,不偏不躲竟似傻了一般的站在那儿,眼见那剑尖已然闪到眼前,身形微微一错,让那剑偏离心房,执着发簪的右手迅速刺向那人侧腹,尚未碰到那人,可他的剑 竟略一偏离于自己错身而过,而觅尘清晰地听到了一声什么撞击木剑的清浅声音,此时觅尘的簪子已经狠狠地扎上了那人的气舍|岤,男子身子一晃竟跌倒与地,木剑离手落在了地 上。一切都似乎发生在转瞬之间,众人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已是尘埃落定。 “我赢了!”觅尘轻轻一笑有些得意地看向那尚在呆愣中的男子。 “你使诈!”男子抬眼怒视觅尘。 “我没有,你的剑从你手中脱落是事实。那剑偏离了我,这也许有假,可你很清楚刚刚你浑身无力根本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却不是我使诈。你那一剑就算刺中我,也只是令我重伤 ,可你瞬间的手足无力虽是短暂翅足够我杀了你。” “为什么?”男子眼中闪过重重情绪,最后定格在觅尘面是神色肃然。 “刚刚我刺中的是你的气舍|岤,此|岤若在常时经重击也只不过疼一下,可是倘若在人经气内力流转之时遭到重击,将会让人有短暂的气力不足,内力越是上乘之人就会越发瘫软 ,因为此|岤是人足阳明胃经上的主要|岤道,内力流转皆经此|岤。所以,我,赢了。”觅尘一字一顿说完,转身看向万俟瑜娑。 那男子久久不语,半响捡起地上的剑跪了下来。 “臣有辱使命!” 万俟瑜娑轻撇了他一眼,看向觅尘,目中似有波涛澎湃而过。 “意欲取之则先予之,自领一剑却取人一命,郡主好胆识!” “南洛帝夸奖了!” “哈哈,戴相,你养了这么个好女儿却藏得密不透风,不知是当赏还是该罚啊?”归海印哈哈一笑看向戴世钜。 “臣惶恐。” 觅尘只死死地盯着万俟瑜娑身后侍者托着的蓝色盒子,双手已是紧握成拳,抑制不住心头的激荡,她的‘遗爱’要回来了吗?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五章 拒婚 见觅尘直直地看向那蓝木盒子,万俟瑜娑嘴角轻勾,拿起那盒子轻轻摩挲着,把盒子放在掌中托起竟示意觅尘上那高高的殿台去拿。 “璧珠赠美人,此物乃南翼国宝,不可假以他人之手,就由孤亲手赠予郡主吧。” 觅尘看向他挑高的眉,微眯的眼,暗骂屁话,刚刚分明就是他那侍从拿着盒子,现在倒说不能假以他人? 一步步走上那台阶,伸手眼看就要拿到那盒子了,觅尘的心跳的飞快,死死盯着盒子生怕它跑掉一般,刚触到那盒子却感觉手上一紧,好痛……觅尘差点惊呼出声,恼怒地看向万俟瑜娑,他滚烫的手正牢牢地抓着自己,而那盒子早在另一只手中。 觅尘只觉手腕要被他捏断了,亏待自己背对着下面,众人该是看不见这边的境况。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归海印,但见他正搂着那白嫔低着头听她说话,并未曾注意这边。觅尘使劲抽手,竟是抽不动,心道这人莫不是疯了。 “郡主得此宝物,可否让众人近处一观。”归海莫湛平素清朗的声音似是带了些微不可查的冷然。 觅尘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从他的位置不刚刚可以看到这边的情景吗,虽然觅尘知道他正在为自己解围,可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尴尬。突然觉得有道强烈的目光射来,觅尘转目一看吓了一跳,归海莫烬脸上黑沉得宛如狂风席卷、暗夜来袭,狂怒的眼直直地盯向万俟瑜娑握着她的手。他和五皇子的席案本就挨着,本来是看不到这边的情况的,可此时自己身子微倾,那握着的手就直直地落入了他的目中。觅尘心底一触,回身使劲地抽着那手。 万俟瑜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竟是突然放了手,觅尘一惊就往后仰去,心道完蛋,这回真要当笑柄了,这样滚下台阶不知道会不会很痛。下意识的闭上眼,但似乎身子又被什么拉住了并没有再往下跌,睁眼正看见万俟瑜娑拉住了她的衣袖,明显就是故意吓她。 万俟瑜娑轻撇归海莫烬紧绷的身姿一眼,眼中闪过趣味,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那海天稳如泰山的战神,眼中可闪过了一丝惊慌呢,身形似乎也是一动,要上来英雄救美吗?有趣! “呵呵,郡主可慢点。拿好了,众人还都等着看呢。”笑着放了觅尘的衣袖,伸手把那盒子托到了她面前。 “谢谢南洛帝相救。”觅尘狠狠瞪他一眼,刚刚自己站立不稳是南洛帝扯了她的袖子才免她一灾,众人可看得真真的,抢过盒子转身就往下走。 把那盒子交给宫侍示意他传给众人观赏,这才回座。 “海天有此奇女子真乃幸事啊,如此女子不知可曾婚定?不知是怎样的男子堪可拥之。” 万俟瑜娑柔美的声音再度响起,觅尘的心一惊,暗道,这厮再说几句非把人弄成精神分裂不可。 “哈哈,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尘儿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今日朕就为海天的奇女子清尘郡主谕旨赐婚不知戴相以为如何?” 觅尘没想到灾难来得这么快,归海印的话刚一落,她就感觉头嗡着涨开了。心间大惊,蓦然有数道眼神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脸上。来不及多想只知道绝对不能让戴世钜开口,倘若他说好,那自己岂不是完蛋了。 觅尘想着便起身快步走到殿中跪了下来。 “尘儿谢过皇上,不过请恕尘儿不敢领命。尘儿尚且年幼,正当尽心陪伴父亲之际,况且兄长和尘儿的二姐均尚未觅得良缘,尘儿岂可越长而先嫁。” “哈哈,真是个好孩子啊。可以先定下来嘛,朕允你等你大哥娶亲,二姐嫁人,再行大礼。烬儿,你今年二十五了吧?哎,常年带兵在外把什么都耽搁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得京都,又马上要出宫开府,府里总没个人照看着不是办法。不如……” 归海印的话尚未说完,归海莫烬已离席大步在觅尘身边拜倒打断了他的话:“父皇,今日是父皇生辰又恰逢南洛帝远道而来,岂能在此时谈及它事,这岂不是让儿臣为难。” 太宣殿静寂无声,觅尘说不清楚心里只片刻间都闪过了多少的情绪,纷纷乱乱搅得她头痛欲裂。而他的话生生地如一把利刃在心间划过,心也开始痛了起来。 “哈哈,也罢。此事就容后再议吧,你们二人……” 归海印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万俟瑜娑打断。 “既然翰王爷无意,那么孤求娶清尘郡主也算不得夺人所爱喽。陛下,孤愿与清尘郡主相伴一生,愿与海天结为秦晋之好,还望陛下应允。” 觅尘突然觉得很好笑,和亲吗?她?和亲郡主?这样的事情也能砸中自己还真是不枉此生了。 突然手背一热,竟是归海莫烬在宽大的袖子下移动了右手覆上了自己。觅尘诧异扭头去看他。 他的神色平静得毫无波澜,可她分明从他抬起看向自己的眸中看到了许多东西,虽然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迅速地转回了头,可那平素黝黑无垠波澜不惊的眸中分明写满了矛盾、痛楚、挣扎、怜惜、歉意、甚至还有一丝的恳求。这所有的情绪都在他黑寂的眼眸中,真切地逼入了她的眸,她的心,觅尘陡然明白了过来,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那身子明显一震,更加有力地回握着自己。 方才听到他拒婚那一瞬间所袭来的酸涩和痛楚似乎都在这一覆一握间烟消云散了,剩下的是甜蜜和坚定。 如果命运将她和他连在了一起,那么不管前方要迎来的是怎样不可预知的浪涛狂风,不管自己将要踏入怎样的险地,那怕是沙漠沼泽,只要有人愿意这样握着她的手给她慰藉,只要有人愿意如此一直与她携手共担,只要是他,一切的苦难便都会是为了最终能幸福地在一起,那么一切就都会变为欢悦。 “这……”海清帝犹豫的声音响起,这才拉回了觅尘的思绪,收敛心神静心倾听,心里已是安定一片。因为他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她知道他不会让她去做那和亲郡主的,不惜代价。 归海莫烬听得海清帝的声音响起,正要给归海莫凌示意,却是自己的五弟归海莫湛的声音响起。 “父皇,如果儿臣没有记错的话,南洛帝可是已经有了一位贤淑的皇后,正是南翼相国之女。不知南洛帝又如何与郡主相伴一生?和海天结为秦晋之好呢?莫不是南洛帝意欲我堂堂海天国高贵的清尘郡主做你的妾不成?哼,南洛帝是欺我海天无人吗?” 觅尘从来不知道那么温雅的人居然也可以语出犀利,抬眸看向归海莫湛,但见他长身玉立,面色如常,可刚刚他的言语中分明已是恼意横生。 “父皇,五弟说得对,倘若真心求娶怎可如此随意,连道国书都省却了。” 陌生的声音响起,觅尘抬头去看,愕然发现那说话之人竟是今日宴会上一直都沉默未语的海天太子殿下。 “皇上,南翼根本就是欺人太甚,不能允婚!” “皇上,尘儿年纪尚幼,向来顽劣岂能堪此大任。” 黎云诺和戴郇翔的声音先后响起,觅尘只觉心间暖意划过。 “戴相的意思呢?”归海印看向戴世钜。 “回皇上,臣愿遵从圣上旨意,只是自家的闺女自是不想她远嫁他乡哪。” 觅尘撇嘴。 “南洛帝看……” “哈哈,看来是孤唐突了,待郡主及笄孤必焚香、沐浴、下国书郑重前来提亲。”万俟瑜娑狂妄一笑,媚眼轻眯撇了一眼归海莫烬和觅尘交叠的衣袖,嘴角轻勾。 “烬儿,尘儿,快起来吧。”归海印这才示意已然跪了一会儿的二人。 “谢父皇(皇上)!” 觅尘暗骂那万俟瑜娑可恶,一边伏地叩首,感觉归海莫烬使劲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才松了开来,心里划过暖意。也罢,有他陪着跪一会儿就跪一会儿吧。 回到席座,遥望黎云诺对她皱皱鼻子,看向戴郇翔。 “哥哥,我得去把舞衣换下来,这寿宴该是快结束了吧?” “恩,去吧,等下不想回来殿里了,就在你母亲殿里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哥哥去内宫门口接你。” “呵呵,哥哥真好,那我去了啊,记得我的镶泪珠哦。” 觅尘歪头对戴郇翔笑笑,起身扫了一眼归海莫烬,但见他也正看向自己,心里甜蜜,嘴边勾笑,缓步退出了大殿,徒留下满殿的灯火辉煌,诉说着今夜动人的故事和那被众人牢牢记住的倾城美丽。 多年以后参加了这场万寿宴的一名侍女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形容道,当日参加了寿宴的人真是不枉此生!那真是谁也料不到的场面,谁也料不到那日共聚一堂的人,日后被载入史册,万载传颂者,竟不止一位。他们或是成为一代圣君,或是成为传世贤臣,或是开疆拓土,或是激昂文宇,或为民心所系,或为百姓福扯……他们影响了整个华夏大陆又岂是那仅仅的百年。而谁也不曾想到他们竟都与她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是他们成就了她?抑或是她影响了他们,已是无人可辨……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六章 开解 “什么时辰了?”觅尘自行换着衣服,问着沐阳宫的一个小侍女。 “回郡主的话,亥时正点。” “啊?那岂不是还要半个时辰宫宴才能结束……”觅尘一听双肩一跨,一脸哀戚,那小宫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觅尘看过去,那宫女似乎吓了一跳,神色局促不安。觅尘轻叹,皇宫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啊,瞧这还是个孩子就整日如此的战战兢兢。 “你是一直都在这沐阳宫当值吗?母亲已经不在了,这里为什么一直空置着?” “回郡主的话,太后曾有旨意让奴婢们好好打理沐阳宫,不可疏忽。奴婢是五年前来这里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觅尘轻叹。抬眼见那小宫女一脸地小心翼翼,许是这沐阳宫已经太久没有主子的缘故吧。 “你把那舞衣收拾好,就下去吧。” 觅尘见她退了出去,四下打量着,但觉宫阁空旷,灯光在屋中晕开,一切都似蒙在雾中,在这静寂的夜晚发着寂寞的光,轻纱幔帐随风轻扬,诉说着幽幽深宫不休的哀戚…… 觅尘突然竟一个冷颤,今日殿上的一幕幕在脑中蓦然像放映机一样闪个不停,最后定格在他握着的右手上。复杂的眼眸中清晰的歉意,坚定的手中无奈的叹息…… 歉意和无奈是因为不得不拒婚吗?她又岂会不知,今日她怕是做了那海清帝抛石问路的石了,只是不知皇帝是在试探他呢,抑或是戴相?倘若真试探的是他,她倒真要担忧了,在异族皇帝面前暴露海天君臣异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倘若海清帝已经连场合都不再顾虑了,忌惮之深可想而知。 其实何必抱歉,从她回握他的手起就已经决定了誓要风雨同行的。也是从她回握他的那一刻清晰地知道自己原来已在这海天的权利风波之中了,今日殿上,那五皇子归海莫湛,居然第一个站出来叱责南洛帝,他为什么这么做?邹家与戴家不是一直都势如水火的吗?还有那太子,他又是为何? 这就是宫廷吗?步步惊心,步步险机!可既然喜欢了,那就不容退却,她甘之如饴。只要能携手一生又有何惧?可是终点呢?终点会在哪里?会是这幽幽深宫吗?倘若真是这里,自己将怎么办?她不愿!她不愿啊!这里不该是她的归宿! 觅尘懵然抬头看向这高高的殿阁,突然心里一阵烦躁,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猛地站起来起身快步就往外走,就似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着一般。 觅尘一路慌慌张张地往前殿跑,待到太宣殿的灯火闪烁眼前却又愣在了当场,不明白自己在跑什么,脑中纷纷扰扰自己又在怕什么? 前方传来脚步声,觅尘抬头才发现已经原地愣了半晌。 莲妃常圆圆带着侍女正迎面而来,觅尘心道反正也是得罪光了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懒得理她,转身就往右边的小径走。 “呦,这不是倾国倾城的清尘郡主嘛,怎么独自呆在这里啊。” 柔媚的声音响起成功地令心里本就不爽的觅尘停了脚步,撇撇嘴回头看向已在面前的莲妃。 “好奇怪哦,娘娘今日怎么没有和陛下一起回宫?尘儿虽是极少出席宫宴,可在闺中就听闻娘娘宠冠后宫,每有盛宴随驾左右无一例外呢。尘儿钦慕已久,心想娘娘您定是年轻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呢。” 今日海清帝当众封那南翼妖女为嫔妃,喜欢之意溢于言表,莲妃风光一时不再,她本就正为这事恼怒,觅尘却偏又拿这事刺激与她。还说她年轻貌美,年轻?她今年都二十三了,这在宫里算什么年轻?!分明就是刻意讽刺。 “你!”常圆圆上前两步,举手就要打向觅尘,脑中却闪过殿上觅尘放倒那南翼武士的一幕,愤愤然又放下了手。 “清尘郡主见了本宫为何不请安?宫里的规矩不懂吗?哦,不过也情有可原,那南洛帝可是明年就要下国书来求亲呢,蛮夷之妾能有什么规矩,哎,蛮夷女子最是妖娆,不知郡主可曾听说?那南洛帝还风流成性,不过清尘郡主不必担心,那南洛帝当众称郡主倾国倾城想是一定会善待郡主的。” “尘儿失礼了,尘儿给莲妃娘娘请安,尘儿回娘娘的话,那南翼女子妖娆想必今日娘娘应该比尘儿更有体会才对啊,怎么却来问尘儿呢?宫宴快要结束了呢,娘娘一定还要回宫沐浴更衣准备侍驾吧,尘儿就不打扰娘娘了,尘儿告退。” 那莲妃刚一靠近,觅尘就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微微蹙眉。恭恭敬敬地行礼,转身往小径而去,满意地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气声。 觅尘沿着小径走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小径的尽头该是有个被常青藤包围着的小亭子才对,上次太后生辰她还在那里跟南洛赏过月呢。 果然没走几步,四角小亭上挂着的大红宫灯已是在影影重重的绿叶中显露了出来,竟是和五年前没什么变化呢。觅尘快走几步,绕过一弯儿,小亭和亭中卓然而立的淡青色身影便一起映入了眼眸。 那是……慕王爷归海莫湛? 觅尘诧异地眨眨眼,没想到如此重要的场合这人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消磨时间。 他许是听到了动静,回头看向觅尘,略微一愣,抬手把什么东西放入了怀中,亮光一闪似乎是个小金牌。 “郡主好兴致,怎么逛到这里来了。”依旧是那温朗如玉的声音在夜色中滑过,带着清风顺爽。 觅尘看向他,红色的宫灯下,那淡青色的长衫显得有些萧素,仿似将这整个黑夜的凉意都尽收一身,长身玉立,一身清华。脸上仍是那温和的笑,觅尘却莫名觉得他眉眼疏淡,似有淡漠栖息。 “不及王爷,捷足先登呢。”觅尘轻笑,缓步上了台阶,进得小亭倚栏而坐。 归海莫湛轻声笑笑,转身在觅尘的对面坐了下来,淡青色的长衫划过清波,挺直的坐姿竟和归海莫烬如出一辙。 “刚刚谢谢你!”觅尘诚心地道。 归海莫湛似有瞬间的愣然,转而一笑,那笑映在觅尘眼中却总觉带了一丝的苦涩。 “不必谢我,我也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诺言罢了,并非刻意帮你。何况今日就算我不开口,也不会有另一种结局。” “诺言?呵呵,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的。”觅尘轻笑,在那南洛帝抓着自己手时,他也帮了自己呢。 “是啊,诺言,哥哥对妹妹的诺言。”归海莫湛轻道,错目望向觅尘身后的寥寥夜空,神色难辨。 “妹妹?”觅尘诧异,从来没听说过敏妃娘娘有个女儿啊,难道是其它宫妃的女儿? “我有个小一岁的妹妹怡雅,很美丽可爱。”归海莫湛转目看向觅尘,唇边的笑带着暖意,眸中似有追忆。 比他小一岁,那该是已经嫁人多年了呢,嫁地很远吗?可怎么从没听说过有个怡雅公主呢,觅尘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她嫁得很远吗?王爷的诺言跟帮我有什么关系啊?” “恩,嫁得很远很远,怡雅她和亲去了北纥。我曾许诺过她,会尽自己所能不让海天的女子再远嫁他国,背井离乡。所以今日的事,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归海莫湛轻笑,看向觅尘的眼中似乎有清晰的痛楚划过,转瞬即逝。温和的声音中似乎略带清漠,说不出的疏离。 “呵呵,她不能偶尔回来看看吗?这两年海天跟北纥的关系不是还算太平么?”觅尘见归海莫湛的表情似有忧伤,心道,这人还是个好哥哥呢。 “她,回不来了,死了……”归海莫湛沉默半晌,看着觅尘晶晶亮亮的眼眸。怡雅她出嫁时也是这般年纪啊,尚未及笄。 觅尘心里一突,觉得那淡青的身影竟是说不出的忧伤和哀切,眼中的痛楚和懊悔竟让她不敢直视。她也从不知这一向淡雅如水,温润如玉,沉稳内敛的人竟也有感情如此外放的一刻。 “有些人只能缅怀,有些事只能回忆。生命中已经过去的岁月谁都无能为力,无论是爱过,恨过,快乐过,悲伤过,最终还是会被岁月翻过那一页。王爷还是节哀吧,相信怡雅公主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因为自己而不快乐。尘儿唱歌给你听吧?就当是今天你帮我的回报。”觅尘轻笑。 “是我失态了,郡主的歌千金难求,莫湛洗耳恭听。”归海莫湛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不可抑制,温朗的面上已是平和。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花儿枯萎的时候 当画面定格的时候 多么娇嫩的花 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飘啊摇啊的一生 多少美丽变成的梦啊 就这样匆匆的走来 留给我一生牵挂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那满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 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城市间多少烦恼,从此不必再牵挂日子里栽满丁香花开满紫色美丽的鲜花 我在这里陪着她一生一世保护她。” 忧伤的歌声回荡在夜色中,似乎在诉说着不尽的思念和哀伤。歌尽,两人久久不语,觅尘抬眼看向归海莫湛,但见他的头微微侧向亭外,俊逸的侧脸上有着浅浅的追思,紧抿的唇边激起一道几不可查的苦涩觳纹。天边满月之下,宫灯繁华之处照不亮一身的黯然清寂。 “谢谢你。歌,很美!”归海莫湛回首看向觅尘,温雅的面上有着和暖的笑。 “呵呵,那是,也不看是谁唱的?送给你,希望你快乐每一天,我要回大殿了,不然哥哥走的时候该找不到我了。”觅尘欢快一笑,伸手拔下头上的那支孔雀毛起身跳至归海莫湛身前递给他,见他接过也不多说转身向大殿的方向跑去。 “那南洛帝生性狂傲,嚣张跋扈,你最近小心些,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听到身后清朗明净的声音响起,觅尘回头,归海莫湛笑似朗月温润,立如兰芝玉树,已是不见了刚刚的萧素,俊逸雅然的身影无处不带着叫人心旷神怡的清和,觅尘开心一笑。 “好!”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七章 怡雅 觅尘回到大殿的时候,歌舞已是歇停,归海印和万俟瑜娑正说着客套话,应是宫宴就要结束了。她刚走到戴郇翔身边坐下,两人就携手步下了殿台,众人跪地俯首恭送,觅尘也只能再次跪地,心道自己怎么好像专门为了磕头回这大殿一般。 太子、众皇子和左相离殿,觅尘和云诺打过招呼才跟着戴郇翔往殿外走。 “尘儿,我四哥呢?不是出去找你了吗?”归海莫凌凑近低声问着。 “我没见他啊。”觅尘诧异地抬头,好像回殿是没见到他。 “奇怪了……今日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虽然我还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可四哥心里定也不舒服。从他拒了婚,就没个好脸色,也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归海莫凌恳切地看向觅尘。 “我知道,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我走了啊,戴相往这边儿看呢。”觅尘说着对归海莫凌点头,快步跟上了戴郇翔。 出得宫门,戴郇翔竟跟着觅尘上了马车,觅尘笑笑靠在了他肩上。 “哥哥有话问我?” “你和翰王爷怎么一回事?”戴郇翔也不绕弯,蹙眉看向觅尘。 “什么怎么一回事?就那么一回事啊。”觅尘低头笑笑,竟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问你正经事,你好好回答。”戴郇翔扣着觅尘的双肩,把她从肩上拽起,直视着觅尘正色道。 觅尘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哥,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跟他们去的北舞渡?怎么哥哥才出门几天,就出这么多事?哥哥怎么会不担心。”戴郇翔听得觅尘的话,眉头蹙的更紧,忧心忡忡的样子。 “呵呵,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哥哥只要知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样就好了。”觅尘目不转睛地盯着戴郇翔说得认真。 “他喜欢你?他喜欢你又怎么忍心当众让你出丑?”戴郇翔怒道,声音有些地焦急,许是也看出了自己这妹妹是真的动了心。 “呵呵,那可就得问哥哥你了,朝堂上的事情大哥可比小妹清楚的多呢。好了,尘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哥就别为我担心了。”觅尘抬手抚平戴郇翔的眉峰,笑着道。 “你知道?大哥只怕我聪明的妹妹动了情就变傻了。那翰王爷冷漠寡情,心机深沉,哥哥虽是极为敬仰他,可把自己的妹妹交到这样的人手中真不放心。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你?他亲口说了吗?”戴郇翔拨下觅尘的手,依旧不依不饶地问着,要是那翰王爷亲口说了,他倒是也不必太过担心了,那人该是说一不二的人,如真是喜欢了应会珍爱尘儿的,可他就怕是自己这妹妹一厢情愿。 “哈哈,怎么办?他好像没说过耶,不过改天我会亲自问问他的,倘若他说不喜欢,那妹妹我就一脚踢了他,这样总可以了吧?”觅尘轻笑,瘪瘪嘴。心道好像他确实都没说过喜欢自己的话。哎,这样就丢了心,真是没用啊。 “他如是真心待你,哥哥自会祝福你们。但倘若他不是真心那我戴郇翔的妹妹也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戴郇翔的脸上总算是和缓了一些,伸手把觅尘掉落的散发拂过耳际,目中坚定。 “呵呵,他若不是真心,尘儿答应哥哥立马将他从心中除名!对了,哥,你知道怡雅公主吗?”觅尘心中暖暖,知道他是真为自己担心,带过了话题。心里却在暗自苦闷,怎么就找了个冷面人儿,就说人要多笑笑好嘛,看吧,找个媳妇都得不到认可。 “怡雅?你听谁说的她?”戴郇翔身子似有一刻的僵硬,眼中划过伤痛,略带诧异地看向觅尘。 “哥?”觅尘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会如此的反常。 “哦,没什么。只是太久没有人提起她了……太久了……”戴郇翔低下了头,喃喃道,神色有些恍然。 “哥哥和怡雅公主……”觅尘犹豫地看向戴郇翔。 “怡雅是莫湛一母同胞的妹妹,只比莫湛小了一岁,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姑娘……她从小就爱跟着莫湛到处跑,自然跟哥哥也很相熟。那时候敏妃娘娘还常开玩笑说把她嫁与哥哥,哥哥也一直以为会娶她为妻,心想等她及笄就央了父亲去向皇上求婚,可是后来……?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1部分阅读 …”戴郇翔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话并没有说下去,目光越过觅尘看向马车上晃动着的角灯,双手已是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哥哥喜欢公主吗?”觅尘覆上戴郇翔的手,轻声问着。 “喜不喜欢哥哥也分不清楚了,那时候只是觉得娶她是理所当然的。”戴郇翔回头对觅尘清浅一笑,说不出的萧索。 “那哥哥这么多年不曾娶妻跟她有关吗?我听说这几年来父亲没少为这事指责哥哥。”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些抵触。”戴郇翔轻叹一口气,蹙眉道。 “哥哥,怡雅公主是怎么死的?是水土不服嫁了北纥没几年就去了吗?”觅尘轻轻问着,可此话一出明显感觉戴郇翔的身子有些微的颤抖,半晌才听他道。 “不是,怡雅嫁过去大半年,有一天突然就从北纥单骑跑了回来,哭着死活都不愿再回去。后来北纥派了使者来接她,莫湛在正清宫跪了两天,可……被皇上打了五十大板送回了麟阳四所关了禁闭。后来怡雅被捆绑着上了马车……”戴郇翔的气息又些许的不稳,拳头握得更紧了。 “哥哥倘若不想说就别说了,尘儿不问了就是。”觅尘一根根掰开戴郇翔的手指,赫然发现那掌心已是血迹斑斑。 “不,这件事在哥哥心里也压了太久了,说出来也好。后来,怡雅她……她在城郊的晚霜亭撞了柱子,当场就……可那北纥人居然抛尸而去。莫湛听了消息,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禁闭,也不顾身上的伤和麟阳四所的侍卫打了一架,飞马就冲出了宫。哥哥那时候……哥哥那时候被父亲绑了囚在家里,出去时莫湛已给怡雅下葬,哥哥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她就那么去了……尘儿,哥哥是不是很没用?”戴郇翔是断断续续地说完的,几句话说得很吃力,眼圈已是微微发红,身子也不停地颤抖着。 “怡雅出嫁时候正值海天朝和东越开战,一年后翰王爷上书请求镇守聚幽关,没有人知道其实哥哥和莫湛都上了奏。莫湛他连上五道奏书,道道都被皇上疾言詈骂打回,他拿着第六道奏书去正清宫请命,皇上把茶杯挥在了他头上,骂他忤逆父意是为不孝。至今他额头还有道浅浅的伤疤,哎,他又岂会不知,邹家势大,皇上又岂会允他兵权,可……莫湛他以前不是这般性情的,倒是和八殿下有点相似,洒脱随性,可自那以后就变了,温和了不少可对好些事情也都淡漠疏离了……记得以前哥哥和他总畅谈以后定要上得战场马革裹尸也风流,可自那以后莫湛就再没提起过领兵。尘儿,你放心吧,哥哥那时候还年幼,太过懦弱。今日说什么哥哥也不会让你去那南翼的,绝不会,除非我戴郇翔死!”戴郇翔说着,握上觅尘的手,目光如炬。 “哥,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多年了,该忘的就忘了吧。其实不怨你们的,你们都尽力了,就不要再难为自己了。云诺是个好女孩儿,哥哥要把握住啊,错过了可能就是一生的痛,尘儿看得出来,哥哥对云诺还是不一样的。”觅尘反握着戴郇翔的手,心情有些的沉闷。 “小姐,到了。”青黛的声音响起。 戴郇翔拍拍觅尘的手,轻轻一笑。 “说出来好多了,哥哥明白。快回去吧,今天你也该很累了,早些休息。” 说着便掀帘下了马车。 晚上觅尘躺在床上许久都睡不着,一天发生的事情来来回回地在心头蹿起,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烦躁。对于以后自己将会如何已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迷迷糊糊睡着后也总觉得似乎有个人一直在身边,还说了些什么话。想要睁开眼睛,可就是懒懒地睁不开,梦中也是那一双刻在心间的眼眸不停地闪着。 *** 归海莫烬是在觅尘睡着后,才来到涵音山房的。看着沉睡中的觅尘,小心翼翼地拉出她的右手,那手腕上赫然有一道五指手印。归海莫烬眼眸紧缩,怒意顿生,心中闪过心痛和歉意,轻轻地说着对不起,许久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打开一股清香弥漫了出来,轻轻地倒出,在觅尘手腕处来回地擦拭。 她似乎睡得很不沉稳,不停地翻动着,归海莫烬的动作也放得很轻,生怕会惊醒她,总是她一翻身就放开她的手,看她睡得沉一点了,才又执起觅尘的手擦拭着,好久才处理好。 坐在床前出神地望着觅尘好一会儿,轻叹一口气,为她盖好被子,才起身出了房。身影很快就无声无息地隐在了夜色中,就如同他来时一般。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八章 思虑 归海莫烬从涵音山房回到怜清宫时已是丑时,怜清宫诺大的宫阁静悄悄的,只有花枝弄影,虫鸟低鸣。他刚一进屋就清晰地感觉屋中有人,目光微敛,闪过一丝凌厉,轻步掠到床前一把就掀开了床帏,却是归海莫凌的脸映入了眼帘,似乎正睡得香甜。 听到动静归海莫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手揉了揉眼睛,见归海莫烬站在床边儿,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月光,身上似乎还带着夜晚的露水清霜,一股清新扑面而来。 “四哥啊,什么时辰了?” 归海莫烬抿唇摇头,将床幔挂好,回身走至桌前,抬手拿了茶杯倒了两杯茶,把一杯递给归海莫凌,这才在桌前坐下。 “丑时了,你怎么又跑我这里来了,这怜清宫怎么说也是内廷,以后注意点。”指责的话语却透着关心。 归海莫凌起身半坐在床上,靠着窗棂喝了口茶,这才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回道。 “四哥去哪里了?这都快上早朝了。宫宴还没结束你就没了影儿,也不怕父皇生气,我不来看看不放心。四哥,今日在宴上父皇到底是何意啊?” “何意?哼,投石问路。”归海莫烬轻哼,神色有些的恼意。 “父皇在试探四哥?”归海莫凌显然也是猜到了一些,并不显得惊讶,略微蹙眉看向归海莫烬。房中没有点灯,月色透过窗户洒了一些凉薄的光在这屋中,他只觉得归海莫烬的身影隐在夜色下说不出的凌然,如一把暗夜归鞘的利剑,隐有寒意破鞘而出。 “恩,怕是父皇知道了我们带尘儿去北舞渡的事情,那日人多嘴杂是我疏忽了。这些年朝局多变,邹顾两家争锋,俨然各呈一党,朝中大臣争相跟风,太子结党钻营,谋贪大位,可无奈势单力薄。戴相观望多年,三方皆不依从,如今戴府可谓众方关注,戴府的态度可谓直接决定朝堂风向,父皇又岂会不在意。你也知道这几年父皇不是没有给我赐过婚,虽不是在郑重场合,但私下也提及过三次,第一次是英国公之女,第二次乃廖太傅之女,第三次为承掅王的郡主,此三人皆是一品大员,表面风光,德高望重,可却皆无实际职权,皆是空职。而这次却是朝堂举足轻重的左相,岂会有真?父皇已经容我统兵多年,兵权在握,你又与我交好,我与你外祖父亦师亦父,父皇又岂会在此时允我和尘儿的婚事……父皇对我奏请彻查空额的批语是‘常年拥兵,居功自傲,尔欲行专断之权乎?’今日怕不是为我赐婚而是提醒我该交兵权了。” 归海莫烬沉吟一下才又接着道:“这几年父皇越来越多疑,今日就算我应允,父皇也不会当真赐婚,怕是就该着手对付我们了,戴府也难幸免。何况邹顾两家又岂会坐等此事成真?戴相也未必就愿意将尘儿嫁我,毕竟在朝的大臣看,我归海莫烬纵有万般能耐,纵使军权在握,也是个身上流着一半异族血的皇子,平生显贵也不过如此了,岂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归海莫凌蹙眉,起身也坐在了桌前,颇为疑虑地道:“父皇怎么会突然如此忌惮起四哥来了?那虎翼军的事情还查不查?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是突然,这些年北地还算太平,父皇连连催我回京,怕是早就有意收回兵权了。前段时间叶染失踪,我曾动用过黑翊军,时间紧迫,动作难免大了点,父皇可能知道了这事儿。至于虎翼军的事,一定要查,这事不查不能震慑朝野,父皇生辰,泰山封禅,举朝前往陪都。这些事情下来到明年此时你们户部还能拨出多少银两出来?一旦有战事,海天粮草不济,就得落败,这事不管父皇什么意思,我都要查。”归海莫烬轻叩桌面。 “那四哥准备怎么办?” “改日交了兵符再说,省得一个个惦记着,安了父皇的心也好誊出手来查这吃空额的事。”归海莫烬不以为意地说着。 “四哥真想好了?带兵多年当真舍得?”归海莫凌轻笑,眉眼上挑。 “四哥要是这么多年还靠兵符领兵,还做什么统帅?何况,怕是这兵符过不了多久就能再回来了,南洛帝此来目的不简单,贺寿是假试探虚实是真,此人野心甚大,海天和南翼一战在所难免,怕是就在眼前了。”归海莫烬目中隐有担忧,眉心微微蹙起。 “打了这一战也好,天下一绕,从此就太平了……这几年南边小摩擦不断,怕是百姓过得也不安宁。不过四哥,你和那南洛帝有仇吗?他怎么处处针对四哥啊?”归海莫凌也蹙起了眉,想起战争的生灵涂炭目有忧思。听归海莫烬说起那南洛帝收敛心神颇为疑惑地看向他,今日殿上任谁也能看出那万俟瑜娑分明就是刻意找茬儿。 “德绍十七年我领兵南下,海天和东越开战,南翼那时正值南部伊索一族叛乱,虽然没有参战但与三国交境小的交锋还是有的。眠岭峰一战我杀了南翼的中军左将白厮,那白厮是这南洛帝的姨表堂兄,一向被万俟瑜娑视为心腹之人,这事他又岂能罢休。”归海莫烬眼前又闪过觅尘青紫的手腕,双眼微眯,眸中猝起了怒火,双拳紧握,今日真恨不得手刃那万俟瑜娑。 “呵呵,怪不得呢。哈哈,尘儿今日可是被四哥连累地不轻呢。四哥,你拒婚跟这南洛帝有关吗?德绍二十二年冬的事四哥心里还有芥蒂?”归海莫凌略有犹豫地看向归海莫烬隐在暗夜里的侧脸,四哥生气了呢。 “万俟瑜娑此人向来心狠手辣,狂傲暴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德绍十八年南翼伊索一族叛乱,那时还是楠涯王的万俟瑜娑奉焦孟帝之命前往平叛,此人不讲求攻城略地,只讲求杀人,战必求歼,号称‘人屠’。仅德绍十八年一年杀伊索一族八万余人,伊索春秋之间灭族。今日他频频拿尘儿试探与我,怕是主意早就打到尘儿身上了,毕竟要拿尘儿让我就范比直接杀我要容易得多。四哥冒不起这个险,倘若允婚,今日我尚在京都可保尘儿平安,可战事一起,她自己留在这里我岂能放心。还是先缓缓吧,父皇还需要戴府制衡朝堂,该是不会这么早就为尘儿赐婚的。何况尘儿还小,呆在戴府,有戴郇翔照顾着也是好的。”归海莫烬起身看向夜空的点点繁星,桀骜的背影有些萧素,其实他何尝不想应允,从来不会想到仅仅几天的时间竟会有个女子让自己这般在乎,这般放心不下,患得患失。 “哎,真是好事多磨。‘人屠’?真够血腥的。这样尘儿岂不是危险了?”归海莫凌抚抚额头,蹙眉看向归海莫烬,眼中闪过担忧。 “我让武灿,杨古他们几个轮流守着涵音山房,等那万俟瑜娑回了南翼再说吧……是我今日没能控制住自己,给他试了个正着。”归海莫烬眉头微微蹙起,人说关心则乱,今日那南洛帝又岂会让尘儿在接那镶泪珠时从殿上失足呢。是他过于紧张了,当时看到尘儿的身子一晃就乱了心神,要不是看到万俟瑜娑那可恶的笑,怕是真已经冲了上去,换做半月前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也有如此冲动行事的时候。 “四哥,最近戴相似乎和太子走的很近,我怕……”归海莫凌的声音中隐隐有着担忧,最近下朝两人总是走在一起,今日太子在殿上只说了一句话还是和尘儿有关…… “放心吧,戴相观望多年,又岂会轻易抉择,这老狐狸要是想选太子怕是早就选了,何苦等到现在,至于他最近跟太子的态度,倒确实奇怪……太子妃又偏巧这时候没了,不过就算戴相有意太子,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太子妃殁,按理一年太子是不能另娶新妃的。”归海莫烬紧抿薄唇,夜色下的面容带着明显的不愉,这种事情不在把握之中的感觉确实不好,而且是自己如此在意的事,有关自己最在意的人。暗暗捏紧了拳头,看向辽远的夜空,对于觅尘,他势在必得。 归海莫凌看向他有些寒意的侧脸倒是心里乐了,心道四哥这样才好嘛,有怒有笑…… “回去吧,马上要早朝了。”归海莫烬沉默良久回头看向归海莫凌,见他嘴角轻勾脸上带着狐疑的笑,略有诧异。 “恩,四哥也收拾收拾吧,我回去了。昨儿父皇抱得美人归也不知道今日早朝会不会免了呢……”归海莫凌起身向外走,喃喃说着。 归海莫烬听他的话,眸光轻闪,昨日殿上那白嫔的面容和记忆中的一个影子慢慢重合,在眼前清晰了起来,眉头蹙起,心中闪过些微的不快。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九章 翌日 翌日觅尘醒来地很晚,睁开眼睛阳光已是高高挂起,刺得眼睛生疼,觅尘抬手遮挡了一下,只觉一股清爽的香气扑鼻,吸吸鼻子,那香味不绝而来,分明就是祛瘀肿的药酒味。 觅尘纳闷地把手凑到鼻下使劲闻了闻,香味果然是来自这里呢。茫然地眨眨眼,看向手腕上几道青红,颜色似乎比昨日淡了许多,也不再痛了。昨日睡前好像还肿着的呢,看来是自己睡着有人给她抹药了呢,青黛吗? 觅尘伸个懒腰,感觉大好,下得床撒上拖鞋,跑到窗户一把推开,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慢悠悠地穿起了衣服。 青黛从外面进来,就见觅尘哼着小曲,一脸地开心,放下脸盆笑着上前:“小姐今日怎么这般开心?” “咯咯,小姐我得了一样宝贝,怎能不开怀。咦,我的珠子呢?”觅尘这才惊觉好像昨日回府就没见着那镶泪珠啊。 “青黛给小姐收起来了,这不是?”青黛笑笑自梳妆台的抽屉里把那蓝木盒子递给觅尘。 “呵呵,青黛你真好,昨晚是不是你给我抹的药?谢谢啊!青黛对我最好了。”觅尘笑着,抚摸着那蓝木盒子,久久不愿打开。 “我没有啊,我回来就睡了,小姐哪里受伤了吗?”青黛一脸诧异地看向觅尘。 觅尘茫然抬头,这才想起来昨日两个丫头不在殿上,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受伤的事,心下诧异,隐隐猜到了是谁,又觉得不可能,他不像是会做这么浪漫事的人啊。 “哦,没事,一点小伤,许是哥哥给抹的。红研呢?”放下那蓝木盒子,觅尘接过青黛捧上的茶问着。 “那丫头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说是要听听京都的人都是怎么夸奖小姐的,用她的话就是要出去亲耳见证小姐从草包变为才女的伟大历史时刻。”青黛收拾着床铺,颇为好笑地道。 “咳咳……我说,你们俩是不是觉得跟着我这草包郡主很没面子啊?瞧一个个高兴的,还见证历史时刻。”觅尘听得青黛的话,一口茶没喝下去,差点呛着,这红研倒是能现学现用,那天她刚说自己亲眼见证了南洛帝访问海天的伟大历史时刻,今儿这丫头就现用上了。 “小姐说红研,可别连带上青黛,我可冤枉的很。那丫头天没亮就折腾了起来,吵得青黛都没睡好觉,一早就跑了出去,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茶馆酒楼里猫着呢。” 觅尘摇头轻笑,目光转向身侧的蓝木盒子,心情复杂了起来,心道为了你,本小姐的平淡日子难道要过到头了吗?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筹谋了五年多韬光养晦的大政方针一夕之间全完了…… 下午觅尘让青黛在百味园的小亭置了桌案,摆了纸笔,准备细细地将“遗爱”的样子画下来,拿去最好的首饰店把镶泪珠嵌好。 阳光暖照,觅尘打开那蓝木盒子,五彩琉璃的珠子发出炫目的光,觅尘轻轻地把它放在手心抚摩着,闭上眼睛,那略有清凉又温润丝滑的触感让她恍惚又回到了还是轻晨的现代。一些模糊而又纷乱的片段在脑中回旋着,这颗珠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偶然吗,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是它把自己带到这里的吗?倘若是,那么是否命中注定自己要来到此地,要在此和一个叫归海莫烬的人结下一段情缘,可是这段情缘的终点又会是哪里呢…… 觅尘睁开眼,轻声笑笑,心想自己真快成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想起他来。把那珠子放回盒子,拿起炭笔,开始一笔一笔地在纸上画起了“遗爱”。 阳光打在觅尘的脸上,近乎透明的面上有着粉粉的光泽,垂下的发随风轻扬,百味园静寂一片,只留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小亭静好。 “小姐,小姐。小姐快随红研出去看看吧,街上好热闹啊,大家都在谈论小姐您呢。小姐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画画,小姐……”红研自远处喘着大气跑了过来,见觅尘竟然执着笔端坐弄画,一脸的惊讶。上来就要拉觅尘的胳膊,惹得觅尘没好气地摇头。 “红研啊,咱能不能沉得住气一点,听说你早上天没亮就出去了,不累吗?小姐我可是看着你就累,你看你这头发乱的。”觅尘无奈地笑笑,胳膊被红研扯着无奈地看画纸上拉出一道多余的线条来,站起身帮红研把散乱的发整了整。 “小姐,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谈论小姐您呢,可热闹了。”红研跑得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更是衬得晶晶亮亮。 “哎呀,红研你是不是又长好看了?”觅尘眨眼惊呼。 “小姐!”红研气呼呼地道。 “好好,你说,是不是有说小姐我才思敏捷作了一首词连南翼文豪范文渊范先生都甘拜下风?是不是还有说小姐一支舞技惊四座,被南洛帝称是倾国倾城?是不是还有说小姐我武功高强的?还有说琴技惊人的?指责我的也不少吧?”觅尘重又在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把刚刚多画出的一条线摸去,漫不经心地问着红研。 “呀,小姐出门了?”红研惊异地叫道。 “没有,想也想得到,还用你专门出去听啊?”觅尘摇头浅笑。 “呵呵,还是小姐聪明,红研就想不到。大致是这么说的,现在京城云集了各地的应考书生大家都在传诵小姐您的那首《将进酒》呢,听酒楼掌柜说今天酒楼的酒卖得特别好,文渊阁还开了诗会品评小姐的词,好多人呢,大家还模仿着作了不少新的词呢。还有……”红研一脸兴奋喋喋不休。 “停!停!你就说点不好的吧,这些小姐我大致能猜到。他们都是怎么骂我的?”觅尘支起脑袋看向红研。 “呵呵,这个啊……”红研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觅尘,一脸地不安。 “说吧,总不至于比五年前说我草包笨蛋还难听吧?” “他们说小姐不守妇道,大庭广众地抛头露面。还说小姐穿的舞衣不三不四,跳得舞也……说四王爷就是因为这个还当众拒了婚,说得倒像他们亲眼见了一般。还有的说小姐不知廉耻的,说小姐您勾……勾引那南洛帝,南洛帝还想把小姐娶回去当妃子呢,说皇上当即就叱责了小姐。还有人说小姐长得其实很丑,还凶悍,这才一下就放倒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子……”红研颇为愤慨地说着,脸蛋不知是急得还是气得更是红润了。 “好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说得越不中听越好,省得有人上门提亲,红研也不希望小姐我早早嫁人吧?关于四皇子拒婚他们就只说是我不知廉耻惹人嫌弃了,没说别的吗?”觅尘眉心微微蹙起,望着红研。 “还有人说好多皇子都倾慕小姐,四王爷娶了您就成众矢之的了。恩,还有的说四王爷当众表明红颜祸水,所以才拒婚,还有……” “停!罢了,我也不听了,真是说什么的都有。”觅尘摇头,心道这明星可真不是人当的。 “小姐,有人拜访,说是待月楼的蛮儿姑娘,见不见?”青黛自厅外过来,递给觅尘一个拜帖,鹅黄的帖面上还有着阵阵清香。 觅尘接过翻看了一眼,眸有诧异:“蛮儿?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蛮耳熟的。” “小姐忘了吗?就是那个跳‘轻衣’舞的蛮儿,五年前小姐想拜她为师学习舞蹈呢,结果后来被拒绝了。”青黛提醒道。 “哎呀,她不会是来找小姐麻烦的吧,小姐您抢了她的风光,她恼羞成怒了?遭了,小姐可千万不能见她啊。”觅尘还没说话,红研就嚷嚷了起来。 “来左相府找我麻烦?红研啊,你是不是饿傻了?去请人进来吧。”觅尘对红研翻个白眼,吩咐着青黛。 “去泡壶茶来,放心吧,没事。”好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红研,觅尘又低头去画那手链,照这个速度下午就能找了首饰店订做了。 “小姐请。” 青黛的声音响起,觅尘回头但见她身后跟着一个一身白色纱衣,纱幔拂面的高挑女子,身段极好,脚步轻盈,倒是一看就是个天生的舞者一般。 那女子刚一进小亭就僵住了脚步,美目直直地盯着觅尘桌上放着的镶泪珠,隐有泪水。觅尘只上下打量着她也不说话,半晌那蛮儿似乎才回过神儿来,也不在意泪水滑落,落落大方的施了个礼。 “郡主要如何才肯将这镶泪珠出借?” 声音悦耳动听,发着自然的娇媚气息。 “呵呵,蛮儿姑娘好直爽。可是姑娘借东西还这般,是否有些太过霸道了?我为什么要出借?这珠子是本郡主辛辛苦苦才得到的,为什么要借与你呢?”觅尘眨眼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眼前说得理所当然般的女子,不明白一个青楼舞女为什么会有这般强的优越感,一身高贵一般。 “是蛮儿太过直接了,郡主莫怪。我很需要这颗珠子,还希望郡主能够出借,郡主倘若有什么需要的,蛮儿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呵呵,怎么办?我没有任何需要的,也从没想过要出借此物。青黛,送客吧。”觅尘拿起那镶泪珠笑笑,示意青黛送人。这女子太过霸道,不喜欢呢。 “你!你为什么不肯答应?”那蛮儿似乎很着恼,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火才道。 “没什么为什么,我就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出借?莫名其妙。青黛送客!”觅尘低下头,执起笔,不再理那蛮儿。 听到几声急促的喘息声,最后那蛮儿低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觅尘抬头,看向那女子的背影,高昂的头,还真是个骄傲的人呢。她还会再来的吧?呵呵,看起来这珠子对她蛮重要的样子,有什么用呢? 觅尘轻笑摇头,有求于人还这般姿态,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想的,一个青楼女子连这点人情世态都不懂,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有点可爱呢…… 觅尘下午在小亭画好“遗爱”已是傍晚时分,迫不及待的吩咐了青黛拿着图样去京城的各大首饰铺子询问。青黛几乎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商铺,到入夜才从外面回来,得到的答案竟都是无法打磨那般细致的链子,觅尘苦闷不已。 靠在床上,拿着那颗镶泪珠来回的拨弄着,心里说不出地失落。 “小姐睡吧,等明天青黛再去问问,说不定有些小的首饰铺子能做呢,再不然听说江南有个烟翠阁,很擅长首饰打磨的,咱们可以托大少爷去那里看看。”青黛见觅尘神色黯然,宽慰着。 “恩,好。今日跑了那么多店铺累了吧?早些去休息吧。”觅尘放下那珠子,笑着吩咐青黛。 见青黛应了,出了屋子,才又拿起那镶泪珠看了起来。真的和现代时候自己的“遗爱”一模一样呢,昏黄的灯光下没有白天那么耀目,可却发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七彩琉璃的珠面,里面似乎镶着一滴珠泪,拿在手中转动,那珠子里的泪滴似乎还能上下流动,晶莹剔透。 觅尘叹气,看向自己放在边上的画纸,那样环环相扣的精巧链子不能打造也没什么奇怪的,那该是现代的技术呢。这里的镯子都是银环,少数精妙的在环上刻上精致的图案,镶嵌上美丽的珠宝,何曾见过这样一环环相扣又细如丝线的银链子…… 不知道这珠子来自南翼,会不会南翼有人能打造?觅尘心里想着,不觉眼前闪过一双狭长而魅惑的凤眸,微微蹙眉,想起归海莫湛说的话,要她这几日多注意点呢,看向右手腕上,那处青红颜色已经变得极淡了。 觅尘轻叹一口气,把那珠子放在床上,打了灯笼从药房翻找出一瓶美人睡来,撒了一点在香炉里,这才又躺回了床上。 入夜的涵音山房静静地沉睡在繁星闪烁的天幕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地掠过高墙,直逼觅尘的闺房,正是那南洛帝万俟瑜娑。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章 暧昧 万俟瑜娑的身影宛若厉电划过夜空,跃入房间,轻步跨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觅尘。 觅尘的房中依旧点着那一盏高脚罩,昏黄的灯光下她小巧的脸袋上有着淡淡的几许红晕,仿佛一抹桃色,落于冰肌玉骨,乌黑的发披散着,如同身下枕着浓密的黑色绸缎,映得那本就白皙的面颊更显妩媚动人。笼烟般的眉清目挺立,不显娇柔但显几分桀骜,顾盼生姿的明眸被长长的睫毛浅影遮挡,使她的容颜显得柔和而宁静,那总是弯弯上扬的樱唇此事微抿着,线条淡薄柔和,唇角如玉的浅笑,让整张脸更显轻灵生动。 万俟瑜娑薄唇微勾,眼眉轻挑看着沉沉熟睡的女子,突然微微俯身,兰芷般的清气带着温暖的一丝异香鼻而来,几乎便叫他恍惚坠落下去,万俟瑜娑双眸微眯,闪过笑意。 “呵呵,美人睡?郡主岂不闻南翼蛊毒盛行,这样的小毒也想难住孤吗?”万俟瑜娑在床边儿落坐,轻轻一笑,凑到觅尘耳际耳语道。 起身见觅尘只是蹙蹙眉,转了个身,把头更往枕头中埋了埋,大半张脸已是压在了枕头里,睡得更显香甜,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万俟瑜娑哈哈轻轻笑,极为开怀的样子,倒似觅尘这般的动作有趣之极。伸手抚上觅尘面颊来回摩挲着,眸色变得有些低沉。 觅尘只觉得迷迷糊糊中耳际有些痒痒的,很不舒服地侧侧头,没一会儿又觉得脸上也痒了起来,意识懵懵懂懂地复苏,清晰地感觉有只大手正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心下一惊已是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打算伺机而动。但觉那只大掌动作轻柔,竟慢慢地移到了自己的唇边,在那里久久停留,来回碾转着,觅尘的心扑扑地跳着,心里闪过自己被抹了药的手腕,已是认定定是归海莫烬。有些羞赧,心中泛起甜蜜,觅尘唇角狡黠一勾,迅速张开双手张牙舞爪地起身,面上还做了个鬼脸:“哈哈,吓死你。” 觅尘睁眼,面容瞬间凝结,但见一张妖艳的俊颜近在咫尺,狭长的眸微微上挑,说不出的魅惑,那眸离得极尽,觅尘能清晰地看到眸中闪过的惊诧愣然和瞬间燃起的怒火。他不是归海莫烬!!觅尘心下一惊,迅速地想往后退,可肩上一痛已是被紧紧地扣住了双臂。 万俟瑜娑把那张雌雄难辨的俊美容颜凑向觅尘,死死地盯着她:“你把孤当成了谁?恩?归海莫烬吗?” 觅尘吃痛,怒目望向眼前似是簇起火焰的妖眸,只想上前撕碎他这张张狂的脸。无奈肩臂被牢牢地扣着,挣了半天竟是越来越紧,痛的她差点没掉眼泪。心里暗叫倒霉,没想手腕刚好,这下肩膀又要肿起来了。 “你这人有毛病啊?大半夜地来吓个小女孩。很好玩吗?”觅尘怒道,两人离得太近,觅尘但觉得自己的气息尽数喷到万俟瑜娑的面上,微有尴尬,却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不愿服输。 “呵呵,显然有这等癖好的人可不只孤一人。”万俟瑜娑望着觅尘因为怒意被晕染得更为瑰丽的面颊轻笑,把脸凑得更近,双眸眯起直逼觅尘。 觅尘觉得极不自在,把腰往后仰去,扭过了头,眉头已是深深蹙起。看向屋角熏烟袅袅升起的香炉,眸中闪过疑惑。 万俟瑜娑随着觅尘的目光望过去,随即狂悖一笑,用手掰过觅尘的脸。 “看来你的美人睡还真是给孤留的恩?孤真该感到万分荣幸呢,郡主对孤竟是如此厚爱,日夜惦记,恩?” 觅尘心下一凉,暗道糟糕,看来那毒竟是对这人一定作用都没有,难道今晚要被这变态欺侮而没有办法了吗。 “我有失眠症,这屋里日日都燃香的。”觅尘说着,心里已是急得团团转,身上一重,觅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竟是万俟瑜娑翻身上了床将自己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呵呵,失眠症,吃了解药再燃上美人睡治疗失眠,郡主当孤是傻子吗?不过这美人睡的解药倒是个好东西呢,恩,真香……”万俟瑜娑魔媚的眸子流转,溱到觅尘面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惹得觅尘一阵轻颤,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坚了起来。 万俟瑜娑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死死压在了觅尘的身上,觅尘只觉呼吸有些困难,重重地喘着气,又觉两人之间隔着一床锦被变得异常轻薄,暗骂自己昨晚怎么就没事干地专门吩咐表黛换了床薄被,原来那冬日用的大厚被子多好。 “郡主不是一向能言善辨吗?怎么不说话了?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给了那归海莫烬岂不是可惜,还是孤来疼惜得好,郡主以为呢?”万俟瑜娑说着竟把手探向了觅尘的领间。 觅尘低头,大吃一惊,她本就穿的自行设计的现代式睡衣,衣领本就宽松,一翻动作下来,竟是露出一大片的肌肤。 “这姿态你不觉得太暧昧么?有话好好说,姑奶……我认输了。再说你要是和归海莫烬有仇尽管找他去,找我一个弱质女流做什么?还是你没胆量找他?”觅尘慌忙说着,企图拉过万俟瑜娑有注意力。 万俟瑜娑饶有趣味地看着觅尘,似乎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很是高兴。 “哈哈,群主不会以为你可笑的激将会阻止了孤吧?哼,孤和归海莫烬早晚会有一场仗算,不过要是这之前他的女人被孤虏到南翼做了孤的妃子,你说会不会更能令他痛不欲生呢?”万俟瑜娑凤眸轻挑,兴趣盎然的样子让觅尘心里一股窝火。 “呵呵,南帝说笑了,本郡主云英未嫁,可不是那归海莫烬的女人,南帝最好不要乱说,有辱本郡主的声誉。” “声誉?哈哈,你我这般,郡主还有什么声誉可言,恩?” 万俟瑜娑轻笑,觅尘感觉他略微抬起了上身,立刻觉得呼吸顺畅了很多。贪婪地大口吸着气,趁机把手臂隔在两个人之间,膝盖一弯,猛地向上顶了去! 可是那万俟瑜娑反应更是迅速,身体一侧就轻松避过了觅尘那“断子绝孙腿”的一顶,又迅速地用腿压住了她的大腿,只一只手就把觅尘整个人摁得结结实实,想动都动不了。伸出另一只手扣上觅尘的下巴,让觅尘的脸直直地对着他。 觅尘心里暗骂没天理!这就是女人的弱势!天生力气就比人家小! “你倒是胆子很大啊!”万俟瑜娑不阴不阳地说道。一只手把觅尘的双手死死扣在头顶,低下头,就在觅尘颈间吻了下去。 觅尘大惊,已是苦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生平从没有跟人这般亲密过,急得眼泪差点没涌上来,使劲挣扎,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大腿在挣扎的过程中,却又不小心碰到了他那已经变化了的敏感部位,顿时吓得不敢再动,眼里已是再也控制不住地含了泪水。 万俟瑜娑身子一僵,眸色渐深,停了动作,低低的话语就吐在宽尘的唇边耳际:“在男人身下的时候最好不要乱动,归海莫烬没有告诉你这点吗?” 觅尘心下已是乱作一团,心道自己跟归海莫烬撑死也就拉了个手,难道真就要便宜这厮了吗?虽说自己也算是新新女性了,失了身也不会寻死觅活地,可要和不喜欢的人如此亲热也是万万做不到的。而且照这情景怕是后果不堪设想。自己现在已经俨然失去了冷静,而这厮却是异乎寻常的冷静,这样不行,必须得让他失常,自己才有可能脱身,觅尘在心里低呼几遍冷静冷静,这才看向万俟瑜娑,语有抱怨地娇声道。 “他都是喜欢我在上面,也从来没有这么抓着我,他……比你温柔的多。你先放开我,要不然这样你我都不舒服……还有什么趣味……” 觅尘的话语刚落,但觉万俟瑜娑抓着自己下巴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痛的觅尘低呼,心里已是不知道把他骂了多少遍。突然手腕一轻,万俟瑜娑竟是松开了自己的双手,觅尘诧异抬眸,竟在万俟瑜娑的眸中看到了一丝嫉恨。 “好啊,孤不再禁铟着你,那就让孤看看归海莫烬调教的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万俟瑜娑樱红的薄唇轻勾,魔魅的双眸盛着怒火,逼得觅尘退无可退。 觅尘心里一突,双手动了动,心里高呼自由万岁。 随即心一横,抬眼对着万俟瑜娑妩媚一笑,少女的手就像蛇一样绕过了万俟瑜娑的颈项,分明看到他有一瞬间的呆愣,身子一震。 觅尘再笑,心想反正今日落在这厮手里,怕是自己再不想办法也难幸免,咬咬牙心再横,主动期近万俟瑜娑任由少女柔美的唇印上他的嘴角,只轻轻地碰触,但又调皮的离开,复又微错脸庞期近他的耳边轻道:“我在想,你比他好多了。”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一章 自救 灯光下万俟瑜娑只觉觅尘的笑妩媚而动人,一双水眸充满了魅惑,他的心也不自觉地漏了好几拍,虽是知道她如此奇怪地突然转变了态度必有所谋,可是还是控制不住任由觅尘的手在自己的背上游走。 感觉觅尘的红唇在自己的嘴角调皮地停留,他刚想侧头去扑捉,那一抹甜美的柔红却擦过脸颊,又在耳际厮磨。 “我在想,你比他好多了。”盅惑的低声在万俟瑜娑的耳际响起,带着一股酥麻置入心间。 觅尘眯眼轻撇,但见万俟瑜娑的眸光炙热,满是掠夺的光芒,眼底已是少了一丝的防备,多了几许的迷离。觅尘手指轻划,一手拂过万俟瑜娑的耳际滑向脑后,一手则画着轻圈沿着他的背脊向下滑至他的腰际,手指在至阳|岤、灵台|岤两处逗留着,侧目去看万俟瑜娑,见他脸色微微有些潮红,呼吸已是极为紧促,见觅尘看过来,魔魅而狭长的眼眯起,炙热的目光横扫而来,被他一看觅尘吓了一跳,手下已是狠狠地施力同时压向了他的凤池、至阳、灵台三处大|岤。 觅尘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但觉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紧收,她一下子就被死死地勒进了万俟瑜娑火热的胸膛。觅尘吃痛一呼,抬头正撞上万俟瑜娑恼怒的眼。 觅尘心道毒药对此人没有用,难不成这人连|岤道都跟常人不一样?为什么毫无反应?心里正发怵,但觉身上一重,万俟瑜娑已是倒在了她的肩上。 觅尘舒了一口气,使劲掰过万俟瑜娑挂在自己肩上的头把他往后推,那厮竟是紧紧地揽着自己的腰,连昏迷都不曾松离,觅尘被他带着也跟着往后倒去,但听一声闷响,万俟瑜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床柱上,觅尘哈哈笑了起来。 “让你欺负我!”觅尘对着万俟瑜娑的俊脸一阵拍打,没一会儿他的脸上就红了一大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2部分阅读 了一大片。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觅尘才掰开他紧扣在自己腰侧上的手,下了床,直奔药房,自高架上找了一瓶黑色的丹药,正要转身,目光扫到东面架子上一个暗红色的小瓷瓶,觅尘眼中闪过笑意,脚步微移,拿了那药,这才转身回到房中。 扒开瓶塞,从那黑色的和红色的瓶中各自取出一粒药来,塞到万俟瑜娑的口中,抬起他的脖子,看他喉结微动,觅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按压他的|岤道迫使他短暂陷入昏迷,现在又喂了药,怕是这厮睡到晚上也不会醒来呢。至于那红色瓶中的药嘛……嘿嘿,就让这大色鬼禁欲三个月吧,扰人清梦还行为不轨,这已经是很轻的惩处了呢。 “小姐?”青黛的声音从外屋传来,没一会儿就跨进了房门,见屋里的情景吓的两眼大睁,愣在了当场。 觅尘扭头,在青黛大叫之前已是跨步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起来了?” “我……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在房里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开门就见小姐打着灯笼从药房那边儿回来,我来看看,这……”青黛牢牢地抓住觅尘的手,脸色有些苍白,一脸的惊慌。 “那是南洛帝,半夜跑来不安好心!放心吧我没事,红研没醒吧?”觅尘安抚着青黛,心道幸亏来得是青黛,要是红研那高音喇叭指不定得吼成什么样儿。 “她没醒呢,小姐,我去找少爷!这就去!”青黛一听觅尘的话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说着就要挣脱觅尘的手往外跑。 “傻青黛,这事儿哥哥管不了,就算跟他说了也是白白让哥哥担心,说不定他一冲动事情就该弄大了。”觅尘拉住青黛,尽量笑地轻松安抚着她。 “那怎么办啊?找四王爷去吧?”青黛急得直踱脚,虽然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里也还没弄清楚,可那人毕竟是一国的皇帝,现在就倒在自己小姐的床上,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大事。 “你去哪里找他?他住在宫里,别说你进不去,就算能进去也不能直接去找他啊。”觅尘和归海莫烬的事情倒是也没有瞒着两个丫头,从北舞渡回来的那天已经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路的见闻都告知了二人。 “那可怎么办啊?到天亮驿馆的南翼人见他们皇帝不见了,那不是事情就闹大了?小姐,这可怎么办,要不青黛去找相爷吧?”青黛一脸焦急地看着云淡风轻的觅尘,心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告诉他?那还不如让我被这南洛帝掳走呢。这样吧,你去慕王府外等着,再不用一个时辰就该上早朝了,你拦了慕王爷的车架别的不多说,就单说南洛帝在我这里,让他速速过来一趟。记住一定亲口跟慕王爷说,不可假借他人之口。慕王爷兼任礼部,这南洛帝在京都的一切事务都在他的责下,这事儿怕也就他能管得。你从后门出去,快去快回,这人一时半刻也醒不了,我不会有事的。”觅尘说着,自床边儿拿了一件加厚的羽衣斗篷给青黛披上,将她送到了门口。 “那青黛可去了啊,小姐自己要小心点。”青黛不放心地一步三回首,见觅尘不住地点头挥手示意她快去,这才向着后门飞奔而去。 觅尘见青黛出了院子身影隐在了夜色中,这才转身回到房中,在床边蹲下,托头看向靠在床棂上头低垂着的万俟瑜娑,灯光下长长的睫毛卷曲着在挺立的鼻梁上投下剪影,平时总是邪邪上挑起的薄唇此时紧抿着,倒是没了那股魅惑,显得静美柔和。 “好相貌!”觅尘轻赞,起身在桌边儿坐下,倒了一杯水,看向窗外,心道今晚看来是别想睡了哦。 怜清宫中静寂的夜色下掠过一个黑影,直逼归海莫烬住的囸轩殿。那身影刚一靠近住所廊下,归海莫烬已是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侧耳静听。 “王爷!”黑影在廊下窗口单膝跪下,声音压得很低。 “关楠,起来,出了什么事?”归海莫烬一听是关楠的声音,眉心紧蹩,已是翻身下床,披上衣服一把就推开了窗。所有动作仅在眨眼间完成,快如闪电。 “末将有负王爷所托,不敢起身。王爷命在下几人分守涵音山房,今晚是末将和程翼守在那里,子时我们发现有人影自北墙掠过就急追了过去,结果那人就在涵音山房带着我们兜转了两圈就往城南而去,末将跟着留了程翼守在涵音山房。那厮的功夫很高,又极为狡猾,末将跟着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他的身影,待我回到涵音山房时发现程翼躺在墙角面色铁青,俨然已是身中剧毒,末将潜进郡主闺阁见那南洛帝晕躺在床上,正听到郡主吩咐她的侍女去找五皇子,这便匆匆回来给王爷报信。末将有辱使命,还请王爷责罚。” “你说郡主让她的侍女去找五弟?”归海莫烬眼眸微眯,略显凌厉的目光直袭那跪着的关楠。 “是,末将听的清清楚楚。末将赶过来的时候侍女已经疾奔城南而去了。”关楠道。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这次的事先不追究,下次再有过错必定重罚。”归海莫烬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挥手示意关楠退下,转身回房抓起墙上悬挂的宝剑,身形一刻不顿向宫外掠去。 此时的慕王府外,红灯高挂的大门下青黛正焦急地等待着,来回地踱着步,两眼只差没把那一扇朱漆大门望出个洞来,天际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细语,她也毫不在意,只专注地听着门里的动静。 没一会儿终于听得门里似有脚步声传来,青黛心下一喜退后几步,站立在台阶上死死地盯着前方,果然大门被打开,在静寂的长街上响起沉重的吱呀声,两盏宫灯开道,一顶紫色镶着明黄丝带边儿的小轿自门中被抬了出来,两边还跟着两个护卫模样的人。 青黛快步上前跪下:“敢问是慕王爷吗?我家小姐有话请奴婢转告王爷,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清亮的声音响起,不卑不亢,令人听之舒爽。 归海莫湛心下有些微的诧异,将手伸出轿帘示意落轿,一手撩开轿门,但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跪在阶上,衣服的裙边儿皆已湿透,跪着的上身挺立,倒似对这春日夜雨寒彻入骨毫不在意。 “你们小姐是……”归海莫湛挑眉问道。 “还请王爷允奴婢近前,小姐交待此事不可与外人道。”青黛抬头有些焦急地看向归海莫湛。 “王爷小心有诈。” 归海莫湛尚未开口,倒是那一只侧立在轿旁的一个侍卫急急地道。 “无妨。”归海莫湛说着,自轿中倾身出了轿子,两步便下了台阶来到了青黛的身边。 “既是急事就莫要讲求虚礼,起身回话。”清越的话语如同细雨滑过。 青黛起身凑近归海莫湛低声言道:“南洛帝夜闯涵音山房,小姐命奴婢来请王爷,还请王爷务必移驾前往。”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二章 吃醋 青黛的话语刚落,归海莫湛眸光一敛,凝眉看向她,目光锐利。见她脸上毫无惊变,回身对那侍从道:“速去宫中,就说本王突然寒疾,今日不能早朝。高洋,唤了轿子把姑娘送回去。” 青黛刚欲说话,归海莫湛吩咐完已是一个纵身往府里而去,青黛诧异地愣在了原地。 “姑娘请吧?先随在下回府,等轿子置办妥当在下会送姑娘回去。”高洋上前对青黛弯腰示意。 青黛纳闷心道这慕王爷怎么就又回了府,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从府里急性而出一匹快马,跃过高高的门蓝在他们身边也不停顿向着城北疾驰而去。一个略带飘渺的声音传至耳边,恍然如梦:“姑娘放心吧。” 归海莫烬到达涵音山房就直逼觅尘的闺房,入得房内,但见觅尘趴在小桌上正睡得沉,归海莫烬微愣,目光闪过一丝的无奈和宠溺,扫到床上的万俟瑜娑身躯如同万里冰封瞬间凝结,隐有排山倒海的怒意席卷涌上。 轻步来到觅尘身边,弯腰看向她,但见她轻轻地吐息着,似乎有些冷两臂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头埋在臂弯间,只留了小半张脸在外面,眉头微拧着。归海莫烬轻笑,经历了这么不寻常的事情还能如此熟睡的怕也只有她了。 “小促狭鬼。”伸手轻轻地抚开觅尘皱着的眉,起身打开衣柜,拿了一件薄衫给觅尘披上。心里划过暖意,竟觉得做这样的事,有一个人让自己这样惦记付出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突然归海莫烬眼眸轻扬,微微眯起,一个纵身往屋梁上跃去。 没一会儿屋外传来轻敲窗棂的声音,觅尘一阵猝然醒来,抬头起身,身上的衣服滑落,觅尘茫然地眨眨眼。 “谁?” “郡主好胆识,如此还能酣睡。”归海莫湛轻笑的声音传来。 觅尘心神一松,打开窗户,但见归海莫湛挺立廊下,含笑的眼眸仿佛被这春日的夜雨洗涤,清透而晶亮。 “王爷可算来了,进来吧,我这里最近盛行破窗而入,王爷不妨试试。”觅尘轻笑,侧开身子请归海莫湛进来。 归海莫湛不置可否地轻笑,一个纵身也不客气,跃入了房间。 觅尘凝目看向他,一希的黑色蟒袍朝服朝冠带着静夜的潮湿越发显得黑沉,着在他身上却带了些雨的轻渺,朝冠外的发已落了不少雨,灯光下星星点点栖落在发上的雨滴似在眨着眼睛,细雨洗过身上却没有丝毫狼狈,风姿超拔泰然自若,雨洗美玉般越发清透的叫人惊叹,挑不出丝毫瑕疵。 觅尘扭头看向夜幕细雨,那雨似乎比方才落得更急了些。 “我的侍女呢?” “我吩咐人送她回来,郡主给南洛帝下了药?”归海莫湛跨步来到床边,察看了万俟瑜娑的情况,回身探寻地看向觅尘。 “恩,他再五个时辰可能才会醒来。这是解药,温水服下一刻便醒。”觅尘说着自那黑瓶子中取出一颗较小的药丸递给归海莫湛。 接过那药丸,归海莫湛静静地看向觅尘,目光带着研判,神情有些复杂,就在觅尘被他看得有些无措时,他忽的轻笑了出来,那笑便如同四时清馨,清香透谷,秀木轻摇,让人舒爽。 “南洛帝落在一个小姑娘手中也算一件奇事了,我把他带走了,就当是回报那晚尘儿清歌一曲,孔雀鸿羽想赠之情。” 俯身拉起那万俟瑜娑,负在肩上,归海莫湛迈步往外而去。觅尘不想他说走便走竟是一愣,赶紧两步跟上。 “嗳?外面还下着雨呢,你等等我给你找把伞来啊。” “这不是有了现成的遮挡之物?尘儿早些休息吧。”归海莫湛回头。一手指指肩上的万俟瑜娑,笑着对觅尘眨眨眼,不待觅尘说话身影已隐在了细雨夜幕之下。 觅尘不想这样温润如玉,姿态如兰的男子也会有如此狡黠的表情,扑哧一笑,声音略高喊道:“谢谢你了。” 身子刚一转跨步回房,正欲关门,腰间突然环上了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觅尘下一刻已是被一股大力拖进了一具湿热的怀抱里,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便被转了个向,双唇紧接着被一抹温热覆住了,觅尘一愣,心下大惊,下意识地紧咬着牙关,奋力挣扎着,心里就象这场春雨,阴湿、凉寒。心道怎么走了一个还有一个,难道今年犯桃花。 但觉腰际的双臂越缩越紧,死死地禁锢着她,唇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灼热的舌头狂乱地顶撬开觅尘的唇齿,连绵的春雨似乎也浇不熄那满腔的火热,后腰的大掌同她唇上的那抹柔滑一起升温再升温,那人的发似乎还沾染着雨水,散落的发擦过觅尘的脸颊,划过睫毛,淌成一缕细线流进彼此的双唇,带着炙热盈满了齿缝。 觅尘心里一突,这般的吻带着掠夺,怒意,迫切,渴求,嫉恼……带着太过浓烈的情感,恍惚间她已是了然,唇角轻勾,心里有些甜蜜有些羞涩,双手主动环上了那脖颈,那身子一顿,动作有片刻的凝滞,接着腰间的手收地更紧,展开了又一波更为凶猛的攻城略地,炙热的气息充斥唇间,天空里细雨如丝,模糊了觅尘的双眼,氤氲的光圈里却清晰地接收到了两道如火的视线,那般地专注而热切。 屋子里所有的气息和声音仿佛都被这场细雨给挡在了窗外,小小的空间里只余下不容侵占的二人天地。烛火爆开,发出噗地一声轻响,摇散了墙上两道相拥的身影,也震醒了归海莫烬狂怒肆虐的心神。愕然停下动作,退离觅尘甜美的唇,双手拉下觅尘的手,与他紧紧地十指紧扣。 觅尘有些羞涩地低着头,发如长瀑飞落,玉肌红唇,清透的眼眸氲着淡淡的羞涩,两颊宛若彩霞夕阳,酡红如醉。 归海莫烬凝眸几许,轻轻一叹:“对不起,我……吓坏你了吗?” 觅尘抬眸,撞上了两泓秋潭般静柔的眸子,那黑眸愈深,似有异色翻涌,隐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半晌才恢复平静,瞳仁里仿佛快滴出墨来,眉睫之上辗转出若有似无的温柔和怜惜。 他似乎出来的很匆忙,头发仅用白色带子束着,散落了不少的碎发在耳际,平添了性感,让觅尘脸色愈红。一袭单薄的白色长衫紧紧贴在昂藏的身躯上,洇湿的长发粘着额头,幽深的眸子映亮了烛影,瞳孔里凝着一抹微熏,如醇酒初醉,飘散着洋洋洒洒的迷离,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直直地望着觅尘。 觅尘轻笑:“现在才知道莽撞,刚刚怎么就……” “见你这般,要我如何冷静。”归海莫烬声音低沉浑厚,手指覆上觅尘的颈脖,那上面几点红斑,极为刺眼。归海莫烬眼眸中浮光掠影、异彩寒光掠过。 觅尘低头看向他的手,心里一闪,他手停留的地方正是刚刚万俟瑜娑碰过的地方,难道…… 觅尘不想此人也会有吃醋的时候,抬头轻轻一笑:“你这是在吃醋吗?” “吃醋?”归海莫烬凌傲的眉挑起,眼睛里一片迷蒙,仿若黑夜里的大海让人沉沦。 “咯咯,有一君王欲赐给一名臣子几名美女做妾,那臣子不敢受,君王料到他的夫人定是个悍妇。于是派太监持一壶‘毒酒’传旨其夫人,如不接受这几名美妾,即赐饮毒酒。夫人面无惧色,接过‘毒酒’一饮而尽。结果并未丧命,原来壶中装的是醋,皇帝以此来考验她,开了一个玩笑。于是‘吃醋’便是吃味的意思,说心存嫉妒,眼红别人。你吃那南洛帝的醋了吗?”觅尘一脸促狭地看向归海莫烬。 “是又如何?不但吃那南洛帝的醋,五弟的醋我也吃,尘儿可从没为我清唱过一曲。”归海莫烬轻轻一笑,弯腰抱起觅尘直向里屋大床跨步。 觅尘只觉身子一轻,心下一惊,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便响在耳际,背靠着他温暖厚实的胸膛,抬头迎上他墨色眸子里盈盈的笑意,只觉他怀里手心里无处不在的尽是温柔和怜惜。 “倘若你是那臣子,君王美人儿相赠受是不受?”觅尘歪头一瞬不眨地望向归海莫烬,脸色晕红。 “那尘儿可愿做那食醋的夫人?”将觅尘轻轻放在床上,蹲下脱了她的鞋,抬头看向笑语嫣然的容颜,归海莫烬轻声问道。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觅尘呶呶嘴,颇为恼怒地看向归海莫烬。 “倘若尘儿愿做那夫人……”归海莫烬轻笑,拉过棉被给觅尘盖上。 眸光流转看向觅尘,一字一顿地道:“得成比目和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觅尘但觉他的眸越发得深邃,写满了柔情,自己险些溺毙其中,脸上渐热却不躲闪他的目光,开心一笑:“这么说你是喜欢我的了?那你去争得哥哥的同意吧,我的家人都不喜欢你呢,真失败!” “好!”归海莫烬爽快地答应,眸子里闪过一抹晶亮,恍若流星划过了夜空。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三章 交心 觅尘不想归海莫烬答应的这般爽快,本来也就是半开玩笑的一句话他竟是当了真,心里涌上甜蜜,有些发惦地盯着他。 “怎么了?以后不许拿这样的眼光看别人,我不允!”归海莫烬轻笑,大手抚上觅尘的眼角轻轻地抚摸着,无限地怜爱自那指端流泻。 “呵呵,没什么,突然间发现你蛮英俊的呢。”觅尘咯咯一笑,冲归海莫烬眨眼道。 “我已经老了,尘儿却尚未及笄。待得尘儿及笄,我便已尽而立之年了……”归海莫烬手指划过觅尘乌黑亮泽的发轻叹。 “不老,有才有权有相貌,就是没娘子,黄金单身汉呢,正是海天众美女心目中的良人哦。”觅尘笑意盈盈地伸手捧过归海莫烬的脸细细看着。 “尘儿,那天殿上的事你……非我本意,对不起。”归海莫烬覆上觅尘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盛着歉意。 “既然非你本意,又为什么道歉?”觅尘挑眉笑道。 “护不了你是我的错,那南洛帝处处为难尘儿,是受我牵累的。”归海莫烬拉下觅尘的手,在右手腕上摩挲着,那红痕已经消退,纤细的手腕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肤若凝脂,不盈一握。 “你不像是会说抱歉的人呢。”觅尘甜笑,任由他的指滑过腕间,心里已是认定那晚给自己涂抹药水的定是他了。 “平生两次尽在今晚。” “呵呵,为何单单对我客气?”觅尘双眸轻眨,嘟嘴看向归海莫烬,一脸的不愉。 “傻瓜,不是客气。我……只是想好好的珍视你。”归海莫烬舒缓一笑,那笑便如同天际划过的流行,亮了觅尘的眼。 “那天为何拒婚?说清楚了我便接受你的道歉。”心中泛起感动,觅尘笑着示意归海莫烬在床边落坐。 “父皇无意赐婚意在试探,现在朝局混乱我不想把你也拖进来,那万俟瑜娑虎视眈眈……我的仇人太多,想我死的人也不少,尘儿,倘若娶你却护不了你,便让我情何以堪。”归海莫烬眉峰微蹩,眸中隐有所思。 “娶我却护不了我?王爷何以一直未曾大婚?”觅尘听得有些懵懂,不觉也微微蹩起了秀挺的眉。 “王爷?”归海莫烬双眸一敛,靠近觅尘,略带恼意的眼逼得觅尘轻退少许。 “叫我名字……” 归海莫烬俯身将额头与觅尘相抵,轻轻的话语带着盅惑般,墨染的眸微眯着,觅尘能感觉他长长地睫毛微擦眼睑。有些羞愧地想要低头,她的手却扣住了她的后脑,不瞬不移地望进觅尘的眼底。 “归海莫烬。”觅尘眸中闪过笑意,快声快语道,明显得敷衍了事。 “恩?”归海莫烬嘴角轻勾,灼热的气息就喷吐在觅尘的唇边,眸色越发得黑郁。 “莫烬……”觅尘樱唇轻启,同时也感觉到他呼出的灼热气息越来越多地喷在了脸上,面颊一阵火烧,似乎面庞也变得越来越敏感,在他灼热的气息收放间,一股莫名的颤栗从脸上传遍了全身,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震声响在耳边。 归海莫烬的吻轻轻落在了唇上,柔软而略带凉意的嘴角轻柔地磨蹭着,光滑的舌头不停地在觅尘唇齿间勾画挑逗,觅尘羞赧地想要低头,竭力忍受着心里的悸动却还是嘤咛出声。而那声低咛似乎极大地取悦了他,一声低沉的轻笑自他唇边溢出,觅尘感觉下颌上多了两根手指,牢牢地囚住了自己刚想逃脱的脸,觅尘一惊,柔软滑腻的舌头便乘机探进了口里,舔舔吸吮着强势地与她的舌头纠缠,另一只大手扶在了腰间把她用力地揽向他的怀里,即使隔着春衣觅尘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滚烫的温度。 耳边低哑急促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室内越来越明显,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妙诱人的声音,徐徐点燃了心底的欲望。觅尘撇开了一切思虑,放软了身体开始回应他,两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中圈在了他的腰上,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自己的迎合而变得更加滚烫灼热,那吻已是没有了狂肆,逐渐变得舒缓温柔但却更加悠长深入。 觅尘只觉有些晕乎乎的,仿佛在做梦一般,今夜的一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今晚的一切似乎都不受控制地脱离了轨道,瑰丽而不真切了起来…… 恍惚间归海莫烬猛然退了开来,带着急促的喘息,觅尘感受他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半天才平复了下来,已是羞得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不愿抬起。 “老天,我真该答应父皇的赐婚。” 归海莫烬苦笑,以前每每听闻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总是嗤之以鼻,认为真英雄何以能让美人动摇心扉?如今方知此话有理,枉自己一向自诩心志坚定,万难撼动分毫,今日竟似个愣头小子一般把持不住,枉自己一向自诩绝非纵情声色之人,今日也会有如此轻狂放纵之举。 他略带懊恼的声音让觅尘把头又深埋了几许。感受到觅尘的动作,归海莫烬轻笑了起来,随即又是一声轻叹。 “不是问我喜不喜欢吗?怎么办?好像真的很喜欢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这般的喜欢,我该拿你怎么办……” 低沉的话语宛若呢喃在身边响起,浓浓的蜜意包裹周身,觅尘抬头但见他幽深的眸中涟漪流转,温润的目光仿似要滴出水来一般。 “好像在做梦,前几日你还冷若冰霜,现在却是这般……原来闻名天下的冷面王竟是个多变之人呢。”觅尘挑眉轻笑,心里却是甜蜜非常。 “我归海莫烬一向被说成是冷漠寡情,心智坚定,如今心念稍动便被攻城略地,方知情之一物最噬人心,动情动心仅在顷刻间。你这小东西,罪魁祸首,反倒幸灾乐祸。”归海莫烬苦笑,手指轻点觅尘小巧的鼻尖,无奈地道。 觅尘看着归海莫烬略带羞恼的面庞,那两颊竟有些可疑的红晕,咯咯地笑了出来。 “能得冷漠寡情的翰王爷倾心相许,我好开心。”觅尘唇边漾起甜美的笑,一瞬不眨地看向归海莫烬,认认真真地道。 归海莫烬身子一震,眸中似有星光陨落其间,激起了一波光芒流转,轻轻笑了起来。 “不过你还需老实交待,为什么一直都未曾大婚?你都快二十六了吧?”觅尘肃整面容,看向归海莫烬。 “我曾经有个侧妃不知尘儿可知晓?”归海莫烬挑眉,有些好笑地看向觅尘。 觅尘心里早就想他贵为一国皇子,高高在上,又岂会没有女人,但是一直都未曾听闻,所以心里也抵触想这件事情,总奢想着他是不曾有过女人的。可是如今乍听得此言,心里还是一阵的针扎般难受,脸上也沉了下来。 “王爷好福气,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得此殊荣。”嗔怪的话语带着浓浓的酸意,低下头不愿再看那黑眸流转。 “尘儿吃醋了?” 归海莫烬心里有些好笑,其实在众皇子中他的女人当属最少的。皇子虽是弱冠才可大婚开府,可之前侍妾,侍寝,通房丫头之类的,哪个没有几个女人?七皇子归海莫啸更是风流成性,府中莺莺燕燕不下二十个,姬妾成群。就连莫凌都在北地养了两个侍妾,自己一向认为男人当屹立巍然入云之峰,雄心不已如战靡怒将,实不当沉睡孽障而不知醒,也不该放纵声色,沉溺于儿女情长,所以从不纵欲。如今却不想觅尘只听一句就沉下了脸,心里有些诧异的同时却也是甜滋滋的,她原来竟也是这般在意自己,岂能不乐。 “呵呵,那女子是父皇硬塞给我的,连样貌都记不得了。” “当真?那她现在在哪里?”压下心中的酸意,觅尘抬头咄咄看向归海莫烬,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既急于听到他的回答,又怕听到让自己心伤的答案,她不想别人插足自己的爱情,但也不愿做别人爱情的插足者。 “德绍二十二年我与北忔右谷蠡王一部在漠北蟒山一带交战,右谷蠡王不敌遣人暗入聚幽关掳了她胁迫与我,我没救她,当即就横死在了战场。”归海莫烬说得极为简短,声音低沉,面上表情不曾有一瞬的改变。 觅尘听完一愣,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即为那女子不值又有些的庆幸。不过听得那女子已是不再了,终是松了一口气。 “呵呵,看来我真是个自私又恶毒的女人,听得她死了竟有些高兴。可是想你那般无情有些为她不值的同时自己的心里也不舒服,将来若我被掳,你可会一般对待?可会觉得我为国而死事理所当然,幸之甚之?”觅尘轻叹,仰头看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大手轻轻托起觅尘的脸摩挲着:“她,是我有负。但倘若再次选择我亦会做同样的决定,岂可为一人而致数万将士生死与危难。而你,我绝不会允许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会照顾好你的,相信我,恩?” “好!不过,我想有些话我现在必须说清楚,既然喜欢上了你,尘儿就定与你风雨同行,你一天待我好我便一天不离不弃跟随你,但倘若有一天你变了心,不再喜欢我,我定先弃你而去。尘儿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人而已,真心付出了同样也会要求等同的回报。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我不会把它分给任何人!你既然选择了我,那么我就必须成为你的唯一,不管是心还是神,倘若你负我,尘儿定狠狠地甩你一巴掌,然后潇洒的转身从此将你驱逐心中,不留片寸,忘得干干净净,然后努力爱上别人。”觅尘看向归海莫烬说得斩钉截铁。 “不想我的尘儿竟是这海天第一悍妇呢,呵呵,为夫记住了。我不会给你离我而去的机会,更不会允你爱上别人!” 听得觅尘的话,归海莫烬虽是心有所震但却不曾有丝毫的不愉,相反心里竟有些欢喜。自己本就是寡情之人,如今得遇尘儿动心动情已是难得。嘴角轻扬,归海莫烬心里好笑,怕尘儿根本就是多虑了,他归海莫烬又岂是朝三暮四,轻易动情动性之人。 “还有,那日你因皇上非真心赐婚而拒婚,尘儿心理谅解也先赞同,可你要是考虑到不能护得尘儿周全而拒婚,尘儿却不能认同。我从不相信所谓的因为不能让彼此幸福而离开,所谓的因为不能守护而放弃。喜欢了,那么彼此就是对方的幸福,爱不是逃避,是努力。不是逃避着给彼此幸福的责任,而是努力的实现让彼此幸福的过程。当你说着拒绝的话是为了不让对方受到伤害的时候,你已经给她造成了最大的伤害。爱就是要努力在一起,尘儿从不愿做别人的累赘,更不会做你的归海莫烬的包袱,你既然选择了我,就必须要尊重我,而我也不要站在你的身后永远只能跟随着你的脚步,受着你的庇护方能生存,我要和你并肩而立。和你共扛风雨,我不要你的保护,相反我希望自己能守护你,如果你是这海天世人的保护神,那么我戴觅尘要做你归海莫烬的守护者,我会守护好你的心,决不让它受伤。我也定会让你看到我值得你那么做,我够格与你并立,倘你做不到尊重我,那就现在放了我,省得将来我们反目成仇。” 觅尘心里忐忑但觉得必须要现在说清楚,几千年的思想代沟,她不想糊里糊涂地深陷了,结果换来的是伤心、伤身。本想此生也许要孤独终老了,可是情不由人,既然动心动情,那么就要努力经营好这份感情,那样纵使将来不能善终,自己起码也不会感到惋惜。 归海莫烬颇为震动地看向觅尘,她说她不需要他的保护!她说她要做自己的守护者!她说要和他并肩而立!多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可是他却并不抵触,也许是倾心了,也许是因为说这话的是她,他竟莫名地觉得理所当然。 登高者孤绝,能有一个人愿意携手陪伴是件幸事,倘若得到了一切未曾有一个分享,那么那一切又有何用……命运何其宠爱他,将她送到了身边。命运何其眷顾他,为他安排了一个如此特别的她。是的,他也不想要一个娇弱的京都小姐,他需要一个和自己一般强硬的灵魂懂他,知他!而她……愿意做那知心人呢…… “好!我拭目以待!和我并肩而立,那么就证明给我看,你有那个本事!” 归海莫烬轻笑,眸中波光流转,夜月春雨,天幕连绵,不变的是他眸中的那柔情和欣赏,那份缱绻,纠缠在眼底,结成了无言的温柔迎接了觅尘的凝视,安抚了她忐忑的心。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四章 师娘 四月的阳光真好,丛生的树枝一枝枝地叠加在一起,郁郁葱葱让原来湛蓝的天空更加深邃。向上望去,像是在万里丛中寻觅着一丝清泉、一份归速…… 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打在脸上分外地清爽,觅尘慵懒地仰身卧在躺椅上,身上盖了一件薄毯,漫不经心地看着天空,心里悠悠的徘徊着一份缱绻……唇边儿似乎还留着那天他留下的气息,心里甜滋滋的尽是喜悦。 “小姐,东宫来人了,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要见小姐。红研把人挡在了涵音房门外,小姐见是不见?”红研迈着轻快的步子过来,递给觅尘一个精致的拜贴。 觅尘挑眉,接过那拜贴,墨色浓郁的烫金大字,斗大的东宫二字下是印金提花的八爪蟠龙。 “太子殿下?他遣人要见我?呵呵,红研现在胆子够大的啊,太子的人也敢拦?”觅尘一手惦着那拜帖在另一手的掌心轻磕,眸中若有所思,扭头含笑看向红研。 “我不是怕小姐不乐意见嘛,算是红研白替小姐担心了。”红研一噘嘴自行在觅尘身边坐下,竟有不再管这事儿的架势。 “呵呵,红研现在不光胆子大,这派头也见长了啊。怎么?那东宫的人给你气受了?去吧,东宫的人还是见见为妙,总得知道人家来干什么啊,不然下回怎么死得弄不清楚呢。”觅尘笑着轻点红研额头。 “哼,那人横得很,不就是让他等一会儿嘛 ,吹胡子噔眼睛的。早知道小姐要见他,红研就不通报了。”红研说着,起身忿忿地扭身往院外走去。 觅尘摇头轻笑,随即目光转到手中的拜贴上,想起那天在殿上太子帮自己说话的事情,眉头拧了起来。没一会儿脚步声传来,觅尘放了那贴子舒眉看过去。 但见一个宫装侍从打扮的瘦高个儿跟在红研的身后,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方盒,转眼就到了卧榻之前,跪地行礼,倒是看不出横的样子来。 “奴才拜见清尘郡主,郡主金福安泰。” “起来吧,你是内廷侍卫吧?太子殿下怎么不让传侍太监来办这差事,反倒差了你来?本郡主闺阁待嫁于礼可是不便见你的。”觅尘轻抬右手示意那侍从起来,目光看向他腰侧的一抹黄|色。 “回郡主的话,奴才是太子殿下的随身近卫,感盟殿下信赖有佳,视为心腹,殿下仰慕郡主才华,今特遣奴才送来书信一封并奉上今年的繁花宴花贴,怕别人办不好这事,特让奴才前来。殿下言及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定不会拘泥闺阁礼数拒见奴才。”侍从退后一步,将手中的小盒子呈给红研,垂首站立。 觅尘嘴用轻勾,心道怪不得红研不喜此人,这人一口一个太子心腹,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接过那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信札,匆匆看过,无非是称赞她那日寿宴上为海天挣了光添了彩,所以特意邀请她参加今年的繁花宴,不必等到及笄,看完觅尘随手就把那盒子放在了小桌子上,看向那侍从。 “殿下的意思本郡主明白了,感谢殿下的好意,你回去转告殿下,繁花宴那天本郡主定早早前去。” “是,奴才告辞。” 那侍从施礼便退了下去。 觅尘眼波流转看向园中,五彩缤纷,美丽如画。园里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千奇百态,争相开放,可爱无比。空气中淡淡的清香萦绕鼻间,清新醉人。小草也因为昨日的细雨越发的油绿,俏皮地用纤细的身姿,托起一滴滴晶亮的水珠,阳光下光彩流转,确实是赏花的好时节呢。 “小姐果真要去那繁花宴吗?红研也去好不好?“红研见那侍从的身影一消失在小径,一脸兴奋地凑了上来。 “谁说我要去了?人家是太子殿下总不能当面就拒了吧?到时候随便生个什么病推过去就得了,我可不要去那无聊的相亲宴。你要是想去的话,到那天让青黛给好好梳个头,穿上小姐我的衣服,再带个帏帽,拿上这帖子,一准儿没人能识破。”觅尘说着就把那花帖扔给了红研。 这繁花宴是每年四月中旬牡丹盛开之时由太子妃为东道主在宫中的牡丹园举办的盛会,太子妃广发百花帖,京中及笄的佳丽聚集一堂园中赏花,青春风韵,国色天香。繁花宴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本就是闺中小姐们结识打发无聊的一个小习俗,到商景朝末年曹皇后霸权当政,继而隆重举办繁花宴,又广发修林贴与名流俊才。繁花宴也就变相得成了集体的相亲宴。 “小姐明明好好的,那侍从可看得真真的。再说了,宴上还要比试才艺呢,红研哪儿能行,小姐分明就是取笑我。” “我现在是好好的,可离那繁花宴还有半个月呢,到时候保不准生个什么病的呢,生病还不容易啊。你啊,要是想去就尽管去,到时候才艺展示,我们红研往那里一坐,随便几笔素描定是技压全场。”觅尘打趣着红研,目光投向天际,这百花帖向来都是太子妃发放,如今太子妃虽说是殁了,可还有太子侧妃啊,怎么也轮不到太子啊,看来这太子殿下一定不安好心。自己躲都来不及呢,又岂会主动送上门。 “小魔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个慷懒的声音带着戏谑传来,与那声音一起到达的还有一抹皂色。 “洛洛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真是稀客啊。”觅尘撇撇嘴,见怪不怪地看向已在自己对面椅上落座的南洛。 “徒弟你如今声名大噪,为师幸甚,特来嘉奖。”南洛斜斜地倚着,眼见都快不惑之年了,还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哎哟,这不是百花帖嘛 ,尚未到及笄之龄就得了百花帖,这可是百年的独一份儿啊,到时候你我师徒同聚牡丹园也算是一件妙事了。”南洛拿起那桌上的百花帖,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那封还随意放着的信札,眼中晶晶亮亮地尽是幸灾乐祸。 “你也去?你都四十了,去什么百花宴啊?”觅尘吃惊地看向一脸猫腻的南洛。 “说什么呢,为师我今年三十有六,什么四十,如此雅事岂可少了我这雅人?” “我们小姐没打算去的。” “恩,这才是我认识的小魔女嘛,那天在殿上大出风头的那个我都不认识一般。那珠子对你很生要?为什么费尽心思一定要得到?”南洛看向觅尘问得认真。 “师傅不像是爱管这样闲事的人啊。”觅尘抬眼轻撇他一眼,眼见一张好好的百花帖已是被他蹂躏地皱巴巴了。 “徒儿你的事为师岂能不关心?”南洛一脸讨好地凑向觅尘。 “得了吧你,这五年多也没见你主动关心过什么,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觅尘一脸鄙夷地看向他。 “哈哈,尘儿真是聪明啊,你那镶泪珠借为师的用上一个月吧?” “怎么这么多人打那珠子的主意?那珠子到底有什么用啊?”觅尘诧异地问道,倒不想珠子到手没十天就有两人来索要。 “你不知道?南翼蛊毒盛行,这珠子被那南翼国奉为国宝,有驱百毒,震心神的功效,常年佩带更可延年益寿,你学医多年不该不知啊。为师的还以为你知道它是个宝贝才争着抢着弄来的。”南洛颇为诧异地看向觅尘。 觅尘苦笑,她学的毒术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3部分阅读 那蛊毒可是没多大关系,医圣子倒是也给她搜罗了不少蛊毒的书,可她觉得那东西怪瘆人的,就没有看。看来还真是无意间得了宝贝了,不过再好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师傅相借,尘儿自当奉上。救人吗?跟那待月楼的蛮儿有关吧?”觅尘示意红研去取来那镶泪珠。那日蛮儿情绪那么激动,这都快十天过去了却再没见她再来,没有人能这么沉得住气,所以觅尘猜想这南洛定是受人所托。 “哈哈,尘儿真是聪明伶俐啊。丫头,你看那蛮儿怎么样啊?”南洛爽朗一笑,看向觅尘的脸上竟有些地羞赧。 “师傅不会是想她当尘儿的师娘吧?”觅尘惊讶地看向南洛,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 “有何不何,你师父我想成家了不行吗?” “真是天下红雨了,那师傅可要努力了,尘儿观那蛮儿可不是一般的骄傲。”觅尘轻笑了起来,悠哉游哉地看向南洛,没想到这人也有安定下来的时候。看来是逛花楼逛出了真情,心里倒是蛮为他高兴的。 “你师父我出马岂有不成功的道理,你只管把那镶泪珠一借助为师一臂之力,两年后师傅定给你领回一个师娘来。” “两年?”觅尘诧异道。 “不瞒尘儿,那蛮儿本叫萨依莎,是伊罗国的公主,她的父皇死后,她叔叔用蛊毒害她兄长夺了皇位,她带着兄长历经艰辛才来到了海天,一直都在寻名医给其兄长治疗。这回倘若镶泪珠能求得其兄,为师得同他们一起先去那伊国,到时候萨依莎大仇得报,为师我就是她的大恩人了,以身相许顺理成章。”南洛一脸地憧憬。 那伊罗国觅尘倒是知道的,是新疆靠西的一个小国家,不想那蛮儿倒是一国公主,也难怪那般骄傲了。不过看来哪个国家的皇室都免不了同室操戈,祸起萧墙呢……觅尘轻叹。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五章 杖责 雒阳的四月天似乎总是笼罩在烟雨迷蒙之中,稀稀落落地下了七八天的雨,太阳总算耐不住寂寞从云层中露出了脸。 阴郁了几天,天幕总算转晴,涵音山房似被洗涤了一遍,亮堂了不少,空气也更加清新,带着泥土的芬芳让人呼之顺爽。 一早觅尘就让红研把早膳置在了百味园的小亭中,三人一起用了早膳,玩心重的红研便一溜烟地跑去三睢堂找大夫人的丫头晴嫣要绣品的新花样儿了,觅尘遣了青黛去办事,自己无聊地随手取了一本地理志,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了起来。 几声清脆的鸟鸣响起,觅尘自书中抬起头,||乳|燕始飞,耳盈鸟语,目满青枝。雨后的庭院,晨雾薄笼,碧瓦晶莹,春光明媚。远处的一片芍药带雨含泪,脉脉含情,墙角的蔷薇静卧枝蔓,妖艳妩媚。高高低低的丛翠竹林随意点染,参差错落。 觅尘放下书站起身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但觉心凉润透,似乎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轻轻一笑,正欲到池边去逗弄鱼儿,远处传来红研似乎带着惊慌的呼喊声。 “小姐,快快!青黛……小姐,快啊,青黛在东宫被打了十多板子,现在被抬着……正往涵音山房来呢……小姐快去看看吧!”红研脸色苍白一脸泪水叫嚷着从花径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拉起觅尘就往外奔。 觅尘听得她的话一惊,只觉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随即马上甩脱了红研,施展轻功拨腿就往外跑。心里已是焦急不已,揪作了一团,不明白青黛为什么在东宫会被责打,现在太子该是巴结她还来不及,为何会这般,早知如此自己说什么早上也不该让她独自去那东宫。 没一会儿觅尘就跑出了百味园,眼见涵音山房的院门在望,似乎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觅尘踉跄一下就往后跌去,但觉臂间一紧,被一双大手牢牢地扶住了身子。 “让开,走路不长眼吗?”觅尘心里正焦急,看与不看那人,挣脱着就要继续往前奔。 “尘儿,不得无礼!” 一声喝斥响起,觅尘听得是戴郇翔的声音这才抬起头,但见他正凝眉看着自己,一脸的阴郁。而刚刚自己撞到的那句温热的身躯分明就是慕王爷归海莫湛,此时他正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面色无辜,挺拔的身子在这雨后春阳下雅致似竹露清风,觅尘有些尴尬地避过了他似乎带笑意和惊诧的目光。 “穿成这样成何体统!青黛马上就被抬过来了,你先回去把衣服穿好。”戴郇翔蹙眉,满脸不认同。 觅尘低头看看自己,确实有些衣衫不整。早晨起来只在中衣外套了件月白色锦绸宽大的睡袍,是按现代时的样子裁制的,仅在腰间系着宽带,锁骨隐露。头发也没梳理,全部披散在身后,脚上撒着拖鞋,一番奔跑袍子和鞋子上满是泥泞,狼狈地可以,也怨不得一向对自己温和的大哥都生了气。忽而又想自己刚刚就是这副模样撞到了那五皇子的怀里,还出言不逊地呵斥了人家羞赧和歉意瞬间涌上,觅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至面颊,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刹那间火烧飞红。 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觅尘正为难焦急,心一横就要举步往外走,一件宽大的披风迎头罩来,落在了她的肩上,带着温暖和干净的气息。觅尘诧异抬头,正迎上归海莫湛含笑的眸子,两泓深湖般的眸光幽静而柔和的望着自己,明亮的眼眸似被春雨润过,眼底亦被这万丈晴空映透,清蓝一片,叫人无法对视的温润。 觅尘对他感激一笑,微微避过了他的目光,举步往前奔去。 这时两个宫装模样的侍从抬着青黛已是进了院子,觅尘扑了过去,临到跟前却生生地顿住了脚步,再也没有力气跨出一步。 但见青黛趴在担架上,已是昏死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满头的大汗打湿了额际的散发,贴了一脸,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看上去一点生机都没有。 身上盖着一件很色的披风,觅尘认得那是大哥的,那宽大的披风盖在她羸弱的身子上随风飘着,更显她的无声无息,觅尘甚至不敢抬手去握她的手,生怕那已是冰凉一片。 嚎啕大哭声传入耳边,这才唤过了觅尘的心神,红研已是拉着青黛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哎,快把青黛送屋里医治吧。把姑娘抬进她的屋里去。”戴郇翔走了过来拦过觅尘的肩轻轻拍着,示意着那两个侍从。 觅尘这才如梦初醒,挥开戴郇翔的手,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青黛的手。 “把她抬到我房里去!哭什么哭?!她又没死!去,到药房拿药!哥哥帮我打热水来。”喝斥着红研,觅尘吩咐着那两个侍从,又转身看向戴郇翔。 “尘儿……” 戴郇翔不想觅尘要把青黛直接抬到自己闺房去,上前刚想阻止,却被归海莫湛拉住了袖子,回头去看,但见他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 戴郇翔轻叹,心道尘儿一向有主见,作出的决定从来不会更改,脾气拗得可以,更何况现在人谁也能看出青黛那丫头对她有多重要,尘儿正盛怒,又岂会听他的话,枉自己还是尘儿的哥哥,此时倒是莫湛比自己更了解她一般。他思念间觅尘已走出了数步,领着人往主屋而去。 觅尘掀开那盖在青黛身上的披风,但见她的臀部到大腿已是血肉模糊,衣服早就被血浸透,黏在身上。觅尘惊得用手捂着嘴,差点没哭出来,死死地盯着看了半响才缓过了气来,找了剪刀把青黛的衣服剪开,轻轻掀开。用热水细细地擦拭,没一会儿那一盆的清水已是一盆的血水,红研来回不知换了多少次的水,青黛的身上才干净了一些,觅尘细细地拿药膏给她抹上,生怕弄痛了她,动作极慢。青黛虽是昏迷着,可似乎还是很痛,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眉头紧蹙,汗水往下淌着,枕边湿了一片。 包扎好已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觅尘用毛巾给青黛擦了脸,她似乎舒服了些,眉虽还蹙着,可手已不再紧抓床单,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哥和五皇子呢?”觅尘把毛巾递给红研,问着。 “在暖阁吧,小姐去吧,这里有我呢。”接过那毛巾在盆中清洗,红研红肿着眼睛看向觅尘。 “恩,好好照顾她。我定会弄清今天衙署这事,定要那责打青黛的人十倍偿之。”觅尘轻拍红研的手转身往外而去。 出了屋,但见归海莫湛长身厅里站在院中,正望着她院角的那片青翠竹林,那挺俊的身姿映着远处的修竹,清辉飘洒,如在画中,无比的雅致。 他听到动静回头看了过来,见觅尘正看着自己,对她和暖一笑。 “哥哥呢?” “他兵部还有事,又回了衙署,留我在这里供郡主垂询。” 归海莫湛侧目看向觅尘,铮琮的声音带着笑意,在着雨后晴日如同玉器轻碰所发出的玄妙之音,清脆,纯净,干净有力,清醇有致,倒让觅尘烦躁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今日倒底怎么回事儿?是谁打了青黛?”觅尘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问道。 “太子侧妃乔素洁。好像是你那丫头撞翻了茶杯弄脏了乔夫人的衣服,乔夫人让人当场打她三十大板。今日我刚好携了雪笑进宫去看母妃,雪笑给母妃请过安就去了东宫,正好碰上这事儿,阻拦了下来,这才找了我把青黛送了回来。不过雪笑到东宫那会儿似乎她已经挨了有些板子了。” “乔素洁?哼!”觅尘双眸微眯,已是了然,看来这太子侧妃是冲她来的,撞翻了茶杯怕也是自找的,故意找青黛的岔儿。自己真蠢,怎么就没料到必是太子侧妃召见青黛,太子如此礼遇自己,那些女人又岂会善待青黛。 三十大板吗?看来那乔素洁根本就没打算让青黛活着回来。宫中所使用的板子,最小号的也是要在二十斤以上,大号的可达到四五十斤,那样的重量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三十板子别说是青黛怕是个大男人身子骨稍微弱点,也要一命呜呼,宫中被责打二十板子就毙命的岂止一二。哼,今日这仇结大了,倘若青黛好好的还好说,但倘若青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定要那乔素洁偿命不可。 “谢谢王爷,最近好像总麻烦你。上次南洛帝的事情还没谢过,这次我又欠了你们夫妻一条命,尘儿心里记下了。” 上次南洛帝被他带走,第二天就起驾回了南翼,自己还没谢过,这次又欠下了人情,觅尘暗叹。 “尘儿倘若真有心感谢,不如答应我一个条件吧。”归海莫湛笑笑,低头看向觅尘。 “王爷请讲,但凡是尘儿能做到的不定尽全力。”觅尘诧异抬头,倒不想自己还有能让这权倾朝野的慕王爷要求的事。 “以后就叫我名字吧,尘儿不是一直都直呼八弟名字的吗,同时表哥怎么差别那么大?不然跟着莫融他们叫五哥也可,只是那王爷我听着实在生疏。”归海莫湛笑看向觅尘,清朗的面容明珠玉润。 觅尘看向他,只觉他身上带来淡淡的清风顺爽,松散而舒缓。眉眼暖暖的覆在春色沐阳之下,有着温柔明朗,那唇边的笑,仿似将这春日暖阳收尽一处与唇边化作深浅褶皱,澄透地让人深陷。张口试了几次只觉哪个称呼都叫不出口,有些尴尬地轻扯嘴角。 “筠之。”归海莫湛见觅尘为难的神情,再次轻笑,轻吐二字。 觅尘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我的字,也许这个比较好叫出口?或者我该上奏,让父皇给改个尘儿满意的名字,归海莫烨?归海莫清?会不会好一点?”归海莫湛轻挑眉梢笑道。 “应该不会。”觅尘一愣,随即答道。 归海莫湛忍俊不禁,觅尘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挑了挑眉梢,不由得亦扬起了唇角,气氛轻松了不少。 “筠之。”轻启红唇,仰头轻笑。 “呵呵,看来我自己起的字倒是比父皇赐的名更得尘儿心意。”归海莫湛眼底温润春水流转,轻笑道。 “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故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也。这个字很适合你。” 觅尘仰头看向归海莫湛,但见他清亮的眸子在听的她的话时清光划过,笑意绽露温润如水,眼底泛起的涟漪一层又一层,圈圈荡漾开欢愉。 “知我者尘儿也。今日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趟衙署,改日定携酒酬知己。”归海莫湛爽朗轻叹。 “尘儿恭候,你的披风我洗过后改日一并还上。”觅尘轻扯身上的披风笑道。 “好,你回去照顾你那丫头吧,不必相送。”归海莫湛点头,转身便大步出了涵音山房。 见他清隽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觅尘这才回身进了房。但见红研正握着青黛的手,望着她发呆。 觅尘走过去,看向青黛苍白的侧脸,心里一阵绞痛,越发的内疚。眼中闪过自己初到海天的情景,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善良的女子,关切的话语似乎还响在耳边,这五年多以来更是对自己爱护有佳,照顾地无微不至,虽然自己的实际年纪不知道比她大了多少,可青黛俨然更像个大姐姐,处处为自己着想…… 觅尘心里越发得痛恨那什么乔素洁,在床边儿落坐搭上青黛的脉细把,虽是虚弱,倒还算平稳。 “我来照看她,红研去拿了我夹在画板最下面的图纸送到锦悦楼,让蓝老板在今晚赶制出来那套霓裳羽衣裙来,我明天要去参加繁花宴。” “小姐今日不是让青黛去东宫回话说是得病了吗?明日突然去了会不会被人挑刺?”红研有些担忧地看向觅尘。 “没事的,总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了青黛。去吧,放心。”觅尘轻拍红研的手安抚着,见她点头出了房,也握了青黛的手发起呆来。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六章 花宴(上) 翌日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觅尘起得很早。前日晚上她让人在房中又支了个小床,就睡在上面方便就近照顾青黛。一晚上醒来好几次,总怕青黛半夜发起高烧来,又怕她睡着了乱动扯到了伤口。好得是她似乎睡得很沉稳,到天亮也没醒来。 心里装着事情就是睡不安稳,早上起床时,觅尘只觉得头沉沉地。似有一根筋绷在两耳之间一般,扯得头皮生疼,脸色也有些不好。稍稍用了些膳食,红研捧出昨日深夜锦悦楼才送来的那套霓裳羽衣来,觅尘一层层地着上。 层层叠叠的曳地白色牡丹烟罗软纱,紧收的腰部渲染贴身的剪裁,逶迤的白色大胆而不失清纯地在手臂、肩膀、背部等处设计了少许镂空,轻盈而曼妙的身材尽显,宽大的广袖尽处及腰部银丝牡丹朵朵绣染,精致点缀,增添了尊贵气息,阳光轻照那层层白纱流光溢彩,华美无双又不落俗套,一双秀丽的红鞋将女人的妩媚彰显到了极致。衣服外五色细带羽纱披帛环绕,蝉纱薄饰,宛如仙女下凡。裙边儿细小珠佩睽洛,珠围翠绕,走动间婷婷袅袅,端的有裂石停云之音,美妙动人。 这衣服当初设计出来觅尘就特别的喜爱,没舍得拿去锦悦楼,如今倒庆幸当初的决定,这衣服俨然该是自己设计的衣服中最美丽的一件,让别人穿岂不可惜。 红研给觅尘梳理着长发,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小姐真不带红研去吗?我不放心,想跟小姐一起去。万一有人欺负小姐呢?” “得了吧,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你就好好待在家照顾青黛吧,别人我不放心。我昨日就跟大娘打好招呼了,三睢堂夫人的贴身丫头不比你这大马猴细心啊?小姐有她照顾着能有什么事。”觅尘笑着安慰红研,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五年多来每日都是青黛给自己梳发啊…… 觅尘的头发弄得很简单,只在头顶微盘起一个小髻,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长长的发带长至腰间,与那墨发牵缠着随风舞动。取来胭脂,觅尘在面上画了一层淡妆,苍白的面色以下红润了起来,美丽无方,淡蓝的花汁点沾在额心挑画了一朵青莲,觅尘满意地对镜一笑。 取过桌上的木制小瓶倒了一颗药丸在手心,接过红研递来的水服下,又拿了另一瓶药水在双手间涂抹,这才带上了和那衣服相配的白纱手套。起身对红研笑过,好一翻安慰觅尘这才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马车飞快直抵皇宫东门,到达牡丹园时园中已是热闹非凡,红衣艳服的貌美宫女今日也懒化新妆,散鬓斜钗,逶迤穿行园中,觅尘沿着影壁一路向园中置起的席案走去,举目四望,入目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楼花窗格雕工精细,四面通廊回环,幽径曲折,百花齐放,香气浓郁。 此时席间已有不少的清俊少年风流才子,女子们珠罗环翠,娇羞掩面。觅尘的到来倒是让全场静寂,她从来不相信什么第一美女之类的说法,美这种东西向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像靖恪之所以被称作是海天第一美女,这所谓的第一也是因为她的身份在海天尊贵无比,样貌也未必就是最美。不过今日她却满意地在所有人的眼中都看到了一刻的恍惚和惊艳。 觅尘眼光扫过席案首座,但见归海莫湛静坐含笑,春风拂面,暖阳高照下一双黑幽的眸子清光潋滟。他今日也穿了白色的长袍,袍外白纱罩衫随风轻扬,俊逸无双。见觅尘看过来,轻微一笑,笑若暖阳。 觅尘对他颔首轻笑,这时已有宫娥过来行礼带路,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席案。今日她在众多的女子中身份还算高贵,被安排在较前的位置,她的上座只有两张席案,是成龄未嫁的八公主和十公主的,此时还空空无人。觅尘发现到了的女子都是轻纱挽面,低头含羞。也难怪,这繁花宴只宴请尚未婚娶的男女,意图昭然若揭,众佳丽岂能不羞。觅尘这容颜不遮不掩,衣服镂空,虽被外面披带的纱帛掩盖了不少,但动作间手臂等处的肌肤若隐若现,不震惊全场就怪了。“尘儿,几日不见怎么又见漂亮了,早知你已经来了,我就不磨蹭半天了。”云诺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觅尘旁边。 “我也刚来。” 觅尘笑着看她,这丫头倒是和自己一样一张脸素面朝天的,还是穿的红衣,衣着打扮俨然和平常无异,觅尘差异。就连自己每次出席宴席,女子的虚荣心作祟,哪次不是一翻装扮,可她在这样群美争艳的场合还能如往常一般,倒是叫觅尘称叹她的不俗了。 没一会儿众人陆陆续续到座,只待东道主一到便可开宴了。觅尘的正对面座着的是右相府邹苑曦,一袭藏青色的长衫,消瘦的身躯和这热闹的满园花木喧嚣之中倒显得清诀雅致,见觅尘看过来轻轻一笑,苍白的面上红晕染起,觅尘也不甚在意。 此时归海莫凌从花径间饶了出来,玄衣劲装倒不像是来参加花宴的,而更似来比武打擂一般,大步流星地在觅尘对面空着的唯一一张席案潇洒落座,对觅尘和云诺眨巴了几下眼睛,一脸笑意,面容在阳光下俊朗不凡。 觅尘看他自己过来,归海莫湛又坐在首位想来归海莫烬是不会前来了,心里有些失落。从那天晚上秉烛夜谈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倒似从人间蒸发了般。好几次她都想问问大哥,可就是开不了口。 一切准备就绪,三声礼炮,鼓乐齐奏,太子携着太子侧妃乔素洁总算入场。今年太子妃丧,自然这繁花宴是由侧妃来主持的,太子往年不参加这宴席,而今年他没了正妃,也算是未婚娶了,倒是有了参加的资格。 觅尘凝目忘了过去,但见那乔素洁依着太子,袅袅而来,梳了朝天髻,一身暗金福字绣花裙,插上了金质牡丹团花,攒珠步摇,环佩叮当。富贵无双但却也失了灵动,显得有些沉闷,俗气。觅尘目光跟着她移动,嘴角轻扬冷笑,她可不曾忘却,今日她戴觅尘可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尘儿好风采,昨日本宫特派人送了上好的伤药到右相府,不知那受责的丫头好些了没有?是本宫的错啊,昨日本宫已训诫过了素洁,尘儿可莫要见怪,莫要怨顿她才是啊。” 觅尘只顾看那乔素洁,倒没注意到太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她的座前,含笑说着。觅尘抬头但见他一身明黄长衫,眉眼间霸道昭然,不似归海莫烬那般内敛的霸气,他的霸道彰显在外,一眼便观,倒让人觉得有些难受。 觅尘请撇站在他身后三步开外的乔素洁,这才看向那太子娇声笑道:“太子殿下厚爱,尘儿受宠若惊,岂能有一丝的见怪。我那丫头笨手笨脚的,触怒了太子侧妃的威严,自是该罚的,今日尘儿见到侧妃年轻美艳,贵气无双,心里好是仰慕呢,又岂会怨顿。” 觅尘刻意把那侧妃二字语气加重,成功地撇见那乔素洁脸面扭曲了起来。 “哈哈,尘儿真是良善宽宏,秀外慧中啊。素洁,还不快过来给郡主道个歉。”太子哈哈一笑,转身看向那乔素洁。 觅尘心里一惊,倒是不想这太子竟让他的侧妃大庭广众跟自己道歉,那乔素洁的父亲似乎也是朝中重臣呢,看来这太子对自己倒是殷勤有加,势在必得吗? “尘儿妹妹莫要跟姐姐一般见识啊,今日姐姐做东妹妹可要玩的尽兴啊。”乔素洁咬牙上前,碍于太子倒是僵着笑说了两句场面话,只是那看向觅尘的目光着实不善。 觅尘起身甜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分明感觉她挣扎了一下,心里暗道这种蠢女人能坐上太子妃宝座就怪了。如此骄纵,又沉不住气,偏找太子妃礼遇她的时候找她的岔儿,岂不是自找没趣。 “呵呵,嫂嫂说哪里的话,尘儿还该感谢嫂嫂帮我调教丫头呢。哎,尘儿为人一向和善,丫头都被我宠坏了,倒是叫嫂嫂见笑了。今日见嫂嫂为人这般和善,尘儿心下更确定是我那丫头笨手笨脚触犯了嫂嫂,您可别跟她动气啊。咦,嫂嫂,这珠花可真好看,衬得更是端庄貌美了。” 觅尘听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心里一怵,抵触了起来,改口却是一口一个嫂嫂,嘴角轻勾伸手抚上那乔素洁耳际别着的珠花,手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面颊。眸光轻撇太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觅尘心里一惊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殿下,该开宴了,时辰到了。”太监上前提醒道。 觅尘这才放开了乔素洁的手,却见她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一脸的疑惑,不过看向自己的面色倒是和善了不少,觅尘心里冷笑连连。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六章 花宴(下) 巳时一到,传侍太监清亮的声音响起。 “吉时到!太子,太子侧妃祭拜花神,祈福康泰!” 觅尘见那太子携着乔素洁往牡丹园中搭建的祭祀高台而去,九阶台阶上二人依次净手,焚香,太子读祭文。 觅尘开始还觉好奇,看了一会儿但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那太子读着长长的祭文就像念经念得人头懵,心里盘算着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那乔素洁身上的断颜散才能起反应,觅尘心想等一会儿场面乱起来就早早回去看青黛。 本来昨晚就没休息好,现在阳光一照更是昏昏欲睡,用广袖掩嘴打了个大哈欠,觅尘干脆垂头眯了起来,没一会儿就陷入了黑暗。 突然衣袖被扯,觅尘一个激灵醒了起来,却是云诺正好笑地看着自己,觅尘四望原来是那太子已经诵完了祭文,众人跟着叩拜花神,觅尘无奈对云诺笑笑也跪了下来。 太子侧妃敬献百花衣,献祭品,敬百花酒,祭祀这才算结束,此时已是巳时三刻。 接下来在觅尘看来就是如同现代相亲宴上的男女互动活动。宫娥拿了托盘,上面放着花签,每人随意地抽取一张。花签上会标注花名和花目。 所谓花目就是诗、书、画等要表演的技艺,男方和女方同时抽取花签,拿到同一种花名的二人配合完成一个节目,而女方花签上的花目则是男方要展示的技能,同理男方的也一样。这样的游戏比之现代丰富多彩的各种互动要寡味的多,但在这海天却是相当有趣味了。 宫娥来到觅尘座前,她随意地抽取了一支签,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珊瑚红”三字,暗纹的一枝红色小花上写着“乐”。觅尘不甚在意地放在了桌上,没一会儿众人就拿到了花签。 这时候宫娥们挽着花篮走向了太子,花篮中各种各样的花开得争相斗艳,觅尘见太子笑着指了一篮,那宫娥上前跪地把篮子托到了他的面前。太子从篮中抽出来一支火红的杜鹃花来,交给传侍太监,那太监捧着红绸上的杜鹃上前两步大喊:“杜鹃花开,吉乐绵绵。” 传侍太监的话落,那邹苑曦便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花签递给了随侍在侧的宫娥,觅尘她们这边也站起一个女子来,淡蓝色的抹胸,腰束白色罗裙,细细用银线绣上了梅枝虬结,婉若满树含苞的花蕾,婷婷玉立,面上轻纱飘拂,衣袂飞展,觅尘轻叹美女啊。 宫娥取了她手中的花签,靓声到:“顾小姐作画,邹少爷赋诗。” 觅尘听得那宫娥先说小姐,再说少爷倒是一乐,这还是第一次在这海天听到女子的名字放在男子之前呢。 宫侍抬来桌案,那顾小姐上前思索了一会儿才伏案执笔画了起来,没一会儿纸上已是红艳艳的杜鹃花开,鸟鸣山涧,相映成趣。觅尘惊叹这古代的女子就是有才,随便拉出了一个都是一身才学。 那邹苑曦执笔挥墨在旁边洋洋洒洒顷刻一首《杜鹃花语》便赋在了一旁。觅尘看那字,墨色莹润,点画流畅,结体奇绝,浓淡润枯恰到好处,远观近睹都无可挑剔,心里暗赞一声好字。 “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呵呵,好!殿下,这顾小姐的画好,这邹少爷的诗作也好,真是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啊。”乔素洁娇笑着依向太子。 觅尘抬头轻撇她一眼,眸中闪过冷然。 “哈哈,早闻顾小姐多才多艺,今日一试果然如此。苑曦的诗就不用说了,一代文豪邹伯鸾的诗岂能差了?” 太子说着,对那捧着杜鹃花的侍从示意,那侍从走下台阶将托盘捧到了邹苑曦的面前,觅尘但见他拿了那杜鹃花双手送至那小姐面前,那顾小姐含羞接过,羞怯行礼,二人再对太子一拜才退了下去。 接下来,又有几对男女表演,但却没他二人那般出彩,才艺皆是平平,觅尘看得无聊,轻撇那乔素洁,见她正满脸笑意地跟太子说着什么,觅尘轻哼一声,心道再一个时辰看你还怎么乐得起来。 这时太子选取了一株木棉花,觅尘见旁边的云诺站了起来,英姿飒爽的样子倒是一点也不忸怩。觅尘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赶紧看向对面,但见却是归海莫凌一脸苦相地站了起来。 “哈哈,你们姨侄同花倒是奇事一件。”太子笑着示意那宫娥念花目。 “黎小姐献舞,八殿下和舞。” 竟是一样的!觅尘一愣,有些好笑地看向二人。心道自己那大哥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知去了那里,竟是不在,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此时云诺已是站在了场中朗朗道:“云诺看那木棉花树形高大,雄壮魁梧,枝干舒展,花红如血,是先开花后长叶,花朵怒放时,满树红似火,艳丽如霞,远观就似一团团在枝头尽情燃烧、欢快跳跃的火苗,极有气势,为这气势云诺愿舞剑以配之。” “哈哈,莫凌也以为木棉乃是花中女丈夫!取剑来!为此花中丈夫莫凌当愿与小姨母和此一舞。尘儿可愿为我二人筝乐助兴?”归海莫凌爽朗一笑,吩咐那侍从去取来剑,回身含笑看向觅尘。 觅尘不料他会邀自己来伴奏倒是一愣,继而一笑。 “好,为女中丈夫!” 宫娥把觅尘席案的我器物撤下,一把上好的檀木质地,琴身雕龙纹凤的古筝便置在了面前。觅尘取下手套,心道幸亏自己吃了解药,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断颜散的药力已经被压制了下去,双手倒是纤细白皙不见异样,要是早一刻怕这手还红肿一片满是疮痍呢。 手指轻扬,抚上琴面,感觉琴弦紧若游丝,虽与她的“和弦”相比尚有不及,倒也是把好琴了。 抬头见归海莫凌和黎云诺已经举剑,觅尘对他二人轻轻点头,玉手轻佻,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风快的弹起,琴声悠扬而起,觅尘轻轻唱了起来。 “春的木棉, 散落一地的思念, 冷冷的风吃走了红颜, 可是木棉木棉不曾兑现……” 手指一挑,琴音高昂了起来,尖锐但却不显突兀。 “一剑拔 二剑杀 叁剑留传说斩乾坤 剖日月 生死未了脱 刀如寒霜白雪雪 侠骨柔情已断绝 心似愁云黑密密 红颜一笑花亦缺,花亦缺 一剑拔 二剑决 叁剑白了发 斩虚名 剖心结 不知道不值岁月蒸华发 宝剑依旧亮 热血洗沙场 江河回故乡,百年残梦 战争的废墟绿苔蒙罩 百遭磨难挣出屈辱泥沼 撕破愚昧,蟠龙仰天长啸 贞操已被野兽残踏 田园大火熊熊燃烧 看木棉又红遍满山。” 铮铮的曲音和盎然的歌声响起,归海莫凌和黎云诺先是凝神静听了一会儿才动作了起来,剑起先是和缓,继而也随着乐声而激起。 二人配合而舞,剑光绕身的黑衣少年如展翅凌霄的游龙,舒羽旋舞,层层玄衣被剑风激起,凛冽迷蒙,似那木棉的挺拔枝干,昂扬激阔。 红衣少女剑起飘舞,剑法巧妙之极,剑光如梦似幻,几瓣落花悠悠零落进那片梦境,瞬即化为如烟迷雾,将那红衣衬得如许清绝出尘,云诺笑颜灿如初起的朝阳,眉宇间尽添傲气,婉如木棉红花似火,艳丽如霞。 觅尘的琴音落,归海莫烬和云诺的双剑合于一处,舞出一个炫目的剑花来也归于静寂。觅尘含笑看向云诺,但觉也就她能舞出那般的英姿飒爽,怨不得戈阳会有“裘群走马如卷篷,左射右猎必叠双。”的民谣。 “一剑九旋奔紫电,飞天翔凤舞轻云。” 干净清亮的掌声响起,觅尘扭头看去,但见归海莫湛白衣竣立,衣带飘飞,眸中激昂闪过,看向归海莫凌的眼中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不知怎地觅尘竟突然想起了大哥的话,大哥曾言这温文尔雅的五皇子曾经的性格和八皇子有些相像,看来倒似真的。想起哥哥说他论雅致似竹露清风,看风姿是明珠玉润。本是胸才韬略、正气凛然,可他的诙谐、机智,现在只能用于周旋与朝堂之间,觅尘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些悲悯来,不免暗叹。 “好曲!好歌!好舞!能让五弟称快的歌舞可不多啊,确实是人间不得几回闻。八弟和云姿群主舞得畅快淋漓,尘儿的歌声更是动人心弦啊,此乃何歌?如此荡气回肠却又不失柔美。”太子也跟着拍手称好,一脸惊叹地看向觅尘。 “兴致所致,并无歌名,殿下抬爱了。”觅尘颔首低语,轻撇那乔素洁,见她正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心里有些无辜,这次可不是她故意找岔儿。 慕王爷和太子一称好众人自是竞相称赞,侍从走下台阶,把花盘托至归海莫凌面前,他还没抬手,云诺就自行抢了那上面的木棉花向觅尘走来。 “木棉酬知己。”朗声说着,云诺把那花枝递到了觅尘面前,目中晶亮有神,眉眼神采飞扬。 觅尘笑着接过,冲归海莫凌得意地扬扬手,见他一脸地哭笑不得。觅尘轻跨两步自席案上斟了两杯酒。 “美酒待知音。” 把一杯酒递与云诺,觅尘一个示意痛快饮尽,云诺哈哈一笑也一干而尽,两人相视而笑,都觉心情无比地舒畅。 “两位郡主倒是一见如故,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知己难求,令我们都好羡慕啊。”太子笑道。 “是啊殿下,臣妾听说云姿郡主在戈阳还经常到军营与将士们切磋武艺呢,真是咱们这些只知相夫教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京中闺秀汗颜了。臣妾原道也就那离近南翼边关之地民风开化才能造就云姿郡主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海天国再没女子能有云姿郡主这般风采呢,却不想清尘郡主虽是长在京都却也是风采不让啊。” 乔素洁娇声道,话语虽是满含称赞,可只要细品但知她这分明就是在说觅尘和云诺不守妇道,与那南翼荒蛮之地女子无异。 觅尘见云诺冷哼就要上前,伸手拦住了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向那乔素洁。 “奇怪了啊,今日参加繁花宴的不都是云英未嫁的小姐吗?何来相夫教子一说啊……啊,对了,侧妃娘娘定是在说自己了,瞧我笨的,可是尘儿看侧妃娘娘一点都不像是当娘的人呢,身段还是这么好,连尘儿都羡慕呢,弘旦小世子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漂亮的娘亲。” 乔素洁已听觅尘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才没拍案而起。谁不知道她嫁入东宫已经五年了,虽说恩宠也还可以但五年却未得一儿半女,俨然已经成了京中众人的笑柄!要是她有儿子,凭着爹爹在朝中的地位,只怕现在也不必担心太子妃一位被她人抢得。 “尘儿可能有所不知,弘旦是本宫侍妾所出,不过素洁一向视如亲出,关爱有佳。呵呵,好,开始下一个花签吧,就那珊瑚红吧。”太子见气氛凝滞插言道。 云诺看那乔素洁被气得浑身颤抖,心里好笑,面上还真带了笑,冲觅尘幸灾乐祸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觅尘也对她笑笑,心里正美,却听那太子提到珊瑚红,传侍太监一声高呼“珊瑚红开,芬芳恣肆。” 觅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拿到珊瑚红花签的不正是自己吗。赶紧扭头看向对面,正瞧见归海莫湛一甩袍角,潇洒起身,缓带轻衫的清隽模样映着身后的繁花招展,几分飘逸,几分洒脱,几分清净舒缓。 觅尘看他已将手中的花签递给宫娥,也赶紧走至自己的席案拿起那花签送上。回头见归海莫湛幽黑的眸中似有一抹光亮微微浮现,星眸潋滟,对自己舒缓一笑,那笑与清俊温雅中带着几许的欢悦。 “戴小姐献歌,慕王爷伴乐。”宫娥高声报道。 觅尘略一思索走到了场中:“久闻王爷弹得箜篌海天无人可及,今日尘儿请王爷箜篌相和不知可否?” 归海莫湛轻笑:“荣幸之至。” 没一会儿宫人就在场中置起了竖式箜篌和席垫,归海莫湛衣袂轻扬已在席案上洒然而坐,对觅尘含笑示意。 觅尘看向他,那立式竖箜篌跟西洋竖琴比较接近,但不同的是它有两排琴弦,每排有三十六根弦,每根弦都由人字形的弦柱支撑在共鸣箱上,形状看起来倒像天上飞的大雁的队形。 觅尘以前总觉男子弹箜篌有些矫揉,不够阳刚。但见他一身白衣座与琴前,身影俊挺,手抚琴弦,淡然神定,仿佛尘世的一切喧嚣都显得那么遥远。那姿态随意而大气,说不出的潇洒俊雅,动作间只见闲雅却并无一丝的娇柔。 觅尘轻笑,轻启薄唇唱了起来。 “河水见清幽桑树见消瘦 南来又南去的燕子带走相思豆 人约黄昏后是种懒散的自由 想起红豆放下思愁面容会依旧 谁到鹊桥东望眼越重楼 几步徘徊是种情愿的等候 谁在鹊桥东望眼看不够 四步一停三步一走两步一?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4部分阅读 一抬头 背起行装忘记重量挽起了衣袖 相思红豆依旧 能否再住一宿 放下竹篓端起水酒醉了的温柔 别把红豆带走 怕你远走迟迟不愿回首 娟秀的云鬓旧涩的长裙 物是人迁不过几年谁在此留名 修葺的屋顶是片闭的白云 可以往我不能忘情梦寐的风景” 觅尘恬恬、悠然的歌声响起,归海莫湛却是不急,只精心地聆听着,觅尘清唱一段,歌声渐消,忽而他的手指随意自弦上拂过,玲珑音起,空灵悠远,配合着觅尘的歌声箜篌柔美清澈,而音域宽广的乐声也显现了出来。 觅尘的歌声就在这琴音飘出时回转又起,归海莫湛也手指轻动细挑琴弦,每一个音符竟都那么完美的追随着歌声的起落,歌声悠扬,琴音婉转。歌声扬起高嘲,归海莫湛左右手同时在箜篌音色最美的中音区揉弦、滑弦奏出旋律和伴奏。 觅尘看向归海莫湛,心道不枉莫烬夸他弹得好箜篌,确实称得上无人可及了。她这个是现代的唱调,与海天的乐曲极为不同,可他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和的如此完美,真可谓是天才了。 觅尘嘴边露出一丝浅笑,正好归海莫湛目光自琴上带过划了过来,含笑的眸中,有一点星光在那温波暖湖中悄然绽放,指尖轻挑,指下随他峻峭,琴声如玉,清澈的低韵在这繁花蝶舞中迎风流转,蹁跹起舞。歌声绝,而琴声止,歌声琴音融合一处,低吟浅唱,似歌而又非歌,若琴而已不是琴。 一曲终了,归海莫湛久久地看着觅尘,目光浸染着笑意,半响才从那席垫甩袍起身,跨步行到了觅尘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见他看过来,觅尘不甚在意地笑笑,心里盘算着那断颜散大概还一刻钟就该发作了吧,看向乔素洁。但见她也正看过来,眸光一闪咯咯一笑。 “殿下,你看这慕王爷和清尘郡主站在一起倒是男才女貌,天生……” “胡说什么!慕王爷和右相府的邹小姐自小就定了亲,海天人尽皆知。明年邹小姐及笄便要迎娶,岂容你乱说。”乔素洁的话还未说完,已是被太子厉言狠狠打断。 “呵呵,五弟和尘儿可千万不要介意啊。”太子叱责完那乔素洁,转头看向归海莫湛和觅尘,眸中阴霾闪过,挥手示意那传侍的太监将托着珊瑚红的锦盘捧至归海莫湛的面前。 觅尘见归海莫湛只是对太子笑笑,并没说话,自己也就跟着沉默,不甚在意得笑笑。只见不知为何感觉场中的气氛有些不对,似乎人们的目光都投注在了那盘中淡紫色的一株珊瑚红上。 觅尘茫然地四望,眨眨眼,归海莫湛已是伸手取过了那株珊瑚红,含笑捧到了自己面前。觅尘想都没想地笑着接过,归海莫湛星眸黑瞳剪水破月般漾起一道亮光,如同心底明媚的欢喜,飘逸洒脱的微笑映亮了整张面容。 觅尘但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众人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他们周围,有些地不明所以,匆匆对归海莫湛笑笑,便转身看向那太子,和他一道还了礼忙退了下去。 刚一归坐正想问问云诺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但觉一道强烈的视线罩了一身,扭头一道挺拔的身影便直直地撞入了眸中。 他静静地站在花径间,挺拔的身躯如山岳临渊,一派巍峨,一身玄色绛紫缘领袖的朝服在这种场合显得有些正式而隆重,格格不入,高束的发髻紫金的发冠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比平日锐利了几分,但依然还是那么讳莫如深。 觅尘一怔,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远离,只静静地看着他便已是满足。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神色也有些微的倦怠一般,轻风吹飞了他的衣袂,也吹散了他眼中的沉寂,一缕柔情,在波光潋滟中流转,对自己轻轻一笑,转身身影便隐在了花径之间。 不知为何觅尘总觉得他的面色似乎带着一些薄怒,此时太子和太子侧妃正要以百花之首的牡丹为花签上演压轴大戏,场中正热闹,觅尘四望见似乎无人注意这边,便跟身后的晴嫣打了招呼,向着花径深处而去。 “哈哈,尘儿,四哥好像生气了呢。” 觅尘心里惦记着归海莫烬,正匆匆往花木繁盛的深处疾走,突然归海莫凌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嘻声笑道。 “他怎么了?”觅尘还没看清人,已是反射性地问道。 “呵呵,四哥失踪了这么多日你都不好奇他去了哪里吗?”归海莫凌冲觅尘神秘地眨眼。 “去哪里了?”觅尘听他这话倒似归海莫烬出了远门一般,她以为这二十多天不见他,是以为他比较忙,不想竟还有隐情吗,觅尘有些茫然地问着。 “父皇寿宴的第二日,四哥上奏说要去南皮巡查通州驻军,父皇准了。嘿嘿,其实明里是去了趟南皮,暗里四哥可是去了零陵。” “零陵?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觅尘不想他竟是出了京,心情有些的低落,这样的事情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又如何会心情舒畅。 “呵呵,零陵要说特别,就特别在它的一个小村落上,嘿嘿,至于那村落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就自个儿问四哥去吧。反正四哥这出去了二十来天今儿一早才回京,见过了父皇听说你在这里就匆匆赶了过来,来就见你对着别人唱情歌,他不生气就怪了。我可走了,尘儿你就自求多福吧。”归海莫凌轻笑,身影一动便绕过了花径没了人影儿。 觅尘嘟嘴耸耸肩,就迈步往花径中隐着的小亭走去。亭子构建在繁华深处,周围绿红相扶,异馥诱人,四周围上了一圈的鹅黄|色纱幔,风一吹,丝纱扬起,那亭中的挺拔身影惊鸿而现。 觅尘轻笑快走几步,刚一跨上小亭的台阶,手臂上大力传来,身子一动已是落在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中。觅尘静静地呆在他的臂弯中,嘴角上扬,周围似乎变得异常安静,她能听到他低沉而有力的心跳声。 “不是生气了吗?”半响觅尘悠悠地道。 “恩。”归海莫烬轻喃,声音似从胸腔溢出,觅尘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轻震。 “呵呵,生什么气?我还没生气呢,你一走就是二十多天,真真不把我当回事儿。”觅尘把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微仰身子,抬头轻笑盈盈地看向他。 “别动,我在抱一会儿,真香……”归海莫烬把觅尘的手放下拦回自己腰上,又抱住了她,鼻息轻蹭觅尘的发底喃。 “哈哈,你是不是背着我去那零陵做什么坏事了?如今怕我生气,使起美男计了!本小姐冰雪清纯可不吃这套,速速老实交待。”觅尘轻笑,闷在归海莫烬的胸间道。 “恶人先告状!”归海莫烬莞尔轻笑。 “我怎么恶人了?我可是乖乖地在家呆了二十多日。” “为什么接那珊瑚红?为什么对他唱那歌?为什么背着我打扮这么美,岂不知女为悦己者容,恩?”归海莫烬一把横抱起觅尘在栏杆上坐下,紧紧地把她固在怀中,低头看向她,眉眼上挑。 “恩?”觅尘一愣才想明白他问的什么。 “歌是想到了就唱了啊,花为什么不接啊?不接岂不失礼。打扮得漂亮是女子天xg爱美使然!” “失礼?我问你那珊瑚红四月花开,七月结果,果子何名?” “红豆啊。”觅尘抬头,有些茫然地望向归海莫烬,不知今日他为何一直在这事上纠缠。 “那红豆又名什么?”归海莫烬大手抚上觅尘小巧的脸颊,轻轻揉抚着。 “相思豆……啊!那花不能接吗?”觅尘一惊,睁大了眼睛去看归海莫烬。她的潜意识里总认为玫瑰花是代表爱情的,怎么就忘了这红豆在古代可是爱情的不二象征,怪不得刚刚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呢,难道这红豆的花不能随便接吗? “倒没有谁说不能接。只是繁花宴上拿到珊瑚红花的男子可以拒绝送花给那女子,女子亦可选择拒接那花。倘若男子有意与那女子则可捧花献上,女子亦可选择接或不接,不管如何都不能算是失礼。” 觅尘一惦,可以拒绝送花吗?那他为何还要把花捧与自己呢?难道他也不知道这规矩吗? “我的尘儿是个宝啊……”归海莫烬轻叹,揽过觅尘,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发。 “我不知道的……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啊,不就是一朵花嘛,说不定他和我一样也不明所以呢。”觅尘轻声道。 “恩。父皇遣我去泰山安排封禅的事宜,明日就走。”五弟他参加这繁花宴岂止一两次,怎么会有不知之理,他记得前年五弟也拿到了珊瑚红,可却未曾送出呢。归海莫烬敛目,却没再多说。 “又要出京吗?这次要多久啊?”觅尘抬头蹙眉看向归海莫烬。 “泰山封禅定在十月丙寅。”归海莫烬收紧双臂,抱着觅尘轻声道。 “大岂不是还有半年呢,我半年都要见不到你了呢……”觅尘苦闷地皱眉,心里有些不舍,怎么说好像他们现在也算是恋情刚刚开始,正值热恋呢,不想就要分离。 “呵呵,这么舍不得吗?这次却不能带你去,你须得跟着父皇起驾,我写信给你。”归海莫烬见觅尘愁苦着脸,轻叹一声,手抚向她的发,他又何尝想分离呢,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如此的儿女情长,今日接到父皇口谕差点没借故推脱。 “哎,只能这样了。明日几时出发啊?”觅尘耸肩轻叹,仰头看向归海莫烬,手抚上他刀刻般深邃地面颊,抚上此时正写着一般牵缠的星目。 “寅时。” “这么早!起不来哦,算了,本来还想去送你呢,看来你没那福气哦。莫凌去吗?”不想自己也有这般小女儿情肠的时候,觅尘心下好笑,强打精神冲归海莫烬狡黠地眨眨眼,嬉笑道。 “恩。”归海莫烬不甚在意地轻哼,收紧手臂,把觅尘紧紧地抱在怀里,闭目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不再多言。 觅尘侧头见他神情安然,面色祥和,似乎还带着一丝的满足和疲惫,感觉到他此时的柔情,也便不再多言,任由他静静地抱着,把身子更加依进他的怀里。 亭外,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用自己点点的姿色点缀那一簇簇醉人的绿色,五颜六色的彩蝶,也成双成对的翩翩起舞,缠绵徘徊就似亭中的一对情动男女,满园里弥漫着淡雅馨香和宁静的妩媚。 觅尘静静地感受这一刻的动情瑰丽,轻轻抬头望那晴朗的天空,慢慢的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他此时所流露出的深情,只觉心里被装得满满地,幸福满足。 那首歌唱的真不错,我的心现在瘦瘦的,很容易就满了。原来只要是相爱的人,只这么相互依偎着,就拥有了整个世界的美好…… 第三卷 扬名天下第十七章圣旨 觅尘回到繁花宴花场时人们熙熙攘攘的,场面有些混乱,她看向那主台,太子和那乔素洁都不在,上面空空如也,觅尘唇边扬起一个轻笑来。见晴嫣似乎很焦急地样子,四处张望着,还来回地轻踱着脚,觅尘挑眉,脚步轻快地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姐,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晴嫣了。”看到觅尘过来晴嫣两步迎了上去,拉住觅尘的手焦急地道。 “怎么了?瞧你急的。”觅尘轻拍她的手,笑着道。 “小姐啊,刚才太子侧妃好可怕……满身上下突然就……反正好吓人的样子。晴嫣担心死了,刚刚小姐还跟她站得好近呢,对了,还摸了她的手,要是被过了病我回去克怎么跟夫人交待啊。”晴嫣说着,话语竟颤抖了起来。 觅尘心里感动涌现,轻拍她的手安抚着,心道看来这丫头真是被吓坏了。 那断颜散毒性发的比较慢,这也是她选择用它的原因,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轻易怀疑到她。看吧,晴嫣分明看见她抓了那乔素洁的手,却反而在担心自己呢。 断颜散发作,浑身上下都会红肿一片,瘙痒难耐,抓之则破,算是比较狠毒一点的毒药了呢。也是自己学毒这么多年一来用过的最为阴毒的药,怨不得她心狠,只怪那乔素洁太过刁蛮。为难她觅尘,她也许并不会这么狠地对她,可乔素洁千不该万不该那她身边的人动手,青黛何其无辜要带她受罪。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走吧,这么一闹我看这繁花宴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们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觅尘睡着,快步走向云诺。 “云诺,我先回去了,有点累。” “走吧,我和你一起。”云诺说着就起身,笑着晚上了觅尘的胳膊,凑了个脑袋过来。 “那讨厌人的什么妃是不是被你整的?”云诺神秘兮兮地看着觅尘。 “胡说,我当时都没在场。你刚刚可是都快对那女人混拳头了,是不是你……”觅尘眨巴了两下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哈,果然是你!我说那姓乔的怎么就突然那个样子了,想了半天也就你那时候亲热地摸人家的手了。你说你很擅长使毒我还没信,竟是真的!改日给我弄点小毒让我也玩玩吧!有没有一用就让人说真话的那种药?要不然用了让人使劲笑个不停的药又没?”云诺一看觅尘的表情就知道是她干的好事,眼睛晶亮地看向她,兴奋不已。 觅尘翻个白眼,一脸无奈地看向云诺:“小姐啊,你严重诋毁了一代神医!我可没你那么无聊。” “到底有没有啊?” “没有!没有!” “哎呀,你是没看见那乔素洁的样儿,那尖叫真是吓死人……” 晴嫣跟在觅尘和云诺后面,见二人依在一起咬着耳朵,不知道嘻嘻哈哈地嘀咕什么,心里一阵纳闷,不明白这两问郡主怎么这么快就如此要好,不是都没见过面吗?心里泛着嘀咕,一抬头二人已是行去了老远,晴嫣赶紧小跑追着,这才想怨不得梁文郡主要好,走路都一样的快,这性情是该相投…… 觅尘回到涵音山房就直奔闺阁,尚未进屋,就隐隐似是听到了青黛的声音,虽是细弱却分明,觅尘心下一喜一把掀了门帘跨进屋子。青黛趴在床上,红研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正执着汤匙给青黛喂药。 觅尘见青黛挣扎着就要起身,赶紧快走几步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干什么?都这样了还不老实!身上的伤结痂了没?我看看!” “小姐,青黛好多了,可是小姐怎么能让青黛睡小姐的床,青黛担不起啊……”青黛说着,眼眶一红又要挣扎。 “我的床软,什么担起担不起的,要不是因为我你能这样?!”觅尘结果红研手中的碗在床边儿坐下,轻吹那汤药送到了青黛的嘴边儿。 “小姐……青黛只是个丫头……小姐仁厚,可青黛说什么也不该失了自己的本份啊,小姐还是让我回去自己屋吧,我在这里也睡不安稳啊。” 青黛的声音有些的哽咽,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觅尘执着汤匙的手,看向觅尘的眼中满是泪水,有委屈的泪,有欣喜的泪,有感动的泪,有满足的泪……心里的一切情绪翻动就都涌在了这紧紧的一握中。 “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对你们的,虽是从来没有说出口,可我想你们也是知晓的。我从没把你们当成是丫头,在我看来你们和哥哥一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别说是伺候你喝一碗药,让你睡我的床,就是认你当姐姐你也当得。好了,快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药性就淡了!”觅尘对青黛笑笑,坚持亲自服侍她喝完药。 “青黛你就别劝小姐了吧,昨晚小姐不知道起来看你多少次呢,你再不把那药喝了小姐的手都要酸了。”红研笑道。 青黛摸摸眼泪,这才放开了觅尘的手,乖乖地喝了那药,没一会儿一碗药就见了底,红研赶紧送上蜜饯。觅尘笑着起身,正要掀开被子查看青黛身上的伤,外面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 “郡主,宫中的高公公来府中传旨,老爷让杏红请郡主到大厅去。” 门外传来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觅尘挑眉,心里一突,不明白为什么传旨却要自己也到大厅去。这几年府中来的圣旨还少吗,哪次她去过?难道是繁花宴上的事情出了纰漏?可按理说她配的毒药不会那么容易被太医瞧出端倪才对啊…… 觅尘见红研个青黛都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对她们安抚一笑,轻轻点头便起身出了门。 一个看样子与她一般大的圆脸小姑娘在檐下,见她出来就要跪地行礼。 “走吧,免了。” 觅尘说着,就快步下了台阶,快步往外走,回身问道。 “知道是什么事吗?” “奴婢不知,老爷、夫人都在大厅呢,高公公说有旨意传给郡主,老爷这才命奴婢来请郡主。”杏红小跑着跟上觅尘,倒是个伶俐的丫头。 “恩。” 觅尘轻点头,心里有些地忐忑,脚步也慢了下来。竟是专门来传旨给她的吗?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宫中太医的医术,怕是真跟繁花宴上的事情脱不了关系。不过也不对啊,她这刚前脚到,后脚圣旨就来了,她还不至于这么失败吧,就算是怀疑到她,也该是传个话让她去宫中问话,怎么直接就来了圣旨呢,她没什么确凿证据让别人抓啊…… 觅尘思索间已到了大厅,跨步进入,戴世钜,戴郇翔,罗夫人……一屋子的人,连觅尘的二姐戴冰瑟都已等在了殿中。 那高公公见觅尘进来,上前两步笑道。 “郡主可算来了,戴相奉香接旨吧。” 觅尘见戴世钜对那高公公笑着称是,走到置好的香案前,接过丫鬟递过的香插在了香炉里,转身走到厅堂正中跪了下来。众人纷纷跟着跪在了他的身后,觅尘见那高公公看向自己,郁闷地也跟着跪了下去。 “圣旨到,清尘郡主戴觅尘接旨” “戴觅尘接旨。”觅尘俯身,恭声道。 那高公公清了清喉咙,这才展开手中金黄|色的锦缎圣旨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时会四海升平之运,德具钦明,自古受命而王者,易尝封泰山,禅梁父,答厚德,告成功。拥嘉瑞,臻元符,登封与泰山,撰德与社首。今有清尘郡主才情兼备,天资聪敏,通惠灵淑,行事有度,深得朕心,是为社稷服,着即刻进宫,赐住沐阳宫,督演封禅歌舞,不得有误。钦此!” 觅尘的脑中只觉得一懵,片刻的空白,蹙眉挺直脊背跪在那里,双手在宽大的广袖下慢慢握紧,强压着心中的不安。 知道那高公公一声亮音:“郡主接旨吧!” 她这才如梦初醒垂首接过圣旨,缓缓道:“戴觅尘领旨谢恩。” 那高公公收起了宣旨时的严肃,扶起觅尘笑道:“恭喜郡主,封禅舞乐可是第一次由女子督办,这可是史载千秋的大事啊,郡主必能留名青史,万代传颂啊。” “多谢。”觅尘淡淡笑道,将嘴角扬起,却一直低垂着双眸,心中已是不知谓何,直觉那拿着圣旨的手已是手心一片冰凉。本以为是乔素洁的事情要那她问罪,却不想竟接到这样一道做梦都想不到的圣旨,唤作别人想必是会欣喜若狂吧,看自己那二姐含恨的目光就知道了……可是要进宫了呢,文学著作对后宫都描述的太过阴暗了吧。 高公公见觅尘拿着圣旨发呆,上前道:“圣上的意思是,郡主今日就请过往沐阳宫,也好早一日为这千年一遇的社稷大事出谋划策,房间用度已差人办好了,郡主什么都不用准备。” 戴世钜眸中闪过沉思,笑着上前塞了一锭金子给那高公公,见她推脱笑着道:“劳烦公公大老远跑这一趟,连口茶都没喝上,外人岂不说我相符不识礼数。” “呵呵,那老奴就谢过相爷了。” “高公公,这圣上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尘儿进宫督办此事啊?这可是史无可寻的事,这圣上怎么会想着让小女来当此事?小女顽劣,这……” “不瞒相爷,老奴也不甚清楚,似乎是太子殿下进言此事,圣上也觉郡主聪颖,精通音律,是再合适不过的人物了。相爷但请放心,郡主在宫中的一应事宜,老牛也都差人办妥了。郡主聪慧,定能完成圣上所托,相爷不必过分担忧地。” 觅尘沉默地听他们一言一语地说着,心里已是知道那太子的意图,沐阳宫离东宫确实不远。只是觅尘不明白那太子不再戴相这里下手,怎么却偏偏找上了自己,古代不是一向都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尘儿,进了宫一定要事事谨慎,且不可任意行事,给圣上添乱,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宫女带个信儿。”戴世钜走了过来,含笑对觅尘交待了几句。 觅尘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哥哥会经常去看看你的!”戴郇翔上前握住觅尘的手,紧紧一按,无声地安抚和支持,倒让觅尘心里的不安稍减了不少。 抬头对他一笑,转身向那高公公:“公公可否在此先喝口茶?我回涵音山房拿点东西,也跟我那两个丫头交代一声。” “好,好,郡主随意,老奴等着便是。” 觅尘含笑点头,出了房,直觉清风吹来驱散了一些烦闷,心情也好了不少。低头看向手中那沉重的圣旨,材料十分考究,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绣满了祥云瑞鹤,富丽堂皇。两端还有翻飞的银色巨龙,觅尘不禁想到了现代一百大钞上的银线,呵呵,这还有防伪标识呢。浅笑扬起,深吸一口气,心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不信一个深宫能将自己吃了不行!慢慢将手中圣旨收好,撇撇嘴,春日的暖阳下,缓缓映入了她一抹淡定的微笑。 回到涵音山房青黛喝了药已是又睡了过去,细细地嘱托了红研好好照顾她。觅尘直奔小药房,一阵捣鼓,红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收拾了一大包的衣物,这才送了觅尘上马车。 到宫门时已是临近傍晚,觅尘沿着次第辉煌的灯火一步一步地走进凌驾于整个海天国的天子帝宫。目所能及之处,狼牙雕琢,宫灯错落,大殿屋宇在光与影的辉映下壮阔铺展,遥没在远处似无尽头的天边。 台阶甬道流光溢彩,回首看去,宫阁空旷,觅尘挑眉,心道自己终于也住上了大房子了,这般气派也不枉来这海天一趟了,摸摸肚子,这会儿只想好好饱餐一顿,才不想那些烦事,既来之则安之!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八章 分离 天上一轮明月升起,月光照耀着四野,沐阳宫静寂的宫阁在这月光下幽幽地沉默着,似在诉说着海天第一美女靖恪公主绚丽而短暂的一生。 觅尘让侍女们都退了下去,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长发,清亮的月照了进来,迷蒙的光让人的心静谧的下来。 月光像白霜一样从空中流下,觅尘起身将雕花的窗推到最大,让它流淌进屋中,抬头望向天空,皎洁的月色,世间的人感觉不到它的飞翔,它却照得这宫阁与天空终成一色。在这如水的夜色下,没有些微灰尘,有的只是孤月高悬。 觅尘看向院中的花木,在月色的照耀下,开遍鲜花的小院好像细密的雪珠在闪烁着。世上什么人最初看见月亮,天幕的孤月哪一年最初照耀着世人……人生一代代地无穷无尽,只有天上的月亮一年年地总是相像……觅尘突然在这个静夜心中涌出了无限的忧思来。 走出房间,步下台阶,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轻轻地晃动了起来。绸般的黑发被清风扬起,觅尘轻轻地哼起了那首琵琶名曲《春江花月夜》来。 哼了一会儿竟感觉清风似乎洗涤掉了心里的惆怅,心情也轻快了起来,觅尘轻快一笑,施展轻功在秋千上站了起来,双手抓住绳索,蹲下又站起,一个使劲秋千就飞翔了起来,觅尘越荡越开心,越荡越使力,飞得也越高,长发被风扬起,磨蹭着耳际和面庞,清爽而又无比的舒心,觅尘咯咯地笑了起来。 突然绳索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她的洒脱,他的胸臆,径自从中间一断,觅尘直直地向外飞去,心里一慌,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等着疼痛,可是预想的痛并没有袭来,腰间一紧,觅尘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空中旋过一白一黑两道交叠的身影,瞬间觅尘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熟悉的干净而清爽的男子气息包围着自己,觅尘觉得安心而温暖。 觅尘轻勾唇角,轻声笑了起来,刚刚因为害怕闭上的双眸,现在却是懒懒地不愿睁开。依靠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把手自然地环上了他精瘦的腰。 归海莫烬感受到觅尘的依赖和欣悦,把她更紧地搂在怀中,微微转了下身子,挡住了夜风。低头轻笑:“怎么会知道我来了?难道我的功夫如此不济?” “我不知道啊。”听得归海莫烬的话,觅尘微微蹭了蹭他的胸膛,把头移到他的心房处静静地倾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砰砰响起,她的心也跟着砰砰地跳动着应和着。 “不知道?不是会轻功吗?不知道我来了怎么等着往地上摔?”归海莫烬轻笑,手指轻勾托起了觅尘的脸。 “我是知道你要来,事实上我正等你呢,可却不知道你已经来了哦。我那不是一紧张就忘了嘛,幸亏你来了,不然就要劳烦你抱着摔晕的我回房了。”觅尘歪头对归海莫烬轻眨眼睛笑道。 “小傻瓜!闲置了多少年的秋千还敢这么玩儿,不要命了吗?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归海莫烬无奈地摇头。 “你为何而来?”沉浸在觅尘如水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归海莫烬,一寸不让。 “我为你而来。”沉浸在觅尘的目光中,归海莫烬似乎感觉自己要停止了呼吸,仿佛那样轻微的吸呼都会惊动了这夜的精灵般,他几乎要溺毙在她柔情的目光之中,只本能地痴痴道。 “呵呵,是因为那道圣旨吗?要是今天没有那圣旨你会去涵音山房找我吗?”觅尘轻笑。 “会!”归海莫烬肯定地道,放下了环在觅尘腰间的手,轻点她小巧的鼻尖。 “呵呵,我就知道。你要是不去我定生气,再也不理你。”觅尘嘟嘟嘴一脸的娇蛮。 “是什么?”注意到他一直单手抱着自己,觅尘回头看向他的另一只手,那手上抓着一个大黑口袋子,觅尘惊疑地指着。 “琵琶。”归海莫烬说着,打开了袋子,把那琵琶捧到了觅尘面前。 觅尘诧异地抬头看他,却并不接过,就着他的手在那琵琶上轻轻波动了一下,真是那天自己在寿宴上用来弹奏《十面埋伏》的那把。 “哪儿来的啊?” “抢的。穿这么薄不冷吗?”归海莫烬不甚在意地道,挑眉看向觅尘,一身的单衣,宽大的袖子被风吹起,细白如脂的手臂若隐若现。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冷了呢,你带我回房吧。”觅尘歪头恬淡一笑,伸开了手臂。 归海莫烬看着觅尘的动作略微一愣,挑眉看她伸出的手臂,轻轻笑了起来,放下捧着琵琶的双臂就要弯腰抱她。 “我要你背我!”觅尘上前一把抢过那琵琶,骄横道。 归海莫烬又是一愣,伸手拂过觅尘的面庞眸中闪过宠溺,温暖的笑浮现在面上,转身就俯下了腰,右手轻拍自己宽阔的背,轻笑。 “上来吧!” 觅尘咯咯一笑,一个起跳大力冲上了归海莫烬宽广的背,他的身型竟是微丝不动,觅尘嘟嘴环上他的脖子,轻轻的把头覆上了他的肩头。 他的肩膀很宽厚、很适合依靠;他的背很宽阔,宽阔到让人舍不得离开;他的背很舒服、舒服到让人心中涌出了不尽的柔情;他的背很安全,安全到让人心中盛满了满足;他的脚步很和缓,和缓到短短的一段路竟似会这般走到天长地久;他的背很温暖,那暖溢了觅尘一身,暖了眼睛,热了眼眶,晶莹了泪水就这么不经意间滑落眼眶,滴在了他的耳际,月光下一丝光亮闪过,那晶莹的泪沿着他刚毅的脖颈瞬间便滑进了他的衣领间,不见了痕迹。 “尘儿?”归海莫烬的脚步一顿,略微侧头,轻声问道。 “呵呵,没听过喜极而泣吗……你的背好温暖,我喜欢……你身上的气息好温馨,我喜欢……你会这么一直背我走下去吗?到我们白发苍苍……” “我会!”归海莫烬坚定地的声音响起,在这夜色静寂的宫阁中竟如同仙音扣动着觅尘的心弦。 “真好……”觅尘无声地笑了起来,眸中已是星光闪耀,有他这一句话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愿同他风雨同行,就算是段未知之路,有了他这一句话她也要努力走上一回,只求美丽过,似乎结局已是不在重要。在这样的夜色下,有人愿意如此承诺,有人愿意陪伴在她的身边,已是幸事。 “是啊,真好……”归海莫烬轻声呢喃。 一阵大风吹过,感觉身后的觅尘瑟缩了一下,归海莫烬这才大步向房中走去。 将觅尘放在床上,扯了被子给她盖上,拉过了她的手,冰冰的丝滑触感,归海莫烬略微蹙眉。 “怎么这么凉。” “谁让你不早点来,害我等大半天。这琵琶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啊?你怎么去抢了人家姑娘的东西呢?”觅尘嗔怪道,目光转向放在旁边的琵琶上询问地看向归海莫烬。 “有何不可吗?我找遍了海天竟是没有这种琵琶。”归海莫烬轻轻地揉搓着觅尘的手。 觅尘听他这话倒是一愣,心里甜蜜的同时又有些好笑,傻眼地看向他一本正经的脸:“这么说堂堂海天的四王爷去做了劫匪?” “为博尘儿一笑,值当了。”归海莫烬不甚在意的笑笑,轻拨弄一下那琴弦,琵琶的铮铮声响起,夜愈发地显得静寂而温馨。 “你去零陵做什么了啊?莫凌说零陵特别久特别在一个村子上,那村子怎么了啊?”觅尘只觉这琵琶该是和他这几天的失踪有关,有些狐疑地问道。 “零陵有个叫乌陵矶的小村子,四年前叶染偶然注意到那个村落的人全部身怀绝技,后来发现那村子是南翼暗藏在海天的一个暗桩。”归海莫烬摇头轻笑。 “你出京竟是……谢谢你!”觅尘不想他专门出京竟是为这事,心中涌过暖流。 “他不该动你!这个暗桩南翼经营了多年,如今被悉数铲除,够那万俟瑜娑气上一段时日的。嚣张之徒!” “其实我给那厮下了些药呢,那种让他三个月当不成男人的药哦!”觅尘轻笑神秘兮兮地凑到归海莫烬的耳边道。 随即又面色一转狠狠道:“你以后要是敢跟他学,我就给你下那种一辈子当不成男人的药!” 归海莫烬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觅尘,半响才无奈一笑,托起她的后脑:“倘若我当不成男人,尘儿待如何?” “谁让你不老实,我找别人去呗。”觅尘看着归海莫烬略微眯起含着警告满是危险地眸子,不怕死地笑道。 “我看谁敢!”归海莫烬眸光一敛,狠声道,欺近觅尘就狠狠地吻上了那抹薄红。 疯狂的吻袭来,觅尘只觉他的大手使劲地压向自己的脑后,这是一个毫不掩饰情绪,带着强烈占有的吻。觅尘被吓得有一刻的呆愣,只能任由他在自己的唇间辗转,炽热而狂野地吻让她几乎晕厥。这次的吻比那日晚上的吻更加霸道,更加让她全身瘫软,脑里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接着。半响回过心神,觅尘心道男人果然不能轻易去惹呢,他这般样子该是在意的表现吧。 心里划过甜蜜,觅尘主动将双手攀上他的颈,让彼此的身体更想贴,闭上眼,双唇为他微启,迎接他霸道侵入的舌尖,让他温润的湿暖在她深处狂妄地攻城略地。 归海莫烬感受到觅尘的迎合,身子一震,随即双手扣着她的腰,身一转,觅尘便躺在了他的腿上,他的吻渐渐由狂野、霸道转为温柔,挑逗着她的感官。归海莫烬心里泛起前所未有的震荡,奇妙的快感让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苦笑自己有多在乎这身下的小东西怕是连自己都说不清……她竟能影响自己到这般地步,可自己却是甘之如饴啊! 觅尘感觉到他的手解开她的衣扣,探进衣内游移着,那火热的手掌似带着电般,灼热着她的肌肤,酥麻传来,觅尘轻呼:“莫烬……” “该死的!”听到觅尘的低呼,归海莫烬神思一醒,猛然起身,低声吼道,沙哑的声音让觅尘的面颊红得更透。 归海莫烬半响才平复了呼吸,低头看向觅尘,她美丽的面庞在灯光下发着珍珠柔和的光泽,晶亮地双眸略带羞怯地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卷曲微微颤动宛然是两只黑蝴蝶栖息轻舞,让那整张脸精灵般灵动了起来,嫣红的唇微启着,带着诱惑,他甚至只要看上一眼就无法压制胸中的烈火,那腮边的晕红讲述着少女欲说还休的秘密。 归海莫烬苦笑,半响才轻叹一口气:“我……你还这般小……我实在不应该!我的尘儿何时才能长大啊……” “我又没怪你……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啊。”觅尘低头喃喃道,嘤咛的声音带着娇羞。 “出门这些日我都睡不好觉。” 归海莫烬坦诚着自己的心情:“只是想你,不停地想,做事也不能安心……心里急躁躁的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你呢?有没有想我?” “恩。”觅尘心中涌过甜蜜,轻点头。 “恩是想还是不想?”归海莫烬轻笑,手指托起觅尘的下巴,让她避无可避地看着自己。 “想!很想!”觅尘盈盈的目光望向归海莫烬的黑瞳,喃喃说着,突然又觉不好意思,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呼吸着带着他温暖气息的空气,心里满满地都是暖意。 “呵呵,怎么办,又要分离了呢。海天的战神没了,却多了个儿女情长的痴情郎,好事还是坏事恩?”归海莫烬轻叹,抱紧觅尘,呼吸着她身上浸人心脾的女儿香,胸臆间满是柔情。 “对于海天也许是坏事,对我嘛……自然是好事喽,尘儿一向没什么爱国爱民的善心,最是自私不过了,所以呢,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好事看了呢。我的痴情郎万岁!万万岁!”觅尘轻快一笑,眉眼弯弯。 归海莫烬摇头轻笑,深深地望着觅尘良久方道:“这样的话也乱讲,这是大逆不道……在宫中需谨言慎行,做事多想想,勿要随意使性子。多听、多看、少言,无论何事,轻率言动,适或其反。宫中耳目众多,你说话向来不注意,又从不服输,不可屈就,我真不放心啊……” 觅尘听者他话中嘱咐,心中感动涌现,静默地看着他,觉得这样的他这的怎么都看不够一般。这样的他怕是谁都不曾见得呢,啰嗦的战神何其……性感?迷惑着自己的心都沉浸在了的柔情中呢。 归海莫烬轻叹一口气有嘱咐道:“你那两个丫头都没能跟在身边,自己要当心身子,像今晚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看恩?” “好!”觅尘甜甜地笑了起来。 归海莫烬深深看她,从怀中掏出几张折好的纸张来递给觅尘:“凡是戒急用忍,真要出了什么事可以找这单子上的人,都是我在宫中和朝中的心腹,只要说是我让你去的,她们定会拼命相护,切切不可让自己出事,知道了吗?” 觅尘心里一震,知道他这般做,虽是几张薄薄的纸张,可在这皇家却等于把自己的身家都给付与她了,知他苦心,强压下眼眶中要溢出的泪水,灿然一笑:“怎么说得好像你要去好久一样哦,不怕我把它交给左相吗?或是给了别人呢?想得到?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5部分阅读 到这东西的人定是不少呢。你不也说了,想要你性命的大有人在呢。” “心若死了,人徒留何益?!累了吗?早些休息吧,我看你睡着再走。”归海莫烬说着抱了觅尘让她在床上躺好,给她过好了被子。 “你也上来吧,今晚不想你走。”觅尘移移身子,空出一大片床来,轻拍着示意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一愣,怔怔地看着觅尘。 “怎么?海天的战神也有扭捏的时候?”觅尘咯咯一笑,掀开了被子。 归海莫烬轻轻笑了起来,宠溺地看着觅尘,也不再多言,俯身脱了靴子,一个翻身就躺在了觅尘的旁边。拉过她的手在被中握紧,侧头挑眉轻笑。 “快睡吧。” 觅尘心道他早早就要起身出宫,也该让他休息了,便也不再多言,指指自己的额头:“一个晚安吻,亲下这里,跟我说晚安我才睡。” 归海莫烬挑眉,温柔一笑,凑了过去,一个温暖的吻落在额际,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觅尘乖乖地闭上眼睛。本以为会好久不能入睡,却不想竟是很快就沉入了香甜,睡得安稳。 归海莫烬听得觅尘的呼吸变得清浅而平稳,侧头看向她。觅尘的面庞微侧向他这边,恬淡的面庞宛若婴孩。归海莫烬敏感的察觉到她的鼻息轻轻浅浅的拂过耳侧,鼻端亦嗅到淡淡的芳香,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再乱动了…… 在这静绎得只剩下风声的夜里,他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春意融融的房中,暖暖的被中,他觉得自己燥得像个火炉,特别是觅尘紧挨着的部位更是让他热得发慌,一股热气自小腹升起……归海莫烬苦苦一笑。 一抹暗红浮上他的颊,心里咒骂自己,可偏偏自己傲然的自制力到了这张美丽的面庞前就丢盔弃甲,有些羞愧于自己的欲念,可是一时之间却克制不了,他不由将手紧握,双腿拢起,可是却不敢移动,怕扰醒了觅尘……真要命啊! 而觅尘却毫无所觉,睡得香甜,唇角还扬着笑意,不自觉的竟又靠向了他,转来转去地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终于寻了一处好位置,她一声嘤咛,又安静了下来。 归海莫烬眸中闪过无奈格懊恼。这是什么情形?看向钻到自己胸前的觅尘……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身子揽进怀里。 她倒睡的香,他苦笑,一垂眼正好看见觅尘颈后的一片白皙柔腻,他飞快的移眼,强迫自己不许再看。但少女的体香还是无孔不入的沁入鼻间,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好像无形的线一样将他的感官缚住。 这是他从没有过的经历,怀中的女子带给他太多次平生的第一次,第一次单单只是闻到女子馨香就能让他觉得口干舌燥,深入火烧。他看了看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的夜,漫漫的长夜今晚可有得自己受了,他叹着气的想…… 事实上这一夜他也真的是没合眼一刻,当寅时将近,他轻叹一口气,微微一动了一下觅尘,动了动僵了一夜的身体,一阵酥麻传了全身,苦笑一下,过了半响身体才如常,轻轻起身。在床前俯下身子又看了一阵觅尘恬静的脸,轻轻在她颊间落下一吻,伸手拢了拢她的发丝,无声的轻叹。 他直起身来,唇角弯起一个舒缓的弧度,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她的模样,似乎要将她现在的样子尽数刻进心头。半晌才转身缓步走到床前案边,略一思索,磨墨潇洒执笔落墨: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斡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是我沦亡。 一首《凤求凰》,只愿她醒来看到能明白他的心意,从怀中取出那支通体碧色的挽歌放在上面。归海莫烬转身又看了看觅尘,这才推门走了出去,身影轻纵向着怜清宫急掠而去,很快便消失再来重重地宫阁间。 而房中的觅尘却兀自睡得香甜,唇边的笑意在灯下倾诉者心中的满足。虽然他已经离开,可小屋中那在月色下幽幽静默着的琵琶,那被清风微微吹起的纸张,那在月光下泛着润泽的挽歌无处不诉说着他的存在,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九章 翌日 翌日觅尘在暖暖的阳光下睁开眼睛,本能地看向身旁,已是人去空荡,心中有些失落,抬头便看到了桌上静静躺着的挽歌,翠绿的笛身在阳光下更显剔透,心中升起欣喜,觅尘一把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拿起挽歌在手中摩挲着,轻轻笑了起来。目光转到挽歌压着的那一方纸签上,笑容凝在了面上,眸中闪过诧异和震惊。那字点画流畅,一气呵成,竟是狂草! 整张的字左驰右鹜,千变万化,极诡异变幻之能事。一首《凤求凰》一气呵成,始终一贯,保持着一种傲然气势,字体似变化莫测,下笔结体,都不易捉摸。字体虽狂虽草,但不失法度,一点一画,皆有规矩。 这字写得如何已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觅尘是认识这字的,她在五年前学字时就临摹过几天的狂草,正是这样的字,目光移到纸签最下方的落款处,赫然写着“辛酉年春夜借《凤求凰》以表吾心,博尘一笑。” 落款处龙飞凤舞地书着二字——擎轩。 海天朝的狂草是在十三年前兴起的,景州沐擎轩最早创狂草,这种奔放,写意的抒情形式的书法艺术很快就风靡了整个海天朝。有人评点沐擎轩的字“纸上飕飕风雨声,行间屹屹龙蛇动”,这沐擎轩也被奉为狂草鼻祖,海天众多的清流名士景仰有佳。可这沐擎轩却极为神秘,他的书法流传在民间的很少,人也极为神秘,有人说他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有人说是温文尔雅的中年,有人说是潇洒俊逸的青年……众说纷纭,似乎没有人见过此人。 五年前觅尘练字的时候,还跟青黛开玩笑说着沐擎轩定是长得极丑,不好意思出门吓人,如今却不想竟是……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人人都知海天四皇子刚毅果猛是为海天第一将帅之才,谁又能想到他竟是这一代的书法大家,创狂草啊…… 呵呵,原来他也有挥笔泼墨,卓然风雅之时。自己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子?觅尘觉得自己竟似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一下子心中涌出了无限的失落和茫然。既然没有人知道翰王爷和那沐擎轩的关系,那么他应该平时写字都用别的字体掩盖,可他现在又为何要告诉自己,写这字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告诉自己他的另一个身份? 觅尘轻轻拍拍头皮,执起那纸签慢慢一字字读着上面的《凤求凰》,心里不知不觉又涌出了无限的甜蜜和思念。许久才轻叹口气,心道自己是真的恋爱了,一个早上只一刻的时间心中大起大落了好几次,典型的恋爱综合症。 收起那纸张和挽歌,觅尘穿好衣服出房,一眼就见院角的秋千已经修好,鲜亮了不少,觅尘一愣。 这时沐阳宫的小宫女寇珠自廊角转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檐下廊前兀自发呆的觅尘,赶紧快跑着过来。 “郡主怎么自己就起来了,寇珠这就去吩咐准备伺候。”说着就要往回跑。 “那秋千是谁修好的?” “一大早内庭的王公公带着人来修好的,奴婢见他们来修才知道坏掉了,询问了下,说是郡主吩咐他们来的啊。” “哦,是我吩咐的,不想这么快就修好了,你去吧。”觅尘不想他走的匆忙居然还惦记着这秋千的事情,心中甜蜜,刚刚那书法的事情也就释怀了,心道反正自己的事情他也不见得全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他。 觅尘正用餐乐府台那边便遣了人过来请人,乐府台在海天皇宫的前殿部分,觅尘到达时,绿红相扶,异馥诱人的大场中众人已经都等候着了。数千人的场中静寂无声,觅尘一到,众人皆俯身行礼。 看着这壮阔的场面,觅尘还真是有些的傻眼,本想着皇帝封禅歌舞能有数百人参加,却不想竟有如此大的阵容,她这来奉旨督演,搁现代怎么也是一个大导演了。 “郡主,这些都是封禅典礼上要参演的,一共有一千二百人。”礼部右侍郎硕凤亮上前施礼,躬身说着。 觅尘打眼望去女子占了有三分之二,个个容貌秀丽,身姿曼妙。 “封禅的歌舞不是都已经准备了两年多了吗?圣上只是让我来督演,我一介女子没有什么见识,对封禅的礼制也不熟悉,这督演是何意还请硕侍郎指点。” “回郡主的话,封禅当天圣上会带着太子,皇子,诸王,文武百官在雄壮的乐声中登圆坛祭祀昊天上帝。祭祀完毕,圣上在圆坛与众臣工同庆盛世,将由高安、半安、天贶、顺安、凝安、平安六组祭祀舞蹈祈佑太平祥和。封禅完毕,陛下会在泰山同众臣卿同庆七日,这七日中的第一日……” 那硕侍郎洋洋洒洒地说着,觅尘听得蹙眉挥手打断了他。 “停!你这么说就是封禅当日只有六组舞蹈的意思对吧?” “是。”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怎么督演?”觅尘挑眉。 “这歌舞演练了两年又十个月,陛下前些日子带着众臣工来观赏了歌舞,觉得甚无新意,不够大气恢弘,当时太子殿下进言让郡主进宫指点一二,所以……” “行了,我明白了,你让封禅当天要表演的人留下,其他的该干什么干什么。”觅尘吩咐着硕风亮,在广场前坐下。心道这歌舞都排练这么久了,现在离皇帝起驾前往泰山也就还有三个月,这时候让她来她还能做什么?也就是给这些歌舞润色罢了,动作之类的是不能改了,只能试着用自己知道的舞台设计之类的让歌舞出色一点。 觅尘结果寇珠奉上的茶,轻扣杯缘,没一会儿场上就剩下了一小半的人。 “就按照你们演练的先演一遍我看看吧,大概要多久啊?” “两个时辰。”硕风亮答道。 “这么久……开始吧。”觅尘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的依着,扭头吩咐道。 台下跳得热闹,觅尘只看了两幕便觉毫无情趣,甚至连平时宫宴上献的舞蹈都比这有意思的多。这种祭祀的舞蹈竟全是一个风格,庄严肃穆。甚至舞蹈的动作也都是大同小异,庄严稳健的舞姿和肃穆的气氛,沉闷的乐声,虽是能表达人们对天地虔诚的信仰和膜拜。这种摆、扭动作能表达神灵降临祭坛纳酒醴时的神态举止,可让人坐着一直看下去怕真是一种折磨。 正想唤停,却见太子一袭黄袍自外面缓步进来,觅尘心里一突,不想他动作竟如此快。自己这才进宫的第一天而已,这人也太耐不住性子了。赶紧坐直了身子,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看向一旁站立的硕风亮,正面上的表情一副认真的样子问着。 “她们现在身上穿的是封禅当天要穿的衣服吗?” 那硕风亮一愣,一脸惊异地看着觅尘,大概没明白她怎么就突然变了一副样子。 “不是,封禅的服饰其他的都准备好半年了,这些当日献舞的一直在商榷,现在正在赶制。” 觅尘一本正经地听着,眼瞄着那黄|色已到了身边,那硕风亮也看到了他,赶紧迎了上去,跪下行礼,觅尘从容转身笑着施礼。 “参见太子殿下。” “尘儿辛苦了。” 觅尘见那太子伸手就要抚上自己的手臂,赶紧起身后退了一小步,侧身道。 “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就请坐下给尘儿一些建议吧。” “哈哈,尘儿问本宫,本宫要是说了岂不是班门弄斧了,让人贻笑大方。本宫过来就是看看尘儿住在宫中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差人到东宫带个话。”太子见觅尘躲避脸上笑容稍顿,随即笑着上前满脸温和地看着觅尘。 “尘儿谢过太子殿下的关心,尘儿一切都好。这不正看封禅当日的祭祀舞蹈呢,硕侍郎刚刚咱们谈到哪里了啊?”觅尘被他看得发毛,总觉得他的笑怎么看怎么碍眼,转身看向硕风亮。那硕风亮一愣,随即有些恍然,眸中闪过鄙夷,大概是总算弄明白觅尘突然变得认真的原因了,定是以为她是为了讨好太子。觅尘也不在意,只想怎么早点把这眼前的瘟神赶紧送走。 “郡主正在询问在下关于封禅服饰的事情。”硕风亮低头说着。 “哦,对。那衣饰的样纸是在礼部吗?” “前日已经送到了少府寺,现在正在赶制,郡主要看吗?臣现在就去拿。”硕风亮心道这清尘郡主如此问,定是要支走自己,虽是心中鄙夷可还是顺着意思说着,就要转身觅尘却叫住了他。 “还是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也瞧瞧这宫中做衣服的地方时什么样子。太子殿下也一起去吧?”觅尘说着笑着转身问向太子,心道这做衣服的地方一国太子去定是不合适的,想来他是不会答应的。 “呵呵,本宫就是来看看尘儿,既然尘儿有事那本宫就先走了,改日再来。”太子听得觅尘和硕风亮的话,嘴角轻勾,知道她这是在赶人了,眸光微敛闪过阴霾。看向觅尘却是笑地温和。 “那尘儿恭送殿下。” 太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迈步往外大步而去。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章 轻吻 京都今年的春季真的很多雨,虽说春雨贵如油,但淅淅沥沥的雨却为这后宫增添了不少的凄切一般,弄得觅尘几日来心情都不是很好。这已经是她进宫的第七日了,从前两日去乐府台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祭祀舞蹈以后觅尘就没再去过,只吩咐了让他们按照原来的舞蹈练习。 这几日也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她一直都窝在沐阳宫没有踏出一步,仔细地琢磨了那封禅的舞蹈,已经想好了怎么让沉闷的舞蹈出彩。衣饰她已经把原本订下的服饰都否定停制了,那样子太过沉闷古板,好在做的并不多也不算是浪费。 几日的琢磨心里已经有不少的创意,也想好了几套衣饰的样子,却一直懒得动笔画下来,今日天总算是放晴了,清晨初生的太阳自云彩中露出了头来,漫天的雨丝总算是远去。阳光照耀下树枝头上抽出的新绿被春雨滋润过更显油亮,给这皇宫中富丽的亭台楼阁增添了罕有有活力来。觅尘举目四望只觉得素日里沉闷肃穆的宫殿也变得分外的明丽清新。 用过早膳觅尘突然有在这宫中走走的欲念,拂了寇珠要跟随的意,独自出了沐阳宫,踩着脚下清新的泥土,也踩着脚下被风雨吹地零落的花瓣。这些绚丽的花朵,昨日还是娇颜而鲜活,现在却已经成了脚下的泥土,残香犹存似乎还在低低的诉说着她们陨落之后的艳光余韵,就如同这宫中的女子,有多少花季少女在这重重宫阙中埋葬了自己的美丽……觅尘轻叹。 漫无目的地走过长长地回廊,转过一个弯儿,远远地就看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嬉笑打闹着往远处跑去,转眼就隐没在了回廊的另一端,觅尘似被她们的笑声感染,觉得这宫廷的回廊也充满了新奇,轻笑着步入了她们刚刚呆过的廊中小亭倚栏坐了下来。 亭子建在一池的碧水上,池水中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就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将湖面盖的严严实实的。已有几朵早春的荷花不甘寂寞地自荷叶的缝隙间钻出了娇嫩的花苞来,异常可爱。宛如娇羞少女低面深藏碧伞中。 觅尘将手肘放在栏杆上,轻轻把头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清风拂面说不出的清爽舒心,觅尘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你是谁?” 突然一个稚气响亮的声音响起,觅尘一惊睁开眼睛看过去,但见一个七岁样子的小男孩站在面前,肤色似玉,阳光打在他小小的脸蛋上,映衬着他的肌肤愈加晶莹剔透,此时小男孩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可爱啊,觅尘惊叹的同时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独自在这里出现。 “你又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自然你先回答啊。你是父皇的妃子吗?那怎么到这里来了啊,被别人看到可不好哦。”小男孩说着,一跳在觅尘旁边坐下,晃动着双腿。 觅尘听他的话倒是有关切之意,心道真是个善良又懂事的孩子,听他的话该是个小皇子了,看见她这个陌生人倒是不见拘束呢,觅尘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咯咯一笑转身道:“我叫戴觅尘,你呢?我可不是什么嫔妃哦,只是进宫暂住的一个过客而已。” “你是清尘郡主?你真的是清尘郡主?” 觅尘诧异地看向眼前抓着自己手臂,一脸兴奋的小男孩,心里有些纳闷,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出名了。 “你认识我?” “群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男孩没有回答觅尘的话却摇头晃脑的背出了那日觅尘在寿宴上吟的《将进酒》来。 “我自然是认识你的,这宫里谁不知道清尘郡主啊。自从那日父皇生辰后,宫中的太监宫女都在说姐姐哦,说姐姐才华惊人,在宫宴上跟南翼国那么多的才俊比试才艺,都把他们打败了,挫了那南洛帝的锐气,给海天立了大功,还说姐姐是海天的女英雄呢。” “你是皇上的第几个儿子啊?叫什么啊?宫里的传言你也信啊,亏你还是在宫中长大的呢,姐姐告诉你哦,这传言最不可信,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像你说的那女英雄啊。”觅尘耸肩无奈道。 “我是十六皇子莫睿,姐姐可要记住了哦。我才不像姐姐说的那么笨呢,那些宫女太监的话我开始是不信的,可听了姐姐做的诗我就信了。我最喜欢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说得可真好,姐姐真厉害,莫睿也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要作出这么好的诗来。”归海莫睿目光炯炯地看向觅尘。 “呵呵,小破孩,那诗诗什么意思你懂吗?口气倒是不小。”觅尘好笑,七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着实让人诧异,难怪自己刚来这海天时经常见南洛拿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这小孩也就早熟了一点,说出的话都让自己感觉蛮突兀了,自己那会儿说的话可比他要惊人百倍呢。 “懂,五哥都跟我讲解了,五哥说着诗极好,诗中无处不透露着乐观、通达的情怀,豪情逸兴。五哥还说……还说这诗……哦,说什么这诗情忽翕忽张,如大河奔流,很有气势,不似女子诗作。还说姐姐能作出这样的诗,人也定是女中丈夫,诗中抒发的胸臆连他都不及的呢,五哥对姐姐赞叹不已哦,说很是钦佩,我还没见过五哥这么称赞过女子呢。所以才好奇,很想见见姐姐呢,今天见到了真高兴。”归海莫睿兴奋地说完,看向觅尘的眸中尽是开心和崇拜。 觅尘被他看得汗颜,听他一口一个五哥,说的该是归海莫湛,却不想她剽窃了一首李白的大作,倒是让这海天的慕王爷如此推崇呢。还四处给她宣扬,现在弄得连这么纯洁的小男孩都被她蒙蔽了。觅尘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道这归海莫湛也不像是话多的人啊,怎么就到这小朋友面前疯疯癫癫地净胡说八道。 “呵呵,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吗,有什么好奇的,现在见了失望了吧?” “不啊,姐姐长得真好看,我喜欢姐姐。姐姐住在哪里啊?以后我可以经常去找你玩吗?”归海莫睿一脸期待地看向觅尘。 “呵呵,我也喜欢你呢,我就住沐阳宫,好像离这里不远哦。我自己住这宫中每天都无聊死了,随时欢迎你来哦。”觅尘轻笑,抚摸着归海莫睿的头,心道有个这样可爱的弟弟倒是也不错。 “姐姐怎么跟五哥一样爱摸我的头啊,我都快八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你们总这样摸我的头什么时候我才能长成男子汉啊。姐姐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以后不准摸我的头了哦。”归海莫睿自栏椅上站起来,一脸严肃地道。 觅尘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你才多大啊,我比你可不止大了几岁,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小孩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清风拂过的小亭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觅尘觉得这是自己进宫最开心的一天了…… 正清殿外。 归海莫湛一身朝服肃然站在廊前,眸光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阳光打在玄色朝服上,袍上的金丝发着亮光,映衬着挺拔的身姿越发显得卓然。 “王爷,皇上请您进去呢。”宫中的主管太监孙喜自殿内出来,笑着上前躬身道。 “有劳公公了。”归海莫湛回身,目光从天际拉了回来,对孙喜笑笑,轻点头也不多说迈步就进了正清宫。 大步走到殿中,掀袍行礼,动作利落毫不拖沓:“儿臣叩见父皇。” “恩,起吧,朕等你好久了,是来领考题的吧?”海清帝正俯身批阅奏章,听见归海莫湛的声音目光自龙案上移开,手微抬示意他起身。 “是。儿臣今早去顺天府贡院察看了一下考场,不想却让父皇久等了,儿臣惶恐。”归海莫湛起身,从容地回答。 “去看一下是对的,这几年科举屡屡发生试题泄露的事,这次礼部有你代管,朕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谨慎点是好的。你这次选的两个主考官甚合朕意,一个张裕起,一个杨穆时。这张裕起是个文才啊,诗词文章无一不精,朕听说他的官声也不错!原先在浙江监道,离任时只带了一船书。老百姓对他很爱戴,听说还给立了一座生祠是吗?” “回父皇,这张裕起是德绍七年的榜眼,在江浙一带甚负才名,为官清廉,确实很得百姓们的拥戴。” 归海莫湛恭敬地回道,心里却知父皇夸奖他选的主考官合意,和这张裕起的文才官风怕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只在于这二人皆是朝中少有的几个甚少与众皇子来往绝对忠于父皇的臣子。这些年父皇人也老了,尤其多疑,对于他们几个皇子也是多有猜忌。倘若这次他选用和右相交好的朝臣怕是不管多有文才,为官多清廉此时父皇也会勃然大怒。 “恩,杨穆时也是多年为官的老臣了,日前编辑《宣典》,精通时事,倒是能和这张裕起相辅相成,这事你办得不错。” “谢父皇夸奖,儿臣愧不敢当,不敢谬承父皇的夸奖。” “恩,不骄不躁是好的。”海清帝赞许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殿角的一个金漆大柜前。从怀里掏出钥匙来打开柜门,拿出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烤漆小筒,这才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过来。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金科的考题,朕现在郑重地交给你。金科的试题,是朕亲自写好,亲自密封,现在又亲手交给你的。朕再交代一次,朕对这次科考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地为朕取几个像样的人才来,别辜负了朕的期望。”海清帝将那小筒郑重地递给归海莫湛。 归海莫湛跪下接过,朗声道:“儿臣谨遵圣谕。” “恩,起来吧。朕听说左相近来和太子走得很近,这事儿你可有所闻?”海清帝亲自扶起归海莫湛,似是无意地问道。 归海莫湛心里一惊,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自己这个事情,低头恭声道:“儿臣未曾听闻,不过近来父皇命三哥督办黄河水运一事,这事原是戴相责下,最近二人经常一起协商倒是有的。” “恩,没其他的事你就下去吧,好好督办这次的科考。”海清帝略有沉思地看了眼归海莫湛,半响才说道。 “是,儿臣告退。”归海莫湛行礼躬身退出了正清宫,心里却还一直想着刚才父皇的问话,怕是太子和戴相已被猜忌了,诚如父皇这样的君主虽不算圣君却也是一代明君了,又岂会任储权发展,何况这两年任谁都能看出父皇对太子的不满,怕是早有废储之意了。 轻叹一口气,归海莫湛大步径直往礼部而去,刚进衙署张裕起,杨穆时便迎了上来,正要行礼却被归海莫湛制止了。 “二位大人这两天辛苦了,不必多礼,坐吧。”归海莫湛轻笑着示意二人坐下,这才在主座上缓缓坐下。 拿起侍从呈上的茶盏轻抿了两口,放下那茶杯这才面色庄重地看向二人。 “是来领考题的吧,这本来只是例行的公事。可是你们知道今年的科考皇上很重视,亲自询问了本王好多次,虽然二位都是朝中的老臣了,可本王还是要嘱咐你们几句。你们两人,一个是世宦门第,一个是清要世家。都是官声很好,百姓爱戴的人。如果不是这样,本王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担子放在你们身上!可是,你们应该知道,科考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关乎着人才选拔、国家兴旺和政治安定的大事。一定要公平取士,一定要立心为公,不能偏私。不偏私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吗?” “臣等明白。”二人见归海莫湛神色郑重严肃,心中都是一紧。这慕王爷在朝中的名声很好,不少的朝臣都对他信服有佳,为人也一向随和,总是温文尔雅,笑语对人,很少见他这般严厉的样子。不想初次见,却是有如此的压迫感,年纪轻轻却自有一翻的威严感,让人不敢直视。 “不,你们不明白!”归海莫湛肃目道。 “你们一定是觉得,只要不贪赃、不受贿,就算是公平了。不对,那离真正的公平还差得远!有些人并没有给举子们要钱、要贿赂,相反谁最穷,就取谁,这样做似乎是很公平。其实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因为这些人一旦被录用,就会尊主考官为座师。处处、事事听座师的话,和座师结成朋党。这就是取名于前而收利于后。这是另一种偏私,你们知道吗?” “臣等明白,臣等定当不偏不倚,公正公平地为我海天选录人才,绝不敢存半点这样的私念。”二人一听归海莫湛的话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跪地,争相说着。 “二位大人请起,这是本王第一次执掌礼部,父皇又委以重任,本王近日总是惶恐不安,总怕这事出了岔子,难免小心谨慎了点,还望二位见谅。本王也是首次督办科考,这次全赖二位大人鼎力相助,在这里就先谢谢二位大人了。科场舞弊,收受贿赂有国家的律条在,谁干了这事,谁就要受到国法的制裁。二位都是朝中的老臣,为官清廉,这样的事情定是不会做的。只是从德绍二十年以后,科场试题屡屡泄露,都成了顽症了。这让人不解啊,也让人气愤。今科的试题,是皇上亲自写好,亲自密封,现在又亲手交给本王的。本王现在也郑重地交给二位大人,本王再提醒二位一句皇上对这次科考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干,要为海天取几个像样的人才来。千万莫要辜负了圣上的期望,倘若这事出了什么披露,本王无法向父皇交待,你们也枉为人臣,必会绳之以法!到那时,可不要说是本王不教而诛!当然今年的科考要是办得好,本王也必会上奏皇上,为二位大人加官进爵。”归海莫湛见二人跪下,赶紧起身,两步上前一手一个扶起二人,言辞温和地说着。 杨穆时是京官,对于归海莫湛已是相熟,却也不曾见他这般严谨过,素知五皇子虽是一副温文可却也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主儿,如今神色肃然,定是十分重视这次的科考,哪敢有半分的懈怠,赶忙俯身道:“臣定不负圣上所望,不负王爷所托。” 张裕起不是京官,平日多在外,今日却是第一次和五皇子打交道。平日就听得众人说其贤德,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这谈吐,这风采,果然是不同寻常。他正在胡思乱想,听得杨穆时的声音响起,心里猛醒,抬头见归海莫湛略带清冷的目光正看着他,心里一突,也赶紧道:“臣必做好本职事务,敬启王爷放心。” “好,明日就是开科取士的吉日了,二位大人下去准备吧,本王明日定亲往贡院监考。”归海莫湛笑道,亲送了二位出门,见他们行礼答应着而去。略一思索,回身自屋中取出一个方盒子迈步往麟阳四所得方向而去。 暖阳高照,不知不觉觅尘竟呆在小亭中一个多时辰了,和归海莫睿聊天竟觉得还蛮有趣,都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智商来了,是不是真和样子一样变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此时自己竟和他一般玩着纸飞机,还乐得跟个傻子一样,人家归海莫睿兴奋也就得了,自己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也跟着乐呵,人家是小孩没见过纸飞机,乐乐正常。自己别说是纸的了,就是真的也都不稀罕了,居然也跟着玩的不亦乐乎,看来到海天,到这身体里,真被这外表同化了……觅尘跑着,扬起手中的纸飞机,有些无奈地想。 归海莫湛选了条僻静的小径缓缓地往麟阳四所而来,玄色的袍角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微微起落着,这小径临近冷宫平时少有人来,雨后的空气似乎仍残留着雨滴肆虐的痕迹,拂在脸上,湿湿凉凉倍感清爽,尘世的喧嚣似乎都已散尽,莺歌鸣唱摇曳着此时心中的舒缓,他轻轻一笑,加快了步伐,俊挺优雅的身影穿过静寂的汉白玉雕成的九曲回廊,远远竟听到了欢笑声。目中闪过诧异,转过廊回远远地便瞧见了觅尘和归海莫睿。 孩子无邪的笑容,少女炫目的笑靥就这么猛地直直撞入了眼中,在这雨后晴日直直撞到了心扉。孩子欢笑着奔跑着咯咯地玩弄着一个纸做的小东西,那东西飞起落下他也跟着跑来跑去。那少女也玩弄着,奔跑着,银铃的笑声不含任何杂质竟是纯粹的欢喜,轻盈的身影在宫阁间穿梭,清丽宛然的样子,竟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如同忽然盛开在这宫廷之中的花朵一样,映衬着新发出的一簇簇嫩绿,和这从天幕而降的缕缕透明的暖阳,格外的娇俏动人,震人心扉,他竟站着痴痴地不能再移动一步,生怕自己一个清浅的脚步就惊扰了这样的仙境。 觅尘目光追随着飘落的纸飞机,发现它这次飞得极高极远,几起几落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最后才不甘心地悠悠停落在了地上,觅尘咯咯一笑:“睿儿,姐姐的这个飞机折的比前几个都好呢,飞的好高好远啊。你有什么梦想写在上面吧,一定能实现哦。” 觅尘回头对已是跑得有些远的归海莫睿高喊道,转头就要去捡那飞机,却看到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舒缓地捡起来。觅尘诧异抬头,归海莫湛含笑站在廊下,如月如玉俊朗潇洒的身姿挺然卓立,目光清澈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慕王爷?”觅尘略带惊异叫道。 “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叫王爷?”归海莫湛轻笑上前,微微眯起眼睛佯怒道。 “呵呵,筠之。”觅尘轻笑,好心情地道。 “五哥,你来看我的吗?好几天不见你了呢,听嬷嬷说这几天五哥忙春闱的事,我以为要好久见不到你呢。今天哥哥和姐姐都来陪我玩,真好。”归海莫睿听到这边的动静,从远处笑着跑了过来,一下就扑进了归海莫湛的怀里。 “五哥再忙也不会忘了来看你的,不过今日好像我都有些多余了呢,都失宠了。”归海莫湛笑着抚摸归海莫睿的头,眼眸微抬看向一旁站在的觅尘。 “不会,虽然我是更喜欢姐姐一点,但是五哥却是睿儿最敬仰的哥哥哦,将来睿儿也要做哥哥这样的王爷,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谋福。五哥你看,这是姐姐教我折的,这叫纸飞机哦,看会飞呢,姐姐说将愿望写在上面放飞一定可以实现的。五哥,我飞给你看啊。”归海莫睿说着便扬起了手中的飞机,那纸飞机在空中飘起向着远处而去,飞得竟比觅尘刚刚的那个更高更远,高兴地他一个劲地蹦跳着,感觉跑过去捡了起来,跟捡着了宝贝一般,惹得觅尘轻笑。 “哎,还说敬仰哥哥,五哥给你带的东西连看都不看在眼里了啊。”归海莫湛轻叹,好笑地看着他,逗趣着。 “五哥给我带上面了?咦,五哥手里的是上面东西啊?是给睿儿的吗?”归海莫睿似乎现在才看到了归海莫湛手中拿着的方盒子,快跑过来,好奇地眨眼睛。 觅尘见归海莫湛俯身,笑着在归海莫睿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上面,他咯咯一笑伸手接过了那盒子,抬头对自己嘻嘻笑得跟个小狐狸一般。 “姐姐,我回宫看五哥给我的宝贝了哦,改日再找姐姐玩。” 说着也不待觅尘反应小跑着,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回廊下。 觅尘傻眼地看他没了影,心道真是小孩儿心性,回头正迎上归海莫湛浅笑的眼眸,暖暖地眼波流转竟比这春日的阳光更暖人心扉。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觅尘轻笑好奇地道。 “陪我坐一会儿吧,这里的风景真不错,你们倒是会选地方。”归海莫湛笑着却不回答,身影微动便在刚刚觅尘坐过的地方倚栏坐了下来。 觅尘笑笑也坐了下来,看向归海莫湛,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的面上更显姿容俊美,形貌俊秀,神采飘逸。朝冠系纱制,侧带两翅,黑色的朝服挺然着在身上,虽是坐着斜依栏杆却更显身姿健拔,朝靴黑色,靴底边上涂以白色的胶漆。干净得一尘不染,腰带上镶玉、犀角以及金银等方块,在阳光之下闪烁不已,一身的清贵俊雅。 觅尘见他移目看向廊下的池塘,也笑笑望了过去,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和恬淡,总觉得眼前的这人有很强的影响力,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安静,让人跟随的气质,总能轻易地影响别人的情绪,或是跟着他安静,或是跟着他洒然,或是跟着他雅淡。觅尘不觉就想到了三国中老将程普尝说周瑜的那话,“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说得大概就是这般情景,那周瑜大概也就是这样风姿卓然的人吧。 “纸飞机?很有意思,真的能帮人实现愿望吗?”归海莫湛轻笑地把玩着手中的小飞机,抬头望向浅笑静然的觅尘。 “恩,只要你信它就能,不是吗?”觅尘笑着道。 “只要信它就能,呵呵,这话说得好,人心中只要有念想,信其所信,又何患其他?尘儿总是那么与众不同。”归海莫湛轻笑望着觅尘,唇边暖笑似朗月温润,如兰芝玉树,倜傥中无处不带着叫人心旷神怡的风雅,许是阳光太耀,觅尘只觉得他的眼眸深不见底,波光涟漪牵缠竟让她有些不敢直视,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看来的眼眸。 “呵呵,那你可就错了哦,尘儿是再普通不过了!我这人呢,喜欢金银珠宝,喜欢美男俊才,爱打扮,喜炫耀,还小心眼,别人要是得罪了我就没好日子过,最要紧的是我心地还不好,既不爱幼又不尊老,唯一的优点就是长了一张骗人的脸,清纯又美丽,你可别被我骗到哦,会很惨的。”觅尘咯咯一笑对归海莫湛调皮地眨眨眼眸。 归海莫湛听得觅尘的话莞尔一笑,目光晶亮:“是吗,那么我这样的算是美男吗?呵呵,倘若尘儿心地不好,莫睿又岂会那般喜欢你,连我这个哥哥都不要了呢,他平日对人可不是这般热情呢,是个很腼腆的孩子。” 觅尘哭笑不得地看向归海莫湛,一脸讨债的表情恨声道:“你自然是美男了,可美男有个习惯委实不好,怎么能到小孩子面前乱说话呢,要不是你跟睿儿乱评点我的诗,又说了一堆赞许我的话,他岂会喜欢我。” 归海莫湛挑眉:“我夸赞你倒是错的了?睿儿他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6部分阅读 ?睿儿他小小年纪母妃就逝世,这几年父皇对他的关心也不够,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可是却沉闷寡言,小小年纪就有些自卑自闭,你那诗我只是觉得是很好的励志之作,气势豪迈不羁,睿儿就极为喜欢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很久没见他这么高兴了,今日谢谢你。” 觅尘到不想他跟归海莫湛逐字逐句地讲解那首《将进酒》竟有这般的想法和思虑,心中感叹,略有触动的看向归海莫湛:“你是个好哥哥。不过也不必谢我,睿儿是我朋友,让朋友开心是我的职责所在。” 归海莫湛看着浅笑盈盈的觅尘,今日她穿了件深碧色织锦的华丽长裙,裙裾上和裙摆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梨花,由上而下花瓣逐渐减少,使得那明净的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是在轻柔地向上升腾。腰间宽大的月白色绣金腰带紧紧束住纤纤楚腰,不盈一握。外面罩着一件薄的近乎透明的银色轻纱外袍,朦朦胧胧,雅致含羞。一头乌发依旧只用银色的丝带束起一束,如瀑的青丝披至肩背,阳光下闪动着动人的亮泽。美丽地让人不敢细看,生怕被夺了魄取了心,可即使这般,似乎那美还是直直地撞入了心间,不知何时这张清雅灵动的面容已是深深地刻入了心间…… “做尘儿的朋友竟有这般好处?那么我可有此殊荣吗?” “咦,奇怪了,我怎么记得有一日在我那涵音山房有人言之凿凿地说要改日携酒酬知己呢,怎么今日就从知己便成了朋友,真令人伤心。”觅尘一脸悲戚地说完,悠悠地叹了口气,神色萧素地看向远方。 归海莫湛忍俊不禁,轻声笑着:“原来我已是尘儿的知己了,荣幸之至!那么以后尘儿在这宫中遇到什么麻烦事,我希望你能想到我,可以吗?” “好!”觅尘看向归海莫湛晶亮诚挚的眸子轻轻点头。 归海莫湛看着觅尘,轻笑了起来,笑得满足,光影炫目斜洒在两人之间,突然他轻轻抬手抚上她的脸庞,觅尘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他的手却划过自己的面庞在她的发间手指轻动,捻下了一抹落红,轻轻一笑转过了头。 “这纸飞机怎么折?教我?” “好!”觅尘松了一口气,端坐身体移近归海莫湛,自他手中取过那纸飞机慢慢拆开,抬头轻笑。 “看好了哦,我可只折一次!” 说着便低头,动作了起来:“那,先这样左右对折,要尽量折得两边均等,如果不等的话,飞机容易转弯,就飞不远了。然后再翻过来这样折一下……要保证飞机的翅膀和机身大小合理飞机才能飞得高,看这里,飞机的头部一定要折的够尖,不然飞机是飞不高的哦。看,最后把这里翻上来就好了,简单吧?” 觅尘说着,拿起折好的飞机得意轻笑,抬头去看归海莫湛,却不想他离自己很近,两人本来脑袋就紧挨着,现在自己猛得一动作,明显脸颊擦过一处柔软,嘴唇划过一处温暖,觅尘一惊,诧异地眨眨眼,那分明是他的面颊。自己刚刚竟然轻吻了他……觅尘唰的一下脸颊火烧云燎得红了起来。 归海莫湛也是明显一愣,怔怔地看着眼前绯红着脸的觅尘,眸中神色有一刻的迷离,幽黑的双瞳却深的清澈,闪过一抹畅快的亮光,缱绻若网定定地盯着觅尘。轻轻地抬起了手,抚上了觅尘的面颊。 觅尘这才一惊,赶紧自栏杆上站了起来呵呵一笑。 “投掷飞机也很重要哦,不要侧风投飞,不然容易被刮偏,顺风投掷又没有足够的动力,最好是迎着不太强的正面逆风投掷,投出的角度这样正好,飞机要平稳向前送出,到最后一刻才自然脱手,那样飞得最远。看,就这样!”觅尘说着将手中的飞机掷出,也不再看归海莫湛一眼,匆匆又道。 “呵呵,飞得远吧,教完了。我出来好久了先回去了哦,不然寇珠她们该四处找我了。” 说着便匆匆抬脚就往回廊上跑,转眼身影便消失在了亭廊曲转间。 归海莫湛也不拦她,含笑看她逃得狼狈,目中闪过沉思,渐渐均化成了一抹柔光与眼底牵缠。起身捡起地上的纸飞机,轻轻笑了起来,手指覆上面颊刚刚觅尘擦过的那处柔软,眸中的笑意久久不散。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一章 后宫 彼时正是百花初开的时节,而海天皇宫的御花园地气如暖,牡丹开得最早最好,自然是艳冠群芳。这一日午后春光醺暖,连殿前芳渚上的双双鸳鸯也伴着沙暖慵睡,芳馨元的小亭中莲妃斜倚再紫檀栏杆上,周围全是一干的极尽妍态的女子,各个珠钗云鬓,轻纱锦缎,嘻嘻闹闹地娇声娇语隐隐从小亭中传出,天家富贵,纸醉金迷不过如此。 觅尘这几日一直忙着改良那封禅舞乐,几乎天天泡在乐府台,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今日看天气很好,午后暖和,便吩咐沐了个花瓣浴,穿了件轻巧的衣服来这御花园观牡丹。 觅尘前世生长在上海,倒是不常见牡丹,虽说觉得也不甚好看,就花朵大了点,看上去富贵了点。可也图个新鲜。四处走着,看着也算有趣。本以为中午时分这里不会有什么人,却不想会碰到这么多的妃嫔。觅尘正欲转身那小亭中的莲妃却是已看到了她。 “哎哟,那不是清尘郡主嘛!怎么就走了啊?”娇声响起。 觅尘回头,隔着长长的回廊看着她,一头乌黑挽成华丽的天仙髻,用雕琢成大朵牡丹花样式的比喻簪子挽着,上面镶嵌着圆润的珍珠,紫红的衣饰更显娇媚,如果不是脸上的表情太碍眼,觅尘一定会赞叹一声美女。心道这女人也真是小心眼,不就是整治了一下她那不争气的哥哥嘛,到现在还咬着自己不放。 “原来是莲妃娘娘在亭中啊,尘儿见过娘娘,娘娘如意吉祥。” 觅尘回身恭恭敬敬地行礼,低头垂目的样子倒是让莲妃一愣,半响才轻笑两声道:“清尘郡主就是冰雪聪明啊,这宫中的规矩学得倒是快啊。来人啊,给郡主呈份嫩冬瓜莲子裙羹来,郡主为何不进亭子来一起观花啊?本宫这个面子还是有的吧?” 觅尘笑笑,人家都让呈羹了,自己要是一走了之似乎不是太合适呢。 “娘娘抬爱,尘儿欣喜还来不及呢。”轻步走过回廊,小亭台阶在望,春风带着午后的暖热拂过地面上,也吹起了小亭四周的薄薄轻纱,觅尘这才看清楚,亭子不下五六个女子,还真是热闹。 进得亭中,觅尘也不待人招呼就自行在最外面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实在是这亭中的空气不够好,一阵阵的脂粉味,让她差点没打个喷嚏出来。 “这是咱们海天的才女清尘郡主,众位妹妹都还没见过吧?”莲妃端坐上首,轻叩羹匙,看向觅尘。 海天大型的宫宴只有皇后以及四妃是能出席的,这些妃嫔确实是没有见过觅尘的,不过对于她的事情知道的确是颇多。如今得见其人都好奇地盯着觅尘看。 觅尘也不甚在意,只心里暗叹自己今日倒霉,轻勾唇角看向莲妃:“是莲妃娘娘谬赞了,什么才女,娘娘高看尘儿了。” “郡主才情海天路人皆知,可不是本宫谬赞啊。那日宫宴南洛帝还道咱们这清尘郡主倾国倾城,众位妹妹们想必也是听说了的,我跟你们说郡主的美无人可及,你们还都不信,今日见了怎么样啊?本宫可有乱言?”莲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觅尘,那眼神就跟看一件精美饰品一般。 “是啊,今日一见才知何谓美人,郡主还这般会打扮,端是清丽俊秀,我们姐妹和郡主一比倒都成了庸脂俗粉了。臣妾也听说再繁花宴上郡主唱了一首什么歌,连最心高气傲的慕王爷都拜倒称颂呢,那歌词臣妾虽未亲耳听得,却也耳熟能详呢,‘想起红豆放下思愁面容会依旧,谁到鹊桥东望眼越重楼,几步徘徊是种情愿的等候’,这歌曲儿相必该是很特别的吧。”莲妃身旁的一个蓝衣女子听得莲妃的话,咯咯的笑着接话道。 任谁都能看出莲妃和自己之间的火药味,这女子说了这么一大串虽句句都是称赞的话,却也和那莲妃一般句句带刺儿,觅尘心道她也不容易,说这么多讨好那莲妃。 侧目看去,但见她身姿曼妙,一袭浅蓝色的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倒是有几分的飘逸,发间一大朵艳红珠花,不显俗气,却给她平添了另种的华丽娇媚,更衬得人面如花,神色如醉,那女子极为年轻没看上去也就十四五的样子未施粉黛却是媚色天然,确是个天生的尤物。 觅尘轻轻一笑:“贵人娘娘这话就不对了,尘儿再美又怎及得上众位娘娘呢,贵人娘娘非要说自己是庸脂俗粉那是娘娘太过自谦了,可这把众位美貌的娘娘都说成是那庸脂俗粉怕就不妥了啊。尘儿可早就听说莲妃娘娘艳冠后宫,美丽无双,怎么经贵人这么一说,难道莲妃娘娘也是庸俗之类吗?” “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那陈贵人一听觅尘的话,脸上一变,急急地看向莲妃辩解着,莲妃抬手覆上她的手制止了她,冲觅尘淡淡一笑。 “郡主好厉害的一张嘴。” 此时宫人盛着一小碗精致的羹肴进了小亭,托至觅尘面前:“郡主请用羹。” “先放着吧。”觅尘轻点头,示意她放在亭中的小桌上。 “怎么?郡主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本宫吗?”莲妃怒目言道。 “这嫩冬瓜莲子群羹是娘娘亲自吩咐给君主盛的,郡主不放尝尝,味道还不错,春日天干此羹最是滋补勒。”一个粉衣的宫嫔一见莲妃怒起赶紧说着。 觅尘冲她笑笑却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小亭,起身笑道:“真是劳烦莲妃娘娘费心了,不过尘儿向来不喜甜食,尘儿告退。” 说着转身就出了亭子,却不想那莲妃竟是追了出来,怒道:“君主且慢!” 觅尘挑眉回头,莲妃已是追了上来,脸上阴沉,讥笑一声:“郡主在宫中处处树敌怕是不好吧?” “我也不想啊,可就是这臭脾气,直肠子,受不得半点委屈”觅尘无奈耸肩轻笑。 “娘娘对郡主诚心相待,郡主却如此无礼,还说什么委屈,岂不含血喷人?”陈贵人也跟了出来,脸上竟是气愤。 觅尘看她一眼:“本郡主唯一失礼的地方就是不太懂得表里不一。” 随即又看向莲妃一脸诚恳地道:“尘儿年少不懂事,还望娘娘别跟我一般见识。娘娘您对尘儿的诚意尘儿都看在眼里,感激不尽。为了回报娘娘,尘儿有一事要提醒娘娘。年老色衰,是女人都会怕的,娘娘为自己后着也是应该的,哎,这后宫里,色衰便是爱弛,不怪美艳如娘娘这般也要未雨绸缪起来了。更何况在这宫里,防人不够,还得有自己的人,可是这自己人也未必可信啊,娘娘就不怕有一日会倒戈相向?到时候岂不是心寒,哎,毕竟趋炎附势的人最是多变呢。” 觅尘说着还有意无意地轻撇了一眼那个陈美人。 莲妃听得觅尘的话已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右手就扬了起来却又生生顿在勒半空中,半响才狠狠地放下。 “这是怎么了?莲妃娘娘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啊?” 脆亮的声音响起,觅尘回头,但见一个红衣女子漫步走了过来,却正是那日在寿宴上献剑舞的白嫔。 “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莲妃一见是白嫔,更是恼怒,要不是这个贱人争宠,她哪里用另外扶植新人。 “臣妾不敢,臣妾参见娘娘。”白嫔轻轻一笑,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哼,起吧。” “谢娘娘。臣妾只是好奇娘娘如此温善之人什么事能惹您生这么大的气,呵呵,又岂敢枉管娘娘的事。不过,娘娘就算再生气,这皇上亲封的郡主也不是什么人想打就能打的哦!清尘郡主,本宫刚刚过来时,沐阳宫的宫女正在那边找你呢,郡主这会儿过去可能她们还没走远。”白嫔笑着指着东西的花阁说道。 觅尘只觉听这些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这么一会儿话头就嗡嗡直响,只想早早离开,此时听得白嫔地话虽说不明白她为何帮自己,不过却也是不多想,抬头对她感激一笑,匆忙之间却错过了她眼底闪过的一抹精光。 “谢谢白嫔娘娘,尘儿这就找她们去,尘儿告退。” 转身便向那白嫔指的方向大步而去,谁知道再多呆一会儿那些个无聊的女人们又想些什么事儿找茬儿呢。离了那沉闷的小亭越走越快,只道下次说什么也不来御花园了,在自己那沐阳宫随便看看什么花也就是了,来这里受这份罪何苦,四下打量了一下,这花也不见得好看到哪里去嘛! 回身去看,繁花锦绣里重重宫阙的飞檐翘角宛如印在五色迷离上的影,虽是华美却不再可爱,只让她觉得沉闷,不自觉地向逃避什么一般又拨快了脚步!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二章 太子 觅尘在繁花锦盛的御花园兜兜转转行了半天,竟是找不到出口。正午的园中连个宫女、太监也碰不到。走了一阵身上已是有了一层薄汗,眼望花径曲转,绿红相扶,走了半天竟似还在原地,仍是一样的景致。觅尘无奈叹息,早知道御花园这么大,说什么她也不会在不知道路的情况下乱走的。现在好了,似乎离沐阳宫越来越远了。 觅尘四下看了看,园中异馥诱人,春水初生,这皇家的御用花园仔细地瞅瞅竟然还有些不知名的小花用自己点点的姿色点缀着一簇簇醉人的绿色,五颜六色的彩蝶,也成双成对的翩翩起舞,蜂儿采花酿蜜,鱼儿追逐游闹,觅尘干脆不再四处乱走,捡了一处离近池水的地方席地坐下,吹起春风来。心道这么大个皇宫这么多的宫女、太监就不信一会儿没个经过的。 池边清风徐徐,拂面而来,舒心惬意,觅尘看了会嬉闹的鱼儿,池水明净,远处的一株桃花映在池水中,将一池碧水点缀地好不热闹。坏心情在这画面鲜明的美景前去了不少,欢欣浮上心间,觅尘托腮轻轻唱起了歌…… 从幼儿园学的童歌一路唱到穿越前流行的《小酒窝》,从陕西民歌一直唱到军旅红歌,就只差没唱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了,唱到喉咙都冒烟了,居然还是一个人影没见着。 觅尘无奈起身,继续往东走,心道这样一直往一个方向走总是对的,早晚有个头。御花园的地面是用各色卵石铺成的,间或还镶拼成福、禄、寿等吉祥的图案,丰富多彩。觅尘走了一会儿轻轻一笑,干脆蹲下脱了鞋子,掂在手里,想起以前每次去公园一见到鹅卵石铺的地面自己也总是脱下鞋子上去好一阵磨蹭,咯咯笑了起来。突然听见似乎有脚步声,觅尘赶紧看向前面,只见一个小太监自前面花径间转了过来。 “哎呀,总算见到人了。”觅尘想也没想就惊叫了出来。 那太监突听有人说话,抬头一看觅尘,似乎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觅尘双手提着的鞋,似是突然惊觉撒腿就往后跑去。 觅尘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花径尽头,觅尘叫着追了几步,动作一大脚底被石子扎的生疼,好不容易也转过了弯儿,哪里还有那小太监的身影儿。 觅尘苦笑,心道不就是露个脚丫子嘛,这样就被吓跑了,何况她还穿着袜子呢。郁闷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叹了叹气,正准备穿鞋,远处又起脚步声,觅尘赶紧抬头,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跨着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跑掉的那个太监。 觅尘一愣神的功夫,二人已是走到了跟前。 “尘儿这是干什么呢?” 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觅尘抬头红衣金冠,正是太子,这人一直都是穿黄|色的朝服,觅尘脑中早就形成了定式:黄|色=皇帝+太子,实乃警戒色也。这次他换了身打扮自己刚刚竟是没认出来。 花径两边遍植青藤,在这一片绿色里那妖魅般的红如此刺目,觅尘有种立刻躲了开去的想法,然而躲已不及,只恨自己没有早些认出他来,心里暗骂谁说蛇穿了马甲儿,人就还认得了?这人换了身行头结果她就没认出来!真笨!倘若早些认出他来,自己绝对不顾脚下撒丫子跑人! “呵呵,没什么,我正要回沐阳宫呢。”觅尘赶紧几下匆匆把鞋子穿上,站了起来。她这还是头一次同这海天的太子殿下归海莫旭孤身相对,心里隐隐有些的不安。 “你先回东宫去吧,我送郡主回去。”太子转身吩咐着那小太监。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岂可劳顿。”觅尘赶紧说着,可那太监怎会听她的,看都没看她一眼,脚步不停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尘儿说笑了,本宫这太子怕是史上最清闲的太子了,哪里来的什么日理万机!” 太子轻笑,觅尘抬头去看他,总觉得此人眉眼间隐着阴郁,让人不舒服。干笑了两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一点心里却是很清楚,怕是今日想摆脱此人,难! “那有劳太子殿下了,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给母后请安,前方是交兰宫,尘儿不知道吗?” 太子探究地看了觅尘一眼,脚步轻移向前走去,血红色的衣袍一角随风招展了一下,觅尘总觉得那红妖异诡秘,却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心里一突,这些时日她不是在乐府台就是窝在沐阳宫甚少出门,就是怕碰到这太子,不想今日竟自己送上了门儿。只是不知道那白嫔随意的一指,为何单单就是交兰宫的方向…… 太子见觅尘跟上,也不说话,眸中若有所思,轻勾嘴角问道。 “尘儿喜欢什么花?” “嗯?哦,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沐阳宫是在那个方向吗?”觅尘指着他们正对着的方向问着,心里想着知道了路,自己也好走快点,她可不想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哦?没什么特别喜爱的吗?本宫却独爱牡丹,花中王者,富贵之最。做花该当做牡丹,做人该当做王者!”太子说着,弯腰摘下一朵白牡丹,送到了觅尘面前。 觅尘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很有深意,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花碍眼。 “呵呵,谢谢太子殿下。尘儿虽是没有特别喜欢的花,不过这百花之中,尘儿却最是不喜牡丹。所以,太子殿下的心意,尘儿只能心领了。”觅尘轻笑。 归海莫旭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阳光下粼粼眼波中依稀有光阴变幻着深浅。觅尘觉得他眉宇间的阴霾又多了几分,暖风吹过,面上竟有些寒意。 觅尘干脆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归海莫旭似乎也不甚在意,只是眼底一敛,随即跟上她:“何必躲着我?” 觅尘有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不再自称本宫,轻笑执礼答道:“殿下这话说得奇怪,您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为何躲着?” 归海莫旭只觉得觅尘的面容清丽素淡,虽是笑着却比这一池湖水更见冷淡,上前一步冷不防地就伸手勾起了觅尘的脸。 “是吗?” 觅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后退,却感觉下巴上一紧,僵住了身子,怒目瞪向他。 “殿下自重!” “呵呵,没想到尘儿生气的样子也这般美。”太子轻轻一笑,手中的劲道微松,却执意箍着觅尘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觅尘听他的语气轻佻,面上的笑,映着身上的血红,让她说不出的难受,身上汗毛瞬间立起。 觅尘从来没有应付过这样的人,心中忐忑,心想要不是他是海天的太子自己早就毒药招呼了。心道与其这样纠缠着倒不如将话挑明了,省了麻烦,毕竟自己还要在这宫中呆上两个多月呢,这次避过了,下次却道如何? “太子殿下说笑了。太子是聪明人,尘儿也并非傻子。殿下之所以会在这里送我回宫,怕是跟尘儿的容貌没有半点关系吧?仅仅是因为我是左相之女不是吗?” 觅尘说完,死死盯着归海莫旭,但见他眉眼间又出现了那标志性的阴鸷,这次浓郁的甚至依稀透出了几分煞气,突然那细长的眼眸一挑,哈哈笑了起来。 “郡主果然与众不同,冰雪聪明。不过,你又岂知本宫不是因为喜欢上了你?郡主这样的绝色并不多见呢。”归海莫旭放下钳制着觅尘的手,却死死看着觅尘,那眼中微微一跳,泛起点点趣味。 “殿下雄心高志,岂是儿女情长之人?倘若殿下真是看中了尘儿这张皮囊,那倒是尘儿的荣幸了。”觅尘轻笑,见他放了手,倒是不再紧张了。看来自己找对了门路,对付他就该直接提利益。 “哦,雄心高志?尘儿倒是了解本宫。” “尘儿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解惑。” 觅尘看向归海莫旭,见他挑眉示意,也轻挑眉眼道。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既然是意在相府,为什么不找父亲却偏来找尘儿呢?即便是尘儿答应了殿下,父亲不应允岂不白费心思?” 这是觅尘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也是她一直没把太子放在心上的原因,因为戴世钜没有表态,所以她并不着急。 “那是对别人,对尘儿,戴相未必做得了主。”太子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觅尘脸上徘徊。 “什么意思?”觅尘心里一惊,眼眸微敛盯向他。 “呵呵,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尘儿不会事事听从戴相。”归海莫旭轻笑,探究的眼眸直逼觅尘。 觅尘总觉得他的话没这么简单,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究竟来,微微侧头随即看向归海莫旭缓缓道:“殿下错了,尘儿是右相府的小姐,殿下想和右相府联姻,就找父亲去。父亲让尘儿嫁尘儿定会遵从,毕竟做了太子妃以后就是一国之母了,对尘儿没什么坏处嘛。既然话都挑明了,太子殿下也不必对尘儿费什么心思了,自去找父亲便是。” 归海莫旭眯眼看了觅尘一会儿,又是一笑:“还说没有躲着本宫?是啊,话说到这份上,本宫也老实告诉你,对你!本宫势在必得!你不必费尽心思躲着,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三章 交锋 “还说没有躲着本宫?是啊,话说到这份上,本宫也老实告诉你,对你!本宫势在必得!你不必费尽心思躲着,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觅尘听得太子的话说得坚定而凿凿,见他面色狂傲,心里抵触,莫名地胸中涌起一股怒气来,冷笑道:“这世上的东西未必你想要,便能得到。殿下话不要说得太满了!就如同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最后坐上的未必是殿下你吧?” 归海莫旭薄怒,出其不意地伸手狠狠地挟住觅尘的下颌,声音阴沉:“那你就太不懂本宫了,本宫倘若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没有能逃得了的,尤其是女人!” “太自信了未必是件好事吧,殿下。”觅尘吃痛,可她的自傲又不容自己在此时退缩,睁眸瞪向归海莫旭,心里却暗暗叫苦。 归海莫旭眯起双眸,脸上闪过一丝煞气,手下用力一抬,俯身便向觅尘唇上压去:“那本宫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势在必得!” 他的话语似乎就吐在嘴边,觅尘一惊,挣扎怒道:“放手!这是宫中!殿下不怕落人口实?” “放手!”与此同时,一声夹杂着怒意的喝斥自身后响起。 觅尘趁归海莫旭一怔的功夫使劲一挣摆脱他的挟制,猛的推开了他。回身往后跑了两步。归海莫湛站在两步开外,见她转身,跨步上前两步,把觅尘挡在了身后。 归海莫旭面容略带片刻的惊愕,轻勾唇角又恢复了常态。 “五弟啊!” 归海莫湛俊眸微挑,眉心微微蹙起,一身凛然地将觅尘牢牢护在身后,向来清隽尔雅的面上早已不见平日的温雅和暖,如笼严霜。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归海莫湛清冽的声音响起,带着薄怒看向太子,身形笔直。 “五弟的请安礼本宫可受不起。”归海莫旭嗤笑一声,微眯双眸。 “臣弟不敢,只是还是要提醒一句,这里是父皇的御花园,不是太子殿下的东宫。三哥还是收敛些的好。”归海莫湛冷冷说着,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了起来。似乎连树枝上的鸟儿也被这突来的寒意冻结,停了叫声,四周一下子静寂得可怕。 觅尘不想归海莫湛竟会为了自己怒意如此显露,甚至如此公然地挑衅太子,略微一愣,抬头看向他的背影,高大俊瘦的身影挡在身前,却似棵大树撑起了一方天地。觅尘心中闪过感动,却又觉无力承受他对她的好。 觅尘轻移两步自归海莫湛身后站了出来,上前几步眉眼沉冷,熠熠直视着归海莫旭。 “尘儿谢过殿下的好意,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怎么回沐阳宫了,就不劳动殿下了。” 归海莫旭深深看向觅尘,但觉她幽深的眸底是一触即发的清锐,竞和自己那五弟有着神似的铮然不让,微微一愣。就又听到了她柔雅而略带低沉的声音,冷然而不带丝毫感情。 “太子手中的白牡丹如果送到太子妃的墓前,她想来是会很高兴的。尘儿浅见,倘若殿下认为尘儿错了,还望殿下恕罪。” “哈哈,好个清尘郡主!本宫记下了。”归海莫旭眸心似乎一震,随即锐利的目光直逼觅尘,但见她面上笑意盈盈,清冷的目光却带着凛然叫人不敢逼视。 “五弟,今日朝上李直的债本宫也记下了。”归海莫旭看着觅尘狂肆一笑,随即面色一整狠狠看向她身侧的归海莫湛,声音阴沉。 “臣弟向来对事不对人,倘若三哥执意怨恨,臣弟无话可说。”归海莫湛轻挑眉梢,不甚在意地淡声道。 太子冷哼一声,上前一步逼近他:“哼,对事不对人?倘若那李直是五弟的人,怕是五弟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太子殿下错了,李直是父皇的臣子,是海天的朝臣,不是殿下的人,更不可能是我归海莫湛的人。倘若他是莫湛的小舅子,今日就不会只被判斩首。海天邢典第三卷第八册第五条目明言凡海天官员贪污一万两即受绞刑,贪墨一万两以上两万两以下者处腰斩,倘若他是我的小舅子,今日他只会被判腰斩。何况那李直身上还背着三条命案!”归海莫湛淡淡说道。 “哈哈,五弟好公断!”太子眸光阴冷地盯着归海莫湛半晌,突然狂笑几声,目光扫过觅尘,反剪双手迈步而去。 归海莫湛转身目视着他离开,那一瞬间,平日眼底的温润仿似有一刻翻作了三九寒冬,寒意冰肌刺骨陡生似剑,觅尘正待仔细去看,那抹锐光已是不见。 他扭头看向觅尘,缓缓一笑:“你还好吧?” 觅尘笑笑摇头道:“没事,你怎么来了?” 归海莫湛眉间微微蹙起,却不说话,自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的丝帕举至觅尘唇边,在她的唇上来回轻擦了几下,眸色微沉。 觅尘吓了一跳,愣在当场,半晌才反应了过来,轻轻一笑,推开了他的手。 “他没亲到的,我真的没事。”想起刚才自己正好背对着他,他八成是以为太子强吻自己了,觅尘笑着说道。 归海莫湛微怔,和暖一笑,冷目似划过一道晶亮:“没事就好。” 觅尘点头:“今日又欠下你的人情了,你怎么会到这里了?” 归海莫湛想起刚刚在含雨亭路过时听到的两句话-- “娘娘今日为何要帮那清尘郡主?” “哼,我岂会帮她?她这会儿怕是还在交兰殿转悠呢,太子刚刚去给皇后请安了,那清尘郡主去了交兰殿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仅仅就是这两句话,他都没弄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就心神俱震,匆匆地往这交兰宫赶来,这才知道原来她对自己竟是已经如此重要。 归海莫湛看向觅尘轻笑:“母妃近来睡眠不好我来看看她,刚好从这里路过。” “哦,其实失眠并不难治的。嗯……用食醋一汤匙,倒入一杯冷开水中喝下,可以催眠入睡。临睡前吃个苹果,或在床边放上一个剥开皮的柑橘,吸闻其芳香气味,也可以帮助入睡。或是洋葱适量捣烂了,装入瓶内盖好,临睡前放在枕边嗅闻其气,一般在片刻之后便可入睡。要是娘娘经常失眠,就用莲子、龙眼、百合配粟米熬粥,吃了也有奇效的。你母妃是因为什么睡眠不好啊?”觅尘听闻归海莫湛的话,略一沉思说道。 归海莫湛好不诧异地看着觅尘,半晌才愣然道:“太医说是血虚导致的失眠。” “哦,那你可以让她试试常服些藕粉,或是用小火煨藕加蜂蜜每天适量吃些,临睡前用龙眼肉少许,红枣几个去掉核,配个蒸鸡蛋食用,保管不到一个月定能日日睡得香甜。”觅尘抬头,见归海莫湛一脸的呆愣,得意笑笑。 突然又想起刚刚他和太子之间的剑拔弩张。觅尘心里一紧,低目静然,这太子出生时正是萧家如日中天之时,他刚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如今已是二十八年了,当了这么久的太子,萧家倾倒,他的地位一日日岌岌可危,也难怪那人整日面上都带着阴霾。 总听说邹家势大,五皇子在朝中举足轻重,想来这样的两人怕是早就多有嫌隙了吧……看今日二人的情景,竟是仇敌一般了呢,觅尘不免轻叹,帝王家的亲情真的稀薄的可怜。 略有感叹地看向归海莫湛:“你跟你三哥没事儿吧?” 归海莫湛轻笑:“今日朝上我参了江宁织造李直,此人的女儿是东宫的一个侍妾。他正在气头上,没事的。” “呵呵,我听你们说,好像是因为那李直是个贪官哦,那确实该杀啊。这种贪官杀一个是一个,贪官少了朝堂也清静,百姓也有好日子过。”见归海莫湛的笑有些勉强,觅尘耸肩道。 归海莫湛不想觅尘竟会如此说,他杀了人她竟会支持,她口中的话隐有霸气倒不似女子之言。略带诧异地看向觅尘:“尘儿真这么想?” “当然!贪官剥夺的可是穷苦的百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时心软放过一个贪官,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被欺压的百姓呢。一文钱掉在地上,当官的可能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可是对于老百姓来说那就是活命的馒头,有了那一文钱也许他们的儿女就不会活活被饿死被冻死街头。所以说呢,你杀那李直杀得蛮好!”觅尘不甚在意地说着,抬眸见归海莫湛若有所思地出着神,淡淡一笑便又低下了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莫湛汗颜啊!尘儿,自今日起莫湛定要肃清吏治,严惩贪官。只要查实,定不姑息!” 归海莫湛反复地念着那两句诗,神色一震,眸光微敛,眼中竟是神采和坚定,看向觅尘,眼中闪过惊喜,欣悦,开怀和震动,最后都归于柔和春水,紧紧锁着眼前的女子。今日她给了他太多的震动和惊喜了,这女子似乎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她似乎精通医术……她不惧怕权贵……她的胆识和见识竟与自己都不遑多让! 觅尘低头轻笑,侃侃又道。 “呵呵,不光这些哦,吏治腐败就会导致税收短缺,然后又致使国库空虚。国库空虚,关系匪浅哦。如果说,打江山要靠枪杆子剑刀子,那治江山就得抓钱袋子呢,没有钱什么都别想干。所以吏治不清,无以治天下,吏治的腐败是最大的腐败,一个贪官是小,可是这贪官多了,贪污成风,那这个朝廷就完了。名存实亡!有时候别看四海升平,天下太平,街市繁荣,说不定繁华的背后埋藏了多大的隐患呢,如果贪官污吏多了,那么贫富拉大,百姓常年经受压榨,就会逃避户籍登记,这样直接的后果就是朝廷征兵困难,朝廷没有了兵源后果可想而知哦。其实老百姓要的并不多,不过是一口饱饭,甚至是不饿死能养得活骨肉就成。可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往往却是奢念,自古做到的皇帝能有几何?哎,其实老百姓是最安分守己的了,不逼到最后一步,逼到他们保不住性命,他们绝不会与朝廷对抗的。” 觅尘一直低头走路,说话的时候并未曾抬头,也未曾想太多,只是想到了便也说了出来,错过了归海莫湛眼中越来越炙热的光芒,和越来越浓郁的柔情…… 觅尘话落沐阳宫已是在望,抬头对归海莫湛轻笑:“我到了哦,今日又劳烦筠之了,小生这厢谢过了!” 说着迈开一大步,笑着伸开两臂平举,深深的躬身弯腰行了个男子的拜礼,侧头抬眸冲归海莫湛嘻嘻一笑,眨巴了几下眼睛。 归海莫湛微愣,忽而莞尔轻笑了起来,那笑带着清风送爽扑面而来。 他轻咳一声,正正面色,这才一本正经地道:“兄台客气了,实乃区区荣幸也。” 说着也冲觅尘深深一拜,还了个礼。 觅尘咯咯一笑站起身,扬扬手:“那我回去了哦,出来好久了,寇珠她们一定惦记了。” 说完也不再看归海莫湛转身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沐阳宫,身影一转消失在了归海莫湛的眼前。 归海莫湛看她转身,似乎想要喊她,但笑了笑终没有出声,只深深地望着觅尘的背影,看那轻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却仍是久久站立,出神地想着心事。 一阵风吹过,道旁的一株梨树上花开纷纷,随着轻风飘飘攘攘的雪白覆上归海莫湛俊逸的面颊,他才似是惊觉了一般,低低轻笑,抬手处,一片落雪般的轻白躺入他的掌心,轻轻捻起,在指间摩挲着,归海莫湛又深深地望了望眼前的重重宫阙,这才转身跨步而去。 身后梨花飘落,又是阵阵的清香,诉说着仿似出现过的欣悦蹁跹。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四章 情动 天际明朗,一如纯粹的蓝色水晶,汪汪透亮,炫丽的琉璃飞檐,湘红的大柱,高深的院墙,掩不住宫阁层层叠叠高翘的檐顶。 几道回廊,一面檀木色的门洞开着,屋里布置得雅致空旷,排着两架子书,屋角矮几上的靛青瓷瓶里插了一支玉白牡丹,贵气雅艳。相续望去,巨大的刻花梨木桌旁,端然坐着一个女子,俏生生的丽影,一袭薄薄的月白丝裙,只在胸线下方与宽大的袖口处缀着粉黄丝带。风起处,裙带飘扬,散下的长发沿着身子蜿蜒曼妙地扬在身后,她伏在案上托腮看着什么,面色专注,唇角带着一抹恬淡的浅笑,如扇般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掩在美丽的水眸上,仿若栖息的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 今天觅尘收到了归海莫烬从卢龙塞带回的第一封信,信封上只写了两个字,家书。信很长,涉及到自己的却很少。多是写了这些天他在外面的一些见闻,各地的风土人情,洋洋洒洒的四五张,只在最后一页的最后有那么一句说到了自己:在宫中一切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很想你。落款只有两字莫烬。 觅尘看得很慢,字里行间的墨香,萦绕指间的檀香,早已使她沉醉其间。虽然他并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但觅尘还是能看出他写得很用心。字字斟酌,句句过心。字句间她甚至能看出他话语的生涩,似乎并不擅长写这样生活化的书信。信的最后那一行字,似乎和那前面的并不是一次书写下来的,墨色要重上许多,那“想你”二字浓墨重彩,力透纸背,觅尘甚至能想象得到他写这二字时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这就是令海天百姓敬仰的那个冷面王?这就是令多少人闻之丧胆的铁血将军?他明明是个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7部分阅读 血有肉,感情丰富,铁骨柔情,甚至有些婆妈的可爱男人呢! 几张纸在觅尘指端来回翻转了几遍,她才放了下来,目光在那最后的落款上久久徘徊,轻声呢喃:莫烬……那两个字,笔锋峻拔,傲骨沉稳,他刀刻般深邃的面庞便在觅尘眼底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觅尘轻叹,将纸张放入信封,手指摩挲着封面上那家书二字,心中升起了甜蜜和温暖。 静心,研墨,执笔,觅尘没一会儿就写下了四五张,啰啰嗦嗦,也净是些在宫中无关紧要的生活描述。末了嘴角轻勾,咯咯一笑,落笔一行:我只想有你在身边!陪我一起笑看庭前花开花落,天际云卷云舒!想你!!! 觅尘那一句用的全是简体字,还在上面画了重重的好几个惊叹号。狡黠一笑,将信塞入了封中,提笔简体四字:老公亲启。 写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伸伸懒腰,看向外面,竟已是夕阳西斜,霞光满天,天际的落日把天幕染的如此温暖,红色橙色交叠着透出丝丝暖意,是温暖,是幸福。觅尘想,这时候出外劳作一天的人大概多已在归途,拾起一天的心情,匆匆的脚步,温暖的家,暖阳如风,幸福的是思念…… 突然想起那天繁花宴上他为一株珊瑚红耿耿于怀的事情,觅尘眸光一转,想着在信中夹上几朵珊瑚红的花朵也不错哦。迈开大步向前院而去,出得院子便见寇珠带着一群宫女正修剪花木,一见她过来,赶忙迎了上来。 “郡主看一下午书累了吧?” “唔,是有点呢,闷得慌,我出去走走。哦,对了,这宫中哪里有相思树?”觅尘活动下双臂,状似无意地问着寇珠。 “相思树?好像靠近冷宫边儿上的尚合院门前有两株百年相思树。郡主要珊瑚红花枝吗?奴婢吩咐人去摘些来。”寇珠略有诧异地看向觅尘,有些不明白这平日里不喜花草的郡主怎么就突然想打问相思树。 “哦,不用了,我自己去找找吧,反正闷了一天也想出去走走的。冷宫方向吗?出了沐阳宫往西走对吧?”觅尘对她笑笑,询问道。 “是,往西,并不算很远。”寇珠说着,心里暗道这个郡主奇怪,去哪里都不爱人跟着。 觅尘轻点头,便大步出了沐阳宫。 寇珠说的冷宫觅尘倒是清楚,大概离上次觅尘和归海莫睿呆过的小亭子不远,觅尘不甚费力地就找到了。宫殿破败,依稀还能看得出昔日的华美精致,地上的落叶点缀着苍凉,横生的杂草遮蔽了宫墙,朱红色的琉璃瓦上结着厚重的苔藓,回廊上原本光滑明朗的瓷瓦片斑斑驳驳。 宫阁寥落,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这样的殿阁也许放在小镇上还能算得上豪华,可在这繁华织锦的后宫却是大煞风景,愈发衬得残破不堪。 也许知道它是冷宫的原因,觅尘莫名地觉得一阵凄凉,举目四望,在这一片的破败殿阁东面隐隐有着一处看上去清雅古静的院子,两株高大的相思树立在院门外两侧,枝干挺拔、树根交错、树冠相望、树枝交错。觅尘轻笑,快步沿着回廊往那院子走。 临得近了才看得清阴郁的树叶间藏着的白蓝相间的花,清香宜人,这两株相思树确实像寇珠说的有一二百年的样子了。,树高约三四十米,树干粗壮大概三人才能合围,暗灰褐色的树皮包裹着强劲的枝干直冲云端。 觅尘抬头看了看,依她的轻功想爬到树上摘得花枝似乎并不算难。四下望了下,也许是离近冷宫的关系,竟是连个人影也没有。轻轻一笑,一个纵身便跃上了高墙,再跳一下便已在树枝间,挑了枝花开繁茂的折下,觅尘干脆在枝干上坐了下来打量起面前的小院。 院子很小但却精致,细看还透着华丽富贵,只是由于建造的古朴而雅致,所以在冷宫的旁边也不显突兀,但是明显这里是经常有人打理的。地面干净,落叶很少,青瓷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亮,回廊上白玉雕刻光华流彩。门窗上糊着的白色鲛绡薄纱似乎还起着暗纹淡雅富贵,花窗上还有极为精致的雕刻,只是院子里却毫无人气,似乎已经闲置了许久,觅尘临高四望,远处的一间独立的小屋在一片楼宇竹木和花廊纵横的空间中,格外的幽邃曲折,雅然空静。 觅尘突然好奇起那小屋的主人来,跳下树干,往那小屋的方向而去。木质的小屋,精致的门窗紧闭着。觅尘上了台阶一把推开了房门,心里暗叹这皇宫就是好啊,哪里都不上锁的。只是这院子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倒是显得奇怪。 屋中的布置很简单,但收拾的极其清爽干净。几案摆设皆是梨花木制成,摆放的错落有致,阳光下恍惚落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莹莹淡淡。 同样的木制低榻挂着轻纱罗帐,上面被褥俱全。屋子一侧摆了张小案,上面置有铜镜,虽是没有梳篦和发簪零落,却也足够提醒人此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女子,靠近窗子的一边,有陈一张简单的古琴。 觅尘见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轻走几步随手拿了几本翻看,十有八九是佛经,正待细看,却觉得有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自身后而来。 回头只见归海莫湛站在门廊处,一身浅蓝淬染白叶暗纹的长衫,在夕阳下华光流彩,映着他雅俊的身躯清峻绝美,玉冠银丝束发,银色发带飘扬发间,更衬得那雅秀身姿尊贵非凡,脸上神色似乎有些慌张,见她看过来,神情一舒唇角含上了笑意。 觅尘诧异地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归海莫湛目不转睛地锁视着觅尘,跨步进屋,清雅的声音响起:“封禅歌舞的事情有些变动,我去沐阳宫找你,你的宫女却说她们的郡主独自来了这里,所以我就找过来了。” “嗯?什么事啊?很重要吗?那我们现在回去吧。”觅尘有些茫然地抬头望着归海莫湛,一时有些弄不明白,半晌才说道。 “哦,没什么重要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归海莫湛说着,目光移向觅尘手中拿的那花枝闪过疑惑,若有所思。 “没什么,我随便走走。看这里清净就进来看看,这里没有人住吗?怎么不见一个人啊?” “这里是孝恭仁皇太后潜心礼佛的庭院,太后病逝后就一直空置了出来。父皇登基着人重新收拾了一番,命宫人定时打扫,细心照看,所以并不见破败。只是孝恭仁太后生前素喜静,父皇下令说佛堂净地无需看守,所以甚少有人来这院子。”归海莫湛亦走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经书翻了两页,细细说着。 “孝恭仁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先帝的淑妃娘娘吗?”这孝恭仁皇太后觅尘倒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似乎是海清帝归海印的生母,海清帝即位以后追封了她皇太后。只是这淑妃娘娘好像生下归海印没一年就过世了,不想归海印倒是蛮孝顺的,到现在还留着她的佛院。 “嗯,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归海莫湛伸手取下觅尘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含笑看她。 “哦,你不是说还有事情吗?走吧。”觅尘轻轻点头笑笑,转身正要迈步,归海莫湛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觅尘诧异抬头,见他神色一敛,面上已是没了笑容。正待问他,却见他跨前两步,一把关了房门,回身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觅尘虽是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出声,片刻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隐约还有女人的娇笑声,听声音竟像是要走到这边,觅尘心里一紧,看向归海莫湛,脑中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举动,可是又不甚明了。 正愣神间,腰间一紧被揽进了归海莫湛的怀中,觅尘正欲抬头,身子一轻,他已带她跃上了房梁,屋梁的横木做的很宽,觅尘下一刻已竖躺在了横木上,而归海莫湛压在她的身上也伏在了梁上。外面的声音更近了,竟已到了门外。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谁说的?要说迷晕了头那也是被你这小马蚤货迷晕了……” 觅尘一惊,那分明就是太子归海莫旭的声音,自从那日在御花园碰到他,这几日她对这带些尖刻的声音正敏感呢,又岂会听不出来?微移头想要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归海莫湛,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觅尘一僵,不敢再动了。 房梁架得有些高,此时又是黄昏时刻,屋中的光线并不充足,梁上就更显黯淡,何况谁没事儿也不会往房梁上看,下面的两人倒是毫无所觉地交谈了起来。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就在觅尘他们的正下方。 “你就会骗我,我还总信你,真真是最傻不过了……” 听得这声音觅尘只得苦笑了,因为这个声音她也认得,正是屡次找自己麻烦的莲妃。觅尘这下算是知道归海莫湛为什么要带自己躲起来了,撞上皇帝的老婆和他的儿子偷情,真不知道自己和这皇宫犯的什么冲?似乎只要出了沐阳宫总有点事自己找上门来。 “谁说我是骗你的恩?你陪那死老头一夜,我就心痛一次,不信的话你摸摸我这里……” “我才不摸呢,你还稀罕我啊?最近不是正围着那倾国倾城的清尘郡主转呢,哪里还顾得上我……”莲妃略带酸意的娇叹声又响起。 觅尘一听她提起自己,头轻轻动了一下,散落在身后的发从横梁上滑落,归海莫湛一惊,忙伸手去挽了一下,轻轻将那一捧的青丝握在了掌心。本来他用手撑着横木让自己的身体稍稍固在觅尘的上方,两人之间还有着一些缝隙。现在随着他这个动作,身子已是重重压在了觅尘的身上。他的头就埋在耳际,两人的面颊错落紧挨。 “倾国倾城?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罢了,哪里有艳冠六宫的莲妃娘娘美丽撩人,嗯?” “当真?我可听说你最近没少在那丫头身上费心思呢,何况那丫头长得确实动人,真没动心?” “我对她那点心思别人不知你还不了解吗?我为你可是早早地把太子妃的位置都留了出来,等那老头子一死,你就是这海天的皇后了,我归海莫旭的皇后。” 觅尘恨恨地听着下面的对话,气不打一处来,虽是早知道这太子不安好心,可谁听到有人这么算计自己也不会好受了。觅尘不觉已是双手紧握,感觉归海莫湛横在自己身下的手臂轻轻动了下,大手轻拍似有安抚之意,觅尘心里划过些暖意。 就在这时候突然下面竟响起了莲妃媚态撩人的声音。 “哦……你这死人……你不怕你父皇发现……嗯……讨厌,别乱摸……” “不让我摸,难道留给那老头吗?嗯……”粗喘声和娇吟声同时暧昧的响起。 觅尘躺在横木上,头对着屋顶,倒是看不到底下的情况,听着梁下的声音,却就是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觅尘全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同时感觉紧压在自己身上的归海莫湛也是全身一僵! 两人心里同时错愕!不会吧?!! 可梁下的动静却是更大了,觅尘听着越来越激烈的战况,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从没想过自己在这深宫大内竟会有幸经历a片现场……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他们现在的姿势…… 本来事出紧急,觅尘的心绪全都放在梁下,觉得情况特殊,两人这般也没什么,可现在…… 觅尘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敏感和僵硬过,那么清晰地感觉到一个男人的存在…… 归海莫湛的气息瞬间加重,就喷吐在她的颈侧,他的手还扣在她的后腰上,那里灼热发烫,觅尘心中尴尬,想他一定也是和自己一般的无奈,无措和震惊,慢吞吞地略微侧头,抬眸正看见他上下滚动着的喉结。然后向上移对上了一双此时亮得灼人的眼眸。 两人此时离得这般近,觅尘甚至能数清楚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他白玉般的俊面上泛起了尴尬的潮红,狭长的眼睑低垂着正对上觅尘,觅尘第一次发现那眼眸其实是带点桃花的,这时候微微挑开着,眼波一瞬间滔滔茫茫,宝石般的瞳仁对上觅尘有些怔忪的眼眸,黑色的星眸却是一波一波,漾了许多涟漪出来,盈着一层浅浅的柔光。他好看的眉果断地上挑着,眉梢轻动。觅尘分明感觉有个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小腹,与此同时归海莫湛喘息着昂头,几分狼狈,几分尴尬。手肘压在梁上身子向上移了下,又怕被下面的人发现不敢动作太大,轻轻叹息,用口型说着:“我是男人。” 觅尘原本就晕红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微微侧开了头。 突然心中忽而又涌上了一股笑意,他现在倒是面对着下面,怕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些什么吧……房中低吟声不断响起,木床吱吱呀呀的声音显得极为响亮。 没错,他是男人有反应很正常,倘若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爬都要怀疑他有问题了,再不然也要怀疑是自己有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竟都不能让他有一丝的旖念。可是这样一个风姿俊雅,总是温文尔雅的男子…… 觅尘又想起今天这事真是戏剧化的让人觉得好笑,于是她还真忍不住低低的轻笑了一下,好在下面的人似乎正忙得不可开交,不会注意到这点小小的杂音。 觅尘克制着的笑,她为了不掉下去,右手本就抓在归海莫湛的腰上,身体的震动延续到他的胸口,一股火焰也从腰间延续到他的胸口。归海莫湛看向眼底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虽形容尚小,似乎还未长开,可已是清丽动人,腻白俏粉,小巧微挺的鼻,唇线精致,柔柔红样。额白平润,下颌细秀,明眸顾盼,不经意间便流出盈盈水意。 青丝瑰丽正握在他的掌中,柔软地令他不敢用力,丝丝令人煎熬。他是男人,喜爱的女人柔若无骨的在他身下,怎可能不绮念丛生?只是,乘人之危,违她的愿,他不舍亦不愿。忍耐的闭目良久,让内力在身上流窜希望能压下身上的燥热,可觅尘清淡的幽香飘过来,拂过他的鼻,浓郁了他最原始的欲望,心跳也有些乱了。 该死的是下面的动静更大了,他侧头让自己的目光避过那起伏着的床帏,目光却直直撞上了觅尘正含着笑意的眸子,那盈盈水光流动着蛊惑的媚色,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似的,顾忌、道德……再也耐不住这磨人的诱惑,他诚实地遵从了心中的想念,横在觅尘腰间的手紧箍住她的蛮腰,吻上让他困惑不已的樱红妖娆。 觅尘一愣,尚未来得及惊呼,就被他顺势而上的唇舌堵住了话语,来不及出口的声音在唇舌交缠间化成一声低吟,他炽热的舌头伸进口中,吸吮,缠绕,覆吻得密不透风,将她的吐气夺走的同时,把自己的气息传给她,迫得她再不心甘情愿,也要接受他的深吻一般。觅尘呆愣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推他,身体也挣扎了一下,头往一旁侧去。归海莫湛感受到觅尘的抵触,身子一震,竟似瞬间恢复了神智,缠绵柔情的吻戛然而止,他迫使自己离开那甜美,将头抵在觅尘颈间喘息着。低低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觅尘轻轻摇头,知他并非有意冒犯自己,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下,怕是事情不能按常理来怨怪他的。归海莫湛是什么样的人她想自己还是清楚的。他温雅卓然,又岂会故意吃她豆腐?怪只怪今日不该出门,怪只怪遇到这种百年怕是都罕见的事。从他刚刚的举动看,怕是早就知道这木屋的秘密呢,不然也不会一听到动静就携她上了屋梁。他会出现在这里怕是好心,今日他又帮了自己一次呢…… 此时梁下的二人似乎正打得火热,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女子娇媚的吟声带着略微的尖锐叫声交织在一起。感觉归海莫湛又用力使劲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拉了拉,觅尘侧目看他压在头侧的手肘,因为用力,腕间骨节分明,青筋显露,觅尘心里暗自苦笑,真要命!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下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男人女人轻笑的声音,此时早已是夜幕低垂。没一会儿脚步声,开门声相继响起,觅尘和归海莫湛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的目光相接,均是触电般避了开去。觅尘轻推归海莫湛,他这才猛然惊觉,施展轻功将她带下了房梁。 “尘儿我刚刚……很抱歉。你生气了吗?”归海莫湛想起刚刚觅尘的抵触略带紧张地问着,眸中闪过懊恼。 觅尘一愣轻轻摇头,见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般,紧绷的身子舒缓了不少。 归海莫湛见觅尘摇头,心中一喜,略微弯腰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我明日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觅尘一愣,不想他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也是,以他的性子做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负责任。 有些好笑地正色道:“什么生死是小名节事大,这话我从来不在意的,觉得没什么道理,都是男子为了禁锢女子的鬼话。世事无常,只要心思坦荡,何必介意他人所想,今天换做旁人像你我那般……反正刚刚的事情你我都忘了吧,你再提就是让我尴尬。尘儿眼中的慕王爷向来潇洒俊朗,可不是迂腐之人。” 归海莫湛心中一紧,说不出此时是什么心情,五味杂陈,她没有生气他很高兴,心里甚至隐隐地想尘儿是不是有些喜欢自己,至少该是不讨厌的。可她却又说让他把刚刚的事情忘掉,说提起便是让她尴尬……他怎能啊?唇边依稀还留着她的芬芳,那么的醉人,他知道那一刻他会记上一生,用一辈子去回味,他做了,冒犯了她,他并不后悔,甚至是有些高兴的。可是她却说让自己忘记,这是不是说明她并无意于自己? 归海莫湛细细地盯着觅尘,她的面色沉静而淡然,虽是有些微红,可似乎只是尴尬,而并不见羞涩,何况她已经拒绝了不是吗……她拒绝自己去求旨赐婚呢……心中涌出了彷徨和失落,竟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无力感……正想说话,觅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知道他们的事情?你是专门跑过来这里怕我撞上他们吗?” “嗯,也是前不久知道的。听见寇珠说你独自来了这边,不放心便过来了,不想……”归海莫湛略微皱眉。 “真倒霉!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哦,今日谢谢了,又欠了你人情呢。我最近好像常常对你说谢谢哦。” 觅尘深深叹上一口气,迈步往外走去,只想早早离开这屋子。出了房才觉气顺了不少。 “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好。” 听得归海莫湛的声音,觅尘也不推辞,轻轻一笑,便下了台阶。一路觅尘走得飞快,一路奢华的宫殿楼阁蔓延铺陈开来,高阁亭台错落参差,只如天上宫阙一般,好一派繁华富丽的风光,可是看在觅尘的眼中却觉得说不出的刺目,心中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只觉得这气派的宫殿楼台,宛如一头远古洪荒的食人巨兽,世人只见到眼前的富丽堂皇,却不知道有多少的肮脏污秽蕴含在其中。 归海莫湛略有担忧地看着觅尘,脚步配合着她的快慢,也不甚说话,兀自想着心事,直到把觅尘安全送回了沐阳宫。他再一次久久地站立在那宫阙前,直到宫门快要落匙才匆匆而去。 卷三 扬名天下 第二十五章 求医 五月五日天晴朗,杨柳舞于春风,杏花映于春水,秋千架上,舞女的身姿轻盈如燕。 五月的榴花妖艳,叶里黄鹂时一弄,芳草地上,乐女相伴欢嬉,香衣翩飞。 一座汉白玉砌成的石桥架在一池春水之上,望柱和栏板上刻着的云龙纹饰,造型优美,雕刻精细,婉如玲珑剔透的雕冰砌玉,小桥横卧于碧波之上,在四周都是红墙黄瓦的高大建筑中,显得娇小玲珑,素雅美丽。觅尘站在桥上手指摩挲着桥栏上的雕纹,看着远处嬉戏的女子们,心中有些的感叹。 这些女子虽是出身低微的歌女,舞女,怕是比那深宫中高贵的娘娘们不知要快乐多少呢。望向东侧的红墙,乐府台和后宫也只有这一墙之隔,后宫之中却永远不会有这么轻松月儿的欢笑声呢。 转眼,觅尘进宫已经近一个月了,初进宫时宫中四处繁花锦盛,而如今大多数的话已是随着春的脚步远去,各种苗木探头探脑地出来亲吻着阳光,花谢了,绿叶却尽情的饱满,绿色已经涌向了夏的门口。觅尘轻倾身子,探身看向桥下的池水,驻满 天光云影,小荷尖尖。蜻蜓飞来,点水、栖息,嗅着青荷的香,芳草正萋萋,蝴蝶正起舞。 礼部左侍郎顾风亮从远处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斜倚在栏杆上往桥下望的觅尘,长桥,白衣,墨发,恬淡的神情,清灵中别添妩媚。分明就是一副美到极致的画,不觉间他已是放慢了步子。 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听说圣上下旨让个女子来督办封禅舞乐时心里涌出的不解和委屈。他一个堂堂四旬的男儿,礼部侍郎竟要事事听从一个女子,那时候要不是慕王爷曾交代要恭敬不可无礼,怕是自己真会处处挑刺的。可是现在才不过一个月,自己就对这才华横溢的郡主钦佩有佳,真心信服了。她明明很少来这乐府台,每次来也只是说几句话,指点几个动作,还总是吩咐让舞女乐师们多休息,没必要天天的联系,自己本来还颇为有疑虑,结果一个月下来歌舞居然大卫改观。 觅尘见顾风亮过来,回身看向他:“顾侍郎有事?” “少府寺把新做的舞衣送过来了,郡主要看看嘛?”顾风亮见觅尘看过来,赶紧几步上了桥,弯身弓腰道。 “不用了,今日不必再联系了,都散了吧。我也先回去了,明日让他们罢衣服换上我看看效果。顾侍郎最近辛苦了,也回府看看夫人陪陪孩子把。”觅尘轻笑,眸光看向远处欢闹的女子们,玩得那般开心,少练半日有何不可…… “谢郡主,微臣恭送郡主。” 觅尘对顾风亮轻点头,便迈步往沐阳宫的方向而去。刚出乐府台就见寇珠匆匆忙忙地向这边快步而来,见到觅尘更是几步就跑了过来。 “郡主,左相大人来了,正在沐阳宫等着郡主呢。” 觅尘一愣,对寇珠轻点头,迈步慢悠悠地往前走,心里犯着嘀咕。 “慌什么?来就来了,用不着这么着急。看,都出汗了。” 寇珠看向觅尘清清淡淡的面容一愣,本以为郡主听到父亲来了会欣喜若狂的,却不想是这般,倒是让她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觅尘见她面色茫然也不在意,望向难免的一片建筑,均是四角攒尖,镀金宝顶,形体壮丽。 “那边是什么地方?”回身问着寇珠,觅尘停步指着那一片的皇琉璃瓦建筑群。 “那边儿吗?好像是藏书院。” 觅尘挑眉,藏书院吗?书籍最丰的地方,历来莫过于皇宫的藏书院呢,她倒是蛮好奇的。 “我能去那里看书吗?” “郡主要去看书?藏书院不让随意出入的,到里面查阅书典的除了看管人之外,其他人如果没有得到皇上的允许是不能进去的。” “这样啊,那算了。”觅尘眸中闪过是失望,这才拉回视线。 两人回到沐阳宫,戴世钜已经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觅尘进得大厅,正见他和另一个身穿朝服四十来岁模样的人说这话。 “父亲安好。”觅尘略一施礼,见戴世钜看过来,便自行站了起来看向那官袍男子。 “尘儿坐,在宫中都还习惯吧?这位是左宗正乔大人。”戴世钜说着,眸中精光地打量着觅尘。 “尘儿一切都好,劳烦父亲惦记了。乔大人好,尘儿回来得玩了,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担待。寇珠快给大人续茶。”觅尘轻笑着在椅上坐下,心里猜测着这左相带他来的原因。 “郡主皇家风范,微臣受不得郡主的礼,不敢当啊。戴相好福气啊,不像微臣一个女儿还那般不懂事,真是让我费尽了心。” “乔大人客气了。前几日你哥哥来看你,回去跟为夫说你在宫中一切都好,为夫还怕他是安慰为父,今日见了尘儿才放心了,起色倒是不错。”戴世钜笑笑,放下手中的杯盏关怀地看向觅尘,一副慈父的样子关爱地道。 觅尘笑笑,心中闪过讽刺,已是有些猜到乔大人的身份了。 “父亲大人是不是有话要交代尘儿?做女儿的定是会遵从的。” “呵呵,恩。”戴世钜看觅尘面色冷淡,心里一愣,尴尬笑笑看向乔大人,眼神示意。 那乔大人起身对觅尘略微弯腰:“乔某的女儿郡主也是知道的就是东宫的乔侧妃,素洁跟郡主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日小女在繁华宴上生了种怪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想必郡主也是有所耳闻的。乔某听说郡主对医术略有研究,想请郡主去看看素洁,替小女诊治,不知可否?” “大人说笑了吧?尘儿何时对医术精通了?尘儿实不知乔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乔大人怎么会觉得尘儿能治好侧妃娘娘呢。”觅尘诧异看向那乔大人,心里冷笑。就知道她这父亲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乔跷这些时日为乔素洁的事情不知道增了多少白发,好不容易女儿当了侧妃,如今太子妃的位置正好空缺。本还指望着太子能将她扶正,却偏巧在这时候生了怪病,满身的红肿,现在连门都出不来,天天闷在小黑屋子里发疯。太医又查不出来个原因,有诊断说是花粉中毒的,却也开不出个方子来。 前日素洁说她怀疑是这清尘郡主动的手脚,还把那日繁花宴前后发生的事情细细给自己说了一遍,他也觉得最有可能问题就出在这个清尘郡主的身上。素洁现在屋门都迈不出一步,哭着喊着让他来找清尘郡主算账,他一个外臣哪能直接来找啊,昨日就奔了左相府,好说歹说这才说动了他带自己来见清尘郡主。本以为倘是这清尘郡主动的手脚她见自己找上门就会恐慌,看在父亲的面上也会替素洁医治,谁曾想这郡主倒是落落大方,贵气凛然,才一句话就把自己堵得哑口无言。本来碍于戴相位高权重,郡主又有皇家血统,希望温和解决,现在看来是不得不把话挑明了。 乔跷冷哼一声,厉目扫向觅尘:“呵呵,郡主的医术如何,乔某还真不甚清楚。不过,小女却坚信她的病郡主定是有办法医治的。我想能不能治郡主心里自当比乔某人清楚才是。” “抱歉,乔大人的话尘儿听不明白,不过尘儿奉劝大人一句,这有病还是早些医治的好,如果尘儿没记错的火花,出了沐阳宫往东一直走就能到太医院,大人还是到那里去吧。”觅尘眼前滑过青黛伤痕累累的身体,冷冷地轻瞥那乔大人一眼。 乔跷被觅尘冷目扫过莫名一惊,原来还怀疑自己拿女儿是不是弄错了,这郡主分明就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倒是肯定了。如此气势竟连自己都生出了几分寒意来,女儿和这样的人过不去,简直是自找死路。 “罢了,明人不说暗话,那日郡主拉了小女的手小女就有了怪病,这岂不奇怪?素洁也只是责罚了郡主的一个丫头,郡主有不满告知她一声便是,这么做不会觉得太过分了吗?” “乔大人朝中重臣,一品大员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乔大人倘若觉得令千金的病根我有关,自可拿出证据来呈给皇上,尘儿无话可说。侧妃娘娘的病恕我无能为力。”觅尘略带讽刺地挑眉轻笑。 “尘儿不可对乔大人无礼。倘若你知道太子妃的病是怎么回事,就走一趟东宫,不可如此任性。青黛做错了事被责罚是应该的,何况她现在也已经没事了。”戴世钜见觅尘话语带刺,就更确定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了。却是不想自己这女儿竟有如此能耐,说着沉思看向觅尘。 “父亲大人,我涵音山房的事您还是别插手的好。”觅尘听得他们说起青黛就一股子的气往上涌,难道婢女的命就这么轻贱吗?! “咯咯,戴相拿了乔大人什么好处,怎么对自己的女儿都这么不信任了?” 屋外传来清亮的笑声,转瞬间黎云诺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一皇子归海莫融。 “乔大人,这后宫也是你来的地方?人家戴相是来看女儿的,你是干什么来了啊?”归海莫融进屋坐下,歪头笑着看向那乔跷。 觅尘看那乔跷一脸拘谨地上前施礼,也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挑眉道:“乔大人既然来了,尘儿也想把话说清楚了。青黛虽说只是个丫头,可尘儿却是一直拿她当姐姐看的。倘若大人真信得过尘儿,想让我去看看你那宝贝女儿,青黛姐姐说话尘儿可是最听的。劳烦太子侧妃上左相府道个歉该是不为过吧?毕竟青黛可是差点丢了命。寇珠,送客吧。” 觅尘说完也不再看那乔跷的反应,只看向戴世钜:“父亲还要再坐会儿吗?” 戴世钜蹙眉看向觅尘,眸中复杂,深深地看了觅尘一眼,竟一言不发。转发对归海莫融略一施礼迈步出了房。觅尘轻笑,看来今日这父亲是对她有所了解了呢。 卷三 扬名天下 第二十六章 书院 送走了戴世钜和乔跷,云诺拔腿就跑到了觅尘的边儿上一屁股坐在了倚靠上,搭上了觅尘的肩:“你真的要去东宫给拿女人医治?要我说啊,她天天出不了屋正好,省的祸害别人。” “尘儿,那太子侧妃的病真是你弄的?跟上次五哥生辰你用在常方身上的药一样不?你给我点吧。”归海莫融两眼精光的看向觅尘,一脸的祈求。 觅尘无奈撇撇嘴,幸灾乐祸这姨侄两个倒是发挥到了极点。 “你们这叫落进下石知道不?是不好的行为。你怎么来了?”觅尘看向云诺,挑眉问道。 “我们这是帮你锄j铲恶。京城都快无聊死了,我爹还不让我出门,你又进了宫。今日我说进宫来给姐姐请安,爹这才答应。早知道这样我就留在弋阳了,才不会大老远跑这京城受罪,不过我要不来就认识不了尘儿了,所以还是来了的好。“云诺气愤不已地说道。 “呵呵,我看你心里是在想,要是不来就认识不了……我哥哥了,对比?“觅尘咯咯一笑,凑近云诺耳语道。 “死丫头。“云诺脸一红,嗔怪地捏着觅尘的脸。 “你们说什么呢?尘儿我听小十六说你这里有种棋很好玩的,拿出来我们玩玩吧,我今儿可是专门来玩它的。” 归海莫融在宫中倒是也碰到了觅尘两次,两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倒是相熟了不少。再加上云诺和归海莫凌的关系,彼此倒没把对方当外人。 觅尘轻笑,吩咐寇珠去取棋,没一会儿三人就在院中的小亭子里玩起了棋。自从觅尘认识了归海莫睿,那小家伙一不读书就往这沐阳宫跑,觅尘也无聊,倒是把他当亲弟弟般看待,想了不少好玩的,这跳棋就是专门做给他的。本是逗小朋友的东西,不想现在云诺和归海莫融两个大孩子玩得倒也不亦乐乎,一时间小亭内叽叽喳喳倒也热闹得很。 觅尘完成最后一步棋,得意地笑笑,抬头正见寇珠带着一个宫女模样的生面孔往这边来,看向归海莫融和云诺,两人还埋着头,正玩得起劲,一大片的棋子正无头绪地交缠在棋盘上。 两人见觅尘已经走完了棋也不在意,只瞪大了眼瞅着一团乱的棋路。 “尘儿你少得意,等爷玩熟了,杀你个片甲不留。”归海莫融说着拾起一枚木棋子连跳几步,得意地看看云诺。 而此时寇珠已经领着那小宫女到了亭前。 “奴婢黛眉参见十一殿下,两位郡主。” 听到声音归海莫融有些茫然地抬头:“黛眉?你来干什么?” “侯爷来了,娘娘让奴婢来请殿下和郡主回去。” “爹来了?他来干什么!我还没玩够呢。”云诺这才从棋盘上拉起头来,一脸苦闷的道。 “回去看看吧,这棋简单的很,回去自己做一副慢慢玩,下次再找我拼杀吧。”觅尘笑着耸肩。 “走吧。”云诺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眼那棋盘,这才起身。 “尘儿别动这棋啊,等等我再来下完它。”归海莫融往外走着不忘回身叮嘱着觅尘。 觅尘笑着点头,吩咐寇珠不用收拾了,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我送你们出去吧,云诺等等。” 将二人送出沐阳宫,见他们远远消失在回廊,正欲回身眼光又瞄到了那前殿的一片四角攒尖,镀金宝顶的建筑群,顿住脚步。自她刚刚听寇珠说那个地方是皇宫的藏书院,似乎心里就一直记挂着,犹豫了一下觅尘没抵挡地住心低的渴望,迈步就向那一片殿阁而去。 由于最近她督办封禅舞乐常往前殿的乐府台跑,侍卫们倒也没有拦她,很快就到了临近藏书院的地方。觅尘西下看了看没人注意,施展轻功挑过两道墙来到了院中,看守的侍卫倒是不多,只门口站了四个。觅尘小心地避开往那书阁而且。四周静悄悄的,觅尘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不过在这宫中实在是太过无聊,要是以后能经常来这皇家的藏书院看看书,确实能打发不少的时间。何况她自己也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心想说不定还能给她发现不少的皇宫秘史呢。 绕过两道回廊,见前方一处窗户打开着,觅尘便小心移了过去,躲在窗户下探头探脑的往下看。一排排的书架望不到尽头,上面整整齐齐地罗列着书籍,远处似乎还有不少的书简,满屋子的墨香书香味,自这一扇窗户散发出来。觅尘深深呼了口气,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大着胆子一个跳跃就跃进了屋中,心里一乐正要欢呼,一个清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尘……郡主?” 觅尘一惊,身子一僵,转身但见靠着墙的另一扇大窗户边儿置着一张案几,邹苑曦执着笔坐在案旁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刚刚说话的正是他。这书案和窗户又同在一侧,刚刚自己目光都放在了书架上,竟是没有注意到他。觅尘尴尬笑笑:“呵呵,你好啊。你不会到皇帝那里揭发我吧?我这可是第一次来!” 邹苑曦听得觅尘说话,轻眨了下眼睛,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轻轻一笑,案旁闲坐的身影已翩然立起,一袭青衫风流轻坠,在这满是书香的房中清淡超脱的调子,诗词一般的雅致。 “郡主怎么会……呃,到这天章阁来?” 觅尘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他笑容温和,看来不像是要去揭发自己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请走几步到门前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静悄悄地倒不似有人把守门外的样子。 邹苑曦好笑地看着觅尘:“我不喜欢人打扰,院中的守卫都被打发休息去了。” “呵呵,我说我怎么这么容易就混了进来。宫里好无聊,我来这来看书哦,听说宫中的藏书阁有不少的孤本绝版古籍呢。你不介意我来陪你吧?我保证不打扰你……呃,办公?”觅尘回头轻笑,挑眉看向他执着笔的手,和那案上堆叠的高高书籍。 邹苑曦轻摇头,将那笔隔在笔架上,这才缓缓道:“我已经忙得差不多了,郡主想看什么书?也许我可以帮你。” “无所谓什么书,你忙吧,我随便看看哦,只要你不嫌我烦到你就好了。”觅尘说着迈步向那书架而去。 邹苑曦见她这般说,笑了笑正欲说话,觅尘的身影已经隐在了书架间,他轻笑重又坐回了椅案,执笔却发现脑子纷乱不知改写些什么。坐了一会儿干脆起身,也向那书架而去。 觅尘找?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8部分阅读 找了半天寻了一本《圆通妙智大觉禅师语录》四下看了看,这藏书院倒是被打扫地一尘不染,觅尘干脆走了几步,一把推开一扇窗户,在那洞开的窗户前席地背靠着书架坐了下来,静静地翻起了书。 忽而身边响起清风送爽般的声音:“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时间诸般痛苦。” 正是自己看的一页最下首的一段话,觅尘抬头,但见邹苑曦站在近旁,正笑看着那书,见她抬头轻轻一笑俯身也在旁边席地坐了下来。 “你信佛?”觅尘诧异问道。 “不信,只是喜欢这话罢了。”邹苑曦轻笑,清语浅浅揉碎了春风。 觅尘看着他的笑容,只觉此人的笑似乎永远温和如林风,除了柔和似乎你再也看不到他有其他的面容,柔和就是他的全部。 “只有不动妄心,不存妄想,心如止水,才能使自己的行动无偏颇,从而规避风险,抵制诱惑,否则就会痛苦绕身?呵呵,这话说得太绝了,何况能做到风动,景动而心不动的又有几人?” 邹苑曦听得觅尘的话也不辩驳,略一沉思抬头轻笑道:“这一个月我每日都会在这里,郡主想看书什么时候来都行,从大门进来吧,我会吩咐他们的。” 觅尘诧异抬头:“你不是户部侍郎吗?怎么天天呆这里?寇珠说这里除非皇上允了才可以来的。” “皇上每日军国大事都忙不过来呢,这些小事何足道哉。皇上命我编修《钦定户部则例》,在这里方便查阅资料。” “那谢谢你了,在宫里快要闷死了,我的两个丫头还不能带进来,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觅尘开心笑笑,心道今日不是一般的幸运。 “郡主的那首《将进酒》词格独特,给了苑曦不少启发,邹体诗兴起也多亏了郡主,苑曦感激不尽,算是回报给郡主吧。”邹苑曦只觉得觅尘的笑璀璨耀目,竟让人不敢直视,微微低头,面上已是起了红晕。 “你可真高看我哦,就如慕王爷说的,你那邹体诗词格不限,现在太平盛世,正能迎合人们丰富的情感,早晚都会兴盛起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其实这种文体形式还可以配乐歌唱的,每首词都可以有一个表示音乐性的词调,可以把它称作是词牌。词牌,就是词的格式的名称。词的格式和律诗的格式不同,律诗只有四种格式,而词则总共可以有上千个格式。有时候,也可以几个格式合用一个词牌,词人作词,可以无定式,自己谱曲,亦可改动旧调创作新调。后人再作词,按照已有词牌之字句定额、声韵安排等格式,就可以称作填词。”觅尘含笑说着,看邹苑曦的眸光越来越晶亮,她也说得舒心,心情能促进这海天文学的一大发展,她也不算是白来这里一趟了。 邹苑曦听罢觅尘的话,幽邃的双瞳明慧多彩,脸上激动个不已,竟站了起来来回慢走几步,突然双手轻几连称:“妙啊,妙!尘儿好别致的心思!苑曦佩服!” 一双眸子温润如玉澄清地钳在俊逸的脸上,邹苑曦低头看向觅尘,眸中闪现过钦佩和激动,细碎的长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覆盖住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一袭青衣在阳光下更显得卓雅。 觅尘从没见过他如此的情绪外露过,似乎这人总是一副清淡的模样呢。有些地心中暗叹怕是自己永远不会了解这种为文学疯狂是何种感觉。 “你能坐下吗?这样仰头看你真得很累呢。” 邹苑曦听得觅尘好话,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在觅尘身旁坐了下来,赫然一笑:“郡主见解不凡,苑曦一时情难自制,见笑了。” 觅尘好笑地将头枕在膝上,侧面看他,午后的阳光下,他欣长纤瘦的身材尽显雅致,清贵。也难怪他和归海莫湛交好,两人的气质还真不是一般的相似,都是温文如玉般的人,只是那慕王爷温雅中更显得洒脱,似乎多了份霸气,偶尔也会清冷彰显。而这邹苑曦温和中更显儒雅,似乎多了些清淡平爽,倒似单纯了不少。 而此时他清秀而略显苍白的面上分明簇染着红晕,这般爱脸红,又博闻强记倒是让觅尘一下就想到了书呆子一词,虽然知道他并覅额迂腐的书呆却也忍不住莞尔,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见他茫然地看向自己,面色更红了,觅尘忙收起了笑:“你也不必夸我,其实这点小想法也是来自民间,好多的民歌都是这样的啊,我那《将进酒》就是偶然间听来了。尘儿觉真正的学问不在书中,而在民间。民间的学问,也许不注重文藻,但其中蕴含了美好的情感和思想,其实,不少民间流传的故事、民歌,虽然可能朴素,却含蕴真淳,动人至极。也许收录民间智慧,稍加修整,成书会极妙呢。尘儿就听过一首北方牧人的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怎么样?很不错很生动吧?” “确实妙极,词风明朗豪爽,境界开阔雄壮,语言明白如话,仓卒之间,语奇如此,盖率意道事实耳,也只有牧人对草原生活熟悉之极,才能这般不必用力雕饰,就尽皆将草原的景物如此呈现眼前啊。”邹苑曦喃喃念了两遍那敕勒川,惊叹道。心中也有些的惑然,不明白一个闺阁小姐为何会有 这般独特的见解。 “呵呵,要不怎么会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好饿,我要回去了,改天再来看。”觅尘说着站起身,往那小窗而去,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邹苑曦。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医圣子?” “什么?”邹苑曦被觅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一愣,起身茫然道。 “哦,那医圣子替你治病有好多年了吧?怎么你的面色还是这么苍白?” “哦,十五年了。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每日还需汤药调理,怎么了?”邹苑曦有些迷惑地看向觅尘。 “你一定那里得罪了他,不然哪里用吃药吃到现在,早几年就好了。你要信得过我,就在汤药中加一位黑巩,不多,只需一两就可。”觅尘回走几步,一把就拉起了邹苑曦的手,细细把过轻笑道。 “谢谢你今天不告发我,不收诊金了。呵呵,我走了哦。”觅尘见邹苑曦有些呆愣,也不再等他回话,跳起越出了窗户。 邹苑曦看着觅尘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愣愣看向手腕,总觉得今日这事情蛮不真实,面色也恍惚了起来。 卷三 扬名天下 第二十七章 东宫 五月里的清晨,太医刚刚升起,晨光流烁在琉璃瓦上,阳光闪烁与花间的露珠间,鸟雀欢快的啁啾。 觅尘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就匆匆赶到了乐府台。昨日按照她的图样,少府寺已经做好了全部的舞衣,今天她便能看到整个封禅舞乐的效果了。 觅尘到乐府台的时候,广场上已是热闹非常,鲜衣翻飞,顾风亮一见她过来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郡主可算是来了,微臣都等不及了,没想到这衣服一换就整个变了样儿,姑娘们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啊。” “顾大人来得好早,既然等不及了那就开始吧,尘儿也急着看这一个月来自己的成绩呢。”觅尘笑道,心情也跟着开怀了不少。 刚在椅子上坐下,顾风亮就吩咐开始起舞,乐声响起,场上也有序了起来。舞女们随着乐声尽情地展现她们曼妙的身姿,长达两米的水袖被她们挥舞地像流水一般流畅,乐声一转瞬见全场竟突然变换了衣服的样色,绿色隐去,红色怒放全场。 在这场舞蹈中服装的变化是觅尘精心设置的一个闪亮点,这一个月来她都在训练舞女们翻转衣服的技巧和动作,本以为没有拿到舞衣,她们就算练习了也未必做得好,不想今日大家才穿上特别的舞衣就能做到如此惊人的效果,觅尘唇边儿扬起了笑。 “妙!我现在算是知道尘儿那衣服的图样为何会那般奇怪了。” 雅然的男生响起,觅尘诧异抬头,却是归海莫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 “礼部尚书大人来巡察了?怎么样,还满意吗?”觅尘轻笑,站了起来调侃着,轻走一步和他并肩看向台下。 “奇妙,很震撼!”归海莫湛不吝称赞着,向来沉静的某种尚还留着些不可置信。 “哈哈,不错吧。”觅尘得意笑笑,心道皇家实力就是雄厚,本来还怕她画的衣服样子少府台做不来呢,不想仅仅二十天做得这么完美。 此时舞乐徒然沉静了下来,台下正展现出一副精彩绝伦的诸子百家,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叩,拜礼仪。觅尘徒然觉得这段乐声太过单调,正欲问归海莫湛的意思,转头却见青黛自廊下走了过来,领着她往这里走的正是那乔跷。 觅尘微微蹙起了眉头,见青黛步履沉稳,脚步轻健,这才舒了眉,目视他们过来。 那乔跷见归海莫湛也在倒是略微一愣,赶紧上前行礼:“微臣参见王爷。” “恩,起吧。” “青黛给王爷请安,叩谢王爷那日救命之恩。”青黛的眸光掠过觅尘,见她正看着自己开心地眨巴着眼睛,也高兴地笑笑,这才跪地施礼道。 “起来吧,都好了吗?”归海莫湛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中,眸中闪过好笑。 “谢王爷关心,青黛都好了。”躬身回着话,想起那日自己狼狈的样子净被这慕王爷看到了,青黛的面色染起了红晕。 “乔大人的意思不用说了,我明白了。青黛,我且问你,小姐我现在要去给侧妃娘娘看病,你可愿意?”觅尘拉过青黛的手,心里虽是知道青黛既然来了就定是同意自己去给乔素洁解毒的,但还是不免问问她,怕她是被逼而来。 “小姐,太子侧妃昨日去看望青黛了,青黛的伤也早就好了,小姐要是能治好侧妃娘娘就去东宫看看吧,青黛愿意。青黛在东宫犯了错被娘娘教训是应当的。” 青黛说着眼圈已是红了,想到昨天乔素洁到涵音山房给自己道歉的情景,现在还觉得恍惚,何曾听说过太子侧妃给一个奴婢道歉,她从没想过小姐竟会为她强迫着高贵的太子侧妃去给自己道歉,心里溢满了感激。 觅尘轻拍青黛的手,安抚地对她笑笑,这才看向那乔跷。 “走吧,乔大人。” “我陪你去吧。”归海莫湛笑道,不待觅尘反应已是最先跨步往外而去。 觅尘一愣,随即想他大概是怕自己遇到太子,笑笑也跟了上去。 这古代坐北朝南是最尊贵的,而其次就是坐东朝西了,太子是除了皇帝地位最尊的,故而太子的宫殿都在皇宫的东面。 觅尘跟着那乔跷一路到了东宫,绕过曲曲折折的宫阁楼台,远远地就望见了一片的火红,妖艳的红迎风招展着,那居然是一大片的罂粟。 罂粟四月抽花茎,结青苞,花开则苞脱,大如爷盏,罂在花中,须蕊裹之。花大而艳丽,花开三日即谢。而此时觅尘看到的是一大片开得正如火如荼的罂粟。在这到处绿树成英的春日里那血红色大摇大摆地盛开着,朵朵罂粟艳丽似斜阳,格外地惹人注目。 据觅尘所知这罂粟尚未在海天朝盛植,种植极不广泛,前年大哥还从公众带回了一株,说是皇上赏赐的,大哥献宝地搬到了涵音山房,说是从很远的国外进宫的贡品。不想这里居然会有这么一大片的罂粟,很美,很妖艳却显得诡异,让觅尘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归海莫湛轻侧头,见觅尘神色恍惚慢下脚步问着。 “没什么,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的罂粟花,东宫的花匠费了不少心思吧,蛮漂亮的。”觅尘轻笑,重又迈起了步子。 离得近了只觉得那密密丛丛的罂粟花排山倒海地跳了出来,在眸中铺散开去,红得摄人心魄,红得叫人喘不过起来! “是很美,尘儿知道这花?”归海莫湛诧异道。 “这花能镇痛、止咳、止泻,所以知道些。” “如此美丽的话却毫无一丝的香气,美中不足。”归海莫湛俯身轻摘了一朵递于觅尘。 觅尘不甚在意地接过,细看那美艳绝仑的花朵,鲜艳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艳丽的色彩,迷人的姿态令人心神迷失。 “他们有如此鲜艳的花瓣就足以完成招蜂引蝶传宗接代的任务了,所以不需要任何气味不是吗?” 归海莫湛听罢觅尘的话一愣,竟然莞尔一笑:“确实,不过尘儿这想法还真是特别。” 乔跷将觅尘他们带到进深的一处院子,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门前,对归海莫湛略微施礼这才上了台阶,轻敲门板:“素洁,爹带郡主来给你看病了,快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那门才开了个小缝,觅尘挑眉上了台阶,手触上,门板听得归海莫湛的声音。 “我不进去了,有事唤我。” “好。”觅尘回头,见众人都退到了台阶下,连乔跷都没有进去的意思,心道这些男人进妇人的房间确实不合理。冲归海莫湛笑笑,见青黛紧紧地跟在身后,脸色有些苍白。 “青黛也别进去了,麻烦王爷帮我照顾下青黛。”说着便推门进了屋子。 刚一进门就感到一股强力而来,觅尘赶紧后退两步直直撞上了半开的房门,听见归海莫湛的呼声“怎么了?” 感觉他就要推门而入的觅尘急急道:“没事。” “小心点,我就在这里。”轻轻的声音响起,就在门外。觅尘心下感动,低低应了声这才看向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有半点那日繁花宴上影子,披头散发,满身的红肿,脸上似乎被她抓破了好多处,红肿的眼纪念馆睁得很大正含着刻骨的恨意盯着自己,身体似也因气愤而起伏颤抖着。 “你最好能心平气和一点,不然我没有办法给你解毒呢,相信你也希望早日好起来吧。”觅尘心中闪过些愧疚,早知道容貌对这古代的女子意味着什么,却不想只一个月就能把人逼成这般。 那乔素洁似乎半响才安静下来,只是园目紧瞪依旧盯着觅尘身上。觅尘也不甚在意,走至桌边点了灯,自袖囊中拿出银针,示意乔素洁在椅边儿坐下。 “我还不至于跑到东宫来找你麻烦,你若是信不过我大可说一句,我现在就走。” 乔素洁看向觅尘清淡的面庞,半响才坐在了椅上。 觅尘轻叹执起她的手,感觉她挣扎了一下,狐疑地看字自己。 “扎两针就好了。”觅尘说着飞快地在她的右手肝胆|岤、脐周|岤、脾胃|岤下针揉捻,拔针一气呵成。 “早晚泡温水,三天就好了。不过我还要奉劝你一句,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就算你找人也找准了,我对你那阴阳怪气的太子殿下没兴趣。还有啊,以后要是报复记得找我本人。”觅尘说完话,收了那阵便转身出了房,至始至终那乔素洁都没有说一句话。 觅尘一出房门便诧异地看见太子站在廊下,一脸地阴郁。觅尘一愣恭敬请安,屈膝半响那人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觅尘抬头但见他的眉宇间竟是暴戾,心里一突。 归海莫湛挡在了觅尘和太子之间:“三哥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告辞了,尘儿走吧。” 他说着扶起觅尘,只听归海莫旭轻声讥笑:“五弟忙,郡主可是第一次来本宫这东宫,怎能连杯茶水都不饮?本宫已备好了茶点郡主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本宫吧?” 觅尘正要拒绝,却听归海莫湛清冷的声音响起:“三哥也知道,父皇命郡主督办封禅歌舞,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就不打扰三哥了。尘儿。走吧。” 觅尘跟着归海莫湛往外走,远远还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阴冷的目光直刺得背脊生寒。 卷三 扬名天下 第二十八章 暗算 五月末初夏来临,对于这个季节来说,它接纳了春的温暖,并开始蓄势着火热,阳光总是明媚着,花朵总是繁花着。温而不烈,艳而不俗,桃花褪了花香还在,柳絮飞了情思依旧。 觅尘斜斜卧在躺椅上,带着微醺的睡衣,披着暖暖的阳光,静谧地托腮望着眼前沉睡着的一池青莲,隐隐的花苞悄然温暖但必在之后的某一天盛然而放。 觅尘轻笑仰头看向天空,半透明的晴蓝,远处的云彩,呈现出雪色的白。风,吹过来,旁边栀子树上花开淡淡,飘荡出清新的香气……空气似乎天天都在更新,一个万物繁茂的季节,忙坏了无数双热烈的眼神,大树小树满了铺天盖地的绿叶。 今日来她在宫中过得倒还舒心,归海莫睿经常会过来沐阳宫,偶尔归海莫融也会过来玩。乐府台倒是每日也会去上半天,进展还蛮快,封禅歌舞已经排列地差不多了。 自从她发现藏书院的宝文阁珍贵医术颇多,每天她还会抽空去藏书院一个时辰,多是翻找有关人味蕾的医术。自她那天从归海莫凌口中得知莫烬口中只识苦味,就一直在想办法,可这种怪病竟是医术上毫无可查之处。她几乎翻遍了宝文阁的所有医书,竟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觅尘叹息,心道看来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想办法。 远处寇珠带着一个紫色宫装的女子往这边而来,觅尘使得那紫色的宫装是皇帝嫔妃宫中妃子的贴身大丫鬟的服饰,眸中闪过些许的诧异,侧目看向悠哉的鱼儿,觅尘轻喃:“这回又有什么事了呢?” “奴婢锦宣宫蕉圆给郡主请安。” 觅尘听得那宫女自称来自锦宣宫眉头没来由地一蹙:“有事?” “回郡主,奴婢奉皇上口谕来请郡主往锦宣宫去一趟。” “可知何事?”觅尘听得竟是花皇上看口谕,略带惊讶,心道这莲妃这次不会把皇帝搬出来找自己麻烦吧?目光凛冽地扫向那蕉圆。 蕉圆见觅尘的目光扫视过来竟觉得那视线清冷而锐利,心头一紧,身上一瞬间就起了一层的冷汗,心道怪不得娘娘和这清尘郡主几次打交道都没有占上便宜,忙低头。 “我们莲妃娘娘近来胃口不好,听闻郡主医好了东宫乔侧妃的病,特央了皇上让郡主到锦宣宫一趟,皇上允了,这会儿正等着郡主呢。” 觅尘心里暗骂那皇帝和莲妃,却也不得不从躺椅上挪了起来。心里觉得这莲妃来者不善,看了眼寇珠,心想交代她几句,可转念又想既然皇帝也在,想那莲妃也不会闹得过分,犹豫了下边迈开看步子。 “走吧,前面带路。” “是。” 觅尘一边儿骂着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一边儿无奈地跟着蕉圆往锦宣宫走。进了门上写着锦宣二字的大圆门蕉圆又带着她在宫阙楼台间兜兜转转半天这才来到了一处屋外,传侍的太监高喊一声:“清尘郡主到。” 觅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是到了。进了屋,但见海清帝和莲妃围坐在一张摆满了菜肴的着边儿,看样子正在用膳。觅尘低头撇撇嘴,上前正要行跪礼,海清帝的声音响起。 “免了吧,尘儿进宫也不来给朕请安,这都一个月了朕可是头一遭见到你,过来坐。”归海印指着莲妃身边的位置示意着。 觅尘本就不想跪,听得他的话,只俯了俯身子便站了起来,笑着上前:“尘儿听闻皇舅舅日理万机,操劳国事,岂敢前去相扰。皇舅舅如是喜欢,尘儿恨不能日日服侍在皇舅舅身边呢,也算是为我海天国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哈哈,尘儿听谁说得皇舅舅日理万机?陪伴在朕的身边怎么就算是对海天国尽力了呢?”归海印听得觅尘的话略带诧异地挑眉,随即哈哈一笑,极为有兴趣地看向觅尘。 “其实尘儿不用听说,想想就知道啊。皇舅舅是圣君英主,自古圣明的帝王哪个不是日理万机的,何况现在正值春闱,又逢六百年以来的第二次泰山封禅,皇舅舅岂会不忙?皇上您是海天朝的……天,是咱海天的顶梁柱,是海天百姓的主子,尘儿是女子,没什么见识不能为国家尽力,不过尘儿陪伴皇上,陪伴着海天百姓的主子当然是对海天尽力了。” 觅尘一面试着用十三四岁小姑娘的口吻啰啰嗦嗦地拍着海清帝的马屁,一面还装出一副仰慕的样子看着笑得开怀的归海印,心里只想着这会儿拍拍马屁准没错,一会儿那莲妃要是发难这皇帝指不定就不为难自己了呢。这般想着,面上装得更加儒雅,隐在桌下的手却来回揉捻着,挥下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哈哈,尘儿不愧是我海天的才女啊,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难得啊!”海清帝开怀着冲莲妃不吝称赞着觅尘。 “是啊皇上,这清尘郡主着事惹人喜爱,臣妾可好久没见皇上您这么开怀笑过了,臣妾都要嫉妒起郡主了,几句话就能让皇上这么高兴。”莲妃一脸嗔怪依着归海印的手臂娇笑着。 觅尘讪笑,看着海清帝的笑脸,心道有言说这人越是位高越爱听马屁,这话还真是一点不错。 “恩,尘儿啊,朕听说东宫的乔侧妃前几日生了怪病,整个太医院都没有办法倒是尘儿几下就治好了,有这回事儿吗?看来尘儿倒是深藏不露,医术精湛啊。”归海印轻怕莲妃的手目光精锐地看向觅尘。 “尘儿只是运气好试对了法子罢了,太医们谨慎,没有十成把握怎敢对乔娘娘乱用药,倒是让尘儿捡了个便宜,其实尘儿也就瞎看过几页医书而已。”觅尘接受到该海清帝锐利而带着探究的目光心里一突,恭敬地道,心里感叹皇帝就是皇帝,一个目光就让人一身生寒。 “嗯,今日朕让你来一是看看你在宫里过得可好,再就是莲妃娘娘胃口一直不佳,想让尘儿看看。”归海印点头道。 “尘儿在宫中一切都好,牢犯皇上担忧了。娘娘可否让尘儿给把个脉?”觅尘看向莲妃,问得恭谨,但见那莲妃亦是一脸的慈爱模样,心道不亏是宫里的女子虽然有些时候蠢了点,戏还是蛮会演的。 “那本宫就牢犯尘儿了。”莲妃说着起身在靠窗的椅上款款落座,丫鬟赶紧在桌上摆上了手枕,觅尘起身冲海清帝躬身施礼这才缓缓过来。 轻轻口上莲妃的腕,精心研脉。突然心中一惊,反复地切脉,脉细,却次次数弦脉,鼻息笼罩这莲妃身上特有的异香,觅尘挑眉,心中冷笑。 放下莲妃的腕,看向归海印:“皇上是多虑了,莲妃娘娘身体很好,如今正值夏日将至。民间有言说‘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有雪,收拾行囊过大年。’夏天天气热,总困倦吗,胃口不好是常有的。娘娘可以试着多用些口感清淡的菜、菌类和豆品,鲜香的海产品也是极好的。像这桌上的蟹肉海鲜汁豆腐和蚧皇玉环干贝就极好。” “如今臣妾就放心了,近日总是恹恹与食,还以为得了什么怪病呢。心里趴着今日的膳食都没有用呢,蕉圆去把这些都给本宫稳下,本宫饿了。郡主也在这里用些吧?”莲妃听得觅尘的话似是很高兴,站起身就吩咐宫女置办菜食。 “哈哈,尘儿一句话就能吃得进东西了?尘儿来,坐下陪朕一起用些。” “尘儿在沐阳宫已经用过了,既是娘娘已经有了食欲,尘儿就先告退了。皇上操劳好不容易得空来娘娘这里,尘儿再不走娘娘怕是要赶人了呢。” “皇上,你听听这小促狭贵说的话,都取笑起臣妾来了。” 莲妃娇笑着将头埋进归海印的怀中,一副娇羞的模样。觅尘低头生生打了个冷颤。 “哈哈,好吧,尘儿先去吧,得空多来锦宣宫走走,娘娘倒是蛮喜欢你。”归海印笑着道。 “是,尘儿告退。”觅尘心中冷哼,这莲妃喜欢自己?简直是鬼话! 出了屋觅尘快步往外走着,心里却是诧异不解。这莲妃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牢犯皇帝才把自己请到她的锦宣宫,竟然什么都没做就放了自己,着实是奇怪,难道真是来请自己给她看病?倒是不像啊,分明什么病都没有,而唯一有的病她也不会乐意让自己看出来……她越是什么都没做,觅尘却越是心中不安,脚步飞快地沿着来路往外冲,只想快些离开这锦宣宫。 眼看就要转出回廊,却突觉后颈一通,觅尘还来不及动任何心念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此时的徽州郡驿馆,归海莫烬刚刚收到觅尘的信,细细地读了数遍,正看着那信封和信页最后一行奇怪的字发愣,眸中净是茫然,面上有着哭笑不得的宠溺…… 卷三 扬名天下 第二十九章 中毒 暮色初临,天色尚还留着最后一丝清明,红彤似火的太阳从天边沉下去,与天际渲染出血色的红来。锦宣宫已是华灯初上,高高的宫灯悬挂了起来,浮华添染。屋中灯盏齐燃,将华丽的宫房照得流光溢彩,紫檀浮云案上点着熏香,袅袅升起迷离的青烟。 莲妃倚在海清帝的怀中,妖艳的样子尽显娇媚,不时有笑声从屋中传出。锦宣宫的宫女蕉圆快步匆匆步入屋中,在内屋门口的屏风处身影一晃便重又出了屋。 莲妃看到那屏风上一晃而过的影子,眸光一闪,神色有一瞬地烦杂。娇笑抬头:“皇上今晚要留在臣妾这里吗?” “怎么?莲妃这是留朕呢?”归海印挑眉看向娇笑连连的莲妃。 “臣妾倒是想留,只是这几天不方便。皇上还是去白嫔妹妹那里吧。”莲妃低头娇媚一笑。 “哦?朕去了碧暖宫莲妃不会不高兴?” “臣妾虽是希望皇上能日日留在这锦宣宫,可是却知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臣妾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愿皇上能天天高兴,就算好几日都见不到皇上,臣妾也心满意足了。自从白嫔妹妹来了,臣妾观皇上的气色好了许多,龙颜日渐精神,臣妾虽心里吃味,可还是感觉妹妹的。”莲妃娇态万千地说着,手臂攀上归海印的脖颈尽显柔媚。 “哈哈,好!后宫之中还是你最贴心。好,朕去碧暖宫了,你也早早安寝吧。”归海印轻拍莲妃的手站了起来往殿外而去。 莲妃忙跟上前自蕉圆手中接过披肩:“皇上披上吧,夜了风凉。” 说着上前将那披风给海清帝披上,在颈前打好一个结,又退了两步观望了一下,才俯身道:“臣妾恭送皇上。” “恩,朕明日再来看你。”海清帝轻抚莲妃的面颊,言罢转身上了龙撵在八盏宫灯的开道下徐徐出了锦宣宫。 莲妃一见那车撵远去,脸上就敛起了笑转身看向蕉圆。 “人呢?” “在偏殿最后的小暖阁。”蕉圆上前一步,贴近莲妃说着。 “好。通知太子殿下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走,所以……” “你去东宫跑一趟吧,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了。”莲妃吩咐着,见蕉圆转而而去,眸中闪过一丝阴狠,抬步就往偏殿而去。 莲妃进得蕉圆说的小暖阁,但见烛光朦胧下觅尘静静地侧躺在床上,手和脚皆已被白绸带缚着。莲妃轻步床边儿坐下,看向觅尘安静的面庞,白皙的面颊在烛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眉如远山,翘鼻挺立,樱红的唇角有着自然的弧度,微微上勾着,恬然的样子倒似睡在子衿闺阁之中一般。 莲妃手指轻轻在觅尘面庞划过,拉出一道白痕来,细腻的柔滑在指尖滑落。 “果真倾国倾城,可惜了……不过你也不要怪恨本宫,怨只怨你是靖恪公主的女儿,戴府的千金。可逆知道不知道本宫多希望能是戴相嫡女,那样他是不是就会像对你一样对我用尽心思呢……” 撩起觅尘的一缕发,那柔滑的丝自指缝间流泻,莲妃突然眸中闪过嫉恨,恶声道:“本宫也曾年轻貌美过,可这容貌又有什么用呢,哼,你别想抢走他,我不会允许的。” 尖刻的声音在小屋中令人毛骨悚然,显然沉睡着的觅尘也感觉到了,如扇般浓密的睫毛轻闪,莲妃一惊自床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觅尘,静待她醒来,眸中净是得意和怨毒。 觅尘只感觉身上僵硬得痛,后颈处尤为清晰,意识恢复前身体已是本能地一动,手脚竟是动弹不得,心中一惊,脑中恍惚间滑过一幕,对,自己被人击晕了。觅尘思绪清明前已分明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视线。 轻轻睁眼,莲妃美丽的面庞便映入了眸中,带着冰冷的面色。 莲妃见觅尘清朗的目光望向自己,轻轻一笑:“郡主一向才学惊人,见多识广,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吗?” 觅尘眨眨眼,微微回了一笑,看着那不乏讥然的美眸:“地狱?幽鬼修罗出没之处吗?咯咯,娘娘请尘儿来不会是要脱去我的皮肉吧?” 不知为何,觅尘此时心中倒是不惊,可能是这莲妃在那海清帝的辰宴上表现得太愚蠢太沉不住气的缘故,觅尘倒没把她当多厉害的角色,只是觉得这莲妃自己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自己宫中动手绑了她,脑中闪过那天在木屋中太子和她……心中一惊,会是太子指示的吗? “郡主真是好胆识啊,都这样了还有闲心逗趣,倒是让本宫都为你叫好了。”莲妃见觅尘竟是毫无惊慌,眸光略凝,面色诧异。 “多些娘娘赏识,不知娘娘请本郡主来所为何事啊?”觅尘轻笑,手肘用力,半天才费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 “我这里平日是不请人来的,一旦本宫请了,除非是本宫自己放的,否则她插翅也飞不出去,郡主就不怕吗?”莲妃见觅尘轻松的面色,莫名心中一股火气就升了起来,欺进觅尘轻声道,语出寒彻。 “我想也是,尘儿很少有机会如此亲近娘娘呢,不想从近处看娘娘您还真是更美丽了呢。”觅尘认真地点头,安然端坐。心道这女人也不知道要搞什么,自己一点头绪也没有,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莲妃被觅尘一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眉头微微蹙起,细细地打量着觅尘,却发现她笑得一脸无害。 “郡主果真不怕?” “怕啊,怎么会不怕呢,任谁遇到手脚被绑都会怕得啊。”觅尘耸肩淡淡道,发现双手被缚在身后做这个动作还真是有些难度。 莲妃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变,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轻捏在指端,阴冷地看向觅尘。 “哼,知道怕就好,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我猜……呃……应该不是补药?” “的毒药。” “你想毒死我?不会吧?毒死我好像对你没什么好处嘛,那么你是想药要控制我?恩,这个办法不错!”觅尘中肯点头,心里已是有些的惊慌,这女人的面色明显不对劲,这宫中的女人一个个都心理扭曲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 “郡主何必费力去猜呢,吃下它不就知道了嘛。”莲妃的声音听起来既残酷又无情,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掌中的红药丸,声音里的寒意似乎可以将一个人的血液从头到脚全都冻住。 觅尘顶顶地看着莲妃手里那不起眼的红色小丸,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勉强:“我猜我不能不吃吧?因为我在你手里。” 莲妃没有答话,冷冷地迈前一步,一把捏住觅尘的下巴。 “咳咳……等、等等……”觅尘挣扎了一下,“我自己吃好了,大家都是那个斯文人,何必这样呢?” 莲妃轻哼凝目看了觅尘片刻,放开了手,将指间的药丸递到了觅尘的嘴边,挑眉看她。觅尘赶紧凝神低头细闻,几种混合的中药草味若有若无地飘到鼻翼,觅尘一下子就辨别出了那药,心中大惊。 “怎么?不是说要自己吃吗?你也不用磨蹭时间,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莲妃说着把那药又凑近了几分。 觅尘低头细细地看了一阵,心道难道今日真就要载到这里了……舒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抬头问道:“苦吗?” “戴觅尘。”莲妃轻笑静静地道。 “你磨这个时间干什么?没用的,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那可不一定。”觅尘认真道。 “万一真有人来呢,我能磨一会儿还是磨一会儿吧,等吃下它之后,还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呢。不过娘娘和尘儿虽说是有几次的不愉快,可也不至于如此对待尘儿啊,娘娘是为谁办事的啊?尘儿总得弄明白了再吃这药吧。” “你不必想了,马上就会知道的。”莲妃的视线将觅尘全身锁定,上前一步扣住觅尘的下巴一个使力就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再一推一拍,强行逼她咽了下去。 “真、真是不……不风雅……娘娘这么美丽的人,怎么……”觅尘一面喘息咳嗽,一面抬头苦笑道,“吃……咳……这么好的药,连、连口好茶……咳……也不……配合我……” 吞了药,,觅尘心中这才真正惊慌了起来,想起自己出门时也未曾交代寇珠几句,这下子难道真要生生在这里等着被欺辱吗。用轻松的话语一面企图安下焦虑惊乱的心,一面试着冷静好思考个对策来。眸中一闪,对了,太子,刚刚自己不就想到这事是太子指示的嘛,唯今只有令两人生嫌隙,自己才有可能脱身,虽然这机会渺茫的可以。 “娘娘这么做是为了莫旭吧?尘儿想娘娘现在等的人怕也是莫旭吧?”觅尘想着便抬眸轻笑看向莲妃,缚绑在身后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一手心的冷汗。 卷三 扬名天下 第三十章 自救 “你说什么?莫旭?谁准你这么叫他的啊?!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他?说!” 莲妃一听觅尘的话,面色突变,欺身上前一把就钳制住了觅尘的下巴,长长的指甲直逼肉中,痛得觅尘倒吸一口冷气,心道女人受了刺激果然比男人要厉害。看来自己是猜测对了!觅尘再接再厉又道。 “我之所以会知道当然是因为莫旭他告诉我了啊,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莫旭他求着我当他的太子妃呢,还说以后他当了皇帝,定会让我做他的皇后,说只要我高兴就是为我废黜六宫都可以呢。哦,他还说…… “你胡说!他说了将来会让我做皇后,他说他只在乎我的。”觅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莲妃生生打断,尖锐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怒吼。 觅尘看向莲妃扭曲的脸,心里一面高兴,一面又为她惋惜。高兴她这般失态,自己就更有把握挑拨,惋惜她似乎真得很爱那归海莫旭,可那太子分明就是利用她的啊……这女人虽是可恶却也傻得可怜。 “你觉得可能吗?你可是他父皇的妃子,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你做皇后?简直可笑!他都跟我说了,你只是他安插在海清帝身旁的一枚棋子,只要去父亲能帮他得到皇位,就算我要你的命他都不会眨下眼睛的哦。” “我不信!我不信!”莲妃上前怒视着觅尘,满脸地嫉恨。 觅尘正欲再说几句好刺激得她完全失了理智,自己再伺机找机会,但听几声清亮的掌声响起,伴随着那个此刻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精彩啊!郡主真是让本宫意外,如此境地竟还想着挑拨本宫和娘娘的关系,真是临危不乱啊。”太子进得屋中,虽是笑着,却满脸的寒意,看向觅尘的眸微眯着,满是危险。 觅尘一惊,心道真是天要亡她……这回怕是真要载了!这魔王一来,自己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机会,冷汗不由就出了一身! “承蒙殿下夸奖了,尘儿可不敢当。不过娘娘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尘儿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哦,别到时候弄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想要后悔可就晚了啊!”觅尘说着,但觉一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9部分阅读 ,但觉一道锐利阴狠的目光就盯在身上,刻意去忽略只是咄咄地看向莲妃。 莲妃听到觅尘的话,眸中又闪过痛色和彷徨,上前一步抓住归海莫旭的胳膊,竟是连觅尘都不再顾忌,急急问道:“旭,她说得是真的吗?” 归海莫旭阴冷地盯了一眼觅尘,这才看向莲妃,眸中闪过一丝的不耐,面上却是一脸地温柔:“我们出去说。” 说罢又回头对觅尘阴寒一笑,便拥着莲妃出了房。 见他们出了房,觅尘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光了,双肩一跨,紧咬嘴唇,急得已是乱成一团,使劲地挣扎着,手脚上的绸带却似乎越挣越紧了,觅尘颓败地靠在了窗棂上,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房门,生怕那归海莫旭出现眼前,却也知道他马上就会回来。 “旭,你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暖阁外,莲妃梨花带雨地依靠着归海莫旭,急急问着。 “傻瓜,你怎么会去信她?!她是为了激怒你,为了挑拨我们俩的关系,你那么聪明看不出来吗?我怎么会为她而杀你?别胡思乱想了啊。”归海莫旭轻拍莲妃的背脊,低声哄着。 “真的?可是你为了她想了那么多办法,她确实是个美人,我……” “好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要得到她只是因为她那个当丞相的父亲,不然我岂会看上这种黄毛丫头。什么样的女人,也抵不过你的,傻瓜,我老早就说过了,这个世上我归海莫旭有多少女人,你都会是最特别的一个,你我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岂会忘怀?!”归海莫旭说着,捧起莲妃的脸轻轻擦拭着泪水,面上全是温柔。 “戴相就那么重要吗?不要他的势力你也可以做上皇帝的,不如……”莲妃似乎在归海莫旭的安抚下清醒了很多,也是有些恍然明白了过来,觅尘说的话怕真都不是真的,拉着归海莫旭的手,面上都是忧伤。 “圆圆,你知道的,就算是老头子死了,本宫也不一定就能顺利当上皇帝,但是只要有了戴相的帮扶,那皇帝的位置本宫就能稳稳坐上,到时候我们想如何就如何,岂不乐哉?”莲妃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归海莫旭生生打断。 “旭,你已经是这么多年的太子了,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要是陛下有意废你,早就那么做了,你再等等不行吗?”莲妃盈盈的眸带着哀求看向眼前她深深爱着的男人,心里却已是淌血。 “圆圆,你休得再说这样的话,父皇会让我即位?算了吧,我早就看透了,父皇无情多疑,总是骂我不修德政……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扶了个慕王起来跟我作对,我何至于干那些事情……我的德行不好,父皇的德行难道就好了?还有七弟,哪个不是欲置我于死地的。”归海莫旭说了这一句,讥笑几声,复又看向莲妃道。 “你别瞎想了,快回去吧,我先进去了,那药给她吃了吧?” “吃了,可……我不想你跟她……她那么美,你会不会……” “你看,说着说着你又这样了,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快回去吧。”归海莫旭轻推莲妃,面上已是带了不耐烦。 “好,我走。旭,我真怀念没进宫刚识得你的那段日子,你把我送进宫,送给你的父亲,我不怨你,能为你做点事情我很开心,可是你……”莲妃转身说着,眸中星光点点,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心痛。 可是她这样的痛却半丝都未曾落进归海莫旭眼中般,归海莫旭只是催着她快快离开,转身边头也不回得进了屋。并没有看见身后的莲妃已是泪流怅然。 屋中,觅尘见归海莫旭和莲妃出了房,就在挣着捆缚在手脚上的绸带,只是手腕已是生疼,却不见任何的松动。更为可怕的是一翻动作,加速了吃下的药丸的药性发作,觅尘只觉得身上已经开始火热,尤其是下腹像是有一股子的火在烧着,燥热无端地爆发出来,半岁着燥热的是一阵说不出道不明的瘙痒,顿时整个人呢浑身犹如万千蚂蚁在撕咬一般,觅尘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刚刚莲妃把药放在她唇边时她已是闻了出来,那是合欢散的味道,蛊惑而迷醉的气味。 正在觅尘急得发疯之时,归海莫旭推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满头大汗的觅尘。 “郡主还是不要挣扎的好,就算带子被挣脱了又有什么用?能出去吗?” 归海莫旭笑着走向觅尘,觅尘只觉从没这么惊慌过,浑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尖叫着,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向后缩。 “你好卑鄙。” “哼,卑鄙?本宫只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冷冽的神情闪过,归海莫旭已是坐在了觅尘的身旁,手臂轻抬眼看就要抚上觅尘晕红的面颊。 觅尘大惊,赶紧往后退了退,命令自己冷噤。她常年制药眼药,对于毒药还是有一定的免疫力的,要不,怕是此时早就神志不清了。冷然看向归海莫旭,觅尘轻笑:“殿下说得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既然今日本郡主落到了你的手中,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先放开我,我们真要做什么,殿下总不会还要绑着我吧?如此有何趣味?” “哈哈,尘儿果真处处都然本宫惊喜啊!看来你已经知道莲妃给你吃的是最烈性的蝽药了?跟工也想给你解开手脚啊,不过你这丫头机灵狡猾,本宫不会上你的当,本宫觉得这样就蛮好。”归海莫旭说着,大手伸向觅尘,下一刻觅尘已是落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觅尘没想到他说行动就行动,只觉头脑已是有些懵然,本能睁大了眼睛,咻咻气喘,狠狠咬住嘴唇,力求清醒,清冷的目光直视归海莫旭:“放开,这里是皇宫,你就不怕被发现吗?我这么久不回沐阳宫,宫女定会寻我。我可是在锦宣宫失踪的,你就不怕人找到这里?” “郡主到这个时候还这么清醒,是本宫的魅力不够吗?这身子是想留给谁的恩?我那倜傥风雅,权倾朝野的五弟吗?”归海莫旭也不理会觅尘,径直抚摸着她的脸蛋,手指竟有往下滑动的趋势。 “哼,皇上可是这宫中亲眼见你出了锦宣宫,你说就算是找谁又会找到这里呢,恩?你说今晚你成了本宫的人,是不是还这么不听话?生米做成熟饭,怕是郡主性子再刚硬也要屈从吧,恩?” 觅尘一惊,确实,海清帝是看着自己出了莲妃的寝宫,只是没有看到她出锦宣宫,可是人的思想往往都有误区。怕是那海清帝已是认准自己已经不在锦宣宫了。何况谁又能想到,皇帝尚在这宫中,莲妃竟有胆子绑了自己。那莲妃分明就是故意于皇帝在的时候才请自己来的锦宣宫,亏自己还自以为是得想有皇帝在自己不会出事,现在倒到……觅尘一直以为为是的想再有企图,在宫中也会有所顾忌,不至于敢公然将她如何,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自己那点小聪明在这满是阴谋处处玄机的宫中简直就是小儿科,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些想着,已是全身战栗,忍着嗓音的颤抖,觅尘竭力趁着自己尚未还清明问着:“还望殿下让尘儿做一个明白人,为什么殿下就肯定只要今晚我成了你的人,戴相就会嫁女入东宫?” “哈哈,好,本宫就告诉你又如何。靖恪长公主,你的母亲在临死时请了父皇一道口谕,戴觅尘的婚事自己做主,他人不可干涉,包括父皇。”归海莫旭倒是不急,慵懒地看着觅尘面色越来越红,身上也越来约热,似是享受这个过程。 觅尘要是平日里听到这话定会高兴地高呼几声万岁,可是现在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倘若不是有这样的口谕怕是自己也不会在这里,这变态的太子只会找那戴世钜游说。 “这旨意为何我会不知?” “哼,你母亲请旨的时候只有父皇和戴相在,你如何得知。”归海莫旭说着,面色已有不耐,手指情动便解开了觅尘胸前的苏带。 觅尘大惊急急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归海莫旭轻笑:“莲妃是皇帝的宠妃偶然间听父皇说起过。尘儿,你以为一直说话就能让本宫不碰你吗?你觉得有用吗?” 说着他抱紧了觅尘柔语轻声,仿佛一个体贴的情人:“你放心,我会温柔的。” 手指探入衣衫中,隔着菲薄半透的衫,指端便游走在觅尘的腰侧,长指轻撩,衣衫婀娜的褪去一层,觅尘身下隐约的霏丽令他猝然屏息。 “你先放开我,我不喜欢这样,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好了吧?难道你堂堂男儿竟怕我一个黄毛丫头。”觅尘急急说着,已是感觉身上不受控制得起了反应,心中大骇,不想这蝽药竟是如此霸道。 “激将法吗?没用的,本宫早就着人摸清了尘儿的底细,医圣子的小女徒吗?有点意思!本宫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放倒。” 归海莫旭说着就要去拉觅尘的另一层衣衫,而再退却一层就只剩下肚兜了,觅尘岂能不经?心中已是一点办法都没用了,只觉得身体已是临近爆发的边缘,快要不受自己控制了,已是也在迷离中。而身子贴近归海莫旭的地方热得烦心,一瞬间又突然觉得四肢发软,一点力道也使不上,同时从小腹升腾起一股热浪,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开来,身体骤然发热,只感觉到口干舌燥,她甚至有向归海莫旭靠近点的想法在脑中闪过。 觅尘急忙咬唇,血腥味混着疼痛传来,这疼痛从唇上散发了出来,居然压制住那难耐的燥热,不由神情也清朗了一些,再也管不了那许多有的没的,什么自尊全部抛下,此刻她只知道不能就这么失了身子,觅尘心一横,使出了最后一招,哇哇就大哭了起来。 归海莫旭一愣,看向觅尘,半响都没回过神儿来。 “怎么哭了,我从来没见你这样过,我就那么让人讨厌吗?”不知道为什么,一见觅尘流泪,归海莫旭竟是再也移动不了双手,心中莫名怜惜升起,扶好觅尘伸手轻轻擦拭着她带着血色的樱唇,低声叹息道。 “你……欺负我。”觅尘低着头,头上的汗水已是浸透了头皮,发现这招有点用,哭得更是卖力。 只是身上随着归海莫旭似有似无的动作,升腾起绯红之色,全身上下燥热地难耐。 “我……我以后一定对你好,真的。”归海莫旭莫名觉得觅尘不是那种会哭泣的人,可能是她总也表现得太过强硬和冷然,现在一见觅尘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倒是心中升腾了怜惜,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现在就对我这样,谈何以后?”觅尘已是心中急得不行,现在她只是靠着最后一丝的神志苦苦支撑着,感觉身后的双手已经被自己紧握到十指插入掌中,可这点痛根本就抵不住头脑中的恍惚。 “尘儿,你就依了我吧,今日你愿不愿意逗得是我的人。还是尘儿想着别人?五弟吗?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他已和右相府邹小姐定了亲,即使你去要父皇兑现当年的口谕,怕是父皇也不会允的。尘儿,此生你只能做我归海莫旭的女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归海莫旭的表情一下子疯狂了起来,灼热的眸色,似眸中决绝的黑色的宣言,惊得觅尘连哭泣都停止了。 觅尘一愣的时间,归海莫旭猛然将她放在了床上,觅尘诧异看他,身体却在离开他之后更加的热了起来,不由扭动了一下,难受的嘤咛了一声。 归海莫旭眸中闪过艳色,猛地压在了觅尘身上,一把就扯下了她上衣的内衫,灯烛下,觅尘晶莹如玉的肌肤呈现出半透明的绯红,诱人的模样让他猛抽了一口气,俯头就要吻上她的樱唇。 觅尘感觉自己头脑已经开始浑噩,眼前不断闪现出归海莫烬抱着自己的模样,他背着自己的瞬间,可却又似乎知道眼前人并不是他……一幕幕片段在眼前晃动着,身体不由地颤抖了起来,似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看见归海莫旭的面容在眸中放大,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说话。 “莲妃一直用的露清丸……是……是你给她的对吧?如此毒害……毒害自己的父亲怕是不孝吧?” 归海莫旭身子一震,定定看向觅尘,眸中闪过隐瞒,面色扭曲。突然竟狂傲,邪魅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了又如何,只要今晚你成为了我的人,怕是我归海莫旭身边会多一个女相爷呢,恩?” 说着竟手指轻动解起了觅尘上身唯一的一件肚兜来……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一章 获救 暮色低垂,静寂的礼部衙署,烛火绰约。 昏黄烛光自案台罩灯里透出来,一闪一闪地映衬着伏案疾书的清俊男子,黑色绣金的朝袍穿在他身上卓然英挺,执笔的手沉稳有力,笑尖疾走,清雅疏淡的面容在灯光下略显沉寂。 归海莫湛腕间略微使力笔端利落写好最后一笔,轻展纸张让墨迹干涸,望着眼前的春闱初拟名单,舒了一口气。挺俊的身子微仰靠向身后的椅背,轻叹一声,扭头看向屋中的沙漏,已是戌时正点,离宫中落匙还有一个时辰。 一言不发凝视案前稍许,缓缓吸了口气,伸手拿了案上白瓷托盘中的凉巾拭手,闭目沉思,轻抬右手手抚额轻揉。稍许才睁开了微微酸涩的眼眸,望着面前层层高叠的文书卷宗面上闪过些许的倦意。 这段时日父皇命他监视礼部,刚好恰逢一年是最为繁忙的春季,春闱和封禅的事情没一件省心的。吏部近日的事情也繁杂的很,春季本就是海天朝一年考课黜陟,定籍终制官员之时,又恰逢封禅,各地官员多要陪同前往泰山,文官武将升调变动颇多。 如此繁重的公务,又没有一件不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桩桩件件都不能出岔子,他每日只能亲历亲为件件经心。如此数日,纵然是铁打的人也会疲累。归海莫湛微微轻动着酸累的右腕,微抿薄唇。明日将初拟的春闱名单递奏上去春闱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终可以稍轻松一下了。 看案上纸张上的墨迹已干,拿起又快速扫了一遍这才折起收好,起身将案上的综卷规整好,吹熄烛火,迈步出了房。 夜幕沉沉,竟似要下雨的样子,莫名地心中烦躁了起来,这样黑沉毫无星光的天幕就似隐着某些未知的危险般,让人有些压抑地沉闷。突然静寂的庭院似有低微的声响,归海莫湛历目望向廊角处,但见似有人影晃动。 “谁?出来!”清冷的声音在这暗夜中响起,归海莫湛周身寒意渐袭,迅移脚步往那廊角走,敛目见那廊下片刻转出一个个头矮小的太监,竟是他安插在锦萱宫的常保,归海莫湛眉心微跳,眸中闪过诧异,停了脚步。 “常保?” 这常保是自从他发现莲妃和太子有私情以后才放在锦萱宫的人,交待了他注意着那莲妃,怕她会对父皇不利。快一年了,锦萱宫中一切都正常,却不想今日这般晚了竟在此见到了他。归海莫湛心中莫名一紧,略带询问地语调带了一丝疑惑。 “奴才给王爷请安。”常保上前两步跪下恭敬地行礼道。 “起来,是不是父皇出了什么事?”归海莫湛扶起他,略带焦急地问道。 “不是,圣上一切安好,王爷不必挂心。王爷命奴才注意莲妃娘娘,倘若她对皇上不利就立刻回禀,奴才一年来不敢懈怠。锦萱宫今晚确有事,虽是无关圣上,可奴才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告知王爷为好,是有关清尘郡主的。” 归海莫湛听到清尘郡主四字心神巨震,眉头不觉已是紧紧蹙起,急急问道。 “快说,清尘郡主怎么了?” 常保见归海莫湛瞬间变了面色,虽是心中有疑惑,却赶紧道:“今日皇上招郡主前往锦萱宫为娘娘诊病,奴才早就听闻郡主的各种传奇,却一直没机会目睹郡主风姿,所以就躲在锦萱宫殿门处守着,却不意看到郡主被锦萱宫的总管太监击昏,后来娘娘的婢女蕉圆吩咐他把郡主扛到了懿祥阁。奴才觉得这事蹊跷,就一直远远猫着留意,没多久莲妃娘娘进了懿祥阁,后来太子殿下竟也来了。奴才想起王爷交待的话,让奴才尤其留意莲妃和太子……” 归海莫湛听常保东拉西扯,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上,眸中已是溢满了焦虑,又恐打断了他更会误事,放在身侧的手已是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听到太子也去了锦萱宫,哪里还沉得住气,急急打断常保,心中有一个朦胧的念头让他瞬间慌乱了起来。 “这是多久前的事了?” “哦,大概快半个时辰了吧,奴才……” 归海莫湛心神巨震,半个时辰?他不敢想像这半个时辰尘儿会遭遇什么,哪里还有工夫理这常保身影急纵就施展轻功向后宫的方向急掠而去。 那常保只觉眼前一晃,哪里还有归海莫湛的影儿,徒留他傻眼地呆在原地,心里惊诧于王爷的慌张,似乎在他的印象中从没见过王爷这般…… 归海莫湛来到锦萱宫,就直袭常保说的懿祥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尘儿,千万不要有事,等我! 懿祥阁外守着两个太监,似是很紧张,来回地踱着步子。归海莫湛一个轻枞自屋顶跳下,迅速放倒一人,身子轻闪扣住了另一个的脖子。 “说,郡主在哪里?” 那太监还未反应过来,傻眼地看着归海莫湛,想要尖叫却被扣住了脖颈,望着面前的冷然面庞,半天才回过神了。只觉得这平日温文尔雅的王爷,此刻气质极其凛然,瞟一眼都觉得一身透骨寒凉,他的腿已是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身子轻晃。 尚在恍惚中,手已经指向了身后隐约有着灯光的暖阁。 归海莫湛一个使力再松手时那太监软软地瘫在了地上,已是断气。今日不管这锦萱宫发生了什么,终是大悔尘儿的清誉,所以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归海莫湛下手果决,不留一丝情意,看都不再看二人一眼,急急地向殿中深处灯光隐约之处而去。 屋中,归海莫旭望着觅尘绯色的娇躯,此刻已是心切切,只觉那胸前的肚兜碍事的紧,手指轻动眼看就要解开系结。 “砰!” 大门洞开的响动,一梢凉凉夜风扑袭,癫梦乍醒。归海莫旭一惊抬首,只觉一股掌力狠烈袭来,分外凛冽,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他赶忙急急躲开,身形狼狈地撞在了床柱上复又倒在了地上。抬首才看见那袭击他的竟是他的五弟归海莫湛,面上闪过诧异,心自迷情中几丝抽离,他眸中瞬间起了阴霾。今晚他不惜一切,用尽手中人力,想于今夜一劳永逸得到眼前这个女子,可惜…… 觅尘已是做了所有的努力自救,可是还是阻止不了归海莫旭,已经无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只剩荒凉和恐惧。却在此时听到了一声巨响,于此同时身边的归海莫旭已经离开,觅尘诧异睁眼,归海莫湛已是到了近旁。 踢开房门的一瞬间,归海莫湛还尚未看清房中的情景,就想也未想袭出凛冽的一掌直逼归海莫旭,匆匆一瞥床上,已是心头山呼海啸般巨痛袭来。觅尘躺在榻上,手脚被缚,无措的肢体,凌乱的衣衫,瑰丽的娇躯,香艳至极。紧闭的双目,面颊上的泪痕,令他又惊又痛。拢紧了眉,上前一把就抖开了一床丝被,盖在觅尘身上,狠狠看向归海莫旭。 “你对她做了什么?”一句话仿似自胸膛挤压而出,一字一句挤出牙缝。身侧的双手骨节被他攥得直响。 归海莫旭自地上站起来,斜睨了眼归海莫湛,忽然笑得挑衅,“不就是你看到的?五弟来得可真够及时啊!” “混帐!” 归海莫旭话语刚落,就觉面上掌风又袭,他未想到平日温和尔雅的弟弟竟然如此狠烈,一愣的工夫,归海莫湛那裂木断金的一拳带着风响直直击在了他的胸前,他生生被打地后退了几步,身体撞上墙边儿的桌椅,楠木的桌子竟似纸糊的一般,碎了个满地,归海莫旭一个不稳倒在了残木中。只觉五脏六腑似乎被这一拳震移了位置,痛彻心扉,半晌才缓过气来。心中一惊,早就听闻这五弟武功了得,却不想竟比自己高上这么许多。咬牙怒目看向眼前青筋暴起的弟弟,归海莫旭竟手捂胸腹尖锐笑了起来。 “哈哈,怎么?本宫做了你一直想做的事,五弟嫉妒了?” 归海莫湛冷冷看向他,只觉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嚣着忿怒,冷如刀霜的双眸微眯,心中惦记着觅尘,强行克制住不再和归海莫旭纠缠,转身到了床侧。 伸手俯身就要探向被中去解那缠在觅尘脚上的白绸,却听得觅尘急急道。 “别解,这事儿……我不想闹大带我……回沐阳宫,快。” 觅尘此刻已是火烧急撩般地难耐,意识混乱中时而清醒一下,感觉到归海莫湛的动作,脑中瞬间清亮一下,急急说道。生怕手脚自由自己反而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举动,只知道这事不宜声张,她很明白在这古代贞洁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她不以为意,可人言可畏,她不想给归海莫烬脸上蒙羞,何况这事就算捅到皇帝面前,倘若海清帝有意现在废黜太子,自己会出上一口恶气,但倘若皇帝还要拿太子来制衡朝廷,怕是出了这等事,归海印会让皇子娶她也不一定呢,此刻她只想快些回到沐阳宫去。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二章 香艳 “别解,这事儿……我不想闹大带我……回沐阳宫,快。” 这是觅尘自他进屋说的第一句话,归海莫湛只听她的声音极低,柔媚异常,又似在隐忍着什么,说得很不连贯。望见觅尘目光迷离,面色绯红全是汗水,也来不及想其它,将她身上的丝被裹紧俯身抱起了觅尘,抬步就要出屋,归海莫旭却起身挡在了门前。 “让开!太子不会以为能挡得住本王吧?还是太子希望这事闹到父皇面前?抑或太子认为本王会单枪匹马闯这锦萱宫?”归海莫湛轻哼,厉声道,冷然的气息穿透锦衣朝袍令归海莫旭遍体生寒。 归海莫旭也知道今日已到如此地步,再挡已是徒劳无益,可却心中不甘,面色阴沉得看着归海莫湛冷然的面庞,轻叱一声,便退了开去。 “今日此掌,他日定双倍奉还。” 归海莫湛再不看他一眼,感觉到怀中觅尘不安地动着身子,眸中闪过焦虑,疾步出了房。 归海莫湛抱着觅尘出了懿祥阁,眸光扫到地上躺着的两个太监的尸体,细心地紧锁双臂,将觅尘护紧,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中不至于看见殿前的尸首,快步就跨出了殿阁,下了台阶。 此时的夜,已是深沉得不辨颜色,静,笼罩侵染夜幕,夜风狂起,吹动着空荡宫阁中挂着的红色宫灯,罩罩纱灯相隔几许遥望悄渡,与沉默僵持。 归海莫湛低头看向觅尘:“尘儿?还好吗?” “恩,没事。” 觅尘出了殿冷风拂面,神思有一瞬间的清彻,低低应了声。 虽是极为普通的字,但从觅尘口中说出来,归海莫湛却身子一震。不是因为这话有什么不同的意义,而是觅尘此刻的语调极为不对。在归海莫湛的记忆里,觅尘的声音都是异常清悦的,就是先前在殿中说的话虽是娇弱却也没有现在这么软哝,仿若娇啼。 自小生在宫中,对于蝽药他不可能毫不相知,刚刚一进屋看觅尘的样子,他已是明白了一切,可是刚刚他看觅尘的神思还算清醒,不想现在药力竟是发散出来了吗? 归海莫湛想着,急急道:“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尘儿别怕。” 他没有想到的是,药力随着时间的推迟确实是增强了,而另一方面,觅尘刚刚深知尚在危险中自是用了所有的意志抵抗着药性,可现在见到了他,心中紧绷的弦一断,放下心来,药效自然更易催发。 归海莫湛说完,抱紧觅尘,一个纵身,便向沐阳宫的方向急掠,由于对这皇宫已是再熟悉不过,对于宫中的夜巡也是熟知在心,倒是不怕被发现,一路极为顺利。 觅尘静静地靠着归海莫湛,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木樨香气,让她安心的同时,亦是感觉身上更加燥热,夜风掠面竟扑不散那炙热。他带着她在宫阁殿宇间急纵,觅尘略微侧头向下看,甬道流光溢彩,似乎皇宫内外尽览眼中,黑沉的夜幕下灯火仿佛连成了深深的万丈红尘,高高的宫台矗立风中执掌着人间生死悲欢。觅尘眼前恍恍惚惚,神智也似这灯光半明半昏。 此时的沐阳宫中寇珠在殿门处来回地踱着步子,不时地望向殿前的甬道,焦急的样子彰显无遗。 郡主自半下午时被皇上召去锦萱宫给莲妃娘娘诊病,就一直没有回来,起初她还以为是皇上留郡主用膳了。可后来天色低沉尚不见郡主归来,派了人去锦萱宫问,竟说她早就回来了。 由于郡主经常独自出去好久,不喜她们跟随,常常用膳时间就自己回来沐阳宫,倒也从没出过什么事,她只是觉得诧异,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可这已是夜幕深沉,而且看样子已是要下雨了,郡主竟还不曾回来,寇珠这才着急了起来,忙吩咐了宫中的所有人都出去找寻,心里想着再找不到郡主,就得马上禀到皇后娘娘那里了。现在眼看就是众人回来复命的时辰了,难道竟没有一人找到郡主吗? 突然身后传来声响,寇珠回头登时愣在了当场。 归海莫湛抱着觅尘,看向一脸呆愣的寇珠急急道:“快去太医院找孙归苜太医,你们郡主生病了,记得是孙归苜太医,快去。” 归海莫湛说罢也不再等寇珠有所反应便转身往身后的阁楼走。此时的觅尘已是再也抵挡不住强烈的药性,神思完全迷离了过去,不停地在他的怀中挣扎着,触手隔着一层丝被他也能感觉那奇异绵软的曼妙身体。 低头看向觅尘,眸色紧紧,咫尺相对,怀抱里的女子面上积聚着越来越多的娇 粉,妩媚异常。归海莫湛苦苦的微蹙眉头,他是个男人,此时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正忍受着怎样的折磨…… 快步进房将沁着少女幽香的身体妥贴放上锦榻,归海莫湛急急退了一步,深吁一口气,这才平复胸中渐起的焦热。 觅尘突觉失去了拥抱竟觉得身上难耐异常,整个身子都似要燃烧起来了,娇语缠绵:“别走,我好难受。” 身体也不停地挣扎了起来,丝被滑落,本就松动的衣衫更是凌乱了起来,细致的锁骨在灯色下,水红绯色如染,映着她晶亮的乌发,越发显得香艳,一双剪水明眸,再无焦距,朦朦胧胧瞧着归海莫湛,脆弱而迷惘。 归海莫湛心神巨震,刚刚方压下的燥热一下子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他几乎立刻起了反应,努力压下心头山崩地裂的振颤,快步上前手中飞快再次将觅尘裹了个严紧,修长的玉指弹开的速度直如蜻蜓点水,便是如此,他英朗的额宇间也已是一层的薄汗微现,灯光下闪闪晶莹。 归海莫湛苦苦一笑,伸出一指在觅尘的眼前轻晃,她向来灵巧的眸子竟只是略转,泛着淡淡的困惑。 归海莫湛蹙眉,“合欢散”不愧是这宫中最为恶毒的密药,尘儿性格一向强硬坚韧,竟是也抵挡不住这般的虎狼药性。心中焦急,看向房门,此刻他只希望那孙太医快点来。 觅尘被裹住身子,不满地轻吟着,浓密的睫毛颤动如振翅欲飞的蝶翼,在她绯红的面庞上显得妖艳妩媚。 归海莫湛急急转头看向窗户,屋外狂风大作,拍打着薄窗却也不及他此刻心中翻涌出的狂潮。此时屋外终于响起了急急的脚步声,归海莫湛轻舒口气,回身将觅尘又细细地裹上了一层丝被,感受到她的挣扎,眸中闪过不尽的怜惜。 寇珠已是领着孙太医急急进了房。 “王爷。” “恩,沐阳宫的人呢?”归海莫湛见二人进来并不急着吩咐孙太医给觅尘诊治,直直看向寇珠,目光凌厉。 “回王爷的话,郡主到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奴婢让他们都出去找寻了,快回来了。”寇珠被归海莫湛的眸光扫到吓得赶忙低头答着。 “没有惊动皇后吧?” “没,寇珠想郡主也许只是迷路,所以没有……” “你去守在门外,今日这清韵阁靠近一步杀无赦,让宫中少几个人,本王还是能办到的。”归海莫湛说着示意孙太医上前。 寇珠听得冷汗涔涔,急忙应了声就出了房,头都不敢再抬一下。 “快!她应该是中了蝽药,孙太医可有办法解得?”归海莫湛翻身上床,自身后扶起觅尘拉出她尚被捆缚的双手,吩咐着孙太医。 那孙太医赶忙扣住觅尘的手细细一把,冷汗出了一头,急急看向归海莫湛。 “王爷,此乃‘春恤胶’,比宫中常见的‘合欢散’尚要毒了几分,此种蝽药只能通过男女交合才能解得,药性级强,不解能持续上十多时辰,药性散完人也就别想活了。王爷,此药,怕是微臣无能为力啊……”孙归苜说罢,蹙眉看向归海莫湛。 “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归海莫湛心神剧震,看向怀中的觅尘,蹙紧了眉头,额角已是被汗水淋湿。 “唯有男女交欢,王爷,微臣告退。此药还是越早清除的越好……”孙归苜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 归海莫湛兀自看着怀中的觅尘,似乎没感觉到那孙太医的离去,神色有些的发惦,而此刻的觅尘正难耐地扭动着身子,摩挲着,迷离的眸中氤氲水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归海莫湛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的慌乱不知所措过。他并非圣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心爱的女人如此香艳地邀请着,他怎可能不绮念丛生?只是此时……望着觅尘没有焦距的眸中,归海莫湛烦躁地抓紧了抓着丝被的双手。他自以为傲的定力,似乎面对她总是变得那般的薄弱……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何况对她,他不愿在如此的境况下……违她心愿,他不舍不愿,与自己他也不愿如此仓促地得到她,她该被好好珍视,拥有最好的。虽然现在他已是忍耐到了极致,可此种情景要他情何以堪…… 可倘若毒性不解,尘儿就会丧命啊…… “尘儿,尘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三章 伤痛 黑色的夜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春雨该是如丝淅沥的,可今日的雨却夹杂着狂风暴虐了整个宫阁。 清韵阁中烛光影绰,屋外所有的风雨声似乎都被那一纸薄窗挡在了窗外,小小空间里只余下了令人窒息的焦灼,女子低低的娇吟声清浅却又那般浅晰地传到了归海莫湛的耳边,在他的心头激起了山崩地裂的振颤。似乎此刻窗外的狂风乱作,暴雨激荡也及不上他心头一分的惊撼。 怀中的觅尘又一阵难耐地挣扎,丝被滑落露出了缚着的双手,那白色的绸带上竟是丝丝血红,觅尘的腕间,不知何时已血迹斑斑。归海莫湛大惊,眸中闪过痛惜,拉开觅尘脚边的丝被,果然那脚踝处也是皮肉破裂,归海莫湛低头扶好觅尘,急急道。 “尘儿,我现在必须把这丝带给你解开,你先忍耐一下。” 说着便将觅尘放在床上,几下就扯下了那手脚上的束缚。 觅尘一获得自由,几乎立刻自床上起身抱住了归海莫湛的腰,柔软的面颊在他背上来回磨蹭着,归海莫湛瞬间全身僵硬。而身后的觅尘似乎并不满足,嘤咛一声,纤纤小手攀上他的胸膛,小手羞涩的悄悄的溜进他的衣襟,碰到了他胸前光滑的肌肤,一颗小小的茱萸,被她一触,便蓦然硬挺,归海莫湛身子猛然一震,扣住了觅尘的手,却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吟,心跳狂肆地失了控,忽然想到觅尘手上的伤,慌忙放了她的手。而觅尘似乎很开心双手获得自由,低低娇吟一声,手指轻动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主动倾身拥抱住了归海莫湛。 盈香的体温袭来,归海莫湛骤然战栗如潮,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尖呼着,可觅尘却攀上他的肩自他的身后绕了过来,水一般柔软的娇躯缠了上来,抬头就凑上了她樱红的唇,他狂跳着的心脏处被觅尘一碰,绯红一片轻颤连连,而觅尘似乎满足于她触碰到的细腻紧实,一下,再一下地带着本性的顽皮兀自轻啄着他的胸膛。归海莫湛顷刻全身更加地烧滚了起来,俊面上泛起了激|情的潮红,宝石般晶亮的眸仁异彩连连。 窗外的雨似乎更加狂肆了起来,风重重地拍打上了窗户,发出一声闷响,归海莫湛似乎懵然惊醒,扣住觅尘的双肩将她拉离了自己的身体,凝视着觅尘不满的小脸。 “尘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圣人,你这样……我真怕你清醒后会后悔……” 觅尘听得归海莫湛的声音,似乎不太明白,微微蹙眉,大不满意般轻怒眼睛,嘟嘴道:“这样不好么?” 归海莫湛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双眸,那眸中迷离般无意识的看着他,眼中却清晰地写着渴望,眉眼弯弯,迷迷朦朦似个轻渺的邀请。她身上的衣服已经随着这一番动作全部滑落,身体半倚着他,有着优美的弧度,烛光柔和,染遍她半裸的娇躯,绯丽莹亮令归海莫湛猝然屏息,那惊心的绯艳,仿佛着了重彩,令他魂销目眩。 归海莫湛急急喘息,昂头轻吟,带着些微的狼狈,优美的颈上喉结上下滚动着,诉说着此时失控的情荡。重重吸了口气,这才低头道:“尘儿,我快要被你逼疯了,可这样真的行吗?你告诉我你会不会后……” 归海莫湛的话尚未说完,觅尘竟探身主动献上了红唇,莹润的唇试探着碰触着他,那芬芳的唇充满了蛊惑,让归海莫湛不由自主地沉沦,归海莫湛轻逸一声,觅尘嘤咛一声,竟将那芬芳更加深入地探入了他,烧人的唇辨辗转摩挲着他的,丁香小舌予取予求的纠缠,她轻轻闭上的眼眸,浓密的睫毛轻颤磨蹭着他的面颊。 归海莫湛似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一个使力就将觅尘紧紧揽在了怀中,一个翻身便将她放在了床上,俯身低头吻住了她,也将她柔弱的娇吟全数吞下,竭力抑制着自己的焦躁,尽量温柔地触碰着她甜美的柔软。觅尘满足地轻吟连连,那声音扣在归海莫湛的心间,狂肆的激|情席卷而来,火般的炙热在两人之间回流飞窜,激起一阵阵的酥麻。 归海莫湛的衣衫已是凌乱了起来,情欲烧滚,顷刻卷走了他所有的思绪。裸露在外的肌肤触碰到觅尘的莹润瞬间灼热,春情荡漾的感觉令他浑身都疯狂地叫嚣着,甜蜜疯狂地他恨不得能立刻就要了她,可他却知道这样不可以,竭力压制着胸臆激荡,尽量让自己足够的温柔,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奖品,又似面对心中最圣洁的女神,他轻颤的手指轻轻抚过觅尘优美的曲线,那诱人的娇躯水红的绯色如染,随着他的指端游走,微微起伏着,两人的身躯拉近 ,升温,吟叹,贴紧,情动…… 归海莫湛的身体阵阵颤抖,他的手顿住,不再肆意游走,唇齿不离,眸中涌出暖暖的爱意,融作柔柔的怜意,汩汩不休。手指停在觅尘私密处仅余的丝薄,眸中却闪过挣扎,矛盾,而身下的觅尘却似乎不满他此时的停顿,嘤咛着轻扭娇躯,归海莫湛轻吟一声,闭上眼,所有的思绪消弭,时光穿梭,心头充斥着的浓情几乎令他窒息,咬咬牙修长的手缓缓伸向她私密处,一步,便再不能回头,他会对她,会钟爱她一生,一定…… 而此时觅尘轻吟一声,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心几乎瞬间被撕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0部分阅读 开了,鲜血淋淋,呼吸立止。停在她身上的手似被什么牢牢拴紧,困住,磐石般沉重,动作艰难。 她如梦呓般的低吟,那娇喃的轻吟,只有两个字,她说:“莫烬……” 归海莫湛只觉这两个字像两利刃直直刺进了前一刻还激荡不已的心间,激|情的幽眸中所有的流光溢彩皆在此刻怦然崩塌,浓烈的伤痛在那眸中韵开,吞噬了所有光芒。她爱的,她要的,她渴望的那个人不是他!不是他! 觅尘感受到他的再一次停顿,不满抬眸,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娇吟着,归海莫湛却似触电般,瞬间退离了床塌,身型狼狈,步履踉跄,烛花爆开,发出噗地一声轻响,摇散了墙上两道方才还亲昵交叠的身影。屋外风声萧萧,春雨浇湿了这宫阁中的尘埃,但似乎也同时淋透了归海莫湛整颗的心,灯火闪烁,烛火一闪,春了的眸中划出一道口子,墨色倾泻,却清晰地映亮了他眸中痛彻心扉的伤。 这段时间他太忙了,尚来不及将自己和觅尘之间的种种想到透彻,唯一确定的是他爱上了她,想要守护她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一生呵护,可是对于他们的未来他却尚不知该如何,他和邹月叶的婚事,他和她的身份…… 他只知道他终于找到了那个想要一生相伴的女子,千里崎岖不辞苦,仗剑江湖为红颜,几处竹屋,一壶清茶,一对璧人……那是他的梦,而现在他为那瑰丽的梦找了个女主人,他开心关,甜蜜着,却也曾不安地揣测过她的心……那不确定几乎在甜蜜的尽处乱了他二十多年的淡然。 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心中是怀着期盼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告诉自己她是心仪他的,而他会对她负责,不管要经受什么他都会珍爱她一生。可是现在……她娇吟着呼喊她的爱人,而那人并不是他,不是他。 他曾经也揣测过,那日城南郊外迎接南洛帝时见她与四哥,八弟一起就疑惑过,后来在繁花宴上,他曾见她在花径间跟八弟说话,神情亲密,那时候他一度猜测觅尘会中意八弟,只是心中存着幻想,不愿相信,终是他归海莫湛之于她是不同的,会是她倾心的那一个,他也曾想过亲口问问她,而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原来竟是这般…… 痛,平生人未感受过的痛弥漫了全身,归海莫湛苦笑,只是现在那人是谁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不能再继续下去,至少不能在她神思不清的此刻继续下去……那样她怕是会恨他的吧,而他承受不起她的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归海莫湛才陡然找到了神思,哀叹一声,上前将觅尘散落的衣衫一件件重新又拉回,丝被一抖,盖了全身。觅尘不满地挣扎,迷离的眸子定定看向他,楚楚可怜,归海莫湛苦笑摇头,眉睫之上辗转出不尽的惆怅和哀伤,夜晚的寂寥仿佛突然间全数落进了他的眼底,苦涩难当。 “尘儿,你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这样残忍……” 轻轻叹息,转身便整理好衣衫快步跨出了房,冲入了庭院,夜雨袭来,狂风扑面,他却似无所觉,似乎这一切都抵不上心底的荒凉。 隔间耳房的寇珠听到动静急急出了房,见归海莫湛站在雨中,一愣呆立门前。 “去,打一盆冰水来,动作要快!清韵阁有冰吗?” “有,有!寇珠这就去。”寇珠懵然听到归海莫湛的声音,半晌才急急回了,沿着房廊往东面快跑而去。 见寇珠应声,归海莫湛仰头低呼一声,闭目少许这才转身回了房。入目,丝被觅尘扯落,凌乱的衣衫,柔婉的轻吟,见他进屋,抬身看了过来,檀口微张,眼神迷乱,竟万般的勾撩醉人。归海莫湛侧头闭目,定了定神,快步上前再次将丝被裹住觅尘全身,心中涩然而荒凉。 没一会儿寇珠的敲门声响起,归海莫湛看向房门,厉声:“放门口,你可以下去了。” 听到寇珠远去的声音,起身自门外端起那盆冰水便直接朝觅尘而来,握拳将那水中漂浮的硬冰击碎,咬牙一个狠心便尽数泼到了床上。 刺骨的水带着尚未现货的冰碴浇注了觅尘一身,刺激得她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些,迷离的眼眸轻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半晌才有了焦距,略带迷茫和诧异地看向自己一身的狼狈。 “尘儿,你听好了,你中了‘春恤胶’,这种药你知道吗?”归海莫湛见觅尘的眸光不再迷离,急急问着,眸中似有一丝清亮划过,舒了一口气。 “春恤胶?怎么会是春恤胶?”听得归海莫湛的话,觅尘大惊,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归海莫湛看觅尘的神情便知好定是了解这种药的,见她眸中慌乱,微微倾身扣住了觅尘的双肩,定定望向她的眸底言语轻轻却坚定:“尘儿别怕,你愿意我帮你吗?” 觅尘一惊,身子一僵望着他关切而真挚的双眸,半晌才轻眨眼睛,低下了头。身上燥热再次袭来,觅尘急急甩头,想要摇去脑中的混乱。 “尘儿,太医说这毒不解你会没命的!”归海莫湛见觅尘低头沉默,只觉这屋中的静谧瞬间灼伤了他的心,又见她竟那般激烈的摇头将他否定,心已是拧做一团,纠得他想要大吼。她不愿,她终是不愿…… “我……也许,我想也许还有一个办法的。”听得归海莫湛的话,觅尘浑身一震,深吸的两口气,抬头说道。 “什么法子?快说!”归海莫湛眸光微闪,双眸轻眯了一下,急急问道。 “你带我去宫中的冰窟,快!”感觉到身上的火热情欲蠢蠢欲动,觅尘急急道,声音果决。 归海莫湛一愣,他知道觅尘似乎极为精通毒药,听得她的话便也不再多想,从床上抱起觅尘就往屋外急冲。 “等等,我的银针。”觅尘说着指向窗侧的案架。 归海莫湛又抱着她掠到那木架,觅尘抬手取过一个盒子抱在怀中,两人这才急急出了房。 狂风暴雨下归海莫湛将觅尘揽在怀中飞身往宫廷的南面急掠而去。 海天皇宫的冰窖建造在邻近南门的边侧,称为“雪池冰窖”,这里设有凌人观之,专门掌管皇宫采冰、储冰和用冰之事。每年的冬至后半个月凌人们便开始在京都的洛河、伊水及涧海、御河等多处采冰,开采前还要由工部派官员祭祀河神。采得之冰,先过至冰窖,再由技术熟练的凌人由里向外、由下到上,一直码到窖顶。然后便封闭窖门,直到来年的夏季,农历五月方才启门取冰。而此时尚不到开窖之时,四周冷冷清清,只有狂风暴雨连作,宫灯早已被雨打得尽灭,黑沉一片,归海莫湛将觅尘带至冰窟的窟口,伸手使力拉了拉铁链,看向觅尘。 “尘儿,还好吗?能等我一下吗?” “恩,还好,你去吧……”室外的冷风冷雨倒是令觅尘清醒了不少,此刻听得归海莫湛的声音对他轻轻一笑点点头。 归海莫湛这才将觅尘小心地放在了地上,转身而去。 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串钥匙和一盏宫灯急急掠了回来,见觅尘好好地依靠在门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开了那厚重的窟门,点了那一盏宫灯,交给觅尘,弯腰抱起她从门洞拾阶而下,那刺骨的冷袭了全身,两人生生打了几个冷颤,身上的湿衣服几乎顷刻便有要结冰的倾向,归海莫湛担忧的看向觅尘,见她神色还算安宁,这才又迈步向窖底而去。 这窖墙厚达2米,隔热效果极佳,窖内寒气袭人。窖底更是阴寒刺骨,上万块的冰层层叠起,以条砖起券的拱顶向下滴着水,滴答滴答甚为清晰。 觅尘进得这窖底,但觉冰冷来袭,生生压下了那满身的燥热,虽是忍不住哆嗦了几下,可身上却舒爽了许多,神志也陡然清晰了起来,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恢复了不少。 举目打量着这窖底,洞窟不算很大,有些倾斜的坡面让稍稍融化的冰水都流进了一个小池子中,宫灯下泛着清光,觅尘抬头看向归海莫湛,他湛然的黑眸正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 觅尘似有安慰地轻轻一笑:“我好像没事了呢,放我下来吧。” 冰窖中的她尚带着一丝娇柔的声音带着阵阵回音传到归海莫湛的耳际。 “当真?”归海莫湛诧异挑眉,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恩,放下来吧。”觅尘轻笑一声,肯定地点点头。 归海莫湛这才将觅尘放下,却仍扶着她的臂膀,见觅尘安稳地站立在地,这才松了手。 觅尘慢慢走了一步,脚下极滑,她走得很小心,一步一步向那冰池而去,来到池边一个翻身就跳了进去,归海莫湛大惊,疾步上前。 “尘儿,不行!” “呵呵,没什么不行哦,只有这样才能解毒,我可是行家,你得听我的。”觅尘咯咯一笑,似在安抚归海莫湛,又似在安慰着自己,事实上那刺骨的冰,和她身上的火热相触,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几乎立即令她手脚出现抽搐。 “会冻坏的……”归海莫湛轻喃,心中闪过巨痛,这痛有对她的无限的怜惜,也有深深的悲哀,哀伤于她即使这样也不愿自己帮她呢…… “没事,我身上热着呢,这样正好,还蛮舒服的呢。”觅尘轻松笑道,刺骨的水刺激着皮肤,身上已经明显有降温的趋势,只是腹中的热气还源源不断的冲向四肢,可毕竟神志已是再清醒不过了。 归海莫湛轻叹一声,这清浅的叹声却在冰窟中久久回荡,既然她坚持,那么他便陪她,翻身利落地也跳下了池中。 觅尘大惊瞪大了眼:“你疯了!我身上有毒,热得很,你下来干什么?会冻死的!快上去!” “既然你坚持,我便陪你,你一女子尚可忍受,我……” “你什么你?!我跟你不一样,我这是要解毒,不觉得多冷,你身上又没毒,下来也帮不了我什么的,上去吧。”觅尘说着就要推他,却被归海莫湛躲了开来。 “我坚持。”坚定有力的三个字响起。 觅尘望向归海莫湛,但见他清越的面色笑意淡淡,眸色深深,仿若黑夜里的大海,灯光间睫低垂容长,将光梭成剔透的影,于清亮的眸底叠叠重茵,暗影纷纷。 看清他眸中的坚定,觅尘心中感动,眼眶有些发热,此刻她确实需要依靠,她只是个弱女子,经历了今日的事,又怎能不脆弱,不害怕。而他此刻的坚持似冬日的一轮暖暖太阳,似夏日一缕凉爽的清风,是沁人心脾的甘泉,是芳香四溢的一杯热茶……让她的心瞬间温暖,开始变得明亮、宽敞、纯净,在这让她感觉尤为寂寞无助时这份感动便如同开满美丽动人花朵的春天,指引着她,让她有勇气走向前方。 一滴晶亮的泪水滑落眼眶,紧接着串串珠泪滴下,在这静寂的冰池中激起小小的水花,滴落有声,归海莫湛眸中星光点点尽数化为怜惜,轻叹一声,微微抬起双手,似乎想拥抱眼前无声垂泪的女子,却终是又轻轻的放下。如此便好,哪怕只是感动,她的泪水,她欣悦的泪水,是因他而流,如此便好……他相信在她心灵感到寂寞的时候,一定会腾出一点时间来回味这感动的,那时她便也会想到他吧……真的很好…… 归海莫湛似是安慰地轻松一笑,伸手抚向觅尘的面颊,轻轻擦拭着:“怎么突然哭了……觉得欠我很多吗?眼泪可不值钱呢,以后请我喝酒吧。” “好!”觅尘抬头扑哧一笑,望向归海莫湛黑色的眸子,只觉那眸中的笑意和包容似要将自己溺毙其中。 “只这样就好了吗?毒便能解?” “不能,只能压制,还要针炙去毒,只是我自己不能为自己解毒,还要劳烦筠之帮忙哦!”觅尘自池边拿起放着银针的盒子,冲归海莫湛扬扬手。 “说吧,怎么做?”笑着接过那盒子,取出里面的银针道。 “在背上的命门,神门,腰俞三处大|岤分别下针,你行吗?”觅尘有些担忧地看向归海莫湛。 “小瞧人。”归海莫湛轻笑,手指微抬轻刮觅尘的鼻尖。 “那,可就拜托筠之大夫了,小女子这厢谢过了。”觅尘轻笑,微微俯身道。 转身趴在池边略一犹豫便褪了上衣,将身后的一头青丝尽数掳过胸前,露出了整个的背,心中有些尴尬,面上绕红。 池水刚好没过觅尘的蛮腰,那优美的背脊在灯光下池水清映中发着美好的光泽,春衫挽着玲珑曲线,佳人独立水中,归海莫湛一愣蹙然屏息,闭目凝神,这才移步抬手一手覆上觅尘的肩,一手迅速地在觅尘刚刚提到的三处大|岤行针,针法竟似熟络,觅尘诧异。 揉捻挑拨,起针,觅尘身体急急前仰吐出一口黑血来。归海莫湛大惊,拉过胸尘便抱在了怀中,急急看向她:“尘儿,尘儿!” “没事。”觅尘急喘了两口气,这才抬头冲他虚弱一笑。 归海莫湛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她光滑的背就在掌中,胸前衣衫滑落,那一片微隆突起,雪白莹润,艳艳春色,着实撩人心弦,他急急侧头。觅尘似乎也察觉到了,猛地推开了归海莫湛,匆忙拉好了衣服。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冰窟中尴尬和暧昧并存,半晌觅尘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归海莫湛,低头轻咳两声:“你的手法蛮娴熟的呢,怎么会针炙?” “以前苑曦身子弱,学过一点,倒是经常给他行针的。”归海莫湛轻笑,笑容永远和如林风。 只听说他和邹苑曦感情极好,觅尘倒不想竟到如此地步,堂堂一个皇子竟给人当大夫,他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 “这样要泡上多久?你的身子吃得消吗?”见觅尘低头,神色安静,归海莫湛略带担忧地看向她。 “半个小时应该就可以了,我没事的,这叫对症下药,怎么会吃不消呢。倒是你,看,脸色都苍白了!你还是上去吧!算我求你了!这样真不行的!”觅尘抬头看向归海莫湛,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已是苍白如纸,湿透的黑衣贴在他本就精瘦的身体上,衬得有些体不胜衣,略显苍白瘦弱,唇上的紫青倒成了他身上最为鲜活的景致,觅尘说得急切。 归海莫湛清浅一笑,涸湿的长发粘着额头,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晶亮,恍若流星划过了夜空:“我没事,这冰窖倒是第一次来呢,蛮新鲜。尘儿不知道吧?这里藏冰有一万多块,可是宫中所有藏冰窟中最为洁净的一处哦,这里的冰都是食用冰。” 归海莫湛略带轻松的话语响彻冰窟,有意扯开话题,也想拉开觅尘的注意力,终是怕她会冷,心道想些别的,大概会好受一点呢。 觅尘慨然一笑,似乎明白他此刻的想法,他静淡的眸,隐着晴云雁飞,旷远清高,永远洞悉的明智,偏又如此温柔如水的男子呢,令人神魂安定,令人感激莫名。知道再说无益,便索性随了他。 轻轻一笑道:“如此夏季一邓,吃东西可要注意了哦,说不定就吃进了我们的洗澡水呢。” 归海莫湛摇头轻笑道:“美人的洗澡水便罢了,我的……那是该注意哦。” “谁说的,美男的好像也不错哦。”觅尘说完,两人均是一笑,似乎这刺骨的冰冷也在这笑声中消散了不少。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位置吗?” 突然觅尘脑中闪过太子阴霾的面容,便抬头看向归海莫湛轻轻问道。 归海莫湛似乎有些不明白觅尘所指,略带询问的挑眉看向她。 “你没有想过争皇位吗?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好奇呢。”觅尘轻笑,歪头又问。 “怎么这么想?”归海莫湛一愣,心中莫名一触,随即笑着看向觅尘反问道。 “哥哥说你没有那个心,我起初不信,现在却是信了。”觅尘抿唇一笑。 “哦?为什么?” “简单啊,你要是想要那个位置,既然知道了太子和莲妃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不借机除掉他呢?何况我看你这样的人好像也真不适合当皇帝呢,你太善良了,筠之是个善良的好人呢。” “善良的人?呵呵,尘儿不知,我杀的人不少呢……”归海莫湛听得觅尘的话,萧瑟一笑,清睿的眸中无声叹息。 “杀过人不代表不善良,不杀人也不能就代表善良啊,我说你善良,你便善良。”觅尘说着还坚定地重重点了两下头。 归海莫湛畅然一笑,清亮的眸子眼底泛起涟漪一层又一层,圈圈荡漾。 “谢谢尘儿这么赞赏我,很开心!” “那就回答我为什么啊,人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呢,不想当皇帝的皇子,尤其还是你这样手握重权的皇子竟然不想当皇帝,真真让我好奇呢。”觅尘研究得上下打量着归海莫湛,惹得他轻笑摇头。 “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那皇位罢了,帝王家无情啊!倘若当了皇帝便要连自己的妻子和骨肉也得防着要之何益!没有真正的亲人,没有真正的朋友,自称朕,终生无以为伴,直到老死,也只是几个虚情假意的人来吊唁一下你的尸体罢了,当皇帝好像没有众人想像的那般好呢?也许是莫湛心没有那么大吧,好男儿当有雄心,这么说来,我不是个好男儿呢。”归海莫湛笑道。 觅尘心中一震,不想他竟会有如此现代的想法,那么通透,那么洒然,倒是不知该感叹什么了…… “帝王最是无情?怎么会这么想?” “自从怡雅去后,母妃日日垂泣,父皇却无动于衷,便总是这么想了……”归海莫湛苦苦一笑。 觅尘看向他,苍白透明的脸孔如玉周瓷刻,立在刺骨冰水里宛如冬日下的白雪,只一点点阳光就可以消融殆尽,身上的冷然和黯淡令觅尘心中侧然,原来在人的记忆中总有什么会留下深深的痕迹,无法忘却,当你拾起它时痛彻心扉,连这样一个温润和暖的男子也一样呢。 觅尘觉得此时的归海莫湛飘渺而精致,像天山上的雪莲,坚强的根茎上孕育出清高的花瓣,清高的花瓣里却笼护着柔弱的莲心,原来他也会脆弱呢…… 轻轻一叹:“我听哥哥说过怡雅公主,也许她能想开点就不会……逝者已去,你别再伤心了。” 归海莫湛苦苦一笑,脸上闪过刺目而深刻的忧伤,语出明显带着一丝颤音:“不是的,怡雅的夫君竟容忍哥哥对她做了……任何女子如此受唇,谈何想开?怡雅费尽艰辛,这才单枪匹马,伤痕累累地回了海一在,可我这个做哥哥的……我……” “你别说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该……”觅尘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难怪哥哥说那件事情后,他的性子变了,以前肖似莫凌,开朗的多,现在虽是温文,却让人感觉内敛了不少,感情不再外放疏离了许多。 “呵呵,不关你的事,是我情绪失控。”归海莫湛对觅尘宽慰一笑,神情已是恢复了常态。 “呵呵,你还有莫睿啊,那小子倒是个好弟弟呢。” “恩,莫睿自小失母,性子有些孤僻,难得他那么喜欢你,和你一起倒是最近开朗了不少,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归海莫湛笑着看向觅尘,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感激。 “谢我做什么,他也是我弟弟呢。”觅尘轻瞪归海莫湛,咯咯笑了起来,惹得归海莫湛也微微笑了开来。 “对了,我……我刚刚没有对你乱来吧?我是说……我,那个春恤胶中之神志会迷失,等清醒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说……我要是做了什么,你别介意,我……”觅尘突然想起这事,有些尴尬的低头,无措道。 “没有!你什么都没做,放心吧。”归海莫湛听得觅尘的话,心中难过,似要撕裂般疼痛了起来,面上却知得云淡风清。 “呵呵,那就好。”觅尘听得归海莫湛坚定的声音,抬头松了一口气,舒心一笑。 而那笑却深深刺痛了归海莫湛的眸,他仓促低头,掩去了眼底不尽的悲鸣。 “尘儿,你想要的是什么?能告诉我吗?”半晌,归海莫湛才收拾面容,抬头看向觅尘。 “我?我也不知道呢,我只想开心每一天,简简单单努力过好日子,我听过一首奇怪的诗歌,觉得很好呢,我要的那诗歌里都有呢,我念给你听?”觅尘听闻归海莫湛的话微微一惦,轻笑道。 “好。”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清亮的声音响彻在冰窟中,带着少女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久久回荡在冰窟中,响彻在归海莫湛的耳际,心间。 口中轻喃:“盼能与尔长相守,结伴江湖侠侣行……” 觅尘只听他轻轻说了什么,低浅的声音便消弭在唇边,眨眼望向他:“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我说你的愿望终能实现的。是不是好多了?”归海莫湛抬头笑笑,如果他的爱会成为她的羁绊,那么便如此吧…… “咦,好像是好了呢,跟你聊天都忘记了,你冻坏了吧?我们走吧。”觅尘听得归海莫湛询问,才惊觉下腹已是半晌没了动静,身上已是开始发冷了,抬头开心地朝归海莫湛笑道。 归海莫湛轻应一声,翻身上了池,冲觅尘伸手,拉她上来,心中却有万般的不舍,只有他知道自己多想永远都呆在这里,只有他和她,就算是再冷又有何妨呢…… 两人慢慢出了冰窖,外面的面已是停了,狂风却依旧,冷风一吹,均是瑟瑟一抖,归海莫湛赶忙上前一步挡在风口,回头看向觅尘。 “我抱你回去可好?” 觅尘心念他今日够累的,本欲拒绝,略施内力,却发现身上还是虚软,根本办不到。只能无助看向归海莫湛,清浅笑笑:“好像只能麻烦你了呢今日我又欠你大人情了,此生还都还不清了。” “还不清也好!”归海莫湛看着觅尘笑意盈盈的眸子轻叹,清浅的声音狂风一吹四散开去,带着涩然的无奈。 “你说什么?对了,今日你没有出宫,会不会出事?宫中向来忌讳开府皇子滞留皇宫不归的,你……”觅尘并没有听清楚归海莫湛那声近乎呢喃的轻叹,突然想起他今日竟是在宫中呆了一夜,颇为焦虑地道。 “没事,我都安排好了,走吧。”归海莫湛见觅尘神色紧张,心中暖意涌动,轻笑着打断她的话,安抚着上前一步弯腰抱起了她。低头但见觅尘面色苍白,眉宇间竟是疲惫。轻轻一叹,手指在觅尘的颈间一个使力,觅尘便沉沉地滑落在了他的臂间,静静睡了过去。 “睡吧,你太累了,我会把你安全送回清韵阁的……”说着便纵身在夜色中急掠而去。 待到了觅尘的寝殿,将她轻轻安置在床上,盖上厚厚的锦被,却并不急着离开,于床前坐下,拉出觅尘的手,运动内力,缓缓将真气渡给她,见觅尘的面上恢复了红晕,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她的手,轻拉被子掖过被角,却没有发现他自己已是冷汗连连,眸中净是血丝,起身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在床前又看了一阵,将宫灯挑得更亮,这才转身出了清韵阁……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四章 警告 归海莫湛步出清韵宫已是寅时初刻,平日里的这个时辰他正往宫中赶着上早朝,而此刻……低头看看身上粘湿的黑色朝服,汗水,雨水,冰水交织成现在皱皱巴巴的纹落,记录了这个绚丽刻骨却又痛彻肺腑的夜。 暴雨退却,狂风依旧,却已有几只春虫幽幽的浮在冷草里鸣叫着,零零散散,唤来包围天地的墨色。归海莫湛感觉此时身心已是疲惫不堪,仿似连呼吸都被压抑殆尽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时面上已是云淡风清不见一丝疲态,清逸的身躯一纵往东宫的方向而去,向来云雾般轻渺俊逸的身影带了一丝孤绝和冷厉。 此时的东宫雍华殿,宫灯在狂风中摇曳着,屋中的三个青铜莲台上数百支烛火齐燃,将整个殿阁照得亮如白昼。 归海莫旭坐于案前,阴沉的面色仿如窗外黑廖的夜色,握紧的拳将他此刻心中的气闷展露无遗。风拍打上窗户,屋中的灯火微闪,映在那阴沉的面上,鬓额青筋隐现。 今日的事情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却不想临到最后出了岔子,又岂能令他不恼不怒?他万万没有想到归海莫湛会在锦萱宫安排了内人,简直可恶!待他查清那通风报信之人,定让他万死方休。还有那清尘郡主,果然特别,进宫短短一个月,竟然能如此精准的猜到莲妃是他的人,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冷静,睿智,敏锐……这样的女子,果然不是凡品。眼前闪过那夺魄的香艳,冷哼一声,即便是今日让她逃过,他早晚也必定要得到她。 “莲妃一直用的露清丸是你给她的对吧?如此毒害自己的父亲怕是不孝吧?” 归海莫旭突然想起觅尘说的这话,眸光一闪,瞬间眉头紧蹙了起来,心道不好。那露清丸,确实是他费了好大心机从外域弄来的,此种毒药极为少见,用量适宜也不会被发现。此药让女子长期服用,身上会有异香,而此种异香与龙涎香交汇便会成为一种催|情之药,而且长期使用对男女身体伤害都很大,而父皇的正清殿用的便是龙涎香。这也是莲妃能长久恩宠不断的原因。却不想清尘郡主竟能发现这个秘密,医圣子的徒弟果然了得。他揣测怕是莲妃请觅尘把脉时被发现的,女子常年服手露清丸会导致不孕,想来那清尘郡主定是从此瞧出破绽的。莲妃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归海莫旭双眸微眯,恨恨想道。 此时宫门突然洞开,归海莫旭抬眸去看,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地狂肆笑了起来。 “五弟,好兴致,深夜前来找哥哥的品茶吗?哦,不像呢,看五弟这样子竟似刚从床上爬起来呢。这马上都要上朝了,五弟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打点一下吧,这般模样让人看见可不好呢。或者五弟该好好想想怎么跟父皇交待滞留皇宫的理由?难道五弟是专程来找哥哥商量此事的?” “我为何而来,三哥该是心里清楚,莫湛只有一句话,说完便走。”归海莫湛长身玉立,烛光打在狼狈的朝服上,那身影却依旧是英挺雅然,透着天生的清贵不俗。 他说完见归海莫旭挑眉,这才一字一句再道,语气坚定在这空荡的宫阁间掷地有声。 “尘儿,三哥最好别再动任何心思!否则别做弟弟的不讲兄弟情义。” “哈哈,怎么?她是你的女人?那么岂不就是本宫的弟妹了,本宫又岂会逾越?看五弟这样儿,今晚上累得不轻吧?也是,尘儿虽说年纪尚小,那模样确实销魂……也难怪五弟你把持不住,连本宫都……” 归海莫旭狂肆一笑,眸中阴霾,鼻翼轻跳,讥笑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迎面扑来一道强烈的掌风,阻断了他那未说完的猥亵之语。 归海莫旭不得不快移身子闪躲,凛冽的掌风还是生生削断了他鬃边的一缕头发,慢慢飘落。归海莫旭抬手轻年轻碎发,阴冷转头。 “五弟是不是太过分了?本宫的东宫虽不比慕王府卧虎藏龙,但也不是纸糊,任你来去!” “莫湛既是来了,便就有把握能毫发无损的出去。莫湛再说一遍,尘儿,莫湛誓死守护!告辞!”归海莫湛说着便飒然转身,似是不予在跟面前阴霾的太子再多做一刻的纠缠。 “哈哈,可笑!人人都知海天的慕王爷与右相府邹小姐自小就定了娃娃亲,怎么?五弟还想左右相府尽皆收入囊中?不觉得胃口太大了吗?”归海莫旭显然不愿如此轻易就放他归去,阴冷上前一步,讥笑道。 “此事不劳三哥烦心,莫湛从来无意皇位,三哥的心思用在莫湛身上只是徒劳。”归海莫湛并不回身,只是微微侧身说着,似乎不想再看到眼前已是剑拔弩张的亲手足,烛光落在那俊挺的侧脸上,显得有些清冷孤绝。 “哈哈,五弟真以为这样的话本宫会相信?不过也着实让三哥我惊异呢,看到五弟动怒可真真不容易,三哥有幸见了两次,不想却均是为了女人呢,一次为怡雅,这次为尘儿,哈哈,这么看来五弟还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风流种呢!”归海莫旭冷笑着,步至归海莫湛身侧,最后一句凑在他的耳际,说得讥讽而尖刻。 “德绍十九年正月十七夜,三哥勾结梁玉,肖虎等叛党在东宫西暖阁密谋,继之以悖逆之罪,诛杀田青等三个朝廷三品清官。德绍二十四年七月三日,三哥在上书房廊下支使梁光捏造罪证,攻j都察院左御史,致使他被裁撤,流放途中还被逼自尽。德绍二十八年四月十七日酉时三哥在尚合院与莲妃做了什么,相信这还不足一个月该是还没忘记吧?”归海莫湛听得耳际传来的阴冷的话语,略一沉默,低头说着,字字说得清浅,却字字清晰地传到了归海莫旭的耳中,激起了狂潮。 只言片语,却如冰似雪,如狂风雷电令归海莫旭心中大震。这几句话点明的事情,跨度近十年经他一说竟是桩桩件件就如同发生在当前一般,在他的脑中回旋。归海莫旭猛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觉得从来没有的恐慌,极度的没有安全感,似乎自己已是变得透明,被人看得清清楚楚,他愣然看向面前依旧一副温文尔雅模样的弟弟,竟是头一次发现他如此可怕。 “三哥,只这些就足够你死上好几回了,何况我知道的并不止这些。别再打尘儿的主意了,我不愿双手沾染上兄弟的血!”眸中闪过一抹伤痛,归海莫湛抬步欲走,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云集。 “三哥倘若没有把握在此刻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莫湛,最好还是慎重行事吧。莫湛说了,无意皇位,既然这以久,都没有上奏弹劾太子殿下,那么以后便也不会。三哥和莲妃娘娘的事就当真以为父皇不知吗?” 归海莫旭听得他的话,咬牙放下已经待发的右掌,猜疑看向归海莫湛,声音阴沉:“你什么意思?” “父皇并不昏庸,莫湛言尽于此,三哥兀自保重吧,弟弟告辞。”归海莫湛言罢便不再看太子一眼,抬步出了房,翻飞的衣袂消失在门前,烛光下似乎闪过一道水亮,徒留下满屋子的沉闷。 归海莫旭默然站立良久,只觉这宫阁敛尽了夜空的阴冷,寂寥和苍茫,黑沉沉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右手凝气,一个掌风出去将那青铜的烛台撞了个七零八落,烛台重重砸在地上,屋中响起沉闷的声响。 归海莫旭面上颈间青筋暴起,眸中闪过狂潮,最后尽数归于阴狠,灯光下闪着冥光。快走几步,在桌案上坐下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塞入信封,拿在掌中轻轻摩挲。 眸中阴霾乍起,冷冷轻喃:“莲妃,莫怪本宫无情,你知道的太多,而知道你的也太多了,本宫岂能留你……” 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果决起身就快步出了房。行至房外从怀中摸出一个圆形的奇特乐器,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嘹亮的一声尖啸传出。 一盏茶功夫,一个太监装扮的瘦高个快步而来,脚步轻盈,一看就是会些拳脚功夫之人,行至归海莫旭面前跪地行了礼,起身略有诧异地看向面色阴霾的太子。此人正是在锦萱宫中一掌将觅尘击昏的锦萱宫总管太监陈鲁。 “将这信交给莲妃,就说今日的事本宫不怪她,让她不必担忧,事情本宫会处理好的,她只管照顾好自己便可,一切听我信中安排。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你可明白?”归海莫旭将手中的信封交给陈鲁,历目扫向他,神色不辨。 “殿下放心,奴才定不负重托。”陈鲁听那归海莫旭口中说得关怀之语,语气却森然阴冷,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却承接到归海莫旭狠辣的目光,吓得一缩,忙接过了那信,答得恭敬。 “去吧,此事你若办砸了,便提头来见!”归海莫旭轻叱着,阴冷的声音混在狂风中越发得令人毛骨悚然,狠厉的眸中乌云盖日,蕴藏着阴险的光。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五章 伤寒 觅尘睡了很久,直到第二日的午后方醒,微微睁开沉沉的眼睑,感觉头痛欲裂般难受,昨日的种种在眼前闪过,恍惚如梦。 想要起身,却感觉身上无力的紧,稍稍一动,头上覆着的湿毛巾滑落,觅尘一愣,随即眸中闪过些许的暖意,心道该是寇珠见自己发热给覆上的。摸摸那湿巾还微微发着凉意,该是才放上不一会。床边儿的架子上还盛着一盆水,屋中却静悄悄的。 前日的狂风暴雨似乎洗涤了宫中的喧嚣一般,四下恬静静的,只余虫鸣鸟叫。阳光很好,透过窗外的树叶在窗上打下漏影,斑斑驳驳随风轻荡,碎裂又弥合……木案上的装瓶折枝似乎是新鲜的,花骨朵顶着露珠暖阳下娇粉明媚,觅尘盯着那红艳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轻眨眼睛,轻轻冲外面叫了一声。 “寇珠。”没说话还不觉得,一开口竟觉喉咙灌了铅一般,嘶喊干裂。觅尘轻轻咳了几声,外面已是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郡主醒了吗?寇珠在给郡主熬药,郡主昨晚发起高烧来了。太医看过,说是伤寒,药熬了好几回了,郡主可算醒了。”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宫女听见屋中的动静,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床前,见觅尘醒来,一脸开心地说道。 “碧梅啊,什么时辰了?”觅尘微微一愣,抚抚额角问着。 “午时了,郡主饿了吧?奴婢这就……” 碧梅的话尚未说完,寇珠端着药碗从外面步了进来,见觅尘睁着眼睛,欣慰一笑便赶紧走到了床前。 “郡主这总算是醒了,早上身子烫得厉害,皇后娘娘都来看过了。郡主将药喝了吧,温度寇珠都试好了。”寇珠说着上前将觅尘扶起,在她身后垫上厚厚的靠垫,这才在床边儿坐下,拿起药勺。 觅尘只觉一股中药味入鼻直冲得她一阵恶心,微微蹙眉,似乎她也就刚来这海天时日日吃中药调理身子,待身体好了以后,这五年来就再也没有碰过这中药了。 “端下去吧,吩咐用鲜姜熬些姜汤来,碧梅去给我端份稀粥来,这药先不喝了。”觅尘将药推回,微微摇头。 “郡主,不喝……” 寇珠欲言又止得看向觅尘,却被觅尘摇手打断。 “去吧,将这药拿走,闻着难受。” 寇珠担忧得看了觅尘一眼这才站了起来,正要往外走,却被觅尘唤住了脚步。 “今日早上宫里没出什么事儿吧?你去打听下慕王爷的情况。” 觅尘想起昨晚他滞留在宫中,虽然他说不会有事,可她终是不放心。见寇珠应了,觅尘才重又躺回了床上。想起昨晚,出来冰窟她就没了印象,好像归海莫湛把自己抱了起来,下一刻她就睡着了,看来昨晚真是累得不轻。 寇珠自外面打探消息回来觅尘已经吃了一碗粥,感觉喉咙好了不少,身上也有了力气。 “怎么样?” “说是王爷今早没有去上早朝,后来被发现晕倒在了礼部衙署,现在在麟阳四所休息呢。皇上下朝还过去了,太医说是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1部分阅读 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寒气袭身,得了伤寒重症。”寇珠神色沉重的说完,略带担忧地看向觅尘。 “伤寒重症?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再睡会儿,没事别来打搅。” 这古代伤寒重症调理不好是要人命的,也难怪寇珠的神色紧张,觅尘初听也吓了一跳,后来又想自己都没有那么严重,他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又岂会出事,大概和自己一般是有些不舒服,说的是伤寒重症怕也是故步迷阵让海清帝看的。晕倒在了礼部倒不失为没回府一个好缘由呢,觅尘轻笑,没一会儿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觅尘才悠悠地醒了过来,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却不知是姜汤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她心情好的缘故,因为收到了归海莫烬自泰山带回的信。觅尘窝在被窝里仔仔细细看了不下数十遍,在此时收到他的信无疑是令人安慰的,似乎随着这封厚厚的来信,昨日的一起纷乱也都远离了她,心中徒留下了安心和温暖。 信上依旧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将他这么多天的所见所闻倒是写得仔细。最后只留了一首诗:红豆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中有兰膏渍红豆,每回拈着长相忆。 觅尘想起上封回信自己为了在信封里塞上一朵珊瑚红花费了那么大力气,现在换他这么一首相思的诗倒也值了,咯咯笑了起来。 信的最后写了一句话,正是自己上次留在信上的那一行简体字,只是已经换成了繁体,那几个墨黑的感叹号却依旧留在上面,显得有些奇怪。 “莪祇缃铕妳恠裑邊!婄莪辷啓笑看侹媊糀开糀絡,兲際雲捲雲忬妳!!!” 觅尘诧异挑眉,久久看着这一行译过来的字,心中甜蜜满怀,知道他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才琢琢磨出来的。上次本来看见他的信很高兴,谁知道信中只一句想她就把她打发了,心里不开心,一时气恼想要逗逗他,这才也照着他那信的样子通篇全写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最后附上了这么一句简体话,却不想他竟当回事地一字字琢磨了出来……她的心头怎能不触动。 夜色初临的时候,觅尘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案前,细细地研磨,心怀爱意独自在灯下写信的那种温馨恐怕不是寻常的见面所能比拟的!等信的心情是在焦虑中夹杂着甜蜜的一种期盼。每每接到他从远方带回的期盼已久的信,就像捧着一颗火热的心,那一刻就好似和他在一起了。四下静寂,鸿雁传情,夜风吹来,没有一丝凉意。风随意地吹散觅尘如墨的长发,轻轻撩拨起心中的思恋。举笔好久,墨色在纸上晕开,竟是良许都写不出一个字来。觅尘叹息,落笔,浓重的三个大字——好想你! 浓郁的墨色下那三个字记录了现在她的全部心情,觅尘将那称不信的纸放入了信封,站了起来。推开窗户,天际的星光闪烁,恋人的眼眸般晶亮。 此时的锦萱宫偏门跑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她靠着院门探出个头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无人,便沿着宫墙往东面急急跑了过去,还不住地回头探查,似怕后面会追来人一般,步履慌张,竟是莲妃常圆圆。 今天早上她收到了太子归海莫旭写给她的信,一天都坐立不安的,心里既高兴,又害怕,既兴奋,又紧张。莫旭在信中说,他们的事情已经败露,怕是海清帝这几日就会知晓一切。他想好了,既是皇位已经无望,倒不如抛下一切带她离开,两人尚能保得性命。莫旭要她有亥时赶到尚合宫,马上就带她离开。此时她心中只剩下了开心,她心中已经在期待离宫以后的生活了,他一定会带她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儿育女,两厢厮守……如此想着她又加快的步子,跑得飞快,只想早早见到归海莫旭,告诉他此刻她心中是多么的欢喜。 尚合宫此时一片静寂,莲妃快步进入,便直直往他们每次约会的小木屋而去。推开门,轻轻叫了声:“旭。” 一把大力袭来,莲妃尚来不及惊呼就被拉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耳际响起归海莫旭的声音:“是我,圆圆,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 莲妃娇媚一笑,抬头看向归海莫旭隐在黑夜中的面庞:“你真的要带我走吗?我真不敢相信,旭,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傻瓜,当然是真的。我想过了,你说得对,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一起去一个只有你和我二人的地方,皇位我不要了,我只要你。你听我说,出宫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此记守在南宫门的程连喜是我的人,我们躲在出宫的木桶里,他是不会检查的。快走,现在就走,来不及跟你多说了。”归海莫旭拉起莲妃的手推开房门就带着她往院门处跑。 两人急急跑到尚合院门口,莲妃正欲往南门跑,却听见身侧的归海莫旭一声疾呼。 “糟了。” “怎么了?”莲妃止步,焦急蹙眉看向他。 “我忘了一样东西,不行,我必须得回东宫一趟。圆圆,你跟着李年先走,我取了东西马上找你去。”归海莫旭一脸紧张地说着,就要甩脱莲妃的手转身向东宫去。 “是什么啊?很重要吗?我怕。”莲妃这才发现身后一个个头低矮侍卫装扮的男子一直跟着他们,刚刚屋中太暗,她竟没有注意到,想来该是东宫护送他们出宫的侍从。 “听话,不然来不及了。是外公留给我的玉佩,一直放在枕下,竟忘了收拾进行囊了,我去拿了马上 就找你去。李年,保护好娘娘,现在就去南门等着本宫。”归海莫旭说着,将手中的包袱递给那侍卫,历目交待着。 莲妃见归海莫旭坚持便也不再多说,犹豫地又看了他两眼,才跟着那侍从向远处跑去。 身后归海莫旭已是收起了刚刚还焦虑的面色,嘴边勾起一抹寒彻的冷笑。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六章 新秀 觅尘的伤寒第二日醒来时已经大好,不待寇珠她们前来,便自己爬起了床,站在窗前神清气爽的活动了一下腰身,觅尘快步往殿外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寇珠和碧梅在远处的廊下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觅尘诧异,平日这两个丫头生怕打扰她休息,一离近这边就安静得很呢,今日这是怎么了……觅尘缓步走出屋,两人便忙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郡主今日好多了吗?怎么就起来了?”寇珠见觅尘面色红润,开心道。 “嗯,已经好了,你们在说什么呢?准备用膳吧,一会儿去乐府台看看。”觅尘吩咐着,伸了个懒腰,扭扭身子,正想就地弯腰轧轧腿却见碧梅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便尴尬一笑讪讪收了动作。 “郡主,我们在说莲妃娘娘的事呢,昨晚三更宫里出大事了。” 寇珠的话尚未说完,碧梅就将她打断急急道:“莲妃娘娘昨晚死了,今天皇上大怒,下旨斩了锦萱宫的所有宫女太监,奴婢早上去锦萱宫那边看了,哭喊声一片,好吓人啊。现在锦萱宫怕是已经血流成河了,以后奴婢再也不敢往那边去了……” 觅尘一愣,想起前日自己还被宣到锦萱宫给莲妃看病,那宫中热闹糜繁,宫女太监来来去去的,现在竟是全都没了吗?就在前日那莲妃还依偎在海清帝的怀里,两人还那般恩爱,只一天锦萱宫怎么就成了一座死宫……那么多的鲜活生命说砍头竟就全砍了,觅尘生生打了个冷颤,心情也阴霾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太子河莲妃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怎么回事啊?”蹙眉问着碧梅,觅尘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皇宫的残酷血腥。 “奴婢听说莲妃娘娘竟然和内廷侍卫私通,昨天晚上还打算一起偷偷出宫的。太医院每日都将废药茬用大木桶拉出宫处理,两人昨日就躲在太医院的木桶里,结果在南门被抓了个正着。那侍卫竟然还反抗拉着娘娘抵抗呢,结果当场两人就被乱箭射死在了乐翼门,听说后来在锦萱宫发现了那侍卫写给莲妃娘娘的信,莲妃娘娘的大宫女也招供了呢。”碧梅说着,脸色有些后怕,还不时的左右看看。 “奴婢听说昨晚皇上得知这事儿,气急攻心,都吐血了,今日早朝都没上呢。皇后娘娘下旨不让宫人将这事到处传扬,谁谈及这事,要杀头的。”寇珠蹙眉说着,想起锦萱宫的那些宫女太监,脸色苍白了下来。这些年莲妃独宠后宫,皇帝几乎一个月有半数都是呆在锦萱宫,那宫里的宫女太监不知是别的宫里的多少倍,数百人眨眼功夫就全没了…… 觅尘听见寇珠说莲妃私通侍卫,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怕是太子杀人灭口的手段。那莲妃是皇上的宠妃,就算是和侍卫在出宫的木桶中被发现,那也该送由皇上处决,怎么会在月翼门横死,不是有人支持安排,守门的侍卫怎会如此大胆行事。那日她情急之下说出自己知道露清丸的事情,心里就想太子定会对莲妃做些什么,却不想他会这么狠决,只相隔一天莲妃便命丧黄泉。觅尘叹息,心中涩涩的,她并非同情那莲妃,只是觉得她那般爱着归海莫旭,结果换了这么个下场,不免心生恻然。 “既然皇后娘娘下了旨,这事你们就别再提起了,免得惹祸上身。准备膳食吧,一会儿寇珠随我去乐府台。”觅尘吩咐完便回身进屋,莫名觉得宫中多了一股血腥味,让人难受。宫中出了这等丑闻,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受到牵连呢。 觅尘的胃口明显也受到了影响,匆匆扒拉了两口便没兴致地放下了碗筷。前往乐府台的路上觅尘明显感到了后宫的沉闷气氛,往日路上总能见几个太监宫女聊天嬉戏,今日一路竟是半个人影也没见到,这个后宫冷冷清清,连树上的小鸟似乎都感觉到了这份压抑,屏息沉默着。 觅尘到乐府台的时候,几个身姿招展的舞女倒是嘻嘻哈哈奔跑玩闹着。后宫和前庭倒似两个毫无关联的所在,后宫的沉闷对着前庭仿似没有任何影响,一个女人的生死,哪怕是尊贵如莲妃在这前庭也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你们说等等郡主会让我们早些休息吗?”一个红衣高个的女子满脸期待地道。 “哈哈,我说会的,只要我们练得好,郡主定早早就让咱们散了,倘若不让休息,我就偷偷跑去看。”另一个红衣女子咯咯一笑,拉着身旁的绿衣女子神秘道。 “说这样的话也不害臊,真真不怕羞。” “那有什么,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 觅尘走进,便听见那几个嬉闹的舞女一言一语的说着,脸上还带着娇羞的笑,阳光下明媚亮眼,觅尘低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上前笑道。 “你们这是背着本郡主要偷着去看什么啊?” 几人一听纷纷转身,见觅尘就站在他们身后均是吓了一跳,急急跪下行礼,面色紧张。 “起来吧,这是怎么了?本郡主会吃人不成?起来老实回答问题。”觅尘上前扶起一红衣女子,笑着说。 几个姑娘起身,见觅尘面色和善,却还是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那个方才言辞大胆的姑娘上前一步,略微施礼道。 “每年的今日巳时正点皇上都会在正清殿召见新科状元,我们……” 少女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娇羞地低下了头,几个女子都是脸色晕红,含羞动人。 觅尘见她们的表情,轻轻一笑,心中了然。往正清殿可不就要从这乐府台的前面经过嘛,感情几个小妮子是要偷着瞄瞄状元郎呢,少女怀春总是梦啊。 “这样啊,那你们就好好给我练舞,练得好了,本郡主就早早地散场,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练得不好,就别怨本郡主碍你们的事了,我定专门让寇珠看着你们,你们几个想去哪里都不成。” “是,我们这就去好好练习区。”几个姑娘一听,都乐了,知道觅尘这就是同意了,纷纷行礼,呼啦啦地跑出很远。 觅尘摇头轻笑,看向天幕的湛蓝,不由就想起了归海莫烬,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可有一样在想着她…… 巳时初刻觅尘便吩咐可以散了,姑娘们雀跃不已的样子,令觅尘也开心了起来。出了乐府台略一犹豫转身往麟阳四所的方向而去。归海莫湛这两日一直都在那里休息,没有回府,听说病得蛮严重,她虽然心想他是谎报病情,可还是心里有些担心,毕竟那天晚上他陪自己泡了那么久的冰水,说不好是真的病了。 转了个弯,比那件顾风亮带着三个年轻人往这边儿而来,看衣着服饰正是乐府台姑娘们等着的金科三秀。觅尘正想快走几步避过他们,那顾风亮却已经看到了她,竟笑着小跑了过来。 “郡主安好,微臣前日听闻郡主得了风寒正忧心呢。” “偶染风寒,已经无妨了,劳烦大人了。”觅尘笑道,这顾风亮因着一直在乐府台协助她排演封禅舞蹈,两人倒是熟络,这两日归海莫湛病倒,他这礼部侍郎才从乐府台调回礼部,看来正忙春闱的事情呢。 这时候顾风亮带着的三人已是也到了近前,觅尘瞟了一眼却是吓了一跳,三人竟有两人是她认识的。一个是在北舞渡见到的儒学大家谢铭晦,看那身上的红袍定是金科状元公无疑了,还有一个便是那是锦悦楼的蓝明远。 “无妨了便好,但愿王爷的伤寒也能早早好起来……”顾风亮自言自语道,面上净是担忧。 觅尘自然知道他指的王爷是谁,见他面上表情,心里一突,不免为归海莫湛担忧了起来,难道他真的得了伤寒重症…… “大人还是快去正清殿吧,圣上这会儿怕是还等着您呢。” “哦,是,是。多谢郡主提醒,微臣听说今日圣上心情不好,好像后宫出了什么事,不知郡主……”顾风亮探寻地看向觅尘,神色慌然。 “大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皇上圣明,岂会受情绪影响圣断。至于后宫之事,大人还是莫要打听了,有时候知道的多并不代表就好了,大人说是不是?”觅尘轻笑道,微微侧目避过了两道探究夫人目光,从刚刚那谢铭晦过来,就一直盯着自己看,他认出她是那个女扮男装气得他昏厥的人了吗? “是,是。郡主说的是,那微臣这就过去了,恭送郡主先行。”顾风亮一突,看向面前的不清尘郡主,但觉那美丽的容颜上带着的清贵,竟让他不敢直视,忙匆匆说着,躬身让道。 觅尘轻轻点头,从几人面前缓步走过,好似瞥见了蓝明远苍白而恍惚的面容,看来他是认出了自己……这样也罢,早日断了他的念想也是件好事。觅尘想着,便加快了步子,几步就转过了廊回。 “顾大人,刚刚的是……”紫色朝服的新科探花上前一步问着顾风亮,面上还带着些恍然,俺般风采,真是天人之姿了。今日得见,他苏梁绯不枉痴活着一世了。 “哦,那就是清尘郡主,咱海天第一美女靖恪公主的女儿,左相戴世钜的千金,在圣上万寿节宫宴上以一人之力力挫南翼众才俊的就是这位清尘郡主,风华绝代啊。”顾风亮感叹道,满脸的崇敬。 “原来她就是清尘郡主,难怪,难怪……”苏梁绯也感叹着,转身去看,可那回廊下哪里还有那抹碧绿的身影,可是那回廊却似乎因为她刚刚的出现而变得异常美好了起来。 而此时的谢铭晦却是拧紧了眉头,总觉得刚刚的清尘郡主很面熟,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呢,那般的风采,倘若见过必是过目不忘啊,那么该是没有见过吗…… 蓝明远此时却是僵直了身子,再也移动不了一步了,刚刚他抬头看见她时还以为是幻觉,那渺然如月华般清丽的身影不知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多少次,他岂会不识得,他总算看到了她的面容,她果真很美很美,自己无法想象的美,可是这美却像一根刺现在在扎的他满心淌血…… 她的动作总算那么高贵那么典雅,他本来以为她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他甚至私心地希望她只是落魄的需要自己抛头露面挣钱养家糊口普通人家的女儿,他以为自己考上的榜眼以后出侯入相终于可以像她吐露自己的爱慕了,他已经想好下次再见道她一定问清楚她的家府不日就前去提亲,今日他终于见到她了,却是如此……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痴心妄想……刚刚她站在高高的台阁上,一身碧色描银花的淡色春衫,那长长地裙摆如同雪月光华般流动轻泻于地,那乌黑的长发沿着颈部优美的弧线如同瀑布一般的滑下,盈盈而立,人不胜衣,如同碧潭寒水之中盛开了的一朵精致的玉兰花。那样子那么美,那么圣洁,那么高贵,却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她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主子,而自己就算再努力,也不过是臣子罢了…… 蓝明远恍惚回头,只觉阳光耀眼地他头疼目眩,竟突然觉得有些站不稳,左右摇晃了两下。 “明远你怎么了这是?怎么面色这么不好?”谢铭晦见旁边的蓝明远面色苍白,身体竟摇晃了起来赶紧扶住他的手臂,急急问道。 蓝明远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微微扯开一个苦涩的笑:“没事,可能马上要见圣上了,我有些紧张,谢兄,走吧。”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七章 探病 春雨过后的璟瑄殿花叶长得更是繁盛,一夜间鲜翠纷吐。一扇雕花精致红木窗半开着,窗外一株高大的石榴树经过大雨的洗礼,非但花朵没有凋萎落尽,反而开得更红艳多姿,阳光下如凝了一树的晨光霞影,越发红艳好看。 觅尘一进璟瑄殿便被那一树的火红吸引了目光,随即四下打量了下。这院阁倒是一所好去处,遍植着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倒是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春意盎然。这时节院子里翠色匝地,花却极少,只有那一树的石榴花开到极盛,让觅尘伫步看得痴迷。 突然自那扇半开的窗户传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似要将心肺都咳出一般,隔着窗格也打碎了这一院的静谧。觅尘一惊,看了眼身旁的领路小太监。 “你们王爷病的怎么这么厉害。” 觅尘说着也不待那太监回话便蹙眉快步往那屋子而去,行至门前见宫人恭谨无声侍立门外,见她过来一愣,正欲回身通报,觅尘轻轻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便径直跨进了屋。 一进屋扑面就是一阵浓郁的药味,屋中倒是敞亮,三面开窗,只是此时除了那一扇半开的,其余三扇都紧闭着。窗户上用的雨过青天蝉翼窗纱轻薄如烟,虽是紧闭窗绯阳光却不受影响地打进了屋字。 屋内的装饰摆设均透着朴实,可是却都是精细的玩意,许是皇子的住所,看不到丝毫的女人留存,到处都是男子平易温和的气息。 一个小巧的侍女站在窗前,健美操进屋略一诧异,正要行礼,隔着屏风有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声,那侍女犹豫了下急急绕过屏风跑了进去。 觅尘听见侍女急急的低呼声,和归海莫湛略带虚弱的低语。 “无妨。” 觅尘本不欲进那内室,只在这里站着说几句话,询问下他的病情就回去,如今倒是心里一惊,急急地跟着绕过了屏风。入眼,归海莫湛斜斜依靠子啊床棂上,半躺着的身影显得有些瘦弱,面色苍白如纸。见她进来,似乎有些诧异不信般轻摇了下头,随即一愣,忙推开侍女轻拍他胸膛的手,挣扎着似要起身。觅尘分明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微微蹙起的俊眉,赶忙上前两步走到床前制止了他。 “躺着别动,怎么病得这般厉害。” 归海莫湛见觅尘阻止便也不再坚持起身,轻轻靠在厚厚的床垫上,微微仰头温和一笑,喘息着。 “无妨的,只是……咳咳……看上去比较严重,将养两日就好了。”归海莫湛轻笑,摆手示意那侍女给觅尘搬来座椅。阳光隔着窗纱映透这檐外婆娑的树影,风吹拂动,打在他苍白的面上留下了明珠不定的光影。 “都这样了还叫无妨?要是无妨怎么会还住在这麟阳四所。”觅尘有些嗔怪地说着,目光看向放置在床前案上的半碗汤药。 “是母妃太过紧张了,并不严重。你看我这不是还看综卷呢。”归海莫湛见觅尘嗔怪心中喜悦,低头轻笑,拿起身侧的宗本扬了扬手。刚一动作又是一身的细汗,微微轻咳了起来。 “这也叫没事?”觅尘轻轻拍扶着他,扣住了他的手腕,感觉归海莫湛略一挣扎,疑惑看他,却见他微微避过了目光,笑笑便不再挣脱。 觅尘细细切脉,神色微微一恍,蹙眉抬眸,略带怒气地看向归海莫湛。 “你那晚是不是给我输了内力,怎么身体虚弱成这样?” 他的脉象虚浮,分明就是内力外泄,引得寒气侵体,才会如此。想起昨天自己醒来时虽是感觉难受,可是体内到似有强劲的内力护体,休息了一天今日更是神清气爽。先前她还以为是那春恤胶留在自己体里的余毒作祟,原来…… “是我最近为吏部和礼部的事情太过操劳了,没想到只输出了些许内力身体竟虚弱至斯……咳咳……你别放在心上,仔细用上几日药便能调理好的。”归海莫湛见觅尘的神情已知骗她不过轻轻笑笑安抚着觅尘,心中却是因着她的关切泛起暖意。 “这是太医开的药吗?怎么没有喝完?” 觅尘见他眸中净是暖意,双眸晶亮,目光似轻柔的羽毛拂过自己的面上,那嘴角蕴涵着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缕淡薄阳光般暖人心扉。知道多说已是无益,轻轻一叹,将这份感激记在心中,眼眶微微一热,便侧头躲过了他的视线,端起案上的药碗凑到鼻尖轻轻闻着。 浓浓的苦味袭来,看来这一屋子的苦药味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觅尘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抬头略有诧异地看着归海莫湛。 “你怕苦?” 归海莫湛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些尴尬和羞赧,苍白的面上浮起一些不自然的薄红,须臾浅笑道:“药确实苦了些……” 觅尘莞尔,好笑地看向他笑道:“堂堂幕王爷竟怕苦,这药方还行,我再给你加两味药就不会这么苦了,屋子还是通通风的好,这样闷着病也不易好,毒素都闷在屋中了。” 说着,便起身将散落在归海莫湛胸前的锦被拉高,掖好被角,转身将床对面墙上的窗户一把推开,清新的空气带着清风便倾进了屋。 归海莫湛静静地靠在福枕上,觅尘倾身给他盖被时她的发微微在鼻翼掠过,在这满屋的苦药中带来一股清香。他略略凝神,目不转睛地用柔和的目光跟随着觅尘,看她轻盈的身姿在眼前晃动。屋中静谧而安详,她静立窗前的背影映着窗外的翠绿,暖阳下满身都镀上了一层金光,春日暖阳清风浮香之中,那动人的身影便直直落入他的眸中,溜进心中。 风吹过,觅尘伸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扭头看向身后的归海莫湛,伸手拂了一下被风吹起的鬓发,歪头轻笑:“这样多好!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觅尘清亮的面容落入眸间,那清越的声音宛若天际弯月,归海莫湛眸中闪过浓浓的满足和欣悦:“是,真好……” “等到屋中的药味散了再关上吧,这生病了药可是得按时用的,不然并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去给你亲熬一次药,就算是报答你了。”觅尘笑言,端起案上的半碗凉药便要往外走。 “尘儿?”归海莫湛略微抬身,略带虚弱的清浅声音响起。 “什么?”觅尘回头,挑眉看向他阳光下半透明的面,那眸子嵌在苍白的面上越发显得乌黑晶亮。 “没事,只是想谢谢你……” “谢我?呵呵,就算是我替海天的百姓慰问我朝贤王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你吃了我的药保管过不了几天就活蹦乱跳,不对,是生龙活虎!”觅尘轻盈一笑,碧色的身影便转身过了屏风。 归海莫湛看着那屏风处恍然晃过的清浅影子,眸中晶亮。轻轻合上了双眼,神情平和,唇边却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下在嘴边晕成温暖的褶痕。 璟瑄殿的偏房设了个简易的药房,里面药材倒是齐备,觅尘亲自抓好了药,置了药罐,用文火细细熬好,将药汁缓缓滤出倒在一只青瓷莲花碧荷碗中。端起闻了闻,虽是有苦味却是淡淡,萦绕成一股药香,觅尘轻轻一笑,端起托盘出了房。 再进屋,那房中已经没有苦药味,窗前的案几上新摆了一瓶青翠的松柏枝,鲜亮的颜色映着和田白玉错银的长颈瓷瓶甚是好看。葱翠的绿色让人的呼吸也清凉了起来,带着微微的高远的香气。 归海莫湛还是那样仰身靠在高高的福枕上,神色安然,看起来倒似是睡着了,只是仟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闪动着金光。 觅尘轻步走至床前,分明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微微睁眼,嘴角浮起了满足的微笑。 “辛苦了。” 觅尘将那药微微端近他:“闻闻,是不是不苦啊?一会儿稍凉一点就可以喝了。” 归海莫湛鼻翼轻动,药香袭来,瓷碗在近前袅袅的白烟连绵不断升起盘旋着,在二人之间升腾成千万的形态。飘渺中觅尘尽在眼前的笑靥如同月光洒照的荷花般美丽动人,恍若梦中。 归海莫湛微微起身,却又剧烈地咳了起来,脸咳得红起来,神情憔悴。觅尘忙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苦于无法压制那咳声,猛得直了直身子,咳声便停了半刻。 “怎么了?咳出了,别忍着。”觅尘蹙眉,心中不安。 该后缀名却没有说话,深深地看觅尘一眼,温暖自那漆黑的眸子只能够闪现,微微摇了摇手。 觅尘赶忙取过来床上放着的墨蓝色蝉纱枕垫在他的身后。锦被滑落,他今日穿了件薄薄的月白衫子,宽大的袍子更显消瘦,之前温润的脸庞隔着药气白烟朦胧清瘦,可那白烟却似润进了他的眸子,漾起了柔和的波光。 觅尘将他扶好,看他安然依靠在了靠枕上,这才端起案上的药碗轻轻吹着,用药勺轻轻搅动那药,用手背贴在碗壁上试了试温度,端给了归海莫湛。 他接过,看也不看,只对觅尘笑笑,便仰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放下那瓷碗,唇边有一丝如流云般的浅笑,额际一丝碎发随风轻摇,一缕明媚耀眼的金光洒下,在他的面上光芒点点,那清澈的眸子似有碎金洒入般莹亮了起来。 觅尘笑着接过空碗,站起了身:“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把药方写下来,以后就照着这个方子熬药定然不苦的。” 觅尘见归海莫湛欲起身相送,忙轻压他的身子:“你就别起来了,好好休息,早些把身子养好,不然我该内疚了。” 说罢见他轻笑点头,便回身出了内屋。 归海莫湛目视着觅尘,她碧色的裥裙下,百褶的裙角随着那轻灵的转身划出一个美丽的圆随即轻轻地晃动了下便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归海莫湛听她轻轻地吩咐了屋中的侍女什么,清浅的脚步传来,他抬头去望,觅尘微有不悦地站在屏风处,指着外间紫檀案几上堆着的满满三叠小山似的综卷文案。 “怎么病了还有这么多的事情?你要是不好好休息怕是到泰山封禅时堂堂慕王爷就得像个女人一样躺在马车里出行了。” 归海莫湛俊秀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温暖和满足。那笑在唇角勾勒出一朵笑纹,倒是让觅尘有些的无奈。 “我知道了,一定好好休息。你快回去吧,自己的病不是也刚刚好吗,别累着了。” 觅尘点头,知道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便笑笑回身出了房。却不想她的话还真是应验了,归海莫湛这病还真是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圣旨下达举朝前往泰山才见好转。 觅尘刚出门便见敏妃和邹苑曦迎面正好跨进院门,忙轻笑上前行礼。 “尘儿给娘娘问安。” “郡主快快起来,不必讲这些虚礼。湛儿的病都两天了也不见起色,听闻尘儿医术精湛,本宫还想着请尘儿来给他看看呢。”敏妃笑着上前拉起觅尘,拉着她的手,脸上和蔼的笑意让觅尘觉得很是窝心。 “娘娘就放心吧,王爷的病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寒气袭了身,调理几日就好了。”觅尘笑着宽慰道,从敏妃带着关切和焦虑的眸中感受到了她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浓浓的爱意。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尘儿这是要走了吗?前些日湛儿给本宫说了好几种治疗睡眠的方子,说是尘儿的主意,本宫用了这段时间果然睡得安稳多了,本宫还没好好谢过呢。尘儿无事时可要多去慕莲宫走走,本宫很喜欢你,怡雅出嫁时也是这般年纪的……”敏妃说着眸中闪过追思和忧伤。 觅尘忙笑着应道:“娘娘快进去看看王爷吧,怕是王爷在屋中听到娘娘说话,要怪尘儿不懂事挡了他见娘亲的时辰呢。尘儿也来了一会儿,先回去了,以后定去慕莲宫请安。” “好,好。”敏妃笑着拍拍觅尘的手,这才不舍地放下,轻步往房中而去。 觅尘对邹苑曦笑笑,便迈步出了璟瑄殿。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一章 相思 德绍二十六年右相邹杰臣连同左相戴世钜,及六部尚书,文武重臣共同上奏,曰:“封禅者古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不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易姓而王,致太平,必封泰山,禅梁父,天命以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 不日海清帝准众卿奏,并昭告天下,于德绍二十八年农历七月丙寅封禅泰山。 德绍二十八年农历四月海清帝归海印发布封禅檄文昭告天下,禅社首玉册文曰:“惟德绍二十八年,岁次乙四月二十七辛卯,嗣天子臣印,敢昭告于皇地袛:臣嗣守鸿名,膺兹丕运,率循地义,以为人极,夙夜祗未,迄未敢康。赖坤无隆灵,锡之景,资植庶类,屡惟丰展。式展时巡,报功厚载,敬以玉帛、牺齐、粢盛、庶品,备兹瘗礼,式表至诚。海清帝大圣真皇帝配神作主。尚飨。” 自此海天朝从德绍二十六年向内外正式宣告封禅泰山,朝廷上下经过近两年紧张筹备和精心部署东封泰山终于成行。并于启程离京当日,下旨改元,更年号为永封。 永封元年由海清帝带领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万邦百国酋长,特使;文淑皇后率内外命妇,从都城洛阳出发,历经宣武义城,天平等重要城池行程数千里,开始了历时近三个月的东行。 史载从驾文武官员及仪仗队伍,封禅车乘连绵数百里不绝,而来自四邦的友邦属国也数以百计,成千上万品级较低的陪驾文武,由于无法满足车马配给只能徒步随驾东行,每当夜幕降临,停车驻跸之际,列营置幕,弥漫原野,仪仗旗幡,遮天蔽日,使道路为之阻塞。 觅尘跟着随行车驾离京,一开始心情高昂,一路但觉处处美景,离开了宫廷的四方天地,只觉得外面天大地广,身心通畅。再加上似乎这出行就意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想念已久的那人一般,满心的欢喜。待到十多天过去,好心情了也随之消减到了所剩无几,唯独留下疲倦,望不到尽头的劳乏。 每日闷在马车中颠簸,只觉得身上的肉都被坠下了不少,虽然马车里垫上了厚厚的毛毯子,可是仍是颠地她头晕目标眩,每日一上马车就感觉天旋地转的,每到路面崎岖之在,更是被颠地恶心连连,她甚至还吐过好几次。每日天尚未亮大队伍就起程,直到夜降临才安营扎寨。再加上天气一日比一日酷热,马车中虽是置放了冰块却也闷热难当,如此,就算路上风景再美,觅尘也完全失去了观赏的兴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随着离泰山的路途越来越近收到归海莫烬带回的信却越来越频繁了。而且一路还有云诺陪着自己,两人多是在一个马车中,或是她去找云诺,或是云诺来她这里。有个人说说话,倒是打发了一些时间,枯燥的行程也不再那般难耐。 觅尘他们从京都出发时尚还是初夏时节,轻风这爽,爽心怡然,上路没几日就已是夏日炎炎,闷热难当。女眷的马车两边车窗车门全部都挂起了轻纱,门窗大开,车行,风吹,轻纱飞扬,蔚为壮观,但仍是酷热难耐。一路上只有到大城郡时才能沐浴,觅尘有一次大半月都没有洗澡,整个马车都感觉臭烘烘的,期待已久的旅程变成了一种无尽的折磨。 觅尘不止一次地跟云诺抱怨出行的不便,兴奋地跟她讲述现代的汽车、火车、飞机,云诺总是一副见到鬼的样子骂她做白日梦,梦魇着了。以至于说到最后觅尘也觉得那像是自己做的一个长长的梦,一切想起来那般的不真实。 这样,难耐的两个月过去,盛夏已是临近尾声,九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浩浩荡荡的车驾终于行至了距离泰山最近的一座大城彭城。 彭城郡为迎接圣驾,专门将郡守府衙改建成了一座临时行宫,大队伍在城外休整,海清帝带领皇室宗亲,正一品官员携家眷进城,觅尘的车驾跟着队伍风风光光地进了城。 由于皇帝入城,郡衙早早就封锁了街道,觅尘探头去看,宽宽的青石板路在夕阳的映照下放着波光般,街上空荡静寂,车马经过,唯有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和马蹄声久久回荡不绝。 清宁河穿城而过,彭城郡府便建在河的一侧,马车行过高高的拱桥,觅尘探头俯身看向那涛涛清宁水滚滚东去,河岸边晚风吹来轻纱曼拂,觅尘的心情也随之飞舞了起来。再有六日便可到泰山了,这一路的折磨总算是到头了,最重要的是她马上就能见到他了……觅尘想着仰头闭目,承接着夏日期闷热过后的一丝清凉,微风拂面像流水滑过面颊,洗涤了一天的疲倦。 临时行宫并不大,只皇室宗亲就占去了大半,左右相府只能共用一个小院,不过比之那些进不了城依然在城外安营的官员已是不知要好了多少。 觅尘下了马车就直奔屋中的床而去,一个急冲扑在了床上,横在上面就再也不想动弹了,虽是有些的硬,不过好赖都是张床啊,觅尘觉得身上的僵硬这么一趟削减了不少。鬼知道她有多久没有碰过床的边儿了,天天睡帐蓬,新鲜劲儿一过,就唯剩下了厌恶。 “小姐,这样躺着很没教养呢。”红研收拾好行囊进屋,一眼就觅尘四平八稳呈大字形横在床上,扑哧一笑打趣道。 “唔,红研啊,有床的日子怎么这么美妙呢……我真想就这么躺到天荒天地啊!”觅尘也不搭理她的调侃,微微动了动头,侧面看着红研说得一脸认真,惹得红研又咯咯笑了起来。 “这可是小姐说的哦,那红研就去跟青黛说不用烧洗澡水了,小姐是不是会起身的……”红研说着就要转身。 “呀,能沐浴啊?那还等什么,我都快臭死了,红研你闻闻?”觅尘突地翻身爬起来,几步走到红研面前抬起胳膊凑上红研的面,咯咯笑着。 “我才闻呢,臭小姐。”红研嬉笑着躲过觅尘袭来的身子,一溜烟就跑出屋子。 “小姐等着啊,我们备好了水就来叫小姐。” 十几日期没有洗澡,还是夏条,后果可想而知,觅尘觉得身上一股的汗臭味。如今好不容易能沐浴,心情愉悦地想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2部分阅读 声欢呼几声。取了自酿的花酒往木桶中滴了不少,浓浓的酒香随着热气升腾,氲散在屋中。觅尘快乐得哼起了洗澡歌,添了几次热水,直到泡得身上明显缺水,晚阳西斜,才怏怏地爬出来,换上一件鹅黄|色梅花锦纹的薄裙步出了屋子。抬头仰望晴空夕影,风微过,彩霞逍遥,无拘无束。觅尘只觉得神清气爽,刚刚还满身的风尘已是无影无踪。 晚风弄影,轻风送爽,觅尘伸开手臂深深吸了两口气,感觉清风顺着张开的毛孔钻进了身体一般浑身通透了起来。步下台阶在小院中漫步,忽见假山后一汪清泉清澈见底,如玉如碧,望之生凉。 觅尘快步过去,那是一池碧波,一面假山,三面围植青藤。夕阳之下,浓郁的绿色上只洒下淡淡光景斑点,静里透着细碎的柔和,明媚。 丛翠中的一波莲池落日余晕下反射出粼粼觳纹,如金如银碎了满塘,耀得人睁不开眼。睡莲娇嫩,粉白淡红轻缀了几点,含苞特放的依偎沉睡在那碧叶恬恬中,池水清澈,碧波荡漾,群鱼锦现,密密丛丛。 觅尘洗了澡,本就靸了双自制的木板拖鞋,见这一池可爱的汪汪明澈,干脆鞋子一脱,掀裙跃进了池中,坐在池沿上,任由水波流过脚踝,池边的水很浅,觅尘能看到池底的细细小石,偶有三两只鱼儿好奇地溜过调皮地轻触觅尘的脚,又一溜渐地游出好远。 觅尘轻轻笑着,抬头去看那天边的几许烟霞,红光带紫,让觅尘不由想起一句诗来,便轻轻念了出来。 “烟光凝而暮山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感觉身后传来清浅的声音,觅尘正要转身,又想起什么。唇边勾直怀抹调皮的笑,心道定是云诺那丫头跑过来找她了,还要偷偷吓唬下自己吗? 觅尘童心忽起,眸中闪过狡黠,跳进水中,弯腰便掬起一捧凉凉池水,猛地站起身,双臂向后扬起那捧水便越过觅尘的头顶直直往身后而去。 听见身后传来的吸气声,觅尘咯咯笑着得意转身。 “云诺你这丫头还想吓……”话还没说完,当看清身后的人时觅尘却是呆住了。 只见邹苑曦一袭青色的锦衣上胸前一片水渍晕开,在天青色的素淡中侵染出一抹浓重的墨色,衣上雅致的暗纹清晰浮现,他的面上似乎也被泼上了些水,夕阳下一滴水珠带着流光缓缓滑落,清朗如月的面庞略有怔意。 觅尘见他正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无辜的眸中些许狼狈,想到他平日里儒雅的样子,倒是让她一愣之下咯咯笑了起来。 “抱歉,我以为是云诺呢。不过夏日炎炎,清凉一下你该是不会介意的吧?” 邹苑曦望着水中盈盈而立的觅尘,碧水清池中俏然可爱的样子,让他如何生气?无声叹息,唇边笑意韵开,微微摇头。 “我只是听到你在吟诗,所心……”邹苑曦说着缓步上前,却看到了什么般,脚步一顿,面上一愣。 觅尘见他专注地看着什么,顺着他的眼光一看--是她的脚,可能因为从来不穿凉鞋,那双天足小巧而雪白,纤细地沉在碧波中,肢理分明。 想起这古代好像不能随便露脚的,觅尘略带尴尬夺抬头,但见邹苑曦已经又退后了几步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略微垂着目光,白皙的面上有着夕阳的光彩。 对于有着现代灵魂的觅尘倒是不觉如何,但是看着他面上的红晕竟有种自己轻薄了这个儒雅男子的感觉,顿时哭笑不得,有些无措。正要说些什么,却有细弱的叫喊声远远传来。 “哥……” 邹苑曦微微转身,望了一眼,一阵风吹过衣袂翻飞。 假山那侧转过一个少女,一席素白的拖地长裙随风轻晃,衬得她纯净而优雅,长发用淡蓝色的丝带随意在头顶束了个飞云髻,耳际留下几缕碎碎的发飘扬着,添上一丝别样的美丽。樱唇柳眉,眉宇间凝着一抹书卷味,白皙的肌肤和娇俏的瓜子脸,清澈眼眸,盈盈浅笑。 她看到觅尘微愣,随即轻轻点了下头,微微一笑。觅尘看她的装扮和年龄,又听她唤邹苑曦哥哥,想来定是那右相府的才名在外的小姐邹月叶无疑了。便也对她轻眨眼,回以一笑。 “哥哥,父亲让我来唤你,好像有事吩咐。” “哦,好。”邹苑曦对她轻点头,回头又望向觅尘。 觅尘见他回头轻笑,眸中似湖水澄明如镜,遥遥映着夕阳霞光,唇边优雅平和的笑意已不见了刚刚的羞赧,安抚了她无措的心。 “起风子,早些回去吧,别着凉了。” 雅然的声音带着关切传来,觅尘轻笑点头,见他转身离去,感受到另一道有些复杂的目光,望去却是邹月叶,眸中莹亮,有些许的探究,些许的感叹。见觅尘看过来面色一红,又和善地笑笑才转身跟着邹苑曦急急而去。 二人离开,觅尘微微摇头,又望向了自己的那双小脚,莞尔一笑,轻轻在水中蹦跳了起来,水花四溅,湿了裙摆。 “咯咯,一双小脚倒能吓跑一个大男人呢……” 觅尘玩得正欢,却见青黛走了过来,眉头微微蹙着。 “小姐,相爷找你,在厅中等着呢。” “什么事?”觅尘一愣,爬出水池。 “不知道,看相爷的样子倒不似急事,正在厅中饮茶呢。” 觅尘回房换了衣服这才到了小厅,戴世钜坐在上首的位置,屋中光线灰暗,他的背微微弓着,昏淡的夕光打在鬓间,雪色丝丝,显得那身姿和面容有些苍老沉寂。 觅尘这些年甚少留意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印象还停留在初见他时的情景,背脊挺直,眸中精光。时光在中年人的身上确实极易留下痕迹,五年竟让他老这么多,觅尘感叹。 戴世钜见觅尘进屋,颔首轻笑:“尘儿坐吧。” 觅尘点头入座,看向戴世钜,轻笑着的眼角带着苍老的辙痕,昔日丞相的气度依旧,只是看上去多了几分亲和。 “父亲找尘儿有事吗?” 戴世钜听觅尘单刀直入的话,看向她清冷的面庞,心中升起一些悲伤。他似乎对于这个女儿的关爱太少了,如今这般也怨不得女儿跟自己感情疏冷。不知是不是真的老了,很多事情会有力不从心之感,最近总是催发种种感叹,也渴望起天伦之乐来了。看着已经婷婷玉立的女儿,竟不得不服起老来。 看向远远坐在厅门口的觅尘,戴世钜轻轻一叹,站了起来,长风微凉,吹地他身上的紫色朝袍微微拂动。缓步走到觅尘边儿上的椅座落座,看向觅尘笑道。 “尘儿好像消廋了,一路不习惯吧?” 觅尘轻点头:“多谢父亲挂怀,是有些不惯,不过尘儿身体倒是极好的,青黛,红研很用心。” “那便好,那便好。为父这些年整日忙于朝政,对你稍有疏忽了,尘儿别怪为父才好啊。”戴世钜面上欣慰,略有歉意和忐忑地看向觅尘。 觅尘看向他,那双久经人世的眸中写着真挚,面上的不安倒让她一愣,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精锐的父亲会有此一面。 戴世钜似乎被觅尘微怔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起身去端放在上首桌上的茶盏。可能是这个女儿对自己太过清冷漠然了,才让他突生了种种的情绪,内疚尤胜。 觅尘看向他消瘦的背景,心中闪过些悲悯,可又不敢确定此刻的他是否在演戏,不得不说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五年多来他对觅尘的不闻不问已经根深蒂固地让她认识了这个父亲的冷情。 “父亲说得严重了,自古岂有儿女责怪父母之说?” 戴世钜回身,望觅尘面色依旧疏淡,微微叹气,面上隐有沮丧:“我和你母亲……哎,罢了,好在你和郇翔倒是亲近,为父也欣慰了。” “尘儿都明白的,哪里会有不疼孩子的父母?父亲身为海天左相自是繁忙,尘儿一向对父亲儒慕有佳的。今日父亲是有话要跟尘儿讲吧?”觅尘见他面上有些黯淡,便略微宽慰道。 “恩……”戴世钜面色略有和缓,在觅尘旁边坐下,轻轻扣着茶盏,似有所思,半响才微微抬眸看向觅尘。 “尘儿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觅尘心中一惊,早就听闻近日太子和他交往甚密,太子意欲拉拢左相是一定的,想要联姻也是早就证实的,可这父亲却一直都未曾表态。觅尘猜想要是戴世钜完全没有支持太子的意思,那太子也不会有那般放肆的动作,所以这戴相必定是有些松动,尚在考虑中。 觅尘看了戴世钜一眼,轻笑:“朝堂之事,国之储君尘儿不敢妄论。” 戴世钜岂会听不出觅尘的推脱之辞,眸光一敛道:“爹就直说吧,太子殿下有意尘儿,尘儿也快及笄了,东宫太子妃之位如今又空缺,为父的意思是尘儿可愿嫁往东宫?” 觅尘低头,听戴世钜的话似乎语气并不强烈,知道这是唯一劝服这戴相的时机,倘若这父亲真拿定了主意,就算有那什么海清帝答应了靖恪公主的承诺,怕是无凭无证地也是结局难料。 “尘儿莫要害羞,女大当嫁,这事总是要考虑的,为父也希望尘儿能嫁得个良人。”戴世钜见觅尘低头,以为是小女儿的娇羞便轻笑道。 “尘儿有一事不明,还望父亲指点。”觅尘心中拿定主意便抬看向戴世钜道。 戴世钜诧异挑眉:“哦?何事?” “尘儿一介女流,可是也知道相府嫁女不比普通人家女儿出嫁,父亲位极人臣,怕是多少朝廷官员都关注着尘儿的婚嫁呢,自然也包括皇上,尘儿说的可对?” 觅尘见戴世钜眸中略微带过诧异便恢复了沉寂,望着自己轻微点头,才又道:“尘儿这些时日呆在宫中,倒是对于朝堂也有些了解。太子四处拉拢朝臣处心积虑巩固储君之位,邹顾两家势大,五皇子威望极高,而七皇子也是雄心壮志。父亲这些年一直不偏不倚,虽是将大姐嫁入了七皇子府,可和七皇子的关系却未见拉近,大哥又与慕王爷深交,父亲亦是乐见其成,尘儿猜想父亲一定是尚在观望中。所不明的是现在父亲拿定主意了呢?怎么会突然转向太子殿下?朝中有份量的大臣似乎无人看好太子呢,据父亲所知父亲以前似乎并未多加关注他呢。” 戴世钜双眸微眯,手指轻叩桌面探究地看向觅尘,半响才道:“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为臣自当衷心护主。” “哈哈,父亲何必跟尘儿说这般的笑话?倘若父亲不能相信女儿,那么今日女儿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告诉父亲,尘儿不愿嫁往东宫,也请父亲三思,切莫做后悔之事。“觅尘说着便要起身。 戴世钜微微皱眉:“为父却有其他考究,不过倒是希望能听听尘儿的意思,东宫太子妃将来可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尘儿竟如此决绝却是为何?” “哼,皇后?那也得太子顺利登基方行。父亲倘若真觉得太子殿下这储位坐得安稳又岂会观望这么多年?太子现在势单力薄,得父亲扶持倒是真会有几分胜算。尘儿先不论这胜算几何,就算十成,太子顺利登基,父亲做了第一功臣怕也未必就是好事一桩!飞鸟尽,良弓藏,功臣天然有罪,自古以来辅佐新皇登基的大功臣有几个善终的?帝王对于这些人向来狠辣,怕是坐稳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功臣,谁让他们挡了皇帝的道呢?功臣有了造反能力,哪个皇帝会不必存芥蒂?而且位高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据尘儿所知,太子此人可不是什么良善温厚之辈。”觅尘说完见戴世钜眸中沉思,略微一顿双道。 “倘若太子落败,想必尘儿不说父亲也该心中有计较才是。其实尘儿这些想法都是女流之见,怕是父亲早就想到了。” “不,尘儿说的很有道理。那以尘儿看倘若为父扶持太子,会有几分胜算?” 戴世钜眸中精光闪过,咄咄看向觅尘问道。 “尘儿不知,尘儿只知道太子殿下狂傲,陛下似已对他多有不满,多次叱责。父亲请想,太子公然拉拢朝臣,皇上如今尚还健朗岂会没有想法?” “尘儿有所不知,皇上近来身体似乎不大好……”戴世钜微微蹙眉道。 觅尘心里一惊,想起太子让莲妃服用露清丸谋害海清帝的事情,难道这戴相是以为海清帝快不行了,才有意扶植太子的?这倒有可能,毕竟海清帝突然驾崩的话,太子是国之储君即位顺理成章,就算邹顾两家再不满,该也不会公然谋逆。 “尘儿不知父亲此言从何而起,父亲该是知道尘儿与医术略知一二,皇上身体可是好的很呢。”虽然有虚弱之势,可还不至于说死就死,觅尘在心中接道。 “哦?那依尘儿看,为父如今该当如何?”戴世钜意味深长的看着觅尘,眸中微闪,听了觅尘的一袭话倒是不敢再小觑这女儿了。 “觅尘见识短浅,不敢妄言,只是也知晓,自古与储君之事一旦押错了宝就是满盘皆输。此事可比战场要险恶万分,新皇登基往往会伴随着鲜血淋漓,会有很多人成为皇权的奠基者。尘儿敢问父亲,您是海天左相,既然现在太子都急于拉拢您,难道父亲如今不答应就会错过机会吗?等他登基就不需要您了吗?与其冒风险押宝,倒不如静观其变,尘儿觉得这事父亲越能沉得住气就越会有丰硕的收获。就算是五皇子,七皇子登基为帝,他们也部需要一个人来制衡朝堂吧?而父亲威望高,人脉广,将是他们的不二人选。更何况父亲您此时跟众皇子都撇清关系,倒显得高风亮节,衷心皇上,一定更得陛下宠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觅尘轻笑,挑眉看向戴世钜,见他眸中晶亮,唇边笑意微露,便知自己的话他已是有稍许动心了。 戴世钜站起身,来回走动了两步,深思片刻,突然哈哈一笑,望向觅尘。 “哈哈,果然不愧是我戴世钜的女儿,好,好!” “父亲缪赞了,不过时些女流之见。”觅尘静立,言语淡淡,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你跟慕王爷却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戴世钜笑容微敛,探究看向觅尘。 觅尘知道从繁花宴归海莫湛送了自己珊瑚红宫中就有些传言,后来由于好督办封禅歌舞的事两人接触也不少,传言便纷纷扬扬,有些还说得神乎其神。 “父亲多虑了,王爷和邹小姐早有婚约,又岂会做它想?尘儿也只把他当朋友,何况尘儿尚小,这种事情……”觅尘说着略低头,装出一副羞怯的样子。 “哈哈,不小了,是时候该想想了。好了,天色也晚了,明日还要早早上路,为父走了,你也早些休息。”戴世钜说着轻拍觅尘肩膀,缓步往外走。 “尘儿恭送父亲。”觅尘轻笑,俯身优雅行礼,见戴世钜消失在廊下,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吐一了口气。 夜色低沉时,觅尘依旧躺在床上细细地又一遍读着归海莫烬的书信,自从刚刚戴世钜来过,虽然一翻话下来,看那戴相似乎暂时打消了将她嫁往东宫的想法,可觅尘的心里总觉不安。似乎只有读着这些书信才能平复心中的纷乱。 屋中的窗打开着,夜风轻过,风声在树叶间无拘穿过,在这静夜漱漱入耳。台上燃着的烛光微闪,觅尘抬头看向窗外,夜空中淡月一痕,如织星空畅诉静谧。微微轻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将一叠叠的书信收好,半起身挑了挑烛芯,觅尘才躺下轻闭上了眼睛,信页佛去了焦虑,没一会儿觅尘就沉入了梦境。 三更已过,夜更黑沉,似乎连低吟的虫儿都累得熟睡了过来,四下一片静寂。 小院中突然掠过一道急影,动作极快,宛若飞鹰划过夜空,瞬间便从那一扇洞开的窗户跃过,无声静立在了屋中。挺拔的身影还带着夜色的清凉,给屋中带来了一丝清风,烛光微闪,照映这那玄衣轻晃。坚实的胸膛微微起伏诉说着主人此刻激湃的胸臆,稳持的双肩,削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和那双沉淀了幽眼眸,正是翰王归海莫烬。 他刚一进屋就似钉在了那里,身型再也移动不了一步,眸光一皮瞬不眨地凝视着那个沉睡中的美人!他归海莫烬想要的女人! 心中微漾,脚下却仍是不敢移动,似乎面前只是一幅美景,轻微的动作便会让这幻影消失在面前一般。 不行!他得抱她、搂她在怀中,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气息才能完全相信,并告诉自己,他是真的见到她了…… 归海莫烬轻移脚步,悄声蹲在床前,小心执起觅尘细弱的腕,轻轻吻着那纤长白皙的修指。 她似乎瘦了好多,面色有些憔悴,让他心微微一痛。她昨得不安,微微蹙着眉,轻轻抓着被角的手无不让他心生怜惜。她的睡容该是婴孩般甜美的,是什么让她不安至斯? 心疼地抬手想抹平觅尘眉间的那抹轻愁,却又恐惊醒了她,归海莫烬心中叹息一下,终是放下了手。只用目光留恋着早已深刻心中的隽影。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分明再等上几日便可以在泰山见到她了,可是这几天却是焦躁地事事漫心,神情恍惚,夜不成眠。他觉得自己再见不到她,定会被这种焦躁折磨疯掉,于是他来了。跨上驰焰,抛却一切,飞奔而来!两日两夜的疾驰,倘若驰焰只是普通的马怕是早已累死。可他却不觉得累,心中充满了欢欣,只为能早日见到她,见她静静地在自己面前,便是值了…… 灯火清亮,在她精致的脸上映出柔和光泽,归海莫烬感觉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觅尘清浅的呼吸就耳边,他薄锐的唇边扬起一道满足的轻笑来。终是抵不过心中所想轻轻抚上了相念已久的容颜,流连在觅尘身躯蹙起的黛眉上。 烛光微动,觅尘浓密的睫毛被拉得很长,在眼底投下剪影。归海莫烬痴痴瞧着,从认识到钟情的一幕幕在脑中飞转,思绪如行云流水一一恍过,醉了心神。 突然觅尘的身子微动,归海莫烬一惊,这才发现是自己想的出神,手上竟微微用了些力,忙移开手指,见觅尘只是轻动了下再无其它动作,方才吁了一口气。心中轻叹自己似乎总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而来又匆匆而去,真想现在便把她娶回家藏起来啊…… 眸光略转,看到枕边放着的一叠书信,归海莫烬一愣,心中暖意升腾,她也是这般想着他的吗?真好……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中激荡,罢了,他控制不住了,这样看着她却听不到她说话,望着她却碰触不到她的美好,这种心中抓痒的感觉让他难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归海莫烬一个俯身便深深吻住了觅尘微启的红唇。 “唔……”觅尘本就睡得不安稳,突觉唇上温热柔软碾转,微微低呼。 归海莫烬唇际轻扬,半眯的眸中星光一闪,灵活而带着霸气的舌便探进了觅尘的丁香甜美中,恣意品尝着。 觅尘心中一惊,低呼一声,那声音却被他吐进口中,化成了一种暧昧的轻喃。觅尘懵然睁眼,努力地眨眼又眨眼,落入眸中的是那双再熟悉不过的黑眸,此刻正带着笑意闪烁在近前。 “别眨了,不然我就当做你在勾引我!”归海莫烬强迫自己退开那诱人沉醉的甜蜜,浑厚低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在觅尘耳边轻喃。 “呀!你……”觅尘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四周,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啊。那么,他是真的喽?还是梦境再一次的戏弄她?她一手轻轻抚上归海莫烬刀刻般的面颊,感受着他脸上温热又熟悉的线条温度……又将手探向他的胸前,那剧烈的起伏让她眼眶一热,竟有想落泪的感觉。 几个月在宫中的孤独无助,在战乱上的辛劳疲倦似乎都远去了,唯留下令她动容的暖意滋润着双眸。 觅尘轻眨眼睛掩饰掉眸中潮湿,手臂轻动便缠上了归海莫烬的脖颈,妩媚一笑:“就是勾引你怎样?你可上勾?” 归海莫烬望着觅尘的翦翦明眸,只觉恍若梦中,两汪秋水柔光潋滟,温婉绰约,莹然妩媚,带着蛊惑般敲击着他的心扉,心不由自主就狂跳了起来。 归海莫烬眸光变得深邃,起身落坐在床沿,一把便将觅尘拉进怀中,一手拦过她的小蛮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便狠狠地俯身吻住了那诱人的薄红。不似方才那般浅尝辄止,这个吻是狂肆地,狂野的,完全操控着主动权。 掌中使力,让觅尘的头更贴近自己,使两人的唇更加紧密地贴合,霸道地探究着她滑嫩的舌瓣,只望能一探其中的绝世温香甘软。 他吻得激狂,沉声出气,燥热的气息就喷吐在觅尘面上,觅尘觉得他似乎是要用这一个吻发泄出近半年来的相思苦楚,告诉她他有多想他。觅尘想要回应他,却觉得身上柔软,他的霸道让她没有了丝毫的发挥余地,只能柔顺地任他吸啜着,承接着他火热的舌。 归海莫烬直吻直觅尘轻拍他的背脊,才不甘地退却,喘息着看向怀中已是面色通红,大口急喘抢着空气的觅尘。绯红的面,娇羞的眸,无不取悦着他。觅尘微微肿起的樱红小嘴,如醇酿般千回百转,引得他心神俱醉。不觉便开怀畅笑了起来,那笑声穿透小屋,直吓了觅尘一跳,忙急急将手掩上了他的唇。 “你疯了,一会儿吵醒了这院中的人,我都没脸见人了。”觅尘嗔怪着,心中却觉甜蜜,含笑望着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收了盎然的笑声,只是唇边笑意不减,抓住觅尘轻轻覆在唇上的手,轻轻用舌尘描述着那柔软。 “听到又怎样?翰王爷欺负了清尘郡主,责令即刻大婚,岂不更好?” 归海莫烬心中万丈柔情全化做眸中的星光闪耀,嘴角笑意轻荡,点却觅尘小巧的鼻尖。 “半年不见倒是会说甜言蜜语了,老实交待,你这是在哪里练出来的?”觅尘双眉一挑,莹亮的目光觉醒在归海莫烬湿润的眸中。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便是这磨人的相思教会我温语诉情的,尘儿儿可还满意?”归海莫烬低头轻闻觅尘身上散发的醉人清香,感觉心神也醺然在这柔静的瞬间,少女芳香直润心间,几分薄醉畅然心怀。 觅尘眸光轻闪带着几分娇羞将面庞埋在归海莫烬温暖而坚实的怀中,轻轻闭上了眼。浓浓的眷恋,深深的温存,呼吸着他身上干净而暖心的男儿气息,仿似天地都已沉寂,这一双铁臂圈起的天地就是她今生找寻的归途。 “我好想你……”觅尘轻喃。 “我也是。”归海莫烬轻叹一声,抬手托起觅尘的面庞,目不转睛地看着,不再说话,仿佛看也看不够。 觅尘亦是静静望着眼前这个伟岸的男子,在他的凝视下绽放出一抹醉人心扉的笑。烛光溢彩,觅尘星眸微醉低低呢喃:“莫烬……” 那娇喃化做一缕酥软覆上归海莫烬的心头,勾起心中深深涟漪,漾的他心口震荡。归海莫烬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仿佛惑人的月光穿透心扉,微微用力便将觅尘收入了怀中,双臂紧锁,心与心便震动在了一起。手揽在觅尘不盈一握的纤腰上,低沉而霸道的在她耳边说道:“再叫!叫我的名字,我喜欢你这般唤我……” “莫烬……莫烬……”觅尘低低唤着,感受着他拂在腰间的大掌隔着一层薄纱传来炙热的触感,心扉微颤。 觅尘的低声呢喃带着诱惑,在归海莫烬胸间燃起了熊熊烈火,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觅尘耳边,带着酥麻激澈掠入了她心底。百炼钢做绕指柔,何时她已攻城掠地,悄然掳获了他的心?归海莫烬轻叹,手指在觅尘的青丝间穿过,丝滑婉转,散覆流泻在他的指端。轻轻将觅尘拉出怀中,静静地望着她润红的容颜,归海莫烬幽深的眸中满是惊艳,修长手指带着无尽的疼惜,不休的怜爱划过她优美的脖颈,一路流连而下在觅尘精细的锁骨上徘徊。 觅尘微微仰头,浑身柔若无骨,在他温柔的攻陷下缓缓沉沦,眼波迷醉,心神微漾,烛芯爆开,笼着一对痴恋的男女,满屋的奇妙异彩。 觅尘露在夏日薄衣外的肌肤随着他的动作绯红晕染,醉人的光泽落在归海莫烬眸底是别样妩媚动人的韵致,黑郁的眸中情欲浓浅回转,他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仿佛被下了蛊咒,控制不住狂乱的心。觅尘感受到他的渴望,娇躯轻动,眸中羞,脑中闪过那日在锦萱宫和太子的种种,心中闪过不安。觅尘狂跳的心告诉她,她要的一直都是现在拥着自己的男人,心中的不安更打定了要他的执念,既然他也渴望,那么又有何不可? 觅尘想着便主动环上了归海莫烬的脖颈,吻上了他昂然颈间的凸起。归海莫烬顿时身心剧震,懵然僵直,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着,清晰地感觉觅尘小巧舌尖滑过那颈间燥热。 指端微微跳动着,手便也不受控制地探上觅尘优美的北脊,轻轻游走,那玲珑的曲线让他猝然屏息,仿似再也受不了觅尘清浅挑逗,逸出一声低沉的哑音,归海莫烬猛然将觅尘拉离一个翻身便压在了身下。俯身鼻尖轻擦过觅尘的脸庞,热热的气息一路往下喷吐,俊美的脸倏忽间埋入她的脖颈,炙热的唇贴上觅尘耳后敏感带,灵巧的舌在那里上下轻添了几下,觅尘不由得呼吸加重,娇喘了一声。 感觉到觅尘的异样,归海莫烬轻笑出声,又轻啜了几下,干脆含住了觅尘小巧的耳垂,轻轻在唇中勾中画着。烛光下归海莫烬硬朗的面上因着激|情浮上了红晕,更添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柔情,热流沿着小腹往上直窜,归海莫烬的大掌探进觅尘的薄衫,丝滑的触感让他眸光紧缩,沉重的急喘,灯光隐约在墙上投下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忽而一阵清风吹进屋中,洞开的窗绯响动,那风吹在归海莫烬烯着激狂的面上,便如清醒剂醒唤回了他狂走的心神。猝然惊醒。几分狼狈的退离了床榻,喘息着。 觅尘也恍然回过神来,羞赧扭头,虽然明白他的心思,可心中还是有些微恼,却又似乎有些庆幸。恼他的冷静自制,便似自己没有吸引力一般,又庆幸他对自己的珍爱有佳,毕竟这身体还太小。 归海莫烬胸口起伏,剧烈喘息着,半响才平复狂澜的胸臆。今日他的自制力太薄弱了,他完全不敢想象刚刚要不是那阵风,还对尘儿做出什么来。她是他找寻已久的珍宝,岂能…… 今晚他失控地荒唐,长久的相信令情欲瞬间便爆炸开来,失控般潮涌而至,疯狂地念想几乎摧毁他所有的理智。倘若他现在要了尘儿,定会后悔的,他不想这般仓促地在这小屋中得到她,她该得到最好的,洞房花烛那才是对她的敬爱和该有的尊重! “尘儿,生气了?”归海莫烬叹息上前,抚过觅尘扭向内侧的脸,细细瞧着。 “你不稀罕我,自有人稀罕的。今日父亲还说让我嫁到东宫的。”觅尘气恼道。 “他敢!今生世来你都只能是我的人!”谁说我不稀罕的?归海莫烬眉间一缕凌然闪过,说得决绝。 觅尘抬头嗔怪地看向他:“霸道,不讲道理!是你自己不要的!” “傻瓜,谁说我不要?都快想疯了……磨人的小东西,快些及笄吧,我做梦都在想着那一刻,我会用八抬大轿迎你回府,从此这世上就多了一对神仙伴侣,品萧论诗,游弋山水之间,举案齐眉,两情相依。倘若不稀罕,我岂会不眠不休跑到这里来只为看你一眼……” 归海莫烬叹息,她已在不知不觉中蚕食了他整颗的心,他眼底心头只容的下她,梦中萦绕的总是她,心醉神迷至此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又岂会不稀罕…… 觅尘望着他浓情的眸底,那里的炽热无不诉说着情意,他的面容似乎却有些倦意,青丝微乱,衣衫也带着风尘仆仆的凌乱。觅尘心中感动,轻轻笑了起来。 两人的眸光在烛光下痴望,浩夕相对,此生静好,天地甄灭,唯剩彼此,竟似永不会厌倦。 窗外浩潮星空,一道流光清晰划过夜幕,飞昨碎玉,绚丽如织。月光皎洁,洒了满地清辉,落处是柔光普华,点点坠了满地清影,落下淡淡温柔。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二章 日出 那晚归海莫烬陪着觅尘有一句每一句地聊到天亮才离去,聊了些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柔情蜜意的夜晚承载了他们对彼此不尽的相似。 天际星光闪烁,人间情人喁喁私语,十指紧扣,四目相接,从彼此牵缠的眸中望进柔情的心底。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已经道尽了相思。两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欣悦,谁也不愿对方睡去,只这么望着,便是天长地久,天荒地老。唇角会心的笑意,让那冷峻的海天战神敛却了锋芒,这一夜,这一生他情愿与她做一对痴男怨女,坠入红尘万丈,梦醉神迷,永远也不要醒来。 第二日觅尘在马中补了一天的觉,睡得香甜而安心,唇边笑意连连。脑的几次跑来看她的云诺纳闷不已。 五日后,经过一路辛苦,晓行晚归,海清帝带领封禅队伍终于于九月底到达了泰山脚下。 到达泰山时已是夕阳西下,觅尘下得马车,举目四望,但见泰山巍峨,气势磅礴,拔地通天。晚霞夕照,朵朵残云如风似峦。一道道金光穿云破雾,直泄人间。 早早到达泰山的文武官员于山下列阵相迎,穿过层层人群,觅尘一眼便找寻到了那个坚挺的身影。 棱角分明的俊颜在一群笑意满面的官员中显得格外淡漠,夕光在他深邃的眸底带过清隽的痕迹,玄色的武官蟒袍彰显着修长的身影,越发显得英挺清俊,袍领上的金丝绣纹在夕阳下仿似镶嵌着一层金灿灿的亮边儿,闪烁着奇珍异宝般的光辉,映衬着那刀锋冰锐的面容,倒是填了意思暖意。 此时海清帝从龙辇中步出,他领先上前一步利落扶袍单膝跪地,冷傲的声音掷地有声。 “臣翰王归海莫烬带众文武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众文武也纷纷跟随行礼,一时间跪拜声响彻云次。 觅尘轻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昂然挺直的背脊。 归海莫烬单膝跪在地上,微微地低着头,觅尘只能看到他削薄利落的鬓角,那举手投足隐约处蕴藏的力度感衬着刀削般的轮廓,英气摄人。这个帅气男是她男人呢,觅尘心中一乐,低头甜美轻笑了出来。 归海印下了龙辇亲扶归海莫烬起身,示意众人平身,满脸的志得意满。 归海莫烬早就感受到了觅尘打量的目光,眸中闪过些笑意,此时再也忍不住地隔着层层人群眸光深深锁定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他目光在觅尘脸上流连,眼底的冷锐早已退却,眸中星光轻柔,深亮幽灿,面容也慢慢泛起了柔和。觅尘顽皮眨眼,报以甜蜜的微笑,回应着他的牵缠目光,眸光相接,情意绵绵。 两人早已忘了身处何地,自然也忽略掉了归海莫凌狡黠的打量,和打趣的轻笑。 为了封禅大典,海天朝两年前就开始在泰山修建行宫,行宫就建在泰山的半山腰。觅尘跟随着大队伍拾阶而上,巍巍泰山,苍松多姿,奇石耸峙。夜幕降临,山间更是烟云缥缈,恍若仙境。 深置此地,觅尘感觉自己也仿佛飘飘欲仙了。回身望去,山底黑压压的人群攒动,许多低级的官员就只能在山谷中仰望巍峨山峦参拜神明了。此情此境,不得不让觅尘感叹古代皇室的铺张奢华。 待到众人抵达行宫时已是夜幕低沉,行宫之中处处红灯高挂,映亮了夜色苍茫。 当天晚上泰山狂风大作,忽然风起雨落,宿斋山上的君臣们顿时感到了寒气彻骨。第二日却又息风收雨,山气渐暖,给人带来吉祥的欢欣。 海清帝在封禅前要沐浴斋戒七日,第二日在众臣公的护送下,归海印进入潜心殿,直到七日后方才会从殿中出来,与第八日登顶封禅。 觅尘这几日都没再见到过归海莫烬,他似乎很忙,只在第一日晚上狂风初时命人送了床褥被来。 觅尘几日来悠闲自得,倒是过的很舒心,这是到海天以后的第一次出游,心情奇佳,泰山风景优美,山中空气清爽。觅尘偶尔会去看看封禅舞蹈的最后操练,其它时间都用在了四处闲逛上,几乎允许出入的地方都被她转了个遍。 泰山行宫的位置地势高耸,常年绿树成荫,整座建筑群并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大供孔门,所有的房屋顶层都是殿宇式,四角飞檐,柱廊环绕。殿宇建筑在一米高的台基之上,四周沿筑矮花墙,青砖筒瓦,花卉滴水,龙纹瓦当。觅尘倒是极为喜欢这种建筑,不比皇宫那般的照耀显赫,却是古朴而大方的。 时值秋分,气温逐日下降,一天比一天冷,山中自那日下过一场大雨,虽然是气温稍有回暖,却也开始处处渐透深秋气息。 昨日傍晚归海莫烬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让她今日寅时等他,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还特意交代她穿的厚些。觅尘狐疑不已,猜测了一会儿也不明白所以。 眼见已是四更将过,青黛起身将觅尘唤醒,见她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好笑摇头。 觅尘爬出温暖的被窝,一番梳洗。青黛给她着上了粉红玫瑰香紧身秋袍,下身罩了件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没话百水裙,腰间用水蓝色的软烟罗系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落在身后,又在外面披上了厚厚的白色牡丹烟罗大斗篷。 坐在梳妆台前,觅尘将长长的头发全部放在身后,任由青黛梳理,自己实在困的不行,迷迷糊糊嘟嚷了几句,便手托着脑袋支在梳妆台上昏昏然又睡了过去。 归海莫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有趣的场景,唇角微扬,见青黛看见了他正要唤起觅尘,忙抬手制止,眼神示意她出去。 缓步上前,自案台上拿起了那把小巧的檀木香梳,觅尘的发柔顺如缎,香梳理过如瀑垂下。归海莫烬干脆放下那小梳,修长的指在她的发间流连摩挲着,抚起一缕青丝放在鼻尖轻嗅。烛光微动,黑亮的发丝似是带出了流光四射的美,绕在指端缠上心间,化作一缕幽香覆上他的心头。 归海莫烬看向镜中的觅尘,隐约映出睫毛长长卷卷,掩去了眸子转动间的灵气逼人,纤细的柔荑托着小小的脑袋,下巴上浮起了一些褶皱,映着那粉润微翘的嘴唇异常可爱。 归海莫烬几乎醉在那镜中浮现的俏丽容颜中,看她睡的沉沉,有些不忍唤醒她。轻轻叹息,弯身自身后环住了觅尘,将头轻轻埋在发香轻柔间。 觅尘吃重眉宇轻颤。 “小懒虫。”归海莫烬带着轻笑的呢喃响在耳际,削薄的唇轻触她圆润的耳朵,觅尘迷茫睁眼,睡眼惺忪地看向镜中的两人。 女子清丽,男子俊朗,女子娇柔,男子牵缠…… 归海莫烬见觅尘醒来,笑着放开她,将她大斗篷的雪帽翻起戴在头上,弯身一把自凳上抱起了她,轻轻拢拢她的衣服将觅尘紧紧裹进怀中,举步便出了房。 “觅尘在归海莫烬怀中轻蹭,问声道:“我们去哪里?” “睡吧,到了我叫你。”低声轻语,大掌安抚的轻拍,缓步出了院子。片刻感觉觅尘又睡了过去,归海莫烬才加快了步伐。 那日觅尘曾说,到了泰山一定要观一次日出,他就记在了心里,今日总算可以满足她的心愿了。 归海莫烬带觅尘来到泰山之巅时,天色尚早,没有星星,朦胧的月亮也不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3部分阅读 月亮也不见了,远处是黯淡的一片,山顶高寒,归海莫烬找了一棵大树,席地坐了下来,将觅尘紧紧护在怀中。闭目仰头,寒风袭面,他却轻轻扬起了唇边,胸臆间充斥着满足,轻轻享受着此时此刻。 不久东方出项了朦胧的云彩,归海莫烬低头轻唤觅尘。眼眸轻颤,觅尘睁开眼睛第一眼便捕获了归海莫烬笑意眼中的宠溺,满足充盈心田。微微挣扎开他的怀抱,冷风吹来,觅尘瑟缩了一下,感觉他收紧双臂将自己更深地揽入了怀中。觅尘轻笑,扭头看向四周,已是了然,眸子瞬间晶亮了起来。 “谢谢你还记得。”抬头在归海莫烬锐利的下巴处轻轻一吻,觅尘低语。 “你开心便好。”归海莫烬低头轻笑,大手抚上觅尘被风吹起地微凉面颊,轻轻摩挲。 “哈哈,嘴巴越来越甜了,我喜欢!”觅尘开怀一笑,拉拢衣服,挣开归海莫烬怀抱站了起来,弯腰期近坐在地上的归海莫烬,笑意盈盈。 归海莫烬朗目含星,轻轻一笑也站了起来。觅尘只能换而仰视他,一身叫人赞叹的俊冷潇洒,不满于自己的低矮,觅尘撇嘴,拉起他的手便往那巅峰弧绝的祭坛跑去。 此时天已是由灰变黄,由黄化为五彩缤纷的朝霞。二人站在那高台上往下看,山谷间缭绕的云浪在浪漫的变换着,绝壁刀削,一落遽下。 归海莫烬自身后将觅尘环进怀中,两人依靠着,静静地等待着。 冥想间,天际一线金灿灿的光点自远方出现,觅尘的心瞬间雀跃,挣开他的怀抱,轻挑了起来,又扯着归海莫烬的手拉扯着,开心惊呼。 “看莫烬,日出了,日出了!” 归海莫烬含笑望着似个孩子般的觅尘,俏丽的模样直直撞击着他的心,似乎这正要升腾的太阳日也不及眼前女子一分的光彩,她,便是他心中中永远的暖阳。 觅尘半响没有听到归海莫烬说话,从天际拉回目光略有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目不转晴地直直望着自己,眸中的炽热仿若曦辉暧人心房,觅尘被他看得突然羞涩,面上晕柒起轻红,微微闭目,嗔怪道:“你看我做什么?! 觅尘娇羞的样子取悦了归海莫烬,一抹灿亮炫目的笑自他唇际漾开,缓缓扩大,最后他朗声一笑,那笑声直入霞云。仿佛耀目的阳光穿透冰凌绝峰,光芒四射,万丈豪情尽在这畅然一笑中,竟让那天际初生的金芒也失了颜色。 觅尘呆呆地看着他,轻喃道:“莫烬要是总能这么笑该有多好……” 听得觅尘有些犯傻的话,归海莫烬收了笑,金光敛聚在深邃的眸中,深深看向觅尘:“有尘儿在,便有何难?” 短短数字,却激起了心底柔情蜜意,直如那朝阳旭日般喷薄而出,觅尘扬起了欢笑。 “尘儿天天陪着你,岂不腻味?” “莫烬会如何,尘儿试试便知。” 觅尘轻笑,看向他凝着柔情的双眸,那里清晰地浮现她甜美的笑容。她,从来都是信他的!这般男子,一诺千金,此生她何其幸运了…… 此时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橘红,二人相依着看向天空的云朵,红紫交辉,瞬息万变,漫天彩霞与地平线上的茫茫云海融为一体,犹如巨幅油画从天而降。浮光耀金中,日轮掀开了云幕,撩开了霞帐,披着五彩霓裳,像一只飘荡的宫灯,冉冉升起在天际,须臾间,金光四射,群峰尽染。 觅尘轻叹,望向身下的群山,心道‘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果不其然。 “盘道劲登干层梯,极顶浏览万仞葱。探海石上一朝盼,最曦网下漫天红。”站在这高绝之处,望这巍巍群山,归海莫烬不由负手前行两步,俯视天地,昂声吟道。 觅尘就静静地从侧面看着他,看他衣襟在风中飘浮喧荡,看他豪情满怀,激昂文字。看他深邃的眸中溢满桀骜不驯的意气,似乎那睿锐的目光所到之处,皆在指点之中,万里江河,群山巍峨皆可沉浮脚下。那傲然的身姿映着天际的朝阳,让觅尘觉得此刻眼前的男人便是天地亦不能入他枉傲的眼,便是苍穹压顶亦会被他锐利锋芒刺破一方。 觅尘上前两步于他并肩看向这江山如画,衣袂飘飞,长发舞动,亦然感怀天高低广,抬头仰望身侧器宇轩昂的男子。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这锦绣山河万里,可是莫烬想要的?” “是。” 归海莫烬慑人的黑眸自天际群山拉回,深深看向觅尘,回答的坚定而有力,将心中所想坦然面对心爱的女人。他知道,既然爱了,他便需要她的理解,便需要她的相伴。 仅仅一字,如同炸雷在觅尘心中激起千层浪,一时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曾经想过,也曾经怕过。爱上了他,是否就该爱他所爱,想她所想……爱上了他,是否就该风雨同行,携手永远……她坚定过! 可是现在他要的竟是那个高绝之位,那么她该如何?觅尘的心蓦然沉重。 “江山?美人?莫烬选哪个?” “呕心沥血,打拼江山,用这锦绣江山的姹紫嫣红装扮红颜的绝代风华。江山,美人,我,都要!”归海莫烬眸中闪现出一种近乎狂妄的光芒,一字一句地志在必得。 “自古英雄多寂寞,高处不胜寒,位高者,孤绝!莫烬,好贪心,自古两者岂有尽览之理?”觅尘微微敛眸,轻声叹息。 “古人不可得,不代表莫烬不可!尘儿可愿陪莫烬走这一程?倘若莫烬江山如画意欲装扮的是尘儿,你可愿答应?”归海莫烬感受到觅尘的低落,略带忐忑地问着。 “我?我不知道……我不喜欢皇宫,那是个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姹紫嫣红的背面,会不会是流泪滴血的笑颜……权利争斗会不会颠覆曾经的真情……红墙高瓦,天地之巅,浮华背后会不会徒留孤寂悲凉……尘儿的心好小,只求一知心人携手一生,相伴到老,尘儿要的唯一,不会容于那方黄瓦巅峰下的。我……” 归海莫烬见觅尘神色恍然,眸光黯淡,听见她的话语疏落,她的犹豫,让他心中起了从未有过的惊慌,急急将觅尘抱入怀中。 “尘儿不信莫烬?我便是我,纵使时光流转,千山万水尽变,我依旧只要你!你要的唯一,我会给你,我会给你!莫烬甚少承诺,于此泰山之巅,天地共鉴!” 觅尘被归海莫烬炙热地气息包围,听着他纷乱的心跳,心中暖意升起。轻叹,原来他也会怕的,原来他亦会不安。他,是在怕失去自己吗?如此坚韧的一个男子呢…… 双手主动揽上归海莫烬的腰,清风拂发,觅尘心中的沉重已是去了不少。爱是需要勇气的,也许她还是不够勇敢,前方的路终究怎样,便顺其自然……这般想着,陈强打起精神来,笑着看向归海莫烬。 “尘儿一直相信这个世上有两条路,天无绝人之路和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怎么样,只要尘儿还爱着,只要尘儿还爱着,只要莫烬真心待我,尘儿定不会轻言放弃!” 归海莫烬望着觅尘晨光下如秋水淡波,如清月皎洁的明眸,心中溢满了幸福。今生得此女子如此相待,夫复何求? “我的尘儿……”归海莫烬轻喃着低头在觅尘的额际轻吻。霞光坠目,光芒流彩。 觅尘含笑而立,突然脑中闪过电影《神话》中玉淑公主在山头给秦朝将军蒙毅跳舞的场景,唇边漾起盈盈笑意,推开归海莫烬,将他直推下高高的祭台。 “我向跳舞,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归海莫烬看着晨光下美到让他失去呼吸的觅尘,心中怜意漾了开去,仿佛她眸中灵黠比这万里山河更能震撼心臆,向来鉴定如铁的心,偏偏被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轻轻一勾,便是深深涟漪,漾的他心口震荡,直欲喟然长叹。 “好……” “这支舞,只为你而跳,为我心仪的男子!”觅尘说罢,广袖轻扬,跳得是一支霓裳羽衣舞。 归海莫烬痴迷的看着舞姿婆娑的觅尘,她的长发飞扬,映着漫天晨光,恍若天际下凡的仙女瞬间便慑了他的心魂,他似乎进入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仙境,美人如斯,猝然屏息,痴然凝望。这一刻天地甄灭,他豁然明了,此生她是他的劫,给她下了蛊,为他织了网。只是他甘之如饴,愿为织网,只要能与她牵缠至死…… 觅尘一舞跳完,看向归海莫烬,他专注的眸中深深的刻印着她的身影,向来清光幽深的深潭之中是醉醺迷离,觅尘被他盯地飞霞染了双颊,娇羞不已,半响抬头,见他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就似痴傻了一般。觅尘心中一动,眸中闪过狡黠的笑意。突然转身,跑到那绝壁刀削的崖边,依向栏杆,双手呈喇叭状捂向唇际,冲着缭绕云雾高呼。 “莫烬,我喜欢你!”觅尘大声喊着,抛开顾虑,爆开烦恼,只为此刻心中所想。喜欢他,就是现在心里最真实的表达…… 清亮的女声响彻云际,归海莫烬仿佛这才回过神来,那高呼让他全身一震,心神俱醉!望着倚在崖边,仿佛随时都会凌空飞去的觅尘,那震人心扉的美,那动人心田的话,让他再次陷入了痴迷! 觅尘有喊了两声,但觉心中舒畅,回身明眸莹亮地望向归海莫烬,却见他似乎更痴了,唇边竟然还挂起了傻傻的笑,觅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表情,心中甜蜜荡漾,眸中闪过得意,能让海天战神如此,她都要满心雀跃起来了,真想到处炫耀一番呢。心中一乐,觅尘干脆好整以暇地仰身靠向栏杆,歪头欣赏起眼前这难得的一幕来。 就在此刻,觅尘身下倚靠着的栏杆却突然断裂,下一刻她盈然的身姿便同那断木一起向着身后的万丈深涯急坠而下,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觅尘甚至来不及惊呼就掉下了悬崖,身影瞬时消失在高台上。 归海莫烬痴然的眸瞬间闪过深刻的恐慌,疾呼一声,那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 “尘儿!”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三章 坠崖 事出突然,觅尘连惊呼都每来得及就直直坠下了高台,耳畔只余下呼啸而过的风声,心跳几欲停止,浑身上下刹那被冰冷的寒意包裹着,脑中纷纷乱乱。猛烈的风早已将发带卷落,满头的青丝纷乱而舞,扫在面上生疼。 觅尘虽说轻功不错,可一直都没有机会使用,她的轻功出了用在跳舞上让舞姿更飘逸,让身体的灵活性变得很好,就是偶尔翻过几次墙,如今受到惊吓,再加上身体急速下坠中,她试了几次竟是无处着力,轻功得不到任何发挥。 心里虽焦急恐慌,却与那越来越纷乱舞蹈的发丝迥然不同,开始慢慢沉寂下来。她甚至苦笑,人果然不可以得意忘形。瞧,马上报应就来了! 耳中似乎还回荡着归海莫烬那声直入云端的嘶喊。他在害怕呢,从那颤抖的声音中觅尘能深刻感受到他的惊慌。她不甘心啊,便就要这样死去了吗?即便是为了他她也一定要活着…… 不行!她不能这么没用的就放弃!如果放弃生命,还指望谁能救她?觅尘眉头禁蹙,再次试着在体内运气,这次竟有些控制住了身体的翻转。她试着向崖壁一侧靠近,伸出手希望能拉住什么,可是下坠的力道太大,手臂没能抓牢,竟被石峭划破衣衫,皮绽血流,不过几次的延缓之后,倒是减慢了些下坠的速度。 归海莫烬见觅尘突然向崖下而去,脑中尚未明白过来情况,身体就已做出了本能反应。高呼一声,挺拔的身影便如离弦的箭,毫不犹豫地一个翻身跟着跃落了悬崖。 他浑身真气蕴于体内,尽量让身体放松,催动身体急剧地快速下坠,双眼一眨不眨地寻找着觅尘的身影。风吹痛了双眸,眼睛无控地升起血色,泛起了一层水雾。终于,透过云雾,迷蒙中他看见了觅尘。 她还在眼前!还不晚!归海莫烬从没这么感激过上苍,感谢它的眷顾,让他赶上了…… 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近,归海莫烬看到了觅尘的动作和染血的手臂心中一惊。 “尘儿,别怕!”疾呼一声,催力让自己下落地更快,伸开双臂,准确地将那淡薄翻飞的身体紧紧地揽入怀中,刚刚还空落恐慌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觅尘之觉腰间一紧,恍惚的心神一震,身体早已本能地做出了反应揽上了贴近的热源。微启双眸,便跌进了归海莫烬黑发飞扬间血色氲亮的眸子,那眸中是深深的庆幸,觅尘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两人的身体抱在一处,下坠的力道更强,归海莫烬只能试着尽量靠向悬崖的壁侧,试着找寻攀爬的东西,一处凸起的岩壁,或是一棵伸出崖峭的树。 他一手将觅尘护好紧紧圈在怀中,不让悬崖凸起的峭石伤到她,另一手数次想要抓住什么东西阻止两人下坠的趋势,背部擦过锋利的崖壁,没一会儿就鲜血淋漓,火辣辣地疼,不得不说这没着没落的轻功发挥的余地很小。 天无绝人之路,觅尘刚刚还说过的话在此时应验。一颗横生在峭壁中的树让归海莫烬猝然敛眸,气息微提稳住两人急坠的身形,已是抓住了那树。两人身体猛震一下,坠落便戛然而止,悬在了半空。 “尘儿,你还好吗?手很疼吧?”归海莫烬蹙眉急急问着。 “我没事。”觅尘轻轻动了一下,感觉他揽在腰间的手炙热有力,似乎怕她滑落出怀抱,他用的力道很大,肋的腰间疼痛,可是却让她窝心不已。 归海莫烬听到觅尘回答才抬头四下打量着周围,那树枝目视极细,看来是无法长久承受两人的重量,这处崖壁又极为陡峭,就算他武功再高怕是也无法将觅尘一同带上崖去。 “莫烬,要不我们下去吧?我会游泳的。”就在归海莫烬打量上方的时候,觅尘却看向了崖底。两人在空中一翻坠落,崖底已然在望,波光粼粼,竟是一处神湖。 “不行,我把你送到上面的那处峭崖上,你等我下去找些藤萝来再带你下去。”归海莫烬听到觅尘的建议,向下望了一眼,离崖底尚有好高,就算是会游泳掉到水里也不会好受。 “我真的可以的,相信我。”觅尘环在归海莫烬身上的手早就感觉到了一股粘湿,刚刚看了一眼竟是一手的鲜血,她知道他背部定是受了伤。这时候她只想早早下去好看看他伤的是否厉害。 她前世生长在上海对水倒是几位亲近的,还在游泳馆玩过高台跳水,倒是不怕。 “下去吧,你也看到了,我的手伤了,等你下去再来接我,怕是会失血的。”觅尘见归海莫烬仍在犹豫挣扎了下,目光坚定。 归海莫烬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终是笑了下放了手,两人一会儿便重重砸落在了一汪寒潭中,水压来袭,两人被生生分了开来。 觅尘浮上水面便急急找寻归海莫烬,但见不远处的湖面上血色晕染,吓得面色苍白了起来,急急地呼喊着。 “莫烬,莫烬!”声音恐慌而带着轻颤。 这时候不远处归海莫烬总算也浮了上来,两人看到彼此均松了一口气,挣扎着游上岸。 “我看看你的背。” “我看看你的手。” 清亮的女声和低沉的男声几乎同时响起,均带着浓浓的关切。觅尘和归海莫烬同时一愣,又相视而笑,眸中是满满的欣悦和暖暖的震动,以及对绝对处逢生的庆幸。 崖上云雾缭绕,阳光被层层阻隔到了这崖底已是不见死好温暖,冰冷的秋水袭身,虽是无风,觅尘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轻咳了一声。 归海莫烬蹙眉,却也没有办法,他身上也是尽湿,只能先上前检查了下觅尘的手臂,虽说多出擦伤,伤口却不算深,这才略微放下了心。 他将觅尘扶正,跨步走到她身后,双掌紧紧挨住她的后背,精纯的真气便源源不断地注入觅尘的体内。 觅尘只觉得身体立刻便温暖了起来,当归海莫烬收掌,她似乎觉得身上的湿衣也干了不少。 “你等着,我去找些干柴来。”将觅尘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归海莫烬说着便要转身。 “你还没让我看你的背呢。” “我没事,乖乖等着,恩?”归海莫烬说完,不再等觅尘回话,便转身快步而去。 觅尘正要阻拦,小腹却传来一阵莫名的疼痛,略微低头,话未出口,归海莫烬已是走出极远。恍惚间她分明看到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血迹斑斑的背部在眼前闪过,觅尘心中升起担忧。 起身想要去找些止血的草药,可是腹部的疼痛竟然有加剧的趋势,那疼痛说不出的怪异,让她竟觉得直不起腰来,只能弯腰用手压着腹部,头上已是起了一层冷汗。 过了一会儿似乎好了一些,听到脚步声传来,觅尘强打起精神来,冲他笑笑。 “回来了?”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归海莫烬说着放下手中的干柴,抚向觅尘的脸,面色担忧。 “没事,有些冷。” 归海莫烬听觅尘的声音虚弱忙放了她,没一会儿就利落地升起了一堆旺火。 “我去找些草药,你等等我,是不是失血的原因,怎么面色这么苍白。” 归海莫烬站起身将觅尘抱到火堆旁坐下,起身就要再次离开。 “你知道找什么药?”觅尘倒是想去,可是腹部的绞痛虽是好了些,隐隐还是觉得腰腹瘫痪。 “小蓟,紫珠叶。乖乖带着等我,放心吧。” 归海莫烬回来时,觅尘正一手抚着腰,一手往火堆中加柴,见他回来忙放下了腰际的手。 将觅尘手臂细细清理好,归海莫烬揉搓碎找来的草药敷在伤口上,从袍角扯下一块干净的布没几下就利落的包好了。 觅尘看着他专注的动作,英俊的面庞,心中暖暖,犹如这临近身旁的篝火冉冉,轻笑道:“你这皇子倒是什么都在行。” “常年在军营,什么都多少懂些。”归海莫烬不甚在意地说着,打量起觅尘的脸色来,见她似乎好了一些才略微放下了心。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背了吧?”觅尘轻瞪他一眼,示意他转过身去。 归海莫烬倒是极为配合,轻轻笑笑便转了过去。 觅尘看那背上的衣服丝丝缕缕破处极多,衣衫带血,心中震痛。蹙着眉将那衣衫小心地脱下,归海莫烬宽阔的背部便展现在了眼前,觅尘猝然屏息,几欲惊呼。 那背上伤痕累累,新旧伤痕几乎交错遍布了整个脊背,血肉模糊下纷纷乱乱的旧伤痕像错乱的路,阡陌纵横!甚至比背上殷红的鲜血更让她触目惊心,望之便是撕心裂肺般的剐扯疼痛。有两道极深的旧疤几乎贯穿了整个背部直延伸到腰际。 觅尘慌忙扭头,轻轻咬牙,泪水却还是无声滴落面颊。 “尘儿?吓坏你了?”归海莫烬感觉到身后的觅尘沉默和僵硬,就要转过身。 觅尘赶忙扣住了他的肩:“没有,别动!” 觅尘只觉得心被纠结在了一起,沉重到抬手的动作都万分艰难,喉咙似被什么梗上。说完一句便再难开口。手指轻柔地处理他背上的伤,深吸一口气。 “以后别让自己受伤了,我很心疼。” 简单的一句话,归海莫烬已经知道了她片刻沉默的原因,心里升腾起幸福,唇角扬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 “我知道了。” 觅尘轻叹一声,专注着手下的动作,半晌两人谁都不再说话,享受着此刻谷底的温情相依。 “对了,那栏杆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不然岂会如此不牢靠。”将要处理完时觅尘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下微顿,抬头说道。 “恩,封禅那天父皇会在祭坛上祭酒洒下悬崖祭奠天地。”归海莫烬微微蹙眉,眸中若有所思。 “会是谁?”有人要害海清帝!觅尘心中一惊,看来这其中倒是还隐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今日她竟然差点做了海清帝的替死鬼。 “我也不知道。”归海莫烬微微侧头,面上微沉。 “会是太子吗?”不知为何觅尘几乎马上就想到了那个总是满脸阴霾的归海莫旭,想起她用在莲妃身上的露清丸。若此时败露,海清帝定然不会放过他,所以此时最希望归海莫印死的人必然是那太子殿下,而且皇帝归天他会是最大的受益人。 “尘儿怎么会这么想?”归海莫烬诧异地扭头。 “有件事我每告诉你。莲妃惨死月毅门的事你知道吧?”觅尘递眸略一思索看向归海莫烬见他点头才又道。 “莲妃是太子的人,归海莫旭让莲妃长期服用一种叫露清丸的药,此药和龙蜒香混合便会成为一种催|情的毒,对男子身体会有极大的伤害。这事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其后莲妃便惨死在南宫门。归海莫旭想要皇上的命可不是一两天了,他会不会害怕此事败露,所以铤而走险??” “尘儿似乎对太子很仇视?”归海莫烬提到太子眸中就会闪现清晰的厌恶,探究地问着。 “他心术不正,我不喜欢他,你有空帮我教训他。”觅尘想起在宫中的种种,她自己想到归海莫旭心中是愤恨的,此刻和归海莫烬呆在一起,提起太子,却是一阵委屈袭上心头,带着娇蛮望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一愣,他从没见过尘儿对谁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心中诧异更是狐疑了起来,可是既然她不多说,他也就不多问。不过觅尘撒娇般的话语却是取悦了他,眼角轻扬,轻轻笑了起来,点头应了声好。 觅尘见他应了,开心一笑,正欲将包扎好的布带打结收尾,腹部隐隐的痛楚突然加剧,那撕绞般的震痛让觅尘面色瞬间苍白,咬紧牙关却依旧低吟一声弯下了腰。 “尘儿!”归海莫烬一惊将觅尘揽进怀中,见她面色苍白身上已是冷汗淋淋,向来清寂的眸中也不免闪过无措。 觅尘痛得唇瓣苍白,那苍白上又被她咬得显出一道血红来,隐隐得感觉有股热流从体下流出。逶迤的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上显出一道妖艳的红色来。 “血?!尘儿你是不似乎腰部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恍惚间觅尘听到归海莫烬的惊呼声,心里隐约却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是……?痛经! 觅尘有些尴尬地抬头,强忍着疼痛对归海莫烬笑笑:“我没事。” “我看看!”归海莫烬见她满脸冷汗,拧紧了长眉急急道,说着便要掀起觅尘的裙摆,检查她的腰际和腿部。 觅尘无措,低头嘤嘤道:“我真的没事……好像……好像只是来了月事,你别看!” 归海莫烬一怔,半晌似是都没有明白觅尘的话,见她面上净是尴尬,苍白的面颊透出一抹淡红来。待到明了过来,也是颇为尴尬,俊逸深刻的五官带上了一丝慌乱,面上微红,眸中却又闪过些许的笑意和怜惜,将觅尘紧紧抱紧怀中。大掌犹豫了下便探进了觅尘的衣衫,触碰上了她冰冷的下腹,丝滑的触感宛若石玉带着冰冷寒彻,归海莫烬掌中运气,温暖的大掌在觅尘腹部来回揉熨着。 觅尘羞赧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一股热流在小腹氲散开,她几乎立刻好了很多,却依旧虚脱地窝在归海莫烬怀中,轻轻闭上了眼睛。心道大概是前段时候在皇宫的冰窟寒气袭身,现在又遇秋水浸身才会如此,却不想竟会这般疼痛磨人。 “好些吗?” 温柔的声音响起,觅尘虽是低着头却也能感到他关切的目光。轻点头,闷声道:“好多了,你过去下,我……” 归海莫烬听觅尘吞吞吐吐地,轻摇头,眸间韵过笑意,拉开觅尘见她神色好上了许多,面色也不再苍白。这才放下她站了起来,一把脱下外套罩在了觅尘身上。 “我去再找些干柴,不舒服就大声唤我,知道了吗?”说罢,见觅尘点头,便大步往远处而去。 觅尘觉得从没像今天这般丢人过,心里暗道自己糗死了,将脸埋进手中一阵懊恼,闷闷道:“早不来晚不来。” 归海莫烬回来时觅尘已经匆匆处理过正抱膝蹲在地上随意挑拨着火苗。他轻笑摇头,将新找的柴堆在旁边,坐在地上,抱过觅尘将她安置在了腿上环在怀中。腹部一暖觅尘已觉得好了不少,但还是虚弱乏力,便柔顺地我在了归海莫烬暖意洋洋的怀中。 不知从哪出吹进来的风带来一股松香,峡谷内幽远而宁静,微弱的火光跳动,偶尔发出几声响亮的火花声,身旁的清潭亮光闪闪,水雾缥缈。 归海莫烬,满足地慨叹,紧了紧怀抱,仰望天空。云雾缭绕,竟如身处无波无扰的仙境,涤净了心中的浮躁与虚空,挣扎与坚忍。他闭上眼,大手在觅尘背上轻抚,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与清幽,微微低头呼吸着觅尘身上特有的清香,偶尔崖间传来风鸣鸟语,莺歌虫喃,他的心更为宁静,幼年的得失与愤懑,多年的隐忍与幽思,一瞬间全消失在这峡谷里,仿佛就这样抱着心爱的女人,便是绝谷险地也会变成|人间仙境,让一切凡尘俗世都相忘于这温柔清风中。 “我的尘儿长大了。”归海莫烬满足地叹息一声,低头喃喃道。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分明的笑意,觅尘脸上绕红一片,闷闷道:“我的莫烬都快老了。” 归海莫烬听觅尘竟已有力气打趣自己,稍稍悬着的心总算完全归位,想起多年前在宫中无意间听到她关于老男人的那翻话。(第一卷最后一章《宫宴下》) “你不是独爱老男人吗?” “什么?”觅尘从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诧异抬头看向归海莫烬。 “多年前不知是谁在宫中太宣殿附近的小亭说过一翻独爱老男人的惊世骇俗之语。怎么?忘了?归海莫烬看觅尘睁大了眼睛,一脸地茫然,不由笑道。 觅尘眸中一片茫然,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脑中一闪,自己好像是跟南洛在那太宣殿的小亭中谈过些荤话的,好像还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可是那时候身边分明没有人啊,他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那次我是进宫参加太后辰宴的,那晚我可没在宫里见到你。”她好像还记得那时他并不在宫中。 归海莫烬眸光微沉,半晌才道:“那天我确实不在宫中,而是该在押送北纥皇子回京的路上。那时带大我的嬷嬷病重,遣人送了书信,我是专门回宫看她的,离开时无意听到了你的话。” 觅尘不想一个嬷嬷病重他居然冒险回宫,心中诧异,又见他的面色有些沉重,不免询问地望着他。 “很奇怪吗?尘儿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归海莫烬眸中微乱略一闭眼,轻笑看向觅尘。 “故事?”觅尘看他面色阴沉更是惊异,有些担忧的蹙眉看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略带安抚地掠起觅尘散落在耳际的一缕发挽在她的耳后,微微一顿这才问道:“德绍元年海清帝登基不到三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史称青岭之乱,此事尘儿可有所耳闻?” “青岭之乱?我好想在哥哥书房的一本书上看到过一点,上面将得很模糊,只说霄南王勾结北纥意欲谋反,朝廷出兵十万镇压,在青岭将谋逆的霄南王一部八万大军歼灭殆尽,还消灭了北纥的十一万精兵。”觅尘听他突然说起此事,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配合着道。 “恩,显禄十八年海天与北纥交兵不断,北纥屡屡马蚤扰边境。那年春季中宗皇帝也就是先帝下旨命霄南王归海惔统帅八万驰虎军出征北地。显禄十八年冬中宗驾崩,,海清帝登基,改年号德绍。德绍元年冬,督察院都御使翁世资密告霄南王勾结北纥意欲谋反,并呈上了驰虎军前锋大将卫恭从北地送回京都的密告信件。海清帝当即就派骁骑将军陈友鲁统兵十万以援军为由出征北境。当时的驰虎军就驻扎在青岭,朝廷派的十万大军一到青岭便火封眉谷,将驰虎军逼入了绝境,短短两日驰虎军全军覆没,八万大军葬身青岭。其后陈友鲁又领兵歼灭北纥精兵十一万与次年三月得胜回朝,这就是所有史书上记载的青岭之乱。”归海莫烬幽深的眸子望向远方,沉静的语调不带丝毫感情,就似在读者一本史书般平静,到不似在跟觅尘将什么故事。 觅尘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挑眉道:“史书上记载的青岭之乱?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吗?” “哼,霄南王骁勇善战,是为当时海天第一统帅,他统领的驰虎军更是海天精锐之师,骁勇善战,以一敌百。那翁世资率领的十万大军不过是普通的兵勇,却在短短几日内全歼驰虎军还诛杀北纥十一万精兵,此事岂会如同史书上讲的那般简单?就算是我的黑翊军怕是也难做到如此。”归海莫烬冷哼道,眸光微敛,双眼中清俊无垠,仿佛倒映着整个山谷翠色,却又让这清湖碧叶在那冷然的眸底寂灭无声。 觅尘看他面色,心中隐有不安,伸手扶上他的手,却不打断他,静静地等待着。 “翁世资呈上的那封所谓的驰虎军前锋大将卫恭送回京都的密告信是伪造的。什么驰虎军谋反全是诬告!青岭之乱歼灭的那十一万北纥精兵也并非陈友鲁所统大军所为,而是驰虎军上下军将,用血肉忠魂灭掉的。” 听归海莫烬说到这里觅尘大惊,这简直就是齐天大冤啊,那陈友鲁竟敢冒此大功,而朝廷居然深信,简直不可思议。 “驰虎军当年驻军云州,突然接到皇帝敇书,要求全军素甲不动,没想的哦敇书送达的第二日北纥二十五万大军直逼青岭。这时候如果驰虎军奉敇不动,一旦北纥突破青岭,他们将会攻入海天平原之地,从此海天无险可守。驰虎军素来以保境安民为责。焉能坐视百万子民面临灭顶之灾,何况军情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霄南王下令全军拔营前往青岭迎敌。大军夙夜行军与北纥军几乎同时到达了青岭,一场恶战,八万男儿浴血五日五夜,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将北纥二十五万大军生生逼出了青岭,还神奇地歼敌十余万。以三挡一尚取得如此成绩,其凶险可想而知,所以北纥军退兵之时,驰虎军也是伤亡惨重,军力危殆,已是筋疲力尽。全军不得不原地休整,也就是这时候陈友鲁所谓的援兵到了……” 归海莫烬说到此处声音里分明带了悲愤和苍凉,觅尘抬头见他面无表情地微微昂着头,虽不明白这些旧事跟他到底有怎样的牵连,可是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可是他们等到的并不是什么援军,十万大军一到青岭既不宣旨,也不招降,直接就封堵了眉谷,阻绝了驰虎军的咽喉,出其不意大肆屠戮,与北纥厮杀活下来的驰虎军全部尽数倒在了自己的友军手下,也许到死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月后陈友鲁率军得胜回朝,声称全歼叛军,灭北纥精兵十一万,被称为英武侯,这就是所谓的青岭之乱。” 归海莫烬微沉的声音落尽,觅尘已是心中激愤,八万浴血奋战的忠魂居然就这样蒙受了不白之冤,受着海天百姓地唾弃和万世地指责,觅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事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夏嬷嬷临终交给我一封母妃留给我的亲笔信,信中将当年青岭发生的一切尽数写了下来。” 觅尘蹙眉微楞,不明白这发生在万里之外的事情,怎么又跟身在深宫之中的清妃娘娘扯上了关系。 “可是这事你母妃又为何会如此清楚?” 归海莫烬眸中闪过一丝痛楚,神情抑郁,唇边冷冷地抿成一条铁线,半天都没有言语。 “因为当时她就身在青岭……母亲闺名沐暖清。” “云新娘子沐暖清?这怎么可能!?”觅尘心神俱惊,几乎从归海莫烬的怀中跳了出来,惊呼道。因为这个沐暖清她在史书上看到过,是她所敬仰的一个海天奇女子。 自古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女子本来就少之又少,多数还是作为祸乱朝政的妖女这才得以记载史册。可是这个云兴娘子却是作为一名女将军被留名史书的,她是继殷商时期宗武丁的妃子妇妤之后史书上记载的唯一一位女将军。 云兴娘子也是史书上唯一一个凭战功封将的女将军。史书称其貌美无双,文武双全,饶胆智、善骑射、熟韬略、仪度娴雅。显禄年间,也就是先帝时期,那时候的海天远没有现在这么太平,南方除了南翼国以外还有好几个国家,以南泰国力最强,屡屡兴兵犯境,当时海天国力不济,朝廷鞭长莫及无力压制,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而身为贺州都督长女的沐暖清便自己建立了一支戎伍肃然为远近所惮的红瑛军,专门在南方边境与南泰对抗。她取得了多次胜利,斩杀了数万的南泰兵士,保得南部边疆百姓安宁,后来中宗皇帝将她的红瑛军纳入国军并封赏她为红瑛军主帅,清云将军。因她使得一套出神入化的云兴剑法所以海天百姓多称之为云兴娘子。觅尘还一直叹息要是能早生几年兴许就能目睹这位女将军的风采。 觅尘之所以会震惊,还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她的另一个身份是霄南王妃!南泰被海天和南翼和盟灭国以后她嫁给了霄南王,每逢霄南王归海惔征战她一直都跟随在侧,还做了驰虎军的副帅。所以青岭之乱时她也在那里,史书记载沐暖清已经在德绍元年随叛军埋骨青岭了。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又进宫当了娘娘,并且居然是归海莫烬的母亲?!觅尘觉得她的头脑已经一片纷乱,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有什么不可能呢,德绍元年海清帝下诏为先皇祷告英灵,曾入太庙两月不朝,怕是没有人知道他曾离京整整两个月从青岭带回了云兴娘子。从此这个世上便没有了霄南王妃沐暖清,而有了宠极后宫的清妃娘娘。”归海莫烬刀削般无情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笑意,目光清寒道。 觅尘此刻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觉了,只觉得着一幕幕就似戏文一般离自己那般遥远,却又在脑中回旋着纠结着身心,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归海莫烬断不会无故地跟她讲述这些。觅尘不明白的是清妃是如何想的,为什么要将这些事告知归海莫烬,她的意图是什么?着中间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么说当年霄南王并不是谋反,这事海清帝是一清二楚的?” “如此大事归海印岂会不知道真相,尘儿以为让八万将士被自己同军灭掉,没有皇帝的准许单凭陈友鲁能做到吗?!”归海莫烬鼻翼轻功,冷讥道。 觅尘惊得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为了一个女子海清帝竟会如此滥杀忠军。 “你是说归海印就为了抢你的母亲指使朝臣污蔑霄南王谋反,并且” “不,尘儿该清楚功高震主的意思。当年归海印刚刚登基,名声威望皆不如历经百战已是海天第一名将的霄南王,况且驰虎军是霄南王一手组建,只忠于霄南王,奉其为主。如此尾大不掉,归海印岂能不忌惮,之所以会有青岭之乱,我母亲怕只是其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原因。”归海莫烬中肯地说道。 “你母亲为什么要将这些告知你?” “因为我的父亲不是归海印,我……是霄南王归海惔的儿子!”归海莫烬目光幽幽望向远方,眉若青峰,看似沉寂却冷冽摄人。 觅尘心中一震,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她从每想过他的身上会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他叫了二十多年的父皇竟是杀父夺母的仇人!!望这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4部分阅读 冰峰般冷然的面庞,觅尘心中是深深的沉痛,伸手抚上他因两颊咬肌紧绷而拉出的如铁一般的面部线条,轻轻的抚摸着。 “你恨归海印吗?” “恨?我不知道。我出生时霄南王已经过世了,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我没有办法生出深刻的儒慕之情。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敬仰他为一代名将,知道这一切后心里很复杂,我也理不清楚该当如何。”归海莫烬蹙紧剑眉,眸中闪过些挣扎。 “那你的母亲呢?她留信给你是想要你为父亲报仇吗?”觅尘轻轻抚开他眉心的褶皱,轻声问着,眸中净是心疼。 归海莫烬似乎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拉下觅尘的手,对她安抚的笑笑。这才摇头道:“不知道,她只是像个旁观者一般讲述了全部,便什么再写下。” “你呢?你想要当皇帝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没有,和此事无关。我的名字是烬,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我一直都部喜欢这个字,觉得自己是个连父母都厌弃,不吉祥的孩子。六岁时我曾发誓有一天我要让全海天的人以我为英豪,我要让全天下的人享我之福禄!我要傲立世间、指天骂地!那时候我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海清帝我不会原谅。霄南王与我性命,二十六年亡魂未安,污名未雪。我会为他翻案,以慰他在天之灵。”归海莫烬语出平静。 “我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字呢,尘?尘埃的尘哦,这么看来你们倒是天生一对。”觅尘说着便轻笑了起来。 “如此那这个名字倒还不坏!”归海莫烬也轻笑了起来。火光照映下,觅尘的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晕,腮边如同抹上了绚丽的胭脂,他禁不住用手背轻轻地抚着。 “烬,不管怎样,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得到那个你想要的位置。”觅尘伸手覆上他修长的手,说的肯定。 “之后呢?”归海莫烬一愣,眸中暖意洋洋,挑眉问道。 “之后就得看你的表现了,你要是敢弄一堆女人我就走的远远的让你再也见不到我。”觅尘挣开归海莫烬的怀抱,站起身走了两步这才回眸笑道。 归海莫烬看向觅尘,心神一震,眸中闪过惊艳。少女回眸轻笑,嗔怪的面容,俏语浅侃,眼波如画,谷中空灵的气息仿佛尽数敛在了她盈然而立的身上,湖中的清波将她笼住,整个人流动着一种虚幻轻盈的美。 “哦?此话不对!尘儿,不管你躲到哪里,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的,之后你会是我归海莫烬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归海莫烬愣然片刻,才站起身来枉傲的说罢,大步跨到觅尘面前弯腰抱起了她,跨步往山谷的东侧而去。 “霸道!我们这是要哪里?”觅尘嗔怒地抬头看向他。 “我们该回去了,刚刚我看到东面的峭崖较缓,试试看也许能找到路上去。每日巳时莫凌会带人上山顶巡视,看到你落在祭坛上的斗篷和断裂的栏杆,一定已经猜到我们掉下了山崖了,必会派人接应的。” 两人的身影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湖边,清冷的谷底万籁俱寂,只余风声萧萧,静谧在山间蔓延开来。唯有那一堆尚未熄灭的篝火偶尔闪动着温暖的火光。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四章 出谷 归海莫烬抱着觅尘行至半山腰就听见远远传来呼喊声,声音越来越大。怀中的觅尘经过一翻折腾又值身体虚弱早就熟睡了过去。她将小脑袋紧紧地埋进他的胸膛,此时似乎也听到了喧哗声,小脸皱了皱,却不曾醒来。 归海莫烬眸中闪过笑意,紧了紧手臂,加快了脚步,没有会儿便看见了寻找他们的人群。 “找到王爷和郡主了,找到王爷郡主了……” 远处的归海莫凌听到这边的动静,急急奔了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归海莫烬,松了口气,笑着便打先跑了上来,正欲说话,却被归海莫烬一个眼神制止了。看向他怀中抱着的觅尘,正恬然地睡着,归海莫凌眸中闪过了然和笑意。 此时戴郇翔大步焦虑地行了过来,看见归海莫烬怀中安睡着的觅尘,眸中的担忧才略微少了些,抬头冲归海莫烬感激一笑。归海莫湛跟在戴郇翔身后,虽没有他步履慌乱,但脚步亦是带着匆忙,他看到觅尘的那一刻便再也移动不了视线,眸光定定,眼中闪过欣慰和庆幸,面上浮现了惯有的笑容,柔和了刚刚还略显生硬的线条。 “王爷,我来吧。”戴郇翔上前抬手,看向归海莫烬怀中的觅尘,对他示意想要接过觅尘。 归海莫烬考虑到觅尘终是未出阁的小姐,如此众目睽睽地抱着她确有不妥,低头深深看了眼,微微点头,轻轻动了下手臂。坏中的觅尘似乎感觉到了,微微不满地嘤咛一声,将身体又往他怀中缩了一下。癸亥摸进一愣,将觅尘又揽进怀中。 “还是我来吧。”归海莫烬抬头对戴郇翔轻摇了下头,说罢大步绕过了几人,兀自往回路而去。 归海莫湛看到觅尘刚刚无意识的动作,向来清风温和的面上闪过一丝清晰的裂纹,清俊的脸庞瞬间生硬了几分,表情显得有些落寞,眸中深沉无比,没有了昔日如水笑意,眸底似有一丝悲凉被压在了那幽幽潭底,带着压抑的纷乱。 一行人回到行宫已是日暮时分,归海莫烬亲自把觅尘送到了住处才将她交给戴郇翔,交待了几句便往自己住的华音院而去。 屋中归海莫凌见他归来,起身大步迎了出来。 “四哥,还好吧?我看你背上受了蛮重的伤。” “皮肉伤,过两日就好了。今天没别的事吧?”归海莫烬不在意地说着,拍拍归海莫凌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 “没有。这事我已交待详查了,四哥安心修养。只是,今日四哥跟尘儿的样子……”归海莫凌眸中闪过担忧,怕是今日四哥对尘儿的在乎任谁长个眼睛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封禅结束我就去请旨让父皇赐婚,这事儿我等不得了,也不想在委屈尘儿。”归海莫烬双眸坚定道,他想和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让她早一日成为他归海莫烬的王妃,一天都等不及了。 “哈哈,四哥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那小弟可就等着吃四哥的喜酒了。只是前些时日四哥才拒了婚,这次父皇会答应吗?”归海莫凌听了归海莫烬的话先是一愣,接着便起身开怀笑了起来,心道四哥这个样子才像个真真实实的人嘛,又想起万寿节那天的事情眸中闪过忧虑。 “那栏杆只有每日看守祭坛的士兵有动手脚的可能,该是不难查。还有派些人留意下太子的承华院。” “太子?四哥发现了什么吗?在栏杆上动手脚,这手段不算高明,也极易被发现,太子果真会如此不计后果,铤而走险?”归海莫凌诧异地微微蹙眉道。 “留意下总是不会错的,后日就是封禅大典了,这几日就辛苦你了。” 归海莫烬淡淡道,眉宇间已是有了疲惫之态。 “我知道了,四哥快休息吧,我让太医过来一趟,四哥背上的伤还得再包扎下。”归海莫凌点头说着,便起身出了房。 时至亥时,星夜静寂,整个行宫隐在葱翠之处更 宁静无声。一个身着黑色武士袍的高个男子匆匆跑进了八殿下归海莫凌的临时住所出云院。 “殿下,殿下。” 只听他隔着窗户叫了两声,屋中归海莫凌应了声,没一会儿灯光便亮了起来。 归海莫凌匆匆批了件衣服走了出来,看向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查出来了?” “恩,不出殿下所料,那逆贼果然还躲在左营中,末将已让人将营帐团团围住,并没有惊动他。” “好!走。”归海莫凌冷笑了一下,举步便出了院子。今日他发现祭坛栏杆断裂,便下令封锁了消息, 寻找四哥和尘儿的行动也是在秘密中进行的,料想那动手脚的人不知道此事已经出了披露,定还隐藏在军营中。他倒要看看是何人这么大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欲取父皇的性命。 归海莫凌到达营中,果见众人围在一个营帐外蓄势待发,见他过来,均看了过来。那营帐之中却是漆黑一片,静悄悄不见任何动静。 “点火把。” 归海莫凌话语刚落,众人便纷纷将手中的火把燃起,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就在此刻,那漆黑的营帐中掠出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灵敏身影,几乎与那火把蹿起的火焰同时跃出。迅速发出几枚暗器,几声惨叫响起,身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从东侧突围而出向密林深谷而去。 “好俊的轻功。”归海莫凌眸光一敛,声音响起之时,身影已是飞掠追了上去。 众人听得归海莫凌赞叹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追了上去。 黑衣人的轻功极好,身影穿梭在夜色中,归海莫凌一时竟追赶不上,眸中闪过兴味,嘴角勾起一抹傲然的笑,顺手就折了一枝树枝,掌中施礼急射了出去。 前方的身影躲避了下,归海莫凌已是追上了不少,离得近了却是一愣,那身影娇小玲珑,分明就是个女子! “喂,姑娘,本殿下奉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跑了,前面可是父皇亲兵的驻守地,你再往前跑跟自杀可没什么两样。”归海莫凌一面急追一面拔高声音打趣着。 那黑衣女子怎会听他的,身影一刻不停地向着远方急奔,没跑多远果真前方火光点点,她这才蓦然顿住了脚步,回身看向归海莫凌。 “这下信了吧?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你跑不了的。”归海莫凌也不着急,站在不远处不紧不慢道。 女子蒙着面巾,月光下见她露在外面的水眸闪过一丝挣扎,拔剑就向归海莫凌刺了过去,剑气凌厉直刺他的臂儒|岤。 归海莫凌也不慌,略闪身子斜退相避,那女子一剑不中,灵巧的身子一转便又回身刺向他的前胸,一剑出手歪歪斜斜,却将他前后左右的去路都封住了,只留下左侧后方斜角的一个空隙。归海莫凌手中没有武器相抗,只得再次斜退两步。心里赞叹一声好灵巧的身手! 女子似是担心追兵将到,剑招凌厉一刻不停呼呼呼地连环三招,剑气中间青光直逼归海莫凌,她这几招自左右分进合击,极为难躲。 归海莫凌眸光微敛,左手下垂,身影急闪,右手迅速出攻劈打戳拿,将她的这几招尽数化解,接着身子再次急转,右手虚晃一下伸向女子握剑的手腕。那女子以为他定是要身手夺剑,微微侧身去躲,剑出急急刺向他伸出的手臂,哪知他右手急急又缩了回去,身子一掠猛然伸出左手来,扯落了那女子头上面巾,带下她发间黑纚,青丝在夜风中迥旋,又如鹤落平沙,悠然委于女子肩头。 那女子一惊,急急用手袖去挡,可哪里还来得及,面容早已落入归海莫凌眼中。 “是你!?”归海莫凌呆立当场,眸中闪过复杂的光亮,却瞬间又恢复了平日的清朗。 “怎么会是你?那年我后来又去山上找过你,可惜你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几年过去,再见竟是如此境况。你……为什么要谋杀我父皇?”归海莫凌前行几步将手中的面巾递上,完全不理会女子含着警惕的目光。 女子见他已是认出了自己,便放下掩在面上的衣袖,露出一张极美的面容,黛眉如山,明眸似水,唇若红樱,齿如编贝,一头青丝被山风吹拂扑上她的面颊,更衬得她肤白如玉。 “哼!我也没想到你竟会是个皇子,早知这般当年我决计不会救你性命。我功夫不如你,今日落到你手中无话可说,要杀要剐请自便。”女子接过归海莫凌手中的面巾,清冷的面上浮起一丝苦笑,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根本就不可能逃脱,而且远处已经传来了喧闹声,火光正在接近,看来是追赶的人已快到了。 “你走吧,从这里往西去,下了山走北谷,那里防守要薄弱一些。”归海莫凌微微沉默,侧身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回身果决道。 “为什么?”女子一愣,冰冷的目光起了一丝波转,诧异地看向归海莫凌。 “我欠你一条命不是吗?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归海莫凌眸中闪过追忆,微微蹙眉道。 女子也不多说,又看了他一眼便依他所说向西疾驰而去,没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五章 封禅 这日海清帝御马登山,其他众人皆是步行跟随,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山路一直蜿蜒到山顶。 觅尘跟着由皇后代领的内外命妇队伍中,这些女子多数养尊处优,何时登过山?虽是从山下到山顶均开凿山阶,极好攀爬,可是队伍还是行走的极慢。一路虽是松山万壑,翠叠层嶂,鸣溪古刹,可看多了终也无趣,觅尘差点没睡过去。娇妇们每怕一段路,就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呗侍女掺扶着,行路艰难。 等到达山顶时已是艳阳高照,众文武官员就位,静待吉时到来海清帝便登坛祭拜。 时一刻,柯祭礼官高呼一声:“吉时已到,典礼开始!” 祭奠舞乐,悠扬而起,响彻云际。觅尘好奇地睁大眼睛,见海清帝穿着祭袍缓缓而来,那祭袍摆幅极长,拖地三尺,由八个太监在他身后捧着知道祭坛台下才放开摆幅。海清帝独自登上高高的封台前坛,礼官焚香,皇帝净手,按照先奠后燔的礼仪,祭拜皇天上帝,将祭酒洒下山崖祭奠厚土。 海清帝首献。太子亚献,翰王终献。 当归海莫烬踏着庄重的祭奠舞乐登上高台的时候,觅尘踮起脚尖看得目不转睛,他今日穿的也是祭祀礼炮,带着高高的冠冕,玄色礼炮纹着金丝祥云,广袖浮动,摆幅拖地一米,更显得身材高大。觅尘见他步履沉稳,腰际的佩剑随着步子稳稳的铮然作响,剑眉飞扬,五官如同凿刻出的一般,隐在王者之风。他的动作利落而果决,端是丰神俊朗,英姿勃勃,望的觅尘一脸红晕,心中自豪不已。 礼毕,祭祀官又高呼一声:“吉时到,敬天有礼!” 这时候东南方向的一座高高架起的燎坛,点燃了堆积燔柴,火势升腾而上,庆云纷布,遍满天际。 海清帝就望燎位,火出,群臣称万岁,传呼山下,声动天地。与此同时,山下祭坛,群臣百官祭祀五帝百神也已结束,山上山下,皆呼万岁,声涛阵阵,不绝于耳。 觅尘随跟着众人跪拜,眼睛却瞄向山下,但是森旗如龙,随风徐摆。燃火相属,犹如连星自天降入,美不胜收!几多神秘,又几多喜庆! 海清帝示意众人平身归坐,从司仪手端着的威有玉册及玉蝶的两个玉柜中取过玉蝶,却不着急供于祭坛石室。而是拿着手中眸中若有所思,复又扫视众人问道:“秦始皇封禅的玉蝶文为什么秘而不宣呢?” “回禀父皇,密求神仙,故不想让人看见。”归海莫湛兼任礼部尚书,故而上前一步垂目回道。 “密求神仙?湛儿以为父皇此行如何?”归海印似并不认同此话,微挑眉看向归海莫湛。 “回父皇,儿臣以为仙者,凭虚而论,父皇此行,皆为苍生祈福,更无秘请。儿臣奏请将玉牒文出示百僚,使知父皇圣意。”归海莫湛扶剑跪地道。 “众卿以为如何?”归海印眸光微敛,俯瞰众人问道。 “臣等复奏,请圣上将玉牒文出示百僚,以示天下。” 忠臣纷纷响应,觅尘有趣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玉牒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如此受到重视。 “准奏。”归海印将手中的玉牒文传待太监,示意他上前宣读。 这时候众人皆跪地听奏,觅尘也跟着跪了下来,听到那传待太监高声宣读着。 “有海天天子,臣归海印,敢昭告与昊天上帝:归海一氏,运兴土德,高祖太宗,受命立极,高宗升中,六合殷威,中宗绍夏,继提丕定,上天眷佑,臣印恭承大宝,二十年又八。今特敬告天意,四海晏然,封祀岱岳,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 读罢觅尘已是明了,这祭文分明就是对海天朝几代皇帝的歌功颂德之语,历数了他们的功绩,也概括了海清帝的功勋战绩,恐怕不是如他宣称的那样,为苍生祈福,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统治更加承天命。要有一句真话,怕也是那句子孙百禄。 “昨日息风收雨,今朝天晴日暖,复有祥云助乐,卿云引燎,灵迹威事,前古未闻,儿臣恭祝海天长富百姓,天下太平,父皇恩泽天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归海莫旭突然站出扬声说道,言罢鞭伏地恭谨地磕了一个响头,他这么一跪,众人岂有站着的道理,也纷纷跪地跟着高呼万岁,一时间声振天际,大地动摇。觅尘心里暗骂着太子虚伪险恶,也不得不承认这归海旭倒是基会拍马屁,几句话拍得归海印哈哈大笑,满面志得意满。 归海印示意众人平身,赐座,此时礼官上前高声道:“起乐献舞。” 一时间鼓乐齐鸣,丝竹声声,满际天庭,正是觅尘所训练了两个多月的封禅舞乐。 先上场的是一群身着铠甲士兵装扮的男子,哥哥拿执剑和盾汹涌而来,整齐喊出雄壮儿苍凉的前进号子,“杀!”“杀!”震耳的喊声弥漫了整个泰山之巅,以剑和盾的交替表现出战争的剧烈,整个舞台一片刀光剑影,这一幕觅尘主要是为了表现出当年高祖皇帝起兵开国的英雄伟绩。 接着鼓声弥散,兵士脱去身着的绿装的舞女们翩翩而来,锁着有没的五月展现着曼妙的身姿,挥动着长达两米的水袖,整个舞台仿若被碧水洗过,绿波荡漾。突然绿色全部隐去,红色妖艳地在台上威开,朵朵娇艳,急剧地冲击着众人的视线,觅尘得意的听到一阵阵的唏嘘惊叹声。 此幕她主要是用来表现高宗皇帝时的休养生息,天下万物复苏。 乐声再变,舒缓而庄重,舞女退去,身着儒服的演员上场,在沉静的音乐中,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细致入微地上演着叩拜还礼的礼仪,向众人展示了当今天下统一,万民朝贺,海天威世王朝的风采。 接着乐声一扬,一群姑娘身着金色舞衣上台,摆成一竖排,通过手印肢体向众人展现了千手观音的各种造型,乐声消散之时,舞女们齐齐上前叩拜海清帝。 “海天盛世,福音绵绵,吾皇万岁万万岁。” 姑娘们清亮的声音响起,这才唤回了众人的心神,众人赶忙跟着行礼恭贺,脸上还带着一些恍惚而震动。 觅尘没想到在这泰山之巅,天高地广,映着蓝天高远,舞乐更显大气恢弘。不想自己头一次当导演,还满成功,脸上浮现了笑意,得以不已,抬头时正见归海莫烬含着骄傲和欣赏的目光,觅尘冲他神气地扬扬下巴,却听海清帝的声音响起。 “好!好!清尘郡主听旨!” “清尘郡主戴觅尘侯旨。”觅尘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在场中跪下。 “清尘郡主奉旨操演祭祀天皇地祉之舞乐,竭尽忠忱,破当彰扬,特赐利州林虑万顷为其封地,钦此。” 觅尘一惊,听得四下一片抽气声,这海天的皇室公主都没有封地,今日皇帝居然赐她封地,觅尘心中本能抵触。 “尘儿不敢受封,为皇上尽忠乃是尘儿荣幸,况封禅舞乐排演两年有余,尘儿只是最后两个月略为督导,岂可尽搅其功,望皇上收回成命。” “尘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领旨谢恩吧。”归海印起身说道,示意传侍官将新拟好的圣旨传给觅尘。 觅尘见此情景,微微侧目看向归海莫烬,见他虽是微微蹙眉,却还是轻轻点了下头,便也不再多言,伏地跪拜接过了圣旨。 此时场中一片静寂,突然一声惊呼传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觅尘也看了过去,却见竟是那新科状元谢铭晦一脸震惊得指着自己,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觅尘心道这厮定是认出了自己,也难怪,那日在浩气英风楼,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可是普通的打扮,今日三人同时出现也难道他认出自己。 “谢大人这是怎么了?”海清帝略带诧异地看向那谢铭晦。 “回皇上,臣……臣早稳郡主风采,今日得见一时失仪还望皇上恕罪。”谢铭晦此时已是恢复了神态,赶忙跪地恭谨道。 “哈哈,尘儿才情连状元公都称赞尤佳,朕心甚慰。”归海印哈哈一笑,示意觅尘退下,又对随侍的太监示意。 礼官上前打开圣旨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薄德,受昊天上帝,天皇地址之福佑,致我海天天下太平,万方服顺,朕应天下之请,行东封之礼,告成功于上苍,求降福于黎明,今泰山封禅礼成,文武官三品以上者,赐爵一等,四品以上,加一秩,大赦天下,普天同乐,钦此。” 百官纷纷上前跪拜,仿佛海清帝是从昊天上帝那里带来了天命福音一般,至此海天朝筹备两年多的泰山封禅终于礼成圆满。 第五章:封禅 那日觅尘被戴郇翔抱回住处,云诺便迎来上来,之后青黛和红研也哭哭啼啼地围了过来,觅尘哪里还睡得着?云诺紧张地仔仔细细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青黛早就备好了伤药,给觅尘又包扎了手臂,红研又是熬药又是布膳,知语院中一阵忙乱。看着三个姑娘焦乱的样子,觅尘心中几多感动几多好笑,收拾妥当,觅尘送走云诺,安抚好青黛,未待天亮,就疲倦得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却是醒的极早,起身时天刚蒙蒙亮,用过早膳,觅尘便带着伤药往归海莫烬的华音院而去。 海清帝以为灵山清净,不易喧哗,便下旨令众多的仆侍卫随从等全都留在了山下。山上人员本就不多,行宫之中就更显空荡,觅尘一路基本没遇到什么人就顺顺利利地走到了华音院。 她到了归海莫烬的屋外便挥手示意那侍从退下,独子进了屋。 走进内室时归海莫烬正半靠着床棂微闭着目似在歇息,墨发仅用黑带高高束在头顶,几缕不羁的发自那带中滑落垂在面上,随风微微起伏。 晨光自微启的窗户洒进屋中,打在他昂然的胸膛上,穿透华光满身凛然英姿。他只穿了件玄色单一,宽大的衣领微张,露出一片古铜色的肌肤,微侧的身形更显得胸肩宽阔厚实,隐约透出昂然的力度,不经意间裸露出的锁骨从那昂然上高高凸起在颈下显出一道刚硬的果断的线条。那样子性感十足,觅尘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心道这男人要是生在现在,穿个v字领的衣服那叫一撩人啊。 “看够了吗?”归海莫烬低沉带笑的声音响起,微微睁开眼睛向觅尘,眸中晶亮却又幽深无垠。 觅尘正看得出神,被他一唤吓了一跳,他的嗓音本就低沉,如似是被他刻意压低了,显得沙哑而有磁性,觅尘的面上刷的一下晕染起了一片红晕,心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暗道丢人。 “过来!”归海莫烬见觅尘这般,眸中韵过笑意,使那本就深邃内敛黑眸闪烁着动人的神光。他向觅尘伸出一只手来,低沉暗哑的声音似带着蛊惑一般诱人沉醉。 觅尘只觉他声音异常感性,头脑晕晕忽忽,脚下已乖乖地走了过去,还没到床前就被归海莫烬扯住,身型在空中转了个圈儿坐在了床边儿,觅尘被他自身后紧紧地圈着,温暖熟悉的怀抱默默地贴在了身后。觅尘满足地闭上了眼,觉得那胸膛像一座永远屹立不动的高山,能够为他抵挡世间一切的风雨。 归海莫烬将头埋进觅尘柔软的发丝中深深吸了口气,轻轻一叹“真香!以后不要这么看人了,磨人的小妖精” 热热的气息喷浮在耳际,觅尘耳朵瞬间红透,嘴上却不甘道:“你分明闭着眼睛的!哦你一定也在偷偷看着我,不然怎么知道我在看着你。” “恩,我一直在看你。” 归海莫烬将觅尘的身子抱起,让她横坐在自己伸展在床上的腿上脸朝向他,轻点觅尘的鼻尖笑道。 觅尘不想他竟会这般说,心中甜蜜,又一阵羞涩,起身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大早上过来可不是听你的甜言蜜语的。“ 说着便去推他,好重,归海莫烬靠着床棂竟是动也不动任由她乱推,也不说话,没几下倒是弄的觅尘出来一身躁汗,气恼的看向他,却见他含笑看着自己,懒洋洋的样子。向来沉稳的面上竟有些孩子气的顽皮神气,分明就是故意在捉弄她。觅尘气恼不语,抡起小拳头就砸上了他笑意起伏的胸膛。 “怎么不推了?“归海莫烬朗然笑道。 “推不动,重的像头猪!你到底给不给我看你的背,不给看我可走了!”觅尘假装嗔怪的说着,抬眼轻撇了他一眼,正撞上归海莫烬幽黑的眸子,轻瞪一眼说罢便要转身。 “不必看了,昨日太医刚包扎好。再说,你手上的上不也没好,别拉裂了。”归海莫烬见觅尘已是满脸通红,便也不再逗她,整了整面容说道。 “太医院的药没我的好,昨日就吩咐青黛给你送过来的,结果红研一打茬我就把这事忘了,你让我看看吧。”觅尘将床上散落的几本纵卷收拾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回身道。 归海莫烬摇头微笑,见觅尘坚持,便也不再多说微微转过了背,拉下了身上的单衣。 觅尘扫啦一眼,却是微微蹙起了眉,那白色的绷带上血光点点,分明就是伤口开裂了。突然想起刚刚进门他还 用背部靠着床,刚刚自己推他他也不动,任由她使力,这不都是火上浇油嘛,伤口不裂就怪了。心中恼怒自己刚刚鲁莽,怎么就忘了他背上有伤,又气恼他不知道照顾自己,几步上前叩上归海莫烬的肩膀,怒目道:“都这样了你不疼吗?” “小伤,不碍的。”归海莫烬不在意地道。 觅尘无奈,心道比起他身上其它的伤这确实是小伤了,便也不再说话,开始着手给他换药。绷带的系在他胸前,觅尘微微弯腰双手自他腋下穿过去解那布条的扣结,却听得归海莫烬闷吭一声,觅尘忙停了动作:“弄疼你了?” “没事。”归海莫烬苦笑,心里暗叹这丫头一大早跑过来折磨人,弄得他胸臆烧滚却偏又这般无辜,真是让人苦笑不得。 觅尘听他声音怪怪的,担心着他背上的伤,便也没太在意,继续着手中的工作,没一会儿便将那绷带解了下来。背上的伤口果然都已裂开,血色模糊,她轻叹口气,眸中净是心疼。 “趴下!”恼怒说着,见海归莫烬乘乘在床上趴好,忙拿了干净的纱布给他清理,又细细地在伤口上洒着自己带来的伤药。 “今天晚上你趴着睡觉。”觅尘洒好药,命令道。 “我一大男人趴着睡觉像什么话。”归海莫烬闷声说着,眸中却尽是笑意。 “我说趴着便趴着,明日我再来给你换药,要是伤口又裂了有你好看!”觅尘威胁着,细致地又检查了一下,这才取过旁边的绷带示意归海莫烬起身,给他包扎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归海莫凌自外面步了进来,见屋里的情况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觅尘唤住了脚步。 “回来!我是大夫,他是病人,你躲什么啊?” 归海莫凌一愣,回身有些苦笑不得地看向归海莫烬,却见他也是一脸地无奈。 “有事?”归海莫烬示意他在桌前坐下,挑眉问道。 “恩,四哥,昨日我放走了害你和尘儿掉下山崖的凶手,四哥责罚我吧。”归海莫烬说着便站起身欲往地上跪。 觅尘慌忙放下还执着绷带的手,上前扶住了他,回头有些无措地看向归海莫烬。 “你好好说便是,跪什么!”归海莫烬也是一愣,目光略带探究地看向归海莫凌示意觅尘松手。 觅尘见归海莫凌已是没了刚刚那股莽行,便放了他,回身倒了杯茶推给他,这才回到床前匆匆将那没包扎好的布条打结。 “我欠她一条命。萧忆,四哥可还记得?” “是她?”归海莫烬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些诧异。 “恩,就是她,我放走了她,任凭四哥责罚。”归海莫凌狰然说道。 “责罚你什么?”归海莫烬有些无奈地轻笑道。 “她害四哥和尘儿差点丢了命,我却放走了她,难道不该罚吗?”归海莫凌微楞道。 “既然欠了人家姑娘一条命,弟债兄偿没什么好罚的,何况我跟尘儿这不是好好的。”归海莫烬摇头再次轻笑道。 觅尘静静听着,这下才有了些头绪,心道原来莫凌放走的竟是个女人,看这般情景必然是个貌美女子了,心中好笑,打趣道:“好你莫凌,见色忘友啊,那女子可害我不轻,你得把人带来起码道个歉啊。” “尘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也就是两面之缘。”归海莫烬嘴上虽是这般说着,白皙的面上却浮起了可疑的红晕。 觅尘见他含羞,便只是笑笑不再打趣。 “可知她为何谋害父皇?”归海莫烬宠溺地看了一眼觅尘,这才正色问道。 “不知道,没来得及问,不过看她的剑法倒像是清锋剑派。”归海莫凌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些黯然。 “这事我知道了,只是父皇那里谋杀的事瞒不过去,得有个交待。”归海莫烬眸中闪过沉思,眉心微动道。 “我知道了,四哥不必担心。我这就回去安排下,不打扰四哥跟尘儿了。”归海莫凌轻点头,起身便大步走出了屋子。 “那个萧忆是谁啊?”觅尘一见归海莫凌出房便很八婆地凑到归海莫烬面前一脸兴奋地打听着。 归海莫烬轻笑,拦过觅尘,一手抚摸着她小小的手指,一手轻叩床沿缓缓道:“是德绍二十四年冬天的事了,那时候莫凌刚到聚幽关没多久,什么都新鲜,有次瞒着我偷跑出城狩猎,却不想碰到了北纥右翼王的大队,兄弟们拼死才护得他冲出重围,可是却也受了极重的伤迷失在了钟山,幸得一位姑娘救了他。” “蛮浪漫的嘛,原来是美丽少女救了英俊王子的故事,有趣。那后来呢?莫凌怎么说他们才两面之缘啊?”觅尘笑道。 “浪漫?那姑娘照顾了他三天三夜,莫凌完全清醒时她却留书一封已经离去了,后来莫凌又去过那木屋几次,再没碰到过那姑娘。”归海莫烬眸中山过些担忧,不知道这姑娘在此时此地出现,又意欲谋刺皇帝,之于莫凌到底是不是幸事。 “你很担心?”觅尘见他眉心微蹙,轻声问着。 “是有些,不过现在我更担心你。”归海莫烬轻笑着抚上觅尘面颊略带感叹道。 “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觅尘眸中茫然。 “陪你看个日出也能掉下悬崖,你说,我岂能不担心。恩?”归海莫烬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闪过了昨日归海莫湛看觅尘的眼神,他也是男人,那眼神他岂会不懂…… ………………………………………………………………………………………………… 永封元年农历六月二十日,秋高气爽,阳光普照,大地洒金。海天王朝即高祖,高宗,中宗之后的第四位皇帝海清帝归海印率文武百官登封泰山祭祀皇天后土。史料记载,这一天仪仗卫队环列山下百余里。泰山上下行道布置卫兵,传呼辰刻以及送递诏书须臾而行。 这日海清帝御马登山,其他众人皆是步行跟随,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山路一直蜿蜒到山顶。 觅尘跟着由皇后代领的内外命妇队伍中,这些女子多数养尊处优,何时登过山?虽是从山下到山顶均开凿山阶,极好攀爬,可是队伍还是行走的极慢。一路虽是松山万壑,翠叠层嶂,鸣溪古刹,可看多了终也无趣,觅尘差点没睡过去。娇妇们每怕一段路,就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呗侍女掺扶着,行路艰难。 等到达山顶时已是艳阳高照,众文武官员就位,静待吉时到来海清帝便登坛祭拜。 时一刻,柯祭礼官高呼一声:“吉时已到,典礼开始!” 祭奠舞乐,悠扬而起,响彻云际。觅尘好奇地睁大眼睛,见海清帝穿着祭袍缓缓而来,那祭袍摆幅极长,拖地三尺,由八个太监在他身后捧着知道祭坛台下才放开摆幅。海清帝独自登上高高的封台前坛,礼官焚香,皇帝净手,按照先奠后燔的礼仪,祭拜皇天上帝,将祭酒洒下山崖祭奠厚土。 海清帝首献。太子亚献,翰王终献。 当归海莫烬踏着庄重的祭奠舞乐登上高台的时候,觅尘踮起脚尖看得目不转睛,他今日穿的也是祭祀礼炮,带着高高的冠冕,玄色礼炮纹着金丝祥云,广袖浮动,摆幅拖地一米,更显得身材高大。觅尘见他步履沉稳,腰际的佩剑随着步子稳稳的铮然作响,剑眉飞扬,五官如同凿刻出的一般,隐在王者之风。他的动作利落而果决,端是丰神俊朗,英姿勃勃,望的觅尘一脸红晕,心中自豪不已。 礼毕,祭祀官又高呼一声:“吉时到,敬天有礼!” 这时候东南方向的一座高高架起的燎坛,点燃了堆积燔柴,火势升腾而上,庆云纷布,遍满天际。 海清帝就望燎位,火出,群臣称万岁,传呼山下,声动天地。与此同时,山下祭坛,群臣百官祭祀五帝百神也已结束,山上山下,皆呼万岁,声涛阵阵,不绝于耳。 觅尘随跟着众人跪拜,眼睛却瞄向山下,但是森旗如龙,随风徐摆。燃火相属,犹如连星自天降入,美不胜收!几多神秘,又几多喜庆! 海清帝示意众人平身归坐,从司仪手端着的威有玉册及玉蝶的两个玉柜中取过玉蝶,却不着急供于祭坛石室。而是拿着手中眸中若有所思,复又扫视众人问道:“秦始皇封禅的玉蝶文为什么秘而不宣呢?” “回禀父皇,密求神仙,故不想让人看见。”归海莫湛兼任礼部尚书,故而上前一步垂目回道。 “密求神仙?湛儿以为父皇此行如何?”归海印似并不认同此话,微挑眉看向归海莫湛。 “回父皇,儿臣以为仙者,凭虚而论,父皇此行,皆为苍生祈福,更无秘请。儿臣奏请将玉牒文出示百僚,使知父皇圣意。”归海莫湛扶剑跪地道。 “众卿以为如何?”归海印眸光微敛,俯瞰众人问道。 “臣等复奏,请圣上将玉牒文出示百僚,以示天下。” 忠臣纷纷响应,觅尘有趣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玉牒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如此受到重视。 “准奏。”归海印将手中的玉牒文传待太监,示意他上前宣读。 这时候众人皆跪地听奏,觅尘也跟着跪了下来,听到那传待太监高声宣读着。 “有海天天子,臣归海印,敢昭告与昊天上帝:归海一氏,运兴土德,高祖太宗,受命立极,高宗升中,六合殷威,中宗绍夏,继提丕定,上天眷佑,臣印恭承大宝,二十年又八。今特敬告天意,四海晏然,封祀岱岳,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 读罢觅尘已是明了,这祭文分明就是对海天朝几代皇帝的歌功颂德之语,历数了他们的功绩,也概括了海清帝的功勋战绩,恐怕不是如他宣称的那样,为苍生祈福,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统治更加承天命。要有一句真话,怕也是那句子孙百禄。 “昨日息风收雨,今朝天晴日暖,复有祥云助乐,卿云引燎,灵迹威事,前古未闻,儿臣恭祝海天长富百姓,天下太平,父皇恩泽天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归海莫旭突然站出扬声说道,言罢鞭?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5部分阅读 鞭伏地恭谨地磕了一个响头,他这么一跪,众人岂有站着的道理,也纷纷跪地跟着高呼万岁,一时间声振天际,大地动摇。觅尘心里暗骂着太子虚伪险恶,也不得不承认这归海旭倒是基会拍马屁,几句话拍得归海印哈哈大笑,满面志得意满。 归海印示意众人平身,赐座,此时礼官上前高声道:“起乐献舞。” 一时间鼓乐齐鸣,丝竹声声,满际天庭,正是觅尘所训练了两个多月的封禅舞乐。 先上场的是一群身着铠甲士兵装扮的男子,哥哥拿执剑和盾汹涌而来,整齐喊出雄壮儿苍凉的前进号子,“杀!”“杀!”震耳的喊声弥漫了整个泰山之巅,以剑和盾的交替表现出战争的剧烈,整个舞台一片刀光剑影,这一幕觅尘主要是为了表现出当年高祖皇帝起兵开国的英雄伟绩。 接着鼓声弥散,兵士脱去身着的绿装的舞女们翩翩而来,锁着有没的五月展现着曼妙的身姿,挥动着长达两米的水袖,整个舞台仿若被碧水洗过,绿波荡漾。突然绿色全部隐去,红色妖艳地在台上威开,朵朵娇艳,急剧地冲击着众人的视线,觅尘得意的听到一阵阵的唏嘘惊叹声。 此幕她主要是用来表现高宗皇帝时的休养生息,天下万物复苏。 乐声再变,舒缓而庄重,舞女退去,身着儒服的演员上场,在沉静的音乐中,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细致入微地上演着叩拜还礼的礼仪,向众人展示了当今天下统一,万民朝贺,海天威世王朝的风采。 接着乐声一扬,一群姑娘身着金色舞衣上台,摆成一竖排,通过手印肢体向众人展现了千手观音的各种造型,乐声消散之时,舞女们齐齐上前叩拜海清帝。 “海天盛世,福音绵绵,吾皇万岁万万岁。” 姑娘们清亮的声音响起,这才唤回了众人的心神,众人赶忙跟着行礼恭贺,脸上还带着一些恍惚而震动。 觅尘没想到在这泰山之巅,天高地广,映着蓝天高远,舞乐更显大气恢弘。不想自己头一次当导演,还满成功,脸上浮现了笑意,得以不已,抬头时正见归海莫烬含着骄傲和欣赏的目光,觅尘冲他神气地扬扬下巴,却听海清帝的声音响起。 “好!好!清尘郡主听旨!” “清尘郡主戴觅尘侯旨。”觅尘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在场中跪下。 “清尘郡主奉旨操演祭祀天皇地祉之舞乐,竭尽忠忱,破当彰扬,特赐利州林虑万顷为其封地,钦此。” 觅尘一惊,听得四下一片抽气声,这海天的皇室公主都没有封地,今日皇帝居然赐她封地,觅尘心中本能抵触。 “尘儿不敢受封,为皇上尽忠乃是尘儿荣幸,况封禅舞乐排演两年有余,尘儿只是最后两个月略为督导,岂可尽搅其功,望皇上收回成命。” “尘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领旨谢恩吧。”归海印起身说道,示意传侍官将新拟好的圣旨传给觅尘。 觅尘见此情景,微微侧目看向归海莫烬,见他虽是微微蹙眉,却还是轻轻点了下头,便也不再多言,伏地跪拜接过了圣旨。 此时场中一片静寂,突然一声惊呼传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觅尘也看了过去,却见竟是那新科状元谢铭晦一脸震惊得指着自己,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觅尘心道这厮定是认出了自己,也难怪,那日在浩气英风楼,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可是普通的打扮,今日三人同时出现也难道他认出自己。 “谢大人这是怎么了?”海清帝略带诧异地看向那谢铭晦。 “回皇上,臣……臣早稳郡主风采,今日得见一时失仪还望皇上恕罪。”谢铭晦此时已是恢复了神态,赶忙跪地恭谨道。 “哈哈,尘儿才情连状元公都称赞尤佳,朕心甚慰。”归海印哈哈一笑,示意觅尘退下,又对随侍的太监示意。 礼官上前打开圣旨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薄德,受昊天上帝,天皇地址之福佑,致我海天天下太平,万方服顺,朕应天下之请,行东封之礼,告成功于上苍,求降福于黎明,今泰山封禅礼成,文武官三品以上者,赐爵一等,四品以上,加一秩,大赦天下,普天同乐,钦此。” 百官纷纷上前跪拜,仿佛海清帝是从昊天上帝那里带来了天命福音一般,至此海天朝筹备两年多的泰山封禅终于礼成圆满。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六章 狂怒(上) 秋季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谷中被阳光韵起的云雾水汽消散,太阳就缓缓低落。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雾气向山下游荡,夕阳下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铺展了行宫,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初生的夜色混为一体。 封禅祭奠结束,照例是一番的庆贺,海清帝要在行宫帐殿接受朝觐。行宫之中每日都有歌舞盛宴,百官相贺、与民同庆。 宫阁楼台精巧的彩绘纱灯也随着这夜色的来临高挂点燃,远远望去仿佛还笼罩着淡淡清清的雾气。大殿之上歌舞阵阵,厚厚的嵌金丝地毯从高高的殿台顶端一直蔓延到殿外台阶之下,大红绸花遍结宫墙,处处透着喜庆。 归海莫湛从大殿侧门跨步而出,站在廊回微微抚额。灯火流转,在他的一袭白色长袍上映出一抹氲红,滚金边的大麾随着轻风微微起伏着亮光,腰际挂着的暖玉透着淡淡光晕。殿中的乐声阵阵依旧清晰入耳,香料焚烧起来的幽香四溢萦绕廊琊,而这些却令他心里多了几许烦躁。 眉心微微蹙起,闲洒痛淡的面上浮现了一抹疲倦,清风一吹那倦怠消散在夜风通透中,俊雅的眸中闪过清亮,大步便跨下了台阶,向着行宫安置的临时署衙而去,心中琢磨着各地的奏报怕是该到了,脚下便走得更急。 为迎合数百年来的泰山封禅盛况,行宫虽小却处处精致,遍植树木,多建假山奇石,以挡山风。归海莫湛转过一处假山,突然狂风袭面,不由放慢了脚步微微闭目,待风稍停抬头看看天,不见星辰,黑沉低压,怕是要下雨。假山掩着的是一处碧波,天日虽已过秋小池却荷叶起伏,想来时内务府详加培育的耐寒抗冻莲花品种,夜风吹过影影绰绰,他不由驻足细观。 回身正待往前走,却见太子从对面花径绕了过来,腰际的明黄随着脚步起伏微微闪着光亮。归海莫湛微微蹙眉,自从上次他夜闯东宫,两人私下碰面总是免不了一股火药味,今日却不想又撞上了。 归海莫旭一看见池边站立的挺俊身影,眸中便闪过阴霾。最近自己这个弟弟可真是春风得意啊!礼部吏部双管齐下,前几日父皇还夸奖他春闱和封禅的差事都办的不错,说什么湛儿甚肖朕躬。还有他的母妃敏妃娘娘,前日泰山封禅父皇竟然让她和母后平起平坐,想起这些归海莫旭就一肚子的火往上冒,说话也不免尖锐了起来。 “这不是五弟嘛,怎么独自在这里啊?怎么?大殿上的歌舞入不了风流俊雅慕王爷的目?也是,看过清尘郡主的曼妙舞姿,娇媚身躯,那些个庸脂俗粉岂堪相较?!想来,清尘郡主私下定是没少给五弟……” “太子殿下言辞注意身份!”太子一靠过来归海莫湛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微微蹙眉。听他上来就暗讽带刺,本不欲理睬,可他居然越说越混账,还扯到了尘儿,他岂能容忍?生生打断了归海莫旭的猥亵言词,厉声道。 “哈哈,本宫这刚刚提到清尘郡主,五弟就沉不住气了?真是宝贝的紧啊!不过也是,那脸蛋,那身段,那躺在床上娇吟的样子……啧啧这般较贵着,她要是本宫的女人,就算是一夜缠绵……“归海莫旭一见这平日泰山压顶也毫不变色的无弟竟如此轻易就动了肝火,心中报复感顿时升起,似是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件对付他的利器般,嘴上更是刻薄滛绥了起来。 “住口!“归海莫湛袍角轻扬人已是飘忽而上,双手抓起太子的衣领,紧紧揪提了起来,向来的俊雅洒脱早已不再,而上穿风过雪般如笼寒霜。 归海莫旭却也不在意,好似他越是怒极,就越能取悦他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轻轻抬起右手拍向归海莫湛提拉着他衣领的手:“五弟何必如此愤怒,岂不又辱平日里儒雅俊逸的风采?” 他的手拍来,归海莫湛已是松开了衣领,只是眸光依旧冰寒盯向太子,微微平复了下心神冷声道。 “太子这话倘若传到了父皇耳中,不怕有辱身份就好。” “哈哈,多谢五弟关心了。不过这话岂会传到父皇那里?尘儿可是五弟的心头肉,五弟怕是死也不会去说的。想来,五弟还该感谢做哥哥的呢,要东宫那副虚弱的样子还着实吓了本宫一跳呢,春恤胶不亏是药效最强的蝽药,想来那晚五弟定是与尘儿销魂一夜,好不风流啊,本宫……” 太子的话尚未说完,归海莫湛面色已是几变,怒极难抑,反手一掌就向他积极扣来,他赶紧侧身向后退去,心中却是大快,邪眸闪过暴戾的笑意。 “闭嘴!再胡言辱没尘儿清白,休怪本王不客气!”行宫之中,归海莫湛本不欲动手,可太子竟得寸进尺,他已是忍无可忍,挥手便是一掌袭向归海莫旭。 “本宫胡言乱语?哼!那日若不是五弟,尘儿早就是本宫的太子妃了!五弟英雄救美却不想救的原来是老四的女人,岂不可笑!?对了,老四知道五弟跟尘儿的风流韵事吗?”归海莫旭急退着,身形已是狼狈却仍旧一面尖锐笑道。 此时从幽郁的树灌深处急急掠出一道黑影,仿似从暗夜地狱而来,带着噬人的寒意,迅如夜空中凌厉的闪电,掠过如刀,直袭归海莫旭。 太子在归海莫湛的掌风下本就躲闪得极为狼狈,他几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一恍,一抹黑影袭来,下一刻他已是被人扣住了脖颈。身子被狠狠击退,直接撞上了身后的假山,锋利的岩角刺破背脊,他尚来不及呼出声,脖颈一紧呼吸也沉重了起来,死亡的气息瞬间袭来。 “把你的话说清楚!” 冰冷的声音带着澹澹寒意响起,太子红着脖子抬眸,正撞上归海莫烬隐含杀机微微眯起的眼眸,让他感觉呼吸更加困难了起来,挣扎了下,可颈间的力道骤然又加,他甚至听到了骨骼被揉碎的声音,心中闪过从来没有的恐慌,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再动会被折断脖颈当即惨死,归海莫烬疯了!此时分明已是化身炼狱修罗。 “四哥,你冷静一点!”归海莫湛见太子已是满脸通红,眼中充血,望归海莫烬的样子,竟是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赶忙上前急急劝道。 “滚!”归海莫烬深潭般的眸中如狂风骤起,凌厉清晰如冰刃,直袭归海莫湛。 “四哥这般,他就是想说清楚也不能。他是太子,倘若死在四哥手中,此事因尘儿而起,父皇能放过尘儿吗?放手!”归海莫湛见归海莫旭血眸圆瞪拼命挣扎着,急急说着便上前扣住了归海莫烬的手腕微微施力。 归海莫烬听到他唤觅尘,眸中闪过一抹挣扎,冷玉般的面庞风过如剑,尽是寒芒:“你不配唤她尘儿!” “说!”虽是如此说着,归海莫烬还是微微松开了扣在太子颈间的大掌。 “咳咳……今日为一个女人,这……里可真是热闹啊!咳……咳……却不知清尘郡主到底中意本宫的哪个弟弟?是四弟,还是……”太子急咳着看向归海莫烬,心中虽是有些恐慌,可眉宇间闪过不敢和阴霾,讽刺道。 他的话尚未说完归海莫烬右手一扬腰际配件已是陡然出鞘,直直刺向他颈间,寒光之下一抹血痕清晰可见。 “说清楚!什么蝽药?”将剑锋直直抵在归海莫旭的咽喉处,剑气之间,逼人夺命,归海莫烬一字一顿道,眸中已是杀气重重。 望着眼底青光闪闪的利剑,太子感觉那剑锋所在,一股热流涌出滑进衣领,面上煞气染起,却不敢再多言其它。 “药是本宫下的,可人却是五弟带走了,蝽药无解,四弟该当清楚吧?” 刚刚无意听到他们的谈话,他只觉脑中翻涌起一股无法控制的激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怀疑是他听错了,第一次有不敢面对一件事情的恐慌。现在听到的又一次被证实,焉能心存侥幸!归海莫烬只觉心像被重物狠狠揉捻而过,又似被利剑剐成片片,刺痛难当,直欲仰天尖啸。手中剑光一闪,便直直刺向太子。 归海莫旭武功本就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倘若手中有武器相抗,尚能抵挡一下,可现在身体紧紧贴着假山,连退路都没,心中大惊,剑气已至。 “四哥!”归海莫湛挥手阻挡,可归海莫烬那一剑极为凛冽迅捷,他已是晚了一步,眼中那一剑直直没入了太子的肩窝,血涌而出。 “滚!”剑起剑拔皆在一瞬之间,剑气刮的太子衣衫微扬。归海莫烬眸底如同落入了千里冰雪,铺天盖地压向归海莫旭。 “哼!”太子虽是不甘,可是也看出这时候的归海莫烬已是近乎疯狂,不再多言阴霾地扫了他一眼,捂着肩膀绕过两人便沿着来路而去,身影略有踉跄。 许久的沉默,一阵狂风骤起,寒光一闪,归海莫烬剑身一震,归入鞘中,冷冷看向归海莫湛说道:“我一直以为五弟乃真君子,不想竟也会做此种趁人之危的勾当。” 归海莫湛眸光微敛,心中涌动愤怒,一双清眸凛然掠起,极锐的盯住归海莫烬,亦是寸步不让:“我趁人之危?难道让尘儿被绑缚着手脚只能等死?四哥君子,可那时候四哥人又在哪里?” 一句话直刺归海莫烬心底,穿心而过,归海莫烬只觉身心俱碎,他何尝不知此理,只是此刻已不敢深想,他几欲到了崩溃的边缘,内疚、嫉妒、伤恶、愤懑……种种情绪交织着撕扯心肺,他已是失去了理智,只想发泄,而面前这个得到尘儿的男子,无疑是他此刻最痛恨的,尽管他心中清楚也许他更该感激,感激他救了尘儿,可是感激吗?他办不到,至少此刻办不到,心中的妒火已经烧得他宛若身处炼狱焦灼,而归海莫湛轻轻的一句话却又令他入赘冰窟,无力感遽然将整颗心陶得空荡寂寥。 望了一眼归海莫湛,清冷的眸中已是无情无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便要离去,此刻他需要一个无人的地方舔舐伤口…… “倘若尘儿中意的人是我,我定不会让她置身那般的境地。”归海莫湛看着归海莫烬略带落寞却沉重的身影冷然说道,心中却微叹自己残忍的可怕。倘若尘儿中意的是他,怕是此情此境,原因无他,只因他也是嫉妒的,嫉妒四哥拥有了尘儿的心。 归海莫烬脚步蓦然一顿,夜色下青衫寥落,一时天地无声。确实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太过大意,太过自以为是。以为凭借一份名单,凭尘儿的聪慧定能安然无事。是他低估了男人的野心,没想到太子竟会如此卑鄙行事! “此事四哥若是介意,就不配尘儿倾心,希望四哥不要令莫湛失望,因为我,从来就不曾放手!”归海莫湛知道刚才他和太子的言语已经让归海莫烬误以为尘儿和他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并没有点破,他要看看归海莫烬是否配得上尘儿。倘若归海莫烬介意了,他定会不顾一切将尘儿抢过来。 “希望你也不要令我失望。”归海莫烬沉默半响,声音有些沉闷却坚定,倘若这是他的宣战,倘若这是两个男人的斗争,那么他接受,亦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六章 狂怒(下) 可能是离近大海的缘故泰山的天气很多变,海上的暖湿空气被不断吹送道泰山周围,遇冷后就变成了大面积的低云层,夜晚的时候厚厚的低云压来,整个泰山显得凝重,庄严而巍峨。 觅尘站在屋檐下望着天际的一抹浓黑薄云,映着山峰高耸让人有种喘息不过的感觉,仿似那黑压压的云层和高耸的山峰会扑面而来一般。山风也狂乱了起来,萧萧秋风中隐约送来远处的阵阵丝乐之声,觅尘轻叹,这般的坏天气竟是一点也影响不了大殿的欢乐气氛。 觅尘转身回屋,屋中窗户大开着,山风吹来显得屋室有些空空落落,萧然凛然。诗人说“山雨欲来风满楼”,风是雨的先导,风已飒然,想来雨势已是迫在眉睫了。 轻轻将洞开着被风吹得咿咿呀呀作响的窗关好,觅尘在窗前的案台落坐,去下纱灯的罩子将烛光挑得更亮。 桌上放了一张画,还没完成,却已显出了男子英俊刀刻般的面部线条,觅尘执起炭笔一笔一笔地用心画了起来。灯光下身影在窗户上投下剪影,在狂风大作的夜晚看上去温馨而静好。 归海莫烬静静地站在院中望着窗户上那抹美丽的影子,久久不曾移动。 一记响雷闪过天际,夜雨终是来袭,带着压抑的狂怒席卷了整个天地,冰冷豆大的雨滴砸在归海莫烬的身上,可他似是若无所觉,身影挺直地依旧站在原地,抬头让雨淋在面上,承接着那冰冷的寒意。 狂风肆虐,觅尘本就只是轻轻地关上窗绯。大风吹来,窗户竟被生生刮开,拍打着墙壁。暴雨扑上桌案,将案上的画纸弄得一片模糊,觅尘蹙眉正要去关窗,风却又吹灭了纱灯。 觅尘正欲起身,房门牟然洞开,归海莫烬高大的身影掩住了屋外的狂风夜雨,稳稳站立在门口。透过些微的光亮,觅尘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那身影气势非凡,稳如山岚。觅尘一时有些恍然,愣在了原地,痴痴看着他。 归海莫烬也静静地望着觅尘,白色的轻衣,青丝随风飘扬,衣袂翩飞。内室淡澄的光线穿透屏风半洒在她的面上,一只翠绿发簪散挽乌发,淡光下色泽通透而明净,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用发簪,却是如此的美丽夺目。几缕碎发自她发簪间俏皮滑下,静静垂于耳畔,抚上面颊漾起微澜,映着柔和的下巴,修长的脖颈,优雅而静美。 狂风吹过,觅尘身上微凉,这才懵觉归海莫烬身上衣衫竟是全湿,在地上印出一溪水印,光线微过,亮了一地。觅尘大惊,慌忙跑了过去,将他拉进了屋。 “你这是怎么了?下雨了还往外跑,也不撑把伞。你喝酒了?”将他拉近觅尘清晰闻到一股酒味,焦急中略带诧异抬眸,他不是从来不饮酒的吗。 ……归海莫烬有些呆愣地望入觅尘晶莹剔透的眸子,那眸子似是会说话,清澈坦然的像条小溪,可仔细望进去,又如深潭。彩光流溢在瞳内,一个眼神,便藏了千言万语。而此刻,那眸中清晰的担忧,深刻的焦虑让他一下子暖了身心。 觅尘见他愣愣的也不说话,望见他身上的薄衫湿透紧紧贴着昂然的身躯,急急转身:“我去给你拿干巾,这样非生病不可!” 她的话刚刚说完,忽然手上一痛,是归海莫烬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刚刚转过的身子又拉了回来。铁腕出乎意料的坚定有力,觅尘惊诧低头去看,臂腕紧绷,青筋隐现,觅尘觉得手腕都被他硌得生疼。 “尘儿……尘儿……” 恍惚间觅尘听到归海莫烬轻喃了什么,抬头便坠入一汪无边的深潭之中,他墨色的眼眸似是带有魔力一般,深深地吸引着觅尘的注视,屋中光线恍惚,他低着头面容隐在黑暗下,觅尘抬手轻轻抚过他高挺的鼻梁,刀雕般的轮廓,触手冰凉,带着暗夜的潮湿,觅尘心疼不已,不明白他今日是怎么了。刚想开口,唇上压力袭来。归海莫烬已是俯身吞吐了觅尘未出口的话语。 那吻是狂热的,充满了霸气和掠夺。冰冷的唇,炽热的气息,浓重的酒味使觅尘一惊,睁大了眼眸去看他。他也微微睁着眼眸,那深邃的眸中似是灼灼火焰自幽深处燃起,摄人心神。眸中深深的渴望混着他炙热的气息搅进心湖,掀起千层浪,心神醉浓。 而他似乎不满于她的失神,将冰冷的唇畔更深地探向她,揉捻着摩擦出淡淡的温热,唇齿间浓烈的酒气昏厥了头脑,惹人沉沦,似醉似幻。 今日的他太过异常!以前的他虽是霸道可对于她总是显得温柔而耐心,似是总怕伤到她一般。他的眸子在看向她时总是含着笑意和包容,他的胸膛总是温暖厚实,他的怀中手心总是透着无处不在的温柔和热情,他的声音总是低沉好听。 可今日的他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他不说话,他沉默!他的胸膛灼热流出的是浓浓的渴望,那疯狂的气息让觅尘心生不安,微微挣扎。 而归海莫烬的手指却固执地插入她散乱的柔细发丝间,扣住她的后脑让她无法闪躲他霸道的吻,强而有力的舌头则以更加热烈的方式,搅弄她的甜美湿润。觅尘又是一愣,根本不知道如何摆脱他的纠缠,她的气息被这个激烈的吻弄乱了,光是要抵抗深入她嘴里的霸道灵舌就已经应付不来。 她双腿发软,心跳加快,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灼热的高温,仿佛就要融化在他的怀里。不管她是扭颈还是摆头,都无法躲开他的纠缠,就像是狂风巨浪下的无桨孤舟,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就被他卷进足以将身心颠覆的风暴中。 火热的唇舌执意挑勾着她,觅尘不再抵挡,不再试着摆脱,甩却心头的不安和疑惑,开始柔顺地承接着他此刻的疯狂和偏执,寻找着彼此柔软的缠绵,呼吸温热纠缠在一起,深深地探入心腑。 显然觅尘此刻的迎合取悦了归海莫烬,他捕捉到那滑软的小舌,便将它卷吸进自己充满男性气味的口腔中。他咂吸轻咬,想把那片软绵滑腻吞入腹里,或是永远留在口中厮磨品尝。 突然觅尘感觉身子一轻,已被他抱了起来。觅尘只觉一阵的天旋地转,本能的抬手环上了归海莫烬的脖颈。他全身湿透,黑色的长衫紧紧贴在昂藏的身躯上,怀抱却带着灼热气息震荡着觅尘的心,她抬头去望他,洇湿的长发粘着额头,幽深的眸子似是敛尽了夜空里的黑暗,不似平日里的明亮,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翻腾着迷蒙。 归海莫烬抱着觅尘便大步往内室而去,他本来不欲进屋的,只想站在院中好好看看她,哪怕是一个影子已是满足,可是看到了便想要触碰到她,碰到了便想要更多。此时此刻他已是迷离了身心,酒入胸臆,嫉妒像虫蚁噬咬了他的心,身上的每一处器官都在叫嚣着撕扯着他。 他要她!此时此刻,他不想也不愿再等,他要占有她!她的心还有她的人,他皆要! 觅尘被归海莫烬放在柔软的床上,娇躯深陷进黑色的锦被中。下一刻他便也重重地压了上来,好想要将全部的力气和欲望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发泄出来。 觅尘只觉身子一紧便被他紧紧地环在了怀中,严密的无法透气。他火烫的身体似乎连着稀薄的空气也燃烧了起来,侵蚀着觅尘的身体,瞬间晕眩,胸腔中狂乱的心诉说着此刻的迷离。 归海莫烬却似乎不满足这样的贴近,将觅尘拉起用力的扯进怀中,似乎想要将她印进怀中一般,死死的箍住。觅尘感觉每一根骨头都磕得发疼,正欲唤他,却听他低沉的声音响彻在耳际,近乎呢喃却清晰地震动了她的心扉。 “尘儿,尘儿,尘儿,尘儿,尘儿……我爱你……” 觅尘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他说他爱她! 那一声一声的呢喃,一声一声的轻唤就响在耳边,这时他今晚说过的第一句话!他说,他爱她! 觅尘心中虽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意,可是他从来没有用言语表达过,而此刻他说他爱她!他清楚明白的说了出来!觅尘只觉心中甜蜜袭来,连身体都不觉地微微轻颤。却也感觉到了归海莫烬的身子竟也微微地颤抖着,紧箍的怀抱像是害怕失去她一般。 觅尘虽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抬起双手环上他轻轻揉抚过他的背脊带着安抚,两颊晕绕上红色,轻轻道:“烬,我也爱你……” 她的话响起,分明感觉归海莫烬的身子一震。他放开了她,黑眸闪动,似乎带着一抹不敢置信,却又那般的坚定而执着的盯着她:“尘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爱你!”觅尘望着他坚定道,唇际扬起一朵炫目的笑容,美得惊心。 归海莫烬猝然屏息,眸中火热燃烧,爆发出浓郁的狂喜在幽黑的眸中翻涌,满心满眼中印着的只有她的身影,只是她,只有她而已。蓦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起来,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终于如火山般爆发,他将觅尘狠狠压向床榻,炙热的吻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如雷的心跳声清晰传到觅尘的耳中,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气息当中化为他的一部分。 归海莫烬狂乱地吻着觅尘,她唇齿间香津而甜美,此刻他身下的小女人让他无法自拔的陷入了情欲当中,脑海中唯剩下了一个念——他要她! 床上的帷幔也许本来就没有勾好,不知何时垂了下来,遮住了室内本就微弱的光线,归海莫烬退开让他迷醉的甜美,黑眸紧锁觅尘,昏黄的光线下他看不清她的娇颜。可是不论他睁着眼或是闭目,她的模样及神韵,每一个让人由心底感到喜悦的笑容,每一个顾盼间诱人心动的眼波,早已深深刻画在他的脑海里。只因他丢了心,只因她是他无法放手、心动如斯的女子。 女人带给他的肉体欢愉,他不是没有享受过,却从来自制有佳,从不重欲好色。而每每面对她,他却总是丢盔弃甲,毫无一丝的抗拒力。而今夜的他早已经被嫉妒,被懊悔折磨的几欲疯狂。他再也不想等了!便在此刻,他要她成为他归海莫烬的女人! 俯下身子火热的唇便又直袭觅尘那抹薄红,淡蓝的床帏随风轻扬,光亮袭来,两人舌尖牵拉出的津液银丝微微一闪,归海莫烬身子明显一悸。 细密的吻落在觅尘的额际,眼角,她的鼻,她的脸,她的唇……温暖的呼吸喷洒在白皙的面颊上,肌肤与肌肤熨贴在一起的炙热温度让觅尘一阵晕眩。 “尘儿,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声音消失在唇齿间,归海莫烬的气息有些微的凌乱,意乱情迷。 觅尘觉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引诱般像是麻痹神经的咒语,让她无力反抗,只能迷乱地跟着道:“是的,我是你的尘儿,只是你的……“觅尘微微睁眼,入目自己的长发和他的黑发纠葛在一起,道不尽的缠绵悱恻,蜜色的肌肤映衬着黑色的锦缎丝被妖娆迷乱。而此时归海莫烬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后,牙齿若轻若重地咬住她的肌肤,惹得觅尘身体一阵颤抖。 觅尘抬眸去望,他沾湿的黑发黏在刀削的面上,性感撩人。黑不见底的眸异彩连连,暖烫的男性体温缭绕在周身。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什么疑惑什么异常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只能感受到身体的阵阵酥麻,感受这仿若要带人走向万劫不复的欲望袭满全身。 而他的大掌开始不安分地下滑,沿着下颚,滑进衣领内,湿热的唇舌在她的颈间留下灼热的吻。每一个吮吻、每一个抚触,都像是带着火焰的羽毛,挑勾着她藏匿在体内的热情,她无法抗拒……不,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兴起过抗拒的念头,只能沉沦。 觅尘轻轻闭上了眼,脑中一片空白,被他带进了无边无际的情欲中,铺天盖地,措手不及。 归海莫烬微微眯眼看向觅尘,她原本白皙的肌肤早已呈现粉嫩的微红,脸颊上染起的甜美红晕,让她面容更添柔和妩媚,柔弱无骨的身躯轻轻地颤抖着,一滴汗香在她的香肩处徘徊。他再也控制不住发狂的心,手下用力便直接撕开了觅尘的衣服,绸缎破碎的声音像扣人心弦的琴声,鼻翼间萦绕着少女勾人的沁香,将欲望从内心深处勾起,那样的迫不及待。 他散发着炽烈热度的手掌在觅尘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游走。觅尘的脑中除了他的动作之外,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一阵阵的酥心快感让她身体发软发烫,被他用粗粝指尖抚弄的细腻肌肤浮起细小的汗珠。 觅尘恍然发觉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已经碎裂,飘然散落了一床,只有那一件绯红色的肚兜半散半落地挂在身体上,引人遐想。 “尘儿,我早就想这样做了,很久很久以前就想了……”归海莫烬的声音低迷带着些恍然,手掌继续在觅尘身上磨蹭起火苗,诱惑着她。 觅尘娇躯一阵阵颤抖,主动将自己的身体靠近他双眸盈满氤氲,难耐地几欲饮泣出声。脸红的喘息,诱人的娇吟,她颤抖着环上归海莫烬的腰间,感受着身上越来越激烈的动作,身躯被汗水淋得湿滑,凌乱的发黏贴在她的鬓间及身上,更添妩媚,她清楚的听到从自己口中发出的暧昧呢喃,那嘤咛声阵阵回荡在房间内,伴随着两人短促的喘息声更让人羞赧,身体配合着归海莫烬的抚弄不断的扭动,手亦改而难耐地抓起了锦缎。 “用手环住我,我的尘儿……”随着觅尘的扭动,归海莫烬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绵软及凹凸有致,因为她的轻摆等于是在他壮硕的身子上磨蹭,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腹下那处聚集汇流,充满情欲的感官刺激得让他从心底兴奋不已,那兴奋折磨的他几欲发狂。 听到他的低吟,觅尘放在身侧的手轻动,却分明碰触到了一处坚硬炽热,她吓了一跳,尴尬地想要缩回手去,可手却被归海莫烬紧紧扣住,她听到他在她的耳际逸出一声低吟:“别走……” 觅尘的面颊瞬时被染得更红。感受到女子手心的温热和酥软,归海莫烬的欲望像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抚弄她的动作益发火热狂野。身下悸动疼痛不已,渴望获得彻底的解脱,他仍运用坚强的意志力忍住那冲动,他要让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他的印痕,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可是再续下去,他也无法保证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在哪里。 觅尘恍惚间感觉他的唇落在身上,每一处肌肤都染上了他的气息,他似乎竭力地在想夺取什么或是掩盖什么……觅尘还来不及细细感受,他的唇已是来到了她小巧的脚,细细地把玩着,觅尘听到他的惊叹声。 “好美。” 他的手开始往上,来到那最诱人的地方,恣意揉弄,将她的情欲推到濒临崩溃的最顶点,很快的,强烈的酥麻快感从他的手下爆发开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天机一记响雷照亮了整个屋子,给昏黄的床榻带来一道急掠而过的清亮,归海莫烬眸中瞬间闪过挣扎和惊恸!脑中纷乱闪过种种想法,倘若现在要了她那么他简直就是畜生,在自己心境如此混乱之时,他怎能如此对她!倘若此刻要了她,那他和太子又有何区别!?她已经经受了一次噩梦,该得到更多的珍爱,可是他却在此时失控了!她是他珍爱的尘儿啊! 归海莫烬面色开始渐黑渐沉,几乎痛恨起自己来。他来此本意只是想远远地看看她,可是此时他用不纯的心辱没了她!他痛苦地闭上了眼,身体像失去了依靠般倒向觅尘,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肩窝。心中瞬间充斥起痛苦,心疼,怜惜,愧疚,和对自己深深的愤恨及失望……各种各样的情绪糅杂在一起,让他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觅尘从恍惚中拉回心神,心中迷茫,却突然感觉裸然的肩膀上传来湿润感觉,觅尘一阵颤栗,莫烬他…… “莫烬?”觅尘大惊,将他从身上拉起,直直望入他的眸底,那里蕴藏着复杂的光芒,有痛楚,有内疚,有不甘,有挣扎……纷纷乱乱让她一时间根本看不清楚。 突然间他伸手覆上了她的眼眸,觅尘听到他压抑带颤的声音。 “对不起,我……我爱你!” 接着身上一轻,丝被一晃便盖了满身,却让她全身一惊,脑中霎那间充斥空白,他到底怎么了……刚刚那颈间的温热是他的泪吗? 觅尘正欲伸手拉下他覆在眼上的大掌,他却已是放了手。待她睁眼,却只是这一瞬他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掠过已是出了屋。 而她,竟在此时此刻被扔在了这里吗?! 觅尘心中闪过屈辱,不解,羞恼……可这些最终都被担忧驱赶而去。他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匆匆拉过床际的斗篷披在身上,赤着脚便追出了屋子,可是庭院中哪里还有归海莫烬的身影,唯有狂风暴雨扑面而来,翻涌起此刻纷乱的心……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七章 误解 山中的狂风怒雨击打着轩德院的花木湖池,湖面起伏,池畔阴寒。百余灯盏,飘摇中呼啸的风中,珠罩闪耀。 大殿之中流苏宝带,交映璀璨,打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扬起一层亮光,说不尽的富贵荣华。而这些此刻在归海莫旭的眼中却是深刻的讽刺。 狭长的眼带着一丝血色微微眯着,看着这殿中的一切。这繁华,这气派是给海天太子的。太子是什么?是一国储君!可他觉得从没有一个太子做得像他这般窝囊过!随便一个弟弟都能骑到他的头上来!老五,老七在朝中风光无限,向来与他对着干也就罢了。现在倒好,连老四也欺上头来!一个异族蛮女的贱子竟也敢这般嚣张! 归海莫旭想着,面上已是越来越阴沉。手臂一挥,桌上的器物碎了满地。却不想这么一个动作已是扯动了刚刚包扎好的肩膀,一阵钻心的痛再次提醒着他今日所受的欺辱。 殿外的侍从太监听到动静赶忙跑了过来,见太子捂着肩膀,面上阴狠,吓得一哆嗦,可还是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跪在地上磕着头,诚惶诚恐地劝着太子。 归海莫旭阴冷地看了一眼匍匐在脚边的小太监,一脚便狠狠踹了上去:“滚,谁准你进来的!滚!” “是,是,奴才这就滚!”那太监吃痛,被踢地老远,却一刻也不敢再停留,忍着疼跌跌撞撞地就往殿外奔。刚要出门却和匆匆赶来的太子侧妃乔素洁撞在了一起。 “狗奴才,不长眼睛啊!?往哪里撞呢,拉下去给本妃打!”乔素洁双眉微挑,一脸厌恶地示意侍从将那太监拉下去。 太监早已是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色发白,连呼喊都来不及,便呆愣愣地被拉了下去。 乔素洁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便急急进了屋,见归海莫旭一脸阴沉地坐在桌前,屋中一片狼藉,眼圈一红便扑了上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臣妾听说殿下受了创伤,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对殿下用武,臣妾……” “够了!哭什么哭,本宫还没死呢。”归海莫旭烦躁地蹙眉,厉目瞪向乔素洁。 乔素洁吓得马上没了声音,抽泣地看着归海莫旭,却又望见了他肩膀处的白色绷带,上面一片血红。乔素洁吓得大叫一声:“来人啊,来人!传太医!” “传什么传!滚回去!别来烦本宫。”归海莫旭一把甩开乔素洁伸向他肩窝处的手,狠声道,见她没有动作眸光一敛。 “听不到本宫的话吗?滚!” 乔素洁吓得眼中蕴泪,跺了跺脚便转身跑了出去。 归海莫旭冷哼一声,又陷入了沉思。 他和归海莫烬倒是没什么接触,这个四弟自小就长在军营,甚少回京,偶尔回来也很少出席家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面上从来不带丝毫表情。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归海莫烬发怒,却不想竟是如此可怕。前几日听手下回禀说清尘郡主和归海莫烬一起掉下山崖,还说他那冷冰冰的四弟很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6部分阅读 的四弟很怜香惜玉地将清尘郡主送回了住处,两人行为亲密似是早有来往。他那时还不很相信,觉得这二人说什么也不会扯上关系,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哼!什么海天战神?什么战无不胜的神话?什么寡情冷漠?遇到美人儿不一样把持不住!那南洛帝倒是说对了,这清尘郡主可真是红颜祸水,倾国倾城! 殿外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归海莫旭微微蹙眉,眸中闪过暴戾,正欲发火却见他的母后,海天皇后娘娘急急步了进来。 “旭儿,素洁说你受了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见归海莫旭上前行礼,忙扶起他,探手检查着他的伤势,一脸的震惊。乔素洁跑去说旭儿受了伤,她还不全信,如今亲见,竟是这般严重。 “母后,一点小伤,不碍事!不过母后既然来了,孩儿倒是有些事情要跟母后商量。”归海莫旭微微动了动手臂表明自己没事,将皇后带进屋子,一面示意宫女们收拾屋中,一面说着。 “什么事?到底是谁将我儿伤成这般?”皇后将归海莫旭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又看见了他脖颈处的红肿,大惊道。 “母后莫惊,听孩儿慢慢讲。今天这事是老五和老四一起对付孩儿,这伤却是老四刺的。哼,明日孩儿定双倍让他奉还!这事母后不必担忧,孩儿自有计较。孩儿要母后帮的是另一件事!”归海莫旭见众人收拾好屋子消失在殿中才坐下说道,面上表情几变。 “老四?怎么是他?你说,什么事?”皇后见归海莫旭神色严肃,知道他定是有大事要和她商量,虽是心中担忧着他的伤,可还是暂时放下问道。 “孩儿请母后去向父皇提亲,越快越好!” “提亲?皇儿想娶谁?”皇后一惊,诧异道。 “当然是清尘郡主!”归海莫旭面上闪过阴寒,说得咬牙切齿。 “可是,你不是说郡主的婚事你父皇……” “母后,父皇是有过口谕,可是空口无凭,靖恪公主又死去多年了,父皇心中怎么想还不一定呢。孩儿一定要得到清尘郡主。”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归海莫旭双手紧握道。 “恩,倘若她做了太子妃,有了左相辅佐我儿就不愁大事不成了。可是,你父皇会答应吗?”皇后略一沉思,蹙眉道。 “哼,不管答不答应,这亲都必须去提。母后也该有所听闻,老五和老四可都中意清尘郡主。如果让老五娶到尘儿,到时候你儿子就算是有三头六臂这东宫太子之位也保不住了。要是老四娶了,哼,那这朝堂也没有儿子的用武之地了。如今一个老五,一个老七就让这东宫岌岌可危,岂能任由老四做大!母后去让父皇赐婚,就算父皇不允,将来老四老五再求娶尘儿,怕是父皇也不会将她嫁给他人。几个儿子争一个女人,我倒是要看看父皇会如何!倘若父皇允了,那孩儿不仅能得到戴相的支持,还能用尘儿牵制老四和老五,一举几得,所以母后一定成全孩儿!”归海莫旭说道,就单膝跪在了地上,表情坚定眸中阴毒。 “好!母后这就去找你父皇!我儿好好休息。”皇后沉思片刻,觉得太子的话很有道理,此事他们先下手便可掌握先机。就算娶不到清尘郡主,也不能让她嫁与别人。 皇后扶起太子,便匆匆地出了门直奔海清帝的正乾宫而去。 ……归海莫烬从觅尘的住处冲出便漫无目的地在山间乱撞,暴雨倾泄,山间泥泞,全身湿寒。 风强雨盛间他恍惚进了一片树林,林间漆黑一片,而这黑暗却让他觉得安全。黑暗隐藏了他此刻的所有悲愤和无助,内疚及痛苦……夜雨下孤独的身影终于失去了力气靠向一棵大树。 刚刚的一切在脑中回旋,纷乱地刺痛了双目。仿佛还能闻到身上散发的酒味,他竟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碰了尘儿,归海莫烬痛苦地尖啸一声……风雨将他衬得如黑夜中独行的狼,又如苍穹下落单的孤雁,他沉重的背影迎风而立,萧索而悲伤。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没用,不但保护不了心爱的女子,还迁怒于她,将满身的嫉妒和悲愤都发泄在了无辜的尘儿身上。 他越想越觉得内疚,心中疼痛难当,嘶喊着发出一掌,身侧的小树应声而断。掌风越来越烈,招式如暴风骤雨击起满天雨雾。随着时间悄然流逝,渐渐地喉咙嘶哑了起来,狂怒悲愤之情渐得宣泄,又经过半夜风雨侵袭,他渐感气力耗尽,招数慢了下来,颓废地摊在了泥湿的地上。风雨扑面,心中闪过觅尘盈盈的浅笑,那笑如春风暖阳淌过他的心,周遭万籁俱静,风雨之声远去,心慢慢的静了下来,凉意透胸而出。 此时天色已是渐亮,归海莫烬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起身,拖着疲累的身体往行宫而去。 施展轻功匆匆赶回华音院,心中已是打定主意,换好衣袍整好仪态就要去海清帝的正乾宫求旨。他再也不要考虑那么多了!经历过昨晚的事,他必须马上娶尘儿,不然自己与禽兽何异?! 其实昨晚他就想直接到正乾宫请旨的,可惜从尘儿那里出来天色已是太晚,再加之昨夜他的心绪不宁。今日这事说什么也不能再拖了。 归海莫烬大步跨上台阶,一把推开房门不待进屋便脱下了满是泥泞的外衣随手扔在了一边。内衫湿湿的黏在身上,让他一阵烦躁,顺手也撕扯了下来。昨夜他几乎怒吼了一夜,此时喉咙疼痛难当,伸手倒了一杯水,正欲喝下,却听到了屋中细微的动静。归海莫烬眸光闪过一抹犀利,直射内室。 “谁?出来!” 屋内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妙龄女子走了出来,微微低着头,神色似乎有些惶恐,偷眼瞄了一眼归海莫烬,却不意见他光着上身,面上刷地燃起红云,娇羞着低低叫了声。 “莫烬哥哥。” 归海莫烬眸中闪过诧异,微微蹙眉:“叶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叶染晴听归海莫烬的声音沙哑,带着疑惑和一丝显而易见的凛然,怕他指责自己偷跑出来找他,便猛地抬起头来急急道“莫烬哥哥让我大哥查那叫萧忆的女子,我……呀,莫烬哥哥的背在流血!” 叶染晴话说到一半,归海莫烬已是回身去拿扔在椅子上的衣服欲披上,一转身背上的伤便落入了她的眼中。那背上血污一片,触目惊心。她急急跑上前抚上了归海莫烬的背,满脸的焦急。 归海莫烬正欲避开她,院子中传来脚步声,他回身去看却正见觅尘撑着一把伞转过廊回,目光直直看了过来。房门洞开着,屋中的情景一目了然。 尚未等归海莫烬回过神,远远地觅尘面上一瞬间闪过种种表情,错乱地令他惶然。不置信、伤痛、讽刺、不解……仿似就只有那么一瞬她忧伤冷然的眸映进心间,下一刻已是扔掉手中的伞转身跑过了回廊,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归海莫烬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又觉得刚刚的一幕似幻似影,脑中纷杂。懵地意识到什么,眸中闪过惊动,甩开叶染晴便追了出去。 “尘儿!” 叶染晴也看到了觅尘,又见归海莫烬的神色,一瞬间便明白了刚刚那美丽的女子对莫烬哥哥意味着什么。她是女人,而且是一直喜欢这着莫烬哥哥的女人。对他,她一直都很用心,她从没有见过莫烬哥哥有这么强烈的表情,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难受极了。 莫烬哥哥九岁就跟着她的爹爹习武,她从懂事起就开始偷偷地跑去看他,她喜欢他那么久,可是他却从来不肯多看自己一眼,总是生疏的叫她“叶小姐”,可刚刚他竟那般唤着那个女人“尘儿”。叶染晴感觉心中嫉妒和委屈翻涌而出。 她前几日无意听到大哥跟嫂嫂的话,说是莫烬哥哥要染舞楼查一个叫萧忆的女子。染舞楼的总部就设在离泰山不远的齐州,听说皇上要泰山封禅,她就一直盼望着和莫烬哥哥见面,这次岂肯错过。昨日知道大哥令影煞来送消息,她在半路用了些药这才截下了影煞,快马赶到这泰山。辛辛苦苦躲过山下的防卫找到了莫烬哥哥的处所,可是她等了一晚上都没有见到莫烬哥哥回来。今日一早他回来了,可现在竟然要去追一个女人,虽然那女人很美,可是她也喜欢莫烬哥哥,喜欢了那么久!小女人的心思一动,直觉不想让莫烬哥哥就这么去追那女子。对!她得阻拦。 这种种思索在叶染晴脑中瞬间闪过,她也急急跟着跨出了房门,大喊道:“八殿下有危险,莫烬哥哥不管吗?”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八章 杖责(上) 听到叶染晴的话,归海莫烬的脚步微顿,回头看向她,眉头微拧。 “什么意思?” “莫烬哥哥有两天没见到八殿下了吧?他下山了,和那个萧忆在一起。”叶染晴见归海莫烬停了脚步,心中狂喜,忙说着将怀中的信件掏了出来递给了他。 展开那信,归海莫烬几眼扫完,眸光微洌,收了那信看向叶染晴。 “这事本王知道了,你休息下,本王会派人护送你回染舞楼。”归海莫烬说完也不再多看她,示意一直站在回廊处刚刚带觅尘过来的李季上前。 “安排叶姑娘下去休息,另外去北营让慕扬务必在今日正午前把人带出行宫,送她回染舞楼交给叶染。告诉叶染萧忆的事本王知道了,不必再查。”归海莫烬吩咐完见李季答应了,又轻撇他一眼略带清冷的声音道。 “这华音院虽只是临时寝宫,但进来人你们却毫不知情却为失职。去自领十板子,今天的事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归海莫烬说完便跨步进了屋,余光扫到正跑过来的叶染晴,动作却也不曾有一丝的停顿回身就关上了房门。 李季虽是被指责,面上却不见有丝毫的不满,眉眼都不曾跳一下,恭谨地见归海莫烬关了门方转身看向兀自跺着脚的叶染晴。 “叶姑娘请吧?” “不!我不走……”叶染晴说着,已是红了眼眶。 李季看向叶染晴,梨花带泪的样子楚楚可怜,他心里恻然,却也不免叹息。这姑娘心仪谁不好,非要中意自家王爷。他跟随王爷多年,几时见过王爷对女子怜惜过,从来都是冷然如冰,何曾懂什么怜香惜玉。现在王爷有了清尘郡主,眼里怕更是容不下她人了,这姑娘就是再哭泣怕是也换不回王爷一眼的垂怜。 “姑娘啊,王爷的性子你该是了解的,说了要姑娘回去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还是跟我走吧。” 叶染晴虽是心中不甘,满腹情伤,可想到归海莫烬冷然的面容却又心中害怕,望着面前紧闭的门扉,不敢上前去叩。跺了几下脚,红着眼睛只能跟着李季出了院子。 屋中归海莫烬心里惦记着觅尘,匆匆忙忙换好衣服,便出了房。刚出华音院就见海清帝身旁的近身太监,正清宫主管高锡高公公步履匆匆地向这边儿而来。 高锡看到归海莫烬脚步加快,面上显出喜色,迎了上来俯身行礼:“王爷。” “什么事儿?”归海莫烬不甚在意地挥手,微微挑眉问道,心中焦虑想着觅尘,不免神色有些微沉。 高锡略微一愣:“皇上传召王爷。” “什么事知道吗?”归海莫烬微微蹙眉道。 “泰山封禅不日就要结束了,皇上欲让太子监国,王爷辅佐。”高锡毫不隐瞒地道。 归海莫烬眉心微微一跳,让他回京辅佐太子监国?太子近些年在朝中的势力远没有慕王和七殿下雄厚,他又多年带兵在外,在朝势力单薄。太子监国倒还说得过去,自古便有之,可是怎么会让他辅佐?海清帝到底意欲如何……“王爷,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如此王爷就可以直接参谋政事,干预国事,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亲信忠重臣……”高锡略带兴奋地说着,却被归海莫烬抬起的右手阻住了话语,他略带诧异地看向归海莫烬,不明白为什么他听到如此好的消息却是毫无喜色。 “你可知晓父皇怎么会让太子监国?” “这事老奴还真清楚。王爷也知道最近皇上独宠白嫔娘娘,昨日皇上还打算让慕王爷留守京都的。可下午陪白嫔赏花时无意提到了前往陪都的事。白嫔就问皇上自古不是都是太子监国的吗,还说慕王爷少年英才,皇上有如此才能卓越的皇子她都高兴。如此说了几句,皇上半晌面色都不妙,今日这不一早就改了主意。王爷还是快走吧,皇上等了多时了。” “她为什么要帮太子?”归海莫烬望了一眼觅尘的住所方向,终是跟着高锡往正乾宫而去。心道,正好要找父皇求旨,如此便等求了婚旨再去找尘儿解释吧。 “这老奴也百思不解,从没发现白嫔娘娘和太子殿下有什么接触。不过,这次他却也帮了王爷的大忙。” 归海莫烬不置可否,总觉得这事蹊跷。白嫔是南洛帝献给父皇的,此事上为何要帮太子呢?泰山封禅后海清帝会带皇亲国戚及部分文武前往陪都咸阳,这事一经宣布,就引来了皇子留守京都之争,却不想争来争去倒是便宜了他。归海莫烬薄锐的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不过这白嫔确实是帮了他的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次前往陪都,戴世钜并不在陪同官员之中,这么说尘儿也是会留在京都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想起要向海清帝求旨的事。 “父皇今日心情可好?” “对了,王爷今日回话小心点,昨晚都入夜了皇后突然求见,不知道跟皇上说了什么,老奴见皇后走后,皇上出了好一会儿神,脸色有些阴郁。今日早上倒是看不出来不快,只是老奴这心里……” 高锡见归海莫烬面上浮现了极为柔和的笑容,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了眼睛那笑却是昙花一现没了踪影。听他问话,忙认真回到,面色忧虑。说了一半又见归海莫烬敛眸看了他一眼,忙闭了嘴,果然没一会儿从回廊处转过来两个小太监,看到他们忙跪地行礼。 归海莫烬心想那皇后夜见海清帝怕是和自己刺太子那一剑有关,此时他求旨赐婚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可是他心中已是打定主意,一日也不想再等了。微微闭目,脚下已是加快了步子。 行宫的正乾宫虽只是皇帝的临时处所可也是建地极为恢弘,肃穆庄严,屋顶横梁的暗红在阳光下闪过亮光。 归海莫烬刚进正乾宫,一个小太监便小跑着迎了上来:“王爷,皇上移驾圣心殿,正等着您呢。” 归海莫烬微微点头,便跟着来到了圣心殿。见海清帝盘腿坐在暖炕上,身前一张小案上摆了厚厚的几叠奏折,正看得认真,面上倒是一派祥和,见他进来头都没抬一下。 归海莫烬上前行礼,心中已是打定了常跪的准备。 归海印听到归海莫烬的跪地声,却是一眼便望了过来:“恩,起吧,高锡去搬个绣墩来。” 归海莫烬心里微疑,叩谢后坐下,垂目敛息。 海清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归海莫烬,眸中略有探究,深深沉沉浮着光亮。 “烬儿这次你泰山封禅的事督办的不错,朕将你叫来是另有一件要事交与你。朕不日将前往陪都……拟旨,朕不在京都之时,令太子镇守监国,翰王辅佐协理国事。” “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重托,万岁万岁万万岁。”归海莫烬起身撩袍跪地,接过圣旨,垂目回道。 海清帝久久看向地上跪着的儿子,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恍惚。这个儿子是和自己最不亲近的,自小就没长在身边,如今已是战功赫赫,器宇轩昂,可是却越发的冰冷少言,和他这个父皇就似隔了一座跨不过的高山,自己这个父皇竟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倘若是旭儿和啸儿接到这个旨意怕是会欣喜若狂吧,可是他竟神色如常。听着归海莫烬清冷地回话声,海清帝痛惜一叹,这是他的儿子,他和清儿的儿子啊……他竟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起来吧。” “儿臣有一事相求,万望父皇恩准。”归海莫烬却不起身,昂然说着,诚恳叩礼。 海清帝却是一愣,印象中归海莫烬唯一一次有这般姿态尚是十多年前,那次八岁的他跪在正清宫前三天三夜请旨要前往军营,之后他就再没见烬儿请过什么旨意。 “什么事?” “儿臣请父皇允婚,将清尘郡主赐予儿臣做翰王王妃。” 清亮而坚定的话语响起,海清帝眉头微蹙,眸中闪过思踱,面色微沉久久看着归海莫烬。 海清帝一旁站着的高锡听到归海莫烬的话面色微变,偷眼瞄了下海清帝,手心已是冒出一层的冷汗。再看向跪着的归海莫烬,恭谨地跪着,背脊刚直,微微低着头垂着目,侧脸却显出一抹刚毅和坚定。高锡眸中闪过担忧和疑惑,不明白王爷怎么会此刻求婚。如今清尘郡主刚被皇上赐予封地,此时求旨难免生嫌,王爷竟是不管不顾,心中不知作何计较。想起王爷离宫时曾专门吩咐他照顾清尘郡主,想来王爷此次是当真动了真情了……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海清帝面色一缓,若无其事道:“朕记得真生辰烬儿可是拒绝了朕的赐婚,这才相隔没多久,怎么又改了主意。” “回父皇,那是儿臣对君主尚无了解。父皇也知,前几日机缘巧合儿臣和郡主一起坠下了山崖,经此一番生死,儿臣与郡主互生爱慕之心。何况儿臣与郡主在谷下共处一日,与郡主声誉已是不好, 望父皇成全孩儿。”归海莫烬说着又是一拜。 海清帝瞅着归海莫烬,半晌微微闭目。前几日归海莫凌来禀,清尘郡主上山顶查看封禅舞蹈演舞场地,不想失足落下了山崖,幸好归海莫烬巡视 。海清帝总觉得此事未免太过巧合,派人去查却也没有查出个究竟,难道真是一起经此一难互生情愫? “听说你伤了背?可曾好些?” “儿臣谢过父皇,已经好多了,并无大碍。” “恩,此事待朕问过清尘郡主再做计较,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海清帝说完,便拿起了案上的奏折,重又看了起来。 归海莫烬却不起身,微微蹙眉,正欲再说几句,余光扫到一个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 “皇上,皇后,太子殿下求见。” “宣。”海清帝微微挑眉,示意前来通传的的太监宣他们进来,心里却在猜想这两人前来的原因。昨日皇后深夜求见,却是为了给太子求娶太子妃,人选亦是清尘郡主。此刻前来,却又为何?海清帝撇了一眼归海莫烬。 “烬儿,平身告退吧。” “儿臣尚要请罪,儿臣昨日对太子无礼,还请父皇责罚。”归海莫烬一听太子和皇后求见,便已是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心中讽刺。 “皇上,您可要为旭儿做主啊……” 海清帝一愣,蹙眉正欲相询,皇后已是进得大殿哭喊着便冲到了御前跪下,一把拉住了海清帝的腿,颤声喊着。 “一国皇后母仪天下,却如此失礼像什么样!?”海清帝甩开皇后拉着的手,怒斥道。 厉目扫向跪在殿上的归海莫旭及归海莫烬,最终将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肩上的伤是怎么了?” “儿臣昨夜偶遇四弟,四弟二话不说就挥上来一剑,儿臣也不知是为何事啊,父皇。儿臣本不欲声张,想问明了四弟再做计较,心想也许只是误会一场。可不想母后听闻此事,非要找父皇为儿臣讨个公道,望父皇体恤母后爱子心切,宽宥母后此番失仪之罪。”太子诚惶诚恐说道,恭谨地叩首。 “皇上,请恕臣妾一时失态。旭儿生性纯善,臣妾就是因他不懂自保,总是担心他一不小心会被心怀叵测的人欺负了去,才会为他操这么多的心。旭儿乃是海天太子,是皇上亲封的储君,翰王爷却敢平白无故刺他一剑,这岂不是目无圣上,目无君父。皇上一定要为旭儿做主啊……”皇后仰起头,双眸中噙着泪水,虽是年过四十,表情却极为哀婉动人。 “你可知罪?”海清帝厉目扫向归海莫烬。心中狐疑,面色阴沉。 “儿臣昨日饮酒误事,伤了太子殿下正欲请罪,儿臣无话可说!还望父皇责罚。”归海莫烬早就料到了今日太子会有这么一出戏,他昨日不顾一切伤人在先,太子岂会平白受此羞辱。定是料定他不会在海清帝面前提起尘儿受辱一事,今日特来找自己算账的。 “呢!喝酒误事?!好!好!你身为皇子,本应善修德政、上为皇父分忧,下为臣民表率,可你竟喝酒闹事,还目无兄长,干下此等混事,你真是令朕失望!”海清帝见归海莫烬竟是毫不申辩,心中虽是起疑,却声色俱厉执起手中的奏折便向归海莫烬扔去。 一番骂,可以说是霹雳君威,震如雷霆,足以让人心惊胆颤,魂飞魄散。可饶是他骂得这般厉害,太子的脸上却掠过了一丝阴霾,微露失望。 旁边站立的高锡却是面色微缓,因为不管海清帝神色多严厉,实质性指责的话却只有一句,便是目无尊长,而不是像皇后说的那般目无圣上,目无君长。要知道这兄长和君长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已经摆明要为归海莫烬摘脱责任了。 “你还有何话可说?”海清帝见归海莫烬静静地跪着,背脊挺直,刚刚那奏折砸在头上竟是动也不动,他骂得凶,他竟毫无表情,竟似与自己无关一般。一股怒气升起,蹙眉问道。 “儿臣无话可说,自愿领罪。” “来人,杖责一百!让众皇子皆来观礼!”海清帝沉默,而后抬头满脸阴云道。 高锡一惊,还是赶忙示意侍卫将归海莫烬拉下去,却见他对海清帝一叩,站起就利落转身出了殿。 行宫的御花园中,归海莫烬自行躺在刑凳上,有海清帝,皇后,太子和众皇子观礼监视,施刑的侍卫毫不留情,一杖接着一杖,打得极重。 归海莫烬面上依旧冷然,毫无表情,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只有他自己心中知道,这刑他受得毫无怨言,之于尘儿,他确实该打。杖起杖落间,可以感觉到身体的骨头在吱吱作响,背上本来就有伤,如此几下起落,隔着衣服的背脊已是血肉模糊,可是他心中却觉得通畅了许多,似乎借由这疼痛便可以排解心中的愤懑。是他没有保护好尘儿,昨日刺向太子的那一剑,他只恨自己没有刺得更重,就算今日被打几百大板,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而此时高踞主位之上的皇帝陛下,则是满脸阴云,看起来心情极是复杂。心中在猜测着,太子和归海莫烬结仇,难道就是为了争抢清尘郡主?也不像啊……这几年朝堂之上,众皇子已是各自为势,他岂会不知。戴相倒是至今表现得中立不靠向任何一方,可是最近竟有和太子走近的趋势。他赐清尘郡主封地,原是想如此,就算众皇子有意拉拢戴相也会等上几年。因为此刻左相府可谓风光正盛,无疑谁来求娶戴觅尘都显得有些居心不良,会招人非议。却不想这没几天太子和归海莫烬竟都来求旨!太子也就罢了,归海莫烬此举却让海清帝百思不得其解。 归海莫湛望着归海莫烬沉冷的面容,那上面已是汗水淋淋,心中慨然,轻叹一口气。想必他昨日刺太子那一剑的时候就想到今日会如此了吧……一个盛名在外,军威赫赫的将帅被如此打得遍体鳞伤,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子和威风怕是都会有很大影响,能为尘儿做到这般,倒是令他心生惺惺相惜之意了。他该是心甘情愿受这杖责的吧……倘若尘儿心仪的是自己,纵然如此,也是甘之如饴……“九十九,一百!”随着归海莫湛的微微恍神,杖责总算在沉闷中结束了。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八章 杖责(下) 觅尘从华音院冲出,只觉头脑纷乱,眼前不断地闪现着刚刚看到的场景。 男子光着上身,女子仪态零乱,女子亲昵地将手放在男子的肩上,羞红的面,含情的眸。 倘若那男子不是她的爱人,她一定会觉得那场面很唯美,很温馨。可是那个男人分明就是昨日还拥着自己诉说着爱意的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觅尘跌跌撞撞地乱跑,也不知道冲到了什么地方,直到高墙阻路溪水难跃,她才停了下来。细雨拂面衣服潮潮的贴在身上,她感觉一阵的烦躁。在溪水边蹲下,撩起一捧水便泼向了面颊。寒意袭来,觅尘在溪边席地坐下,将头埋进了双腿中,疲惫不堪,也不知道是身疲了抑或是心伤了。 屈辱,伤痛,不解,愤怒……撕扯着,可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仿似那一幕刺痛了双目,刺伤了眼眸,让它们已是失去了流泪的功能一般。 她不懂,不明白为什么昨日还对她做了那般亲密事情的他会突然和另一个女子有那样亲昵的举动。昨日他还说爱她的不是吗,觅尘觉得他的话现在还回荡在耳际,可是为什么今日一切都变了?不!也许昨日就变了,他把自己扔在床上走掉了不是吗?却要了那个女人吗? 这样的想法一闪现便在脑中疯狂地蔓延叫嚣,一发不可收拾。脑中不断地闪现着昨日他冲出房间的样子,他不要她,转而却和别的女人做了那样的事情吗?枉她担心了他一夜,心道他昨夜那样失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今日还一早就跑去看他。她死也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情景。 觅尘恨恨地站起身,冲进溪水中用脚使劲地拍打着水面,绣鞋尽湿,衣裤没一会儿也湿透。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上一阵寒意,力气也用光了。这才上了岸,使劲甩了甩腿脚,迈步转身就往前走。 她非要找归海莫烬问个明白不可,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对,找他问清楚,倘若真是自己想的那般,今日便是他们的断绝之日!她,戴觅尘,绝不多做纠缠! 觅尘恼怒地在往回路走,可是刚刚她跑得急,哪里还识得来路,而且似乎她跑到了一个蛮偏僻的地方,兜兜转转半天也没找到一条熟悉的路。宫女太监竟也没碰到一个。觅尘心里诅咒着这该死的阴雨天气,一面在宫阁间乱撞。 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停下脚步仔细一听,果然有细弱传来的说话声,觅尘加快脚步往那声音处跑。出了小院迎目便看到了纜|乳|芟铝礁鲇当г谝黄鸬娜恕?br /gt; 归海莫啸听到脚步声却恍若未闻,丝毫没有要停止手下动作的意思。一手更用力地扣住女子的蛮腰,大掌摩挲着,一手已是探进女子的衣中,接着头便埋进了女子柔软的胸前,满意地听到一声声娇吟。突然怀中的女子惊呼一声,身子微微一僵。 “殿下,她……” 归海莫啸这才拉出了微微起着潮红的脸,向着女子注视的方向看去。眸光一敛,有一刻的呆愣。 只见觅尘站在不远处,一脸愤怒,睁大了眼睛盯着这边。衣裙上满是泥泞裹在身上,一头运发被细雨打过更显乌黑。碰到这种事情竟是不躲不避,见他看了过去,居然还迈步快走了过来,归海莫啸微微挑眉。 觅尘望着眼前交缠相拥的一对男女,女芓宫女打扮,此时已是衣衫散乱,酥胸微露,面上净是妩媚的红潮,看到自己微微拉了下衣领将头埋进了男子的怀中。而那男子在她的注视下竟还若无其事地抚摸着女子的背脊!觅尘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说古代的人都重礼节,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狗屁!眼前这两人光天化日竟然在室外做这种少儿不宜的事,简直比她这个现代人更开放。早就听闻七皇子风流,府中姬妾成群,却不想他简直是荒滛! 这事要换做平时,觅尘也许会躲过,或许会视而不见。可是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本就是一身的怒火,面前的情景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心中怒意急冲,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她的大姐这时候怕还呆在京都殷殷盼望着夫君归家,而这男人竟在这里风流快活。 这般想着觅尘怒气冲冲地上前,也不说话,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心想,我看你们还怎么进行下去,本郡主还就不走了! 归海莫啸诧异地挑眉,眸中闪过浓浓的玩味,见觅尘似乎没有要走开的意思,低头轻拍怀中的女子:“小月,你先回去。” “殿下,奴婢是依若,不是小月……”那女子面色微变,一脸的委屈。 “好吧,依若,你先下去吧。”归海莫啸却不在意,放开揽在女子腰上的手,面色微沉。 那女子狠狠瞪了觅尘一眼,这才拉好衣衫一扭一扭地走了。觅尘心道她定是将自己当成争宠的女人了,瞪自己的那一眼简直可以用嫉妒来形容。 觅尘见那女子走远,才忿忿地转回目光看向归海莫啸,讽刺道。 “姐夫好福气啊。” 归海莫啸见觅尘面色不善却也不恼,反而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衣衫微乱,眉宇不羁,整个人散发着另类的魅惑。倾身靠向觅尘,眸中兴致勃勃道:“哦?尘儿这么认为吗?” “难为姐夫能在众多宫女中找出这么个尤物来呢,真是好眼光。”觅尘见他倾身过来也不退,冷眼看着他道。 “哈哈,承蒙尘儿夸奖,本王最擅猎艳。不过看到尘儿,那些女子可就没一个如得了本王的眼了。”归海莫啸说着便抬手抚过觅尘耳际的一缕碎发,凑在鼻尖轻嗅。 觅尘不想他竟这般轻佻,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不自觉已是用上了轻功,瞬间便离归海莫啸几步之远。 归海莫啸眸光微洌,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身影一闪便拦在了觅尘身前,觅尘匆忙往后退后背却靠上了高大的楹柱,而归海莫啸已是倾身压向了她,觅尘心中莫名一紧。 “你干什么?” 觅尘略带紧张的神情却取悦了归海莫啸,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浅痕,抬手一撑便将觅尘圈在了臂间,轻柔道:“我倒要问问尘儿,来我这霄影院做何?” “我迷路,误撞了王爷的好事,现在正要找回去的路,若是王爷知道不妨告知尘儿。尘儿感激不尽!” 觅尘微微戒备地看向归海莫啸,一身绛紫色的长袍,华丽的服饰越发衬托了身上的贵气。虽是衣衫凌乱却更显魅惑,细致的皮肤让她这个女人都有些嫉妒,微挑的双唇,挺直的鼻梁,飞扬的剑眉,他的面部不似归海莫烬那样棱角分明,柔和了许多,有丝阴柔的和谐,一双丹凤眼狭长,此时正微眯着盯着自己。纵使觅尘觉得此人可恶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极为俊美,简直是一个“祸害”,也怨不得刚刚那女子一脸沉迷! “撞了本王的好事?怎么会?尘儿出现在这里本王高兴得很……”归海莫啸低低说着将面庞更加欺近觅尘。 觅尘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和这七皇子单独相处,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以前只听人说他风流成性又狂傲不羁,谁都不放在眼里。果然如此,自己好歹也是个郡主,也算他的小姨子,而他竟如此轻佻荒唐。觅尘双目微沉,熠熠盯住归海莫啸。 “姐夫最好看清楚我是谁!皇上亲封的郡主和你那些用完就一脚踢开的宫女怕是不同吧?姐夫还是注意些身份才好!” 归海莫啸脸上浮起狂邪的笑:“莫啸岂敢对尘儿无礼,怕是到时候不光是父皇,就是几位皇兄也决计饶不了我呢。尘儿说是不是?” 话虽是如此说着,归海莫啸却将身子往前更倾直接靠在了觅尘身上,一手扣上了觅尘的下巴,却不用力,而更似抚摸,带着魅惑的挑逗。 觅尘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拂在面上。周围的温度直线下降,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呼吸也有些不顺畅,心中有些微乱。这人分明就不按常理出牌,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毫不讲礼数,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只怪自己刚刚冲动,怎么就主动招惹上这厮。觅尘心中正盘算,归海莫啸却又道。 “尘儿现在心里在想本王的哪个皇兄呢?让本王猜猜,哦?对了,一定是四哥,他可是刚刚被父皇打了一百大板呢。啧啧……皮开肉绽呢,居然一声不吭,真是连本王都佩服不已呢。听说前几日为了尘儿背上本就带伤呢,父皇也不手下留情。”归海莫啸微眯双眼死死看向觅尘,轻语道。 觅尘听得归海莫烬被打了一百杖心中一紧,眉头已是蹙了起来:“什么一百杖,你把话说清楚。” “怎么?这事尘儿不知道吗?这时候怕是整个行宫都传遍了,本王可是刚刚观礼回来。”归海莫啸眸中闪过一抹探究挑眉诧异道。 “他为什么被责打?”觅尘尚来不及想清楚,已是本能地问了出来。 “哈哈,这就奇怪了,尘儿怎么来问本王呢,父皇责骂他目无兄长,太子殿下的肩膀昨日可是被四哥狠狠地刺了一剑呢。怎么?这事尘儿不知吗?”觅尘的神色落入眸中,归海莫啸面上闪过玩味。 他的话刚落,觅尘只觉头脑中轰然一懵。心中闪过一些杂乱的想法,想起他昨夜的反常,原来竟是这样……他定是知道了太子给她下蝽药的事,嫌弃了?呵呵,到底是古人,岂能不在意。嫌弃?哼!这样没有担当的只会将不满发泄在女人身上的男子,她戴觅尘还看不起呢!觅尘恨恨想着,希望能借由这些怒骂驱赶走心中的悲凉和伤痛g,可是显然效果不好,面上已是变了几变,一片苍白。 而她的表情落在归海莫啸眸中,却令他微微眯起双眼,邪魅的目光顿时闪过探究和霍然。 “不就是一百杖嘛,心疼了?”耳边传来归海莫啸低低的吟喃声,温热的呼吸喷着脖颈间。觅尘顿时身体一僵,回过神来。迎上归海莫啸琥珀色的双眸,那眸底的一丝研判让觅尘忽而心中透彻,明白了他为何会将话题扯在这里不放,觅尘心中闪过厌恶,这皇宫之中果然是处处充满了猜忌。 “心疼?怎会!本姑娘高兴还来不及呢。”觅尘讥笑着。 “哦?那四哥这一百杖可是挨地冤了,难道尘儿倾心的是莫湛的五哥?”归海莫啸眸光微闪欺近觅尘耳边道。 他吐出的灼热气息秘密绵绵地扑在觅尘的耳根上,声音低沉说完竟有要亲吻她耳垂的意思。觅尘一惊,赶忙扭头,心里知道什么急严厉叱怕是对这人一点用都没有,脑中一闪,回头对归海莫啸魅惑一笑。 “我倾心的是谁殿下何必非要弄清楚呢?怎么?难不成殿下对我动心了?” “哈哈,有意思。尘儿如此娇美,本王便是动心了又如何?恩?”归海莫啸一愣,随即眸中精光一闪,流溢出光彩。哈哈一笑,眉眼轻挑着用手抚摸着觅尘的耳畔。 “那尘儿可真是荣幸呢,其实比起翰王爷那般冷然的模样,尘儿更喜欢七殿下这样的呢。”觅尘轻轻一笑,略带娇羞道。 归海莫啸又是一愣,琥珀色的眸子里明亮闪过,眼神变得有些幽暗,嘴边的弧度却是扯得更大了,耀眼的笑意竟没有了邪气,而使他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俊逸出尘。 “是吗?本王何其有幸。尘儿这般羞赧的样子着实动人,这肌肤吹弹可破还泛着诱人的红晕,让我忍不住想要上一口呢。”归海莫啸停住了笑意,俯在了觅尘的耳旁低语,声音小的几不可闻,就似情人之间的私语。 觅尘心跳地厉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玩火,心中有些无措。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了些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觅尘心里一松,纷乱的心已是瞬间平息,脑中一个想法闪过。唇边勾起一个狡黠的笑,抬头便朝归海莫?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7部分阅读 莫啸漾开了一个自认为很甜美的笑容,然后也凑到他的耳边软绵绵地道:“王爷这般英俊,不如就由尘儿来咬这一口吧。” 觅尘说完后便举起宽大的衣袖掩上了归海莫啸的耳朵,覆上嘴巴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咬了上去。 用力地咬了半天,这才满意地松开牙齿,趁着他吃痛微楞间,觅尘已是挣脱了他站在了几步开外。抬起头冲着归海莫啸露出了一个极为得意的笑容,满意地看到他原本还懒洋洋的面上浮起怒色,眸底深处波涛汹涌。 归海莫啸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远处一个太监匆匆跑了过来。他狠狠地瞪了觅尘两眼,这才厉目扫了过去。 “什么事?” 那太监看到觅尘微微一愣,随即似乎被归海莫啸阴冷的声音下了一跳,身子一哆嗦忙跪下说:“娘娘来了,奴才……” “本王知道了,你将郡主送回去,她……”归海莫啸没等那太监说完便打断了他,吩咐那太监眸子却是紧锁觅尘,微微一顿,才接着咬牙一字一顿道。 “迷路了。” 说完,轻挑薄唇,也不再看那太监便转身向远处而去,没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了觅尘眼前。 觅尘回到住处青黛和红研便迎了上来,一脸的焦急,看到她却是一愣。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泥泞。”红研说着还拉扯了下觅尘的袖子,一脸惊异。 “小姐,高公公来传旨,皇上召见小姐,现在高公公还等在大厅呢,小姐快让青黛给你换衣服吧。”青黛焦急道。 “对,对。” 觅尘微微蹙眉,跟着青黛往屋中走,心中猜测着海清帝找她的原因,却是不明所以。她狠狠地抬手拍打了两下脑袋,感觉今日自己分明就是被气糊涂了。 “小姐,王爷被皇上责打了……”青黛略有担忧地打量着觅尘的神色,心想此时小姐也许已经知道了,也许小姐就是因为这事面色才这么不好。谁知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觅尘打断。 “被打就被打,有什么好说的!”觅尘烦躁的说着,声音也有些尖利。 青黛吓了一跳,看向红研,见她也是一脸地震惊。两人看觅尘神色却也不敢多问,跟着进了房,在沉默中匆匆帮觅尘整理好了仪态。 直到看着她跟着高公公离开,青黛和红研面上还带着些恍惚和茫然,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小姐这是怎么了?” ……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九章 冰释 在往正乾宫的路上觅尘也不等高公公引路,走的飞快,像是要借由这频乱的脚步排解什么一般。只到路口处才稍稍慢下脚步等等那高锡。 高锡只当觅尘是因为归海莫烬被责打的事心中焦急,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觅尘同样被带到了圣心殿,殿内宁静。殿角案台上的香炉内燃着皇帝独用的龙涎香,徐徐青烟显得殿内威仪却又和祥。海清帝依旧是那般盘腿坐在暖炕上,看着手中的奏折。 觅尘上前行礼,他忙抬头笑着赐了座,却不急着说话,将目光又移回到了奏章上。 觅尘初时还有些紧张,等了一会儿见那海清帝一点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居然批阅了手中的那本奏折又拿起了另一本,那样子仿似要待案上的奏折都批阅完才会接见自己一般。觅尘没一会儿也就放松了悬着的心神,开始打量起这圣心殿来,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龙涎香燃起的白烟上,目光定定,兀自发起呆来。 高锡见觅尘目光呆滞地望着殿角发愣,心中一紧,又有些不明所以。一般皇帝召见却又久久不说话那臣子就会感觉圣心难测,心里七上八下紧张都还来不及呢,而这清尘郡主居然在皇帝眼皮底下发起了呆。高锡有些哭笑不得地轻咳了一声,可觅尘眼皮都没眨一下。他瞄了一眼海清帝,见皇帝依旧目光放在奏章上,便又加重力道咳了两声。这下倒好,觅尘没反应,却是海清帝抬头扫了他一眼,吓得高锡身子一抖,忙垂下了脑袋。 海清帝将目光投向觅尘,面上微沉,须臾又闪过一些趣味的样子问道:“尘儿在想什么?” 觅尘却恍若未闻依旧盯着那青烟袅袅,高锡还从没见过在皇帝面前跑神跑成这样的,有些无措地看向海清帝,见他面上竟有些好笑,倒是没有不悦。高锡赶忙上前两步,轻拉觅尘的衣袖,叫了两声。 觅尘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见海清帝正看着自己,心里一紧,赶忙看向高锡,一脸茫然。 “皇上问郡主在想什么。”高锡薄汗起了一脸小声提醒道。 “回皇上,尘儿听说东海产的龙涎香,香气纯浓,安气凝神是最好的,以前没有机会得见,今日闻着不知不觉就失神了,还望皇上恕罪。”纵使觅尘再迷糊也知道在皇帝面前走神那可是目无圣君,是对皇帝的大不敬。慌忙垂首诚惶诚恐道。 “哦?尘儿对香料有涉猎?居然还知道朕这龙涎香是东海进宫的?”海清帝微微侧目望了一眼那慢慢升腾起的烟丝,回首笑问。 “回皇上的话,尘儿也是看医书时无意间注意过。这香,药用有行气活血、散结止痛、理气化痰的功效,治疗咳喘气逆、心腹疼痛的症状很好的。只是龙涎香得之很难,太过名贵,又是御品,所以医用甚少。龙涎香是抹香鲸肠道分泌的一种特殊蜡状物,排入海中后的龙涎香起初是浅黑色,在海水的浸泡下,渐渐地变为灰色、浅灰色、最后成为白色。白色的龙涎香最为上乘,要经过百年以上海水的浸泡,将杂质全漂出来。尘儿听说只有东海才产这种上品的龙涎香,尘儿观陛下香炉中的龙涎香均是上品,一时感叹皇家气派,天威赫赫,这才想得入神了。”觅尘见海清帝的样子不似有怒,但也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恭谨回道,最后两句明显有拍马屁的嫌疑,惹得自己都是一阵恶寒。 “哈哈,不愧为才女,高锡你看,随便一件东西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好!朕听说前几日你不慎掉下了山崖,无碍了吧?”海清帝听得倒觉得有趣,哈哈一笑,关爱道。 “多谢皇上挂心,幸得翰王爷相救,尘儿无碍。” “嗯。昨日皇后带太子求朕将尘儿赐婚东宫,今早烬儿也来求旨,朕这两个儿子都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想来皆是有慕尘儿的才情啊。朕今日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尘儿中意朕哪个儿子啊?你尽管说,不必顾忌他们二人,朕为你作主。朕有愧靖恪啊,你是靖恪皇妹留下的唯一牵挂,朕定要为尘儿觅得一个中意夫君。”海清帝慈爱说着,还起身来到觅尘身边,含笑的目中精光瞬间闪过。 觅尘心中一惊,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为了这件事情,心里没有丝毫准备已是乱作一团。最先的反应就是他来求旨赐婚了!这究竟是为何!他不是嫌弃了吗?怎么会一大早跑来求旨?他没有找自己解释不是被那女子留住了脚步,而是跑到这里求旨耽搁了吗?可是他昨夜将自己扔在床上走掉又怎么解释?他今天早上和女子的亲昵举动又怎么解释……觅尘只觉头脑中纷纷乱乱,一时愣在当场。 “尘儿?”海清帝探究道。 觅尘慌忙回神看向他,那眸中的探寻一闪而过,觅尘心神一震,出了一身冷汗。瞬间明白了自己面临的是什么!不是和莫烬情侣之间闹脾气的时候,而是弄不好就掉脑袋的事。觅尘慌忙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低了头,诺诺道:“皇上,这种事情你让尘儿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着,心中却迅速地闪过各种想法。不过这娇羞的话却也提醒了觅尘,这种事情不是该戴世钜在场吗?海清帝为什么单单只召见了自己,这就显得耐人寻味了。至少他并没有他说得那般有诚意,也许只是在试探自己,根本就没有赐婚的意图。哪有婚嫁却撇开女方父亲的道理。或者他是在试探戴相?试探莫烬?觅尘心中越想越惊。 就算她再不懂权谋也知道这太子和王爷同时提亲对自己绝非什么好事,兄弟二人争一个女子,帝王之家最忌讳兄弟阋墙,倘若她成为那个祸端怕是离死就不远了。何况今日海清帝不止一次地称赞自己是才女,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皇朝的统治思想,觅尘绝不会认为海清帝这是在夸自己。这般想着已是冷汗淋淋。 “哈哈,尘儿只管说说自己中意谁,朕自会为你做主的。”海清帝见觅尘低头,面露娇态,神色微微缓和,却紧逼相询。 觅尘抬头竟无意瞥见了海清帝身后的高锡,只一眼但他的表情已是落入眼底。这位持重的高公公此时面色微白,紧张地对自己摇着头,眉头拧紧。 觅尘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醒自己,可是他的意思却是明白了。看向海清帝,心中一沉,已是拿定了主意,慌忙在海清帝面前跪下。 “尘儿不敢欺瞒皇上,尘儿对太子殿下和翰王爷只是兄妹之情,没有半点的儿女私情。皇后娘娘为什么来请旨尘儿不明白,可是翰王爷请旨尘儿却是知晓原因的。” “哦?烬儿说你们二人相互爱慕,怎么尘儿却说是兄妹之情。”海清帝瞅着觅尘,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走回暖炕坐下,继续问道。 “回皇上,翰王爷和尘儿在谷下独处一日想是觉得有辱尘儿声誉,王爷秉性刚正岂有不负责任之说?王爷为救尘儿已是受了重伤,尘儿又岂能难为他为成全尘儿闺誉而娶我为妻?还望陛下圣启明断。”觅尘说完,仔细叩首,直觉自己应该跟莫烬撇开关系,可是说完又觉得有些回护的嫌疑,欲盖弥彰一般,心中已是五味杂陈,翻腾不已。 “这么说朕这两个儿子尘儿是一个也不中意了?”海清帝若有所思地问道。 “皇上折杀尘儿了,太子和王爷均是皇室贵胄,尘儿岂敢妄自思踱。能嫁与皇子,已是皇上对尘儿的恩宠。只是尘儿还小,还想多陪伴父亲几年呢。”觅尘急忙说道。 海清帝盯着觅尘,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悠然站起身,紧迫地盯着觅尘。 “倘若朕将你赐婚太子你可愿意?” 觅尘心中大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海清帝,话已是冲口而出:“尘儿不愿。” 海清帝一愣,浓密的眉瞬间蹙起,目光犀利:“为什么?” 觅尘心道完蛋,自己可真是不要命了,余光扫到一旁的高锡,见他连连摇头,急切不已,就差没跳起来将她拖出去了。觅尘心中反而沉静了下来,反正话已是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无奈笑笑,觉得自己已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干脆咬咬牙说个痛快得。 这般想着便抬头诚恳的看着海清帝,缓缓道:“尘儿不想嫁给太子,也不想嫁给王爷,终其原因是尘儿想过平凡的日子,今生只求一人相守,白头偕老。尘儿不求将来的夫君有多显贵,只求他能真心相待,一双人相依相守,一家人美满祥和。” 海清帝微怔,眸中闪过些许复杂,锐利地盯着觅尘。觅尘却不怕他探究,自己说得确实是实话。海清帝见觅尘神色无疑,眼中闪过一抹赞叹,又似乎有一丝惋惜流露,微微闭目,半晌才轻轻一叹亲自扶起了觅尘。 “难为尘儿了,你先下去吧,好好再陪伴父亲两年,等及笄了朕定为尘儿择个好夫君。” 觅尘心中大石蓦然放下,机械地行礼出了大殿。可是心头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心底始终萦绕着什么。头有些微痛,她不知道她的话海清帝信了几分,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只觉心中说不出的疲惫。 觅尘走后,海清帝站在殿中久久都没有移动,半晌才轻喃了一句什么。高锡听得不甚清楚,似乎说什么“真像,真像……” 悠然,海清帝回身在暖炕上坐下,看向高锡:“靖恪去了有六年了吧?” “回皇上,还差三个月十七天。” “哦,你倒记得清楚。你看清尘郡主如何?”海清帝面上闪过追思,倒似随意相询。 高锡一愣,手心已是出了一层汗,却不敢怠慢赶忙道:“郡主聪明伶俐,又通晓医术乐理,陛下生辰还为海天挣了光,这次封禅也衷心竭诚为皇上分忧督导封禅舞乐,巾帼不让须眉,奴才钦佩不已。” “嗯,确实是个好孩子,又颇具才情。只是戴相要是想拿这女儿做筹码戏弄皇家,让朕的几个儿子为一个女子纷争不断,其心当诛。宫中是不是多有湛儿和清尘郡主的传言?”海清帝面色阴沉道,眸光锐利盯向高锡。 高锡不想皇上说变脸就变脸,吓得忙低了头诺诺道:“都是些传言,奴才不敢禀报辱没圣听。只是前些日子郡主因为督办封禅舞乐的事和慕王爷确实多有接触,宫中流言也是那时候传开的。” 海清帝微微点头,不置可否:“烬儿这两日却是反常,平日最是沉稳,竟会剑刺太子,这事你去查一查。朕看烬儿倒像是动了真感情的样子……” 高锡赶忙应是。轻瞄了一眼海清帝,见他眸中若有所思,最后一句说得低沉,倒似自言自语,微一沉思还是开口说道:“奴才听说翰王爷不擅饮酒,想来昨夜真醉了也不一定。王爷向来心坚如铁,又常年在边关,和郡主少有来往,生性又秉直,这次跟郡主独处一日,行宫中风言风语却是有的,想来王爷也听说了这些流言,所以……” “嗯,烬儿这孩子跟朕是越来越疏离了……哎……”海清帝语气低落,近乎呢喃,听起来有些萧索意味,说完便拿起案上奏折看了起来。 高锡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微微抹了下额头眸光轻瞥海清帝,却见他眼睛久久盯着一处半晌都不曾移动一分,心中微叹。 傍晚的时候早已见晴的天空金色残留,云层绚烂,色彩有浅有淡,天际薄云朵朵仿若只只金色蝴蝶在无边无际的苍穹中展开翅膀翱翔远方,朦胧绝美,整个行宫都仿若笼罩在柔和的光圈中,静待夜幕降临,明月徐徐升起。 而这般的美景却丝毫吸引不了觅尘,她在屋前的廊下已经不知道来回踱了多少步。心中两个念头在叫嚣着,一方拉扯着她去华音院看看归海莫烬,一方又撕扯着她不能放下自尊。自从知道他早上去请旨,觅尘心中就翻腾着种种想法,心里担忧着他身上的伤,又气恼他昨日和今早的表现。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龟缩着瞎想,应该勇敢地跑去质问他,又觉得那样太掉面子,想起昨日被丢在床上的情景就怒气上涌。 红研和青黛已经不知道在廊角处偷瞄了多少次,看觅尘面色不好,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两人从没有见觅尘这般过,谁也不敢上前劝说。 秋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天际的金色尚未将美好尽情展现便匆匆被夜幕驱散,黑暗没一会儿便笼罩了行宫,宫灯点燃,又过去了一天。觅尘吩咐青黛燃上灯,进了屋,却又觉得一阵烦躁,起身将房门打得大开,任由夜风吹进屋中,抚上面颊。 觅尘看着烛花发呆,也不知道僵坐了多久,突然一股强风吹来拍打了一下房门,她不甚在意地抬头轻瞥了一眼房门,却蓦然看见一个挺立的身影。纵使眸光一闪而过,可那身影却似刻印在心间一般,惹得她身子一僵,头脑却有些恍惚。回过神来,便怒气冲冲站起身,几步夺在门前啪地一声便狠狠关上了房门。 待到房门死死关上觅尘又觉得诧异,本来想着他他定会伸手去挡,可他竟是站着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关上了门。觅尘甚至都要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花眼看错了,屋外其实没人?可是那屋外站立的人存在感却又那般的强,想起他刚被责打了一百大杖,现在不在床上躺着反而跑到了这里,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感动,怒气倒是消减了不少,想要将房门打开又觉得丢脸,几番思量,骑虎难下,只恨刚刚怎么那么冲动就把门关上了呢。 犹豫了半天,气恼地在原地跺了几下脚,心想他要是说句话自己一准马上开门,可是归海莫烬竟只是默默站在外面一声不吭。觅尘将手放在纱门上犹豫着,突然感觉掌心一温,竟是归海莫烬隔着门扉将手亦贴在了门上,隔着门大掌贴着觅尘的小手。他手上的温度透过门上的镂空隔着门上糊着的白色鲛绡丝纱传到了觅尘的掌心。 觅尘微愣,心中微甜,蓦然有觉这一天来很是委屈,眼圈一红便轰然打开了门:“进来。” 说完也不看他,直直回到了内室,坐在床边低着头,耳朵却听着屋中的动静。 归海莫烬见觅尘终是开了门,唇边扬起一个清浅的笑,迈步跟着她进了屋子,身上的伤因着他的动作扯得生痛,步履有些微滞。 觅尘听到他跟了进来,心中已是不再生气,觉得大概真是自己将什么地方想岔了,面上却不愿显露,沉着脸闷闷道:“你说吧,早上的事最好跟我交代清楚,要是说得我不满意,现在就将你赶出去。” 归海莫烬见觅尘这般,却是轻轻笑起来,眸中带着深深的感叹和宠溺。心想这一天来她定是不知道瞎想到那里去了,他倒是下午就想过来解释清楚的,可是听了高锡传来的话,又怕白日过来太惹人注目,只能压制着自己夜色渐浓才匆匆赶来。 觅尘听到笑声,抬头怒视着归海莫烬,气恼道:“笑什么笑,你还笑地出来,都不知道我今天……” 觅尘说着声音已是有些哽咽,归海莫烬轻叹一声上前轻抚觅尘的柔发:“这是你说的吃醋吗?” “什么吃醋明明就是吃辣椒,我现在一肚子火呢,你最好快快交待。”觅尘微微动了下躲闪着他的抚摸,嗔怒道。 “你今早去华音院时我也刚刚从外面回去,身上被雨水淋得湿透当然要换的,至于那女子是我一时大意,没发现她已在屋中了。”归海莫烬也不在意,改而挑起觅尘的下巴轻笑道。 “那女子是谁?”觅尘心中一松,知道他不会骗人,已是心底微甜。 “是叶染的妹妹,前几日我让叶染帮忙查个人,她是来送消息的。”归海莫烬幽黑的眸子深深将觅尘锁住,手指微微摩挲着她的肌肤,眷恋着那柔软,只觉这一日竟似一年般漫长,自己总算是又抚摸到她了。 “她喜欢你吧?”觅尘唇角微微露出一个浅笑,目光却仍嗔怪地盯向归海莫烬。 “我怎么知道,也许吧。”归海莫烬手指微移贪恋着觅尘唇边一晃而过的柔美弧度,不甚在意道。 “哼,她没我漂亮,你别想我会将你让给她。”望着归海莫烬满是怜爱的眸子,又听了他的解释,觅尘哪里还有气,微微嘟嘴道,已是一脸的娇蛮再没了怒色。 “不气了?”归海莫烬轻笑。 “谁说的。你昨晚把我独自扔在这里却是为何?是不是嫌弃我被太子看了身体?”想起这个觅尘微微凝目,定定看向归海莫烬。 “尘儿说什么呢!我不准你这么想。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尘儿,你不知我心里有多懊悔,悔当初不该将你自己留在宫中。难道在尘儿心中我归海莫烬就是那般没有担当的男子?昨日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好好珍爱你,昨夜我喝了酒头脑不清,倘若那时候对你……尘儿,我会后悔的,你该得到最好的,我定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归海莫烬许是怕她误解,话说得极快又有些微乱。觅尘望着他,但见他的眸中闪过怜惜,悔恨,痛苦和挣扎,最后却是坚定,坚定地告诉太他会风风光光迎娶自己。那么多的感情蕴藏其间,却独独没有鄙弃,觅尘只觉自己的想法简直可恶,分明就是辱没了他,辱没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心中升腾起内疚来,这才注意到归海莫烬从进门就一直笔直地站着,想起他身上的伤,心中一惊忙站了起来。 “你先躺下,我看看你的伤再说。”说着便将他推到了床边,示意他快躺下。 归海莫烬却笑着将她揽进了怀中,用下巴磨蹭着觅尘的头顶:“终于肯关心我了?” “你快躺下我看看,是我错了还不行吗?”觅尘咬唇说着,便扶他俯卧在了床上,慢慢掀开了归海莫烬的外衣。猝然屏息,但见他从背上到大腿处隔着内衫已是血色晕染,斑斑血迹极为刺目。 “你傻了,都伤成这样了,还跑来做什么?!伤口一定全裂了。”觅尘说着已是红了眼眶,心中唯剩下懊恼,气愤自己太不相信他,对他们的感情太过没信心。 归海莫烬扭头,见觅尘面色苍凉,嘴唇发白,身体轻轻颤抖着,红红的眼中氤氲泪水。嘴角隐约勾起笑容,心道看来他的苦并没有白受。 “我去找药。”觅尘只觉喉咙发干,说出的话带着哽咽,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归海莫烬抓住了手腕。 “不用了,下午刚上的药,你坐下来陪陪我比什么都强。” 觅尘回身看向归海莫烬,见他唇边竟然还笑得轻松,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觉得刚刚上过药,再将纱布解开怕是伤口开裂得更厉害,便不再坚持在床边儿坐了下来。 “在宫中发生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归海莫烬微微抬身望着觅尘,眸中闪过疼惜。 “告诉你什么?又没怎么样。太子也没看到多少啊,最多露了个肩膀,你昨日却刺他一剑,怎么看我都不亏呢。不对,亏了,你被责了一百大板呢。”觅尘看向归海莫烬身上的伤,目光凌厉了起来。 归海莫烬却是觉得不对,提起在宫中的事觅尘明显就只想到太子,一点都不提归海莫湛。而且面上丝毫伤痛的表情都没有,倒是气愤多一些,却也不明显。任何女子受到那般对待怎么会像她这般平静?归海莫烬总算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狐疑地起身看向觅尘:“尘儿,你和五弟……” 归海莫烬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虽觉得提起这事可能会引起尘儿尴尬伤心,可觅尘的态度却让他心中起疑,促使他因着心底的那一点奢望小心问道。 “我和他怎么了?”觅尘茫然道,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我……我听太子说你中了蝽药被五弟带走了……”归海莫烬顿了几顿,终是抵不过脑中那个奢念的叫嚣咬牙一个狠心说了出来,有些担忧地看向觅尘。 觅尘一愣,总算明白过来他误会了什么,怪不得他昨夜会那般失常,原来竟是以为……想到他误会至此却还一早跑去请旨,觅尘心中升起满满的感动,看着他紧张而担忧的眸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我跟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他陪我在皇宫的冰窟中泡了一夜,你要好好感谢人家才是。再说我要真失身了,这么大的事一定会告诉你的,总不能让你蒙在鼓里,不明不白地娶个不清白的女子吧。”觅尘笑道。 归海莫烬一愣,眸中闪过狂喜,虽是他心中不计较,可是听到这样的话知道自己误解了,又岂能不乐?只觉身上这伤痛也远去了,浑身舒畅,拉过觅尘便拥在了怀中:“尘儿,我好开心,你是我一个人的。只是倘若真发生了什么,我……” “我知道,你别说了。这次是我的错,对不起,错怪你了。”觅尘心中微叹,想起这一日来心中所受的折磨竟都是缘于误会,又想着归海莫烬身上的伤,心里内疚。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容易就错怪他,终是对他没有信心。在这古代三妻四妾她看得太多,所以对感情太没有安全感了,经此一事相信以后她定会努力信他,再不随意猜度了。 归海莫烬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觅尘又闷闷说了长长一句,他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哈哈地朗声笑了出来。 觅尘细声说的是:“以后别把我独自扔床上了,很伤面子的,虽然人家身体确实还没长好,不够丰满……不过也不至于那么没有吸引力吧。”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章 玉桥 一场秋雨过后泰山的天地更见清透,秋风飒飒送来清爽秋意。 秋高气爽,湛蓝的天空中浮起几多云白,觅尘趴在窗棂上仰望着高高的天空,偶尔几只小鸟飞过,映着明亮的蓝色,化作了浓浓的笑意挂满眉梢,布满眼底。 想起昨夜,觅尘的心中升起浓浓的甜蜜。昨日归海莫烬哄了她半天也没能让她闭上眼睛睡觉,硬是留他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临睡还死死地拉着他的手,早上她醒来时他倒是不见了,不过听青黛说他是天亮才走得呢。觅尘心想自己该写一本《皇子郡主偷情记》一定会在海天大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兀自咯咯地笑了起来。 青黛刚进小院就听到了觅尘嘻嘻的笑声,摇头轻笑。想起以前小姐还取笑绿意和紫墨少女怀春,现在小姐还不是一样嘛,一天恼一天笑的。暗叹男女之情真是奇妙,连自家小姐这般聪慧的女子也变“傻”了。想起早上翰王爷临走时还专门吩咐她们不要吵着小姐,那面上柔和的神情她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小姐,云姿郡主从慧妃娘娘那里得了些水果让小环送了些过来。”青黛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看向窗边依旧傻笑着的觅尘。 “哦,你和红研吃吧,我现在好饱。”觅尘不甚在意地回头望了一眼,都是些夏季的水果,看上去蛮新鲜的,在这没有冰箱的古代都要冬季了还能有这些水果,也难怪云诺专门送了些过来。 “青黛,你去收拾下药箱,我要去华音院。”觅尘说着便从座椅上一跃而起向梳妆台而去。 “小姐要去找王爷?不是说皇上最近正盯着小姐呢,怎么……”青黛好笑地看着正对镜梳理发丝的觅尘。女为悦己者容,小姐本就爱美,现在更是臭美了,一天不知道要照几次镜子呢。 “王爷因为救本郡主受了伤,现在被皇上责罚了一百大杖,伤上加伤,本郡主要不去看看岂非不仁不义?!不去看才叫欲盖弥彰呢,从今儿起本郡主要天天去华音院探病。”觅尘回头轻笑道。 “小姐想王爷了就直说,找那么多借口。青黛这就去拿小姐的药箱,保证不耽误小姐的事。”青黛打趣地瞄了几眼觅尘,转身出了房。 九曲回廊玲珑蜿蜒,秋雨刚过,朱栏微湿,轻风微凉。一座精巧的白玉浮桥横卧于一池碧波之上,玉石沾了雨意,阳光下呈现出淡雅亮泽。归海莫湛一袭白色轻衣立于桥上,望着池中清波荡漾,修长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桥柱,面色沉静。听到脚步声传来,微微侧目看向桥端的花径。 觅尘带着青黛穿过翠色如海的花径一眼便看到了桥上站着的归海莫湛。蓝天浮云,阳光暖照,玉桥横波,白衣玉立,青衫微拂。饶是觅尘对他已是再熟悉不过,看到这般情景也不免眸中闪过一抹赞叹。 归海莫湛看到觅尘眸中闪过微讶,轻叩玉桥的手指微顿,轻轻笑了起来。幽深的双瞳瞬间明慧多彩,笑容和如林风让人舒心。 觅尘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几步上了桥,和他并肩站在了桥上:“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手臂的伤好了吗?”归海莫湛却不回答觅尘的话,身子微动后退了两步站在了觅尘的右后方。 觅尘轻笑抬头看向他,长身玉立的身影刚好为自己挡住了瑟缩的秋风。眉宇间隐约可见淡淡的关怀,眼神中漾出一股柔柔的暖色,阳光下他薄唇优美而舒展地扬起,整个人都似是笼在了一层异样的温柔中。感念他的细心,觅尘心中闪过暖意。 “早好了,听哥哥说那天你也下山寻我们去了,还没能谢谢你呢。这里风景不错啊,站在这里秋风一吹,神清气爽,筠之蛮会享受的。”觅尘轻轻扬扬手臂示意自己已经完全没事了,靠向桥栏俯身看向池中的碧波。 池水澄明如镜,遥遥倒映着天高影淡,四周静寂,觅尘甚至能听到水波荡起的细微声音,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道和幽雅平和的人在一起,自己的心也安静了呢。 归海莫湛见觅尘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唇边漾起柔和的笑意,只觉这般和她站在一起,纵使静静望着她的笑容,便能洗净他一身纤尘,满心凡尘便碎在了她这恬静的笑意中一般,通身舒爽。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清风微过,衣袂飘飘。觅尘扭头看向归海莫湛,他发丝在微风中飞舞,半边侧脸线条分明,极是俊逸,手扶在玉栏上,袖边的白袍绣着银纹,在阳光间坠敛着尊贵斯文。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锦衣冠盖,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觅尘轻笑道,正是当初在鹿鸣轩初见归海莫湛她戏弄他的那几句话。 归海莫湛清亮的眸底微闪,低头看向觅尘,阳光梭成剔透的影于他双瞳中映出叠叠重茵,光影纷纷:“本王这般风姿比之暖风楼的逸哥公子如何?” “哈哈,这可不好说了,我就没见过那逸哥公子。”觅尘狡黠一笑,朝归海莫湛眨眨眼睛。 归海莫湛无奈一笑,笑意中韵过宠溺,微风吹起将觅尘身上海蓝色的饰带轻轻打在他前摆袍角上,归海莫湛眸心微敛望着两人时而缠绕在一起的衣饰绶带嘴唇微动却什么读没有说,微微闭目感受着心中轻起的荡漾。 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没一会儿身着紫色三品官袍的吏部右侍郎王雄从回廊走了过来,见觅尘站在桥上远远便顿住了脚步,低下了头。 归海莫湛望过去,神色间带了一丝恍然,对王雄轻点了下头转头看向觅尘苦闷一笑:“这份清闲看来我是享受不了了……尘儿这是去华音院吧?” 归海莫湛看向桥端青黛身上跨着的药箱,面上微微敛却秋的惆怅,微抿的嘴角关着黯然的叹息。 觅尘见他的目光凝在药箱上,微微诧异,轻轻一笑点头。复又学着老学究的样子,一本正经道:“王爷日理万机,真乃海天万民之福啊,小女感佩不已啊!” 觅尘的样子简直和朝堂上那些拍归海莫湛马屁的臣子一个模样,归海莫湛莞尔一笑:“顽皮。前几日我得了个蓝木做的精巧盒子,放你的银针倒是合适,晚些我让人给你送去。” 觅尘见归海莫湛眉眼间敛着暖阳的温和,唇边笑意轻扬,也不推辞笑笑道:“那就谢谢筠之了。” 归海莫湛点头轻笑,这才转身走向了那王雄,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没一会儿便消失了庭阁间。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一章 开解 归海莫湛走后,觅尘兀自站在桥上望着池中荷叶上停留的蜻蜓笑了起来,心道真是好天气好风景,站在此处她都不舍得走了。 青黛笑着上前看向觅尘:“小姐和慕王爷站在一起真是一对仙嫡玉人,就像一幅画一般。” “那我跟莫烬站在一起呢?”觅尘一愣,不甚在意地笑笑眨眼道。 “小姐跟翰王爷在一起啊……哈哈,像只疯猴子,一会皱眉一会抓腮,一会嘟嘴的。”青黛咯咯取笑着,见觅尘伸手怒目就要打来,赶忙往桥下跑去。 觅尘也摇头轻笑着追了上去:“死妮子,取笑起小姐来了,看我怎么整治你。” 一时间银铃般的欢声笑语被清风传出很远,嬉闹追逐的身影融入和暖阳光中,风过树叶沙沙作响是诉不尽的少女情事…… 两人没一会便到了华音院,她们刚进院子正在花廊摆弄盆景的李季便赶快迎了上来。觅尘示意他带青黛下去不必引路便自行接过药箱往归海莫烬的寝殿而去。刚跨过月门,便闻一阵爽朗的笑声自屋中传出,觅尘眉眼一弯,快步穿过房廊进了门,果见归海莫凌懒懒坐在窗边的楠木椅上翘着二郎腿笑得戏虐。 “回来了?美女追的如何?笑成这般。”觅尘见他看过来,笑着上前将药箱放在他身旁的桌上,打趣地说道。昨晚归海莫烬已将萧忆的事说给她听过了,还说归海莫凌这小子下山找萧忆怕是没几日回不来,没想今日却在这里看见他,觅尘见他笑得朗然,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心想难道美人这么快就被降服了,眸中闪过一丝感佩和暧昧。 “别提了,追丢了。”归海莫凌面色一衰,双肩一跨,身子往椅中微摊,神色有些黯然道。 “跟丢了?那还笑得这么没心没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日大婚了呢。”觅尘略带诧异看向归海莫凌。 归海莫凌眸中闪过一瞬的烦躁和挫败直直身子,悠然地伸了个懒腰,便又恢复了平日俊逸公子哥的模样,可眸底蕴藏的黯然却是久久不散。他望向觅尘撇撇嘴:“要不然怎么样?我还哭天抢地不成啊?反正也知道她是谁了,以后的事情。再说从我出生到现在可还从没见四哥这般狼狈过,这热闹我是说什么也要回来看看的。” 归海莫凌说着还错身取笑地对老老实实趴在床上的归海莫烬眨眨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觅尘本见归海莫凌神色黯然正要宽慰几句,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小看他了。一向知道他性情洒脱,倒不想与感情之事也这般潇洒随性。倒是令觅尘感叹钦佩,羡慕不已。心中微叹,这样也好。那萧忆是萧聪野的孙女,海清帝诛了萧家满门,他们这段感情之路怕是注定不会好走。 看他满脸戏谑,觅尘摇头轻笑步向床边儿坐下,望向归海莫烬:“今日可好些了?早些把伤养好吧,省得我惦念着,莫凌笑话着。” “要不是你下令非让我这般趴着怎会惹他取笑?”归海莫烬趴在床上侧头看向觅尘,心里暗叹这个姿势真是不舒服。床帏随着轻风微微晃动,映着阳光在他冷锋的侧脸上扫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幽黑的眸中尽是无奈。 “你乱动扯到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啊。莫凌,你四哥被打成这样你非但不心疼,怎么还净取笑?”觅尘从归海莫烬无奈的眸底窥探到暖意融融,望着他唇角宠溺的笑,得意洋洋地抬手抚弄了一下归海莫烬的头,惹得他一阵怒视。觅尘慌忙眨眨眼转头一脸恼怒地盯向归海莫凌。 “哈哈,不就是一百杖嘛,四哥武功高强,皮又厚,伤不到筋骨的。这点皮肉伤尘儿就心疼成这样?啧啧……哎,我不在这里碍事了,眉来眼去的,看着心里不舒服,走了,走了。”归海莫凌看着两人的样子,心中失落感更强,面上取笑着便起身往外而去。 归海莫凌萧落的身影落在觅尘眼中,她不由心里一紧,暗叹难道自己刚刚想的不对,怎么这会儿看他又一身的悲痛了。回身望向归海莫烬,见他剑眉微蹙。 “我去送送他。”觅尘说道,往归海莫烬点头轻笑,忙起身跟了出去。 归海莫烬目光追随着觅尘,看她轻盈的身姿消失在屋门处这才收回目光,心中惦念起归海莫凌和那萧忆的事情来。 自从归海莫凌和那萧姑娘重遇,就总是时不时地恍神,要是从前归海莫烬也许不会注意到这些,可他现在有了觅尘,对归海莫凌面上的表情可谓再熟悉不过。岂会不知自己这个八弟怕是动了真感情,想到萧忆谋杀海清帝的事情,归海莫烬心中总有些担忧,这才吩咐叶染查一下那萧忆。 果不其然前几日归海莫凌竟私自跑下山找那姑娘去了。虽说这次回来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偶尔眸中闪过的黯然和烦躁却让归海莫烬不安,他不说归海莫烬也不好相询。现在见尘儿匆匆追了出去,岂会不知尘儿的心思。归海莫烬眸中闪过感动和欣悦,心想女子对感情之事总是心细,尘儿又聪慧,想来有她开导一下莫凌是最好不过的。 归海莫凌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脚步一缓转身停在了院中,见觅尘笑着走了上来。 “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8部分阅读 么舍得出来?” “天天守着你四哥瞧,就是再美的俊男也失了味道,我怎么觉得今日的莫凌这么英俊呢,跟出来看个仔细啊。”觅尘说着,眨巴着眼睛色眯眯地在归海莫凌身上一阵扫描。 “这话可不能乱说,四哥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不过我今日真的很英俊吗?”归海莫凌一个哆嗦闪得老远,又精神奕奕地昂昂胸膛问向觅尘。 “嗯,偶尔闪现那么点忧郁的美看得小女子心扑通通地跳呢,真不明白那萧姑娘怎么还跑掉了。”觅尘抚着心胸处,说得认真。 “哎,我就说嘛,想我归海莫凌翩翩美男子怎么会突然失去魅力,果然是某人不懂欣赏,还是尘儿慧眼识珠。”归海莫凌笑道,眉宇间却有一丝的怅然凝而不散。 “你四哥让叶染查那萧姑娘,你不会生气吧?”觅尘轻叹,不再跟他说笑,微微正色问道。 “怎么会?四哥是担心我,我岂会不知。就算四哥不查,我也会让叶染帮忙查清楚的。只是找了她这么多年,总算又见到了,却不想……造化弄人啊,我们终是缘浅。”归海莫凌低头轻叹一声,望向天际变幻着姿态的云层,眸中忧伤晕染。 “你们都发生什么事了?你若想说,我倒蛮乐意听听呢,说不定会有不同的看法,我虽说没见过那姑娘,但毕竟同为女子,也许更能了解她的想法呢。”觅尘微微蹙眉,又展颜一笑安慰道。 “她说我父皇杀了她全家,此仇不共戴天,今生她对我只会有恨。”归海莫凌烦躁地伸手折下面前一枝青藤,声音有些低落。 “都近二十年的事情了,萧家出事的时候她该是还未出生才对啊,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恨意……”看着归海莫凌,如此洒脱的男子如今也会黯然伤神,觅尘心底叹然。心道莫凌这次看来是真陷进去了,不免担忧了起来。其实故事再老套不过了,复仇而来的妙龄女子与仇人俊逸儿子之间的爱情,这种故事不知道她在现代的电视小说中看到了多少,可是此时却因着故事的真实而倍感忧虑。 “这我也不清楚,只是当年她的母亲能逃脱似乎跟太后有关。”归海莫凌摇头,眸中若有所思道。 “莫凌你也别太没信心了,女子都是口是心非的,她的话说得越狠也许她的心中越不是那般想的。”觅尘望着归海莫凌紧握的双手微微蹙眉。 “是吗?上次她便是不告而别,这次又是这般,还不惜给我下了药,迷倒我。我想大概她真的很讨厌我吧,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归海莫凌摇头轻笑,话语近似低喃,笑容说不尽的落寞。 “她给你下药?那就更有问题了,按她的说法她恨你,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你,反而跑掉了?我看哦,不是讨厌你,而分明就是躲避你嘛。你也不想想,她又为什么逃避?”觅尘眸光一亮,差点没嬉笑出来,人说当局者迷,连莫凌这般聪明的人竟也有这么傻的时候。 “为什么逃避?啊!尘儿的意思是……”归海莫凌黯然的眸中悠然升起光彩,猛地回头不敢确定地看向觅尘。 “嗯,我的意思就是她也喜欢你啊,不然跑什么。”觅尘好笑点头,一脸无奈。 “是啊,谢谢你尘儿,我这就追她去,就不信人能像四年前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归海莫凌抓住觅尘的双肩,眸中闪过坚定,说完也不等觅尘反应便施展轻功向远处飞掠而去。 觅尘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感叹情之微妙,刚刚自己怎么会以为他在感情上看得开,洒脱呢…… 回到屋中归海莫烬便抬身望了过来,觅尘赶忙上前将他按下:“别动,一会儿伤口又要裂了,我给你换药。” “莫凌呢?”归海莫烬任由觅尘解着绷带,抬眸问道。 “又下山了,你不怕那萧姑娘对莫凌不利?”起身从药箱中拿过用的物事,觅尘回身问道。 “放心吧,八弟有分寸的。倘若以前我或许还会阻着拦着,可自打有了你,便对情之一字深有感触。八弟既是真动了感情,又岂能拦得住?我也望有一日他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便像我和你这般岂不好?”归海莫烬侧头轻笑。 觅尘见他侧脸在阳光下极为柔和,眸底几分落落温柔,心中一甜。抬手将药膏揉在手心细细地往他身上涂抹,却又不免担忧道:“你说这次萧姑娘谋刺海清帝,太子有没有参与?” “没有。”归海莫烬闭目感受着觅尘柔软的手指在背上抚过,带来一片清凉,甚是舒服,不甚在意地低喃道。 觅尘却不想他回答得这么干脆肯定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没有?太子都害你这样了,你还替他开脱。” “你我误撞之下掉下悬崖,刺杀的事已是暴露。八弟带人找寻我们事情虽是做的极为隐蔽但是那么大的动静,太子不可能不知道。倘若这萧姑娘的背后真是太子,他岂会任由她呆在左营等着八弟去抓人。那日若非八弟追到的是这萧姑娘,换做别人此时早已被擒入狱了。更何况那栏杆祭祀前一日侍卫会仔细检查几遍,这事萧姑娘也许不知道,太子却是十分清楚的。八弟也说了,他跟那姑娘提到太子,那姑娘似乎满目愤然。” “嗯,有道理,不过……”觅尘停下手中动作歪头想了一下,确实有几分道理,这才又揉了些药膏出来抚上了归海莫烬的背。 “别不过了,今天你过来心思都放八弟身上了……我这做哥哥的都不担心,你操什么心啊。放心啊,八弟在军营历练了近六年了,岂能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制不住?”归海莫烬微微不满道。 “也是,倒是我笑看莫凌……”觅尘轻笑,低头见归海莫烬将头微微侧向房门方向,眸中闪过不悦,正欲询问屋外传来李季的声音。 “爷,高公公,说是找郡主传皇上口谕。” 觅尘眉头微蹙,心里一紧,感觉归海莫烬大掌覆上了自己的手,低头看向他沉静的脸,心里一定,轻轻笑了开来。 “我出去看看。”觅尘说着正要起身,归海莫烬却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正诧异,回头只见他坐了起来伸手拉过床边的大炮披在了身上。 “叫高公公进来吧。”归海莫烬安抚地看向觅尘,拉系着衣服一面冲外面低沉吩咐。 觅尘一惊,心想高公公看到他们两人这般那还了得,腕间一紧归海莫烬竟伸手拉住了她。就在这时候高锡已是打帘进了屋。 “传口谕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归海莫烬清冷的声音响起唤回了觅尘一瞬的茫然,回头见高锡神色静淡恭肃,眸中闪过诧异,听得归海莫烬的问话,觅尘瞬间已是了然。心中一紧,不想归海印最信任的高锡居然会是他的人!觅尘眼帘微垂,睫毛轻颤,怪不得那日在圣心殿高公公会不停给自己摇手提醒呢。看向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想到他非但不让自己避嫌反而这般亲密地拉着自己,觅尘心中升腾起感动。 “奴才听郡主的丫头说郡主在这里,心想这事总是也要回过王爷的,便直接过来了。”高锡看见两人拉着的手,微微低头道,心中一触。心道王爷此举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了,以后清尘郡主就是自己主子了。 “什么事啊?” “皇上口谕,清尘郡主随侍前往陪都,王爷……” 高锡的话尚未说完,归海莫烬眉头一蹙:“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口谕?” “刚刚皇上在慧妃娘娘那里喝茶,后来云姿郡主去了。娘娘请旨说想让云姿郡主多陪伴她一段时日,皇上就随口下旨让云姿郡主一起前往咸阳,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清尘郡主,说是两位郡主感情好,一起去添添热闹。奴才看,皇上倒不似特意针对王爷和郡主。” 觅尘听了高锡的话本能地紧紧拉住归海莫烬的手,心中难过非常,没想到两人刚刚相聚,就又要分离,等回过神时,高锡已经不见了。只有归海莫烬眸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神色微沉。半晌轻轻一叹,将觅尘拉入怀中低低道:“我去请旨一起去咸阳。” 觅尘一愣,虽知道他这话说得很欠考虑,却心中感动,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宁愿放弃回京协办朝政这么好的机会。可是倘若他去请旨,海清帝又会如何想呢,她也不能心安啊……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囚固住他的脚步啊…… 深深地将头埋进归海莫烬怀中,一时间四下静寂一片。觅尘微微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秋天的爱在深远的天地中,满眼都是鲜润的蔚蓝色,几片轻柔的浮云在眼前悠然的飘动,像小船轻轻地划过,勾起心底种种感叹。觅尘突然觉得仿佛脱离了自我,完全沉醉在了归海莫烬紧紧却温柔的怀抱中,他的怀抱包容着她,用它那宽广的胸襟包容着自己,唯剩下心底的一抹坚定。觅尘轻轻道:“不,你回京!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二章 隐谋 秋天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有的味道,淡淡的,夹杂着植物成熟的气息。归海莫烬站在窗口,任由夜风吹过面颊,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衣,夜风将领口吹地微开,露出一片肌肤他却不予理睬,任由那风吹得胸膛微凉,只觉虽是寒风袭身,却让人头脑清醒,浮躁的心也沉静了下来。 归海莫烬微微闭目,屋中黯然的灯光打在侧脸上,在深邃的面颊上刻画出淡淡阴影。峻峭面容隐逆了烛光疏淡,挺直的鼻梁在侧脸投下倨傲的影子,唇角刀锋般紧抿,拉出锐利一线清晰可见。他沉思了一会儿,倏然睁开双眸,眸光明锐潜定带着叫人不敢逼视的光泽,如同暗夜中璀璨夜空的星辰。眼眸轻闪看向屋外,眉宇间刻上了一抹坚定,薄唇轻动唤道:“李季。” 他的声音极低却清晰地传到了外屋,自从归海莫烬受了廷杖李季就一直随侍在外房,听到唤声匆匆地脚步声传来,瞬间便打帘进了屋:“王爷。” “去看看刘先生休息了没有,倘若尚未安寝便请到书房。若是已经睡下了,便罢了,过来回一声就好。”归海莫烬回身吩咐着李季。 李季匆匆地出了门往华音院东厢房而去,心想王爷身上还带着伤,天又这么晚了,定是要找刘先生有要紧的事商议。他一分也不敢耽误,脚步极快。他还从没见有谁能得到这般礼遇的,不过想到这位刘先生的身份便也就释然了。 他虽不算饱学之人,可这位刘秉鸿老先生却是知道的。此人自幼聪明,四岁能作对联,五岁能背诵经文章句,年少时便成为江浙一带的大才子,大名士,开始受到世人的瞩目。二十岁参加科考一举成为先帝爷御笔钦点的金科状元,文才高绝。后入国子监,以文会友,名声在海天大振,被称为“天朝第一才者”。先帝爷称赞他文章是“墨欧复出,海天后无此作也”。 之后这位学博天下的一代宗师,受召教习诸皇子学位,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时他做过海清帝的太子太傅,很受先帝礼遇。然而当年不知为了何故触怒天颜,一朝之间以太傅之身获罪入狱。海清帝登基以后感念师生之谊,遂免死出狱,以平民身份入正清宫作皇上的文学侍从,皇上曾言其“学问天下莫不闻”,遇到国之大事也多询问这位老先生的意见。 只是在“青岭之乱”时这位老先生直言不平,明知有逆龙颜,仍直言不讳,百折而不悔,终为一腔直肠所累,被皇上贬斥,愤而离京,诚是海天众谏臣心中之痛。六年前王爷亲自前往岭山高阳诚请刘先生,终得相助,这刘先生成为了王爷的隐谋,甚少有人知道。这些年来刘先生以七十高龄跟随着王爷出边关,入京都,连泰山也硬要陪同前来,真可谓尽心竭力,也难怪王爷如此关怀敬爱。 屋里归海莫烬见李季应声回去,兀自盯着烛灯凝目沉思了片刻,这才走到床前,开始整理仪容。由于身上有伤,他的动作很缓慢,刚系好腰带李季便回来回话说刘先生已在书房等待,归海莫烬匆匆登上短靴掀帘出了房,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果见里面灯光闪烁,李季赶忙上前打起锦帘,见归海莫烬微微侧身进了屋,便转身退出了院子。 书房中,迎面立着几个古朴的红木书架,虽是封禅行宫临时住所,上面也堆满了书卷文册。靠里的窗前置着桌案,一个身着布衣长衫,头发雪白的老者安然坐在桌旁,低垂着目光,正用茶盖拨着茶叶。 归海莫烬几步跨进屋中,见刘先生起身相迎就要行礼,忙上前伸手扶住,笑道:“深夜相请,扰了先生休寝吧?” 这刘老先生曾是海清帝的太傅,归海莫烬的父亲霄南王亦曾受教与他。当年刘先生又是因“青岭之乱”和海清帝发生不愉快,被贬斥离京。按理说他是归海莫烬的长辈,归海莫烬也曾一度坚持两人相处应由自己行晚辈之礼,可老先生却道自己既为谋臣,自当例行臣下礼仪,不然上位者何以立威。于是每每两人相见刘老先生都恭谨施礼,归海莫烬心中感激却又拗不过他,也就随着他了,只能每次在他行李前都忙上前挽扶。 “人老了浅眠,早早歇下也不易入睡。倒是王爷背上的伤可好了?”两人入座,刘先生看向归海莫烬,眸光静淡。虽是白发苍苍,双眸却一点也不见混沌,烛光下反而更显清凉有神。颇具仙风道骨。 “小伤,先生不必挂怀,莫烬原以为先生不会相询。”归海莫烬轻笑,执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刘秉鸿续上茶水。 “哦?主上受累,臣下的岂有不关怀之理?王爷怎会有如此想法。”刘秉鸿微微点头道,看向归海莫烬的眸中闪过精光。 “先生难道不是在生莫烬的气吗?记得德绍二十五年莫烬在聚幽关受了些小伤,先生远在万里之外的京都却让人送往边关数封信函问候,而这次莫烬被责打一百廷杖先生与我仅数墙之隔两日来却不闻不问,先生可是怨怪莫烬此次做事鲁莽?”归海莫烬微微挑眉探究地看向刘秉鸿。 “哈哈,王爷严重了。老朽谈不上生气,不过王爷近来做事确实有些冲动啊。太子多次试图拉拢王爷均被王爷一口回绝,他这口恶气忍了多时了。醉酒误事,目无兄长,王爷在军中多年的威信此次可是大受影响啊。不过,老朽倒是觉得王爷这廷杖挨得也不算太冤,倘若能以此获得清尘郡主的心,从而得到戴相的支持……” 刘秉鸿端起桌上的茶盏掀开盖子轻叩着漂浮在盏中的嫩叶,动作间是无法抹去的儒雅气息。微微垂着目,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归海莫烬略带低沉的声音打断。 “刘先生,尘儿只是尘儿,本王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本王也不需要戴世钜的势力支持!”微微蹙起眉头,归海莫烬说得坚决,灼然的目光盯向刘秉鸿,薄唇已是抿做一条坚硬的线。 “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看来王爷是情根深种了!也罢,王爷听与不听是王爷自己的事情,老朽作为谋臣却还是要说的。戴相在朝中经营多年,王爷倘若得他相助必能…… 归海莫烬的表情刘秉鸿看在眼中,已是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却毫不在意,面上平淡地继续说着。话到一半却又被归海莫烬生生断下。 “刘先生,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本王主意已定,不想将尘儿牵扯进来。本王心仪的只是尘儿罢了,和她的身份她的家族她的父亲没有任何关系。也许以前本王还打过戴世钜的主意,但是自从识得了尘儿本王反而再不去想戴相了,本王不希望尘儿误解,也深信,没有戴相本王照样可以得到想要的。” 归海莫烬有些不明白今日这刘先生怎么偏要抓着这个话头不放。其实他何尝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他的尘儿的感情,他不愿意参杂一丝的阴谋权计在其中,心底本能地抵触厌恶有人拿尘儿说事,纵使这位自己敬重仰慕的恩师,一再提起归海莫烬也不免微微起了些无奈和恼意。 归海莫烬平日对这刘先生是极为尊敬的,两人亦师亦友,相处得相当融洽。归海莫烬也从没有对刘秉鸿动过怒,亦从没用“王爷”自称过,如今面色低沉,又一口一声王爷意思已是相当明显。倘若换做他人怕是此刻就会识时务地闭上嘴巴,可是刘秉鸿却不为所动,稀落的眉梢微微轻跳了一下,继续坚持道。 “既是王爷心中问心无愧,又何必避嫌?” “此事本王坚持,先生休要再提。”归海莫烬双拳一握,便霍然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负手站在了窗前,眸色沉沉地看向屋外。 “哈哈……果然是霄南王的儿子,虽是性情跟你父亲完全不同,可这对心爱的女子却是一般的痴缠。当年你父亲就是这般,心仪云兴娘子却偏偏表现的若无其事,后来你母亲不再挂帅红缨军才肯表明心迹,说是不想让她觉得是在打她红缨军的主意……霄南王性情飞扬,聪颖慧黠,偏巧就在这感情上都爱钻牛角尖啊。云兴娘子一代奇女子,你父亲又是性情中人,得他如此相待却也不奇。你比你父亲要擅权谋,懂变通,性情又向来冷漠疏离,清尘郡主能令你做到这般,老朽倒是当真好奇这女娃娃了,清尘郡主的故事老朽听的可是不少了……王爷打算何时将人带来给老朽看看啊?” 刘秉鸿听归海莫烬怒意之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清隽的眸中闪过欣慰和感叹,老态的面庞以这朗笑微微皱起,眉目间带上了沧桑,面上却显得和蔼亲切。 “先生你……先生想见尘儿,莫烬自当择日带她拜见恩师。” 归海莫烬听见朗然的笑声,这才明白过来是被这一向严谨稳驰的刘老先生调侃了,一时真有些哭笑不得,竟有半晌的傻眼。想起刚刚自己对恩师的态度,心中愧疚,面上已是不好意思地微微泛起了淡红。心道常言说关心则乱,确实如此,一扯上尘儿自己的脑子就不够用。恩师虽擅权谋却非喜弄权术之人,向来讲求心性自然,非是必要之时绝不做违心之态。与感情之事也是性情中人,夫人过世三十年既不纳妾亦不续弦,既是他知道了自己对尘儿的感情又岂会难为自己…… “王爷今日找老朽来怕是跟太子有关吧?以王爷的性情此番受此屈辱定会有所作为。”刘秉鸿见归海莫烬微微红了脸,正色转移了话题。 “知我者先生也,先生以为如何?”归海莫烬也收了嬉笑之态,稳坐目光灼然看向刘秉鸿。 “老朽五年前说过争是不争,不争亦是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水必湍之,行出于人众必非之。老朽建议王爷暂且韬光养晦,不易过早在朝中发展势力,只需时刻关注朝野便好。”刘秉鸿眸光沉静道。 “是,莫烬这五年来确实敛尽锋芒按先生指点在行事。如今我对海天朝的朝臣大事已是了如指掌,经过这五年的筛选,我也有了自己暗地里的班底,他们都绝对的忠实可靠。莫烬觉得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归海莫烬眸光微敛,放在椅把上的手微微握起。本来他不欲如此早就参与进皇位争夺中,可是太子对尘儿的所作所为已是让他不能不回以颜色,何况他也想早日成就大事,不愿再这般委屈尘儿了…… “确实,越在落魄的时候,越能瞧出谁对自己是真正的忠心。王爷欲从太子下手?王爷可是已经想好?” 刘秉鸿闭目微微沉思了片刻,神色平静,眉宇轻颤问道。睁开双眸微眯着眼睛看向归海莫烬,但见他发髻高束,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双眉之间散发着无形的冷冽。言语和动作间已是蕴藏了蓄势待发的无形张力,心中已是知道了他的回答。 “是。” “那王爷打算怎么做?”刘秉鸿迎上归海莫烬坚定的目光,心知他既是这般说了,定已是想好了谋略。 “赵齐民有个儿子赵松年,三代单传极为宠爱,可他这儿子似乎早年受过什么刺激,脑子有些不好。这个赵松年什么爱好都没有,只爱美色。明着出入风月场所不说,还常常将姑娘带回府中尽做些龌龊之事,喜欢玩些滛虐助兴的把戏,难免偶尔会下手失了轻重,弄死用来取乐的女子。赵齐民非但不加以阻止还助纣为虐帮他这独子掩盖,将尸首转移掩埋。先生觉得这件案子倘若被挖出来,赵齐民的户部尚书还能坐多久?” “此事王爷怎会知晓?”刘秉鸿微微挑眉,眸中闪过诧异。 “是待月楼传出来的消息。赵齐民此事做得极为隐秘,可是终有疏漏。”归海莫烬手指微动轻敲桌案说道。 “王爷一针见血啊。七皇子与太子多年对立,此案一经掀出他必定死死咬住。太子想要保全赵齐民……难!” 刘秉鸿眸光闪过微光,面上浮起了笑容和赞叹。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太子在朝中的势力本就单薄,户部尚书赵齐民是太子党中最为重要的朝臣,也是支持太子官职最高的大臣。太子的许多私下财物都来自户部。这个赵齐民年富力强,人又谨慎,每年不知为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揽去多少银子,户部可以说是太子多年经营的一个聚宝盆,大金库。这些年归海莫旭也是靠着这些金银财物拉拢朝臣积聚力量的,倘若赵齐民丢了尚书之位,怕是日后太子就再也没有安稳觉了。太子在海清帝面前上演了一出告状的戏,换来归海莫烬廷杖一百解了些气,却因此失了一员大将不知会做何感想。 “王爷准备让待月楼的人出面将这案子捅到京兆府?” “不错,京兆府尹曲东恭虽说不是七皇子的人,但是这案子牵涉到太子爱臣,啊是说什么也不敢接的。一来太子虽势单力薄他却也不敢得罪,再有他官太小此时牵连到一品大员他也担不起。我估计他一定会以此案涉及朝廷重臣为由上报刑部,刑部可以七皇子的地盘,有如此好的机会可以一举扳倒太子宠臣,刑部尚书黎温岂会不尽心尽力趁此立功?” 归海莫烬说着微微蹙起了眉头,眸中闪过一抹疑虑:“我怕只怕案子到不了刑部就被太子劫下。” “不会,这个王爷倒不必担心。即便皇上不在京都,太子监国,他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慕王爷和七皇子的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刘秉鸿微微一笑,肯定道,眸光微沉又怵然一亮望向归海莫烬。 “只是户部被赵齐民折腾地乌烟瘴气,王爷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接替之人?要说王爷此举只是为了拉太子下马老朽可是不信的,王爷怕是在打户部的主意吧?老朽可听说王爷和户部左侍郎薛源有一日在福运楼相谈甚欢呐。” “哈哈,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莫烬确实有意栽培此人,只是户部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全靠他拨乱反正,如此重的一付担子却不知他能不能胜任,毕竟他还甚是年轻,前年才入仕途,我还需再看上一段时日。”归海莫烬眸光闪过沉思,想起那日在福运楼的情景,不免嘴角微微扬起。 刘秉鸿说的已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那日他和归海莫凌约好在福运楼碰面一起出城办些事正枯坐无聊,却见一布衣青年人坐到了他的对面,一般人到酒楼都是吃饭,可他却把店小二叫上来,一样一样地逐一问着柴米油盐的贵贱,惹得那店家差点将他轰出酒楼,由不得他不注意。户部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件件桩桩关乎国计民生。可惜现在已被搅成一个大染缸了,能真心实意关心百姓生计,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怕是只余他一个了。若非他家世代官宦,出身高贵,只怕也早就被排挤出去了。即便不被挤压怕是在染缸中呆的时间久了也会变色,归海莫烬想着不免微微蹙起了眉。 “薛源现在是三品侍郎,升到尚书也不是不可能,但他既不是慕王的人,也不是七殿下的人,你想推他上位,能行吗?” “哈哈,先生这是在考学生呢。先生心中已有答案,何必来取笑莫烬。就是因为他两边都不靠,皇上才会将这个机会落到他的头上不是吗?父皇这次让我协理朝政怕是在给朝中众臣敲警钟呢。”归海莫烬的笑容很是笃定。 刘秉鸿仰首笑了一声,赞赏地点点头:“这次皇上命王爷回京监朝,不知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人人都道这是个拉拢朝臣集聚势力的好机会,但是本王倒不这么看。皇上将这个位置留给我,不是信我,而是他没有其他选择。这几年,五弟和七弟在朝中可谓一呼百应,父皇早就不放心他们了。我觉得父皇让我监朝怕是试探要多一些,单不提这个。倘若我趁此机会大力拉拢朝臣,怕是皇上尚未回京,弹劾的奏章就摆到咸阳的行宫了。”归海莫烬略带讽刺道。 “殿下没有被蒙住眼睛老朽很欣慰啊。军中王爷早已毋庸费心,朝中……现下王爷亦不需要羽翼,因为越早有羽翼,就会越早被皇上忌惮,王爷所需要的,只是清流直臣而已。”刘秉鸿微微凝眸,语调舒缓,却字字清晰。 “没错,莫烬也以为直臣越多,权谋就越少,天天耍心眼动心思,时间久了难免失了性情。更何况清流直臣他们不缺才干,也不少智谋,反而个个能力卓然。他们只是缺少表现的机会。依他们的品性,将来虽不愿党附,但却会感念知遇之恩,我想倘若我能真心相待,恳诚相交,相信必会有回报的。”归海莫烬剑眉微锁眸中坚定深藏。 “殿下雄才大略,明察深思,恩威并举,掌大计于鼓掌间,在用人方面能诚求之,礼待之,信任之,严约之。不愧王者风范。老朽已无颜再做你的老师了。”刘秉鸿既是欣慰又是赞许,轻笑着摇头起身,笑颜略带了些萧索。 “先生实在是抬举了,若没有先生教诲哪有我的今天,望先生莫要弃我。先生一代鸿儒,学生向您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今日天色已晚,容莫烬送先生回去。”归海莫烬见刘秉鸿言语寥落忙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诚恳安慰道,心中溢满了对这位老者的感激和敬仰,这些年来老先生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思细心地教导培养,他岂有不知之理? 刘秉鸿面上蕴现欣慰,也不推辞,两人并肩出了房。归海莫烬接过李季手中的宫灯亲自执灯引路将刘秉鸿送回住处,这才慢步往寝殿而去。 背上隐隐作痛,心道怕是伤口一番动作又裂开了,不知道明日尘儿见了会不会怒目责备。这般想着,身心已是轻松了起来,脸上也浮起了轻快而温馨的笑,月下的挺俊的身影镀了上一层柔光。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三章 出游(上) 秋意深浓,秋霜在月下布满山谷,又在多雾的黎明溜来前,缓缓退回到北面群山边稍作停留,天际第一抹金黄刺破群山。晨阳暖暖升起,温柔地抚慰着大地,拂过草木山峰上的秋霜。 晨光洒落山谷,谷中雾气翻腾,空气中还些微弥漫着轻微的茴香气息,飘渺尘影中依稀可见一辆轻巧马车,由两匹骏马抢行轻快地奔驰在山路间。 打马驾车的是一个异常英俊的男子,只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冷漠,周身散发出一股摄人的凛然。幽黑的眸深邃的让人无法一眼看穿。挺直的鼻梁和薄而紧闭的双唇证明他平日一定少于言笑,刀削般深刻的面部线条更凸显了冷傲。一身藏蓝色的长衫,看上去极为朴素,但仔细打量从晨光中衣料暗纹闪过光彩可以看出衣服很是考究。 昂藏的挺俊身躯微显慵懒地靠着身后的车辕,他似乎并不急着赶路间或微微扬着手中的马缰,垂在腰际的||乳|白色暖玉随着舒缓的动作轻轻晃动着。晨光打在他身上给脸侧冷硬的线条镀上了一层柔光,稍减了身上散发出的冷然气息。 突然紧闭门扉的马车中传出极其细微的声响,男子紧抿的唇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眸底荡漾过一丝笑意,侧身看向身后的马车。 觅尘头脑尚未清醒,就迷迷糊糊感觉不对,自己睡的床怎么摇摇晃晃的?抬手抚上额头轻轻揉了两下,惺忪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轻拂的床幔而是雕花的红木车顶,觅尘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一声微低带笑的男声在车外响起,唤回了她茫然的心神。 “醒了?” 觅尘诧异回头,怎么会是归海莫烬的声音?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分明就是在一辆马车中,车壁上雕刻着淡雅的图案,两侧开窗,上面挂着纱质帷幔,马车一角置了个小火炉,炭火暖暖发着热气,将马车轰的暖洋洋。 她的身下是厚厚的皮毯,铺遍了马车的全部,软软的毛拂在手心很舒服。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身上盖着的细绒锦被滑落,觅尘伸手拉起将身子密密裹住一把推开了车门,望向驾车的归海莫烬。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去哪里啊?” “齐州。”归海莫烬回身轻轻将觅尘散乱在耳际的发挽到耳后,笑道。 “齐州?真的?!”觅尘双眸一亮,惊呼了一下,伸手就圈上了归海莫烬的腰笑的像个孩子。 “别闹,会着凉的,赶紧进去。” 一番动作觅尘身上的被子散落,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衫,归海莫烬慌忙将被子拉起包住她,宠溺道。 觅尘眉眼弯弯,却不回车中,反而挪了几下在车外坐下,靠着归海莫烬的肩膀咯咯笑了起来,晨风拂面心情飞扬。 归海莫烬见她缩在锦被中只露出个小脑袋一摇一摇的,轻轻笑笑也不再阻拦,只伸手揽过了她。 金秋的阳光温馨恬静,秋风和煦轻柔,蓝天白云飘逸悠扬。阳光掠过树枝,染红了几片叶子,野菊花漫山遍野迎风招展。鸟鸣山深,露水在这个美好的清晨润湿了田埂,清新的空气夹带着泥土的气息扑进鼻端。 觅尘仰头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只觉得所有的尘虑似乎都已远去消散。回头看向身旁的归海莫烬,心中暖意洋洋。 这几日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落,离别的清愁无时无刻不萦绕心间。虽然在面对他时,她总是尽量表现得开心,可他定是发觉了,这才带自己出门吧…… “下午便能到齐州吧?” “嗯,饿吗?车里有茶点。”归海莫烬一手揽过觅尘将她抱入怀中,微微低头问道。 “不饿。这马车怎么不颠簸?你什么时候将我带出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觅尘窝进归海莫烬怀中抬头望他,光滑的额头擦过他微带青茬的英挺下巴,痒痒涩涩的感觉惹得觅尘又轻蹭了两下。 “这车是鬼手廖贤的手笔,车轮略带玄机,你去咸阳就用这马车吧。”任由觅尘在怀中晃动着脑袋,归海莫烬低声道。 “鬼手?” “听说你要打条银链子将那镶泪珠嵌起来,是不是还画了图纸让青黛跑遍了京城的首饰铺子?”归海莫烬微抖马缰。 “你怎么知道?”觅尘诧异抬头。想起这件事情,她就气闷,到现在那张遗爱的草图还压在箱底呢,居然没有一个商铺能锻造那链子。 “京都的大金银首饰铺子有一半是九弟母妃萧家的产业,闲聊时九弟提起过这事。回京你把那画样拿给我,兴许廖贤有办法。” “真的?!好。” 那镶泪珠被南洛借去两个多月替萨依莎的哥哥解毒,没想到还真让多年沉睡的伊罗国王子苏醒了过来。只是珠子还回来的时候竟微微变成了黑色,二个多月以后才慢慢恢复了原来的颜色。觅尘觉得神奇不已,研究了好久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想起南洛和蛮儿来还珠子的情景觅尘倒是乐了起来。那日萨依莎怒言南洛是花花公子哥,还揪着他的耳朵,说要是他有了她再出去招蜂引蝶,定要废了南洛师傅。吓得南洛哇哇直叫,可俊面却是一副甜蜜的笑颜。两人现在一起去了伊罗国,想来定能喜结良缘吧,觅尘也不免为两人高兴,扬起了笑。 “笑什么呢?”归海莫烬见觅尘笑容扩大,虽不知她乐的什么,也轻轻扬起了唇角。心叹,看来带她出来游玩是对了,自从皇上下旨让尘儿随驾去咸阳,他已是好久没见她笑得这般开心了,满眼都是欢悦,真好。 “我唱歌给你听吧?” 觅尘仰头望了一眼归海莫烬,见他笑着点头,刚要启口眸中闪过狡黠,又闭上了嘴,微微嘟起两腮,抬头怒视他。 “我不唱了,你唱给我听。我都没听你唱过歌呢。” 归海莫烬微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觅尘佯怒的眼眸,无奈道:“我不会唱歌。” “不行,反正你得唱!唱嘛……”觅尘见归海莫烬面上竟浮起微红,嘻嘻一笑干脆拉过他的手臂撒起娇来。 归海莫烬被觅尘磨得没了办法,薄唇微咬,嘴巴张了几次,胀了一脸的红晕也没唱出半句。轻轻一叹,尴尬地低头看向觅尘满是笑意和期待的眼眸:“我真不会唱歌,从来就没有唱过,尘儿就饶过我吧。” 觅尘见他这般,咯咯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瞧这车驾得多好。我教你吧,我们唱个什么呢……唔……有了,这歌叫《爱江山更爱美人》,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我可只教两遍哦,学会了唱给我听。” 抬头见归海莫烬笑着点头,觅尘轻轻唱了起来:“道不尽红尘奢念诉不完人间恩怨……” “道不尽红尘奢念诉不完人间恩怨……”归海莫烬见觅尘唱完一句抬头坚持地盯着自己,轻咳了两声跟着唱道。 “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 清亮的女声和低沉的男音交融着在四野响起传出很远,觅尘依在归海莫烬的怀中,随着歌声他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包容了她此刻满心的欢欣和幸福。 碧蓝的天轻浮的云,被秋霜洗黄的草在晨光下俨然像一位饰着金色丽纱的少女,在秋风中婆娑起舞展现着销魂的倩影。而那伫立的山,秋阳下却宛若一尊威武的战神,抖落血染的战袍,向恋人展开了温暖的怀抱。 临到中午两人便到了齐州城下。峦嶂巍峙的齐州,北临黄河,波涛汹涌,又位在溟渤之右,通南北经济之脉络,兼水陆资源之事功,是海天极有名气的一座大城。 过了宽宽的护城河,马车进了高大的城门。街上很是热闹,觅尘好奇地四下张望着,市厘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喝道声,避轿声,马蹄声,唱诺声嘈嘈杂杂。 此时的觅尘已是一副俊逸公子的模样,穿了一件簇新的宝石蓝长衫,再配上银白色的发带、白狐毛的围领,青田暖玉的腰带,俊逸娴雅地坐在车上,眉梢眼角尽是喜色。 比起归海莫烬冰冷的模样,显然觅尘更受欢迎,惹得路上的行人纷纷回头。觅尘也不害羞,还得意地冲归海莫烬挺挺身子。偶尔有大胆的女子偷眼瞄过来,她还不忘抛过去一计媚眼,惹得女子娇羞红面,自己却笑得更加志得意满。归海莫烬稳稳驾着马车,摇头看向觅尘,眸中净是宠溺和好笑。 两人找了一家名为仙客来的酒楼,刚刚停车,便有小厮赶快上前牵马过去安置。归海莫烬带着觅尘一进酒楼便惹来众人纷纷观望,被归海莫烬冷然的眸光轻扫,又赶快低下了头。“给爷找个清静点的雅座。”觅尘郁闷地瞥了一眼归海莫烬,轻咳两声看向小二。 说完从腰际的钱袋中摸出一锭碎银,潇洒地扔给了那店小二,派头十足的模样引得归海莫烬挑起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9部分阅读 莫烬挑起了剑眉,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三章 出游(中) 归海莫烬和觅尘在仙客来随意吃了些东西,饭菜不算精美,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觅尘觉得非常可口,吃得很舒服。 找了家旅舍稍作休息,觅尘便拉着归海莫烬兴高采烈地往上街上奔。齐州也就是现代的济南,不得不说城市的发展真的很奇妙。纵使不是一个时空,城市也因着有相同的地理环境朝着同一方向发展着,觅尘发现东行这一路经过的几个海天朝大郡城,仔细分析后,大都是唐宋时有名的大都会。 就拿这齐州来说,用膳时归海莫烬说齐州豪杰辈兴,商景朝名将崔虎,秦朝后期贤相颜伯顾都是齐州人,还说这齐州商业鼎盛,文豪云集,城池筑石墙,浚深壕,是一座金城汤池,巍立东境。觅尘现代时曾到过济南旅游,记得当时导游讲解济南历史就说过这里汉初设郡,始名济南。枭雄曹操,于此主政,鼎革之际,豪杰辈兴。名将秦叔宝,贤相房玄龄都是这里人。 这么一比较还真有不少的相似之处,不论哪个时空这里都可谓是钟天地之灵秀,蕴山水之华英,这也让觅尘对这时空的奇妙感叹不已。 两人出了旅舍便是齐州的主干道,街上熙来攘往,十分热闹。觅尘四下打量,觉得海天朝是算蛮富强的,这东境的齐州和京城倒是没多大差别,百姓的生活似乎和京都一般,从过往行人的服饰上看穿绫罗绸缎的有之,穿布衣麻料者亦有之,人们面上的神情都安然而字宁静,显得街道虽是热闹却非常安详。可能是因为泰山封禅的缘故,这齐州是离泰山最近的大郡,路上不时会有巡逻的士兵走过,穿戴队形整齐,训练有素。偶尔也有马队经过,倒是不曾扰民。 觅尘正要夸上郡守两句,不想说曹操曹操到,一阵马蹄杂沓,街道转角处行过来一队马队,后面紧跟着手拿“肃静”“回避”字样的官兵。再后是一顶官轿,两排整齐的卫队,用划一的步伐,紧追着轿子。一行人威风凛凛,嚣张的前进着。位于最前的马队赶着群众,官兵吆喝着,街人纷纷回避。马队没一会儿便到了他们跟前,归海莫烬见觅尘蹙眉发愣,伸手揽过她向摊位处躲了一下,一群官人便吆三和四地行了过去。 觅尘目送马队过去,心中郁闷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种仗势歁人的主儿,不免自言自语道:“谁啊?这么嚣张。” “看着架势,该是州郡承张怀文。走吧,不是说要去大明湖看看吗?”归海莫烬冷眼撇了一下那渐远的紫顶官轿,低头望着觅尘微蹙的眉头笑道。 “齐州郡承?他怎么没去泰山见驾?不是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随行封禅吗?”觅尘诧异道。 “齐州离近泰山,此处又是大郡,城中繁杂。这里的治安对泰山至关重要,关乎皇上的安全,我专门请旨让这张怀文留守齐州,看来是多此一举了。走吧。”眸光微冷,归海莫烬揽过觅尘举步往前走。 按理说这一郡之长都这么嚣张跋扈,这城中的兵勇就更会欺民作恶,变本加厉才是,可刚刚巡城的士兵却形容严肃,差别如此悬殊,想来定不是一人统管。觅尘抬头:“刚刚的巡逻兵不归这郡衙管吗?” “那些是为了皇上封禅专门从左翼营调过来的,他们的都统韩章早先在黑翊军呆过,是个将帅之宯,治军还算严谨。”归海莫烬赞许地望了觅尘一眼。 觅尘抬眸看了眼归海莫烬,得意一笑,心道看来自己的观察力还是蛮强的。不过这韩章在黑翊军呆过,那么该是他的部下了,人言他的黑翊军骁勇善战,虎狼之师,个个都身怀绝技,将帅之才颇多,看来倒是真的。想到归海莫烬是海天第一统帅,平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营中度过的,可自己却从未见过他披甲执枪的样子了,觅尘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够,不由心中有些失落。 “怎么了?”归海莫烬见觅尘神色恍然关切道。 “没事。咦,好漂亮的玉坠!”见归海莫烬眸中流露些微的担忧,觅尘赶忙一笑,打起精神摇头,眸光扫过旁边卖玉饰的小摊铺。一只紫色的小玉坠甚是可爱地躺在一片青色玉石中很是惹眼。 觅尘快走两步正要过去拿起那玉坠细看,不想被行人挡了一下,那玉坠已是被一只修长的手黏在了指尖把玩。 “老板,这玉坠多少钱?我要了。” “五两银子。” “什么?五两?我说老伯,你这是打劫啊?五两银子都能买一只牛了,你这玉成色这么不好,最多值一两。少主咱们走吧,这种劣质玉小姐一定不会喜欢的。” 那执着玉坠的公子尚未说话,倒是他身旁的小厮一听那玉要五两银子瞪大了眼睛嚷嚷了起来。 “玉确实不好,不过这样子倒是蛮轻巧的。小翼,给钱。” 萧潋晨抚摸着指端的玉坠,质感微有粗糙,并不温润,色泽略见干枯呆板,和上等的玉相比确实少了些灵气。不过样子倒是不错,被雕刻成自然的五角星样子,小小的蛮精巧,当个小扇坠,倒也能新鲜几日。虽说五两是贵了些,倒也不像柳翼说的只值一两人。重要的是他的小妹名唤敛星,他想买了这玉送与小妹。抬眸见那老板被小翼说得一脸张红,正欲怒语,萧潋晨忙开口示意刘翼付钱。 刘翼虽是不满,但还是瞪了那老板一眼将碎银递了过去。 “老板,你还有这个样子的玉坠吗?”觅尘见那玉坠已被别人抢得,有些郁闷地看向老板。 “看到没?这玉坠光磨刻就废了好些工夫,就算你家公子不要也自人人要。这位小公子也看中这块玉坠了吗?真不好意思啊,这种样子的玉坠,不过小铺还有这样的,公子看看可还喜欢?”老板一听觅尘的话神气地冲刘翼怒着,一面向觅尘推荐着摊铺上几款别样的玉坠。 觅尘微微失落:“不用了,我就喜欢那个样子的,没有就算了。” 见那小翼被摊铺老板几句话气的一脸通红,觅尘轻笑又道:“老板你也别恼怒,你那玉虽说不会只值一两可也确实不值五两。虽是样子精巧了些,不过也非独一无二。” “听到了吗?哼!”小翼听到觅尘的话,很是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又冲那老板气呼呼地一甩袖子。 “走吧,四哥。”不再理会那小孩气的小厮和一脸尴尬的老板,觅尘举步绕过白衣公子往前而去。 归海莫烬见觅尘临走还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那白衣公子手中的玉坠,举步跟随上去:“真的很喜欢?” “恩,蛮好看的,可惜就那一个。”觅尘有些闷闷道,心叹刚刚要不是有人挡了自己一下,现在那坠子就是她的了。 “等着。”归海莫烬轻笑一个转身便向着那白衣公子而去。 “莫烬?你干什么?”觅尘一愣,忙也跟了上去。 “公子有礼,敢问这玉坠可否?在下感激不尽。” 萧潋晨正欲举步却见归海莫烬几步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声音硬冷,虽是有求于人可面上却毫无一点的笑容,只是那幽深的眸中带了些恳切之意。虽是如此,可他却直觉地认为能让面前这个一身凌然的男子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这个男子的气势太强!刚刚他们二人还没有靠近这小铺子,只在人群中他就关注到了二人。两人的相貌太过出众,气质又非同常人,由不得他不留意。 “四哥,算了。我也不是很欢。只是看那样子新鲜而已,我们走吧。公子,抱歉。” 觅尘几步跟上隐约听到了归海莫烬的话,赶忙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又抬头冲萧潋晨笑笑,说着便要拉着归海莫烬往前走。 归海莫烬却不动,轻轻安抚了一下觅尘,坚持地看向萧潋晨。摊铺老板一看忙走了过来:“这种玉坠也不是没有了,只是尚要等半月一准儿有货,两位……” 萧潋晨迎上归海莫烬恳切的目光,又盯着觅尘看一会,总觉得这位蓝衣貌美小公子似曾相识,刚刚他临走前看着自己手中玉坠眼中闪过的失落亦是让他心中莫名一揪。 听了老板的话,他看向归海莫烬微微一笑:“两位不是这齐州人士吧?罢了,这玉附就让与你吧,我半月后再来也是一样的。” 说着便将手中的玉坠递给了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接过,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板,这才回头冲萧潋晨感激点头,唇角微扬抱拳道:“多谢!” 言罢拉过觅尘便转身向城北的方向而去,觅尘有些发愣地任他拉着穿梭在人群中,心中甜蜜蜜地荡漾着满足。真没想到冷漠高傲如他,意会为自己向一个陌生人低头。 见二人远去,萧潋晨站在原处望着觅尘的身影半晌没有动作,眸中若有所思。 “少主?怎么了?”刘翼从摊铺老板手中接过刚刚付出的银子,回身见自家少主有些发呆地望着远处,茫然上前唤道。 “哦,没事,走吧。” 第四卷 初起风波第十三章 出游(下) 大明湖位于齐州城的城北,归海莫烬带着觅尘沿着主干道一直往北走。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循声看去,只见一处不高的楼台上挂满了红绸带,台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觅尘眸光扫到台上竖着的朱红色大柱杆,双眼一亮。 “莫烬,居然有人比武招亲,我们快去看看。”说完便撒腿往那人群处跑。 归海莫烬几步跟上,见觅尘在层层人群后惦着脚蹦上蹦下,轻轻一笑,上前揽过她一个飞跃便带她纵上了一颗大树。大树正好靠近楼台,台上的情景一清二楚尽收眼底。让觅尘在大树上坐好,他也挨着她坐了下来。下面的人群都关注着比武台上的情景,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真聪明,这么好的一颗大树怎么就没被发现呢。”觅尘回头对归海莫烬赞叹笑笑,便将目光投到了台上。 此时台上一共有四个人,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应是那待嫁女子的父亲。一个身材高大却一脸横肉的年轻男子,一身武士劲装该是上台比武的。一个一袭布衣青衫身形消瘦的青年男子,书生打扮,觅尘倒是猜不出这书呆子上场做什么。 此时那中年男子正一脸怒容的和书生争吵着,觅尘有些不明所以,干脆直直看向台中轻纱掩起的幕后,隐约可以看到纱帘后端坐了一个女子。一身喜庆的红衣,该是这比武招亲的女主角了。她盖着红头巾,看不到样子,不过看那苗条的身段,想来定是个美人。 觅尘正欲细看,台上那中年人拉着武士服的男子上前走两步站在高台中高声道:“我李某人今日为小女比武招亲,这位赵公子武艺超群,又无妻妾,很合我意,小女李青蕾择日……”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书生便苍白着脸扑到了他的脚下,一脸哀戚:“李老爷,我与青蕾两情相悦,您老怎忍心她嫁与旁人,我吴森桦发誓倘若老爷能成全我和青蕾,我……” “你别说了!你什么你?就凭你一个落魄书生能干什么?我李豹子世代靠走镖为生,要你一个书生女婿好干啥?快些滚下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李老爷恼怒的踢了下脚,示意下人上前。 “爹,女儿今生只嫁树桦,爹爹倘若再逼迫女儿,女儿……女儿就死给你看!” 见书生被下人拉扯着往台下去,那端坐在纱幕后的李小姐终是再也忍不住,一把掀了红盖头扑了出来,上前护在了书生身前,哭哭啼啼说着,台上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觅尘看过去,那李小姐果然长的明眸皓齿,亮丽可人。刚听这么多,觅尘已是明白了大概,这故事太俗了,棒打鸳鸯啊!看那书生的穿着定是家里潦破,这李老爷一脸精明样,会将闺女嫁给他就奇了。 此时台中下人拉着那书生往下推,两个丫头拉着那李小姐往幕后扯,女子的哭泣叫喊声,男子的哀鸣悲换声混做一团。台下的群众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喧闹着。 那李老爷正指挥下人将两人拖下去,一个身穿碎花长裙丫鬟打扮的姑娘扑了上来,拉着他的脚:“老爷,求您成全小姐吧,小姐前日上吊差点就……老爷,您若是再逼小姐,小姐她……” “滚下去,我李家的师什么时候轮到你一小丫头片子插嘴了。快!把小姐拖下去~”李老爷一脚踢开那丫头,一面回身安抚着新招的女婿。 觅尘见那书生已是一副要昏厥的样子,那李小姐也是双眼通红,挣扎着要向书生而去。轻轻一叹,觅尘看得出两人是真心相爱,在这封建的古代竟不顾一切为能相守争取到这份上,倒是让她也不免起了恻隐之心。要知道女子在这古代名节是很重要的,这李小姐竟能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自己的心迹,誓死也不嫁他人,同是女子觅尘难免心生同情。 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回头看向归海莫烬:“莫烬,我们帮帮他们吧?” 归海莫烬微挑剑眉:“那李老爷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我看他是铁了心了。尘儿想帮他们,怕是很难。” “要是我让那书生和赵胖子比武,你有办法让他赢吗?” “嗯。”归海莫烬轻点头。 “那就行,看我的吧。莫烬,我们下去。”觅尘冲归海莫烬眨巴下眼睛,鬼鬼一笑,便施展轻功向台上掠去。 觅尘本来就相貌出色,如今着了男装,更显星眸郎目,摄人心魄。一到台上就引得众目凝聚,再加上紧跟着她跃上台的归海莫烬亦是难见的英气逼人,一时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李老爷半晌才反应过来,见二人衣饰考究,姿态高华,赶忙上前躬身:“二位公子这是?” “听说这里比武招亲,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瞧这人山人海的阵势,想必李老爷在齐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贵府小姐亦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啊,您老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眉眼间不怒自威,真是让晚辈钦佩仰慕不已啊。”觅尘闪烁着天真的大眼睛骗死人不偿命地使劲胡诌着,见那李老爷被吹捧的笑意连连,眉眼都挤到了一起,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 李老爷正听的高兴,听觅尘话断开了赶忙问道:“不过怎样?” “哎,晚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觅尘眉眼一蹙,略有为难的走了两步。 李豹子虽然说只是一介镖师,但走南闯北见的世面却也不少。他观觅尘二人先不说相貌气宇,单是一身的穿戴就不容小觑。面前的男子一身宝石蓝长衫,不仔细看像是普通的锦缎,可这离近了竟是京都锦悦楼产的上品云锦。 这种云锦在织造中往往用料考究、不惜工本,常用金钱、银钱、铜钱及长丝、绢丝或者各种鸟兽羽毛等织造。被称作是“织中之圣”,常言有云“一寸云锦一寸金”,而且这种云锦因为极难织造,产量很小,往往京中的显贵人家都满足不了用量,不是因为有钱就能买到的。他家虽是殷实,可想要弄条云锦腰带怕是倾尽家底也难,而面前的少年竟是一身的云锦长衫,再加上他腰间的上等青田暖玉带,银狐毛围领,由不得李豹子不另眼相待。 上前一步哈哈一笑道:“我李豹子平生最喜结交朋友,两位虽是年纪轻轻却仪态不凡,承蒙二位看得起我,有什么不当讲的?” 觅尘听他这般说,表现的更是为难。绕着李老爷转了两圈,这才站定跺了跺脚咬咬牙,一幅挣扎半天的摸样开口道:“今日是令小姐的好日子,我本该送礼相贺的,可是……可是这……我观李老爷您印堂发黑,怕是近来贵府会有血光之灾啊!” 觅尘说完一脸怜悯地看向李豹子,那眼中满是同情和担忧还带了点惊惧。 这李豹子跑镖出身,来往押镖有时候碰到些盗贼土匪,也出过几次人命,只说他手中就死过五六个人。为求心安,家中常年供着菩萨,算命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一听觅尘这话当下就是一惊,微微发愣的看向她,见她辨清认真,他登时还有些怕了,当即就想拿个镜子照照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印堂发黑。 不过瞬间就觉得不对,看觅尘的打扮怎么也不像是算命的半仙儿啊,怒目扫向觅尘:“我观你二人仪表堂堂这才对你们礼遇有加,不想竟是来闹场子的。来人啊,给我轰下去!” 他一发话,几个下人便冲了上来,被归海莫烬冷目扫过,哪里还敢上前,只能愣在当场。被李豹子一瞪,几个人互相望一眼全向着觅尘而来。 觅尘余光扫到归海莫烬,见他手握成拳,忙回头对他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施展轻功闪躲着,一面哇哇叫了起来:“你看,你看,我就说不当讲吧,你非要我说。现在我说了,你又让人轰我……哎呀……” 觅尘一面叫着一面躲过那几个家丁往李老爷的身边跑:“老爷您看,我不说你偏要我说,现在说了你又觉得我是砸了您场子。你说我连认识都不认识你,我没事来砸你场子干什么?您也知道,这算命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虽不才,但于算命之术,还真略知一二。老爷您不妨听我将话说完,要是觉得我是信口雌黄说的完全没有道理,再让他们哄我下去也不迟啊。” 李豹子听的觅尘的话,见她一脸恳切,略微一思索,对下人们挥挥手:“你说,我倒是要听听我李某人怎么就有血光之灾了。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李某不客气!” “哎,老爷您自己来看,这位可是您选的女婿?”见下人退下,觅尘不慌不忙的整整衣服,这才轻微撇李豹子一眼,叹息一声走到那一身锦衣劲装的赵公子面前,示意李老爷近前。 “是啊,这位赵公子武艺超群,人又长得端正,家里也没有妻妾,正合我意。”李老爷点头赞许的看着赵公子。 觅尘绕着赵公子来回踱了两步:“非也,非也。敢问这位赵公子,可是生在官宦之家?” “家父是铜川县令,你怎么知道?”赵成一愣,铜川离齐州半月路程,在这齐州咳没有人认得他啊。 觅尘见众人纷纷惊讶,台下一阵纷乱,眼光瞄过赵公子脚上穿的官靴和那刚刚在台下为他呐喊助威的家丁眸中闪过好笑。 “李老爷请借一步说话。”觅尘神秘摇头,不再理会赵公子,拉着李豹子走开几步。 “不瞒老爷,您看这个赵公子,他虽说是生在官宦之家,享尽人间富贵,可他却是少爷身子劳苦命啊。您仔细看看,这两腮有肉,载瓜种豆,翘鼻撅嘴,扫地打水,眼大有神,必是粗人啊!您要是把小姐嫁给他,怕是这辈子都要跟着受苦了……” 李豹子听了觅尘的话,眯着眼睛看了那赵成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他腰腹偏偏,挺富态的。尚未来得及细看,衣袖一紧,觅尘拉着她又走了几步,来到了那书生跟前。 “老爷您再来看看这位吴公子的相貌,哎呀,哎呀……不得了啊!天庭饱满,后福不浅,地阁方圆,其寿绵绵,眼大而有神,必是新贵人啊!” 觅尘说着拉起那书生的衣袖扯了扯,又恭敬的放下,回头道:“更重要的是,这位公子他有仙人护体啊!了不得,了不得!” 李豹子听了觅尘的话瞪大了眼绕着吴树桦转了几圈,脸上阴晴不定,那吴树桦自己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觅尘。 “什么新贵人?什么仙人护体?本少爷看是胡说不到。”赵公子见李老爷表情几变,赶忙上前道。他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才上了台,没想到比武还赢到了最后。他家虽不是什么大户,可他爹是一县之长,他要娶妻按理是不能这么随便的,本来打算赢了就走的,可刚刚见到了那李小姐的样貌,还真起了心思,现在一见李老爷的表情心中已是犯了急。 “什么新贵人我倒是不好说,不过吴公子是不是又仙人护体,倒是可以让大家亲眼见见的。”觅尘一本正紧道。 “哦?此话当真?”李豹子心里其实是不信觅尘的,此刻听她说出如此大话,倒是动了心思,忙上前道。 “当真,待我试给众位看。”觅尘说着便走向还跪在台上,刚刚向李老爷求情的小丫鬟。 蹲下身,在那丫头耳边吩咐了几句,见她目露不信任,觅尘轻轻一笑小声道:“你要是想让你小姐跟那吴树桦在一起,就按我的话去做。我没道理骗你们的!” 丫鬟见觅尘眸中真挚,看老爷对她礼遇有加,便点点头站了起来走下了比武台,没一会便消失了身影。 觅尘站起身,拍拍袍摆:“要是这位公子真有仙人护体,我劝老爷您一句,还是成全了他和小姐吧,不然怕是会惹祸事啊。” “他要真有仙人护体,那我李豹子就是吃了熊心也不敢开罪啊。” “那好,既是比武招亲,自然这武还是要比的。吴公子,你既是想要娶李小姐,就跟赵公子比试几下吧。”觅尘点头走到吴树桦身边道。 “我,我不会功夫啊……” “你不是说为了李小姐做什么都行吗?怎么现在让你跟人比试下都这么难呢?怕挨打啊?人家是比武招亲你连试试都不,还说什么真心真意。”觅尘见吴桦树一脸犹豫刺激道。 “好!我比!” “树桦,你别听他的,你打不过的,别去……”李青蕾见吴树桦咬牙已上前几步,忙扑了上来。心道,他一点武功都不懂,这不是找死嘛,刚刚还想这好看的锦衣少年是要帮助他们呢,看来也是找乐子的管家少爷。她不能让树桦就这么送死。 “赵公子还等什么,人家要跟你比武,上啊!吴公子有仙人蔽体你怕了?”觅尘上前挡开李小姐,一面回头刺激着赵成。 李小姐青睐吴树桦,赵成本就不喜他,现在被觅尘一激,拳头一挥便冲了上去。吴树桦眼见那碗大的拳头转瞬已到面前,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躲避,眼睛一闭就等着挨拳头,半晌却是没有动静,四周刚刚些许的吵闹声也没有了。他狐疑的睁开眼睛震惊的发现那赵成正躺在地上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看吧,我说有仙人护体你们还不信,赵公子压根就打不倒他。”觅尘跳出来一脸兴奋说着,这才唤回了众人的神思。 “是啊,这难道真有神仙保护?” “真的呀,娘你看,真的打不倒……” …… 觅尘听到台下的议论声,偷眼瞄了一下归海莫烬,心道,是有神人保护。不过不是天上的神仙,而是海天的战神。 这个时候小丫鬟带着几个人抬着一堆东西上了台子。 “把油锅支起来,点火烧油。”觅尘忙吩咐着,见众人一脸茫然,迈步走向李老爷。 “老爷要是还不相信,不妨再试试看。一会儿这油锅沸腾了,不妨让吴公子将手伸进去大家看看,保管者油伤不了他分毫。”说着回头见油锅已被支了起来,忙走近几步道。 “靠前点,这样台下看不到,靠前点。” 听到觅尘的话,众人都是一惊,连归海莫烬都禁不住微微挑起了眉。 油锅被点上火,觅尘绕着来回走了几圈,见火势上来,油已有沸的趋势,忙虔诚地对着锅拜了几拜,又捡了几个蒙古舞蹈的动作围着锅跳了两圈,嘴中念叨了几句英语。 此时锅中的油已是沸腾,觅尘一把拉过呆愣在旁的吴树桦:“你要是真的喜欢李小姐,真想娶她为妻就把手放进去。相信我!” “不行,树桦,你不能。” 觅尘见李小姐说着就要过来,赶忙看向吴树桦:“不是说爱她吗?这点勇气都没有?” 吴树桦定定的看了一眼觅尘,一咬牙便将手伸进了那沸腾着的油锅,四下寂静,连奔过来来的李小姐都愣在了台上。 “看呀,真的没事啊!” “看,他连神色都不变,看他的手还动呢!” “真是仙人护体啊。” 觅尘趁众说纷纭之际靠近油锅轻轻一挥衣袖,一个小玉坠便滑进了锅底:“咦?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吴树桦正愣然,听了觅尘的话受便碰到了一个东西,顺手就拿了出来,摊在手掌一看,竟然是一块五角星的玉坠。 “哎呀,李老爷,刚刚我还不知道吴公子是什么贵人呢。现在神仙就给了指示啊,你看,这星形的玉坠暗示什么?” “什么?”李豹子见吴树桦将手放进油锅已是完全信了觅尘的话,此时见他从中拿出一个玉坠,已是目瞪口呆,愣然回道。 “这是天上的文曲星暗示吴公子是文曲星下凡啊!文曲星,可是专门管人间读书和文上功名的一个天上的官儿。大家看这坠子,星形可不就暗示了吴公子,魁星赐斗,独占鳌头。哎呀,恭喜吴公子啊,小生就看您仪表端正,眉目分明,相貌俊秀,天人之姿,,原来是文曲星转世。吴老爷,还不快来拜见,您说您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文曲星,刚才我只知你印堂发黑,却不知道为何,现在算是明白了,你这得罪了文曲星当然会有血光之灾。”觅尘说着,见吴豹子已是一脸苍白,心中好笑,转头看见归海莫烬摇头含笑看过来,对他办了个鬼脸,这才回头。 这边吴豹子已是拉着吴树桦的手惶恐地说着话,那面上的表情真挚的只差没抹两把泪了。 “吴公子,您大人,不,您仙人不计小人过,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 “李老爷别这么说,您是青蕾的父亲,树桦说什么也担当不起……” “李老爷,既然吴公子中意你家闺女,我看你就将女儿嫁给他吧,等来年吴公子中了状元,你家闺女就是状元夫人了!”觅尘见两人拉扯个没完上前道。 “吴公子,您看这?” “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吴树桦一愣,见觅尘扯他衣袖,赶忙跪了下去磕了个响头。 “好,好,快起来!乡亲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李府就把喜事办了,乡亲们都来啊!树桦啊,你看今天可好?” 觅尘见李豹子拉着吴树桦,那手劲可真大。这么急着办喜事,想来是怕这状元公跑调吧…… 摇头走向归海莫烬:“走吧。” “爹爹,那位公子……”李青蕾见觅尘走出人群,忙拉过河乡亲们拉扯相贺的李老爷,示意着他。 “二位公子留步,不知二位是不是能赏脸到我府上参加小女的婚事?” “不了。”归海莫烬冷声到。 觅尘见李老爷被归海莫烬的面色吓得呆在原地,一脸尴尬赶忙笑道:“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了,这个算是我二人的喜礼老爷您收下。” 说着从腰际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奉上,便和归海莫烬一起下了楼台。 “两位恩公请留步,请受我和青蕾一拜。” 他们刚步下台子,吴树桦便带着李青蕾赶了上来,双双跪了下来。 “快起来,乡亲们还等着呢,你们快过去吧,我祝你们白头偕老。”觅尘见吴老爷正看过来,赶忙上前扶起了二人。 两人又感念了几句这才在觅尘的劝说下回到了人群之中。 觅尘回头对归海莫烬嘻嘻一笑:“皆大欢喜。” “谁说的?”归海莫烬轻笑示意觅尘看台角一处。 觅尘差异回头,赵成正站在那里,一脸呆愣面上苍白,觅尘心想他不会是真的把吴树桦当成状元公怕被找麻烦吧? “那油锅是怎么回事?” “里面放了醋,其实一点都不烫,不信你回去试试。”觅尘凑到归海莫烬耳际轻笑道,说完还狡黠的吐吐小舌头。 “莫烬哥哥!” 两个正相视而笑,远处传来一声叫喊。觅尘回头,只见叶染晴正费力推开人群向他们而来,目光锁着归海莫烬,面上全上欣喜。觅尘恨恨的一脚踩上了归海莫烬的右脚背,引得他苦苦一笑。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四章 谈判 叶染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远被搁在人群中的归海莫烬,似乎生怕他会消失一般,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匆匆挤出一条道来,赶到了他的面前。 觅尘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上次离得远没有看仔细,现在却发现叶染晴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可能是刚刚赶得急切脸上浮起了红晕,更衬得肌如白雪面如花。目光晶亮 地望着归海莫烬,眼中欣悦昭然。倘若她心仪的不是归海莫烬觅尘一定会喜欢上她,因为她的样子极为单纯可爱。撇撇嘴看向归海莫烬却见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觅尘轻轻勾起了唇角。 叶染晴开心地盯着归海莫烬半响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在看自己,顺着他的眸光望过去便看到了一个极为俊美的少年,她从没见过这般俊逸的男子,不免一呆,面上浮起了红晕。虽然他比莫烬哥哥好看,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莫烬哥哥,将眸光再次转到归海莫烬的身上:“莫烬哥哥,你怎么到齐州来了?是我哥发信给你了吗?你是来帮忙救嫂嫂的吗?” “你嫂嫂怎么了?”归海莫烬微微挑眉。 “莫烬哥哥不是来帮忙的吗?那怎么到齐州了?嫂嫂被郁擎囹抓走了,他让哥哥一个人到城北黑林庙赎人,哥哥带着人都去了,让我在家等消息。我不放心偷偷跑了出来,正要去城北呢。”叶染晴有些焦虑地说道。 归海莫烬微微蹙眉,郁擎囹此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武功深不可测,师傅生前谈及此人都微有色变。这次他以百利晓舞为质,逼叶染就范,怕就怕叶染关心则乱中了他的j计。 觅尘见归海莫烬神色微沉,知道他是担心叶染,挑眉问道:“郁擎囹是谁?” 归海莫烬尚未回答,倒是叶染晴急急道:“是泣血楼的楼主,是个大魔头。嫂嫂在他手中还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呢……” 说着眼眶已经红了,声音微顿哽咽又道:“莫烬哥哥你和我一起去城北看看,好不好啊?” 泣血楼觅尘倒是听说过,是江湖上颇具名气的杀手组织,不过却是臭名昭著,想来那楼主郁擎囹也不会是个好东西。她记得上次叶染中毒就是那泣血楼所为,现在百利晓舞落到他们楼主手中,确实让人担忧。 抬头望向归海莫烬见他眸中若有所思,眉心微蹙,觅尘心中一叹。 “你要是担心就去看看吧,晓舞姐姐也是我的朋友。” “那你呢?”归海莫烬看向觅尘,半响眸中闪过歉意问道。 “我?我回旅舍等你吧,反正我本来就有些累了,只要你不回来很晚就行。”觅尘轻快一笑。 “谢谢你,尘儿。我先送你回去。” “尘儿?!你?”叶染晴见两人一言一语完全没有自己插话的机会,心中本来就不舒服。如今一听归海莫烬叫眼前的美貌男子尘儿,瞪眼看向她,心中升腾起酸涩。 “不用了,你快去吧,我认得路。早去早回,再说,我还想沿路逛逛呢。去吧去吧,我这身打扮也没人招惹啊。”觅尘说着凑到归海莫烬的耳边道,满意地看那叶染晴瞪大了眼睛。心道,瞧吧,自己果然是坏女人呢,不过什么都能让,自己的男人她一定要死守,谁都别想觊觎。 “那好吧,你乖乖回去等我,我很快就回去。”归海莫烬轻抚觅尘的发说到,眸中却闪过些许的担忧。 “叶姑娘,我现在就去城北。你还是回染舞楼等着吧,不用去添乱了。”归海莫烬疏离的眸光扫向叶染晴,见她目露委屈低下了头。这才又望了一眼觅尘,转身而去。 叶染晴被归海莫烬冷然的眸光扫到,根本就不敢开口说要跟着前往,也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去了确实是添乱。可被归海莫烬这么指责却心头委屈,红着眼睛看他身影消失,转头时发现觅尘已经向着对面的酒楼而去,忙跟了上去。 “喂,你等等我。” 觅尘进了酒楼径自上了二楼靠窗坐了下来,也不理会紧跟上楼的叶染晴兀自点了几个糕点,望着窗外的街景发起了呆。 “你怎么不理我?”叶染晴见觅尘压根就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蹙眉气恼道。 “我没有啊,请问叶小姐有何指教?”觅尘回头看向叶染晴清浅一笑。 “我……你叫什么名字?” 见觅尘对着自己笑,叶染晴心中也不知是何种滋味。看她刚刚跟莫烬哥哥那么自然地说话,她心中是羡慕嫉妒的,她承认面前的女子长得比自己漂亮多了,莫烬哥哥喜欢她也是应当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会这么难过呢。 “戴觅尘。”觅尘其实并不讨厌叶染晴,她给她的感觉很纯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只是她也喜欢归海莫烬,让觅尘心中有些芥蒂。 “你是清尘郡主?上次是你救了我哥哥?” “是我。” 叶染晴瞪大了眼睛看向觅尘。清尘郡主的大名她听闻已久,再加上郡主还救了自己的哥哥,她对郡主已是仰慕有佳,只可惜一直都无缘得见。没想到面前的女子就是郡主,她的心中一痛,升起浓浓的失落。望着觅尘,只觉她不只是好看,身上还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质,就像莫烬哥哥一般,都是让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永远记住的人。她和莫烬哥哥站在一起一点都不会被掩去光彩,他们是那么的般配怨不得莫烬哥哥看不上自己,叶染晴想着便红了眼圈。 “莫烬哥哥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听着叶染晴略带哽咽的声音,看着她红红的眼圈觅尘微微蹙眉:“是,他喜欢我。” “那你呢?你也喜欢莫烬哥哥对不对?我看得出来。”叶染晴没想到觅尘会这般肯定地说出来,面上还没有一点的尴尬和娇羞,微微一愣才又道。 “是,我也喜欢他。” “你们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让我想到我哥哥和嫂嫂,可是我也喜欢他……我从小就喜欢莫烬哥哥的,他却不愿多看我一眼。”叶染晴再也压抑不住泪水滑落眼眶,用手背抹了一下定定看向觅尘。 “他从不看我,却那样专注地看你,我不喜欢你。” “呵呵,我好像也不太喜欢你呢,所以你不喜欢我,那我们就扯平了。”觅尘轻笑挑眉道。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叶染晴听到觅尘的话又是一愣,气愤问道。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觅尘又笑,心叹真是可孩子,不明白这样纯净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上归海莫烬。 “因为莫烬哥哥喜欢你,所以我讨厌你。” “同样的道理,因为你喜欢莫烬,所以我也不喜欢你。” “你想独占莫烬哥哥?休想!我不会放弃的!”叶染晴瞪大眼睛怒视着觅尘。 觅尘望着她,两颊鼓鼓的样子很是可爱,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跟小孩争糖吃的坏人,莞尔一笑。 “你笑什么?你取笑我?”叶染晴见觅尘望着自己笑,气恼地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 “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喜欢他,不过你还是放弃吧。你喜欢他这么多年了,如今他又有了我,你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吗?你们不适合,你很清楚他不会喜欢上你的,不是吗?就算他喜欢你了又怎样?他的身份是不会娶一个江湖女子的。”觅尘中肯说着,看叶染晴双眼通红地盯着自己,又隐忍着不让泪水滑落,暗叹自己居然有当恶人的潜质。 “我讨厌你!讨厌你!”叶染晴觉得觅尘的话在心中狠狠抓过,看她说得中肯,脸上一丝得意的神情都找不到,可正是因为这样,她从越发知道觅尘的话句句在理,越发得引得心中伤痛,疾呼两句,便转身向楼下冲去。 “戴觅尘啊,你可真是个坏女人!”觅尘望着叶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3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0部分阅读 晴消失的背影,轻轻一叹低低自嘲道。 随便吃了些糕点,觅尘兀自下了楼向大明湖的方向而去,没走一会儿便到了湖边。秋天的齐州极为舒适,风吹柳摆,湖水微微扬波。此时已是日影斜挂,汇波夕照的湖边日市刚落,夜市微开,极为清净。 觅尘沿着湖边儿慢慢走着,天高气爽,大明湖水色澄碧,湖上鸢飞鱼跃,湖中芦花飞舞,湖面水鸟翱翔。尚有一处荷叶葱绿,荷浪迷人。觅尘在湖边站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吹过面颊,扬起了唇角。睁开眼睛举目四望,只觉沿湖的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参差有致,远山近水与天空融为一色,楼台烟树,皆成图画。轻轻喃道:“当真是一城山色半城湖啊。” 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几口润湿的空气。觅尘四下望了望,但见西面湖畔已是红灯高挂,远远看去繁华热闹,心中好奇,举步便踏着湖边的青石板路向着那边轻快而去。 走进了,耳边响起鼎沸人声,和刚刚自己呆的那处清冷湖畔一比,颇让人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不明白为什么差别会如此之大,觅尘加快步子往那人群喧闹而去,走得进了却是一愣,这里分明就是一处繁华浮艳,纸醉金迷的世界,顿时恍然明白,怨不得热闹,因为这里好像是……妓院集中区?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五章 妓院 觅尘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翻浮华天地,花灯高挂,车来车往,吵杂喧嚣女子的娇声笑语,男子的调笑打趣交织在一起,人潮攒动,车水马龙,不单单一个“热闹”就能形容的。 长长的花街沿着湖岸延展开来,湖水在花灯的照映下泛着柔光,令这柔仙乡更显韵致。 欢笑场是每个古代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中都会提到的地方,觅尘一直极为好奇,只是觉得古代的欢笑女子比现代的要可怜的多,她们没有自由,没有自尊,没有收入,被任意打骂,甚至连生命都得不到保证。所以纵使觅尘好奇也从没有想过像那些找乐子的大爷一样专门到欢笑场“参观游览”。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蓝色长袍,眸光微亮,既然误打误撞到了这种地方那就看看吧,只在外面转转,不进去就是了……觅尘好奇地扭头四望,真可谓灯红酒绿,处处笙歌艳舞。 红柱青瓦的楼阁,多数是两层,各色的纱幔随风轻扬,在花灯的照耀下更显迷离。胭脂味扑面而来,满眼都是女子轻纱的裙飞扬。 突然一座三层建筑八角重檐的楼阁吸引了觅尘的注意,这个楼阁不似其它那般沿湖建造,而是深入湖中,似一座遗世独立的小岛由曲折的游廊连通湖岸。四面临水,朱梁画栋,紫色的轻纱掩盖下,使楼阁显得极为神秘。觅尘不觉走进了几步,站在湖边向里张望。 小浪亭的娇娇挽着一个锦衣肥面醉气薰薰的中年男子出了楼,送男子走远,叉腰便朝着他的背影噈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丑八怪。” 骂完正要转身眼波一转却看到曲廊尽头站着一个身姿卓绝的清俊少年,远远的看不清面貌,但那俊逸的身姿也足够让人心驰荡漾了。 娇娇已是小浪亭的老姑娘了,虽是隔得极远,但仅凭一眼便从少年的样子和动作知道他定是初次来这烟花场所的生涩小公子。这种小白脸她见得多了,可是块肥肉,人人见了都要抢的。这种生涩的雏儿好伺候不说,给的赏钱还多,要是伺候的好了还能混个常客。就不说这些,这公子长得这般俊俏,自己伺候得也舒服啊。姐妹们都在里面忙,没想到这么好的事儿让自己逮到了。 娇娇心中算计着,眼波柔媚一转,忙匆匆扭着腰走向那蓝衣公子,生怕他被别的姑娘抢走一般小跑了起来。 觅尘正远望着湖中的小楼,一声娇笑传来,回头便见一个红衣露颈的女子扭腰走了过来。 “哎呦,这是哪家的小爷,好是风流俊俏啊。” 觅尘愣眼的功夫女子就调笑着上前拉住了自己的胳膊,觅尘一惊看向那女子,但见她面上扑粉画着浓妆,看上去年纪该是不小了,笑容下难掩眼角的细纹,带着成熟的风韵,到也算是个美人。眉眼间散发出的妩媚,和那露出锁骨的衣服一看便知是个风尘女子。 “小爷是头回来小浪亭吧?让娇娇伺候爷可好?” 娇娇见觅尘看过来,这才看清楚了她的长相,不免心里一窒,面上一呆半响才回过神来,暗叹世间竟有这般貌美的男子。她久经风尘,驭男无数也不免心神震荡,笑地更是娇柔了起来。说着便伸手覆上了觅尘的手,依在了她的身上。 觅尘微愣一下,没想到自己还真被当成了来找乐子的大爷,心道进去逛逛也不错,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等天黑自己就赶回旅舍,想来归海莫烬一定还没回来呢,自己回去也是无聊。如此便轻轻一笑,压低声音:“好啊,你要伺候的好爷亏待不了你。” 娇娇刚拉上觅尘的手就感觉不对,依在她的身上就马上明白了过来。心道,就说嘛,怎么会有比女子更美貌的男人,原来是个女扮男装出来玩的小姐。心中升起失落,不过转念又想到手的银子不要岂不可惜,管那么多呢,这样更好,不用宽衣解带就能挣到钱。 “爷叫我娇娇吧,今晚定让小爷尽兴。”笑着便拉着觅尘往小楼走。 觅尘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娇娇又靠在她的身上,她的一翻表情觅尘根本就没有看到,哪里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早就暴露,还沾沾自喜地挺起胸膛将步子迈地更大。 两人进了小楼,香气扑鼻,大厅中男男女女依偎着打趣笑骂,还真是跟电视上演的差不多。觅尘看向二楼,想来上面定是包间了。还没等她看清楚,小浪亭的老鸨便迎了上来。 “呦,好俊的爷,第一次来吧?爷您可是找对地方了。我风娘这小浪亭别的不敢说,姑娘可是全齐州城最温柔的,爷您这次来了包管下次还来。” “这里太吵了,有没有清净点的地方?” “有,有。娇娇带公子到后面的明漪轩,那里最是清净,爷一定喜欢。”老 见觅尘穿着打扮皆非凡人,气宇样貌更是未曾得见的主儿,忙对娇娇使个眼色,让她好好招呼。 “将你们这里最会跳舞的姑娘给爷找来,这些银子够了吧?”觅尘粗声粗气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扔给那老 。 “哎呀,够!够,我这就去叫轻羽姑娘,爷先去明漪轩等着,娇娇好好招呼这位爷。”老鸨一看手中的银票,眉眼一乐。 觅尘跟着娇娇穿过大厅,沿着回廊往里走,越走越清雅,等她到了明漪轩竟是一点前厅的浮华喧闹都没有了。 明漪轩建在湖中,四面临水,屋中建筑布局极为奇巧新雅,四面开窗,此时窗户开着白色轻纱随风轻抚,觅尘走到窗前迎风站立,似乎能听到湖水穿屋而过的声音,远望而去,暗影湖光粼粼溪波,倘若屋中没有娇娇,觅尘竟一时忘却了身在何地。 娇娇看着静静站立在窗前的觅尘,但觉她是那样的美丽,连她这个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风月女子都不得不承认从没见过这等绝色。只是本来还想着能捞上一把的,现在人家请了轻羽来跳舞,看来自己是白忙活了。想到她随手扔给老鸨的银票,娇娇心中不甘,凑上前。 “爷在看什么?难道娇娇还没有外面的湖水好看吗?轻羽可是这小浪亭的大牌,怕是一时半会来不了呢,不如让娇娇陪爷说会儿话吧?”心道这种小姑娘该是蛮好哄的,只要自己陪她聊高兴了不怕拿不到赏钱。 觅尘回头:“好啊,这小浪亭倒是建造地别有风韵。” “是啊,小浪亭可是齐州城中最好的花楼,远近闻名呢。听公子口音,不是齐州人吧?”娇娇拉着觅尘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推给觅尘。 “恩,我是京城人。”觅尘不甚在意地道。 “京城?哎呀,怪不得公子出手这么宽绰,怎么到齐州来了? “我是偷偷跑出来玩的。”想到归海莫烬是半夜将自己带出来的,觅尘唇边扬起轻笑,感觉两人像是翘家的坏孩子。 觅尘的笑落在娇娇眼中让她瞬间猝息,暗叹什么叫倾国倾城,可算见识了。在外面光线暗淡没看仔细已觉得是天人之姿,如今细细更是觉得夺魄的美。心念一转,已是有了些主意。 觅尘见娇娇愣然看着自己,正要开口询问门开了,一个小丫头端着糕点步了进来,看到觅尘一愣。 “公子?” 觅尘诧异挑眉:“你认识我?” 小丫头见觅尘直直看过来,娇羞一笑面上红了一片,低下了头,这才快步上前边将糕点摆好边道:“今日我也去看比武招亲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公子。我……我先下去了,不打扰公子和娇娇姑娘了。” 见娇娇瞪向自己,小丫头忙低头退了下去。 “公子先吃些糕点,娇娇去看看轻羽怎么还不来。”娇娇说着便站了起来,见觅尘点头便出了房,追上前面的小月。 “小月,等下。” “怎么了姑娘?” “我问你,你今天见到屋中公子的时候他跟谁在一起?也是自己吗?”娇娇盯着小月厉声问道。 “不是,有个很英俊的公子跟他在一起,奇怪?怎么没见那位公子。” “还有一个公子?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个?”娇娇眸中闪过些许的算计,又问道。 “没有了,就他们两个。娇娇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小月不解道。 “这你别管,你先守在门外要是公子有什么事好好招呼着,我找妈妈有些事,一会儿就回来。要是人走了,看我怎么打你。去,好好守着去!”娇娇说着眉眼闪过一抹狠色,转向便向轻羽的小独楼匆匆而去。 刚转过回廊便见老 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而来,忙迎了上去:“这是谁啊,惹妈妈生这么大的气。” “还能有谁,轻羽说是病了,死活不起来。你怎么跑这里了,不是要你好好招呼那位爷吗?人呢?” “招呼什么啊,妈妈难道没看出来那是个姑娘?” “姑娘?怪不得生的那般俊俏,这姑娘也真够大胆的,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了。你赶紧回去把人给我哄好了,只要能挣钱管她是不是姑娘。快去!”老鸨一愣,随即了然道。 “妈妈,你觉得那丫头长得怎么样?比轻羽可好?”娇娇四下看了眼,凑到老鸨耳边道。 “那样的绝色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呢,轻羽哪里比得上?不对!你想干什么?”老鸨说着便觉不对,心里一动,眸中精光闪过看向娇娇。 “妈妈您岂会不知我的想法?我可听说富老爷正要找个清官儿招待贵客呢,听说全花街的姑娘他看了个遍都没个满意的,连凤仪管的妙心姑娘都没能入他的眼。那富老爷可是咱齐州的首富,又是郡守老爷的连襟弟弟,妈妈觉得这事要是被咱们小浪亭揽过来,帮了富老爷这么大的忙,平日里有他帮衬着,在这花街上还怕咱们争不过别的花楼吗?”娇娇说罢,静静地看着老鸨,见她眸中晶亮已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你是说那丫头?恩,那模样那仪态别说富老爷,就是宫中的娘娘怕也不及,当真是少有的绝色……不过,我看她的样子可不像是一般人啊,怕是我们开罪不起的角色。”老鸨跺了几步,心中已是动了念头。 “我都打听了,她是京城人,说是自己跑出来玩的。小月今天在街上见过她,说她跟一个公子在一起,我想八成是私定终身偷跑出来的小男女,在这齐州城他们还能翻起浪来?再说这事要是办好了,上面有富老爷罩着,妈妈你还怕什么?”娇娇得意一笑道。 “你这个贱犊子!”老鸨眼眸几转,已是拿定了主意,嬉笑着点着娇娇的额头,一面笑骂道。 “我这还不是为了咱小浪亭,这事我要是办成了,妈妈可不能亏待我。富老爷说这事谁办好了可是有一百两黄金的赏钱呢,我可清清楚楚。” “放心吧,少不了你那份。你去下药,少下点,别伤了姑娘的身子。我这就派人找富老爷来看人。”老鸨拍拍娇娇的屁股,说着便转身向外走,兴冲冲的模样仿佛天上掉了大金砖一般,却不知这金砖虽好却也会砸得她头破血流。 “妈妈,富老爷这是招待什么人啊?这么讲究的。”娇娇跟上,好奇问道。 “听说是富甲天下的弯月公子,快去办你的事吧,小心点,别让那姑娘发觉了。”老鸨眉开眼笑地说着,心道要真是弯月公子怕就是一百两黄金的赏钱了,那姑娘的模样她心中可是有数,怕是个男人都会痴迷,这可真是天上掉给她一个聚宝盆啊。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五章 妓院(下) 觅尘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眼睛也困乏地厉害,睁了半天睫毛颤抖终是放弃。意识在半昏半醒间,迷迷糊糊地闪现了些什么,她拼命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去抓住那闪现的思绪。 对了,自己被下了药!她想起来了,那个将她拉进花楼的妖艳女子送上了一杯茶,说是大明湖水经过沉淀泡的茶特别香甜,自己不疑有它便爽快地喝了下去,没一会便觉不对,可是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想到这里,觅尘的思绪已经慢慢恢复了清醒,不急着睁开眼睛,仔细地留言倾听着周围的声响。四下静寂一片,该是没有人在身旁,她这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红色的轻幔,身上盖着的是柔软顺滑的丝绸棉被,身下亦然,微微抬身看向屋中,该还是刚刚自己呆的那明漪轩,屋中焚着炉香,觅尘凝神定心,细细的淡香并不浓烈可是却让她瞬间凝眸微微蹙起了眉头,这香有催|情的作用呢。 她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会被迷倒,眸中闪过清冷。看来自己的女子身份怕是早就被发现了,她们是想让自己也成为这小浪亭的姑娘吧?好大的胆子! 觅尘暗骂没用,研制毒药这么多年了,居然会被那么糟劣的迷幻药迷倒。怪只怪自己缺乏警觉意识,真没想到会无缘无故被人算计,或者是心中对妓女的同情让自己对她们失去了基本的防备? 屋外响起脚步声,觅尘凤眼微挑,忙躺回了床榻紧闭眼睛。没一会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心中一惊,凝神细听。似乎有三个人的脚步声,没一会便来到了床前。觅尘虽是闭着眼睛但还是感觉到了道道凝聚在身上的目光,静静地等待她们说话,好让自己了解现状。可是等了半天竟是毫无动静,觅尘心中开始有些惊慌,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睁开眼睛,就在她快忍不住的时候,总算是响起了说话声。 “富爷,您看怎么样?” “哎呀,风妈妈好本事啊,去哪里弄来这等绝色?啧啧……这样貌,我真不舍得拱手送予他人啊……”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声,觅尘感觉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一惊。感觉那人将手移近自己的脸庞,觅尘只觉恶心袭了全身,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蹙眉,一遍遍地暗道着冷静。 可是倘若那手继续摸上她的脸,觅尘敢肯定她一定会露馅。倘若被他们发现自己醒来,怕是还会用更恶劣的手段来对付她吧?那样她可就失去了所有先机。 思虑间那手已在脸颊处徘徊,却迟迟没有落下,觅尘感觉自己的汗毛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掩在被子下的双手也已是紧握成拳。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声响起,觅尘隐约记得那是妓院老鸨的声音。 “等那弯月公子走了,这姑娘还不是富爷您的嘛,您就是要赎身将她带走,我也不敢有个二话不是。” 声音响起那手远离了觅尘,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敏感地抓住了有用信息,他们似乎要将自己献给什么弯月公子,却不知是谁…… “恩,有道理。这姑娘是清官吧?” “是!是!放心吧。” “爷,您这是要请那弯月公子帮什么忙啊?这么美的姑娘怎么也舍得送与他人?” 觅尘识得这是那娇娇的声音,一股怒气升起,眉头轻动。 “不是求他帮忙,是要跟他做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啊,值得爷您这么折本的。爷您可是见了美人都走不动的人。” “你懂什么!萧家富可敌国,随便分我一点羹那也能让爷我比现在富上几倍,有了钱还怕没有美人吗?哈哈……哎,不过这样的美人少见啊……” 觅尘听着他们的话,感觉自己就像是搁在砧板上的肉,又是气恼又是苦闷。不过心中已是有了计较,他们不是要让自己伺候那什么弯月公子嘛,好!她就好好伺候,也不枉费他们这般的处心积虑。门外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爷,打听好了,萧公子在府上呢,哪里都没去。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去投拜帖啊?” “哈哈,好!走!这事你办得不错,等爷我做成了这笔买卖一定不会亏待你们这小浪亭。” …… 觅尘听到说话声远去,微微睁开眼正见老鸨和娇娇将那富老爷送出房,寒暄着见富老爷远去二人又折回了房。 “她什么时候能醒?” “早呢,怎么也要再一个时辰。妈妈看是不是现在就将合欢散给她灌下去?” “行!等那弯月公子来了,刚好药性上来,灌吧。” 觅尘听着身上闪过一层寒意来,好在她常年研药对一般的迷幻药已是有了抵抗力早早就醒了过来,这才洞悉了他们的阴谋。要不然今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屋中响起沏茶倒水声,觅尘感觉有人过来,忙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有人将她扶起,将水杯压在了她的口边儿,硬灌了水进口中,觅尘含在口中微微动了下喉咙,那人满意地拿走了杯子。 “好了,我让人在门口守着,走吧,去好好布置下一会儿富爷就带萧公子来了,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听说那萧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等下妈妈也让我露露脸儿啊。” “小蹄子。” …… 房中没一会儿便恢复了静寂,觅尘睁开眼起身将口中的水尽数吐到花瓶中,慢慢移向房门处果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外面守着人。她又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个小缝往下看,黑黑沉沉的湖水先不说跳下去能否跑得掉,就是冻也冻个半死。何况这小花楼怕是打手护卫也不会少…… 关上窗又坐回床上,从前侧小桌上的镜中觅尘看到了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没想到自己化了淡妆会这么美呢,得意一笑。从头上取下一支朱钗,觅尘望着尖尖的发簪心道看来只能等那弯月公子来了,但愿自己的模样能让他失神,也好给她动作的机会。看向红烛冉冉,觅尘有些发起愣来,不知道归海莫烬回来了没有,看到自己不在旅舍有没有着急,是不是正四处找寻自己呢…… 此时的归海莫烬确实正焦虑地扬鞭驭马往染舞楼赶,他回到旅舍竟没有见到尘儿,问了老板说是她从来没有回来,焦急地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已是确定尘儿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染舞楼他翻身下马便急急地进了屋,刚到院子尚未进的大厅,叶染便得了通报步履匆匆赶了出来。见归海莫烬沉冷的面色脚步微顿,心中诧异。叶染的印象中归海莫烬虽总是面色冷然,可却无情无波,这样带着明显的不悦他倒是很少见到。心中一怵忙迎了上去,定是出了什么事吧…… “师兄,怎么了?” “尘儿不见了。叶姑娘呢?” “在后面照顾晓舞呢,我这就将她唤来,你先别急,郡主定不会出事的。” 叶染安慰了归海莫烬两句,刚要转身叶染晴已是匆匆跑了出来,看到归海莫烬独自前来,并没有带觅尘,心中一乐本能以为是他知道了下午觅尘将她弄哭的事情,小脸浮起甜蜜而娇羞的笑,赶忙奔了过来。 “莫烬哥哥……” “下午我走了以后你是不是跟尘儿在一起?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叶染晴听到归海莫烬上来就提起觅尘,心中一恼。见他面色清冷严肃,委屈的眼泪便涌出了眼眶。转身就要往回跑,他根本就不是来安慰自己的,清尘郡主不见了关她什么事,干嘛要找她要人。 手臂一紧,叶染晴回头竟是归海莫烬拉住了她的手臂,她登时愣住再也动不了一下。这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近,叶染晴只觉头脑一阵恍惚,面上也微红了起来,心中的甜蜜还没漾开可归海莫烬接下来冰冷的话语却生生打断了她所有的幻想。 “说清楚再走。” 原来他只在乎清尘郡主,她不见了他竟会着急成这样,为什么?! 叶染晴痛哭怒吼:“我怎么知道,你……” 回头看向归海莫烬她却泪水凝滞在了脸上,吓得话语也生生顿住。 叶染看向自己这位冷面师兄,只觉他身上现在散发出的是令他都为之心悸的冷厉,那微微眯起的眼中一片冰寒,也难怪染晴被吓得面色都苍白了。 “晴儿,你要是知道就赶紧告诉你莫烬哥哥,他现在很担心郡主的安全。” “我……我真不知道。莫烬哥哥走了以后我跟郡主在和顺酒楼吃了些糕点,后来我就先走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在酒楼的,我真不知道……”叶染晴也不敢再看归海莫烬,哽咽着看向叶染。 归海莫烬听了她的话,剑眉微拧转身便向外走去。叶染慌忙跟了上来。 “我吩咐染舞楼的人马上去找。” “恩。”归海莫烬轻点头,也不多说微摇的灯影在他脸上投下浅影,映衬着眸中锐光。 “师兄现在要去哪里?”叶染望着归海莫烬有些不放心地说着,想起几个时辰前晓舞被抓,自己怕也是这般模样吧……原来师兄也会有这般失去常态的时候。 “城南左翼营。” “师兄要让韩将军调动巡城军找郡主?你们这次是瞒着皇上出来的,会不会……”叶染微微蹙眉道,其实靠染舞楼在齐州的势力想要找到郡主并不难,只是时间的问题,看来师兄是真急了,一会儿竟也等不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了消息及早通知我。”归海莫烬说着便跨上了马向着城南疾驰而去。 叶染轻轻摇头笑了起来,想到归海莫烬怕是依仗染舞楼在齐州的势力又担心自己下午的时候才会留下郡主一人,现在郡主不见了,自己是要担很大责任的,忙大步往回走,心道得赶紧找到郡主才好,不然师兄得拆了他这染舞楼。 华灯高挂,大明湖畔的胭脂街上显得浮华而迷离,到处都散发着靡乱的气息,一辆装饰并不显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进这一方喧哗天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去看。因为那打马驾车的俊朗少年一身华服却是小厮打扮,拉车的两只骏马通体雪白,个头步伐出奇的一致,懂马的人一眼定就能认出那是漠北的“踏雪”宝马,有如此的下人又有这样的宝马驾车,不得不让人对那马车中的人充满了好奇。 马车在小浪亭外停下,早早等候在侧的富田成忙躬身迎了上来,齐州城中富老爷可是大人物,能得他如此相待众人更是好奇,一时喧嚣的花街竟也稍稍安静了一些。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单单是一个掀帘的动作就尽显优雅,随意中透着清爽,微卷的车帘又动,一抹白色一晃车中的人已是弯腰步出,众人不觉微微屏息,那是一个谈不上多好看的男人。一身的白色长衫,上面绣着精细的淡雅墨竹。夜的薄雾在花灯下闲闲蕴散,衬得那人的动作无比的悠然宁逸。 他虽然相貌不很出众但是却有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气质,浑身都散发着安逸潇洒,一双微挑的狭长丹凤眼更是透着让人舒爽的清澈,含笑的嘴角更是诠释着优雅。 “萧公子来了,快快请进,能请到您我富田成真是受宠若惊啊。”躬身说着,富田成笑地肥胖的脸更显拥挤。 “富老爷抬爱了。”萧潋晨意态闲雅地步下马车,看向四周微微挑眉。青楼?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富田成,拜帖上可写的是请他听戏呢。 “公子年轻有为,在下仰慕已久啊,公子请。” 萧潋晨轻勾唇角算是回应了富田成的恭维,也不多言迈步跟随着向小浪亭而去。进了小楼见里面静悄悄竟是一个客人也没有,淡淡撇了一眼富田成,眸中了然。本来他是不打算出门的,只是自从今天在街上碰到那个一身蓝衣的貌美少年后,就莫名有些烦躁,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晚上收到这富田成的拜帖才想要出门散心,倒不想他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来。他倒要看看这齐州首富动什么心思,准备怎么讨好自己…… 富田成一面躬身领路,一面偷眼打量着萧潋晨,见他面上并没表现出不悦这才微微放下了悬着的心,还怕将他发现这里不是戏楼会生气呢。 萧潋晨岂会不知道他那些心思,余光早就将富田成的表情收在眼中,眸光带笑地打量着楼中的精致,越往里走越是清净,街上的喧嚣已是远离,曲桥流水,幽径回廊,倒是雅致,萧潋晨微微赞赏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富田成。已是知道这富田成必定是事先调查过自己了,什么都按他的喜好来呢。既是调查过了,当该知晓他并不贪图美色,甚少来青楼,这富老爷又为何还选这里? “萧公子请。” 见富田成停下脚步侧身相让,萧潋晨抬头,但见迎面的雕花小门上挂着一个素雅小匾,上面写着“明漪轩”三字,字迹倒还有些飘逸的感觉。此处已是湖中,一方轻风吹来,空气中透出几分清凉润湿。萧潋晨微微挑眉,轻撩白袍进了屋。 阁中宽畅,开着雕花梨木长窗,窗前白纱轻挂,若有若无的兰香袭来,叫人神清气爽。看向台阁上放置的几盆花木,正是他最喜欢的汤州九子兰。 “富老爷很用心啊。”萧潋晨轻笑,心中对富田成此番的目的已是了然。 “哈哈,见笑了。齐州是个小地方,公子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是富某人班门弄斧了。” 对于富田成的一再恭维萧潋晨但笑不语,两人落座,他四下打量着这明漪轩,身旁的朴拙案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糕点,水酒轻置。他的东面是一副巨大的落地轻纱帷幕,随风微微荡漾着,将雅轩一分为二,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不过那帷幕后点着的清透琉璃灯却光彩流溢打在了那红色的轻纱上,灯影隐约更显神秘。如果他猜地不错,这富田成今日的重头戏怕是藏在哪帷幕之后吧…… 富田成见萧潋晨眸光转到纱幕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面上浮起得意,此时雅间门被轻轻推开,娇娇托着银盘曼妙走了进来,穿着极为大胆暴露,一袭红衣灯光照映下近乎透明,身躯隐约可见。面上妆容艳丽俗气,富田成笑容凝滞在脸上,面上肥肉轻跳。暗骂这风老鸨怎么回事,怎么刚夸了她就办事这么没分寸了。 “公子,富爷,娇娇是……” 娇娇上前将托在手中的茶具置在桌上刚一开口,富田成就打断了她。 “放着吧,下去。” 娇娇不甘,含情脉脉地抬头见萧潋晨只看着台案上的几盆兰花根本就没看自己一眼,又见富老爷一脸怒意地瞪着她,跺了下脚。 “是。” “呵呵,这是我专门从家带过来的雨前新茶,公子品品?”富田成沏好茶,将杯盏推向萧潋晨问道。 萧潋晨点头掀开茶盖,茶香袭来,正是萧家产的“金茎露”,轻轻笑了下,将茶又放置在桌上。 “劳烦富老爷费心了,是有事相商吧?” “不敢,不敢,我和萧家也算有些生意往来,早就想结识公子。听闻公子为了皇上封禅的事到了齐州,便冒昧相请。听闻泰山行宫的一应食宿供应都是萧家包办的,真是皇恩浩荡啊……” 见萧潋晨唇边一直挂着疏离的笑,面色沉静,从他见到这个弯月公子他就没有第二种表情,富田成心中拿不准他的心思,正在猜测算计该怎么说话,却听萧潋晨开口,问得直接,富田成有些语无伦次道。 “富老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大家都是商人,直来直去倒是省事,您说呢?我猜您是打萧家新出的那批寒香锦的主意吧?”萧潋晨轻笑。 “是,是,您说的是。我是想包揽这桩生意,不知……”富田成也不再拐弯尴尬一笑道。 “包揽?富老爷是想买断寒香锦在齐州的货源?以后这寒香锦在齐州只能通过你富家布行出售?” 萧潋晨微微挑眉,心道,好大的胃口!寒香锦是萧家布行新产的一种布料,萧家布行多分布在江南,那里这种布料已是极为受欢迎。萧家在齐州并没有布行,此番来这里他倒是带了一批这种布,原想这富田成只是打这一批布的主意,不想竟是要垄断这齐州市场。 “价钱好说,公子开个价,只要我富田成能拿地出来就……”富田成没想到自己刚说了一句话萧潋晨已是明白了他的所有意图,忙急急道。 “呵呵,富老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萧家从没开过这样的先例,请赎潋晨不能答应。”萧潋晨打断富田成,站了起来。 富田成一看这生意连谈都不谈就黄了,怎肯甘休,忙挡在了萧潋晨身前,躬身笑着:“公子别忙着走啊,既然来了,生意不做喝喝茶也好啊,我……” “富老爷我跟您明说吧,萧家不久后会在这齐州自己开布行,现在已在选址了,所以你这笔买卖我们是做不成的。潋晨谢过您的款待,今晚这里的一切花销记在我的账上可好?” “那怎么成,我岂敢让公子付钱。谈不成没关系,公子起码看过我给公子带的礼物再走吧,来人!快!”富田成一听萧潋晨的话心里已是凉透,转念想到屋中的绝色佳人,眸中燃气希望忙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一落,门被推开,走进两个长相精巧的小丫头,躬身行礼便向屋中那红色的纱幔走去,两个一人拉住纱幔的一边轻轻将纱幔拉起,露出了内室。 萧潋晨被富田成挡着,无奈回身望了一眼那纱幔后掩着的内室,眸光定在一张红木大床上闲散的眸子一敛便再也移动不开了……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六章 潋晨 萧潋晨定定望着静静躺在大床上的女子,一身碧色纱衣在一片的红色中尤其亮眼,灯光下那抹碧色带着别样的蛊惑撞入了心扉猝然抓住了他的心神。因为那绝美的容颜正是从下午就开始纠缠着他,令他这几个时辰焦躁不安的源头。 是“他”!? 富田成一直都偷眼注视着萧潋晨,见他定定望着那绝美女子,面色专注。富田成的眸中闪过得意和兴奋,心道看来这事是成了。忙对屋中两个小丫头递了眼色,三人一起轻步退出了房还缓慢地关上了房门。 他们的动作落在萧潋晨的眼中,他白衣轻动微微蹙了下眉头,却没有阻拦。待几人退下也不急着动作,只站在原地用目光描绘着女子绝美的轮廓,心中闪过疑惑。和她一般美丽的女子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为什么她却能这般影响着自己的心神……他从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心中的似曾相识究竟是为何…… 静默了一会儿萧潋晨微动脚步却不是往觅尘的方向,而是直直走向了梨花案台上置放着的香炉。宽大的白色袖袍微摆,修长的手拿起梨木案上放置的香炉罩盖住了那袅袅升起的香烟。 转身走向内室的窗口将窗户洞开,让清风徐徐吹进屋中,萧潋晨这才回走向觅尘。站在床前俯身看着她,一身的碧色纱衣映衬着她肌肤如雪,纱衣的领口开得极大,露出了她优美的颈部,精巧的锁骨。乌墨般的长发散在身下掩映着她圆润的肩头,冰晶玉肤,冰清玉洁。 纱衣在灯影之下略显轻薄,她曼妙的曲线隐约勾动心弦,他甚至能看到那鹅黄|色肚兜上绣着的精美兰花。萧潋晨微微闭目,将眸光移到觅尘的面庞,眉是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眼睫浓黑长翘在小巧的鼻翼投下剪影,面色高雅不可攀附,灯光流转在她的脸上投下柔和光影更添温柔秀色,那绝美的容颜仿似望上一眼便能让心中的浮躁都尽数被她眉宇间的高旷之气洗涤一空。 萧潋晨凝视着觅尘稍许眸光微闪,俊逸的眉稍轻挑,唇边扬起了一抹舒缓的笑,总算想起了心中的似曾相识来自哪里。是她!竟是她!那个在北舞渡抢了他面具却令他深深记住的小姑娘! 三个月前他再次到北舞渡还曾到过那个街口独自呆了半日期望能够见到她,可…… 那日在北舞渡匆匆一撇只记得她有一双极为晶亮的眸子,眼神高雅好似蓝天白云,高山流水,她面上那一丝无邪的纯真稚气让他牢记了她。一年了,她似乎长高了不少,也更美丽了。萧潋晨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碰到她,白日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身男装他竟然一时没有认出她来,怪不得总觉得疏漏了什么事情。 轻轻摇头在床上坐下,他飞快地一展臂膀,将床上的宽大锦被拉过来,锦被破空之声打破了屋中沉默的安静,那秀美的红色羽被便如同蝴蝶羽翼一般展开披在了觅尘的身上。 觅尘从他们进屋开始就在细细地聆听着,他们的谈话尽数落入耳中,那弯月公子的声音温雅从容,倒不让人讨厌。从那富田成出了房觅尘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她能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他的目光似乎并不尖刻,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不舒服,甚至让她慢慢放下了紧张的心。只是屋中长久的沉寂让她又不得不浑身紧绷。感受到他的脚步移动却并没有朝着自己而来,觅尘曾轻轻睁开眼睛用余光看到了一抹雪白,仿若天际白云舒缓的划过她的眼眸。他竟将那珈南香熄灭还打开了窗户?!觅尘敢肯定他是知道那香的效用的,只是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对自己没兴趣吗?那又为什么留下来…… 思虑间他已是站在了身旁,觅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不强烈但却隐有强势,不炽热但却不容忽视,莫名地觅尘竟对这个弯月公子感起兴趣来了,感受到他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有睁开眼睛一探究竟的冲动。 觅尘尚在思虑间,耳边响起了男子舒雅带笑的声音。 “你醒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地叙述,觅尘微愣,睫毛轻动。 “你一直是醒着的,为什么不睁开眼睛?放心吧,在下长的还算能见人,不至于吓坏小姐。” 他说的极缓,语调认真,不见丝毫戏笑。蓦然听到这样的话觅尘莞尔一笑,轻轻睁开了眼睛。入目是玉石一般透着温润光泽的眼眸,笑意宛然,清雅高华。面容虽不是顶好,却耐人细看,五官拼接平凡中透出的俊逸更让人心折,觅尘不免暗赞一声好风采,不过这人不是将玉坠让予自己的那男子吗? “是你?”觅尘略带诧异挑眉。 “是我。我还是这样,倒是姑娘却变了大模样。” 萧潋晨静淡舒展的眉微微扬起笑道。 “你以为我乐意这样啊,哼,白日见你还道你这人一表人才,歉然助人是个人物,不想竟是拐带良家女子的下作之人。” 不知道为何觅尘望着萧潋晨雅然的双眸心中已是确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就算是有这心思怕是知道她并非这青楼的女子也不会对自己怎样。有些得寸进尺地讥讽着,无疑已经将对娇娇,青楼老鸨及富田成的气愤恼怒之意先倾倒在了他的身上。 “姑娘的话有失偏驳吧,刚刚我们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1部分阅读 刚刚我们在外面的谈话你也听到了,我可是无辜的很哪。”萧潋晨并不在意觅尘的冷眼相对,轻轻一笑面上温文。 “凭心而论,今日在这里的是我该是你的幸运才对,不是吗?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挺开心在这里见到我呢。” “自恋!你就算没有直接参与。也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和他们蛇鼠一窝,狼狈为j,都不是什么好人。”觅尘不想自己那些小女子的心思被看得透透的,爬起来坐在床上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笑的云淡风轻的男子气嘟嘟道。 “自恋?呵呵,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呢,这点你倒看得清楚。”萧潋晨轻笑,说完竟向觅尘急凑而去。 觅尘吓了一跳,急急回退后背靠在了床棱上,两人呼吸瞬间交错,觅尘骤然屏息。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上一刻还一幅无害模样的萧潋晨,但见他尽在咫尺的面上哪里还有什么舒雅高华,神色轻挑,眉眼间竟是媚色挑逗,眸中波光宛转。觅尘大惊,暗骂自己真是轻敌怎么会觉得他温文无害,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发簪。 尚未等觅尘有所动作萧潋晨已是轻笑一下,漫不经心地眸光扫过觅尘宽大衣袖掩盖的右手站了起来望了眼屋中的沙漏,慵懒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不妨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呢。” 觅尘一愣扑捉到萧潋晨眸中的笑意和戏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怒气中烧:“要不是那富胖子为了讨好你我会到这里来?!假惺惺!”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萧潋晨无奈挑眉,刚刚看到她的时候他就有些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她身上的气质和这青楼格格不入,他不会以为她是这楼中的姑娘,再加上白天见到她时她的装扮高贵,还有和她一起的那个气势迫人的男人,这些都说明她有极为良好的出身。那么她之所以独自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富田成为了讨好自己使了什么手段。 想起白天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萧潋晨微微凝眸,心中稍许涩然,他们看上去像是情侣呢。扯开一个略带寥落的笑,望了一眼屋中的沙漏。 “天色不早了,弄丢你的人该在满城找你吧……走吧,我送你出去。不过,一个条件!” “你要送我出去?什么条件?”觅尘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搞定了这人,连手中的发簪都没有用上,有些傻眼地看向萧潋晨。 “你的名字。”萧潋晨从容一笑,眼波清澈地望向觅尘。 觅尘又是一愣,这弯月公子不是商人吗?商人最重利益,他竟这么简单就放自己走?他不怕她随便编个理由糊弄他? “怎么?这个条件很难办到?” 觅尘看向萧潋晨,但觉他的笑容宛如月光流水一般宁静悠闲,灯影打在他本就平和的眉稍将面庞轮廓染得柔和,心里苦笑,她现在可是名人了,名字说出去还了得。眸光微动,起身下床笑道:“轻晨,很高兴认识你。” 萧潋晨挑眉一笑:“萧潋晨,记住了。” 说罢走置床边的红木衣柜打开雕花柜门,从中翻找出了一件桃红斗篷扯过手中,正欲回身眸光撇到窗外,正见街道上肃然跑过一对巡城兵,他的眸光轻闪转瞬又恢复了平和,走向觅尘。 “披上。” 觅尘看向他单手托至面前的斗篷有些傻眼,红绿配最俗气,这碧蓝和桃红怕是还不如红绿呢,眨巴下眼睛接过:“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人太完美了不好,走吧。”萧潋晨不以为意淡笑,见觅尘乖乖披在了身上系好了带子,侧身让步道。 “为什么帮我?你不是商人吗?商人可都是无利不往的。”觅尘却不动抬头探究地看向他。 “商人更注重长远利益,也许今日帮了你改日会有大利呢。何况现在帮你好像并不像你说地那般无利可图呢。” 觅尘诧异挑眉,在萧潋晨面上只能看到欺骗世人的从容淡泊便不再多望,呶呶嘴举步走了两下,眸光一闪眼底划过狡黠,回头道:“你放了我岂不是要呈那富胖子的请?你不会要答应他提的要求吧?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既能让我顺利出去又能让他不敢再提那笔买卖,你要不要试试?” “哦?”萧潋晨停步挑眉询问地看向觅尘。 觅尘粲然一笑趁着萧潋晨愣神的功夫迅速摸出袖中的发簪欺身便压上了他的咽喉,抬眸对萧潋晨得意眨眼:“你说我让弯月公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那富胖子还好意思提生意的事吗?” “我翩翩公子的形象啊……”萧潋晨望着觅尘狡黠笑意的水眸,无奈苦笑。 “走!快点!”觅尘抿嘴又笑轻推萧潋晨怒叱道。 走到门前觅尘一脚便砰的一声踹开了门,带着萧潋晨走了没几步就见妓院老 和富田成匆匆跑了过来,那富田成看到他们的样子两眼圆瞪,面色立马苍白。 “退后!不然本姑娘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时失手刺穿了这位公子的咽喉哦!”觅尘冷声说着。 “富老爷,你办的好事!” 萧潋晨历目扫向富老爷,吓得他肥胖的身体一抖差点没当即跪下,萧家富甲天下,他亦是生意人,他很清楚萧家要想让他做不成生意那可是轻而易举啊。 “少爷!少爷!你这女人快放开我家少爷!”柳翼听到动静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觅尘用尖尖的发簪抵着自家少爷的咽喉,忙推开堵在身前的富田成怒声道。随即又觉不对,少爷功夫了得,怎么会被一个弱质女流挟持?这么一想心中已是安定。虽是诧异却想少爷自有计较,自己配合就得了。 “我也想啊,不过你们堵着路我过不去走不了,只能委屈你们家少爷了。”觅尘嘻嘻一笑耸肩道。 “快让开,都堵在这里做什么?!我家少爷倘若出什么事你们也别想好活!”柳翼嚷着推开老鸨和富田成,自己也退后了几步。 “你别伤到我家少爷,我给你开道。让开让开!”说着便真转身引路而去。 觅尘见老鸨和富田成都傻眼了,便挟持着萧潋晨跟上柳翼往门口走,没一会儿便出了小浪亭绕过回廊到了街上。 “去,找匹马来!”觅尘有些诧异地看向行人寥落的花街,略有愣然,心道不就是挟持了个人嘛,怎么街上行人都吓跑了? 她所不知的是刚刚一对士兵刚进了花街,宣称城中进了要犯,怀疑藏匿在了花街,已从花街东面的青楼开始搜寻了起来。碰到这种事谁还有功夫在这里逗留。 柳翼很配合地卸下马车上一只踏雪宝马牵了过来。 觅尘最后看了一眼萧潋晨,他也正笑意莹然地看着自己,微风轻抚吹起了他额头的斜碎刘海,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弯月形状的胎记,白衣上的墨竹绣纹滑过暗光映着柔和的面容更添俊逸潇洒,觅尘心中一动,眼前滑过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挺俊的身影。轻挪脚步让他略微挡住众人视线背靠向白马轻声说了什么,感觉萧潋晨猝然扭头,忙一个翻身上了马打马便扬长向花街尽头洒然而去。 萧潋晨望着觅尘远去的身影,桃红的斗篷飞扬着。他轻轻勾起了唇角,她竟还记得他! “上次你拿了我的面具,这次我就骑走你的马!” 他自认是个j商了,没想到有人竟比他更会算账!不过,面具怎么会是她的呢? 富田成见觅尘扬马走远,看向萧潋晨见他竟唇角挂笑,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忙上前躬身:“让公子受惊了,我明天定登门致歉,公子您没事吧?” “香雪锦的事,明日你直接去凤鸣钱庄找彭竟,他会和你商讨银两问题。”萧潋晨说完便步向马车,跨上车放下车帘,摆手示意柳翼开车。这时候富田成才如梦初醒,一脸喜色地奔了上来,跟着马车躬身连连俯腰。 “谢谢公子,公子走好!” 柳翼轻撇了他一眼猛抖一下马缰,虽是单马驾车却稳健驶出很远。 “少爷,我看那富老爷的样就闹心。” “呵呵,他的布行在这齐州城可是大有名气呢。小翼,看人可不能光看外表啊,那富田成倒还不是一无是处。”马车中传出润朗笑声。萧潋晨轻挑双眸,如果他猜地不错,怕是那富老爷也没有机会和他萧家做这笔买卖了,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柳翼想到少爷允了那富老爷定和那绝色女子有关,少爷对那女子很不一样呢,回头看向微摆的车帘:“少爷,要小翼查查那女子的来历去向吗?” 听到柳翼的话,萧潋晨微微闭目,心间闪过那花街上一晃而过的军队,和白日那冷面凛然男子的面容,心中已是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毕竟这个世上能有那般风采的人不多啊!那么她呢?她又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果真是情侣吗?怎么好像有些难过呢……轻轻一叹,睁开眼睛。 柳翼只觉车中半响静默,就在他以为萧潋晨不会再回答的时候,那车中传出极低的一声,仿若叹息。 “不必了……”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七章 归程 虽然知道有萧潋晨在,青楼该是不会派人追她,可觅尘还是扬鞭催马跑地飞快,出了花街绕着大明湖刚醒一小段路便见迎面一人一马疾驶而来,黑色的披风扬起宛若夜的羽翼,逆着光显得那峻拔的身影孤绝料峭,觅尘眸中闪过笑意,勒紧马缰停在了原处静候。 瞬间那一人一马便到了近前,一声长鸣,马儿险些直立而起。归海莫烬驭马站定凝眉看向觅尘见她毫发无恙,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方才放下了心,看着她的装束和身下的白马却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觅尘也歪头看着归海莫烬,他的身影隐在夜色中,面上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眸幽暗无垠,仿佛倒映了整个大明湖的碧水波光。觅尘轻轻一笑,催马靠近他,望着他进抿的唇线微微挑眉,他在生气? “你在生气?”觅尘这般想着也就问了出来。话刚落归海莫烬就揽腰将她抱离了那白马放在了自己身前。 觅尘诧异回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眼底微暖面色渐缓,但接着便又是冷峻扫面,觅尘不以为意地粲然一笑瞬间也变了面色,神色微整一副吓坏的样子打了个哆嗦就往他的怀中缩去:“好吓人啊……莫烬哥哥,你吓坏人家了。” 觅尘娇羞说完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刚溢开腰间一紧已被归海莫烬紧紧地嵌在了怀中,感受到他怀中的温暖觅尘轻吸一口气,安心而恬静地任由他从身后拥着自己:“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没事。今晚有贵人相助呢。” “弯月公子,萧潋晨。” 觅尘听到身后归海莫烬似是很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言语冷冽。不想她自己不交代他已是全部知道,觅尘微微诧异,刚要回头去看他,他却一震肩膀,两人身下马儿急纵而出。觅尘不防,猛然一仰又撞进了他的怀中。 “哎,我的马!”觅尘低呼,从他的身侧探出头去看那匹白马,但见它睁着大眼睛望着这边,原地踢抬着前蹄。 “它自己会回去找主人的。” 觅尘听归海莫烬的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恼意,微微一怔轻轻勾起了唇角:“莫烬,你是不是在吃醋啊?我又没怎么样!” 觅尘听到归海莫烬又冷冷哼了一下,半晌没有言语,回头正看到他坚毅的下巴,觅尘伸手在他紧绷的臂膀上戳了一下。归海莫烬伸出一只手将她胸前的斗篷拉得更紧闷声道:“就算是青楼也不必打扮成这模样吧……” 觅尘一愣诧异挑眉,低头望了一眼,翘起了嘴角,心道不就露出个脖子嘛。好吧,她承认纱衣是有些透不过重要部位可是层层包裹的,要让他知晓自己现代穿着吊带短裤四处跑还不得打翻醋缸? 不过她倒是蛮享受他吃醋的感觉呢,觅尘低低一笑往归海莫烬的怀中埋了埋:“谁让你撇下我走人的,要是我出了什么事看你怎么办!晓舞姐姐回来了吗?你是通过染舞楼找到我的吗?” 归海莫烬又是一阵沉默,兀自生气每每遇到她自己就总是出问题,每每都护不了她周全,浓眉微蹙感受到怀中觅尘不安地动了动:“恩,回来了。我们今晚住染舞楼可以吗?” 觅尘岂会感受不到他的歉意,不过今天的事情也怨不得他,是她自己太不小心了。听他问的小心翼翼知道是顾虑到叶染晴怕她不高兴,嘻嘻一笑道:“好啊,我也想去看看晓舞姐姐呢,上次一别都大半年了呢,只是你的染晴妹妹要不开心咯。” “叶夫人很担心你。” 觅尘听到归海莫烬萧肃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心道知道她也吃醋平衡了吗?有时候真感觉他也会像个孩子呢,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 夜风袭来,烈烈吹动衣衫归海莫烬用斗篷将觅尘包裹地更紧缓下了马速。没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染舞楼,叶染已经等在了门口。归海莫烬下马将觅尘抱下,觅尘侧头去正看到一抹鹅黄的轻纱拂过转身向院中跑去,挑眉心道看来这个染晴姑娘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呢。 “郡主还好吧?” “我很好,谢谢叶大哥。” “你要再不回来师兄就要把我的染舞楼拆了!你不知道师兄听到你在小浪亭的消息脸黑的那样,啧啧……我到现在可还心有余悸呢。”叶染打趣着,见归海莫烬冷眼扫来笑得更是灿烂。 觅尘听得他的话心中甜蜜,抬头看向归海莫烬见他神色赧然伸出手指轻戳他的胸膛,换来他狠狠一瞪。 见他竟抬步往院中走,觅尘诧异挑眉:“不放我下来?我没事的。” “先换衣服。”归海莫烬大步走着,低头不容商量地道。 “枫红院已经安置好了,师兄带郡主过去就好。” 觅尘轻笑,见叶染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冲他皱皱鼻子,扭头好奇地打量着染舞楼。夜色沉沉看上去倒是和一般府宅没什么差别,只是庭院中回廊纵横,迷宫一般。觅尘发现房屋的建造也并非正南正北,屋门杂乱地开向不同方向。 “这里布了阵?”觅尘看向紧跟在旁的叶染问道。 “郡主冰雪聪明。”叶染赞许道。 “前面就是枫红院了吧,叶染就不必送了,回去陪叶夫人吧,我等下就带尘儿过去。”归海莫烬停步看向叶染。 叶染心道他定是受不了自己戏谑的眼神早早打发自己走呢,不过也不怨自己呢,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好不容易能打趣下师兄放过机会多对不起自己。 “哈哈,师兄嫌我碍事了,我走!”叶染最后不忘轻笑调侃这才转身而去。 归海莫烬带觅尘进了枫红院,院内花木茂盛,园林假山秀丽端方,倒不似一路上的宽旷无趣。 觅尘换好衣服,两人便携手前往叶染和百里晓舞的住所。百里晓舞的腿部骨折只能躺在床上接待他们,觅尘帮忙看了看她的腿,见她精神也不太好,该是今日也受了累,再加上叶染晴不是红着眼睛盯着自己就是委屈地看向归海莫烬,便早早告辞回了枫红院。 一天劳累回到房中也觉得很是困乏,伸了个懒腰步到床边儿坐下:“我要休息了,你陪我好吗?” 觅尘望向跟着进屋的归海莫烬满眼恳求,归海莫烬轻笑上前,解下觅尘胸前系着的斗篷:“困了也要将发髻散下啊。” 觅尘晃晃头这才发现头上还插着朱钗,苦闷一笑。她平时都是用发带,有时候偷懒就直接睡下了,倒是忘了今天在小浪亭被折腾了一番。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烦闷地扯着头上的发钗。 归海莫烬摇头轻笑,扣住了她乱扯的手,觅尘眼眸中闪过小狐狸般的狡黠,唇边扬起笑意,极为得意的样子。 归海莫烬岂会不知她那些小心思:“想让我帮你梳头就直说,调皮。” “呵呵,让海天的翰王爷帮我梳头,小女子岂敢。” 归海莫烬眸光轻扫觅尘得意的眼眸,仔细地理顺她的长发,将头上的发钗一支支取下,又拿过桌案上的檀木沉香小梳,替她梳理着一头乌发。发丝带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丝缎般的柔顺感滑落指间。放下木梳,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睡吧,我去去就来。” “她们并没有把我怎么样。”觅尘见他说话间就要转身,忙急急说道,已是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虽是对那小浪亭的老鸨和那娇娇气恨,可毕竟自己没有出事,不想她们因此丢了命。 “我知道了,你乖乖睡吧,我一会儿便回来,恩?”归海莫烬回身轻笑,安抚好觅尘,见她乖乖躺下闭上了眼镜。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这才跨步出了房。 出了院子便见叶染和左翼营的韩章站在花阁处正看向这边。 “王爷。” 韩章俯身行礼,归海莫烬上前虚扶了一下:“辛苦你了。” “王爷折杀末将了。” “你怎么也过来了!夫人不舒服多陪着她,我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看向叶染摆手道。 叶染看归海莫烬面上坚决,也知道摆平小浪亭不是多难的事,便笑笑也不多说,对韩章轻轻点头转身出了枫红院。 “怎么样?” “末将已将小浪亭和富府团团围住,只等王爷发话了。”韩章是黑翊军旧将对归海莫烬极为崇敬,说话间也不敢直视归海莫烬的眼眸,微微低着头道。 “小浪亭查封,不要为难那些姑娘。” 韩章不想忙活了一晚上竟是如此结果诧异抬头,见归海莫烬眸中带过沉沉暗影,忙又低了头。 “老鸨还有那个娇娇……杀!至于富田成你就不用管了,去吧。”想到觅尘刚刚特意交代的话,归海莫烬微微一顿却还是不留余地地道。挥手示意韩章下去,静立了片刻,这才回身向屋中走去。 他们这次是秘密出来的,她们既是见到了尘儿的女子面貌便不能留下,何况她们还给尘儿吃了药,倘若今晚出了什么岔子,让他情何以堪……所以,她们,他不能原谅! …… 第四卷 第十八章 路途 永封元年海清帝带领部分皇室成员及少数文武大臣浩浩荡荡地从泰山出发前往海天陪都咸阳。出发之日暖阳高照,太子带领众臣工于泰山脚下送行,绵长的车驾驶离山谷,带起尘土飞扬,热闹了数月的泰山行宫随着圣驾的离去开始寂寥了起来。 不同于来时候的轻纱暗浮,此时已是初冬,车架上都挂起了厚厚的棉帐,车窗紧闭。车中也都置起了火炉。车架出发之时重阳节刚过,因为《易经》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九月初九,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海天人认为这是个值得庆贺的吉祥日子。重阳节也成为了冬季除了冬至之外最为盛大的节日。 此时虽是九九已过可空气中还飘荡着菊花的芬芳,觅尘轻掀窗帘向外望,群山如屏障在眼底滑过,此时草木已经开始凋零,满眼的青山已是苍凉,冬季淬不及防地来临。变如觅尘的心也跟着沉落了下来。探出车窗向后望,长长的车架上还插着茱萸,彩缯剪成是我茱萸、菊花花样系在车窗,车顶上,随风轻扬。 觅尘探头使劲往后看,只能看到顶顶车架,哪里还有那个挺拔的身影。叹息一声回到车中,心中黯然,不知一别又到何时方能重逢马车中的四角也挂着茱萸,用于除虫防蛀,觅尘靠在车壁上望着那紫红色的粒粒果实发了一会儿呆,马车一个颠簸将他晃醒,使劲摇摇头 将那些不快乐统统赶跑,爬起来伸手就摘了一个茱萸果实扔进了嘴里,味极辛香,觅尘干脆取下一枝来放在了手中拨弄了起来。 想到几日来在齐州游山玩水的日子,嘴里勾起了快乐的笑意,人说小别胜新婚,她把这一别当成是两人感情的调味剂吧。这般想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甚至开始期待咸阳的生活了。 那个泰朝三百多年的国都,咸阳!多遥远的名字……就当是去旅游了吧,要知道在古代,闺阁女子出一次远门有多不容易,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抱着乐观的态度,觅尘轻轻的哼起了歌,掀开窗帘竟感觉天高地阔,寒风袭来倍感清爽,这时的她尚不知道在咸阳有怎样的风雨血腥,刀枪箭雨等待着他们因为有了上次坐马车的经验,这次前往咸阳觅尘未抱太大的期望倒也谈不上失望,而路上荒凉的景致也确实证实了她的先见。上次的远行尚是夏季,虽是炎热但一路好坏也青山绿水相伴,而这次恰逢冬季,一路除了光秃的树林苍山,几乎没有了第二种景致。觅尘一直纳闷这海清帝到底来回折腾什么,大冬天的顶着严寒到陪都去有什么好享受的?! 路上的生活单调而枯燥,日常生活变得极其简单富有规律。每日除了赶路就是赶路,由于天气逐渐转冷,几乎所有的宫妃命妇都变得沉默了起来,哥哥足不下车,连夜晚的安营扎寨都在静默中进行。只有路过大城郡时能让众人兴奋几日,纾解一下行路的疲乏。 觅尘从邹苑曦那里找来了许多的书,几乎每日都窝在车中看书,从没有发现自己如此用功过,原因很简单除了看书她几乎找不到第二种娱乐,总不能像众宫妇一样日日绣花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是冬季,马车铺上了层层的棉垫毛皮,再加上她乘坐的马车又是鬼手处理改制过的,倒是一点都不见颠簸,晕车呕吐的情况没再发生。 当然也有和众人都不同每日都过得很是兴奋开怀之人,那就是黎云诺。那丫头总算是摆脱了父亲的束缚,慧妃娘娘又喜静也懒得管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妹妹,以至于云诺像脱了缰的野马每日畅游在各个马车队伍间。再加上有戴郇翔宠溺着,郎情妹意的,枯燥的生活在她眼中简直就是完美旅程。看着她每日笑得璀璨,觅尘又是羡慕又是好笑,羡慕她的豪爽潇洒,又笑她小孩心性太容易满足。 一个多月后,车架临近上党郡,又恰逢冬至将到。海清帝下令队伍在冬至前赶往上党,在城中祭祀庆祝。几日来行程变得紧促了起来,甚至晚上也要赶路,不在扎寨。 连着两天三夜没下马车,觅尘感觉身上疲乏的很,连晚上睡觉也睡不好。天尚未亮就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点了灯便靠在塌上随手拿过了一本书,翻了几页却又看不进去,正想掀开帘子透透风,手刚碰到车帘,却听吱呀一声马车被打开,一个人影钻了进来,还带着车外的寒气。袭了她一身,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却不是云诺是谁? 看着云诺风风火火的样子,觅尘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这丫头整日的精神劲是哪里来的,想到大哥那般刻板,有些不明白这两个性格如此不同的人是怎么瞧对眼的。 “你今天可来的真早。”觅尘有气无力地说着,撇了一眼双眼晶亮的云诺,兀自又倒在了榻上往棉被中窝了窝。 “早什么啊,天都要亮了。天天在马车里亏你还能睡着,快起来,我有好玩的!”云诺说着便掀了觅尘身上的被子,拉扯着她的衣袖。 觅尘苦笑了一下:“我的姑奶奶,这天还灰蒙蒙的你能有什么好玩的?” 话虽是这么说却坐了起来,拿过棉衣穿在了身上。 “看,我们去骑马怎么样?”云诺也在车中坐下,伸手扯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两套军装铠甲来,一脸兴奋地看着觅尘。 这两日白天黑夜地闷在马车中,日子简直成了一种酷刑,弄得她几欲发疯,昨日云诺来找她,她无意中提到要不找两身骑兵的装备换上骑马调剂下,谁知道云诺还真动了主意,付诸行动,觅尘有些傻眼地望着她。 “不是吧这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偷的,昨晚我一夜没睡,摸到骑兵营就干了这些事。你不知道我找了多少营帐才弄到这两套小码的军装。半夜我就来找过你了,外面驾车那冷面男死活不让我打扰你,真是你家王爷调教的好下属!简直跟他一个样,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快点换上,马匹我也找好了。”云诺说着还不忘怒目扫了一眼车门处。 觅尘无奈摇头,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号,大晚上不睡觉去偷衣服,天亮了不补觉却囔囔着骑马。看她已经穿戴了起来,也只能跟着扯过那铠甲穿了起来。 两人收拾好,便出了马车,觅尘望向驾车的朗枫,见他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云诺,似乎在指责她带坏了自己。而云诺却笑得越发开心,得意地瞪着朗枫一眼,回头道:“快走,快走,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觅尘见她已经跳下了马车往后而去,忙看向朗枫:“不会有事的,我马术很好,你不必跟着。” 见朗枫点头,觅尘也跟着跳下了车,追赶云诺而去。莞尔,朗枫那副不怒不笑的样子确实是归海莫烬,不过让人家一个黑翊军副将军领来给自己当车夫,任谁怕是也笑不出来吧觅尘不得不佩服云诺的能耐,居然还找了两匹通体乌黑身形高大的骏马,一看就不是凡品。翻身利落上马,此时的天尚未全亮,天空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晰,一切都像是被冬天施了法术一样,都安静的睡着了。 觅尘挺起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气,鼻腔中,口腔里都被灌满了冬天独特的清凉,这种冬天独有的气息悠悠地掠过了每一条敏感的神经。轻轻的嘘一口气,一团白雾裹着一份温暖袅袅升空,在半空中伸展,氤氲,半晌又汇入了干冷的空气。清新的寒霜扑面,冷风迎了过来,围着他不停地跳着、舞着。觅尘不觉寒冷,反而浑身舒爽了起来,嘴角也勾了起来,看向身旁精神奕奕的云南,见她正一脸讨赏地看着自己,觅尘毫不吝啬得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你上哪里弄的这两匹神驹,不错啊。” “嘿嘿,这可是御马,能差咯?”云南催马靠近觅尘神秘地眨巴着眼睛道。 “御马?你不要命了?!”觅尘吓了一跳,差点从马上滑下,心道这丫头胆子不小,连御马都敢偷。 “放心吧,不是偷的,是我借的。跟看管马匹的尚公公打过招呼了,还花了我不少银子呢。皇上驾车的御马那么多匹,昨日刚换下一批,这些事闲置的,不会被发现的。反正傍晚就能到上党了,到时候还了不就得了。瞧把你吓得,我办事就那么没分寸?”云诺委屈道。 觅尘这才放下心来,挑眉:“你办事要是有分寸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走,去队伍最后面溜马去,省的被发现了。” 说着便策马转头向队伍后面扬鞭而去,云诺也赶忙跟了过去。此时天尚未亮,两人又穿戴盔甲带着头盔,再加上队伍不时就有巡视的骑兵,她们的衣饰虽不是巡视兵的穿戴倒也没人注意。 两人跑了一下段,眼见迎面一人飞驰而来,白衣白甲甚是醒目,身后的黑色披风更是高高扬起俊逸天成,正是归海莫湛。觅尘和云诺对视一眼,暗叹倒霉,忙低下了头停了马站在路旁躬身让道,心中祈祷着他赶紧过去,可别发现了她们。 归海莫湛何等眼力,早在她们没看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两人,见她们萎缩一旁垂头恭敬的样子眸中带过好笑,故意在经过两人身旁时放满了马速,直吓得两人头垂得更低了,这才轻轻一笑催动马缰跃过两人飞驰而去。 觅尘听到马蹄声远去总算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云诺,见她也一脸庆幸:“你有没听到他好像笑了一声?” “没吧,快走吧,早点到后面去就没事了。穆王爷负责皇室车架的安全,后面都是随行的奴才,没人巡视的。”云诺说着扬鞭便抽打上了觅尘身下的马屁股上,马儿一声长啸飞奔了起来。 觅尘不防身子往后一仰赶忙拉好马缰,回头使劲瞪了一脸得意的云诺一眼,惹得她更快乐地咯咯笑了起来。 到了队伍后面果然没有了巡防兵,由于都是步行,队伍也稀稀落落。虽说两人骑着马显得极为突兀,可大家都是步行赶了几天的路哪里还顾得上她们?两人悠哉游哉地有一下没一下甩着马鞭,随意的往前走着。 夜晚的寒霜将群山覆盖上了一层苍茫的白色,展现在眼前是一副磅礴的好图景,巍芒间孕育着新的希望。山间路旁松柏苍翠也带上了一层霜,淡绿中隐隐的泛出青灰。远望去仿佛被飞扬的尘土覆住了,虽是如此它们却精神抖擞地挺立着,傲迎风霜雨雪,激励着人们勇敢地前进。 觅尘看着远处的起伏的山峦,只觉得心里特别痛快,轻轻地扬鞭哼起了那首《还珠格格》上的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欢快的歌声轻轻荡漾在风中,因为怕被发现了女子身份,觅尘唱得有些轻,虽是少了些豪情,但却多了丝清爽,一遍唱过云诺也跟着哼了起来。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两人一遍遍地唱着,不时相视而笑,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诧异望去,但见三人两骑迅速地靠近。正是归海莫湛带着小莫睿,还是戴郇翔迎面赶了过来,转瞬便到了跟前。 “你们两个,哪个营的?!不知道军纪?私自逃队,该当何罪?!”归海莫湛怒目扬鞭道。 “该当何罪!”他身前的归海莫睿也跟着扬起小脸蹙眉道,一副小将军的打扮,佯怒的样子更显可爱。 觅尘望着归海莫湛佯怒的脸,寒风下黑色的披风轻扬着,轻甲佩剑衬托下更显俊朗,少了一分平日的温雅多了些英气。虽是怒目挑眉,但那眸光却宛如一红清泉荡漾着愉悦。 觅尘轻轻笑了起来:“王爷息怒,小的知错了,甘愿受罚。” “恩,知错了便好,那就罚你给十六皇子当马夫吧。莫睿,过去吧。”归海莫湛一本正经道,说着便提起了身前的归海莫睿,将他送向觅尘的马上。 觅尘也不多说,扶莫睿做好,将他身上的披风裹好。 “王爷刚刚看到我们了?”云诺跟戴郇翔低语了几句简单交代了自己一晚上的犯罪过程,这才回头笑着看向归海莫湛问道。 “看不到你们难道我还看不到父皇这两片御马啊?这么明显的马你们也真敢骑。”归海莫湛轻笑挑眉。 “有什么不敢的,不都是马嘛。”云诺打量了下身下的马确实显眼了点,竟似比戴郇翔身下的白马还高出半头来,自己也觉这事做的鲁莽了,却还是嘴硬嘟囔道。 “胡闹,不怕再被惠妃娘娘教训?一晚上不睡觉不累吗?”戴郇翔神色肃整地看向云诺,口气却掩不住关切。 觅尘笑着看了两人一眼,见云诺满脸委屈面色酡红,回头跟归海莫湛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驱马快行了几步,留给他们二人世界。 “尘儿姐姐,你们刚刚在唱什么歌?在唱给我听听吧。”归海莫睿仰头看向觅尘,一脸的期许。 觅尘四下看了看,几人在路边一番耽搁竟完全脱队,便点点头轻咳一下,大声唱起了那首《红尘作伴》。 唱着唱着,笛声响起,回头诧异看到归海莫湛一支紫笛横在唇边,笛声破空而出。他见觅尘带过笑意,融化了冬日的寒意,觅尘轻轻一笑唱得更加大声了起来。没一会云诺和戴郇翔也跟了上来,歌声中又加上了云诺豪情万丈的清脆和莫睿有些稚气的童音,没一会戴郇翔也跟着唱了起来,伴随着舒缓却欢快的马蹄声,嘹亮的歌声此起彼伏响彻四野。 觅尘快乐地拂过莫睿头顶,忽然一丝带着凉意的小东西钻进了她的领口,似乎大家都感受到了,几乎同时望向天空。永封元年的第一场雪终于在这个美好的清晨来到。看着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上飘落,觅尘伸手去接,刚好碰到云诺也伸出了双臂,两人相视一笑,拉起了手,歌声更加嘹亮了起来! 不知唱了多少遍,直到大家均觉饥肠辘辘停了下来。 归海莫睿回头看向觅尘:“尘儿姐姐,什么叫活的潇潇洒洒?” “恩,就是活的随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我将来一定要做大将军,做了大将军就能保家卫国,还能保护尘儿姐姐,要是有人敢欺负姐姐,我就让我的兵士们将他打得屁滚尿流。” 看着莫睿一本正经的小脸,觅尘将他揽进怀中,俯身在他红红的面颊上印下一吻:“好,那姐姐可等着那一天呢。莫睿快快长大。” “瞧瞧,我们小莫睿倒是懂怜香惜玉呢,比湛哥哥会讨人喜欢啊。”归海莫湛一脸吃味得说着,眸光却定定看向觅尘。 觅尘被他的语气和言语调侃得微愣,抬头望向他跌进他流光溢彩的双眸,只觉他幽深的眸子似带着蛊惑般,让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尘儿,你都是大姑娘了还调戏人家小孩子,不怕羞!” 云诺的嬉笑传来,这才惊醒了觅尘,一时间几人都嬉笑了起来。只是觅尘的心中却似紊绕着什么久久不去,刚刚她在归海莫湛眼中看到的,那一晃而过的流彩是柔情吗?怎么会呢……还是自己看错了?!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九章 莫睿 古代对冬至都是十分重视的,他们认为冬至阳气生而君道长,是乱而复治之机,俗话说“冬至大如年”,海天的冬至也每每过得非常盛大。三日内百官不听政,择良辰而省事,边塞闭关,商旅停业回家,百姓相互拜访贺冬。 永封元年的冬至皇帝虽不在皇宫,却也早早赶到了上党郡,在郡衙改制成的行宫中举行了隆重的“天神人鬼”祭祀仪式。冬至次日海清帝又亲率随驾文武在上党南郊行祭天仪式,皇后领众命妇在行宫也设坦祭祀。这些跪拜神灵的仪式搁在平时觅尘定觉无趣的很,可经过两个多月的枯燥行程,这无趣的祭祀竟让她觉得是种调剂。 冬至第三日京城的奏报送到了上党行宫,言及冬至日文武百官着新朝服入朝庆贺,太子与翰王在宫中举行了重大的祭祀活动,和众臣工同庆冬至,并向文武百官颁发历书。海清帝甚喜,当晚在行宫中设宴与随行众臣相贺。 冬至这日觅丞收到了许多的御寒物件。云诺送的虎皮护手,戴峋翔送的镂空小熏笼,慧妃娘娘送的丝绒毛毯,连小归海莫睿也不忘送来了一件狐毛围领。 觅尘最喜欢的是邹苑曦送的那件火红的狐毛大斗篷,雪帽边缘镶着洁白的风毛,红彤彤的斗篷让人看上一眼都觉温暖,毛皮柔软贴在面上暖意洋洋。 而最令她感动的是归海莫湛送的东西。很是直接实用,两大车的木炭!觅尘知道出行用的木炭都是由惜薪司限额定量供应的。娘娘们每月供炭八十斤,皇子、公主每月供炭五十斤,像觅尘这样的郡主只能分到三十斤。这两大车的炭该是归海莫湛从他的例用中匀出来的,她岂有不感动之理? 当然,最为高兴的是随着京都奏本的递到,她还意外的收到了归海莫烬带来的精致小手炉,一看就是钟明斋做的,觅尘当日便让青黛燃了炭用了起来。 往年她深处闺阁冬至只能收到大哥戴峋翔的礼物,而自己又是妹妹,任性地享受着大哥的宠爱何时想过回赠御寒饰物。今年一下子收到了这么多的礼物,她还真有些措手不及,也不知道如何回礼,最后只让青黛和红研一一去谢过,好再大家都知道她有时爱犯迷糊不跟她计较。 大队在上党郡停留了五日,与第六日重新踏上了前往咸阳的路途。出发当日天空中还飘荡着小雪,觅尘经过几日在行宫的休整倒是精神奕奕,将车窗打开,穿上邹苑曦送的那火红斗篷,抱着归海莫烬带来的暖手炉,车中又罩着两个火炉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冷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2部分阅读 抬头看向天空,雪花晶莹剔透洒落下来,飘飘扬扬。觅尘拢了拢领口,毛茸茸的风毛抚上脸颊微微发痒。 早上出发时雪花还是疏散寥落的,待到中午已是变成了鹅毛大雪,天色阴沉的可怕,远山近川被苍茫白色洗涤,倒是映亮了天地,干净地明亮了双眸。 这样的天气,黑色也来得格外仓促,半下午的时候天色已是灰苍苍暗了下来。觅尘又回到了日日看书的枯燥生活中,夜幕刚刚笼罩大地,她就早早地和衣躺在了软榻上。窝在暖和的皮毛中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一本医书,倾听着车辙压过厚厚的雪发出的咯咯吱吱的声音,感觉四下静寂心也沉静了下来。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觅尘诧异抬眸,却听到外面传来朗枫的叩门声:“郡主?” 觅尘抓起身旁的斗篷披上,推开了车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雪地中的归海莫湛,雪光映亮了他的身影和清俊的面容。 归海莫湛见觅尘打开了车门展颜一笑,整个人仿似带了一种朗月清风般的气质。依旧是一身的戎装,空阔的天地间显得有些单薄如玉,但是却丰神俊朗。见觅尘诧异挑眉,微微侧身笑道:“还不出来!你尘姐姐可要关门了!” 他笑意宠溺的话语刚落,从他的身后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乌黑灵动的眼睛一转:“尘姐姐。” 觅尘望着归海莫睿,见他小脸被冻的红彤彤的,赶忙错身让了下:“怎么这会过来了?快上来!” 小莫睿抬头对归海莫湛嘻嘻一笑,他轻轻一笑弯腰在他通红的小鼻梁上一刮:“这下满意了?可别吵到你尘姐姐,我一会儿来接你!” “恩,知道了。”小莫睿大力点头,一副好孩子的乖巧模样。 归海莫湛抱起他将他送到马车上,他便一溜地钻了进去。觅尘回头望了一眼小莫睿宠溺笑笑,这才看向归海莫湛,他清亮的眸子也正望着自己,清澈而又那般的幽深,有一缕黑玉般的碎发从头盔中滑落轻轻地洒在额前,将那含笑的眼睛显得分外温柔。觅尘莫名地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眸,轻轻低下了头。 “父皇宣我议事,他吵闹着要来你这里,我忙完了便来接他,可能会有些晚,你……” “好,放心吧,莫睿很乖的。你快去吧,让皇上等你可不好,既是不孝又是不忠呢。”听到归海莫湛的声音响起,觅尘才抬起头轻笑打趣道。 归海莫湛深深望了觅尘一眼,这才点头转身跨步而去,厚大的披风随着他的转身带动地上的积雪飞扬,步伐下咯吱咯吱的雪声清晰,觅尘见他身影消失,才轻轻嘟囔:“铠甲似乎很沉呢。” “慕王爷的铠甲三十三公斤。”朗枫听到觅尘的低喃声,有些奇怪得望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怎么想起这事,肃然回答道。 觅尘没想到他会说话,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回到了马中。 “我又没问你,吓我一跳。” 朗枫望了一眼紧闭的车门,对觅尘无理的恶瞪也不以为意,回身抖动马缰,车又缓慢地行进了起来,带动着车顶的落雪簌簌地往下飘。 觅尘回到车中,小莫睿已经窝在了被子中只露出个小小的脑袋可爱极了。眸光晶亮地望着觅尘,见觅尘看过来嬉嬉一笑:“尘姐姐,你这里可真好。” “你就使劲讨好我吧。”觅尘轻笑。 她因为从来不让青黛和红研来受夜,所以马车显得很宽大。角落支了两个火炉炭火很旺,虽是安置了个小小的书架,琳琅满目的放了一架子书,马车一角还置放了一个小小的茶几,放着精致的几碟糕点,可软榻还是显得很宽阔,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靠垫扔的满车都是,昏黄的灯光摇曳,车中显得有些凌乱却很温馨。 觅尘拉起被角靠着小莫睿也窝在了被中,见他仰着小脸看自己便挑眉问道:“看什么?” “尘姐姐,你真好看。”莫睿一本正经道。 “你这小子今天怎么竟讲好听的话?有什么企图老实交代!”觅尘望着他,精致而小巧的五官在灯光下无懈可击,皮肤嫩嫩的让她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捏上一把,看看能不能滴出水来。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轻轻一捏一个红印像一朵花一般在莫睿白皙的脸上开放。 “哎哟”莫睿惊呼一声,嘟起了粉粉的小嘴,委屈道:“我就是想今晚在姐姐这里不回去了,也不去跟莫湛哥哥睡。” “嗨,我当什么事呢,成。爱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只是可不能尿床。”觅尘本以为他有什么事呢,一听是想住在她这里摇头轻笑。 “我都八岁了。”莫睿面上一红,蹙眉道。 觅尘见他不好意思笑得更欢:“你也知道自己都八岁了啊,那还不一个睡觉!你平时都跟你湛哥哥睡的吗?” “不是的,只有今天而已。”莫睿低头道,面上有些的黯然。 觅尘诧异地看向他,总觉今日的他虽是也有说有笑,可眉宇间却挂着一丝忧伤嬉笑间也不曾退却,现在他黯然地低头小小的身子显得有些孤单,更是让觅尘莫名心疼。倾身将他揽过怀中,低头问道:“小莫睿今天怎么了?” “尘姐姐,今天是母妃的忌日,我好想她啊……”莫睿微带哽咽的声音在怀中闷闷响起。 觅尘心中一紧,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衣,连头上的发带也是白色的。轻轻一叹,抚摸着他柔软的发,觅尘放柔声音:“傻瓜,你母妃现在一定也在天国想着你呢,知道她的离去让你这么不开心,她会内疚会担心的,她一定希望她的莫睿是最坚强的孩子。” “天国是什么地方?母妃知道我在想她吗?真的吗?那她怎么也不来梦中看看莫睿,嬷嬷说莫睿想母妃了她就会来梦里看我的,可母妃都好久没有来了……我都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尘儿姐姐我好怕,好怕记不起母妃的样子。” “天国是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是神仙呆的地方哦。你母妃不来看你,是希望莫睿早早长大,希望莫睿能够早日坚强。莫睿不会让母妃失望的对吧?”觅尘听他问得急切,眼眸红红的望着自己,抚摸着他微凉的额头笑道。 “恩,那我一定坚强,不让母妃担心。”莫睿眸光坚定道,随即笑了起来。 “真是个好孩子,来,姐姐讲故事给你听。”觅尘欣慰一笑,望着他仍带忧伤的眼眸,心中恻然。拉过凌乱的靠垫垫在软榻上扶他靠在上面,自己也靠了上去,将莫睿揽进怀中。心想,讲个故事分散下他的注意力也好,这孩子现在太脆弱了。 “好,姐姐快讲,以前母妃也给莫睿讲故事的。”归海莫睿开心一笑,期待地望着觅尘。 “恩,讲个什么故事呢。对了,就讲小王子的故事。” “从前有个小王子,他是一个很神秘可爱的孩子。就像我们小莫睿一样,他也是一个国家的小皇子,只是他们那个国家人好少,小王子每天都觉得很孤单,索性的是他有一朵小菊花,他以为那是全天下最美的花,每天都给它浇水照顾它,他是那么的喜欢那花。可突然有天小王子觉得自己已经对他的菊花讨厌了,于是他便独自一人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开始了游历的生活。他来到了一片沙漠……” 觅尘将《小王子》的故事稍加修改,娓娓讲给归海莫睿听,他听得很是认真,不时还问些问题。 “尘姐姐,狐狸怎么会说话?” “狐狸怎么就不能说话?它受伤了也会痛,吃饱了肚子也会高兴。其实用心去听,我们身旁的好多东西都会说话呢。比如花开了就像是它在告诉我们‘看,我多美,快看看我吧。’。所以我们莫睿要用心感受身边的事物,这样就能发现,哇,原来我们周围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 “尘儿姐姐,小菊花好可怜,小王子不应该丢下它离开的。” “尘儿姐姐,小菊花是怕小王子看到自己流泪,所以才催着让他走的吗?” “尘儿姐姐,点灯人忠于职守,我喜欢他。” …… 觅尘将故事讲完桌上的蜡烛也堆满了烛泪,低头看着莫睿有所思的小脸,轻轻一笑:“小王子对生活抱着认真的态度,他勤勉地过着每一天,他的感情也是纯净淡雅,诚恳认真的。他的故事教会我们不管何时,心中都要有着希望和温存,有着感动。要用心去感受,还要敢于承担责任,要慈悲,心中充满了爱这样才能摆脱孤独和寂寞,每天都充满情趣和意义,有了意义忧伤和痛苦也是对我们的一种磨难。所以我们小莫睿一点都不孤单,现在用心想一想,是不是有好多人在关爱着你呢?” “恩,我有莫湛哥哥,还有尘儿姐姐,还有父皇,还有云诺姐姐,还有小多子,还有高童钦……”归海莫睿眼眸晶亮道,俊俏的面上散发着开心的神彩。 觅尘听他连照顾自己的小太监,和陪读的小伙伴都记挂上了,心道看来自己这故事没白讲,小家伙悟性蛮高,都知道感恩了。宠溺地在莫睿额头印下一吻:“来,好晚了快睡吧,不然等你莫湛哥哥来了,看你没睡觉该把你抱走了。你要是睡着了,他怕惊醒你就将你留这里了呢。” 归海莫睿一听,赶忙就往被中窝去:“尘姐姐,你陪着我。” “好,陪着你。来,把外衣脱了,这样睡会不舒服的。”觅尘说着将归海莫睿扶起,帮他收拾好又盖好了被子,看他眸光晶亮地望着自己,轻轻一笑。 “怎么了?” “莫睿今天好高兴,谢谢尘姐姐。” “傻孩子,闭上眼睛睡觉,姐姐唱歌给你听。”看着莫睿满足的表情,清亮欢欣的眼眸,觅尘莫名一阵心酸,忙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见他乖乖闭上了眼睛,便启口轻轻哼了起来:“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快快安睡夜里安静,被里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马车轻摇,没一会归海莫睿便沉沉睡了过去,觅尘望着他嘴角的甜笑,轻轻一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多么相像啊,爸爸妈妈离开自己的时候她也只比莫睿大两岁,也是个孩子呢,也曾这么彷徨无措过吧,想着想着便发起了呆。 轻轻地扣门声响起,觅尘恍然回神,低头又看了一眼归海莫睿,这才轻轻起身,推开了车门。归海莫湛朗月般的笑容映入眼眸,觅尘冲他轻摇头错身让他望了一眼熟睡的归海莫睿,这才俯身钻出了马车,关上了车门。 “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别着凉了。”归海莫湛说着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一抖披在了觅尘肩上。 “有些闷,想出来走走,我没那么娇弱的。”温暖袭来,觅尘也不推辞紧了紧他宽大的披风,轻笑跳下了马车。 归海莫湛望着觅尘舒缓一笑,侧身让道。 “莫睿今晚就留在我这里吧,他不愿跟你睡呢。“觅尘回他一个淡淡浅浅的笑,举步跟着马车慢慢走了起来。 “自从有了你我就失宠了,哎。”归海莫湛轻声一叹,苦笑着道,语气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和轻快。 “怎么?吃味了?呵呵,你也不必太伤心,想我温柔体贴,美丽大方,善解人意,身上又无时不刻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莫睿更喜欢我是应该的!”觅尘大言不惭地说着,得意洋洋的样子惹得归海莫湛朗然一笑。 “你那故事很有意思。”归海莫湛赞叹看向觅尘。 觅尘一愣不想他都听到了,扭头看向他,他的头盔上落着一层薄雪,面上稳文雪光下不显清冷却有一股月白风清之感,并不夺目的笑容挂在唇边,虽是铠甲凛然却温雅如玉。觅尘轻笑,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披风也微微有些潮意,想来他是在车外坐了许久:“你都听到了?怎么不唤我们?” “怕莫睿怪我打搅他和他的尘姐姐亲近啊。”归海莫湛眨眼挑眉道。 觅尘莞尔一笑:“你倒有自知之明,你要打扰我和莫睿小俊男培养感情我也怪你。” 归海莫湛看着觅尘粲然的笑容,摇头苦笑:“放心吧,经过今晚那小子以后更加粘你,谁都挡不住了。尘儿,谢谢你。” “谢我什么?”觅尘低头专注地踏着厚厚的积雪,望着留下的脚印突然听他说这些有些恍然地抬头。但见归海莫湛低头看着自己,侧面优雅的轮廓柔和,似泛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眸中闪着感激和欣慰。 “哦,我记得我以前就说过,莫睿也是我的弟弟,你怎么总谢我?!想独占小俊男啊!”觅尘佯怒地狠狠瞪向归海莫湛。 “呵呵,每年的今日莫睿都没法入睡,我虽常去陪他可毕竟是男子,难免粗心,没法替代他的母亲给他需要的温暖。今天看他在你车中睡得香甜,有感而谢,以后不会了。”归海莫湛语气轻松道,仿似总算放下了心中悬着的巨石,满心释然。 觅尘心中闪过莫睿眉眼间总挂着的黯然,定定望着归海莫湛看了一会,心中感慨:“你是个好哥哥。相信以后更会是个好父亲。” 归海莫湛一愣,眉宇轻动,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错开了目光:“父亲?好遥远。” “怎么会呢?雪笑姐姐早晚会给你生个俊美的宝宝。还有邹小姐,我记得她跟我同年,明年你便大婚了吧?到时候……” “雪笑身体不好,月叶……尘儿,不是你想得那样,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我……”觅尘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归海莫湛急急打断,话到一半他却又生生地断下,声音戛然而止最后的那个“我”宛若叹息弥散在雪夜中。 觅尘诧异抬头,他从不是一个会打断别人的人,见他眉峰紧蹙,似乎很懊恼,面色也有些黯然不自在。觅尘微微一愣,随即想他定是因为柳雪笑的腿伤懊恼自责,像她那样的情况在这里医术条件怕是不能有孕吧,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由于柳雪笑身子不便又是侧室,所以这次前往咸阳她并未成行,觅尘轻咬红唇:“对不起,我好像说错话了。你是记挂柳姐姐吧?” “府中那么多人照看着,她很好。我……”归海莫湛略带烦躁道,低头看向觅尘。 此时一阵狂风吹来,觅尘不妨披风被怒风扬起忽忽作响,墨发在雪中飞扬扫上面颊,寒风袭身觅尘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身子也微倾。 归海莫湛赶忙挡在风口,一手扶上了觅尘的胳膊大手擦过觅尘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蹙起了轩眉,干脆伸手拉过了觅尘的双手揉搓了起来。 觅尘一愣,倒也没太在意,感受着他微温的掌心包裹着自己的冰冷,肌肤摩挲着肌肤,力量不大手却很稳暖意袭来,感激抬头对他一笑。 “怎么这么冰!不行,还是回车中去吧,走了这么久了,该是也不闷了吧?走,我带你回去,起风了,会着凉的。”归海莫湛说着也不待觅尘反应便拦腰将她抱起急急大步追赶上了车驾。 朗枫见他抱着觅尘过来面上一愣,却赶忙停了车。归海莫湛眸光在朗枫身上轻轻带过,将觅尘放下帮她拍了拍衣服和头上的落雪,关切道:“进去喝些热水驱驱寒,我明早来带莫睿走。快进去吧。” 觅尘感激一笑,刚想伸手解下他的大披风还给他,却被归海莫湛制止了动作。 “我不冷,明天再来拿吧。快进去!” 听他说的坚决,觅尘便含笑点头回身轻轻推开车门钻了进去。归海莫湛见她进去伸手帮她带上了门,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冷然的朗枫这才转身大步而去。 |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章 咸阳 由于下雪的缘故,道路阻塞,原来定下的行程一再被耽搁。本来一个月的路程走了快两个月,等车驾到达咸阳城时已是年关将至。大队到达咸阳的那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大晴天,太阳明晃晃的当头照着,虽说没有什么暖和劲儿,可大地敞亮,倒也让人心情舒爽。 车马过了吊桥觅尘探出头望向咸阳厚重的城墙。墙体笔直,宏伟华丽,竟比雒阳的城门更胜一筹。城墙以条石砌基,巨砖砌身。花岗石制作的柱础上建着城楼,楼为重檐庑殿顶,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上层单翘重昂七踩斗栱,梁枋间饰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上檐悬蓝底鎏金铜字“秦天门”华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顶覆黄|色琉璃瓦极为奢华。 马车驶进城门,觅尘能清晰看到刻花的门槛门道上刻着线条优美神采飞扬的蔓草花纹,处处流露出华贵风采。引得觅尘唏嘘不已,回车暗叹这咸阳不愧是秦国三百年的京都,果然是座金汤之城。 浩浩荡荡的大队直接驶进了咸阳紫轩宫,觅尘将车窗打开,探头打量着这座屹立了七百多年的宫殿。因为商景朝时咸阳就是陪都,宫殿代代整修一点都不见破败,又因着海清帝要驾临,一年前这里还重新翻整过,入目皆尽簇新。 觅尘发现这座皇宫不似雒阳建造的极为大气恢弘,而是偏重浮华繁丽。高楼林立,亭阁耸立,长廊如带,迂回曲折。远远望去只见屋檐高挑,参差环抱。 觅尘的车驾跟随着迎接太监直入后宫,弯弯转转,曲折回环,她只觉眼花缭乱。也不知转过了多少高高低低的宫阁,行过了多少蜿蜒峭立的玉桥。幽冥迷离,直到觅尘再也辨不清南北西东马车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觅尘入住高华宫的第八日便迎来了永封元年的又一场大雪。雪,在满眼尽是黄金甲的屋顶瓦缝里尊贵而美丽,纯洁而优雅,盈盈皓雪将整个皇宫装扮的如诗如画。在这场鹅毛大雪落尽之时海天王朝也迎来了又一个新年。 觅尘这是第一次在皇宫中过年,因为有了归海莫睿的陪伴和黎云诺的竭力鼓吹,觅尘也在满是好奇和兴奋的心情中对新年期待了起来。 和民间一样,宫中过年也要贴门神,贴春联。不同的是皇家的门神和对联是挂而不是贴。春联不用红纸,而是用白纸或白绢书写,蓝边包外红条镶内,门神均先装裱在安有铜饰件的框内,在粗绢或布上绘制,用黄绫沿边。闲来无趣,觅尘专门学习了这种做法,写写画画三日亲自做好了一副春联。 “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晴晴雪雪时时好好奇奇。” 她还画了一副福寿双全仙子门神,挂起的当日就受到了一致好评,都说她的春联写的格外有趣,门神画的格外鲜亮醒目。 除夕夜前殿和后宫都准备了诸般的筵席歌舞,前殿的朝臣宴会觅尘是无缘见到盛况了,不过后宫妃嫔的家宴她却是身临其境。 这日天还没有黑,云诺就风风火火地跑来唤她,一身簇新的红装显得她格外俏丽。觅尘也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了最喜欢的衣服,还让青黛给自己梳了个飞云髻,破天荒地带了个蝴蝶旒苏的步摇,轻晃身子,羽翅摆动,栩栩如生。 她和云诺出了高华宫,只见宫中早就是一片繁华,红灯遍挂,映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也蕴上了一层浮华的红光。 云诺一路兴奋地拉着觅尘欢快穿梭在宫阁间,望着眼前的景色,觅尘突然觉得人有贫富,尊卑,贵贱之分。而雪,洋洋洒洒从高空飘下,本是笼统一片,可落的地方不同竟也有了差别。落在紫扉棚顶上或许笤帚一扫,融到污泥里谁也不晓,但倘若落在皇家琉璃上却会碎玉般地受到珍重,被欣赏,被玩耍,煮酒赏雪,万般宠爱。 蓦然发现来到海天的六年竟让自己也变得如此势利,那些平等的观念似乎正慢慢地脱离身体远走,觅尘突然恐慌了起来,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方,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的迷离恍惚。云诺欢快的声音响起,手心温热,她的笑脸在眼前绚烂,觅尘又陡然感到一股温暖滋生,浅淡的笑了起来。其实这世界的万般事物都不过如此,繁华低贱转瞬间都会化作这飘落的雪花,最终皆化为沉寂,归于平静…… 除夕的家宴果然和平时的宫宴不同,少了许多的规矩,众人围坐在一起看歌舞吃年夜饭,使威严的帝王之家也显露出了难得的家庭温情。民间除夕夜吃饽饽是在子夜时分,但皇宫中大家要等到海清帝祭祖礼佛完毕回到后宫才能吃上,所以觅尘饿得前胸贴肚皮和云诺不知道交换了多少次悲苦的表情才挨到了凌晨三时盼来了海清帝和众皇子。 归海莫睿一进大殿就直奔觅尘而来,一屁股便坐在了她的身边。由于要祭祖,他今日也穿上了海蓝色的小朝服,小大人的样子甚是可爱,惹得觅尘直掐他粉嫩的小脸。 海天王朝过年其实是从腊月二十三便开始了,长达一个月。觅尘刚到海天的时候以为富贵之家过年一定是比平时更加山珍海味一番。其实不然,这里过年重点吃的是饽饽!每到过年前,海天人便包好许多饽饽贮存在大缸里冷冻,自除夕夜开始吃,连续十几天不间断,这让觅尘苦闷不已。唯一值得开心的是煮饽饽中包有金银,虽是极少数,但吃到了便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礼物。为了能吃到金银饽饽,云诺不知道多吃了多少盘,结果肚皮撑得极鼓却没能如愿。 觅尘本着有钱不赚是傻子的原则也努力了一把,要知道在场的最差也是她这种异姓郡主,真要从每人那里都捞到一件礼物那可是相当可观的。不想流年不利,竟也挫败而归。倒是小莫睿只吃了一小盘却一举中标,让云诺和觅尘羡慕不已又哀叹连连。为了以示抗议当小莫睿管那两人要礼物的时候,两人同时在他粉粉的小脸上一左一右捏出了两朵红花来,惹得他哇哇直叫。 海清帝用饽饽是非常讲究和繁琐的,用的是黑漆描金葫芦图案的“大吉宝案”桌,象牙包金筷。他一坐稳,高锡便捧进红色雕漆飞龙宴盒一副,内置“三羊开泰”瓷碗两件。一碗内装索馅饽饽六个,另一碗内有海清通宝一枚。高锡将饽饽放在大吉宝案的“吉”字上,然后跪下道:“请万岁爷用煮饽饽。” 结果海清帝上来就吃到了一个金饽饽,众人忙呼皇上万岁,大吉大利,龙颜大悦。觅尘低头跪拜的同时郁闷地看向身旁的云诺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准,一下中标。不想却换来她一记白眼:“你有时候可真笨,给皇帝端的那一盘你也一吃一个准。” 觅尘微愣,片刻恍然。心道终极boss就是不一样,连吃饽饽都有特权。不用像她们为吃到一个金饽饽连腰都弯不下去了,只是他吃到了也没用啊,不就是换来几句吉祥话嘛,皇帝果然无聊。 用完膳海清帝带领众人到承明殿观看烟花,光辉万丈,璀璨夺目。竟毫不比觅尘现代时候看到的烟花差,虽是样子有些单一,但色彩斑斓,甚是壮观。随着“轰隆”声不断响起,金光溢彩穿透黑暗,绽放出瞬息万变的绮丽姿态。 耳边响起温润笑语:“我从不知你那么爱吃饽饽呢……” 觅尘回头,归海莫湛一身玄色朝服昂然站在身旁,天际无数的流光溢彩在夜幕中盛放却似尽数落于他明媚的眸中化作了华彩斑斓。觅尘有些傻愣愣地看着他,竟忘了回话。 “给你的新年礼物。” 温雅的声音传来,觅尘本能接过,是一只白玉兔子,入手温润和暖,雕工极为精细,可爱极了。待到觅尘抬头想谢谢归海莫湛时他已经在几步之外了,觅尘开心一笑冲他清俊的身影大声道:“新春快乐。” 归海莫湛回头,笑容隐约在斑斓的光芒中,模糊却又真实。 回到高华宫时已是天色渐亮,觅尘终于等到了归海莫烬从雒阳带来的信和礼物。一封带着思念的信和蓝木盒中静静躺着的“遗爱”,看到“遗爱”的那一刻,觅尘恍然如梦,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定是命运的使然! 当春节远去,大地复苏,觅尘在咸阳迎来了永封二年春季。 海清帝带着四位皇贵妃及正受宠的白嫔,公主及几位皇子前往咸阳北郊的“神女宫”,慧妃娘娘向海清帝请旨,觅尘和云诺也有幸同往。 神女宫是商景天宝七年大兴土木,扩建而成的行宫,将泉池纳入豪华的宫殿,宫殿建在泉池之上,极为奢华。 关于神女宫的名字还有一个故事。相传秦始皇有一天来到这里沐浴,见到一位美女在那苍翠清幽的泉边亭亭玉立,美貌异常,便顿生滛心,不顾礼节,上前去调戏。美女被激怒了,张口向秦始皇吐唾沫反击,秦始皇立刻身上生疮,流血淌脓,疼痛难熬。秦始皇这才知道这是一位神女,吓得惊慌失措,向神女百般告饶,祈求宽恕。神女用温泉水给他洗涤,治愈了病疮。所以,此处温泉得名“神女汤”。后来在“神女汤”上建造的行宫自然便得名神女宫了。 虽然故事一听就是假的,不过觅尘却坚信神女汤温泉具有“吞肿去毒”的医疗功能。觅尘本就爱美,又对那神女汤充满了好奇,听说能一同前往,还着实乐了两天,让青黛收拾了一堆的衣物,准备好好去享受一番。倘若此时的她知道在神女宫他们会迎来什么,怕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往那里跑。 史书记载,永封二年四月十一日,海清帝在神女汤行宫遭到了北纥大军的突然攻袭,海清帝带众宫妃皇子公主仓促逃往咸阳,虽保得性命却颜面尽失。神女汤行宫被北纥军队洗劫一空并焚毁殆尽,宫妃公主均有死伤,未及逃离的宫女太监更是死伤无数,史称“神女之变”。 |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一章 战火 永封二年四月五日,北纥右贤五任大都督统军五万,拜北纥名将忽倪衍为将,马蹄裹布,大军暗入宝路涧,绕过萧关突袭海天驻军。萧关腹背爱敌,溃不成军,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北纥军乘胜南下直插秦岭万重山,于同月十二日直扑咸阳北郊神女宫。时,海天国主海清帝正携宫妃皇室临驾于此,护驾仪仗卫队拼死护帝仓惶而逃、,北纥军追至罹岭山遭遇咸阳救驾军,海清帝逃入咸阳。永封二年四月十三日北纥大军攻至陪都咸阳,咸阳困守。北纥军攻城其急,咸阳死守,急攻不破,不困马乏,北纥军激怒,洗劫神女宫并火烧之,宫妃公主被玷污者有之,死伤者有之,未及逃离的宫女太监更是伤亡无数,史称“神女之变”,是为海天国耻。 ——《海天正史?永封卷》 神女宫的奢华令觅尘瞠目结舌。构造别致、布置豪华宫阁楼台在汩汩温泉水上拔地而起。玉石回廊凌空斗转,白玉台阶边铺满了绿绿的苔藓,导引泉水索绕宫阁,水渠四通八达,渠水清澈透明,波光粼粼,缓缓流淌。 神女宫的宫阁都取自各宫的沐池名,觅尘和云诺住在八角琉璃池。宫楼常年都萦绕在升腾的热气中,仿若云雾缭绕其间。来到神女宫的三日觅尘和云诺几乎整日都泡在氤氲的水气中,感受水温缓缓地渗入肌肤,全身放松。 几日下来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温泉果真有神效,三日下来觅尘感觉自己面色红润了不少,肌肤也更柔滑了,看云诺也觉得那丫头越发水灵,高兴的两人相互吹捧。 待到觅尘他们在神女宫的第四日,天才蒙蒙亮,觅尘仍沉睡在香甜之中,突然听见隐约传来一囝马蚤动,平时她睡觉的有黛都特意交代不让任何人打扰,觅尘莫名心中一惊便睁开了双眼。凝神静听,清查地惊叫呼喊声交替传来,洪亮的号角声响起,觅尘心中一怵,慌忙扯下挂着的衣服披在了身上。 还没穿好青黛就跌跌撞撞从外面跑了进来,衣服不整,一只手正扣着胸前的扣子。 “小姐,快!北纥军攻过来了!” 觅尘一愣茫然地望着她,有些不明所心,她的话在脑中回响一遍,觅尘瞬间便从她苍白的面,惊慌失措的神态上明白了她话的意思。“轰”的一声,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她的耳边炸开,她的脑子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消息的意味。 虽是不明白关外的北纥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还是急急地穿戴好拉上青黛往屋外跑。 “红研呢?” “在外面。” 急急出了内室刚一转弯觅尘就和匆匆奔进来的云诺撞在了一起险些摔倒。她也是衣衫微乱披散着长发,看样子也是刚刚起来。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快走。”云诺说首便拉过觅尘往屋外走。 出了屋子觅尘的大脑有瞬间的凝滞,这哪里还是那个人间仙境的神女宫,四处慌乱一团,宫女太监四处奔跑,到处都是慌乱的人影,远处通红的火焰,烽火在灰蒙的天际升腾浓重的白烟刺目,果然是战事骤起。 “是三十里外骊岭的烽燧,倘若真是北纥骑兵用不了一刻钟便能到这里。” 耳畔传来云诺冷静的声音,觅尘回首但见她望着远处的烽烟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她冷静的样子让觅尘也瞬间镇定了不少。她从未经历过战争,而战乱来得如此之快,让她恍惚之后感到的就是本能的恐慌,现在见云诺如此冷静受到感染也镇定了下来。 此时朗枫和红研也赶了过来,连平时面无表情的朗枫此时亦是眉头紧锁步履匆忙。 “郡主,快随属下走,马车已在外面。” 几人跟着他刚走几步,慧妃娘娘宫中的主管太监王福陵也匆匆赶了过来,还牵着几匹马。 “郡主,娘娘让你们快走。”还没赶到几人身前王公公就气喘吁吁地喊道。 “我姐呢?走了吗?”到云诺一手牵过马匹,急急问道。 “娘娘和皇上在一起由亲卫队护送着已经走了,您和清尘郡主也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话间朗枫驾着马车也已在身前,觅尘回头:“青黛,红研快上去。” “小姐您呢?”两人诧异急道。 “我会骑马,你们快上去。”说着便将二人推上马车。 “快走!”厉声看向朗枫,觅尘接过王公公手中的马缰便一个利落翻身马上。 “郡主,我必须保护你安全,你……”朗枫见觅尘竟不上马车浓眉紧蹙,面色铁青道。 “快走,你家王爷怎么吩咐你的?我说什么你必须服从!走,我马术很好,马车不少一人便就能快一分,快走!我命你护她们两人周全!”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觅尘急急打断。 觅尘说完也不再看他,和云诺对视一眼同时扬鞭向宫外冲去。刚跑几步觅尘一惊:“莫睿!不行我得去看看莫睿走了没有!” “傻瓜,他是皇子,不会有事的,快走!”云诺见觅尘猛然勒缰急呼着便一鞭抽上了她身下的红马。 耳畔是呼呼风声,马匹嘶声,慌乱四奔的仓惶人群在眼前滑过,刺耳的警报。觅尘因着那剧烈的轰鸣声,因着人们的惶恐,置身在这混乱的环境中心中愈发沉重了起来。留在这里的宫女太监会遭遇什么她根本就不最想象。纵使没有经历过战争可电视上战争的场景在她脑中晃过,心底发冷。觅尘很清楚,这些宫女太监被抛弃了,被他们的主人舍弃了,因为此时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些卑微的奴才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要顾他们! 而她呢?她虽是吝惜他们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觅尘心中瞬间充满了悲恸。只能更加发狠地催马前行,仿佛早些逃出此地,看不到了便也能心安了。 两人跑出不到百余丈,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轰响传承着那声响越来越高昂,地面也开始震动。觅尘和云诺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慌。那是万骑齐发全力疾驰才会发出这样的震动,北纥军到了!觅尘身下的马儿似乎也被这样的震动惊吓,高高扬起蹄子,竟有些受惊的样子,觅尘心中一紧赶忙用力勒紧马缰,感受到马儿稍稍安稳便又加紧催马疾驰。 她和云诺的马术皆不错,倒是超越了不少车骑,饶是如此却仍是慢了一步,马蹄轰鸣,从她们身侧的山间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冲出,身上的衣饰赫然便是北纥人,手中的弯刀在这阴沉的清晨竟也亮晃刺目。觅尘大惊,双腿一夹猛抽马尾马儿急冲而出几乎与那些横插而出的北纥人擦肩而过。 “美人!!” “兄弟们!快!别让美人跑了!” 觅尘虽听不懂他们叫的什么,可那吼声似乎就响起在耳边,觅尘从没感到这般的惊恐害怕过,握着马缰的手心已是一片润湿。心中惦念着青黛她们还在后面,可是形势已是由不得她回头看上一眼,只能催动马鞭猛向前冲。心中祈祷朗枫在定能保她两周全。 那队北纥骑兵追下山路分开一批阻截她们身后的车马,一批直奔觅尘和云诺而来,可是明显二人的容貌惹了祸,大批的骑兵兴冲冲地叫着紧咬她们。 两人身下的马皆是宫是最好,脚力极佳,而北纥人为了出奇制胜连日不眠不休赶路人困马乏,现在虽是见到了她们眸中兴奋奈何身下马儿早已疲累一时间竟也追不上她们,却被远远拉开了一段距离。 觅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她这一口气刚出却又是一惊,因为分明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飞驰而过,侧着看向云诺,但见她身体陡然前倾,觅尘分明看到一支利箭带着声响从她扬起的发间掠过。 觅尘惊呼一声:“云诺!” 云诺回头目光锐利大吼道:“仓促放箭,这只是前啃,我们必须趁他们合围之势未成,快冲出去。” 说着便拔出腰际长剑格挡射来的箭羽,将马催近觅尘,不时还替她挡去箭支,身影已是有些狼狈,索性的是那批北纥兵显然不想伤到她们意图射马。 觅尘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当初不曾学些武功,现在竟只能拖累云诺。 北纥骑兵见云诺竟武艺精湛,他们发出的箭只要紧身两人人马皆被她一一挡去,眼见两人又驶出一段距离,激怒之下竟不再顾两人生死,箭羽疾射。 纵使云诺已经使出了深奥解数,可觅尘的马还是被射中两箭,马儿嘶鸣一声踉跄倒下,由于马速太快觅尘被直直向前甩出。 “尘儿!”云诺一惊大呼一声,伸手想揽过她急掠而过的身体,可耳边利声响过,她忙侧着,一支箭插过面颊飞驰而过,这一翻耽搁哪里还拉得到觅尘! 她只能飞身从马上急跃而出直追觅尘飘零的身躯。 觅尘被甩出马背心里一惊慌忙使出轻功试图稳住急飞而出的身体,脚下还没着地云诺便一手揽上了她的腰,带着她正欲上马,可云诺那匹黑马竟也身中数箭嘶鸣倒地。这时候前面海清帝的护卫队护送着宫妃皇子撤离,后面的车马又被阻截,茫然四顾此处竟只有她们两人,云诺和觅尘慌乱回头,追兵正急驰而来,她们心中同时一滞。只能施展轻功向着急掠,可纵使她们轻功再了得也难敌马匹,距离不断缩进,觅尘又听到了那群北纥人的滛秽声音。 就在这里前方传来马蹄声,遥遥疾驰驶来一驾马车,两人惊喜之下更加催力向前。 “尘姐姐,诺姐姐,别怕!莫睿来了!”归海莫睿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嘶声叫着。 驾车的太监见这边情景,眼见她们已快到车前忙掉转车头等两人上车,可她们身后竟有三匹马发狂般直追而来,觅尘飞扬的墨发竟被抓去一股,觅尘身形一顿,疾呼一声。云诺见状想也没想便挥剑劈出,剑光所向一声惨叫响起,竟硬生生劈断了那人的手。觅尘顿时感觉身子一轻,马车已是近前。飞身上马,便慌忙回头看向云诺。 云诺见三人直追她们,知道不阻拦便无法逃脱,只能挥剑横扫,谁知北纥骑兵凶猛,他们在马上而她在马下竟一时无法摆脱,眼见大队追兵已到,便果断回头。 “开车?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3部分阅读 车!快!” 云诺的声音刚落,车马竟真快速动了起来,觅尘大惊面色苍白高喊:“停!停!快停啊!” 映入眼眸的情景让她惊恐,此时的云诺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北纥骑兵包围,她红衣穿闪在那一群的兵马间躲闪狼狈,而她却在远离!觅尘嘶喊着声音已带着颤音,驾车的太监虽是知道此时不能停下,他的任务毕竟是保护小皇子,可是听到觅尘的呼声却心中微乱,车速减了下来。觅尘感受到马车减速,就要往下跳,此时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只知道不能留下云诺,绝对不能!! 身体一紧,竟是归海莫睿紧紧从身后抱住了她,他童稚却冷静的声音响起:“小李子,别停!” 觅尘愤然挣扎,可他虽是孩子此时竟也力气极大,觅尘一时根本没法挣开。 “尘姐姐,不能停!你是跟着送死!”归浅红莫睿的吼声响在耳边,觅尘只觉心中剧痛,眼浅便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模糊了那抹红色。心中一个念头在叫嚣着,她从不曾这般恨过自己,云诺她是为了救她,为了救她才被围阻的啊! “走!”耳边似有一声金石之音穿梭而过。 觅尘眼底掠过一骑,白马红衣墨发飞扬声音弥散,那一人一马已经急掠马车向云诺直冲而去。 “是莫啸哥哥,云诺姐姐有救了!”觅尘尚未反应过来,归海莫睿惊喜的叫声已经响起。她赶忙定睛去看,确实是归海莫啸。 此时的归海莫啸面上已是没有了平日的浪荡惫懒,微蹙着眉峰,眯起的眸中射出狠绝的光芒,望着前方的马匹人影,瞳孔一阵收缩,手中长枪斜指,直冲而上,一个横挑竟将一名北纥骑兵挂在了枪上又狠狠抛出,那人直直撞上另一人,人仰马翻。 经他这么一冲,云诺被围之势不再,归海莫啸急转马头冲向云诺:“上来!” 云诺了然迅速放倒一人红衣翻腾便翻身上了白马稳坐归海莫啸马后,两人皆是红衣,北纥人只觉眼前一抹红光闪过,两人已是冲出重围飞驰而去。 “妈的!放箭!” 等他们回神追赶放箭也亦奈何不了两人了,他们射出的都是单箭,不似战场上使用的成排弓弩,云诺将两人一马护得严严实实,一面还不忘哈哈一笑:“七皇子,谢了!” “英雄救美,我心甚喜!”归海莫啸薄锐的唇角轻挑,俨然又是那个放荡邪魅的七皇子。 觅尘远远看到他们冲出重围,一屁股跌坐在了车马上,哇哇地便哭了起来…… 却听到归海莫睿惊叫一声:“啊!尘姐姐……手……手。” 觅尘扭头见他苍白着面手颤动着指着自己的头发,这才察觉发丝紧紧,脑中闪过什么,赶忙转身捂住了归海莫睿的眼睛。 “别看!”说完放手见他闭着眼眸,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微沉得发拉了过来,发端赫然带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觅尘颤抖着手去拽那手直扯得头皮发痛竟是僵硬不动。 “有刀没?”急走两步问着驾车的公公,眸光已是看到了他腰际的剑。觅尘一把抽出便将那一股头发狠狠切断,甩手扔下了马车。那怵人心的东西,带着墨发飘扬卷入了山间。 一阵劫狱觅尘只觉心中恶心,面上已是惨白一片。挥剑割下一段衣角将手上的血擦去,这才觉得好了些。揽过归海莫睿抱在怀中,看向车后,归海莫啸带着云诺已是直追而来。 觅尘深吸一口气总算放了心,蓦然想起青黛和红研她们不知怎么样了。眉头又紧紧拧了起来。 “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归海莫睿疑惑的声音在胸前响起,觅尘低头刚要细听,归海莫啸和云诺已在马车近前。 “快走!大军到了!”归海莫啸冷声说道,琥珀色的眸仁锐利惊现。 觅尘后望,没有会果见远处滚滚浓尘翻滚,轰鸣的马蹄声,蓦然冒起,像地下潜伏的恶魔冲击着觅尘的头脑。 千军万马正蹋土而来,一阵一阵号声渐渐响亮,沉厚悠远,仿似就震颤在觅尘耳边,那颤音直入心底。 马车的速度本就没有单骑快,而归海莫啸的马又身负二人,北纥大军的竟极快,大顾即将被踏碎。蹄声越来越近,几乎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杀声传来,大军在觅尘眼底渐渐清查,惊恐也在心中放大,那锐利的兵刀闪着银光晃动着直逼而来。 “尘儿姐姐!我怕,我们会死吗?”莫睿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觅尘低头见他面色已是苍白。 “不会的,乖!你到前面去,抓好车棱,爬在车上别起来,姐姐陪着你!”看到他惊恐的面,觅尘反而镇定了下来,有一股力量叫嚣着她,此刻她必须成为强者。扶莫睿在马车上爬好,见驾车的王公公居然惊呼回头,觅尘大喝:“不要看,向前跑!” 说完后头便紧紧锁上了车门,自己也赶忙在车中趴好,身子随着马车剧烈颠覆着她却已是感受不到疼痛,没一会果然听到呯呯的声音击打在车门上。 “他们放箭了!” 箭雨袭来,沉闷的击撞声响彻车中,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让人惊惧的尖刻。马车的门已是箭簇遍插有些摇晃了起来。 觅尘凝神静听试图探知云诺他们的情况,可车外杀喊声太大,竟是占据了她所有听觉。又一边箭雨飞过,马车的门再也抵挡不了这一番冲击,轰然撕碎飞向远方,箭矢不减直入车中,觅尘感觉身上忽忽箭啸带着疾风阵阵,心中冷然。 “姐姐!” “别怕,抓好!莫睿最勇敢了!”听到归海莫睿的低颤声,感受到他不安地动着身子,觅尘大声吼着,也借着这吼声为自己壮胆。 就在这最危急的时刻天公不美,竟让他们遇到了一个大山坡,马儿嘶鸣着迈着蹄子,可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近,觅尘心中微凉。她在身后已经不再放箭,想是北纥人觉得他们已是在劫难逃,又猜到他们身份不低,想留活口。 “尘儿,带莫睿到马上去!快!”耳边传来云诺的惊呼声,觅尘回头但见归海莫啸带着云诺就护在车后,心中稍安,明白了她的话。站起推开车的前门,王公公错身让过,觅尘一愣,他们上马,那他呢? “郡主,快!小皇子我就交给您了,只要你们安全,我王福陵虽死无憾!”他一面说着一面急抖着马缰催马前行。 觅尘见他面上一片平和,嘴角带笑,心中不忍,狠狠闭目再上好下甚已是冷静锐利。一手使劲抱过归海莫睿,施展轻功便纵上了奔驰的马背。将小莫睿护在身前,回首,王公公对她轻轻一笑竟跳下了疾驰的马车。归海莫啸已经策马身铡,运力银枪横扫,觅尘只觉身子一震,马车木缘已应声而断。马儿似乎立刻感受到了轻松,拔蹄飞快地向坡上冲去。 归海莫啸回头,王公公已从地上爬了起来竟挥舞着手中的利剑踉跄着向北纥大军冲去,看到此景纵使他心智如铁,竟也滑过不忍闭目回头,听到云诺一声哽咽。 “他是条汉子!” 归海莫啸眸中狠辣猝起,狠抖马缰:“此仇不报,天地不容!”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二章 困城 永封二年四月十三日,北纥大军兵临咸阳,未及,咸阳与外联络全部中断,成为孤城。北纥大军不困急战,连夜攻城。时,海清帝与咸阳拒城自守,慕五归海莫湛临危受命统帅咸阳不足一万兵马死守城池,怎奈城守力量不足,死伤惨重。 十四日,北纥又增兵三万昼夜急攻,海清帝应慕王所请亲登城楼鼓舞士气,以城死战,北纥军竟不能攻下。未几,城中传言弯月公子萧潋晨,投敌叛国,城中流言四起百姓不安甚。翌日晨,北纥再度攻城,果见蓡现身敌军阵前,慕王一箭怒发,弯月公子中箭坠马于万军阵前,史称弯月之“辱”。 ——《海天正史?慕王湛卷》 “此仇不报,天地不容!” 归海莫啸的话刚刚消散在蹄声震荡中,云诺便苦笑了起来:“那也要看我们的造化了,怕是今日吾命休矣!” 马蹄声越来越近归海莫啸岂有不知之理?如今他听到云诺的苦闷笑起暗叹弋阳歌谣果真唱的不虚,狠抖马缰,仰天长啸:“云姿郡主唤云诺,裘裙走马如卷篷。左射右猎必叠双,女子尚如此男子安可逢?” 云诺不想他竟此时唱出这般熟悉的歌谣,虽是歌声带敬可却子隐有博她一笑的怜惜之情,心头微震哈哈一笑:“七皇子,今日云诺放知你是真狂悖!” 归海莫啸听罢又是一笑:“放心吧,今日就算是死,也是我先,轮不到你们呢。” 归海莫啸的声音极大,觅尘虽是在他们之前,但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他的笑声也清晰传到了她耳中。回头去看见他笑容魅惑,觅尘忐忑的心也被他的笑容感染,稍稍安定,竟生出一股豪情来,似乎就算今日命丧于此,有如此阵容相送也是值了。 这般想着竟也笑了出来,身下的鞭子也不急着挥出,微微等了下身后的他们,待得他们跟上这才催马疾驰。 云诺诧异看向觅尘:“怎么不跑了?!吓傻了!” “咯咯,我在想我戴觅尘果真倾国倾城呢。瞧!后面上万男儿穷追不舍啊,哎,魅力啊!真苦恼!”觅尘大声吼着,不忘冲她眨眼一脸得意。 云诺面上一愣,红唇微启,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觅尘,有些不敢相信她说的话。这话大胆的很,在此时说让她备受惊吓,简直要怀疑觅尘是不是被吓傻了! 云诺没笑,归海莫啸却在一愣之下爆笑了出来,直笑得身体前仰后合,吓了觅尘一跳,也吓云诺不轻,差点被他甩下马去。 “哈哈,我只当云姿郡主胆识过人,原来清尘郡主亦是不逞多让,今日有二位女中巾帼陪我,归海莫啸死亦无憾!”归海莫啸笑着望向觅尘,眸中激赞连连,星光闪烁。 觅尘见他笑昨豪爽竟毫不似平日那般总带些邪气和玩味,微微一愣也回他一个灿烂的笑。 她怀中的归海莫睿被感染,竟也扬起了小脸嘟嘴道:“七哥哥把我忘了!” 觅尘轻轻笑了起来:“我们小莫睿长得太漂亮,阎王不舍得收你的。” 俗话说的好,乐极生悲。他们这一番嬉闹虽是心里畅快了,可难免影响马速。身后的北纥军直冲而来,他们手中的弯刀的亮光已经映上了觅尘的面颊。 觅尘此时再也笑不出来了,赶赴催马疾奔,要知道她可是一点武功也不会,刀枪一到还不得最先倒下!她和归海莫睿都不沉重,马儿也感到了危险拔蹄飞纵瞬间便于云诺他们拉开了一个马身的距离。而追兵也被归海莫啸和云诺缠住,觅尘虽不放心他们可也知道自己留下只能拖累他们,便头也不回地催马一直向前,眼看就要到山谷之上了。 然而归海莫啸和云诺被追兵缠住一时竟无法脱身,兵马越来越多,已有几匹直追觅尘而来。觅尘听到纷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发冷。突然面上光影一晃,耳边响起归海莫睿的惊呼声:“小心!” 竟是北纥的左先锋赫连元达亲自追来,手中弯刀举起便挥向觅尘身下马匹。 觅尘想躲却已是来不及了,她已经绝望,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一手紧紧揽过怀中的归海莫睿。可她预料的人仰马翻并没有来,她竟然听到了风声。 簌! 蹄声隆隆,杀声震天中,这一声利剑破空之音却清晰地传到了耳际,仿佛所有的叫声、杀声,都不如这轻微的风声来得沉重。 “啊!” 一声惨叫在身边蓦然响起,觅尘诧异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那叫声分明就是从马上敌将口里惊天动地般地发出。她尚未看仔细箭光又闪,又有几人身体剧震从马上直直摔下。 有一人就倒在身前,觅尘仅一眼便看清了那一支黄澄澄的金羽箭,从他的后脑刺入,地贯前额。 正急追而来的北纥骑兵竟被这一幕生生怯住了,他们的左将军,几个校尉竟就这么死掉了!!瞬间啊!心中都不免惊呼,好强的弓,好快的箭,好准的眼界,好猛的劲头。 觅尘尚未看清那射箭之人便听到了归海莫睿的欢呼声:“尘姐姐,湛哥哥!是湛哥哥来了!” 听到他的叫声沿着他小手的方向,觅尘看到了。那山谷之上,一骑孑然而立,一手牵缰,一手持弓,勒马在山坡顶端,白马白甲玄色披风飞扬呼啸,正是归海莫湛! 只见他一抖马缰,飞驰而下,抽箭,弯弓。动作如行云流水,破风之声又起,气势骇人,眨眼间,金光又至。觅尘尚来不及回头便听到了一声惨叫,震撼心神。 看着他越来越近,觅尘激动地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缰绳,眸中闪过劫后余生的欢悦,更加快速地催马上前,唇边已经抵制不住扬起了笑意。 显然后面围堵着归海莫啸和云诺的骑兵也发现了这边情景,惊呼了起来:“赫连元达将军死了!” 尚未开战,先锋身死,场面一进有些混乱,被层层围住已是身负几处伤痕的归海莫啸和云诺也终于有了喘气之机。 片刻归海莫湛已经和觅尘擦身而过,她的笑容在眼底一闪而过,在这危急时刻,竟比流星还要灿烂:“快走!” 他一面疾呼一面弯弓又射,三箭齐发直逼围堵着归海莫啸和云诺的北纥军队,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北纥骑兵已冲了过来,将手中的劲弓背向身后,抽出腰际的玄鸣剑,寒光向交战前列的北纥骑兵闪电一样挥去。 “五哥,你可处来了,这英雄救美的事还是换你来吧。”归海莫啸劈倒几个已经失去斗志的骑兵,回头调侃道,眸中欣悦。 归海莫湛唇角轻勾,便直逼云诺周身的骑兵而去。此时云诺早已经筋疲力尽,身上已是多处挂彩,他的剑锋一到瞬间便感轻松不少,高喝一声刺向一人胸膛,飞身又一脚踢在那人肩上,稳稳坐落在了那北纥兵的马上已是和归海莫湛靠在了一起。 “怎么就你一人?” “怎么?想郇翔了?他带着大军马上便到!”归海莫湛轻笑,剑势不减直挥得寒光四起。 仿佛在响应他的话一样,远处山谷上传来震地马蹄声,几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是欢欣。 觅尘此时已在山谷之上,山谷另一侧的海天军队正踏尘而来,她能清晰看到那一马当先之人正是自己的大哥戴郇翔! 热泪盈眶,觅尘竟有些恍然了起来,而身前的归海莫睿已经欢喜地拍手惊呼了起来。 转瞬间戴郇翔便带着四千海天军逼上谷来,他看了觅尘一眼,眸中暖意安慰,便扭头看向山谷之下正激战的云诺几人。一声急喝,直冲而下,背影如山,手中青剑冲天而举,仿似要刺穿天高处飘忽的云层,稳稳地吐出一声高喝:“杀!” “杀!” “杀!” “杀!” …… 跟随而上的海天骑兵个个剑直云端挥鞭直冲而下,整片大地,整个山谷震动了起来。觅尘感觉刀剑寒光几欲刺痛双目,振声呼声几欲震聋双耳,可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豪情万丈的一幕,这震动人心的一幕。 千军万马,冲下山坡,将不惧死,兵不畏伤,气势如虹,那是海天的儿郎。高高的山坡上觅尘随着归海莫睿稚气的喊声,望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她也觉得热血沸腾,满腔豪情。 “郡主,属下护送您和十六皇子回城!” 觅尘回头但见一个身披明光铠甲的男子低头跪在地上身板笔直,他的身后跟着跪了一个小队伍的男儿,个个低着头可面却向着山坡下的战场。觅尘知道那明光铠甲是军中校尉以上的将军才能穿戴的。 “是谁让你护送我们的?” “慕王爷。” “你们是咸阳守军?” “不,末将是慕王爷亲兵卫校尉。”沈思鸣微微诧异道。 “你们主子在下面浴血奋战你们不在身铡保护却在这里是何道理?本郡主和小皇子会自行回城的,你们参战吧。” 觅尘看他们虽是低着头却眉头微锁,目光又不时地扫过坡下,知道他们一定也想参与其中,个个跃跃欲试,自己又岂能拖住他们?何况前面已经没有了敌兵,很快就能到咸阳了,说完就要抖动马缰。 沈思鸣眸中闪过晶亮,惊喜地抬头,可笑容尚未扩展到整个面上就凝结在了唇边。 “末将的任务是保护郡主和小皇子安全,军令难违!上马!送郡主回城!”沈思鸣说着翻身上马,众将士也跟着划出统一的动作。 “郡主请!” 觅尘见他们面色坚决,知道自己不能说动他们,便微微点头最后望了一眼山下,策马向咸阳冲去。 一行人跟随着觅尘下了山坡,直奔咸阳,而山坡别一面的战争仍在继续。 归海莫湛手中的寒剑挥斥,欣尽敌血。胯下骏马嘶叫着在敌阵中狂闯,随着他的身影扫过寒光骤起,剐面的冷光狂烈问候着北纥军的身躯,惨叫声,在他四周接连不断响起。血色四溅,强梅红点点,被乱马践踏成壮烈的悲歌。阳光透过浓厚的云层洒下,他手中的剑寒光四射,清晰了眼底的决然和锐利。 戴郇翔一直都护在云诺身旁,两人背面着背,没有了后顾之忧手中利剑更是所向无敌。戴郇翔手中剑光所指,敌首便像秋天的稻草般纷纷落下,四周的血腥味渐浓,一片血雨弥漫,满开残骸尽飞,胸中澎湃着热血激|情。 云诺一手格开对手刀刃,砍在他的左臂上,那人惨叫一声,血肉送出。她手中长剑再度挥舞,寒光点点,竟无一人可近身,红衣被染得更艳,面上却沉静如水,古波不惊。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战争,容不得半点的仁慈!她的对手是残忍好杀、凶狠残暴的北纥人,他们横行北地,屠城掠地。他们是恶魔,是北地多少百姓心中的魔鬼,他们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用血浸过的,他们不会对她留情。 远处的归海莫啸脸色沉沉,左手提缰策马,右手挥出手中的银枪,时挑时刺,扔出一人大喝一声,双腿一夹,便猛地冲入北纥又一批马群中。他身后的海天士兵亦高声相和,挥起手中各色长枪大刀,毫不畏惧冲往敌阵。归海莫啸一马当先,银枪旋转挥舞,所到之处,满天残骸尽飞,无比惨烈。 远处归海莫湛看到他冲向敌军,杀出一条血道来,向他靠拢,眉宇微蹙:“七弟,郇翔,退!不可恋战!” 归海莫啸听到他的喊声,举目四望,北纥人如汗水般汹涌不断,仿佛没有尽头般。 “撤!”他利目带过身旁的北纥军,银枪横扫,带着身后的众海天军开始向归海莫湛靠拢。 觅尘回到咸阳城没有回宫中,而是直接登上了城楼,静静地等候着,目光直直望着远方,凤眉微拧。望着渐渐低沉的天色,双手微握,骨节已是有些泛白,已经二个多时辰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蓦然远方升腾起烟尘,那尘土飞扬中马蹄渐渐传来,觅尘眸光微凝,红唇微启,身体倾向城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远方。他们回来了! 随着那身影越来越近,觅尘已经能看到打头的那几人,正是归海莫啸,云诺和哥哥!她的眸中闪过欣悦,唇角微扬。 城下的邹苑曦似乎感受到了觅尘的开心,微微抬头向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眸光暖意带过。低头时已民眉心微挑,清眸淩咧。 “放桥,开城门!”不处高昂的声音响起,却清晰地传到了守城士兵的耳中,带着镇定和冷然令人心神一震。 随着他话音落下,在城墙外十米处的护城壕上一座桥缓缓落下,桥刚靠上另一河岸,归海莫啸的白马刚好驰至,便一马当先踏了上去,跟随着他众海天将士纷纷过了桥,进了城。 当最后的归海莫湛也踏过桥,邹苑曦微微侧身,右手高高抬起示意,白色的广袖在风中微微轻摆带着风清月白之感,在这凶恶的战场满是铠甲寒光的天地间甚是惹眼。 他的身侧数百人一字排开,见他右手高抬弯弓拨箭,蓄势待发。他却不急着下令,待得看清了扑面而来的北纥军当先那人黑色铁甲护心镜上反射出的寒光,一直静抬的手臂这才猛地一挥,眸中锐利闪过,清锐的喝道:“放箭!” 清朗的声音未落,数以百计的火箭便带着鸣响在烟影中画出漫天的美丽光线直冲北纥军,深深地扎入北纥军队。惊叫声,马鸣声,人仰马翻重物落地声,北纥前军已是陷入了混乱。 有些北纥军侥幸逃过了箭阵跑上了吊桥,邹苑曦也不慌忙,待到桥上的人多了起来才挥手示意,守桥士兵见他看过来,一个狠力拉动机关,桥梁下支撑的横木缩回,桥面翻转,敌骑尽数落入了壕内。 那壕内水面下交错埋插了长短不一的竹刺,锐利难当,人马落进去惊呼挣扎声不断,惨叫连连没一会儿便呜咽无声,水中血腥味直冲城楼,水色猩红。 觅尘不愿再看,此时归海莫湛他们已都进了城就在城楼下,觅尘回身示意身后拿着药箱的宫女跟上,忙急急下了城楼直奔几人。 觅尘直奔几人,见他们衣服上已被鲜血染透,湿淋淋血腥味扑来,也分不清是敌军的血还是他们自己的。觅尘微微蹙眉,慌忙上前一一检查了几人的伤势,每人身上都多少带着伤痕,好在都不算严重。几人中就属去诺的伤多,觅尘已是眸中微红,迎上大哥担忧心疼的目光,吩咐几个宫女红他们处理包扎,觅尘安抚地看向戴郇翔:“我带她下去包扎,大哥放心吧。” 说着便拉了云诺往宫中走,云诺乖乖被她拉着,望着觅尘微红的眸心中感动。 “慢点,慢点。尘儿,你拉痛我了……”嘻嘻一笑,调侃着觅尘。 “你还知道疼啊?!那怎么不早点回来,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参战!”觅尘微恼地瞪她,手却放下来,生怕扯疼她一般。 “哈哈,你嫉妒我了?”云诺轻笑逗弄地看向觅尘。 “嫉妒你做什么?疯丫头!我有我的用处,你就等着瞧吧!” 觅尘轻笑,心中已是知道自己的用处何在了。她得组织一支救援医疗队来,这也是她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没有武功不能参加战斗,凭借她的医术,让受伤的将士们得到该有的照顾,这些她还是能做到的。 攻城比觅尘预想的要来的更快,当日傍晚北纥的大军便兵临城下。咸阳虽是陪都,可只有海天高宗时候常常临驾此处,海清帝登基还是首次来到咸阳。他依仗北有萧关十万大军镇守,这次到咸阳来只带了部分皇帝亲兵,咸阳的兵力并不足。 有萧关镇守北境咸阳从海天建朝起就从没有发生过战争,本身的驻兵只有五百,还都在老弱病残,如今加上海清帝带来的所有兵勇,可用的守城军也不过九千。而北纥大军竟足足有五万! 力量悬殊,一时之间咸阳城中人人自危,好在有皇帝和皇室成员在,城中倒是井井有条不曾发生混乱。人们虽是惊慌,但皇帝都在这里,海天大军岂会坐视不管?人人都在昐着救兵早日到来,可百姓所不知的是咸阳与各地的联络早已被北纥人切断,咸阳此时俨然已成为一座孤城! 大军压城,海清帝下令死守咸阳,城中兵马一律由慕王归海莫湛统领高度,誓与咸阳共存亡。 从宫中出来归海莫湛便直奔城楼,站在城上,举目远眺,入眼处尽皆萧杀,层层北纥铁骑铺天盖地在城下蔓延直至天际。他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惊慌和错乱,面上坚忍和萧肃,眸光锐利地扫过北纥军当首的那骑高大身影,他知道那是北纥名将忽倪衍,双眸微眯静望了一会目光转到城下。 此时咸阳城已是做好了守城的准备,随时迎接敌军的攻城。 在护城壕后,附加起了一道道木篱和夯土的矮墙,后面海天士兵部署齐整,待敌军进入护城壕范围,他们便会配合城上守军,以武器杀伤。矮墙的一侧还堆放了不少的柴草,随时准备引燃熏烧敌军。 再向内,是宽二十米的拒马带,阻碍敌军云梯接近。最后,在距墙三米以内,是五排高出地面一米的交错尖木桩,不仅能有效阻碍北纥人攀城也能刺死坠落之敌。而最后一道防线就是这座坚固的咸阳城墙了。 归海莫湛眸中闪过沉思,希望前几道防线能多阻挡敌军两是,一旦敌军攻至城墙,就意味着短兵相接,他们的城守力量太单薄了…… 回头再看看城楼上钢牙紧咬的士兵们,虽然脸上掩饰不住紧张,但从他们锐利地目光中他看到更多的是视死如归的勇敢和坚持。 归海莫湛迥黑的眼眸深处,激荡着狂涛,腰际宝剑寒光一闪直至苍穹:“誓与咸阳共存亡!” “誓与咸阳共存亡!” “誓与咸阳共存亡!” “誓与咸阳共存亡!” …… 将士们跟着拔剑喝道,声声震天,响彻云际! 而城下的北纥军此时也喝了起来:“杀!” 大军开始动了起来,云梯浮动靠向壕沟,沙袋开始向河中扔去。他们竟连夜攻城!归海莫湛眸光紧缩,转身向城下飞掠而去! 此时的觅尘和云诺正穿梭在皇宫正坤殿向海清帝请旨,让宫中所有宫女都参加她们组织的医疗队,听到大地震动,喊杀起响起,两人同时一惊对望一眼,眸中皆是震动。 而海清帝也瞬间从龙椅上拍案而起,眸光微动。 北纥大军攻城了!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三章 守城(上) 攻城来得比觅尘想象中更快,听云诺说下午时候他们在罹岭山遇到的只是先锋大军,北纥人在大军到来之前不会发起攻击。归海莫湛也预计敌军到达城下稍加修整,明日早晨才能攻城。没想到开刚黑大军就压到了城下,不经修整直接发起攻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觅尘和云诺从正坤宫出来,看向城楼,火光杀声交织一片。她们也不敢再耽搁,直接向后宫奔去。觅尘将手中的圣旨握得紧紧的,似乎只要抓着它就有了力量,便能让自己稍稍心安一点。心中想着海清帝还不算糊涂,她们刚把要调离宫女组织战时医疗队的想法说出来,他便同意了。这也说明现在城上确实不容乐观。觅尘步履匆匆地直奔皇后的交音殿,再次紧了紧手中的圣旨,她一定要把医疗阴组建起来!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这时候如果整日闲着等待援军,她定会疯掉的。 而此时的城楼上已是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守城器械早已准备完整,戴郇翔站在高城上凝目远望,但见城下火把蔓延天际,竟似无边无际。看着周围的士兵神情肃穆,看来都有点怕了。他深知此时将领的表现是整个军队的支柱,所以莫湛才会不顾危险亲临第一线,低头看向城下,正见归海莫湛手持长剑震天大声呼喊。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一时间城上城下呼声震天,兵士们的眸光被火光映得炯炯,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面色坚毅。而北纥军此时分明也是士气正盛,一声大喝后前队如潮般向壕沟处涌来。 戴郇翔眉头紧锁,眸光微闪:“准备!上弩车,投石车!弓箭手准备!刀斧手和长枪手后撤!” 听到他的吼声,城楼上的士兵动了起来,没一会长枪手和刀斧手便将关口让了出来由弓箭手补上。 而此时城下归海莫湛和归海莫啸已经利用壕沟后第一道防御线争取将敌人尽可能地拖住,不让其顺利渡过壕沟,一道道木篱和夯土的敌墙后,海天士兵万箭齐发直逼壕沟另一端不断向河中投掷沙袋的北纥军。他们个个神色激愤,根本就顾不上躲避从对面飞来的箭支,身旁不断有人倒下,可这非但不能令他们怯缩反而更激励了斗志,手中的箭发的更猛更急了起来,对面敌军惨叫连连。 北纥人架着成百的壕桥往河面上搭,由于咸阳的护城河修建的极为宽广,他们只能将两个壕桥用转轴连接起来组成折叠式桥方能搭建到对岸,又面临着对面海天士兵有箭雨袭击就更是难上加难,一时间死伤惨重,尽管是黑夜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壕沟河水早已是猩红便染。 尽管如此,海天的奋勇反击却更加刺激了他们,顶着箭羽飞射不断有壕桥在河上架了起来,没一会已经有北纥军过了护城河。 “杀!”归海莫湛见此,剑光一闪便率先冲了上去,身后众人也纷纷跟着嘶喊冲出了矮墙配合城上守军,以武器将他们尽数杀伤。 此时城楼上的投石机也不断地向北纥军投去巨石,震动天地,有巨石扔进壕沟中血水四溅直浇向两岸厮杀的两军,汗水和鲜血交织,弥漫同嗜血的疯狂。 此时的邹苑曦也在城中四处奔走维持着城中的治安,安民告示当晚就张贴了出来,让城内百姓多备粮草,不可慌张,海清帝誓与城共存亡,城内一进斗志高昂,临时搭建的酬兵报名处拥堵人沸。 宫中的从娘娘此时倒也识得大体,可能也意识到了事态的危机,很是配合觅尘和云诺。没多久二人就组织起来了大量宫女,但显然这些宫女并不愿意响应她们的号召,只是苦于圣命难违。 觅尘见她们一个个垂着头面色苍白,三三五五地守在一起抱在一块,仿似自己就是个恶魔要将她们带向死亡一般。听到觅尘让大家都前往城楼去就近照顾伤员更是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胆小点的已经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觅尘无奈地和云诺交换了一个眼色,有些泄气。看她们这样子别说是照顾伤员了怕是刚看到血就会被吓得昏过去。她是想组织一批医疗小队,可不是让她们去添乱的。 “尘儿啊,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些宫女其实和大家闺秀也差不到哪里去,见了男人就脸红。你让她们去照顾那些伤残免不了要有肢体接触,她们……我看够呛。”云诺摇头道。、 觅尘只考虑到她们也许会晕血,倒是没想到还有云诺说的这个缘由,不免眉头蹙得更紧了。轻踱了两步,眸光坚定地看向她们,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试试,不试怎么知道她们行不行。 “你们都听好了!这不是我戴觅尘逼你们,而是眼下你们的责任!现下的情形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个个清楚。这城中有多少守军,而城外又有多少北纥军你们会不知道?我知道你们都在等援军,皇上和娘娘们都在此处援军一定会到。是啊,我也在等,可是如今这城中力量悬殊如此之大,你们就不怕援军还没有到城就破吗?何况那北纥人岂会让我们求救谍报顺利送到雒阳?我敢肯定现在咸阳附近的大小路上早已被封锁严密了。北纥人为什么这么急着攻城?因为他们也在抢时间,他们也知道一旦雒阳的援兵到达,他们再想攻入咸阳就不易了,他们这是要在援兵到达之前就破城!” 觅尘说到这里又是一停,四周死寂一片,大家的面上更加惶恐已惨白一片。 这时候云诺也上前一步:“城破了别说是你们,就是我们也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她的话刚落,已经有几个吓得哇哇哭了起来,嘴里还喃喃道不想死不想死…… 觅尘见她们这般更加添油加醋道:“哼,死?死是便宜了你们。北纥人向来残暴,城破以后男人们也许会好一些也就是一死了之,可是我们女人却不同,他们会拿你们取乐,取乐是什么意思想来你们会比我清楚,到时候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是啊,是啊。我在神女宫的时候可看到了,那些北纥军把没跑了的宫女都抓了起来,数十个围住一个你一下我一下的逗弄。还把她们的衣服全扒了,一哄而上,啧啧……那些女子死的叫一个惨啊!她们有的想咬舌自杀,北纥军就用刀将她们的舌头唰的一下割下来,那……” 云诺添油加醋地说着还不忘配合着动作,眉飞色舞的样子,被觅尘一扫讪讪停了下来却还不满加道:“总之会很惨!” “郡主说怎么办吧,我们不要死,不要被玷污……” “我们听郡主的,只要能守住城……” 一阵静默已经有一些胆大点的宫女被吓得不轻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纷纷说道。 觅尘见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这才轻轻一笑示意大家安静。 “要想守住城我们就一定要万众一心。所以我们也应该出些力,大家跟我到城楼那边去,我们照顾好伤员这样才能减轻守城军的压力,保存力量。再说他们是我们的同胞,是我们的兄弟,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照顾他们是理所应当,大家不必不好意思。等城守住了,我一定向万岁请旨重赏大家。” “好了,现在你们将队伍站好,我先来分组。” 觅尘的话刚落,宫女们犹豫了一下就动作了起来不再抱在一起,站成了一排排。觅尘对云诺交代了几句,两人便分开行动。将看上去特别害怕上不了台面的宫女挑选了出来,觅尘打算让她们负责守城军的食物,送去火头军帮忙。 其它看上去面色还好的宫女便由她们带着前往城楼,第一日觅尘没有打算都她们医护知识,只让她们站在城楼处感受下战争的气息,适应下血腥味,别到时候个个晕血就好。 众人刚走几步觅尘便听到后面有人叫喊,回头但见远远两人小跑着没一会便到了身前,正是邹月叶和她的贴身侍女莞鄂。 但见邹月叶穿着件深紫色的棉布长裙,打扮的极为利索,面上虽是有些苍白却不见惊慌。见觅尘看过来轻轻一笑:“我能去吗?” 觅尘微微挑眉,这次她们并没有组织主子们前来,没想到她竟能主动加入。觅尘看向她微微带着忐忑和期待的眼眸和暖一笑,伸手便拉住了她的手:“欢迎加入,走吧。” 待到天色渐亮时北纥军的第一轮攻城总算停了下来,在城下休整。这一晚海天军在慕王和七皇子的带领下奋勇抵抗竟硬是没有让敌军冲过护城河。只是海天军的伤亡也很是惨重,壕沟后的矮墙下死尸横列,但比起对面北纥军的死伤却是大大得赚了。 觅尘她们这边的救援小队也有进展,在觅尘和云诺的指挥发动下临近城楼的地方被搭建起了不少帐篷,有些民居也改成了临时的救护所。她和云诺以及几个特别大胆的宫女已经开始救治第一批伤患,只是大批的宫女却仍是不敢靠近伤员,只能远远地看着。 虽然如此但也比昨夜的情况好了不知多少,昨夜刚将她们带过来的时候惊叫连连,不时有人晕倒,有人呕吐,还有的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现在起码大家都能安安静静地站在远处看觅尘她们忙活了。觅尘倒也不急着催促她们加入,知道这事急不得,还是让她们慢慢适应的好,不过不时会让她们帮忙取个纱布啊,伤药啊,打打下手。 看向不远处的邹月叶,觅尘眸中闪过激赞,昨日刚过来的时候她也吐了好几次呢,现在竟能帮忙给轻伤者上药包扎了,虽是动作不太娴熟,不过她的努力却令觅尘感动不已。看着她苍白的面,微微起着汗水的额头,觅尘轻叹一口气走了过去。 “怎么样?很累吧?” 邹月叶有些茫然地抬头见觅尘关心地看着自己轻轻一笑将手中的纱带结好,直起了腰:“还好。我动作太慢了,半天才能包扎好一个,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伤兵……” “你已经很厉害了,慢慢来,你瞧你比那些站着的宫女不知强了多少呢。”觅尘凑近她小志安慰道。 “谢谢,可是跟你比起来我就差远了,你的动作好快。一会儿就处理一堆的伤员还包扎的那么好,以前就听哥哥说你会医术,真厉害?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4部分阅读 害!” 听到觅尘的夸奖邹月叶眸中带过暖意,见她专门小声说自己比那些宫女强,知道她是怕她们听到打击她们的自信,邹月叶有些慨叹地看向觅尘,这个女子难怪莫湛哥哥会喜欢,也难怪每次哥哥提到她总是眸中赞赏。 “哈哈,是吧?我也觉得自己蛮厉害的呢,尤其是这一个晚上卑鄙。”觅尘眨巴着眼睛大言不惭道。 邹月叶没想到觅尘会这般回答一愣之下也笑了起来,此时云诺风风火火从外面跑了进来。 “尘儿,我回来了,全城的伤药都集中在王大婶家了,不过好像还是不够。” “能用多久用多久吧……瞧你,脸都成大花猫了。”觅尘说着便伸手抚向云诺的脸,一抬手却发现自己手上也不干净便又讪讪地放了下来,眉头微蹙。 “嗨,大花猫就大花猫吧,反正你哥也不敢不要我!”云诺倒是不介意,哈哈一笑。 她大胆的话倒是令邹月叶一惊感叹地看了过去,眸中闪过些复杂转瞬即逝。 “外面这会安静多了,北纥人停止攻城了?” “恩,一夜了也该歇歇了,慕王爷他们正在商议今天守城的对策呢。”云诺点头道。 听到停攻了,觅尘总算松了一口气,向放着的药箱走去:“走,我们看看他们去,怕是也受不少伤。” 觅尘和云诺快步走向城楼下的议事房,门口的侍卫见了她们又注意到两人手中拿的药箱倒是也没有阻拦,她们很顺利地便进了屋。 屋中到都是些熟面孔,见她们进来都看了过来,一进静寂。觅尘挑眉一笑:“你们议你们的,还怕我俩是j细?” “小姨母的火爆脾气要是能当j细猪都能上树了。”归海莫融嘻嘻一笑惹来云诺面色大怒扑了上去。 归海莫湛轻摇头,缓缓一笑向觅尘点点头便将目光又转向邹苑曦示意他继续说。 “已经一夜了倘若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函谷关到这里也就只有半日路,不应该没有动静。” “苑曦说的没错,北纥军如此急于攻城定也知道只能速攻,援军一到他们毫无胜算。”戴郇翔附和道。 “当即最主要的是得把咸阳的情况早些送出去,谍报在城围困前就送出去了为什么到现在函谷关都毫无动静这不奇怪吗?” 觅尘一面听他们谈论一面安静的检查着他们的身体,仔细给他们包扎处理伤口。昨夜归海莫湛和归海莫啸由于只身出城迎战身上的伤最多,戴郇翔在城上督战,竟也被流箭射中了肩头,只用带子胡乱缠绕了下。云诺看见就赶忙上去细心地解着那布带,眼中竟是心疼。 觅尘走向归海莫湛见他铠甲上满是血色,微微蹙眉,蹲在了他的身前,刚要解他身上的铠甲他微微闭着的眼眸却一睁看了过来,轻轻摇了下头。 “先去看看七弟吧,他伤的比较重。”轻声说道,眼眸示意觅尘。 觅尘顺着他的眸光看去,果然归海莫啸几处甲衣已经有些破乱,脖颈间一道血痕尤其刺目。觅尘回头又望了眼归海莫湛见他眸光坚定,这才提起药箱向归海莫啸走去。 归海莫啸也不推辞,只挑眉看向觅尘。将他的铠甲除去挽起了他的衣袖,那手臂上几处割伤极为严重,觅尘不免蹙眉。拿起伤药专注处理了起来,耳边他们似乎在讨论求救的事,想来和她想的一们,北纥军阻断了咸阳和各地的联络,虽说雒阳离咸阳不远谍报竟是送不出去吗。 突然感觉手下归海莫啸的手臂一缩,觅尘才发现自己听的出神竟下手失了分寸,想来是弄疼他了。抬头对归海莫啸抱歉一笑:“不好意思。” 归海莫啸薄唇轻勾弯腰凑近觅尘:“怎么?不满意先来照顾我?” 觅尘一愣,见他面上竟有些恼意诧异挑眉,想来他是怨恼自己刚刚先去检查归海莫湛却没有注意他?突然觉得这人小气的可爱,觅尘轻轻的一笑,也不跟他计较,低了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有点疼,你忍着点。” 归海莫啸见她对自己笑倒是一愣,也不再多说任觅尘处理伤口,安静的闭上了眼眸,竟似没有加入讨论的意思。 等到觅尘差不多处理好归海莫啸的伤时他们的讨论也告一段落,决定派人出城突围出去送信,只是这任务太过危险难度太大,成功的可能又小,一时不知谁能胜任。都看向了归海莫湛等他决断。 觅尘这里是多怀念现代的电话啊,一通电话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古代通讯也太不方便了,还这么不实用,官道一被切断消息竟传不出去。 归海莫湛一直静静听着,手指轻扣桌案一言不发,一时间屋中静寂。 “也许我能帮上忙。” 屋外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朗然声音,随着那声音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慢步进了屋,觅尘望去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萧潋晨?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三章 守城(下) 萧潋晨的面上还带着那惯有的云淡风轻的笑,白衣长衫映衬下显得那笑容更加悠闲安然。 显然他也看到了觅尘,眉头微动,片刻便移开了目光,只是宽大的雪白的衣袖下手指却微微动了几下,显示了心中的诧异和微乱。 “弯月公子?久仰!”归海莫湛扫了眼萧潋晨身后的归海莫恒,站了起来回以一笑,微微点头。 “慕王爷久仰!” 觅尘看着这两人,一个笑得温润高雅,一个笑得悠闲洒然,倒是让这战场困城少了些紧张萧杀多了份宁静柔和。 众人见归海莫湛站了起来也都跟着起身只有归海莫啸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故我的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椅背。觅尘低头望了一眼他目中无人的样子,暗叹七皇子狂悖嚣张还真不冤枉他。 “坐吧。”归海莫湛抬手示意。 觅尘待众人入座便又变腰目光转向归海莫啸的脖颈处,就只剩下这一处伤口没有处理了。拿起纱布凑近他就动起手来。 那伤从他的下巴一直延伸到颈窝处,虽是不算深可地方显眼别样刺目。所以觅尘更加小心了起来,生怕再弄疼他,手下也轻柔了不少。 眼看伤药已经涂抹好了,这才轻吐一口气,那知道这个时候归海莫啸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薄唇微动轻吐了一句话。由于觅尘弯着腰本就和他凑得很近,他这么一抬身子拂出的气息全都扫在了觅尘的面上。 “再不快些,我可当你是勾引我了……” 觅尘不妨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下,待得反应过来狠狠瞪向他魅惑笑意的眸子,扯过旁边桌上的纱布便狠狠给他缠了起来。 心中有气,觅尘下手故意重了不少,可归海莫啸却似是一点都不疼,眸色笑意更深,似乎觅尘越是生气就越趁了他的心。觅尘见他神色越发得意懒得搭理他,草草将伤口包扎好便拎起药箱走向归海莫湛。 归海莫湛见她过来,轻轻一笑,这次倒是不再推辞,一面听着众人的讨论一面站了起来主动将身上的铠甲御了这才重新坐下。 觅尘将药箱打开刚取出伤药他便看了过来:“就臂上这一处,不用检查了。随便处理下去休息吧,你也一日没合眼了。” 见他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关怀的担忧,觅尘身上一暖,笑笑便应了一声好,将他的衣袖挽起仔细涂抹了起来。 归海莫湛的声音虽是不大,但却也清晰地传到了屋中每个人的耳中,小室有一瞬间的静寂。 萧潋晨也微微挑眉看了过来,眸光在觅尘笑意盈盈的面上带过,心中疑惑丛丛。那日在齐州看到她和翰王爷在一起,以为她是翰王府的人,可今日看来这女子和慕王爷之间也不简单啊,她到底是谁? 归海莫湛见大家都盯着这边倒也不甚在意,轻抬眼眸看向萧潋晨:“萧公子是想用苦肉计?” “对,虽然危险还是很大,但这样总比派人突围要好,王爷不妨考虑一下。”萧潋晨点头中肯道。 归海莫湛微微低头眸光看向觅尘正包扎的手臂,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眼眸轻动,半晌才抬头:“为什么?” 萧潋晨见他看赤来,虽是问的突兀倒也听得懂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毛遂自荐,暗赞面前人的谨慎和警觉,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 “皮之不存,毛交焉附?这咸阳城中我萧家的产业可不算少呢。再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我萧家也算和皇家有点关系呢。呵呵,不过,如果此事能成,在此的每人送在下一副书画就更好了。” “好!今晚本王便安排你们出城,只是由谁和你同去这事容我再思量下。”归海莫湛和邹曦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看向萧潋晨应声道。 “王爷,臣愿前往!”他的话刚落,戴郇翔便起身拂袍单膝跪了下来。 “不行!”归海莫湛眉头微拧起身便要扶起他。 觅尘也是一愣,刚刚虽没有认真听,但是大致明白他们的计谋。那弯月公子来往走商和北纥将军忽倪衍倒是有过往来,想要带一人出城混入敌军,再试图逃脱去送信,可这两人放数万人的军营生死怕是玄乎一线,就算是从营中逃出沿路官道上不定布置了多少北纥军呢。 觅尘看着跪在地上的神色坚定的戴郇翔不免眉头紧蹙,双手也握了起来。大哥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怕是他拿定了主意非要去,谁都阻止不了。 觅尘额上浮起一层薄汗,只觉浑身发冷,要是大哥有个什么……她简直不敢想!在这里自己可就只有大哥这一个亲人啊! 下意识地看向云诺,她也是脸色苍白,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倾慕地看着戴郇翔,神色却还算镇定。觅尘慌忙向她走去,握住了云诺的手,立即便被她反手握得紧紧,那手中竟也是一手心的汗。 可纵使归海莫湛再使力拉扯,戴郇翔却依旧死死地跪在地上,抬头眸中坚定:“王爷,这里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郇翔虽是不才,可武艺却还能上台面。就让我去吧!臣心意已决,请王爷成全!” 归海莫湛又岂会不知戴郇翔的脾性,凝神看了他片刻轻叹一口气:“起来吧。”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两人到底是熟知彼此,一声轻叹已让戴郇翔知道了他的决定,铮然道:“臣定不负所托。” 觅尘感觉云诺身子轻颤了下,赶忙握紧她的手,戴郇翔此时也起身看了过来。眸中有些歉意有些祈求地看着云诺,云诺的双眸瞬间便给了起来:“你要是敢出事,我……” “我一定将援兵带来,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屋中的众人似乎早就明了他们二人的关系,此时面上虽是概叹倒也不见诧异。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声惊天动地的杀喊声传来,带着地面微震,觅尘尚未反应过来,归海莫湛便回身一把扯过铠甲,一手拿起剑向外冲。连一直微靠着椅背闭目休息的归海莫啸也一跃而起,身影一闪便到了归海莫湛的身后。 他们还没出去,便有士兵匆匆跑了进来:“王爷,北纥又增兵了!” 归海莫湛听罢也不说话,推开那士兵便掠出了屋子,身后众人跟随着也纷纷而去。觅尘心中一沉,慌忙也跑了出去,心念怕是今日的攻城会更加凶猛。 议事房的对面便是觅尘她们支起的临时医护帐篷,此时邹月叶想来也听到了动静,正站在帐外向这边看。觅尘一眼便看到了她,见她神色担忧而专注地看着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一诧。她看的不是归海莫湛,为什么会是归海莫啸? 容不得觅尘细想,又是一声震天的喊声,北纥军再度开始了攻城!觅尘正要举步往对面跑忽而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清尘?” 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回头却见萧潋晨微微挑眉看着自己,见她看过去迈步走近。 “清尘郡主戴觅尘?你那天告诉我的原来是你的封号。” “不,是名字。轻松的轻,晨曦的晨。母亲曾这么唤我,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我……”觅尘想起那日他曾帮自己的忙,可自己虽是形势逼迫到底还是隐瞒了真实身份,有些着急地道。 “没关系。是找你的吧?快去吧。”萧潋晨虽是并不在意觅尘拿假名字骗自己,可听到她的解释心中却是不免漾开了喜悦,轻笑挑眉看向正跑过来的一名宫女,打断了觅尘的道歉。 觅尘看去,正是她昨日刚任命的医疗小队长雀舒,看她神色慌张想来是有什么事。对萧潋晨轻点头赶忙便要迎上去戏想起什么回头道:“我哥哥……” “哈哈,郡主可真高看我。你哥哥的安全我可不敢保证,不过我们上了一条船免不了相互保护的。” 萧潋晨从容一笑,不夸大的话语却也微微安抚了觅尘担忧的心。 觅尘见他笑容安逸,心道这种人怕是没几分本事也不敢来毛遂自荐了,哥哥该是不会出什么事。轻轻点头感激一头头儿便向着对面急急跑去。 北纥军后军一到,果真劲头更足,攻城来得比昨夜凶猛几倍。城下的几道防线基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敌军太过凶猛,没一个时辰便攻到了城墙下。 归海莫湛神色凝重地对归海莫啸挥出一个手势,他点头便从容指挥叉竿队上前。叉竿队的海天士兵个个怒视着城下的北纥军,一旦有敌军的飞梯靠近城墙就利用叉竿前端的横刃抵住飞桥并将其推倒。 有的在敌军爬到半墙腰时用叉竿向下顺梯用力推剁,竿前的横刃竟将爬在梯上的北纥军手臂齐齐斩断,再加上城上不断投石掷火,敌军被砸下云梯,身体穿刺进城下的尖尖利木上惨叫连连。 北纥军爬城的同时也不忘用前面安有巨木的尖铁的攻车撞击城门,这种攻车极重极尖,咸阳的城门虽是坚固可也难挡长时间的撞击。好在归海莫湛早就做好了准备,前日便命城中百姓缝制了无数大布做巨幔,当即便让士兵搭吊两端,随攻车方向而转移。由于大幔悬空,攻车以硬碰柔,撞物之前力量已经被消解一空,攻车的作用倒是一时间发挥不出来了。 或即便这样还是有大量北纥军涌向城墙,城楼上飞速投掷的擂木滚石砸中他们,很快接近城墙的北纥军大片大征的死去。就是偶尔有上了的城墙的也都被海天士兵刺死。但显然今日的北纥军已是誓死也要攻破城楼,前面刚被消灭后面的大军便涌了上来,他们竟然直接踩着死去同伴的尸体继续攻城,海天守军也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觅尘忙得腰都没有直起来过,好在那些宫女们经过昨日一晚的适应,今天已经有不少能帮上忙。觅尘将伤员分成轻伤、中等、重伤三种,重伤自己会亲自处理,中等伤势就由大胆点的宫女去包扎,轻伤让那些胆小的宫女勉强处理。 这场战争打得异常惨烈,从早到晚,觅尘虽然不知道北纥军的伤亡如何,可海天军的伤亡却明显比昨夜不知重了多少。临到夜幕降临帐篷中灯烛点燃外面的厮杀声丝毫不曾稍减。 云诺倒是跑到城楼上一次,想要参加守城,结果被归海莫湛赶了下来,说是灭害不到全民皆兵的地步。不过却听说下午的时候海清帝应归海莫湛的请求上楼鼓舞士气了。可纵使如此,觅尘的心中还是不免担忧,听着外面的动静,北纥军竟是要昼夜不停地攻城吗?! “尘儿!” 听到叫声,觅尘回头正见戴郇翔绕过坐在地上的伤员大步向她走来。见他身后跟着云诺眉峰紧蹙一脸担忧,觅尘一惊,这才意识到已到了晚上,他们的计划要进行了吗? “哥哥,你们要出城了吗?” “恩,放心吧。哥哥过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能让人呈现假死状态的药?”戴郇翔见觅尘满目担忧轻拍她单薄的肩膀,眸中闪过心疼。 “有,哥哥要用?尘儿知道药方,不过缺一味药,轻离草。这种药草很稀有,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连皇宫的太医院都没有呢。”觅尘虽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可还是努力搜寻着有用的信息。 “轻离草?不巧萧家的木延堂还真有这味药。小翼?去取。” 温朗的声音传来,觅尘这才看到萧潋晨不知什么时候竟也站在了旁边,不同于往日的白衣轻抚,而是一身的黑色布衣,看上去有些奇怪。 觅尘眸光微动:“大哥,我给你换个样子吧,你太英俊了会惹人注目的。走!” 雒阳城新建的翰王府中。 二更已过,白日喧闹的都城早已沉静了下来,繁华褪尽。 翰王府中草木寂寂,春虫呢喃,绿柳环绕下,这台楼阁显得更加挺拔端庄,古朴大气。 红柱青瓦,八角重檐下的小亭中站着一个清冷的身影,白袍肃冷,脊背挺直地看着面前的一池春水,虽是神情清淡,可那微微蹙起的双眉却显示了他此刻心绪的不平静。 清风吹过,池水微起波澜,归海莫烬幽深的眸中也轻微动了一下,嘴角浅浅的抿成一条直线,半晌烦躁地握了下双手,这才转身向不远处的书房走去。 这几日他的心思况是很不安定,却又想不明白这不安来自哪里。今夜心中的烦躁竟是更甚了,他竟没有心思处理公务。出来透了透气,却仍理不出个究竟来。 书房中清简利落地放着几排书架,基本没有什么其它摆设。屋中整洁,书卷摆放也整齐有序。归海莫烬直接走向旧案后坐下,案上是几叠厚厚的文书。微微蹙眉,习惯性地用放在一旁的湿巾擦拭过双手,这才拿起案上的文书,一本本认真翻看了起来。 他看得极快,一目十行。大致扫过便就知道了文书中的内容,百般计较盘算在心中闪过,执起手中的朱笔便利落地写下了批语。 没一会儿一叠文书已处理完毕,眸光微转正要伸手拿过另一叠,却扫到了案上的一个紫檀小木盒。手指一顿,面上闪过笑意便取了过来,打开那盒子,一叠厚厚的书信随着木香纸墨香映入眼眸。 归海莫烬将那盒子放下,用丝巾再次擦试了一遍手指,这才执起那最上面的一封信,轻轻展开,熟悉的字熟悉的话语映入眼眸。虽然这上面的话他已经能倒背如流,可还是一字字地看得极为认真。 与方才看文书时的快速干练完全不同,一行行他几乎要看上几遍才将目光转开,还不时轻轻带过笑意。看到最后不免轻声笑了出来,那信上尘儿说要随驾前往神女宫,还说神女宫的温泉能让人变美,她一定好好泡泡,争取脱胎换骨再见他的时候将他迷得神志不清。 归海莫烬轻轻摇头,慢慢将那信折起,暗吧她岂知就算是不再变美,自己也早已迷醉其中神志不清了…… 是信! 尘儿的信晚了三日了!自从觅尘前往咸阳他们每隔五日,必然通上一封信。雒阳和咸阳本就离得不远,所以信件的到达很是规律,从不曾拖延过,就是冬季大雪封路,这信最多耽搁此时辰可也从没有如下面这般迟了三日的。 那日没有接到信他本以为是尘儿去了神女宫一时贪玩忘了回信,可是如今已经拖延了三日,尘儿就算是再爱玩也不会忘记此事啊…… 这样一翻猜想,他猝然得出了一个心悸得如坠深渊的结论! 不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尘儿出事了! 再不多想,归海莫烬双眸闪过凛然拍案而起,跨步便向外走。他必须要去咸阳,现在,马上!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四章 惊悟 归海莫烬尚未走出书房,外面便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似乎还带着些恼意。 “四哥,大哥真是越来越胡闹了,这事你管不管……咦?四哥要出去?” 归海莫凌嚷嚷着从远处过一,还没进得书房便见归海莫烬步履匆匆自里面出来,面上剑眉微锁,令他心中一紧。 “出了什么事?” “我要去咸阳。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倘若明日我没能回来定然带信儿给你。”归海莫烬匆匆说着脚步一刻不停地向外走。 “四哥,到底什么事啊?怎么急成这样!”归海莫凌跟着他向外走,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四哥的脾性他再熟悉不过了,能让他急成这样想来是出了大事。 “尘儿的信晚了三日,定是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归海莫凌听他这般说倒是一愣,回过神时他已经在几步之外。赶忙追上,归海莫凌面上尽是好笑。 “四哥,你真是关心则乱。尘儿能出什么事!?咸阳离这里又不远,有点啥事早就传来消息了。就算是尘儿出了事,云诺那丫头能不带消息回来?再说还有我母妃和戴郇翔呢,她要出事戴郇翔总是要往左相府送信儿的吧。” 听到他的话归海莫烬脚下一顿,眉头不展反而蹙得更紧了,心中计较着。莫凌说的没错,倘若是尘儿出了事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回来,就算戴郇翔他们不带回消息,朗枫也定会第一时间能报自己。那么究竟是为何?难道真是她一时忘了回信?可这几日自己的焦躁不安又是为何。 归海莫烬抬头轻撇他一眼,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也不再搭理他转身向书房走:“你刚说大哥怎么了?” “哦,对。四哥,你也知道大哥信喇嘛教,天天在府里念经诵文的,弄得整个府中乌烟瘴气。他现在还越来越严重了,竟然弄得军营也不得安生。前几日不知道谁跟他说城西郊外有处土方风水好,最适合建庙搭祭祀台,他还真信了,居然将虎枪营所有兵勇全都调往城西去修庙。我听了这事去大哥府里劝他,哪知道反被骂了出来,还说他的事用不着我管!哼,要不是四哥将兵部交我,我管他点头将自己烧了升天呢。四哥,你说这大哥是不是越来越糊涂了,简直就是个疯子!看父皇回来不定怎么恼火呢。” 归海莫凌跟随时了书房自行往椅上一坐,颇为恼怒地说完便倒了一杯茶汩汩地灌了下去。 归海莫烬听罢微微挑眉,心中的不安又大了几分。 大皇子归海莫斛由于出役不好,又生来带病,腿脚不利索很不得海清帝喜爱,在宫中也总被人欺负。出宫开府后竟迷上了喇嘛教,整日也不上朝天天在府里装神弄鬼。海清帝倒是也懒得管他,由于他管的虎枪营是专门负责皇帝围猎的,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海清帝也就不曾收回他这点兵权。不想他现在居然让士兵们去建庙,这么大胆的举动倒是不像那平日畏畏缩缩的皇长子所为 心中电闪雷鸣般晃过些什么,归海莫烬霍然从椅上站了起来。虎枪营到底去城西做什么了怕是很难说,咸阳可就在雒阳的西面。这些日他忙着处理朝中的事情累得合不上眼,而这些事大多是从东宫推下来的,太子为什么要给自己摊这么多的事?还有户部尚书赵齐民的事,赵齐民的案子确实如他想象的那般,现在这个稳坐十一年尚书的赵齐民已经在狱中了,木已成舟可东宫却仍在闹腾。 太子绝不是个仁义之人,赵齐民如今已是阶下囚他没必要仍闹这么大动静救他,不杀人灭口就不错了。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倒有些吸引人注目的意图,那么他为什么要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东宫,他在遮掩什么? 归海莫凌见归海莫烬面色几变,眉宇紧锁知道他在想事情,倒也不民打扰。却见他突然向书架处走去,拿出一张牛皮地图便摊在了桌上。 归海莫凌诧异地走了过去,一望便知那是萧关的地图,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归海莫烬,见他的目光一直在萧关到漠北之间来回扫过,最后定在一点上眸光瞬变,归海莫凌也忙看了过去。看着看着便也觉得不对,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是尘儿出事,是咸阳!是咸阳出事了!”归海莫烬肯定道,眸中已是深寒一片。只有这种可能下消息才会一点也传不出来。 “咸阳?四哥,咸阳能出什么事?四哥是怀疑北纥人南下攻打咸阳吗?这怎么可能!萧关可是有四万驻军把守的。” 归海莫凌方才见他的目光在萧关和漠北之间徘徊便明白了归海莫烬的担忧,有些不敢置信道。这些年北纥人并不是没有南下过,冲着海天的巨大物质财富,漠北生存条件极差的北终局人倒是年年突袭南下,漫长的北边边界,又给予北纥骑兵进行大规模攻掠的有利条件,北终局骑兵西起陇西、东至辽东攻城着邑,掳掠如故。 但萧关却牢固地守住了北纥人,这么多年从没让其踏进海天一步。有萧关守兵在,北纥人怎么可能深入到咸阳城呢?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可四哥又岂能平白如此猜度,那么萧关也出事了? “怎么不可能,倘若萧着也出事了呢?”归海莫烬不再看那地图心中已是有了计量,迅速地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个翠色扳指带在手上,又拿了佩剑便向外走。 “萧关十万守将就算是出事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传回来啊。”归海莫凌虽是这般问着,可看归海莫烬的神情却不得不心生恐慌。因为从他跟着四哥起,他就没有出错过。 “倘若萧关副都督投故呢?别问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带雷火翊军赶往咸阳。你等我消息,只要弄清楚虎枪营到底去城西做什么就一切明了。”归海莫烬一面交代着一面向外冲去。 听到他提起萧关副都督,归海莫凌蓦然想起什么,竟惊出一身冷汗来。那萧关副都督赵丰驾是萧聪野的家奴,此时归海莫烬提到他就是怀疑太子里通外敌和北纥人勾结! “你现在去细柳营劝服顾敦,一旦我确定咸阳果真出事,你们立马带兵先围了东宫和大皇子府,戒严九城。”归海莫烬翻身上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归海莫凌,见他面色凝重地点头。便知道他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打马便向府外急冲而去。 而归海莫凌也匆匆回府,心中并不担心劝服不了顾敦。这顾敦是归海莫啸的姨表哥哥,顾家与太子有仇,此时他们怕是巴不得一把火烧了东宫呢。 咸阳城。 觅尘和云诺将特意改装换面后的戴郇翔送到城门,看他翻身上马和另外两百人组成的骑兵整装待发。 “王爷,天城门吧,我们冲出去。”戴郇翔背脊挺直地看向归海莫湛,眸光坚定。 归海莫湛走近他抚摸了下他身下的黑马:“好兄弟,一定要带他安全到函谷关去。” 抬头又看向戴郇翔,见他冲自己坚定点头,轻轻拍了下马:“开门!” 戴郇翔回头望了眼云诺冲她笑了下便狠狠回头,城门忽开,他率先扬鞭同那两百人的骑兵如利箭忽然射出,直刺城外休整的敌军。待得他们一行最后一骑出了城,大门轰然关闭,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声音传到觅尘的耳中她浑身一震,打了个冷颤,哥哥出去了…… 一行骑兵都是专门挑选的精锐死士,出了城便直扑敌军,他们个个眼神坚毅,目露寒光,北纥军不防竟被杀倒一片,一行冲过之处血雨飞天。 倒是戴郇翔出了城却和萧潋晨缩在了后面,紧握的双手骨骼突出,他多想和这些勇士们一样血战敌军,只是他不能啊。 守在城外的北纥军尚未反应过来,他们便杀了过去,搅起一阵混乱。但没一会蜂拥的北纥军便将他们团团包围,不断有人倒下,队伍再缩小再缩小,只是冲喊声却丝毫不减。 此时萧潋晨和戴郇翔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大喝了起来:“不要杀我们两个,我们投降。我们是来投降的,我认识你们的大将军忽倪衍,叫他来。” 两人本就缩在后面,再加上他二人萎缩的样子着实在一群奋勇之军中尤显惹眼,他们又喊的北纥语言,北纥军将二人团团包围倒是面面相觑没有对他们动手。 没一会忽倪衍便打马冲了过来,一个小兵迎了上去对他说了几句,便见他浓眉微挑望了过来。众人见大将军来了忙让开一条道来,他一眼便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萧潋晨。 “萧公子?”忽倪衍诧异挑眉。 “将军,我们是来投降的,不要杀我们!”萧潋晨说着便连滚带爬地翻下了马,急急扑向忽倪衍。身后的戴郇翔也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二人只差没跪倒在忽倪衍的马前。 忽倪衍微愣,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直射二人,此时城楼上一支飞箭直逼萧潋晨而来,他虽是看到却不曾动作,只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利目微敛直盯萧潋晨。 萧潋晨岂会不知他的想法,虽是感觉那箭支的破空之声越来越近,可却仿若未知,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将军,别杀我们……” 话尚未说完,但觉眼前光影一闪,一声鸣击之音传来,忽倪衍的弯刀迅速出鞘正挡上了袭向他的那支羽箭。 “啊……这……将军救我!”萧潋晨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惊恐回头像是刚发现那箭一般,抖着便向忽倪衍的马后缩去。 “本将军倒没想到这里能遇到故人,萧公子有什么话到帐中去说吧,走。”忽倪衍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咸阳城楼便打马向回走,一面示意士兵将萧潋晨二人压上。 进了军怅忽倪衍往帐中一坐威目扫向萧潋晨和他身后的戴郇翔,来回看了半天,见二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才开口道:“萧公子可真是神出鬼没啊,在这咸阳城的战场竟能见到你倒是令本将军惊奇了。” “我……我这是要出关去,将军也知道这两年马匹生意很好做……前日刚到咸阳,怎么就打仗了,这……早知道是这样打死我也不会到咸阳来,他们还逼我参军守城,将军也知道我是一点功夫都不会啊,还有我们萧家的药堂,他们……” “停!停!”忽倪衍听萧潋晨语无伦次说了半天,直搅得他头疼没听明白是怎么加速,忙打断他。心道这萧公子做生意一副精明样,怎么一打仗就吓成这般了。虽是心中疑虑,不过看他一副书生模样浑身颤抖,眸中闪过鄙夷。人道海天书生最是没用,看来一点不错。 “你不是商人吗?怎么会在海天军中?” “今日将军攻城,城中死伤无数,慕王爷让城中男丁皆披甲上城,我这是被逼的。还有我们萧家的药堂也被海天军占了,伤药全被抢走了。我想想靠战争发点横财没想到是横祸,刚才要不是将军救我一命我早就死在箭下了。”萧潋晨一脸愤怒道。 “你们这一队人出城做什么?” “他们是想突围出去送信,可不关我的事,我是被逼的,还望将军明察。”萧潋晨急切看向忽倪衍,似乎生怕他不信般还快走两步,伸手就想去抓忽倪衍的手,一面补充道。 “这么点兵也想突出去,真是寻死。还好我认识将军,又识时务。” 忽倪衍看萧潋晨说得庆幸,虽是在他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但却丝毫不信他的话。这时外面匆匆进来一个士兵,手中捧着一封染血的信。 “将军,从那群人身上搜出来的。” 忽倪衍扫了一眼萧潋晨,见他正偷眼看向那信。 “就是这信,我亲眼看见慕王爷将他交给那士兵的,说是让他冲出去到函谷关救兵,还说上面盖了皇帝的印。” 忽倪衍拿过那信展开只扫了一眼便收了起来:“他是谁?” “是萧家药铺的伙计,也是被抓投军的。” “哦?岑草有什么用?” “回……大人,能镇痛、镇咳……还能止血。”戴郇翔一面跪地说着将头垂得低低的,手心惊出冷汗来。心中庆幸好在在尘儿的医书中看到过这岑草。 “恩,你这伙计不错。这样吧,你们先下去,在我这里很安全。萧公子和本将军也逄朋友,本将军不会难为你们的,我还有事就少陪了。”忽倪衍心中狐疑,却不再多问,起身向外走。 “带他二人下去,好好招待。” 忽倪衍对守兵投去了个眼神便头也不回地跨马向前军而去。哪知道刚到阵前没一会,看守营帐的士兵就匆匆跑了过来。 “将军,那两人死了一个。” “谁死了?怎么回事?”忽倪衍眸光微闪,觉得事情蹊跷,厉目逼向那士兵。 “我刚将他们带下去没一会他们就在帐中争执了起来,也不知道吵的什么,后来竟打了起来,小的冲进去的时候,那叫王二柱的已经被萧公子掐死了,萧公子这会儿正在帐中哭呢。说他不是有意弄死他的,说那王二柱竟想偷偷跑去送信,还说他自不量力只会连累他。” 忽倪衍听得头疼但大致也听明白了,就是那王二柱想逃跑,萧潋晨知道他肯定败露又怕遭到连累竟错手将他杀了。这么一翻折腾,忽倪衍烦躁不已,不过却是相信了萧潋晨就是一没用的商人。 “知道了,这事也用过来回禀?下去吧。” 小兵见忽倪衍神色不好,诺诺几下,手臂咯到腰间的一块银了,咬咬牙道:“萧公子想将那王二柱埋了,说心中不安,将……” “滚!”忽倪衍怒道。 那小兵吓了一跳,忙跌跌撞撞向后奔,刚到营帐就见萧潋晨迎了上来。 “怎么样?” “我还没能请求,将军就把我赶回来了。我看人都死了,随便扔了吧,埋什么埋。” “小哥,你就帮帮忙吧,我这心里不安啊。他这么冤死以后来找我可怎么办,要不这样吧,我不埋了,你弄匹马来将他放上随便赶远点,别让他被掩埋在这满是尸体的战场上就成。等仗打完了我派人找到他再埋也成,不然他成了孤魂野鬼我……算求求你了。”萧潋晨说着又往那小兵手中塞了一袋银子。 小兵心里一动,心道反正就是一死人,这里小事将军定不会再过问。抓紧手中的银袋往怀中一塞便点了点头,向帐中走去。暗笑这海天人就是,什么孤魂野鬼,不都是死人嘛!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五章 奔驰 春寒料峭,山风阴寒,烈烈冷风在耳边呼啸着刺上面颊。 毫不畏惧面上刀害似的痛楚,归海莫烬微眯着双眸坚定地看向黑夜前路,狠狠抖动手中的缰绳策马狂奔,胯下的驰焰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焦虑放开四蹄驰骋踏尘。 风猎猎灌满了披风倘是以前他定会感到一种壮烈的快意,可现在他只觉这风快将要把他的心撕裂了,抬头看向夜空,月已中天,心中浮上从未有过的惊慌与害怕。 是的,他在害怕!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害怕,那种心慌惊惧几欲令他疯狂。尘儿!他的尘儿此刻正经受着什么他简直不敢想象。 自他听到虎枪营校尉说的话,心间便被惊慌撕扯着。 他们果真不是为了修什么该死的庙才被调离军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一旦有谍报从西面过来一律截下。 他的猜测被证实了,那该死的猜测竟被证实了!咸阳出事了!已经过去两天,按时间推算出事之际尘儿应该还在神女宫。 海清帝前往神女宫不会多带护卫,充其量只会带上亲卫队。倘若北纥人突袭神女宫……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尘儿在神女宫会遇到什么?她是否安全逃到了咸阳? 她那纤纤素手是用来挑拨琴弦的,不该用来抵挡北纥强兵啊!她那单薄的身子应该好好呆在他的怀中,不该面对北纥军的晃晃刀刃!她身上那淡淡幽幽的少女沁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可她纤柔的身子却不见了踪迹! 他从不信奉神明,可是此时却由衷地祈求,祈求上苍一定要让尘儿平安等到他! 再次握紧缰绳,双掌早已被粗糙的绳子勒的出了血泡,可他却浑然不觉得疼,举鞭疯狂地策马,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可这黑通通的路竟似没有尽头般漫长,眼中血丝密布可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5部分阅读 丝密布可却抵不住心中的疼痛和煎熬。 驰焰本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归海莫烬的骑术又向来精湛,跟随着他一起来的近万黑翊军虽是快马加鞭却仍被他远远抛离。 耳边偶尔传来几声隐约的马蹄声,归海莫烬知道那是慕扬和吕劲二人,也就他们能跟上他的脚步吧。定是担心他,这才使出了全力跟上来的,心中闪过感动,想起自己一个时辰前夜访黑翊军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不确定咸阳的情况,只跟他们说没有海清帝的调令,就算在咸阳立了功也许非但不能讨到军功反而会受罚,倘若自己判断错误更会是杀头的罪名。他是担心他的王妃可他们不同,没有责任陪同自己冒险。所以这次的行动不是命令而是意愿,他们随意,愿意跟随便来,不愿的他绝不强求。 令他没想到的是黑翊军竟全来了,不曾少一人一骑。所以尘儿,一定要等着!一定不能出事!他们是为他的王妃而来,所以她便不能出事,她还没等到他用花轿将她迎进门,还没和他携手变老岂可出事! 不知这般疯狂地在暗夜中奔驰了多久,山峦起伏,峰岩林立,绝壁陡起,地势险恶了起来。但归海莫烬的眸中却闪过了亮光,将手中马鞭挥得更急,纵使驰焰千载良驹这几个时辰下来也已经疲惫不堪。虽仍是四蹄飞走可归海莫烬知道他们现在的速度已经减下了不少,暗叹自己从没这般不心疼过它,用手抚摸过驰焰的鬃毛俯身低慰。 “好兄弟,跑的再快些吧。我知道你累了,可我们现在还不能歇,尘儿还在等我!”言罢用力抽向驰焰,它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嘶鸣一声向前急冲。 山谷中道路越来越崎岖狭窄,空谷幽深,险峰绝壁森然而立,马蹄声在耳边有力地响起。 望着远方已经微微浮现的灯光,归海莫烬心中一震。到了,函谷关终于到了,那么离咸阳就又近了一步。 打马一口气冲到函谷关外陡然勒马,驰焰鸣叫一声几欲立起,那嘶鸣之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关楼上打盹的士兵一惊,忙望了下来。 “本王乃翰王归海莫烬,函谷关守将严攻何在?”归海莫烬抬头大喝,喉间被风吹得生疼,声音显得有些嘶哑难听。 城上士兵一听是翰王亲至,心中诧异,虽还不知真假却仍是吓得一个哆嗦忙跑下城楼一人向严攻的寝室跌跌撞撞跑去。 “速速让严攻出来!”知道严攻不来,就其自己贵为王爷也不能令守军开关,归海莫烬蹙眉又喝,身下驰焰似乎也感到了他的焦躁,不停地踢踏四蹄,带着他在原地打了几转。 没一会城楼上快速跑上了一行人,打前正匆匆穿着衣服的中年壮汉正是严攻。 归海莫烬一眼便扫到了他们:“严攻,开关,本王要过关。” 那严攻尚未看清楼关下的人就听到一声厉喝,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他虽是见过海天那位传奇翰王一次,却没有接触。听着声音自是分辨不出。使劲探头向下看,可函谷关高二十四米又是晚上他除了一个挺拔峻傲的身影什么也看不到。 “王爷亲至,臣未曾远迎,还望……” “开关!本王令你开关,咸阳有变,本王现在就要过关。”他的客套逶迤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归海莫烬急急打断。 严攻一听咸阳有变心中一突,心道咸阳出事他的函谷关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两天安静的很啊。雒阳到咸阳必经函谷关,没道理远在雒阳的翰王知道了消息自己却丝毫不晓得啊。 再说这深更半夜的,此人声称是翰王却又单枪匹马,怎么看都有问题。 “王爷,您知道这函谷关的军规,没有通关文碟是不能随意开关的,臣做不了主啊,您看您是不是……” 远处又传来马蹄声,吕劲和慕扬也正直奔而来。 归海莫烬心中焦急,但也知道不能怨怪严攻,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灌力便执向了严攻。 严攻一惊,初时以为是暗器,正要躲避,可那东西到面前却力道不再,诧异地伸手接过,触手温润,低头一看,吓得一惊。 竟是虎符。 这虎符是用秦国玉玺改制而成,也就是和氏璧做成,甚为精致。和氏璧乃是传世宝玉,别的玉石是万难仿成如此模样如此手感的。 严攻当即便信了下面来的正是翰王,他对这位海天战神早已是仰慕有佳,当即也顾不上多想,便恭敬道:“王爷稍等,臣这就亲自下去迎接。” 说罢就忙往下冲,刚走几步却突然听到谷中传来阵阵马蹄声,声响越来越大,山谷震荡。竟似有千军万马向函谷关冲来。严攻又是一愣,这放几人过关和放一支大军过关可是不同的啊,当即顿住脚步又回到了关楼。 “王爷这是?” “是本王的黑翊军,本王要一并带到咸阳去。”归海莫烬眸中微亮,这群小子们倒来的够快,不曾偷懒。 函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震慑于此,是东到雒阳,西达咸阳的咽喉。 严攻镇守如此重要的关隘,自是有他的能耐的,归海莫烬曾专门从兵部文案中调出此人平生资料研究过,对他也算知之甚详。知道此人素来谨慎,又颇具胆识,怕自己今日想要带黑翊军过这函谷关不易。 果然似乎是响应他的心思,楼上的严攻说话了:“王爷,请赎臣不能开关。这兵符是调兵用的,起不到通关文书的作用啊,何况王爷还要带这么多兵马过关。这……” 归海莫烬早料到他会如此,听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沉亮,再不欲多做纠缠,回身对吕劲和慕扬丢了个眼神。 他们二人皆是跟随归海莫烬多年,一个眼神便已会意,两人对视一眼迅速从马上一跃而起,临到半空突然双手搭建在了一起。 归海莫烬算准时机飞身而上,一脚在两人搭起的手上轻轻借力,他的身体便再次向关楼之上飞掠而去,夜色下身后的黑色披风迎风扬起宛若苍鹰,迅捷而诡异眨眼间便到了楼上。 晓是严攻武艺有成竟也没能反应过来,感觉危险袭来尚不及避过,便只觉咙间一寒,低头去看一只利箭正抵住那咽喉紧要之处。而那箭刚刚分明还在他面对的函谷关守兵身后的箭套中。 严攻一面暗叹翰王果真如传言一般武功深不可测,一面心中骤缩,抬头便迎入了一双冰冷寒目中,那厉目傲眉之间隐现的凛然和霸气竟让他这个沙场老将也不敢直视,目光一闪额际已是一层薄汗。 “这函谷关本王今日非过不可,生死一线之间,你开不开关!” “严攻,本王的脾气你该清楚,本王说咸阳有变便是真如此,本王还不屑欺哄与你。这函谷关虽是险峻,不过今日就算你宁死不从,本王也照样过得。本王无意取你性命,你最好想好了再答。” 归海莫烬说罢也不再看那严攻将目光投向远处,尘土滚滚,黑翊军已经过来了,他不会再耽搁半刻。 “开关!”严攻眸中几闪,心念斗转,沉声道。确实,翰王一言九鼎,黑翊军又个个一能抵十,难道咸阳真出事了? 归海莫烬听他下令便放下了抵在他喉间的箭,看也没看便向后扔去,正落在那士兵的箭袋中。见黑翊军已看到了踪迹,薄唇微抿看向西方,那是咸阳的方向,尘儿安好? “王爷不怕臣反悔?”严攻见他竟想都不想就收了箭,些微一愣,待反应过来不免诧异问道。 归海莫烬眸光在他面上一带,纵身便向楼下跃去:“你不会,本王也不怕!” 声音刚落他便落座于马上,驰焰嘶鸣一声甚是欢悦。 严攻心服,暗叹翰王果真非同凡响,一面向关楼下而去催促着守门士兵快将关门打开,心中已然相信了归海莫烬的话。咸阳出事了! 待到大门洞开,黑翊军也相继而来,归海莫烬一勒缰绳,骏马长嘶,狂奔而出。万骑跟随,马蹄响彻山谷,大有震切山谷的威势。 严攻站在边儿上注视着,越看越是心惊。人说黑翊军神出鬼没,人人武艺出众,乃是海天第一虎狼之师,他先还不信以为是传言误人,现在却不得不暗叹怕是传言也不能言尽这威武之军。 他们个个目光炯炯,神形威怒,昂首腾云般座于马上,行于猎猎于长风之中。人人玄甲玄袍,兵戈锋锐,晓是只看一眼便知军容肃整,军威严穆,翰王治军之悍可见一般。 待大军刚行至另一边的关口,关门一开归海莫烬正欲冲出,却突然又顿住了双手,前方隐约有马蹄声! 果然,没一会一人一骑驰来,那马上的人显然受了伤危险地挂在马上身体虚垮。归海莫烬尚未示意,吕劲已快马飞驰而上。 “王爷,快,是戴郇翔戴侍郎。” 归海莫烬心神一震,忙飞驰而去,翻身下马扣住了戴郇翔的手腕,细细一听双眉微蹙。手掌抚向戴郇翔的后背一股真气便缓缓注入了他的身体。 晕死过去的戴郇翔渐渐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含着担忧和焦虑的黑眸,恍惚几下他才看清眼前人,眸光瞬间一亮,张了张嘴,右手微抬伸向怀中,可似乎是没有力气手尚未碰到衣服便又滑落了下来。 归海莫烬忙伸手探向他的怀中,从中取出一个包裹来,打开一看眸光懵然收敛。 将那明黄的圣旨递给身后的吕劲:“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明白,好好休息。商飞捷,人本王交给你了,倘若有个闪失提头来见。” 归海莫烬看向从队伍中过来的一个身形较瘦面容清秀的男子吩咐道。那男子应了一声便扣上了戴郇翔的手腕,细细把脉,看向归海莫烬:“王爷放心吧,定不辱命。” 这时候关隘中已备好了担架急急赶了过来,归海莫烬亲自将戴郇翔抱下马,放在担架上,尽量避开他身上那五支刺目的箭羽。见他仍担忧地睁着眼眸看着自己,忙轻轻点头:“放心吧,我这就赶往咸阳。” 说完又向他的身上灌过真气,顺手轻按他的睡|岤挥手示意商飞捷将人带下去医治。 “圣旨快马送回雒阳,严攻。带着你的人随本王前往咸阳救驾!”归海莫烬说罢,翻身上马,飞冲而去。 身后是滚滚铁骑,踏破山谷,踏起满天黄尘。 只是他们何曾想到,此时的咸阳正经历一场剧变,北纥人破城了……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六章 城破 咸阳城外。 一座黑色的营帐静静立在火光之中,帐中身穿黑色布衣长衫的男子战战兢兢地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那样子就像一个被吓破胆的没用弱质书生。 只是他的眸底却藏着几分戏谑几分锐利与那发抖的身体格格不入。 “萧公子,我们将军请您到阵前去。”小兵进来传话,眉眼间的不屑显而易见。 萧潋晨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哆嗦道:“阵……阵前?我不会功夫,我……” “我们将军会保护公子的,公子请吧!” 萧潋晨一面起身颤抖着跟在那士兵身后,一面心中思索着忽倪衍这时候叫自己所为何事,没一会便来到了阵前。小兵牵过一匹马示意他上去,他爬了半天才上了马,由那小兵牵着向阵前的忽倪衍而去。 “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我……” “萧公子来了,没关系,你只要站在这里不动就可以了,我是不会为难公子的。” 忽倪衍说完便看向城楼,那上面一个竣立的身影极为显眼,忽倪衍厉目微眯,海清慕王归海莫湛,果真有些能耐。 “城上的人都听着,本将乃北纥上将军忽倪衍,本将给你们机会选择投降或是死。你们看,这是你们海天的弯月公子,他就很明白事理,及早投降我们北纥,我们也将他奉若上宾。本将向你们保证,只要投降,本将军绝不为难你们,不然……” 忽倪衍的话尚未说完,从远处城上一支利箭破空而过,直刺萧潋晨而来。全然不给人躲避和抵挡的机会。萧潋晨心中暗骂归海莫湛心狠,一面颤抖的更加厉害装做正好要跌下马背的样子,那箭便避过了心胸直刺肩头。 他哇得大叫一声便直直向马下栽去,两眼一翻干脆晕死过去。 此时城楼上士气大胜,一声声震耳呼啸混在一处直冲天幕。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忽倪衍气得面上肌肉直跳,看向倒在地上的萧潋晨噈道:“没用的东西,拖下去。” “将军,努尔大忽到了。” “果真?快让他来见我,快!” “将军,霹雳弹都带来了,现在就可以攻城,保管这咸阳再铜墙铁壁也抵不住红毛人的霹雳弹。” “哈哈,好!好!太好了!” 被两个小兵抬着的萧潋晨听着他们的话,眉头微微一动。霹雳弹?什么东西?怎么有了这种东西竟把忽倪衍高兴成这般模样。 “妈的,没用的海天人。不就是肩上中了一箭嘛,怎么就晕过去了,还得老子抬着。” “别说了,赶紧把他送回帐,咱们好早点回去也看看那霹雳弹是个什么样。那玩意可是将军花不少价钱从长鼻子那里买的。” 萧潋晨微微睁开眼睛望了一眼,他们带他去的可不是刚刚那个火光环绕的营帐,而是一个暗淡无光偏僻冷清的小帐。清眉微挑,看来挨这一箭还是有点用的,他们不再监视自己了呢。不错! 两个小兵将萧潋晨扔进营帐,随便给他处理了一下箭伤便匆匆跑了出去。 他们的脚步刚消失在帐中,萧潋晨就悠然睁开了眼,暗道一声真粗鲁,伸手将他们胡乱包扎的布带解开,从靴子的暗袋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一股清新的药香冲向鼻尖。 嘴角轻轻一勾,重新处理了伤口,这才不急不缓地起身向帐外掠去。迅速地解决掉守在帐外的一名北纥士兵,身影一闪便向远方飞掠而去,没一会儿便远离了北纥营帐。 突然一声轰然大响自身后传来,萧潋晨一惊,回头去看。只听咸阳城门的方向火光冲天,随着又是几声连续的震天闷响,那声音极大,震撼人心,似乎连大地都随着这震天响声颤抖了起来。 那是什么?! “轰……” 响声刚起,正埋头给一个重伤士兵处理胸前伤口的觅尘就感觉到了不对,小帐篷中的伤兵们也喧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声音?” “打雷了吗?” 他们个个面带惊异,只有觅尘面色苍白了起来,那是什么声音?为什么听上去像现代时候听到的炸弹炸山的声音!怎么会有炸弹!她尚来不及细想,几声震天闷响再度传来,连带着地面也颤抖了起来。 觅尘蹙紧眉头,转身就往外跑。不对!这声音分明就是炸弹! 跑到外面,果见众人神色惊慌,一群群地向城门处拥。觅尘也来不及细想就向城楼上冲,士兵们紧张奔走,倒是也无人留意她。 觅尘顺利上了城楼,正听到一声巨响,映入眼幕的是火光四射,城门上的青石被炸断一处发出轰天震响砸向地面。整个城楼都震动了起来,觅尘惊得两眼瞪大,慌忙看向城下,四五个投石机停在护城河边,炸弹分明就是从那里投过来的。 “你怎么上来了?快下去,这里太危险!” 觅尘尚要看清楚,耳边响起一声喝斥,回头正见归海莫湛蹙眉看着自己,面色低沉。 “那是炸药!” 觅尘急急说道,心中已是惊慌到了极点。看这样子怕是没一会儿敌军就能将城门炸开了。要不是投石机没有准头,怕是用不了这么多的炸药城门就已经倒了。 “炸药?”归海莫湛挑眉,这时又飞来一个霹雳弹,就炸在他们附近,青石碎片飞射而来。他上前将觅尘拉进怀中,一面回头急喝。 “快撤!” 觅尘这才发现城楼上的士兵正在分批撤离,看来他也看出这里守不住了。 “五哥,都撤的差不多了,你也快撤吧,这城怕是马上要破了。”归海莫啸一面挥手示意身后的众人快走,一面急急说道。眉宇间的阴寒,显示了沉重的心绪。 “你带人护父皇周全,我垫后。快撤!” 话语被震天的爆炸声隐没,归海莫湛见归海莫啸身影掠下城楼,看向觅尘。 “快走,回宫里去。” 觅尘知道他们要放弃这里,改守皇宫,虽知道这是最为冷静理智的办法,可还是一阵心伤和愣然:“那这城里的百姓怎么办?不管了吗?还有那些伤兵!” “顾不上了,快走。”归海莫湛说着便将觅尘推向阶梯的方向。 觅尘咬咬牙,看了一眼城楼,不断有炸药被扔过来,城门处已是岌岌可危。再顾不上多想拔腿就向城下跑去。急急跑向医疗帐篷,云诺也跑了出来。 “怎么了?为什么要撤啊?怎么这么大动静?” 邹月叶也从帐篷中跑了出来,正看到迎面驾马而来的归海莫湛,便迎了上去:“表哥,这是怎么了?” “上来,这里守不住了!苑曦快带她们走!”归海莫湛几乎不曾消减马速便将邹月叶拦腰抱上了马安置在身前,冲赶过来的邹苑曦喊道。 邹苑曦应了一声,急掠而来,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云诺,一面伸手看向觅尘:“走!” 觅尘也不及细想,将手放入他纤瘦的掌中,大力传来便落在他的身前。此时云诺也已翻身上马,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觅尘心里一惊。城门破了! 邹苑曦也不回头,一抽马鞭,马被巨声所惊又被他这么一抽,立刻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向前。觅尘只觉耳边劲风呼啸而过,身子被颠得几乎飞了起来。 回头去看,正见一群北纥人已经呼啸着进了城,和没有撤离的海天士兵厮杀了起来,力量悬差太大,不停有人倒下,不断有北纥人冲进城中,越来越多。城门处火光照得双眼刺疼,她们刚刚还呆的那医护帐篷被北纥人骑兵冲叱而过不翼而飞,注满火油的箭羽四处飞射,火光在城中不断蔓延。 更可怕的是有一群人正呼喝着向他们追来。云诺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觅尘吓得一惊,不由便打了一个哆嗦。 感受到怀中觅尘的惊恐,邹苑曦低头温和一笑:“怕吗?别看。” 觅尘仰头正看到他温和带笑的眸,心神微定再看后面云诺和那些北纥士兵已经厮杀在了一起,大惊:“云诺!” 邹苑曦听到觅尘呼喊,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微变。拔出腰际的剑一剑刺向身下的马儿,马儿嘶鸣一声疯了一般向前冲去。觅尘大惊,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邹苑曦,但见他轻轻一笑:“快走!” 说着便飞身而起离开了他们乘坐的马向云诺飞掠而去,手中剑光一闪便放倒了一人,稳稳落座在那人马上,和那些没有撤离的海天兵士、不惧怕强敌的咸阳百姓一起投入了战斗。 觅尘一惊,这才知道邹苑曦竟也会功夫,暗叹这人平时看上去是那么的单薄,那么儒雅,此时杀人竟也眉眼不眨,可见战争的残酷血腥。 见又有北纥兵冲向这边,想来他们是欲乘胜攻破皇宫,觅尘不再多看回头狠狠抖动缰绳向皇宫急驰而去。路上不断有百姓挥舞着斧头向北纥人冲去,觅尘一阵难过。百姓之纯朴可爱,可见一般。她甚至有些恨起自己了!厮杀声充斥耳际,觅尘只觉一阵伤痛,只能发疯般向前冲。身后北纥人的喊声越来越近,让她想起了两天前也是这般疯狂地逃奔着,只是那时候心中除了害怕还有安慰,起码尚有云诺陪着自己。 而现在种种情绪撕扯着心肺,她已经分不清眼前都晃过了些什么,只觉恍恍惚惚几日的不眠不休已经让她太疲累了。这疲累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的疲累,她甚至在想就这样死在这里算了。死了就不用面对这残酷的战争了…… “别放箭,抓活的。” “她跑不了的。” “哈哈,这么美的娘们杀了可惜。” 几支冷箭从身边飞过,陇然唤醒觅尘的思绪。身下的马儿似乎受到了惊吓,更加发疯地向前奔去。觅尘心中一惊,她不能放弃!只要还有生还的可能便不能放弃! 精神一抖俯低身体向前急冲,眼看宫门在望,觅尘心间一喜。 冲进咸阳皇宫的正门太和门,守门的士兵见身后北纥人正急冲而来,忙急急便要将宫门关闭。沉重的朱红大门发出声响传到耳边,觅尘一惊。没有进来的人怎么办,云诺,邹苑曦他们怎么办! 城上的箭队开始向北纥人急速飞射,箭矢当头射下纷落如雨。可是显然这些头先进城的北纥军专门是派往攻占皇宫的,他们竟似早有准备。手中盾牌高高举起,虽是有人落马有人惨叫,可仍有大批的黑衣铁甲骑兵潮水般向宫门涌来,竟将尚未关好的高耸朱红色宫门生生地猛然撞开,潮水般涌了进来。 守门的士兵被他们手起刀落,血溅宫门。 觅尘听到动静回头去看吓了一跳,要是因为她让北纥人攻入皇宫那可真是大大的罪过啊!就在此时身下马儿嘶鸣一声,觅尘生生被甩下了马,抬头去看。那马儿的屁股上几支箭羽分外惹目,想来定是刚刚北纥人的冷箭射到了它,它竟带着伤护自己奔到这里吗? 觅尘心间感动,望着攻入城中的北纥人心中已是一片平静!这几日见到的死亡太多了,对死亡的感受也太真切了,如今竟连最后的害怕也远离了,只剩下了空洞。她不想再跑了,太累了,两日两夜不曾合眼,竟换来的还是城破。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死在眼前,纵使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此时心中也伤痕累累。不逃了,纵使逃了又如何?宫门已破,早晚也逃不过一个死,倒不如早点面对。 涩然一笑,干脆移近那正大口喘着气,做着最后挣扎的马儿,静静地抚摸起它来。 “谢谢你,很疼吗?这战争真的很讨厌对不对……” 此时归海莫湛领着一支骑兵向这边冲来,一眼便看到了孤零零跌坐在广场上的觅尘。他的心神一震,胸间只觉一股撕痛几欲扯碎胸膛。 她就那么安静地抚摸着躺在地上挣扎着的马儿,神情是那么安宁,那么平静,却又是那么让人心惊。仿佛马上便会消失在眼前一般! 她的身后北纥人正不断地涌进宫门,和守城的海天兵战成一团,海天士兵不敌,正被逼得步步后退,可她却恍若不知,似乎眼中心间就只剩下了那匹喘着粗气的马。 “杀!” 归海莫湛大喝一声便向前急冲而去,身后跟着的众海天将士也飞冲而上,这太和门前的广场成了北纥人攻进皇宫的第一处战场。 “尘儿,起来!别吓我!” 听到有人在耳边急切地呼唤着觅尘恍惚回神,茫然看向一脸焦急的归海莫湛。有些不明所以,他怎么会在这里?看向身后正厮杀着的众人,觅尘眼眶微红。 “怎么办?为了等我宫门被攻破了。” 归海莫湛听到她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眼眶红红神情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轻将她揽起抱进怀中。 “没事,不是这样的。这道宫门我就没想守住。后面的乾清门已经关上了,守宫的士兵都在那里,他们攻不进去的。不怨你。” 觅尘看向归海莫湛急切的眸,听着他安慰的话,心神一震,神色已是好了不少。 归海莫湛见她眼眸终于有了光彩,这才回头:“保护郡主!” 迅速便过来了一个身披明光铠甲的战士将觅尘护在了身后,觅尘认得此人正是那日护送自己和归海莫睿回到咸阳的沈思鸣。知道此刻自己多说他也不会听,再加上这时候她确实需要保护,觅尘便一言不发地由他护着,看向这厮杀混战的广场,那广场的角落还有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宫女太监正索索发抖,可还是难免北纥人的夺命弯刀,尸首横列。 此时归海莫湛也已投入了战斗,身影飞掠之处惨叫连连。 觅尘望着这混乱的战场,血光飞溅,死亡在一瞬间来临,不断有人倒下,永远地倒下!这个时候她虽然两世为人,却更加心惊心颤!这场战争给她的冲击显然要比给其他人的不知重上多少。 她,一个来自文明杜会的现代人,在现代接受的是和平教育,从未面临过战乱,战争之于她是那么的遥远,生命之于她是那么的珍贵。 现代社会的平平安安,衣食无忧让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懂得享受生活,珍惜生命。所以此刻她没有办法不害怕惊恐失措茫然。没有办法让自己面对这一切,冷兵器的战场犹如地狱,充斥在周身的浓重血腥犹若魔鬼。 滚滚铁骑,蹄声踏碎黎明呼啸而来。 归海莫烬深邃的眸中血丝遍布,一路拔除北纥人埋伏的小股军队带着刻骨的愤怒终于咸阳城远远在望。 眼前的一切无不昭示着城已破,北纥人已经攻入了咸阳!没有想到他们的速度竟会如此之快,也来不及细想。归海莫烬双眼微眯毅然果断,腰间冥峰剑陡然出鞘,带着破空之音直指天际。 “杀!” 猛夹马腹,率先冲向火光蔓延的咸阳城。就算是北纥人攻进了咸阳又如何,他便要他们马上给他滚出城! 身后应声震天,震动天地的马蹄声轰轰踏来,毫无犹豫地雷鸣般的吼声响彻身后,近万把利剑,锵然出鞘,反射出森然寒光几欲照亮灰色的天幕。最先到达的黑翊军已是进入了战斗状态向咸阳城蜂拥而去。 鲜血,尸骸,刀光,满天。 血腥味在城中弥漫,浓得让久经战争的归海莫烬也心生寒意。心脏几欲停止跳动,残忍的寒意渗透筋骨让他疯狂了起来。尘儿!不要出事!求你!这迟到归海莫烬会用一生来还,只求你千万不要出事! 无数人被身后疾风骤雨般的箭矢射中,挣扎着倒在了地上,惨叫连连。一顿箭矢过后,宫女内监的尸体遍布在广场之上,劫后余生的宫人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逃窜着。辽人快马加鞭地紧随其后冲过宫门,遇见挡了道路的宫人就手起刀落,血溅宫墙,整个广场之上更加的混乱不堪。 归海莫烬面无表情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胯下驰焰飞驰穿梭在北纥重兵之中,剑光剑气掠过一片血雨,耳畔是各种惨绝人寰的凄厉狼嚎,是利剑刺入心脏后鲜血汩汩淌出的声音。是驰焰踏过人的脊骨响起的咯咯断骨声,是残躯摇晃倒地的落地声…… 归海莫烬布满血丝的黑眸,眼眶欲裂发疯般向前冲去,身边是横七竖八的尸骸,那些北纥人甚至尚未看清他的身影便已经身首异处。他们遇到的是盛怒的海天战神,那滔天怒气让他们撞上的已不再是战争而是屠杀。 身后的黑翊军看到城中的惨像,看到同胞的尸骨已是个个愤然嘶吼着紧跟而上,纵使北纥人兵多人众也抵挡不了如此的鬼神之军。 “翰王来了!” “翰王来了,杀啊!” “翰王来了,我们有救了!杀!” 尚存的已经疲累不堪的海天军被唤醒,个个精神振作了起来。此时的邹苑曦和云诺守在一处,身边只还有尚存的六七个海天士兵。北纥人确实那么的多,他们,你一刀我一刀,云诺几人个个负伤连连,险象环生。 他们早已经疲累不堪,纵使心智坚韧,每个人要同时承受周遭数十人的攻击,反抗也开始显得微弱了起来。背脊、胸前、四肢,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血将衣物浸得透湿,粘在身上,越发如地狱鬼差,让他们已默默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此时却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呼喊撕杀声,是援军到了! 心神剧震,手中的剑猛然锐利了起来。不到十人的小队伍嘶喊着振奋了起来。 云诺眸中带过狂喜和邹苑曦对视一眼挥动着手中的剑,一剑刺向身旁的马腿,马失前蹄,敌人惊叫着坠马,尚未反应过来云诺的剑已刺向了那人脖子,鲜血迸出。 此时归海莫烬已经带着一群黑翊军撕杀了过来,高昂的铁盔在手中挥斥的剑光下寒光闪闪,阴冷的刀削面容在北纥人的眼中狰狞威猛,宛如能摄人魂魄一般可怕。 那些本还围在云诺他们周围的北纥军显得慌乱了起来,只觉瞬间便从天堂掉入了修罗场,浑身发寒。而此时黑翊军已到,当两方交锋,黑翊军呼啦啦从一面洗刷过敌阵,剑光与北纥人手中的半月形弯刀撞击在一起,凄厉喊声响彻黎明。 当驰焰来到云诺的身边,那刚刚还激狂着的北纥骑兵已死伤大片,沉吟惊慌。 “尘儿呢?”归海莫烬眸光直逼云诺。 “在宫里。” “保护他们!”归海莫烬再不多言一句,也不再逗留此处,扬马便又向城中冲去,甚至不看一眼身后跟来了几人几骑。 心思斗转,她该是没事吧,她定然没事。将那满腔的担忧和悲愤转化成滔天的怒火积满胸膛,挥舞着手中的冥峰剑,感受敌首坠落的热度,践踏敌人的尸骨,身影一刻不停直刺皇宫的方向。 而此时围在皇宫的北纥人显然也知道援兵到了,有些已是惊慌了起来。海天翰王归海莫烬至于他们太熟悉不过了,他常年镇守聚幽关跟他们打过不少次仗,如果说翰王对海天人来说是战神,那么至于他们便是死神。 聚幽关临近北纥东中部,是单于庭和左贤王的辖地,他们右贤王一部虽是没有跟这海天战神交过锋但是他的名声已经威震北纥,尚未见到其人已感到寒意。 “将军,援兵到了。是翰王归海莫烬的黑翊军,正向这边冲过来马上就杀到了,您看……” “妈的,用了霹雳弹还是晚了一步!慌什么!准备撤离,其它人给我杀,用弩车将这广场上的人给本将军射成蜂窝!就算走,本将军也要血染这咸阳皇宫!”忽倪衍怒吼道,显然知道援军只会越来越多,他们丝毫再讨不到半点便宜。 “那我们的人岂不是……”士兵一惊,用弩车万箭齐发那现在正和海天人战在一起的北纥人岂不是也要跟着送死! “快去!啰嗦什么!”忽倪衍怒骂,看向不远处归海莫湛凌然的身影心道,能让此人死就算是搭上再多的人也值了! 回身看向已经驾好的五辆弩车,冷冷的箭头成排成簇地在晨光中闪着寒意。他翻身下马,亲自操持其中一辆,对准了广场上那清峻凛然的身影。 “放!” 一声喝下,万箭齐发! 归海莫湛早在弩车驶来时已经注意到了,奈何此时却毫无办法,面色猝沉大喝一声:“大家小心箭阵!” 心中却渐寒,知道这样的箭雨没有几人能够躲过,就是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看向不远处被沈思鸣护着的觅尘,以沈思鸣的武功……心中计量,身影已经向觅尘的方向急掠而去。 万箭如飞急掠而来,惨叫连连,归海莫湛将身后的披风一把扯下施以内力,披风挥动着抖落了一地残箭。看向觅尘,沈思鸣已经不敌,身上多处中箭,竟似有倒下的趋势。 归海莫湛大惊,正欲往觅尘的方向而去,又一阵箭雨从天而降,带着震天鸣响。眸光急缩,顾不上自己便向后急掠而去。 就在此时他的余光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得手中的披风一晃,一支利箭呼啸着射进了小腿,可他竟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定定看向远处,莫睿,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此时出现在这里! 是的,那不远处正从太和殿殿墙绕过来的正是十六皇子归海莫睿,虽是离这里有些远可弩车的发射距离本就极远,归海莫湛清晰地看到有几支流箭正急速地向他小小的身影飞驰而去。 此时他若赶上去不是不可能揽上那箭,可是余光所见沈思鸣已经倒下,觅尘苍白的面映入眼中。来不及再想,归海莫湛心神俱裂,眸中充血嘶喝一声便向觅尘飞扑而过,将她挡在身后,纷纷箭雨被手中寒剑挡得四散开去。 归海莫烬远远便看到了广场上唯一仅剩的那个挺俊身影,充血的眼眸掠过那五辆又欲发射的弩车,大喝一声抽出背上的劲弓,五支金羽箭搭上弓弦,向着五个不同的方向破空而去。直击那五辆弩车上的发射手! 四声惨叫应声而起!滚落弩车!忽倪衍望着广场上唯一幸存的归海莫湛,眸中仇恨和佩服交错而过。是此人运筹帷幄毁了他的攻城计划,但此人的胆识功夫却令身为敌人的他也不得不钦佩有佳。 下令五辆弩车齐齐对准归海莫湛,忽倪衍唇际闪过一抹冷笑,海天慕王,再见了! 然而还不待那弩车上新一轮的箭簇被安置好,身后一声破空箭鸣带着凛冽的风声呼啸而来,忽倪衍惊呼一声错身去避,但还是慢了一步,面上被那箭扫出一道血痕!他难以想象只要慢上一步自己此刻会怎样。是谁!如此强劲的箭势是谁! 从地上翻身而起看向身后,晨夕微亮,他看到了一个挺拨的身影,看不清那人的脸,朦朦胧胧中,只觉得似有寒光隐隐从那人身上透出,倨傲挺立,宛如天神下凡又似地狱暗魔。那手中的劲弓提醒着他刚刚的心惊。 忽倪衍看向那四个从弩车上掉落的北纥兵,一箭灌脑,刚刚那样的利箭竟是五箭齐发吗?!他的心中闪过震惊,面上已是有些惨白,恍然明白了此人是谁!海天战神归海莫烬,果真非同凡响! 此时的归海莫湛也看到了远处的归海莫烬,心神虽是松弛,却陡然坠入了冰窟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头。莫睿,莫睿怎么样了? 觅尘感觉归海莫湛的身子瞬间僵硬,身子被他整个挡着看不到前方,只觉广场静了下来,静的可怕!怎么了?她诧异抬头,动了动身子向前看去。 那小小的身影让归海莫烬瞬间便捕捉到了,瞳孔骤缩,绽放出绚烂的光彩。 她在!是她!她还在!真好! 感叹地同时,也心惊胆颤,他不敢想象倘若晚上一步……倘若晚上一步,便是让这全天下都陪葬也换不回她啊!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七章 生死 晨阳在太和广场的诡异静默中悄悄升起,当觅尘从归海莫湛僵直的身躯下侧出头时,看到的便是那一轮缓缓升起的红日。 人都道夕阳如血,可今日的晨阳却让觅尘生生打了个哆嗦,它红得是那么萧杀,在湛蓝的天空中就像凝着的一滴血,怵目惊心。 本该是春日暖阳,本应为晨光依稀,近水斑娴。可在这凝重的广场,在这血腥的战场如血的晨阳徐徐上升,将远近地面染得更红,以铺天盖地的红色凄厉地狰狞着觅尘的视线。 晨光浮在漫地的血色上诡异的斑红让思绪也似一缕浅红的血飘散着,在空气中弥漫。 突然感觉一道炽热的视线传来让她的心为之一颤,轻抖睫毛便撞入了那紧紧锁着自己的血瞳。他的眸子蕴着血色,似是有火苗在其中簇燃,撞上她如水的眸光那道火猝然升腾炽烫了觅尘的心。 他眸中近似偏执的狂热暖了双眼,眼眶一热凝成了泪光滑落,觅尘轻眨眼眸泪盈于睫晨风中凝成了霜。 两人便这么远远凝望着彼此,四周变得虚浮,仿似只要这么凝望着,一个眼神便可将心间百般情绪都尽诉,万念俱静唯剩下那心底的一抹安宁。 或许是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或许是形势变的太过陡然,又或许是众人尚未从刚刚那摄人心魄的五箭中回过心神。广场上万般声响皆无,唯成全了一对恋人牵缠不休的目光,直到挡在觅尘身前的归海莫湛终于移动了紧绷的身体缓缓转身看向远处。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6部分阅读 觅尘被归海莫湛惊醒,微微抬头看向他,却见他面色惨白一片,眸中腥红竟似要滴出血来,渐渐的那双瞳沾染上不敢置信的绝望。 觅尘心中一惊,他怎么了?他看到了什么? 正要转身,双肩却被归海莫湛用力扣住,他的力道很大,觅尘甚至能听到他压在肩上的双手骨骼铮铮发响。有些吃疼地抬眸,却听到他近乎梦魇的一声轻喝。 “别回头。” 觅尘身子一僵直觉身后定是发生了什么,想要去看可却因着他的神色,因着他的话心里升起了恐慌。 归海莫湛放下扣在觅尘身上的手一步步走向静静躺在高高台阁上的小小身影,那是他的弟弟,是他心爱的弟弟啊!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冰冷的大理石台阁上,身上的几支箭羽高高挺立着,刺目,刺心。他几乎控制不住发抖的双腿,脚下虚软而踉跄。他没有救他!是他没有救他! “杀!” 北纥人被归海莫湛惊动,忽倪衍一声令下便率先策马冲向桀骜在望的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薄锐的唇角轻轻抿起,目光仍一转不转地盯着觅尘,仿似那正朝自己蜂拥而来的北纥士兵不存在一般。 突然他狠狠抖动马缰:“驰焰,找你的女主人去!驾!” 身下驰焰竟似是听懂了他的话,骏马低嘶,放开四蹄,踏起一溜黄尘,飞箭般急急冲向前方。 归海莫烬手中冥锋剑寒光闪过,迎面冲来的忽倪衍只觉剑峰压顶,寒气刺骨,骇然之下手中弯刀挥出,和那长剑在头顶凭空交击,发出一声震人耳馈的清鸣。 归海莫烬的眸光终于从觅尘的身上移开稍稍光顾了这个北纥名将,忽倪衍被他清寒带讥的眸光扫到双手微软。 归海莫烬刀削般无情的嘴角露出一丝讥消笑意,就在忽倪衍心神动荡的一刹那手中冥锋剑陡转,骤然爆起凌厉寒光,魅影般直刺忽倪衍咽喉。 忽倪衍被那夺目光华一骇仓促后退,可颈间仍被剑光扫出了一道血痕。而归海莫烬已经与他插身而过杀出一条血路来直向呆呆站在远处的觅尘而去。 觅尘只觉眼前一晃下一刻便被拥进了一个炙烫的怀抱,身下是欢腾跳跃的驰焰,身后是归海莫烬剧烈跳动的心胸,腰际是他带着轻颤的铁臂。 “尘儿……尘儿……”收紧臂弯,将觅尘紧紧扣在怀中,疯狂的思念,刻骨的忧心,这种地狱般的煎熬,在亲手拥抱了她单薄的身子后皆化为这一声深情的呼唤。 觅尘因他的轻唤而心悸,眼泪便不自主地涌了出来,潮水一般止也止不住。 却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哀鸣,身体一僵。纵使那声音嘶哑而干涸但她仍听出那是归海莫湛的声音!心念斗转,急急看去,纵使一眼却已让她心神俱碎。 是莫睿! 那小小的身子分明就是莫睿!他为什么躺在地上?天都亮了他怎么躺在这里睡觉?这里是如此吵! 他身上月白色的小袍被风吹起可为什么却将那小小身子显得那般静寂没有生气,竟似个布娃娃般。他头上带着的明黄|色发带还是她亲手编的呢,那带子似乎散开了,他怎么也不整理下!都快被风吹走了! 当时自己送给他的时候他明明很喜欢的,分明说会好好爱惜的!臭小子居然骗人!看她不好好收拾他!这般想着觅尘便要挣脱归海莫烬翻身下马。 腰际一紧,她愤然回头瞪向归海莫烬:“我要下去,放我下去!” 此时冲杀过来的黑翊军已经和太和门前的北纥人战成一片,却没有人敢杀向归海莫烬,忽倪衍身为主将却不得不策马冲了过来。 “尘儿,冷静点!” 归海莫烬看着觅尘执狂的眸沉声喝着,伸手固执地将她挣扎的身体更紧压向怀中。望了一眼太和殿的高台,剑眉微蹙,他从不知尘儿和十六皇子这般亲厚。 大掌在觅尘僵硬的背上轻抚,微叹了口气,眸光扫向几米开外怒视着自己的忽倪衍,冷哼一声。低头见觅尘显然已经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再不挣扎这才又迎上了忽倪衍犀利的目光。 归海莫烬抬起右手,手中冥锋剑直指忽倪衍,剑未出鞘,却已散发出隐隐杀气。 “忽倪衍?” 晓是忽倪衍身经百战,生死关头不知遇到过多少次,但此刻和归海莫烬从容冷寒甚至带些不屑的目光一碰,只觉寒气迎面而来,想起刚刚和他交手的那一刻,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北纥人生来带着的不屈和嗜血让他非但没有退缩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弯刀:“你就是归海莫烬!” “哼,北纥名将,还算有点见识。”归海莫烬轻笑,棱角分明的面坚实地像经过冶炼的钢,似精心雕凿的像,锐利而不可击破。 “今天我忽倪衍倒要领教下你这海天战神!”忽倪衍大喝一声狠抽身下战马便向归海莫烬冲杀而来。 归海莫烬轻哼,目若青锋,沉寂冷冽地射向忽倪衍,冥锋剑鸣响一声骤然出鞘。白练如雪,剑气直逼忽倪衍。 宝剑和弯刀相碰寒光四射,忽倪衍只觉臂间一疼,双眉一拧,归海莫烬的剑已再次换了方向如影随形,直刺过来,忽倪衍丝毫也不敢放松,双眼突出,头上冷汗连连。奋力连挡几剑,被逼得不断后移,几剑挡下气喘吁吁双臂一阵酸麻。 归海莫烬心中暗赞,不愧是北纥名将。他因为担心尘儿,这几剑可下手极狠辣,要换做他人,怕早就不敌了。虽然如此想,可手下却丝毫不让,冥锋横出向着忽倪衍右肩便是一剑。 血流入注,忽倪衍手一抖,弯刀险些掉落。策马退了几步,惊乱看向归海莫烬。 觅尘一直静静呆在归海莫烬怀中,双眸死寂地瞪着身下,似是失了魂一般。头脑中一直回旋着和小莫睿相处的情景。 初见时她睁开眼便看到的那个大眼睛小男孩,粉粉嫩嫩的小脸上那双眼眸是那般晶亮地望着自己。 他说:“姐姐长得真好看,我喜欢姐姐。” 他是她到宫中最先带给自己快乐的小弟弟啊,他们在长廊上玩飞机,那天的阳光真好,他的笑和她的笑,到现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尘姐姐,我喜欢你。” “我将来一定要做大将军,做了大将军就能保家卫国,还能保护尘儿姐姐。” “莫睿今天好高兴,谢谢尘姐姐。” “尘姐姐,诺姐姐,别怕,莫睿来了!” 那么多美丽的回忆在脑中不断地回旋,那个她喜爱的小弟弟他为什么躺在地上不动了?为什么? 这样的想法在脑中纠结,觅尘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头脑一阵刺痛,刺得额际两处血管突突地跳动,心中烦躁,觅尘伸手便拍打了上去。 “尘儿!”归海莫烬大惊,忙将她胡乱拍打着自己的双手拉下,用一只手臂死死环住。 “看刀!”见归海莫烬分神,忽倪衍瞅准时机,大喝一声便又向他冲来。 弯刀挥出,未到归海莫烬面前,却忽然转了个方向,竟直刺他怀中护着的觅尘,眸中闪过阴狠。 “混账!”归海莫烬大怒,带着觅尘身子陡然翻起,手中冥锋旋转着带着呼啸直刺忽倪衍眉心。 忽倪衍双目圆瞪,眼眶欲裂,翻身滚下了马,身体在地上滚动了几下寒光又至,他赶忙举手抵挡,锵的一声他只觉一阵大力涌来,手臂疼痛难当。 尚来不及回身,归海莫烬身影忽闪已经在眼前消失,忽倪衍惊觉不对,霍霍向左右虚砍两下,后退几步,背上骤然寒毛尽竖,惨叫一声。 他忍着剧痛,挥刀转身,却正好将手腕送到了归海莫烬面前,剑光闪过,哐当一声弯刀掉在了地上,惨叫着用左手握住被瞬间挑断手筋的右手。 忽倪衍只觉眼前一黑,脖子上寒气袭来,归海莫烬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颈上。他惨笑一声,也不求饶,便闭上了眼。 久久不见动静,心中诧异,突然脖间的寒意消散,忽倪衍诧异地睁开了眼。但见归海莫烬的剑已回鞘,右手稳稳按着剑,冷然站在身前,可忽倪衍却感到一股压力袭来,似乎眼前之人仅仅这么站着,已足以威震天下。 “你不杀我?” “哼,此刻本王不杀你,你以为你就有命回到漠北?带着你的人马给本王滚出咸阳!”归海莫烬冷然道,再不看半跪在地上的忽倪衍一眼,低头抚上了觅尘苍白的脸。她这些日看到的死亡太多了,他不想在她眼前杀人,起码在她靠着自己的时候他不能。 忽倪衍震惊地看了归海莫烬一眼,虽不知自己为何能保得性命但还是慌忙爬起跌跌撞撞向远处跑去,爬上马便嘶声喊了起来:“撤!撤!” 归海莫烬的手抚上面颊,觅尘一惊回过神来,疯了一般挣开他的怀抱便向太和殿跑去。 突然腰际一紧,抬头便撞上了归海莫烬担忧的双眸:“我带你过去。” 他满脸的担忧让觅尘心间一暖,泪水再次滚滚而落。 太和殿高高的台阁上,归海莫湛颓然跪在大理石的台阶上,他的怀中是静静沉睡着的小莫睿,单薄的身子没有丝毫生气,闭着的眼眸像两扇沉重的门阻挡了一切生机,他总是笑着的嘴边血痕蜿蜒。他小小的身子上足足插了四支羽箭,肩上,腿上,腰上,胸前…… 血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衫,淌了一地,也不知是血流尽了还是归海莫湛给他点|岤止血,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却看上去更加让人心惊,似乎最后一丝生机也没有了一般。 觅尘跪下手指不能抑制的颤抖着伸向归海莫睿苍白的小脸,喉咙疼痛肿胀却再滴不出一滴泪来。眼看手就要抚上他的脸却又似是受了惊吓般缩了回去。 “他让我带话,说对不起,莫睿长不大了,不能保护尘姐姐了。”归海莫湛低低道,声音平静地令人心惊。似是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唇边漾开一抹苦笑,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觅尘听到这话只觉心口彻骨的痛,死咬着嘴唇,泪水却在瞬间急如雨下,噼哩啪啦落在了归海莫睿苍白的脸上。她急忙伸手去擦,可那泪和他小脸上的血混在一处竟是越擦越乱,越擦越脏,觅尘心中痛如刀绞,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一把便将小莫睿从归海莫湛的怀中拉起摇晃了起来。 “起来,你给我起来!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我不要听!你说过长大要当大将军保护姐姐的,你说过的!” “你这个小骗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怎么能这样……” “尘儿别这样!”归海莫烬见此一手揽住觅尘,一手揽过她不停摇晃着的归海莫睿。 他的手正好放在小莫睿的心口处,突然手掌处分明传来一丝微弱的跳动,归海莫烬眉心一跳。 “他还没死!还有心跳!”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八章 拔箭 “他还没死!还有心跳!” 归海莫烬的话在觅尘脑中回荡了两三遍她才恍然惊醒,连眼泪都来不及抹下便急急探查归海莫睿的脉搏。 莫湛也从地上一跃而去,伸手抚上了小莫睿的背。 “别。你刚刚已经给他渡过真气了吧?他受不了。”伸手在归海莫湛的手臂上轻轻一按,莫烬从容道。 “怎么样?”思及小莫睿没有武功又身受重伤,却也承受不住自己一再强灌内力,是他一时心切了。莫湛抬头感激望了眼归海莫烬,见觅尘把过脉却拧紧了眉,又拿出银针在小莫睿身上几处急扎忙轻声问道。 “不知道,他的脉好微弱,我几乎探不到。只能用针先护住心脉和气血,快把他送到宫里,这箭得早些拨掉才成。”觅尘说着又在莫睿头顶施了几针,声音因为哭过带着明显的鼻音。 归海莫湛听她这么说忙要接过小莫睿,却是归海莫烬避了下:“我来吧,你受伤了。” 话语刚落归海莫烬便抱着莫睿飞身向后宫而去。 觅尘这才发现归海莫湛的右腿上分明还扎着一支羽箭,扎得极深,血早已湿透了衣裤和脚下的轻靴。 她岂会不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眼眶一红便又要流泪,慌忙扭头遮了下。暗骂今天自己好像特别的脆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归海莫烬来了的原因,总觉有了依靠,有了软弱的理由般。 “你干什么?!”眨眼间归海莫湛竟蹲下将那箭生生从腿上拨了下来,他的动作奇快觅尘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怒叱着就在他流血不止的腿上急扎起了针。 “没事,我只是着急,莫睿……”归海莫湛任由觅尘给自己包扎着伤口,看她一脸焦急想要安慰几句,可话尚未说完就被觅尘打断。 “你着急我就不急吗?莫睿身上的伤虽说是重,可你这一箭难道就是扎在木头上了?这么没轻没重,你们……你们都只管为别人想,为别人担心,自己伤成这样也跟没事人一样。你们伟大,勇敢。可我也会……你要是想轻贱自己别在我面前,不让我看到管你们怎样呢,可你……我……” 从内裙扯了块干净的布给归海莫湛包扎,心里难过,愿怪他们一个个只为她着想自己却弄成这般也不知道珍爱。嘴上啰嗦着眼眶一热泪便又涌了上来。 归海莫湛岂会不懂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她处理着念叨着,嘴角扯起了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听她说到最后一声哽咽,那笑终于在面上扩大和暖漾开,伸出右手轻轻托起了觅尘的脸:“担心我?” “谁担心你!你就是一混……”觅尘正欲破口大嚷,迎上归海莫湛带着笑意的双眸,只觉那眸中似蕴含着什么,让她的心猛然一纠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竟连心跳都快了几许。话语中断,忙错开他挑在下巴的手低头将那没系好的带子打结。再也不知说什么了,却听归海莫湛轻轻喃道。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一股魔力般让心里一痛便又想流泪:“先这样吧,一会再上些药。走吧,看莫睿去。” 景垄宫中。 宫女们匆匆忙忙进出着主殿,来回准备着热水,参汤,绷带,止血金疮药……谁都不敢说话。一盆盆清水被端进殿不一会儿就换成了血水,本来就沉寂的宫阁更是添加了几分死寂和紧张。 殿中置着几个大火盆将屋里烤的很暖,屋中人不少,却个个静默,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几分沉重。 归海莫睿静静地躺在大床上,身下是厚厚的棉被,更显身子娇小。脸上的污血已被擦拭干净,显得小脸更加苍白,粉润的唇也早已青紫干涩。 身上的月白长衫已经被剪开,带着血染散了一床,身子已经被迅速擦拭干净只是那四支羽箭仍高高地耸立在他小小的身子上,让人看上一眼便觉痛彻心腑。 几个太医在屋中小声商量着,已经半天了仍没有拿出个可行的方案。 “这胸前的箭没有靠近心脏,是可以直接拔的……” “李太医,这箭确实离心脏有些距离,可流血太多,又伤到了血管,更显而易见的是箭一拔出十六皇子要是一口气提不上来,那……” “那你说怎么办?箭总是要拨的啊,要是……” “够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让你们来给十六皇子医治的还是让你们来吵架的?”觅尘本坐在床边紧紧拉着小莫睿的手,听着他们的商讨越听越心烦,越听越焦躁。 她并不擅长治疗外伤,这些年对医术本就学的不精,只钻研毒术了。现在可谓一点忙都帮不上,哪里知道这些太医一个个说的头头是道却没有一个能想到办法的,推推拖拖,唯唯诺诺,无非是看救治莫睿的希望不大,谁都不敢冒险给他拔箭! “不用你们了,本郡主给他拔!你还有你,过来帮忙。”觅尘随意指了两个人,好像是那高太医和李太医,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 “尘儿,行吗?”归海莫湛也一直站在床边,他不懂医可也知道箭是越早拨出来越好的,只是看莫睿这么虚软,纵使平时的他再冷静果断此刻也难免犹豫。他怕啊,怕这一拔便是最后的那点心跳也会消失无踪。 “不知道,可是箭总是要拨的。他现在要是承受不住,那越来越虚弱……” 觅尘面色苍白道,她这些日倒是给不少士兵都拨过箭,可是莫睿毕竟还小,而且又身中数箭,她也极怕他会挺不住。 归海莫湛双拳用力握紧微微闭目再睁开眸光已是坚定:“拔!我相信你,你也该信你一定能救回莫睿,恩?” 觅尘迎上他坚定的眸光心中也升起了一些自信,轻咬唇角回身便自托盘上拿起了准备好的小刀。 重新走到床边用力握住莫睿的手,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小莫睿,现在姐姐要给你拨箭,你可一定要挺住,不然姐姐再也不喜欢你了。” 觅尘说罢,再不看小莫睿一眼,似是生怕再多看他苍白的小脸一眼自己就拿不动手中的小刀一般:“把他扶起来,先拔臂上的。” 归海莫湛听罢亲自坐到了床头,蹙眉将小莫睿抱在了怀中,面色竟是比莫睿好不到哪里去,也是惨白一片。 觅尘不再多想,仔细检查了莫睿手臂上的箭,看那中箭的位置应是没有伤到主动脉血管,这才接过高太医递上的参丸让小莫睿含在嘴里。用酒精棉球给他伤口处清理干净,将小刀烤好迅速落刀,在那箭口出划出一个十字形的小口,用剪刀从另一端将箭头剪掉,一手按住伤口,一手迅速将箭拔了出来。 拔出的一刻分明感觉小莫睿轻轻挣扎了下,觅尘一惊赶忙看向归海莫湛,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神色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拔出这一箭已是一身冷汗,全身虚脱。好在箭拔的方向力道都还正确,倒是没有大量涌血,用酒精棉再次消毒,觅尘迅速拿过长针飞快用缝合线将伤口缝合。 “包扎。”目光扫向高太医,觅尘便翻身上床仔细检查起莫睿腿上的伤口来。 如此这般拔掉了三处箭,只剩下了那最后胸膛上的一支,觅尘深吸一口气闭目再闭目可还是不敢下手,她能感觉到莫睿越来越虚弱了。自己这一番动作该有多疼,他竟是连蹙眉的力气都没有吗…… “拔吧,我信你!莫睿也定信你!他一直是个勇敢地孩子,能挺过去的!” 归海莫湛坚定的声音传来,觅尘一愣,抬头看向他,但见他唇角还带着一抹淡定的笑,觅尘心中稍稍安宁。 这最后一箭临近腹部,倘若拔箭的角度稍差一点怕是就会将里面的脏器都跟着拉出来。握紧微微发颤的手再张开,觅尘用银针在他腹部处连扎了几针,这才重复起前几次的动作,按住伤口处一手覆上那箭柄却有些犹豫,直觉得抬头,见归海莫湛轻笑点头,觅尘微微闭目一个用力便将那箭拔了出来。 缝合、敷药、绷带包扎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中,四周一点声响都没有,怕是他们也和自己一般不知小莫睿现在是否还有一丝心跳。 将一切处理完觅尘连抬头看一眼归海莫湛的勇气都没有,直盯向他扣在莫睿手腕脉间的手上,目光已经有些涣散。 “他……没事。” 归海莫湛的声音轻柔,却仍能听出一丝颤音和哽咽。觅尘只觉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一般,身子向后一仰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尘儿!” 刚从外面迈步进来的归海莫烬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个惊呼便纵身飞至床前也顾不上掩饰,便将觅尘从床上抱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看上去精怪娇小的男子身子一闪也到了床前,扣上了觅尘的手腕:“王爷不必担心,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下就好了。” “恩。给十六皇子看看。”归海莫烬蹙眉点头,看向同样面带担忧的归海莫湛。 “我带她下去休息。这是‘归勒’商家的人,让他给莫睿看看见吧。”说罢,便也不再多呆抱着觅尘转身出了房。 归海莫湛听到那矮个男孩是“归勒”商家的人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忙闪身让他上前。连一旁站着的两个太医也都一脸诧异地惊大了嘴。暗叹,看来十六皇子是有救了,真是命大。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九章 脆弱 华灯初上,屋中灯影闪烁,打在白色皎绡薄纱的花格窗上透出莹莹淡淡的光影,映出一个清隽挺傲的身影。 归海莫烬坐在床前轻轻执着觅尘的手,望着她苍白消瘦的脸,眸中闪过清晰的疼惜。 灯光下少女的面容显得极为柔和,消瘦的下巴和微微凹陷的双颊刺疼了身旁男子的双眸。她苍白的唇微抿着,黛眉纠起,似乎是被什么因扰着总是不安地轻摇着头。 归海莫烬倾身用指腹轻轻描过觅尘的眉头,将她蹙起的眉蕴开,可手刚刚放下她的眉便再次拧在了一起。 如此几次,归海莫烬无奈叹息,忆及觅尘以往的睡颜总那般恬淡,可现在……心中闪过懊悔和自责,似乎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身边,眉头不免蹙起,眸中带过深深的内疚。 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蜿蜒流淌了一地,打湿了绣鞋。她茫然四望,苍茫一片,突然那蓝盈盈的水开始变红,浅淡的,浓重的,血色的红突然充斥了整个视野。恐慌袭上,她拼命地奔跑血色染得雪白衣衫斑斑点点。 “姐姐,我喜欢你!” “姐姐,天堂真的没有烦恼吗?我要去神仙住的地方了……” 小莫睿突然出现在远方,大声吼着。 看到他,她是那么高兴正要向前奔,却听到他说的话,她大惊失色,大声喊着不要不要。可莫睿为什么都不理她?他走的那么急,没一会便没有了身影。 “尘儿!尘儿,醒醒!” 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幕的是归海莫烬带着焦虑和关切的眸,觅尘一阵恍然:“我怎么了?” 听到她说话,看到她的双眼染上清明,归海莫烬这才微微泛开了紧蹙的双眉:“做噩梦了么?你太累了。” 觅尘任由归海莫烬坐到床边将自己揽起抱进怀中,轻轻闭眸,恍然记得她在给小莫睿拨箭,之后呢?莫睿! “烬,莫睿!他怎么样了?我要去看看!”想到莫睿,觅尘心中一阵惶恐,刚刚的梦境又清晰地闪现在脑中,纠得心间痛彻难当。 说着便要起身,身子一抬却被归海莫烬紧紧又扣回了怀中。 “他没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归海莫烬带着无奈的声音在耳际响起,觅尘抬头撞上他从容的双眸心里微安。 “他没事吗?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我不放……” “尘儿!他有归勒商家的人照看不会出事的,相信我!你需要休息!”心中闪过一丝烦闷,归海莫烬将觅尘的小脸捧起,望进她染着焦躁和不安的眸,坚定道。 “归勒商家?真的?不是说已经绝世了吗?”觅尘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眸中带着分明的光亮,灯光下熠熠生辉。 归勒商家是前朝的传奇医学世家,相传他们专攻刀剑外伤,只要人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们便能将其救活。 商景末期,这个传奇世家在军营任军医者颇多,传言经他们医治的士兵数以万计,就没有死亡的。可惜的是,商景王朝覆灭之态岂是一个家族能够挽住的?商景覆灭,这归勒商家便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觅尘也算半个医者,对这个神秘的医学世家倒是知之甚详。还曾一度感叹这样的世家绝世真是海天的一大损失,没想到百年后竟在此时听到归勒商家,怎能不令她欣喜。 “是,你该知道他们的能耐,所以莫睿的伤就交给商飞寰吧。你现在需要休息,听话。”宽言安慰,归海莫烬轻轻摩挲着觅尘微凹的双颊,似是想在那里抹出红润一般。 “商飞寰?是你找来的人吗?谢谢……”听到归海莫烬直呼那医者名字,觅尘便了然,轻轻笑了起来微抬身子在归海莫烬面上印下一个轻吻。 她的话还没说完,唇刚离开他的面便被他一把扣住脑后。腰际大力传来,下一刻归海莫烬微凉的唇便压上了她的,几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狠狠地将自己的气息灌输给她,将她微讶的呼吸全数吞下。 他的舌滑进觅尘的气息里,搅动着各种疯狂的情愫,那是蚀骨的思念,是他一日来担忧,惊慌,惧怕,焦躁的倾泻,是他被折磨到几欲疯魔情意的宣泄。不算温柔的吻却用他疯狂的掠夺倾诉着这一刻表达特殊的怜惜。 觅尘微微一愣,随即便从他的唇舌间读懂了一切,眼泪不由控制地滑下,开始回吻他,用舌来告诉他自己这几日的惊恐和伤痛。 她的脆弱被他尽数吞下,混着她微涩的泪,归海莫烬心底升腾起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激吻变得缠绵而温柔,带着不尽的怜惜和疼爱。直到感觉觅尘已经有些气虚缺氧轻轻挣扎这才退离了她的唇,却轻轻地吻上了她微凉的双颊,亲吻她微红的双眸,她轻凉的泪水。 “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到他的话,感受到他的疼惜,觅尘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扑在归海莫烬厚实的肩上,拍打着他的背,将这几日的痛统绕都宣泄在了他身上。 “是,你来晚了,为什么不早些来?为什么不早些来?我怕,我从没这般害怕过,血,到处都是血。那么多人在眼前死去……我怕,真怕自己也就那么……” “不!不会!对不起,我该早想到的,是我大意了。对不起……”归海莫烬任由觅尘发泄着心中的恐慌,轻轻抚摸着她因哭泣微微起伏的背。 “不,是我任性了。我知道你这一日来一定不比我好过,我不该怪你的。” 从他的话中听出浓浓的歉疚,觅尘抹过眼泪,这才仔细将归海莫烬上下打量了个便。心中微酸,浓浓的心疼袭上,抚摸着他微乱的发,抚摸着他红红的眼眸和他亦是微显倦态的面颊。 归海莫烬定定望着觅尘,静心感受着从她指尖传来的怜惜,眸色紧紧,咫尺相对,心中满满都是暖意。 “我喜欢你的任性,我的尘儿不需要太懂事,那样会令我心疼的。你是我的女人,理应由我来守护。”归海莫烬轻牵唇角宠溺道。 “你是见到哥哥才知道这里出事的吗?哥哥还好吗?”他难得的甜言蜜语让觅尘的面颊微微泛起红晕来,轻轻将头靠近他的怀中问着。 “你哥哥……他受了点伤……”归海莫烬微微蹙眉担忧地望了一眼怀中的觅尘。 果然他的话尚未说完,觅尘一惊便直直坐了起来:“我哥怎么了?受伤?是不是很严重,一定很严重我都没有见他回来咸阳,他……” 本以为援兵既然来了那定是大哥成功回到了雒阳,却不想他竟受了伤,倘若是轻伤大哥定会不顾辛苦回到咸阳救城,可…… 觅尘的话因为惊慌而带着丝颤音,归海莫烬不欲让她多想,也知道此事瞒不住,倒不如一五一十地跟她讲清楚。果断打断她的话:“他不会有事的,中了几箭,但你放心都不是要害,可能有些失血,现在在函谷关医治。我留了商飞捷照顾他,那商飞捷是飞寰的哥哥,医术了得,你就放心吧。” 听他说的肯定从容,觅尘微微放下了心,随即又是一急:“对了,云诺!云诺好吗?那日城破她没有进得了宫,她……” “她还好,只受了些轻伤,听到你哥哥的消息半个时辰前已经快马赶往函谷关了,我派了一队人跟着呢,你就放心吧。不准再想别人!再想我要生气了!”归海莫烬的话带着几丝无奈和显而易见的不快,闷闷的惹得觅尘轻轻笑了起来。 他竟然吃醋了吗? “这样便能让海天翰王生气真是我的荣幸呢。” “是啊,普天之下唯你有此等能耐了。饿吗?” 归海莫烬的话刚说完,但听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眉心微蹙,眸中闪过不悦,定定看向觅尘。 “王爷,皇上宣您,您看……” 觅尘自然也听到了那脚步声,现在一听竟是高锡的声音,看向归海莫烬抬手将他蹙起的眉舒展开,轻轻一笑:“你快去吧,一定好多事要忙,替我好好收拾那帮北纥人,我恨他们!” 如果说以前她尚不将自己当海天人,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度量评价北纥和海天长年的对峙。那么现在经过这一战,她已不可避免的对北纥产生了根深蒂固的恨意,她深刻意识到在这里她不是一个旁观者,这里的一切和她息息相关,她不是过客! “去吧,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保证!”见归海莫烬面色犹豫,眸中担忧,觅尘举起右手保证道。 见她面色和精神已经好了不少,高锡又在外面轻声催促,归海莫烬轻抿唇角起身在觅尘唇边印下一吻这才转身出了房。 没有食欲,觅尘随意用了些汤粥,等了一会归海莫烬,不见他回来心中又记挂着小莫睿,便起身向宫女交代了几句向景垄宫走去。 夜色下的景垄宫冷冷清清,只有宫灯明亮地闪烁着光华,却更衬托了宫阁的静寂。想到海清帝竟在小莫睿受伤后不曾来看过一眼,觅尘心中闪过疼惜和酸涩。怕是小莫睿没有归海莫湛这个慕王哥哥,这宫中还不知会如何呢。世态炎凉似乎在这高墙红瓦的皇宫更加凸显。 轻轻一叹,快步迈进莫睿住的景蓝院,脚步微凝。 殿门洞开着,殿中只依稀闪了一盏纱灯,归海莫湛坐在略显空荡的大殿,淡蓝的衣衫随风微微起伏,显得身影单薄。桌上放着酒壶,他喝酒了吗?为什么单是一个朦胧的身影便让她感到浓浓的伤痛和沉重,他低垂的头竟让她心口一窒,生生顿住了脚步。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三十章 圣意 夜幕下的正坤殿沉寂在辽旷的乾元广场高阶之上,宫灯将漆黑的大理石台阶打的亮晃晃泛着一层银光,月光下却显出几分沉重和冷萧来。 归海莫烬跟在高锡身后缓缓向高高的大殿走去,大殿内流光溢彩,夜色灯光下高高在上的宫阙便如同天阙,战争一点都没有使它遭受洗劫,屋宇在光和影的辉映下壮阔铺展。 战争远去而这里又是庄严权威的顶端,执掌人间生死悲欢。 正坤殿前紫袍绯服黑压压跪了几排的官员,个个低垂着头,战战兢兢。他知道这些都是咸阳供职的官员,此次咸阳之耻海清帝定会大怒,天子一怒往往伴随而来的是杀伐,血腥,这些官员无疑会是第一批倒霉鬼。 咸阳虽说圣驾少临,可是却又一套和雒阳一般的政府机构。除了三省衙署之外,一应的机构,如宗人府、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国子监、太常寺、钦天监、太医院等等,凡雒阳有的,这咸阳倒是一样不缺。差别在于,雒阳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这里的官位,都形同虚设。 咸阳的官员常年尽情享受闲情逸致,整日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如今北纥是撤军了,城是保住了,可是这些人顶上的乌纱甚至是那项上人头怕是要不稳当了。 归海莫烬走近,他们更是个个将腰弯的更低,几乎贴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他能清晰看到他们朝帽上的瑛苏不断抖动着,显示着此刻无比的心惊。 归海莫烬将目光从地上跪着的官员身上移开,缓缓看向灯光明亮的正坤宫,眉心微动。这里马上将会上演另一场战争,而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太子谋逆,通敌叛国,咸阳国耻,这海天王朝的天也变了。 “逆子!可恨!” 果然他尚未进殿便听到海清帝的一声暴喝,伴随着物器碎裂的声音。归海莫烬眸中带过几分漠然的笃定,迈着沉稳的步子跨进了正坤殿高高的门槛。 殿中灯火繁盛,亮如白昼,紫檀香案上熏笼轻烟缭绕,凝神向四散殿内,却依旧压不住此刻殿中的紧张凝滞。金殿明烛,一只四碎的九云盘龙瓷杯散裂一地,可见那执出的力道有多大。 淡眸扫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君王,归海莫烬看向跪在殿中的几人,归海莫啸,归海莫凌,左相戴世矩。 此时的海天左相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这位平日以沉稳精炼知名的丞相此时已是一头大汗,面无血色。一身朝服略带风尘,想来是刚从雒阳赶来。两鬓的白发从官帽中散落了一些出来,明灯下颤颤巍巍。 归海莫烬冷眸轻扫,便从容步上殿中拂袍行礼,眉眼低垂。 海清帝微微敛目扫了一眼背脊直单膝跪地的归海莫烬,眸光再次移到了戴世矩的身上。 “你不是说太子谦恭吗?不是说他定能协理好朝政,定能为朕分忧吗?他这是分忧?是协理吗?他是要朕死,要谋逆!他要取而代之!戴世矩,你跟朕老实交代,你有没有跟那畜生合谋潜谋大事?” 海清帝越说越激动,面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潮来,恨得咬牙切齿,最后竟从龙椅上拍案而起,直直便向地山跪着的戴世矩走来,一脚便踹了上去。 戴世矩被海清帝一脚踹上身子一倾便就势倒在了地上,手覆在散碎的瓷茬上鲜血涌出,他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手上的疼痛,慌忙直起身重重便磕了几个响头。 “皇上,臣万死也不敢做这等不臣之事啊!不,这等忤逆之事就是借臣几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去想。何况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这次皇上没有让臣伴君前往咸阳,令臣留守雒阳,臣知道是皇上对臣委以重任,半人也不敢怠慢朝政。臣岁不能陪驾身旁但也总嘱咐叮咛郇翔和尘儿要为皇上分忧,太子的事臣真的不知情啊。” 戴世矩声泪俱下,这也是他匆匆赶来咸阳的原因。人人都知道这一年多来左相与太子交好,当初也是他力荐太子留京主政的。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众臣怎么想?皇上又怎么想?他只能第一时间跑来咸阳请罪,好在这次郇翔出城报信,总是是也有些功劳。 海清帝回到龙椅上端坐,利目紧盯戴世矩,堂高殿深,殿中一时陷入了死寂,只听烛芯噼啪一声轻响,更显殿中沉闷。 归海莫烬眸光轻扫冷寒森森的戴世矩,暗叹这位老谋深算的丞相竟也有如此失算之时。他倒是不信戴世矩会行此谋逆之事。 此事风险太大,就算是海清帝驾崩咸阳,怕是这般混乱的局势也不是一个左相便能稳住的。左相手中可是半点并全都没有,太子未必能顺利登基,这般危险的事这只超堂老狐狸岂会陪太子冒险? “父皇,儿臣原为戴相担保,他定无谋逆之心。他岂会陷唯一的儿子与危险之中,何况此次戴郇翔只身出城身受重伤,父皇理应赏赐才是。” “父皇,戴相也算是儿臣的长辈,此事儿臣本该避讳的。儿臣也确实不知戴相有没有谋逆之心,不过儿臣所不明白的是,既然戴相知道咸阳有难,又何必让儿子和女儿都陷入险境呢。”归海莫烬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父皇,儿臣也愿为戴相担保。”归海莫凌抬头道,心中只道倘若戴相获罪怕是尘儿也会受到牵连。 不想三人竟都为这左相求情,海清帝目光在三人面上微闪。半眯的眼睛赫然抬起,一道威严沉利的目光掠来,三人却毫不见惊慌之态,垂首从容,连眸光都不曾闪动。 海清帝微微闭目,挥了挥手:“下去吧,罚俸一年。” 戴世矩总算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行礼谢恩,微微抬手抚过满是汗水的额头转身踉跄地向外而去,心却被掉的高高。他心中清楚,金日虽是有此三位皇子为他求情皇上饶过了他,可是三位皇子不约而同为他说话,怕也并非好事。以后皇上就算不再疑他,也再不会重用自己了。七皇子为自己求情也便罢了,毕竟他也算他半个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7部分阅读 算他半个岳丈,可翰王爷和八殿下却是为何?难道宫中的传言竟是真的?是为了尘儿? “你们三个起来吧,高锡,幕王怎么不到?哼,朕的儿子可真是一个个都长了胆了。”挥手令一直跪在殿中的归海莫烬三人起身,海清帝看向高锡眸光微沉。 “回皇上,十六皇子身中数箭,幕王爷在景垄宫照看。幕王爷自己也中了一箭,想来是……”高锡被归海印扫到忙谨慎回道。 “睿儿身中数箭?可遣太医看过了?”归海印打断高锡的话眉头蹙起。 “看过了,是清尘郡主拔得箭,太医说只要明日十六皇子能清醒过来便脱离危险了。” “恩,多派几个太医去照看着。”归海印不甚在意道,却也不再追究归海莫湛怠慢圣命之罪。 “黑翊军前锋大将杨岣杀了山西邢台大营都督程桂冒,用高祖爷的绿石扳指急调邢台大营六万大军围堵宝路涧是奉的你命?”海清帝微眯双眼盯向归海莫烬,神色不辨。 归海莫烬却也不慌,起身从容拂袍跪地:“儿臣擅作主张,还望父皇降罪。杨岣是奉儿臣的命,儿臣愿一力承担私调兵马及斩杀一品大将之罪。” 海清帝微显苍迈的手指轻动,半晌才挥手道:“起来吧,烬儿当机立断将北纥人困守宝路涧朕心甚慰。拟旨,令翰王为征北大将军统领京畿十万大军及山西邢台大营六万兵勇追击北纥右贤王一部,生擒抜拓奴戈,朕要将其碎尸万段!” 归海莫啸听到海清帝的话眸光微闪,薄唇微抿勾起一道冷然的线条来。他倒是没有想到父皇竟将高祖爷的扳指赐给了四哥。高祖爷开国之时那扳指可是兵符,凭借扳指可统领调动海天所有军队。虽然之后海天制成了兵符,这绿石扳指不再使用,不过现在父皇并未指责,就等于默认了扳指的作用呢,有意思。 “儿臣领谕!” “啸儿和凌儿这次也颇有功绩,拟旨,晋封七皇子归海莫啸为肇王,八皇子归海莫凌为逸王。” “儿臣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归海莫啸和归海莫凌起身接旨谢恩,面色平静。 归海印又看了一眼几人,微微闭目,挥手道:“都跪安吧,朕累了。” “父皇,外面的官员……”归海莫凌起身虽注意到海清帝神色倦怠,却不免为殿外跪了一夜的官员担忧。 “哼,让他们都给朕滚!早干什么去了!咸阳凡三品以上官员皆抄家流放,三品以下革职,归贱籍。一群蠢材,朕养他们有何用!”海清帝猛然睁开眼恨恨道。 “是,儿臣告退。” 三人躬身退出大殿,归海莫啸眸光扫过那些依旧诚惶诚恐跪在殿前的官员,轻勾唇角冷笑一声便大步下了台阶,没一会身影便没与夜色中。 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并肩下了台阶,对于归海莫啸的独来独往倒也见怪不怪。 “四哥准备何时领兵出发?宝路涧那边可都还等着我们前后夹击击溃北纥军呢。我都等不及了,手痒痒,四哥这次一定得让我打先锋。”归海莫凌抬头眸光晶亮道。 “你先去点将,我去看看尘儿,马上就到。”归海莫烬眸光掠过他兴奋地脸,看向鸣音宫的方向微微蹙眉,这个时候他也许不该离开尘儿,可是…… “四哥别太担心了,尘儿向来坚强。那我先去了。” 归海莫凌了然点头,也不多说便向宫外急步而去。心中暗叹四哥平日总说兵贵神速,没想到心中竟为了尘儿做到这般,倒是令他生出几分羡慕之意了。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三十一章 表白(上) 景垄宫中,明池春水,繁华锦盛,宫灯摇曳,宁静沁香幽幽飘荡。如此美景觅尘却毫无心情欣赏,黛眉微蹙,皆因昏黄殿中那个黯然萧索的身影。 归海莫湛一身淡蓝长衫略显宽松地轻轻荡起,露出了缠着绷带的腿,白色的绷带上淡淡的血色刺眼。伤口裂开了吗?见他又拿起身旁的酒杯,觅尘拧紧眉头迈开了脚步。 归海莫湛听到动静眸光轻带望了过来,入目是觅尘带着恼意的目光,夜色宫灯下莹莹水眸因着那怒意闪烁着流彩,异常晶亮。他怔怔地望着,轻轻笑了开来。 她这是为他担忧吗?似是为了正视自己的猜测,执起酒杯的手一抬,脖颈昂起一杯酒便带着凉意灌入了心胸。 “受伤了还喝酒!”觅尘几乎迈进殿中直直冲向归海莫湛一把便夺下了他手中的青瓷酒盅,重重放在了桌上。 归海莫湛望着觅尘紧蹙的眉,晶亮的牟,唇边逸开一个浅淡的笑,心意微酣,眸色也染上一丝迷离。眸光移到觅尘微微肿起的红唇确是一愣,笑意凝噎,滞在了唇边。 抬手便拿起了桌上的酒壶,抬臂仰首那酒在空中划过急流淌进了口中。手一紧,转眸便迎上了觅尘气氛恼怒的双眼,她纤长的手压在他执着酒壶的手上,微微的凉意消散了心中的焦躁和萧索。 她竟能影响自己至斯……便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在他心中漾起层层涟漪……双眸再次凝滞在她微显红肿的唇上,归海莫湛嘴角闪过一抹苦笑来。 “怎么喝这么烈的酒,受伤了喝酒不易伤口愈合,容易皮下出血。看,伤口又裂开了!”觅尘望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轻叹一口气。 似乎这几日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的面容略显憔悴,觅尘暗叹,那个风轻云淡,总是笑容温润的男子何时这般清瘦萧寒了……战争果真摧残人的心志啊。 放开了他执酒壶的手,蹲下检查着他的伤腿,见那绷带上红色越来越多觅尘不免嗔怪。 归海莫湛放下白玉酒壶,静默地望着觅尘取来药箱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唇角扬起了清苦的笑意。 觅尘将纱布打结抬头正看到他微带苦意的笑,心中一拧:“怎么了?莫睿不好吗?你都三日三夜不曾合眼了,我在这里守着你去休息吧。” “莫睿……某天倘若能醒来便无妨了,只是他的腿伤到了筋骨,可能会有些麻烦。”见觅尘望过来,归海莫湛收敛情绪轻叹道。眉宇间忧色蕴染,剑眉拧得更紧了。 觅尘微楞,听莫烬说小莫睿没事了,怎么竟还没脱离危险吗? “我去看看他。” 归海莫湛见觅尘行色匆匆向内殿走去也不阻拦,眸光紧紧跟随着她直到那抹清雅的鹅黄消失在殿角才收回了目光,身子微仰靠在了椅背上。微微闭目,脑中却总闪过她微肿的双唇,烦躁地睁开眼便又拿起了桌上的酒壶。 觅尘细细把过小莫睿的脉,又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微微松了一口气。想来那商家是真的名不虚传,莫睿的脉象虽是弱却还算沉稳,定能清醒过来的。 至于他的腿,觅尘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轻轻在莫睿额头印下一吻,陪他说了会话,掖好被角,想起殿外的归海莫湛,心中担忧便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殿便觉一股酒味袭了上来,归海莫湛还是那般坐在案边,面色微红。觅尘走过去拿起酒壶一晃竟是空了,蹙眉扫向归海莫湛,却见他一手支着头侧目轻笑地看着自己,目光竟有几分醉色,氤氲迷离。 觅尘总觉得今日的归海莫湛很奇怪,往常的他总是温润有礼,翩翩俊雅。可今天的他太过萧肃,甚至是有些消沉的,那颓然的身影让人望一眼便能感觉到深深地伤痛和黯然。倘若只是担心小莫睿,他定会让自己清醒着,不会这般任意行事。 是什么让他这般难过? 觅尘心中恍惚闪过什么。对了,当时的情景,莫烬到来的时候他身体的瞬间僵硬!为什么没有了危险他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会紧张至厮?他定是早就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定是早知道小莫睿在太和殿的高台上,早知道莫睿有危险! 他是在内疚!内疚没有就得了莫睿! 觅尘因着这个想法心中一窒,她很清楚归海莫湛没能就得了莫睿的原因是什么,因为那时候在她的身边替她挡去了所有的箭矢啊! 有礼竟是这样!原来是她害了莫睿!倘若不是自己莫睿便不会像心中一般躺在床上毫无生气,是她! 身子一晃,觅尘心中涌动起无尽的愧疚,直抖得心肺俱碎,眼眶一红,身子微颤:“对不起,都是我,是我害了莫睿。你倘若不是为了救我,定不会……” “傻瓜,不关你的事。要是那时候莫睿离我比较近,我定会先救他的,定会先救他的……”归海莫湛起身,身子微晃了下抬起右手抚过觅尘红红的眼睛轻声道。只是话语弥散竟带了一种恍然,似乎那一声低低的重复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 “不,都是我!是我的错!你不要内疚了,你这般我……” 倘若不是自己莫睿不会有事,倘若不是为了救她归海莫湛也不会这么痛苦内疚,更不会受伤。他这般萧索都是她害的! 这样的想法让觅尘心中无措,她从来不想自己成为任何人的累赘。前事的她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可她却也学会了坚强和独立。来到这里,她也在努力让自己开心、坚强、独立。她因为凭借前世的记忆她可以应付一切,潜意识中总有一股优越感,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在这里她亦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在战争面前脆弱而无助,只会拖累别人,她连云诺的一分都比不上。 心中挫败,内疚,无措交织着,话语凝噎。她倔强地扬起头,但是眼泪偏却不争气地纷纷坠落,宛若碎珠,滑下面颊在尖尖的下巴汇集,终于不堪重负纷纷坠下溅在归海莫湛轻轻抬起的右手上,灼烫了他的心。 归海莫湛心中一急,手臂一紧便将此刻看上去既单薄又无助的觅尘带入了怀中。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只是那时候你离我比较近罢了。真的,倘若莫睿那时离我近,此刻躺在床上的就会是你了。别哭了,你这么一哭,我……我心里更难受了。” 听到他的轻声宽慰,听他说她这般他会更难过,觅尘心中一滞恍然发现自己竟已被他揽在了怀中,他是那般生涩又无措地抚摸她的背,安抚着她。一股奇异的暧昧流淌,觅尘一惊,微慌着挣脱开抹掉泪水惶然看向归海莫湛。 “我不哭了,你也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既然事情是你说的那般便不能怪你,你为什么非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呢?你是个好哥哥,而我却不是好姐姐。” 见觅尘借由拭泪的动作挣脱了自己的怀抱,急急的话语掩盖着心中的惊乱,归海莫湛眸中闪过涩楚,心口轻凉,固执地上前抚上她被泪水浸过的清凉面颊,抚摸着她微肿的唇,轻声喃道:“我为什么内疚?” 为什么这般内疚?因为那个人是她啊! 倘若莫睿离自己近便会先救他,置她于不顾?为什么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说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果真是因为她离自己近才放弃了莫睿吗?果真是这般吗? 倘若不是设计她,他定能分个清楚明白。可是就因为那个人是她,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因为心中清楚,他没有办法看她在眼前出事,可事实是他却能容忍莫睿受伤。 或许当时那电闪雷鸣的一瞬间他心中果真是理智地果断地想要先救近的,可之后的不确定却让他深深地不安,对莫睿的受伤负上了彻骨的内疚,对自己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憎恨。 皆因那个人是她!是他心爱的她!是他不容出现任何差错的她! 归海莫湛眸中升起一抹偏执和激狂,将手指从觅尘微肿的唇上移开,扣住她的后脑俯身便狠狠吻上了她。 从归海莫湛将微凉的手摩挲上唇,觅尘便愣在了原地,脑中一阵轰然。 尚未从他染起激狂的眸光中回过心神,唇上一热归海莫湛的唇带着浓重的气息毫不迟疑地便烫上了她,并不由她挣扎退缩地开始攻城略地。 这个吻与他以往的温柔截然不同,惊得觅尘忘记了反抗,傻傻地由着他把自己越箍越紧。腰际的双臂越缩越紧,唇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灼热的舌头狂乱地顶翘开唇齿,他滑进嘴里的舌头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浓重的酒味混着灼热的气息席卷而来,觅尘只觉得整个人都傻了僵了,瞪大了眼眸震惊地盯着归海莫湛近在咫尺却似又模糊不清的俊颜。 此刻的他太过陌生,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温润雅然的,可现在的他竟是那般的激狂,那眸中近乎根厉的偏执让觅尘只觉心中沉重又艰涩,几乎无法承受他这样的目光,心中霍然惊觉了一切。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三十二章 表白(下) 在尚合院的小木屋归海莫湛吻过她,可那次情况特殊,觅尘并没有放在心上。而这次不同,虽然他喝了酒可觅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压抑、疯狂和痛苦,他分明知道白己在做什么! 她承认一直以来自己模模糊糊感觉到了他对她的感情,可是或许是他温润的性格,她有时会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他许是对所有人都是这般的好。 心中的不确定让她从没将此事过多的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她刻意去忽视。毕竟之于她,潜意识中已将他当做是有妻室的人,他不提她便没道理瞎想。 可是这次不同,他用行动挑破了那层纱,清楚明白地摊开了一切,不容她退缩不容她拒绝。觅生从不知他也会有这般强硬的时候,心中已是分不清何种滋味了。 “我为什么?你不懂?果真不懂么……” 灼热的气息吞吐在唇际,归海莫湛含糊不清的话话呢喃在舌尖,觅生轰熬一僵。 往事历历在目,而那画画面在脑中闪过,因着他的吻变得不一样,。以往她感激,感谢他的多次相助,引他为知己,视他为朋友。然而现在那相助变成了感动,变成了悻动。他的相伴,他默默的守护,让她没有办法无动于衷。而他此刻的伤痛却请楚地挺醒着她,是她欠了他。 虽是如此,但觅生却清楚地知道感动、悸动并不代表心动,如此的唇齿相依她竟还能想到这么多,他的吻不曾让她沉迷反倒让她清醒。心中升腾起无力回应的愧疚和悲凉。 感受到觅生的僵硬,归海莫湛微微睁开了眼睛。四日相对,那明眸中唯一有的便是愧疚,没有情动,没有连离,有的是清透,如果说还有别的情愫,那便是担忧。为他担忧吗? 觅生眼中的清澈和愧疚宛如冰凌将心刺得鲜血横流,归海莫湛心如刀割。愧疚,难道她对他就只有这些了吗?眸中苦涩,不甘地紧紧扣住觅生的后脑,抵死痴缠,唇齿间的涩然让他心底一片苍凉。 良久归海莫湛拍手抚过觅生僵直的背,缓缓移动到她的脑后,微徽用力。怀中的觅生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他的身上。归海莫湛弯腰将觅生抱起,看着她静静的睡颜,惨然一笑,笑黯天地。 原来他竟无力承担她亲口说出拒绝。她的清醒,她的僵硬无不提醒着他,他被拒绝了,是他冒犯了她。她眼中的愧疚他无力承受,而他更怕,怕在那盈盈目光中看到无措,看到为难。 看着怀中娇弱地宛若霜花的觅生,归海莫湛心中涩然,仰首微微闭目,睁开眼睛蓦地转身,往殿外大步而去。前脚刚跨出殿门,身子一顿,眸光精芒一闪看向院门的阴影处。 归海莫烬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形挺直,一身戎装,傲若临渊。玄金大麾,扬风而起,一股肃杀之气寒霜般笼罩在他周身。 宫灯影绰下,他的面色冰冷凌厉,无声地锁视着这边,双眼猝然眯起他忽然大步向这边走来。 殿中的琉璃灯光影四落映在归海莫湛清傲的背上,单薄的淡蓝色长衫轻摆,他静默地站在殿门处,望着跨步而采的归海莫烬,眸光看向怀中安睡的觅生,眼底闪过伤痛。抬眸而去,却是一片沉寂,身影挺直,气度超拔,风神润泽。 “你看见了。”望着归海莫烬清寒的双眸,归海莫湛肯定道。 归海莫烬篡紧双拳,眸光从归海莫湛清淡的面上滑向他怀中的觅生,她微微蹙起的眉和她红肿着的唇,面色铁青。 “为什么不进来?”没想到归海莫烬竟能隐忍至此,归海莫湛看向他握得紧紧关节突出的双拳,挑眉不解。 “我不二进来是因为她没有反抗。”归海莫烬抬头,眸光直刺一脸清隽的归海莫湛,眼中寒意陡深,冷声道。 他没有冲进来,是因为尘儿并没有反抗,他没有冲进来是不欲让她尴尬为难,他没有冲进来是因为他尊重尘儿,倘若不是如此,他恨示得挥剑相向。 双手几次握紧,死死克制着不让自己一拳打上面前身影清拔之人,归海莫烬剑眉紧蹙跨前一步便要夺过归海莫湛怀中紧抱的觅生。 归海莫湛听到他的话心中微震,倒是没有说话,眸中微澜,又望了一眼怀中的觅尘,却是没有坚持就顺手将觅尘交给了归海莫烬。 感觉一股大力扯过,觅生己被归海莫烬紧紧护在了怀中。望着他极尽占有的姿态,归海莫湛唇边扬起一抹清痕,心底艰涩。 “我不会容忍下次!”扬起身后的大麾将觅生紧紧护在怀中,归海莫烬面色如笼薄冰,神情夯傲睥睨。 “既熬视她为你的女人,就保护好她’那时候再来跟我说这话’”对于归海莫烬的冷言警告,归海莫湛不以为意地轻哼,素采温雅的面上此刻隐有几分犀利与冷、傲,直直望向归海莫烬盛怒的双眸,寸步不让。归海莫烬紧咬牙关,侧面被拉出一道坚毅的线条,冷冷盯着归海莫谌。 一个是身形峻峭峭,戎装迫人。 一个是面容清冷,薄衫孤傲。 目光变撞,仿佛无形之间两柄利剑,龙吟相击。半空中清寒衣风如结薄冰,空气凝重得似能被刀刀分隔。 须臾,归海莫烬眸中闪过倨傲,冷冷一哼:“她,我会护好,不劳费心。”猛然转身,铠甲发出铮然之音,跨步向外走去。 “莫睿的事,谢谢。” 身后传来归海莫湛轻淡的声音,归海莫烬脚步不停,冷傲道:“本王是为了尘儿,不敢承慕王谢意!” 忽然似是忆及什么,脚下一滞冷声又道:“十六弟的腿,本王定会想法治好!” 归海莫湛知道他是懊恼那晚来的一步,使得尘儿危险之时陪着她护着她的人是他,唇际晃过一抹苦笑。望着那峻峭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归海莫湛靠向殿门,涩楚一笑,眸中幽深底处,一天涩水,漫空罩下。微微闭上了双眼,灯下,浓密的睫毛,阴郁暗影遮盖了他素来明湛的眼畔。 鸣音宫中,归海莫烬将怀中的觅生轻轻放在软软的床榻上,灯影闪烁打在她清瘦的面颊上,她的脸庞埋于水缎般的发丝中,双眸紧闭,眉头微锁。 微肿的红唇看得归海莫烬一股气闷阴郁迎头罩来,伸出手便抚上了觅尘的红唇,来回摩挲擦拭着,没一会那唇变得更加红肿,他的眸中又闪过懊悔和恼意,匆忙停手,又有世无措般,抬起的手凝滞在半空堂慌乱握紧。 猝然起身,烦躁地来回在床前走了几步,闭上微红的双眼,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又坐回床前。将手移向觅尘的颈间轻轻施力揉捏。 没一会觅尘的睫毛轻闪,突然,她霍然睁开眼眸,直起身子来。看着眼前归海莫烬清隽冷然的面,觅尘心间一缩,脑中纷纷乱乱。想起归海莫湛染着痛楚的眸,他涩然的吻,觅尘微觉恍然。 突然下颌一紧,微微的疼痛传来。 “你在想他!” 归海莫烬冷然带怒的声音响起,觅尘蓦然惊醒,瞪眼看向归海莫烬,只见他眉心微拧,眼底血丝隐隐,眸中锐利直刺心间。他看到了! 觅尘直觉摇头,唇角轻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唇上一股疼痛传来,眸光微讶,无措地低下了头,身体轻颤。 他生气了!怎么办? 归海莫烬望着觅尘柔软无措,娇柔无依的样子,熬眉紧蹙,暗叹一口气抬臂将她拉进怀中,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色紧紧直探她眼底,那剪剪水眸竟然浮起了一层水光,氤氲流转。归海莫烬一愣,手臂猝然收紧,蓦然低咒。 “你该死的竟然在怕我?!” “你在生我的气!你凶我,恼我!我……” 望着归海莫烬铁青的脸,他凌然的眸,觅尘心中一阵难受,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般过。深知他为何气恼为何生气,觅尘只觉无奈,心念微转,泪水滑落,干脆装起娇柔无赖地撒起娇来。 归海莫烬见她泪眼迷蒙,心间的气恼烦闷皆被心疼冲散,只恨自己竟对这样的她毫无办法,狠狠将觅尘揽进怀中。 “你……可恶!”归海莫烬恼道,俯身便狠狠封上了觅尘的唇,呼吸缠绵,宫灯丽影下一对痴缠的身影交错映在影壁上,他近似发疯般在觅尘的唇间揉捻,恨不得抹去今晚看到的一切。 许久,归海莫烬才不甘地放开觅尘,看着她霞飞双颊的妩媚面颊,他突然咬牙道:“我讨厌他!以后这里只是我的!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些!” 觅尘一愣,徐徐点头:“好。” 归海莫烬见她点头,深沉的眸中一道轻光闪过,唇角微扬让那峻冷的面部柔和了不少,伸手将觅尘的脸庞抬起,深眸熠熠,星星点点轻锐的光从他幽暗的眸中浮过:“为什么不推开他?” 觅尘心中一痛,知道这次是她错了,是她一时的心软伤了他。她一时的无措愧疚,怕伤的不只是他一人,轻咬下唇,懊恼低头:“对不起,可他是朋友是亲人,像莫凌一般的亲人,我……” 归海莫烬见觅尘低头,心中升起愧疚,懊恼自己没有护好她现在却又将怒气发在她身上,轻轻一叹,将觅尘拉进怀中:“再也别对我说对不起,我是生自己的气。尘儿,你这般让我怎么能现在离开……” 听到他说离开,觅尘一愣,抬头才发现他一身戎装:“你去哪里?” “北纥人被堵截在宝路涧,父皇派我领兵……” 归海莫烬的话还没说完,觅尘的面色就是一变,急急拉住他的手臂:“可他们有炸药,他们就是靠着炸药才攻破城门的,我担心你!” “炸药?就是北纥降军说的霹雳弹吗?”归海莫烬微怔,挑眉道。 “恩,大概吧。你没有看到,炸药威力极强,山石也能顷刻被炸为平地,你……” 见觅尘神色惊慌,眸中忧色重重,归海莫烬轻轻一笑,轻抚她的背心:“你就对我那么没有信心?放心吧,我有分寸,摸不清情况,不会跟他们硬碰硬的。” “这仗非打不可吗?”虽是见他眉眼间尽是桀骜和自信,觅尘仍是不免心中忧虑,微蹙着眉紧逼归海莫烬。 “这仗不打,你受的苦我找谁去讨还!” 觅尘一愣,看向归海莫烬,但觉他目光锋利如剑,神情冷傲俾睨,眸中尽是胜券在握的自信,无所畏惧的坚毅。觅尘心神微震:“我要你平安回来,毫发无伤的回来,不然这仇不讨也罢。” “放心吧,区区几万北纥军还没那能耐让我受伤。”归海莫烬孑傲一笑,轻点觅尘的鼻尖站了起来。 他的身影一离开床榻,觅尘只觉一阵风扬,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还是一把掀开被子,赤足急急下了卧榻,匆匆便往殿中的小桌案走去。 突然身子一轻,归海莫烬已从身后将她抱起,低头嗔怒:“要做什么?” “抱我过去,我写些东西给你。”心中感动,觅尘轻笑,示意归海莫烬将自己抱往椅塌。 归海莫烬傲眉微挑,虽是不知她要写什么,还是大步跨向桌案,将觅尘放下,见她拿起砚台磨墨。回身自床边拿起她的一双绣鞋,回到案边蹲下便给她穿起鞋袜来。 觅尘也不阻拦,将印象中记得的炸药成分比例,以及自己所知道的几种炸弹样子细细写在纸上,写的有些语焉不详,也不知道归海莫烬能不能看懂。放下笔确认了一遍,这才轻展纸张等那墨迹干涸拿起递给归海莫烬。 “你找些擅做烟花爆竹的匠人,按上面写的多试几次,兴许能帮上忙。” 归海莫烬挑眉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眸中闪过些许惊异,但也不再多问,只仔细将那纸张收好,看向觅尘:“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便霍然转身大步向殿外而去,觅尘急步跟上将他送到殿门,见他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自己,心中一酸便扑了上去。抬头在他冷峻的面颊上印过一吻“我等你回来!” 她的眸中尽是柔情牵缠着自己,归海莫烬心中动容,伸手抚过她耳际的碎发,深深将她印入眸中心底,猛然转身大步而去。 觅尘望着他冷然的背影,知道那挺拔身姿消失在眼前,心中终是挥不去层层担忧。暗叹,战争,果真不适合女人…… 第四卷 初期风波 第三十二章 暖夏 五月,夏天又来了……览尘站在屋廊下望着院角处的一棵茂密梧桐树嘴角漾起了轻笑。那高大的梧桐树舒展开每一簇枝叶懒洋洋地浴在日光里。 览尘轻轻吸了口气,慢走几步来到树下,阳光透过树枝有浅浅的淡淡的斑驳光影透下,撇在零落在地上的几片落红上,跳跃在览尘柔和的面庞上。 梧桐树的后面是高高的红墙,墙壁上四处开着雕花小窗,从中穿廊吹过的风,仿佛还依稀带着殿外花草清香。额际的碎发被微微的风吹动,览尘仰头闭上了眼睛,眉眼弯弯,唇角也弯成了一条浅淡的弧线。 五月的咸阳,初夏终于从战争洗礼过的阴霾寒春中走了出来,桃花开得正是绚烂。阳光、树、红砖房、房檐下嬉闹的宫女……随着初夏的到来,一个月前那场噩梦般的战争也远离了这座屹立百年的咸阳城,宫中的黄瓦墙里又是一派浮华天地。 览尘望向天空棉絮般漂浮的白云轻声叹息,他已经走了近一个月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归还…… 此时临近萧关的瓦亭峡,山势险峻,景色秀丽。山峦上野桃花盛开,天天灼灼。归海莫烬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并没有穿铠甲,一身玄金蟒袍,广袖翻飞,俯望着眼前的狭长山谷眸中深沉幽然,锐利如剑。暗叹,明日的这里将会成为人间炼狱,会成为八万北纥军的葬身之所,真是可惜了这风景如画。 身后传来隐隐的脚步声,归海莫烬微微侧目望了一眼,正是慕杨一身戎装脚步轻快跑了上来,见他望过去,更是一脸喜色:“王爷,北纥人上钩了!” 归海莫烬听到他的话,薄锐的唇边轻轻挑起,回头望向脚下的峡谷神色冷然,清风拂过面颊,融合了坚硬的脸侧。 尘儿,我马上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 “王爷,这会咱们定要那北纥的什么狗屁右贤王有来无回!”望着归海莫烬男的一见的柔和面容,慕杨神色幸福地说道。 “逸王爷呢?”归海莫烬轻点头,回望慕杨。 “副帅在三关口候着呢。三关口到这瓦亭峡虽非绝壁,却险峻雄奇,这瓦亭地处六盘山东麓边缘,雄风环拱,深谷险阻,如今袋子已经张开,只要北纥人进来末将就定让他们全军覆灭在这瓦亭。”慕杨说着上前一步站在归海莫烬身后也望向眼底狭长的谷道,意气风发的样子惹得归海莫烬轻笑了出来。 “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长志气了啊。”归海莫烬斜扫了慕杨一眼轻笑道。 慕杨听到他略带调侃的语气倒是一愣,暗自纳闷王爷今日心情倒是极好。一个傻笑,抬手挠了挠头:“这不是王爷已经布局好了嘛,末将就趁着夸夸口。” “去吧,完事谨慎!” “这场仗也该结束了,一个月了……”归海莫烬轻叹,望向咸阳的方向,满山的桃红融入他一双明眸深处,是一片清湛的柔光,浮光微亮。 他就快要回去了! 没有听到归海莫烬的吩咐,铿锵跪地应声,转身跨步。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叹气,慕杨心中微讶,回头去看,但见他的主帅遥望着咸阳的方向面上带着笑,分明就是归心似箭。 慕杨挑眉,眸中闪过不解。暗道真是奇了,王爷的沉稳他可是领会至深,最能耐得住性子,怎么这次仗打不到一个月王爷就急了! 不过,也他自己也急了,眼看猎物就要自己撞上利剑了呢,黑翊军将士手中的剑已经太久没有喝血了,这些日子大家可都吆喝着手中的剑都要生锈了,这次非要拿北纥人好好磨磨剑。 永封二年五月二十三日,海天逸王归海莫凌率军引诱北纥右贤王一部进入瓦亭峡谷,遭遇翰王率领的黑翊军伏击,北纥军疏于戒备,尚未反应过来,左右两边悬崖上骤然冒出许多弓箭,阴森森的箭头全部朝下,万箭齐下。 海天军见其全部进入伏击地域,立即封锁峡谷两头,埋伏于隘道两侧的黑翊军突然发起猛攻,翰王亲上燕风崖督战,将士个个奋勇杀敌。北纥军身陷隘道,进退不能,惊恐打乱,敌上我下,胜负立分。 小道中北纥人哗然惊恐,不少人匆匆纵马逃出峡谷,荒做一片,弓箭齐下如雨,大量北纥人被穿透心窝摔下马背。 火球带着浓烟滚滚而下,石块砖木铺天盖地,一时之间山谷中连声惨叫,骏马嘶叫,鲜血飞溅。 归海莫烬站在高高的山崖之上,崖中的火光刺到脸上他的视线锋利如剑扫向崖下,唇角冷痕划过。 伤害尘儿的人,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望了一眼崖下垂死挣扎的北纥残兵,大局已定,归海莫烬披风一扬,转身举步下了山崖,远远便见归海莫凌黑甲怒马疾驰而来。 “四哥,这一仗打的舒服。我看今晚咱们就可以点兵回都了,右贤王带着逃兵往溪水涧跑了,贺露带人已经追去了,我也去凑个热闹。”归海莫凌说着一甩马鞭就要向远处急奔,马缰却被归海莫烬一把扯了过来。 “你留在这里!右贤王交给贺露就行了。明日点将回朝,你带军回都复命,我要走一趟枯木神山。” 归海莫凌一愣,前日四哥还说着仗打的时间太长是时候该结束了,他还取消四哥是儿女情长想尘儿了,怎么今日反倒要去那什么破神山。 一个翻身利落下马,诧异道:“库木神山?四哥去哪里做什么?” “找一味药。这里就交给你了,回去帮我给尘儿带个话,我十五日之内必归!”归海莫烬说完,见归海莫凌仍是一脸茫然轻拍他的肩膀,也不再多说转身大步而去。 库木神山山势高峻,是漠北北纥人敬奉的神山,主峰被他们称为拉姆达勒山。顶部常年冰川极寒,却不晓得四哥去那里找什么灵药,难道和昨日商飞送来的信有关?归海莫凌撇撇嘴,翻山上马也不再多想绝尘向大帐方向快马而去。 十日后海天逸王归海莫凌率军得胜归朝,咸阳欢腾,街道人满为患,人们比肩接踵。自外城承天门始直至内城皇门一早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咸阳百姓群情激愤,翘首以盼,直待大军归来,因为这次逸王大军将会押送兵败被擒的北纥右贤王一起归来。 海清帝大喜,亲王承天门迎接大军,宫中出动数千进军清出开阔大道,沿途设明黄华盖,宝扇羽幡,红毯铺路。被炸毁的城门早已被修缮完好,焕然一新,咸阳在短暂的消沉后因着这次战争的胜利又欢腾了起来。 此时依着一侧假山的静波亭中,清雅的白色轻纱重重,随着微风荡漾,点点枝叶在阳光下斑驳的光影投降纱幕,清凉而幽静。 览尘这日并没有去迎军,反倒独自一人呆在这清雅的小亭中,亭中摆着一张银杏古树雕花茶案,一套紫砂雕兰的茶具在暖阳下隐有光泽,旁边放着个精巧的封口白玉瓷坛,保存着新茶。 小案几上摆着个小火炉,览尘从身旁的白石浅潭中用绿翡翠的小壶取水缓缓注入水壶中烹茶,一缕微微的白色水气萦绕开来,览尘拿过桌上的白玉瓷坛,开罐茶香扑鼻,轻轻一笑将那茶用茶勺去了稍许倾倒在旁边同样质地的白玉瓷盘上,绿绿的茶叶在她纤细的玉指波动下更赏心悦目。 最近她迷上了煮茶,常常在这里一呆便是一个时辰。自从经历了战乱,总觉得心中沉甸甸,浮躁的很。突然便喜欢上了这种宁静的氛围,淡淡茶香将心中的烦闷聚散而去,徒留下一片清宁。 将细分好的茶放入茶罐,提起一旁小火炉上烧着的执壶,唇角扬起轻笑,抬手悬壶高冲,水流入注滑入优美的弧度落入茶杯,茶香四溢。 览尘正欲转身拿过青花瓷的茶盖,却听到远远传来一阵喧闹声。眸中闪过轻讶,难道他回来了?不会这般快呀! 那分明是青黛和红研的声音!怎么可能?难道是这几日照顾莫睿没有休息好,听错了?凝神静听,又是几声呼唤远远传来。 览尘眸中骤然染起了水色,她没有听错,那绝对是青黛和红研的声音,绝对是! 挥开纱曼览尘匆匆就往外跑,刚过曲廊远处一黑一绿两个消瘦的身影自院门处转了过来,正是青黛和红研二人。 览尘脚下生生一顿,扬起了头。止住将要滑过眼眶的泪水,眨眨眼睛再看过去时,青黛和红研已经哭着奔了过来。 “小姐,小姐,想死我了。” “小姐,我们可算见着你了,小姐怎么瘦了!” 红研和青黛哭哭啼啼地围着览尘述说着他们的欣喜,览尘伸手将两个丫头一边一个紧紧揽进怀中,仰头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的温暖灿烂。 她真的没有想过她们会完好无损的回来,这一个月来她逼使自己不去多想,心中祈求她们一定要平安,可是却知道希望渺茫,如今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恍若置身梦境。 “小姐,青黛好想你……” “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啊,小姐,红研是不是在做梦啊?” 两个丫头尚还带着哽咽的声音恍然唤醒了览尘,她伸手便在红研粉粉的小脸上狠狠拧了一下,惹得她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是不是做梦啊?傻丫头!” “不是,不是,见到小姐可真好。小姐这几日没有我们在身边怎么都消瘦了?”红研虽是面上疼痛,可却高兴地蹦跳了起来,一脸开怀,望着览尘单薄的身子,眸中却有着些微的担忧。 “好了,瞧你们两个,怎么还穿着男装!走,跟我回宫,好好休息下,然后好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回来的!”览尘说着一手拉过一个丫头便往里走,脚步轻松,心情好得直想高呼几声。 在红研叽叽喳喳的诉说下,览尘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当日朗枫一见北纥人从山道横插而出阻断了路,便果断地弃了马车掩护她们冲进了密林,虽是不断有北纥军追来,但是却都被朗枫英勇斩杀,这当中当然不乏惊心动魄的瞬间,而每每说到那些惊险时刻,红研只说的天花乱坠,听得目瞪口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红研一个人简直能抵上十个聒噪,惹得青黛连连摇头苦笑。 经过红研的润色,览尘简直觉得那朗枫是个天上有地下没的神。她从来不知道从红研这丫头口中竟能冒出那么多华美词藻,听得她又是好笑又是苦闷。 她在这里为他们担惊受怕的,这丫头到似去参加历险活动回来一般。 看她口沫横飞,逃命的日子经她这么一说倒仿佛全成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直说的那朗枫就像一天神下凡。6 览尘好笑摇头,捧起红研红扑扑的小脸阻住她的话语连珠,眨巴着眼睛仔细研究着。红研被览尘看的发毛,求救地看向青黛,哪知道青黛白她一眼转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红研啊,你说的这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8部分阅读 枫吗?我怎么听着跟说神仙一般,改明儿本郡主再送他一只大犬,去向皇上请个旨意,成全了你的那些小心思。” “小姐……你……你说什么呢?请什么旨意啊?红研有什么小心思……”红研双颊飞红,闪烁躲闪着览尘的眼光。 览尘一见她的表情,偷眼望了一下青黛,果然见她也一脸戏谑地看着红研。览尘眼睛一转放开红研,见她娇羞地低着头都不敢看自己了,览尘开怀一笑朗声道:“求个旨意让皇上御赐……赐我送朗枫的那犬为哮天,这样不就成全你的心思了嘛,我们红研不是直把朗枫说的跟二郎神下凡一样嘛。” “小姐!”红研一愣,这才知道被览尘戏弄了,双脚娇羞恼然地跺了两下,抡起小拳头便向览尘追来。 览尘拔腿就跑,只听到青黛在后面嬉笑感叹:“还是小姐有办法,她这一番说书般的话我都听了半个月了,耳朵都软了。” 鸣音宫一时间嬉笑声直冲云端,战争的阴云总算在这个和暖的春夏交接之际远去了…… 第四卷 初起风波第三十三章反常 锦鱼悠然,天水一色,云影和树影缭绕于碧波之上,春看荷叶,夏看荷花与莲蓬,览尘依靠在小亭高高架起的栏杆上望着荷塘中青青碧荷点点红透,笑意盈盈。 夏风吹拂,带着一阵清香扑面而来,览尘扬起小脸让润泽的空气抚摸双颊,明眸流转望着这住了四个多月的鸣音宫心生叹息,明天就要离开了呢…… 想到这里览尘的心中升起无限的欣喜啦。这咸阳黄瓜最近四处都是一片低气压,海清帝先后下了几道诏书,弄得人心惶惶,她随时甚少出门可也难免被这四处的紧张感染,每日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天子一怒地动山摇啊,单单她听说的几道诏书就是道道血腥。战争远离,杀戮却在继续,这咸阳对她来说真算不上可爱。 归海莫凌率军回城那日,海清帝在承天门迎军,当即便昭告天下将北纥右贤王五马分尸与咸阳城下,并取其首级寡欲城楼七七四十九天。百官监刑,百姓沸腾。 览尘总觉得这太过血腥,可是这样的旨意没有得到任何反对,似乎是理所应当般被人们接受,咸阳城中一片欢呼,人人称颂皇上圣明,如果说有其他声音那边是请求将那右贤王凌迟处死的。览尘想归海印没有将那右贤王凌迟八成是觉得凌迟太慢了,他已经等不及了,这样的想法让她唏嘘不已。 就在大军回到咸阳的当日下午,海清帝便上召诸王、大臣、文武官员等齐集正坤宫前,昭谕:朕承高祖、太宗、中宗弘业二十九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阳百姓,为务令观。归海莫旭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滛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久矣。乃其恶愈张,专擅威权,鸠据党羽。朕尚冀其悔过自新,然其不思悔改潜谋大事,似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祖宗之缔造勤劳与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付此人矣。回京昭告于天下、宗庙,将归海莫旭废斥。 废黜太子的诏书一经下达便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朝堂风起云涌。 览尘虽身处宫内可以能感受到四处蔓延开来的紧张气氛。朝堂从来就是跟后宫紧密相连的,太子被废紧跟而来的就是海清帝对萧皇后的幽禁。 这些年皇后之位本就名存实亡,这位当了近三十年的皇后在是书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足迹便退出了海天王朝的权利中心。后宫的女人们在唏嘘的同时也活跃了起来,哥哥打扮的花枝招展企图一步登天。 虽然她们的想法太过幼稚,海清帝现在的全部心思怕都用在朝堂之上,览尘想也知道朝廷的股肱之臣现在都在忙活什么。 这次的咸阳事件让朝廷一大批的官员被斩首,流放,撤职。再加上太子之位的空虚,左相戴世矩的失宠,空置出来的官职需要人填充,各方势力各个家族都在为自己的荣华富贵拼死奋战,海天的朝政正迎来一个新的时代。此时的归海印那有什么心思流连后宫? 轻轻晃动脑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思想屏除,看向腕间的“遗爱”。镶泪珠在阳光下波光流转,晶莹剔透,览尘甜甜一笑,想起自己除夕之夜收到归海莫烬从雒阳送来的遗爱时心中升腾起的喜悦和震撼。 青黛说是莫烬派人四处寻找才发现了一直躲在大山中的她们,要不她们还不知道咸阳已经解围北纥人已经撤兵,还不知要多上多久才敢出来呢。心中感念归海莫烬的细心和周到,览尘抬起手腕轻轻晃动着遗爱玩起了唇角。 他为自己做的事情她都记得,也许都是些小事,可她去感觉心中暖烘烘,在幸福不过了。莫凌说归海莫烬十五日之内便会回来,如今海清帝都要起驾返回雒阳了,他却还未归来。已经十八天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月到了什么危险。 览尘微微蹙起了眉,他从来都是说道做到之人啊…… 如今朝廷之上风起云涌,如此关键的时刻他却没有在朝,而是远赴漠北给小莫睿找治愈腿上的药,令她不解的同时也深深感触,几乎每次想起都会微红眼眶。 他,是不想让自己有愧于莫睿吧……抑或是不想让她有欠于筠之?难道他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真是个倨傲霸道的人,更是个小气别扭的男人!不过却可爱! “小姐又在想王爷了吧,瞧瞧都笑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取消红研,我可都是跟小姐学的!”红研远远走来便见自家小姐对着腕见的手链小的眉眼弯弯,都笑着走进小亭将手中的四季鲜果盘放在桌上,回身戏谑地看向览尘。 览尘也笑:“哎呀,红研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都成我肚子中的蛔虫了,我还想他了呢。都这么多天了,你说他会不谁是除了什么事?” 红研见览尘竟不反击反倒是一口承认在想王爷,一愣之下又见她面色忧虑,笑道上前坐在了览尘身边:“要是说朗枫是二郎神那王爷就是玉皇大帝,王爷那般能耐,一定不会出事的。小姐就不必担心了,说不定王爷明天,不,说不定今晚就倒咸阳了呢。” “玉皇大帝?糟老头子一个!而且电视上演的玉皇大帝都好没用,他要是玉皇大帝我立马休了他。”览尘低头呢喃道,神色有些没落。 “什么电视?小姐再说什么?”红研见览尘不在焉小声嘀咕着什么心中诧异,暗笑看来小姐是真的想王爷了,这几日心情都很低落呢。 “我再说王爷怎么还不回来,他不会来我怎么管他要朗枫啊!总要跟他说一声才好将你许配给朗枫不是。”览尘收敛情绪起身笑道。 “小姐,你又取消我!”红研小脸红透起身便要向亭外走,览尘赶忙拉住了她。 “我是跟你说真的,谁取笑你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今天给我个准话儿,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朗枫?要是说嫁我就跟王爷商量给你们早些把这事办了,你要是说不嫁那小姐我就不再提这事了!红研你可不小了,我谢谢你和青黛这些男的关顾和陪伴,但是我不能一直耽误你们啊,我希望看到你们哥哥都幸福。”览尘说着捧起红研的小脸郑重恳切道。 “小姐……红研,红研不舍得离开小姐。”红研望着览尘暖暖的双眸,眼圈一红,话语哽咽。 “傻瓜!这么说你是真喜欢朗枫了?好,等王爷回来我便跟他说这事,小姐定要风风光光将红研嫁入郎家。”览尘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人她曾试探过朗枫,那个冷面男竟微微红了脸,想来也是中意红研呢,真为他们高兴。 “我……我觉得我配不上他。他……他以前是个将军呢,要不是这次他瘦了伤,断了只手臂,我……我万万不会动了这样的念头的。”红研低头微咬唇面色有些低落。 “谁说的?我的姐姐还配不上他一个黑翊军小将领?傻瓜,你这么漂亮可爱,又善解人意,小姐要是男子早就抢来给我当媳妇了。再说了,人家朗枫是断了只手臂,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要都因为这看低了他,那就是白喜欢他了。这个时候他最需要你的关怀和支持了,他要知道你是这般看他的,不定心理多难过呢。”览尘摇头轻笑,恋爱中的女人真是爱瞎想。 “我没有!我没有看低他,小姐……”红研一听览尘的话面色一变,急急辩解,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别瞎想了,有那胡思乱想的功夫不如夺取陪陪他呢,女子也不是不可以主动些的啊!我去景垄宫看小莫睿了,放你假!”览尘在红研额头上轻轻一弹,迈步便向亭外走去,眸中轻笑连连。 想到小莫睿确实微微蹙起了眉头,当初射入莫睿腿骨的那一箭伤及了筋脉,商飞寰说怕是那腿要废了。这事他们一直都瞒着小莫睿,怕他知道会受不了,可是那孩子太聪明机敏,怕是这几日已经有所觉了,他总是不经意间眉目挂上忧伤和没落,还老是兀自愣神。 商飞捷说库木深山的冰寒之地有一种六角灵鹿,那鹿角能让人筋骨重生,可是这种灵鹿极为罕见,已经百年不曾有人得见,许是已经灭绝。就算是尚存一二神山冰寒也未必能找到,且这种灵鹿极为狡猾,行动敏捷很难扑捉,几乎没有扑到的可能性。 然而纵使如此,莫烬还是去了,到现在尚未归来,是他们发现了灵鹿的踪迹?亦或是果真遇到了危险?览尘轻声叹息,但愿他果真如红研说的那般无所不能,快快回来吧。 轻呼一口气,收敛心神,迈开大步向景垄宫的方向而去,刚走两步突然腰间一紧,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垂,身后温暖的怀抱让览尘心中漏了几拍,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几乎以为是在梦中,刚刚她还在惦记他,祈祷他平安,怎么转瞬间他便在身后这般紧紧地抱着自己,这事真的吗? “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嗯。”归海莫烬将览尘紧紧揽在怀中,将头埋进她柔软的颈间,深深呼吸。少女的芬芳萦绕鼻尖,听着她略傻气的轻喃,他轻柔一笑低声应道。 “不是说十五日必归的吗?我都担心死了,你……”览尘急急说着便要转身。 “别动!别说话,让我抱你一会。”归海莫烬轻声呢喃,将头更深地埋入览尘的发间,从身后紧紧将她镶入怀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填充了心胸令他几欲低吼。 览尘微楞,唇角逸出了甜蜜的笑意,任由他自身后抱着自己。 不知从哪里曾听到过这样的话,此生倘若能有一个男子愿意从身后抱着你,那边是一个女人莫大的幸福。当时觉得这话说得可笑,如今方知这般依靠着他,这边呆在他的怀中竟真的会幸福地想要流泪。 入夏时节的花径深处,小径早已被茂密的灌木丛所掩映,郁郁葱葱。暖阳当空,暖风拂面,透过微薄的纱衣,览尘能清晰听到他急速跳动的心,咚咚宛若鼓点打在心间。 面上一红,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听到览尘的笑声,归海莫烬弯腰一把将她抱起,低头看着她弯弯盈盈的明眸挑眉。 “我高兴,我喜欢,我乐意!”览尘扬眉开怀道。 随即轻轻将面庞贴在归海莫烬微显硬健的胸膛之上,受制抬起轻划挑拨,抬头媚眼流转:“我喜欢这里为我跳动,只为我。” 望着她绯红娇媚的笑靥,归海莫烬只觉呼吸一滞,心脏几欲停跳,眸中波光翻腾,伸手按住览尘在胸前调皮跳动的手指。 “小妖精!”低咒一声便俯身狠狠吻住了她的红唇,成功吐下了她得意的娇笑。 览尘只听话落,唇落,炽热激|情,他时而霸道强索,时而温柔缠绵,令她不由得神迷心失,嘻嘻喘息。 感受他的手指轻柔的摩挲着面颊,右手指腹沿着她的脊背上下抚摸,览尘情不自禁的将双手环过他的脖颈,插入他浓密的黑发之中。丝绸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叹息出声,身子开始在他炽热的怀中放软。 归海莫烬只觉得有股气在体内乱冲,全身愈加火热,动作开始急促。现在这个清浅的吻已经不能再满足他,低声诅咒,俯身便将览尘放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四周是高高的灌木丛,午后的暖阳更是让他心中燥热。 欺身便压在了她柔软玲珑的身上,又狠狠地埋首蹂躏着她的樱唇。终于拿唇中的甜蜜不能再满足他,薄唇开始沿着陶瓷般的脖颈慢慢移动,所到之处情咬啃噬,时轻时重,时急时缓,览尘嘤咛出声,面上火热一般通红一片。 归海莫烬明眸轻佻,眸色更深,抬眼却看到少女双眼闪烁,满脸得意的神情,像偷了腥的小坏猫一般,却该死的让他觉得可爱至极。 归海莫烬心中一阵着恼,狠狠瞪了览尘一眼,嘴角一勾,右手便沿着背脊缓缓来到她盈然的腰线,突然他的手迅速探向览尘修长双腿,滑入她两腿之间,览尘立刻吓的夹紧了双腿,惊诧得看向了归海莫烬。这可是在露天的阳光之下,他疯了吗? 归海莫烬眸中带过得意,王振身下览尘一脸惊慌的表情,再次低头亲吻上了她微肿的红唇,唇舌肆虐,知道览尘被牵引地开始回应,娇吟声禁不住溢出,归海莫烬才得意地猛然放开了她,重重翻身向旁边的草地上甩了过去。 侧目看向躺在身旁的览尘,暖暖的夏风一阵阵吹抚而来,让她身上衣衫随风飞扬,面色宛若娇花在阳光下就像误落凡间的仙子般美好。 “丫头,你在这般玩火,早晚我会在欲求不满被你害死!”归海莫烬低咒。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极为低沉,可览尘却清晰地听到了,呆了刹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从没想到过他会说出这么露骨让人脸红又极为没有营养的话,她斜斜扬眉打量过去,可他却一脸正经,着实不像在开玩笑。 览尘的面庞唰的一下红透血液顿时全部冲上了面颊,娇羞的同时可又不免觉得好笑,终于将双手覆上面颊咯咯地得意笑了出来,双肩不停地颤抖着。 “你就使劲得意吧。” 归海莫烬微微气恼的声音传来,览尘笑的越发开怀,将手拿下干脆不再掩盖,侧身看向静静躺在身边一脸气闷的归海莫烬。 正欲再逗弄他几句,却心痛地发现他瘦了好多。眉眼间是深深的疲倦,眉心在阳光下微拧着,眼底血丝隐隐,甚至连浓密的睫毛上都似乎沾染了风尘,深掩着黑眸中的疲惫。 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览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衣,那白色儒袍随风轻动为刀削般的面添了几分柔和,却更显清倦。 他总是神采慑人,一身傲气,从不肯将艰难示与人看,永远都是背脊挺直,让她觉得什么事情道他那里都会迎刃而解,纵使百事杂乱,他亦能游刃有余。 如今他脸上的疲倦时那般的明显,白衣上多处都沾染了灰尘,这般不佳掩饰的倦意让览尘一阵心痛。 起身坐在了他的身旁,将归海莫烬的头抱在自己的腿上,抬手抚摸过他微蹙的眉,轻轻给她揉捏这额际。归海莫烬一愣,眸中闪过满足,轻轻闭上了眼,舒服地逸出一声叹息。 “很累?” “嗯。” “是刚回来吗?”手指在归海莫烬太阳|岤处轻轻按捏,览尘蹙眉问道。 “嗯。” “要不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眼中都是血丝呢。”听他话语中深深的倦意,览尘手下微顿。 “不要,我喜欢这样。”归海莫烬唇角微扬,突然他霍然睁开了眼睛盯向览尘。 “还是你想把我打发回去好去景垄宫看十六弟?” 览尘见他这般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瞪向他恼意蕴染的双眸:“你练莫睿的促都吃啊?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五弟难道不再景垄宫吗?这些日子有没有听我话离他远点?”归海莫烬微眯双眼避过直射的阳光紧紧锁定览尘。 “他最近忙的很,我只在那里见到过他两次,你……哎呦,你干什么?!”览尘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腿间一痛,竟是归海莫烬狠狠拧了自己一把,恼怒地瞪向他,却见他唇角扬起了轻笑。 “不准提他!” 览尘只觉一阵头大,看怪物一般盯着眼前孩子气的归海莫烬,一脸黑线。明明就是他先提起的,现在却又这般,他这蹙劲也太大了点吧。都一个多月了,这会倒是来跟她较劲了。 “好,我不提。怎么累成这般?” “唔。那六角灵鹿果真难找,费了些功夫。怕你惦记回来的时候赶的急了点。”归海莫烬闭眸不甚在意说着,手指扯过览尘散落身材的青丝在指端缠绕摩挲。 “你找到灵鹿了?!哎呦!”览尘一听他的话,眸光一亮,高兴地就要跳起,哪知道墨发还扯在归海莫烬手中,她这么一动只觉得一阵扯痛。低头迎上了归海莫烬恼怒的双眸。 “十六那小子倒是让你上心!” “他是弟弟嘛。”听着他气恼的声音,览尘似乎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暗赞自己今天适应力真强,一面得意扬眉挑衅地看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见她这般心中气堵,暗骂自己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好像确实小气的可以。 “药我已经吩咐拿给商飞寰了,你就不用惦记了。” “谢谢你,老公!”览尘轻笑,俯身在归海莫烬眼角印下一吻,快乐道。 “老公?是不是你那次在给我的信中信面上的那两个字?”归海莫烬睁开双眸微带茫然地盯向览尘。 “嗯。”览尘抿唇一笑,点头。 “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望着归海莫烬狐疑的双眸,览尘轻眨眼睛。 “不告诉我?!我让你调皮!”归海莫烬眸中带过笑意,翻身便将览尘压在了身下,异兽抓起她的双手扣在头顶,一手便探向了她的腋窝挠起痒痒来。 “哈哈,别,别!”览尘大惊,一面止不住挣扎着,一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有些赖皮的归海莫烬,挠痒痒不都是女孩子的手段吗?他!?今天简直疯了!反常啊! “说!” “老公就是夫君的意思,我说还不行嘛!” 归海莫烬听到览尘的回答心头一紧,明亮的眸中一道轻闪悠忽划过,照亮了微显倦态的脸,那峻冷的柔和分外清晰让览尘面色绯红了起来。 夏风柔和,远处层层紫藤花盛放,宁静淡香幽幽飘零,蝶舞成行,翩跹飞舞,花径深处恋人四目相接,情意绵绵。 第五卷风起云涌 第一章阴谋 草木郁郁,花繁叶茂,一座朱红的梁柱托着青绿的琉璃角顶,一座玲珑有致,别具风格的精巧小亭在绿荫环绕的碧波上高耸而起,精致之中透出几分端庄气派。 琉璃瓦在阳光下萤光闪闪,雪白的纱幔卷绕亭间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纵观整个亭子独自傲然落于碧波之中,更是熠熠生辉,尽显超脱轻灵之气。 轻纱漂浮,香雾弥漫,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如果不是那亭子中不断传出的娇吟之声为这小亭添加了一些人间的肉欲情迷,那一方小亭真便如仙境一般令人恍惚了。 清风拂过湖面,亭中轻纱漂浮,隐隐露出里面的情景。一个容貌娇艳的女子酥胸微露极力显示着自己的妩媚娇妍,每一处肌肤,每一种姿态,都极为动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亭中的软塌上躺着一个面容异常俊美的男人,长长的发披散肩头身上未着寸物,黑发映衬下更显玉肌生色,眉眼间妖冶中凸显出的霸气驱散了他面貌中略带的女色,增添了男儿的凌厉。 男人见女子芊芊玉手托着一只碧绿玛瑙杯走了过来,微微起身。女子娇笑一声便将那杯子凑到男人的唇边,媚眼流转殷殷望着男人。 男人轻轻闭目闻了闻杯中清酒,微启红唇,那酒便轻轻滑进了唇中,酒香四溢。男人吞下酒水身子往后扬去,右手却就势抬起抓了一把女人的酥胸,惹得她一声娇呼。 “陛下好坏……” 嘴上随时这般说着,女子却将衣衫拉得更开露出白嫩的胸俯身贴在了男人身上。男人唇边轻扯,却依旧故我地躺着没有半丝动作。 那女子却也不气馁,娇笑一声纤手便攀上了男人的胸膛,另一手就要向下划去。却听到亭外却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轻语。 “陛下,白大人来了,是否让他上岛?” 男人依旧闭着双眼,只是微微抬了下右手。那女子眉头微微拧了下,却忙又恢复了常态,起身将衣衫拉拢掀开白纱亭幕走了出去。 只见她拿起放置在亭轩上的细细竹管,放在嘴角轻启红唇:“陛下让他过来。” 将那竹管放下,女子远远望去,遥遥便见一个精巧小船向这边划来。女子狠狠瞪了一眼那船,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回到了亭中。 没一会那小船便划到了亭前,白清囍躬身上了岸,俯身便跪在了白玉砌成的廊台上。 “微臣叩见陛下。” 亭中男人听到他的声音懒洋洋地起身,扯过身旁放置的紫红宽袍披在了身上,袍子上的绣金图案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过金光。 “进来。” 白清囍听到男人的声音忙起身低着头步进了亭子,那亭中置着四大盆的冰块,寒气隐隐升腾,他只觉一阵清爽扑面而来压下了亭外的暑气。 “怎么样?”南洛帝万俟瑜娑仰身靠在妗妃支起的玉塌枕背上,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恭敬垂首站在亭角的白清囍。 “回禀陛下,事情果真和陛下预料的一样。那海天翰王归海莫烬一到北纥军立马便败退咸阳,撤军漠北,不过却在宝路涧遇到了海天伏兵。归海莫旭破城前夕在雒阳被八皇子归海莫凌幽禁在了东宫,想来归海印已经知道他叛国谋逆的事。” “伏兵?是山西邢台大营的兵马?”万俟瑜娑狭长的眼眸微挑,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陛下英明。是黑翊军的前锋大将杨峋带着山西邢台大营的兵马埋伏在宝路涧,鹰路探悉他是用海天高祖皇帝的绿石扳指调动了邢台大军。归海印命归海莫烬率军追击右贤王,怕是萧关现在正打得火热呢。”白清囍语带欣喜地说着微微抬眸却见万俟瑜娑唇角掠过一抹锋锐的笑。 “归海莫烬的动作倒是不慢,竟能调动邢台大营的兵马。哼,果真是心爱女人的儿子,归海印的态度还真是令人出乎意料。”万俟瑜娑指尖微挑拨动着手边的红光亮泽的一盘樱桃,双眼微眯。 “以微臣之见,那归海印怕是心中早生忌惮了,只是碍于此次归海莫烬立了大功不易动他,私调兵马纵观古今,没有哪个皇帝能不心生芥蒂的。陛下此番成功挑起北纥和海天的战火运筹帷幄,一举数得,现在两家怕是还像疯狗一般撕咬在一起呢。陛下决断千里,坐收渔利,微臣钦服。”白清囍不无钦服地说道。 南洛帝万俟瑜娑前往海天为归海印祝寿之际,这位南翼宠臣白清囍也在随行之列。当时他曾跟随南洛帝夜访东宫,亲耳见证了南洛帝和海天太子归海莫旭达成联盟共识。 二人约好在今年归海印临驾咸阳行宫之时,让他的妹妹白梅囍也就是现在海清帝的白嫔劝服归海印,帮归海莫旭留守雒阳,以便他和北纥右贤王里应外合突袭神女宫,攻占咸阳城,斩杀归海印。 当日陛下还答应归海莫旭南翼会在两国边界制造些小冲突吸引海天朝将尤其是翰王归海莫烬的注意,归海印一死待到归海莫旭继承大统,将会割舍海天边境五座城池给南翼。 当时白清囍在暗叹海天太子叛国为贼的同时还感叹陛下的英明决断。却不知道为何如今事发,陛下却没有按约定履行,海天和南翼边境一片平静。陛下只是隔山观虎斗,未曾参与一分。现在北纥退兵又遭受海天军的伏击,海天太子归海莫旭一败涂地,怕是命不久矣。 “哼,你太小看归海莫烬了。现在那北纥右贤王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蠢货一个!区区一个咸阳能抢到多少宝贝,蝇头小利也值得他冒险孤军深入?海天要是如此不济,孤便不用隐忍这么多年了!”万俟瑜娑不屑轻讥,打断了白清囍的思绪。 “归海莫旭不是答应他事成之后每年都会送岁贡给北纥的,想来那右贤王是冲着这岁贡而去。” “那归海莫旭是什么人?一个弑君杀父,卖国求荣的小人他的话岂可轻信!”万俟瑜娑不屑说着捻起一颗樱桃放入嘴中轻轻一咬,身旁站立着的妗妃忙将手摊在了他的唇边,接住了他吐出的果核。 白清囍抬眸望了一眼万俟瑜娑,暗念难道就是因为这个陛下才没有发兵马蚤扰海天边境? “陛下英明。” “虽说区区北纥军挫伤不了海天国脉,不过右贤王那蠢材倒还不是一无是处。萧关险隘三万守军一夜覆灭,倒是一件快事。神女宫被毁,咸阳城破怕是那归海印吓得不轻呢。清尘郡主如何?”万俟瑜娑眸光透过微风吹起的白纱望向远方不甚在意地问道。 站在他身旁的妗妃却是媚眼一跳,眉头微微动了下。陛下对那海天的清尘郡主倒是上心啊,怕是陛下自己都不会知道他特别留意一件事情时右眉会微微挑起呢。心中一紧,凝神去听着白清囍的答话。 “清尘郡主受了些惊吓,没有受什么伤。咸阳城围的时候还组织了一个什么医疗队,专门接收咸阳伤兵,归海印对她倒是赞赏有加。”当日归海印生辰宫宴白清囍是参加了的,当时清尘郡主的才华就令他极为钦佩,现在谈及她言语中已是不自觉地带上了丝叹赏。 万俟瑜娑难得的将慵懒的眸光从亭外收回投向白清囍,却只是扫了一眼便又移开轻挑唇角:“医疗队?有趣。” “倘若孤料得没错,归海印不久后定会发兵攻打北纥,天子威仪,一个右贤王怕是远远不能压下他的怒气。传消息给你妹妹,让她设法促成归海莫烬为帅领兵出征,此事该是不难。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万俟瑜娑挥手示意白清囍,眸中精光一晃而过。 白清囍躬身施礼,缓缓向亭外退去。一面却在思索着万俟瑜娑的话。海天要与北纥开战了吗?难怪陛下没有发兵马蚤扰南方边境,怕是陛下早就料到归海莫旭不会成功。陛下的目的该是促成北纥与海天的大战,倘若南方边境不稳,南翼有什么异动,怕是归海印就不会轻易发兵北纥了吧……陛下心机果真不是凡人所能猜度的…… “让你演练了多日的孔雀舞可练好了?”万俟瑜娑见白清囍退下,扭头看向身旁的妗妃,挑眉问道。 “那个舞好有趣,臣妾日日观摩圣鸟倒是小有所成,陛下可要臣妾舞来?”妗妃娇媚一笑弯身依向万俟瑜娑。 “恩,孔雀乃南翼圣鸟,孔雀舞也该当是我南翼圣舞,去吧,跳的好孤重重有赏。”万俟瑜娑伸手抚过妗妃娇面挥手示意。 “臣妾这就下去准备。”妗妃一听会有赏赐眸光一亮,开心俯身施礼躬身退出了小亭。 没一会宫女乐师便乘着小船将一应物器在亭外的白玉台上摆放齐整,白纱被挂起,穿上精美彩色舞衣的妗妃也在台上娇美立定。 见万俟瑜娑看过来,妗妃魅惑一笑,一个扭腰摆好姿态回头对着乐师施了个眼色。优美的乐声在小岛之上盘旋升起。 妗妃旋转了起来,盈然柳腰灵巧摆动,随着音乐的节奏,压腿,小跳,平转,翻身,点转。 这串动作毫无停顿,直让站在旁边的宫女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暗叹,妗妃受宠果真不是毫无道理,这舞跳的真美,衣袂翻飞,真是好看。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亭中的南洛帝神色却阴沉了下来,还没等妗妃跳完他手中的翠绿酒杯便执了出来,一声脆响碎了一地。惊得众人一愣之下全发抖地跪在了地下,不敢抬头。 连妗妃也无措地慌忙俯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一点圣鸟的韵味都没有,也敢枉称小有成就?滚!” 妗妃一惊,吓得脸色苍白却不知自己那舞有何不妥之处,眼中噙泪忙跌跌撞撞地退了下去。这位阴晴不定的陛下她也算略有了解,怕是再多说一句,她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吧。 踉跄地跳上下船,妗妃已是一身冷汗,回头又望了一眼小亭,万俟瑜娑孤绝的身影让她感觉一阵阴寒,轻咬下唇。 眸光闪过一抹嫉恨,听说这孔雀舞是当日海天皇帝寿辰时海天清尘郡主所跳之舞,陛下曾御言倾国倾城。她就不信那什么清尘郡主从没见过圣鸟竟能跳得比她还好?!不知那海天的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陛下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简直该死! 岛上的乐师宫女没一会便战战兢兢退了个精光,万俟瑜娑烦躁地将桌子果盘挥下,双眼微眯。雀之灵,本就该是他南翼圣舞,这舞既然别人跳不出味道,那么他便要将那清尘郡主掳来! 双拳微握,冷哼一声,万俟瑜娑扫向纱幕后唯一剩下的那个暗影。 “鹰赫。” “属下在!”纱幕微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眨眼间便闪进了小亭跪在了万俟瑜娑身前。 “去挽歌园亲自挑选一对孔雀给孤送到海天左相府送与清尘郡主,就说她在咸阳受惊了,孤万里送去圣鸟以表慰问。这事你亲自前往海天,不得有误。”万俟瑜娑说罢,似乎心情好了不少,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唇角勾起邪魅笑意,挥手示意鹰赫退下。 鹰赫显然是头一次执行如此荒唐的任务,给一个女人万里迢迢送鸟?他的面上微僵,眉宇抖了几下,可还是郑重行礼应声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出了小亭几个起落便掠水落在了湖中滑向对岸的小船,轻功精湛令船上乐师瞠目结舌。 第五卷风起云涌 第二章回京 傍晚,天还没黑,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觅尘站在纜|乳|芟峦湃缒坏挠晁啃那槭娉遣淮蟮挠晁坪醣幌膳懔四xǎ诳罩衅魅鳎褐械幕u菔髂径季n榈劂逶∽懦跸牡挠晁谙赣觌手姓瓜肿约憾捞氐镊攘Α?br /gt; 伸出双手让雨丝飘落掌心,夏雨,清凉,而这雨中的世界,又是那么清新。以往她是不爱雨天的,可是今天因着归海莫烬的归来,她的心情独特的好,这雨也变得可爱了。 “小姐,嘴巴都要笑歪了。”青黛笑着将蓝纱绒的披肩给觅尘搭在肩头,一脸打趣。 “青黛,我怎么这么快乐呢……”觅尘笑着回头眨巴着眼睛。 “哎,我可真可怜,刚摆脱了一个傻红研,却又迎来了一个傻小姐。简直要疯了。”青黛双眉一垮懊恼道。 觅尘见她这般咯咯笑了起来:“是啊,我们青黛的如意郎君怎么还不出现呢?” “小姐就只管拿青黛打趣吧,等红研嫁了人看谁照顾你!” “青黛最好了,我才不怕呢。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觅尘轻笑着回身往屋中走,一面回头问着青黛。 “恩,都整理好了。明日就要回雒阳了,这都出来一年多了,当初出门时满心欢喜,现在想想还是咱的涵音山房好,我还挺想紫源她们呢。”青黛不无感叹道。 觅尘听她这般说嘴角轻扬:“你的想法和狗倒是异曲同工呢,那句话怎么说的?金窝银窝都比不了自己的狗窝。” “小姐才是小狗呢!真坏!”青黛嬉闹着抡起小拳头轻拍觅尘的肩膀。 觅尘哈哈笑着也不搭理她,心道是该回去了。也不知道哥哥跟云诺怎么样了。 自打哥哥出城送信受了伤,她就没见过他。一早他是在函谷关养伤,后来伤势稳定就直接回了京城,云诺也跟着回去了,这一晃就是近两个月了呢。 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现在想起虽是有些后怕,不过也算有惊无险了。起码她珍爱的人都没有出事。下午的时候她去看过小莫睿了,商飞寰说他的腿用了药慢慢调养不会落下残疾,她一直以来吊着的心总算回归原位了。 望了一眼纷纷扰扰的雨丝,觅尘轻笑,就让这雨洗净一切,换来一个清透崭新的世界吧。 第二日天尚未亮觅尘就被唤醒登上了回京的马车,迷迷糊糊在摇晃的车中睡到阳光暖照觅尘才伸了伸懒腰爬了起来,掀开薄纱的车帘便撞入了一双漆黑带笑的眼眸。 归海莫烬坐在马上丰神俊朗地望着睡眼朦胧的觅尘,轻勾唇角。眸中的戏谑和无奈让觅尘心头一暖,咧嘴笑了起来。 “真没形象!”归海莫凌打马上来,正看到觅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傻乐。 觅尘瞪了他一眼,回头便见归海莫烬一脸宠溺,她便更乐了,得意洋洋地冲归海莫凌扮了个鬼脸便不再看他,放下了车帘。 “四哥,父皇唤你呢。” “恩。”归海莫烬点头,又望了眼轻荡的纱幕,见觅尘掀帘冲他轻笑,回以笑意,策马便向前冲去。 归海莫凌望着二人心中羡慕,驱马靠近马车打趣地看向觅尘:“再睡车架就进了雒阳城喽。”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车中夏睡足,窗外日迟迟。这叫享受,你懂吗?” “哈哈,我不懂,但是我却知道你再不起来就要饿死了。”归海莫凌一脸好笑说道。 迎上归海莫凌取笑的双眸,觅尘恨恨地压住自己咕咕叫出声的肚子,一脸气恼。正要回击几句,却见归海莫凌刚刚还一脸笑意的面上浮上了一层微怒。觅尘将头伸出车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微微蹙起了眉。 却见一辆囚车远远跟在车队的后面,车中押解的正是刚刚被海清帝废黜的萧皇后。现在她哪里还有一点皇后的样子,远远地觅尘只能看到一个萧索的身影蜷曲在囚车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拿着鞭子狠狠地一下一下甩上马车,隔着车栏似乎抽到了她的身上,她瑟缩了下在车中爬了几下躲闪着。 归海莫凌低咒一声策马便奔了过去,远远地觅尘见那几个看管囚车的侍卫恭敬地给他行礼,他吩咐了几句,那些侍卫似乎是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觅尘见归海莫凌驱马靠近囚车又对车中的萧皇后说了些什么,那萧皇后却不见反应,只是抱着身子缩在车中,看上去单薄而凄楚。 觅尘轻叹,放下了车帘,心中一阵唏嘘,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中午的时候车驾停下来休整,觅尘用了些膳食便爬下了马车。夜晚的雨洗涤了天地,四处青绿,空气更显凉爽。深深吸了口气,望向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正要举步,眸光一转便又看到了那辆囚车。 这次离得近,觅尘清楚地看到了那车中囚禁着的萧皇后,心中一纠。以前跟这个皇后虽是没有多少接触,不过印象中她是个相当端庄的女人,虽是年近五十却一点都不显老态。 可现在那车中的消瘦女人,简直让觅尘觉得仿若两人。一身白色的棉布囚衣早已破烂,许多地方已经渗血,鞭痕道道。她蜷缩在车中,紧紧抱着身体,竭力掩盖着破烂的衣服,似是想留住最后一丝尊严。苍灰的头发乱七八糟盖住了面颊,觅尘看不到她的脸却莫名能清晰地想象出那面上的苦痛。 说起来她和这萧皇后也算沾亲带故,已故的萧太后是她的外祖母,而这萧皇后却是太后的亲侄女,心生恻隐。觅尘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正和驾车的小太监打闹的红研:“红研,去找一件我的外衫拿给萧皇后,再送些吃的和水过去。” 红研听到觅尘的吩咐,扭头看向那囚车,微微一愣,忙应了声爬进了马车。 觅尘轻声叹息,想起归海莫凌来。他这次带兵围了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9部分阅读 带兵围了东宫将归海莫旭幽禁,怕是那萧忆更怨恨他了,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朝廷钦犯,恩怨情仇,这两人的未来不知会怎样呢…… 在溪水边蹲下,莫名地心中一阵烦躁。觅尘抓起手边的一个石块便狠狠执在了水中,激起水花四散。 “怎么了?” 带着浓浓笑意的低音在身后响起觅尘一愣,扭头便见归海莫烬含笑地步了过来,站在身边挑眉望着她。 “我不高兴你还乐!” “刚刚不还挺高兴的,怎么才一会功夫就恼了?”归海莫烬见她气恼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起来,眸中带过好笑,心道,尘儿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倒是少见。 “你们皇家个个薄情寡恩,几十年的夫妻竟一点情分都不留,真让人寒心。” 觅尘低头心头闷闷,话语也说得低落。 归海莫烬微怔,回头望了一眼远远停靠在路边的囚车,微抿薄唇。轻撩袍角蹲在了觅尘身边,侧头轻笑看向她。 “你不是她,我也不会做那海清帝!” 他的话虽是带着笑意,清浅地仿似只是随意一说,觅尘却在他幽深的眸中看到了浓浓的认真和坚定。心神微震,感觉通身舒畅了不少。 脸上扬起笑容这才注意到归海莫烬和自己一样蹲在地上,他本就身形高大,做这个动作更显长胳膊长腿别扭的很,觅尘莞尔一笑。 “回京我就去请旨赐婚,好不好?”归海莫烬见她取笑自己,轻轻摇头,拉过觅尘的手眸色紧紧地盯着她。 “恩。”;觅尘被他望地竟有些羞赧,脸上一红,轻轻点头。侧过脑袋便将头放在了他屈着的腿上。 这小溪本就地势低,又被郁郁葱葱的一片麦田遮掩,夏风掠过正在扬花灌浆的麦穗,带着潮湿的凉意让人的心间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归海莫烬伸手抚摸着觅尘柔软丝滑的发,深邃的眸中摇曳着满足。 觅尘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欣悦,睁开眼睛看向他轻笑的面颊,望着高高的天空,那动的很快的云在蓝色的清爽中飞过。觅尘心中也欢快了起来,心念一转抬头对归海莫烬娇羞一笑。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有话说。” 看着她娇靥如花的面容,归海莫烬微怔,果真乖乖将面庞凑到了觅尘嘴边。 觅尘起身将手放在归海莫烬的双肩上,弯腰凑近他耳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轻轻道:“王爷……你上当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迅速地使劲推了一把归海莫烬,转身就跑。 归海莫烬缩手缩脚蹲着,本来身体就不稳,哪里料到她会这般。觅尘用的力气又极大,他无妨之下身子一个失衡,脚下踉跄。右手在地上撑了下,这才免去跌坐地上的窘态,待到站起身觅尘已在几步开外笑的得意。 低头望了一眼,一手的泥泞。归海莫烬抬头本欲狠狠瞪她一眼,可却见觅尘笑得开怀,冲他摆摆手轻灵的身影便向坡上而去,没一会便消失在了眼前。 归海莫烬唇边也逸出了笑,快乐中带着几分的无奈和宠溺,眸中深深浅浅变换着广泽。 第五卷风起云涌 第三章坚持 海清帝的车架是在第二日中午时分到达都城雒阳的,百官出城迎接,礼乐轰鸣。 觅尘挑帘望了一眼,高高的城墙上挂满了红灯笼,一路上更是花团锦簇,红绸铺地,尽显天子威仪,比当日圣驾离京时尚要气派几分。 觅尘开始有些不解,咸阳遭逢大变死了那么多人,本该是满城萧索,举国服丧,何以却相反地铺张奢华到如此程度。略一转念便了然了。想来这般场景迎接圣驾回京,八成是为海清帝压惊呢。这次这位天子之骄在咸阳也算是一场虚惊,咸阳处斩了那么一大批官员,想来这些京官儿们是怕一不小心触怒了皇帝,脑袋搬家。何况这次在咸阳海清帝也算是威仪尽失了,若是回京也是一派萧索,皇帝颜面何在? 觅尘回到左相府没有进涵音山房便吩咐马车驶向舒啸院,直冲戴郇翔的居所而去。 阳光和暖,草卉萋萋,八音池边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伸展着繁茂的枝叶将太阳的光辉过滤,徒留下一片清凉。 觅尘一进院子便看到了树下闭目养神的戴郇翔,一张鸟木小塌支靠在湖边,他一身灰蓝布衣儒衫躺在上面,身子显得有些单薄,不过神态倒是祥和。 觅尘唇边荡漾起笑意,快步绕过回廊步下了台阶。 “墨书吗?不是让你守在府门等着嘛,圣驾也该到京了。”听到动静戴郇翔并没有睁开眼睛,手指抬起轻笼身上的薄衫喃喃道。 觅尘神色一动,笑着便跳下了台阶,一下扑到了他的身上,大叫一声:“哥!” 躺椅被觅尘这么一翻动作弄得微摇,戴郇翔惊讶地睁开眼睛,正撞上觅尘笑意盈盈的双眸。他微微一怔,面上便浮上了暖暖的笑意:“死丫头,也不怕把大哥伤口弄裂了?” 觅尘抬身望着他消瘦的身子,眼眶一热,却蹲在了榻前嘟嘴道:“天哪,这还是我那一身硬骨的大哥吗?怎么这么娇气了!哦,定是被云诺那丫头惯的!啧啧,爱情的魅力啊真是……” 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是一记暴栗,觅尘委屈抬头却见戴郇翔一脸宠溺的笑。 “不累吗?取笑大哥很有趣?” “有趣,当然有趣了。不过大哥现在都有功底了呢,我谈及云诺大哥都不脸红了,少了点情趣哦。云诺那丫头呢?” 觅尘轻笑着,一面起身细细地检查起戴郇翔的身体来。 “在宫里,慧妃娘娘这次也受惊了。”戴郇翔任由觅尘掀开长衫,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只是当时失血过多,身体一直没有修养过来还是很虚弱,倒也不怕她看过会担心。 “那商家还真有些本事,伤口愈合的不错。天越来越热了,我还惦记别一直好不了再发炎了呢。”单单检查了戴郇翔上身的几处伤痕觅尘就微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故意轻松地说着。 他身上的伤口确实已经结痂,可却更显一身狰狞。横七竖八的大小伤口罗列着,难怪这都快两个月了他还是这般虚弱消瘦。难以想象要是当初晚救治一刻,大哥必定会失血过多而死。觅尘心中一阵后怕,拉好戴郇翔的衣服,蹲下握住了他的手。 “这次多亏了四王爷,不然你可就见不到哥哥了。改日定登府致谢。”戴郇翔见她这般,心生感触,回握觅尘的手,不无感叹道。 “才不是!是哥哥英雄了得,那些北纥人算老几?我的哥哥单枪匹马也能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哥哥也不必去谢他,要是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要找他算账呢。” 觅尘不无娇蛮地说着,起身走向湖边望着一池碧水荡漾,心间蜜意浓浓。以前大哥不喜她心仪莫烬呢,现在听大哥语气中带着感激和敬意,觅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就像自己的心仪之人得到了家人的肯定一般。 戴郇翔看着觅尘带着娇羞的面,她娇蛮的话让他心中好笑,正欲调侃几句余光却看到了八音池侧岸花径边站立的昂然身影。依旧是一身湛蓝清衫,长身玉立,翩翩风姿,可一望之下戴郇翔却是一惊。 他从不曾见莫湛如此萧肃黯然过,以往的他总是风姿超拔,泰然自若,面上总是带着清朗温润的笑意。而现在他眉宇间锁着的低落和失神竟让他感觉一股悲凉迎头洒来。 似是感受到了戴郇翔打量的目光,归海莫湛将眸光从觅尘身上拉开望了过来,轻轻一笑便又是那个清雅俊逸的海天慕王,让戴郇翔几疑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觅尘半响没有听到戴郇翔说话,诧异回身却见他定定看着远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一愣。 归海莫湛轻笑着望着这边正朗步穿过花木郁葱的长廊,往他们这里而来。菡萏花飘零一地被他衣衫带起,阳光下一身破云而出的明蓝亮泽一晃,身影便来到了他们面前的廊下。 “郇翔起色还不错,云姿郡主居功至伟啊。”清朗的声音想起,归海莫湛笑语雅然德步下台阶调侃着戴郇翔。 戴郇翔见他这般倒似已经习惯了,干脆也不否认,但笑不语,眼角的笑意竟带了些得意和欢欣。 觅尘望着一脸惊诧的归海莫湛轻笑了出来,回身走两步:“我哥现在已经完全迷失了自我。真是不得不让人叹息一声,呜呼,英雄失足美人关啊!” “不用先回府吗?怎么就先到我这里来了?”戴郇翔瞪了一眼觅尘看向莞尔而笑的归海莫湛。 “府里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我再不来看看都要不认得了。”归海莫湛轻笑,心底为好友觅到幸福开心,眸中星光点点有着对好友的真挚祝福。 戴郇翔朗声一笑,起身挥出拳头在归海莫湛的肩上一击:“彼此彼此,你可消瘦了不少。” 望着戴郇翔了然的双眸,归海莫湛也不掩饰,唇角轻逸出一丝苦笑,眸光微微往觅尘站立的方向转了下便笑了开来。 “墨书倒是富贵了不少。” 觅尘见两人湘潭甚欢,本欲上前告辞回涵音山房,听到归海莫湛的话看向院廊,戴郇翔的贴身小厮墨书托着托盘正向这边匆匆走来。 这次出京墨书并没有跟随,说来觅尘也有一年多没有见他了。竟是跟以前大变了模样,要不是归海莫湛的话觅尘甚至有些不敢认这孩子了。 少年本来清瘦高挑的身材现在整个胖了岂止两圈,俨然是以前的几个身体相加。本来轻巧的少年现在胖得有些笨拙,觅尘诧异之下莞尔笑了出来。想来这孩子个子终于长全开始横向发展了,不过仅仅一年胖这么多,她都要怀疑大哥是不是有虐待下人之嫌,怎么他一出京这孩子竟能胖成这般。 墨书下了台阶,见到觅尘和归海莫湛似是很高兴,满脸笑意地快步上前就要行礼。 这一翻急切的动作虽是连贯却略显笨重,和以前相比无端地让人觉得好笑,觅尘不免咯咯笑了起来,归海莫湛上前扶起墨书也是一脸笑意。 墨书似乎很是纳闷,虽是不明所以可被觅尘看得却是一脸通红,眼睛大睁着茫然看向戴郇翔,却见他的主子亦是一脸笑意,尴尬地也笑了起来。 他一笑面上肥肥地皱在了一起,觅尘就更乐了,见少年脸上笑容僵硬右手抬起就要摸上脸颊,觅尘忙收了笑,转过了头。 “少爷,喝药。” 墨书将手中的药汤呈上,眸光却止不住地看向觅尘,一脸纳闷。 戴郇翔接过药碗看都没看一眼便灌了下去,将空碗放在托盘上,挥手示意墨书下去。 墨书却没有即刻退下,抬头看向戴郇翔:“商公子说这药喝下睡眠中药效容易发挥。少爷今日为了等小姐早早就起来了,现在小姐回来了,少爷您也该休息了吧。” 戴郇翔和归海莫湛的关系极好,墨书自然也不会把这位王爷当外人,觅尘又是个没有架子的主子,墨书在这二人面前也随便,直述心意。 听到墨书的话觅尘看向戴郇翔果见他的眉眼间隐着一丝倦意。 “去休息吧,明日还得早朝,父皇刚刚回京怕是有不少事情要忙,快些把身体养好。” 归海莫湛的话响起,觅尘莫名心中一紧看了他一眼。 自从那日明了了归海莫湛的心意,她就有些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好在他似乎也很忙,两人也就是在莫睿那里匆匆见过两次,有莫睿在倒是不觉得怎样。 现在大哥要是走了,那岂不是要单独面对他,心中一慌双手不自觉地扯住了衣袖。 “好。尘儿就带我送送王爷吧,这药一喝还真有些倦。” 觅尘正暗自紧张,戴郇翔的声音已经响起,她抬头便见大哥和归海莫湛一起看了过来。 本能地应了声好,目光扫过归海莫湛笑意淡雅的面,忙低头避过了他微亮的眼眸。本来还祈祷墨书能留下来,可显然墨书没有这个打算,上前扶住戴郇翔二人便利落地步上了台阶,没一会便消失在了院中。 感受到归海莫湛若有若无的目光,半响觅尘都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深呼一口气:“我送你……” “陪我走走吧。”归海莫湛望着觅尘低垂脖颈的小女儿情态,眸中闪过了一丝微澜,打断她的话果决道。 “哦。”觅尘抬头撞上他盯着自己的浓密目光,心中似是被什么牵扯了一下,慌乱地点头错开了目光。 归海莫湛见她虽是答应了,脚下却一步不动定定站在原地,神色紧张。唇角扬起苦笑,打落了眼中的光彩,缓步上前靠近觅尘:“尘儿,你并没有什么亏欠我的,何必处处躲着我。” 听他话语中的萧索和冷清,觅尘心中一紧抬头看向归海莫湛。他的眸中难掩一丝伤痛,嘴角那丝不变的笑容已经不在,阳光透出清晰的斑驳映在他一身晴朗的蓝衣上,莫名地她竟觉得他的身影带着些难以掩盖的忧郁。有种酸楚在心中荡漾开来,觅尘轻咬唇角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咫尺相对,两人谁都没有动,隔着树荫下层层光影定定相望,一时间四周仿佛只能听到清风拂过花木,在整个天地间奏出纾缓的莎莎声。 “我没有躲你,我……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你。对不起。”半响觅尘凝望着归海莫湛渐渐沉寂的眼眸轻声道。 归海莫湛微愣,似乎松了一口气,僵直的身子放软了些,随即唇角露出了微笑,一如以往的风轻云淡,万里无垠。 他跨步靠近觅尘右手微微一抬,却又转了方向拂过飘落在她发间的一朵落红,捻在手中定定望着,半响轻声一叹。 “尘儿,这世上百媚千红,终是会有那么一人像注定了一般让你无可奈何。我依旧是我,而你又何必苦恼如何对我。倘若那日我的所作所为让你如梗在喉,那便是我唐突鲁莽了,该当检讨才是。” 觅尘听他这般说胸口一窒,抬头看他,却见他星眸依旧,温柔如水。知道他是不欲让自己为难,明了他是不想自己的喜欢便成负担加注在她身上,觅尘眼眸一红,感念他的包容和细心。心中却更感歉疚,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一笑。 “筠之,风神如玉,温文尔雅,是个女子都会对你动心的。” 本是想要调节一下压抑的气氛,安慰他一下,然而觅尘的话刚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前世的她没有谈过恋爱,果真是缺少爱人的经验,更缺少被爱的经验。 归海莫湛眸光微微一敛,抬起觅尘懊恼低垂的脸,看定她:“那你呢?你心中可曾有我?” 他平静神色下炽热的目光让觅尘微微一窒,垂眸避开了他的眼光,半响觅尘咬唇闭目狠声道:“你就当我瞎了眼吧。” 她的声音一落下巴处微微的疼痛传来,觅尘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归海莫湛。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伤痛弥漫了整个湖畔,让她禁不住身体轻颤。 许久的沉默,无声的沉寂,归海莫湛突然放开了钳制着觅尘的手,唇角苦涩,跨步迈向湖边,身影萧索。 觅尘扭头去看他,归海莫湛却突然转身扑捉到了她的双眸,觅尘猝不及防遭遇他眼底的忧伤和不甘,竟愣在了当场。慢慢地那眼眸恢复了沉静,似乎他身后的一湖碧水尽数敛入了眼中,带着一丝让她看不明了的神情。 “你果真是眼神不好。”归海莫湛清淡的声音响起,垂眸掩下眼底深处的无奈和苍凉,回头望向碧波荡漾的清池。 觅尘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清冷的背影,心头只觉闷闷的,酸酸的,半响也不知该当如何。 却是归海莫湛霍然转身走来,执拗地望着她:“四哥,就那么喜欢他?” 觅尘一愣,没想到他会这般问,却也知道此刻由不得自己心软,点头对他清楚地道:“是。” 说完只觉自己残忍,低头看向脚下。可眸光却清晰地看到归海莫湛垂在身侧的双手猝然握起,她甚至清晰地看到了他莹润手背下微微凸起的血管和手骨。 似乎过了许久,他的手才慢慢松开:“尘儿,他一日不将你娶进翰王府,我便一日不会放手。” 觅尘一愣,抬头蓦然看向归海莫湛,却见他面上俊朗平淡,那话从嘴中说出竟似在跟她讨论天气一般,只是浓密罩来不容她逃避的眸光让她心神恍然。 归海莫湛似乎并没有打算给她说话,或是给她拒绝的机会,目光远远看向天际淡淡道:“倘若我此刻放手,我怕以后会后悔……纵使知道你心中一直没有我。”他的声音几近呢喃却在觅尘心中激起了千层浪,想要说些什么,可唇角轻动只觉一阵无力。他眼底全是深情,紧紧抿着的唇角让觅尘无奈叹息,心中已是分不清何种滋味了,他显然已是拿定了主意,不打算给她半个说不的机会。 觅尘顿了顿,舒了一口气,很认真地道:“不管怎样,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对我的好。” 觅尘感叹的话,盈盈看来的目光让归海莫湛心中一窒,脸上因着这话焕发出一种神彩,俊逸如月光斑皎洁。他知道,至少此刻她的心中,她的眼中是有他的,只有他。 轻轻一笑,看了她一会,归海莫湛跨前一步突然伸手轻触觅尘的面颊,依旧是那温润如玉的声音低声浅道:“谢谢我吗?这话比那声对不起中听多了。以后别躲着我了,纵使躲着,又有何用。” 看着他眼底的固执,觅尘心中暗叹,轻轻点了下头。 “好。” 归海莫湛也不再多言,望着大掌托住的觅尘娇小容颜,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扬起了嘴角:“也许我该祈祷四哥早日娶你进门。” 说罢失笑摇头,转身便向廊下而去,一身的明蓝越走越远,却无端地让觅尘心底漾起了淡淡的青涩,酸甜不知。 第五卷风起云涌 第四章牢狱 随着盛夏的到来,炎热笼罩了整个雒阳城,夏日是适合暴雨的,这天旁晚阴郁了一日的黑云终于不堪重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散落了一地潮湿。道道闪电像划破了天空,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地上劈里啪啦直响,没一会儿天空便更加阴暗。 临近京城西郊的雁落牢更是因着这一场暴雨显得阴沉寂寥。 这雁落牢是海天专门关押犯罪的皇亲国戚,位尊犯了事却尚未定罪的大臣的机构。从海天建朝这里不知见证了多少权贵从权利的顶峰跌下没入黄土。连牢狱的名字都起的极为简单明了,雁落,顾名思义,来到这里就是你之前飞的再高也要落于尘埃,再别想呼风唤雨了。 虽是如此,可毕竟关押的都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雁落牢与别的监牢还是有所区别的,起码要干净整洁的多,也不会有私动刑罚的事情在这里发生,算得上是海天的高级监狱了。 被关押在这里的人特殊,他们虽是犯了事可毕竟对王朝是有过贡献的。进了监牢时常会有些来探望的夫人,小姐,或是同朝为官的大臣,看门的亲兵也都见惯不怪,就算是来个一品大员他们的睫毛也未必会眨上一下。 可这些天看守牢房的兵勇们却是个个神情紧张,原因无它,海清帝一回到雒阳就下令将太子归海莫旭押送此处,等待三司会审。 虽说这太子平时就不太得宠,可毕竟是一国储君。雁落牢也就在海天高祖爷时收押过一回同等级别的犯人,以后虽是有皇子被关押在这里可到底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大雨倾盆而下,高高的灯笼挂在牢狱廊下被打得忽明忽暗,一对亲兵萧然守在牢狱那道黑漆漆的桐木大栅门前,个个神情严肃,心中好像因着这牢中关押的那一个犯人而低沉了不少。海清帝盛怒,他们知道要是这位犯了滔天罪过的太子殿下在这雁落牢出了事怕是他们也没命活了。 “阿嚏。”突然一个守兵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打破了铜门前沉闷的宁静。 “这鬼天气!老子休假的两天不下,偏偏我一值夜就下了。真是见鬼。” “这太子平时就没多大势力,如今犯了事个个都躲他来不及呢,我看也不用守这么牢。” “这都好几天了,连个来探望的人都没,也怪可怜的。” “可怜?我看是活该!这种卖国求荣的人就应该被厌弃。” “别说了,好像来人了。” 沉闷的气氛一被打破,顿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也热闹了起来,尚没说上几句一个站在最外围的士兵眼尖地看到远远有灯光向这边而来,虽是恍惚不清,他却毫不敢怠慢地喝了出来。 众人一愣,皆齐齐看向牢狱前的唯一一条大路,果然不远处摇曳着一盏小灯向这边缓缓而来。马蹄声哒哒传来,光影移近,他们才看清那光是一盏油灯发出的。灯挂在一辆马车的车缘上,待到看清那马车,众人齐齐屏息,四匹骏马齐头驾车,紫金车帘尽显华贵,落雨击打在车顶发出掷地有声的沉响,一听便知是上好的乌木。 那马车后面还跟着四匹高头大马,一行人恭恭敬敬地跟着车后。来这里探望犯人的纵使身份再高贵,到这种地方来也难免会低调行事,这一行人如此气势倒是让众人心惊的同时也在暗暗猜度。都这么晚了,天又这么不好,是谁连夜赶到这城郊的牢狱,来做什么呢。一干人互望了一眼皆是紧张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马车在黑漆的大门前停下,那几个骑在马上的男子也赶忙下了马恭候在车旁。古朴典雅的马车门被打开,众人不免屏息去看,只见身着一品官服的刑部尚书黎大人侧身出了马车,冠冕上的明珠在油灯下一晃,高贵着显。 众人暗自送了一口气,不免暗叹怪不得,如此气派。正欲上前行礼,却见那黎尚书下了马车并没有望他们一眼,反而回身恭敬地打起了车帘,恭候在侧。众人又是一愣,能让一品大员如此,那车中的人…… 昏黄摇曳的油灯下,只见人影一闪,露出一双漆黑绣金的云锦长靴,接着是墨绿色的长袍,袍上绣着枝枝挺拔青松,暗金色的图纹微微发着亮光,纵使光线迷离也能看出那绣工精美繁琐。 众人只觉一股高贵之气袭来,皆不敢再多做观望低垂了头,余光却注意到那男子下了马车,将目光淡淡移向了这边。 男子跨步走向黑漆的铜门,黎温赶忙跟上,挥手示意:“开门。” 看守大门的士兵一愣,太子由三司会审,刑部尚书要进这雁落牢他们自是不会阻拦,可这想要带这么多人进去可就不合规矩了。 一个品级略高的小兵抬起头看向黎尚书,目光却遭遇了那清贵男子深渊皓雪般的目光,男子身材硕长,挺傲卓立,剑眉斜挑,面若冠玉,嘴唇樱红。面容中带着些女气,却平添了邪魅。 小兵一惊,慌忙掉转目光看向男子身边的黎尚书:“大人,皇上谕旨,是不让人探望太子殿下的,您看这……” “瞎了狗眼!这是肇王殿下,还不快开门。”黎温没想到这帮小子竟有胆量拦人立马喝道。 海清帝封七皇子归海莫啸为肇王的事并没有多久,小兵虽是知道,可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这肇王是谁,待到惊语忙跪在地上请安。心里暗道,人说这七皇子男生女相,在众皇子中最为俊美,原来竟是真的。 归海莫啸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一干人,只盯着眼前的牢门,微微挑眉,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开门。” 所谓三司会审,就是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个中央司法机关会同审理。海天朝的刑部掌法律刑狱,大理寺,章刑狱案件审理;都察院是最高的监察、弹劾及建议机关,三司会审一般是由皇帝下令,三大司法机关承命,最后将审理结果报请皇帝批准执行。这七皇子归海莫啸掌管都察院已有两年,兵勇们即知道男子是七皇子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相拦,忙开了门躬身请他进去。 雁落牢比起其他牢狱不算是最阴森,最可怕的地方,可是门的两边却是天壤之别。迈进门前谁不是赫赫有名,体面高贵的大爷,进了门却无疑如跌落云端,会让你摔得没有勇气直面。 雁落牢是由一个个小院组成,院落很深,越是重要的犯人关押地越往里。院墙高耸,墙上还插着铁刺,岩砖砌成的内牢房黑洞洞地像张开的口袋吞噬着万物,和院中的光亮形成极端的对比。墙下是一排排的守兵,个个目不斜视,对于他们这一行外来之人竟是视若无睹。院中的光线明亮,盏盏明灯高挂即使在这暴雨之中也不会熄灭。 归海莫啸冷冷撇过死寂的牢房,推开黎温撑着的伞,沿着长廊,大步向最里面的深院走去。暴雨被大风吹过斜进廊下,没一会便打湿了他身侧长袍,脚下的雨水毫无顾及的灌进鞋子里可他却并不在意,狭长眼眸直盯牢房的深处,面容阴沉。 远远地一个身着深蓝官袍的矮胖男子正小跑着往这边迎来,黎温一眼便认出那是雁落牢的一号老大,提刑司马华马大人。他瞄了一眼归海莫啸,见他面色低沉,忙跨前两步迎了上去。 归海莫啸停步站在原地,没一会那马华便躬身走了过来,跪下行礼,听归海莫啸轻哼了一声,忙站起让道:“王爷请。” 位于雁落牢最后的冷牢在暴雨中显得凄清森寒,比起这一路上偶尔传来的哭泣声、狂喊乱叫声、这里显得极为死寂。 哗啦啦的开锁声响起,铁质的栅门被打开,沉闷的声音在暗夜显得有些阴寒。马华率先走进了院子,对着院中的守卫大喝:“都退出去。” 守卫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躬身穿过铁门退了出去,马华忙笑嘻嘻地上前对侧站在门边的归海莫啸做了个引导的姿势,道:“王爷,请。微臣告退。” 对于这位提刑大人的恭敬客气,归海莫啸安之若素,只淡淡点了下头,轻拂袍角便走进了这座沉寂的院落,身后的几个男子忙躬身跟进,只是那黎温和马华却拉扯着笑着退了下去。 归海莫啸面无表情地穿过阴冷的长道,迈下八九级粗石砌成的台阶到了最底层,那里唯一的一扇小铁门被雨水打得噼啪直响,显得塞闷脏污。归海莫啸停步微微侧身,身后一人忙上前将门上的铁锁打开。 “侯在外面。”回身接过一人手中的火把,归海莫啸转身一把便推开了那沉重的铁门,迈步跨了进去。 单间的狱房中并没有点灯,火把的光影半响才传遍这阴暗的狱房般,归海莫啸冷冷望向四周。灌浆而筑,倒是极为结实。迎面的墙上开着个小小的高窗,空气流通不畅,纵使夏日房中也是一股阴寒发霉的味道。 昔日的太子归海莫旭依墙坐在一堆稻草上,火把的光线虽是微弱可却刺痛了他的眼,他微眯双眸看了过来,待看到那个浑身散发着阴寒冷然的挺傲身影,身子一震,随即竟轻声笑了起来,脚上沉重的脚镣随着他的动作哗哗直响。 笑声在这黑暗的房中回荡,伴着那脚镣的声响,平添了几分刺耳的阴气。归海莫啸见他这般面上无波,只静默地望着。 “哈哈,我知道你会来。”归海莫旭慢慢停了那阴森的笑,站了起来冷冷看向归海莫啸勾起了唇角。 “哦?是吗?可三皇兄一定料想不到我会是唯一一个来此探望你的人。”归海莫啸轻笑,冷声说着。他迈步在房中闲散四望,样子随意而自在倒像是闲步在风景瑰丽的花园一般。 听到他的话,归海莫旭唇边的笑微微凝滞,双眸狠狠眯起,带动着脸上的肌肉也微微震颤。半响面上神色才恢复了常态:“树倒猢狲散,没什么好说的。你想怎么样?杀了我?” “杀你?没来的脏了我的袍子。你现在还有让我亲自动手的资格吗?”归海莫啸冷哼,瞬间回身历目扫向归海莫旭。 归海莫旭微怔,却又笑了起来:“那七弟来此是要做什么?动刑吗?这雁落牢可是不能用刑的,倘若提审我的时发现身上有伤怕是七弟也难逃罪责。” “提审?三皇兄觉得还有那个必要吗?三皇兄身在皇宫多年,宫中酷刑多样,三皇兄也该知道身上不见血腥也能有千万种方法让人生不如死呢。”归海莫啸走向归海莫旭轻声说着,邪魅绚烂的笑容让人恍然以为他说的是世上最甜美的诺言。 听清浅的话语让归海莫旭浑身一震,眸中生出清晰地恐惧和震惊,大声嘶喊:“父皇不会允许你们这般胡来,父皇下旨要三司会审的!我是太子!是太子!” “呵呵,高贵的太子殿下,三司会审?刑部,都察院皆在本王掌控之下。三司会审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你我多年对立父皇将此案扔给三司其意不言自明。而且这案子父皇并没有专门认命主监审官,你觉得这正常嘛?三皇兄在太子之位多年,不会连这点门道都摸不清吧?” 归海莫啸轻狂的话语一落,归海莫旭便浑身止不住地轻颤了起来,一个踉跄跌坐在了草堆上,面色又苍白了几分。不过也就是一刻的功夫,这位素来阴狠的太子殿下便收敛了心神,唇边扬起一个冷然的笑来。 “哼,不过是一死罢了。我连死都不怕,七弟来此怕是要失望了。” “哦?那可不一定。死?死是最轻松的。”归海莫啸轻笑,面上甚至带了些孩子气的欢喜。 归海莫旭身子一僵,望着眼前闲淡般的俊美男子,心中升起一股阴寒,况味杂陈。 这个弟弟自从六皇帝死在母后宫中就变了性子,像一只豹子般阴森森地蛰伏着盯着他,他们几乎从小便是仇敌,对于这个七弟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他阴狠,邪佞,从不姑息手软。他如今被逼至绝境,落到了他的手中,落到了这湿冷囚室之中。怪只怪自己时运不济,他努力过了,已是心如死灰,再不惧怕什么了。可是如今对着归海莫啸嬉笑的面容竟仍感毛骨悚然,心下惊栗。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欲如何折磨自己?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没想怎么样啊。这些年你我二人朝堂上相互掣肘,互相陷害。我和三皇兄不能说是知己,但也算是半个知心人了。做弟弟的岂舍得对哥哥舞刀弄枪,让哥哥吃苦。”归海莫啸又是一阵轻笑。 “这些年你视我为眼中钉,不就是为了六皇弟吗?真想不到最是冷酷的七弟倒是个性情中人。” “你别跟我提六哥!你不配提他!”归海莫旭的话刚落,尚还一脸笑意的归海莫啸便一个回身一脚飞踢了上来,下一刻右脚便狠狠地踩着了归海莫旭的脖颈之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归海莫旭,一脸阴狞。 “呵……真是……兄弟情深啊……咳咳,不过七弟真以为那盒带毒的糕点是我和母妃所为?”归海莫旭被踩在脚下,侧脸已经有些变形,脸上的疼痛却让他越发兴奋了起来,唇边扯出一抹邪笑断断续续说着。 话刚落果真如他所料,那踩在脸上的力道轻了不少:“什么意思?” “哈哈,当年萧家被抄,九族皆灭,父皇唯没有动母后和我。你母妃却心生不甘,想想也是当时你母妃风光正盛,没有了我和母后她就能顺理成章当一国国母,这……” “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你刚刚那话何意?!”归海莫啸狠狠踩向归海莫旭的侧面,他的唇角一抹殷红蜿蜒而下。 “什么意思?当日皖嫔带到母后宫中的糕点本就是你母妃为她准备的,你那才华高绝,天纵奇才的六哥是吃了他是生母准备的糕点才命丧黄泉的。可笑吧,哈哈……” 归海莫旭的笑声在阴寒的狱房中久久不绝,踩着他的归海莫啸似是傻了般僵立着,半响眸中闪过疯狂的光,扔掉手中的火把,俯身一把便将归海莫旭提起甩在了墙上。下一刻他欺身便压了上来,右手狠狠扣在了归海莫旭的脖颈之上,直掐的他伸出双手混乱挣扎,双眸圆瞪。 铁镣铐在房中发出刺响,阴森而恐怖的声响直直传出牢狱,守在门外的几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归海莫啸看手下之人已濒近断气才一下松开了手,归海莫旭失力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等到回过了气力又抬头嬉笑了起来。 “你的话本王不会信!” “哈哈,怎么?七弟也有不敢面对的事情?以七弟的才智,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你心中自是分明。当时我和母后自顾不暇,又岂会在那时候害六皇弟,七……” “你闭嘴!”归海莫啸上前一脚踹上归海莫旭,再不看他一眼迈步就要往外冲。 “呵呵,这怕是我最后一次见七弟了呢。做哥哥的奉劝你一句,多多提防四皇弟,那可是一只猛虎呢。说不定,下一个住进这里的就是七弟你呢。” 身后归海莫旭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归海莫啸脚步微顿,回身冷冷看向角落那抹暗影:“本王的事不劳费心。神女宫有多少海天女子被j滛糟蹋,想来那个场面皇兄是想象不到的,你做下如此蠢事,就算四皇兄当日察觉不到,你以为你能得逞?” “哼,我只知道当日北纥人已经攻进了皇宫,归海莫烬倘若不到,就凭咸阳宫中那几个守兵父皇能活着回到雒阳?” 带着浓浓不甘地阴冷声音从角落传出,归海莫啸嘲讽地挑起双眸。 “你别忘了咸阳皇宫是何人所建,秦幽帝荒滛无度,残暴血腥,秦末他日日惊恐,夜夜难眠。那秦皇宫建造的可比雒阳皇宫要坚固的多,宫中更是密道密室遍布,就算北纥人攻进皇宫,你以为他们需要多久才能找到父皇。十日?二十日?挖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到呢。蠢货!” 归海莫旭听到这话身心一震,随即大喝:“秦宫的图纸早就失落,那些密室密道根本就无人得晓。” 归海莫啸却不再理会那个疯狂叫嚣的身影,转身向外款步而去,临近牢门才冷冷一笑:“邹院曦博览全书,密道既是存在就定然有考究之处。” 他清冷的声音让归海莫旭一愣之下狂肆地笑了起来,最后竟渐渐变成了低颤的哭声。 出了牢房,归海莫啸站在牢门处半响不曾移动,抬头让雨水淋在身上,深深喘息着。 守候在门口的四个男子也不敢抬头,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半响才听到一声极低却清晰地吩咐。 “去吧。” 四人一愣,互望了一眼,忙领命进了牢房,进门便犹豫了一会,便冲着角落的归海莫旭而去。归海莫旭冷冷看着他们竟是没有动作,唇边浮起了嘲讽的冷笑,他知道这个弟弟不会让自己好死,不就是用刑嘛,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四个男人上前,有两人压住他的手脚,另外两人竟开始脱起了裤子。他的闹中又一瞬的呆愣,电光一闪眼眸浮现了深深的惊惧和震惊。疯狂地扭动着身子,奈何两旁的男人把他的手脚都压得死死的,他根本就动不了,归海莫旭双眸顿时火红,冲着牢门大声嘶吼:“归海莫啸,你这个畜生,畜……” 狱外的归海莫啸听到身后隐约传来的嘶喊声,唇角微微抿起,轻声低喃了一句。 “你知道吗,神女宫中当日有四个公主没有逃离,我们的十八妹只有八岁呢。” 他的声音极低,被雨声打落,几乎刚一出口便消散在了空中。身后传出脚镣哗哗的挣扎声,男人喉咙里发出的呜呜闷响,奇奇怪怪的声音弥散在雨夜,说不出的惊恐。 归海莫啸深吸一口气,大步便向雨幕中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五章 白嫔 暴雨依旧,雨大的像是天上的银河泛滥了一般,从天边狂泻而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4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0部分阅读 !击打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席卷着的雨点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拍打在窗户上,没一会宫阁的纱幕已是一片蕴湿。 已经开始炎热的雒阳城在这场暴雨下倒是立刻变得清爽了不少,只是这样的暴雨却也莫名让人烦躁了不少。 海清帝回宫雷厉风行地收押了一朝太子,又打压了一批素来与太子亲厚的朝廷要员,一时之间弄得满朝风雨。后宫之中皇后被废黜,交兰宫太监宫女一律问罪,成了继莲妃萱宫之后的又一个被满宫清洗的流血事件,一时之间弄得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此时这场暴雨虽是驱散了暑意却也本就阴气沉沉的后宫更笼上了一层阴云,让本就惊慌的宫人越发心惊紧张了起来。时辰尚早,可这天已是黑暗了下来,宫人们也早早地停下了忙碌的身影,躲进了屋中,各自关好门窗,似乎这样便能守住一方安宁一般,后宫之中陷入了死静。 此时的蒹葭宫中廊下宫灯摇曳却也是一片冷清,只余风雨声肆虐着整个宫墙。狂风吹打宫灯,摇曳的灯光终于不堪重负,骤然熄灭,在风雨声中夹杂出几声细微的噗哧声,瞬间便被雨声淹没,便如这宫中如草芥般的生命,陨落地无声无息。 往日的蒹葭宫此时尚还宫人忙碌,浮华一片。因为这里住着目前最受海清帝宠爱的白嫔娘娘,别看这位娘娘来自异域品阶也不高,可却甚得海清帝的喜欢,平日起居一应都照着皇贵妃的配例来。海清帝又时常在此逗留,宫女太监更是个个不敢有丝毫怠慢。 自打从咸阳回宫之后海清帝似乎异常繁忙,倒是甚少来此,宫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心生忐忑。既怕这位盛怒中的皇帝来此一个不高兴刚好被自己撞在枪口上,又恐皇帝不来主子失了势,失了宠。毕竟宫中不乏貌美女子,更不乏善解人意见缝插针的“聪明”女子。 这日白嫔早早就遣退了众人,兰璇殿中独留一盏清灯发出淡淡柔光,这位海清帝的宠妃此时独自静坐在桌前望着灯影出神,桌案上还放着一个碧玉瓷瓶,上面雕刻一支白梅极为雅致,瓶中蛇目菊在昏暗的房间中吐露着令人留连忘返的清新香气,给这狂暴的夜晚增填了几分柔和。 显然这位宠极一时的娘娘心中并没有面上显露地那般宁静安然,她眉宇间微微带着一丝不耐,还不时看向屋中的更漏似是在等什么人。 突然窗上传来几声轻扣,白梅囍豁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前一把便推开了门,一个黑影迅捷地便闪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 “别提了,遇到了点麻烦。这时陛下带给你的信。”看出白梅囍眉眼间的不耐,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也不多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细管子交给她随即一个闪身便没与黑暗处身影如电。 白梅囍一面打开那封起的竹管,掏出管中的信,一面回身凑到了灯下细细看了一遍随手便将那信凑近灯光,纸光一闪。那信便化为灰烬弥散在空中,没了踪影。 “陛下神机妙算,海清帝确实有意出兵征讨北纥。前日北纥派遣的使者抵京,归海印连召见都不曾直接将其扣押,虽是没有处斩不过其意自明。我猜度他之所以没有下旨,该就是正思虑这主帅人选。只是陛下何以让我促成归海莫烬为帅?难道是想让北纥人牵制住这个海天战神?陛下意欲对海天开战了?” 白梅囍看向那纱幕阴影处低声道,话语到最后却微微挑高,带了些惊诧和激动。 “陛下心思,我岂会知晓,不过我看不像。陛下岂会怕他归海莫烬,陛下这么多年心心念念要和海天战神对决战场,一决雌雄。没道理要开战却把他支走,怕是陛下有别的打算。” “恩。除了这信上所说,陛下没有其他话要带给我吗?”白梅囍轻声一叹,略一犹豫抬头问道。 “没有。姑娘也不必心急,这场仗早晚要打的,我等着接姑娘回国的那一天。”男人听到叹息声,以为白梅囍是思念故乡出言安抚道。 “没有么……这里我是一天也不想呆了。”白梅囍轻声呢喃道,上面浮起了一层黯然和轻伤。 “我也等不及了,相信我们的国人也和姑娘一样等不及了。姑娘现在这般受宠,难道就没有机会一举杀死海清帝吗?到时候海天大乱,我们出兵定能连战连克。” “你以为那归海印是傻子吗?我也就表面受宠罢了,他何曾真正信任过我。他甚少在我宫中进食东西,偶尔在这里用膳也是让宫人试过才肯进用,就连喝扣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我在其中动了手脚。睡觉之时侍卫也从不遣退!前段时间我的几句话确实促成了太子监国,可那是我说到了他心坎里,他本就有那心思。不然纵使我使出万般手段也不会管用。可现在你也看见了,就是那几句话怕是已让他起了戒心,自打咸阳出事他就来过我这里一次,还是句句试探。我在这里看似风光无限,各种滋味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就连真性情也不能展露,天天模仿别人,连自己本来的喜好都忘记了。那什么沐暖清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就如这桌上的青碧花瓶,天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这恶心人的颜色!”白梅囍越说越激动,最后声音竟拔高了几倍,显得有些低颤而尖锐。 男子沉吟一声,半响才低闷道:“是我欠考虑了,姑娘有国忍辱负重,我敬佩有佳。” “罢了,你快走吧,这宫中总是不安全,陛下的吩咐我会尽力,倘若有事会联络你的。”白梅囍听到男子的安慰,轻轻闭目,眉宇间有丝苦涩却越发彰显,抬头挥臂竟似疲累地不愿再睁开双眼般。 男子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嘴唇轻动,几张几合,最后终是无力地道了一声姑娘珍重,身影从黑暗中掠出打开门闪了出去。 白梅囍半响才睁开眼睛,走到宫镜前拿起梳篦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长发,看镜中隐隐浮现的身影又突然觉得一阵烦躁,将手中的梳子一把执向桌案,起身便走到了殿门,将房门打得洞开,冷风夹杂着暴雨吹进屋中。 她竟觉顺畅了不少,拢了拢衣服席地便靠着殿门坐在了地上,望着屋外的雨幕兀自出神。突然,八盏明灯,稳稳地向这边而来,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冷清和安静。 白梅囍一愣,知道是海清帝来了。若换了平时她定会起身迎上前去,可今日不知为何竟是一点也不愿起身敷衍,便干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明灯缓缓移近。 “怎么坐在这里?”归海印远远便看到了坐在地上遥遥望着这边的白梅囍,眸中闪过一抹恍惚,快步走了过来,步履匆匆竟带着些急切。只是走到近前,脚步却是一顿,面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便恢复了常态。 白梅囍也不在意,轻轻一笑,这才缓缓起身:“臣妾给……” “起吧。快进来,别着凉了。”归海印上前扶起白梅囍,跨步进了屋,顺势也将她揽进了屋中。 “皇上要来也不通传一声,臣妾都没准备,辱了皇上的眼。”白梅囍就势依偎进归海印的怀中也成功地掩去了眼眉见闪现的厌恶。 海清帝呵呵一笑,将她自怀中拉出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眸中闪过些追忆的恍然:“这样就很好。” 白梅囍柔婉一笑,帮归海印将外衣脱下:“皇上看上去很疲累,臣妾给您揉捏下可好?” 归海印这几日本就劳累,经她这么一说更是感觉一股头痛力竭,也不反对轻轻点头允可。白梅囍将归海印推至窗前的软塌上,轻笑回身。 此时的殿中早已是里里外外站满了人,皇帝以来宫女太监们哪里还敢休息。白梅囍暗叹辛苦鹰玖走得早一步,要不现在就是插上翅膀也难从守在宫外的亲卫手中逃脱。要知道从咸阳回来后,海清帝身边岂止是多了那个一两高手。 吩咐宫女前去准备,白梅囍净过水,亲泡了一杯舒缓神经的药茶,高锡检查后用托盘托着呈到了归海印面前。 此时宫女已经染好了凝神静气的香料,屋中顿时恬静了不少,归海印起身就这白梅囍送到嘴边的乌金茶盏喝了几口,清凉甘爽,带着微微的甘苦药味,倒是让人精神一震的同时感觉乏意消散了不少,精神却松弛了些。 闭目躺下,白梅囍轻轻按上了归海印的额际|岤道,缓缓由轻到重得给他按摩推压,慢慢地见归海印眉宇的褶皱舒展,人也松懈了不少。白梅囍眼眸一转才轻轻说到。 “皇上这些日子太劳累了。” “恩,是许久没有这么舒服安宁过了。”归海印喃喃说到,眉头不免又轻轻皱了起来。 白梅囍将手压向他的眉心处轻轻舒展,柔婉道:“皇帝您要多注意身体,朝廷上的事纵使再重要也没圣体安康来的要紧,臣妾虽是不能为皇上分忧,不过却也时时惦记着皇上呢。臣妾在海天可就皇上您一个亲人。” 归海印睁开眼,恍惚看到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令人十分舒服,抬手轻拍了下白嫔的手,闭上眼轻声一叹:“这些日子朕忙了点,委屈你了。” “臣妾有什么委屈的,皇上宠我,宫里宫外都伺候得周全。臣妾就是见皇上操劳,心里难受。” 先不论白嫔说的是真话假话,谁都是愿意听好话的,归海印舒缓一笑,面上最后一丝凛厉也消散了:“北纥人如此胆大行事,欺朕国土,朕岂能不还以颜色!等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皇上不是已经让四皇子灭了那些北纥人了么。”白梅囍听到归海印提到北纥双眉微跳,手上却丝毫不曾停顿。 “哼,小小一个右贤王难平朕心头之恨!” “皇上要对北纥用兵吗?”白梅囍故作惊讶问道,双手也离开了归海印的额头,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怎么?怕吗?”归海印睁开眼睛,眸光清亮带着探究和锐利直射白梅囍。 白嫔重又恢复了手中的动作,努力不让自己的呼吸太快,面上轻松道:“臣妾是有些怕,神女宫臣妾虽是没见着北纥人的恶行,可是宫女太监们说的倒是不少。不过转念一想也就不怕了,四王爷神勇,定能将北纥荡平。” “谁跟你说朕要派烬儿出征的?”归海印豁然睁开眼睛,双眉微蹙。 “难道不是吗?四王爷战无不胜,北纥人听到他的名字就闻风丧胆呢。”白梅囍清浅一笑从容道,手却稍稍抬起,生怕归海印发现她手心中的冷汗。 “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那可就多了,这次王爷打了胜仗,宫里太监宫女都这么说。” 归海印见她面上无异,轻轻点点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面容却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他是有意让归海莫烬领兵出征,只是心中忌惮是一层,另外当年清妃娘娘入宫匆忙,他只能让她以小小北纥民女的身份入宫。这么多年朝臣都道归海莫烬有异族血脉,身世低微,虽然他战功赫赫为他挣得了地位和尊敬,前些年更是坚守聚幽关连克北纥军,可倘若海天举国攻打北纥,他怕不会是合适的人选。 归海莫烬当年请旨前往聚幽关时朝堂上反对之声就不少,现在恰逢归海莫旭那逆子通敌叛国,朝堂最近本就动荡,在这个时候不易再掀风波。 “你可能不知道烬儿的母亲是北纥人。” “那有什么!太子叛国,难道四王爷这样忠君爱国的海天战神也会叛国吗?以臣妾看,就因为他有北纥血统才该让他去呢,不然百姓该以为皇上的儿子都是叛国不衷之人呢。” 白梅囍的话刚一落,归海印就猛然睁开了眼睛,利目扫向她,直盯地白嫔一阵寒意升上背脊冒了一层冷汗。 “皇上怎么了?我说错了吗?”白嫔努力使自己镇定,诧异道。 归海印不知想起什么眸中有些恍然,似乎这话激起了他一些久远到已经模糊的记忆一般,半响才轻眨眼眸,疲累地闭上了眼。 “你说的没错……朕今日不陪你了,还有事要办,你也早些就寝吧,朕改日再来看你。”突然归海印睁开眼起身便向外而去,眸中灼灼连脚步也精健了不少。 白嫔说的没错,归海印一度为太子的通敌外国而气恨,一国太子通敌,他的亲生儿子和敌国连谋要治他与死地。这话传出去不好听!他一国之君对不起这个人!试想太子都叛国了,那还指望这国家的百姓拥护他?忠于他? 他曾一度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甚至怀疑是别人对太子的构陷,然而归海莫烬从萧关回来却带回来萧关通敌副都督,他的招供由不得他不信。方才白嫔的话在归海印脑中回荡,没错,他偏要莫烬来带这个兵,让众人都看看他的儿子是怎样扫平北纥的! “皇上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依稀也有个女子这般说着,面上是讽刺的讥笑。 “皇上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他是你的儿子与我无关,是你卑鄙地强加给我的孽子!” 归海印脚步一顿,疲累地闭上了双眸,身子竟然也微微摇晃了下。身旁的高锡忙上前扶住他,满脸担忧。 “皇上,皇上……” 半响归海印才睁开眼睛,推开高锡的手,举步前行。心中似闪现过什么,隐隐让他的眉蹙地更紧了。 没错,他是朕的儿子。清儿,你就看着吧,朕定会给他最好的……朕的一切,只要他要朕就给。朕……也不会让他走朕的老路,情路坎坷,帝王是不适合有爱情的。 显然,对于不同的人,暴雨带来的感觉也是不同的,此时的觅尘正欢快地站在廊下执着一把乌木细柄小伞玩的不亦乐乎。 将手中的伞移近廊下成串滚落的雨幕,轻转伞柄,骤雨打在伞面上,雨飞水溅,迷潆一片。有不少雨溅落在了身上,没一会半个身子都被淋湿,可她竟还咯咯地笑的开心,看向远远躲着自己的青黛,笑得得意。 “小姐越来越无聊了,三岁小孩都不玩这无趣的游戏。”青黛一脸好笑道。 “哈哈,谁说的?三岁小孩想玩还玩不成呢,一准被看管的人拦着,只有羡慕的份。再说了我高兴,青黛越来越老了,一点童趣都没有!” 青黛白了觅尘一眼,直接选择无视她,回身走了几步在小亭中坐下,也享受着此刻的清凉。红妍被觅尘放了假,早早就找那朗枫去了,想来是被暴雨阻了,到现在死丫头也不知回来。自家小姐最近心情甚好,越来越孩子气了,原因无它,四王爷终于入住左相府后的王府,每天晚上的哦会过来一趟。只可怜了她,整天面对两个不正常的女人。 “青黛,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反正是不早了,王爷也该回府了。”青黛看不没看觅尘就知道她那些小心思,撇嘴说着,起身往屋中走去。 “我去给小姐拿件衣服,顺带把琴拿来,早早弄妥当了,我也就早些休息去了。” 觅尘对着青黛的背影轻快一笑,便收了雨伞,一路沿着回廊向函音山房后面的贮云小筑而去,一路走过来,踩着水,她甚有心情地用脚去掀一掀纜|乳|芟氯髀涞睦嘶ǎ蚴枪醋∫黄嫠碌穆湟叮缓笥蟹胖垡谎盟孀潘饔秩チ恕?br /gt; 童年的沙堆,养着小鱼的荷花池,老屋的青瓦屋檐,还有雨天那一串串晶莹的水珠,以及被长久尘封的事物,那些美好而温暖的事物恍惚在脑中滑过。遥远而清晰,尘封的记忆正如这场雨,晶莹透明,却在不知不觉间裹挟着时间,一起流走。 雨落下的鼓点,就好似绝美的声韵,如歌的行板,诉说着欢腾的心情,她轻轻哼着歌,在贮云小筑的听雨轩中落座,望着不远处的高墙傻傻笑了起来。 没一会青黛便将琴案置好,给觅尘披上了一件明绿的薄衫。 “我可回去了,这鬼天气,还不知道王爷能听到小姐的琴声不能呢。” “能!”觅尘抬头嘻嘻一笑,挥手道。 青黛无语地望了一眼觅尘,摇头举步向小轩外而去,没一会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觅尘轻轻一笑,抬手覆上琴面,悠扬的琴声在雨中显得有些微弱,断断续续回荡在空中,觅尘轻轻闭上了眼睛,唇角扬起笑容来。竟越弹越低了,仿若雨夜呢喃,琴声很快在雨中弥散。 突然一道急影逸过,转瞬间便沉稳落在了亭中。觅尘停下手中的轻拨,睁开眼便迎上了归海莫烬不以为意的双眸。 “这样的天气还出来,着凉了怎么办?” 上前将觅尘的双手包住,归海莫烬轻斥道。 “我都两日没见你了。”觅尘轻笑起身,将微凉的手抽出环过归海莫烬的腰,依进了他的怀中。 “我不是天天都过来嘛,别靠着我,我身上潮。”轻轻拉动觅尘,可她竟固执地死死抱着自己的腰不愿推出,归海莫烬唇边笑意更深,大手抚过觅尘的发轻轻顺理着。 “可你来的时候我都睡着了,你也不叫我一声。很忙吗?每天那么晚才回府。”觅尘轻嘟着,心中却是甜蜜,虽是两日没见他,可是早上起床时却知道他来过了,那种被守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睡得跟只小猪一样,我也得能叫的醒啊。这里风大,以后晚上别过来了,我回府就会过来的。”一把拉过案上的琴携在手中,归海莫烬挑眉看向觅尘。 “抱你?背你?” “哈哈,背我,我喜欢你背我。”毫不客气地扑上归海莫烬的背,觅尘伸手扯下他的耳朵,轻快地踢了几下脚。 “走喽。” 身后欢快的笑声传来,归海莫烬无奈一笑,跨步向函音山房透出温馨灯影的主房而去。 身旁雨幕如旧,风夹着雨星东一下,西一下地乱撞,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只是这样的雨却似一首夏夜绝唱,吟诵着恋人间喃喃的情话。 这只这对相依的恋人尚不知,情路坎坷,前路迷蒙,在不久的明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怎样的风暴。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六章 赐婚(上) 暴雨过后的空气异常清新,为这炎热的夏季送来了爽爽的清风,让人心情舒展。 夜晚疯狂的老天荡然无存,各处城楼五更鼓敲过,京城通往皇城的各道街衢上大小各色官轿一乘接一乘地匆匆抬过。路边的积水更深的池塘中集聚了上百只青蛙,蛙鸣一片,和官道上的匆忙情景相得益彰。 清晨天空愈发的晴朗了起来,晨光初起天际刺破第一层轻云,清新的空气直往鼻子钻,蓝天上没有一丝白云。难免让人感叹,这老天真是个鬼婆婆脸,此一时彼一时啊!变化无穷,让人捉摸不透,便如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让人不敢猜测。 大内刻漏房报了寅牌,只见皇城午门内的官署衙门,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司阍缓缓推开。悠扬而又威严的钟鼓声在一重重红墙碧瓦间跌宕回响。参加朝见的文武百官朝服冠冕肃穆低垂走出官衙向正清殿走去,没一会便按例在正清殿外的宏阔广场上站好。 金台上,传旨内侍清亮的声音高高响起,接着高阶循廊上的内侍也跟着一个个传响而下。 “皇上临朝,众卿进殿。” 三声响亮的鸣鞭后,文武百官分列垂首登台,缓缓走人高殿巍峨之处。待得众官员站定,只听传送太监悠长通亮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驾到。” 一时间众文武忙撩袍跪拜,高呼声传动天庭,海清帝在一片跪地声中缓缓走上御座,姿态威仪落座龙椅,历目扫下高台。百官形态扫视间尽数收入眼底,纤毫毕现。 “平身。”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百官起身,肃然而立。 此时已是阳光高照,殿中明亮,高高的龙椅沐浴在金华光耀下更是添加了几分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以往早朝,传侍太监都会上前高呼一声“皇上临朝,有本参奏,无本退朝。” 然而这日半天众臣都没有听到内监那清扬的声音,众人已是了然,定是海清帝有圣旨要宣读。 这些日朝廷正在讨论对北纥用兵之事,朝堂上战和之说纷争不断,难道是皇上已拿定主意了?这般想着众人不免凝神静气,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殿上更是显得宁静异常。 果然,海清帝抬手示意,身旁的太监忙托着鎏金的绘龙盘上前一步,托盘上的黄缎上赫然放着三道诏书。 高锡拿起第一道圣旨,上前两步扬声宣读了起来。 “我朝二百数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百年来,北纥一族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乃益肆嚣张。欺凌国家,侵犯土地,蹂躏百姓,勒索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彼等负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谩神圣。我国赤子,仇怒郁结,人人欲得而甘心。朕今涕泪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口,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今着翰王归海莫烬为帅,逸王归海莫啸为副帅,调集骑兵二十万,步兵十五万,预备马匹十八万出征北纥。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望了一眼大殿中稍稍愣神的众人,高锡亦是心中一惊。昨夜在蒹葭宫他侧耳听到了海清帝和白嫔的谈话,却没想到今日旨意就下达了。海天终于要与北纥开战了! “臣归海莫烬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归海莫凌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归海莫烬没想到海清帝这么早就拿定了主意,宣战书下地如此突然,微微一愣跨步上前,在殿中沉稳拂袍跪下,昂声道。 他身后的归海莫凌也跟随跪地朗声应命,只是神色间眉飞色扬,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轻快。 高锡缓步下台将圣旨递交与归海莫烬,快步登上高殿,便见海清帝的目光又望了过来。他赶忙拿起另一道圣旨,摊开一看却微微色变,不过他瞬间便收拾好了神情高声道:“翰王归海莫烬,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吴戈一接旨。” 方退下的归海莫烬黑漆的眸中闪过些许诧异,抬眼望了下已跨步躬身出列的吴戈一这才不紧不慢地上前再次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四子翰王归海莫烬人品贵重,睿哲恭俭,文修武备。而今又立奇功,而早已至嫁娶之年,今有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吴戈一长女吴菱姚,年芳十六,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今下旨钦定为翰王之正妃,即日完婚。钦此,谢恩。” “臣吴戈一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戈一带着浓重惊喜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感受到大殿中的沉寂,吴戈一这才发现跪在他前面的归海莫烬并没有领旨,挺直的脊背竟似僵了一般,带着凛冽的寒意让他纵使再傻也知道这位王爷不愿意! 殿中的气氛有些奇怪,就连一向沉稳不惊的一朝之首,海天右相邹杰臣都没有忍住心中的惊诧,抬头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归海帝。 老辣的左相戴世矩虽说有失宠的倾向,但素来也是万事难动分毫的人。此刻亦是眉宇轻动,眸中轻光忽闪。 归海莫湛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就不可抑制的心中一紧,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双手紧握手中的玉笏,骨节微凸,望了一眼殿中那个瞬间僵直的挺拔身影,神情难辨。 归海莫啸也微微动了下眉宇,眸光微敛,撇了一眼高高的御台,。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呢,父皇可真是皇恩浩荡,心思斗转,看向跪在殿中已是颇为几分尴尬和恼意的吴戈一,和那铁青着脸的归海莫烬,随即他薄锐的唇峰微挑,眸中闪中着意味不明的轻光。 此刻的邹苑曦蹙眉之间飞快地掠过站在前方的归海莫湛,见他亦是轻轻皱着眉头,嘴边逸出了一个清苦的笑。 归海莫凌一听之下,惊诧地抬头看向海清帝,双眸瞪得大大,倒是吸引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威仪的目光扫来,他忙低了头看向殿中的归海莫烬,眼中竟是担忧,手心已是捏了一把大汗。 戴郇翔虽是一直不曾抬头,可眉宇间的褶皱亦说明了他此刻心中的波澜翻涌。 那些定力不好的大臣有大声吸气的,有交换眼神的,有惊异出声的,异彩纷呈。 众人的这些反应高高在上的天子入目几分尚不得知,不过当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殿堂上那个孤傲挺立的身影上时,海清帝凌厉的视线显然也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翰王还不领旨,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低沉的声音仿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一丝愠怒,和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仪。那声音响在归海莫烬的耳边,让他双眸更显沉寂。僵直着的身体猝然底下,就在吴戈一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归海莫烬清冷的声音响起。 “请恕儿臣不能领旨。” 他的声音一落,大殿之上一片抽气声,连高高在上的海清帝都不免重重哼了一声。 “你这是要公然抗旨!” “儿臣不敢,出征在即,诸事繁杂,儿臣实不易如此关节之际大婚。再者,此番大举北征,归期不定,儿臣不欲耽搁了吴小姐的终身,还望父皇收回旨意。” 归海莫烬霍然抬头看向海清帝,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极快相交,极短的瞬间,却似在空中带过了一抹激光。 归海莫烬随即低头,将所有情绪掩盖在冷然的面容之下,方才的凌厉已是了无痕迹,神情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无波。 “吴戈一,翰王所言你怎么看?” “王爷实在无需为此等小事担忧。王爷倘觉此时大婚会影响军心,不妨就让小女多等几年。王爷您为国浴血奋战,小女虽是见识浅薄,但素来臣也教她爱国忠君的道理,别的臣不敢夸口,小女深明大义倒是当得。王爷出征,小女等上几年亦是她的福气。” “哈哈,好!好一个深明大义!翰王还不领旨!”吴戈一的话刚落,归海印就哈哈一笑,挥手示意高锡将圣旨传下。 “父皇,儿臣……” “传下一道婚旨。”归海莫烬的话不及吐出,海清帝便不再看他,示意着传侍太监。 “兵部右侍郎戴郇翔接旨。” 戴郇翔目光尚未从归海莫烬铁青的面上移开,高亮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他微微一愣,眸光微亮,忙跨步上前跪了下来,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带着点些微的轻快。显然心中对这道圣旨已是有所猜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右侍郎戴郇翔资质高卓,文武兼备,忠义有加。此次咸阳被围,奋勇出城,勇气可嘉,而今已至嫁娶之年,又与义钦王黎戴熊之女,云姿郡主黎云诺,情投意合。故今下旨钦赐二人缔结良缘,择日完婚。钦此。” “臣戴郇翔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戴郇翔脸上浮起不可抑制的喜悦,叩首谢恩,领旨退下。目光扫到已经退回官列的归海莫烬,面色微沉。 相对于上面的两道震慑人心的旨意,戴相之子的这道赐婚圣旨已经让众臣生不起多大的惊诧之心了。只是位居列首的右相邹杰臣却仍是轻轻撇了眼同列的戴世矩,后者唇边带着的浅笑亦纤毫不漏地落入了他的眼底。 “有本奏来,无本退朝。”在海清帝的示意下传侍太监再次上前唤回了众人的神思。 “儿臣有本。三司会审归海莫旭一案已有定论,此乃三司最终审理结果,请皇上圣度。” 金石之音在殿中响起,让人莫名心中一纠,归海莫啸跨步上前,高高捧起手中的一沓宗卷。 “呈上来。”海清帝略一沉默,吩咐高锡。 这位高公公再一次走下高阶,只道今日真可谓步步惊心了。宗宗足以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笔墨的大事,竟如此突兀地全集中在了今日。 将厚厚的卷宗呈上,高锡退步一旁,分明看到海清帝隐在宽大广袖中的双手紧紧握起,半晌才翻开了案上的宗卷。微微闭目,突然他重重将手中纸卷尽数职下大殿,身体几个起伏才缓缓回过气来。 “赐酒!这事烬儿去办吧。退朝。”海清帝轻声说罢霍然起身再不看殿中一眼甚至不等归海莫烬领旨便大步跨下了御台向内殿而去。 归海莫烬微微诧异地挑了下凌傲的眉峰,按道理这事是高锡的事,为何却让他去?而且刚刚海清帝分明叫的他“烬儿”。在正清殿如此称呼却是奇怪了,倒让人几疑是听错了呢。莫不是归海印伤心到已经糊涂了不成? 顾不上想这些,归海莫烬只觉手中的圣旨烫得手心之中一片潮湿,只想狠狠将其执出。 皇帝一退朝众臣工也就轻松了不少,大殿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开始热络了起来,一些武将开始讨论出兵之事。 “恭喜王爷,恭喜吴大人。恭喜左相大人,郇翔老夫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啊。”邹杰臣笑着上前对归海莫烬拱手说着,见他轻点头也不计较他的冷漠态度,转身走向吴戈一,和他不远处的戴世矩,戴郇翔一脸笑意。 他一出头,众官员也开始纷纷涌了过来,但是显然大家并没有这位一朝宰相有面子,被归海莫烬冷脸扫来,不少人已是知趣转了脚步向吴戈一而去。 归海莫烬见吴戈一朗声笑着回礼,看他目光扫过来抬步边往外而去。吴戈一被一众官员拥着倒是一时间无法脱身。 “呵呵,倘若换了别人这时候指不定怎么乐呢,四哥好福气,何苦如此闷闷不乐呢。”归海莫啸轻笑声传来,眉眼间擎着的笑意隐约透出一丝邪气,显然他并没有什么恭贺之意,也不欲归海莫烬给他什么好脸色。 话语在插肩而过的片刻落地,人已经跨步下了台阶向广阔的正清广场率先而去,张狂的衣袂在阳光下发出明光,引得归海莫烬微眯起了双眸。 归海莫湛清雅的身影在归海莫烬身旁略一停顿,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紧跟着归海莫啸做了第二个走下高阶之人。 归海莫烬望着他清俊的身影微微出神,轻扣手中的圣旨转轴,眸光低沉。 九门提督之女。确实,倘若此事换做别人定会欣喜若狂的。倘若他没有尘儿定然此刻不会如此心境,可事实是他有了尘儿,那么这什么提督之女,对于他便是烫手山芋亦是不配。 “你打算怎么办?” 戴郇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归海莫烬回头:“此事,我想亲口跟尘儿说,可以吗?” 戴郇翔望向归海莫烬,竟从这位孤傲的王爷眸中看到了一抹分明的恳切,微微一震,点了点头:“恩。只是倘若你有对不起尘儿的地方,纵使我戴郇翔再没本事亦不会任由妹妹被人欺负。” 戴郇翔的话说完便撩袍下了台阶,归海莫烬薄唇溢开了一个清浅的笑,负手立在龙阶玉璧之旁,目光投向广场上遥遥可见的一片晴朗天空,深思飞扬。 他不会容忍他人欺负尘儿,他自己便更不会!欺负她吗?竟似比要自己的命更难呢……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六章 赐婚(下) 当晨光刺破云层终蕴成霞光满天之际,觅尘正懒洋洋地站在院子的蔷薇树藤下喝着红研递上的温牛奶,望着尚还挂着亮晶晶夏雨的枝头绿叶眸中闪过狡黠。 将手中的白玉瓷杯递给红研,转身便踏上了花格的台阶,依靠着廊壁手边正是那株花繁叶茂蔷薇的藤干。看向红研兀自恍惚的俏脸,觅尘轻轻一笑,伸手便抓住了那藤干,大力一摇伸展轻功便窜出了老远。 身后响起花叶随雨扑簌簌落下的声音,当然还有红研的惊呼声。觅尘回头去看,只见红研站在廊下顶着一头的蔷薇花瓣,纱衣上星星点点全是雨水。正一脸气恼地瞪着自己,样子娇俏可人。 “哇,红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比花娇,小姐我今儿算是见识了。那朗枫平时目愣愣的,没想到还挺会讨女孩子欢心,我们红研可是越来越娇媚了呢。”觅尘狡黠一笑,轻步向不远处的月门走去。 红研脑袋红红地跟在身后,也不知道是气恼还是羞涩竟只嘟了嘟嘴没有回口。两人穿过月门到了百味园,青黛正忙碌着收拾暴雨留下的残局。觅尘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扫帚。 “我来吧,这么好的天气,运动运动才好。你两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里交给我了。”执起扫帚清扫着暴雨打落的树枝,花蕾,碎叶。清新的空气中花草清亮,展现着勃勃生机,微风中喃喃诉说着对雨的感情。 “小姐今天兴致可真好,那我可去三睢堂了,夫人给小姐留了一匹上好的禅云纱,昨儿就唤我去拿呢。”青黛笑着将挽着的衣袖拉下,拍了拍手见觅尘点头便转身而去。 “我也不陪坏小姐了。”红研冲觅尘吐吐舌头皱皱眉也跟着向远处而去。 挥动着手中的扫帚,将落在青石路上的残枝清理,对那一地的落红却是视而不见。百味园中花语鸟鸣,抬头看向遥遥在望的黛山,雨后更显青翠,远山近水都似被雨水垄上了一层亮丽的纱巾,盖在天地间,枝在群山上。 觅尘放下手中的扫帚走到清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和她就是在这个湖边有了第一次的独处呢,那个美好的月夜现在想起仍清晰如昨。 湖面在晨光下霞影重重,风过波澜晃动,竟似有层白色薄雾笼罩其中,但却将觅尘的脸映的红亮亮的,格外妩媚。 戴郇翔大步而来看到的便是觅尘明亮的笑脸,脚步一顿,面上微微闪过几分沉重,这才笑着走了上去。 “尘儿。” “咦?大哥今儿来的好早。刚下朝啊?”觅尘回头见戴郇翔一身朝服大步走来,轻笑着站起身迎了上去。 “是,你今日倒起得早。平日我下朝那次不还在蒙头大睡?!”戴郇翔宠溺地伸手拂过落于觅尘肩上的花瓣笑道。 “没办法,今天一早又是蛙叫又是鸟鸣的,我想睡都不行。以前看过一本书,说一个皇帝嫌夏天外面树上的知了吵他清梦,然后满皇宫的宫人就都忙活着去粘树上的知了,誓要将噪音消除,让皇帝安眠。当时我还骂那皇帝昏庸,如今想想还蛮理解他呢。要是我有那权力,一准让人把青蛙都抓走。”觅尘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戴郇翔进了湖边的小花厅。 “咦?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坐在栏杆上晃动着双脚,远远便听到一阵阵欢笑声传来。 戴郇翔粲然一笑,知道定是皇上赐婚的圣旨在府中已经传开了。府里许久没有热闹事了,定然欢腾。 “你马上会有个嫂嫂了。” “真的?!皇上已经下旨了吗?哥,恭喜你哦。” 海清帝刚回雒阳戴郇翔就去向他请旨,云诺也央了慧妃帮忙。十多天过去一直都没有回音,觅尘心中也一直记挂着这事,生怕皇帝不同意。如今突然听到戴郇翔的话,觅尘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狂喜来,轻快跳下栏杆拉着戴郇翔的双臂蹦跳着。 戴郇翔亦是和暖一笑,轻轻抚摸着觅尘柔软的发,看她笑得那般开心,他的心里也甜蜜蜜充斥着幸福感。突然想到海清帝的另一道婚旨,面上微沉,眸中已是染起了担忧。 觅尘这会儿哪里还能注意到戴郇翔面上的变化,她正笑得开怀,心中为云诺和这个唯一的大哥高兴着,简直就如那即将嫁给心上人的是她一般。 “我找云诺去。”觅尘说着便往花厅外跑,身影一晃已经出了花厅。 “尘儿……” 身后戴郇翔的唤声传来,觅尘笑着回头,但见他一脸担忧,眉头微微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觅尘微微收了笑颜,有些茫然地问着,心中诧异不已,哥哥有些奇怪呢。 ?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1部分阅读 “没事,去吧。跟云诺说等她爹爹和娘亲到了京城,商量好婚期,就成亲。”戴郇翔犹豫了下,望着觅尘明媚的笑脸终是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吞回肚中,笑言道。 觅尘也不多想,心道哥哥还没成亲,就患上结婚综合症了。摇手应允着便快步跑出了百味园。 此时的兵部官署,众事议毕,归海莫烬遣退了侍候在侧的侍者迎上归海莫凌瞪了一早上的双眼。 “要说什么,说吧。”仰身靠向身后的椅背,归海莫烬微微眯眼,看向归海莫凌的眸中有着些微的好笑。 “四哥,你到底要怎么办啊?尘儿要收知道你要娶别的女子还了得!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就下了这么道旨意。”归海莫凌略带急躁地声音响起,浓眉紧蹙,最后干脆站起身来回地走动了起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坐下!晃来晃去看得人心烦。”归海莫烬抬手轻捏眉端,说完干脆闭上了双眼不再看一脸急躁的归海莫凌。 “四哥,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归海莫凌看向归海莫烬悠然闭目的样子,简直就要抓狂,伸手扯了扯衣服将衣领拉大,直差没扑上去将归海莫烬拉起了跟他一起瞎转悠了,那样子简直被逼迫成亲的人是他一般。 “急啊,我怎么会不急。”归海莫烬轻声叹道。 “急?我怎么看不出来。四哥,你不会真想娶那吴戈一的女儿吧?要知道九门提督可是人人都要拉拢的角色。”这个想法一窜进归海莫凌的脑中,再看向归海莫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便越想越觉得四哥有此打算。 干脆绕过桌案直逼归海莫烬,死死地盯着归海莫烬,健美蹙得更紧了。 归海莫烬却是不急,闭目间思绪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 九门提督,主要负责京都内城九座城门的守卫和门禁,还负责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可以说是海天皇室禁军的统领,品秩为“从一品”。虽然尚算不上一品官,可没有人敢小看九门提督。因为他是京师卫戎部队的统领,掌京城守卫的要职。 在海天,皇城之内所居住的不是皇族子弟就是权贵家族,皇城之内是京畿的根本,九门提督肩负皇城安危,是个官小权重的职务,历来都是皇帝的亲信才能坐上这个位置。吴戈一也不例外,海清帝尚未登记还是禹王之时,他便在禹王府当差,甚得主子喜爱,后来海清帝登基为帝,他更是平步青云。如今已是年过四十,听说膝下只有一女,甚为宠爱,已经年过十六却一直留在闺阁。登门提亲者皆被吴戈一拒之门外,这在京城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吴戈一这般宠爱他的女儿,只要跟吴府联姻,等于已将吴戈一拉入麾下,只是海清帝何以在此时做如此安排?前几次海清帝提及赐婚之事,所提之人皆是毫无实权的官员侯爵之女,这次却是为何?如今太子之位空虚,大臣们相互观望。顾家,邹家更是忙着将自己的人推上高位,难道海清帝意欲让一批人靠向自己以便分邹顾两家的权利?毕竟这朝堂上各方势力越多对皇帝越是有利。 今天朝堂上初听圣旨,他尚以为是海清帝意欲试探自己,这才抬眸望了一眼,四目相接,他在海清帝的眸中看到的是深深的坚持和不容反抗的威仪。为什么会这样? “四哥,四哥你倒是说话啊,你想急死我是不是?!” 归海莫凌的又一声高唤打断了归海莫烬的思绪,他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下凑上来的归海莫凌。 “说什么?” “说什么?四哥!你没有听我说话吗?我问你是不是真想娶那吴菱姚!” “吴菱姚是谁?我不认识。走,去户部看看军备的事他们商量好了没。”归海莫烬不甚在意地说着,起身便大步绕过归海莫凌向外走。 归海莫凌却是不依不饶,一把拉住归海莫烬的衣袖,震怒道:“四哥!” “我不急是因为知道,除了尘儿我不会娶任何其他女子。”归海莫烬无奈回身,盯着归海莫凌肯定道,眉宇间隐约可见俯瞰众生的高绝和孤傲,眸光炯炯尽是不为逼压的凛冽。 归海莫凌一愣,归海莫烬已是甩脱了他向外而去。 是啊,四哥从不是让人逼迫之人,就算是父皇怕是也不能让他妥协,何况是在尘儿的事情上。归海莫凌暗骂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竟这般沉不住气。一面迈着步子也赶忙追了上去,步履轻快了不少。 “四哥,等等我。” 几步追上归海莫烬,将笑脸凑上,归海莫凌神秘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四哥有主意了?” “没有。”归海莫烬看了他一眼,轻摇头。 “没有?那可怎么办,又不能公然拒婚!”归海莫凌一愣,神色又紧张起来。 “又不是明日就大婚,不急,总会有办法的。”归海莫烬也微微蹙了下眉头,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忧。怕只怕尘儿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怕只怕尘儿不能理解他……归海莫凌见归海莫烬步履微沉,眸中闪过了然:“要不问问先生?也许先生会有办法的。” 归海莫凌口中的先生自然是一直为归海莫烬出谋划策的刘秉鸿老先生。 往日归海莫烬有什么不明白的,遇到什么难题确实常常去询问这位老先生,可是这件事却不知为何,他不愿刘先生插手,甚至不想让刘先生知道皇上赐婚此事。 “不必了。先生也不会有好主意的。倘若没有下旨也许还能在生辰八字上做文章,如今圣旨已下,纵使先生高才也不会有办法的。这是我会想办法的。”归海莫烬蹙眉道。 “四哥是不是怕先生让你娶那吴小姐?”归海莫凌扬眉,嘴边逸出一抹笑来。 “知道就别乱言!”归海莫烬撇了他一眼,闷声道。 “哈哈,四哥,要不你考虑下。那吴小姐长的还不错,就上次宫宴穿紫色衣服那个。”明了归海莫烬的心思,归海莫凌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潇洒模样,摇头探脑道。 “是吗?连那姑娘穿什么都记得,你娶吧。”归海莫烬冷然扫向归海莫凌。 “四哥,这话可不能乱讲,人家可是有心上人的。四哥和尘儿已经够幸福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萧忆了,连她现在身在哪里都不知道。”归海莫凌苦笑道。 归海莫烬见他这般,轻声一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抚他,只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支持之意不言自喻。只是眸中却不免闪过担忧,那萧忆总归是朝廷钦犯。就如他一样,倘若海清帝下旨赐婚,莫凌怕是比他现在的情景更糟。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七章 信任 黎云诺从咸阳回到京城为了照顾戴郇翔便没有进宫,虽是慧妃为这事多次指责与她,可她依旧坚持住在礼部为义钦王在雒阳城北置办的临时府邸中。 戴郇翔伤势没有痊愈的那段时间这位爽朗的云姿郡主更是日日往左相府跑,一点都不怕闲言碎语,行事作风连来自现代的觅尘都不得不连连惊诧拜服。 觅尘自打从戴郇翔口中听到海清帝赐婚的旨意,就兴冲冲地带着青黛和红研冲到了义钦王府,她到的时候云诺早已接到了圣旨,一见觅尘还难得的娇羞了一阵。 两个女孩子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开心地聊了好一会,中午的膳食觅尘都没有回涵音山房用,下午的时候宫中慧妃娘娘遣人来传旨,让云诺进宫。 想来是为了婚事,诸多事情怕是有够云诺忙的,觅尘这才告别了云诺。回到左相府她没有回涵音山房便直接去了罗夫人的三睢堂。 唯一的儿子要娶妻了,罗夫人甚为高兴,觅尘尚没有进屋就被她急急拉着去挑选说媒之人,开心地为儿子的婚事筹划着。 其实皇帝赐婚已经省了说媒和相亲这些程序,可罗夫人却坚持要再找个媒婆,将一应程序都走上一遍。拉着觅尘光是挑选媒婆就商讨了半天,非说挑的媒婆不好将来会影响两人的婚后幸福。最后总算挑了个据说经验丰富,缔结的良缘最多的金姓媒婆。 媒婆说定了接着又是挑选相亲的日子,又是商议相亲时带的礼物,连当日戴郇翔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戴什么样式的腰带都不曾拉下地一一让觅尘说意见。 觅尘虽是心中好笑,可仍是耐心地说着自己的看法,看着罗夫人忙东忙西,乱作一团心中着实为戴郇翔和云诺开心,亦觉得有这样一个慈爱的姨娘是她的福气,她知道到时候她出嫁,罗夫人一定也会这般高兴的。 两人直商讨到夜幕降临,觅尘在三睢堂用了膳,劝服罗夫人去休息,这才回到涵音山房。一翻折腾才知道古代结婚竟是那么麻烦,什么过礼,择期,开脸,障面……规矩多的要死,结婚简直就是一种变相受罪。 回到涵音山房喝了两茶壶的水,觅尘才觉得好受了不少,看看更漏遣退了青黛和红研,独自坐在屋前回廊的栏杆上静静地等待着归海莫烬,只觉今天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心中的欢喜,她是那么急于跟他分享。 海清帝的三道圣旨其实早已经传遍了雒阳城,只是觅尘却仍是不知。 左相府要迎娶少夫人,就算其他两道圣旨关系再重大,到了左相府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府中众人的话题多是围着少爷娶妻。而觅尘这么折腾了一日何曾有机会听到“闲言碎语”。此时怕尚不知海天战神翰王殿下要大婚的事,只好涵音山房的主仆三人了。 由于海天即将对北纥开战,归海莫烬亦是忙碌了一天,心中惦记着觅尘,匆匆推了不少事回到王府已是夜幕低沉。 刚进府门,李季便迎了上来,海清帝的赐婚旨意他当然早已知晓。按理说他该上前恭喜归海莫烬的,但觅尘和归海莫烬的事李季却也知道,此时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虽说他一直是归海莫烬的心腹之人,王爷也从没有对他发过火,可归海莫烬的性子他却是甚为了解。知道他的这位主了,怕是自己不乐意,纵使九门提督亦不屑一顾,纵使圣旨已领也会想办法让这既定的事情逆转。 果然,归海莫烬一脸沉郁的步进王爷,李季心中感叹地同时也不免一惊。从没想到王爷动了感情,竟也是如此的不顾一切。毕竟在他的心中王爷素来是冷静沉稳,处事果敢,甚至可以说有些薄情寡性。 “王爷回来了。膳食已经备好了,可要摆到霜枫阁?” “今日左相府没有过来人吧?”归海莫烬看也没看一眼李季大步向寝房奚辰院走去。 “左相府的纪总管来了,送了份礼,是恭贺王爷……”没想到归海莫烬上来便问左相府,李季微微一愣赶忙答道。 他的话尚未说完,归海莫烬便微微蹙了下眉头:“没有别人来吗?” “没有了。另外不少官员都送来了贺礼来,礼单王爷是否要过目?” “不用了,收着吧。只是将礼单仔细收好了,另外,这些贺礼封存妥当,不准有失,总是要退回去的。”归海莫烬扫了一眼李季,目光锐利。 听到归海莫烬的话,李季心中一突。见他目光扫过来,赶忙点头应是。 “你今日有没有听到琴声从府外传过来?” 听归海莫烬突然这般问,李季诧异抬头,但见王爷竟盯着他等待着回答,竟似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一般。李季这下更是不明所以了,甚至要以为是自己一时跑神听错了问题。将归海莫烬的问话在脑中回放了一遍,才紧张回道。 “没有听到啊。” “哦。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听到他的回话,归海莫烬似是送了一口气,这才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挥手示意着让李季退下。 “王爷还没用膳呢。” “先放着吧,别来打扰本王。”归海莫烬说着头也不回便进了奚辰院。 身后的李季望着他匆忙的身影,眸中闪过些感慨。看了眼在望的奚辰院,苍劲的三个大字是归海莫烬亲笔所写,这院子极为偏僻,离府中主屋甚远。本来是小人们的住处,王爷却偏偏将它改成了自己的住所,虽是专门修缮过,可院中住房结构还是简朴的很,景致更是欠佳。 本就是给下人用的耳房,也不知王爷怎么就非选此处做寝房。李季摇头回身觉得他越来越不懂自己的主子了。 归海莫烬回到奚辰院便直直走向自己的寝室,只是临到进屋却微微停下了脚步。 “苍亦。” 他的话刚一落,黑暗中便闪出来一道黑影,迅捷如电。 “属下在。” 苍亦单膝跪地行礼,面容隐在夜色中仍不掩眉宇间的敬仰。 “进来。”归海莫烬微微点头,推开了房门跨步进入直向内室而去。 进了屋一面快速地脱下官服,一面吩咐着身后的苍亦。 “九门提督吴戈一,还有他的女儿吴……吴菱姚。查!事无巨细,给本王查个清清楚楚。其它事交给穆於,你最近不要办其它事了。” “是。”苍亦领命,见归海莫烬挥手示意,便跨步向外而去。 苍亦和穆於是归海莫烬的两个暗卫,平时守卫在这奚辰院,甚少有人知道。他们的主子王爷日日从南墙跳出府再越过左相府的高墙前往涵音山房,这事他们二人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现在听到归海莫烬讲起那吴戈一的女儿竟似半响才想起她的名字,苍亦心中有些好笑,他的主子似乎竟然记不起未婚妻的名字呢。 匆匆换下朝服扯过一件深紫色的儒袍穿上,归海莫烬便如往常一样出了房向院落的南面而去。 只是今日他的眉头却重重地蹙在了起,脚步也略显沉重,心里是深深的懊恼和愧疚。他不想总这般去找尘儿,他是多么想光明正大地拥着她,多杨早日将她迎娶进府,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戴觅尘是他归海莫烬的女人。 然而他现在却只能这般夜晚的时候才能匆匆见她一面,烦燥地扯了下衣领,归海莫烬身影轻纵,如同夜空的闪电掠过落地时已在涵音山房的贮云院中。 绕过重重花径穿过一道月门,没一会便来到了涵音山房的主宅,穿过回廊远远便看到屋廊下的栏杆上依着一个青碧身影。 月光飘渺,那抹青碧色在夜色下却深深地抓住了归海莫烬的心,清风吹过碧色逶迤荡漾,明暗点缀了他的眼眸。 归海莫烬缓步走了过去,心中虽是早已想过多少遍,可临到跟前却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正踌躇却发现觅尘早已屈膝靠在栏杆上睡着了。 归海莫烬一惊,忙走了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可觅尘似乎睡得并不沉稳,他轻轻的动作已是让她迷迷茫茫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带着些睡意的声音响起,觅尘揉了几下眼睛这才看向归海莫烬轻轻笑了起来。 “等我很久吗?”眼中心疼丛生,归海莫烬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呢。很晚了吗?我们在这里坐会儿吧,这晚夜色很好呢。”觅尘轻快说道。 归海莫烬将觅尘放在原处,回到屋中找了件银纱披风给她垄上,这才坐了下来。觅尘轻笑,抬头遥望夜空如墨,归海莫烬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从身侧传来让她觉得温馨而愉快。轻轻靠向他,只觉今夜她的心里也因着云诺的喜事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 甜甜笑着,竟能听到自己的心一跳接着一跳,潋潋滟滟地泛着涟漪。归海莫烬伸手将拉进怀中,觅尘便就温顺地靠在了他的臂弯中,懒懒地不再动。 突然之间她竟不想再说话,那些想要说的关于云诺和大哥的婚事现在一点都没心思再言,只想这么静静地靠着他,仰望着一片星空。奇怪的是身后的归海莫烬竟也没有说话,安静的让觅尘诧异。不过她倒是挺满足他此刻的配合。 归海莫烬静静环着觅尘,只觉一缕如兰清香自她身畔幽幽传来,令人心神微醉。他轻轻找到觅尘的手握住十指相扣,低头用下巴摩挲看觅尘柔软的发,暗自咬牙。 “尘儿,我有事跟你说。” “恩。”觅尘闭着眼睛轻声哼了下。 “我……父皇今日下旨让我领兵出征,我……” “你说什么?”觅尘一惊,猛然直起身来,回头盯向归海莫烬,眉头已是微微蹙了起来。 见她直直盯着自己,归海莫烬竟有些不知所措,从他们在一起似乎总是聚少离多。他自知对不住觅尘,每每只能恳求她能理解他,可是这般的日子到底何进才是个尽头,这次他又要离开,尘儿会不会生气…… 归海莫烬有些忐忑地看向觅尘,眸中的担忧和歉意清晰可见。 “是海天要和北纥开战了吗?什么时候走?”觅尘见他这般,初初的惊异之后心情已是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中难免带了些低落,眉头仍微微蹙着。 “大概尚要两个月吧。等到兵马和粮草筹备妥当便走,尘儿,我……”见觅尘神色好了不少,当海莫烬心底深处翻涌的担忧才淡了几分。 “去便去吧,给莫睿报仇。反正这仗早晚是要打的,我也早晚得为你担这次心,总不能不让你去吧?将海天的战神留下,海天百姓还不怨死我?只是你怕是要错过我的及笄礼了。”觅尘心中暗自叹息,回过头靠向归海莫烬尽量让语气显得轻快,可说到最后终化成了一声黯然的轻叹,嘴角也噙上了一抹苦笑。 归海莫烬岂会听不出觅尘话语中的低落,将她紧紧环入怀中却终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响才低声道:“等我。” “不等能怎样!喜欢都喜欢上了,我可真倒霉,你定是吃死了我喜欢你才这般嚣张!” 依着归海莫烬,感受到他的忐忑,觅尘心底微微一叹。暗叹自己是那身贪恋他的怀抱。在忐忑迷茫的时候,只要被他这么轻轻揽入怀中那一抹四顾彷徨的心便能瞬间找到安宁。罢了,等便等吧,爱上了这个男人,那便只能爱他的一切。 “我会尽快回来,相信我。”归海莫烬将觅尘拉出怀抱,大掌托起她小巧的下颌。淡淡夜色中深寂眼波一如瀚海,其中的坚定和恳切一如星光璀璨般闪了几下。 觅尘轻轻一笑:“别,你可不能为了早些回来影响了思绪。战场之上不容半点失误,我会乖乖等你的,你也别让我担心。仗该怎么打便怎么打,不要着急。比起你拼杀受伤得胜归朝,我更希望你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哪怕晚回来些时日也没关系的。” 觅尘轻柔的话语却仿若金三石在归海莫烬心头烙下,每一个字掷出,都带着烙上心头的力道。望着觅尘柔柔的眼波,归海莫烬眸中翻涌半响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她用力地环进了怀中。 许久,归海莫烬才又开口:“还有一件事,今晚必须告诉你。答应我要好好听我把话说完,一定不能生气。” 感受到归海莫烬的身体突来的僵硬,觅尘一愣,轻轻地点了下头,眉头却又蹙了起来,直觉他接下来的话不会是她想要听的。 “今天海清帝将九门提督吴戈一的女儿指给了我。此事太突然,我完全没有想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无法公然抗旨,只能将大婚推迟到这次出征之后,尘儿,你要相信我。我定不会娶她!”归海莫烬似乎怕觅尘生气,话说得极快。一口气说完,只觉怀中的觅尘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他担忧和等待着觅尘的回话,可是半天觅尘竟似睡着了般没有丝毫反应,归海莫烬一惊正要拉起她,觅尘却在此时开口了。 “我知道了。原来哥哥今日的欲言又止是为此啊,呵呵,原来我在你们心中那么脆弱啊?” 觅尘的话语淡淡,丝毫听不出情绪来,归海莫烬大惊,将她拉出怀中定定看向她:“尘儿?你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这事又不能怪你。我不是小孩了,不能总迁怒于人啊。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问清楚。”觅尘望向归海莫烬眸光略带锐利。 “你问。” “九门提督之女,今日果真是无法抗旨,还是你心中动过其他心思?” 觅尘的话带着冷意响起,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终是问出来了,她知道这话问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不信他,可一些想法徘徊在脑中她容不得自己有半分糊涂。感情之事最为伤人,她是个女子,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不能总是感性,必要的时候她必须选择理智,选择锐利由其是对他,此刻她容不得一丝半点的欺瞒和犹豫。 觅尘的话响起,望着她咄咄看来的目光,归海莫烬先是浑身一震,随即却轻轻笑了起来:“我的尘儿长大了。” 轻轻抚摸着觅尘的面颊,归海莫烬收敛了笑意亦是定定看向觅尘眼眸。 “尘儿,你听好。关于那道圣旨我不想再多做解释,我只要你知道,我归海莫烬今生非卿不娶!那九门提督我不稀罕!我是想要这天下,可别说九门提督了,就是那把龙椅和你相比也只是身外之物,倘若非要舍弃你才能得到那位置,我情愿不要。” 夜色下归海莫烬的话语铿锵有力响在觅尘耳边,他眸光深深锁着她,每一句话都让觅尘心生震动。他的话是他的心声,他的话是他对她的誓言,觅尘清楚也了然。只觉他的眼底凝住的幽深似化做了波光粼粼,深深浅浅地带着魔力,仿若诅咒将她圈在其中,深深地陷进去,再也无可自拨。 “对不起,我不……”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这么问我很高兴,倘若你将这疑问一直埋在心中,它便如生根发芽,那样才糟糕。尘儿对我坦诚相待,是我的福气。”归海莫烬轻笑地堵住觅尘脱口而出的道歉,抬头抚摸着她流泄香肩的一头乌发眸中全是欣喜和欣慰。 觅尘也笑了起来,眸中清光流转,浮着月色让归海莫烬有一瞬间的恍神。 “我只有这么一个问题,弄清楚了便无所谓生气。这场婚事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自己的事,它是横在我们两人面前的难题,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来抗。你的话我从来都是信的,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便不会离开你。”觅尘说着微侧下头贴近在归海莫烬的胸膛,听着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感受他紧紧的抱着自己,胸臆间全是感动和欣慰,觅尘突然深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的话,今生非她不娶,她信! 她轻轻的动了动,将脸埋在归海莫烬的怀中,突然间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流落。不是为了别的,但为他的那句话,但为此刻两人间充斥的信任。她便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他们一定能携手度过。她不怕! “尘儿?”胸前的突然一凉却让归海莫烬一惊,想要拉起她,觅尘的手却紧紧地环住了腰。 “我是高兴,真的。莫烬,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无条件的相信,是一件好幸福的事,以后我不会再怀疑你了。你也是,我们不要再爱的小心翼翼,我信你,你也信我可好?” 觅尘的话让归海莫烬心中又是一震,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半响才重重点头,喃喃道:“得妻如此,我心足已。” 觅尘听到他的话婉然一笑:“以后不要总怕我生气,你的小心翼翼,我……很心疼。” “好。” “还有啊,你最好离那个吴小姐远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和她私下见面,有你好看的。她要是主动去找你,更不允许你见她!”觅尘起身狠狠地抓了抓归海莫烬的衣襟,银牙微咬,怒目瞪向归海莫烬。 “好。”归海莫烬轻笑点头,眉间掠过柔软,望向觅尘的眼中是浓浓的柔情。 觅尘被他看得竟微微红了脸,将头靠向他的怀闭上了眼睛。 归海莫烬见她这般,也静声不语,涵音山房只有依稀的月色穿过薄云映在二人身上,柔美安宁。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八章 筹备 “尘儿,快来,帮姨娘看看这几匹布。” 罗夫人急切的呼声传来,觅尘放下手中的礼单,抬头望了过来,唇角的笑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感慨,几分暖意。 “快点,你看这几匹布都是圆媒的时候要送到义钦王府的。尘儿,你说这匹布会不会太素了些?要不换成那匹紫红的?还是都送去?”罗夫人穿梭在几匹扯个的锦布间,见觅尘远远坐着没有过来回头催促道。 觅尘将手中的一应物品放下,起身走到罗夫人身旁拉过她的手好笑道:“姨娘,这些布匹已经很好了,云诺您又不是没有见过,没下婚旨之前那丫头就天天往府里跑,现在又有了皇上的御旨您还怕这媳妇跑了不成?” “姨娘是高兴,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云诺是个好女子,又是皇上钦封的郡主,戈阳黎家世代皇亲,是郇翔高攀了。”罗夫人握住觅尘的手,略带感叹道。 “谁说哥哥高攀?哥哥在京都可是有名的俊公子,这次咸阳被围哥哥孤身出城立了大功,京城的姑娘们都道哥哥是英雄,多少闺阁少女都凯觎大哥想嫁给他呢。现在云诺不知道多乐呢。姨娘不要乱想。” 见罗夫人话语间略带黯淡和感慨,觅尘笑着规劝,心念微动。 戴郇翔虽是左相之子,声世已算显赫,但毕竟戴世矩在为官前并没有显赫的家世。戴府确实无法和戈阳出过三代皇妃世代皇亲国戚的黎家相比。 罗夫人出身不高,又是个传统贤良的女人也难怪她会看低自己。只是云诺向来潇洒,义钦王也并非势力之人,让觅尘不得不感叹,人一旦关心起一件事,真是极爱钻牛角尖的。 “你这丫头,有这么夸赞自家大哥的?”罗夫人听到觅尘的话果然脸上一亮,神彩了几分笑着轻捏觅尘的手。 “我是说真的,我要不是戴家的女儿一准儿嫁给哥哥。”一手拉着罗夫人往里屋走,一手示意下人将布料收下去,觅尘一脸狡黠道。 “越说越过分了。咦?怎么收了?还没挑好呢。”罗夫人被觅尘拉出好远这才发现下人收好了布料正要退出去,赶忙挥手,说着便又要往那边走。 觅尘搀扶着她,无奈摇头:“姨娘,收都收了,就这些布料您都挑挑拣拣一上午了。” “我这不是还没看好嘛,云诺爱穿红衣服,我眼瞅着这几匹花样都不错。这匹虽说……” “姨娘,我看这些已经很好了,不用再选了。后面还有很多事呢,就您这速度其它事可都要耽误了啊。到时候新娘子都要进门了,洞房还没收拾好,您可别怪尘儿没提醒您啊!” 觅尘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着、桌上放着的厚厚礼单,那上面罗列的都是需要准备的东西。就罗夫人这速度怕是准备到来年云诺也别想进门。 “是,是。那我们赶紧来商计下一样吧。”想来经觅尘的提醒罗夫人也觉尚有太多事要忙,拉着觅尘便往里走。 “老爷。” 身后传来下人们躬身行礼的声音,觅尘回头正见戴世矩从外面大步迈进门。 “父亲。”见戴世矩走过来目光看向自己,觅尘微微欠身。 “恩,尘儿也在啊。忙的怎么样了?”戴世矩含笑冲觅尘点点头,目光移向桌上厚厚的礼单。 “这要操办的事情可真是多啊,忙了两天只觉什么都还乱糟糟的。”罗夫人说着拿起礼单满面的焦急。 “我让他二娘和三娘过来帮忙。哎,一辈子府里也就这么一回喜事,忙点也要给翔儿办的风风光光。义钦王和夫人下月初九就能到京城了,那些小事就交给下人们去办吧,别耽搁了大事。”纵使戴世矩平日在朝堂上多么精明不限声色,此时眉宇间也带着身为人父的感叹,欣悦和慈祥。 “郇翔要成亲了,瞧大姐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一般。” “是啊,最近这府里喜鹊都多了。今儿一早我还没起床就听到枝头上两只喜鹊唧唧喳喳叫呢。” 李夫人和柳夫人的声音先后传来,觅尘微微蹙了下眉头。对戴相的这两个小妾她可没有那么喜欢。 觅尘虽是与嫁往七皇子府的大姐感情还不错但是对戴冰琴的母亲柳夫人却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这女人太过精明。 至于三夫人更是和她女儿戴冰瑟一般骄纵,还甚爱计较。虽说碍于觅尘贵为郡主她们不敢再她面前放肆,不过府中下人被责骂的事情却是总能传到觅尘耳中,所以她对李夫人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 “老爷也在啊。” “老爷。” 柳夫人和李夫人微微行礼,见戴世矩点头这才站了起来。 “姐姐,我们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这府里总算是要添人口了,也该热闹热闹了。” “是啊,郇翔娶妻可是咱们相府的大事。昨儿我上鸣音寺还祈了一道符,说是上上签呢。郇翔这婚事圣上御笔亲赐,要娶的又是云姿郡主,真是府里的荣光啊。” 觅尘听着二人一言一语说着客套话。心中不喜,正欲转身去挑选喜包红纸的花样,却听戴世矩看了过来。 “这里你们商议吧。尘儿跟我过来,为父有话问你。” 觅尘心中微微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巧点头跟罗夫人打了声招呼便快步跟上了戴世矩向辑风院走去。 这是觅尘第二次进戴世矩的书房,上次来还是刚到海天那时。她记得那次她是来请他给自己找教习师傅。 房中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多添了一排书架,如同上次那般戴世矩坐在书桌后面让人奉了茶水。 觅尘仍坐在入门的红木椅上,静静得拨弄着茶盏,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这感觉还真熟悉呢,竟和多年前别无二致,让她微微恍惚。 “为父叫你来是……上次太子的事尘儿曾提醒过为父,一番话甚有道理。那时爹就是听了尘儿的话才与太子保持距离的,也多亏听了尘儿的话,不然怕是这次皇上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死哦是无辜的。枉爹为官多年,在朝中自认看得清分得明,竟不如尘儿见解深刻。哎,真是老了啊。”戴世矩说着轻轻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父亲身子向来健朗,如今大哥就要娶妻了,父亲连孙子都还没抱谈何老呢?只是尘儿一直有件事不明还请父亲解惑。”觅尘将手中茶盏放下轻笑抬头。 “哦?什么事?” 但是据面上微显诧异,抬眸看向觅尘。 “我说的那些道理,父亲您何尝不知。太子拉拢父亲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尘儿敢肯定父亲绝对没有参与谋逆,却不知……” “尘儿是想问为父为何那段时日与太子走那般近》”觅尘的话尚未说完戴世矩打断她,起身问着,眉宇间闪现了些许懊悔。见觅尘点头,叹息一声。 “哎,这都怨为父太过贪心。人一旦贪心不足就会迷失了方向。慕王爷有邹家鼎力相助,肇王有顾家做后台,为父和邹杰臣多次政见不合,朝堂上相互掣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顾家虽表面与为父相合,可你大姐嫁进七皇子府多年也未有一儿半女,那七皇子并没有拿她当知心人啊。唯有太子缺少助力,且与邹硕两家有着不可调节的仇恨,为父只有能辅助他登上帝位,便可驾驭在众臣之上。再加上当时太子言之凿凿,说圣上将……那段时间恰逢圣上身体不好。是为父一时被贪念眯了眼睛。哎,如今皇上对我信任不再。落到如此下场也怨不得别人啊。” 戴世矩说着又是一叹,想到现在在朝堂上风光不再,以往围在身边的不少大臣现在都避着他,面上不免生出些黯然萧索之意,眸光中却有恨意一闪而过。 他这话倒是句句不曾隐瞒,觅尘看向戴世矩微微佝偻的身体心生恻然:“父亲不用懊悔,圣上并没有过多谴责父亲,朝堂之上向来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料到未来会怎样呢。” “尘儿说得没错,哎,为父真是老了,最近总也提不起精神来,看什么都消极,倒是尘儿心胸不似女儿家,到似男儿大气广博。” “父亲今日朝我过来时……”对于戴世矩的称赞之词觅尘含笑撇过,淡然看向戴世矩。 “哦,你与四皇子的事为父也算是知道一些。如今皇上给四皇子赐婚,为父是担心尘儿……”戴世矩一脸担忧地看了过来,阳光照进屋中眉目间倒是闪过几分慈祥。 觅尘一怔,看他表情也辨不出真假来,轻轻一笑:“父亲过滤了。我与翰王爷,逸王爷确实走得近,不过也只是普通朋友。” “哦,为父……” “老爷。” 戴世矩的话尚未说完,纪总管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戴世矩回头微微蹙眉看向躬身站在门口的纪言。 “府外来了个南翼的使臣。” “南翼使臣?做什么?老夫不见!你赶快把人打发走。”戴世矩微微一愣,随即历目斥责道。 现在海清帝正对他猜忌有佳,再让皇上知道他跟南翼国有染还了得! “他不是要求见老爷的,说是……说是要见小姐。”纪言说着微微抬头看了眼觅尘,一脸为难。 觅尘一愣,诧异地挑起了眉。南翼使臣?见她做什么?真是怪事年年有!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九章 孔雀(上) 觅尘匆匆来到相府门口,诧异地发现门前拥满了府中的下人,门外似乎人更多。吵吵嚷嚷地,她老远就听到了喧哗声,倘若不是她确定这是左相府还以为是西市巷口呢。觅尘还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红研就扑了上来。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鸟,南翼皇帝送来了两只鸟!” 红研远远望到觅尘便推开众人挤出一条路来,慌慌张张奔了过来,一面还嚷嚷个不停。她的脸蛋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着急的,红彤彤散发着神采。觅尘听她话语颠三倒四,不免心中更加惊异了。 “小姐,带上吧,这里人太多了。”青黛从府中小跑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纱帽,来到觅尘面前一面说着,一面便当头给她罩了上去。 觅尘一愣,果然见围在门前的众人被红研的大嗓门一嚷嚷都纷纷望了过来,面上表情还真是精彩。 “到底怎么回事啊?”觅尘微微蹙眉问着,见红研正要张口,忙挥手示意她停下,扭头看向青黛示意她说。 “青黛,你说。” “是南翼皇帝派人送了两只他们国家的圣鸟过来。百姓们没见过这圣鸟,一路都跟着过来看热闹。从府门到巷口都给堵塞了,小姐还是别出去了。”青黛说着踮起脚望了眼乱糟糟的门前,满面担忧。 红研却是激动的很,拉着觅尘的手就要往外走:“为什么不出去?!小姐,快去把鸟收下吧,好漂亮哦。那鸟进了府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自然就散了,再说府里这么多侍卫把守着,出不了事的。” 觅尘被二人说得一阵头疼。圣鸟?是什么东西啊?难道是孔雀?一时消化不了这突来的诡异事件,蹙着眉头任由红研拖着便到了门前。 围在门前的下人纷纷行礼,视线一敞亮,觅尘一眼便看到府门前停着两两辆马车。马车的样子类似囚车,只是比囚车要精致美丽的多,上好的红木雕花笼子里果然圈着两只孔雀,一只白色,一只绿色。甚为醒目亮眼,阳光下美丽异常。 马车后更是层层人群,个个对着那两只孔雀指指点点,尚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穿过朱红大门望了过来,那目光叫一个灼热,烧得觅尘只觉头皮发麻,暗自庆幸幸好青黛弄了个纱帽来。发愣地顿住了脚步,她还真有些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南洛帝这是要干什么?!她觉得这事简直比突然被告知中了五百万大奖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戴世矩也被惊动,匆匆从府中走了过来,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2部分阅读 了过来,后面跟着的纪总管赶忙上前挥手将堵在门前的众人驱散。 觅尘见戴世矩望了过来,无辜地耸耸肩:“我也不清楚。” “你先回去吧,爹去看看。”戴世矩探究的目光在觅尘身上一闪而过,蹙眉往府门口大步而去。 觅尘踮起脚尖又望了望门外,还真是壮观,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她一个闺客阁女子跑出来招摇。望了一眼一副苦闷焦急看向门外的红研,觅尘转身向涵音山房而去。 “走吧。红研要是想留下来呆这里吧,也好第一时间给小姐我报道最新状况。” 觅尘的话尚未说完红研就撒丫子往府门跑去,一脸着急,许是怕戴世矩把那南翼使者打发走,顺带将她的“鸟”也送走。 觅尘摇头叹息,心中却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现代孔雀都要算稀罕物种了,想看一眼还得跑到动物园去,更别说是这古代了。细细一想,也明白了百姓们为何会如此疯狂。 海天皇宫虽然三年前有过一只孔雀,但很快便因各种原因死掉了,那时候海清帝还曾在国宴上将孔雀带出让众臣品评欣赏。一时间关乎孔雀的诗词在海天还真盛行了一阵子。皇宫的孔雀百姓自然不曾得见,又听得那么多诗词相赞现在能不凑这份热闹吗? 再加上,这古代交通不便,大部分百姓都是从出生开始到生老病死都呆在家乡不曾远离。何况孔雀生在南翼,并且数量极少。现代时出个国都要炫耀一番,更何况在这交通不便统治森严的古代。别看京都百姓见多识广可也不可能见过孔雀。孔雀又美丽,也没有和它长相相似的动物,路人初次见到不稀奇惊叹就怪了。 另外,这事情一关乎名人就更容易引来关注。南洛帝和清尘郡主,一个是异国帝王,一个被誉为倾国倾城。觅尘苦笑,这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海天还真是一个大名人呢。 想来牵到“名人”,怕是百姓知道南洛帝千里迢迢送给左相府郡主两只鸡来,也会引起他们的窥探狂潮。在这里街上两只孔雀路过怕是跟现代有人告诉你街上来了两个外星人一般轰动。 觅尘心中虽是想要那两只孔雀,可是也知道接受了等于是给自己找来一大堆的麻烦,就今天府外的情景来看,怕是不消一天,她就又成为这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只能祈求戴世矩能将那两只孔雀给送走了,不然怕是麻烦不断。 她所不明白的是南洛帝此举到底意欲为何。怎么突然就送了两只圣鸟过来,这尚不提,就算是送礼物他也可以低调行事啊,在那鸟笼子上蒙层黑布费不了他多少事吧?他为何弄得如此张扬,让满城皆知南洛帝千里送圣鸟给清尘郡主,他到底想干什么? 觅尘想破了头皮,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依稀记得海清帝寿宴上她跳完那《雀之灵》南洛帝曾说能得见如此美的舞姿,不表示一翻有失礼数,他说等他回到南翼定精心挑选礼品送来相府。可如今都过去一年多了,他不会现在才想起这事吧? 要知道如果不是今天这孔雀事件,她几乎都要忘了万俟瑜娑这个人了。再说那南洛帝也不像是连句戏言都记得清清楚楚非要履行之人啊……不明白觅尘干脆不再多想,她看那南洛帝神经兮兮的,指不定只是一时兴起呢。 此时的戴府门前,戴世矩刚一出府,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便几步走了上来,神情冷然,也不施礼只微微欠了下头。 “奉陛下之命,属下给府中清尘郡主送来两只我国圣鸟,还请相爷早些让郡主出来,属下也好早日回国复命。”鹰赫说着,目光直直盯向戴世矩。 戴世矩倒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个冷硬的使者,一时一怔:“小女受不了南翼皇帝如此厚礼,还是请你将这两辆车早些拉走吧。” “陛下既是相送,那郡主便受得。何况相爷的意见不代表郡主,相爷也没有拒绝推辞的资格。还是请郡主早些出来吧,相信相爷也不想府门前一直拥挤这么多人吧?” 戴世矩说完本已经转身,没想到鹰赫竟如此咄咄,回身蹙眉看向鹰赫,面上已是带了些怒意。 “小女尚在闺中,你可知你此举会有损她的闺誉!这两只圣鸟你还是尽早拉走吧,不然别怪老夫不客气。” “陛下听闻郡主在咸阳受到了惊吓,圣鸟在我南翼是吉祥的象征。陛下只是让属下送来给郡主压惊,关郡主闺誉什么事?相爷不请郡主出来,我是不会离开的。”鹰赫说罢竟不再看戴世矩,仿似跟他再没什么要说的了一般。 戴世矩没想会遇到如此难缠之人,眉头紧蹙厉声喝道:“你这是威胁本相?” “不敢,不过我本就不是海天之人,只奉吾皇之命,圣命难违。这两只圣鸟送不出,我便不能回国。这圣鸟一日不能入府,我就一日守在这里,还望相爷见谅。”鹰赫冷声说着,一点都不被戴世矩的怒容所惊。 “来人,给我将他们赶走!”戴世矩大喝一声转身便向府中走去。 守在府门的家丁一听他的喝声便齐齐抡起手中要棒冲了上去,可他们尚未近得鹰赫的身,只眨眼功夫便被甩回了府门高阶之上,这也成功阻止了戴世矩的脚步。 “你!敢在我相府门口撒野,好啊!”众目睽睽,相府门前丢这么大的人,纵使戴世矩这般喜怒不行于色的人,也难免气得面色通红。 “我本不欲如此,奈何相爷一再相逼。主命难违,只要相爷请来郡主,我将圣鸟送出,定给相爷赔罪。” “让开,让开。” 就在此时京畿卫已是赶到,虽是力图驱散人群,可毕竟百姓不曾犯法,不能动用武力,人潮汹涌一时间还真起不到一点作用。只能驱去一条道路来,让京兆府尹曲东恭堪堪穿过。 “微臣参见相爷。” “哼,曲大人来的正好。南翼人在本相府前公然闹事,曲大人看怎么办吧。”戴世矩怒视着曲东恭,分明就是将怒气全撒在了这个不巧此时赶到的府尹身上。 “相爷,这南翼人是南洛帝的近臣,又没犯法,微臣…”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九章 孔雀(下) “微臣曲东恭给王爷叩安。” 曲东恭正望着戴相一脸的怒容为难,此刻归海莫啸的到来无疑他这个负责解决问题两处都不好得罪的府尹最高兴。一脸笑迎了上去,语气都不免轻松了几分。 “起吧,曲大人。戴相何故如此恼怒?不就是两只孔雀和几个南翼人嘛,也值得您老如此?即是南洛帝不远万里送来给郡主的,以本王看戴相不妨将孔雀收进府中算了,也不枉人一片苦心啊。”归海莫啸几步跨上台阶含笑说着。 “我戴府岂可收受南翼的东西!这孔雀再好,戴府也不稀罕。更何况小女云英未嫁,没来得坏了她的闺誉。曲大人,还不快让你的人把他们赶走!”戴世矩面色稍稍平复,蹙眉历目又扫向了一脸笑意的曲东恭。 见曲东恭的目光不断殷切招呼过来,归海莫啸狭长的眼眸微挑斜撇了他一眼,吓得那曲东恭赶忙低下了头,额上渗出了一头薄汗来。 曲东恭心道,这祖宗向来心思多变,阴晴不辨,今日来此还不知道会不会帮自己呢。不过就算是这位王爷只是来看热闹,有他在此,就算出了什么事圣上那里有他顶着,自己应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般想着他便不再着急,面上却一副心急火燎跑到戴相身前:“王爷,相爷。微臣也想啊,只是京畿卫被百姓堵在路上根本就过不来,百姓也就是出来看看稀奇物,这要是弄出人命来,这……” “也难怪百姓来凑热闹,这两只孔雀可真是美丽。竹林幽翠清风里,锦羽铺开七彩屏。南洛帝还真是费心了啊。”归海莫啸步下台阶绕着那两只精美的笼子转着,似笑非笑地看向鹰赫。 鹰赫一时也弄不明白这位跋扈的海天王爷到底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目光虽是笑着可却让人感到一股阴寒刺人心肺,不由便青了面孔,一言不发地盯着归海莫啸,眉头也拧了起来,一身戒备。 归海莫啸见他这般却是笑了出来,不冷不淡道:“辛苦了。” “戴相还是把这两只孔雀迎进府里吧,父皇英明,您老要是跟南翼勾结会如此大张旗鼓?传言南翼圣鸟乃凤凰下凡,往这里来的百姓可是越来越多了,闹出人命恐您就更难向父皇交代了。”归海莫啸小声对戴世矩说着,目光接触到鹰赫因暴怒而泛红的眼眸,唇角扬起一抹舒畅的笑意来。 听到他的话,戴世矩微微蹙眉望了下,百姓还真是越来越多了。刚刚似乎还碍于官兵在场不敢靠近,现在见京畿卫并没有异动竟有不少人向这边靠近,真不好说会不会出几条人命。 “你们,把车推进府。”看出这南翼人不将孔雀送进府定然不罢休,戴世矩黑沉着脸吩咐着家丁,拂袖便向府中而去。 那鹰赫看这般情景也知道想要进府将孔雀亲手交给清尘郡主是不可能了,挥手示意,见两只孔雀被戴府的下人推进府中,便要转身而去。 “鹰赫,本王还没让你走呢。”归海莫啸轻飘飘说着,挑眉冷冷扫向鹰赫高壮的背影。 鹰赫不想归海莫啸竟会知道他的名字,脚步微微一顿,感受到背后森寒的冷意转身怒目瞪向归海莫啸:“鹰赫非海天百姓,王爷想要做何?” “呵呵,你虽不是海天人,但你现在站着的却是我海天皇土。在左相府公然滋事,打伤相府家丁。曲东恭,你这个府尹是吃白饭的吗?”归海莫啸冷声说着,锐利的视线便扫向了曲东恭。 邮东恭本以为那孔雀进了相府事情就算完了,才松了口气,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被归海莫啸锐利的眼眸一看一个哆嗦忙上前两步:“来人,将这几个南翼人拿下,押送大牢。” 穿过人群过来的一队京畿迅速将南翼人围在了中间,鹰赫没想到归海莫啸会抓捕他们,诧异地望了高高站在台阶之上的归海莫啸,迎上他笑得挑衅的双目,一阵怒火升起,狠狠回头,指挥手下迎战。哼,几个京畿卫能耐他何? 京畿卫虽是比相府的家丁武艺要高上不少,可便也是眨眼功夫围攻之势就被打散。显然归海莫啸也没指望他们,只是眯眼看着,眸光微亮。那鹰赫明显看得出极富对战经验,步履沉稳,目光坚定,太阳|岤高高鼓起,掌风凌厉。 归海莫啸眸中闪过兴味,双眉一挑,冷声一喝:“南洛帝的贴身侍卫,南翼第三高手,果真有几分能耐。本王来会会你!” 话语刚落,便见白色身影一晃,错身之间归海莫啸已和鹰赫交手一遭。双掌回落,鹰赫不免一惊,着实没想到这个身形俊瘦的海天七皇子有如此高的内力修为。鹰赫双眸一敛,不免紧张了几分,眸子却因棋逢对手更加殷红了。 归海莫啸冷笑回身,身法奇诡,掌风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碜人发根。可那鹰赫却也丝毫未显下风,掌法雄厚,大开大合,游刃有余,内力雄劲如烈焰直逼归海莫啸。两人一交手便就是硬碰硬,以快制快,以刚制刚。 围观的众人只觉场上衣袂飘飘,能看出个所以然的怕是没有。曲东恭更是急得来回踱步,目光却紧跟着那抹月白色来回穿梭。头上冷汗森森,生怕归海莫啸出个什么事。到时候怕是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蠢货!还不快去帮王爷!”见一批京畿卫冲破人群过来,曲东恭几步跑过去吼道。 “谁也不准动,不然休怪本王掌下无情。”归海莫啸接了鹰赫一掌,回头从容,冷身喝道。 自归海莫啸一出现红研便跑回涵音山房将觅尘拉了出来,出了涵音山房刚好见两只孔雀被推进来,红研跟着马车一路跑了,觅尘却恨恨地到了府门处,隐在暗处观看着这场比斗。 她虽是不会武功,可轻功也算可以,眼力劲还是有的,不至于只看到白影晃动。归海莫啸看似不停回躲,可面上表情却从容异常,眸光越来越晶亮,见曲东恭焦急,觅尘冷笑。 怕是这王爷正玩的起劲呢,怎会领他的情,果然曲东恭的声音刚落,归海莫啸便厉目扫了他一眼。 高手比拼,气息延续是很重要的,这归海莫啸在和鹰赫令人窒息的攻势中还能如此从容出声相喝,会出事就怪了?觅尘一面气恼想着,一百暗自惊诧,上次归海莫啸救她和云诺脱险,她便知他武功了得,刚听他说那鹰赫是南翼第三高手,这般高手都奈何不了归海莫啸吗? 觅尘暗叹连这整日混女人堆风流成性的七皇子都这般厉害,这京城之中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归海莫啸和鹰赫打得可谓痛快淋漓,毫无机巧,而这种打法,也必然很快就能拼出个结果。觅尘一个分神再望过去时只见一道青灰的身影被击飞,月白的魅影却飘忽直追,如一抹流云般飞掠而起,翻卷着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双掌击出,洒起一片掌影,掌风骤起。 下一刻归海莫啸锦衣轻浮,步履盈盈地落地,又回到了台阶之上。而鹰赫却险险回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脸色略见苍白,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眸更见通红。 归海莫啸望了他半天,冷哼一声,看向曲东恭:“拿下!” 京畿卫匆忙上前,这次那鹰赫却不见反抗,只身回头狠狠瞪了眼归海莫啸,面容阴寒。 归海莫啸却不以为意,狂肆一笑轻拂袍角,转身便要向府中走来,一眼便看到了远远站在假山前的觅尘,双眸挑起。 “王爷,那鹰赫毕竟是南翼皇帝的近臣,这……这样将这些南翼人关押,微臣担心……”曲东恭见归海莫啸转身,忙硬着头皮追了上来。 “本王说一直关着了吗?再说就你那京都牢能关得住鹰赫?蠢材!”轻叱一声,归海莫啸再不看若有所思的曲东恭一眼,抬步便向府中而来。 觅尘见他过来,正要转身却又心有不甘,她可不想要那两只什么圣鸟,都是此人多事!这般想着觅尘便也说了出来。 “多事!” 她的声音虽是不大,但凭归海莫啸的武功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双眸微缩脚步一顿,随即面上却浮现了一抹邪魅的笑,身影飘忽而至便到了觅尘身前。抬手便抚上了她带着的面纱。 他的动作太快,觅尘一愣狠狠盯着他笑得惹人厌烦的脸。 归海莫啸迎上她恼怒的双眸非但不气,反倒笑得更加开怀:“尘儿的事,本王很乐意帮忙呢。换做别人,就算跪地求爷,爷未必吝惜一眼。本王如此苦心相帮,怎么能说是多事?” “帮忙?哼,那可真是多谢了。”觅尘心中暗骂,怕是这厮手痒,想跟那鹰赫比试一番才是真。见府门处人员复杂,又看归海莫啸一脸的欠揍样,觅尘不欲跟他多做纠缠说罢转身便走。 “尘儿客气了。” 归海莫啸也不阻拦,任由觅尘转身的动作滑动手中的丝纱,拂过手心微痒,挑眉轻笑,心念一动,手中一个使力竟生生将觅尘的面纱扯了下来。 觅尘愤然回头,他却挑起薄唇右侧笑了起来,把玩着手中纱巾调谑看向觅尘:“连生气都这么美,果真倾国倾城。难怪那南洛帝心心念念。” 听他话语轻挑,觅尘气得握紧了双手,伸手要去抢他手中的丝巾,归海莫啸却笑得更欢了,手一抬竟将身体一晃向前移了一下。 觅尘不妨他非但不躲反而靠了过来,一下便撞在了他的怀中,鼻子一阵疼痛。 “大庭广众的,尘儿如此投怀送抱不妥吧?要感谢本王也不必如此啊。” 耳边传来归海莫啸的轻笑声,觅尘恨恨抬头直想撕烂他的一张俊脸。见府前下人纷纷看了过来,奈何一时也拿面前人没办法,觅尘咬牙瞪了归海莫啸一眼便转身向涵音山房走去,心中却不停咒骂着身后人。 “尘儿的面巾不要了吗?”归海莫啸挑眉嬉笑,见觅尘步履更快,他的笑容便更大了起来。 待到觅尘的身影隐没在月门后,归海莫啸笑容淡敛,低头望了眼手中的白色丝巾,轻声一笑。 “不将孔雀送入府中,鹰赫岂会罢休。不知好歹的女人。”恨恨一绞手中的丝巾,终是松手将它收入怀中,跨步向辑风院走去。 由于孔雀喜欢在靠近溪流和空旷的地方活动,夜晚又喜飞到高树上休息,所以两只孔雀被安置在了涵音山房后的小花园中,那里虽说没有小溪不过却有一处清湖,还有两棵高大的梧桐树。 觅尘回到涵音山房的时候不少下人都围着院外向里张望,神情兴奋。见她过来纷纷行礼,觅尘笑笑:“想看进去看吧。” 众人开心起身,却也不敢违礼,跟在觅尘身后。刚绕过回廊,觅尘便听到二小姐戴冰瑟欢快的笑声。 “看,娘,你看那绿孔雀多好看。” 觅尘微微挑眉,进了小花园,果见两个姨娘,戴冰瑟正围着那两只尚在笼中的孔雀观赏。跟随进府的两个南翼侍从正指挥着府中下人清理空地,红研一脸郁闷地看着戴冰瑟,咬牙站在远处。青黛也恭敬丫头,未敢靠近。 见觅尘过来,红研面容一乐便跑了上来:“小姐!” 戴冰瑟也看到了觅尘,面上笑容一收,瞪了一眼她,便回过了头。 “小姐,你可算来了。这圣鸟可是南洛帝专门送给小姐的,说是为小姐压惊的。小姐看,多好看啊。”红研似是故意,声音放的很大,她的话刚落,觅尘注意到戴冰瑟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无奈地看了眼一脸得意的红研,觅尘款步走了过去。微微冲枊夫人和李夫人点了点头,看向那两只笼中的孔雀。 那只绿色的确实惹眼,体羽阳光下泛着金属般蓝绿色的光泽。长尾俏俪,羽毛翠绿,下背闪耀着紫铜色光泽。尾上覆羽特别发达,收拢在身后,高高挺直着头,显出优美的脖颈,眼睛极为灵动。 觅尘靠近,它竟一点都不怕,还灵巧地转动着眼珠,抖动了几下头上的冠。绚丽的冠毛多彩,羽支细长,犹如金绿色丝绒。显得它头顶上那簇高高耸立的羽冠,别具风度。 一声鸣叫响起,觅尘诧异回头,正是那只白孔雀,一愣之下觅尘轻轻笑了起来。感情是它见大家目光都被华丽的绿孔雀吸引,不满了呢。两步走到白孔雀的笼前,只觉它的毛阳光下闪动着光彩,虽然没有绿孔雀羽毛艳丽,可自然透露出它特有的高贵气质,优雅极了。相比之下,觅尘倒觉得白孔雀更漂亮一点,轻轻笑了起来。 “哼,有什么了不起。” 身旁响起戴冰瑟的讥讽声,觅尘回头正迎上她嫉恨的双眸。眼底的不甘让觅尘一阵无奈。对于她这个二姐,觅尘谈不上多讨厌,可显然人家很讨厌自己呢。 这种嫉恨,觅尘是有所了解的。戴冰瑟总觉同是戴府小姐,自己得到的显然比她要多的多。高中的出身,耀眼的容貌,就是因为有了她外面的人才只知道戴府有个清尘郡主,却将府中二小姐忘得干干净净。 觅尘能感觉到,每一次自己出点风头,这个姐姐就对自己多几分嫉恨。如今她已经年十七有余却依旧没有嫁出去,她一直归咎于自己呢。觅尘却不以为意,要不是三夫人和戴冰瑟自己心太大,看大姐嫁了七皇子做侧妃,自己也非要嫁个皇子婚事会拖到现在? 扫了戴冰瑟一眼,觅尘也懒得跟她计较,起身向外走去,现代虽说没有养过孔雀,但对孔雀的热情显然还没有高到移不开脚步的地步,何况还有人红眼瞪着自己。 “贱人!” 身后一声脆响传来,觅尘一惊,猛然转身。竟是戴冰瑟狠狠甩了红研一个巴掌。 觅尘赶忙将红研拉到身边,仔细一看,红研的左面上一个明显的五指印立刻便浮了上来,可见戴冰瑟用了多大的力。红研眼眶微红,咬着牙的样子让觅尘一阵怒火便升了起来。狠狠看向戴冰瑟。 戴冰瑟史觉觅尘的目光扫来,一阵凌厉,她竟然不敢对视,匆匆错开目光,心中却不甘:“一个奴婢……竟然瞪本小姐,我……她活该。” 觅尘冷笑一声,快步上前便狠狠甩手,啪的一声响,四周一片静寂。 突然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响起,戴冰瑟反应过来,感到了疼痛和屈辱,哭着扑进了李夫人怀中:“娘,她竟然……” “郡主,冰瑟虽是庶出但怎么也是你的姐姐,我李如真也算你的长辈,你……”李如真一手抚过戴冰瑟的脸,一面上前一步怒视着觅尘。 她的话还没说完,觅尘便冷笑一声打断了她:“三姨娘,是你女儿先动的手。我涵音山房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最好管好她,别对人就撒野,就这样别说十七,就是二十怕也嫁不出去呢。” 觅尘说完见李如真被气得面色发白,身子发抖,戴冰瑟更是哭得又大声了几分。不再看她们一眼,拉过红研便走:“走,回去给你抹药。青黛,跟上,别又被咬了。” “你!戴觅尘,你不要太嚣张!我李如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站住。” “哼,我站住又如何?三姨娘要打我吗?要去父亲那里哭喊尽管去,今天这么多人看着,是非自有公论。再说我戴觅尘便就是嚣张你能如何?还有,我涵音山房不欢迎你们。” 觅尘冷然回头,说罢便走。心中暗叹,果真,这两只孔雀意味着麻烦呢。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章 嫉火 用过晚膳,临近傍晚的时候,觅尘带着红研和青黛再次来到清荷园,此时园子众人都已离去。院落清幽,她们转过花径红研便喜呼一声窜出老远。 觅尘被她吓了一跳,这才看到两只孔雀正在清池边上漫步,红研一扑过去,它们似是受了惊吓,扑扑地拍动了几下羽翼,跳出老远戒备地看着红研。 觅尘和青黛先后一笑,暗叹这丫头真是不记事,这么快就将气恼放下开心了起来。 “红研,你看你把它们吓得。”青黛摇头上前,拉住正欲再扑上去的红研无奈道。 “我哪有吓它们,我这是想跟它们亲近。”不满地拂开青黛的手,红研又做势要上前。 觅尘轻笑,走向远远站在树下低头敛目望着脚下的灰衣男子。 “先生,有礼了。”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觅尘轻笑着微微点头。 “郡主太抬举在下了,我只是个下人,蒙郡主不弃却万万也当不得先生二字。”灰衣男子听到觅尘叫先生,他虽是低着头觅尘微微欠身的动作却看在眼中。抬头看向觅尘轻笑道,神态严谨,话语得礼。 男子三四十岁的样子,却不显老,只是轻笑时眼角有些微的细纹添了几分沧桑。觅尘知道他是南翼皇宫的饲鸟官,是南洛帝专门送来负责照料两只孔雀的,心中竟莫名觉得有些抱歉。就是为了这两只孔雀,他便要背井离乡…… “先生贵姓?” “乔野。郡主直唤名字便是,先生二字着实当不起,郡主才气南翼举国皆知,海清帝寿宴郡主一人力挫我南翼众才杰,乔野虽是南翼人,却对郡主仰慕已久。” “先生抬爱。为了这两只孔雀先生却要背井离乡,尘儿着实过意不去,我想让府中的小豆子来跟着先生学习照料孔雀的技能,那小子机灵又喜欢养些动物,很是细心。等他学会了,先生便可返回故土,不知先生以为如何?”觅尘看向池边嬉闹的红研,青黛轻笑说罢目光移回乔野身上等他回答。 乔野最不想觅尘会如此说,先是一愣,眸中闪现了几分不可置信和激动,最后归于淡定,感动一笑:“多谢郡主,我一定尽心教那小豆子。” 觅尘点头,目光望向树下几案上的杂粮:“它们吃这个?” “对,圣鸟食性杂,耐粗饲,喜食青绿饲料。这里混杂有玉米、小麦、高粱、大豆,这些圣鸟都是吃的。另外它们还吃蘑菇、嫩草、树叶、白蚁和其它昆虫。”乔野说着便回身拿起食盘走到了觅尘面前。 觅尘轻笑点头,从盘中抓起一把便走向池边。此时的红研还在和两只孔雀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围着清池都快被她们转一圈了。 “别跑啊!让我摸摸你,就摸一下还不成吗?”红研一面嚷嚷着,一面继续坚持着和孔雀亲近的艰巨任务。 青黛也想靠近那白孔雀,围着它笑着:“我不会伤害你的,真的。” 觅尘好笑地看着两人,快步走上前去便蹲了下来:“小绿,小白,吃饭喽。快点快点。” 将手掌摊开,笑着望向那两只孔雀。 显然她手中的食物很具吸引力,两只孔雀没一会便看到了,似是犹豫了下便纷纷向觅尘走来。停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等了一下见觅尘只是笑着,那只绿孔雀便大着胆子跳了过来,轻轻地啄上了觅尘手中的米粒,白孔雀见此也跳着不甘落后凑了上来。 手心痒痒,觅尘开心地笑了起来,得意抬头冲一脸苦闷的红研和青黛晃了晃头,好不自在。 “还是小姐有办法。”青黛说着走过来,蹲下似是想抚摸下小绿的羽毛,小绿吃得带劲倒是没有逃开。 红研见此,拔腿便向树下跑:“我也要喂它们,以后我天天来喂食,就不信它们不跟我亲。” “以前青黛没有见过孔雀,只觉得小姐跳的雀之灵特别美,现在见了孔雀,还真是像呢。想起小姐的舞,真是觉得回味无穷,每一个动作都活灵活现呢。小姐可真厉害,没有见过孔雀竟能跳出那般神似的舞蹈。”青黛一面轻轻抚摸着小绿的羽毛,一面抬头感叹着。 觅尘被她说得一阵愧疚,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道真是高看她啊,这么纯洁的孩子,就这么被自己骗了呢。 “来,来,吃我的。咕咕……”红研笑着跑了过来,一屁股蹲下冲着两只孔雀大声唤着。 青黛一听扑哧一笑:“红研,你以为喂鸡啊?还咕咕?” 觅尘本来没觉得,被青黛一说,还真像喂鸡,也莞尔笑了起来。两只孔雀吃饱,懒洋洋地漫步到池边喝水,觅尘只觉夕阳下绿孔雀绚烂夺目,白孔雀越发圣洁优雅。 “小绿,小白来给主人开个屏吧,就当是见面礼怎么样啊?”觅尘笑着做着各种手势逗弄着两只孔雀。 “开屏?小姐,开屏是什么?”红研睁大眼眸问着。 “开屏啊,就是它们会将收到尾后的羽毛全部打开,就像展开的扇子一样。很美丽的哦。可惜孔雀开屏多会在春季,三四月份比较多,而且都是雄孔雀开给雌孔雀看,用来吸引伴侣。现在季节不对,还有哦,这两只孔雀虽是美丽,可都是雄孔雀,怕是你们没福气看到开屏了。”觅尘说着站起身,怜悯非常地望了一眼红研,夸张的表情让她的嘴嘟地更高了。 “两是雄的就不行吗?为什么只开给雌孔雀看啊?这南洛帝怎么送两只雄的,应该送一对的嘛。”红研眸中略带迷茫,抱怨着。 “呵呵,当然开给雌的看,难道孔雀还有断袖之癖啊?至于南洛帝为什么会送两只雄的大概是因为雄孔雀好看,雌的很丑的。”觅尘挑眉。 “小姐再给它们起个名字吧,小绿,小白太不好听了。”青黛目光追随着两只孔雀。 “我觉得很好啊,麻烦。就小绿和小白吧,你看它们都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呢,我叫它们,还望过来呢。”觅尘开心一笑。 就在此时,那绿孔雀突然跳了几下,竟然抖了下尾羽,觅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自觉中已是屏息等待着。 红研和青黛也注意到了觅尘的表情,虽是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却亦是不再出声纳闷看向小绿。 小绿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关注的感觉,慢慢地它展开了尾羽。开屏了! 夕阳下大尾屏上,五色金翠线纹透过天际红光斑斓美丽,尾端的斑纹紫、蓝、褐、黄、红五彩绚烂。映照着夕阳光彩,好像无数面小镜子,真真鲜艳夺目令人猝然屏息。 白孔雀此刻竟然也不甘落后地也默默舒展开了尾羽,灵魂飘逸,光影下它的羽毛闪动着轻盈的绿光,没有艳丽的色彩,却更显高贵优雅。它全身轻微地颤动着,庄肃美好,像升起一片白帆,像涌出一叠峰峦,像黄昏倾斜了天幕。 红研的嘴巴张得大大,又似怕它们受到惊吓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睛一刻也不离小白。 小绿却生气了,气势昂然地走了几步,竟来到了小白的身边,颇有几分挑衅模样,惹得觅尘莞尔一笑。 过了片刻,两只孔雀纷纷收拢了毛羽。红研和青黛这才舒了一口气,蹦跳惊叫了起来。 “哈哈,这么美丽的姿态只有我们看到,戴冰瑟怕是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小绿,小白,你们一定要记住哦,那个早上打我的女人,只要她来了,你们一定不可以开屏哦,不然红研就再不喂你们了。”红研一副认真谈判地表情,面上还因刚刚的激动带着红光。 青黛好笑地看着她:“红研,你会教坏它们的。” 觅尘也轻笑摇头:“跟你们说,孔雀在遇到敌人又来不及逃避时,也会突然开屏的,然后它们会不停抖动羽毛,让它沙沙作响。这样尾部的眼状斑随之乱动,敌人就会畏惧这种‘多眼怪兽’,不敢冒然前进。所以说孔雀很聪明,才不会被笨蛋红研教坏。” 觅尘的话两个丫头只觉有趣,哈哈笑了起来,远远站在树下的乔野听到却诧异抬头看了觅尘一眼,眸中闪过不解和惊异。 此时的觅尘尚不知,就在今天她又一次成为了京城百姓谈话的焦点。南翼皇帝和清尘郡主的爱情故事以不同版本很快在京城传开了。觅尘十分幸运地成为了雒阳广大市民茶余饭后,睡前起后的谈资。 “知道我们海天的第一美女吧?知道南翼的圣鸟吗?今天我可见到什么叫倾国倾城了,也见那圣鸟了,那清尘郡主比天上的仙女儿还漂亮,要不南翼皇帝怎么会如此费心。听说……” “是啊,清尘郡主我还有幸见过呢,啧啧,那真是美得惊人啊。还有那圣鸟,真跟画上的凤凰长的一模一样,只有郡主那样天仙一般的人儿才配得上。” “你见过郡主?什么时候?我也见过啊,说不定我们是一起见的呢。” “是嘛,我今天见的啊,今天郡主出府了呢,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还冲我们笑了笑呢,那样子……” “是啊,最啊。不过我是以前见的,就是那次南洛帝来我们海天的时候,两人一起在京郊的迎风亭观景呢,样子很亲密啊,他们……” 于是,这天全城有一多半人都在戴府门口见到了清尘郡主,还亲眼见她微笑冲众人挥手示意。另一半人也均在不同的地方见到了她,甚至是她和南洛帝相携同行图亦有多种版本流传。 觅尘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她简直有些欲哭无泪。算是知道何谓三人成虎了。就这样她即便跟那南洛帝没什么关系,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她从来不知道戴相府门口的巷子竟能站雒阳一般百姓,从不知道自己竟去过那么多地方,还和南洛帝有那么多令人心思悱恻的故事。天!真是要命! 夜幕降临,觅尘并没有到后院去等归海莫烬,却早早便躺在了床上,随便翻着一本医书。这些时归海莫烬似乎更加忙碌了,总是深夜才匆匆归府,天尚未亮便又出府。 觅尘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每次说要等,可总是迷迷糊糊便睡着。他来的时候多是月已中天,那时正是她睡得极沉之时。只能每天早上起床后,看看他留在桌上的只言片语。因为这些言语,她每天心中有着期待,却也不免无奈。 手中的书被觅尘翻得哗哗作响,实在看不进去。走向将书放在床边小几上,觅尘望着悠忽的灯影轻轻一叹。如今这般忙,怕是离出征的日子不远了……离海清帝下战书已有一月有余,怕是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心中烦躁,觅尘干脆躺下闭上了眼睛,心道,还是睡吧,想这些有的没有一点用都没有。反正早晚都是要开战的,她也阻拦不住。 闭上眼睛没一会却突然感觉屋中有人,强烈的存在感让觅尘猛然睁开眼睛望向了窗边,微微一愣便笑了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以为又见不到你了呢。” 归海莫烬的身影隐没在暗处,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屋外的月光,灯影投在他的面上打出一层柔光,可此刻他的面上却不见柔软,一脸铁青怒视着觅尘。 他站的有些远,屋中又仅在床边留了一盏小灯,灯影隐约,觅尘看不清归海莫烬的面容。见他不语,微微诧异,挑眉又道。 “怎么不说话?几天不见本姑娘,想傻了吗?” 倘若换做平时,她的话一落归海莫烬一定会将她揽在怀中抬起她的下巴抚摸她的脸颊,或许还会说几句让她心跳脸红的话语。可是今日,他竟仍站在那里动都没动,高大的身影微寒,让觅尘蓦然一阵不解的害怕。 “你在生气?”觅尘轻声试探着,从认识到如今他从没有如此对待过她,这样的他让她陌生又害怕。 归海莫烬静静看着觅尘,双手紧握,看着她担忧的面孔。心中虽是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怪她,可他怎么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为什么全京城的人都谈论她和万俟瑜娑那个混蛋! 他女人的名字却与另一个男人牵到一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清尘郡主和南洛帝相爱,他知道那不是事实,可他该死的就是受不了! 他忘不了刚出军营大帐听到的那些话。 “知道吗?南洛帝万里迢迢送来两只圣鸟给清尘郡主,说是给她压惊呢。” “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事全雒阳城的人都知道了,那些从城中回来的山民都在说这事呢。听说南洛帝上次来海天就和清尘郡主私下定了终身了。” “没错,我也听说了。说是等她及茾,便亲自来迎娶呢。” “那海天不是要和南翼和平了吗?” “是啊,是啊。清尘郡主不光是才女,这下更是咱们海天的圣女了。” “你们懂什么啊,不就是一女人嘛,哪有天下重要。” “可郡主这样的女人可就不好说了。” …… 听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情岂止是一个暴跳如雷可以形容的。破天荒地他乱用了手中的职权,将那个几嚼舌的士兵每人杖责五十。可笑的是,打完了他竟一点不歉疚,反而觉得打得不够多。 半手头的事全部撂给莫凌,匆匆便向城中赶,回府的路上,耳边充斥的竟全是这样的话语。每个人的口中都说着两个人,清尘郡主和南洛帝。他的女人却如此和别的男人一起被提及,他简直想用针将所有人的嘴都缝上,让他们胡言乱语。他们不会知道这些话宛若针刀刺痛了他,心间血流不止。 回想着那些话,望着觅尘担忧的明眸,归海莫烬暴躁地低吼一声:“我是你的男人。” 当全天下的人都在传诵着清尘郡主和南洛帝的故事时,归海莫烬心中升腾起一阵的不安来。他隐隐觉得此事很蹊跷,可却又头疼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这令他更加不安,这种不安又重重打击到他的自信、自尊。 他竟然为一个女人如此神魂颠倒。那些流言如同火苗遇到干柴在他的心头瞬间便撩拨起了怒气,像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他知道不怨觅尘,可此时看到她,却压制不住心头的气火。这真是荒唐!但他已失去了理智放纵思想越来越疯狂地四窜将大脑折磨得惨兮兮。 见觅尘愣愣的没有反应,归海莫烬低咒一声瞬间便来到了床前,大手伸出死死扣?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3部分阅读 扣住觅尘的下巴:“我是你的男人,只有我!没有其他人!” 觅尘又是一愣,感觉有些不知所谓。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一向冷静的归海莫烬会说着这么奇怪的话。下巴处的疼痛让觅尘深吸了一口气,眨巴了两下眼睛。 “好痛。” 这次归海莫烬听到觅尘喊痛竟然毫无反应,仍是那般狠狠地钳制着她,目光不移地死死锁着她。 觅尘这下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痛意让她眼眸一红,心中涌出不尽的委屈来。他简直就是混蛋,几天不见好不容易来这一次还这般,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你个混蛋,放开!” 觅尘挣扎着,眉头蹙起,可归海莫烬却在一下刻狠狠将她勒进了怀中,骨骼也疼了起来。觅尘正欲再喝,唇上一热归海莫烬疯狂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的唇齿间捻转着愤怒,毫不怜惜。觅尘心里一怆,眼泪便流了出来。感受到觅尘面颊上的湿润,归海莫烬身体一震忙退了开去,望着觅尘满脸泪水悠然望来的目光,他的身子一僵,竟不敢面对觅尘的目光,低下了头。 两人半天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是令人满身生寒的死寂。半晌归海莫烬才抬起了头,抚摸着觅尘微凉的面颊。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我混蛋,是我该死。” “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我很难过,这里好痛,我的心好痛!”觅尘愤然说着,见归海莫烬一脸焦急地要开口,她伸手便飞快捂住了他的口。 “先听我说!我不要吵架,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你听着,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但我猜想一定跟那两只南洛帝送来的孔雀有关。不许开口听我把话说完。” 感受到归海莫烬的轻挣,觅尘狠狠说着,归海莫烬轻轻闭眼再睁开眼睛时面上已是平静了不少,似乎刚刚那狂怒的眼神铁青的面颊都是她的幻觉一般。可下巴处的疼痛却提醒着觅尘刚刚的一切。 “我不喜欢你对我凶,更不能原谅你将怒火发泄到我的身上,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错。我讨厌承受莫名的怒气,尤其是你的。如果今日换做其它事,或是你在外面受了皇帝的指责,或是朝堂上什么事情让你气愤,这些事情惹你生气让你恼火,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你将怒气发泄在我身上,那样我会开心。我会觉得我帮到你了,我想和你分担你的不快乐。可是今天这件事情却不同,你不信我!你在气什么?你在怀疑我和南洛帝之间有什么事情吗?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那般不堪的女人,我……” 归海莫烬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瞪大了眼睛看向觅尘,伸手便要拉下她死死捂着嘴巴的手。她误会了,尘儿误会了! 觅尘见他这般却将手捂得更紧,厉声道:“我让你先听我说完。归海莫烬,我告诉你,我不是随便的女人。我的感情我很珍惜,一直珍藏着等待那个能真正欣赏我内在的男人。他能了解我懂我,能用疼爱的眼神眷恋宠爱我,会和我携手走一生而不是误解我,用低俗的眼光看待我,或是只企图占有我的身子。从认识你以后,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人,我不喜欢皇宫,我不喜欢勾心斗角,可为了你我愿意去试着改变自己,我愿意为你付出,因为我觉得付出是爱的一部分。我信任你,无条件地相信你的每一句话,可是归海莫烬,你该死。你竟然质疑我,你分明知道我和南洛帝的一切,可你却……我的心,我要你好好捧着用爱去呵护,你的心我亦会好好守护,可是你竟然如此不信任我。你以为我会对所有男人都如此吗?在夜深时不论多晚都留上一盏心灯等待着他,你以为我会无条件信任任何人吗?那都是因为那人是你,我曾经以为你给予我的是同样的理解和信任,可是今天我知道了。归海莫烬,如果真爱我你便不能如此怀疑我,你倘若再这样趁早去找别人,找那个什么九门提督的女儿也行,我们老死不相往……” 觅尘的话还没说完,归海莫烬再也受不了她冰冷的话语,用力猛然拉下她的手俯身便吻上了觅尘已被他揉捻地红肿的双唇。只是这次他异常小心,似乎稍稍用力便会伤到她一般。 他的双臂带着轻颤将觅尘搂住,似乎是想将她嵌入他怀中、身体里,可又偏偏不敢太过用力,纵使已经抱过她无数次,可他的动作却显得那般别扭生涩,似乎双手放在哪里都会伤到她一般。 觅尘闭目感受着归海莫烬此刻的抱歉和忐忑,泪水不受控制地纷纷滑落,归海莫烬一惊不知所措地放开觅尘。面上全是懊悔和无助,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着不断流淌而出的泪水,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半晌见觅尘终于停止哭泣幽幽看向自己,他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尘儿。今生有你是我归海莫烬最大的幸福。我今天……很差劲。我知道错了,可是你听我说。我没有怀疑你,关于你和南洛帝我从没动过一丝半点的想法,我只是受不了。我嫉妒他,嫉妒他和你的名字出现在一起。嫉妒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你是他的心上人,嫉妒所有人都道你们两情相许。这嫉妒让我发了疯,因为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那是我要的,可我该死的却一直没有做到,我让你受尽了委屈,我混蛋。我生我自己的气,却将这些怒火都发泄在了你的身上,我……我从不知道我归海莫烬竟是这般差劲的男人。我知道我错得离谱,是我的错让你误解,可我求你,尘儿,以后再别说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话,我会疯的,我受不了你这般说。” 归海莫烬将觅尘拉进怀中,将满是懊悔的脸埋在她的秀发中,低低的声音竟带了丝清晰的颤抖。 觅尘一愣,但是他的话她却是听懂了,他不是怀疑自己呢,是她误会他了。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和南洛帝两情相悦,这是哪门子事? 觅尘蹙眉正欲问清楚,却是归海莫烬猛然从发间抬起头看,将她一把拉进怀中厉目扫向窗外。 “谁?出来!”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一章 往事 归海莫烬的话刚落,便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夜色中的急电穿过窗户直逼床边的二人。那身影太快,觅尘又被归海莫烬护在怀中,余光间只撇到一抹白光。 白影迅捷地发出一掌,掌风凌厉,目标却不是归海莫烬而是他怀中的觅尘。 归海莫烬本不清楚来者何人,未曾出手相击,却不想来者武功不弱且毫不犹豫上来便是狠攻,如今已经落了下乘。 见来者直击怀中觅尘,归海莫烬目光骤然阴寒,却也不急,薄锐的唇角划过一悉冷笑,从容带着觅尘飞冲而起躲过了那一击。 回身之际一掌便携着雷怒之音直袭那人,那人倒也灵敏,似是料到他会有此一击,身影急转躲过了归海莫烬这不菲的一掌。 只是他刚刚错身落地,耳边便又传来了凌咧风声,白影狼狈后闪,那掌风便擦着他的衣带呼啸而过,一声脆响传来,分明就是那人腰带上的翡翠宝镶被掌风击倒,裂了个粉碎。 眼见他的前两掌都被那人躲闪过了,归海莫烬也不恼怒,冷哼一声,手掌翻转就要击出第三掌,那人似是感觉到了危险,知道这掌他是很难躲过,哇哇地叫了出来。 “女娃娃救命,你相公要杀为师。” 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响起,归海莫烬将要发出的一掌瞬间转向,雷烈直袭窗边的小桌。桌案上的青瓷玉花瓶被那凌咧之势尾风扫到碎裂成片散了一地。 显然觅尘的反应比归海莫烬要慢的多,那一声脆响传出她才猛然消化了刚刚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吼叫。 “莫烬,住手,是我师傅。” 匆忙从归海莫烬的怀中挣开望过去,正见医圣子老前辈抚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红光的面上一副怒容,白色的胡须和长长的眉毛颤抖着交织在一起。 “男娃娃好凶,不好。不好,吓死老头子了。哎哟,都闪到腰了。”医圣子摇头说着,望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瓷片一脸唏嘘地坐在了椅子上,靠着桌子转头瞪向归海莫烬。 “死娃娃,你就是这么对自己救命恩人的?”医圣子吹胡子瞪眼睛地紧盯归海莫烬,只差没一蹦三跳了。 觅尘诧异抬头,正迎上归海莫烬一脸哭笑不得的大红脸。见他一副尴尬的样子,觅尘狡黠一笑,心道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定是刚刚说那些肉麻的话被师傅全听到了,现在正别扭呢。 “谁让你为老不尊,跑来听墙根的。”觅尘笑道,上前给医圣了倒了一杯茶双手捧上。 “师傅游历回来了?师傅辛苦了,师傅请喝茶。师傅您老救人无数实乃我海天第一大善人,活菩萨,被您老听墙根那是我们的福气,全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见医圣子不接,觅尘嬉笑说着微微欠身将茶盏捧到他的面前,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的样子。 “哼,老头子走了一年多你这丫头非但不想我,见了面还跟那小子一起欺负我,老头子气死了,气死了。还没嫁人呢就向着他,老头子告诉你,没我同意,不准你嫁给他。”医圣子一把夺过觅尘递上的茶盏,一面喝着一面恶狠狠瞪了觅尘一眼。 觅尘微愣,回头见归海莫烬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又觉好笑,拉过一把椅子在医圣子身边坐下俯身帮他捶着腿抬头一笑:“徒儿谨遵师傅教导。再说了你徒儿想嫁还嫁不出呢,人家可是有御赐王妃的,徒儿可不敢高攀。徒儿一辈子陪着师傅,今生都不嫁人了。” 归海莫烬听到觅尘的话虽说知道这只是她的玩笑话,可仍是觉得一阵心绞般的疼痛,面色比之刚刚尴尬的红来竟突然苍白了几分。有些焦急地看着觅尘,碍于医圣子在场,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医圣子听到这话却是眉毛一竖,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桌上,呼地一下跳了起来嚷嚷着:“谁说的?我的徒弟配谁都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什么御赐?都是狗屁!老头子的女娃娃想嫁谁就嫁谁,我看那皇帝老儿能怎么着,他要敢放个屁老头子就掀了他的正清殿!女娃娃看上这小子了?老头子做主,咱明天就住进翰王府去。老头子给你们守洞房,看谁敢来闹。你小子说,你要不要娶我徒弟?” 医圣子嚷嚷着,拉着归海莫烬的衣袖,两眼圆瞪直盯他的双眸,那样子简直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立马便会把他挫骨扬灰。觅尘被吓得不轻,早知道老爷子疯言疯语惯了,却不想他在皇族面前竟还敢这般“大逆不道”,就他那些话哪一句不是诛九族的罪,见归海莫烬微愣,觅尘正欲上前捂住医圣子的嘴巴,却不想听到一句更吓人的话。 “有您老给我和尘儿主婚,是我们的福气。” 归海莫烬的声音听上去认真极了,觅尘傻愣愣看向他,却见他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一股暖流清晰浮满全身。觅尘竟有些不好意思,错目低下了头。 “啧啧,女娃娃长大了,害羞了。哈哈,也难怪,男妹妹平时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会说甜言蜜语。哎呦,想起来老头子都脸红。” 医圣子哈哈笑着,一双眼睛在觅尘和归海莫烬脸上来回转着,最后干脆盯着归海莫烬看不不停,似乎是想确定刚刚自己在窗外听到的那些话是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他的话让归海莫烬的脸瞬间红透,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冷峻的样子!心中喑叹,果真是不能乱发火,惩罚立马就来。要不是刚刚他一心焦急岂会发现不了窗外有人。 觅尘不知道医圣子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现在医圣子的话让她只觉唇上的肿胀感更加清晰了。羞涩地亦是面上浮起了层层红晕,暗骂死老头子为老不尊一点都不知忌讳,就会找她乐。 撇下了归海莫烬的大红脸心里好受了不少,瞪向医圣子狡黠地放着明光的眼睛狠狠道:“一年多不见一回来就戏弄人,刚刚是谁说不让我嫁他的!这么大把年纪了出尔反尔你不知羞。” “女娃娃心仪男娃娃,男娃娃又那么凶,老头子要是坏了你们好事会没命的,这可不好玩,不好玩。”医圣子说着还捧着心肝一脸害怕。 觅尘见他逗弄他们玩得不亦乐乎,知道今晚怕是没有还口的余地了,见归海莫烬也是一脸无奈瞪了一眼他,心道都怨他,没事乱发火还被师傅看到了抓着不放,真是羞死人了。 “喂,你不是很忙吗?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做吗?快走快走。我跟师父好久没见了,要陪他老人家,你别在这里碍事。”觅尘说着便向归海莫烬推着着他就往外走。 “怎么走了,老头子还没说完呢。” 归海莫烬任由觅尘推着出了门,听到医圣子的嚷嚷声,回身对他欠身施礼:“晚辈新得了一坛汇泉老酒,翰王府随时恭候前辈。” 说罢便被觅兰推着往东面的回廊而去,觅尘回头望了一眼见医圣子没有追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踢了归海莫烬一脚闷闷道:“都是你,以前都是我逗弄他的。” 归海莫烬轻笑,抚摸着觅尘满是红晕的小脸淡声道:“你师傅可把你许给我了,以后看你还怎么跑。” “老爷子天天踪迹难寻,我跑了看你到哪里找他去。快回去吧,我也回去陪师傅了,好久不见他,还蛮想的呢。” 觅尘笑着扯下归海莫烬的手在他厚厚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回身就要往屋里跑。手腕一紧却是归海莫烬拉住了她,觅尘挑眉回头。 “怎么了?” “出征的日子定了,下月初五。”归海莫烬微微犹豫了下沉声道。 觅尘一愣,下月初五,呵呵,又要分离了……抬头一笑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归海莫烬大掌拉起觅尘的手不舍得摩挲了一会,眸光在她微红的面上眷恋往返,半晌才轻轻一叹放开了她的手:“快回去吧,一会儿老爷子要出来找我要人了。” 觅尘轻笑,踮脚轻吻归海莫烬的面颊回身跑回了屋子。 归海莫烬含笑看着她,直到那身影进了屋他才转身而去。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直接回翰王府,而是转向戴府东南角的一个小院落。 身影如电飞纵上一个亮着微弱灯光的耳房,轻轻掀起一片屋瓦。透过小口看去,屋中一个灰衣男子正坐在桌案边就着灯光翻看着书。 归海莫烬眸光微敛,飞快抬手,一片顺手摘下的绿叶便穿过微小的屋口向那男子直袭而去正打在他的颈后。瞬间那男子手中的书掉落在桌上,身子也跟着软软瘫在了桌上。 归海莫烬将手中的瓦片重新盖回原处,利落翻身下屋推开门跨了进去。凌咧的目光将屋中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跨步走向那已经昏睡过去的男子。 两指扣向那男子的手腕细细把过,确认了他并没有什么功夫,目光这才微微和缓。俯身在那人身上来回检查了个遍,亦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将男人的身子摆好,虽是知道男子听不到,归海莫烬却仍旧盯着他冷声道。 “你倘若敢做什么,本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抬眸在屋中又扫视了一遍这才举步出了房,转身将门带上,飞身向翰王府而去。小院又恢复了静寂,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那乔野明早醒来,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看书睡着了吧。 此时的觅尘仍接受着医圣子热情的目光,只觉头皮发麻,感叹谁说八卦的只有女人,这老爷子也不逞多让,只差没有问她初吻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发生的了。 觅尘无奈抬头,突然想起刚刚老爷子似乎说什么救命恩人。 “师傅,你认识莫烬?你刚刚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回事啊?” “尘儿不知道?老头子以为那小子跟你说过呢。是德邵十五年的事。当年全州承贺王举兵谋反史称‘全州策乱’这事尘儿应该知道吧?”医圣子品着翻找出来的酒,抿着嘴看向觅尘。 “知道,不过都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史书写当世事情的本就不多,何况还是关乎谋反的事。不过印象中好像说当年很快就镇压下去了,没酿成什么大祸啊。”觅尘微微蹙眉,有些弄不明白这老爷子怎么将事情扯到这事上面子。 “嘿嘿,是很快镇压下去了。不过要不是归海莫烬那小子怕是那承贺王还真能一举攻到雒阳呢。当年承贺王可号称手中有雄兵二十万呢,他谋逆又事出突然,哪有那么容易好镇压的。”医圣子呷一口酒颇为不以为然道。 觅尘知道海清帝继承皇位的时候海天还实行的是分封王侯的制度。好在中宗的儿子不算多,连上归海印也才只有五个。 归海印一登基,其它几个兄弟便分封到各地去当藩王。海天的这一制度本意是希望通过封王而巩固边防,保卫皇位。可想法是好的,前提是得藩王没有二心才成。而且分封王侯也让君权旁落,兵权分散。 归海印继承大统以后多年稳固朝政,德邵十二年以藩王进京贺寿为由在寿宴上将代黎王,僈齐王,珉山王的兵权封地收回,将其安置在京城王府。 而那次的寿宴实力最为雄厚的承贺王却没有出席,归海印本以为三王均被制服,承贺王孤掌难鸣早晚亦会乖乖交出权力。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承贺王却选择了拼死一搏,这就是历史上的全州策乱。既然史书上说那承贺王实力最雄厚,那么号称二十万倒是有可能的。 “二十万确实不好镇压呢。难道莫烬做刺客摸进叛军将那谋反的承贺王暗杀了?”觅尘猜测着眯眼看向医圣子。 医圣子斜撇了她一眼轻哼两声:“你以为暗杀那么容易啊?当年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还不是什么海天战神呢。” “师傅,你说话几时这般急人了。”觅尘嘟嘴瞪向医圣子,真要怀疑这老头是故意吊自己胃口。 “哈哈,是女娃娃心急。那承贺王之所以被快速镇压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展开攻势,二十万大军出了领地就被堵截在了池阳城外愣是四十七天也没攻下城来。后来海天的大军已到,他那二十万大军也显不出什么优势来了。而当年指挥池阳守城的就是归海莫烬那小子。池阳扼守要塞,也亏得那小子当时在池阳,不然池阳失守承贺王的二十万可就能长驱直入,攻入雒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啧啧,当时池阳守军连一万都不足呢,硬生生坚守到援军到达。嘿嘿,援军到时池阳城的守军只剩下不到五十个。惨啊,跟那次的池阳血战相比你们这回的咸阳守城可真就不算什么了。几天都顶不住,真是没用。”医圣子说着还鄙夷地看了一眼觅尘。 觅尘瞪他一眼,心中一阵唏嘘,二十倍的实力悬殊能硬生生守上四十七天,会有多惨烈她怕是想也想不到,眼前晃过归海莫烬伤痕累累的背一阵心酸袭上心头,感觉眼睛也有些发热,觅尘连忙眨巴了两下眼睛瞪向医圣子。 “可你说这些跟你是莫烬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关系啊?” “笨。当时守城战那么惨烈,归海莫烬又不是神仙能不受伤?当年援军到达进了池阳城他是被抬下城楼的,身上多处重创,失血过多,只剩一口气了。腿上腰上穿骨的伤不下十处。你以为那小子十五岁拜将封王是那么容易的!要不是你师傅我妙手回春他早就没命了,就算能谁有能耐救活他,怕是也得当个残废。” 医圣子说到最后竟有些唏嘘,仰头灌了一杯酒,眸中闪过追忆。那时候他刚巧在附近,当时跟着援军进城,上了城楼一眼便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个子不算高,浑身血污,用绳子捆在旗杆上手中还紧紧地握着把剑。猩红的眼眸,血染的笑容到现在想起还清晰如昨。 就为那孩子的副铮铮铁骨,他在池阳呆了大半年,算起来归海莫烬是他照顾时间最长的病人了。印象中那小子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没想到说起甜言蜜语竟一点不含糊,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看向觅尘,医圣子哈哈一笑。 “尘儿眼光不错,师傅看那小子倒是真紧张你。哈哈,说起来老头子和那小子还真有些渊源了。” 觅尘从刚才听了医圣子的话就一直锁眉想着心事,心中一阵阵痛楚泛漾而起。归海莫烬做这些为了什么她是知道的,他要什么她亦知道,以前她总试图逃离,她讨厌皇宫,对于他想要的她不置可否,可是如今心中的刺痛让觅尘暗下决心。 她此后一定会更爱他,爱他的所有,他的梦想,他的过去和将来。连他喜欢的这万里江山,她都不会再抵触,只因心间浓浓的心疼。 医圣子的话打断了觅尘的深思,她蓦然抬起头:“师傅刚才说什么?” “女娃娃,你既心仪他,师傅有件事得跟你说。那小子不是海天帝的亲生子,他……”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事?”觅尘一惊,猛然站了起来,起身便要去查看屋外是否有人。 “回来,你也太不相信老头子的武功了。没人。”医圣子一脸郁闷说着。 “师傅怎么知道这事?”觅尘不放心地将窗户关上,这才回身蹙眉问着。 “尘儿既然知道男娃娃的身世,那他的母亲是沐暖清这事你也该知道了?”医圣子见觅尘点头,这才接着道。 “当年沐暖清是在从青岭回宫的路上发觉怀有身孕的,当时不巧给她把脉的就是为师。嘿嘿,要不是为师谎报了孕期,你那情哥哥说不定早就胎死腹中了。后来也是你师傅我在怜清宫一直照顾着清妃,直到归海莫烬出生。这事为师本以为今生都不会再提及了,现在因为女娃娃心仪男娃娃,老头子是怕男娃娃以后的路会不好走啊,既然尘儿知道那为师也就放心了。看来男娃娃是真被化成绕指柔了,这事也敢告诉你。”医圣子叹息一声,眸中却闪过欣慰。 “师傅做过御医?我怎么不知道?”觅尘心情平复,心间暖意洋洋,只觉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了她和莫烬会牵缠不清,也因为医圣子少见的正经和关爱觉得温暖无比。 “御医?老头子才不稀罕,当年要不是归海印求为师,为师才不会屈尊进宫呢。当然也是看在男娃娃的爹归海惔的面子上,老头子跟他爹倒是有些交情。”医圣子提起酒壶又喝了两口,面上闪过些许追思。 这老头子大逆不道觅尘早已习惯了,只是见他神色黯然,心道他定是想起了那霄南王的冤死,也不免心生几份感叹来。 “师傅既然什么都知道,倘若海清帝有意传位给莫烬,师傅会不会觉得他是贼人?” “自古帝王都是强者居之,老头子管他谁当皇帝呢,有酒喝就成了。嘿嘿,那霄南王的祖父归海阅当年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本是亲兄弟天下一定却祸起萧墙,功高震主被高祖爷赐了酒。嘿嘿,当时盛传那归海阅是饮酒过多暴毙的,死都死的不明不白,可怜啊。这么说来倒是皇室一脉欠了男娃娃一家两条人命呢。嘿嘿,这皇位让出来给男娃娃做也是理所应当嘛。”医圣子说完还颇为正经地点了几下头。 觅尘这下便更诧异了:“老爷子,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娃娃以为老头活这么大年纪白活了啊?这酒还不错,老头子要走了,再不走就要醉倒在这里咯。”医圣子说着起身便向外走,推开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老头子说走就走,觅尘一个恍惚眼前就没了人影,看着大开的门房摇头叹息。这老爷子一年多不见真是一点都没变,她还有话想问他呢,这就没影了。 在这里她一直将医圣子视为亲人,爷爷一般的存在。今晚她和莫烬的事情老人家能认同倒是让觅尘欣喜异常,想到医圣子刚刚说的话觅尘却又觉得心间沉重。轻声一叹,将房门关好掩住了屋外的秋风,却怎么也掩不住心间不断翻涌而出的痛楚。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二章 誓师 海天永封二年八月初五,天高,云清,微风。 天色尚未亮,京都雒阳城定鼎门外已是一片肃杀,十万大军各按编制列阵城外。人人顶盔贯甲,手持枪戟。前排的骑兵更是个个高背劲弓强弩,腰挂短剑腰刀。圆盾在手发着阴沉的微光,四处高立的旌旗随着风猎猎作响。 明眼一看便知这些皆是精锐之师。他们身上散发而出的杀气,旺盛的战意,会让敌人望上一眼便浑身发抖,他们眼中那死战不退的韧劲与坚定更是让人望之心怵。 整个大军此刻一片寂静,时而会传出几声兵器碰到甲叶的轻响以及战马喷鼻或抬蹄扣地的声音。这般的肃杀气氛甚至连天空中的鸟儿都远远躲开,不敢鸣叫。 众人翘首看向定鼎门的城楼,那里此刻明黄旗帜迎风飘飒,标志着海天最高权力的黄幡蔓延了整个城楼。很快那里会站立海天的最高统治者,海清帝会在城楼上率百官司祭祀天地,祭告天神,祭拜军旗,誓师出征。 肃杀中突然只听一声金鼓擂动,带着威严传响京都内外,仿佛击打在人的心间,犹如雷鸣,响彻心神。所有人的目光皆齐聚在了高高的城楼之上,此时金鼓隆隆,一道低沉的号角似是自天际响起,随着震天的响声海清帝带着百官在清晨的夕光中肃然登上了定鼎门城楼之高。 觅尘一身铠甲跟在十一皇子归海莫融的身后缓步上了城楼,不必刻意找寻便一眼被那个桀骜立在万军最前方,傲然马上凌咧孤绝的身影抓住了所有心神,那身影似是很遥远却又那般熟悉。 他的目光带着睥睨天下的锐利,他的身姿卓拔挺立,风神绝世。他的身后一百扬金大旗迎风高擎,旗上明黄鹰隼怒然狂傲,猎猎于寒风之中。 和他相识以来,她了解的他是不全面的,她所看到的他是内敛的,低调的。她面前的他是温和的,温柔的。他的温柔让她几乎忘记了他是海天战神,她曾无数次幻想他戎装肃杀的样子,后来在咸阳她见到了。 肃穆萧杀,宛若天神,她以为他的所有她都了解了。然而此刻看着那个玄甲金盔,墨袍飞扬傲视一切的身影,她才猝然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这样的他,才是那个多少人眼中的他,那个为所有海天人称颂膜拜的他吧。他,确实值得!海天战神,他果真当的! 不及而立之年,他便以传奇般的战绩在海天百姓心中占据了至高的地位。南征北战,攻城掠池,谁会仔细想过,海天如今的国土竟有四分之一是拜倒在他的铁骑精兵之下。这个男人,征服疆野四宇,万里河山。他本就是一只战场上的雄鹰,威震四野,振策宇内。归海莫烬左手拂剑,右手高高抬起,随着他的手势,只见身后十万大军齐齐怵变,战甲雷鸣,所有战士都跟着他几乎同一瞬间翻身下马,拂箭跪地,动作划一铿锵有力。震天的呼声响彻天际。 “吾皇万岁!” 觅尘感觉身下的城楼都不停地为之震颤,眼底是望不到尽头的黑色铁潮,威沉的喊声让天地也骤然变得凝滞肃杀,兵戈锋锐之气扑面而来。 觅尘看向立在城楼最前方的海清帝,他的侧面线条坚硬,面容肃穆。觅尘虽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此刻他面上的傲然和凌厉。怨不得人人想当皇帝,此时此刻怕是个男人都觊觎那份万人拥拜的荣光。 随着海清帝抬手的动作,城楼下万众拂甲起身,军容肃整,军威严穆,整齐的动作震动着雄伟的雒阳城。 海清帝在一众武官护送下移驾城楼下搭设的祭台,觅尘他们是不能跟随的,只能在城楼上远远看着。 “祭祀天神,军旗仪式开始。”一名礼部官员在海清帝的示意下高声宣布。 震天的鼓乐擂动中,各种祭品被带上高台,红绸飘浮。接着在礼部官员指挥下宫中屠夫上前拿起铜盘上亦系着红绸的尖刀捅进了祭祀动物的咽喉,动物的叫声响起久久不绝。觅尘望了眼身旁一脸肃穆的归海莫融,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的祭奠。 等到再看向祭台时,砍下的羊头,猪头,牛头已经被摆在了香案之上。海清帝接过高锡奉上的三柱香,向北面叩首三下,然后抬头合拢双手高举着火,口中念念有词。 离得太远觅尘根本听到他说的什么,凑近归海莫融小声问道:“你父皇说什么?” 归海莫融回头诧异地望了眼觅尘,撇嘴道:“祭告天地,佑我海天。” 觅尘闷闷哦了一声便又看向了祭台,海清帝此时已经念叨完了,又是一拜这才亲自将香插在了香案上。震天的鼓声再次响起,一声嘶鸣惊破了黎明,觅尘双手不由已是握紧,身子向前倾去。 十万铁骑同时立定,威严震撼。而那黑潮最前方,一人一马飞骑前驰,墨袍迎风高扬,肆虐张狂,那人一手拂剑,一手高高扬起一百玄金大旗,猎猎长风中如同一道夺目的寒光急速驰向祭祀高台。 驰焰的鬃毛被风扬起如斯的豪情威势,如斯的豪壮铁血。觅尘只觉浑身血液都凝结了一般,心似被那道极光利电抓得紧紧。目光跟随着归海莫烬的身影移动着,再也无法分神一刻。 看他呼啸奔驰,看他勒马台前,看他翻身下马飞身上台,看他拂剑行礼。 海清帝将单膝跪在面前的坚锵身影扶起,归海莫烬手腕翻飞将那面大旗交给礼官司,大旗被高高托起。归海莫烬大步走向祭台从红绸锦布上拿起那把雪峰锐利的尖刀,手腕一挥左手心已是一道血痕,将那流淌而下的热血滴在玄金大旗上,这才回身又跪在了台中。 觅尘见海清帝接过那面大旗,双手捧上走到了归海莫烬的身前,似乎说了些什么,归海莫烬起身郑重接过了那旗,萧杀回身一个飞起便又落座驰焰之上。 驰焰扬蹄嘶鸣一声,急冲而出,马上归海莫烬左右挥卷着飞鹰大旗,旗面呼扬。长风中威风凛凛,傲骨铮铮。他挥动着那面大旗,从军前挥斥而过,奔向军列最南端,又扬旗回奔,运动间十万士兵肃然而立,神色清亮。 等到再次回到队列正中,归海莫烬力运右臂,全身劲旋,手中大旗横扫数圈,旗杆尖锐。突然他大喝一声,飞身而起,足尖在空中连踏,有如踏歌,右臂一挥那面玄金大旗便如祥云直灌十八米高的铁铜旗架之上,迎风招展。 而后他稳稳落在了驰焰之上,觅尘尚未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心神,只见一道寒光冲天而起,归海莫烬腰际的长剑铿锵出鞘,直指云天。 “数十年来,北纥觊觎我海天富庶,数次洗劫我边关重镇,屠杀我海天边民,掳掠我百姓财物,烧杀滛掠无恶不作!我海天百万军民难道就拱手让北纥侵吞?敌人虎视眈眈,他们要打到跟前抢掠你们的钱物,霸占你们的妻女,难道你们还能容忍吗?我海天英勇的兵士你们的血性在哪里?你们回答我!对北纥的罪行我们应该怎样回报?!” 归海莫烬御气长喝,喝声铿锵有力,传遍四野。他的声音刚落,十万大军便齐声振臂高喊了起来。 “杀!” “杀!” 喝声直冲天际,大地震动,觅尘远远望去亦被豪气所感,心中气血上涌。望向身旁的归海莫融,他的目光亦是一片肃正,面容似是震动,又似是佩服,于满脸兴奋中带着飞扬不羁的豪情。 “杀!” “杀!” 不知是谁起先喊了一声,城楼上的百官将士也跟着嘶吼了起来,觅尘夹在其中,亦是心潮澎湃。 震天的声浪震得两耳嗡嗡作响,最后,不知是从哪里开始,先是少数人,不久之后是所有人,大家纷纷扬起手中的刀剑用力的敲击着盾牌。有些执起手中的枪戟刀斧将其柄重重锤击地面。一时之间,定鼎门外一片肃杀之气,杀气,战竟充斥天地之间。 突然归海莫烬高高抬起右手,喊杀之声渐渐消散,只听他大喝一声:“一决雌雄,不胜不归,天佑海天!” “不胜不归,天佑海天!” 不绝的高呼声再次响起,这样的豪情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人人的声音中都带上了沙哑之声,归海莫烬才抬手示意。接过身旁将士奉上的军旗,握住旗杆高高举起。一阵风过,黑色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盘龙和斗大的金色“翰”字,呼啸其间。 归海莫烬劲力挥舞着大旗,手腕一扬大喝一声:“出征!” 擂鼓声响起,觅尘望去,在军中一辆战车上,归海莫凌穿着亮银盔甲以及玄色战袍,系着玄金斗篷,振臂挥舞着手中的鼓锤。银盔之上的青色帽缨与亮银色的甲片相衬,醒目耀眼。 十万大军齐齐移动,肃然出征。觅尘赶忙看向归海莫烬,只见他把军旗交与负责扛旗的士卒,出剑鞘中,抖动马缰,驰焰鸣嘶一声便向军中疾驰而去,觅尘心间一沉,目光紧紧追随,生怕眨下眼便再看不到那挺拔的身影。可纵使眼睛已经泛红,那英挺身姿终是没与黑潮之中,不见了影子。 觅尘不免一阵难过,这一别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相聚,想起医圣子讲述的池阳血战,心中怎么也挥不去一抹阴云,面色也微微苍白了起来。 “我的战马系在赤桥下,你绕道从承阳门出城赶往琅山,应该来得及送他一程。” 耳边响起温朗之声,觅尘茫然抬头,正迎上归海莫湛温炯如玉的眼眸。觅尘不察跌入其中,竟有些不知所在,他的眼眸此刻温柔如海,无半点杂意。 片刻觅尘粲然一笑,点头便向城楼下奔去,身影不觉间已是多了几分轻盈和轻快。她没有看到,亦没有心思回头,可倘若她回头便一定能看到刚刚那双温暖洋溢的眼眸是如何在瞬间被哀伤苦涩席卷蔓延的。 归海莫湛望着觅尘轻快的身影消失在面前,低头苦涩一笑,身影说不出的没落。许久才轻声一叹,暗道,罢了。既然爱了,便用心去懂她,既然爱了,必是要时时牵挂着她体贴着她的。 想起觅尘刚刚炫了眼眸的笑靥,归海莫湛心中又涌起一阵欣慰来,混着酸涩不辨其味。又是一声轻叹:“如这般唯恐你委屈了半分,才算知心吧……” 秋风萧杀,齐河四季泾水涌动,潺潺生辉。时值初秋,琅山左右山壁上依旧松鹤卓拔,只是那经霜的秋草已见枯萎。沿着琅山,大军穿山而过逐渐离开了雒阳城的范围。 归海莫烬一马当先,抬眸望了眼湛蓝如洗的天幕,微微眯眼。 这次出征选的时机选择的并不好,如今已是秋日,临到他们到达边关,冬季到来,光是漠北的寒霜就够海天军士受的了。 大雪茫茫,怕是到来年春季才能展开大规模的战争。这次北纥人围困咸阳让海清帝帝王威仪尽失,竟不顾一切誓师出征,这一个冬季不知要白白耗费多少军备呢。 突然目光捕捉到山间的一角黄顶,是鸣音寺。归海莫烬想起多年前他就是在那鸣音寺中初次见到尘儿的,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却已出落的美丽异常。 聪颖,淡定让他不知不觉中已在期待她成长。归海莫烬轻轻摇头,却摇不去唇角那抹柔和的弧度。 突然耳际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笛音,归海莫烬刹时从震惊中回醒。身下的驰焰也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嘶鸣一声,亢奋地扬起了前蹄。 “四哥,去吧。”归海莫凌也听到了那隐隐的笛声,策马急驰而来,勒马军前笑道。 归海莫烬望了他一眼,眸中闪过笑意,扬鞭纵马,驰焰四蹄离地,呼呼生风地便冲进了不远?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4部分阅读 远处的羊肠小道向山上疾驰而去。 那笛声越来越近,绕过山道,归海莫烬猝然勒马。不远处的一处平台上觅尘一身男装,手执挽歌,面朝崖下流淌的齐河,吹奏着悠扬的音声。 听见马蹄声在自己不远处静止,觅尘轻轻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玉笛转过身来,归海莫烬便在不远处望着她。 昂然马上,朗目含星,一身叫人仰视的俊冷潇洒,面容此刻更添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柔情,眸光定定竟似有些失神。 他定定看着觅尘回身,她唇边的笑拂过心头,只觉纵已看过千回万回,仍醉在那一瞬的回眸中,竟无法回神。 觅尘莞尔一笑,缓步向归海莫烬走去。来到马前,抬头仰望着归海莫烬,四目相接,归海莫烬薄唇上噙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剑。” 觅尘轻笑,指向归海莫烬腰际挂着的冥峰剑。归海莫烬微微挑眉,却毫不迟疑地伸手取下佩剑,望向觅尘。 觅尘再笑,纤长玉手抬起探进怀中不时掏出一个鹅黄的丝帕,将它打开,其上一个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中国结剑穗静静躺着,异常美丽。 将剑穗取出,扬眉看向归海莫烬。归海莫烬唇角一扬,手腕翻转那剑柄便已静静扬在觅尘面前。 觅尘轻笑,抬手便将那编织了半个月,来回试验了不下百次编织方法的中国结剑穗系在了剑柄之端。长长的红瑛苏随风轻扬,刚烈与柔美混在一起,令心为之一漾。 “很别致。”归海莫烬轻轻抚摸着心形的红扣柔声道。 “我会等你回来的。快去吧,大军还在等你。”觅尘轻柔一笑,回退了一步看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深深凝视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风扬起她耳际的碎发若斯柔美,他的双手紧紧拉着缰绳,竟如何也做不到挥缰一下。 觅尘见他这般,心间一阵难受,知道他定是不放心自己。这次不比前几次分别,前几次总是知道相见之日,有盼头。而这次出征,海天是誓要扫平北纥的。这场战争会打到何时,怕是他亦不知归期。 觅尘望着归海莫烬挺拔的身姿,暗叹,他该是个英雄,威风凛凛统领千军万马,一手便能撑下江山的绝世英雄。他或许有时会温柔和蔼,或许有时也会儿女情长,他可能会是所有样子,可就是不该如此优柔寡断。 轻声一叹,决绝地又回退了几步:“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你凯旋!” 归海莫烬见她这般,狠狠握了下缰绳,深深望了觅尘一眼:“多则两年,我定归!” 说罢,剑眉一锁,狠狠勒缰,驰焰一声鸣嘶掉转马头向山下冲去。 长风吹拂面颊,归海莫烬眸中闪过坚定,心中却暗自叹息,今生他要错过尘儿的及笄礼了。他多想在她及笄那日亲手为她梳理长发,结丝挽髻啊…… 觅尘望着渐渐远离的身影亦是一阵恍惚,两年,该是多漫长的一段时光。 只是此时的他们尚不知,半年之后南翼的一纸国书会改变既定的一切,让归海莫烬再顾上不什么北纥匆匆而归。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三章 嫂嫂 秋风送爽,金秋八月,去姿郡主的嫁期终于到来了。 戴府上下早就已是华灯结彩,布置得仍为喜庆雍容。月色中天府中上下已经来回奔走忙碌了起来,热闹非常。 罗夫人,一早便梳洗整齐,匆匆将一应物器细细检查了个遍,临到最后还是不放心。赶往已经检查了不下数十次的洞房,眼见大红喜字遍挂,龙凤喜烛遍置,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坐下休息一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匆匆又向大厅奔去。 觅尘从前几日起就住进了义钦王府,义钦王夫人打理婚事。云诺就只有一个姐姐,但慧妃娘娘深居后宫自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觅尘这几日忙上忙下虽是辛劳,但看着王府上下人人满面喜庆,看着云诺如花笑靥,心中也是洋溢着欢愉。 这日一早,觅尘被红研匆匆唤起,来不及好好梳理赶忙向云诺的闺阁冲。取了嫁衣,将云诺唤醒。觅尘回身拿起红绸上的嫁衣展开,只觉华彩璀璨,五色鸳鸯花团锦簇,精美异常,水袖和腰际的凤纹似是要自祥云中而出般精致绝伦。 觅尘将嫁衣抖起,得意地看向一脸震惊用手捂着嘴,双眼圆瞪直盯嫁衣的云诺,眨眼道:“怎样?本姑娘没有说大话吧?你这嫁衣可是花了本姑娘足足一个月,精心设计,又亲自指导京都最好的绣娘做成的!很漂亮吧?” 云诺欢呼一声,扑向觅尘,只冲的她身子一摇:“别闹,仔细将衣服弄坏了。都要嫁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可要当你嫂嫂了,还敢这样无礼,家法伺候。”云诺得意扬眉。 觅尘轻瞪她一眼,望了眼沙漏,赶忙将云诺按在铜镜前,招呼众人给云诺梳妆。一群人手忙脚乱,给她擦脸的擦脸,上妆的上妆,套衣裳的套衣裳。忙得焦头烂额,总算将一切都收拾停当了。 觅尘站在云诺身后看着那镜中的红衣新娘,眉如远山聚,眼若横波水,轻扫胭脂酡颜流霞,美极了。在不自觉中觅尘已是忘记了呼吸,心中洋溢欣喜。 “真美。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快。”觅尘说完拉起云诺,明灯嫁衣之下,更显她肌肤若雪,纤腰如柳。 “美极了,美极了,看得我都眼红了。” 听到觅尘的话,云诺璀璨一笑,觅尘只觉华室生辉。 “我那傻哥哥还真是有福气!”觅尘嘟嘴说着。这时已隐隐传来鼓乐之音。觅尘一惊,赶忙指挥众人忙碌了起来。 “快,快,迎亲队伍来了。盖头,盖头。”一面说着,一面接过丫头捧上的红盖头,轻轻给云诺盖上,回头一看又催促道。 “哎呀,先不要弄别的,快把那苹果拿来。” 取过红绸上的苹果,一把塞到云诺手中:“握好了啊,这可是你的幸福。” 云诺轻轻点头,觅尘拍拍她的手,让她乖乖地坐在了床前,又细细地检查了个便,这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总算好了,就等着喜娘来背了。” 话语刚落,却听云诺轻声道:“尘儿,我好紧张啊。” 觅尘莞尔一笑,弯腰凑到云诺面前,粗声粗气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早早安歇吧。” “你这死丫头。”云诺扑哧一笑,起身就要来抓觅尘。 这下觅尘可吓坏了,赶忙将她按住:“别动,别在这时候出了岔子。” 此时屋外已是唢呐高奏,鞭炮齐鸣,鼓乐声声中,觅尘扶着云诺坐上了花轿,一派喜气洋洋中,花轿终于从义钦王府起轿缓缓向左相府而去。 刚松了一口气,觅尘便又投入了紧张中,上轿赶忙又是往戴府赶。戴府比义钦王府要更热闹,巷子之中早已人潮涌动。觅尘走小道这才在花轿到前匆匆回到了府中。 鼓乐声动,唢呐悠扬,玉篆香炉,烛影辉煌,倾室笑语,高朋满座。 待花轿稳稳越过火盆,入院落下,戴郇翔才翻身下马,接过礼官捧上的弯弓,朝花轿虚射了三支红箭。在亲朋热火朝天的喝彩声中,掀开了轿帘,将云诺扶出了轿子。 觅尘站在一旁看他们十指相扣,心中亦是说不出的欣悦。为哥哥,为最好的姐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默默为他们祈福。 众人喧嚣嬉闹声中,戴郇翔手拉红绸将云诺带进了大殿,高堂之上两双老人早已坐定,皆是满脸欣悦,笑不拢口。 礼官正要举行拜天地的礼仪,纪言却匆匆跑了进来。 “侯爷,老爷,皇上和慧妃娘娘的圣驾就要到府门了。” 亭上众人一听皆是一惊,抽气声响起,暗叹,真是好大的荣光。 戴世矩和黎戴熊亦是一惊,匆匆起身携众人赶往府门。觅尘也赶忙上前扶住云诺向府门而去,心中却暗骂,这皇帝来算哪门子的荣光,简直就是添乱。麻烦! 跪拜声中将圣驾迎进大厅,众人落座,又是一阵跪拜。海清帝和慧妃高坐上首。高锡上前一步打开明黄锦缎高声诵道:“皇上赐左侍郎大人及夫人金丝鸳鸯枕一对,纹云玉如意一对,细金合欢钿一对……慧妃娘娘赐左侍郎大人及夫人鸾凤结两双,碧翠烟云流串一副,莺歌金丝步摇两对,祖母绿流苏宝簪一对,温绿绯玉宝镯一对……” 随着高锡的高声,琳琅满目的物器被宫女们用托盘托着络绎不绝穿梭在众人面前,花样繁复,令人目不暇接。 觅尘耳尖听到坐在院中的众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说什么看这样子,怕是皇上有意要立慧妃为皇后了。还有的说什么皇上怕是要重新重用戴相了。 觅尘摇头叹息,想起不久前的“孔雀事件”,心中唏嘘不已。 一应赐品撤下,婚礼才重新步入了正途。觅尘扶着云诺慢慢走向亭中,一面低声轻拍她的手。 “叩拜一定要虔诚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官的高呼声中,仪礼终成,随着一声高呼“送入洞房。” 戴郇翔牵着红绫拉着云诺一步步地向洞房而去。 觅尘跟在两人后面,望着身前的一对佳人,红衣、红毯、红灯、红烛,觅尘心中还真是羡慕异常,不觉便想起了归海莫烬,也不知道大军行了哪里了。 “尘儿,尘儿。” 觅尘思绪被唤声打断,茫然抬头,竟已在新房之中。 戴郇翔看着一眼迷糊的觅尘,好笑摇头:“想什么呢,那般出神?哥哥得出去了,你……” “哥,你快出去吧,这里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嫂嫂的。”觅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赶忙推着戴郇翔往外走。 新郎官回到大厅是要应付层出不穷的调侃、灌酒和搞怪的。戴郇翔回到大厅后同众人一道送走了海清帝,气氛明显轻快了许多,恭喜声,劝酒声,斗酒声不绝于耳。 戴郇翔一身红衣,显得更加意气风发。只是也少不得被灌酒,没一会儿便已双颊通红,大厅之上却依旧是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此时的喜房之中,云诺轻绞着衣角,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又是甜蜜,又是担忧。 “尘儿,要不你出去看看吧,别让你哥哥喝多了。” 觅尘望向云诺拉扯着衣角的双手,扑哧一笑:“原来女英雄也有这么小女儿的时候啊?不是说紧张吗?怎么又盼着哥哥回来?怎么,着急了?”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我……我是心疼你哥,谁着急!死丫头!”盖头下,云诺的双颊绯红,无措地将衣袖扯得更紧了。 “好,好。我出去看看,嫂嫂大人稍等。别扯了,扯皱了看一会儿哥哥怎么取笑你。”觅尘轻笑着拉开云诺的手,见她点头转身向屋外走去。 到了大厅隔着纱幕,觅尘远远便见几人围着戴郇翔灌酒,而自己的大哥分明喝多了,一脸迷醉。微微蹙了下眉,目光转向首席的归海莫湛,觅尘眸光一亮。 “小霞,你来。”觅尘招手唤来站在厅角侍候的红衣小婢,俯身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见小霞点头轻拍她的肩膀。 “去吧。” 那小霞点头便匆匆走向首席的慕王归海莫湛。 觅尘隔着纱幕见小霞施礼凑前说了几句,归海莫湛转身轻撇过来一眼,轻轻点了下头,挥手示意小霞退下。 扭头看向远处的戴郇翔,归海莫湛见他的身影已有些微晃,眸中闪过笑意。以戴郇翔的酒量,才这些酒根本就不至于连站都站不稳的,再加上郇翔武功了得,摧气将酒劲驱散也不是不能的。 虽是这般想着,可还是站了起来,迈步走了过来。戴郇翔余光见归海莫湛过来,唇边逸出一抹笑来,身子一晃便向后倒去,刚好赶上归海莫湛伸手揽过的臂膀。 “郇翔今天也喝的不少了,本王看就早早让他洞房吧。这杯本王代为饮了,众位大人随意。”将戴郇翔交给紧跟上来的邹苑曦,归海莫湛取过他手中的酒杯,微微示意便昂头一饮而尽。 将杯子放下,轻轻点头回身便了戴郇翔二人。 觅尘见三人过来,又看戴郇翔被邹苑曦扶着,醉气熏熏的,赶忙吩咐准备醒酒汤,回身迎了上去。 “哥,怎么喝那么多。” 觅尘蹙眉嗔怪地望着一脸醉意的戴郇翔,撞上他的目光却是一愣,清亮有神,哪里像是醉酒之人。 “哥,你?” 戴郇翔狡黠一笑,轻轻眨了两下眼睛,一旁的归海莫湛和邹苑曦亦是轻声笑了起来。 “尘儿,你可是小看你大哥了。”归海莫湛笑道。 “连我老实的大哥都学坏了,不过洞房花烛夜,嘻嘻,了解,了解。”觅尘嘟嘴说着,后又嘻嘻一笑,一脸狡黠地看向戴郇翔。 “你这丫头。”戴郇翔见她这般,又是好笑又觉不好意思,抬头轻拍觅尘的头,迈步就往洞房走。 三人跟在他身后,看他步履轻快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相视一笑均是为这一对佳人高兴。 进了洞房,侍女捧着托盘上前,戴郇翔拿起上面缠着红绸的小弓,利落搭弓向新房四角各虚射一箭,又喃喃道:“一砍妖,二砍怪,三砍魔鬼坏脑袋,四砍丧神快离开,笑看麒麟送子来。” 觅尘站在一旁听着,不免莞尔一笑,心道这古代结婚可真比现代要麻烦多了。规矩一套套的,真够折腾人的。隔着纱幕看向静静坐在内床上的云诺,觅尘心中一阵唏嘘,那丫头可一天没吃东西呢。 这般想着,一阵头疼,心道这要轮到她,真是想想都要命。 一阵喧嚣传来,觅尘眸中闪过好笑,看吧,闹洞房的又来了。这结婚可真是受罪。 果然,思绪见一群人涌了进来,都是年轻人,几个皇子和戴郇翔的几个好友,觅尘倒也差不多都认得。 接下来可就热闹了,觅尘第一次参加古代的婚礼,不免心下好奇。静静立在一旁看着,暗自惊叹,谁说古人守礼。这闹腾起来可真比现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就不是电视上演的那么一回事,新房里静静的新郎掀开新娘的盖头。 这里分明就是一群人的哄笑声中见证之下,新郎挑起盖头。然后又是各种搞怪的游戏层出不穷,直将戴郇翔和云诺闹得满脸通红。什么取筷子,吃香蕉、对诗比赛、咬苹果、咬喜糖、夫唱妇随。 觅尘亦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不时也参与一下。忽而看向屋中的沙漏,竟已是不早,再看向被折腾地可怜兮兮的戴郇翔和云诺,眸中竟是同情。太可怕了!她可不想这样嫁人,简直是噩梦。 走向轻笑着望着一对璧人的归海莫湛,扯了下他的袖子:“让他们散了吧,不早了。” 归海莫湛笑着望向戴郇翔,眸中有着些许感叹,些许羡慕。今天的郇翔果真是意气风发啊,虽是被这般折腾亦是一种幸福啊。低头看向哭笑不得的觅尘,挑眉轻笑。 “娶亲都是这样的,闹上一整夜的都不少。通常闹得越晚越厉害便说明威望越高人缘越好,婚后的生活亦会过得越好。怎么?心疼你哥和嫂嫂了?不过今日既是尘儿相求,总要给我些好处吧?今晚我可帮你两次了。” “好处?你说吧,我可不能让我哥哥的洞房就这么过。”觅尘诧异张口,这样的闹法还人缘好,真是吓人。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归海莫湛轻笑,见觅尘点头,上前几步大声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也闹得差不多了,还是让郇翔早早洞房吧,不然他心里可要嫉恨我们了啊。明日还要早朝,都早早散了吧。” 他一开口,众人见时辰也确实不早,随声附和着。戴郇翔和云诺这才松了一口气,互望一眼眸中皆是庆幸。 “好好,今日就饶了郇翔和嫂子了。将合欢酒喝了,咱们就散。来,快将合欢酒呈人。”兵部右侍郎扬声说着,回头示意侍女。 觅尘也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接过侍女托着的合欢酒,走向已坐与床前的戴郇翔和云诺。突然眸光一亮,眼中闪过狡黠,走到两人面前,见戴郇翔伸手就要取那酒杯,觅尘错身一躲,迎上戴郇翔诧异的眸光。 “哥哥,且慢,尘儿有话要问,你的回答要是满意才能取这合欢酒。” 见戴郇翔点头,觅尘轻笑:“戴郇翔,你是否愿意娶黎云诺为妻,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珍爱她,保护她,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戴郇翔一愣,只觉心神一震,迎上觅尘带着激动晶亮又微微发红的眼睛,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回头望了眼云诺。坚定点头:“我愿意。” “大哥,这可不行,你得重复一下我刚刚的话,要对着嫂子重复哦。”觅尘狡黠一笑。 戴郇翔这次却没有再发愣,对觅尘一笑便回头照着她的话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话语铿锵有力。 觅尘满意点头,示意他取过盘中的酒杯,看向云诺。 “黎云诺,你是否愿意嫁戴郇翔为妻,在神面前和我不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永远?” 有了戴郇翔的示范,云诺又是豪爽性子,虽是众目睽睽却亦是眸中只有戴郇翔,字字清晰,句句坚定。 觅尘看着面前眸中只有彼此的一对佳偶心中亦是充斥了满满的幸福感。 两人在众人面前喝下了合欢酒,众人才出了洞房。觅尘走在最后,轻轻帮他们关上了房门,红烛隐约从屋中透出,轻声一叹。 莫烬,我会等你,等你回来,等你娶我。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四章 及笄 雪花是冬的信物,也是冬的使者。永封二年的冬季来得特别突然,枝头的树叶还染着绿色,带着生机,一场大雪便突然其来席卷了整天雒阳城,鹅毛大雪扑簌簌下了一整天,觅尘第二天醒来一看,银装素裹,地上的积雪竟有一米多厚。 前几日还迎着令人遐思的秋雾,仅仅一夜之间便迎来了银装冰雪的冬季。换下薄薄的秋衫直接便着上了皮毛裘锦,觅尘望着院子中被大雪压得不堪重负的树木,微微蹙起了眉。 这场雪怕是要给出征的大军带去不少麻烦哪,这次出征不同往日的两次分别,那两次起码她和归海莫烬还能鸿雁传书,可这次打仗,战争是容不下他们的儿女私情的。 觅尘轻声一叹,他走了这么久了,连一封信都不曾送回来过,也不知道大军行到哪里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怕是要阻了他们的路,也不知道大军备了冬衣没有……这般想着觅尘又是一叹。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风直袭后脑,觅尘眸光一闪迅速侧身右手挥出直取余光捕捉到的那一抹红光。那光影微退,觅尘轻纵身体。 云诺嘻嘻一笑,收回袭出的左掌,面前觅尘已经施展轻功稳稳落在了几步开外。 “不错嘛,这功夫没学几天警觉性倒是强了不少。不过你这大早上的,叹什么气啊,别告诉我你是看今天下雪了,没有办法练功正苦闷呢,不会这么刻苦吧?” 自打云诺进门后,觅尘就跟着她学功夫,云诺也教的极为仔细,毕竟是平生第一个徒弟,说不定还会是唯一的一个,觅尘虽是前几天的时候嫌累,不过想起这一年多的生活倒也咬牙坚持了下来。如今两人见面几乎都是这般的开场。 觅尘得意地冲云诺挥挥拳头,她现在虽说功夫不怎么样,但是警觉性倒真让云诺给训练出来了。以前轻功就不错,只是警觉性太差所以每每遇到危险还没察觉就被放倒了,轻功再好也是没用。现在的她起码能像南洛师傅说的一样,打不过就跑了。 狡黠一笑,觅尘收了拳走向云诺:“去你的,我是在想这雪一下,大军冬日的军备,粮草就得加紧运往边疆了。怕是我大哥最近会很忙呢,他一忙没有时间和我嫂嫂甜言蜜语,嫂嫂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 “死丫头,我看你是惦记翰王爷,怕他在前线受苦吧?说来今年的天也真怪,怎么说下就下了。哈哈,不过我却喜欢,弋阳可没有这么大的雪。尘儿,明儿你可就及笄了,这一个月我跟娘都要忙死了,准备着准备那的,你倒好,天天还有闲情逸致吃茶画画。”云诺目光扫到房角置着的小茶案和窗前书案上的画纸颇有些气恼道。 “这点事就嚷嚷了?想你嫁人本姑娘可是忙得睡都睡不好,你是美美地嫁了人,我可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呢。” 觅尘横眉一竖一面调侃着云诺,一面回身在梳妆镜前落座,拿起木梳一下下地梳理着散在身后的长发。明天这长发将被挽起梳着发髻,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翻腾。及笄……他总是说盼这天,可现在她终于要及笄了,他却不在身边…… 使劲晃晃头,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今天时不时就回想起他,觅尘轻拍脑袋,抬头正迎上云诺似笑非笑的双眸,面上的戏谑显而易见。 “想他了?”云诺见觅尘看过来,起身走向她,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帮觅尘理顺着丝发。 “恩,是啊。这雪一下,天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大军出征时还穿的是秋衫,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挨的。”觅尘拉过云诺的手环在身前,身子向后一扬靠在了她的身上,眉宇间染上了担忧。 云诺轻笑:“放心吧,翰王爷英雄了得,像你这样事事替他担忧的,怕是过两年就成老太太了。莫凌那小子不也在军中嘛,你看,我这做姨娘的就一点也不为他担忧。那小子那点能耐可比你那冷面王爷差远了。” 觅尘见她说得轻快,心绪被感染,也暗叹自己真是白操心,像这样真不保过早衰老呢。看向一脸抚慰笑意的云诺,觅尘挑眉一笑。 “呵呵,你嫁了我哥,成了我嫂嫂。这回等莫凌回来,我跟他可就不是一个辈分上的了。得让他也管我叫尘儿姨才成。” 此话一落,两人均想起每次云诺逼归海莫凌叫小姨时他面上苦闷的表情,觅尘和云诺对视而笑。 笑声传出屋子,正指挥下人收拾庭院的青黛和红研听到亦是相视而笑。一早她们便发现小姐不开心,还是少夫人有办法,刚来这涵音山房就充满欢笑了。 此时万里之遥的燕然山短短一日间亦是跨越了金秋季节,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这座大漠西北的名山,短短一日间便变了模样,前一日还是金风微起,草木初凋,一日间已是银装遍裹,天寒地冻。大雪使本来就毫无人烟的山地更增添几许寂寞荒凉的景象。 这场大雪来得奇怪,它下的太过突然,天地间瞬间冷得出奇。雪也下得特别,它时而是零零散散飘落细碎雪花,时而又滚滚团团漫天洒落着大片鹅毛。 这般下了一晚上终于在天光微亮时停了下来,此时的燕然山已是铺天盖地,白皑皑,亮晶晶,迷迷茫茫,一片混沌。 清晨的太阳只有惨淡苍白的一丝温柔,没有平日的亮丽暖和,阴风卷起地上的落雪刺人肌骨,这样的天气怕是连雪狼亦不肯轻易出洞。 然而,就在这天寒地冻,风雪弥漫的燕然山,陡然间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变得热闹喧嚣起来。这是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足足有近万人,个个玄甲铁衣,虽是大雪袭身却毫不见一丝颓势。 他们个个目光炯炯,神形威怒,沿着冰封的山路,艰难地行进着。大雪封路,纵使这群大军威猛异常,奈何天公不美,这样的鬼天气他们也不得不行进艰难。万人队伍被成长长的队形,山路间苍茫白色中宛若一条黑色蛟龙。 队伍中不时还传出一阵阵的笑声,可见虽是道路难行,却丝毫不能影响这支队伍高昂的斗志。 队伍的最前方,一匹全身乌毛的大马上,高坐着一位极为年轻的将领。同身后的众将士一样,他亦是穿着玄色的盔甲,甲袍下亦是一件单薄的秋衫。只是铠甲外尚披着一件雪大的云雁风毛大氅。 风霜扫过面颊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侧面更显坚毅。他回头望了眼山路上蜿蜒攀爬的将士,双眉微锁,身下驰焰是为神驹,这样的山路亦能驮着他行走。然而身后的众将士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个个都是牵着马匹行走艰难。 归海莫烬轻勒马缰,抬头望向不见尽头的山地,苍莽无垠,两片嘴唇轻挑带着似笑非笑的冷峻,也透着几分高傲和轻蔑。利落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身旁的李泾。 不远处的归海莫凌见他下马,忙策马急奔几步行了过来:“四哥,怎么了?” “歇下吧,慕扬,吩咐大家原地休整用些干粮。莫凌,随我上山查看。” 归海莫烬一面吩咐着一面取下驰焰背负着的行囊,从中取了两个硬邦邦的干饼收进怀中。 归海莫凌见他这般应了一声也翻身下了马,取了干粮和水袋跨上,抬头望向白雪覆盖的高顶。 “四哥,比比看谁先上去?” “好!”归海莫烬锋锐的薄唇微挑应声道。 他的话刚落,归海莫凌已是先一步飞纵而起,一脚踏向崖壁的一处凸起,身影飞纵而出,如同雪峰之上迅捷的鹰鹫。 “输了的今晚没饭吃,军粮可是不多了。” 远远传来归海莫凌的轻笑朗声,归海莫烬望了眼越来越远的黑影,轻笑摇头,凝眸御气,身影飞掠而起,大麾带动脚下的积雪洋洋洒洒。前队的黑翊军士兵只觉一阵寒风吹过,凝目去看,归海莫烬的身影亦是难寻。早已见过主帅身手的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心惊,暗叹看来王爷的功夫又见增了。 天色临近正午,归海莫烬便登上了燕然山云峰的高颠。矗立山巅,归海莫烬望着远近一片苍茫起伏的山岭,眸光微敛,远眺之间,身影隐有睥睨天下的霸气凛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归海莫烬薄唇轻扬,微微回头。 “四哥,怎么我比你还慢这么久?看来这辈子我别想追上四哥了。”归海莫凌身子一落在崖顶便气恼说着,跨步上前往地上一坐拔下腰际的水囊便咕咚咚地灌了几口。 归海莫烬也不理他,回身望向东北面,三座高峰耸立着阻住了他的视线,但是他仿似已经看到了那大山之后的茫茫草原。那里定是一片银白色的天地,就在那浑然一体的雪原上有他们黑翊军此次出击的目标。北纥右谷蠡王且鞮侯一部。归海莫烬双眼微眯,黑亮的眸中隐有势在必得的清光。 归海莫烬坐了会儿亦站了起来,看向面前被大雪装上银服的山河大地,山峦起伏之间,风搅雪,雪裹风,掀起阵阵狂飙。望着这天光地阔,他只觉胸膛之间一股豪情冲天而起,跨前一步扬了扬身后的大麾,清喝一声,声音高亮传遍山宇。 “哈哈,四哥,这雪虽下的不是时候但倒也不是全无坏处,此处风景还真不错。” 归海莫烬抬手轻拍他的肩膀,亦是开怀一笑,只觉站在这大山之巅,确实令人心臆开广:“不止这一个好处。你猜那右谷蠡王且鞮侯此刻正在做什么?” 归海莫凌微愣,随即了然一笑。他们从出征半月就和大军分开,归海莫烬带着九千精挑细选的黑翊军精锐快马加鞭,轻车简从直奔燕然山而来。北纥人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行军速度会如此之快。如今大雪封山,纵使北纥精兵想翻过燕然山怕也不易,但是这世间便没有路能阻挡得了黑翊军的脚步,纵使天险亦不能。 “哈哈,怕是咱们的大军杀到,那右谷蠡王且鞮侯只会以为是在做梦。四哥,我都等不及了,这几日军粮缺乏,弟弟我可五六天没吃饱过肚子了。这雪一下,咱们又个个单衣,再不杀几个北纥人过过瘾,这心里头的委屈劲可要憋坏爷们了。”归海莫凌说着亦望向东北方的天际,眸中星光点点。 归海莫烬轻笑:“咱们的军粮和棉衣可都在这三个山头后面,且鞮侯一部是北纥最富强的,那里的牛羊不怕填不饱兄弟们的肚子。只是这两天得加紧行路,我怕这天会再下。” 归海莫凌看看阴沉的天空眉宇间亦蕴上了几分担忧,沉默良久,低头时却瞥见归海莫烬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微微一愣,随即了然。 “四哥想尘儿了?” “尘儿最爱雪,明天她便及笄了……”归海莫烬喃喃说着回身望向南方的遥遥天际,在那苍茫的万里之远有着他的爱人啊。 银装清裹,冬韵初染之际,觅尘迎来了她的及笄礼。一早便被云诺从暖暖的被窝中挖起,府中忙忙碌碌准备着,颇有几分热闹气氛。 梳洗停当,觅尘便跟着云诺匆匆往戴府主屋的大厅赶。到了辑风院远远便见厅堂上挂着高高的大红灯笼,觅尘莞尔一笑。 戴世矩和罗夫人已在厅中上首端坐,连戴郇翔也专门请了假美元去衙署站在厅廊下,见云诺带着觅尘过来,忙大步迎了上来。 “尘儿,长大了。来,吉时就要到了。” 觅尘笑着任由大哥拉着自己走向大厅,刚到廊下,便听宫中专门派来的提举官启声奏道:“清尘郡主行笄礼,奏乐。” 瞬间笙乐大作,觅尘在云诺的引导下散发垂肩缓步踏上红地毯却不是走向大厅,而是行往厅东侧的小暖阁,等候罗夫人为她梳发总髻。 觅尘刚在梳妆台前落座,戴郇翔便满脸笑意地步了进来,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两个盒子,放在了觅尘面前。 “打开看看吧。” 觅尘微愣,见戴郇翔一脸神秘,轻轻撇嘴随手便拿起了那个乌木发黑的长盒。戴郇翔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抹不辨的异色,随即又是恍然一笑。 觅尘却没看到他这些表情,轻轻将盒子打开,盒中的红绸上静静陈放着一支精巧的天青蓝发簪,精巧简约,只在簪子顶端雕着一朵兰花,觅尘几乎第一眼便被抓住了心神。 轻轻执起,一股温润之气袭上指尖。觅尘诧异挑眉,那簪子放在盒中倒还不见特别,拿起,它竟似透明般,晶莹剔透异常美丽。 “好美。”觅尘不免低呼。 “那是,能不美嘛,这可是灵犀角骨雕琢成的。只是那雕工可真不怎么样,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云诺撇嘴说道,眸中却是笑意盈盈。 听她这么说,觅尘微愣,将目光从发簪上拉出,挑眉看向云诺:“是他做的?” “是啊。”云诺当然知道觅尘问的什么,无奈一笑点头说着。 觅尘眉宇间瞬间染上了狂喜,低头看向手中的发簪轻柔抚摸着,面颊上也浮上了一层红晕。 “这么丑才雕工,翰王也拿得出手。啧啧,那云川灵犀神兽听说早就灭绝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得见犀角雕刻的发簪,我也算开眼了。尘儿,你的那冷面王爷还是有些本事的嘛。”云诺调侃道。 觅尘开心一笑,抬头瞪了她一眼看向戴郇翔:“哥,谢谢你。” “谢他做什么,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云诺撇嘴道。 “不看看另一个盒子吗?”戴郇翔轻笑着指向那另一个紫檀木的雕花盒。 觅尘微愣,将手中的发簪轻柔放进盒中,拿起了另一个盒子。轻轻打开,只觉流光溢彩倾泻而出,银色的缎锦上是一支线条优美的木簪,那木质很是特别,七彩流转的纹路自然而古朴。发簪的尽头被雕刻成一支精巧的玉兰花,花顶上镶着一颗珠子,而那光彩便是从珠子中映射出的。 “嘿嘿,舍蛇木,秦英王的宠妃当年在书中看到对这灵木的描述一直梦想见识一二,秦英王倾全国之力找了五年也不得见呢。还有那颗松莹珠,那可是高祖爷的尉迟皇后本想拿来镶在凤冠上的,结果后来愣是没舍得。尘儿啊,你今天可是赚大了。”云诺说着,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艳羡。 觅尘望着手中炫彩纷呈的发簪心中已知道它是何人所送了,如此大的手笔,怕也就只有他能做到吧。微微蹙眉将发簪放进盒中轻轻扣上了盖子,抬头俨然一笑。 “谢谢哥哥,也替我谢谢他,很美,我很喜欢。” 此时屋外响起脚步声,罗夫人带着一众侍女缓缓走了进来,觅尘起身看过去,只见他们托着的物件还真是不少,衣服,衣饰,头饰,颈饰……觅尘结舌难以相信这些东西一会竟要一股脑全顶到自己身上吗? 云诺同情地望了一眼觅尘,上前扶着罗夫人走了过来。 “尘儿,来坐下,姨娘好好给尘儿梳个发髻,从此就是大姑娘了。” 望着罗夫人慈爱的眼眸,觅尘无奈坐下,一阵忙碌。头发被一层层地梳起,一层层加戴钗冠,施以首饰。然后又是入东房着裙背,饮执事者所酌之酒,又是加大袖长裙,临近正午时觅尘猜在乐声中步入了大厅。 在厅中的蒲团上跪下,戴世矩为她脱去适才所加之冠,置于盘中命人撤去,然后从戴世矩拖来的银盘中拿起钗冠六翚四凤冠给觅尘戴上,罗夫人又从一旁侍女所托的盘上缓缓取过一枝枝冠笄,冠朵,细心地一一插在觅尘的头上。 对于平时散发不着任何金银珠饰的觅尘,这简直是一阵折磨,一翻下来她只觉得头重如钟,脖子一阵阵发酸,都有些摇晃起来了。 云诺在一旁看得一阵好笑,觅尘的脑袋本就娇小玲珑,这下倒还真有些奇怪。不过到是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风姿,越发妩媚起来了。 此时终于随着最后一支冠朵插入发间,礼成。觅尘在红研的搀扶下走至端坐高堂的戴老爷和罗夫人面前,叩首行礼,经过两人的一翻教导,这才被扶起来,终于礼成。 回到涵音山房,觅尘便急急扯下了那最大的凤冠金帽,一个闪身便趴在了床上,哀叹一声。 “小姐,这不能取下来的,起码今天不成,快带上。取下来不合规矩,而且会影响将来幸福的。”红研嚷嚷着拿起被觅尘扔在床边的发冠便向觅尘罩来。 觅尘一惊,赶忙向床角滚去,哪知道不知是哪支簪子挂在了床幔上,扯动间头上发簪簌簌作响,觅尘简直要发疯,伸手便要去扯,青黛赶忙扑上床一把便扯住了觅尘的双手。 “小姐别动,我来,我来。” “红研,青黛,你们饶了我吧,好沉啊。难道我就要这样参加今晚的宫宴吗?简直要命。”觅尘任由青黛解着被挂在床幔上的发簪,一面黑沉着脸低吼。 “小姐可以不去啊。”红研嬉笑着,面上竟还带了几分的幸灾乐祸。 觅尘伸手便拧了一把她的胳膊:“死丫头,叫你乐。” 见红研哀呼一声跑出老远,觅尘心中一阵气闷。今晚上皇宫中要举行盛宴,迎接伊罗国公主。伊罗国要和海天结成兄弟之国,两国永世和睦。本来这和觅尘没什么关系,奈何那伊罗国公主是她师娘,那伊罗国的驸马是他师傅,再加上她又近两年没有见到南洛师傅了,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怪只怪事情太过凑巧,为什么偏偏自己及笄的日子南洛师傅到京呢,她都要怀疑这是南洛专门在恶意整她! 轻轻摇了下重若千斤的头,觅尘又是一阵哀呼。 第五卷 风起云涌第十五章 突变 夜幕尚未降临,觅尘便登上了前往皇宫的车撵。晚上宫中将举行盛大的晚宴为正午 到达雒阳城的伊罗公主及其驸马接风。 觅尘眼前晃过南洛师傅那张桃花脸,心中充满了期待。这近两年一个师傅去了南方 游历,一个更是跑到了遥远的伊罗国。没想到,这说回来,两人竟似商量了一般全回来 了。 觅尘轻叹,掀开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5部分阅读 瓶盗碧酵房戳搜鄄辉洞ξ菜孀诺囊欢ハ陆雾猩凉器铮氐匠抵?,便动作了起来。往常前往宫中,她和红研青黛总是坐一辆车,今日出门她特意交代为 二人另外准备了小轿,两人虽是狐疑倒也没有坚持和她同车。 觅尘飞快地抬手将头上的凤冠取下,又一个个地拉扯着发间的冠钗,只要是稍稍能 动的,插得不紧能拔下的统统拔掉。没一会便觉头上轻松了不少,而马车的地上四散了 一片的珠钗。 突然一阵湿润触感传到指尖,觅尘微微一顿,眸中闪过笑意。她知道是那支灵犀簪 ,今天罗夫人就是用这只簪子挽起她第一束墨发。眼前似乎晃过归海莫烬雕刻着簪子时 的笨拙模样,心中涌起一股甜蜜的暖流。 轻轻抚摸着发簪端上的那朵兰花,细细的纹路在指尖滑过,觅尘暗骂云诺。什么粗 陋的雕工!在她看来,很不错呢,想着想着,觅尘便愉悦地哼起了小调。 没一会车撵停下,红研掀开车帘一看惊得张大了嘴巴,觅尘也不理她,得意一笑便 轻巧跳下了马车,徒留下一车的罗钗珠簪。 “小姐,都说了那些发簪去掉是不吉利的,不能……” “红研,你再多说一句小姐我就将你和朗枫的婚期退后一月,多说两句呢就退后三 个月,说三句你就别想嫁他了。”觅尘回头恐吓道,得意地发现红研马上闭了嘴,一脸 郁郁。 青黛似乎早已料定她会如此,见她只插着为数不多的几只发簪下车竟没说话,只是 无奈地摇了摇头,觅尘非常满意地轻抚她的脸颊:“还是青黛了解本郡主。” 车在宫城外等候,觅尘换上宫门前的青罗小轿,进了皇宫。入了清仪门,下轿步行 ,没一会儿便到了太宣殿。 觅尘刚到殿脚下,恰好遇到一人从侧廊转出,正是慕王归海莫湛。今日他穿着一袭 团龙白纹王袍,清雅中不失英气。看到觅尘脚步微微一顿,随即面上浮出舒暖一笑,更 显丰神如玉。觅尘莫名地心头未动,想起来那支流光溢彩的珠簪来。 望着觅尘有些微乱,不伦不类的头发,归海莫湛眸中闪过些许笑意,几步上前,抬 手轻轻帮她理顺耳际的乱发,又伸手从她右面发髻上取下两支珠钗,退后一步望了望见 左右平衡了不少,亦不再那般奇怪,这才轻轻一笑。 “都及笄了,怎么还那么调皮。” 觅尘呆愣愣得任由他轻轻为自己理发,为自己去簪,望着归海莫湛灯影下柔和的面 庞,宠溺的眼神心中升腾起暖意,宛然一笑,吐吐舌头,盈然俯身行礼。 “小女子失礼,让慕王爷见笑了。” 她微微低头的动作刚好将脑后的一支天青色发簪显露了出来,灯光下晶莹异常,归 海莫湛唇际的笑意微凝,随即上前伸手扶起觅尘。 “谢谢你送我的簪子,很好看,我很喜欢。”觅尘就势起身,抬头对归海莫湛嫣然 一笑。 归海莫湛微微一愣,眸中带过暖意,清光微晃:“既是喜欢为何不戴?” “呵呵,那簪子太耀眼了,尘儿今日戴了,还不成为全场女性的仇敌?会被众娘娘 追杀的。”觅尘轻声笑道,抬眸见归海莫湛面容略显暗淡,不知怎的便鬼使神差地又道 。 “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那发簪,谢谢你。” 归海莫湛低头迎上觅尘微微带着焦虑和无措的眼眸,轻轻一笑:“没关系,我知道 你不会戴的。走吧,许久不见你南洛师傅了吧?我们一起进去。” “我知道你不会戴的”归海莫湛的轻叹在觅尘脑中回旋不去,带着浓浓的失落和萧 索,觅尘心中一紧,迎上他笑意温暖的眼眸,竟有些不敢相视,匆匆低下了头。 “恩,是好久不见他了,有两年了,不知道师傅变样了没,要是变丑了我就不认这 师傅来了。” 归海莫湛见觅尘低头,又听她说话紧促,喋喋不休,眸中闪过一抹忧伤,心中暗 叹。尘儿啊尘儿,我的爱竟让你如此为难吗?你如此这般,我又情何以堪? 两人并肩进了太宣殿,男子伟岸英朗,闲雅间隐隐有龙虎气势,女子清丽脱俗,仿 若轻羽游凤,众人不由侧目纷纷看了过来。觅尘承接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暧昧眼神,只觉 一阵急躁,面上也浮起了一层薄红,这更是让有心人心下恍然。 哦,原来是这样。 望了一眼已经在席间端坐的戴世矩,觅尘匆匆便向左相府的席案走去。云诺为她的 及笄礼忙碌了一天,说是累了,这晚的宫宴她和罗夫人都没有来,戴郇翔又留在府中陪 夫人,所以席案上只有戴世矩一人。 觅尘在他身边端坐,只觉戴世矩意味不明地投来了一个眼神,一闪而过,想来也是 在想刚刚她和归海莫湛一起进来的事情,觅尘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此时的殿中早已置办好了酒馔果菜,排定宴席。因皇帝未到,依礼不能开席,大家 便三三两两地随意聊着天。 “怎么跟慕王爷一起进来?” 觅尘抬头迎上戴世矩眼底的探究,心道,看来自己猜对了。如今归海莫旭一倒台, 再加上戴相失宠,朝堂上竟有些右相邹杰独大的风势,那些望风的众臣有不少都倒向了 右相阵营。 觅尘虽是身在闺阁但偶尔听到戴郇翔将朝堂上的事,也略知一二,牧王归海莫湛推 崇做新太子的呼声很高。此时,她和归海莫湛这位太子潜力人选一起进来,戴世矩不关 注就怪了。 “只是在殿外碰到而已。” “恩。邹小姐已近及笄半年了,慕王爷的大婚却迟迟退后,尘儿可知道原因?” 戴世矩微微眯眼看向觅尘,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觅尘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探究,只是听他这般说却是心中一纠,漏跳了一 下。莫名一阵酸涩袭上心头,从前她只知那邹月叶跟自己同年,迟迟没有听到他们大婚 的消息,以为那邹小姐尚未行及笄礼,原来竟是已过礼,那为何婚期会迟迟退后,归海 莫湛已经不小了呢。 眼前晃过归海莫湛暖意幽深的眼眸,他的话响在耳畔,他说他不会放手,他说在她 嫁给莫烬前他不会放弃,难道竟真是为了这个吗?觅尘诧异看向对坐首席的那个俊逸的身影,心中一震,竟忘了回戴世矩的话。 好在此时殿外金磬轻响,司礼官清凉的声音响起高呼道:“皇上驾到,伊罗国公主 ,驸马到——” 殿内顿时一静,大家依礼起身站好,等那道黄袍身影在殿上正位落座后,觅尘随着 众人一起行山呼之礼。 “众卿平身。” 听到归海印威沉的声音,觅尘赶忙抬头看向大殿上方,正撞上南洛嬉笑望来的眼眸 ,一身青衣绣竹竟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连面上的表情亦是那般戏谑。 觅尘瞪了他一眼看向他身旁笑意盈盈正望着自己的萨伊莎,依旧美丽高贵。觅尘回 以一笑,见她右手轻抬在胸前划了一下。那是伊罗国表示高兴的手势,觅尘上次就见萨 伊莎做过,开怀一笑也抬起右手在胸前依葫芦画瓢比了一下。果见萨伊莎笑地更开心了 ,还凑到南洛耳边说了句什么,南洛师傅气恼地回头瞪了自己一眼。 “今日伊罗国公主驸马来我海天缔结兄弟之国,朕心甚慰,今天的国宴是为公主驸 马接风,也是为祝贺海天,伊罗两国和平而设,大家不必拘谨,国宴开始。朕先敬公主 和驸马一杯,愿海天,伊罗永世和平,互通有无,请。”海清帝举杯示意,仰首便饮下 了那杯酒。 “陛下所言极是,为两国永世和好,请。”萨伊莎开怀一笑,举杯亦饮下了那酒, 颇有几分豪爽气势,眉宇间带着一股傲然和高贵。 觅尘莞尔一笑,想起初次见她时的情景。那时自己还道她骄纵,傲慢。后来接触 深了才知道,人家伊罗国向来直来直往,根本就不懂什么宛转斡旋,连求人都直言直语 ,也难怪会被向来重视礼仪的海天人视为傲慢。 此时殿中歌舞齐名,众人欢聚一堂,一时间觥筹交错,笑语一片,整个太宣殿沉浸 在美酒和丝竹声中。一支舞蹈结束,海清帝再次敬酒,一面问着萨伊莎:“朕听说伊罗 国人擅舞,国中人人都会跳舞,公主看我海天舞蹈比之伊罗国如何?” 觅尘挑眉,心道伊罗国便是现代的新疆,新疆舞蹈一绝,女子擅舞倒是从古代就开 始的吗? “相较之下海天舞蹈含蓄,我伊罗舞蹈热情奔放,各有千秋。不过本公主还是喜欢 我伊罗舞蹈。”萨伊莎傲然昂声说道。 觅尘听到她的话却是心中一紧,暗笑这位师娘看来在海天呆了那么多年完全没有改 变,说话这般直来直去,怕是要被视作挑衅了。果然,御座上海清帝面色微僵,轻笑了 一声。 觅尘的想法马上被证实,一个她不认得的官员许是见萨伊莎一直漫不经心,神情傲 慢现在竟大言不惭说海天的舞蹈不如伊罗国,只见他愤然地站了起来。 “公主是说我海天舞蹈不如伊罗?那小臣倒要见识一下伊罗舞蹈了。” 觅尘看向那站起瞪向萨伊莎的青色朝服男子,眉宇间还带着几分书生意气,大概是 个新晋的书呆子,想来只是看不惯萨伊莎的“傲慢”,倒也不似可以挑衅。 “本公主这次并没有带舞女前来,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萨伊莎轻笑说着,见身 旁的南洛向自己示意,茫然地蹙了下眉。 觅尘暗叹,看这样子,怕是她这师娘还没搞明白大殿气氛不对呢。 “就微臣所知公主当年在待月楼一支‘轻衣舞’倾国倾城被称为海天第一舞,驸马 更是我海天知名的‘琴魂’。微臣有个建议,不知在这大殿之上,如此喜庆之日就有驸 马操琴,公主起舞,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一个身着褐色低等朝服的小官站起,颇有几分得意地挑衅望向台上的萨伊莎。忘形 的大加讥讽,全然没看到皇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直到旁边同僚拽他的衣袖,还迷惑不 解。 觅尘微微蹙眉,他这话说得已是极为难听,一下子便将师傅和师娘的身份何止贬低 了几个等级,让二人献艺,简直就是变相地羞辱。觅尘望了一眼那暗自得意的小官,心 道这人定是刚刚升迁不谙官场世事之人,怕是一心想要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如此鲁莽怕 是只会倒霉。 今日的国宴是为两国和好,如他这般冷嘲热讽地,怕海清帝就最先反感他。现场的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了起来,此时的萨伊莎面色也难看了起来,怒视着那官员,拍案而 起。 “本公主诚心前来海天希望缔结友好邻国,这便是海天地呃待客之道吗?” 殿下的其他几位伊罗国官员也愤愤不平地嚷嚷了起来,大殿之中瞬间便有了剑拔弩张之 势。 “公主莫要动怒,来人,将这乱言之人拉出去打五十大板。”海清帝目光冷冷道, 心中暗恼此人蠢材,他倒是看出那伊罗国公主并非刻意挑衅。 “今日本是两国的好日子,见血不吉。陛下还是饶恕了此人吧,想来大人亦是无心 之过。其实在下操琴,公主起舞也并非不可,只是公主如今又孕在身怕是要拂了大家的 兴了。不如就由南洛为大家抚琴一首,也算是为两国缔结兄弟之国庆贺,陛下以为如何 ?” 南洛见气氛弄出这般,轻笑说道。大方的态度,娴雅的姿态倒是显得那些有意看低 他的人拙劣低俗了。 觅尘听南洛这般说,暗道他现在毕竟是一国驸马,宴上操琴助兴怕总是有些以大国 之态居之的大臣要说三道四。心中一凛,抢在海清帝开口之前猛然站了起来,缓缓走向 殿中跪了下来。 “皇上,众所周知,小女曾在驸马座下学艺,小女学艺不精但如此盛宴,又恰逢两 国缔结友好喜庆之日,亦想微尽薄力,以示庆贺。愿代师傅献曲一首,住院海天,伊罗 永世和好。还望皇上允小女请求。” 海清帝本就觉得让南洛抚琴有失礼节,又见萨伊莎面色不好,正心里琢磨此事该如 何收场,此刻听觅尘所请满脸笑意马上变应允了下来觅尘叩首拜谢,宫侍们已经忙碌着在殿中摆设好了琴案。恍然间觅尘竟想到了多年 前,也是在这里,在这个地方自己一首“一二三四”歌真把当场众臣惊得鸦雀无声,恍 然一梦,莞尔牵起了唇角。 待到琴案摆设停当,觅尘在侍者准备好的白玉盘中浸手,结果方巾试过,亲自燃香 ,这才在案前款款落座。微微闭目,轻轻侧首调试丝弦,金灯浮光,她周身仿似自成一 格,淡然流动着一层明净清光,几个不成音调的琳琅轻声便消散了殿中刚刚还剑拔弩张 的火爆气氛。 大殿中诸声皆静,缓缓退入一方清净天地,觅尘微微一笑,手指轻划,一串清莹的 音符瞬间响彻在大殿之上,人们仿似看到了苍茫大地,万亩凋零,唯有梅花铁骨铮铮、 迎寒傲立。 突然琴音微高,众人仿似又感到了清新寒冷,带着初升朝阳气息的山风,伴着轻盈 虚飘的琴音,扑面而来。不知不觉中那清幽的琴音,便已将听者带入一个恬静、安详、 远离凡尘的境界。 琴声再变,觅尘闭目扬眉急划琴弦,滚拂手法跳跃琴间,琴音陡然急促刚健。清凉 的音色、轻巧的节奏、简洁的旋律,柔中带刚,跌宕多姿,勾画出梅花于风雪中昂首挺 立,临风摇曳的动态。 慢慢地琴声渐低,觅尘指法减慢,旋律中带有感叹的意味,尾声处袅袅不觉,轻盈 舒缓地结束在宫音上,一曲奏罢,回味无穷。一时间大殿之上一片静寂,人们仿佛都还 沉浸在方才的一番冰雪寒梅之景中,直到几声响亮的掌声响起。 “尘儿,此曲何名?” 南洛帝微带兴奋地声音响起,众人这才纷纷回神。 觅尘站起向海清帝施礼,抬头笑道:“梅花三弄。” “哈哈,好,好,梅花三弄,甚好。梅为花纸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 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尘儿此曲堪称一绝,尘儿的琴艺为师已是远远不及,看 来这‘琴魂’是再也当不得了。” “哈哈,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驸马能教导出如此出色的徒弟亦是一件幸事啊 !赏赐!”海清帝哈哈一笑附和道。 觅尘听者海清帝跟南洛打着哈哈,说着吉祥话,对于海清帝的赏赐不置可否。轻轻 退后席案,刚坐下便迎上了归海莫啸似笑非笑的眼眸,蓦然间竟想起多年前也是这般。 自己在宫宴上隔着远远地距离第一次见到这个面容邪魅的男子,当时他便是这般神情。 觅尘暗骂,这人怎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这般邪狞狂悖。 瞪了他一眼,觅尘便低下了头,突然又莫名觉得此刻对面那人怕是不会生气,只会 笑得更惹人恼,抬头一瞥果真如此,归海莫啸竟似是在等着她抬头一般,见她望过去还 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觅尘心头一阵气恼,淡漠地转过了眼。 大殿桑似乎又回到了方才的和乐气氛中,突然一个传侍官从殿外匆匆进殿,沿着台 阶上了御台,凑到海清帝面前轻声道。 “皇上,守城将赫云将军求见,说是刚刚有一对南翼人自称是南洛帝派来的使臣, 要求见皇上。之前他并没有收到有南翼使团要来的命令,所以觉得事情有异,将那队南 翼人收押了。只是其中一个大员说他是……是白嫔娘娘的哥哥,要求面见皇上,赫云不 敢怠慢,所以就将人带到了宫外,皇上看……” 传侍官虽是低语,可落座海清帝最近的白梅囍却听得清清楚楚,话语刚落,海清帝 正在犹豫,她便惊呼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是臣妾兄长,臣妾叩请皇上允他上殿,臣妾……臣妾已经多年不曾见到兄 长了,皇上。” 白嫔略带激动的声音在大殿想起,殿中一时静寂无声众人皆凝神屏息猜测着发生了 何事,当然众大臣是不敢光明正大抬头去看皇帝宠妃的。觅尘却从不忌讳这些,也想不 起这些礼数,已经看了那白嫔半天,真可谓声泪俱下。 听她的话像是她的哥哥来了在宫外等候传召,只是她哥哥此时来做什么?看样子怕 是皇帝不允都不行了。 “爱妃先起来。今日宫宴是为伊罗国公主驸马而设,临时再召它国使臣恐有不妥, 只是爱妃思乡之情亦是常人之理。这……” “公主驸马,本宫失礼,见笑了。只是本宫的哥哥此时就在宫外等候召见,本宫思 念深切,能否允他上殿?本宫感激不尽。”白嫔一听海清帝的话赶忙起身向萨伊莎和南 洛施礼询问。 “既是娘娘的兄长在外,娘娘又思念甚切,陛下理应召起上殿,本公主乐意成|人之 美。”萨伊莎笑道。 “本宫谢公主了,陛下。”白嫔神色一亮,赶忙回头看向海清帝。 海清帝放声一笑,容色愉悦,赞道:“公主豪爽,朕领教了。来人,请南翼使臣上殿觐 见。”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男子便在传侍官的带领下缓步进了大殿。三十来岁的 模样,身形清瘦,面容清雅,倒真和那白嫔有几分相像之处,正是南翼的左广禄大人白 清囍。 待得白清囍在大殿站定对上位施礼,白嫔便欣喜地下了席案迎了上去,二人一番寒 暄。 “爱妃,令兄一路奔波,还是快快让其入座吧。”海清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 白嫔激动的寒暄。 白嫔也发现了殿中不易其兄妹亲近,忙连连称是,归了座。海清帝命人在左首上座 置下了席案,那白清囍归座,将其引荐给伊罗国公主驸马,众人又是一阵的寒暄。 觅尘听得昏昏欲睡,只觉一大早就被叫起折腾及笄礼,到现在真是浑身都疼。突然 感到一股突兀的视线扫向她,觅尘蓦然回神却见是那百清囍似笑非笑地望了自己一眼。 觅尘莫名心中一突,瞬间便清醒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腾起一阵的不安来,眉宇 也锁了起来。 隐约间似乎听到刚刚是海清帝询问白清囍何以深夜到京,而且出使海天亦没有事先 通告,且是一副商旅打扮。可他干什么不回话却先看自己呢?觅尘还没弄明白心中的焦 虑为何,那白清囍已是站了起来,走到了殿中。 “清囍此来,是奉吾主之命递送国书而来。事先未及通告,乃是事出有因,还请皇 上见谅。”白清囍朗声说着,竟又看了眼觅尘,还轻轻一笑。 “哦,国书?明日早朝朕与正清殿定依礼接见白使臣。”海清帝微微一愣,随即笑 道。 众人亦是一惊,通常只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才会按严格的规定下国书,比如宣战,议 和,投降等。南翼国突然递送诏书又以如此奇怪的方式倒是令众人面上都是一僵。 “哈哈,皇上,吾主盼着下臣早日归国,将喜讯给回,所以下臣真是一刻都等不及 要将国书呈上。”白清囍却似丝毫也不被气氛影响,朗声说道。 “喜讯?” “皇上,下臣此次前来,吾主委以重任。下臣是替吴皇求婚而来。来人,呈国书。 ”白清囍洪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久久回撤。 觅尘的心猛然一纠,虽是没有听到他指出所要求婚之人,可莫名一敢肯定必是自己 。 她咳没有忘记前不久还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孔雀事件,怕是到现在京城之中尚有不少 人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她和南洛帝的故事,抬头震惊地盯向那百清囍,一阵冷汗已是冒了 出来。 显然众位大臣也都有猜测,竟不约而同地全看了过来,连戴世矩都没有忍住轻轻回 了下头。 觅尘心中一阵慌乱,盯着那南翼的小臣将一个漆红木盒捧上大殿,看高锡接过那木 盒缓缓送上御台。无措地甩头,想要甩掉心头的恐慌,却撞上了一双清波柔和的双眸, 觅尘一愣。 归海莫湛微微蹙着眉宇,眸中却是一片古波,带着一种让人沉入的宁静瞬间安抚了 觅尘焦躁的心。见觅尘望过来,冲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那眸中的明波,似在说 ,不要怕,一切有我。 觅尘恍然一愣,慢慢地心境便也平复了下来,心道,自己一定不会那般倒霉,和亲 ?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此时的海清帝已经看好了那国书,似是相当震惊,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的老辣皇帝 此刻面上竟流露出明显的诧异和惊动,又一瞬间觅尘甚至看到他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 里紧抿的嘴。而后他忙收敛表情却似有若无的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觅尘刚刚平复的心 便又被掉了起来。 “哈哈,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南洛帝的诚意朕已经知晓,今日是我海天宴请伊 罗国公主驸马的大日子,此事容明日早朝再行商谈,白大人看如此可好?”海清帝微微 沉思,将手中的国书收好竟没有交给身后上前的太监高锡,而是直接收入了龙袍广袖之 中。 “一切依皇上所言,那下臣便先行告退。公主驸马,下臣为着朝服一路奔波面容不 整,便先行回驿馆,改日定携礼前往拜访公主驸马。”白清囍说罢,微微施礼,竟转身 看向了觅尘。 “清尘君主大名下臣听闻已久,今日得见果真倾国倾城。下臣奉吾皇之命在君主及 笄日之日送来礼物,还好没有错过。来人,呈上。” 随着白清囍德掌声,一名南翼小婢捧着个精美的金丝镂空盒子走到了殿上,直直走 向觅尘。觅尘只觉一阵恍惚,头痛欲裂,听着耳中传来的窃窃私语就算不认真留意亦能 猜到几分他们所说为何。 小婢走到觅尘面前,竟直接跪了下来,将捧着的金丝盒子呈在了觅尘眼前。觅尘微 愣,看向那百清囍:“此种大礼尘儿受不得。尘儿虽不知南洛帝所送何物,想来也定非 反常之物。我与贵国君主并无私交,请恕此物尘儿不能领受。” “哈哈,君主说笑了,谁人不知郡主与我国君私交甚好,前几日郡主还收了陛下万 里送来的两只圣鸟。今日郡主及笄吾皇岂有不表示的道理?”百清囍笑着上前两步示意 那小婢起身却坚持不退回那礼物。 觅尘见他神色坚持,怕是自己今日不收他便不会罢休。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面色微沉却伸手接过那金丝镂空盒,抬手便放在了身旁席案上。她可不想当着这么多 人的面打开,谁知道那南洛帝打的什么主意。 “郡主不打开看下?”白清囍挑眉。 “你们皇帝下令要本郡主当面打开了吗?”觅尘嫣然一笑,虽是心中恨恼,面上却 依旧风度宛雅。 “呵呵,那到没有。那盒中的梳蓖是吾皇亲手所做,郡主可要爱惜啊。皇上,下臣 告退。”白清囍的话语一落也不考虑掀起了多大风波,对着归海印一个施礼便翩然转身 而去。 觅尘恨得牙痒痒,感受到殿中射来的道道视线,耳边充斥着窃窃私语,看向那身旁 的金丝盒子简直想一脚将它踢开。 此时怕是高锡站出了宣读国书说那南洛帝求娶的非她清尘郡主,连她自己都不会相 信了。这古代女子要的梳篦是闺房私密之物,根本就不是随意可以送的。此后的宫宴是 怎么进行地觅尘根本就没有留意,脑中乱糟糟,看着那金丝盒只觉越看越刺眼,闹心的 发现那镂空的花雕竟是花开并蒂。 第五卷 风起云涌第十六章 倾城 觅尘从太宣殿出来,手中握着那只金丝纹盒只觉扎得手心生疼。戴世矩的面色也不 好看,他怕也不希望自己前去和亲吧,那样她这枚棋子岂不等于是失掉了? 觅尘这般想着快步上前:“父亲,倘若那国书真是要女儿和亲,此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 “尘儿,你与那南洛帝到底有没有私下来往过?”戴世矩回头微微蹙眉瞪向觅尘。 觅尘一愣,要说私下来往也就那晚,南洛帝确实去过涵音山房,但很快就被归海莫湛带 走了。此后她便再没见过那人,难不成他嫉恨自己弄晕他,要把她弄到南翼折磨他? 觅尘烦躁摇头:“从无。” “尘儿,如今我海天正与北纥开战,南边不易出现动荡,怕是此事……哎……待为 父再想想办法。”戴世矩蹙眉负手,见觅尘面色不愉,慈爱一笑又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那国书上所写的女子便是尘儿,倘若真是尘儿,明日早朝为父定 会力劝皇上的。你母亲和皇上感情亲厚,想来圣上会看在往日情分上……” “清尘郡主请留步。” 戴世矩的话尚未说完,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锡危险苍老的声音传来唤住了 二人。觅尘心中一惊,直觉不是好事。 果然高锡站定,先是对戴世矩点头施礼,接着便看向了觅尘:“皇上口谕,朕近来 身体微恙,太医皆束手无策,宣清尘郡主入住沐阳宫,为朕诊治。” 觅尘心头一惊,眉宇紧蹙,看向戴世矩,见他亦是禁不住变了面色。 “公公,我能不能回去收拾下东西,明日再行进宫?” “皇上口谕,令郡主今日便不必回府了,有什么要收拾的可遣奴才去拿。沐阳宫那 边也都收拾停当了,郡主请吧。”高锡说着侧身伸手引导。 觅尘看向戴世矩,见他无奈点头,只能轻叹一声跟着高锡向后宫走去。 “郡主,此事老奴已经遣人快马出城报给王爷了。明日看情况,倘若已成定局,老 奴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出去的。郡主莫要担心,便安心在宫中住下吧。”高锡带着觅 尘待到走远而来,看四下静寂便凑近一步低声安慰。 尘听他宽慰,又见他面容祥和,心下稍安,慢下了脚步。但高锡的言语分明就是已 经确定那国书上所写之人就是自己,想到海清帝看那国书时,高锡一直侍奉在身侧,许 是他看到了也不一定。 “谢谢高公公。这么说那国书上所写之人确实是尘儿了?” “是。老奴虽是没有看清楚所写内容,但却看到了郡主的封号”高锡点头道。 觅尘虽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听他这般说心中仍是忍不住升起一阵寒意。 “以公公对皇上的了解,他是否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事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 觅尘蹙着眉问着,心念急转。如今海天与北纥开战,此时倘若拂了南洛帝的意,会 不会兵戎相见虽不好说。但是觅尘却知道,对于皇帝来说,纵使自己是他的亲侄女亦不 过草芥。他怕是不会为了自己而让海天有丝毫的危险,何况这古代的女子本就是皇权的 棋子。 高公公倘若不是确定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定也不会匆匆就将此事传信与莫烬,觅尘越 想越是心惊。几乎看到了自己被迫出嫁的那一天。 “老奴也不敢肯定。只是看皇上的神色,怕是……最近天气不好,老奴是怕大雪阻 路,现在又不知前线情形,王爷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早些将消息传出去总是好的,明 日要是事态又变再派人送信便是。” “如此有劳公公了。尘儿,谢公公。”觅尘微微敛襟轻拜。 高锡一愣,忙上前扶起了觅尘:“郡主折杀老奴了,老奴当不起啊。王爷出征前几 次叮嘱老奴一定要照顾上郡主,郡主只管宽心,王爷定不会让郡主远嫁南翼的。明日一 有消息老奴定先遣人告知郡主。” 觅尘点头,心中却一点也不曾放下,暗叹,就算莫烬再了得,如今身在万里之外怕 是也鞭长莫及,难道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被送入虎口吗? 忧心忡忡地走着,抬头眼见已到沐阳宫便回身站定:“公公不必相送了,尘儿等公 公消息。” “好,那老奴便回去了。郡主安心休寝。”高锡躬身施礼,冲觅尘宽慰一笑,这才 转身匆匆而去。 见高锡的身影消失,觅尘久久站立,望着宫灯浮影,天际浩瀚又黑沉的云浮过夜空 。觅尘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云浮烟过,明明自己便身在其中,却有种仿若看戏的荒谬感 直击心间。 “和亲?真是荒诞无比。” 轻声苦笑,一阵寒风吹过,带起枝头落雪轻飞,钻入衣领,觅尘只觉有一丝清寒从 心口生出,丝丝缕缕慢慢变成整片扩散开来。眸光微敛,眸底亦染上冰寒。 她定不会老老实实去那南翼,定要逃脱才行!不管前方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会 妥协,不会任人摆布,纵使刀山火海只要自己心智坚定便也无惧不是吗? 这般想着心胸间便升腾起了一股坚韧之力,觅尘清浅一笑,利落转身便向着沐阳宫 大步而去。 高锡和觅尘分开,绕过漆红长廊的玲珑道,出来几十步路,即是清极门。绕过清极 门再穿过两处宫廊便是白嫔娘娘的蒹葭宫了。今晚结束宫宴海清帝便携着白嫔而去,想 来此刻也该歇下了。高锡一面想着,一面减慢了脚步。 刚过清极门,便见两个腰挂乌木牌的小火者推着辆小车向这边走来。见他走过来, 连忙避到一边垂手恭立。高锡脚步微微一顿,望了过去:“这是送往沐阳宫的?” 高锡轻哼了一声,抬步走向那小车,掀起车盖只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的红炭倒 着的极。将那盖子盖上,严厉道:“快些送去吧,沐阳宫正等着用呢,郡主已经过去 了。” 两个小火者听他话语严厉,微微一愣,竟站在原地没有动。 “愣着做什么!”高锡扬声道。 “是,是。”两人赶忙推着那小车匆匆而去,心中均是泛着嘀咕,这高公公看上去 倒是蛮关心清尘郡主的呢。 高锡没走几步,便见同在正清殿伺候的小陈子匆匆向这边跑来。微微蹙眉,高锡快 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 “可算找到您老了。都这么晚了,慕王爷非要面见皇上,奴才说了皇上已经安寝,可慕王爷竟是不听,您老赶紧去看看吧。宫门那开快落匙了啊,要是耽搁了王爷出宫,奴才怕是几条命也不够砍得啊。”那小陈子气喘吁吁地说着,满面焦急。 高锡微微思索,看向小陈子:“皇上当真睡下了?” “真真的,奴才岂敢哄骗慕王爷。” “王爷在交夜门?”高锡暗自一叹,本想海清帝倘若没有歇下,让慕王求求情看看。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是啊。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眼看宫门就要落匙,王爷竟也不急。”小陈子跳脚说着。皇子是不能留夜宫中的,这是大忌,倘使他耽搁了慕王爷回宫罪名不说掉脑袋怕也得挨板子。 “知道了,瞧你那出息。我去看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高锡一脚踢上那小陈子,说话间已迈步向前而去。 小陈子一乐,赶忙跟上前:“谢谢您老勒。” 绕过华西门的础柱,高锡远远便见前庭和后宫间的那道交夜门前站着一个身影,夜色下那身影纹风不动,尤显挺逸高拔。 高锡快步走进,归海莫湛听到脚步声侧身看了过去,见是内廷总管这才转过身来。 “王爷,您还是快些出宫吧。皇上真的睡下了,再说这么晚了,您就是有事情找皇上商议也得看圣上心情不是。这要是吵醒皇上,怕是……” “高公公,本王今晚是定要见父皇的。这后宫本王还没有闯过,今晚试试又有何妨?” 归海莫湛冷冷打断高锡的话,微蹙眉宇。 高锡见他这般,轻声一叹,跺了两下脚,上前一步:“王爷,老奴知道您这会儿心急。可您这般为郡主竟不顾宫廷礼法,您觉得皇上会怎么想?您是他的儿子,怕是皇上会将火都发到郡主那里。再者,您这时这般为郡主,是圣上怕也不喜,您越是失态,怕皇上越是要远远将郡主送走。奴才虽是愚钝,也伺候了皇上二十来年,皇上的脾气奴才比王爷清楚。您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郡主在宫中很安全,您尽管放心便是。” 高锡的话犹如雷鼓击在归海莫湛心间,他瞬间便明白了。是他太过焦急,失了分寸。他这般怕只会坏事!虽是不明白这高公公今日此举为何,但归海莫湛却由衷感谢他。轻声一叹,抱拳施礼,什么都没再说,便洒然转身而去。 高锡亦是跟着轻叹,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只觉其间透着说不出的沉重,一些不能言表的疼痛,无奈,或许还有些孤独……回身望了眼沐阳宫的方向,高锡暗叹,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被化作绕指柔的又岂止是一人……觅尘回到沐阳宫,收拾妥当望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宫殿,心生恍然。望向手边的金丝盒子,微微蹙眉。打开那盒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果真是君主风范,这梳篦确实精致。翅尖润滑,雕描细腻,色彩鲜艳,一看就不是凡品。 觅尘轻撇唇角,狠狠口上那盒子,将身体甩在了床上。本以为经过这噩梦般的一天会难以成眠,没想到很快她便沉沉入睡,连梦都没做上半个。 临近清晨天尚还蒙蒙一片时,外面突然传来吵杂喧闹声,觅尘被惊醒凝神静听吵闹声似乎是麟阳四所的方向传来的。有了上次神女宫的突变她哪里还敢怠慢,虽不知出了什么事却赶忙翻身下床,拉过衣服匆匆穿上便向外走。 “怎么了?” 沐阳宫的小宫女锦华惶惶跑了进来,“郡主,好像是有刺客。侍卫正巡查呢,郡主还是别出去了。” “刺客?刺谁?”觅尘诧异。 “听说刺客是从冷宫出来的,只是现在冷宫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啊。” “废后是关在冷宫吗?”觅尘心念微动,挑眉扫向锦华。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下去吧,没事别来打扰。”觅尘冷声说着转身又回到了房中。 见那小宫女应声退出了房,屋外恢复了安静。觅尘匆匆抓起一件黑色狐绒披风系好,悄悄出了房门向冷宫的方向潜去。 好在冷宫临近麟阳四所,她因着经常去找莫睿对此倒是极熟。果然越临近冷宫的方向火光越多,越是吵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觅尘小心地潜伏在假山中的暗处,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过去,只觉身后一股阴风袭来。身体一晃,觅尘便匆匆向山壁处闪躲而去,一道寒光在面前划过险险擦过脖颈。 “萧忆?” 觅尘尚未安稳站定,便匆匆唤了出来。 “你是谁?” 稍许的静默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虽是轻微但觅尘却听出是个女子。送了一口气,心中一阵后怕。 “莫凌是我朋友,你还好吧?”轻迈了两步,见那阴影处毫无动静,觅尘才大胆跨步走了过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清亮如冰雪般的眼眸,黑巾遮住了女子的半边脸,露出的烟眉紧拧着。眉眼间的疏离和警戒显而易见。 觅尘缓和一笑,心中已知自己猜对了。不过她怕是受了伤,走不了呢。不然此处离侍卫搜查的地方尚隔着一个大湖,她完全可以逃离的。 “我刚刚倘若大叫一声,现在你早就没命了。哪里受伤了?” 果然听到觅尘这般时候女子眼中戒备少了许多,轻动了身子,闷哼一声又靠向了假山。觅尘无奈摇头,上前一步血腥扑鼻而来。查看了下,她的胸前和腿部都受了伤,能坚持突出重围还真是了不起。匆匆将披风扯下,给女子包住。 觅尘也不离他,侧头望了望湖那边的火光,回头道。 “我背你走吧,不然等下他们搜到这边就完了。”回身不由分说便在女子面前俯身蹲下 。 女子稍稍迟疑了下便伏在了觅尘背上。 “照顾好伤口,倘若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6部分阅读 热羲茄叛u业侥悖铱杀2涣四恪!钡蜕底鸥┥硎┱骨峁p?向沐阳宫而去。 好在背上的萧忆并不沉,再加上这两个月来跟着云诺习武,觅尘的身体有力了许多。没 一会她便带着萧忆躲过匆匆往湖边赶得巡夜兵回到了沐阳宫。 将萧忆轻轻放在床上,此时的她早已昏迷了过去。觅尘匆忙为她处理了伤口,暗叹此女 子心智之坚。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换常人现在早没命了。 想来她定是用了什么催发内力的独门秘法才躲过重围的,望着床边丢弃的披风,已经被 血染湿。这姑娘也真是坚毅,如此这般了尚紧紧捂着伤口,愣是如她的话没让血流到地 上。 其实刚刚她也是猜测那刺客可能是萧忆,刺客是从冷柜出来的,要说冷宫有什么重要的 任务需要冒险刺杀,她是不信的。冷宫之中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怕就是前不久被废掉的萧 皇后了,只是那萧皇后已经疯掉,又有谁没事会去刺杀她呢? 既然不是刺杀那会不会是去探望?想到这里觅尘便猜测会是萧忆,毕竟那萧皇后对她有 恩,觅尘曾听说当年就是在萧太后和萧皇后的安排下,萧忆的父亲才能留得性命。 幸好她猜对了,不然这萧忆要是出了什么事,莫凌那小子怕是会伤心的吧。觅尘轻牵唇 角,看来今天被海清帝监禁还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嘛。 将萧忆面上的面巾撤掉,帮她擦拭面庞,突然觅尘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是了,她的脸为 什么不见苍白?竟还泛着红晕! 觅尘心中一动,细细地俯下身在她的耳际和颈下摩挲,果然! 轻轻一扯,一张面皮竟就被掀了起来。人皮面具!觅尘心中大喜,从没想过竟真有这么 神奇的东西。她现在正需要这东西,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呢。她一定得2得到这个面具 。 看向露出真面的萧忆,柔美无暇的面上,黛眉笼烟,细密的睫毛轻卷,小巧挺直的鼻翼 ,想起女子冷若清潭的双眸,觅尘心叹,果真是秀美无双,也难怪莫凌会陷入。 一阵忙碌,天色已经见亮。觅尘忙起身将那面具收好,开始收拾一屋的狼籍,得先点上 香,这么大的血腥味……这日的早朝如同以往,但似乎有些不同。衙署等待早朝的官员往常总是三三两两聚在一 起谈笑风生。然而近日衙署之中却分外安静肃穆,似乎人人心中都多了几分紧张。 昨日的晚宴一波三折,这些精明的大臣早已意识到今日的早朝定然有大事发生。 如同往常,大内刻漏房报了寅牌,官署衙门的两扇厚重朱漆大门被司阍缓缓推开。悠扬 而又威严的钟鼓声中大臣肃然上殿。 海清帝在御座上端坐,望着殿中垂头低目的众文武,凌厉的眼眸扫视一圈,轻扣龙案。 半晌才缓缓道。 “昨日宫宴大家也看到了。南洛帝派使臣来见朕,递送了国书。愿以南翼北境二十城为 聘求清尘郡主,众卿意下如何?” 一语如惊雷般炸开了静寂的大殿,抽气声迭起。 二十城为聘?换一个女人?这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闻所未闻,大殿上众人面容各异 。 莫湛心头大惊,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了眼高高在上的父皇,皇帝威严稳持的面容映入眼中 ,哪里有丝毫的玩笑之意。他只觉一阵惊慌,这样的聘礼怕是无人能够拒绝。 昨夜他思虑了一夜的说辞,如今尚未出口,已是一句也用不上了。 尚未等他细想,皇帝威严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戴相,清尘郡主是你的女儿,你先说 说吧。” 其实这样的国书,怕人人心中都知皇帝此刻心中作何想。一边是二十座城池,一边是一 个女子,这几乎是不用多想便可取舍的事情。 戴世矩此时已经一手心的汗,抬臂举笏上前,心念急转却想不出多么高明的回答能劝服 皇帝。 “皇上,臣女出嫁倘若能为我海天换取十城,那定是我戴府的无限荣光,亦是臣女的福 气。只是,用城池来做聘,此事闻所未闻,臣唯恐其中有诈。” “有诈?恩,众卿都来谈谈想法吧。”海清帝深深望了眼戴相,吩咐道。 “皇上,别说是二十座城,就是十座那也是换得的啊。” “是啊,微臣也以为此事可行。” “这是清尘郡主的无限荣光啊,倘使小女能换一座城池,微臣定马上就将她送往南翼。 ” 归海莫湛听者耳边响起的阵阵兴奋呼声,只觉一颗心沉沉压得他喘不过起来。眉头已经 紧紧锁起。 “皇上,那南洛帝j诈,不可轻信,攻城掠地,来之不易。岂有用二十座城池只求娶一 女子的道理?儿臣觉得戴相所言有理,此事其中定是有诈!”再也忍不住,归海莫湛跨 前一步朗声说道。 “皇上,南翼乃虎狼之国,南洛帝向来雄才伟略,颇有胆识,用二十座城池交换一女, 臣以为此事蹊跷。”邹苑曦也紧跟而上,眉宇间隐现焦虑。 “皇上,臣也觉得慕王爷,侍郎大人的话甚为有道理。南翼突然有此举,定有图谋,如 今我海天正与北纥开战,倘若鲁莽行事,必然陷入南翼国的圈套。”工部右中郎蓝明远 也忙上前道。 戴郇翔此刻亦不能隐忍,正欲出列,海清帝的冷哼声却响了起来。 “你们口口声声说有诈,那倒是说说这其中有何异处?那南翼侍者已经将二十城的官文 ,户簿,官印统统带了来。只要清尘郡主踏入郾茗城便可行交接大礼。邹相一直没有表 态,是何意啊?” 邹杰臣听到皇帝点名,面容沉稳举步上前:“回皇上,臣以为南翼国此举却有蹊跷之处 。只是南翼国实力虽不及我海天,但也不可小觑,如今海天正与北纥大战,南方实不易 再起兵戈。此时南翼国以二十城求娶郡主,可谓不惜血本,其明里是在换一女子,实则 是在试探我海天国力,倘若我海天不许,那便是明显示弱,则会助长南翼欺凌之心。那 南翼人定会看不起我海天,倘若不换怕会授人以柄,南翼会寻衅滋事,发动战争。所以 我海天不得不允,南翼要以二十城换一女子,我海天倘若不允则我国理短,若南翼不付 城池,那便就是他南翼理亏了。” “邹相之言是说我海天允许,乃是怕惹祸,招来兵戈?我泱泱大国岂会怕他南翼蛮儿? 既然其中有诈,皇上,请准许末将调动兵马,与南翼大战一场。” “贺将军,南翼以礼而来,只能以礼而去,不能调兵遣将。”邹杰臣轻笑说着,一句话便将那叫嚣的贺将军给堵死了。 “皇上,臣以为邹相所言虽有理,但清尘郡主虽只是一介女流,却向来有海天才女,第一美女之称。深得百姓爱戴,要深思熟虑而后行。”翰林院大学士谢羽时参拜道。 “谢大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何况大国君王乎?” “皇上依微臣看可否派一位智勇双全的使者护送清尘郡主入南翼?倘若能够换城就将清尘郡主留于南翼,倘若换不成,就将郡主带回。如此既不会上当,又无损国家的尊严 更使那南翼国无话可说。”工部尚书顾大人上前沉声道。 “父皇不可,郡主身份高贵,岂可如此儿戏!父皇,请……” “住口!”海清帝怒目打断归海莫湛的话,见他面有不甘,竟又要开口。拍案而起,厉声道。 “就按刚刚顾大人所言,拟旨,既然选定吉日便和亲。”归海印怒目扫了眼沸沸扬扬的 朝堂,说罢便再不听一句谏言,拂袖向殿下而去。 “皇上,送亲的人选……” “再议!”声音消散,海清帝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殿上。 大殿之中,时间静寂无声,似乎人们都还没从刚刚的激烈争执中回过神来。 归海莫湛双拳紧握,只觉太阳|岤一根青筋突突地剧烈跳动着,转身便向殿外疾步走去。 “你去哪儿?”邹苑曦匆忙赶上扯住了他,面上净是担忧。 “求见父皇。” “皇上心意已决,你此时去根本就于事无补,你……”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是求他收回旨意的。”归海莫湛沉声说着,拂开他的手便出了大殿。 邹苑曦听他这般说微愣,心中思索着,连身旁有人问话都恍如无觉。 在这一片混乱的朝堂上却有一个极有分量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那便是肇往归海 莫啸。此时他的唇角仍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眉宇间带着的几分凝重,怕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七章 和亲(上) 圣旨是在早朝过后的辰时送达沐阳宫的,觅尘从高锡手中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心中已不是不知滋味。 除了初听那二十城聘礼的震惊外,心头便再不起波澜,连一直以来徘徊心头的荒谬感都消失无踪了,心底只剩下平静。 平静地迎接圣旨,平静的跪地,平静的接旨。笑容婉约,仪态娴雅,姿容高华。 高锡望着笑意盈盈的觅尘,眸中闪过诧异,心中有些闹不明白。昨日事态尚未定下,郡主已是心急如焚,何以今日圣旨已下,她反倒一点也都不急了。 挥手示意侍女退下,高锡也赶忙将跟随同来的小太监驱退。 “高公公请坐。” “不敢。和亲的消息老奴晚些便吩咐人传与王爷,郡主倘若有事随时来找老奴。”高锡躬身说道。 “高公公可知皇上属意谁人送亲?”这是现在觅尘最关心的事情了,也不绕弯直盯高锡。 “这奴才还真猜不到。不过刚才老奴前来沐阳宫的时候,慕王爷在正清殿跪求皇上,请旨送亲。” 高锡的话让觅尘心头一纠,说不出的酸甜滋味翻腾着,最后皆融成丝丝缕缕的暖意。她岂不会明白他的心意,他这是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昨日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受摆布,想好了一定要逃脱。现在皇帝将自己囚禁在宫中,怕是要逃脱太难,纵使逃出宫去想逃出京都是亦是难。再退一步,真能逃得,那也会连累戴府,连累大哥他们。 所以她已经想好,等出了京此去南翼的路上一定要寻机会逃跑。归海莫湛怕亦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倘若揽了送亲的差事,到时候放走了自己岂不是要成朝廷的罪人?她倒不希望皇帝将差事交给他,她不愿连累他啊。 “以公公看,皇上会允慕王爷的请旨吗?” 高锡皱眉略一沉思,抬头道:“老奴不知,以老奴对圣上的了解,怕是不会。这样吧,老奴现在就回正清殿去,一有消息就想办法通知郡主。” “那尘儿就静候公公的消息了,尘儿谢过公公。”觅尘屈膝施礼道。 “使不得,使不得,老奴这就去了,皇上午时要与南翼白大人一起用膳,所以最迟午时便有消息,郡主只管安心等候。”高锡受宠若惊地扶起觅尘,一面急急的向外走去。 觅尘将他送出大殿,大步走向内殿,轻笑道:“醒了?感觉身上好点没?” 绕过殿廊,屏风后萧忆略带虚弱地依着屏壁,面色尚见苍白,显得一双黑眸尤其晶亮,只是仍带着冰雪般的清冷。虽是面上少了戒备,但觅尘感觉地出她不自觉中表露的疏离。 觅尘倒也不介意,盈然一笑,挑眉等她回答。心中暗叹,这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子呢。通常在人没有安全感的时候都会选择用冷漠包装自己。 “你是清尘郡主?我这是在哪里?”见觅尘笑,萧忆轻牵嘴角勉强一笑虚弱道。 “我这么有名吗?还是莫凌跟你提起过我?我扶你躺床上去,你失血过多需要休养,胸前的伤口很深,开裂了就麻烦了。”觅尘上前扶着萧忆,感觉她脚步虚浮而无力。再次暗叹她心智之坚,这么快便醒了过来。 萧忆在床上躺好,一翻动作额头已经一层冷汗,闭目吐息了片刻这才看向觅尘:“海天倾城倾国的清尘郡主谁人不知,你长得真美。” 倘若是从前觅尘听到这话还能乐上片刻,现在只觉一阵苦闷,苦笑:“倾城倾国?我宁愿自己现在变成丑八怪。” 萧忆微愣,随即了然一笑,任由觅尘掀开衣服查看伤口。 “你也很美啊,清丽绝俗,难怪莫凌喜欢你。”见伤口没有开裂,觅尘合上她的衣服,盖上被子,抬头一笑。 “郡主乱讲,他才……”萧忆微愣,面颊瞬间染红,连清冷的眼眸都多了几分羞怯。 觅尘笑着又道:“我可没乱讲,他亲口跟我说的呢。” 觅尘在床边坐下,见萧忆连脖颈都绯红了起来,低着头也不说话。觅尘眸中闪过狡猾,也不催她,只笑着望着她。 果然,没一会萧忆抬头看向她羞怯道:“真的?” “什么真的?” “他真的那么跟你说……说他喜欢我?”萧忆见觅尘竟一脸茫然,低头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来咬牙问这。 “是啊,那还有假!我跟他说我喜欢他,他亲口拒绝了我,还跟我说他有喜欢的女子了,叫萧忆。” 觅尘面色黯然苦闷到,幽怨的目光直逼萧忆。 “郡主也喜欢……”萧忆一惊,尚未想明白便急急开口,话到一半又觉那里不对,仔细一看觅尘眸中哪有半点伤心,全是狡猾的笑意。 “我也喜欢什么?”觅尘挑眉轻笑。 “郡主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萧忆面颊通红的转过了头,问声道。 “别郡主郡主的了,叫我尘儿吧。说起来我们俩还有血缘关系呢。萧太后是你的姑奶奶,却也是尘儿的外祖母。算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姐姐的。你只管好好在我这里养伤,等我出嫁的时候将你混在宫女中带出宫去。” 觅尘见萧忆面红赤耳便不再逗弄她,心道看来也并不是莫凌一人上心,这样她也便放心了。起码萧忆心里有莫凌便不会伤害他。 “谢谢你,尘儿。”萧忆抬头对觅尘感激一笑。 “这就是了。多笑笑,你笑起来可真好看,果真是越冰冷的人笑起来更动人呢。不过,莫凌那小子见过你笑没啊?” “尘儿……”萧忆无奈謓道。 觅尘哈哈一笑:“好好,不逗你了,别把伤口恼裂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萧忆看着觅尘轻盈的笑脸,纳纳道。 只一会的相处觅尘便觉两人亲切了不少,还多了份默契办。萧忆虽是问得没头没脑,可觅尘却了解她所问何事,苦闷一笑:“急有什么用,反正都这样了。没想到我还挺值钱的,竟能抵二十城池。” 见萧忆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觅尘哈哈一笑:“跟你说,我准备半路逃跑的,所以想借用下你的那张人皮面具,不知萧侠女可愿相借?不借也不行哦,不借我就抢。” “那面具是师傅的遗物,既然尘儿有用,变拿去吧。如今你救我一命,无以为报,我和你一起去南翼吧,兴许能帮上你的忙呢。” “谁说无以为报?我是看在莫凌的面子上才救你的,你要报答就嫁了他吧。”觅尘开心一笑,跑向梳妆台取出那面具便摆弄了起来,一面回头调侃着萧忆。 “我……我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萧忆低落的声音响起,觅尘撇嘴,无奈放下面具回身又走向她认真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杀你全家的又不是莫凌,你要记仇可不能算他头上。莫凌是个好男子,我劝你不好错过,错过了这一生怕都是遗憾,你也是他也罢,为什么就不能让爱抚平心头的恨呢?” 萧忆久久看着觅尘真挚的双眸,半晌才轻声一叹:“不光是这些,我也知道他没有错,他……他对我很好。女子一辈子能有个人这么爱惜自己是我萧忆的福气。只是他身份高贵,就是我喜欢他又能怎么样?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归海印也不会容忍他的儿子娶个平民。何况只要有机会,我定是要杀了归海印那狗贼的。” 觅尘望着萧忆倔强的面颊,决绝的眼眸,半天才轻声一叹:“你不试试又这么知道是没有结果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京城喜欢莫凌的可多了去了,你可别到时候错过了来后悔。你也该知道莫凌的性子,只要你坚持,他就定不会负你。行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弄些吃的给你。” 此时的正清宫高锡望了眼沙漏,已是临近午时,小心地撇了眼威沉着面的皇帝,高锡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快午时了。午时你宣了白使臣用膳。” “恩,湛儿还在外面?”海清帝放下手中宗卷,抬手轻捏眉心沉声道。 “是,王爷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哼,他宗卷喜欢跪就跪着。为个女人,越来越来没有长进。”海清帝恨恨说着,额前阴云沉沉。 “皇上息怒,最近天气多变,皇上龙体要紧。王爷定不是诚心惹皇上生气的,老奴想王爷大概是想起了怡雅公主,这才如此坚持。”刚才小心翼翼道。 归海印轻捏眉宇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沉声一叹,疲倦地放下了手,眉头虽是依旧紧紧的,可是面色却好了不少。眸中闪过些追忆,心头一痛。怡雅,那个也曾经围着他开心唤着父皇的可爱女儿,竟是怎么也想不起她的面容了…… 那年怡雅从漠北偷跑回来,也是在这里湛儿跪了两天两夜请求他不要将妹妹送回去,他大怒还打了湛儿五十廷杖。后来便传来了依雅撞柱自杀的消息,自那一会湛儿就和他似隔着什么般少了几分亲近。这个看似温和的儿子却亦是个倔强脾性,他又岂会不知。归海印略人一沉吟,起身向外走。 “不是说快到午时了吗,摆驾兼葭宫吧。” 高锡一愣赶忙快步跟上,心道这还没道午时呢,看来皇上不会生慕王爷的气了。 正清殿前的高台上归海莫湛身板直地跪着,满荣微沉,神情坚定将本来柔和的面颊拉出了些许坚毅的线条。 听到脚步声传出,他身体微震。一双明黄绣着蟠龙的锦靴停在面前,归海莫湛叩身一拜,扬声道:“请父皇允贰臣所请将送亲一事交由贰臣,贰臣定不辱使命。” 归海印定定的看着面前一身铿锵的儿子,默然沉思半晌,方低声道:“不辱使命?湛儿父皇还没有老!你的心思父皇多少还是知道些的,这事儿朕是不会让你去办的。收收心,你也不小了,那邹小姐也及开了吧?早些大婚吧,你母妃可早盼着你成家呢。” 说罢他便迈开大步走前面去,知事面色却似是多了几分钟郁郁和烦躁。高锡望了眼归海莫湛瞬间僵硬的身躯,暗自一叹,赶忙跟了上去。 归海莫湛没想到海清帝会将话挑的这般明了,心头一震。虽然海清帝的话带着难得的关爱,甚至听上去几分柔和,几分慈祥。但是他最后的那几句话却让归海莫湛知道,那是父皇的警告。他知道在家倘若再坚持。向来果断的父皇便会下旨逼他大婚了。 双手握紧,面色几变,最后化作幽深眸中的寂然。心生一叹,这样也罢,他就不信没有别的办法的嘛。 “王爷,你还是回府吧。地上寒,你这么跪着太伤身子。了” 小太监的话响起,归海莫湛抬头望了他一眼,温和一笑,面容已是从容的。用手摧打揉捏着腿部,小太监见他这般也赶忙跪下,手尚未扶上他的腿,便被他一手推开。 “不必了。”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归海莫湛说罢也不再看那太监一眼便站了起来,大步向宫外而去。 关于和亲,海清帝表现出了一直以来的雷烈风行,钦天监在圣旨下达的当天下午便将选定的吉日那呈报正清殿。言及七日后永封二年十一初四便是难得的黄道吉日,易嫁娶。 对于钦天监呈报的吉日是否真如其所说乃是难得的嫁娶之日已经无人区关注了,最重要的是皇帝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对钦天监大加赞赏。当即下旨礼部一切差事停侯,全力督办和亲一事,定不可耽误了吉日。 时间紧迫,宫中还专门成立了和亲准备处,制礼服,扎宫灯,备嫁礼。一时间皇宫上下处处忙碌,四处可见奔走的宫女太监。 觅尘这些日到时悠闲,自打第一日礼部带少府寺制衣司的人来沐阳宫,说是要给她量身做喜服,被她以泼妇般的架势轰出了沐阳宫,宫中便传言清尘郡主被逼和亲,脾性大发,此后便再没有人敢来这沐阳宫找她配合婚事了。 十六皇子归海莫睿倒是沐阳宫的常客,偶尔十一皇子归海莫融也会过来。除了他俩人人打到了沐阳宫都是避着走,生怕撞上失常的清尘郡主。 觅尘倒是乐得高兴,一来有萧忆在沐阳宫来人越少越好。再来,她还有不好事情要忙才没闲功夫配合婚事。她本就是被逼成婚,那些琐碎累人的是要她配合,简直做梦。 让小莫睿帮忙找来此去南翼一路郡县的地理志,觅尘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研究这些书籍上面。 大道每个郡县,小到一个村子只要是有迹可循,它的位置、地形、山川、河流觅尘都力求做到了然于心。还根据所查画了一幅海天南方地理图,精确程度令十一皇子和萧忆惊叹不止。 离和亲还有三日的时候,送亲人选终于在海清帝的再三考虑下敲定。一道圣旨在万人瞩目下送达了肇王府,掀起了朝堂上的又一阵暗涌。 此次送亲人人都知道非同以往,有了那二十城的聘礼,这送亲更肩负起了为海天开辟疆土的使命。倘若肇王这送亲的差事办的很顺利,无疑是立了大功,在朝堂上顾家气焰会更胜。 朝中那些精明的朝臣谁人不知慕王跪求送亲帝不允,如今却将这差事交由了肇王。皇帝这是有意让肇王立功吗?难道皇上有意立其为储君? 人人在心中计量的同时亦把目光放到了后宫,和亲之事皇帝令贤妃娘娘全权协办,暂代皇后之职。这就更加让朝臣心念急转,人人都以为自己闻到了异味,关于立储的异味。 这时候朝臣们已经将前几日清尘郡主带来的风波淡忘,开始去凑另一场更加与自己休戚相关的热闹。唯有海天的百姓们依旧以极大的热情在谈论着他们倾国倾城的郡主与异国国王的爱情故事。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五日时光一晃而过,转眼便是清尘郡主初见和亲的前一天。这日,海清帝特意准许戴相一家入宫与觅尘做最后的离别。 戴世矩满面无奈的让觅尘初次觉得这个父亲还不算太差。 面对罗夫人的眼泪,觅尘心生感动,自是一番劝慰,半天才终于劝止她的眼泪却抹不去这位慈爱姨娘心底的忧伤。觅尘心声叹息,从不知自己竟然得到了那么多。以前,是她不知道惜福,现在要离开了,才发现原来竟那么舍不得。 对于戴翔的担忧和愧疚,觅尘觉得窝心却又不奈。他是怨恨自己不能保护她,觅尘何尝不知。 觅尘早就从归海莫融那里得知,虽知道事情无往回转,戴翔还是四处奔走,翔尽办法看,想尽办法力图劝阻皇上改变心意。看着哥哥重重的黑眼圈和他眉宇间的愧疚,觅尘心中酸酸甜甜,最后皆化作心疼和愧疚。从来都是她欠哥哥的,欠了太多。 云诺虽是担忧,却表现地极为镇定,似乎早知道觅尘不会听凭摆布,必有想法。又似是寄希望与归海莫烬,获赠干脆出去女人直觉,她偷偷拉过觅尘坚定道。 “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得回来” 觅尘望着她红红的眼圈重重的点头。悄悄的塞给她一张纸条,眸中异彩纷呈。 青黛和红研却哭得两眼红肿,跪着非要同去南翼,觅尘劝了许久,软硬皆施,亦改变不了两人誓死都要随从的决心。最后觅尘值得骗二人说她已经想好了脱身的办法,她们跟着只会拖累自己,两人这才半信半疑的勉强答应留下。 临近傍晚的时候海清帝突然传唤觅尘,她这才送走了家人满心故意地跟着高锡向正清殿走去。 正清殿隶属皇宫的前朝,是皇帝平时处理政务之所,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女子涉足的。就算是一国之后也只有在皇帝特许的情况下才许进入。这般神圣的地方,觅尘不知道海清帝何故要在那里召见你。 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莫不是要交代下自己这个未来国际女间谍的工作吧?还是看她马上要为海天疆土大事做出一份贡献的面子上,这才赐她如此“荣光”。 觅尘讽刺一笑,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一离开自己的逃跑计划不管成与不成怕是都跟他这个皇帝再无交集了。心中一松,倒也不再紧张了,心念一动,竟有些想气气那逼婚的狗皇帝的想法。 道了正清殿高锡上前打帘,觅尘微微点头进入大殿,一股暖热扑面而来,空气中海蘊着安神香的气息。 摆设遍布,漆红高柱挺立,觅尘结社撇嘴,见无人引路回身连高锡都没有跟过来。微微皱眉,随即也不以为意,自行走进了内殿。 果然,海清帝背负双手站在内殿的龙案后,在这满眼皆是富贵的珠金宝屋中,明黄的身影却透露出些许的孤寂之意。 见归海印毫无动作,觅尘亦静力敛目,一言不发,知事平心静气地望着透窗而入的光线重重合合,片刻竟有些发起呆来。 “明日便要离开京都了,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半晌海清帝转身看向独自出神的觅尘,启口道,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到似一早便知她会如此一般。 “尘儿听皇上这话好似明日尘儿便要上断头台一般呢。”觅尘轻笑回望归海印。 归海印一愣,听觅尘的话全是讥讽之意,但她的笑容却灿烂无限,面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纯真,倒像果真只是在跟他开玩笑。皇帝探究地望着眼前笑容欣然的女子半晌竟有些不知道该讲些什么,走进亦觉得刚刚的话那般讽刺,虚假。 “皇上召尘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呵呵,那尘儿的心愿就是请皇上善待我的家人。”见归海印不再发一言,觅尘挑眉笑道。 “好,朕答应你。”归海印微微皱眉,看向觅尘的眸中却多了几丝的不解和探究。他岂会不知道觅尘不愿和亲,一般女子被逼迫不该向当年靖袼那样,或是怡雅那样,哭哭滴滴的或是大吵大闹吗? “那如此便谢谢皇上了。倘若皇上没有什么事情,那尘儿告退了。” 觅尘再笑,对于这个用铁腕让万物亿民默默俯首的皇帝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道理要与他讲,有什么怨恨要与他计较。这个已经没有了感情的帝王。她可怜他,更懒得施舍自己的一丝激|情与他。 觅尘说罢转身便跨步向外走去,甚至不愿再看着满是金光的宫殿一眼。 “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嫁往南翼?” 身后传来皇帝微沉的声音,觅尘脚步一顿,回身笑道;“以一女子去换二十城池,即便陛下也觉得此时蹊跷,不过试试又何妨呢。烦反正就算换不到城池海天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这话倒是令归海印听到了她的不满和讽刺,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自己总算掌握了局势般,眉宇间稍缓:“尘儿记恨朕,朕无话可说,知事朕作为这海天的国君,朕亦有朕的难处和考虑” “考虑?呵呵,皇上是想将我这个红颜祸水送的远远的,省的我危害尼的大好山河,更甚之影响你儿子的兄弟感情吧?皇上英明,防范未然,尘儿甚为佩服” 觅尘不无讽刺地道,心中此刻怎么也压不下愤怒。暗骂此人真够厚颜,果真是亏心事做多了,总要为自己找些借口,求个别人的原谅,还让自己心安。 归海印没有想到觅尘说翻脸就翻脸,还字字带血直击他的心头。他之所以急着送她送,正是因为两个儿子对此用心太深。 他年轻的时候亦感情用事过,这条路他是走过的,当年登基前他和霄南王何尝,一兄弟情深过?后来就因为爱上了同一个女子,痛苦了一生,未尽徒留他一人在这上,享受着无上的荣光却终日心神疲倦。 这条路他走过来了,便不能让他的两个儿子为了个女子祸起萧墙。尤其是烬儿,烬儿是他和暖清的孩子,他不能让他走父母的老路。所以他必须送走此女儿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归海印历目扫向觅尘,已经没有看方才的和蔼,冷声道。 “既是知道就莫要怪朕心狠,朕当年确实答应过靖袼,你的婚事会让你自己做主,但是朕不能看你祸害朕的两个儿子。” “呵呵,尘儿知道了。是尘儿咎由自取,皇上你英明神武果断处理了我这个祸害。只是不知道翰王和湛王能不能了解你的这番苦心么呢。毕竟感情之事是很难放心的呢,想当年那云兴娘子都做了别人的妻子了,陛下不照样放不下心中所想吗?而如今呢,你头上带着九龙冠盖,终其一生,富拥四海,子民亿万,后宫三千,不知道这皇宫有没有那么一个同人女是真心真意对皇上用情的呢。皇上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吗?哎,也许那些所谓的真情和快乐皇上根本不屑一顾呢,是尘儿多虑了。尘儿告退” 觅尘亦冷言相向,说罢望着归海印黑沉的脸欠身施礼,便赶忙向外面去。心中暗道,笑话,心中不走等那皇帝发起疯来砍了自己就不划算了。 前脚刚出大殿,就听到殿中传来一阵阵物器碎裂声,觅尘撇撇嘴望着高锡瞪大的眼眸得意一笑拔腿就跑,转过回廊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心中暗道,管它以后怎样,心中心中总算是舒服了不少。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七章 和亲(下) 永封二年十一月初四,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到来。觅尘本以为这日自己定睡不安稳,没想到一觉睡到宫女叫去仍迷糊不清。 沐浴更衣,觅尘不免诅咒,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人都没睡醒大早上起来洗澡!昏昏沉沉地泡在水中任由宫女们使劲往水里抛洒花瓣,觅尘迷糊暗叹,果然是要进献给一国之君的女人,包装是不可少的。不过现在洗澡有用吗?等到南翼怕是也四个月后了。 还没等她从迷蒙中走出,一声威严的禀奏传来,差点没让她滑进水中呛水而亡。 “咳咳……刚刚你们说什么?本郡主,呃……没听清。” “郡主,都已准备好了,请郡主移架验身,点守宫砂。”纱幕外老嬷嬷重复着,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般。 觅尘一个激灵,验身?怎么验?还没想明白,身上鸡皮疙瘩已起了一声,这种毫无人权的事情她们休想用在自己身上。哪里还能迷糊地了,觅尘利落起身穿衣,光着脚便冲出了浴房。 一把扯下纱幕,外室几个年纪稍大的嬷嬷诧异望着一脸怒容的觅尘,一时面面相觑。觅尘历目四扫,目光最后落在一个嬷嬷手中托着的精致小磁盘上。那里一只宽口青玉瓶中微微可见殷红流光,觅尘轻哼一声。 大步上前一把便抓起了那青玉瓶狠狠甩在了地上,历目回扫:“验身?本郡主不是处子便不用和亲了吗?滚!本郡主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们再敢说一个字,本郡主不介意这送亲的队伍中再多几个嬷嬷。” 几个嬷嬷见此,互相望了眼,倒也看出觅尘不像说笑。领头的嬷嬷使了个颜色,几个倒是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觅尘这才消了口气,然后是上妆,里三层外三层地涂涂抹抹。终于在觅尘的再三抗议下,宫女偷工减料搞好了脸,接着司管大礼的少府寺女官便捧着喜服走了进来。 礼官终于通报时辰到,一袭红盖头当空罩下,觅尘在宫女的扶持下向皇宫前朝的太和广场行去,身后跟随的是长长的陪嫁宫女,萧逸便藏在其中。 登上高高的行礼台,海清帝早已率领着文武百官,和南翼的迎亲使团恭候在侧。觅尘虽是盖着盖头,但亦能感受到台上台下的气势不小。唇边闪过讥讽,暗嘲自己这也算风光出嫁了。 接着是及其庄重的祭拜仪式,心中诅咒着这古代做什么都要祭拜,却又不得不任由宫女摆布着跪地,叩首,起身。这般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终于宫女将她领到了那明黄云靴前。 这会不用礼官提醒,觅尘已经知道是要跪地,可腿刚刚屈下,归海印却上前一步虚抚住了她。 “免了。朕愿尘儿与南洛帝恩爱白头。朕答应尘儿的事,定不会失言。” 觅尘就势站起,微微蹙眉。鬼才要和那个不阴不阳的南洛帝白头。她巴不得此去南翼的路上,那南洛帝暴毙呢。答应她的事?什么?照顾她的家人吗?那倒是要谢谢了。不过这皇帝怎么昨天她才无礼过,今天反倒不生气还和颜悦色的,觅尘心中闪过诧异,微微欠身。 “尘儿谢皇上。” 归海印吟了一声却没有再开口,取过礼官呈上红漆盘中的一个精致镶宝石的袋子放进了觅尘手中。 觅尘微微一愣,礼部遣派到沐阳宫教导礼仪的人被她拒之门外,还真不知海清帝塞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不过看包装应该蛮贵重。她为了不让人发现要逃跑的企图,一点贵重行李都没有带,如今见此物,心中一乐,却听海清帝道。 “这是我海天的一捧黄土,尘儿带上吧。” 觅尘欲哭无泪地点头,这皇帝分明就是恶意整饬她,给了希望再给当头一棒。 回身接受台下众人的朝贺,觅尘突然间有种悲壮之情滋生心头,罢了,就当是体验新生活了。这种机会可不多有,嘲讽着终于听到一声高亮的喝声。 “礼成。” 觅尘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正欲跨步下台,却猝然发现陈在自己身前一只大手。这哪里是刚刚小宫女的手?分明是个男人啊!还穿着红衣,红衣?新郎? 天!没人跟她说那变态南洛帝偷跑到海天了啊?!觅尘蓦然一愣,只觉头脑一阵混乱,半响都没有动作,只望着那只一场修长宽大的手怔怔愣神。 “尘儿对本王的手很感兴趣吗?” 一声轻笑擦耳而过,那只大手在面前滑过瞬间已是抓住了觅尘宽袖下的右手,觅尘本能一缩,无奈那人似乎一早便料定她会如此,抓地竟是极紧。她非但没有挣脱反而令自己的手背与那手轻擦带起一阵温度。 觅尘蹙眉,已从那话中猜到了此乃何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禁不住气恼。好像自己和这七皇子有仇,每次相见都极为不愉快!想到未来的数月要与此人日日相处,觅尘一阵头疼,闷闷道。 “怎么试你?” “不是我尘儿希望是谁?”听到觅尘的闷语,归海莫啸狭长的眸愉悦微扬,轻声戏谑,一面牵着觅尘向广场前方的红顶大轿稳稳走去。 觅尘已是明白为何是这人了。一般和亲送亲的都是女子的哥哥,这次皇帝派了归海莫啸送亲,作为娘家人自然是他带自己上花轿的。 心中暗骂,是谁都不希望是你,爱穿红衣的自恋狂。觅尘低噈:“你一送亲的做什么也穿红衣!” “原来尘儿把本王当成万俟瑜娑而非五哥,不过今日五哥怎么没有来呢?公然表示对父皇的不满呢。啧啧,尘儿能耐不小。” 归海莫啸轻讥道,说话间已经带觅尘走到了花轿前,觅尘听他的话,这才注意到果真没有见到归海莫湛。本以为是盖着盖头没有看到,原来他竟没有来……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阵酸楚,竟让她脚步一顿。“怎么?见不到五哥迈不动脚了?” 归海莫啸,抓着觅尘的手突然用力,惹得她低呼一声。觅尘暗骂他阴阳怪气,一大早受尽虐待临到头了还要受他的气,心中的得慌注意到左右只有两个小宫女跟随,狠狠道:“你放手我便能走得动了。” 归海莫啸拉着觅尘的手突然一紧,然后一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7部分阅读 轻笑传来,他竟真松了手。觅尘赶忙两手交错掩入广袖,解起了海清帝刚刚塞给自己的那个金丝锦带,脸上尽是狡黠和得意。今日她定要整治下这可恶的家伙,一早不让人高兴! 果然刚走几步到了车前,觅尘发现那马车甚高,勾唇明白了归海莫啸刚刚那声轻笑是何故了。心下暗笑,看今日我们谁得意到最后。 微微侧身对着眼底那一片红袍闷声道:“上不去,能否请王爷扶尘儿一把,多谢了。” “尘儿相请,本王乐意之至。”归海莫啸得意轻笑,上前重新抬起了右手。 觅尘盖头下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抬起左手搭上了他抬起的右臂。 归海莫啸高抬右臂,这动作刚好令他的广袖大张,觅尘眸光一闪,借力登上马车,接着她回身的一瞬间居高临下右手飞快回转广袖一挥一掩,手腕翻转,一捧东西便顺势滑进了归海莫啸右臂广袖中。 “咳咳……” 黄土激起的尘土令归海莫啸轻声咳着,本能便要甩袖,右手却是一紧。觅尘轻快带笑的低声响起。 “王爷还是注意形象的好,后面好多人呢。” 嘻嘻一笑,觅尘便飞快放手迅捷钻进了马车,分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吼,她便笑得更轻快了。 远远地众臣只以为郡主不舍离开,上来马车仍久久回望,肇王细心抚慰,郡主这才依依不舍姿态决绝进了车。心中还不免升起一阵悲悯,和亲王对于女子终不是好事啊。 归海莫啸狭长双眸紧眯,狠狠瞪了眼觅尘,右手却抓紧了袖口。回身怒气冲冲到马前,也没法抓马缰,飞身上马,一脸怒容。身旁的一个小将虽是不知王爷这是怎么了,却也不敢相询,赶忙也翻身上了马。 “王爷,您的枪。” 小兵捧上归海莫啸的长枪,他正欲伸手去接,面色又阴郁了几分,错身一用左手接过,大喝一声。 “出发!” 马车滚滚而动,缓缓离开了太和广场,离开了众人视线,出了太和门,突然马车一顿。觅尘诧异挑眉,微微掀起马车的棉帘。 远远见前朝和后宫连接的交夜门,贤妃娘娘站在那里正向这边眺望,身后的几个侍女似乎还拿着不少东西。 看向马车前方,果然归海莫啸冷冷端坐马上,竟没有过去的意思。显然那贤妃也看出他不会过去,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大包东西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王爷,娘娘收拾了些衣物,怕王爷您路上受冻,您……” “贤妃娘娘费心了。本王一切都好,不劳娘娘惦记,拿回去。出发!” 冷冷的声音传进马车,觅尘微微蹙眉。马车果真动了起来,再看向那贤妃正见她身子轻轻晃动了下,身旁的宫女赶忙上前扶住。 觅尘暗叹这归海莫啸果真没人性,自己的母亲这般相送,殷殷切切竟还冷眼相向,简直畜生。 放下了车帘又是一阵气闷,心道这几个月真要和他一起过吗?这人虽是差劲可却极难对付,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 一早便经受折腾,觅尘只觉一阵头疼,干脆不再多想,转而打量起这将要呆上数月的马车。这是一辆四匹马驾车的高大马车。车中甚为奢华,一共两间。外间供侍女服侍使用,一间便是她现在所呆的起居室。 空间很大,足足有三米宽,四米长,整个一小房间。车面铺着厚厚的毛毯,锦被数条叠放在一侧。觅尘现在坐着的是一个小软榻,身旁还让在数个柔软的棉垫。除此之外,尚未一个小方桌,一个书架,有些像一间简单的卧室。 满意轻哼,觅尘暗叹这和亲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起码待遇还不错。 车外转为喧闹,觅尘透过两侧小纱窗,发现车队已经出了宫门。街道上喧闹的厉害,路边全是围观的百姓,见队伍过来,纷纷跪地。觅尘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这样热闹,萧忆想趁人不注意逃离应该蛮容易的吧。 萧忆本是坚持要和她一起南下的,克觅尘总觉得此去一路情况不明,倒是少个人便少了份风险,拒绝了她的好意,想来现在她定已经逃脱了吧。 望着路边跪拜的百姓,觅尘微微蹙眉,暗嘲自己现在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剥削阶级。 送亲的护卫,陪嫁的侍女,再加上今日突然冒出来的南翼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五千人,蔓延排出数里长,缓缓向南城门而去。 马车是在巳时出了南城门的,出了城队伍速度便快了许多。没有了喧嚣声,觅尘便随手翻了一本书靠着软垫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 突然马车又停了下来,觅尘不以为意,依旧翻着手中的手。却听归海莫啸清扬的声音穿窗而过。 “我道五哥不来送你了,原来要独自相送,真真不一般呢。” 觅尘猛然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推开了车门。目光一转便找到了那个俊逸的身影。白裘乌发见她望过去,面带微笑如有春风拂过面颊,皎月垄过周身。 觅尘鼻头一酸,便红了眼眶。独自上路,连红研、青黛都没有相随,原来她心中也害怕,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强。 “啧啧,就那么高兴?要道别赶紧的,本王还急着赶路!”归海莫啸望着觅尘红红的眼眶,心中一阵烦闷,冷目撇了眼路旁小亭中站着的那抹白影,厉声道。 觅尘微错双眸,轻轻眨了几下眼,回头撇了眼归海莫啸,见他已经另换了套墨绿的锦服,听他话语冷然。以为他还在生刚刚戏弄之气,便也不搭理他,抚着宫女的手下了马车直直便向归海莫湛走去。 归海莫湛静静站着看她一步步走来,眸色黯然,笑容温润。见她上了台阶,这才转身走向亭中,伸手执起桌上的白瓷雕梅酒壶,抬手酒色青亮落入青花瓷盅中。他执起那杯酒走向觅尘,轻笑着送过酒盅。 “一杯清酒相送,全当暖身吧。” 觅尘微笑接过,仰首便饮了那酒,酒不烈,却有芳醇香味回味口中,余味清爽柔顺。轻轻摩挲着酒盅光滑的瓷壁,觅尘轻轻笑了起来。 “好酒。” 归海莫湛望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唇边却逸出了清浅的笑来。 “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开心。”声音微哽,觅尘唇际却扬起了更加灿烂的笑。 归海莫湛似是轻叹了一声,微微扬起线条清瘦的下巴,凝目天际。半响都没有说话,两人立于冬日清寒之中寂寂无言,却丝毫都不觉尴尬,仿若如此便能了然一些除了彼此在无人可察的情愫。 忽然,归海莫湛轻声道:“人人都知道我会送你,为何独独你却以为我不会来呢。” 唇边浮起清冷笑容望着觅尘怔怔双眸,轻声又道:“我若不来岂不是令人奇怪,那我不妨便光明正大的送。” 觅尘静静望着他,只觉他的面色十分不好,微带苍白,寒气中更显得如冰雪一般。心中一痛,低下了头。半响才重又抬起眸,轻扬唇角,然而一双如清泓搬得双眸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一层水光。 “皇上他……你答应我什么都不要做,我有办法的,我……” “不想拖累我吗?尘儿,倘若当真不想拖累我,当初便不该让我看到你的好。” 归海莫湛心中暗念,临到嘴上,却只是浅浅地温和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 转身打开桌上一个紫墨色包裹,从中捧出一件火红狐狸的大裘,转身一抖便给觅尘披在了身上。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只给她整整衣领,裹紧那大裘,退后一步便看向了不远处的大队。 那里,他的七弟银枪横立,清漠的双眼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接,随即便又错了开了。 再次看见觅尘,火红的皮毛将她的小脸衬得越发红润,长裙高华,头上发簪仅剩一只青玉步摇,乌发云鬓下面容清丽绝俗。归海莫湛淡淡一笑:“去吧。” 觅尘望着他淡淡的眼神,清浅的微笑,只这样便在心中激起融融暖意,侵染行腑。什么都不再多,泪盈于睫轻轻转身,仿似他一个眼神她便知他未曾说出的话,知道他未曾说出的话,知道他未曾说出的牵挂。轻声一叹,昂首便快步向马车走去,利落地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觅尘只觉心中酸酸涩涩,甜甜苦苦翻搅不停。 马车滚动,隔着小纱窗那抹白影久久站立,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翻搅着心头最纯洁最柔软的那个部分,车中暖气朦胧了双眼。今生,她欠他太多,该如何去还?他要的她已经没有了,今生该用何去还…… “归海莫湛,你这个傻子。” 觅尘低头将头埋进双掌间,泪水滚滚而落。 这已经是觅尘的第三次远行了,这次似乎已经习惯了马车上的生活。但也不觉多累,只是贴心的人一个也没有跟随,终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总是觉得有些闷。 那南翼迎亲的官员说,南洛帝已经在南翼为两只雄圣鸟物色好了雌鸟,送与她的东西自是要随她而行。官员话语间的言之凿凿让觅尘一阵气恼,只觉一切都是从那两只狗屁圣鸟而起,恨得牙痒痒,只想将它们美丽的羽毛统统拔掉下油锅炸。 自车驾过了北舞渡,天气便一直不好,觅尘也懒得出去。整日闷在马车上看书,吃茶,日子倒也过得悠闲。偶尔嫌闷了就将马车门打开,坐在车辕上看风景。虽是冬季,万物凋零。路边却偶尔会闪过大片大片的梅林,冷风中迎霜绽放,散发着生命的坚强与生机。 沉寂无语的冬色,却是生命中梅花点点的季节。冬天虽枯萎了绿的生命,却染红了梅的相思。觅尘时常会想起归海莫烬,却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离京已经有近十日,怕是高锡派出送信的人现在还没到边关吧。他定以为自己还老老实实呆在戴府等他凯旋呢,想到这里觅尘就难掩心中的苦闷。 每每想到归海莫烬便会不自觉想起归海莫湛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唯一确定的是他定不会就这么扔下自己不管了。他会做什么?想起这些面上就不觉显出忧心忡忡。 归海莫啸倒并不常见,他总是行在队伍最前面,偶尔巡视过来,两人也总是你饥我讽的不欢而散。 对于逃跑,觅尘却也不急,一来是没有摸清情况,二来她也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围着她车驾的侍卫宫女可是不少。再者,她总觉得应该走得天高皇帝远了再跑才容易成功。 之所以不急,倒还有一个原因。归海莫烬食不知味的怪症,觅尘翻阅医书加上自己的琢磨倒是心中有些想法,只是苦于少了一味药。一直都无法实施,前段时间她问过医圣子,她缺少的那味药,乃是南翼药谷镇谷之宝。 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南行,觅尘还琢磨着最好能再临近南翼的时候逃跑出去。到时候她有机会到药谷找人不说,别人定以为她会逃往海天,谁又能想到她反而去了那虎口的南翼呢。 月明星稀,慕王府的汀书轩此刻一片宁静。灯光透出之处便是归海莫湛平日批办朝事,接见近臣的书房。 宽大的一间,入目三壁全是书架,放着各色书籍,一尘不染。正对隔门,置着一张紫檀竹雕宽案,案后挡着鎏金绘着水墨青山的屏风。 灯光是从案台上一盏墨色洒金烛台发出的,归海莫湛此刻眉头微锁,笔端急走,写的是一本奏请病假的本章。左手边尚放着几叠高高的章笨宗卷,都是他刚刚处理过的。这几日他已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妥当,这病假父皇没有理由不准。他要趁此出京一趟,说什么也得将觅尘带回来。 写好奏本最后一字,将手中毛笔往砚台旁一掷,归海莫湛便霍然站了起来。伸手取过衣架上的大麾披上,大步便要向外走。 屋外脚步声传来,房门一开却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归海莫湛眸光一亮,从容问道。 “人已经都选好了。全是武艺出众之辈,一共三百热,现在已经在城南郊外等着了。” “恩,走。”归海莫湛轻轻点头,带着那人便大步出了房。 然而刚跨步下了台阶,一阵喧哗传来,他脚步一顿,微微蹙起了眉。 果然眨眼间慕王府的管家萧允领着一队人转过了月门直直而来,那行在最前的正是右相邹杰臣和宫中掌印太监高锡。 归海莫湛双手紧握,心中一跳,快步迎了上去。 “舅舅,高公公。这么晚了,可是父皇有事传召?” 邹杰臣老辣目光扫过归海莫湛身后披着的大麾,和那一身黑衣的男子,微微蹙了下眉,开口道。 “皇上有旨意,我刚巧碰到高公公便一起来了。” 归海莫湛轻缓一笑,忙错身相让,一面吩咐着下人准备香案。 “公公请,快去准备。” “不必了,只是口谕。昨日朝上,高大人参奏山东巡抚李永田贪墨,山东藩库无银一事王爷也是知道的,王爷统管吏部,皇上口谕令王爷即刻离京,暗访私查,务必两月之内将此事查明。皇上恐那李永田狗急跳墙,特命正清门二等待卫齐琛跟随前往,保护王爷。车驾马匹都备好了,王爷即刻便动身吧。老奴还得回宫复命,就不叨唠了。” 高锡说罢,见归海莫湛面色不好,也不再寒暄,侧身和邹杰臣话了几句便转身而去。 归海莫湛冷冷而立,撇了眼那一身铠甲腰挂寒剑的齐琛目光清寒。保护?这分明就是监视!他心中自然知道此时让他前往山东到底是为什么。父皇定是不会如此费心!扫了眼默然站在一旁的邹杰臣,归海莫湛握紧双拳。 “舅舅,以后本王的事您还是少操心的好。” 轻甩衣袖,归海莫湛大步便向外走去。正欲跨出月门迎面邹苑曦匆匆而来,微微喘着气,见他面容冷寒,脚步微顿。 两人目光交接,邹苑曦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归海莫湛也不再多看他,大步向府门而去。 这日子时一队人马从雒阳城南郊的密林冲出,直向南方而去。那打头之人,真是素有才名的右相公子邹苑曦。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八章 雪原 冷月,清辉,浓霜,皑雪。冬之韵味,恬静而寂寥,就似一曲清新的洞箫,独自在狂风中轻吟浅唱。 银妆沃野,微微凸起的沙丘上,归海莫烬孤寂的身影月光清辉下宛若一匹傲视雪原的苍狼。 他身后的不远处众将士们还在享受着胜利的喜悦,欢声笑语,烤肉的香味,奶豫酒的香气飘荡极远。九千黑翊军玄色铠甲被雪光映的更亮,清晰反射出甲衣上冰冷的血色。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一些低低的哭泣声,隐约透出被埋葬在欢歌中,掩埋在风雪里。 这便是战争,一方欢喜,一方惨淡。大雪天险,他带着九千黑翊军穿过险峻一方的燕然山,突袭了北讫四王中实力最强大的又谷蠡王且鞮侯一部。九千黒翊军天未亮时肆卷而下,临到现在月上中天战争已经结束。黒翊军死伤三千,然而北讫右谷蠡王一部七万大军却在一日一夜间永远消失在了这茫茫白雪地中。 耳边还回荡着血液汩汩流出身体的声音,血腥味在这寒冷的冬夜,空旷的褒野亦显得浓重。归海莫烬眯眼望了下欢腾的黒翊军,他们的身后有这次俘虏的北讫右蠡王大军三万多,还有老人、孩子和女人四万。微微闭上眼,抬头揉捏着额角,归海莫烬席地在寒风中坐了下来。 “四哥,给。”归海莫凌大笑着走了过来,随手扔过一只烤羊腿,见归海莫烬接过嘻嘻一笑便飞身坐在他身旁。 “四哥,弟兄们可一个月没吃肉了,这会都乐坏了。且鞮侯这老家伙果真富有,牛羊成群啊。”归海莫凌大口撕下一片羊腿肉,眉眼飞扬,面上还带着火光考过的轻红。 “也就热闹这一会,卯时便出发吧,我们不能在这里就留。”归海莫烬微微牵动嘴角,薄锐一笑。 “四哥是怕稽稚斜带兵过来?” “恩,且鞮侯在老窝吃了这么大的亏,北讫各部不可能没动静。早早离开吧兄弟们也五天没合眼了。”归海莫烬说罢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幕,不知何时天空有飘起了小雪,怕是回去的路也不好走呢。 “恩,好。我这就下去吩咐。”归海莫凌扔掉手中肉块,拍掌站起,正欲回身边又想起什么微微蹙眉。 “俘虏怎么办?” “女人、孩子和老人留下,其它全部杀掉。所有战马统统带走,卯时一到,全军开拨。”归海莫烬微蹙,口中却毫不迟疑道。 “全部杀掉?四哥,战俘是不能杀得啊?” 归海莫凌一惊,诧异走了两步又回到原地看向归海莫烬,见他面色无疑,话语又脱口而出,一看便知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眸中闪过若有所思,片刻便已了然。杀掉,确实是最好的处理了。 这些北讫人向来刁蛮,从不低服。北讫和海天又大小战争不断,双方结怨太深。倘若将这三万战俘带回根本就无从安置,吃的穿的用的,这些且不说,难道还要大派大军日日看押?倘若将他们放了,就更加不妥了,只会令他们攻打北讫更加艰难。何况,这次他们突袭如今已是精疲力竭,难保这些俘虏不会倒戈相向。杀掉,无疑是最好的处置。 想明白这些,虽是心中有些微异,归海莫凌却再不多问,蹙眉咬牙便向远处大步而去。 大军在一个时辰后的卯时离开,踏着寒风落雪向海天边关渡飞关快速奔进。 为了防止遭受阻截和追兵,黒翊军每人都配备了三匹战马,临近正午时,他们已经行出八百里。按这个速度翌日天黑之际便可到达渡飞关。归海莫烬驭马最前,黑色的大麾高高扬起,抬头望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怕是这雪到天黑都不会停。 好在下的并不大,地上积雪虽厚,马虽速度不快,倒也不至于无法行军。萧瑟的风将飘飞的雪花送衣襟之间,凉意丝丝蔓延,一些画面偏偏随着这雪花钻进脑海中,纷至沓来,归海莫烬突然轻柔笑了起来,手中的马缰挥动的更加轻快,快了,回到渡飞关便能给尘儿去信了。 突然归海莫烬微拧,凝神静听。勒紧马缰,马儿嘶鸣一声原地立起停了下来。身后众人也纷纷勒马停驻。 归海莫凌这时也听到了远远的马蹄声,神色一变望向远方,没一会前方的皑皑雪原上出现了几个黑点,渐渐地黑点移近。归海莫烬微微挑起了蹙宇,待到看清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时,他的面色突变,双臂根抖便冲了出去。 “苍亦,怎么回事?”归海莫烬尚未停马便大喝一声,似乎是以这喝声来渐缓心头的不安。 他这次出征,专门安排苍亦和穆於守在京城保护觅尘,他何以出现在这里? “王爷。” “起来。怎么回事?”归海莫烬迅速翻身下马,扶起跪地的苍亦蹙眉急问。 苍亦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归海莫烬。看到那封上的红漆标志,归海莫烬急不可见地唇角微抿,迅速拆开那信一目十行,面上是冷若冰霜,眸中更是乌云翻腾。 待到看玩那信,他竟怒不可遏地揉碎了那信页,归海莫凌赶忙翻身下马,面上也沉重了起来。 “四哥,怎么了?” 归海莫烬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双眉紧蹙,回头望向天际南方。清冷的眸光一如一滩冰湖,似是沉落了这漫天的冰雪般,让归海莫凌禁不住漫起一阵凉意来。 “苍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回渡飞关。”归海莫灵的话刚落,苍亦尚未回话,归海莫烬已是迅捷翻身落于马上,大喝道。 然而就在此时军后哨兵策马飞奔而来。 “报!” “大帅,北纥大军从后面追过来了。” “多少人?” 归海莫烬眸光深寒冷冷看向远方,却是归海莫凌急急问道。 “回副帅,大概一万人,像只是前军。” “谁人领兵可知?”收回目光归海莫烬冷声问道。 “打头的是北纥单于壶衍提虚的单于旗,究竟是谁领的兵尚不知。” “四哥,竟是单于庭的大军,看来大军即刻就到。这一万怕只是头军,咱们要赶紧回渡飞关准备迎战。”归海莫凌一惊,策马靠近归海莫烬蹙眉道。 稽稚斜一部离且鞮侯最近,归海莫烬本是担心稽稚斜会带兵追过来,却不想是北纥单于亲自来了。那单于壶衍提虚和且鞮侯是亲兄弟,看来还真是兄弟情深啊。壶衍提虚亲自来,怕是北纥各部也会纷纷带领过来了,不过,这倒不是毫无益处。 “果然是兄弟情深,来得好。”归海莫烬冷哼一声。随即望了眼身后数日不眠不休却不见疲态的黑翊军。 “玄、甘、闳三组留下,另外留下一万匹马,其他人速速撤往渡飞关。”归海莫烬大喝一声,身后大军已是动了起来。 “莫凌,带他们走。” “四哥,你要留下?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不走。” 归海莫凌大惊,急急催马上前一脸恼怒地看向归海莫烬,有些不明白他的四哥到底怎么了,自打刚刚看了苍亦带来的信就明显不对劲。现在北纥大军马上就要追到,不带着大家撤离,为什么却要留下?以黑翊军的行军速度完全可以在北纥人追到之前赶回渡飞关啊,根本就不需要断后。 “这是军令。走!放心,我会回去的。”归海莫烬说着,上前重重捶了下归海莫凌的肩膀硬声道。 “四哥!” “本帅再说一遍,这是军令!” “好,我在渡飞关等着四哥。” 待得归海莫凌领着四千黑翊军离去,归海莫烬高坐马上望着剩下的二千人。精骑轻甲,猎猎狂风悄然无声地立马昂然。 他们虽然不知主帅的下一步行动时什么,但却知身后追来的是北纥上万大军。虽是如此,他们亦个个面无惧色,目光炯炯,飞雪中,气氛凝重而又肃穆。 归海莫烬目光如炬在众人面上划过,高喝一声。 “我们的身后北纥人大军正急追而来,而我们却已精疲力竭,大家还有勇气与他们一战吗?” “有!” “大家可有信心跟着本王冲杀过去,取那壶衍提虚的首级?” “有!” 玄、甘、闳三组是黑翊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些人个个跟随归海莫烬不下十年,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归海莫烬都熟悉了然,甚至能说出每个人的生辰。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话语,不需要过多的肢体,便能了然。 默默凝视着面前二千熟悉的面孔,归海莫烬心头一痛。他们人人都有可能看不到明日的太阳,永远倒在这寒风飞雪中,然而他们却毫无畏惧。战士坚定的面容让他心神一震,拔剑冲天。 “誓死取壶衍提虚首级!杀!” 震天的吼声响起,甚至无需归海莫烬多言,每人便已自觉拉过五匹马聚集身旁,一人驭马五匹踏蹄紧跟归海莫烬回马飞冲向茫茫雪原。 气势震天,怕是只这股雷霆冲力亦能将那北纥大军冲垮。马蹄溅雪,滚滚白尘微微壮观。整片大地,震动起来。刀剑的寒光簌簌中,杀气冲天而起。将不怕死,兵不畏伤,气势如虹。这样的气势怕是狼虎见了亦退避三舍。 渡飞关中归海莫凌焦躁不安地站在城楼上远眺茫茫雪原,心中怎么也压不下那股烦躁。 他们已经回到渡飞关四个时辰了,四哥怎么还没回来!四哥到底带兵做什么去了?头脑嗡嗡直响,暴躁地一拳击打在城楼上,身体向前倾去,似乎这样便能看到天际。 他觉得他现在像是只无头苍蝇,完全搞不清状态,真后悔昨日听四哥的什么狗屁军令带人先回了关城。早知会这般坐立难安,倒宁愿违了军令,充其量也就是一百军棍。 正想着,突然右耳微动,敏锐地扑捉到什么。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虽然天际还看不到丝毫拨动,但归海莫烬眸光已经亮了起来,迅速往城下跑去。 “开城门,开城门。快!” 抢过一匹马翻身而上,驱马便向外冲去。 “锋锐营,跟本将出城,迎接大帅。”大喝一声一人一马已冲出城门飞驰而去。 他一点都不担心那正踏蹄而来的会是敌军,那隐隐传来的蹄声肃穆划一而又杀腾威沉,除了黑翊军不做它想。 果然没跑出多远便见对面一对人马飞驰而来,领头之人却不是归海莫烬是谁?只是显然他们经过了一场恶战,虽是凛然不减,却莫名多了几分沉重和哀肃。而且昨日留下两千,现在归海莫凌看到的充其量不过两百余人。 眸光微动,归海莫凌心生沉痛,快马迎了上去。 临近归海莫凌一惊,这残余的兄弟们个个铠甲已看不清本色,血染殷红,不少人都受了重伤,望之一眼便觉怵目惊心。 看向归海莫烬更是一惊,他的面上亦是血光点点。要知道以四哥的武功万军厮杀最多也就是血染战袍,他从没见哪次战后自己的四哥如此狼狈过。 心中一触,归海莫凌大喝一声:“四哥先回城,我来断后。” “不必了,没有追兵。回城!” 归海莫烬血染的面容上难掩一份苍白,勉力提声说道,策马便向渡飞关冲去。 归海莫凌一愣,忙吩咐众人护着重伤的黑翊军回城。 “王爷,主子也受了重伤。”苍亦驱马过来,捂着胸前的伤口虚弱道。 “什么?四哥受伤了?伤哪里了?” 归海莫凌正扶着一个断了右臂的士兵下马,听到苍亦的话大惊失色。匆匆回身大喝道,话语一落也不等他回答便翻身上马急驰而去。行动间,还忍不住嘶吼着。 “你们他妈的这到底做什么去了!” “王爷,伤口必须马上缝合,这伤临近肺部,治疗不及时引发肺部感染就不得了了。” 归海莫凌尚未走进房,便听到商飞捷焦急的嚷嚷声从屋中传出。一把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入目归海莫烬躺在软塌上,上衣已被撕开,露出大片胸膛来,那胸口赫然一处极深的穿伤,鲜血染得内衫呈现浓重色彩,他的身上也满是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随着他胸口的微微起伏,那伤口的血便随呼吸不断涌出。归海莫凌面色猛变,吼着便冲了上去。 “商飞捷,你死了啊,还不快缝合伤口。” “王爷不让!”商飞捷瞪了一眼归海莫凌,一脸无奈和焦虑。 “四哥,你这是干什么?”归海莫凌一愣迎上归海莫烬淡漠的眸光急得直跳脚,这些年他已经很少见见归海莫烬受伤了,这次他伤得这般重倒是令他着实无措和焦躁。 “先止血,伤口就按我说的处理。”归海莫烬扫了一眼急得团团转的归海莫凌,清漠的眸光盯向商飞捷。声音有些虚软,但话语却坚定,透着压力。 商飞捷望了眼那伤口却是不能再拖,归海莫烬的面色已是苍白到了极点。紧蹙双眉上前便着手动作了起来。 “都是求大夫尽力医治的,没见过王爷这般非要草草处理的,自己的身体不知爱惜,又不是木头铁块。” “什么意思?商飞捷,什么草草处理?”归海莫凌听得头疼,一时间还真有些弄不明白,抚着额角嚷道。 “王爷说伤口草草处理,王爷要赶往京城,最好到达京都时‘重伤不治’。”商飞捷恨恨说着,手上却丝毫不敢懈怠。 归海莫凌一听又是一愣,重伤不治?什么意思?看向闭目休息的归海莫烬,见他面容疲倦想问明白可又觉得时机不对。总之是四哥要回京,回京的原因怕只有苍亦知道,他转身便要去找苍亦。 “尘儿出事了,我需要回京的理由。”归海莫烬微卷的声音传来唤住了他的脚步。 顺了口气才接着道:“那盒子里放着的是北纥单于的首级。现在你就发捷报回京,另外就说我重伤难治,需要回京疗伤。” 说完这些脸上已是一阵阵冷汗直冒,虚浮地睁开眼看向一脸暴怒的归海莫凌,归海莫烬微微蹙了下眉头。 “四哥,你不要命了?尘儿就算……都伤成这样怎么回京!你死了算了!省得我心里难受。” 一阵火气冲起,看着归海莫烬虚弱的样子,知道现在不是生他气的时候,归海莫凌直觉心头憋闷无处发泄,狠狠甩袖就往外冲。 “按我说的去做。” 身后传来归海莫烬威严的声音,归海莫凌砰地一声甩上房门便怒气冲冲地扬袍而去,心中已是明白了所有。苍亦送来尘儿出事的信,四哥要回京,正苦于没有理由的时候,北纥大军却到了。 所以他带兵杀了壶衍提虚,二千人万军阵前取了北纥单于首级,怪不得会伤成那般。或是他根本就是故意让自己受伤,就像他说的,他需要回京的理由。。四哥都想好了,有了那壶衍提虚的首级,既是他受伤也不会影响海天士兵士气。何况现在北纥人怕是一个冬天都在内讧,所以他回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归海莫凌越想越是生气,气恼归海莫烬不爱惜身子。狠狠地在院子里舞动着手中的寒剑,半响才停了下来。气闷想,总得准备一辆舒服些的马车,伤得那么重……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九章 相处 随着白雪的纷落、堆积、消融。转眼已是十二月初,一个月来觅尘对送亲队伍的巡防,看守已是了如指掌。为难的是身边的五个侍女怕都是小j细,日日夜夜守着她,连出恭都有人跟随在侧。 这让她颇有几分气恼,感觉自己像是个高级犯人。抗议是无效的,拉拢是没用的,心情从最初的恼怒到平息到现在的积极找寻办法。 虽是心间记挂着逃脱,然而日子还是要过的。鉴于自己被囚禁的可怜生活,觅尘为了弥补自己,让心情好起来,每天都配合着力图享受这段“旅行”。 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她会将车窗打开,温一壶月光下酒,依着清风品着清酒,醉了飞翔的思绪。 天冷的时候就让侍女将炭火挑得旺旺,有时还指得她们团团转。恶劣的想反正都是j细,不用白不用。 等一切弄舒适了,她便围着火炉而坐,煮茶火炉旁,饮一盏清茶,品一抹书香,哼一曲小调,观一场落雪。 细细品味这种自我的惬意,倒也乐在其中,心情竟比出京时候平复了许多。对于接下来的逃亡,她甚至当做一场历险,而非是必须,这种不再惧怕前路的感觉让她轻松了不少。 慢慢地注意力就放在了沿途的风情、风景上。虽说是冬季,但也不乏美景,醉心去看还真是处处风光。 这日车驾行至景和小湖山,风景极好,难得的是冬雪已融,冬阳暖照。这样温暖的冬阳是让人迷恋的,觅尘一早便抱着大氅坐在车辕上甩着腿晒太阳。暖阳肆意地围拥周身,便有一种如拂春风、如润温泉的惬意,驱散了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见到归海莫啸从旁策马而过,觅尘甚至很不吝啬地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惊得他有一刻分明瞪大了微眯的双眼,觅尘笑得更是开怀了。 临近正午的时候队伍停下休整,随意用了些小事,觅尘便出了马车向不远处的小湖走去。这小湖山怕是就因湖多才得名的,一早上觅尘见了好几处粼粼清潭了。 远处归海莫啸见觅尘下车往远处走,望了眼她身后跟着的侍女便转开了目光,正欲下马却见一身着灰色劲装的男子策马飞驰而来,正式他的心腹之人廖焙。 归海莫啸勒马静候,那廖焙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微微虚礼便站起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管交给了他。 从中抽出一张小纸条,归海莫啸看罢微微挑了下右眉,樱红的唇角轻轻一牵,鼻翼微浮。 “邹苑曦……廖焙啊,这事情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王爷,这不正是您所愿。”廖焙爽然一笑,原本平常的脸因这笑出彩了不少。 归海莫啸眉眼微扬,将手中纸条递给他。 “这几日郡主本王会一刻不离带在身边,其它事你去安排。” “属下领命。”不需要太多交代,廖焙已是心中了然,能做到肇王心腹又岂会是草包之人。 此时的觅尘还在为湖中又懂得两只白天鹅而惊喜,对自己未来数日的痛苦生活一无所知。 从方才信息发现这湖中竟有两只白天鹅,她唇边的笑意就没有消减过。找了一处靠近湖面的光滑大石,蹲在上面望着湖中嬉闹的的天鹅出身。 轻悠悠的身影在荡漾的湖水中甚为有趣,显然它们也享受着这日的暖阳,忽而相互嬉戏,忽而抖抖身上水珠,忽而一个猛子扎入湖中,把脖颈深深埋入水中,雪白的毛羽高高翘起,远远望去像一簇圣洁的白莲花。忽而它们还轻拍水面,飞上几下,冬水清澈,白羽挥动美丽极了。 觅尘被快乐的气氛感染,低头自己今日穿的刚好是一件雪白的冬裙。忽而她笑着站起,将裙摆拉起掖在腰际,双脚足见轻点绣花鞋一竖便是一个芭蕾天鹅湖的鹤立式动作,接着双手也动了起来,轻盈如飞的跳跃,快感十足的双脚打击,一场足尖盛宴,绝美的舞姿,天鹅迎风展翅,动人的旋转。 觅尘忘我地跳着,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大大的舞蹈房,穿着芭蕾舞裙,对着大大的落地镜。一个高高的起跳,落脚右足尖竖起,却突然脚踝一痛,便向湖中倒去。分明就是大石不平,扭到了脚。事出突然,她一声大叫便闭上了眼睛,心道完蛋。 腰间一紧,一声轻笑传来,觅尘回过神时已经身在一个坚实的怀抱中。睁开眼睛正撞上归海莫啸似笑非笑的狭眸。觅尘诧异瞪眼,看了下四周不知何时,这里竟只有他们两人,显然这厮来了有一会儿了,要不哪有那么凑巧。 “你怎么在这?” “郡主不该先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吗?”归海莫啸望着觅尘诧异瞪大的明眸戏谑道。 “要不是你吓我一跳,我才不会扭到脚,你快放我下来。”觅尘别扭说着,挣扎了下就要下地。 归海莫啸显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长眉微挑:“哦,当真不谢?那算本王救错人了。你还是到湖里区凉快凉快吧。” 他说罢竟作势要将觅尘扔进湖中去。两人正站在湖岸边的大石上,他长臂一伸觅尘尖叫地发现身下就是粼粼湖水,吓得死死抓住归海莫啸的臂膀一动也不敢动。 “谢谢王爷,你快放我下来,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错了。” 归海莫啸见觅尘着实吓得不轻,看到双手紧紧抓着自己,莫名心中一阵畅快,爽然一笑,收回了伸出的手臂,将觅尘横抱怀中脚下一个使力便旋身远离了湖岸。见觅尘面上已是恢复常态,这才将她放在了地上。 “啊。”觅尘双脚一着地,右脚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她不免惊呼一声,身子一倒,额头也涔出一层冷汗来。 “怎么了?”归海莫啸蹙眉看向她抬起的右脚,抱起她走了两步,让她坐在岸边的石块上俯身蹲了下来。 “右脚可能扭到了,好疼。”觅尘蹙眉轻捏了下脚踝,有一阵疼痛传来。 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就突然想起跳天鹅湖了,许久不跳,石头上又不平整,真是自找祸事。 归海莫啸见她面色微白,一腿曲起,一腿跪地,将她的右脚放在曲起的腿上,轻轻脱下了她的鞋袜。 微凉的手沿着觅尘脚踝轻轻拂过,觅尘见他神情严肃认真倒也没有吭声,偶尔传来痛感也都咬牙忍下了。 “骨头没事,踝骨脱臼了。”归海莫啸手指停在了觅尘脚踝凸起处肯定道。 抬头看向觅尘勾起右唇角蛊惑一下:“刚刚跳的什么舞?很美!” 觅尘不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8部分阅读 觅尘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见他笑容魅惑,竟一时晃了神。 “啊!”突然一阵猛烈的疼痛传来,咯蹦一声,觅尘不妨眼泪便涌了上来。 “混蛋,你干什么?” 归海莫啸见觅尘泪眼汪汪地怒视过来,一阵气恼,烦躁地挥了下衣袖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觅尘嘲笑道:“不识好歹!动下你的脚看看。” 有些明白了过来,觅尘轻轻动了下脚虽然依旧是疼,但好歹算是可以活动了。知道是他给自己推正了骨位,却怎么也拉不下面子来,闷闷道。 “你到底会不会弄啊,疼死了。” “又哭又闹,嘴巴臭的要死,一点都不温顺。真不知道那南洛帝怎么会看上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还倾国倾城,就你这样?”归海莫啸冷哼上去,猛然将觅尘抱起便向远处车驾走去,一面走还一面低头讥笑着。 觅尘被他说得气恼,自己又不能下地走路只能被他抱着,心头懊恼闷闷低了头难得没有回嘴。 鼻翼萦绕着一股甘松的香气,使劲嗅了嗅觅尘诧异抬头:“你衣服还熏香?是不是男人啊!” “爷的事要你管!本王是不是男人自有人知道,你这丑女怕是没有机会了。”归海莫啸低头鄙夷望了眼觅尘,见她一连气恼,两腮鼓鼓,抬头得意一笑,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他将觅尘抱回马车自己竟也一头钻了进来,吩咐医官来看过,红肿的脚踝涂了药倒是不感觉疼了。觅尘绝望地发现这里显然全是他的人,按理说她作为和亲之人,是不能与男子单独相处的,可他进了她的马车,看了她的脚竟是没有一个觉得有异。面上表情自然不过了,显然这些人全是尊归海莫啸为主的。 觅尘觉得自己这趟逃难怕是会困难重重。归海莫啸见她沉着脸,眸中闪过微光,扭身出了马车,临到下车却回头看向觅尘。 “从今晚起,你跟我同帐。晚上会有人来接你,你最好配合。不然,本王可不是五哥懂得怜香惜玉。”说罢,身影一闪便跳下马车大步而去,向着车中觅尘的表情,莫名心中愉悦勾起了唇角。 觅尘一时间压根就没明白过来他的话,等明白过来哪里还有归海莫啸的影子。她可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可她好歹也是和亲之人,跟他同帐而眠,什么意思? 不管觅尘有多不情愿,然而夜晚还是如常地到来了。当侍女拿着一套归海莫啸亲卫亲兵的服饰来到车中时,觅尘望着那套衣饰,心中却安定了下来。明白过来,归海莫啸为什么要让她与自己同帐了。 按时间算,莫烬现在最多已在回京的路上,那么只能是归海莫湛,是他要来救自己,归海莫啸听到了风声?看来这几日自己得警觉些,倘若真是有人来救,自己也得积极配合才成啊。 这般想着,对于入住归海莫啸的王爷帐篷,觅尘倒没有了多大的抵触。换好衣服便跟着侍从往前营走去。本来想要不要搞些小动作来,倘若归海莫湛在这送亲队伍中安插有人也好通个信,望了望左右前后跟着的铁面侍从她还是放弃了。 帐篷中没有人,归海莫啸并不在,侍从将她押到便退下守在了帐外。觅尘四下打量了下,轻轻挑起了眉。本以为这归海莫啸的帐篷定像他的人一样弄得花里胡哨,没想到帐中却异常简单整洁。 除了一张铺着名贵皮毛的大床之外,靠近东侧的地方置着一张八仙桌,四边皆摆着软垫子。床侧还有一只大书柜,红木雕绘着飞禽图案。书柜傍着一张太师椅,虎皮铺张,看上去相当舒服。 整个帐子都铺满了厚厚的兔毛,摆设称不上华丽但却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气势,这让觅尘觉得极为诧异。想到归海莫啸那副花花公子,不阴不阳的样总觉得格格不入,轻笑了起来。 帐中虽是没有置火炉,倒也不觉太冷,觅尘四下转了下,帐篷还挺大,怪不得归海莫啸从不住马车,这厮还蛮懂享受。 在那张太师椅上坐下,觅尘随手抽了本书便就着灯光翻看了起来。没一会帐帘被大力掀开,归海莫啸跨步进来,看到她脚步似乎顿了下。随即便移开了目光,跨步桌前弯腰倒了杯水斜目看来:“你倒不客气。” “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觅尘清撇他一眼便低头又看向书页。 哪知道对于觅尘的淡漠态度归海莫啸非但不介意,还执起茶盏走了过来,望了眼觅尘手中的书轻轻挑眉。 “你对这各地的风土人情倒是感兴趣。” “人家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怎么?我不能从书上长点见识啊?”头也不抬觅尘扬声道。 见她看得起劲,归海莫啸也不再多说。觅尘半天没听他说话也没留意,只专注着手中的书。突然翻页也抬了下头,确实大惊。 “你做什么脱衣服啊?” “本王要睡觉,不脱衣服怎么睡?”将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归海莫啸竟有继续的打算。 觅尘赶忙站了起来:“穿着衣服怎么就不能睡了,你快穿上。要不你让人在这帐篷中间给安个隔布。” 归海莫啸望着觅尘焦急的样子,唇角上扬,心中动作一刻不停,呼呼地脱得只剩下单衣,见觅尘记得都要冲上来了,这才得意一笑停了手。 悠然地走向床榻便躺了下来,竟是闭上了眼。觅尘傻楞地看着他一番动作作罢沉静的面容,只觉得头脑一阵空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这厮显然一点都不顾念自己,她本以为他会令人扯个屏风什么的,然后再在帐中置一张床。可很明显,这人根本就没为她打算的样子。 觅尘气得头脑冒烟,狠狠冲过去便吼了起来。 “你睡床让我睡什么?” “虽说本王不习惯与人同榻,不过也就这几天,忍过就罢了。本王不介意这床上多一个人。”归海莫啸睁开双眼说得一本正经,临了还努了下嘴,瞥了下里床。 觅尘不可置信地等着他,还没开口,却是他又说道。 “当然,你要想睡床上本王也不介意。哦,对了,本王不喜用炭火,你要是怕冷可以让外面的冬滞给你多找几条被子来。”说罢还扯过床里的被子,盖了觅尘满头。 眉眼间全是笑意,翻身扯过被子竟有一睡不起的架势。 觅尘扯下头顶的锦被,瞪着面前归海莫啸宽厚的背真想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扔他身上。奈何这厮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而且性子又奇奇怪怪,常不按常理办事,觅尘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将被子扔到里床便气冲冲掀帘出了帐。 “郡主,没有王爷的允可您不能出帐。” 望着面前立马挡住自己的侍卫,觅尘恶狠狠道:“你去给我弄些炭火和棉被来。” “王爷的帐篷向来是不置炭火的,王爷受不了炭火的味。” 觅尘心中暗骂,炭火有什么味?真是狗鼻子! “那你去给我找几床被子总可以了吧?” “王爷没有吩咐,请恕小将不能从命。” 觅尘瞪着眼前低垂着头,面无表情一口一个王爷的人,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狠狠瞪了他几眼,跺了跺脚冷声道。 “你再不去给我弄,我喊了啊。我好歹也是和亲之人,住在这里,我想你们王爷不会想事情弄大吧。” “王爷吩咐了,郡主倘若为难小将,小将可以……可以动武。” 这下觅尘算是知道了,在别人的地盘上根本就别谈条件。闷了一肚子火,她完全相信面前这个死人脸绝对有对她动手的胆子。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转身便回了帐篷就。没办法,今日她认栽了! 故意弄出很大动静,回到太师椅坐下,将手中的书页翻得哗哗直响。恨恨瞪向床上的归海莫啸,觅尘觉得倘若眼神能杀人,这会儿那厮早就是一堵烂泥了。 “你要不想睡,本王不介意我们做些别的。”懒懒的声音带着迷蒙传来。 觅尘莫名一惊,停了手中动作,满脸警戒:“什么意思。” “郡主出宫的时候没有点守宫砂,没有让嬷嬷验身呢。本王想倘若郡主在路上有个什么意外……啧啧,本王好像也不能担什么责任呢,毕竟没人能证明郡主清白。” 觅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将手中的书狠狠掷向归海莫啸:“混蛋。” 掷出的书被归海莫啸抬起的手轻松抓住,翻身而起,将书塞回书柜。见觅尘一脸警觉,勾唇一笑,竟俯身作势要抱她。 觅尘吓得赶忙要闪身,却见他眉目柔和。一愣之下,便被他横抱而起,将她放在床里,掀起被子扔在她身上,站起身俯看她。 “老老实实睡觉吧,就你这样,啧啧……就是白给,本王都要考虑考虑。”邪魅的狭长眼眸在觅尘胸前扫了两眼,面上带着分明的鄙夷,说着便又躺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盖上,不再搭理正气呼呼坐在里侧瞪着自己的觅尘。 觅尘从没接触过这样的人,她前世接触的男子就不多。这世更别说了,归海莫烬和归海莫湛都称得上君子,归海莫凌亦然。可这人不同,觅尘压根就弄不明白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有一点她却肯定了,他定不会真碰自己的。这人骄傲的可以,强迫女人的事怕是不屑做的。见他静静躺着,灯光下面容竟没有了邪气,反而显得柔和。觅尘虽是心中气极,但也无可奈何。 抖了抖被子往里床挪了下,和衣便躺了下来,好在这床还蛮大,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宽宽的距离。 听到身旁动作,归海莫啸嘴角轻轻扯动了下,翻身背对觅尘。想睡却毫无睡意,心中纷纷扰扰也不知都闪过些什么。 觅尘亦睡不着,心中别扭,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难受得要死。再加上不知是不是刚刚因为生气动作过大,稍稍不疼的脚踝又隐隐疼痛了起来。想伸手去揉捏几下,顾念到身旁的归海莫啸竟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半晌,听他毫无动静,以为他睡着了。觅尘才轻轻坐起将袜子脱下,果然那脚踝又肿高了,气闷地蹙眉。真是没有气到别人,反难受了自己。轻轻一碰疼痛传来,抽了口气。 “脚又疼了?” 清浅的男声响起,觅尘吓了一跳,看向归海莫啸灯光下黑沉的背。 “吓死人了,你怎么还没睡。” “你这样本王怎么睡。”翻身坐起,蹙眉看向觅尘红红肿肿的脚,一阵恼火。 “药呢?” “在马车里。”觅尘闷闷说着。 “怎么不带在身上,你猪啊!”她微微蹙着眉的样子让归海莫啸心中更气,怒吼不经大脑便出了口。 “你凶什么凶!又不是我想来这里的!”从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的觅尘也吼了起来。 “等着。”归海莫啸见她这般倒是没有再回击,翻身一把扯过床角大氅披上便出了帐篷。 没一会归海莫啸回来,直直走向床榻。觅尘正要接过他手中的瓷瓶,他却手一抬错了开去。 “我来吧,笨手笨脚的。别被你揉坏了关节,烦爷睡觉。” 觅尘见他这般已经懒得生气,错开了目光。 将药液滴了些在觅尘的脚上,沿着关节揉捏着,没一会脚踝处的疼痛便减轻了不少。觅尘不得不承认这人倒不是一无是处,回头看了过去。灯光下归海莫啸长长地睫毛低垂着随着他的目光轻轻抖动,面容不似白日那般耀眼,倒是多了些沉稳。他的面部线条本就柔和略显女态,如今灯光迷蒙,更显面若温玉。 “好了,你最好别再乱动。” 归海莫啸抬头正迎上觅尘望过来的目光,光影迷离,两人目光相接,莫名的一股奇怪的气氛充斥而起。觅尘被归海莫啸盯着,只觉他眸色深深,一阵别扭传来,正欲说些什么。归海莫啸却匆匆错开了目光,屋中一阵沉默。 半晌归海莫啸轻声咳了下,冷声道:“睡吧,再吵爷就把你扔出去。” 说罢便躺下,依旧背对觅尘闭上了眼睛。 觅尘这次却没有跟他斗嘴,默默躺下,亦闭上了眼睛。 归海莫啸睡没睡着觅尘不知道,只是她确实许久都没有入睡,直到后半夜迷迷蒙蒙才沉入了梦境。 翌日天光初亮大队便要开拔,觅尘是被归海莫啸粗暴地拉下床的。望着穿戴齐整挑眉看来的归海莫啸觅尘已经没有那么多激|情可以面对了,冷冷扫了他一眼便下了床。 归海莫啸见她这般倒是一愣,半晌闷闷道。 “本王都巡视好大队了,还睡。” 觅尘这才发现身侧床上凉凉一片,想来他定是起来好一会儿。匆匆起身,收拾好自己,抬头道。 “我今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归海莫啸挑眉,不解。 “你让我穿成这样是何意?”指指身上的亲兵装,觅尘撇嘴。 “先用膳,今天冬滞会跟着你。他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归海莫啸轻声说罢,转身便要出帐。 “什么时候我这郡主连个小将都不如了。”觅尘冷冷望着他的背影轻讽。 “你以为本王就乐意弄得这般麻烦。”归海莫啸冷声消散人已出了帐。 用过膳食,大队开拔,侍从收拾归海莫啸的帐篷时觅尘才发现这帐中的桌椅,包括那张大床都是能折叠的,高级程度不亚于现代的折叠自行车。瞠目的同时不免心道,怪不得不给她在帐中另外置起一张床。 一路稍稍有些头脸的都是睡在马车中,那些小宫女,侍从虽是夜里支起帐篷但哪里会有床。怕是这全军也就归海莫啸那一张大床了,如此想着心头的怒气便消减了不少。 这一日倒是也不算难过,骑马看风景,跟在归海莫啸身后,自己的身后又跟着那冬滞。小动作别说没机会做,就是有机会她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归海莫湛有了什么行动,他会做什么?于是也只能吊着忐忑的心境等。 夜晚来临倒没如前一天那般别扭,也不知是归海莫啸故意还是真有事,直到很晚他才从外面回来。那是觅尘已经躺下,听他悉悉索索脱了外衣便躺在了身边,和前一日一般背对着自己。 可能是前一天没有睡好,觅尘没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章 营救 冬季的天亦是多变的,白日还东阳明媚,夜里已是狂风大作,前半夜尚星光依稀,下半夜便黑幕沉沉。 这样的鬼天气怕翌日又是个大雪纷飞难出门的光景,夜幕下连鸟儿都没有了影子,只剩狂风忽作拍打树枝的声音,偶尔还传来几声重响,那是风吹折了树枝。 然而就是这样的烈风席卷下却有一队三百人的队伍悄悄潜进了西湖山下的一座密林。烈风犹若寒刀,道道划过面颊,这些人却丝毫不畏惧,昂首挺胸,步履稳健,连眉宇都不曾因这寒风抖动一下。 突然,一棵大树的枝干可能早已枯死,狂风之下竟轰然倒了下来,正好能扫到那群人的中围。这些人却不见惊慌,中部四人飞身而起,动作利落划一。同时出掌,那大树竟被分击几段向不同方向撞去。 “好身手!” “俊!” …… 一时打开话匣子,众人纷纷激赞了起来,一时林间倒添了些人气,少了几分阴霾。 “公子也真神了,说今晚必定变天,嘿,还真变了。” “谁说不是。白日了日头那么高,公子可不就是神了。” “哈哈,二苗子,你白天怎么跟公子说来着?”不知谁爽朗一笑压下了其他声音,大家皆听了过来。 “嗯,嗯。夜里要真起大风,我,李来苗名字倒着念。”又不知谁清了下喉,显然模仿的是那二苗子。他模仿的该是很像,众人一时间哄笑一团。 “哈哈,那就得叫苗来李了。” “呦,这怎么一夜间就改姓苗了。” 众人哄笑着,那李来苗脸容通红,气闷不已。正心中郁郁,却听耳中传来马蹄声。 “别吵了,公子到了。” 他这声倒是管使得很,林中瞬间便静了下来,众人皆看向东南面。哪里两骑马在狂风中进入了众人视线,显然大家目光紧跟的只是那稍稍行在后面的消瘦身影。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白色在这狂风大吼的夜里显得异常显眼,纤尘不染的白色毛氅被风呼卷而起,翻腾身后露出男子清瘦的身子。那样子竟似再一阵风便能将人掀走一般,周人不免都微微提了下心。 不过显然他们的担虑只是出于太过关爱,那男子看似淡薄,身影却笔直马上,面容虽是苍白,然而一双清眸却炯亮有神,气定神闲的姿态哪是一阵风便能刮跑的? 男子缓马而来,在众人面前翻身下马,望了望四周黑洞洞的密林,并不急着说话。而是随处悠闲地晃荡了起来。 众人竟也不出声打扰他。只是目光跟随着也晃荡了起来,显然他们之间有着很好的默契。 男子打量了一会,缓步走回,心中对此处密林已经有了了解。林子很大,沿着起伏地势蜿蜒而去大约不下三百丈方圆,看来他并没有选错地方,这里已足够他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 “分成四队,李来苗,你带着第一队去东面。六甲元号六仪名,六甲遇之非小补。” 男子的话落定,那李来苗已应声带着一队人向东面迅捷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程合,你去西面。吉门偶尔合三奇,又有三奇游六仪。” 男子这次话语落定不再停顿,直接又道。 “于关,你去南面。天三门兮地四户,三辰元是地私门。” “常硕,你去北面。九天之上好扬兵,九地潜藏可立营。开门六乙合六己,地遁如斯而已矣。”白衣公子这次却是转身对着那跟随他而来的高壮男子说。 他的话说罢,那男子却没有如其他人般立马带人离开,蹙眉看向白衣男子苍白的面色。 “公子,属下不能离开加公子。” “找两个人陪着我便可。北面比较麻烦又最为重要,别人去我不放心。”白衣男子和缓一笑,话语不带商量。 “公子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的,保证不出岔子!”那常硕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 话出口见男子微微挑了下眉,知道多说无益,常硕转身亲自挑选了两个人嘱咐一番,又将背上包袱交与那两人这才带着最后一队人匆匆向北面而去。 一时间林中似乎又静了起来,只是细听,从四面八方皆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倒似是锯木的飒飒声,再细听却又似只是风声。 觅尘睡得特别沉,亦特别晚,一觉醒来颇有些不知东西的感觉。迷蒙地看了四周好一会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坐起身揉揉眼睛,旁边的归海莫啸怕是又起了很久,帐中闻不到一点他的气息,身边床榻触手冰凉。觅尘再次感叹这正宗的古人就是厉害,个个习惯早起,连归海莫啸这种人都不例外。不像她这个冒牌货,怎么学也起不早。 正发呆间,一股寒风袭来,觅尘生生打了个冷颤。今天早上醒来她就抱着身体,觉得蛮冷。扭头去看归海莫啸闪了进来刚将帐帘打下,一闪之下外面明晃晃一片。 “下雪了吗?”尚未思索,觅尘脱口而出。 “恩。”归海莫啸似是愣了下才闷哼了声。 觅尘挑眉看他,面容背对帐篷暗影重重也看不清,恍惚间觉得他若有似无地望过来一眼不过很快地又移开了目光。 觅尘觉得这人今天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头。不再搭理他,整理衣服起身梳理。忙完这些,撇了眼依旧躺在那张太师椅上闭目沉默的归海莫啸,觅尘这才想起这人怎么不对头了。好像今天特别安静?干什么?装酷吗? 撇撇嘴,见床被摊着,显得屋中微乱,便走过去叠起了被子。手一伸出这才发现床上的被子全都叠在里床。包括归海莫啸昨晚盖的那床黒云锦的棉被,方才自己迷迷糊糊竟没有发现。眨眼看向归海莫啸,心道这人还不坏,还知道天冷了给人加被子。 想要说声谢谢,目光望过去她这才看清了他今日装束。一身锦貂裘袍衣袖边滚着兔毛,长袍直曳至地上,腰间系着镂空白玉带,红色漾着金色的细线穿着结扣,上面缀着绿眼石,裘袍外面又罩了件滚长毛的大氅。 剪裁贴身,即便是坐着仍能凸显出身体的硕长高大。一身装束衬得这本就长相绝美的人愈发丰神俊朗,气质高贵。这人的相貌即便是你天天扎在美人堆里,亦会失常为之闪神。 这般想着,觅尘倒是忘了一早看过来的初衷,连归海莫啸不知何时蹙起了眉都没发现。直到他猛然睁眼望了过来,觅尘才发觉她盯着人家看了半晌。 归海莫啸的目光似墨,幽深似带迷惘,觅尘面上一红,有种看帅哥被发现的尴尬。轻咳了下,正准备说话,却是归海莫啸猛然站了起来。 “用完膳就出发,今天晚上必须赶到均义郡。” 归海莫啸说罢,正要掀帘,脚步微微一顿又侧头道。 “穿厚点。” 听他话语带着关心,觅尘诧异回头,他已闪身步了出去。觅尘这下更觉奇怪了,往常要发现她看他,他不该起身讽刺几句,或是拿出他花花皇子的形象来吓唬吓唬她吗?怎么今儿这人反倒关心起她来了。 奇奇怪怪的人! 正午时分大队总算出了小胡山,迎面是一片密林,望不到头的秃树寒风落雪下显得有些萧索。觅尘依旧穿着亲卫兵的服饰,还带着一个大锦帽,毛领大氅将小脸和耳朵掩得密不透风。 没有了小湖山的阻挡,风呼呼灌入衣中,她不免瑟缩了下。于是她便只低着头将厚厚的帽围冲着狂风,任由身下马儿跟着前面归海莫啸嗒嗒走着。想到身后那些一路步行的侍从、宫女们,觅尘心头唏嘘不已。 突然归海莫啸银枪横档大喝一声:“停!” 声音没落,觅尘就觉身子一轻。等她抬头恍然看到周围的树木竟似会移动般,天似乎也黑沉了许多,让人几乎分不清周围的人的面目。 天空阴沉沉黑压压的乌云如同一匹硕大无比的黑布,抬头望着只觉黑幕将整个天际捂得严严实实。阴风怒号,凛冽寒风肆意狂发,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猛烈肆虐摧残着人的面颊,四周全是风吹树倒的音。 归海莫啸的大氅紧紧裹着觅尘,然而他的发却随风狂乱飞舞,拍在面上生生作疼。 “大家小心!是奇门遁甲之术!” 归海莫啸高亮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他的手紧紧扣着觅尘的腰,将他死死压在怀中。觅尘挣扎了下,却听他低头道。 “别乱动,来的可不一定是我那五哥。” 觅尘方才确实有一刻心想会不会是救兵到了,不过倒还没想采取行动。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愣,随即道。 “我只是好奇。” 归海莫啸没有出声,只眯眼打量着四周,虽是风沙飞雪,视线迷蒙但他眼力何其锐利。依旧依稀看到一些经过处理的树木形成一个数十根为圆形,中间孤立一根,占地数十丈的方圆,而他们便处在这方圆之中。 “谁都不许破坏这些树。”归海莫啸大喝一声,蹙眉四望。 阵一旦布好,倘若找不到阵眼胡乱行事只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觅尘此时也探出头来,一阵大风吹来迷蒙了双眼,根本就睁不开眼睛。从大氅中露出脑袋,她只觉寒浪翻滚,黑色天幕似是要压向地面,狂风怒啸,呜咽凄厉,摄人心魄。 归海莫啸将大氅拉起,放马便沿着五行八卦步伐快速穿行于林中。只是没一会他停了下来,又扬声喝道。一副末世来临的恐怖情景。 “大家站在原地别动!” 觅尘心想这么大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喝得再大声又有什么用。然而她不懂的是,归海莫啸站立的地方颇有几分讲究。奇门遁甲之术,便是利用三奇、六仪、九星等,然后融合于阴阳、五行、八卦。除此之外布阵更要与天气,时节,气数、天时相结合。 也就是说这阵布下后是死的,只有配合了天气、时节方才能发挥功效。在一定的天气下布的阵能让狂风在阵中变成飓风,能让小雪幻化暴雪,能让天光变暗,甚至雷雨大作,这都是不无可能的。 任何遁局、格盘的形成都是可以破解的,而归海莫啸现在站的正是一个起风眼。倘若他站在别处说话可能没有用,大队听不到。然而在此处,只要他稍稍大声便能让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何况他还是扬气提声喊的。 归海莫啸喊罢便不再动作,只是握紧了手中银枪,目光炯炯盯向四周。他发现这阵只是借由天气让树林变成一个巨大的迷宫,但并没有带什么杀伤力,只要大家不动那些树倒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他心中已经确定来者是谁了,这般想着微微松了松紧握枪柄的手,看向怀中的觅尘。见她似是很冷,将脸贴在自己怀里,归海莫啸面上竟闪过些恍惚。 他微微蹙眉,眸中闪过迷蒙,想起昨晚的事情来。下半夜突然变了天,觅尘想来是觉得冷,竟一个劲地往他身边挤,最后干脆将胳膊探进了他的被子中抱住了他,也是这般将脸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弄得他后半夜根本就不曾合眼。很显然这些事情,她怕是醒来半点印象都没有。 恍惚间突然觉得风小了起来,凝神一看果真是撤阵了。他心中微微后怕,从没想过自己在方才情况下竟愣起神来。这倘若敌人有杀他之心,怕是十个脑袋也掉得了。 天光慢慢恢复清明,虽依旧寒风吹动,但和刚刚相比这点风简直就是和风拂面。觅尘感受到动静探出头来,这才发现他们离大队并不远,也就五十米的距离。而大队依旧是行进的队形,丝毫没有变。所不同的是大家皆形容不整,衣衫凌乱,锦旗幡帐更是挂得到处都是。 尚有几顶小轿被掀了顶,摊散在地。路上横七竖八不少枯枝断杆,分明就是台风过后的场景。 廖焙策马过来,微微蹙着眉头,见归海莫啸带着觅尘翻身下马,忙也下了马迎了上来。 “王爷。” 觅尘见他面上带难,知道人家有事要商议,怕是嫌弃自己碍事了。正想自己走开,胳膊一紧,归海莫啸不曾松手。 “说罢。” “晴月被带走了,别的一切如故。”廖焙说完躬身退往一旁,见归海莫啸面色无异想来早就猜到了。 “吩咐大队休整半个时辰接着赶路。”归海莫啸低头撇了眼若有所思的觅尘,冲廖焙淡淡道。 廖焙领命下去,他便带着觅尘上了马,驱马向队中行去。 “不问我?” 头顶传来归海莫啸阴沉的声音,觅尘诧异挑眉。 “问你?什么?你会都告诉我?” 从方才他们的话中,觅尘只才出来这来人确实是冲自己来的。那晴月本是这些日子照顾她起居的五个宫女中的一个,如果觅尘没有弄错还刚好是那个个头较高和自己差不多身量的那个。 她这个真郡主当了亲兵,自然也得有个假郡主不是。想来是归海莫湛来救过她了,该是眼前这厮早洞悉了莫湛的行动所以才会带自己在身边。 “啧啧,别人为你费尽心思,你倒冷漠。真是无情的女人!“望着觅尘抬起的不冷不热眼眸,归海莫啸扬声讽刺。 觅尘倒也不气,见他这般反觉这厮今天总算恢复正常了。心中记挂着归海莫湛,心道他现在该发现救错人了吧,不知道会不会再折回。不过怕是不会,她虽是不懂阵法,但却也知道布个阵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次失败了,下次怕又要耗费心思了。 归海莫啸见她低头不语,眉宇间闪过不快冷声道。 “是邹家少爷。” “苑曦?”觅尘诧异抬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邹苑曦怎么也扯了进来。 归海莫啸凝眉看向诧异的觅尘,墨黑视线将她锁定,见她面上除了诧异再无其他,心中莫名高兴了起来,长眉也舒展开来。然而觅尘的话却令他微微展颜的面容再次暴怒了起来。 “是不是莫湛出事了?” “哼!”归海莫啸语带不快的说见已在马车旁,便瞪向觅尘。 “下马,进去。” 觅尘见他不回答,心道不会真是归海莫湛出事了吧,要不怎么不自己来,反倒是邹苑曦来了。焦急地又要开口。 归海莫啸却狠狠道:“闭嘴!” 言罢归海莫啸翻身下马,便恶狠狠将觅尘塞进了马车,上马便扬鞭而去。 觅尘一阵气恼,简直搞不明白这人到底怎么一回事,说变脸就变脸的。 廖焙见归海莫啸一脸怒容打马过来,忙吩咐了几句身边的侍卫,挥手示意他们去忙,迎了上来。 “王爷,快休整好了,是否现在就开拔?” “可派人去打探了?”归海莫啸冷冷道。 “去了,还没回来。” “恩,这几天加强警觉,邹苑曦没有多少时间呆在外面。他那父亲怕也容不得他胡来。”蹙眉说着,回头看了眼还忙碌的人莫名一阵烦躁。 “王爷,我看那邹少爷也不怎么样嘛。这阵虽是厉害,但我们也没受什么损失,郡主也没被救走。”想起刚刚的情景廖焙虽觉心有余悸,但现在雨过天晴,倒生出几分鄙夷来。 “哼!你是这么看的?你几时也这般骄傲浮躁了?”归海莫啸冷目扫向廖焙。 廖焙一个心惊,忙低下了头。 “邹苑曦此人胸有点墨,文采高华,但却不是什么书呆子。他兵法、战法、阵法、机关、算术皆有涉猎。你别小看这阵法,光懂五行八卦是不行的。还要懂天象,会看星象。今日倘若无风,那他的阵法便是空架子,无法发挥。刚刚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倘若他在风眼处置上些毒药,或是在阵中稍做机关。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话?” 廖焙一惊,面上微白,眉宇却蹙了起来。他功夫了得,心思也缜密,又忠心不二,这才成为归海莫啸的心腹,然而对于阵法还真不了解。 “王爷教训的是。王爷,这阵法果真有那么厉害?破不了吗?” “不是破不了,而是需要计算、推演的时间太长。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推演出最后的结果,邹苑曦方才设的阵名为八部云垂阵,要破此阵,即使懂得易术,没有三个时辰肯定走不出去,除非找到阵眼所在。如方才那般情节,别说三个时辰,就使半个时辰也够你我死上几次的了。”归海莫啸某种微敛,目色沉沉道。 廖焙心惊怵然,一阵后怕:“邹少爷平日病怏怏的,竟如此厉害!” “哼,邹苑曦,他唯一的弱点便是心不够狠。”归海莫啸沉吟一句,望了眼天空,看向若有所思的廖焙。 “不动脑子!廖焙,今日出这样的事情不知检讨,自命不凡,下去自领五十廷杖。通知大队开拔,晚上赶到均义。”说罢,扬鞭便骋了出去。 廖焙面上闪过赧然,心念一动便知王爷为何处罚自己。刚刚王爷的意思已经透露,那邹苑曦是算准了今日就算大风狂作他们亦会赶往下个郡城,这才设阵此间。 而他们确实是如此,因为大队的食物已经不够。倘若再次耽搁一天,明日大队多数人便会断粮。大队行进,这些采买之事他皆是派心腹采办,再进一步说也就是他的心腹中有了邹家的人。还在只是采办上出了岔子,要是郡主身边潜了邹家的人,怕是他这回怎么也得脱层皮! 廖焙心生寒意,王爷对下属一向不留情面,今日却只让他下去领五十廷杖倒是大赦恩典了。想来王爷今日心情该是不错的,可为何一天都沉着脸,心事重重的呢。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一章 失控 均义郡是海天南部一个大郡,临江而建,从均义沿运河可出海往南洋诸地,北上则可直达大城北舞渡。均义一直是海天最重要的转运站之一,繁忙程度不下京师。 眼下天色已见黑沉,尚刮着凛冽的寒风,均义的城门外却依旧热闹不减,商旅百姓络绎不绝。码头停靠着几艘舟船,货物已经卸下,但显然入夜的此时尚没有送入城来,车马喧逐,闹哄哄一片。 突然城门的气氛出现了异样,从城里涌出大批官兵,犹若一排长龙,火把高举,骏马嘶叫。官兵过处百姓被驱散,迅速封锁出一条通道想城门处急速涌来。 另有人敲着响啰吆喝着:“肃静,肃静。和亲队伍马上要入城,百姓归家,清道!” 一时间哄哄嚷嚷,路人皆纷纷避让着,有些已经议论了起来。 “那不是郡守罗大人嘛,果真是来了大人物。” “没听到是和亲队伍要进城!都说清尘郡主倾国倾城,也不知道咱家门缝往外瞅瞅能看着不。” …… 疾驶在最前方,穿着紫蓝朝服的正是均义郡守罗柄临大人,他在官兵的护送下来到城门,望着哄哄闹闹的人们一阵焦急。 “快,快将这些人都驱散。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一会王爷就带大队到了。快!快!这肇王可不能得罪!” 罗柄临一面焦虑地吩咐着小兵驱散城门人群,一面挥着右臂示意身后的迎接队伍跟上自己。 “后面的跟上,跟本大人快快迎接。” 说话间罗柄临已经打马先一步冲了出去。心中纳纳这肇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三日前他前往上一个城郡迎接,肇王分明说和亲行程不能耽误,到了均义大队不再入城,只在城外驻扎休整一晚直接出发。 怎么现在说变就变,又要入城了。好在他为了迎接和亲队伍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到还不至于仓促地乱作一团。 跑出没几百米远远便看到了宫灯摇曳,听到了车轮滚滚。罗柄连忙整了整朝冠,理了理衣装,望了眼身后的大小官员,迎接大队,见没有什么异处。这才驱马奔了上去,在大队三步开外下马,跪了下去。 “微尘罗……” “行了,起吧。进城。”归海莫啸打断罗炳林,冷冷扫了眼他身后跟随的众多迎接官员,轻哼了一声便打先策马向城门而去,身后车驾也跟随着滚滚而过。 此时的均义郡南市依旧兴旺,红绡街乃是均义郡明传海天南方的有名烟花胜地。甚至有人说,不论你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公子、又或是以文采风流自命的名士、击剑任侠的游荡儿,若没有到此一游,就不算是风月场中的好汉。 就在这片繁华浮艳,纸醉金迷的欢笑场中有一处白纱宛飘的三层八角小楼。均义郡就是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花街第一青楼白飘阙。 此时白飘阙大楼后的深院中和前堂的灯红酒绿,笙歌艳舞相较却显得极为安静。高硕快步走过湖心小筑,大步踏上青石主路,心中烦躁躁的。本以为救好了人便可以回京了,没想到辛辛苦苦白忙活了一趟。 转过小楼底层的折廊,前面的屋中两者黄润的灯光,高硕整了整表情,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公子。” “坐,都安置好了?”邹苑曦从桌上的地图拉开目光撇了眼高硕。 “安置好了,早听说七皇子手下能人异士颇多,今日算是见识了。一早就听说过换颜盛手岳巧心,说是易容换颜片刻间。能将老太婆化成二十的大姑娘,没见识前觉得这事玄乎,现在还真不得不信。那姑娘洗了脸可真换了一副模样,那样子半点也不像郡主。” 高硕说罢见邹苑曦依旧望着那张地图,起身走到桌前将灯烛挑得更亮。微微俯身望了眼那张地图,正是这均义一带。向来今日的营救不成功,公子又在想办法了。 这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9部分阅读 日京都邹相频频令人来传信催促,他们这次出来已十数日,想来公子定也是着急了。 高说看着低头沉思的邹苑曦,也不敢打扰,兀自退开在下首坐下,却见邹苑曦将地图收了起来,呷了一口茶,望向他。 “这次是我大意了,早听说七皇子和江湖上有名的盛手岳巧心有段风流韵事……” 说到此处邹苑曦摇头轻笑,这才又道:“其实这易容之术也并非那般玄妙。献给易容者倒出一个阴模,在阴模上翻出人脸真实皮层像,用塑性泥对这皮像按照要易容的样子进行修正,这样做好的最终模型吹塑做出人皮面具,最后修皮、上色。易容最少也要上月时间,要做出一张毫无破绽的面具甚至需要数十年。” “公子还懂这个?听公子这么一说……” 高硕的话尚未说完,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京都又来人了。” 邹苑曦听罢,眉宇微蹙,往椅中兔毛的皮垫中窝了窝,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按了两下额角。 “让他进来吧。” 黑衣男子退出屋子没一会便带着一人进了屋,那人年纪已经不轻,看上去有五十出头。身形高瘦,手足颀长,面容古挫,神色微凛地看向邹苑曦。 邹苑曦一愣站了起来,挥手示意高硕和那黑衣人退下。回头那人已在方才高硕的位置上坐定,眼神深邃。 “英叔,您怎么亲自来了。”邹苑曦见老者神情不悦也不生气,清浅一笑亲自给他倒了杯水奉上,在旁边坐了下来。 来者正是右相府的老管家付英,词人早年曾在战乱中救国邹杰臣的命,在相符向来甚有威信。邹苑曦年幼时他又当过其武艺师傅,算是他的长辈。 付英接过杯盏,看向邹苑曦,微微蹙眉半晌一叹道:“苑曦啊,英叔不来能行么!你这孩子是英叔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懂事听话,从没让家人操过心。可这次你……哎,不说这些,英叔这次来是非要带你回去的。你也必须跟英叔回去,你母亲病了。” “母亲病了?”邹苑曦一惊,身子一震便站了起来,见付英面色沉重,他心中一揪。 “这两年夫人身子本就时好时坏,冬天更是病发期,御医说夫人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老爷这几日也是茶饭不进,已经三日没上朝了,府中陷在乱作一团。苑曦啊,你今晚必须跟英叔回去。”付英目光冷冽蹙眉道。 邹苑曦隐在广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下,眼眶一热赶忙微微闭了下眼眸。他知道英叔定不会拿母亲来哄骗自己,往日府中对于母亲的病不论是谁说了稍稍不吉利的话都会被父亲惩治。 母亲得的是哮病,北方的哮病多为寒喘,冬季本就爱犯,想来这次是真的……这般想着,心中生出一阵寒意,邹苑曦起身走向窗前,将窗户推开,冷风灌面,闭目良久才转身看向付英。 “英叔,给我五日时间。只需五日定归!” 邹苑曦平日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是宛若白玉,显得一双眼睛愈发深黑有神,定定锁着付英。 付英心声感叹,邹苑曦是他大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生来就身体不好,常年药石吊着,但聪慧异常,又听话懂事。性子更是与世无争,淡泊无华。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这孩子主动争取过什么。不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而是他从不觉得有争执的必要,他将所有事情都看得太淡然。 如今付英看着他坚定的眼眸,半晌一叹:“知子莫若父,英叔出京时老爷就料到你不会跟我回去。这是老爷让我捎来的信。孩子啊,别的话英叔也不多说了。你向来孝顺,夫人很记挂你,想临老的时候儿女能在身边。说句不敬的话,府中倘若办丧事,少爷不在也不成啊。别的不说,就使老爷,您让他怎么跟皇上交代。这……罢了,不说了,少爷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英叔再说下去自己都觉得是倚老卖老。我这就回去了。哎。” 付英的叹息声久久回响在耳边,邹苑曦僵直着身子,唯有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颤抖着。半晌他听到房门又被打开,这才轻轻动了下。 “公子。”高硕见邹苑曦面色不好,忙倒了一杯热水呈上。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邹苑曦并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动了下手指。 高硕也不敢打扰,蹙眉担忧地看了眼他,便将杯盏放在桌上,轻轻退了出去。 屋中一片静寂,甚至连烛光晃动的声音亦能入耳。这般不知过了多久,邹苑曦才颤抖着将手中的信展开。父亲向来苍劲有力的字入目却不复往常的犀利,字字透着苍凉。他的手一震,闭目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将信一页页看了下去。 苍白的面容在看到最后时突然一滞,他无色的唇角突然牵起个清苦的笑。叹了口气将信折起收好,这才缓步走至书案前,研磨提笔。 写好书信抬头望了眼沙漏已是戌时正点,离城门关闭还有半个时辰。 “高硕。” “将这信快马送给王爷。” 高硕接过那信,忐忑望向邹苑曦。刚刚付英的话,他站在屋外已经全部听到,心中自是担忧,犹豫了下开口道。 “公子尽管回京。这里交给属下即可,属下一定不负重托将郡主带回京城。” “不,你闷就暂时留在这里,不要鲁莽行事。非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那肇王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邹苑曦起身步至高硕面前轻拍他的肩膀。 “那我们留在此地做什么?” “等。翰王爷已经回京,怕是过不久便会南下,你们到时候便去找他,亦且听他吩咐便是。”邹苑曦说罢见高硕面色一律,又道。 “放心吧,他不会拒绝你们的。” “是。属下这就抽人送公子出城。”高硕说罢便欲转身。 “不了,我自己出城便可,城外会有人接应的。”邹苑曦摆手,走至书桌旁的一家取过大氅系好,回头见高硕蹙着眉,清浅一笑。 “不放心就让于关跟着吧。” 高硕这才微微舒开了眉峰,赶忙应声打先出屋安置去了。 一刻钟后,一辆极为雅致的马车缓缓出了花街。车中的邹苑曦静静吹着眉睫,想起父亲的那封信,双手微握。父亲的信通篇没有一句指责之语,只是写了母亲的病,写了母亲对自己的思念,写了父亲的哀伤。可就是这些话却在他的心中勾起了浓浓的歉疚和忧思。 信的最后父亲才说四皇子在北纥重伤已在回京修养的路上,这么看似不着南北的话却是父亲一封信的重点。知子莫若父,在满心的愧疚后,看到四皇子回京的消息,他又如何能无动于衷地留在此地?毕竟已经没有了必须如此的理由,营救尘儿已经不是非他不可了…… 邹苑曦闭目沉声一叹,叹声传出马车弥散在夜色中说不出的寥落。 此时的均义郡守罗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侍女们忙碌身影交错庭院。全因这晚府中老爷接待贵客,这贵客可是赫赫有名的肇王爷和倾国倾城的清尘郡主。 罗府正厅歌舞丝竹之音飘荡许远,正堂摆着一张极大地八仙桌。桌上各种菜肴琳琅满目,时鲜瓜果堆积如山,汾酒、竹叶青溢出扑鼻的清香。更有十几名侍女来回穿梭其间,添酒布菜。 觅尘坐在归海莫啸身旁,无精打采地有一下没一下捯饬着菜肴,丝毫不注意形象问题。心中还在惦记着上午的事情,她后来又问过归海莫啸筠之的事情,结果换来一阵喝斥。 到不明白这人怎么了,一天都黑着脸,好像她欠了他多少银子一般。临到晚上她以为总可以消停下早早休息了,哪里知道这罗郡守在家中置办了酒宴要进地主之宜,而归海莫啸非要她也参加。说是罗郡守专门为她准备的酒宴以慰她远离故乡之情。 这样的借口简直可笑!她对那罗郡守的仕途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她这郡主还马上要成他国之人了,那郡守犯得着为她这般费事吗? 望了眼一脸笑意对着归海莫啸说着奉承话的罗郡守,觅尘狠狠瞪了眼归海莫啸,将手中筷子重重放了下来。天知道这归海莫啸到底脑子怎么了,做什么处处跟她作对! 见觅尘这般,归海莫啸轻轻一笑望了过来:“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我吃饱了,先……” 觅尘正欲告退,然而祸却被归海莫啸的厉喝声打断。 “罗大人,这就是你精心准备的膳食?郡主很不满意呢。” 罗柄临见归海莫啸面色阴沉吓了一跳,心道这祖宗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刚刚分明还好好的。忙站了起来,对着觅尘就是一个躬身大礼。 “郡主稍等,王爷息怒。微尘为今日的宴席特意备下了一道均义的特色菜,保管王爷郡主满意。快,快,去看看那道随上荷叶滑做好了没有。” 觅尘见那罗大人这般倒也不好再说要告退的话,只能闷闷地坐着,干脆托腮看起厅上的歌舞来。 那边归海莫啸又和罗大人寒暄了起来,只是目光却频频扫向觅尘,唇边还不时带过笑意。 突然厅中歌舞一停,舞女全部躬身退了下去,一时间花厅静寂。一个身着淡蓝纱衣的女子在四个曼妙红衣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进了大厅。那女子身材高挑,姿态轻盈,动作高雅而舒缓。 女子一直低着头慢慢走来,她在花厅站定恭顺地垂头施礼,露出一截天鹅般优美净白的脖颈,愈发惹人心痒,连觅尘都想上前抬起她的头好一探究竟。 看向身旁的归海莫啸,果然那厮狭长的双眸眯着紧紧盯着那女子。 “罗大人,这是?” “回王爷的话,此乃小女。小女仰慕清尘郡主久已,听闻郡主大驾寒舍,特意准备了一道拿手菜。” “哦?既是贵府小姐便不必多礼了,起来吧。小姐亲自做的菜肴定是美味异常,今日本王倒要沾点儿尘儿的服气了。”归海莫啸撇了眼罗柄临爽朗一笑,回头看向觅尘,面上好不开心的样子。 觅尘也笑,这才发现那四个侍女捧着的托盘上均放着白玉瓷盘,上面扣着盖子,依稀尚有热气从中溢出。 “尘儿受宠若惊啊。尘儿一见罗小姐便觉喜欢呢,姐姐气质超拔,一看便知是才貌双绝的女子,罗大人好福气啊。罗小姐做的可是刚刚大人说的那道随上荷叶滑?听着名字就极美,向来味道定是不俗。” 觅尘说着看向已起身躬立的蓝衣女子,唇角轻勾。仰慕她吗?仰慕她这个女子做什么?再说了,仰慕她也不用大冬天穿纱裙,露美颈吧。真是可笑,想将自己闺女推销给变态归海莫啸也不必用她戴觅尘来做借口吧? “尘儿说得不错,既是在大人府上,又劳小姐辛劳,便也一同入席吧。” 归海莫啸的话成功地让罗大人面上一喜。 而那罗小姐也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抬起了头,觅尘只见她娇羞地抬头飞快望了眼归海莫啸,脸颊绯红地又低了头,挥手娇滴滴地吩咐侍女将菜肴呈上。 不过这罗小姐长得还真不错,觅尘一瞥之下倒也微微触动。娇柔的面容上不乏高贵之气,带着南方女子的柔婉和妩媚,虽是人家目光根本没有光顾她,但那娇羞不禁的模样倒也不枉她盯着期盼半天。 侍女将罗小姐亲自准备的菜肴呈上,那罗小姐已经被成功地安置在了归海莫啸的另一边坐下。 归海莫啸不着痕迹地撇了眼觅尘,唇边勾起一抹邪笑,这才望向身边的罗小姐。 “小姐亲呈佳肴,定是有不同寻常之处。怎么?小姐不为本王解惑吗?本王可等不及要品尝呢。” 归海莫啸的话语地前,带着说不出的迷哑之音。觅尘听之见他眸色紧盯着那罗小姐,一脸色相毫不掩饰,说到最后一句还故意将嘴巴相人家小姐身边凑了凑。觅尘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这厮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调戏人家小姐呢!那最后一句他还故意说得含糊,分明就是一语双关,长眼的人都能看出他迫不及待想品尝的是那面前娇滴滴的人,而非是什么菜!就算那罗大人有意将闺女卖给他,他也不用这般不客气,表现得这般急不可耐吧? “王爷,小女子不才。呈上的这道菜名为随上荷叶滑,是……” 罗小姐面上一红,在归海莫啸的低语下连脖子都烧红一片,只觉整颗心扑通通地跳着。刚刚她抬头那眼有些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那般俊美高贵的男人,她甚至觉得实在做梦。而现在那个宛若神祇般的男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还那般跟自己说话,她心中又羞又喜,只觉双手都不知放在何处好了,说出的话也不知所谓。 不过显然她关羽菜肴的话归海莫啸完全不感兴趣,他打断罗小姐的话,邪魅一笑轻挑道:“随上荷叶滑?这名字起的秀气,向来小姐芳名定也不俗,不知小姐可否告知本王。恩?” 归海莫啸何等人物,风流成性京都知名,风流韵事闹到海清帝面前的就有好几桩,这罗小姐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的话刚落,那罗小姐便羞红着面急急道:“小女子单名一个芸字。” “芸儿啊,果然人如其名,婉约动人啊。本王就先来常常芸儿做的这道随上荷叶滑。”归海莫啸广袖滑过,有意无意轻拂那罗芸放在身侧的柔荑,这才掀起了扣碗上的瓷盖,执起筷子夹了口品尝过着,忽而他眉眼一亮看向那罗大人。 “恩,甚为鲜美。罗大人可是藏了个好女儿啊,不仅人长得美,这菜叶做得出色。才貌双全啊,好,好。” “王爷谬赞了。小女陋颜与郡主比起来宛若云泥,小女这些不入流的厨艺更是无法与郡主相提并论,何敢在郡主面前妄称才貌双全呢。”罗柄临面上全是狂喜,嘴上却谦恭道。 那罗芸见归海莫啸品了菜肴,听到他赞自己才貌双全自是高兴。听爹爹的话正欲说几句谦虚的话语表现下贤淑,却听归海莫啸不冷不热道。 “那是,她岂能跟郡主相比。” 他的话刚一落,那本还一脸笑意的罗大人面上笑容一僵,带动着两道八字胡也一抖一抖地,半天才干笑两声。 “王爷说的是,王爷说的是。” 倘若他们拿来做比的不是自己,看到这般精彩的变脸觅尘还真不定会爆笑出声。可气的是那归海莫啸分明就是看她不顺眼,非要拖她下水。觅尘分明看到他的话一落,那罗小姐终于用她那剪剪水眸光顾了下自己。 入锅觅尘没看错的话,分明见那罗芸苍白了面,脸上闪过震惊,眸中带过嫉妒,最后还嫉恨地瞪了自己一眼。也是,是个女人都受不了如此待遇,都怨归海莫啸!觅尘白了身旁之人一眼,恨得牙痒痒。 女人是最没有耐性的,发难来得及为快。觅尘刚一开白眼,那娇滴滴的罗小姐便开口了。 “郡主还没有常常芸儿亲手为您做的菜肴呢。” 觅尘微楞,笑着掀开了瓷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执起筷子,抬头对罗芸一笑。 “光闻香味就知定是人间极味。” 觅尘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轻挑一口品尝,只觉一股极鲜美的柔滑在口中蔓延,回味无穷。鲜美中尚还带着荷花的清香,正是那肉汤下青翠荷叶散发而出。 觅尘不免眼眸一亮,暗叹果真是压轴的菜,美味!正欲再尝两口炔烃罗芸娇滴滴的声音道。 “久闻郡主通览群书,学富五车。郡主定知道这道随上荷叶滑是以何物佐料喽?” 觅尘听她话带挑衅,抬头望了眼,但见那罗小姐眉宇间分明带着一丝等着看她难看的得意。望向归海莫啸却见他亦是笑得可恶。 “是啊,这东西鲜美异常,本王细品半天也不知是何物。尘儿可知?” 觅尘见他探头过来,他身上的甘松味袭入鼻尖,觅尘脑中闪过什么,神采微量,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本来是想回不知道,省了麻烦,也了结了那罗小姐的嫉恨之心。心情一好,突然起了逗弄之心,望向那罗小姐,觅尘高雅一笑。 “食得一口河豚肉,从此不闻天下鱼。久闻河豚味美,今日一尝,果真不假。” 那罗小姐面上笑容一僵半天才扯开嘴角笑道:“郡主果真博才。” 觅尘轻笑:“听闻这河豚毒性极大,血液、内脏和卵巢都含有剧毒,处理不当中毒致死的屡见不鲜,食之甚少。小姐能以此为料制成菜肴,可见厨艺精湛。 “这菜竟有如此多的讲究,芸儿的手可真巧。”归海莫啸心情大好地拉起罗云的手抚摸着。 觅尘气恼地发现那罗芸面上哪里还有方才的不畅,一脸娇弱地依向归海莫啸。更让人郁闷的是,归海莫啸这厮当着老罗的面调戏其女,那罗大人竟还一脸的开心。 觅尘望着归海莫啸那一脸开怀的笑就觉气堵,今天要不是他,她也不用坐在这里一晚上看人脸色了!某种狡黠闪过,觅尘轻轻一笑开口道。 “说起这河豚,还有一个极为有趣的故事呢。” “哦?尘儿快说说看。”归海莫啸眉眼一勾,邪魅一笑,眸中闪过戏谑和开心。收整好神情,这才转头看向觅尘。 “传闻曾经有个贪鄙j横的权臣脚严嵩,他八十多岁时呢,纳了一个渔家少女为妾。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严嵩,其下属独出心裁为其婚宴策划出一道美味,便是以此河豚为料。婚庆那天,当朝重臣、达官贵人、地方要员宾客云集,纷纷前来恭喜道贺,热闹非凡。当最后一道香喷喷的清炖河豚鱼端上桌时,垂涎欲滴的宾客争相为食。而正当大家余兴未尽品评着河豚美滋美味时,却有一年轻人,徒然倒地,口冒白沫不省人事。“有人中毒了!”婚宴顿时乱作一团。经诊治,大夫说那人是中毒而发,所中之毒正式河豚之毒。慌乱中严嵩勃然大怒,责问:“何意解毒?”大夫说:“惟有黄汤。”严嵩问道:“何为黄汤?”大夫说:“即粪水。”严嵩即刻下令去茅厕担来粪水。 为解毒活命,宾客们顾不上颜面尊严,人人端起碗,个个扬起脖,闭上眼将粪水喝下,哇哇地将抢食之物呕吐了出来,婚宴霎时臭气熏天,一片狼藉,一片哀鸣。从此便有了黄汤解鱼毒的说法,而那严嵩也随着这故事臭名远扬。” 觅尘一口气说完故事,成功地见归海莫啸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面容异常难看,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觅尘心中畅快,面上却好不表露。 “哎呀,今天本郡主也累了,先告退了。谢谢大人和小姐的佳肴哦。”觅尘忍着爆笑,起身优雅低头不去看那罗大人干笑僵楞的脸和罗小姐愤愤难当的小脸,径自出了屋。 一出房她便咯咯笑了起来,心里想着看那归海莫啸今晚怎么销魂!他看到那罗小姐定会想起那盘河豚菜,想起那盘河豚呢就定会想起自己讲的故事,想起故事就得想起黄汤来。哈哈哈,想起黄汤,她就不信那厮还有销魂的兴致! 什么叫自作自受觅尘算是知道了,就在她得意洋洋地沐浴好,刚刚躺在床上之际,一股异样传来,抬头便见归海莫啸抱胸斜靠在门廊上邪笑着正望过来。 “你怎么来了?” 觅尘差点没尖叫出来,将被子拉高抱住,一脸警觉地瞪向那笑容魅惑的男人。 这厮今日分明说过郡守府很安全,不和自己同屋的!她这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难得地不用穿外衣谁叫,还想着终于可以睡个舒服的觉了。可这厮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不是有美人相伴吗?跑她这里做什么? “呵呵,尘儿将那黄汤解鱼毒的故事着实有趣,只是本王听了那故事再看芸儿总觉别扭。尘儿知道为什么吗?”归海莫啸见觅尘一副警觉,咧嘴一笑大步便向床前走来。 说罢挑眉便坐在了床边,一手斜撑床榻,将脸凑向惊愣的觅尘。 觅尘赶忙后退:“我怎么知道。王爷您还是快些去找那罗姑娘吧,不要辜负了人家罗大人一番好意。” “哦?尘儿当真这么想?本王还以为尘儿是故意讲那故事,不想……” 归海莫啸见觅尘后退眉眼惹笑,广袖一挥便翻身坐上了床。觅尘一惊赶忙打断他的话干笑道。 “你可别误会,我讲那故事没别的意思。你还是快些走吧,有什么话明日说也是一样的。”觅尘急急说着便又往后退了退,身体已是靠上墙壁。可能是今日她洗完澡只穿了一件单衣,在这样邪笑着的归海莫啸面前还真是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尘儿很怕我?” 归海莫啸轻笑,望着薄被子靠着墙的觅尘手臂一伸便整个撑在了她身体两侧墙上,欺身上前细微的呼吸就吐在觅尘面上。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清香,心头一窒。 方才他用着那罗芸言中心头晃动的却是这个爱惹他气恼的小人儿,本只是想过来看看她,只看看她是否住得惯。可见到了却又想多看几眼,看过了却又想逗弄她一番,而此刻逗弄过了,望着她警觉如小刺猬般的面容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拔不动脚步了。 觅尘蹙眉只觉摇头,心中却暗骂,丫丫的这个姿势太过暧昧了!电视上男主耍帅一般都是这个姿势,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发了一天疯了,临到睡觉还不让人安生! “王爷,您不觉得此刻您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合礼数吗?” “不合礼数?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尘儿和本王昨日还同塌相拥而眠呢。”归海莫啸笑道,呼吸似有似无地滑过觅尘的耳边,惹得她侧头瞪视。 觅尘蹙眉,这两日她虽是跟这人同帐,可归海莫啸却一直很守礼,每天晚上都是背对着自己,从没像今日这般奇怪过。一时间她还真不知所以,已不知他到底意欲如何! “谁跟你相拥而眠了?本郡主是要和亲的!王爷还是不要乱言的好。” “哼,昨晚是谁一个劲往本王怀里钻的!怎么?醒来便不承认了?”冷哼说着,归海莫啸见觅尘一直憋着一口气瞪着自己,蹙眉恼怒地退开一步,分明见她大口吐了口气。 觅尘听他这般说,蹙眉细想好像昨晚迷迷糊糊中一直觉得冷来着,后来抱到了什么东西觉得暖和得很,昏昏沉沉中她好像还以为是自己那只兔毛娃娃,现在想来…… 觅尘双颊瞬间飞红,尴尬地别开了头。 “怎么?想起来了?”归海莫啸见觅尘面颊红染,撇起左边唇角挑眉道。 “抱歉。”觅尘闷闷说着,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归海莫啸。 “不过王爷今日到此到底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见觅尘面色冷峻,归海莫啸心头一恼,伸手便扣住了她的下颚,眸中全是怒火,嘴上却轻笑道。 “尘儿不是一天都在惦记我那五哥吗?本王特地来告知五哥近况,免得尘儿伤身之下难以入眠。 觅尘眸光一亮,见他面容不善忙又警觉了起来,鬼才信他会这般好心。下巴被钳制着,觅尘只能愤愤看向归海莫啸冷声道。 “多谢王爷挂心,不过尘儿现在又不想知道了。尘儿觉得凭蕴之的能耐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所以王爷您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莫要让那罗小姐就等才好。” 话语刚落下巴处一痛,却是归海莫啸手中突然施力,觅尘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又是莫湛又是蕴之,哼,叫得可真是亲热啊。罗小姐?怎么?这次尘儿不为姐姐鸣不平了?”归海莫啸下场眼眸半眯直盯觅尘,嘴边却依旧挂着他招牌般邪气的笑。 觅尘看着他半柔半刚的俊脸,简直都要怀疑这厮是不是今晚喝高了来她这里发酒疯。要不就是故意来吓唬她,不让她好过。心头涌动出一股火气,头疼袭来,再不想敷衍着阴阳怪气的家伙,挥手狠狠甩开归海莫啸的手大吼道。 “你到底想怎样?” 归海莫啸一愣,望着那只被觅尘会开空落落抬在半空中的手亦是一股怒气涌上。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心头浮躁的很,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她就回去的,不知不觉便又惹她生气了。 而他自己无疑也是弄了一肚子的闷气,望着觅尘由于发怒而愈发显得晶亮的双眸,归海莫啸右手一挥便将她扯过扔在了床上,下一刻身子一翻便压了上来。 “我想怎样?尘儿看不出来吗?”一首迅速地将觅尘双手固住压在头顶,另一只大掌便抚上了觅尘因气恼而绯红的面颊。 “你混蛋!你别忘了我是去和亲的!我戴觅尘也不是那些任意由你玩弄的人!你给我滚开!” 觅尘只觉身上沉沉,她望着归海莫啸明亮的琥珀色双眸变得深邃,渐渐模糊般散开,转而代之的是灼灼炙热的火焰。一阵心惊传来,她已不算是不知世事的小女孩,他这般为何她再清楚不过,一个激颤使劲挣扎了起来。 归海莫啸却死死压着她,面上浮现出潮红来,有力的双腿紧紧钳制着被下的觅尘。危险邪魅的声音,哑哑的在觅尘耳边响起:“天高地远,谁会知道呢。” 望着他带着邪魅的笑,觅尘身子一僵一阵心寒,归海莫啸戏谑的眼神令她害怕地抽了口冷气。纵使那次被归海莫旭下蝽药她都不曾这般害怕过!那次她头脑不清,可这次却不同,她清楚得很,此刻她恨透了眼前之人! “你滚开!别让我恨你!”怒目说着,觅尘冷冷别开了头。 可她这般却令归海莫啸本就恼意丛生的眼眸更加燃烧了起来,他仿似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如风暴般捏住觅尘的下吧,让她不得不注视着自己轻笑问道。 “恨我?那尘儿爱的是谁?我那四哥?” 觅尘不欲理他,淡漠地闭上了眼。却听归海莫啸又是一笑。 “真是两厢情深呢,我那四哥为了尘儿现在怕正往此处赶呢……” 觅尘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睛盯向归海莫啸,心中翻腾着喜悦,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啧啧,听到四哥回来就这么激动?” 归海莫啸只觉一阵心痛,满脸满肚子的烦躁无处发泄般,粗暴地掰过觅尘的下巴盯着她,面上不再桀骜,不再戏谑,只有浓浓的阴邪,眸中似乎还带了几分茫然。 觅尘见他这般便又木然闭上了眼,然而双眸尚未完全合上只觉眼前一黑,归海莫啸已经俯身将微凉的唇狠狠地堵上了她的嘴。 在唇间死咬着,宛若风暴,觅尘吃痛,红唇微动,他便一下侵了进去,粗暴的舌搅动着,不带一丝怜惜,狂热的渴盼,疯狂的索求,他似乎在发泄着什么,又似乎在寻求着什么。粗喘的气息令觅尘一阵心惊,尚未想明白眼泪便滚滚而落。 冰冷涩然的泪水沿着面颊滑进口中,归海莫啸突然一滞,猛然睁开眼睛抬起了头,一脸震惊地望着满面泪痕的觅尘。突然便似吓了一跳般飞快退离,松开扣着觅尘双手的大掌,跳下了床。 觅尘错头将脸埋入被中,眼泪止不住便滑了下来。 “我……我,对不起。我不是……” 归海莫啸看着觅尘微微颤抖的双肩,心里一阵气恼,伸手重重拍打了下头,闷闷说着,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了两步想伸手去拉出觅尘埋在被中的脸,手伸出愣了下又收了回来,半天才道。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归海莫啸柔声说着,话语间仅是浓浓的歉意,半晌见觅尘肩头不再抖动犹豫了下在床前蹲下,双手紧握又松开,微微抚上了她的肩头。 将觅尘的脸从被子中拉出,见她闭着眼睛,脸上湿湿的,归海莫啸满脸恼怒。从怀中掏出手帕便胡乱给她擦拭了起来,颇有些手忙脚乱。 见觅尘固执地闭着眼睛不肯看自己,归海莫啸直觉应该说些什么,匆忙开口。 “我……我本就是想吓唬吓唬你,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是个男人,不是圣人,行不来坐怀不乱。”话语一出归海莫啸又急急收住,深知自己说错了话,烦乱的抓了抓头。 天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回事,望着觅尘紧闭的双眸,归海莫啸心中升腾起百般滋味。嘴上说着,心里却毫不这般想。 他风流是真的,但他向来觉得自己自制力极好,就算是曼妙女人脱光了衣服勾引,只要他不想便能冷眼观望。这么多年要连点坐怀不乱的自制力都没有,那他算是白混了。他心道怕是普通蝽药用在他身上都可以凭意志力抵抗住,可今天他却失控了,而且失控得离谱! 只觉越说越乱,归海莫啸第一次面对女子不知该如何以对,床上的觅尘冷冷闭着双眼,身上就似罩着一层冷光,将她层层包裹,容不得他欺近。 刚刚他还用手帕替她擦拭泪水,可现在却是怎么也不敢靠近一步。烦躁地在床前走了两圈,却听觅尘冷冷道。 “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归海莫啸只觉她冰冷的声音刺得心中一阵疼痛,望了眼觅尘兀自一叹。 “对不起,今日是我不对。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大步出了房,一出屋闷闷地一拳便击在了厅廊下的石柱上。觅尘听他出了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关上的房门眼泪便又涌了上来,只觉一阵委屈。抬手狠狠抹上嘴唇,心里酸酸的难受。 她第一次觉得被欺负了,心里凉凉的很难受,甚至觉得被背叛般心伤。因为她虽然平日里和归海莫啸纵使冷言冷语,可想来没当他是坏人,心里也谈不上讨厌他。几日相处下来,甚至有些拿他当朋友般看待了。虽是面上依旧争吵不断,可心里却相反,总莫名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甚至在危险的时候会保护自己。 先在莫名地被他欺负,不像那次对南洛帝。亲过了,她恶心过便也罢了。这次她心中不觉恶心,却觉难受,难过非常。他最后那几句安慰,他的焦急更是让觅尘只觉一阵阵委屈。 尚未搞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一回事,脚步声传来,一个小侍女走了进来,觅尘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跪了下来。 “王爷吩咐奴婢给郡主送来冰块。” “起来吧,放在桌上,你下去吧。”觅尘这才看见她手中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布带,想来立面抱着的该是冰块了。 见小侍女躬身退下,觅尘望着桌上的冰袋心头烦躁躁,望着墙上微微晃动的灯影暗自道。 没关系。明天她便有办法逃出去了。再不用跟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一起了。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二章 逃脱 翌日寒风骤减天空却依旧飘着雪花,归海莫啸倒没有让觅尘再装扮成亲兵跟随身后,也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的事故意躲着她,还是觉得邹苑曦刚行动过一次不会这么快再来。 觅尘又坐回了马车中,穿着和亲郡主七层八叠的衣服,隔着纱幕接受着均义百姓的好奇目光。 巳时马车在万众瞩目下出了均义南城门,觅尘掀开车帘探出头看向高大的城楼,那里依稀尚可看到一抹红色,正式那罗郡守的女儿罗芸。 归海莫啸昨晚是不是跟此女子一起渡过的觅尘不知道,但是早上出发时她却见罗芸不顾闺誉地在众目睽睽下拉着归海莫啸,似乎正往他手中塞个锦帕之类的东西。 她对他们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正打算移开目光往马车走,让她气恼的事发生了。归海莫啸竟一把推开罗芸直直冲着她大步走了过来,这也就罢了他还欺身凑到她的耳边说道。 “我想了一夜,昨晚的事你要觉得是我冒犯了,那我道歉。但是我不后悔,我本就想那么做。” 他说罢还认认真真地望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而去,觅尘愣愣地看着他远去,觉得恍恍惚惚不知所以。待回过神来,正看到那罗芸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那眼神足以杀死十头大象。她怀疑倘若不是她头上还顶着郡主的闪耀头衔早就葬身均义了。 随着车轮滚滚那抹红影终不见了踪影,觅尘回到马车靠向软榻头脑微乱。想起归海莫啸早上的那句话,微微蹙眉。 说实话,他莫名其妙的话她压根就没听懂!这人的抽风程度简直一天一个台阶地往上攀爬。昨日一天都沉默寡语,临到晚上给了她一个“惊喜”。今天干脆一早就轰得她晕头转向。 什么叫不后悔本就想那么做?他的意思是说他本来就想惹她哭,欺负她?还是指那种事情?这人不会是在委婉地表示他对她起了性趣吧? 那厮天天都没个好态度,两人撞一起不是吵嘴就是暗自计量,觅尘是万万不会自恋地想那厮是喜欢上了她。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告诉她,她很荣幸地让他起了“性致”吗?倘若真是这样那她可真该刮目相看了,这归海莫啸不愧是花花皇子,风流之名远扬,他定然是第一个提出爱和性可以分离的开山鼻祖。 头疼地揉揉额角,觅尘暗自叹息好在她已经想好了逃脱的办法,要不然还真不知要怎么和这厮继续“过日子”!看向身旁的一套茶具,觅尘兀自发起呆来。 天色渐晚,队伍在汜水河边驻扎过夜。觅尘在马车中用过晚膳便遣退了侍女,将案台下的一套紫砂茶具取出,望了眼桌上让侍女准备好的龙齿和石菖蒲,觅尘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将马车一角放置的大瓷器拖出来,立面盛放的正是前几日她在小虎山采集的甘泉水,亲自取水,将执壶置于小炉上。 一番动作看似舒缓而精心,细查下她的眉宇间却隐隐带着几分的心不在焉,目光还不时望向车门。事实上她这会根本就没有心思烹茶,她只是在等,等归海莫啸遣人来请她去他的大帐! 昨日心中已经有了逃脱的办法,今日一天她更是细细想过每一个细节,但前提是她必须在归海莫啸的帐中行事。因为经她这一个多月的观察,归海莫啸的大帐周围是人员最稀少的地方,也许高手众多,但却是她逃跑最好的选择。 毕竟她不会武功,想要逃不是跟人比武功而是靠脑子。既然这样那何不找个看守较少的地方跑呢?何况她觉得怕是这郡主的马车周围高手只会多而不会少,指不定还都藏在暗处,让你防不胜防呢。 再有,归海莫啸那人及其自傲,她若想在她眼前逃脱,只需放倒他一人便可。他那些手下怕是万万也想不到自己武功高强的主子会在她这个弱女子手中出岔子吧? 还有一点对她极为有利,经过观察她发现归海莫啸一直以来似乎都在防范莫湛他们,对于她戒备确实不强。当然这是在他确定她身上没有银针,也没有毒药,更没有触碰他们认为的危险品的情况下。 既然别人那般看清她,那她还客气什么,该出手时就出手!今晚说什么也要逃脱,要是按归海莫啸不来请她,她就是想破头也得想出个理由找他去,最不济就厚着脸皮也要自己往他帐中钻。 这般想着,觅尘惊喜地听到车外传来了脚步声,不同于侍女的碎步轻移,是个男人的脚步声呢…… 眸光一亮,收拾表情,在小桌前跪坐,觅尘抬手取过茶勺子轻轻拨弄着雪锦上的石菖蒲来。脚步声在马车外停下,觅尘诧异地发现外面竟半晌没有了动静。正当她怀疑是自己由于心中期盼出现幻听的时候,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觅尘扭头正看到归海莫啸高大的身影死死堵在了车门处,隔着外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罩了全身,让她没来由地身体一僵。 “入夜了煮茶?” 察觉到觅尘的僵硬,归海莫啸蹙眉移开了目光,看向桌上摆放的茶具和那车角炭炉上正冒着热气的小壶。 “有事?”觅尘不答反问,心中却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5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0部分阅读 ,心中却是一紧,生怕他说出的不是自己所想。 被觅尘清淡的目光盯着,又被她挑眉逼问,归海莫啸目光躲闪了下,轻咳一声才道:“本王还没查到那邹苑曦现在何处,所以你今晚还和我同帐,快些过来。” 他说罢也不看觅尘便神色匆匆转身,动作竟有几丝逃意,就在他一脚踏下马车之际,觅尘清亮的询问声响起。 “我把这小炉搬到你大帐继续烹茶你不介意吧?” 听到觅尘的话归海莫啸微楞,似乎一时没有明白般,回神便赶忙挥手示意守卫。 “将郡主用的东西搬到本王大帐去。” 余光瞥见觅尘下了马车,归海莫啸这才大步流星向大帐走去,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其实方才他心中很是忐忑,生怕觅尘因为昨天的事不愿再到大帐去。其实他心里确定邹苑曦不可能这么快便有了新的计划,这几日其实没必要将觅尘带在身边。 然而就是因为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他发觉自己最近很不对劲,而且这种不对头全是来自那个总惹他恼火的女子。这种弄不清楚为何的心情极为不好,尤其是今天,他一天都心神不宁的。本想晚上一个人静静理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独自呆在帐中眼前晃动的总是那张小刺猬般的面容,心情弄得极为烦躁。 这样的心情别说是理清思绪了,怕又得如昨晚那般彻夜难眠!所以他干脆来找这个罪魁祸首,既然让他不对劲的源头是她,哪么便从她身上找原因吧。而且显然他对了,刚刚推开马车看到灯光下女子静好的面容时他浮躁的心便一下子沉静了下来,连自己都感到神奇。 提出让她到大帐去的要求,他竟没有勇气去等待回答,心中的忐忑,在听到她没有拒绝时涌上的喜悦,尚不足一刻,心情已是几变,那种时而酸涩时而甜蜜,时而恼火又瞬间静气的感觉让他接连几日已是有些摸不着北。就如现在,听着身后传来的清浅脚步声,控制不住地便牵起了嘴角,待到发现,已是眉眼飞扬。 当归海莫啸兀自想着心事时觅尘也在飞快地转动着思绪,眼见已到大帐跟前,眸光一转撇了眼帐前的侍卫。心想一会放倒了归海莫啸,自己穿上他的衣服身量毕竟相差甚远,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察觉到。心中想着事情,一时不查竟踩上了处凹陷,脚下一歪觅尘惊呼。 “啊!” 归海莫啸恍然听到一声低呼,赶忙回头正见觅尘身子一歪向前倒来。他心中一慌赶忙飞身欺近,正好堪堪揽上觅尘的腰,将她带入了怀中。 “怎么了?” 耳边传来归海莫啸急急的话语,觅尘微怔,他话语间带着的浓浓关切让她一惊,竟有些不敢抬头。 “脚又扭到了。”蹙眉说着,下一刻便被归海莫啸揽腰抱起。 觅尘抬头他紧蹙的眉心间挂着的担忧和心疼让她竟一时恍恍惚惚地任由他抱着,待到回神人已坐在了床上,而归海莫啸则已蹲在了身前,正抬头望来。 “哪只脚?” 见他这般紧张,觅尘心生愧疚,同时又有些狐疑,微微一怔指了下右脚。 “没事,外面太黑扭了一下,已经不疼了。” 觅尘说着转动了下脚踝,目光却有些不敢看向满脸担忧的归海莫啸。 见她无事,归海莫啸面上一松,随即眸中闪过茫然和迷惑,抬头又望了眼觅尘,飞快地便转过了头走至太师椅坐了下来,表情闷闷地兀自沉默着。 觅尘见他这般亦是觉得一阵别扭,狐疑地望了他两眼。这时侍从将她的茶具和小炭炉搬了进来,她忙站起吩咐他们将物器放置妥当。 待到众人退下,她望了眼兀自愣神的归海莫啸便走到了桌前,在软垫上跪下静默等待水沸。 没一会儿小火炉上传出汩汩的水沸声,归海莫啸这才蓦然回过神来,扭头正见觅尘将水壶取下往一旁的白石浅瓮中注水。待到注满浅瓮,掀开壶盖将桌上方巾中的龙齿倒入其中,便拂袖将水壶再次放回炭炉上,拿起茶挟子将茶具一一放入那浅瓮中热烫洗净。 一缕缕白色水气氤氲腾起,萦绕在她的指尖,将她的面容衬得更加静美,圣洁。归海莫啸不觉便看得入了神。 觅尘冲洗好茶具将其放置桌上,这才取过方才已经挑好盛放在雪锦上的石菖蒲填在了盏底。提起执壶,抬手拂袖流畅间悬壶高注,水声清亮注入茶盏,热力直透而出,冲起其中石菖蒲转动了起来。放下水壶,拿起一旁的紫砂壶盖扣上茶盏,以同样的动作又泡了一盏茶。 归海莫啸眸光随着她的手指轻动,莹白的纤指在灯光下发着柔润的光,这茶泡得极为简单,也就是一冲一盖间说不出的优雅静淡,她动作间的从容,眉宇间的淡然让他浮躁的心也慢慢静谧了起来。 “是安神茶。” 就在归海莫啸望着觅尘出神时,清浅的声音传来。他恍然抬头,正迎上觅尘看过来的眸光,那双眸在灯光闪烁下仿似秋水般又清明的光泽流动其间,引他沉沦。 听出觅尘话语中的邀请之意,归海莫啸这才发现桌上摆着两只茶盏,面上竟瞬间露出小孩子得到心爱玩具般的欣喜,起身跨步便在矮桌前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觅尘心头一松,轻勾唇角将那盏雕刻祥云的茶盏推到了归海莫啸眼前。自己则轻掀茶盖呷了一口,抬头正见归海莫啸笑着执起了茶盏,神情竟有几分傻气。觅尘从没见过他这般表情,不觉微微发怔。 愣神间归海莫啸已是昂头喝了一大口那茶,入口才觉有些烫,赶忙吞下蹙眉看向觅尘。 “好苦。” 觅尘见他眉宇紧蹙,微微张口哈着气,莞尔一笑。 “谁让你一口喝那么多的。” 嘴上这般说,心里却开心不已。暗道,好啊,我害怕你不喝呢,你竟一口喝了个底朝天,真是老天都在帮自己呢。 “你没说是苦的啊!”归海莫啸见觅尘笑,面上亦是华彩焕然。 觅尘挑眉指了指茶盏底部的石菖蒲轻笑道:“石菖蒲,很常见的一味草药。味苦、微辛,王爷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夫。”归海莫啸尴尬说着,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天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看那杯中之物。 自打昨晚把觅尘弄哭后,她对他一直是一副冰寒三尺的冷容,先在突然对他笑,还邀他喝茶,他只觉恍恍惚惚哪里注意喝的是什么,只觉自己这几日变得傻愣愣都不似自己了。 觅尘见他眉宇间闪现不自然倒也没放在心上,心头却想着别的事,望着自己面前茶水白气蒸腾计量着时间。那河豚毒性甚强,虽是经过处理可以入食,多食之下必定中毒。 昨日归海莫啸虽是只食用了几口河豚,虽是不至于中毒,但觅尘刚刚的一盏茶却又催发河豚之毒的功效。现代时候就听说过河豚之毒属于神经性毒素。吸收后毒素会作用于末梢神经和中枢神经系统,视神经传导障碍,首先感觉神经麻痹,后运动神经麻痹。 她昨晚忍着甜腻吃了一盘的桂花糕原因也在这里,桂花糕有很强的阻隔作用,要知道昨晚的河豚虽是只一口,但好歹她也算吃了呢,她可不想连带自己也被麻痹了。 微微握起双手望向归海莫啸,心中计量着这毒也差不多该起作用了吧,怎么这人没有反应呢。难道医术上说的不对?正思虑间却见归海莫啸蹙起了眉头,瞪眼诧异地盯向自己,嘴巴张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薄唇微动竟吐不出话来。 成了!觅尘双眸一亮,不可抑制地扬起了唇角,正欲起身将桌上的烛灯熄灭,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觅尘大惊,暗道不会吧,怎么这么倒霉!这时候可不能让人进来! 心思斗转挥手便将烛灯微移,撇了眼灯光下自己投掷在大帐帷幕上的长长剪影,望了眼怒目瞪着自己的归海莫啸,觅尘咬牙狠心一个欺身便将自己的唇压在了归海莫啸的唇边。 见他睁大了眼眸一脸震惊,忙一手探进他的发中,扣住他的后脑微微移动了下他的面颊,另一手则不着痕迹地抬起他的右臂便抡上了自己的肩。 心跳加速间晃动着头,红唇在归海莫啸的嘴边揉捻,微眯的眼迎上他瞪大的眼眸,那里面蕴藏的风暴觅尘已经无从诠释,一阵头皮发麻。 听到帐外脚步声停顿,再也顾不上许多,欺身便压在了归海莫啸身上,两人直直倒在了满是长毛地毯上。觅尘闭眼苦笑,完蛋了,这下她算是彻底没有什么闺誉可言了。脑中虽是这般想着,心神却丝毫不敢怠慢,听不到帐外脚步声远去,觅尘只能硬着头皮嗯啊了几声,随然声音僵硬,暗自祈祷能骗过门外之人。 廖焙本是探知了邹苑曦的下落特意来禀告,哪里知道刚走近营帐就从帐影中看到这般劲爆的场景。自己王爷和郡主激吻!而且显然帐中场景正在不断升温中!廖焙目瞪口呆地望着帐幕上交缠一起的身影咽了咽口水。 主子风流廖焙深有感触,但这样上演大戏不太好吧。凭借主子的武功该是知道帐外还有好多双眼睛啊!竟连声“退下”都没工夫说了,看来真是忙得昏头了。帐外看守的侍卫见廖焙愣然站在远处,也顺着他的目光忘了过去,一时亦是僵直了面容。 掌中传出隐隐约约的娇喘声,廖焙这才回神,赶忙上前重重挥了看守侍卫的脑袋,厉目扫了他们一眼,那两人这才回神垂首看向脚尖再不敢抬头,只是面上皆浮现出几丝尴尬来。王爷虽是风流,可也从来没有这般在他们这些下属面前如此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们心中虽是诧异却也不敢打搅,屏息凝神再也不敢看那大帐一眼。廖焙却不再惊异,这几日他便发现王爷不对劲,总是心不在焉,脾气也多变,向来定是跟这清尘郡主有关了。只是这郡主毕竟是要和亲的,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看来这邹苑曦的情况只有等明日再报了,廖焙对看守的侍卫又使了个眼色,这才大步而去。 帐中的觅尘此刻已是满面通红,哪里敢看归海莫啸等大的眼眸。终于听到脚步声远去,赶忙起身便将烛灯吹灭,这才松了口气。心念急转,这样也好,她的逃跑计划更容易了! 反正都这样了,觅尘也不在乎更过分些,一面轻声哼哈这,一面狠狠便撕裂了外衣,将衣服抛开,飞快地解起了归海莫啸的衣饰。反正本来就是打算穿上它的衣服逃跑的,现在也就是多了几声伴奏而已,没什么差别。 忽略归海莫啸黑暗中仍怒火汹涌的眼眸,觅尘飞快动作着,心中甚至轻快了不少。只觉自由生活便在眼前,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将归海莫啸的衣服脱掉迅速穿上,又将他拖到床上,故意放出大响,哼哼啊啊的同时还不忘跪在床边使劲将大床摇晃出声响来。迎上归海莫啸黒沉的脸得意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差点没爆笑出声。 这般等穿好归海莫啸的衣服,收拾好头发,觅尘眼珠飞转大喝一声。 “你走!给本郡主滚啊!呜呜,谁都别进来打扰我!滚!” 觅尘喊罢再也不看归海莫啸一眼,飞身便一把掀开帐幕施展轻功冲了出去,那速度只觉带起一阵风猎猎穿过面颊。 外面守夜的几个侍从突然听到帐中传来郡主的嘶喊声均是一愣,也不敢抬头去看。心里纳闷这怎么回事,刚刚分明见是郡主将王爷扑倒在地,现在怎么说恼就恼了? 尚没待他们回过神来便觉眼前一晃,一道身影冲出了帐外,带他们去看只捕捉到一个背影,不是王爷是谁!只是王爷干什么跑那么快!怕被郡主打吗?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三章倒霉 觅尘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营帐,天空尚还飘着小雪,天际阴沉一片,不见星光,唯有地上的一层薄雪发着银辉。 无光正好,利于逃跑,凝神细听身后并没有追赶的声音。觅尘扬起脸任由雪花拂过脸颊钻进衣领,无比舒心。这是自由的味道,已经多久不曾呼吸如此清新的空气了。 怕士兵发现异样,觅尘不敢奔出营帐就往树林里冲,只能直直冲上了官道。虽说一路冲过有不少士兵守夜,但天光黑暗,再加上她的身影太快,那些人愣是没发现今日的王爷个头小了几码。 冲上官道觅尘便直直向北跑去,跑了一阵,回头去看,大队驻扎之处灯光依稀。觅尘得意地扬了扬手。 “拜拜了!让姑娘我去和亲,没门!” 回身正要继续奔,却听得马蹄声飞驰而来,觅尘一惊,四下一望,官道之上空旷一片根本就无从躲避。犹豫间,一人一骑正飞快地沿着官道迎面冲来。 觅尘心道这下完蛋,现在要是想躲藏那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奈之下只能站在原地,希望来者只是路过之人。然而就在她心跳加速之间绝望发现那人身上分明披着一层单铠,雪光之下亮着银光。 焦急间觅尘手握成拳,暗道,丫丫的,都跑到这里了,要是这人坏她好事,看明儿她不以郡主高位整死他。隐在广袖下的手却翻转着,琢磨着以前允诺教她的那个引颈拳。 那快马过来的小兵远远也看到了一个身影,正纳闷间已是看清那人一桌。紫红色长袍,衣领高竖,隐隐发出金丝暗纹,身影高华,丰神俊朗,可不是王爷是谁! 小将心生诧异,王爷半夜站在大路上吹什么冷风啊?观月?可今晚也没个月亮啊!心中疑惑,行为却不敢丝毫怠慢,眼见王爷俊美的身影在眸中清晰,小兵赶忙垂首再不敢多看一眼,将马勒在三步开外,赶忙翻身便跪了下来。 “属下参见王爷。” 觅尘握紧拳头正准备攻敌不备,趁小兵没发现之际冲上去碰碰运气。哪知道那小兵压根就不曾多看一眼便俯身跪了下去。 觅尘微楞,随即眼眸一亮望向小兵牵着的马,心道现在不跑更待何时,这人简直就是专门来给她送马的嘛。飞身上马,趁小兵尚未反应过来,抽出他手中马缰,一个狠抖便调转马头冲了出去。 那小兵诧异之下抬头,只来得及看到王爷白净的侧面一晃而过。王爷没让起身他也不敢啊,兀自跪着直到马蹄声变小这才站了起来。蹙眉喃喃,王爷这是去哪儿啊?难得他的那匹破马王爷能看得上。 觅尘冲出老远回头去看,但见那人还傻愣愣地跪在地上,她差点没爆笑出来。看来归海莫啸那厮还颇有些威信,真不知他的这些下属敬服他什么! 她本就想找匹马代步,毕竟这么轻功跑不出多远就累了。可奈何她这样装成归海莫啸便只能去牵他的马。那厮的马听说也是什么神驹,暴烈的紧。她曾亲眼见有次一个士兵不小心靠近那马被一蹄子踹出老远。虽说她也骑过那马,可那是和归海莫啸一起骑得,她这要鲁莽去牵,那马发疯了,跑不了路是小,别弄成残废就不划算了。 有了马自是跑得快,觅尘一路往北疾驰,正是回均义的路。 腰际贴身藏着百里晓舞给的那块绿玉小碟片,还有从萧忆处弄来的人皮面具。觅尘伸手摸了下腰际,硬硬的触感让她愉悦地挑起了眉。 河豚经过处理,再加上归海莫啸食的并不多,所以毒素虽是被激发但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何况归海莫啸亦算武功高强之人,怕是后半夜便能恢复知觉。觅尘丝毫也不敢歇息,直冲到临近均义的一条三岔路毫不犹豫便冲向那条面向东南的小路。 入锅她没有弄错的话,这条路通向一个小镇,姜城。到了那里再向南边能到慈阳。慈阳是个大城,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觅尘打算在慈阳带上几日,然后再继续南下。去南翼的药谷,药谷是百里晓舞长大的地方,只要到那里就一定能联系到染舞楼,只要联系上叶染他们便有办法告知莫烬她的下落了。如此疾驰了一夜,临到清晨 令觅尘惊喜的是,不知何时雪竟越下越大了,鹅毛大雪没一会便落地满头满身都是。觅尘咯咯地笑了起来,觉得今日真是幸运的要死。 要知道倘若雪不下大,她根本就不敢一直骑马往前冲,刚地上的踏痕就能让归海莫啸马上找到自己。现在好,雪扑簌簌往下落,再加上寒风卷席怕是没一会地上便白茫茫不辨痕迹了。 一路急冲,天光初现时觅尘才停了下来,找了一处没有结冰的溪水将人皮面具取出贴在面上,望着水流中隐约看见的面颊,觅尘满意一笑。还不错,虽没有本来的容貌惊艳,但好歹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翻身上马继续赶路,没一会进入了一片杨树林。觅尘在林中急冲许久,树林竟似没有个尽头一般,就在她以为跑错方向之际,隐约听到些声响。 循着声音寻去,入目一个青衫男子骑着只毛驴正面红耳赤地甩着鞭子。可任由那男子如何狠抽那毛驴竟是倔着性子一步也不往前走。 “畜生,快走啊!再不快些宰掉你!” 觅尘扑哧一笑,那男子四十吓了一跳竟险些从毛驴上掉下来,望过来的脸上更是惊慌不已。觅尘挑眉,来回打量了男子两眼,双眸一亮,笑了起来。 驱马上前,觅尘轻咳一声刻意放粗声音道:“兄台赶路?” “是。”男子点头便又抽起了鞭子,眉头紧蹙,极为焦虑。 “兄台要去哪里?” 觅尘见男子不回话,只用力抽打毛驴,眼珠一转便翻身下了马,走近那男子挑眉又道。 “我拿我的马换你的驴,如何?” “你说什么?马换驴?”男子这才抬起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望着觅尘,指了指她牵着的马。 觅尘一笑,重重点头:“怎么样?换不换?” “你不是说笑吧?” “给。你换的话现在就可以骑着它走了。”觅尘将手上缰绳递上,一脸鼓励。 那男子微微一怔,伸手便夺过了马缰,正欲翻身上马,觅尘却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什么意思?”男子一怒瞪向觅尘。 觅尘赶忙一笑:“我用我身上的这套衣服换你的,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衣服也换?你可看好了,我这破衣服可没你的好。” “呵呵,没关系。你也看到了,我身上这衣服好是好但是不合身啊,好大。不瞒大哥,我爹娘比我娶亲,要给我娶个特别丑的姑娘,我在外面有相好的了。所以……嘿嘿,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出来的匆忙穿的是我大哥的衣服。这衣服和马我是不能用了,家人都认得,你要不换我到城里也是要扔的。怎么样?换不换?”觅尘认真说完,随即放了拉着男子衣袖的手,心道我就不信这等便宜你不抢。 男子见觅尘面上表情无异,又见她放开了拉着自己的手,眉宇一亮高声道。 “好,换,不过得快些,我急着赶路。” “没问题。”觅尘听他答应心头一乐,赶忙伸手便将归海莫啸那件拉风的紫红大炮给脱了下来。 男子亦脱下了青布衫,丢给觅尘,将觅尘那件大炮往马前一扔,一甩马缰便飞冲了出去,那样子就似身后有狼赶着一般。 觅尘好笑摇头,哼着小曲将青布衫套在身上,一阵冷风吹过,只觉刺骨寒冷,她禁不住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叹息暗道果真王爷穿的衣服就是不一般,没有比较不觉得,这一比那件紫红长跑还不是一般的挡风。 收拾好自己,觅尘望着那头原地踢着蹄子的倔驴,俯身凑近:“小毛驴,我可是美女哦,要听美女话!美女现在要征用你,给我向南跑!” 说罢爬上驴背,轻轻一拍那驴竟果真配合着嗒嗒跑了起来,速度自是和马没得比,但觅尘却好心情的觉得自己已是从头到脚不一样了,总是要安全得多吧。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没跑一会便出了树林,不远处矮墙土城,城门斑驳,可不正是姜镇。 觅尘开心不已,果真那些地理志没有白读。拍了拍小毛驴的屁股,嗒嗒地毛驴便向城中冲去。然而还没进城觅尘便听到一阵喧哗声,觅尘挑眉。暗叹这小城还真不一般,刚刚天亮就这么热闹呢。眼见一群人向这边冲过来,觅尘好心情地将毛驴驱赶一旁让道,抬头去看却睁大了眼睛。天,这些人要干什么!怎么个个凶神恶煞的,不是拿着斧头,就是举着锄头,再不然直接攥着大木棍,而且全是男人呢。这时候不用下地吧? 这些很奇怪呢,就算她长得好看也不用一直盯着她看吧,瞧瞧,一个个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过他们的眼神怎么好像她跟他们有仇一样啊,真奇怪。 “就是他!就是这小子!” “滛贼,拿命来!” 觅尘发愣地望着眼前一群奇怪的人,转眼却发现他们挥起手中农具武器冲了过来,那气势直惊得她忘了动作。 滛贼?谁?天啊!他们好像说的是她耶!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四章 沉湖 那群人嚷嚷着挥舞着手中棍棒向觅尘扑了过来。待到觅尘回过神来,一根木棒已是迎头抡来,她赶忙闪身去躲,从毛驴上翻滚了下来。 那木棒一下打在毛驴身上,惹得一阵嘶叫。觅尘听得心惊,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一记扫帚,心中大喊倒霉。 听他们喊的,似乎认错人了。滛贼?她吗?简直笑话,脑中翻转着什么,想起方才那青衣男子焦急的神情,觅尘一阵恍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青布衫,一脸苦笑,施展出自己半吊子的武功,伸手格开一人冲面而来的拳头,弯腰之际,借由翻身动作身体一个旋转便一腿将那人踢出去老远。 落脚之际又一掌劈倒一人,众人似乎不想她会武功,竟皆是一愣。觅尘趁他们愣神的时候一晃闪出包围圈,扎了个防御姿势,大叫一声。 “你们找错人了!我是刚从均义过来的外乡人,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滛贼。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会功夫的,你们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 众人听他这般说面面相觑,然而一个黑胖子却站了出来,手中挥舞着一把斧头,面容颇有些义愤填膺。 “放你娘的屁,你骑的毛驴还是从俺家偷的!你身上的衣服俺也认识,你从俺家窗户跳出来俺都看见了。乡亲们,别听他脚边。滛贼,你损俺妹子清誉还狡辩,俺不会被你骗的!” 汉字说罢便大喝一声冲了上来,身后众人也纷纷嚷着吆喝着又将觅尘团团围住。觅尘手忙脚乱地躲闪着,心道看来是别想解释清楚了,总不能将衣服一甩面具一揭自表女子身份吧,那样怕是归海莫啸马上能找到自己。 唯今之计只有跑了,思虑间背部已被扪了两棍,照这趋势没一会自己就得变猪头。不再犹豫,觅尘找准时机,抬臂挡下一记棒打,飞身欺近在那人手腕一扭,那人手中长棍脱手刚好被她接过,胡乱挥舞着木棒,见众人相避留出空隙,再不迟疑,御气纵身便向树林处飞掠。 “追,别让他跑了!” “别追!” 身后是紧跟不舍的喊声,仅听声音觅尘就一阵头皮发麻,能够想象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不敢回头,只拼命往前冲,进了树林,感觉身后的喧嚣声小了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是在此时,突然什么东西当空罩下,扑在头顶,觅尘本能伸手去抓,刚触到绳索般的东西,脚下一歪便直直倒在了地上。 “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跑。” 浑厚的声音在身侧传来,觅尘抬头正见一个粗膀子大汉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而她显然是被罩在一只大网中,身后的吆喝声又大了起来,觅尘赶忙挣扎,然而那网死死缠着她,让人动弹不得。 “二哥,你回来了,回来的正好,要不就让这厮跑了。” 先前那矮胖子最先冲了过来,看到挣扎的觅尘哈哈一笑,粗声说着便冲了过来。 “四弟啊。这人是怎么回事?我老远就听你们在追她,这才把人截了。” “他?哼!跟咱妹子私好,毁她清誉的就是这厮。”矮胖子说着抬脚对着觅尘就是一脚,觅尘何时受过这待遇,低呼一声疼得双眉紧蹙。 狠狠瞪向那矮胖子高喊:“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们找的人,我是女……” 觅尘心中计量着,这真要被这群人带回去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再说时间一耽误到这里,怕归海莫啸很快就能追来。正欲表明女子身份,然而话还没说完,只觉脖子后面一疼,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 “娘的,怎么这么不经打!”粗膀子纳纳说着,望着地上已是晕倒过去的觅尘抽出腰际的马鞭便挥了上去。 鞭子在空中发出破空之音,狠狠霹在了觅尘趴着的身体上,一道血痕慢慢渗出,觅尘无意识地轻哼一声,那粗膀子竟又要挥鞭。 “二哥,别打了,赶紧回去吧,村长在祠堂等着呢。” “好,走吧。死丫头干的好事,真他娘丢人。” 朦胧中身后传来火辣辣地痛意,觅尘只觉头痛欲裂,身上也难受地要死,僵硬僵硬的。正想挣扎下,一股冰冷的寒意刺骨而来,觅尘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映入双眸的是一张凶怒的面容,觅尘半晌才认出此人。正是那个用网阻住自己去路的汉子。心中一惊,匆忙四顾,觅尘的头轰得一阵发蒙。 周围好多人,个个表情奇怪地望着自己,不少人还指指点点的,觅尘从他们眼中看到了直勾勾的鄙夷,唾弃。她被围在中间,身上捆着绳子,感觉像是只等待宰杀的动物。 一阵冷风吹过,觅尘瑟缩着颤抖了起来,头上还滴着冰水,阵阵寒意透骨而来。想要喊叫,一愣之下才发现嘴里竟还塞着东西,她根本就开不了口! 觅尘忍着寒冷发抖地四望,只觉这些人个个来者不善,她必须赶紧消除误会,不然指不定他们下步要做什么。说不了话,觅尘只能来回摇动着头,瞪向那粗膀子示意有话要说。然而那人却一脚踹了上来,直踢得觅尘翻了个身,眉宇紧蹙。 觅尘又恨又气,抬头冷冷扫向那人,那人似是被她目光瞪得一震,讪讪收回又要踹下的脚。此刻人群嘈杂了起来,觅尘正前方的人群突然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一男子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老者身后尚跟着十来个人,个个面色铁青,有男有女。最后面有两个大汉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满脸泪痕,身上还披着件宽宽大大的黑衣。衣服上花花绿绿缝满了鬼画符一样的布条。 一行人一过来,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老者被扶着在土台上坐下,而他身后的那些男女则跪在了台下,连站在觅尘身旁的粗膀子也赶忙跑过去跪了下来。 “姜大柱,你家出了这等败坏祖德的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者轻捣手中拐杖,苍老的声音带着严厉响起,目光直盯那跪着最前的中年汉子。 “叔公明察,这等丑事我也是刚发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无话可说,只有将这败坏门风的东西交由叔公处置。还有那滛贼,已被抓住,唯有按祖宗规矩处置,方能雪我姜家耻辱。” “恩,还算你是非分明。” “老大,老三,把那败坏门风的死丫头押上来。”见老者点头,那中年汉子站起大喝一声。 觅尘见那女子被押到了前面,低着头也看不到面容。不过她算是有些弄清楚状况了。这些人一直喊自己滛贼,想来是这女子和自己在树林里遇到的青衣男子想好,家里不同意,结果他们就私定了终身。或者干脆那女子已经许人了,结果被发现和别的男子有染。 这种在现代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放到这古代却是一件大事,一件伤风败祖的大事。电视上这种事情演的多了,一家出了这种事情,一般是要受到全村人的鄙弃的。看电视的时候觉得演得太过夸张,然而现在觅尘没想到果真会有这种的事情,而且还不巧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看这架势,像是不能善了的样子,她难以想象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无措地低头,这才发现她的身上竟也披着和那女子一样的黑大袍,乱七八糟的布条随风清扬,说不出的讽刺。 觅尘愣愣地想着心事,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响起,赶忙抬头去看,却见一个中年老妇扑上前去,和那女子一起抱头痛哭,想来是女子的母亲。 “他爹,这是咱的亲闺女,你也太狠心了。竟要活活烧死她,你……” “你给我住嘴,都是你生的贱人,也不嫌丢人显眼!老二把你娘拉回去。”男人一个耳光甩上去,那妇人哭喊着便被粗膀子拉了下去,没几步竟生生昏倒了过去。 觅尘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关注这些,那句生生烧死在她脑中回放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要烧死那女子!天! 尚未等她心中的震惊过去,那些人已经拉着女子向人群后走去,觅尘心惊地发现众人散开后赫然显出一堆干柴堆叠起的架子。木桩上连捆绑用的绳子都是现成的。 他们便要这样活活烧死她吗?!在觅尘的不可置信下,让才还哭得呼天抢地的女子却苍白着脸,一动不动任由汉子拖着向柴堆走去,就似没有了灵魂的木偶。可能是感受到了觅尘的目光,她猛然扭头望了过来,迎上觅尘的目光,那女子似是一震,匆匆别开了眼,再没看过来一下。 觅尘冷冷地看着她,难以相信这一切。方才的瞬间她分明从女子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歉意和愧疚。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女子,女子分明清楚是他们抓错了人。可她竟毫无反应,她眸中的愧疚让觅尘赫然明白,她这是要让自己当替死鬼,当她情郎的代死鬼! 觅尘恍惚间,女子已经被死死地捆绑在了木桩上,她耸拉着头竟似死去了一般。觅尘想要大吼,然而嘴上堵着的布巾却死死撑着她的嘴,两颊僵疼,无力感让她几欲失掉呼吸。 老者一声令下,那女子的父亲执起火把一步步走向柴堆。觅尘惊恐地盯着这一切,这荒谬的一切。中年男子背对着觅尘,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然而他脚步微带踉跄,迟疑的步伐透出一些挣扎和温情来。盯着他手中的火把,觅尘希望他狠不下这个心。那女子虽然可气,但觅尘依然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样烧死,更何况她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然而下一刻那中年男人一扭脖子,手中火把直直飞出就落在了柴堆中,柴堆定是被浇了油,轰然烧起。四周寂静地可怕,没一会女子便挣扎了起来,尖叫嘶喊声宛若鬼厉,将觅尘的心纠结成团。 火光在觅尘双眸中熊熊燃起,她只望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然而女子摇动的身躯,她苍白的面孔却随着尖叫声在觅尘头脑中一点点清晰。心头是何种感觉觅尘已经分不清楚,她连身上的不适感也察觉不到了,双手紧紧握起。 震惊、荒谬、讽刺、惊惧、害怕、担忧……这些情绪在心头闪过,冲得头阵阵刺痛。似是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好久,那女子的尖啸声小了,渐渐终于归于静默。觅尘僵直地坐在地上,根本不敢望一眼那木架,直到身旁传来脚步声她才惊慌抬起头来。 两个大汉走过来,其中一个蹲下检查着觅尘身上的绳索。觅尘惊惶地望着他,只觉她的灾难要来了,他们会怎么对自己?这种不知让她心头抓狂。 大汉察觉到觅尘的眼光,那盈盈的目光不知为何竟让他心头一软。 “外乡人,你看你做的什么孽。要不是你红儿也不会被烧死。做什么不好非要勾引人家闺女,沉湖死了以后是不能投胎的。还被披了咒衣,做鬼也要受尽折磨,被封上嘴,听说见了阎王也开不了口的。” 他喃喃地又说了什么觅尘根本听不进去,耳中一直回响着那声沉湖。沉湖!他们要将她沉湖!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然而那绳索死紧,根本就挣不开。嘴中的布巾无论她怎么动,亦是丝毫不见松动。她心中怕极了,这种害怕比在咸阳对着箭驽更加让她无望,那时起码她不是孤立无援的,身旁还有朋友。而此刻,她孤身一人,毫无反抗能力,这种无力的绝望让她挣扎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终于在老者的一声令下,身旁的两个汉子抬起她便向远处走去。突然从台上冲下一人,是个矮个子年轻人,他直直冲了过来,口中喊着。 “慢着,红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等耻辱我要亲自动手。”男子快跑过来,话落推开拖着觅尘肩膀的大汉,狠狠揪住了她的衣服。 觅尘被他拉着,目光望向蓝蓝的天空,心中说不出的荒谬,廖静。她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切,可这一切又真真切切地令她心死。双颊和负在背后的双手传来阵阵疼痛,她静静闭上了眼睛。那些伤痛证明她努力过了,然而终究是毫无办法,而如今,这伤痛竟让她贪恋,怕是一会儿连疼都无从感知了吧…… 没几步觅尘便被抬到了湖边,村民们纷纷跟了上来。觅尘四望,他们脸上没有同情,向来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觅尘突然觉很好笑,荒谬感取代了所有感觉,她轻轻扬起了双眸,冷冷撇了眼那抬着自己的男子。 那男子一愣,身子一僵,随即面上蕴染怒气,伸手就要挥过来。 “楠儿,住手!他马上就要死了,自己的媳妇看不住怨谁!别再这里丢人现眼,给我回来。”老者身后一男人上前大喝。 那男子狠狠瞪了眼觅尘,面有不忿,这才跺了下脚走了过去。 “沉湖。”老者见其过去撇了眼觅尘对着大汉挥手发令。 觅尘猝然屏息,头脑一阵空空,接着身体一轻风,声在耳边响过。哗啦水声四溅,觅尘依稀听到一声呼喊从远方传来,是谁在唤她?幻觉吧……还指望谁能来救她呢,死心吧。 冰冷,刺骨的冰冷从四面八方灌来,紧紧包裹着身体!身体悬浮,鼻翼间充斥着冰冷的水,眼前模模糊糊,白茫茫一片浑浊。身体被缚,只能无力地下沉,胸中气闷,非常难受,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模糊,觅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波动,只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向自己靠近。她霍然睁开眼睛,眼前一晃,腰际一紧,接着眼前一黑,嘴上的布巾被大力扯开,水冲进口中,喉咙一阵疼痛,几乎同时有温润压上嘴巴,觅尘只觉一股清新的空气渡进身体,带进一股暖流,异样的温热冲撞着心房,头脑瞬间清醒了起来。 接着一股大力拖着自己不断往上漂浮,四周水流令她如坠云端,哗地一声眼前一亮,觅尘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任由那股置在腰际的大力拖着自己上了岸。 归海莫啸拖着觅尘爬上岸,跌坐岸边伸手便将正大口喘气的觅尘翻起压在了腿上,大掌一扬便狠狠挥打在她屁股上 “我让你跑,让你跑!你该死!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耳边的喝斥声令觅尘回过神来,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冷风吹过连寒冷都感觉不出,麻木地扭头,触上一双通红的怒目。 觅尘呆呆地望着眼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他好看的俊颜在阳光下闪动着水珠,瓷玉般细腻,因着怒气双颊泛着红色。头上还挂着一根水草,乌黑的发淅淅沥沥地向下淌着水,衣服贴在身上,衣领大开,狼狈不堪。他生气地扬着手狠狠打在身后,样子没有平日的邪魅和高雅,他通红的双眸中深深写着担忧和心疼,此刻的他是那么凶,是那么邋遢,可觅尘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感谢他的出现,从没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1部分阅读 现在这般感念他的好。 见觅尘愣愣地望着自己,归海莫啸停下手中的动作,慌乱间却发现手上全是血,他面上一拧。 “该死!” 飞快将觅尘身上的绳索解开,拉开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大黑衣,觅尘的腰际到臀部赫然有一道鞭痕。归海莫啸双眸瞬间风起云涌。 “他们打了你!” 他怒目抬头,扫向呆愣四周的众人,大喝一声:“谁干的!” 方才觅尘被扔下湖,几乎是同时从远处飞驰而来一人一骑,那人在众人尚未看清之际便纵身飞扑进了水中。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了来人,是个异常俊逸的男人,然而暴喝的男人却令众人心惊。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席卷而来,在他的扫视下一人双腿一抖险些摔倒,正是那粗膀汉子。 归海莫啸双眸瞬间便锁定了他,一掌隔空击去,那汉子竟生生向后倒去,直撞倒两人才倒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竟到姜村撒野!”老者见此,大喝一声跨前一步。 就在此时传来阵阵马蹄声,远处大队官兵正蜂拥奔来。归海莫啸轻勾唇角冷冷撇了眼那老者,冷声一笑便低下了头。 觅尘一直静静地趴在归海莫啸的腿上,冷冷地看他发火,看他咆哮。此刻见他望来,只觉心头一酸,泪水便滑了出来,微微启口,双颊一阵疼痛传来。 觅尘轻轻一笑,虚弱道:“归海莫啸,我好怕……” 说罢望着他心疼的眼神,只觉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归海莫啸一惊赶忙将觅尘拉入怀中,望着她青青紫紫的双唇,她苍白的面容,她裂开的唇角只觉心如刀割。扣住觅尘的手腕便将一股真气缓缓输送进她虚弱的体内。 此时大队官兵已经奔至湖边,廖焙远远便看到了这边情景,早已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翻身下马便奔了过来。 “王爷,属下来迟。” 归海莫啸一把扯过他手中的大氅便裹在了觅尘身上,将她抱起飞身便落在了马上,一扯马缰向不远处的村子急驰而去。 “御医,快,跟上。”廖焙起身喝道,也赶忙翻身跟了上去。 湖边仅余村民们在众官兵的包围下面色忐忑,那老者早已面若死灰,他们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四章 沉湖 那群人嚷嚷着挥舞着手中棍棒向觅尘扑了过来。待到觅尘回过神来,一根木棒已是迎头抡来,她赶忙闪身去躲,从毛驴上翻了下来。 那木棒一下打在毛驴身上,惹起一阵嘶叫。觅尘听得心惊,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一记扫帚,心中大喊倒霉。 听他们喊的,似乎认错人了。滛贼?她吗?简直笑话,脑中翻转着什么,想起方才那青衣男子焦急的神情,觅尘一阵恍然。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青布衫,一脸苦笑,施展出自己半吊子的武功,伸手格开一人冲面而来的拳头,弯腰之际,借由翻身动作身体一个旋转便一腿将那人踢出老远。 脚落之际又一掌劈倒一人,众人似乎不想她会武功,竟皆是一愣。觅尘趁他们愣神的时候一晃闪出包围圈,扎了个防御姿势,大叫一声。 “你们找错人了!我是刚从均义过来的外乡人,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滛贼。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会功夫的,你们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 众人听他这般说面面相觑,然而一个黑胖子却站了出来,手中挥舞着一把斧头,面容颇有些义愤填膺。 “放你娘的屁,你骑的毛驴还是从俺家偷的!你身上的衣服俺也认识,你从俺家窗户跳出来俺都看见了。乡亲们,别听他狡辩。滛贼,你损俺妹子清誉还狡辩,俺不会被你骗的!” 汉子说罢便大喝一声冲了上来,身后众人也纷纷嚷着吆喝着又将觅尘团团围住。觅尘手忙脚乱地躲闪着,心道看来是别想解释清楚了,总不能将衣服一甩面具一揭自表女子身份吧,那样怕是归海莫啸马上能找到自己。 唯今之计只有跑了,思虑间背部已被扪了两棍,照这趋势没一会自己就得变猪头。不再犹豫,觅尘找准机会,抬臂挡下一记棒打,飞身欺近在那人手腕一扭,那人手中长棍脱手刚好被她接过,胡乱挥舞着木棒,见众人相避留下空隙,不再迟疑,御气纵身便向树林处飞掠。 “追,别让他跑了!” “快追!” 身后是紧跟不舍的喊声,仅听声音觅尘就一阵头皮发麻,能够想象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不敢回头,只拼命往前冲,进了树林,感觉身后的喧嚣声小了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是在此时,突然什么东西当空罩下,扑在头顶,觅尘本能伸手去抓,刚触到绳索般的东西,脚下一歪便直直倒在地上。 “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跑。” 浑厚的声音在身侧传来,觅尘抬头正见一个粗膀子大汉一脸得意得看着自己。而那网竟死死缠住她,让人动弹不得。 “二哥,你回来了,回来的正好,要不就让这厮跑了。” 先前那矮胖子最先冲了过来,看到挣扎的觅尘哈哈一笑,粗声说着便冲了过来。 “四弟啊,这人是怎么回事?我老远就听你们在追他,这才把人截了。” “他?哼!跟咱妹子私好,毁她清誉的就是这厮。”矮胖子说着抬脚对着觅尘就是一脚,觅尘何时受过这待遇,低呼一声疼得双眉紧蹙。 狠狠瞪向那矮胖子高喊:“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们找的人,我是个女……” 觅尘心中计量着,这真要被这群人带回去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再说时间一耽误到这里,怕归海莫啸很快就能追来。正欲表明女子身份,然而话没说完,只觉脖子后面一疼,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 “娘的,怎么这么不经打!”粗膀子纳纳说着,望着地上已是晕倒过去的觅尘抽出腰际的马鞭便挥了上去。 鞭子在空中发出破空的之音,狠狠霹在了觅尘爬着的身体上,一道血痕慢慢渗出,觅尘无意识的轻哼一声,那粗膀子竟又要挥鞭。 “二哥,别打了,赶紧回去吧,村长在祠堂等着呢。” “好,走吧。死丫头干的好事,真他娘丢人。” 朦胧中身后传来火辣辣地痛意,觅尘只觉头痛欲裂,身上也难受得要死,僵硬僵硬地。正想挣扎下,一股冰冷得寒意刺骨而来,觅尘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映入双眸的是一张凶怒的面容,觅尘半晌才认出此人。正是那人用网阻住自己去路的汉子。心中一惊,匆忙四顾,觅尘的头轰得一阵发蒙。 周围好多人,个个表情奇怪地望着自己,不少人还指指点点地,觅尘从他们眼中看到了直勾勾的鄙夷,唾弃。她被围在中间,身上捆着绳子,感觉像是只等待宰杀的动物。 一阵冷风吹过,觅尘瑟缩着颤抖了起来,头上还滴着冰水,阵阵寒意透骨而来。想要喊叫,一愣之下才发现嘴里竟还塞着东西,她根本就开不了口! 觅尘忍着寒冷发抖地四望,只觉这些人个个来者不善,她必须赶紧消除误会,不然指不定他们下步要做什么。说不了话,觅尘只能来回摇动着头,瞪向那粗膀子示意有话要说。然而那人却一脚踹了上来,直踢地觅尘翻了个身,眉宇紧蹙。 觅尘又恨又气,抬头冷冷扫向那人,那人似是被她目光瞪得一震,讪讪收回又要踹下的脚。此时人群嘈杂了起来,觅尘正前方的人群突然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一男子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老者身后尚跟着十来个人,个个面色铁青,有男有女。最后面又两个大汉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满脸泪痕,身上还披着件宽宽大大的黑衣。衣服上花花绿绿缝满了鬼画符一样的布条。 一行人一过来,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老者被扶着在土台上坐下,而他身后的那些男女则跪在了台下,连站在觅尘身旁的粗膀子也赶忙跑过去跪了下来。 “姜大柱,你家出了这等败坏祖德的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者轻捣手中拐杖,苍老的声音带着严厉响起,目光直盯那跪着最前的中年汉子。 “叔公明查,这等丑事我也是刚发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无话可说,只有将这败坏门风的东西交由叔公处置。还有那滛贼,已被抓住,唯有按祖宗规矩处置,方能雪我姜家耻辱。” “嗯,还算你是非分明。” “老大,老三,把那败坏门风的死丫头压上来。”见老者点头,那中年汉子站起大喝一声。 觅尘见那女子被押到了前面,低着头也看不到面容。不过她算是有些弄清楚状况了,这些人一直喊自己滛贼,想来是这女子和自己在树林里遇到的青衣男子想好,家里不同意,结果他们就私定了终身。或者干脆拿女子已经许人了,结果被发现和别的男子有染。 这种在现代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放到这古代却是一件大事,一件伤风败祖的大事。电视上这种事情演得多了,一家出了这种事情,一般是要受到全村人的鄙弃的。看电视的时候觉得演的太过夸张,然而现在觅尘没想到果真会有这样的事情,而且还不巧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架势,像是不能善了的样子,她难以想象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无措地低头,这才发现她的身上竟也披着和那女子一样的黑大袍,乱七八糟的布条随风轻扬,说不出的讽刺。 觅尘愣愣地想着心事,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响起,赶忙抬头去看,却见一个中年老妇扑上前来,和那女子一起抱头痛哭,想来是女子的母亲。 “他爹,这是咱的亲闺女,你也太狠心了。竟要活活烧死她,你……” “你给我住嘴,都是你生的贱人,也不嫌丢人现眼!老三把你娘拉回去。”男人一个耳光甩上去,那妇人哭喊着便被粗膀子拉了下去,没几步竟生生昏倒了过去。 觅尘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关注这些,那句生生烧死在她脑中回放着。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们要烧死那女子!天! 尚未等她心中的震惊过去,那些人已经拉着女子向人群后走去,觅尘心惊的发现众人散开后赫然显出一堆干柴堆叠起的架子。木桩上连捆绑用的绳子都是现成的。 他们便要这样活活烧死她吗?!在觅尘的不可置信下,刚才还哭得呼天抢地的女子却苍白着脸,一动不动任由汉子拖着向柴堆走去,就似没有了灵魂的木偶。可能是感受到了觅尘的目光,她猛然扭头望了过来,迎上觅尘的目光,那女子似是一震,匆匆别开了眼,再没看过来一下。 觅尘愣愣的看着她,难以置信这一切。方才的瞬间她分明从女子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歉意和愧疚。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女子,女子分明清楚是他们抓错了人。可她竟毫无反应,她眸中的愧疚让觅尘赫然明白,她就是要让自己当替死鬼,当她情郎的代死鬼! 觅尘恍神间,女子已经被死死地捆绑在了木桩上,她耷拉着头颈似死去了一般。觅尘想要大吼,然而嘴上堵着的布巾却死死撑着她的嘴,两颊僵疼,无力感让她几欲失掉呼吸。 老者一声令下,那女子的父亲执起火把一步步走向柴堆。觅尘惊恐地盯着这一切,这荒谬的一切。中年男子背对着觅尘,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然而他脚步微带踉跄,迟疑的步伐透出一些挣扎和温情来。盯着他手中的火把,觅尘希望他狠不下这个心,那女子虽然可气,但觅尘依旧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样烧死,更何况她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然而下一刻那中年男子一扭脖子,手中火把直直飞出就落在了柴堆中,柴堆定是被浇了油,轰然烧起。四周静寂地可怕,没一会女子便挣扎了起来,尖叫嘶喊声宛若鬼厉,将觅尘的心纠结成团。 火光在觅尘双眸中熊熊燃起,她只望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然而女子摇头的身躯,她苍白的面孔却随着尖叫声子啊觅尘脑中一点点清晰。心头式何种感觉觅尘已经分不清楚,她连身上的不适感也察觉不到了,双手紧紧握起。 震惊、荒谬、讽刺、惊惧、害怕、担忧……这些情绪在心头闪过,冲地头阵阵刺痛,似是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好久,那女子的尖啸声小了,渐渐终于归于静默。觅尘僵直地坐在地上,根本不敢望一眼那木架,直到身旁传来脚步声她才惊慌抬起头来。 两个大汉走过来,其中一个蹲下检查着觅尘身上的绳索。觅尘惊惶地望着他,只觉她的灾难要来了,他们会怎样对自己?这种不知让她心头抓狂。 大汉察觉到觅尘的眼光,那盈盈的目光不知为何竟让他心头一软。 “外乡人,你看你做的什么尊。要不是你红儿也不会被烧死。做什么不好非要勾引人家闺女,沉湖死了以后是不能投胎的。还被披了咒衣,做鬼也要受尽折磨,被封上嘴,听说见了阎王爷开不了口的。” 他喃喃地又说了什么觅尘根本听不进去,耳中一直回响着那声沉湖。沉湖!他们要将她沉湖!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然而那绳索死紧,根本就挣不开。嘴中的布巾无论她怎么动,亦是丝毫不见松动。她心中怕极了,这种害怕比在咸阳对着箭驽更加让她无望,那是起码她不是孤立无援的,身旁还有朋友。而此刻,她孤身一人,毫无反抗能力,这种无力地绝望让她连挣扎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终于在老者的一声令下,身旁的两个汉子抬起她便向远处走去。突然从台上冲下一人,是个矮个子年轻人,他直直冲了过来,口中喊着。 “慢着,红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等耻辱我要亲自动手。”男子快跑过来,话落推开拖着觅尘肩膀的大汉,狠狠揪住了她的衣服。 觅尘被他拉着,目光望向蓝蓝的天空,心中说不出的荒谬,廖静。她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切,可这一切有真真切切地令她心死。双颊和负在背后的双手上传来阵阵疼痛,她静静闭上眼睛。那些伤痛证明她努力过了,然而终究是毫无办法,而如今,这伤痛竟让她贪恋,怕是一会儿连疼都无从感知了吧…… 没几步觅尘便被抬到了湖边,村民们纷纷跟了上来。觅尘四望,他们脸上没有同情,想来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觅尘突然觉得很好笑,荒谬感取代了所以感觉,她轻轻扬起了双眸,冷冷瞥了眼那抬着自己的男子。 那男子一愣,身子一僵,随即面上蕴染怒气,伸手就要挥过来。 “楠儿,住手!他马上就要死了,自己的媳妇看不住怨谁!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给我回来。”老者身后一男子上前大喝。 那男子狠狠瞪了眼觅尘,面有不忿,这才跺了下脚走了过去。 “沉湖。”老者见其过去瞥了眼觅尘对着大汉挥手发令。 觅尘猝然屏息,头脑一阵空空,接着身体一轻,风声在耳边响过。哗哗水生四溅,觅尘依稀听到一声呼喊从远方传来,是谁在唤她?幻觉吧……还指望谁能来救她呢,死心吧。 冰冷,刺骨的冰冷从四面八方灌来,紧紧包裹住身体!身体悬浮,鼻翼间充斥着冰冷得水,眼前模模糊糊,白茫茫一片浑浊。身体被缚,只能无力的下沉,胸中气闷,非常难受,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模糊,觅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波动,只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向自己靠近。她霍然睁开眼睛,眼前一晃,腰际一紧,接着眼前一黑,嘴上的布巾被大力扯开,谁冲进口中,喉咙一阵疼痛。几乎同时又有温润压上嘴巴,觅尘只觉一股清新的空气渡进身体,带起一股暖流,异样的温热冲撞着心房,头脑瞬间清醒了起来。 接着一股大力拖着自己不断往上漂浮,四周水流令她如坠云端,哗地一声眼前一亮,觅尘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任由那股置在腰际的大力拖着自己上了岸。 归海莫啸拖着觅尘爬上岸,跌坐岸边伸手便将正大口喘气的觅尘翻起压在了腿上,大掌一扬便狠狠挥打在她屁股上。 “我让你跑,让你跑!你该死!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耳边的喝斥声令觅尘回过神来,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冷风吹过连寒冷都感觉不出,麻木地扭头,触上一双通红的怒目。 觅尘呆呆的望着眼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他好看的俊颜在阳光下闪动着水珠,瓷玉般细腻,因着怒气双颊泛着红色。头上还挂着一根水草,乌黑的发淅淅沥沥地向下淌着水,衣服贴在身上,衣领大开,狼狈不堪。他生气地扬着手狠狠打在身后,样子没有平日的邪魅和高雅,他通红的双眸中深深写着担忧和心疼,此刻的他是那么凶,是那么邋遢,可觅尘从来未向现在这般感谢他的出现,从没如现在这般感念他的好。 见觅尘愣愣地望着自己,归海莫啸停下手中的动作,慌乱间却发现手上全是血,他面上一拧。 “该死!” 飞快将觅尘身上的绳索解开,拉开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大黑衣,觅尘腰际到臀部赫然有一道鞭痕。归海莫啸双眸瞬间风起云涌。 “他们打了你!” 他怒目抬头,扫向呆愣四周的众人,大喝一声:“谁干的!” 方才觅尘被扔下湖,几乎是同时从远处飞驰而来一人一骑,那人在众人尚未看清之际便纵身飞扑进了水中。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了来人,是个异常俊逸的男人,然而暴喝的男人却令众人心惊。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席卷而来,在他的扫视下一人双腿一抖险些摔倒,正是那粗膀汉子。 归海莫啸双眸瞬间便锁定了他,一掌隔空击去,那汉子竟生生向后倒去,直撞倒两人才倒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竟到姜村撒野!”老者见状,大喝一声跨前一步。 就在此时传来阵阵马蹄声,远处大队官兵正蜂拥奔来。归海莫啸轻勾唇角冷冷瞥了眼那老者,冷声一笑便低下了头。 觅尘一直静静地趴在归海莫啸的腿上,愣愣地看他发火,看他咆哮。此刻见他望过来,只觉心头一颤,泪水便滑了出来。微微启口,双颊一阵疼痛传来。 觅尘轻轻一笑,虚弱道:“归海莫啸,我好怕……” 说罢望着他心疼地眼神,只觉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归海莫啸一惊赶忙将觅尘拉进怀中,望着她青青紫紫的双唇,她苍白的面容,她裂开的唇角只觉心如刀割。扣住觅尘的手腕便将一股真气缓缓输送进她虚弱的体内。 此时大队官兵已经奔至湖边,廖焙远远便看到了这边情景,早已将身上大麾解下,翻身下马便奔了过来。 “王爷,属下来迟。” 归海莫啸一把扯过他手中的大麾便裹在了觅尘身上,将她抱起飞身便落在了马上,一扯马缰向不远处的村子急驰而去。 “御医,快,跟上。”廖焙起身喝道,也赶忙翻身跟了上去。 湖边仅余村民们在众官兵的包围下面色忐忑,那老者早已面若死灰,他们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五章 这是一座极其华美的庭院,屋檐高翘,装饰华美,曲折回廊,静水潺潺。明灯高悬的内室,青色纱帘轻垂,安神香袅袅腾起,带起一室静谧。 临近窗户的地方置着一张梨木书案,灯影绰约。归海莫啸靠着软垫斜倚着椅背翻着手中的宗卷,烛火噼啪,光影一晃,他目光微动从书页上移开望向前方。 隔着乌木宝顶的折角屏风,透过屏风上半透明的白丝绢纱,隐约可见里屋的红木大床。目光直透屏风,归海莫啸倏然放下手中宗卷,起身大步向内室走去。 绕过屏风,觅尘苍白的面容撞入眼帘。归海莫啸微微蹙眉,轻移脚步在床边坐下,俯身将她蹭到面颊的发轻轻拨开。 乌发红缎掩映下更显她面容苍白,双颊还带着些微的肿胀,嘴角的裂痕清晰可见。归海莫啸抬手凑近她略显青紫的嘴角,怜惜地抚摸上她微肿的脸蛋。 沉睡的觅尘似是感受到疼痛,微微蹙眉动了下。她轻微的动作让归海莫啸恍然回神,忙抬起手,见觅尘不再动作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掀开锦被拉出觅尘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她手腕上的伤痕已经结痂,这才叹息一声给她拉好了被子。 灯光下他静静地望着这个总是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女子,目光静静描绘着她冰肌玉骨下的静美。她笼烟般清秀的眉,顾盼生姿的明眸此刻静垂着,浓密的睫毛在挺秀的鼻尖落下浅影,那总是能吐出让他气恼话语的樱红小嘴此刻苍白无色,却是那样让他心疼。 归海莫啸微微俯身,似乎想要将她看得更仔细些,然而那吐气如兰却今他身体一顿,鼻翼见萦绕的少女芳香让他猝然屏息,几乎便叫他恍惚坠落下去,不知身在何方。抬手抚摸自己快速震动的胸膛,他忽而苦笑一下,无声轻叹。 还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吗?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原来这便是动心……在不经意间已是情根深种,在分不清辨不明时她已在心底。 总是因她喜,因她忧,总是为她的一句话整日整日的烦躁,又因着她的一句话烦愁恼意尽散,便是如今,只这般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就觉纵使富拥四海亦抵不过这一刻的安宁。 伸手抚摸着觅尘散落枕边的发,丝丝缕缕绕着指尖,缠在心头。归海莫啸再次苦笑,暗叹枉自己自诩风流,原来竟是那最不懂情之人。倘若不是她险些出事,怕是到现在他还在为自己终日的反常气恼堵闷,不知所谓吧…… 抬手轻抚觅尘蹙起的眉头,那种撕扯心肺般的焦虑似乎还徘徊在心头。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远远看到她被捆绑着抛下湖的那幅画面,仿似整个天地都翻转了过来,在眼前倾倒。那种昏天暗地的感觉便是在乎吧,在乎到眼前没有了她一切都成空无。 她的模样,她说话的样子,恼怒的样子,快乐的样子……每一个她,只要想起心中便会泛起柔软。只要想起,瞬间便能在眼前清晰起来,犹如温馨的画布,无穷地回味,无尽的遐想,便如同痴傻了一般,甜蜜交织着惶恐,这便是心动吧…… 归海莫啸直起身来,唇角忽而弯起一个舒缓的弧度,用目光描摹这面前女子恬静面容中隐透的清隽,心中突然变得朗然畅快了起来。罢了,喜欢便喜欢了吧,总比前几日烦躁地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要好。 心中记挂上一个小人儿,为她喜为她忧的感觉也不算太差,至少如今看着她的感觉就很好。 耳边扑捉到清浅的脚步声,归海莫啸微微侧头,俯身给觅尘掖好被角,转身绕过屏风出了内室。 迎面廖焙大步走出屋中,见归海莫啸打帘走出微微一愣忙要俯身行礼。 “出去说。” 归海莫啸微抬右手止住他,大步便向外走去,廖焙赶忙跟上。 出了屋,一阵冷风吹来,归海莫啸微微蹙眉垄了垄衣服。廖焙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风口上。 “王爷的伤寒虽是不严重也要注意才好。” “无妨。好好照看郡主,该进药了,别误了时辰。” 听到廖焙的话,归海莫啸难得地望了他一眼,目光略带感念。回身吩咐着侍奉屋外的婢女,见其应是这才大步向前走去。绕过殿角。穿过长廊,廖焙忙上前打帘,两人进入一间小暖阁。 屋中明灯高照,摆设精简而随意,归海莫啸在主座上坐下,挥手将下人遣退看向站在屋中的廖焙。 “坐吧。” 廖焙也不多言在下首落座,暗叹今日王爷心情不错呢,虽是不多言但动作间却透着轻快。 椅旁的白玉支架上,透花云纹盏中植了株黄蕊玉玲珑,明灯下叶姿秀美, 花香淡雅。 归海莫啸伸手轻轻抚弄着那冰晶般的白色花朵,嘴角轻勾,他几乎看得痴了,只觉那玉瓣轻盈,悄然绽放着高洁与隽雅,瓣瓣都是她的化身。 廖焙迟迟不闻归海莫啸开口,抬头却见主子对着那盆花朵轻笑,面上表情柔和地差点没让他掉了下巴。咽了咽口水吞下惊讶,这才主动开口道。 “派出去查探的人回来了,说是南翼边境甚为奇怪,那南洛帝已到郾茗城,但是却没有带多少护卫,身边只有亲卫跟随左右,南翼大军毫无动作。” 廖焙说到此处微微停顿,见归海莫啸毫无动作,连面上表情都不曾改变,心中纳闷也不知王爷听到了没。正犹豫要不要说下去。却见归海莫啸冷眸撇了过来,他赶忙低下了头。 “怎么不说了?” “是,另外,最近南翼关卡查的特别严,禁止海天人靠近桐城关,说是为了南洛帝的安全,边境严查防范,我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 “嗯,这也无可厚非。南翼暗探还没有消息?”听到这里归海莫啸才微微表示了些关注,只是目光仍旧徘徊在花枝上, “边防查的极严,连南翼的百姓都被禁止出入,城门关闭,倒像是要打仗的阵势。暗探已经好久不曾送出消息,这是最近送出的,不过也是一个月前的。” 廖焙上前将漆封的信送上,归海莫啸撕开迅速看过微微蹙眉,略微沉思,将那信递给了廖焙。 “万俟瑜娑此人狡诈多端,向来对我海天虎视眈眈。南翼此刻倘若毫无异常倒是令本王惊异了。城中百姓大减……有趣啊。令罗清再查,务必弄清楚那些锐减的百姓到底去了何处。另外,传消息给焦成,让他给本王暗自多找些身体壮硕的南翼男子,务必在一个月内想办法送过去,要活的。”归海莫啸垂目说罢望向廖焙,抿唇半响才又道。 “翰王现在也该在南下的路上了,令沿途留意,打探不到他的行踪也无所谓,只弄清楚染舞楼叶染的下落来报。你下去吧。” 廖焙虽是不明白归海莫啸这一切吩咐到底何意,但赶忙起身领命。 ……………………… 此时的京都雒阳发生了一件大事,十五日前捷报急送入京,翰王归海莫烬率领九千黑翊军绕道燕然山突袭北纥右谷蠡王一部一夜间灭敌七万大军。并与回城途中以两千精兵伏击北纥追兵,于万军之中取北纥单于首级。 捷报传回,京城欢腾,然而与此同时传回的还有翰王重伤的消息,一时间万民担忧,与喜悦中填上了忧挂。 四日前翰王归海莫烬在万众瞩目下被护送回京,皇上令太医院所有太医赶往翰王府为其诊治。翰王已是陷入了重度昏迷,太医连夜商讨病情,言及翰王伤势过重,一路颠簸,失血过多,经太医一日一夜医治病情暂缓。 太医院院士朱明寓上奏,言及秦朝名著《山河经?滍水》篇中称鲁山温泉“可以疗万疾”,其请奏将翰王移送至鲁山修养。 于是在京都百姓的泪眼相送下,翰王又被移送到了雒阳城西南的鲁山疗养。 鲁山乃是温泉圣地,泉发于山之石中,神如鼎沸,向来有疮疾濯之即愈之说,是离京都雒阳最为近的温泉之所,海天高祖便在鲁山修建了行宫。依山面水,风光旖旎,纵是冬季依旧泉水淙淙,气候和暖。 月上中天之时,一辆乌篷马车沿着山间小道使出了鲁山直奔南边黟川县而去。车中置着火炉,炭火正旺,将整个马车哄得极为暖和。 归海莫烬靠在厚厚的皮毛软垫中,面色显得苍白而疲倦。灯光微闪,打在他沉静的面容上载侧脸带过一抹亮光,映得他紧蹙的眉宇越发显得面容威厉,摄人心神。 突然马车狠狠震动了一下,带动他胸前伤口一阵猝痛,他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王爷,伤口开裂了吗?”外面赶车的苍亦听到声响赶忙停下了马车。回头担忧道。 “无妨,继续赶路,天亮前一定赶到黟川县。” 察觉马车停下,归海莫烬挑眉冷声说道。苍亦面上闪过担忧,暗叹一声,这才转身又抖缰向南驶去。 归海莫烬轻轻掀开棉衣,白色的绷带上隐隐透出些殷红,他眉宇间染上些不耐喝懊恼,将衣服扯上。伸手取过身旁的锦被将身体垫高,又闭上了眼眸。 心中却在计算着时间,按这个速度怕是再有二十多日才能赶上和亲队伍。这样不行,等过两日伤口稍稍好些得弃了马车快些赶路才成。 马车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蹄声,归海莫烬似是早知会如此,轻轻摇头。没一会马车停了下来,那马蹄声在车外停下,车门打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王爷,我还是跟着您吧,不然实在不放心。” 商飞捷说罢,见归海莫烬侧目撇来赶忙嘻嘻一笑又道。 “王爷莫要生气,我请示过刘先生了,他让我来的。王爷放心,有刘先生在皇上那里不用担心。我先看看王爷的伤口,这山路颠簸成这样怕是又裂了。” 商飞捷说着便将身后的包袱拉下,将伤药,干净的绷带,针线一一在小桌上放好。这才欺近伸手轻轻掀开了归海莫烬的衣服,殷红点点入目,他挑眉看向闭目养神的归海莫烬,努努嘴道。 “看吧,果真裂开了,王爷的身子自己不知道爱护,还不让……” “商飞捷,你再这么多嘴就给本王滚下车去。”归海莫烬冷冷说着,为睁的眸中却闪过些暖意和无奈。 商飞捷却也不怕,虽是住了嘴细心给他重新上药包扎,可脸上却依旧带着不以为然,收拾好一切撇嘴道。 “王爷好好休息,不然等见了郡主她见您这样怕也不会高兴。”说罢也不敢看归海莫烬脸色推开马车便钻了出去。 归海莫烬听他出了马车这才睁开眼眸,轻勾嘴角微微摇头,此刻车外已经响起了苍亦的轻笑声。想来他是松了一口气,有这聒噪的商飞捷在怕是这一路甭想骑马赶路了…… …………………… 黑暗,没有尽头的黑暗,疯狂地奔跑。 四周笼罩着深海般浓稠的迷雾,前路没有终点,回望更是没有尽头。忽然天地间漫起了水雾,水雾渐成大水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她便置身蓝盈盈的世界中,四周寂静无声,死一般的静让人呼吸凝滞,觅尘茫然四顾那水渐渐漫过胸口,浮上脖颈,盖过鼻息。 她感到恐惧,深深切切的孤单、寂寞、恐惧从身体中骤然散发出来,她拼命挣扎,双手在吞天暗地的水面上拍打,呛水,气闷…… 喉咙传来一阵刺痛,觅尘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郡主,您没事吧?” “郡主,郡主……” 呼唤声在耳边清晰传来,觅尘恍然扭头,映入眼幕的是两张紧张的面容。半晌觅尘才分辨出是这一路上负责照顾自己的轻红和羽霞。 “郡主可算是醒了,都睡了两个日夜了。” 觅尘茫然眨眼,只觉阵阵头痛传来,身上更是软弱无力,喉咙灼热干痒。望向四周,但见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房屋中。 屋中装饰华美,摆设繁丽,透着一派婉丽秀雅之相。迎面是一扇精美的屏风,透过阳光下半透明的白色绢纱尚能看到外面铺陈着绣花台布的梳妆台。 大床雕刻精美,床上的锦被更是绣样华美,五彩缤纷,鲜艳夺目,青帐更是江南精工织绣,繁华异常。 觅尘狠狠摇摇头甩掉木愣感,她记得自己被当成滛贼丢下了湖,后来好像看到了归海莫啸。然后呢?这是哪里?这些日子随队南下,不是坐马车就是住大帐,觅尘已经好久不曾住房子了,一时只觉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看着四周竟似又回到了京城般。 “这是什么地方?” “郡主,这是肇王府。三日前郡主被王爷带回来就发起高烧来,王爷亲自照料喂药,这可算是醒来了,郡主再不醒来王爷也要累倒了。” “是啊,羽霞还没见喂药这般紧张过谁呢。郡主感觉可好?我这就去通知王爷。” 轻红和羽霞一言一语说着,觅尘更加迷糊了起来。肇王府?那不是回京城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都赶得上坐火车了。 “等等,什么肇王府?” “哦,是王爷在靖州的别府。”轻红见觅尘一脸茫然忙解释着道。 觅尘这才恍然。均义隶属靖州,这靖州可不就是归海莫啸的封地。海天的王爷虽是有封地,可平时却生活在京城,只是平日可以从封地征收一定的收入供自己享用。一年也会有一两次视察封地,所以一般在各自封地下都会置有别府。 可是她记得肇王的别府建造在均义西面,离和亲要走的路线尚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那日才会住在均义罗大人府上。怎么会到了这里?这归海莫啸怎么会突然不急着赶路了? 思虑间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觅尘抬头正见归海莫啸撩袍走了进来,望向她脚步微微一顿。 “去叫方大夫过来给郡主请脉。” 大步进入内室,归海莫啸一面吩咐着躬身站在一旁的羽霞一面望向觅尘。 “想吃些什么?” 觅尘听他话语带着浓浓的关切,竟是一怔,眼前晃过晕倒前他闪动着激烈情愫的双眸。想起刚刚轻红的话,说他这两日亲自照顾喂药,突然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莫名地双颊一红便低下了头。 “嘴里好苦,什么都不想吃。” “都两天没有用食了,不吃怎么行。去给郡主熬些山楂雪梨双耳羹,再准备些清淡的小菜端来。” 归海莫啸说着自然而然地便将手探上了觅尘额头,触手微凉,松了一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落座见觅尘面上微红低着头,这才察觉不对。 这两日她沉睡着他总是那般探手触摸她的额头,可如今她已经醒来他竟一时无察,自己也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此时屋中仅剩两人相顾无语,以前他们见面就吵嘴,总是三两语就闹得不愉快。现在这般突然变了模样,他竟有些无措了起来,面上也浮上了轻红,忙站了起来。 “一会让大夫再看看,倘若没什么事下午便动身吧,大军还在泗水河驻地等着呢。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出去了。” 说罢见觅尘头也不抬轻轻点头,便转身向外走去,脚步竟有些微乱。 听他脚步声消失觅尘才抬头,望望外面像是刚刚天亮,空气中尚还有着夜的轻凉,轻轻舒了口气,望着随风微浮的青纱帐发起呆来。 方大人来请过脉,又喝了药,用了些食物,觅尘感觉好了很多。身上也有气力了,午后在庭院中晒了晒太阳,下午便上了马车往泗水赶。 坐在马车上望着车外恍惚闪过的田川,觅尘一时心中滋味复杂。 想起这几日,先是兴高采烈地以为自己逃脱了,然后又是被误当做滛贼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噩梦,再到被救,再到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原地,一切竟如置身梦中。就似冥冥中有一张网将自己死死罩如其中,怎么挣也挣不开一般,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不免感叹,真是时也命也,夫复何言…… 难道真便这样被送往南翼吗?一阵头疼传来,觅尘干脆甩甩头,不再多想认真看起风景来。 临近傍晚他们便到了泗水河岸,觅尘被带进归海莫啸那间大帐,望着帐中一切摇头苦笑。 步至那张太师椅前坐下,却有侍从隔着帐帘请示着。 “郡主,王爷让我们置些炭火进来。” 觅尘一愣,心头闪过暖意。 “你们进来吧。” 话语刚落便有四个侍从从搬着两大盆炭火进来,将其安置在了帐角,将炭火?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2部分阅读 火挑旺这才退了下去。 没一会帐中便温暖了许多,觅尘抬手正欲从木柜上取本书翻看却突然看到书柜最上一层放着一个精致的船模型。约莫有三十厘米长,十厘米高,极为显眼。书柜较高,加上上面光线微暗,以前她竟没有注意到。 觅尘欢愉一笑,起身便抬脚取了下来。那是一只桦木的战船,是只攻击舰。船形头低尾高,船身前宽后窄,便如海鹘的外型。 觅尘现代时便对战船极为着迷,觉得特别帅,她还买了不少模型,自己也动手做过。现在见这模型虽是样子有些简易,却精巧异常,竟不比现代高工艺下制作出的模型粗糙,一时间爱不释手,看得入迷。 归海莫啸从外面打帘进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见觅尘笑容灿烂,竟似个孩子。他脚步一顿轻笑了起来。 “喜欢那模型?” 觅尘被他吓了一跳,轻捂胸口,回头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又把玩起手中的模型来。 “这是海天战船的模型吗?” “是,倒不想你竟喜欢这个,有些眼光。”归海莫啸双眸闪过愉悦,步至八仙桌旁的软垫上坐下笑着道。 觅尘起身也步至桌旁坐下,将战船移近烛光细细看着,抬头瞥了眼归海莫啸。 “小看人,我怎么就不能喜欢这个了?我还能做出比这个好数倍的战船呢。”觅尘一时高兴口无遮拦说着,还冲归海莫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这船是水军目前最精锐的战舰,名为海鹘。海天的水军装备精良,你去哪里做出比这好的战船来。我看你呀,也就是看它好玩罢了,真是小孩心性。”归海莫啸不以为意笑着,可心中却甚是高兴,这战船是他极爱之物,见觅尘喜欢竟有知心之感。 “你才小孩心性,谁说我不懂的?你这船,船上左右各置浮板八具,具有稳定船只的作用,又可阻挡侧浪,减轻船体横向摇摆,是一种比较不怕风浪的战船。船形模仿善于穿风掠浪的海鸟,这样适合划浪而行,船舱左右还以生牛皮围覆成城墙状,这样不仅能使船平稳航行于惊涛骇浪之中,还有排水以增加速度之效用,另外还能防止巨浪打碎木制的船体,防火攻。牛皮墙上加搭的女墙,墙上有弩窗舰孔以便攻击。怎么样?我说的对也不对?”觅尘见归海莫啸惊异地瞪大了双眼,得意地歪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些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觅尘的话还真是令归海莫啸心生惊异,颇有几分敬佩。 归海莫啸这么一问,觅尘才惊觉说漏了嘴,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他。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说都说了,也不介意多说些,胡诌就是,最好把这人说得晕头,总好过两人相对无语弄得气氛奇奇怪怪好。 “是从一本郑和下西洋的志怪小说上看到的。” “郑和下西洋?什么意思?这名字怎么奇奇怪怪的,我怎么看过这本书?”归海莫啸蹙眉。 觅尘心中暗笑,抬头道:“郑和是个人名,西洋就是海天所说的涨海以南,那志怪小说讲的是一个叫明朝的国家,郑和是明朝的一名将领。他们的皇帝明成祖为了展示明朝国力的强盛,令郑和率领数百艘海船、数千名士兵和船员组成的船队远航,访问了三十多个西洋国家,那些国家好有趣,出海其间还发生了好多故事呢。” 见归海莫啸眸中若有所思,觅尘毫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开口又道:“书中还列有好多战船的建造图纸,这海鹘我就是从那本书中看到的。除了海鹘上面还有好多种战船的建造图纸,还有四层楼船的图纸呢,我都记得,我画给你,你能找做这模型的人依样做出来吗?” 觅尘一口气说罢,期盼地盯着归海莫啸,怀念现代时自己那一架子的战船模型啊! 觅尘的话令归海莫啸一阵茫然,眉宇蹙得更紧了,半响才喃喃道:“怎么可能呢?那本书呢?” “我看着不小心打盹,结果书就被火烧着了。”觅尘面上一跨,颇有几分懊恼。 归海莫啸狐疑地看着觅尘,忽而摇头一笑,似乎已知道觅尘有意欺瞒,也不再多言挑眉道:“央我办事还不说实话。罢了,我也想见识见识你说的那更好的战船,你且把图纸画出来,我拿给做这模型的齐行天看看。不过你刚刚说的西洋之外真有三十多个国家吗?” “好,我明日可有事可做了。那书我看过好久了,不知还能不能想起呢。至于那些国家嘛,当然是有的。” 许是白天睡觉睡多了,觅尘只觉一点不困,头脑清晰地很。抬头却见归海莫啸似乎对自己刚刚所言很有兴趣,烛光下他目光清澄,透明的眼底映出她的面孔,觅尘一惊赶忙错开目光话语急急而出。 “那本书上说这个天地可大着呢,海的尽头还有好广大的土地,山川,然后又有海,循环不尽。天地的最北头,那里一年之中有一半时间是黑夜,一半是白天,终年冰雪覆盖,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动物。王爷见多识广一定听说过北纥再北生活着红头发,蓝眼睛的人。他们不是妖怪,而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长相不一样罢了,那书上郑和就到了蓝眼睛人生活的地方。” 归海莫啸见眼珠乱转,就是不敢看向他,又听她话语急切倒似在回避着什么。心中了然,知道是觅尘察觉了他的改变,想来是怕他说出什么。心里微微发涩,但也不去点破,只觉这是他和她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的谈话,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而且觅尘说的也很有趣,这世上有半年都是黑夜,半年都是白天的地方?亏她能想得出来。他倒是想听听她的小脑袋瓜中还藏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望着觅尘轻闪的目光,归海莫啸挑眉:“你倒是说说那郑和到的那些国家怎么有趣了?” “恩,就跟你说一个叫埃及的国家吧,他们的国王被称为法老。他们的国土大半是金色的黄沙滚滚,法老死后会被清除内脏,然后用特制的药物浸制,再把盐和香料涂在尸首上,吸干尸体上的水份,最后用长布把尸体包裹起来,这些尸体能保存数千年不会腐烂。” 觅尘越说越兴奋,而归海莫啸亦是个很好的听众,静静地聆听着,眸中带着盎然兴致,令觅尘觉得很有成就感。只是她兴致也就是随意说说,没想到这些话倒是令归海莫啸记在了心间,影响其至深。 接过他倒给自己的水喝了一口,觅尘眼珠一转轻笑又道:“跟你说,埃及的女子长相极为艳丽,你这花花皇子倘若去了一定舍不得走。她们有着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纱拂面,舞姿曼妙。当太阳在金色的黄沙上升起,碧蓝的天空,太阳铺洒下白得耀眼的光芒,尼罗河却腼腆连绵,稻花飘香,在撒哈拉沙漠中,蜿蜒犹如一条绿色的走廊,美艳的埃及女子会在金色的阳光下对着清澈的尼罗河水梳理她们浓密的黑发,唱起动听的歌曲,那样子不知会有多美。” 去埃及旅游一直是觅尘的梦想,现在说起难免激动,喋喋不休,双眸愈发显得晶亮,脸上也带着希冀,便仿似呢美丽的尼罗河,金色的撒哈拉就在眼前般。 “花花皇子?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 归海莫啸的声音倏然滑出,打断了觅尘的遐想。她回神便撞上了他眸色紧紧的双瞳,不知何时两人靠得极近,说话间尚没有察觉,现在帐中突然安静,觅尘之觉他的呼吸就拂在鼻尖,莫名轻颤,觅尘低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谧的帐中,一时间仿佛掉落一根针都清晰可听。其实对于归海莫啸的反常觅尘是有所觉得,尤其是经过那日在罗府的一吻,和他湖泊的相救。纵使她再刻意回避,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这也是她一直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原因。就似现在,这帐中一静,觅尘只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感受着归海莫啸的灼灼目光,觅尘硬着头皮抬头咧嘴一笑:“你难道不是花花皇子?别想救我一命就让本郡主昧着良心说话哦。” 说罢见归海莫啸蓦然一怔,蹙眉深深看着自己,觅尘一阵心慌站起身便向外面跑。 “我出恭,王爷自便。” 归海莫啸见觅尘一溜烟便跑出了大帐,微微抿起了嘴唇,身影也僵硬了起来。眼神久久望着帐幕悠远而飘忽,不知这般过了多久才轻声一叹,心头有苦苦涩涩的感觉蔓延开来,暗自嘲讽,原来尚未开口便被拒绝是这等滋味。 觅尘躲到马车上呆了许久,连洗漱都收拾停当,归海莫啸倒是也没找人来看押自己。心中计量了半天要不要再回大帐,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回去。 再次踏入大帐,归海莫烬已在床上躺好,也不知道睡没睡着。觅尘蹑手蹑脚爬到里床躺下,只觉两人这样别扭的很。以前只以为他是为了就近看守自己才和她同帐,可现在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思,这样躺在一起就显得奇怪了。 也不知道是这两天睡得太多,还是心中有事,反正许久觅尘都没有睡着。碍于身旁的归海莫啸,觅尘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是不敢乱翻身,直到身体都觉僵硬了,心想归海莫啸也该睡着了,这才翻了个身。 不翻还好,这一个翻身迎日便对上了归海莫啸妖美的面容。觅尘这才想起这厮今日是面朝里睡的,微微抬起身子向后挪了挪,干脆望着他的睡容发起呆来。鉴于这人救了自己一命,觅尘再次由衷感叹此人生了张好皮相。 就这样盯着归海莫啸的面容将他的五官拆解开来评论了个遍,然后再组合起来感叹了好一阵,觅尘苦闷地发现自己依旧毫无困意。她又开始想归海莫烬,想以后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继续找机会逃跑,就这么折腾了许久迷迷糊糊总算入睡。 就在她呼吸刚刚平稳之际,归海莫啸却倏然睁开了双眸,目光贪恋着觅尘烛光下淡淡的睡颜,半响轻声一叹。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觉情之一字果真磨人,他已经好几日不曾睡得好觉了。枉他风流之名在外,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对她。 终究是放在了心上才会如此彷徨,竟连说出心意的勇气都没有。甜言蜜语的话他说的太多,纵使对着初次见面的女子亦可轻松言爱,说出一大堆讨喜的话来,将其骗的面若桃花。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那句是真那句是假,而如今面对真正动情之人却吐不出一句赞赏之言,终日针锋相对,冷嘲热讽,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上几句便各自恼火,从没发现自己如此嘴拙过。 可即便是说了又能如何,她的心早已遗落它处了。早便知道她和自己拿冷冰般的四哥关系不浅,五哥对她的心意更是人尽皆知。他一直在猜测她心仪的人是谁,以前以为是自己好奇心作祟,现在想起原来早已在默默关注着她了吗? 分不清了……何时动了心动了情,早已辨不明了。唯知道当她晕迷中唤着四哥的名字时,心头涌上的酸涩和无力。只是如今即已弄清了心意,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送去南翼,先想法子护她周全吧…… 归海莫啸正暗自苦闷,突然身旁觅尘似乎是做噩梦蹙眉挣扎了起来。归海莫啸一惊,赶忙抬身拉住她轻抓头发的手。刚想是不是该唤醒她,却是觅尘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气,惊异不定地望着自己。 “梦魇着了?没事,没事。” 望着归海莫啸担忧的双眸,他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觅尘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舒了一口气,闭目片刻。 抬眼对着归海莫啸苦笑:“又梦到四处都是水,我还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对不起,又吵到你了。” 归海莫啸舒缓一笑,将觅尘带进怀中,见她没有挣扎轻拍她的手臂:“睡吧,别怕,我在。” 觅尘感受到他的关怀,心知他的好意再加上心头着实不安,便也没有推辞,轻轻闭上了眼睛。身后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只觉安心不少,微微侧头轻声道:“归海莫啸,谢谢你。” 半响没有听到他回答,就在觅尘以为他已经睡着之际却听到一声轻喃:“别再想着逃了,我会放你走的。” 觅尘心间一震,只觉有些话不必道出便已明了,她的心犹如有微风拂过碧波一般,光影迷离。双唇轻启,半响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轻轻闭上了眼睛。 两人皆以为怕是难以入眠,没成想片刻便同时坠入了香甜,一夜无梦,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觅尘醒来之时,归海莫啸也刚刚起来,正站在床前穿着外袍,回头见她睁着眼睛微微一怔。阳光一晃照在他白玉般的面上,红彤彤的鼻子异常清晰,觅尘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睡觉也太不老实了吧,怎么将鼻子压成这样!” “还笑!没良心的女人。”归海莫啸微微蹙眉,瞪了觅尘一眼便转过身去,面上颇为几分懊恼。 听他这般说觅尘却是一愣,难道自己睡梦中打他了?目光移到帐角的炭火恍然想起什么,想来是这炭火的事。那日听到这人不喜炭火的味所以帐中从不安置火盆,她半信半疑,现在看来这人鼻子还真是敏锐。炭火会排出些有毒物质产生烟雾刺激人的呼吸系统,竟不想别人都没有感觉,他鼻子竟红成那般。 觅尘心间感念他的好,嘴上却忍不住轻笑道:“狗鼻子都没你的灵。” 归海莫啸怒气冲冲转身间觅尘笑得开心却是一愣,闷闷道:“从今日起你不用来我这里了,也省得半夜闹得人不得清净。” 觅尘一愣,这才想起他昨晚说的话,既是要放她走,自是没必要天天看守着了。 觅尘回过神时,归海莫啸已经出了大帐,暗叹这归海莫啸其实优点也不少,至少说话算数。 他的一言九鼎令其在她心间的形象瞬时高大了不少。觅尘决定将此人从救命恩人的定位直接上升到朋友的行列,松了一口气只觉心情异常好。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六章 重逢 暖阳初升,水流淙淙,江月城的城门方开没多久,长街上已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喧嚣热闹。 江南,依靠着其有利的水利条件和气候条件,历来都是商业富蔗之地。江月城环泰湖是海天蚕丝鱼米富饶之乡,海天南方更是多年未经战火。多年来江月商业快速发展,手工业及水路贸易均处于海天领先地位,是海天南方颇为重要的一个大城。 繁荣的经济和优美的环境更是给江月吸引来大批的才子佳人,豪商富贾。一些朝中权贵更是在此置办家业,乐此不疲。 一座四孔拱桥连接的两条商业街上此刻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桥的两岸雕栏画栋,斗拱飞檐,暖阳照得江心明晃晃一片,舟船轻摇,四处繁忙。 桥上几个幼童正追着一只陀螺玩耍,嘻嘻闹闹声传出老远。突然一阵惊呼声传来,马蹄声劲响,一道黑影从桥对面街道上引起一片喧哗声直冲桥上而来。 孩子们吓得四处躲闪,然而却有一个小女童许是方才一直没抢上现在见陀螺就在眼前,笑着便追了上去。那马嘶鸣着疾驰而来,速度很快,女童这才意识到了危险,惊吓地呆愣原地。 众人眼见惊马就要踏上女童,却有一道绳索从天而降,带起一声响鸣。绳子竟似自己长了眼睛般,绕过那马上坐着的大汉,瞬间便套在了马脖子上。 接着那绳子一紧,正踏蹄狂野的马儿嘶鸣一声竟生生被拉住,直立而起。此时已有警觉的行人将女童抱开。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才沿着那绳索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稳稳座于马上,两臂大张紧紧拉扯着那绳索,正与嘶鸣乱跳的惊马做着较量。 男子臂力神健而那惊马一时却也不肯妥协,嘶鸣着在桥上乱窜。那马上的男子被大力带起,在空中身形疾闪如一道黑烟,大声一喝,左足在桥面上一点,纵身便落到了桥边石柱上。马儿被他拉得后蹄倒退,终于妥协不再乱跳安静了下来。 桥上桥下围观的群众一阵沉默之后,皆轰然叫好。那惊马之上的汉子也忙翻身下马过来道谢。 “多谢这位壮士,这马今天也不怎么回事,突然就惊了。要不是您还不知会冲撞多少人呢。”矮个的汉子感激说着。 男子也不托大,抬手一礼:“以后小心些。” 说罢,转身上马下了桥,策马跟在了一辆乌藤马车之侧,那样子静只是个普通的下人。尚未拉回视线的众人不免齐齐惊疑一声,暗道那黑衣人已是气质高贵,武艺超群,是何人能有如此能耐让这样的人为其做一个小小的护从。 “啧啧,苍亦,都成英雄了。”商飞捷坐在马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马鞭冲黑衣男子眨眨眼睛。 “怎么?你眼红?”苍亦歪嘴一笑,朗笑回道。 “眼红你?你那两手还不够在王爷手中过二十招呢。”商飞捷白了一眼满脸得意的苍亦。 “你行?整天就知道拿着绣花针一拉一扯的,也不害羞。”苍亦讽刺道。 “你的才是绣花针!银针,本大爷的是银针,针灸用的银针知道不!”商飞捷气恼说着,一鞭子便甩了过来。 苍亦身子微动便闪过了他的一鞭,颇为鄙夷地又撇了眼商飞捷。那样子似乎是在说,就你那花拳绣腿的功夫,都不乐搭理你,他的眼神惹得商飞捷又是一阵哇哇大叫。 车中的归海莫烬听着他们在外一言一语地打趣着,摇头轻笑。这两人嬉闹一路了,真是还没个完了。江月城,总算是到了。总算是赶上和亲大队了。 马车穿梭在满是人流的闹市间,驶进一条小道,左转右拐地停在了一座朱红高门的府邸前。商飞捷跳下马车,正欲回身开门,却是车中归海莫烬自行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商飞捷嘻嘻一笑:“瞧把王爷急的。” 归海莫烬扫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的调侃,下了马车。一袭月白色锦袍,腰缠青玉宽带,衬得身形修长俊挺。冷竣的双眸在高阶上的朱红大门一带,唇儿浮起一计薄笑。 此刻苍亦已经敲开了府门,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探出头来,看到他微微一愣,随即双眸一亮,赶忙打开了府门。 归海莫烬刚进府门,少年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六给王爷请安,小六这就去告诉染哥,他等您好久了。” 说罢也不待归海莫烬唤起,起身便往府中跑去,一溜烟身影便消失在了假山后。 “这孩子轻功不赖嘛。”商飞捷轻笑着,开始打量起这座精美的庭院来。 苍亦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那少年他是见过的。听说还是多年前王爷从街上捡来的,父母在一场大火中都去世了,孩子乞讨流亡,不知道为什么初次见到王爷就扑上来一个劲叫哥哥。那时候尚是个四岁的孩子,王爷怜惜便将他带到了染舞楼,一直跟着叶染学武。说来他的武功跟王爷同属一脉,能不好嘛。 三人刚步入一重小院,叶染已经绕过月门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师兄,你可算来了。怎么样?伤口没再开裂吧?” “无妨,倒是你。都要当爹爹了,跑这么远。夫人没生气吧。”归海莫烬轻笑着在叶染肩上重重一拍,面上微带歉意。 叶染哈哈一笑:“师兄是嫉妒小弟了吧?哈哈,师兄年长我五岁,可要加把劲了。快些进去吧,一路劳累,师兄清减了不少。” 几人说笑着进了内院,叶染将归海莫烬几人带入屋中,屋中竟已备好美酒佳肴。用过膳食,归海莫烬遣了商飞捷二人,这才与叶染进了书房。 小六嬉笑着亲自奉上茶水退下,叶染呷了一口茶也不多绕弯,放下茶盏轻笑道。 “用膳时师兄就漫不经心的,要不是亲见,小弟还真不敢相信师兄会有怎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师兄别急,救出郡主也就是早晚的事了。” 归海莫烬轻点头,心头却是苦笑连连。这道理他何尝不知,他担心的是……暗自叹息一声,自打在路城接到消息,知道尘儿逃出和亲大队差点丢了命,知道归海莫啸救了尘儿一命,他就一直心中不安。一来是怕尘儿再胡乱行事,累得自己受罪,再来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归海莫啸对尘儿的不一般。 “一切我都按照师兄信上所言准备好了,大队今晚会驻扎在凉城。三日后路径小舌山。那里的地形也都探查好了,我们的人也已经安插入和亲队伍,再几日一道将郡主带出来,也省得师兄吃不想睡不着的。”叶染见归海莫烬不语继续说着,心中好笑。 归海莫烬扫了他一眼,正欲说话,却是小六推门进来:“王爷,染哥,有个叫廖焙的说是他认得王爷,要见您。” 归海莫烬一惊,微微挑眉,这廖焙是归海莫啸的心腹之人,他岂会不知? 令归海莫烬惊异的不是他刚到江月城归海莫啸便能得到消息,这几日他便有觉一直有人跟着他们。他也猜到是归海莫啸的人,毕竟他和尘儿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秘密。他突然从前线回京,虽是有重伤为由,但是归海莫啸不可能不存疑,不戒备。 他所惊疑的是他既然已经弄清楚了他的踪迹,暗自警觉便是,找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果真如自己心中所想那般。 “去请他进来。”挥手吩咐着,归海莫烬望向有人。 “此人乃是肇王的心腹。” “肇王心腹?他来干什么?”叶染也是一惊,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见归海莫烬摇头,便不再多说。 没一会脚步声传来,小六带着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进来,那男子伸手去下斗笠却不是廖焙是谁。 见廖焙只是拱手行礼,归海莫烬也不气恼,挥手示意他入座。 廖焙在下首坐下,看向归海莫烬:“在下想与王爷单独说话,不知可否?” 归海莫烬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有此要求,望了眼叶染,叶染会意起身便大步出了屋。 “主子令我送信与王爷。”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奉予归海莫烬,廖焙也不再归座,只站着等他看信。 抽出信,归海莫烬一目十行看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翻腾不已,掩在左袖中的手已是骤然紧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归海莫啸竟会有意让他救出尘儿,还要相帮,连救人的方法和时间都已安排妥当。 将信件折好,归海莫烬看向廖焙淡淡道。 “你家王爷的意思本王知道了,一切就按信中所言,四日后小舌山本王一定准时到。” 廖焙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归海莫烬会是这种态度,连一句话都不问他。 “王爷相信我家主子信中所言,不问缘由?不怕我家王爷使诈骗您?” 归海莫烬轻撇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肇王有话要你带吧?” “王爷吩咐,倘若您对信中所言存有疑虑,便让在下告知您一句话。” 廖焙见归海莫烬挑眉这才又道:“王爷为了阻止郡主和亲不惜追到此处,我们王爷亦然。” 归海莫烬虽是心中早有所料,可听到这话仍不免嘴角微动,握紧椅柄的手突然一紧,关节可见。冷冷一笑,归海莫烬淡淡道:“本王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在下告辞。” 屋中恢复静寂,归海莫烬却久久没有动作,想起路过均义时也是这般。归海莫湛的人突然造访,说是奉命等在均义。心头一股火气升起,手腕一紧,椅柄竟被他生生握断。半响急促起伏的胸膛才平复下来,吐出一口气,唇角闪过一抹苦笑。他的尘儿啊…… 叶染推门进来,见归海莫烬手中握着一截断柄,望了眼断掉的椅靠心里一惊。暗道不知是何事,让他这个沉稳的师兄如此气恼。眉宇一蹙,几步上前。 “出了什么事?” “没事,今晚我们不用暗自转移了。”归海莫烬随手将那断柄仍在桌上,指了指桌上的信,起身向屋外走去。 叶染一愣,拿起那信看了一遍,心里惊疑重重。不明白这肇王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自毁前程。不过既然晚上不用再转移那便是师兄信了肇王所言,那这不是好事吗?怎么师兄气成那般? 觅尘这近一个月来过得极为舒坦,有了归海莫啸的承诺,她便将这一路南下当成了旅游。也不知是不是靠近南方的关系,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她几乎整日都将马车的车窗开得大大。 离两国边境越来越近,虽是不知道归海莫啸到底是什么打算,但他既然说了会放她走,她便深信不疑。 刚离开均义的几日晚上总也睡不踏实,一直做噩梦,归海莫啸便令人天天晚上送上安神汤来,觅尘甚是感激。 后来从廖焙的口中知道归海莫啸是找到了和自己换衣服的那青衣男子的下落,审问之下这才知道她跑到了姜镇。廖焙还道归海莫啸一审出那男子是逃出姜镇的,知道姜镇的百姓正要追他就觉事情不妙,当场面色就变了。冲出营帐,连吩咐一句都没有便马不停蹄向姜镇奔,这才堪堪赶到救了她一命。 觅尘自是知道他这般是为什么,心中说不感动,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本来想着和归海莫啸相处会别扭尴尬,倒不想从那日之后两人不再同帐,那种别扭也不再凹显了。 从那日谈起战船模型,觅尘便搜寻记忆画了好几张战船的图纸,两人不止一次地一起探讨。觅尘一早便知道归海莫啸此人傲慢自负,相处下来,倒发现此人虽是自负但也确实有些自负的资本。 以前由于听了太多他的风流韵事,还碰到过他和宫女厮混,总觉得这人也就是个命好的花花皇子,充其量算是有些头脑,诡计多端,最多再加个武功高强。现在却发现这人也算得上博学多才,文武双全了。 觅尘一路不再惦记着跑路便将那些地理志上看到的东西拿来消遣,每到一个地方便将那里的地形,地名出处,有趣的风俗什么的讲给归海莫啸听。归海莫啸也常常给她讲解一路历史名胜,讲历史故事,时常高谈阔论,出口成章。令觅尘不得不叹服,暗道那归海印非是不怎么样,倒是生了一堆好儿子,没一个省油的。 只是这几日觅尘发现归海莫啸有些奇怪,一路分明谈笑风生都好好的,这几天他突然有些沉默。她还不时发现他偷瞧自己,不时还看着她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弄得她心里很是不安。 这日傍晚大队停在了小舌山,这小舌山再向前走便是育州,过了育州就离边关弋阳不远了。眼看已经临近南翼,归海莫啸却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 如往常一样,看了会儿书,觅尘正打算唤侍女进来收拾一下早些休息,却是归海莫啸推门钻了进来。 觅尘一愣:“这么晚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泡壶茶给我吧。”归海莫啸轻笑,随意在车中一座,拉了个软座过来便靠在了车壁上。 “这么晚了喝茶,你不想睡了?”觅尘不以为意说着,却伸手将桌下的茶具拉了出来。 “今晚怕是睡不着了。”归海莫啸微愣,撇了觅尘一眼似有深意的说着。 觅尘诧异看他一眼,见他转过了目光,便也没再多问,专注地挑捡着茶叶。 马车中一时间只闻茶夹碰撞瓷器的声音,归海莫啸静静听着那声音,侧目透过微启的窗户刚好看到天上的一轮清月,他抬头一把将车窗打开,身体往后靠了些闭上眼睛。 微一愣神,炉上的水已是沸腾,觅尘暗骂这厮,大晚上不睡觉来她这里摆造型,生恐别人不知道他长的好看一般。沏好了茶将其推到归海莫啸面前,觅尘拢了拢衣袖又拿起了书。 “陪我饮茶吧,那本《千金翼方》你都翻了几遍了。”归海莫啸悠然睁开眼睛,执起茶盏轻闻,瞥了一眼觅尘。 觅尘翻了个白眼放下书轻笑道:“这是医书!别说看几遍,看十几遍也未必看得透彻。” “那是你笨。”归海莫啸将手中茶盏放下,亲自给觅尘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我可不喝,一会儿睡不着觉了。” “今晚我放你走,怕还真睡不成。” 归海莫啸望着兀自呆愣的觅尘,轻扯嘴角,眉宇间被月光一落竟是说不出的静寂。 这一路觅尘并没有问过归海莫啸关于放她走的事,总觉得他既是承诺了她再问显得有些不相信人。而且毕竟他这趟的差事是押送她去和亲,这般放她走,她总觉得对他不住。如今听他说放她走,一愣之下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不是一句谢谢便能行的。 “那你呢?” 归海莫啸见觅尘面露担忧,心间一暖,低声道:“你担心我?” 觅尘只觉他眸光之中柔情无限,似有什么婉转低诉,直惊的她心间猛然乱跳,忙低下了头。双眉微跳,半晌才抬头道。 “是,我担心你。” 归海莫啸不想她说得这般肯定,却又见她面上不见丝毫异常,从容安谧,落落大方。心中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伤,淡逸一笑挑眉道。 “我既敢放你走,自然有本事给父皇交代。你以为本王傻啊?不计后果就放你走?” 觅尘听他说的轻松,心知事情不会像他说的那般简单,但却也不再多言,将一切记在心间。执起了桌上的茶盏,笑道。 “可惜不是酒,不然倒可以陪你一醉,酬君恩情。” “恩情……”归海莫啸喃喃一叹,话语尚未出口已是弥漫在唇间。 笑着执起茶盏:“一醉便打发我了?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 将茶凑近鼻尖轻闻,忽而仰头竟一倾而入,样子颇有些喝酒的洒脱劲。觅尘一笑,瞪着道:“真是牛嚼牡丹,平白糟蹋了我的好茶。” 两人一言一语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壶茶品过,归海莫啸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回头定定望了眼觅尘,这才起身向车外走。 觅尘见他说走便走,忙也起身跟着下了马车。见归海莫啸回头忙问着。 “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月光似水落在她扬起的面容上,光彩朦胧,轻灵中别添妩媚。归海莫啸无声地描摹着她的眉眼,突然靠近一步,嘴角一挑。一手扣住觅尘后脑,俯身便凑近了她。 觅尘被他吓了一跳,往后一退,身子抵住马车,柔软的发却密密实实地尽数滑进了归海莫啸的掌间。 “那晚你想的好法子占了爷的便宜,现在还回来吧。” 归海莫啸紧紧盯着觅尘,四目咫尺,相顾凝眸,他的话语喷吐在她唇边。 月影清辉朦胧处笼了两人一身,他轻轻闭眼,一个吻便印在了觅尘唇角。觅尘呆愣间,他已经放开了她,转身向远处大步而去。 “什么都不用做,在车中呆着便是。” 身影落处,人已经走出许远。觅尘抬手抚上唇角,半晌竟是一笑,摇头道。 “这人可真是,干嘛弄得自己跟个情圣一般。” 转身上了马车,虽是这般说着,心头却怎么也抑制不住那丝异样。欠下的,终是还不清了…… 书是看不进去了,觅尘干脆爬到方才归海莫啸呆的地方,继续品茶观起月来。一阵清风吹过,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突然听到车门处传来一丝轻响,觅尘正欲扭头去看,一阵风拂面而来,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紧实的怀抱。 ……………………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七章 重逢 归海莫烬飞身闪入马车,一眼便锁住了那个靠窗闭目的纤柔身影。月光洒在她美丽的面容上,那抹飘逸的色彩在他的眼眸深处骤然凝聚,宛若暗夜一点星光燃亮了他深邃的双瞳。 再也忍受不了相思,他身影瞬闪将她带起紧紧抱住了,恨不能将她挤入自己胸膛之中。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少女芳香,熟悉的,属于她一人的。归海莫烬闭目,心间是说不出的柔软,这世间只有一人,仅仅这般一个身影,便能将这般精彩地拨动他的心尖之弦。 火热的胸膛包裹着觅尘的纤细,归海莫烬仿佛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不知该用什么言语表达心中的快乐。一种失而复得的紧张让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感受着怀中娇小女子的每一丝动作。此生此世,他便要这样抱着她,再也不要放手,再也不要感受这种离别的伤痛。 觅尘被归海莫烬猛然拉起,先是身子一僵,呼吸到熟悉的温暖,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便溢了出来。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这个怀抱一如梦中一样温暖,坚实而宽厚。 就这么被他包容着,便是一方宁静,外面的一切纷争,一切伤害便都离她远去了。熟悉的气息,灼热的胸膛,急促的心跳,这一切比梦里真实太多。他不说话,她也一样吐不出一句话,两人用尽力气拥抱着对方。觅尘只觉他瘦了许多,鼻子一酸抬头望向那熟悉的面孔。 他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炽热的情潮,脸上还掩着一方黑巾,挡着眼睛以下的面容。这个样子倒让觅尘想起初次见他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带着一只银面具,亦是这双深潭般的眼眸让她频频失神。 觅尘兀自望着他,伸手隔着黑巾抚摸着他清瘦的面颊。突然圈在腰上的铁臂猛地一紧,归海莫烬一把扯下面巾便俯身压了下来。滚烫的唇带着熟悉的气息压上觅尘,他的大掌用力在背上揉抚,几近将骨头都揉碎的疯狂,唇齿间是狠狠地侵袭,霸道的舌冲击着她的柔软,疯狂的噬咬,吮吸,似是要见她拆吃入腹一般。 觅尘堪堪回应着他,只觉天昏地旋,身体柔软地依靠着他,软绵绵地双手攀着他的颈,抓着他的衣领,任由他带着浓浓情感的激吻翻搅着心头情潮。 归海莫烬直到感受到觅尘的气喘,才放开了她。见她重重喘着气,双颊绯红一片,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挑起她的下巴灼热的吻在她额际,眼睛,鼻尖一晃便又狠狠堵上了她的唇。 车中温暖,觅尘本就穿的单薄,他竟探手伸进了她的内衣之中,她精细的肌肤被他带着厚茧的大手抚摸而过,激起一阵颤栗的快感。他的舌更是轻描着,小心地追逐着她的舌尖,温柔的吮吸,却有一股电流般的感觉被激起蔓延到脊椎,和背上的颤栗混为一处。 一阵清风从洞开的车窗吹拂进来,从他挑起的衣襟中灌入背心,觅尘这才一惊稍稍意识到不对。就在这时外面也响起了一阵喧嚣声,隐有纷乱的脚步声向这边急速靠近。觅尘一惊,闷哼一声,赶忙去推归海莫烬。 抬头却迎上了一双趣味盎然的眼眸,宛若月光下的清湖泛着荡荡磷光。 觅尘一呆,忙惊呼:“来人了,你疯了啊。怎么办?” 归海莫烬却是不急,似乎很享受她焦虑的样子。开怀地溢出一阵轻笑,手指在她莹润的唇边带过。这才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黑巾递给他。 “给我戴上。” 觅尘气得牙痒痒,狠瞪了他一眼,扯过那黑巾便慌忙给他围上。这才发现他今天梳着南翼的发型,辫发垂肩,坠金环,系以色丝。头饰扬起微光映着他深邃的面部线条,越发显得英俊迷人。归海莫烬轻笑声响起,觅尘这才发现自己在愣神,赶忙给他系好方巾。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直穿马车车门刺向归海莫烬。归海莫烬微微带着觅尘闪了下,低头凑近觅尘笑道。 “闭眼,装晕。” 觅尘一愣间似是有什么电光一闪在脑中成型,忙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任由归海莫烬带着自己。归海莫烬将觅尘抱住闪身从车窗而出,一阵轰鸣大响,马车已是四分五裂。 两人方落地,那寒光又从天而降,归海莫烬黑眸微缩,侧身避过,回身正迎上一双浮着激怒的眼眸,那双眸之中的感情太多复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3部分阅读 情太多复杂,竟让归海莫烬微微蹙起了眉。 归海莫烬一手执枪冷冷指着归海莫烬,他的眼睛紧盯他抱着觅尘的手臂,心中说不出的情绪翻腾不已。早就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却不想当看到他们紧紧相拥,自己会这般心如刀绞。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这样总是好过让觅尘去南翼吧…… “放下她。”冷冷说着,归海莫啸甚至分不清这话的真假。 “哼。”归海莫烬冷哼一声,伸手从背后束着的剑鞘中拔出一把长剑,斜指天际。 觅尘听到归海莫啸的声音微微担心偷偷眯眼去看,却见那剑发着银光。剑身狭窄,长达五尺开外,由头至尾,银光流动。极为阴寒,却不是归海莫烬平日里用的那把冥锋。 尚未来得及去看眼归海莫啸,腰间的铁臂一紧,归海莫烬一紧向对方发起了攻击。手中长剑一展,白光如电,宛如天宇泼下一阵急雨般直向归海莫啸和他身后赶来的侍卫头顶罩落而下。 归海莫啸手中长枪亦是毫不迟疑,双手急舞,立刻便犹如飞舞游龙盘旋周身,将归海莫烬凛冽的剑招尽数封住。然而他身后的士兵却眯眼这般能耐,不少已经被无孔不入的杀气逼得节节后退,身上更是划破数道口子,血染战甲,面有惊恐。 归海莫啸大喝一声,身子飞纵而起,一个银光闪闪的锋利枪头,枪尖锋利无比如灵蛇般闪舞着凶狠从天而降,直刺归海莫烬头顶。归海莫烬感受到枪式削锐,灵动如蛇,剑走苍穹,瞬时间此方枪劲带起的劲风,冷得刺骨,剑刃激荡的剑气,寒冷如冰,众人纷纷回撤,谁也不敢靠近此处。 “混账,早不走。”归海莫啸压低的声音极尽咆哮。 枪和剑碰撞的鸣响徘徊耳边,觅尘心中阵阵担忧,从归海莫烬怀中隐隐挣出头来。随着归海莫烬翻身的动作,归海莫啸邪怒的面容一晃而过。她不安地抓紧归海莫烬的衣服。 感受到她的动作,归海莫烬清啸出声,银剑铮的一声龙吟,银光流动,炫人目光。飞身上前虚刺一剑,在归海莫啸闪身相避之际,身影飞闪滑过夜空稳稳落在了刚好飞冲而来的骏马之上。 与归海莫啸擦身而过之际却飞快吐出一句极低的:“多谢。” 觅尘被归海莫烬固定在身前,他一手拉起缰绳,用力一抖。那马儿立刻像离弦之箭飞射而出,觅尘隐隐听到身后归海莫啸的大喝声。 “放箭。” 一时间,箭羽直射归海莫烬背脊而来,他挥剑格挡着,身后竟似长了眼睛一般。箭雨纷纷四散,未有近身。此时的大队驻地早就是一片混乱,四处都是喧嚣声,刀声、人声、嘶喊声乱作一团。尚有不少地方已经着起了熊熊大火,在觅尘微睁的眼底恍然而过。 然而此刻靠着归海莫烬温暖的胸膛,竟是全然的安心。归海莫烬一面奔驰,一面手腕急转,银光一片,竟是无人敢以身犯险,纷纷躲避。没奔出多远,便有四处为战的其余十几人前来策应。 觅尘听到几人同时大喝一声“撤!”。归海莫烬已是带着她先一步向远方冲去。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边喧嚣声小了些,觅尘回头去看,大队驻扎的山谷已是一片火海。正欲看清楚些,却是归海莫烬伸手将她后探的脸撑入温暖的掌心拉了回来。 “不冷吗?”头顶传来低笑,归海莫烬的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觅尘蹭了蹭他的手掌,轻笑着依进了他坚实的怀中。本就是寒冬,虽是南方,然而山谷之中阴寒,冷风灌进衣间。他不提还好,一提之下她便立马打了个寒颤。 归海莫烬感受到她的轻颤,将身后大麾扯下,一扬便裹在了觅尘身上,手中也不再急着抖动马缰,减慢了马速。不听觅尘回话,低头却迎上了她笑意连连的眼眸。她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抬着头样子如同一只乖顺的小猫。 见他低头,轻轻一笑,仰头道:“怎么慢下来了?不怕他们追上来吗?” “倘若追兵能赶上来,我带手下做什么?”归海莫烬挑眉,望着觅尘晶亮的眼眸心头溢满了舒畅。 言下之意便是仅凭他一人便能将她带出咯?只是会比较麻烦地应付追兵。他狂傲的话语让觅尘一阵叹息,他低头的动作使得头上的发辫垂下,觅尘笑着抓住紧紧一扯。 “自大。” 归海莫烬微微抽气,面上佯怒瞪了她一眼。 “你便是这般迎接我的?” “不好吗?那你想怎么样?”望着他故意沉下的双眸,觅尘莞尔一笑,双眸轻眨,声音清浅带着分明的蛊惑。 归海莫烬扣在她腰际的手陡然一紧,眸色深深盯着她,突然俯身下来,贴上觅尘揉着红润的唇才发现两人之间尚隔着一块黑布。睁眼便撞上了觅尘满是戏谑的水眸,盈盈如波,全是调皮的得意。 归海莫烬咬牙轻哼,半晌才闷闷道。 “帮我把面巾扯了。” 觅尘抬手轻摇,认真道:“去掉做什么啊?” “你说做什么?”归海莫烬挑眉,眸中已是惹上了气恼。 “亲我啊?哎,没劲,大叔,你怎么每次只会这招,人家都要怀疑大叔是不是有问题了。” 觅尘面容一跨,幽幽地往归海莫烬的身下一扫,抬头轻眨着晶亮的眼眸,那面上竟是纯真的无邪。 归海莫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两眼圆瞪,望着她无辜的双眸恨得抓狂。嘶吼一声,带起觅尘,翻身竟从奔驰的马上仰卧而下,倒在了地上,身子轻滚两下。 觅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赶忙闭眼,待到睁开眼眸。竟有些不知身处何方。只觉身上沉沉,尚未来得及弄清状况,归海莫烬的吻便铺天盖地席卷了脖颈,而他厚实温暖的大手和他的唇双管齐下,已经开始拉扯她腰际的襟带。 觅尘这才惊觉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下是软软的树叶,眼前是明亮的皎月,耳边是风吹树林的莎莎声,而她的身上是一个失去控制的男人。 拉松了襟带,归海莫烬探手便伸进了觅尘的内衣,微微抬起忙碌的唇,另一只手微扯,她的领口已是大开,白荷抹胸隐约可见,晶莹的颈弯,精致的锁骨微微颤抖着,引得他低咒一声,薄唇轻启便又扑了上去。 他的手沿着她妙曼的腰线攀援而上,带起一阵颤栗。觅尘头疼的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抗拒,脑中一片眩晕。可直觉什么事乱了,地方不对,情况也不对。虽是无法集中注意,可她却知他们没有跑出多远,怕是追兵马上就到。 胸口一紧,分明有个什么挑拨着她,觅尘惊呼一声低头去看,归海莫烬的头正埋在胸间,她莹润的肌肤和他乌黑的发交缠在一起,月光下道不尽的妖冶。觅尘冷抽一口气,只觉他的大掌一紧开始移向她修长的双腿。似水月下,清光明辉中交织成了一张柔柔的网,流泻在交叠的身影之上。她莹白的身子如同镶上了一层淡淡珠光,光彩朦胧,清灵中别添妩媚。 体内情欲之色愈浓,烧成熊熊烈火,仿似有猛兽在叫嚣不停,几欲冲出。归海莫烬本只是想惩罚下这个不知轻重的丫头,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知道该马上停下来,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心头情欲。 别说身后的追兵,单单就是这种环境,非把身下的小东西冻坏不可。恼怒着自己的失控,大掌却惩罚般在她胸前一阵揉捏,望着觅尘闪着慌乱和无辜的双眸,归海莫烬英气的容颜上泛起层层红潮,闪亮的双眸似带着熊熊烈火几欲烧成这个逼他失常的女子。 一阵冷风袭来,卷起地上落叶与身边翻转,感受到觅尘的轻颤,归海莫烬大吼一声,狠狠翻身倒在了一旁。大口喘息着,大掌便飞快地扯上了觅尘衣襟。扬臂便将散落的大麾给她裹了个密不透风。 觅尘心头急跳,身上还带着他留下的火热,听着耳际传来的浓重喘息声,会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声宛若林间精灵,空灵透出回荡在归海莫烬耳边。他懊恼地抬手扯了扯衣领,侧头正撞上觅尘笑容轻巧。 归海莫烬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觅尘从大麾中探出手来轻轻拂过,又是一笑。 “好奇怪,大冬天的,你怎么出汗了?” 归海莫烬不再理她,坐起身来,平复了下心神,这才俯身给笑意不断的觅尘整理起衣裙。几下收拾停当,将她抱起,狠狠扔上了马背,觅尘还不及惊呼,屁股一痛,却是归海莫烬一掌打了上来。 觅尘正欲抗议,归海莫烬已是翻身上马,将她拉起又扣紧了怀中:“这下真得逃命了。” 她的话让觅尘一愣,仿似解惑,远远传来马蹄声,觅尘探头,阵阵火光星星点点而来。马儿飞驰,觅尘再也忍不住抱住归海莫烬,埋在他胸前笑得欢快而调皮。 此时大队驻守的小舌山谷地,袭击的人已经全数撤退,混乱却依旧。归海莫啸怒气冲冲地策马冲入南翼迎亲大队,那里一个黑衣男子正策马欲勒马转头,瞥见归海莫啸过来,蹙起了眉头。 “今晚的一切,不知鹰赫大人如何解释?”归海莫啸冷冷说着,银枪已是直指鹰赫。 鹰赫心中其实也很疑惑,方才袭击大队的确实都是南翼装扮。可他从没接到消息,南翼会来劫人,本还将信将疑,觉得是恶意嫁祸。可后来听到那些人说的确实是南翼话,这就不得不令他奇怪了。不过虽是有疑,可却有八成把握这些是海天人,不然没必要将他缠得死死,根本走不脱,也靠近不了郡主的马车。只能远远看着那黑衣人将郡主给带走了。 对于归海莫烬的恼怒,鹰赫不以为意,冷冷说着:“在下这就领兵去追,还请王爷让路。” “让路?你当本王是傻子啊?谁知道你失去追人,还是去跟那群贼子会合?哼,来人,给本王将南翼迎亲队伍围住,全部拿下。”归海莫啸冷哼一声,话语刚落身后众人已是行动了起来,箭搭弦上,齐齐对准了南翼数百骑兵。 第五卷 风起云涌第二十八章 麻斑 觅尘和归海莫烬随意用了些菜,洗漱后变如往常般相拥躺下。琉江城的死寂似乎也蔓延到了这个位居街角的小客栈,外面静寂地可怕,连个打更的声音也没有。 觅尘莫名觉得一阵心慌,往归海莫烬温暖的怀中钻了钻,他轻轻一动,将手臂收紧,便将她整个抱进了怀中。 “怎么了?睡不着?”归海莫烬轻揉觅尘散在身侧的发,低头用下巴 微蹭着她的头顶轻声道。 “恩,总觉得这座城不对劲,心中有些发慌。” 觅尘蹙起眉头,心道也许是这些日子和莫烬 生活的太放肆,就似一场美梦,所以现在稍有风吹草动便感受地异常强烈,总怕这样的日子被打破。 听出觅尘话中的浓浓担忧,归海莫烬低头深深臭着她身上的芬香,挑眉道:“别多想了,不是有我在吗?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做些别的。” 觅尘听他柔和的声音中透着一抹沙哑,诧异抬头却迎上归海莫烬直直望过来的目光,烛火的光苗在其间跳舞着,燃烧起心底莫名的情愫,越来越浓。 他的眼神比他的话更加放肆,觅尘一愣,面上浮现轻红,低头喃喃道:“做什么?” “恩……我想想。” 觅尘听他这般说抬头去看,却见玉簪被他支头的动作压歪,乌黑的长发显得松散凌乱,却别样的让她移不开眼睛。盯着望着一会,觅尘索性从床上爬起,一把扯掉了他发间的青玉发簪,水晶绸缎般的黑发掉了一床一泻千里,映得他刚毅的面容愈发清亮。 觅尘咯咯一笑,挑眉道:“以前怎没发现你有一头好头发。” 觅尘的双眸烛火下晶亮有神直盯归海莫烬的乌发,双眸中似乎还闪动着一丝兴奋。归海莫烬被她的话弄得一脸苦闷,只觉她好像是在直指一头牲口说,以前怎没发现你有一身好皮毛,好扒下来。 果真像是应验他心中所想,觅尘不再掩盖自己的企图,扑上来将他的发往手中一握,眨眼道:“我给你编成辫子吧?” 说罢哪里等他同意,扯过发变动作了起来,归海莫烬本欲制止她,抬眼间她一脸兴奋,想起方才觅尘的低落,便索性任由她,转了个身子,将手枕在脑后,头顶对着觅尘闭上了眼睛。他的发在她指尖轻盈跳动,莹白的纤长手指,乌黑的亮发,烛光下说不出的和谐。觅尘见他闭目越发玩得不亦乐乎,只觉心性像个小孩,只要在他身边,便是再无聊的事情亦会生出趣味来。咯咯笑着,十指飞走,没一会便给归海莫烬扎了一头十几条的发辫。 将那发辫全部拉拢到眼前,呼了一口气,盘腿托腮去看他。俯身下他的面颊依旧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剑拔的眉,锐利的唇……觅尘望着望着便泛起愣来,看美男看傻了呢,而这个男人是她的! 心里正甜甜,却觉一阵晃动,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一沉已是被归海莫烬压在了身下。觅尘索性也不再睁眼,感受着他的气息。咯咯一笑,挑眉道:“我好看吗?” “恩,好看。”归海莫烬望着身下兀自闭目陶醉的小女人蛊惑说道,说罢又觉有些傻气,轻声一笑。 觅尘也是一笑,歪头道:“那你还等什么,想亲就快点。” 说着便伸手环住归海莫烬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了下来,胸口有股说不清楚的期待和慌乱,几欲窒息。当他温润柔软的唇触上她的,觅尘禁不住微微睁眼看去,这一望之下却是一愣,控制不住地突然爆笑了出来。一脚踢在归海莫烬压在身上的侧腿上,向床侧滚去。 觅尘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断断续续停下,指着归海莫烬一脸铁青黑面上顶着的头发,因为他方才躺着,觅尘编辫子没有从发根开始,结果十几条发辫在脑后高高翘起令觅尘一下想到了电视剧西游记中九头怪的形象。 “疯丫头,看我收拾你。”归海莫烬恼怒地瞪下笑不可遏的觅尘,想也知道她笑的什么,扑上前抓住她,将她一双手扣住压在身侧,伸手便饶挠向觅尘腋窝。 觅尘本就笑得虚脱,这下更是气喘地厉害,泪水落了一脸,连连告求。 一时间笑声传去许远,连客店楼下的店家都被惊醒,侧耳听了一会暗叹这年月真是世风日下。下午那两位来住店时他便发现二人神态亲密,现在看来还真是断袖。 一翻嬉闹,觅尘很快便倒在归海莫烬怀中睡得香沉。归海莫烬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她的背脊,却是不曾睡着,只闭目养神。 月上中天,他慢慢睁开眼睛,低头望了眼怀中的觅尘。将她轻轻拉出怀抱,正欲翻身下床,却是她的小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中衣。归海莫烬一愣,轻轻笑了出来。将觅尘的手放入被中,给她掖好被角,俯身将盖着她额头的碎发拂开,这才转身。 穿好衣服,从衣袖中摸出个白玉瓷瓶,走至窗前洒了些那小瓶中的白色粉末在窗棂上,又依样在门口洒上些许,这才推门而出。 轻轻将房门合上,转身便飞身纵上了房顶,明月,皎皎洁洁,半缺半圆,他迅捷闪过的身影犹如夜幕下的黑鹰,没一会便行遍了东城。一双历目留言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地,运聚全身功力,耳朵立时听明方圆十丈所有细微响音。 他此刻夜探琉江城,亦是觉得此处蹊跷,再有两日便是一年最为重要的庆节春节。可这本该繁华的边城虽是红灯高挂,红绸招展,却越发显得路人稀少,死气沉沉。 各种缘由既然白天不得而知,那便晚上出来找寻。可现在已经出来有一段时间,街上安安静静,竟毫不见端倪,心中记挂着觅尘,归海莫烬不再往前搜寻,正欲回身往回路奔。 转身间右耳却是一跳,他双眸微睁,向西面急急掠去。果然,没一会便看到了隐约晃动在街上的几十条黑影。归海莫烬挑眉,纵身跃近,伏身屋顶,黑色的衣袂宛若夜的羽翼将他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 那街上一队身着黑衣劲装的男人,脸上皆覆盖黑巾,浑身上下包裹地严严实实,正一个个扛着一个向南急蹿。 归海莫烬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然而跟出许远,竟不见他们停下。望望天色,他出来也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将觅尘独自留在客栈总是不放心,犹豫一下,便超越那群人,闪向了街巷隐在暗处。 待那些人一个个从身旁跑过,最后一人过来时他手指微动,那人便身子一软向下倒去。归海莫烬忙闪身而出,将其扶住,一把接过滑下他肩头的大黑布袋。将两人拖到墙角,抽出黑衣人腰际悬刀,刀光一闪便划开了那黑袋。 借着些微的月光,隐约可见那是一个人。微微蹙眉,他挥手拉下大麾包裹右手,提起那黑袋子便抛到了当街。月光皎洁,袋中装着的是个中年女人,脸上,脖子上的斑疹在月光下显得尤其狰狞,令人作恶。纵使寒风微拂,空气中亦飘散出些微的恶臭。归海莫烬双眉紧蹙,再不看那死尸一眼,回步走向方才那黑暗的角落。 俯身蹲下,一双寒眸盯着那正瑟瑟发抖的黑衣男子,微微眯眼,伸手在他脚下轻点两下。那男人痛呼一身,忙往墙角缩去。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让你说?” 归海莫烬轻声说着,挑眉看向那瑟瑟发抖的男人,眸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那黑衣人却又是一阵轻颤,只觉眼前人如同鬼魅。只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冷寒之气便让他害怕如斯,他根本就没有见他展露身手,可就是这样才可怕。 黑衣人抖动着,嘴角微扯,归海莫烬一手便扣住了他的下颌,手腕微动,一声脆响,已是卸下那人下巴。望着歪嘴,口水滑下的黑衣人,归海莫烬嘴角处清锐的线条微微一掠冷哼一声。 “咬舌吗?哼,没那么容易,也许该让你尝尝那女人死前的感受。”归海莫烬说这便将包裹着大麾的手伸向了黑衣人的面颊,徘徊着轻声道。 “很难受吧?方才我用这只手碰那女人的脸了,你说我再用它给你正骨你会不会好过点?”说着便挑眉将手伸向黑衣人。 黑衣人似是受到了惊吓,两眼圆瞪,不断呜咽着,口水顺着歪掉的嘴巴不断向下淌。 “说是不说?” 不欲再与他玩游戏,归海莫烬冷冷说罢直逼那人,黑衣人一愣之下忙点头。一声轻响,归海莫烬起身俯视着那人,姿态清冷。 “是……麻斑,陛下严……令不可外传,城中倘有发现私下议论者诛灭九族。” 归海莫烬眼中瞬间浮现一掠冷光:“麻斑?从何处传来的?何时传到这琉江的?说!” “从……从中明城……琉江刚刚发现……我……” 归海莫烬森林的话语分明令那黑衣人一抖,断断续续说完已是满脸苍白,满头冷汗。 归海莫烬沉吟一下,双拳狠狠握,锐利的嘴角带起锋刃般的轻笑,淡漠阴冷从眼底掠过,挑眉冷冷望向那黑衣人。 “你是要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归海莫烬浑身上下散发而出的肃杀之气太过清晰,他的目光更是杀人于无形,黑衣人知道根本不是对手,也清楚不自我了解怕会更惨,狠狠心,爬了两下抓起地上的刀便捅进了心窝。 归海莫烬撇了眼瘫软气绝的黑衣人一眼,眸中闪过深沉和锐利,冰凉的神色在月光下越发夺人心魄,冷冷吐出四个字。 “万俟瑜娑。” 等到他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两人的尸体,回到客店,推门而入。后面传来响动,归海莫烬飞快回身向侧面闪去。 “尘儿,别。” 白影落定,觅尘惊异地、光着脚站在归海莫烬面前,眸中闪着疑惑。 “为什么不让我抱?” 归海莫烬尚未来得及开口,觅尘已是蹙眉急急逼问着。 她衣着单薄,又赤脚站在地上,归海莫烬想要上前去抱她,双手伸出又觉不对。忙又将双臂放下,拧眉道:“快回去,会着凉的,我碰过脏东西。” 觅尘听他这般说轻轻蹙眉,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却是一乐,轻笑着便乖乖钻进了被窝,支着脑袋看归海莫烬打水净手。 “怎么醒来了?” “你去哪里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相视而笑。 “你一不在我睡不踏实。”觅尘想起方才睡梦中感受到的惊慌,微微蹙眉委屈道。 “几时也这般粘人了?恩?”归海莫烬迅速除去外衣,随手扔与外屋墙角,这才靠近床榻,伸手在觅尘光洁的额头轻弹一下。 “不好吗?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在外面偷女人了,还不让我闻你身上的味道,回来就先换衣服,很可以哦。”觅尘嬉笑着滚向里床,见他身旁躺下,便将冰冷的小手伸进了他的内衣。 归海莫烬却也不闪,竟连本能的微避都没有,包容着她此时的娇蛮,低头轻笑。 “小没良心。别闹了,早些休息,明日也好尽早赶路。” 听他这般说觅尘微微一愣,两人一早商量好是要在琉江城呆上几日等过完年再走,却不想他突然改了主意。 “出了什么事吗?” “南翼闹瘟病,早些离开吧。”归海莫烬闭目轻道,不欲让觅尘看到他眸中的阴云。 觅尘又是一愣,惊呼一声爬了起来:“瘟疫?” “恩。是从中明城蔓延过来的,想来刚到琉江不久,再加上万俟瑜娑严令,竟瞒得密不透风。”归海莫烬睁开双眼,将觅尘拉近被中盖好被子,轻声说着。 觅尘心念急转,一时间一股怒气冲起,双眉紧蹙。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南洛帝为什么会以二十座边城做为嫁妆换她和亲,如果她不曾记错的话,那二十座边城正是以中明城为南界的,定是南翼瘟病已经无可抑制,万俟瑜娑要将其引向海天,倘若那样,她便真成海天的罪人了! “万俟瑜娑好狠毒!这种皇帝竟有人拥护!”觅尘恨恨说着,已是怒不可遏。 “睡吧,一切有我。”归海莫烬轻拍她起伏不定的背,柔声说着,心头却也抑制不住怒火中烧。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九章小村 太阳光刺破清晨的沉静,暖阳透过纱窗渗进房间,把金黄|色的帘钩映得褶褶生辉,一双修长的手从白丝青线绣制的幔帐中伸出。归海莫烬起身将幔帐拢向床侧,用帐钩勾住,一丝丝光线透进床帐内。 他伸手轻掠长发,任其披散身后,嘴角噙笑看向身旁蹙眉嘟嘴的觅尘。轻抚她粉嫩如丝的小脸,暗笑跟她在一起久了,连他也贪睡起来了。平常这时他该已作了多少事情,而现在却只愿这般躺着望着她。 心头涌上一股奇妙的感觉,归海莫烬神情餍足,俊美的面上被阳光洒照,射出夺目光彩,令人无法逼视。 感受到明媚的阳光和身旁传来的温柔眼神,觅尘轻哼两声。埋头在她厚实的掌心轻蹭,就是不愿睁开双眼。只觉被阳光照着,依靠着爱人,无比舒服,浑身都要软在他的目光中了、“起床,小懒猪。” 归海莫烬轻笑传来,觅尘这才轻眨睫毛,嘤咛一声睁开眼睛。归海莫烬俊美的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替她将碎发微整。 他靠着床棂,右臂放于脑后枕着,白色的绸衣领口微张,露出匀称结实的胸膛,顺滑的黑发散在肩头,如斯俊逸。 觅尘以手遮掩挡住阳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美男子,看着看着便乐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你是我的!” 她突兀的话让归海莫烬一怔,半晌没明白过来,随即轻柔一笑挑眉道。 “这话应该我来说,不安分的疯丫头。” 听出他话中微带的醋意,觅尘笑得更是得意,却是归海莫烬用力在她额头一弹,翻身下床。 “快些起来, 还说要早些动身赶路呢。” 归海莫烬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面上的苦笑一晃而过,觅尘心道他定是从没过过这般毫无计划、乱七八糟的日子,被她带坏了吗?这个发现令她心情一畅,快乐地哼起歌来。 二人在客店用了些膳食,由于过节,客店之中只有他们两人,店家是用自家置办的年货招待的他们。膳食倒是带着些家的味道,觅尘开心不已,吃了个大饱。留下不少银两酬谢,让他们便骑马向药谷赶。 琉江城和前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街上依旧是路人寥落,偶有行人也行色匆匆,不时有巡城兵来往街道。昨日以为是南洛帝驾临琉江城临近的北城郾茗,再加上海天与南翼和亲不成,这才导致变成紧张。 昨夜弄清楚真正原因,令日两人心头难免有些异样,再看这萧索的街道,竟凭添了阴霾。街头的红绸,屋檐的红灯笼,门上新挂的桃符竟处处透出讽刺来。 觅尘不得不再次感叹这古代的通讯,瘟疫这么大的事,竟能瞒得密不透风,简直匪夷所思。不过转念一想却也了然,海天与南翼多年来虽是有贸易往来,但是摩擦却也不少,两国百姓是不能随意进出他国变成的。 海天的允婚国书送出钱,南洛帝已经从京师移驾至郾茗城,封锁边城,严禁任何人出入边城。守边官兵更是将琉江城变成了一座铜墙铁壁,别说欲送消息出去,便是一只小鸟亦会被射杀城下。这次要不是归海莫烬手中的所谓南翼皇宫密探的令牌,他们根本就进不了南翼。 对于南洛帝的封城,南翼对外美其名曰是为了迎接清尘郡主,另外也是为了保护郾茗城南洛帝的安全,实际上则是为了掩盖南翼已经猖獗的瘟疫。 令觅尘觉得心寒的是,南洛帝一道禁止宣扬的国书竟能令百姓乖乖守口如瓶,她总算见识到了古代皇权的可怕!在纯善老实的贫苦百姓身后是统治者的惨绝人寰。 从琉江城到玉玲药谷,尚需要经过南翼的另一座城镇沥城。沥城,琉江城,郾茗三城护成犄角,是南翼北方的门面所在,驻兵甚多。他们一路行来遇到不少盘查之人,所幸的是他们皆被归海莫烬手中的令牌打发。 旁晚之时,两人来到了琉江和沥城之间的一座小村庄,虽是天色尚亮,然而村子中却充斥着无处不在的沉闷,与琉江城不同,这里没有巡视的官兵,故而显得更为萧索,一点过年的气息都没有。 村子低凹之处,两人勒马高岗俯视着夕阳下静悄悄的村庄,一阵冷风吹过,觅尘只觉满心生寒,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由于两人皆已易容,觅尘又男扮女装,两人并未同骑。归海莫烬见觅尘身子一抖,微微蹙眉,策马靠近她,伸臂便将她抱起。觅尘回神时已经斜座落在了驰焰之上,她抬头冲归海莫烬一笑轻声道。 “我想进去村子看看,我们今晚别走了,行吗?” 归海莫烬的本意是寻一处荒野应付一晚,不欲让觅尘接近疫区,不想让她置身危险。可现在望着她恳求的双眸,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心神已是动摇。 “你就让我去看看吧,瘟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过继疫病的,我小心点还不行吗?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竟这般可怕,令南洛帝竟然忍痛弃城。”觅尘央求地望着归海莫烬。 这个话题他们已经商讨了一路,路上他们也曾路过一个村落,可归海莫烬说什么都不让她进村。她了解他的担忧,只因这古代的瘟疫太过可怕,常常比战争更让人心惧。 觅尘学医对于医书中关于瘟疫的记载知之甚详,历朝的不提,单是海天建朝就发生过高达七次的大型瘟疫,每次死亡人数都在十数万之上。 瘟疫袭竟,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好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瘟疫横行,总是显赫如皇族也难以幸免,只海天皇室宗卷记载便有多达十三个王爷、皇子丧命疫病。 一旦瘟疫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为了阻止疫病蔓延,唯一的办法便是焚烧。将染病区域全部圈禁封锁,纵火烧城,无论死尸还是活人,一概烧死。有逃窜的便会被毫不犹豫地杀死,哀号漫天。尸体烧焦味道经年不散。 这些觅尘在医术上看到时并没有多大感触,毕竟她来自现代,这种场景仅靠想象,便如故事一般让她觉得遥远。可现在瘟疫便在眼前,她已经感受到那种浓浓的压抑和四处蔓延的死亡味道。书上的记载也就异常清晰了起来。 她不学医术便罢了,可她学了,那么便不能置之不理,不然良心上总会受到谴责。 归海莫烬在觅尘眼中看到了坚持,那般清晰。他剑眉紧锁,望了眼凹地的村落,终是叹息一声策马向村落的方向赶去。 夕阳下的村庄因为少了生气而显得更加破败,归海莫烬紧紧将觅尘揽在怀中,眉头微微蹙着,满脸阴沉,村间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家家闭门。隐约传来几声轻微的哭泣声,暗吟声。 觅尘察觉到身后归海莫烬的紧张,低头浅笑轻拍他紧紧扣住腰际的右手:“还海天战神呢,一个疫病竟把你吓成这般?” “我是担心你,答应我一会只准用眼睛看,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还有……”归海莫烬蹙眉说着,丝毫不敢放松心神。 “我知道了,这个我比你懂。”觅尘好笑打断他,抬头轻触他微蹙的眉心。 “你的耳朵好使,听到哪里有哀泣声我们进去看看。” 归海莫烬点头,没一会便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将觅尘抱下。她正欲迈步,却被归海莫烬一把拽住。觅尘有些好笑地看他扯了衣襟给她掩住口鼻,包住双手,这才松了口气般,携着她向面前的小院走。 看这个他凝重的背影在前面开路,觅尘心头甜甜,暗叹也许正如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爱面前这个男人一般,他定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是怎么样的爱,才能让他这样的人,为她担心到如此小心翼翼,噤若寒蝉。今生有爱人如斯,于愿足矣。 归海莫烬感觉身后觅尘脚步停顿,回头却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满脸笑意,微微一怔。 “怎么了?” 觅尘轻笑,举步轻快跟上,扬起了更加灿烂的笑:“没什么,突然感觉好幸福。” 说罢冲归海莫烬吐吐舌头便欲往前走,归海莫烬拉回她,正欲敲门却听到院中传来动静,他放下手拉着觅尘退向一旁。 “有人出来了。”果然,没一会脚步声传来,隐隐还有哭声从屋中传出,觅尘心一沉,蹙起了眉。 院门被打开,却有一个极为貌美的少女低头走出,她看上去差不多很觅尘同龄,一身素衣,眉头紧锁。低头似在沉思,脚步有些漫不经心。 突然她身体一歪向一旁倒去,却是沉思间被门槛绊了一下。觅尘正好站在门边,没反应过来便抬手扶了那少女一把。 “小心。” 少女姿态高雅,容貌出众,衣着华美,归海莫烬不想一个小村子中竟会有这等人物。微思间觅尘已是抬手扶上了那名女子,他眉头一蹙身子微动便要将她伸出的手拉回。 觅尘却是先一步收回了手,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回头一笑。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章 天花 归海莫烬见觅尘放开了那女子的臂肘这才微微松了眉宇。 觅尘回头正迎上那女子微微怔神的目光,细看之下,女子大约十四五岁,乌黑的发,浅蓝的衫,白玉般精致细腻的脸庞,明亮有神的眸子,端丽明媚,十分好看。 见她发愣地一直盯着自己,觅尘对她轻轻一笑。她带着人皮面具,长袍着身,高冠束发。虽是面容平常,可一笑之下竟平添了几分风清月白之感。 夕阳西沉,暮霭涌上,少女听到一声温朗如珠玉般的呼声,接着手腕一紧便被人扶住了几欲跌倒的身体。她蓦然抬头,只觉眼前男子的目光笑意盈盈,被他扫上一眼便如一轮洁白的月温柔拂过般舒爽,他身形修长挺秀,整个人夕阳下如清俊出尘的碧月,又似温润丝柔的暖玉。 少女心中一触,浓密的睫毛轻闪低下了头,目光在手腕处停留,想起方才情景,面颊一红。 觅尘正欲开口询问,却是一个小童打扮的少年挎着一只药箱从院中冲了出来。 “小姐,都交代好了,咱们走吧。” 那小童说话间已到了院门,看到觅尘和归海莫烬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们是谁?” “愠儿,不得无礼。”那蓝衫女子蹙眉回头望了一眼小童,见他满是委屈地地下了头,眉宇间闪过无奈。这才转头望向觅尘,微微俯身,面颊轻红地笑道。 “多谢公子方才施以缓手。这里方有人病逝,两位公子还是快快离去吧,以免染了晦气。” 却不知为何归海莫烬甚为不喜欢那女子看觅尘的阳光,微微蹙眉,上前一步便挡在了两人之间,冷声道:“多谢,小姐请。” 他说罢微微侧身带着觅尘闪身一旁让出了路。觅尘诧异挑眉,被他拉着退了两步,满脸疑惑。 归海莫烬话语冷然,那女子望之只觉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逼视的淩咧,仿似寒冷孤寂的流霜,那种清冷之意竟让她心生一怯。不再多言,迈步向村间小道走去。心中却是惊异,这二人相貌虽都不出众,可气质脱俗。一个朗如皎月,一个韩若冰霜,皆不是普通之人,却不想怎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惊异,女子步之巷口停步又回头去看,但见那温朗的工资似乎说了什么,那方才还冷面凛然的男人嘴角竟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笑容转瞬即逝,但却宛若深湖之上云吹雾散,青影水光,冷冽中漾着柔和。 然后两人竟迈步显赫进了小院,女子一惊,蹙眉半天。转身便向回走,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小童赶忙跟上囔囔道。 “小姐,他们不识好歹,你还管他们干什么,让他们去送死吧。” “愠儿,你最多嘴就去凶啊河子村跟着大姐去。”女子脚步不停快速走着,脸上分明有几丝焦虑。 小童马上闭了口,闷闷道:“跟着大小姐还不如回药谷呢,小小姐也跟着大小姐学会了,欺负人。” 这女子正是药谷百里老谷主的小孙女百里螺,此次南翼瘟病,南洛帝下旨令药谷老谷主前往研讨病情,她的爷爷一早便带着少谷主百里皑去了疫病最为严重的中明城,疫区三个月不归。 陛下也亲临郾茗城督导病情,可疫病却未能得到控制,竟蔓延到了这边关,虽是还不严重,但倘若一直找不到解决的法子,怕是药谷也不能幸免。药谷人人研医,此刻又岂能坐视不理,所以谷中弟子皆出谷为百姓医病。她和大姐因是女子,师伯不让远行,只能在药谷附近的小村子尽些绵薄之力。 如今疫病蔓延,百姓惶恐,皆呆在家中不敢出门,生恐沾染疫病。却不知那两个仪表不凡的公子是为何到了这里,还不听劝告进了小院,他们不怕被过继了疫病吗?还是他们不知情?百里螺向着脚步更快,最后干脆碎步跑了起来。 昏暗的小屋中隐隐透出低泣声,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去,听上去有些惊恐。觅尘和归海莫烬对视一眼,为彼此掩好口鼻,这才推门进屋。 进门便见一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条草席,哭声是从墙角传来的,那个是中年妇女。她似乎很害怕,蜷缩在墙角不断抖索着。觅尘二人进屋她竟是毫无反应,瞪着一双眼睛盯着那草席抽抽泣泣。 屋子虽是门窗洞开,可觅尘还是闻到一股难闻的气息,蹙眉也不再看那女子便走向草席盖着的死尸。身子蹲下便要去掀那席子,手被归海莫烬拉住,她这才想起两人在院外的话,无奈的挑眉道。 “把?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4部分阅读 把这个掀起来,我要看看这人。” 归海莫烬正欲去掀那草席,却听院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别碰。” 一声惊呼从房门处传来,觅尘一惊回头去看你,正是那方才碰到的蓝衫女子。只觉她一脸焦虑,看到她回头似乎愣了下,随即面上紧张之态稍减。 “两位既然知道是疫病,为何还要置身危险?”见两人面上覆着黑巾,百里螺才松了口气,蹙眉不解说道。 觅尘站起身笑道:“姑娘不也一样……” “我是大夫,怎能相提并论。”百里螺一愣,忙道。 觅尘见她一双明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暖一笑,露在黑巾外的眉眼轻弯,一双清亮的眼眸在灰暗的房间中奕奕有神。 “多谢姑娘好意,不满小姐,在下略通岐黄之术……” 觅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百里螺打断,她面露诧异,惊疑道:“你也是大夫?” “怎么?我不像吗?倒是小姐,说自己是大夫,怎么进这屋子也不掩上口鼻。”觅尘好笑说着。 “呀,我……我忘了。”百里螺见觅尘眸中带笑,话语几分关切几分调侃竟是一怔,这才发现她心中急切竟忘了带上面巾。脸一红,惊呼一声低了头。 “我们小姐还不是担心你们,哼。”小童说着上前拉住百里螺,扯着她便往外走。 觅尘摇头,向来那小童是给他家带面巾了。她再次在那死尸钱蹲下,示意归海莫烬将草裹掀开。 归海莫烬将觅尘挡在身后,这才一把掀开了那草席。动作间带起一阵轻风,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觅尘轻轻蹙眉,接着光线去看,微微一愣。那是个中年男子,露在外面的脸上,脖子,手上皆是脓包疹,几乎没有了完好的肌肤,有些脓包已经破裂,流出黄黄的脓液,散发着令人呕吐的恶臭,看上去异常恐怖,恶心。 觅尘望了几眼便示意归海莫烬将草席盖上,起身便往外走,正欲抬步跨出门槛,刚好百里螺从屋外慌慌张张进来,一下子便撞在了觅尘身上。 觅尘轻笑,见她扶着房门站定,这才道:“看来小姐还是不信在下懂医。” 百里螺一愣,面上一红退到院中让觅尘二人出屋。 “公子误会了,非是我不信公子,实是这瘟病太过可怕,我……” 觅尘见百里螺卖呆局促,笑道:“在下陈清,这是家兄陈烬,小姐不必过于拘礼。” 百里螺迎上觅尘暖意融融的目光,面容一红,心道原来他叫陈清。心中正忐忑是不是该将自己的名字告知,却是归海莫烬冷冷道。 “看过来,这下可以走了吧?” 觅尘只觉他的面色微沉,竟透着一丝不锐。心中有些不明所以,回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轻瞪,扭头又看向百里螺。 “姑娘,这瘟疫很严重吗?” “不瞒陈……公子,这麻斑最早是在中明城发现的,已经有四五个月了。皇上甚为忧虑,还亲自移驾出宫到疫区督导太医诊病,可疫病却一直得不到控制。许是这小村子地势开阔,疫病是前几日才蔓延到这里,这屋中的死者是第二个染病死去的。” 觅尘听百里螺这般说诧异地望了一眼归海莫烬,见他面容依旧不悦也不看自己,又看向百里螺:“这病病发时是不是会伴有头疼,背痛,发冷,高热。还会有恶心,呕吐,便秘,失眠?病人身上先是出现少量皮疹,接着开始为红色斑疹,而后变成丘疹,最后为孢疹?发病很急,多则七八天,少则二三天便可夺人性命?” “是,是。陈公子以前看过这病?”百里螺听觅尘说的分毫不差,不免一诧瞪大了眼睛。 觅尘轻笑,摇头道:“不曾,不过在下倒是在医术上看过这种病,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也免得家人担心。我二人也要走了,多谢姑娘解惑。” 感受到身旁归海莫烬越来越浓的不悦,觅尘赶忙说着,言罢拉着他便匆匆出了院子。 百里螺见二人去的匆忙,心中生出一丝失落来,却是那小童欢呼一声。 “终于可以回去喽,饿死了。” 归海莫烬和觅尘出了小院,他便抱起觅尘飞身坐上了马背,一抖马缰驰焰嘶鸣一声向村外冲去。 觅尘诧异仰头,望着夜幕下归海莫烬微沉的面容眨巴着眼睛。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看也看了,问也问了,这下总该死心了吧?”归海莫烬闷闷说着,暗叹怀中丫头真是让人无奈,竟没看出方才那姑娘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吗? “烬,那个……那个疫病叫天花,我好像能治哦。”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一章 药谷 归海莫烬和觅尘是在隔日清晨赶到玉岭的。玉岭以幽深秀丽、擅奇天下、峡神谷长、迂回曲折而著称。峡谷中云雨之多、变化之频、云态之美、雨景之奇,令人叹为观止。也正是这样灵透的山谷才能生殖出奇花异草,灵木神药。 山野谷下缠绕着一条绵绵不绝的羊肠崎岖小道,登山寻谷,一路归海莫烬拉着觅尘绕着山道向上攀爬。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难走。行到后来两旁皆是滑坡,偏布荆棘。觅尘一度怀疑是他们找错了路,然而山下却是只有那一条小道通达山间。 归海莫烬倒是不急,悠哉悠哉地一路欣赏着风景,还戏言找错路就当是游玩。山路觅尘爬了一会便气喘吁吁,被归海莫烬负在背上。他的背宽厚而坚实,步履平稳而轻松,觅尘紧紧地抱着他,也不再担心会认错路,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刻。 山中树木茂密,虽是冬季但玉岭却已非常温暖,徐徐地还有一些风,觅尘趴在归海莫烬的背上扯东扯西,兴致来时还唱一两首山歌。只觉负着自己的男人如山一样高大,回头笑得比阳光还要耀眼。 午后两人绕过一片浓密的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似乎是到了峡谷入口。小溪蜿蜒,流水淙淙,觅尘只觉眼前之景,仿若梦中,散发着绝代名姝洗净铅华的风情,令人无法抵挡。 天,可以那么蓝,水,可以此般清,云,可以如此低。长空舒云,湖阔岚空,仿佛世外桃源。 觅尘欢呼着让归海莫烬放下自己,牵着他的手奔进一幅美丽的画幕,置身其中,仿似他们也成了画中人,每一个微笑都会换一种风情。湖水映着两个相拥的身姿,水面飘荡着美丽妖娆的丽影,空灵而悠远的流水声似乎也包含着割不断的缕缕情思。 一池清湖沿着大道蜿蜒入谷,归海莫烬和觅尘沿着湖岸慢慢向谷中走,湖水清澄,能轻易看到随水波摇晃的倒影。行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迎面出现一大片梅林,阵阵甘冽清香随风扑来,粉白花瓣如舞者轻扬灵动般飘逸,阵起阵落,甚是美丽。 觅尘惊立不动,望着眼前之景,只觉呼吸都要停顿了。 花落无声,旋个弧转,缓缓低沉,抚地即融入层层落花之中,风起突卷,恰似自然。觅尘早就在医书上读过关于药谷的记载,知道药谷外有一大片四季开花的梅林。现在见地上落花如被,显然不是短时间沉落而成。 归海莫烬见她一脸欣喜,暗自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些许宠溺。听到他的轻笑,觅尘这才回过神来,咯咯一笑拉着他坐在了道边的大石头上。 “等着吧,书上讲这片梅林中有瘴气,只有服过药谷丹药方能进入。我一早还以为是骗人的,现在看这梅林的样子倒似真的了。” 归海莫烬见他不急,便也在一旁坐下,只觉心间静谧,竟是说不出的畅然。心道。远离朝堂,和心爱的女子携手天涯倒也是一件人间幸事。望了眼面前纷纷落红的梅林,闭目轻笑。 “有没有瘴气我不知道,这梅林中设了阵法却是真的。” 觅尘一诧:“你懂阵法?” “行军打仗,总是要知道些的。怎么了?”归海莫烬也不抬眸,兀自枕着双臂享受着暖阳融融。 觅尘也学他在大石上躺下,撇嘴道:“哎,你太好了,文武双全,我都自卑了,怕守不住你呢。” 归海莫烬听她的话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幽怨,不免挑眉看向觅尘,迎上她一副哀怨的表情却是一笑,正色道:“那还不把爷伺候舒坦了。” 觅尘一脸紧张,起身羞羞答答道:“是。” 说罢便扑上在归海莫烬脸上重重咬了一口,被他恶狠狠压在身下绕起痒痒来。 两人一言一语笑闹不停,临到旁晚也没等到半个人影,这才着急起来。 觅尘正戏言这日又要露宿荒野,却是归海莫烬起身在梅林前站定,大声喝了起来。 “染舞楼陈烬前来拜会。” 他连着大喝了三声,觅尘听他自称陈烬却莞尔一笑,见他举步回来,嘻嘻一笑叫了声兄长。归海莫烬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多言。 “你这样喊管用吗?我看我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就在这里呆上一晚也不错,我好喜欢这里。”见归海莫烬不理他,觅尘跳下巨石笑着道。 就在这是,觅尘竟惊异地看到一黄裳女子从梅林现身而出,飘然而来,竟似凭空出现一般转眼便到了二人面前。女子很是俏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咕噜转个不停,将两人上下打量了遍蹙眉道。 “你们是染舞楼的?来这里做什么?” 见归海莫烬没有回答的意思,觅尘跨前一步行礼道:“在下与染舞楼百里晓舞是朋友,来此求药,此物为凭。”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那个百里晓舞留给她的玉蝶托在了少女面前。 少女望了眼,面上闪过诧异,随即态度倒是好了不少,轻轻俯身。 “既有着玉蝶两位为何不直接进谷却等于此处?” 觅尘茫然地望着她,有些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这林中不是有瘴气吗?” “你既知这林中有瘴气,舞小姐有把这玉蝶赠与你,怎会不知有玉蝶在瘴气自解?”女子晶亮的眸中闪着几分好笑。 觅尘一愣,哭笑不得地看向她递过来的玉蝶,心道,原来这一下午白等了。 “多谢姑娘。”接过玉蝶觅尘苦笑道。 “叫我灵儿吧,两位跟我走。老谷主奉旨到中明城去了,少谷主也不再。谷中多数人又都下山了,平时有人守在梅林,现在谷中人手不够,你们要是不喊怕是明日也等不到人。” 灵儿转身便步入梅林,觅尘赶忙拉上归海莫烬紧跟而上。听那灵儿话语轻快,极为和善,觅尘不免心生喜欢,一路问东问西,没一会便到了谷中。 药谷之中却是极大,俨然是一个小城镇,一路往里走,觅尘觉得这城和别处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每家每户用栏杆围起的院落中都种着药材。许多皇宫中珍藏的药草在这里竟似装饰花草般生长在普通家户的屋檐下。 窄窄的街道青石铺就,两边民宅还夹杂着一两个商铺,不过卖些寻常物事。整个村落果真见不到几个人,显得有些过于宁静,清冷。只是谷中无处不飘荡的各种草药香味却在清风静谧愈发沁人心腑了。 灵儿带着二人穿过了差不多半个镇子,竟没碰到一个人,只偶尔屋中透出几分灯影,伴着几句低语弥散在风中。三人步至一座较大的宅院前自行打开栅栏,领着他们进了院子。 说也奇怪,从外面看房子极为破旧,就似普通的农家小屋,可跟着灵儿传堂过院,却又觉得出处精致,灵儿将二人引到一个小花厅,屋中雕梁静窗,软帘轻烟,锦茵秀毡,竟是古朴中透着几分富贵。 “二位随意,我去请小小姐出来。”灵儿对觅尘含笑说着,转身便出了房。 觅尘在屋中坐定,心道百里晓舞既是谷主的女儿,那这里想来就是百花山庄了。心中一喜,四下打量了起来,目光落到藤木花雕架上的一盆火红花栽怔怔出起神来。 归海莫烬去卧室站在厅中负手看着东面墙上挂着一幅《玉岭云山图》,轻轻挑眉赞道:“用笔苍劲,厚重雄浑,自成一体。想不到在这里能看到泰朝苍松子的真迹。” 觅尘抬眼望了他一眼,撇向那幅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究竟来。轻声笑道:“苍松子我是不认识,不过这盘花倒是好东西。” 见归海莫烬望过来,她步至那盘火红的盆栽前笑道:“这花叫彼岸花,一般是在秋分时节开,这药谷果然神奇,花开都不遵循季节了呢。” “彼岸花?这名字听上去倒是有趣。”归海莫烬不以为意在梨木椅上坐定,只觉那花太过火红,妖艳异常,让人不太舒服。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有故事说,在黄泉路上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它妖娆,美丽,热情,绝望,凄惨,看过了无数的死亡,自己也经历了无数的死亡。入药有催吐、祛痰、消肿、止痛、解毒之效。但如误食,可能会导致中毒,有生命危险。”觅尘娓娓说着,心中却想回去的时候最好能带些种子,海天使没有彼岸花的,却不知是屋中没有传入,还是只这药谷有此物。 半天不听归海莫烬说话,觅尘诧异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前站了三人,觅尘一愣。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声惊呼传来,可不就是那日觅尘二人在小山村碰到的那叫愠儿的小童。而他旁边站着的正是那日的蓝衫小姐,此刻她正盈盈望着觅尘。 觅尘想起归海莫烬那天的话,说是这小姐望自己的眼神不对,这下还真发现了问题。如果觅尘没有看错的话,她的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娇羞和惊喜。低头望了望一身青白长袍,觅尘一阵愕然。 “愠儿,不得无礼。这两位陈公子是小舞姨娘的朋友。灵儿,快,给两位公子上茶。”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二章 求药 夕阳西下,屋中燃上两盏轻纱灯,焚了百合之香,白烟袅袅,盈香飘散一室。 灵儿上了茶便站在了百里螺身后,觅尘笑意盈盈端起木制的茶杯,轻掀雕饰兰草的乌木茶盖,烛光下那茶明亮浮绿,闻茶之香气飘逸馥郁,凝神静气。觅尘挑眉,轻啜一口,只觉齿颊留香,香高持久而不脱清苦药香,不由轻笑。 “早听说药谷有一种名唤贝齿清的药茶啜之一口贝齿留香,长期饮用更是消百病而抗衰老,想来定是此茶了。” “公子谬赞了,却为此茶,方才未进门之时便听陈公子谈及彼岸花,所言甚为有趣,这花是大哥的宝贝,可惜哥哥不在,不然定能与公子成为好友。”百里螺听,觅尘称赞贝齿香眼眸越发清亮。 “方才听灵儿姑娘说,药谷中人都出谷为百姓治病去了,今日除夕竟也这般操劳。药谷医者慈心,实乃南翼之福。”见海莫烬沉面坐在东面也不说话,觅尘无奈开口说着客气话,望着百里螺红晕霞飞的面容有些哭笑不得。 “以往除夕谷中很是热闹的,不过一会大家也该回来了。戌时谷中之人一定都会回谷过节的,只是今年没有准备,怕是没往年那般热闹。”百里螺略带兴奋说着。 觅尘听到谷中人会在戌时回来却是一乐,她是来找药的,还怕谷主不在耽误归程。不过却有些不解,他们在谷中呆了一下午可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现在离戌时也只有不到一个时辰,那么多人竟然都在这一个时辰内归来吗? 似乎看出觅尘的疑惑,百里螺轻笑道:“其实今天已经回来不少人了,你们要是昨日来谷中会更冷清。我也是今日上午刚刚回来的,我们谷中人是从不从梅林回谷的,所以陈公子进谷没有碰到人。” 觅尘恍然,对百里螺轻轻一笑,却是归海莫烬道:“敢问百里姑娘,谷主也会在戌时回来吗?” “爷爷不回来,爷爷是奉皇上的旨意到中明城去医病的,没有皇上的恩准是回不来的,不过大哥回来。”百里螺说着,这才想到她还没有问这二位陈公子到药谷是做什么的呢,听灵儿说他们是来求药。却不知这般人物到药谷求的会是什么药。 “陈公子,听灵儿说你们来此是求药?” “是,所求红果参。” “什么?你说你们求什么?”灵儿惊呼一声。 觅尘见百里螺面上也是一副惊异,不免心一沉。她来时便知道这红果参是药谷镇谷之宝,只是想来试试,没抱必得的念头,如今看来难道真没办法得到吗。 微微蹙眉,觅尘肯定道:“红果参。” 归海莫烬见百里螺和灵儿对视一眼,面容惊异,倒是有些不明所以。 “陈公子可知这红果参是我药谷镇谷之宝?” “尘。。。呃,我知道,但是不来试试我会不甘心。”感受到归海莫烬的目光,觅尘回头对他轻笑。 “怕二位要白走一趟了。那红果参爷爷连见都没让我们见过,全谷只得一株还是太爷爷用命寻得的,伺候变成了我药谷的圣物。我听说二十年前太皇太后曾下令让爷爷献出红果参,结果爷爷不从被关进大牢半年之久。我。。。我本来是有个弟弟的,十岁那年他患了一种怪病,用红果参能治愈的可爷爷和爹。。。”百里螺面上闪过几分哀伤,声音竟有些哽咽。她微微闭目,不好意思地轻笑一下这才又道。 “陈公子,你求红果参是为谁治病?” “这红果参有何用?”觅尘尚未开口,归海莫烬敛眸问道。 “你们不知道?那怎么。。。” 觅尘一直没有告诉归海莫烬到药谷来所求何药,见百里螺惊异地看向他,忙解释道。 “红果参虽然是带个参字却并非参,而是一种红果。传自南翼经年下雪的笏岭之巅,九十年结一次果每次结果只得一颗。听说当年医交子老前辈,也就是百里姑娘的太祖父,在全南翼只寻得两株,,一株未及结果却遭受了雪崩,另一株便是现下药谷珍藏之宝。红果参能驻颜延寿,听说食之可年轻十岁,对练武之人它是圣品,对重伤者它可以护心脉。” 归海莫烬听罢却是一愣,半响轻声道:“给我用可惜了。” 归海莫烬的话极轻,百里螺没有听到,可觅尘却挺清楚了。感受到他话中的感叹和柔情,觅尘冲他一笑红果参本身是没有治疗味觉的药效,她只是用它做辅药,救命的药这般用确实可惜。可在她看来,什么也抵不上能治好他的味觉。 百里螺见归海莫烬和觅尘对望,那眼神似乎目中只有彼此,她心莫名一纠,正欲开口却有一红裳女子步了进来。 “小小姐给两位公子准备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二位一路风尘是否先下去休息一下?等会谷中会有夜庆,还请二位参加。”百里螺含笑看向觅尘。 觅尘一愣,归海莫烬已是先一步站了起来:“如此多谢姑娘了。” 二人跟着那红衣侍女出了屋,穿过一个抄手游廊便到了一处极为精致的小院。觅尘央那红衣女子弄些热水来,打算好好洗洗这两日身上的污浊。 见女子退下,归海莫烬望向觅尘,半响叹道:“我们明日便回去吧。” 觅尘一愣,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本想那红果参虽是难得,但起码试试,央求下谷主兴许便能得到。现在听了百里螺的话,那谷主舍去亲孙子不要都不让动红果参,想来这趟是白来了,何况谷主又不在,归期也不定,他们又在南翼不能久待,只能空手而归了。 要治归海莫烬的病该是还有别的办法,她再想想,只是怕又要研究个一年半载。这般想着觅尘无声一叹,看向归海莫烬的眸中闪过几分心疼。 “不是什么大病,那红果参你要真得了,我还不舍得用呢。”归海莫烬见她面容低落,笑着起身揽过她。 “什么时候你也变成守财奴了?”觅尘轻笑,正欲调侃归海莫烬几句,却听到脚步声响起。 忙推开归海莫烬,没一会那红衣女子边走了进来。 “小姐说你们既然是舞小姐的朋友便是贵客,让我带你们到后谷的药泉去。哪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哦。快跟我来吧,谷中的人都回来差不多了,一会儿夜庆就开始了,两位可别错过。” 红衣女子说着便出了门,觅尘赶忙回屋拿了准备好的干净衣物跟了上去。 药泉其实就是终年泡过药材的温泉,疗效自是比温泉要好的多,长期沐浴可以预防和治疗不少疾病。红衣女子将二人带到便退了下去。 觅尘抬头迎上归海莫烬愈发幽黑的双眸,他玩味的嘴角,脸颊猛然一红。 “尘儿,跟为夫洗鸳鸯浴吧。” 归海莫烬的笑声响在耳边,觅尘啊的一声退出老远,吓得抓紧了手中衣物,只觉心间如有擂鼓。两人虽说不乏亲密动作,可也从来没有赤裸想对过。 她正不知所措,归海莫烬却是一笑:“我去那边,一会过来接你。” 言罢,身子一纵在泉边怪石顶一个借力便掠过湖面到了对面,绕过青石不见了身影。觅尘舒了一口气,轻轻一笑便也走至泉边石旁滑下了水。 两人匆匆沐浴,回到前厅时已隐隐约约听到了喧闹声。百里山庄也热闹了不少,竟果真多出许多人来,只是那百里少主却还没回来。在百里螺的带领下,两人出了山庄,方才还冷冷清清的街上竟热闹非凡,完全变了摸样。 谷中敲锣打鼓,灯火辉煌,连迎面而来的夜风也似隐隐带着几分春的气息。一轮晴月挂于夜空,谷中笼在一片洁净的月色之中。水灵的姑娘们也都穿上了盛装,头戴珠钗,广场上众人围着篝火吹笙跳舞,小伙子与姑娘们笑闹着。 四处欢声笑语,外面的瘟疫竟似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这里,人们,正悄悄地将伤痛从心中抹去,将快乐和信心重新拾起。 觅尘开心不已,以前在京城过年,这时候虽是和青黛红研也热闹戏耍,可总是要去辑风院给戴相请安的,难免有些拘束也显冷清。 她兴奋地拉着归海莫烬的手便在一堆篝火旁落座,归海莫烬见她高兴也扬起了唇。转头间只觉她的面容在火光照映下娇艳欲滴,一双眼眸更是轻灵澄透。不免暗叹,此次救市求不到药业不算白走一趟,这一路她这般高兴,他都不忍带她回去了,怕是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觅尘兴高采烈地看着场中姑娘们载歌载舞,小伙子起哄声此消彼长,只觉来到了人间仙境,抓住归海莫烬的手真相永远这样无拘无束地过下去。 突然一声嘶鸣打破了这处沉静,众人皆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踏尘而来,面容焦急,神色慌张。正被围在众人之中的百里螺突然面色一变,赶忙扑了过去。 “哥?怎么了?”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二章 那骑马而来的白裳男子翻身下马,对一脸焦急的百里螺笑了下,便匆匆走了过来,眉头微蹙朗声道。 “大家继续。何三叔,云二叔,百里氏的各位叔公,山庄执事,各地药堂掌堂请随百里皑来一下。”药谷少谷主百里皑说罢便转身向远处走去,衣衫轻浮,带着跋涉的风尘。 “螺儿,你也来。” 百里螺听到哥哥擦身而过的话微微蹙眉,只觉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大哥不会如此打扰大家。莫名地她回身望了眼坐在火堆旁的觅尘,见他对自己轻笑点头,竟觉心安不少,转身跟着百里皑匆匆而去。 十几人相继而去,场上微微一滞便又热闹了起来。觅尘挑眉见那百里皑消失在夜幕中,嬉笑着看向身旁的归海莫烬。 “这药谷果真山灵水秀、滋身养性,女子个个水灵,这男子也是玉面冠发,眸如繁星,倒不比京城什么四公子差呢。” 觅尘说罢眼眸晶亮地盯着归海莫烬,本以为他定然吃味,倒不想他竟似看明了她的心思,撇了她一眼点点头。扭头津津有味地看起歌舞来,唇角微浮,轻声道。 “恩,不错,这药谷的姑娘果真水灵。” 觅尘见他这般,只觉一阵气恼,可有不好意思发作,闷闷瞪他一眼,也托腮看起舞蹈来。突然耳边一痒,却是归海莫烬凑了过来。 “只是她们再水灵也和我无关。走,带你去个地方。”归海莫烬说罢,也不待觅尘反应,拉起她放在身侧的手便站了起来。 众人皆欢喜笑闹倒也无人注意他二人不合仪的举止,觅尘被归海莫烬拉着出了人群,到了百里山庄后面的山路上。 “去哪里?”见他越走远远,觅尘不免问道。 归海莫烬望她一眼轻笑一声,觅尘只见他右手手指撮入唇间,一声清啸冲破黑夜,正诧异,他却放开了她的手。 “在这里等着驰焰,我去去就来。”说着便飞身闪入了山庄。 觅尘挑眉,没一会果真听到有马蹄声隐隐传来,驰焰似一道黑色的闪电刺破夜空从山道远处冲了过来。驰至她的身前嘶鸣一声,前蹄高立,停了下来。将头轻摆着蹭着觅尘的侧脸,大大的眼睛乌黑晶亮。 觅尘和归海莫烬从上山便再没骑马,山下归海莫烬分明放了驰焰,再加上梅林阻路,却不知它是怎么样来到这里的。感受到驰焰的兴奋,觅尘也咯咯笑着抚摸着它的鬃毛。 “走吧。” 脖颈被驰焰蹭得发痒,觅尘正待退后两步,身子一轻已被归海莫烬带到了马上。他轻抖马缰,驰焰飞冲而出。 觅尘靠着他坚实的胸膛,低头只见皓月之下他修长的手指轻拉马缰,谷歌分明。咯咯一笑,伸出手指在归海莫烬拉着马缰的手臂上轻戳,只觉硬邦邦地透着力度感。 感受着他手臂和胸膛为她撑起的温暖怀抱,轻轻笑了起来,仰头道:“这是上山顶去的路?我们去山顶做什么?” “今日除夕岂有与他人同过的道理?” 觅尘倒不想他是这般的心思,甜蜜一笑抬头立刻接触到了他的目光。月辉下清淡的面容下,有着清晰的愉悦。 药谷本就在半山腰,驰焰没多久便载着两人登上了山顶。归海莫烬一提马缰,驰焰嘶鸣一声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将觅尘抱下,月色下,群峰环卫,连绵山脉尽收眼底。 归海莫烬取下百花山庄带出的一个黑包裹,觅尘好奇迎上,打开竟是一只处理好的生鸡和两条鲫鱼,还有个小瓶子,想来放的是盐。 “哈哈,堂堂翰王去人家家里偷鸡吃,说出去定没人信。” “等着,我去捡点柴枝。”归海莫烬轻瞪觅尘一眼,说罢便向不远的林间走。 觅尘忙跑了两步跟上:“我也去。” 两人没一会便捡了一堆枯枝,归海莫烬将篝火燃起,手法熟练地穿上鸡鱼,一手一只烤了起来。这一路他们也曾在山野烤过野味,觅尘自打将平生的第一支烤鸡烤进火堆里,弄得脏兮兮全是灰,便将烤野味的任务全权交给了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常年带兵,这种伎俩自是不在话下。见他手法熟练地转动着手中的木棒,觅尘起身便往山路处走。俯瞰山谷,看着山下朦朦的灯笼烟火,只觉虽然这药谷远远地藏在深山里面,却有了远离尘嚣,浮华俱落的沉静,纵使繁华尽染之人到了这里怕也会寻到铅华褪尽的安宁。 没一会山顶夜风便送来阵阵香味,香味越来越浓郁诱人,觅尘跑回篝火旁靠着归海莫烬坐下,他撕了一只鸡腿便递了过来。觅尘见他晶眸含笑,正欲说话却被手中烤肉的香气熏得一窒,轻咬一口,要说的话便吞进了肚子里,专心吃起肉来。只觉山间清风带甜,说不出的舒畅。 两人没一会便解决了一鸡两鱼,步至山崖前坐下,远望群山,只觉心胸也朗然了起来,觅尘依着归海莫烬轻声一叹。 “这处风景倒是与泰山异曲同工。” 归海莫烬轻笑将觅尘揽得更紧了,两人依着微风,闭目感受到彼此。四周静谧,偶尔传来几声鸟兽嘶叫却也不觉可怕,漫天的繁星装饰着美丽的画布。觅尘回头,只觉归海莫烬的双眸比天际寒星更加明亮,流转着水样的温柔,不觉幸福地笑了起来。 翌日,觅尘早早起来,想在山谷中四下看看,弄些珍贵的药种回去。不想刚出院子便碰到了百里螺,望着她手中的食盒却是一诧。 “陈公子要出去?我。。。我送早点来。”百里螺似乎不想觅尘这么早要出门,脚步微微一顿。 “劳烦小姐亲自送来,怎么过意的去。许是昨夜吃多了,竟一点不饿,想到庄中四下看看,我想带回去些药种,不知可否?”觅尘笑着接过百里螺无措递上的食盒轻笑道。 “当然可以,我陪公子吧。” “如此甚好。只是我观小姐气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两人一言一语往院中走,正见归海莫烬推门走了出来。阳光下他乌发银带,腰悬赤玉,黑色锦衣,鲜红的锦纹如流云般舒展,却隐隐地透着几分威武。目光看向觅尘和百里螺微微挑眉,跨步下了台阶迎上从觅尘手中接过了食盒。 “是百里小姐特地送来的早点,大哥慢用,我想在山庄中四下看看,找些药材,下午我们再下山去可好?” 见觅尘将食盒递给归海莫烬,百里螺笑容微凝,现在又听她说要走,尚未反应过来已是惊呼了出来:“你们下午便要走了吗?” “既然求药无望,谷主又不在,那我们也不便多做停留,下午便下山吧。” 百里螺听觅尘这般说,面色黯然,低头半响才道:“早些走也好。” 觅尘听她似是话中有话,微微蹙眉看向归海莫烬,见他挑眉不语便道:“百里姑娘,那彼岸花不知谷中可还有花种?” “这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哥哥,公子先用些食物,等下我再来给公子取种。”百里螺收拾心情,说着便要往外走。 觅尘望了眼归海莫烬,转身跟上她笑道:“我送小姐。” 百里螺面上微红,轻轻点了下头,余光撇见提着食盒往屋中走去的归海莫烬轻声道:“陈公子和你的大哥一点都不像。” “呵呵,大哥不爱说话,姑娘见笑了。这谷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灵儿姑娘今日的气色也不好。”觅尘想起昨日百里皑的反常,犹豫了下终是开口试探。 百里螺轻咬唇角,似是犹豫半响,见觅尘面带关心竟是眼圈一红:“大哥昨日从城回来,说是。。。说是我爷爷在郾茗城被皇上抓起来下狱了。” 百里螺的话让觅尘诧异地脚下一顿:“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大哥说皇上斥责爷爷督办疾病防治的差事办的不利,所以就将他扣押了起来,还说倘若大哥想不到办法阻止疫情扩散便杀了爷爷。大哥这次匆匆回来就是为了这事,他从昨晚便入了书库,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百里螺说着眼眶一红便落了泪。 “小姐放宽心,谷主在南翼威望甚高,救人无数,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如此,小姐便不要去打扰少谷主了,那彼岸花的花种不要也无碍的。” 觅尘一面安稳着百里螺,一面微微蹙眉,不明白南洛帝怎会如此行事,现在瘟疫肆虐,不礼遇药谷却背道而行,真是奇怪。 这日下午觅尘和归海莫烬也未能成行,只因想要带回去栽种的草药甚多,再加上药种多要经过处理方能保证成活。再加上药种安放不能混杂,一个上午觅尘竟没收集多少种子,中午她是在药院中匆匆用了些膳食,百里螺命人给归海莫烬打了声招呼,行程便被拖后了。 忙到天黑觅尘才满意地带着精挑细选的药种带回到了小院,看她一脸笑意,归海莫烬只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由于打定主意翌日清晨下山,两人收拾一翻早早便歇下。觅尘忙碌一天,躺着床上合眼即睡,睡得极为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房门被大力推开,归海莫烬大步闯了进来。 “尘儿,醒醒。” 觅尘茫然睁开双眼,只见他扯过衣服便扔了过来:“怕是南洛帝发现我们了,不少官兵往这潜来,得马上走。” 觅尘一惊,半响没有明白过来,归海莫烬已是扯过她的胳膊将衣服给她套上。此时觅尘已是心头剧跳,匆忙着衣,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会暴露行踪。这一路他们易容改装,说话也极为注意,更没做什么引人瞩目的事,为什么这么快便被发现了行踪。 “早上时听百里螺说南洛帝将谷主下狱,会不会是冲着药谷来的?” 归海莫烬收拾行李的动作微顿,锋锐的唇角微抿,方才心中还有所怀疑,现下已是确定无疑是冲着他们来的。 “别想了,不管冲谁来,我们必须快走。” 待觅尘收拾好,正欲往外走,归海莫烬却一把拽住了她,将她她揽进怀中,带着她从后墙窗口飞身而出,身影一掠便纵过了高墙,带着她朝山庄后面急奔。 觅尘从他腋下望后看,只见方才他们身处的小院已被越来越多的火把映亮,火把蔓延着迅速向这边追来。再看四周,虽是没有火光,可黑幕下四处皆是惊鸟,扑簌簌地飞向夜空,显然是受惊所致。看来果真是冲着他们来的,怕是那百里皑昨日回来不是查找医书的,而是为了确定她和莫烬行踪,方便今日行事。 觅尘一阵心凉,不觉抓紧了归海莫烬的前襟。感受到她的紧张,归海莫烬低头冷冷抿成直线的唇角竟是轻轻一挑,好似在笑,觅尘正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却听他道:“怕吗?” 他的声音低沉,可分明带着几分笑意,觅尘狠狠捶了他一下:“我怕什么?我巴不得被南洛帝抓到呢,去南洛皇宫当个娘娘也不错。” 扣在腰际的手猛然一紧,归海莫烬气恼地挑眉,脚下越发急奔,一手拽起觅尘便抛上了夜空。觅尘被吓得大呼一声,闭目间已稳稳落在了归海莫烬的肩上。 感受到她紧紧抓在发间的手,归海莫烬肩头微抖,闷笑几声。觅尘却已笑不出来,只因她已隐隐听到了马蹄声向这边而来。回头望去,火光冲天,竟是他们入住的房子被大火引燃。觅尘不免有些伤感,没想到这么喜欢的地方,这样的世外桃源也会不安宁,轻声一叹。 “都说医者仁心,那百里皑长的一表人才,怎么就这么毒辣呢。” “那你可冤枉他了,他要是没有放你们之心,只在饭菜中放些毒,我们能跑的掉?”归海莫烬黑眸如电射过山路道旁,飞快将觅尘拽下护在怀中。 他的话语间还带着轻快,可觅尘却感受到了危险,只因抱着她的身子骤然紧绷了许多。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四章 月色迷蒙,山道旁的树丛中幽黑一片,黑影重重。觅尘感受到归海莫烬身体蓄势待发的力量,微微心惊,只能柔顺地任他护在怀中,任他带着自己发力急奔。 忽然觅尘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心呼不妙,电光火石间,归海莫烬由腰际抽出了一把软剑。手腕一扬,剑气自袖底击出,挡住那电闪雷鸣的一击,剑锋斗转,悄无声息的一剑撕破黑影,鲜血飞溅,那人捂住胸口徐徐倒下。 觅尘只听归海莫烬大喝一声“闭眼”,她便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就在那一瞬间分明感觉有什么东西溅在了衣袖上。心知是血,觅尘微微蹙眉,却霍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就在她闭眼的瞬间竟有十几个黑衣人将她和归海莫烬团团围住,众人手中寒剑皆指向归海莫烬。她心生一惊,只觉这些人来的如此诡异,悄无声息,定个个都是高手,不免忧心。 归海莫烬心知必须尽早脱身,迅速将觅尘拉到身后护住,手中长剑急走。意随心?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5部分阅读 心动,气贯剑刃,毫不留情。一时间一片白光随着剑身层层卷起,裂电般向围击的人袭去。 觅尘被归海莫烬一手拉着护在他身后,只能跟着他的身影急走,好在她轻功极佳,倒也没有添乱。只听阵阵惨呼从身旁传来,围攻诸人已纷纷倒地,归海莫烬拉起觅尘便再次向山道急奔。 然而没几步便又有一批黑衣人从树林中闪身而出,这批人似乎已经知道了归海莫烬的厉害,同时怒喝一声,生如雷霆,夹着风暴之势攻向归海莫烬。 “哼,来吧。” 归海莫烬冷冷一哼,知道逃势被阻,剑光乍起,或挡或卸或刺或撩,剑光横扫,道道剑光旋舞身边,骤然而起的是充塞天地间的凌厉攻势。忧心着身后的觅尘,他招招狠辣,剑势凌厉刺出,宛如旭日喷发,又宛如电闪雷鸣,每一剑刺出必有死伤,毫无虚发。 惨叫声响彻周身,觅尘虽是面色微白,可却勉力镇定,见一人就倒在脚下,飞快一脚踢出将他脱落手中的剑踢起顺势接住,握在了手中。双目瞪大望向四周。 归海莫烬感受到她动了下,没听到她的呼叫,心知她没事,便未回头。只凝神对付着越聚越多的黑衣人。他清啸一声,剑化长虹,将一人斩落剑下,身前又有四人攻上。他冷哼一声架住四人兵刃,一声暴喝,剑气高涨,狠辣凌厉的剑气卷向四人,然而此时又有一剑乘隙而入,他护着身后的觅尘不及躲避,手中长剑亦不及回扯,正预备承接着刺向右肩的一剑,却是一道剑光从身后击出,正刺在那人直扑而来的腹下。那人吃疼,手中剑势已偏,归海莫烬手腕轻转,便卸下了他一只胳膊。 觅尘第一次用剑刺伤人,听到那人的惨呼,只觉拿剑的手轻抖,身上一僵。凝神看去,那人捂住腹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显是没死,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左肩被归海莫烬砍断,正汩汩流血,没一刻必死。可觅尘只觉她那一剑没立马刺死他,心中便稍稍有了点安慰。 嘴角轻颤回头正迎上归海莫烬晶亮的黑眸,那眸中分明闪着几分诧异,几分欣慰,几分惊艳。觅尘只觉为他眼中的神采,能为他挡去那一剑,纵使那几人当即死掉又有何惧,回他淡定一笑,感受到他拉着自己的手生紧,心头一暖。 便在此时归海莫烬没有微蹙,迅速将剩下的少许几人解决掉抱起觅尘就往山上急奔。 感受到他的反常,觅尘握紧手中长剑,只觉心头剧跳。心道倘若他有什么事,她万死也难得其咎,是她太过任性了,非要再这当口来南翼。就在此时归海莫烬低头柔声道。 “尘儿,等下你先走好不好?” “什么?”觅尘诧异抬头,望向归海莫烬略带恳求的双眸,只觉胸如锤击。 “万俟瑜娑来了,你先走,我有办法脱身的。” 归海莫烬恳切地望着觅尘,觅尘面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冷冷地别过了头。 “我不走,要走也是你走。方才的那些人倘若不是接到命令,不可能不用没有武功的我制约你,可他们却没一个攻击我。定是万俟瑜娑下了命令不准伤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只冲这点,要走也是你先走走。”觅尘怒气上涌,话语匆匆冲出,带着几分气恼,几分哽咽。 归海莫烬似是轻叹了一声,将觅尘护在怀里竟是不再向山上奔。知道觅尘心意,也知她定不会独自先走,归海莫烬柔声道。 “我知道了。” 就在他话语刚落之际,又一批人鬼魅般将他们围住。见他们手中弓箭直指两人,觅尘心生一股寒意,月光打在箭尖上的绿光微闪,显是淬了毒。 火把被点起,马蹄声传来,光影中一个红色身影踏蹄而来,火把将其映得越发妖艳,肌似寒冰,眉若墨裁,唇点桃夭。衣衫随风鼓动如烈焰燃烧,映着身后黑色的密林,让他似从鬼蜮中步出。 众人见此人打马缓步而来,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又合围在他的身侧将他护卫严密。 “孤倒不曾想海天竟还有这样的高手,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杀死孤数批亲卫,就是归海莫烬也怕不过如此,今日孤倒要看看你那面具下藏着的是怎样的面容。”万俟瑜娑;冷笑盯着挡在觅尘身前的归海莫烬,眉眼间闪现着几丝阴毒。 归海莫烬冷哼一声,与他对视却不说话。万俟瑜娑见此也不着脑,长眸微眯看向他身后护着的觅尘。 “郡主别来无恙?” 万俟瑜娑眉眼间的煞气让觅尘望之蹙眉。心中闪过疑惑,听万俟瑜娑的话似乎对她的身份毫无怀疑,可却并不肯定莫烬的身份,这是为何?他是怎么发现她的行踪的? 不再多想,虽说万俟瑜娑已经认出她,她却不愿就范,压低声音道:“你是谁?本公子可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说的郡主是谁。你也少来跟本公子套近乎,你这人太过卑劣,我可不愿认识你。以多欺少,简直无耻。” 万俟瑜娑听罢大声一笑:“多日不见,郡主还是这般伶牙俐齿,不过孤却不知什么事以多欺少,只知胜王败寇,郡主现在落到孤的手里还是现在便乖乖就擒的好,以免你的同伴丢了性命。” 万俟瑜娑说罢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归海莫烬,眸中带着些许探究。 “孤只欲把郡主带回和亲队伍完成和亲,至于你这位同伴,孤可管不了死活。” 万俟瑜娑的话让觅尘又是一惊。归海莫烬也微微挑眉,现在心中已是肯定,这万俟瑜娑也许心中怀疑他的身份,却不曾真正的确定。他这次南下极为隐秘,万俟瑜娑不知倒也不奇怪,可他又是怎么发现尘儿的行踪的。 “啧啧,还是一国之君呢,连以多欺少胜之不武的道理都不懂。喂,你们跟着这样的人不觉得丢人吗?摆这么大的阵势就抓我们两个人,还弄得死伤惨重,现在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胜王败寇,简直可笑。哦,你口口声声喊我郡主,原来你们这么多人是来抓一个女人啊?哎,阵势可悲,连抓个女人都带这么多人手,我穿红衣服的,你是不是很怕那什么郡主啊?你不会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吧?怎么有脸出门呢。” 觅尘心念急转,只觉必须想办法惹恼万俟瑜娑,她和莫烬才能想办法脱逃。现在这种情景,只能擒贼擒王方能全身而退。只要诱惑南洛帝跟莫烬单打独斗,虽是不知那红蝴蝶的武功如何,但她相信莫烬。 觅尘想着,绕过归海莫烬挡在了他的面前。感觉归海莫烬身子微动忙回头瞪了他一眼。 万俟瑜娑将二人的动作收入眼中,虽是对觅尘那些小伎俩了然于心,可却不知为何他竟被她说的心头火大。尤其是看她上前将那凛然的身影护在身后,更是一股怒火冲起。觅尘的话更勾起了他似已久远的记忆,想起那晚自己只身前往戴府,结果被个女人算计放倒,更是心意难平,胸膛微微起伏。冷冷瞪着觅尘,邪肆一笑。 “你不必用话相激,孤岂会受你小丫头影响。” “也是,本公子没必要跟你这种人浪费口舌。你不是抓人吗?没事,一起上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我这大哥可是相当厉害,方才那些死人你们也都看到了,全是他杀的,你们有什么遗愿现在想想,根本公子说说吧,就你那样在我打个收下定是走不了一招的。”觅尘眨着眼说着,心中却是一急,心道,这万俟瑜娑不上当,这可如何是好。不行,便只能想办法让莫烬先走,没有她脱身想来对他并非难事吧,可他岂会丢下自己独自离开呢?这可怎么办? 归海莫烬隐约猜到觅尘的心思,望着环肆的众人,只觉脱身的希望不大,他不敢贸然动作,便也由着觅尘扰乱万俟瑜娑,一面想着脱身之计。 万俟瑜娑此刻一双眼眸被气得微红,瞪着觅尘,只觉她脸上的讥讽的笑甚为惹眼。 他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双拳紧握将觅尘锁定:“孤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要孤箭支齐发?这些弓手都是百箭穿杨的好手,郡主放心,定不会伤到你的。到时候你这大哥不白死不说,郡主也少不了要受些惊吓。” 觅尘听他这般说,倒吸一口冷气,面上却嫣然一笑耸耸肩轻快道:“那你便试试吧,他死我也不独活,你的弓手是好手,但我自己往箭上送他们怕是也没办法。” “你。。。”万俟瑜娑听她这般说胸膛起伏不定,狠狠瞪向身后护着的归海莫烬,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几分。 “我看这样吧,你和我这大哥单打独斗,只要你在他手下走上五十招,我便无条件地跟你走,怎么样?” 觅尘见万俟瑜娑眸光闪烁不定地望向归海莫烬,心中一动挑眉说着。 万俟瑜娑手指骨节被纂得咯咯作响,望着觅尘半晌,冷声一笑,眼波流转。 万俟瑜娑此刻心头也是有想法的。正如觅尘猜测的,他值确定了觅尘的身份,对归海莫烬却是心存疑惑。只是从他和觅尘的动作,从他惊人的武功中隐约猜想到了他会是谁。 这对他的一个意外也是一个惊喜,倘若真是海天战神归海莫烬,那么无疑,抓住他比杀死他更有价值。再加上万俟瑜娑此人生性高傲,对于归海莫烬,他已是知之甚详,也视其为平生劲敌,更知道倘若海天与南翼开战,他们必会有一场对峙。如今有如此机会,他心中的骄傲令他跃跃欲试,他早就听闻归海莫烬武功出神入法,此刻他倒是想领教一下,也好试探下此人到底是不是归海莫烬。 倘若是,那便努力留下活口,果真留不住也定倾力将其斩杀在南翼。 觅尘见他面色几变,与该海莫烬交换了一个眼神,轻笑道:“我说这位红蝴蝶,你不会是害怕吧?还是你连在我大哥手上走五十招的信心都没有?” 觅尘故意加重“五十招”三字,这也成功激起了万俟瑜娑的怒气。他冷冷笑看向归海莫烬。 他身影一动,归海莫烬便将觅尘拉到了身后,以同样的凛冽回视。两人尚未交锋已有暗流涌动周身。 “喂,你这个无耻之人,不会让你的手下帮忙吧?再不然,你和大哥交手的时候让你的手下对付本公子?”觅尘从归海莫烬身后探出头来,一脸不相信地望向万俟瑜娑。 万俟瑜娑冷哼一声,大喝道:“你们谁都不许插手,违令者,杀无赦。”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五章 逃脱 骤然凝滞的气氛却没有影响到觅尘,见万俟瑜娑拔剑而出,她心头一乐,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欢悦,嬉笑着从归海莫烬身后探出头来,一脸不信任地瞪向万俟瑜娑。 “喂,你这个无耻之人,不会让你的手下帮忙吧?再不然,你和大哥交手的时候让你的手下对付本公子?” 她的话让玩万俟瑜娑眸光越发森寒了起来,冷哼一声,大喝道:“你们谁都不许插手,违令者,杀无赦。” 万俟瑜娑大声喝罢,冷冷看向觅尘,那眼神直欲将她吞噬其间。 见他怒目瞪来,觅尘却不甚在意,不知死地又道。 “你让这些手下退后点,万一你突然下令让他们来抓本公子,那就不好了。你看这圈这么小,我也没地方站啊,本公子可不会武功,别被你们的剑气伤到。” 万俟瑜娑长眉骤拧,恨不能上前拧断觅尘的脖子,鼻翼轻跳,广袖抬起挥了挥手。 见众人退后,觅尘这才轻笑着对归海莫烬点点头,退到了一旁。可就在万俟瑜娑御气之际,她却再次嚷道。 “哎,你可不能让手下趁机来抓我哦,告诉你,要是他们上前一步,我可是宁死也不会任由摆布的。” 她的话再三质疑成功地令万俟瑜娑怒意不遏,瞪向觅尘,剑指归海莫烬冷声道:“你再说话,孤便让他们箭羽齐发当场将他射成蜂窝。” 觅尘撇撇嘴,嬉笑一声:“本公子不说了还不成,大哥把背上包袱给我吧,别被这红蝴蝶刺破。我看他那样,剑一定没准头。” 觅尘说着上前接过归海莫烬卸下的包袱,这才慢悠悠地退后。而万俟瑜娑已是双眸猩红,暴喝一声,手中剑气飞走化作万千寒光直击归海莫烬。剑势凌厉,竟不比归海莫烬逊色,两人剑光相接,锵然一声,瞬间寒光四起,光华暴涌。 觅尘不想红蝴蝶武艺竟也如此出众,压下心头滔天骇浪,焦虑地望着场上激斗的二人。只恨不能多出一双眼睛来,好把那个黑色的身影看得更清。 归海莫烬却是早知万俟瑜娑的能耐,虽是担忧觅尘却不敢掉以轻心。见他身躯拔地而起,宛若离弦利箭直击而来。他身影如同鸿毛,悠然后飘,手中软剑挽起潋滟的光芒,架住万俟瑜娑寒如电闪雷击的一剑。 借助万俟瑜娑剑上的力道归海莫烬疾退数步,身影如黑鹰展翅骤然后飞,于空中仰身急纵,以退为进,足下连环踢出数脚,直接万俟瑜娑胸前。 万俟瑜娑亦是不敢分神,他心知方才觅尘已经将他激怒,倘若以此心境对敌,他必处于劣势。极力平复心境,双眸寒如冰霜,气贯九天,手中寒剑微微一横,拔起一道剑芒挡住了归海莫烬的攻击。 归海莫烬长眸轻挑,手中寒剑如波,由上扑下,再度直攻万俟瑜娑胸前。剑尖未至而剑风强劲,万俟瑜娑心知此剑纵使挡下亦要受内伤,身体向身侧偏倒,躲过一击。红影翻飞,手腕斜翻,剑刃刺向归海莫烬方及落地的右足。 归海莫烬却也不慌,右足猛然一旋,宛若龙冲九天,令人目眩。 觅尘瞪大眼睛去看,只觉两人身影在漫天刀光剑影中掠过,光滑纷错,根本看不清楚谁处于上风。只听耳边龙吟不绝,两人交身之际剑光如腾蛟舞凤,裂空破风。 觅尘心头担忧,她不知万俟瑜娑功夫了得,她更不懂什么武功,方才只是随口说五十招为限。现在两人已经激斗在一起,怕是那五十招之说,万俟瑜娑也只是当做戏言。可万一他当真那可怎么办?觅尘又心恐万俟瑜娑突然变卦,让人来抓拿自己,一时只觉心头纠紧,难以呼吸。 她心头一动,上前一步便启口大声道:“红蝴蝶,想不到你武功还不错嘛,看来是本公子小看你了。不过,要想在我大哥手上过上五十招也并非易事哦,比可要努力啊。” 她突然出声,两人俱是一惊,归海莫烬心头一跳,先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几欲转身去看。可待她的话说罢,他只觉无奈,心中有些明白觅尘的心思,她怕是想搅乱万俟瑜娑,好减轻他的压力。可她却不知,她突然开口亦吓到了他。归海莫烬唇际掠过一抹苦笑,凝神静气,努力不让自己受觅尘的影响再度击向万俟瑜娑。 高手过招哪里容得了一丝分神,方才归海莫烬虽是微微闪神,可万俟瑜娑也好不到那里去。听到觅尘喊叫红蝴蝶已是气恼,更止不住自己分神去听她说的什么,听罢更是被气得不轻。待他再次凝神,归海莫烬的剑气已至,他忙侧身去躲,这才堪堪避过。 两人的身影有一刻的凝滞,觅尘看的清楚,心中一乐再次加把劲喊了起来。 “红蝴蝶,本公子听说南翼闹瘟疫,哎呀,你可要小心哦,本公子看你身体柔柔弱弱的,别染上病哦。” “红蝴蝶,我大哥方才使得那一招叫剑拿花蝴蝶,专门对付那种徒有其表,华而不实之人,嘻嘻,差点中招吧?” “红蝴蝶,我大哥接下来要用的这招叫剑走九天,你可要小心哦。” “啊,小心右肩。” “呀,红蝴蝶你还挺厉害嘛,不过大哥下来的一招你定是躲不过的。大哥,快,刺他前胸!” 这边觅尘喊得带劲,那边亦是战的激烈。 归海莫烬弄清楚觅尘的心思便不再担忧,他心知只要不是万俟瑜娑下令,该是没有人敢上前捉拿觅尘。凝神静气,只欲速速摆脱万俟瑜娑,好带觅尘脱逃。这般想着,剑势越发强劲了起来,周身飞舞着杀气腾腾裹身,此刻他已化身为剑,盘旋游动,腾跃不定。 轻喝一声,躲过归海莫烬击来的又一波剑势,万俟瑜娑凝神纵气,剑芒突盛,有如破浪已恢复先前的攻守具备。 觅尘见那红影不再逼得来回闪躲,晶眸一转又喊道:“万俟瑜娑,小心左肩!”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万俟瑜娑本能收入耳中,心生一惊本能侧转左肩,只这当下归海莫烬的剑已横扫腰际,他心下大惊,匆忙躲避。由于身子转的过激,身影倒落在地滚了一圈,甚为狼狈。就是这样,仍不免被挑破了红衣,凌厉的剑气在腹部划过一道轻红。 他双眸爆裂,狠狠举起手中长剑,剑锋嗡嗡直响,一面挡住归海莫烬,一面冷声喝道:“你再敢出声,休怪孤不守信用承诺。” 觅尘这下再不敢多言,咬唇瞪向场中再次纠缠一起的二人。夜风中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交错飞旋,黑影如电闪雷鸣唳九天,红影如鸣鹤飞渡星野。 场中归海莫烬和万俟瑜娑已是越战越悍,只觉棋逢对手,竟是一时战得难舍难分,均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归海莫烬只觉万俟瑜娑剑势卓然凌厉,威势十足。万俟瑜娑也觉归海莫烬的剑势自如间带着一种沉稳,隐隐让他觉得其有一种指挥千军万马、从容自若的气度。 突然归海莫烬轻喝一声,劲腰一拧,冲天而起,软剑竟忽而脱手,剑随起势在夜空中一道回旋,竟直直刺向万俟瑜娑脑后。 万俟瑜娑心知无法挥剑后挡,只得身影骤移,左足在地上带过,手中剑光一闪一声惨叫破空。竟是他移动间已离近箭驽手,一个持弓的小兵被他剑气扫到,惨呼一声竟是当即毙命。 万俟瑜娑眸中闪过血色,未及回身归海莫烬身影骤然追上脱手之剑,有一剑刺了过来。万俟瑜娑抓过倒下的那名小兵,大力传臂将其扔了上去。归海莫烬闪身避过,那死尸飞过夜空,轰然落地。 觅尘见那小兵正落在不远处,望着他手中尚紧握的大弓和他背上的箭囊,她眼眸微亮。眼见众人皆盯着场中激斗的二人,觅尘移步上前撬开那小兵紧握大弓的手,取过大弓,再从他背上扯下箭囊,这才退回原处。 却在此时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场中正激斗着的归海莫烬清眸一亮。闪身避过万俟瑜娑呼啸而来的身影,他接着腰力,向后一翻,整个身体便如黑蛇在空中一晃,折向飞身而过的万俟瑜娑,直刺其左肩。 他这一招虽是狠辣可却也将自己的背后暴露给了万俟瑜娑,万俟瑜娑长眸微眯,修长的手指剧烈震动,如有漫天光华在身前凝聚,剑气破空直袭归海莫烬宽厚的腰背,对于归海莫烬刺向左臂的剑竟是毫不相避。 可就在此时,归海莫烬身影电闪雷鸣般扭转,犹如鬼魅,与万俟瑜娑交身之际身体骤然压低。手腕翻转,身形摆动剑急速回防与身侧,轻笑一声,犹若一道飘落的树叶从万俟瑜娑身下闪过,掠过夜空。 万俟瑜娑一剑用的力道极大,虽是刺到了归海莫烬,可归海莫烬的一招却是声东击西,本就无意刺向他左臂。他瞬间的身影移动使得万俟瑜娑只在他背上拉过一道长长的血痕,而万俟瑜娑却被他回防的剑气伤到了前胸。 万俟瑜娑手中刺空,又被归海莫烬剑气震得心脉剧痛,长剑脱手而出,在夜空中夹着龙吟之声,如流星一般直直刺入一棵树上,没及剑柄,树身剧晃。 归海莫烬与万俟瑜娑插身而过,瞬间便移至觅尘身前,铁臂囚上她的腰,便将她带了起来。手中寒剑急走,化成阴森飘渺的气劲,爆裂出极炫目的光彩,直直袭击向手持强弓的一队南翼士兵。 那围在后方执弓箭的众人,眼见归海莫烬剑势已至,却只觉白光森然蚀骨,狂悍之极,未及相避,已是齐齐血流如柱,或伤在肩头,或伤在手臂,更有甚之被剑光毙命,均倒落在地。 归海莫烬穿过混乱的弓箭手,身影不停,携着觅尘横空从后面的刀剑兵上空掠过,双足连环踢踏,连踏数十名南洛帝亲兵头顶,正迎上发足驰来的驰焰。 他将觅尘稳稳放在马上,一把夺过她手中虚握的弓箭,立在马上,大喝一声。 “快走!” 觅尘心跳如雷,右手一掳扯过马缰,狠狠一抖,驰焰嘶鸣一声急冲而出,带起阵阵寒风,直冲山巅。 立在马上的归海莫烬迅速搭弓七八支箭羽齐发,带着强劲力道直射离两人最近的一批南翼人。 此刻万俟瑜娑默然而立,冷冷看向远去的二人,看归海莫烬飞箭将近十人击中毙命,胸口如遭重击,吼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迹沿唇角划过优美的下巴。 他回身扯过马缰翻身而上,飞身冲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马的匆忙上马,没有马的更是呼喊着施展轻功紧跟而上。 驰焰飞冲而出,脚力极快,没一会两人便没入了暗夜之中。归海莫烬见追兵被暂时甩开,便飞身落座在觅尘身后,抱住她接过了她手中的马缰。 “手怎么这么凉。” 听到他从身后传来的轻怒声,觅尘心间一喜,难以相信他们真的就这么逃脱了。瞬间她便又意识到不对,身子一僵扭头喝道。 “烬,前面是山崖!” 他们昨夜便是从这条崎岖的山道攀上崖顶的,两人呆到月山中天才下山。觅尘本想将驰焰带到百花山庄,可归海莫烬说他不习惯呆在小院之中,倒是山顶更能让它欢喜。觅尘怕驰焰四下乱闯,误食了要谷中的毒草,还专门为它料理了草料,将它拴在了山崖顶上的一棵大树上。却不知它是如何挣脱的? 归海莫烬听到觅尘焦急的大吼却是微微漾开了唇角:“我知道。” “那怎么还往死路上跑!”觅尘听他这般说蹙眉仰头,见他唇角浮着笑意心生疑惑。 “走吧,让你看看驰焰是怎么上山的。”归海莫烬听着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开怀一笑。 他的朗声笑语感染了觅尘,她也不再多想,放柔了身体靠向归海莫烬带着薄汗的怀抱,只觉从身子到心底全是暖意。 疾驰了小半个时辰,天光见亮之际他们终于到达了山顶。晨光初露,带着勃发的骑士挂在天际,山巅薄雾缭绕,宛若仙境。归海莫烬倏然大喝一声,狠狠抖动马缰,驰焰感受到主人的兴奋竟越奔越快,向着断崖之处疾驰而去。 云雾眯眼,劲风挡目,觅尘竭力想睁开双眼,可马速太快她依旧看不清周围之景。可纵使如此,她也知道再往前跑便是悬崖了! “抱紧马脖!”归海莫烬大喝一声。 觅尘本能地俯身抱住,大声喊道:“要做什么?!” “怕了吗?” 觅尘只觉风声传来归海莫烬的询问,似从很远之处而来,却又带着分明的兴奋和傲然,隐隐中已是有些明白。压低身子睁开了双眼,明眸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分洒然大声喊道。 “驰焰应改名为追日!” 就在她话放落之际,驰焰已载着两人奔向了险峻断崖,它迎着光霞宛若追日雄鹰,又如蛟龙出云,嘶鸣一声飞跃而起。随着觅尘刺激的尖叫,她似乎看到了朵朵云层漂浮身下,猝然屏息,归海莫烬的大笑声似从天际传来,让她浑身颤栗。 待到驰焰再次长鸣,她只觉腰际一紧,被归海莫烬带起压向怀中,这翻虽是减低了落地的震荡,可却亦感觉胸肺一阵剧震。 阵阵马儿嘶鸣之音从不远处传来,归海莫烬将觅尘放于马上,勒缰回马。 迎面,在他们身处悬崖的对面,万俟瑜娑勒马崖边,身下白马嘶鸣着来回跳动。他的身后急急追来一批南翼骑兵,马儿骤见悬崖,纷纷畏缩,猛然停下,一时间乱做一团,相互碰撞跌下马背之人却也不少。 要知道能跃过悬崖,不仅要靠神驹劲速,更要看马儿的胆量勇气。驰焰显是以前便做过这种危险动作,自是不怕,亦胆怯不前。 万俟瑜娑隔着悬崖望向另一面的归海莫烬,双目暴戾,双手握紧缰绳只勒出两道血痕来。眸中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森寒,几分惊叹,半响才冷冷喝道:“逃得出此处,孤倒要看看你们怎么逃出南翼! 归海莫烬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冷冷与万俟瑜娑对望。却是驰焰,高高昂头,带着几分高傲,几分不屑骤然前蹄高昂嘶鸣一声。竟似在嘲弄对面马儿,只负载一人却畏缩不前,而它纵使背负两人亦可轻松过崖。 觅尘见此咯咯一笑,宠爱地轻抚着驰焰柔顺的鬃毛,望向万俟瑜娑嫣然一笑,高高举起右手挥动着。 “轰蝴蝶,真是物肖其主,你那白马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呢。” 觅尘的话让归海莫烬唇边闪过几许宠溺的笑意,他摇转马头也不再理会万俟瑜娑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隐隐地觅尘似乎听到一声大喝,想来是那只红蝴蝶在发疯,她快乐地笑了起来,只觉连山风也带上了甜意。 “陛下,要不要放箭?”弓弩手在崖边单膝跪地箭羽搭弦,一人飞快上前请示。 “哼,就你们也想射中归海莫烬?做梦!” 万俟瑜娑翻身下马,冷声说着,想起方才觅尘的话,怒气上涌,气御与掌,翻手便击上了身旁白马。马儿嘶鸣一声,竟生生被他打下了悬崖,带起崖边碎石滚滚而落。吓得众人心一抖,个个面上带惊。 “这次是孤大意,竟不想此刻应在万里之外的归海莫烬竟会在此。哼,不过今日逃得掉,量他们也跑不出这南翼!下山,封锁城池,封死此地到海天的所有道路,给孤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是!”将领被皇帝怒气吓得身体微僵,忙领命回身吩咐众人回撤。 万俟瑜娑又冷冷望着对面山峰半响,这才转身接过护卫递上的马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觅尘和归海莫烬虽是逃脱,却也心知必须马上离开,不然待万俟瑜娑下山率兵在此围剿,怕是再难逃脱。觅尘匆匆为归海莫烬包扎好背上的轻伤,两人便疾驰下山向琉江城冲去,只欲赶在万俟瑜娑下达通缉令之前想办法到达边城。 此时的弋阳城中,归海莫啸已与前夜带着和亲队伍来到了城中,正入住在弋阳义钦王府中。 这日他早早起来,见窗外仍是灰蒙蒙一片,知是时辰尚早,索性起来到院中练起剑来。廖焙进来之时正见院中白影舞动,剑气纵横,夹杂着冷风飕飕,寒光道道。 归海莫啸见他进来,清喝一声,一招长虹落波,剑光宛若白龙在空中盘旋,只卷起地上落叶纷纷狂旋。 归海莫啸收剑回身,望了一眼廖焙,踏上台阶,早有侍女小厮上来接过他的佩剑,奉上香巾。他取过金丝托盘上的香巾试脸,向屋中走去。 “怎么样?” 廖焙面色凝重跟入屋中,微蹙眉沉声道:“已经证实了,确实是瘟病。” 归海莫啸正欲接过侍女奉上茶盏的手微顿,半响才请哼一声,掀开茶盖押了一口,骤然拧眉,扬腕便将手中青瓷茶盏尽数执向了那奉茶的侍女。 “想烫死爷啊!” 那侍女被他一吼,吓得也顾不上去摸胸前的热茶,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其他人也吓得纷纷跪下,大气不敢喘一下。 “终不是王府服侍王爷的老人,摸不准主子的脾性。主子息怒。”廖焙说着,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衣物,挥手示意其退下。 见众人头退却,归海莫啸这才起身一面由廖焙服侍着穿上外袍,一面挑眉道:“还有什么事?” “山东的密报到了。” “哦?”归海莫啸微微挑眉,束好腰带在椅中坐定,接过廖焙递过来的竹筒。 抽出纸条看罢,眸中若有所思,半晌才轻扯唇角竟似有几分笑意。 “本王这五哥果真好能耐,这么短时间便将山东的一滩浑水理清了。只是一个世袭侯爵,一个一品大员,四个二品官,再加上数十个大小官员就这么被处斩了,果真是雷霆一怒啊。本王这五哥可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廖焙接过归海莫啸递过来的字条看罢却是一惊,蹙眉半天接话道:“这些人当中虽是我们的人居多,可那山东巡抚却是慕王爷的亲舅舅,是邹相唯一的弟弟,慕王这次大义灭亲,这。。。属下看,慕王爷怕真是一心要整吏治,清官风了。” “一群贪赃枉法不知收敛的蠢货,本王多次提点终是不听,有这一天怨得了谁?不过五哥这么一杀,山东上下出缺近二十个官员,已是政务瘫痪,本王倒要看看我这雷厉风行的五哥怎么收这个场。”归海莫啸冷哼,蹙眉半响又道。 “山东水这么深,五哥也敢搅上台面,出了这么大的贪污案怕是父皇面上也无关。他要清吏治也得看看父皇的心思,现在海天吏治腐败,虽说不上满目疮痍,却也是腐败之极,打眼一望朝中每一个人敢说自己清廉,这些父皇岂会不知?父皇现在已然年迈,他只求朝堂稳定,哪里有心思整饬吏治。五哥他一力改革吏治,发愤图强,搅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怕是会令父皇生厌。邹家世代为官,家大业大,在朝者甚重,本王倒要看看五哥能不能做到铁面无私。”归海莫啸说着双眸微眯见廖焙将纸条用火折子引燃,这才又道。 “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都给本王警醒点,该收的都收一收,该收敛的就被再四处张扬,给本王捅了篓子别怪本王不念旧情。到时候再跑来哭爹喊娘,本王最是不喜。”眸中闪过阴霾,归海莫啸见廖焙应命,起身便大步向外走去。 “走,南洛帝如此行事,我海天总要还些颜色才好。” 归海莫啸大步踏出院子,欲往义钦王李戴熊的主院走,突然目光触到院墙处的一株西府海棠脚步一顿。只见那株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雅素有致。 本事春夏交接方为花期,可许是南方气候温和,它竟已绿中闪红,点点花蕾红艳似胭脂蕴染枝头,又如晓天明霞迎风峭立。 归海莫啸脚步一转便走向了那出风景,修长的身躯站与花枝下更显风姿卓拔,耀人眼目。他轻抚花枝,懒懒一笑,面前似浮觅尘轻红的红颊,风过留香,一时竟不知身在何方。 廖焙远远看着,低头轻叹,只道风流如王爷也不能免俗睹物思人,真真是世事弄人。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六章 沥城 沥城乃是南翼南部的一虚大城,历来水运繁忙,往南直通南翼茸城,往北连接边城琉江,往东更是通达边海富饶之地。再加上沥城背依玉岭,风景优美,气候温和,更是吸引一批宫商,豪门云居于此。 归海莫烬带着觅尘下了山,思及行踪已露,那枚密探令牌是不能再用了。两人见通住琉江城的北城门防守比二人来时严密了许多,也不敢冒然乔装出城,便决定暂时停留在沥城,待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二人下山之时,日近正空。沥城街头要比琉江城热闹许多,路上行人不断,虽是不免面容沉重,但做街上商铺倒也不曾关门歇业。街上尚有小摊位铺陈开来,虽是生意冷清,但亦有光顾之人。从这些便可想象出沥城往日的繁华街景。 带着觅尘一路绕道,躲过巡逻士兵住西首主街走去,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岔子。穿过主街,转向东面一条街道,行人少了许多。归海莫烬带着觅尘走到一间小药铺的门前便停了下来。 他仔细观察了一翻,带着觅生便进了药铺,药铺柜台之后一个三十开外的微胖男人正飞指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像是在核对账目,另有一少年药童坐在椅上打着盹。 觅尘正觉诧异,不明白归海莫烬何以带她到此。却见归海莫烬煞有其事地踏步上前,轻咳一说道:“老板,丁公藤,九里香,土荆皮,巴豆,革乌……各一两,包好,一共一百两银子卖不卖?” 那老板听到声响抬头望了过来,相貌平凡,但眸中偶有精光,一看便是精明之人。觅尘分明看到他因着归海莫烬的话微微愣了半天,将两人打量了个遍这才开口道。 “您要的这些可都是虎狼之药,小店不能卖,您还是令寻他家吧。” “那再加上曲域乌头、马钱子、甘遂三样,一共一千两卖不卖?” 觅生听得微微挑眉,这三样可更是剧毒之药了。不过她倒是听出名堂来了,归海莫烬的这些话怎幺听都像是在跟人对暗号嘛。果然,邓掌柜的听他这般说眉宇一跳。 “卖,只是您说的后几种药草不:在柜上,您可否随我到后1院去取?” 归海莫烬点头,撇了眼一脸笑意的觅尘,大步跟上邓掌柜的向后院走去。觅坐也赶忙快步跟上,回头见那药童一脸吊愣站在椅旁,圆圆的双眼瞪得老大,像是尚未从梦中醒末,不免觉得极为有趣,轻笑了起来。 那掌柜的带着二人进了一间正屋,回身便要去关屋门,归海英辉却抬手道: “不必了,这附近没有人。” 掌拒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下回身施了个海天普通的抱拳礼,朗声问道:“敢问你是?” 觅尘笑望归海莫烬,凑近道:“不认识你呢,快,该拿信物了。” 归海莫烬一愣,瞪了她一眼,嘴角轻挑,咳了一声,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方极大的虎头佩递上,轻笑道:“文先生,我们见过,八年前在丰州。” 觅尘只见邓文先生接过虎,佩细心看了下,目露震惊,,退后一步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归海莫烬上前一步将文义何扶起: “先生不必多礼。” 文义何呵呵一笑起身将于中虎佩双手捧上笑道:“王爷选般打扮,文某都不认得了。” 觅生见那虎佩紫光流彩,异常晶莹,伸手便要去接,文义何一愣,见归海莫烬没有表示便递给了她。觅生持过只觉呼吸一滞,说不出的气闷,细细感觉那气闷又不再。她挑眉看着手中虎佩,手掌大小,两只精雕的虎眼深凹,阳光下竟似有波谰流动其间。 “王爷您怎会在这时候到此处来?” 文义何将归海莫烬让置堂上坐下,倒了一杯茶奉上,这才诧异道。 归海莫烬将那茶推至把玩虎佩的觅尘座前,文义何一愣,忙又倒了一杯,却在这时归海莫烬突然站了起来。 “巡查的采了。” 觅尘被他赫然站起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也站了起来。文义何却也不慌,带着两人便向内室走。 “王爷请跟我来。” 他将两人带到一间卧室,在床边站定,俯身在床上重重拍了几下,破有几分节奏。接着他退后几步,觅尘发现那张大床竟移动了起来,床后墙上赫熬开出一方小门。 “王爷暂且躲避一下,机关在密室的烛台上,重按即可。文某去前面看看。” 归海莫烬点头,带着觅尘闪身而入,在烛台上一按,那密门瞬间合上,于此同时密室中的壁灯也亮了起来。 觅尘心道看样子方才的文先生定是莫烬安置在南翼的密探,干间谍这种高风险的事情,果真不简单。也不再多想,回头将手中的虎佩递给归海莫烬。 “这个你哪里来的?蛮精致的。” “是母亲遗物,喜欢的话等我换掉信物便将它给你。”归海莫烬笑着接过那佩,畔中闪过些许追思。 觅尘轻握他的手,撇嘴道:“既是做了你和别人的信物,我才不稀罕呢。” 见觅尘又去翻书架上的书,归海莫烬摇头轻笑,将虎佩放入了怀中。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喧嚣声,伴着模糊的说话声,片刻便又宁静了下采。 文义何送走搜查的官?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6部分阅读 官兵等了许久,见没有异动,选才启动机关,端着准备好的膳食进了密室。他经过打探,南洛帝竟在沥城郡府入住,城中戒备巡防一下子严了许多。想来南洛帝是预料到他们就藏在沥城,誓要将两人抓到。 归海莫烬一时间只能和觅尘滞留在了药铺,伺机出城。接下来的两日里二人多是在密室渡过的,只因搜查太过严密,一目之内竟有几批官兵轮回搜寻。好在那文先生潜伏南翼多年,在当地颇有牡名望,再加上密窒隐蔽,两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觅尘难免有些担忧,只觉都怨自己,要不是她非要在此时到药谷寻药,便不会身陷此境。她深知归海莫烬这次出来是冒了风险的,总是早一日回京才保安全,生怕他们会一直被困在沥城。倒是归海莫烬总安慰她,面上也不见有多急,优哉游哉地靠着墙看书。 令觅尘觉得有趣的是,他们从文义何那里得知南翼百姓竟只知南洛帝下国书求娶清尘郡主,但对二十城之约竟是丝毫不知。而百姓也一直以为,南洛帝之所以从京师移驾郾茗城是为了就近督导疫病,百姓还在感动皇帝急百姓之所急,以身犯险是一代圣君。 更可气的是,南洛帝还请国师设坛,扬言是天神降灾与南翼,百姓倘若叫苦连天只会惹怒天神,只有忍声吞气虚诚祈求才能消解天神怒火,降神医予南翼。 南翼历来信奉巫盅之术,更尊崇巫术,对天师更是敬若神明。那天师在南翼有极高的威望,他这一言百姓竞深信不疑。再加上南洛帝的圣旨严令,百姓竟果真不宣扬闹事。 不过文义何还道,南洛帝这次也确实为疫病,心急如焚,密探回报他多次亲自进入疫区指挥灭疫。还总是和太医通宵商讨,疫病却不曾得到抑制,范围不断扩大,最早出现麻斑的中明城已被全部封锁,活人怕是己没几个了。 觅尘唏嘘的同时也暗骂活该,倘若真是天神降怒,那也定是南洛帝心思太坏。 这样到了第三日,城中突然沸腾了起来。从琉江传来消息,海天肇王和义钦王黎戴熊带兵压境,誓要讨回与和亲连中被南翼人抢走的清尘郡主,并请南洛帝将和亲之事给海天一个变代,否则就要攻城开战。 城中一时传言南洛帝要将疫区的城池全部送予海天,要抛弃疫区百姓,一时间沥城民情激愤。这使搜查觅尘他们的士兵倒少了些,想来是都忙着安抚民众去了。 觅尘尚在幸灾乐祸中,却又有变故。南洛帝发出皇告,言及天师得到神谕,降世神医乃是海天人士,此人深恶南冀,誓死不为南翼百姓医病,言南洛帝乃是舍痛割城,无可奈何。 百姓信没信觅尘不得而知,只是民愤确实被压下去不少。也就在此时传来两国要进行和谈的消息,说是南洛帝特与海天肇王在琉江与弋阳之间的乌鹿湖议和。一来要商讨和亲之事,二来则是为求神医。 听到这个消息,归海莫烬总算是不再日日看书忙碌了起来。觅尘心想他是欲借南洛帝出城之际想办法逃脱,想到终于能回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一章 归国 夜风清冷,月色凄迷,琉江城北的将军府中,此刻火把遍燃,亮如白昼。一队队士兵来回不停地巡逻其间,个个目露威光,面容严肃,步厦沉稳,一看便是武艺不凡的精兵。 再看他们铠甲护心镜,上面赫然印着一只滴血雄鹰,竟是南洛帝亲兵特有的标志。 此刻将军府已被层层围妒,密不透风,只因南翼帝王万俟瑜娑已与黄昏时入住将军府。他将在翌日清晨从琉江出发在亲卫的护送下前住乌鹿湖与海天议和。 此时的正院书房中,万俟瑜娑斜依在软靠中,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姿态闲雅,可面上却隐着几分烦踩。这几日事情越发超出他的预计,可谓没一件顺心之事,他心头已是怒不可遏。 屋中跪着的中年将领听着那漫不经心的叩击产,只觉声声都敲打在他的心头,一震一震地令他心生忐忑,额头已是一层冷汗。 “哼,找不到?孤就不信那二人能凭空消失。再找,翻遍城池也要把人给孤找到,倘若人跑了,提头来见。”万俟瑜娑冷声说着,见将领领命而去,再次冷哼一声看向坐在右首的一位老者。 那老者黑衣宽袍,满脸红光,白须白眉,目透光芒,双眼炯如话神,颇有几分道骨仙风,唯有眼角的细纹诉说着饱经风霜的沧桑。他见万俟瑜娑斜目看来,也不惊惧只微徽一笑。 “都是皑儿误事,陛下宽宥他,老夫感激不尽。” 万俟瑜娑见老者这般虽是心中有气,面上却是一笑:“百里少主医者善心乃是我南翼之福。只是,老谷主,那海天的医圣果真能根治麻斑之症?” “应是可以,医圣医术尚在老夫之上。多年前老夫与其切磋医道,他曾戏言这世上便没有难得到他的病症,言及麻斑亦是不在话下。海勐此人说话虽是虚虚实实,但与医术之上却从不说假话。哎,都是老夫医术不精,令陛下焦虑了。” 老者正是药谷谷主百里松鹤,这数个月他一力研究疫病,虽是减慢了疫病扩散的速度,可却一直找不到彻底根治麻斑的办法。染病的区域更是越来越大,每天都有新染病疫之人,他也是焦虐不宁,寝食不安。 “老谷主休要自责,倘若不是谷主怕是疫病早已肆虐南翼了。只怪这场瘟疫来得太过凶猛,唯今只希望那医圣果真能治愈此症,不然便只能焚城驱灾了。”万俟瑜娑蹙眉说着,向来明霾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疲惫。 “老夫定说服海勐,请他早日为我南翼百姓驱除瘟疫。” “如此便有劳谷主了。”万俟瑜娑手指轻抚眉头,目露疵态。 “陛下的剑伤尚未好,注意休息,老夫告退。”百里松鹤起身一礼也不多言转身退了下去。 万俟瑜娑见他出去,拿起案上的青玉茶盏,饮了口参茶。蹙眉闭目,手指摩挲着茶杯,突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闪过一丝邪煞,手中一用力那青玉杯应声而裂。茶水从指间滑落,洒了一身。 殿角站着的官女忙惊呼一声便要上前,被他霍然睁开的双眸一瞪,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连话也不敢多言一句。 此时将军府的,北面,原本空旷的场地座座帐篷支立,防守甚严,驻扎的正是南洛帝的亲卫枭极营。此刻营中井然有序,多数营帐已经陷入了黑暗,偶有帐中传出鼾声,亦被巡防士岳沉重的步伐声掩盖。 月过中天,靠北一支较大的营帐中。三十个士兵分为两排拥被而眠,帐中只闻轻轻的鼾声。帐外传来巡营士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就在脚步声消失之际,睡在西面的一人霍然睁开了眼睛,幽眸于暗光下犹若苍水凝碧,凛然沉冷。 他扭头望向身旁睡在最西面的男予,见他睡得香甜,畔中闪过一丝暖意。凝眸望了他半晌才伸出手轻拍他的面颊,凑近轻声喊道。 “尘儿?醒醒。” 觅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望着黑沉沉的营帐,竟有不知身在何方。迎上归海莫烬带着笑意的双眸,这才清醒过来。 “到时辰了吗?我这就起来。” 轻轻甩了甩头,掀开被子便爬了起来。身旁的归海莫烬已从枕着的衣服下面翻出了一套银针,将其交给了觅生。 两人悄悄下床,归海莫烬猛然伸手在身旁熟睡之人的头顶百会|岤一弹,那人竟霍然睁开了眼睛。只是目光呆滞,竟似不能视物一般。归海莫烬对觅尘点了点头,觅尘手起针落,迅速在那人胸前四处|岤道施针,待银针拔出那人双眼又自动闭上,鼾声传来,竞似毫无所觉。 二人这般为帐中所有人施以银针,正好远远传来巡防兵的脚步声。归海莫烬揽过觅尘飞身回到床铺躺下,那脚步声尚才清晰了几分。 觅尘扭头对归海莫烬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见他唇边浮上笑意,眼珠一转抬手便伸向他的腋下。归海莫烬笑着钳住她伸过来的手,瞪了她一眼。见她目露委屈,唇边笑意越发荡开,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扯,低头便含住了她纤细的无名指。 觅尘不妨,,心头一跳。,嘤咛一声,帐中光线一亮,正是巡逻兵步至帐外。她赶忙用另一只于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向身旁的归海莫烬,只见他眼眸中全是笑意和得意。觅尘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待外面动静变小,被他拉着的右手手肘突曲正欲狠狠撞他一下,归海莫烬手腕一辅便扣住了她的腰,手臂一个用力便将她整个拥在了怀中。 “睡吧。” 觅尘只觉他的怀抱暖意融融,一股倦意袭上,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初亮,南洛帝便由亲卫队的护送下出了琉江城。锦盖飘扬,旗幡招展。南洛帝乘坐的巨撵被亲卫护在队伍中央,车轮滚滚向琉江城北的乌鹿湖而去。 觅尘骑在马上,跟着大队奔驰在满是黄尘的道上,一身铠甲只压得她背脊酸疼。只觉全身上下都被一起一伏的甲衣颠散架了。头上的盔甲更是压得 小脑袋不停晃荡。 她压抑了许久,还是抬起手重重地捶了两下颈脖。身旁稳骑马上的归海莫烬微微蹙了下眉,眸中闪过几丝心疼,几分无奈。 “再忍忍,很快便到了。” 觅尘听到他的话,扭头笑了下,挺直身板看向前方。他们身处队伍的后方,远远的她只见南洛帝乘坐的巨撵阳光下绚丽异常,金玉镶裹,翡绕珠妖,彩纱轻飘。撇撇嘴,心道真看不出这皇帝哪一点心急如焚,忧国忧民了,就会拿着什么天师哄骗百姓。 低头偷瞄了眼身旁的士岳,只见他们个个精神奕奕,端坐马上,只是倘若长久观察,却会发现这人目光却微显呆滞。如果不是亲眼得见,她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真有失心蛊这种东西。 之前她确也看过有关南翼蛊毒的医书,而去认真研读过,对于南翼的巫蛊之术也了解不少。甚至会用一些简单的蛊术,只是失心蛊这种蛊毒医书上说早已失传。失心蛊顾名思义就是被下蛊之人会有短时间的神志不清,会任由下蛊之人摆布而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选种蛊术觅尘初闻时便觉得神乎其神,以为是讹传,最多也就是和现代的催眠异曲同工。现在见到竟真有此盎,着实吓了一跳。 只是这失心蛊虽是厉害却极为凶险,从下蛊到毒发只有十个时辰。十个时辰后中蛊之人必死。而且必须在下蛊三十时辰后为中蛊之人用银针封住胸前四个关键|岤道,这样才能确保蛊毒不反噬下蛊之人。 失心蛊是如何下的觅尘不知,归海莫烬带她混进枭极营时他们便已经这样了,看到他二人竟毫无反应。只是这些人木偶一般也不说话,好在大队不是行进就是夜宿,这一队人又刚好是一个小队。再加上枭极营治军极严,觅尘观其它正常人也甚少说话,他们这队倒也没被发现异常。 快马行进两个时辰后,临近正午时大队终于到了位于两边边城中问的乌鹿湖。 觅尘只见隔着银光薄带般的乌溪,对面岸上海天士兵肃整而立,依稀可以看到那打头之人一身黑衣,宽袍飞扬,正是归海莫啸。 大队在溪边停下,觅尘只觉这乌溪被称作溪太过不切合实际,湖面起码也有三丈,方才远望烟波浩淼,现在近观更是气势滂湃。天水一线的极处,阳光照耀,白光粼粼。 觅尘尚要细望两岸风景,却是海天和南翼大队同时动了起来,缓缓向东移动。没行多久,河岸渐宽,只见不远处依山形成一处湖,_其上停着一艘百米长巨船,雄姿昂然,华贵雅致,想来此湖便是议和所言的乌鹿湖。 大队在离湖不远处停了下来,没一会觅尘便见湖面上多了两艘小船,那北面驶向巨船的小船上,赫然站着归海莫啸。可南翼这边的船上却不是南洛帝。 待两边船上的人上了大船,没一会南翼的小船便驶回河岸,这次南洛帝才登上小船。觅尘恍然明白,想来那巨船定是海天所置,暗笑这些人真够无聊。每日生话得这般勾心斗角,也不嫌累。 南洛帝上船片刻便隐隐传来歌舞之声,觅尘伸长了脖子,隐约能看到甲板上舞女飘扬的蓝袖。头上顶着重盔,身上披着重铠,她筒直要发疯,照这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脱。 身旁的归海莫烬见她蹙眉,微微侧身靠近她,伸手便抓住铠甲衣领提了起来。觅尘只觉瞬间轻松了不少,连呼吸都顺怔了。 “看情景怕是要等到晚上才能走脱,很累吗?” “没事。要是一会便谈完了,天不黑就各回各城,那我们怎么走?”觅尘小声说着,心中还是担忧。 “放心吧,三天能谈妥就不错了。”归海莫烬轻笑,望了眼歌声飘荡的巨船目露锐光。 果然,到旁晚十分,传出军令,就地安营。南洛帝和归海莫啸各自回岸想来是均不能接受对方的和谈条件。 觅尘望着被夕阳打得斑斓流彩的湖面,看着渐渐黑沉的天空,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失心蛊已经快满十个时辰,她真怕待蛊毒发作他们依旧找不到机会逃脱。 待到夜幕降临,两岸燃起的火把将坷岸照得壳如白昼。倒是没有巡逻士兵,只岸边站着三排弓弩手,紧紧地盯着对岸,海天那面亦然。 待到夜色深沉,南翼后防不知为何火把突然齐齐熄灭,尚未等众人回过神。一声惨叫传出,惊破了两岸的宁静。只听扑通一声,海天站于岸边的一名士兵跃进了湖中。 “南翼人愉袭了,放箭!” 尚未待南翼这边反应过来,海天已有散箭射了过来,惨叫声落水声不断,两岸都混乱了起来。 归海莫烬射出一箭,趁着黑暗,携过觅尘便纵入了黑暗,沿着河岸一直向东面飞奔。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传出惨叫的对岸,待众人回过神,两岸已陷入了混乱,再加上归海莫烬的速度极快,他和觅尘竟没有被发现。 觅尘被归海莫烬揽着,只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嘶喊声,莆矢飞流之声,落水之声,心间激跳。没一会那些声音便都远去,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急奔了没一会,远远只见一队寻哨兵打对面奔驰而来,归海莫烬薄唇一抿,将觅尘甩上肩头。 觅尘惊叫一声赶忙俯身抱住了他的颈脖,归海莫烬轻声一笑,手中动作却毫不停顿,从腰间箭袋中抽出三箭,飞驰间箭羽齐出,那打头三人齐齐倒地。还未待觅尘反应过来,他又飞快射出四箭,眼见那仅剩的四人尚未呼喊间已被取了性命,或倒于地上,或趴倒马上。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章 归营 归海莫烬带着觅尘尾随大队回到营区,两岸尚在忙碌着处理方才的混乱,觅尘远远见河岸上陈列着十多具海天士兵的尸体,心中有些难过。不忍多看,她怅然低头跟着归海莫烬进了营帐最中围着的乌金悬顶大帐。 方进帐,便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觅尘抬头正见归海莫啸宽袍轻笑迎上归海莫烬:“四哥今晚可让七弟猝不及防了。” 归海莫烬见他笑意连连,哏角却噙着一丝冷然,淡然挑唇:“急于脱身,七弟见谅。” 觅尘心知他们虽是得以脱身,但方才两岸的一阵混乱怕是归海莫啸的人死了不少,想起河岸上摆的尸体,上前一步道:“是我的错,倘若不是我吵着要去南翼,也不用…… 今晚海天战死的士兵,他们的家小我会……” 归海莫啸见她话语忽切,撇了眼归海莫烬,只觉一阵恼火。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讥笑道:“本王的属下战死,本王自会好生安抚其家小,这点银子本王还拿的出。尘儿是否太过看低本王。” 觅尘一愣,心中虽感委屈,却闭唇不再多言。见他狭长的双眸微眯着直盯着自己,眸中盛着几分怒火,几分炽热。觅尘正欲往归海莫烬身后后移几步,却是他先一步回头拉住了她的手。 “累了吧?” 感受到两道停留在面上的灼热礼线,一道温柔,一道炽烈。觅尘忙硬着头皮点点了头,竟有种拔腿便跑的冲动。 归海莫烬感受到她的不适,心中自是清楚。回头望向归海莫啸淡然道, “我先送她去休息,稍后再来与七弟详谈。” 他说罢便携着觅尘向帐外走去。归海莫啸恨恨地盯着两人,直到二人消失在帐中这才收回目光,只是怎么也压制不下心间翻诵而上的烦躁。大步跨向帐外,挥开帐帘便向江边走去。 大喝道:“都给本王警觉点。” 归海莫烬将觅尘送到准备好的营帐中,烛打下只见她面容憔悴隐着浓浓的疲惫,抱起她便将她安置在了锦塌上。一手帮她揉捏着脖颈,一手揉压她纤细的肩头。 觅尘轻笑:“你们男人喜厉害,穿那么重的铠甲还能行动如飞。不过战马更厉害,驮着那么重的东西还能飞驰如电。” 归海莫烬见她恢复了一牡精神,这才笑道:“有精神了就起来泡泡身子,不然明日身上更乏。我吩咐他们弄热水来。” 说着他起身便要住外走,觅尘享受地往被中窝了窝笑着看向归海莫烬的背影:“外面士兵知道你是谁啊?他们会听你的吗?” “那为夫便只有亲自烧水为娘子当一回伙夫了。”归海莫烬也不回头轻笑着便闪身出了营帐。 没一会他便跨步而回,端着一叠糕点走至塌前。 “吃些东曲,我去大帐议事,早些休息。” 见他弯腰将糕点放在塌前的小几上,转身便欲出去。觅尘忙唤住他,蹙盾微微一思抬头道。 “我想给南翼医治这场瘟疫。” 归海莫烬刽似早知她有此意,回头笑道:“找知道了,我会跟万俟瑜娑谈条件的,可不能让我的尘儿白操劳。” 觅尘一愣,摇头轻笑。住床上一躺便捻了一酥糕扔进了嘴中,只觉酥软可口,甜而不腻。满意地点点了头,又捡起一块来。 想到方才归海莫烬的话再次轻笑了起来。她和归海莫烬这次在南翼虽说没有见到大批大批感染瘟疫而丧命的南翼人,但那种气氛她却是浑浑切切感受到了。既然这种麻斑她有办法阻止,倘若视而不见,任由瘟疫蔓延夺走更多人的性命,她是说什么也不能安心的。 前两日她恼怒南洛帝的期险,又觉得这里终非现代,两个国家是对立的,而且时有战争。她心想倘若救了那些南翼人将来他们会不会便要在战场上对付莫烬,对付海天人,她这样是不是等于救了南冀人却害了海天。 这样的想法让她一直矛盾重重,心中也不知归海莫烬是什么想法,所以就没有再提起过治疗瘟疫之事。她本来以为归海莫烬已经忘掉了,她曾说过能治愈麻斑的话,没诚心他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想到终于逃离危险,也不必再为瘟疫的事日日矛盾,觅尘只觉心中轻松许多,整个人也精神了,畅快了不少。 没一会便有士兵送来了大木桶及热水,见他们将水慢慢注入桶中,腾起层层热浪,觅尘已是恨不能马上跳进去好好洗洗在南翼军营染上的怪味。见他们终于弄好,觅尘迫不及待地挥退二人,奔向木桶。 那两个小兵出了营帐,走出老远高个的回头望了眼,只见帐中影影重重,昏黄的烛光照在帐幕上,却看不到里面人的身影。 他呐呐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是谁,王爷竟让他用自己的浴桶,真是奇了。” 矮个人听到他的话面上也闪过几分不解:“是啊,王爷最喜洁净,这次出来也就带了那么一个浴桶,想来是没有办法吧,不过那浴桶怕是以后不会再用了。只是王爷干嘛吩咐我们在帐中另扯帷幕?一个大男人洗澡还怕人看不成,真是奇怪。 此刻的觅尘正哼着歌欢快地击打着水面,倘若她知道这浴桶是归海莫啸专用的,不知还会不会如此开怀。 许是晚上两岸之人都没能安寝,翌日直到辰时末两边才动作了起来。 觅尘醒采本以为已是很晚,用过膳食,出门竟见归海莫啸刚从大帐步出,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正欲往江边小船走。 他见觅尘出来,似是往这边撇了一眼,待觅尘细看,他已大步向前而去。觅尘四望看不到归海莫烬的身影,心知他此次出来虽说带着面具,但总也是越少人见到他越好,想来他是待在自己帐中。正欲揽个人问问,突然心中灵光一闪。 觅尘赶忙望向讧边,见归海莫啸正欲上船,她赶忙跑了上去,大声喊道: “王爷稍等。” 归海莫啸回身望着觅生飞跑而来,阳光跳跃在她的身后,整个人王若精灵般轻盈。他心神微震,尚未反应过来己开口冲执桨之人吩咐道:“等下。” 觅尘气喘嘘嘘停下,望着归海莫啸挑起的长眉,犹豫了下才道:“那个我……我想……” 见她吞吞吐吐,归海莫啸蹙眉喝道:“想什么?本王可没那么多功夫在这里跟你耗时间。” 觅尘撇撇嘴,抬头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上船?” 归海莫啸一愣,蹙眉道:“你去做什么,添乱。开船!” 觅尘见小船摇动着便向湖中划去,没一会便驶出老远。心头一急,便也顾不了那么多,御气便一个轻枞飞上了小船。此刻小船已划出许远,她又起跳的急,落在船尾,小船一晃她便向湖中跌去。归海莫啸忙一把拽过她,将她到甲板,恨恨道:“你闹够了没有! 觅尘先是差点掉进湖中,又被他吼的一惊,心中委屈眼眶一红更是不欲让归海莫啸看到,也乐抬头,闷闷道:“我真有事。’ 归海莫啸听她话语微颤,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甩开她冷哼一声:“站好了,掉下去可别怨本王。”觅尘听他这般说便自行走了两步,在船尾坐好不再多言。 待觅尘登上巨船只觉置身船上,更显船上富丽堂皇,甲板宽阔,踏之沉稳,雕栏画窗,宝珠镶栏,彩帷碧帘,蔚为壮观。 觅尘倚于画舫甲板的花梨木栏杆之上,任湖风吹过面颊,望着澄澈的湖面,远山近水倒映其间,她只觉此处风景极好,也难怪两国选此处为议和之处。 “这湖里昨晚可死了不少人。” 不远处的归海莫啸似笑非笑、不重不轻地丢来一句。觅生听罢哪里还看得到什么风景?蹙眉回身,脸上颇有几分愤愤。归洛莫啸见她这般却是轻勾唇角,往碧钞轻浮的船舱走去。 “不想惹事便老老实实呆在我身后。” 觅尘跺跺脚,见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心中虽是不愉可还是乖乖快步跟上也进了船舱。 舱中装饰精美,锦毯遍铺,归海莫啸在首位坐定,撇了一眼觅尘,指指身后:“坐我后面。” 觅尘答应一声老老实实过去,已有身着彩绸的丫鬟置好了软垫,觅尘在他身后落座。望着尚还空荡的对面席案微微有些忐忑,惦记着一会南洛帝见她在此,不知会不会故意刁难。她也知她现在算得上是两国的敏感人物,不过既然归海莫啸允她上船,想来该是不会有事吧。 觅尘想着望向归海莫啸只见他背脊挺直,墨发微扬,侧面在清风中尽显俊美。此刻小船又载着海天极为同来的大人登上了船,众人纷纷落座。 片刻后又一件脚步声响起,觅尘扭头正见万俟瑜娑大步而入,同样是一袭红袍,金冠束发,映着碧色纱慢轻拂,脚步间更是带入一阵清风。他似乎感受到觅尘打量的眼光,眉宇微跳瞬间便锁定了她,眸中闪过几分阴霾。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章 和谈 觅尘见万俟瑜娑望来,赶忙低下了头,只党他的目光锐利而森寒。感受到他将目光移开,这才重新抬头打量了起来。 只见万俟瑜娑身后还跟着几个南翼官员,另有一布衣老者看上去颇有几分道骨仙风,和这群人一起进来显得格格不入,一下子便吸引了觅尘的眼光。她望着那老者,心道这定是南翼那个期满百姓、满口乱言的什么狗屁天师了。 百里松鹤感受到觅尘的目光,花白的长眉一扬望了过来。觅生只觉他的目光慈蔼,望着她便如暖阳抚过。一愣之下撇撇嘴,暗道这位老者长的倒是慈祥,样子虽是不惹人厌,可怎么就竟干让人诟骂之事呢。心念一转,又觉得老头定是受万俟瑜娑胁迫,于是觅尘掉转目光狠狠瞪向迈步而来的万俟瑜娑。 哪知道她的目光刚刚落在万俟瑜娑面上,他便历目扫来,还微微蹙了下眉头。 觅尘目光再次与他碰触,再次低头避过,没有看到她身前的归海莫啸轻撇她的目光闪过几分浅淡的探究,身影微动挡住了万俟瑜娑的目光。 “一夜不见,陛下风采尤胜,不过是不是昨夜未能安眠,面色似乎有些不好啊。’归海莫啸朗声说道。 万俟瑜娑亦是朗声一笑:“哈哈,都说海天肇王红衣玉颜,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倒是把孤给比下去了。不过孤观王爷双颊微红,似是虚火上升之症,肇王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啊?若是不弃倒可说与孤听听,或可分忧。 “哈哈,本王倒不想陛下对医术也有研宄,这可真是南翼之幸,南翼百姓之福啊。” 觅尘听归海莫啸这般说差点没笑出声来。不就是信口胡诌了两句虚火上升嘛,便能扯到百姓之福。他这分明就是在提醒和嘲弄万俟瑜娑那南翼瘟疫之事。 觅尘低头听着二人一言一语你嘲我讽的,心道怪不得归海莫烬说和谈三日能谈成就不错了,看这样子怕是五天也谈不妥。 “王爷的这十侍从好生眼熟啊。” 听到万俟瑜娑似笑非笑的话,感受到他停在头顶的目光,觅尘将头垂得更低,心头暗骂,能不眼熟嘛,几日前在玉岭还刀剑相向呢。不过听他这般说,看来是不欲揭穿她的身份了,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厮果真是理亏在前,如今又求人在后,横不起来了吧。 “哦?那可就奇怪了,本王的这个侍从是第一次跟本王离京办事,以前可是没见过陛下的。”归海莫啸挑眉,再次移动身体挡住了万俟瑜娑的目光。 万俟瑜娑哈哈一笑,微抬右手示意归海莫啸入座:“肇王不必客气,请。” 归海莫啸见他以主人自居也不多言,只微微拱手:“陛下请。’ 待两方坐定,侍士奉上茶点,归海莫啸轻笑:“昨日本王提出的条件不知陛下考虑的如何了?” 万俟瑜娑将茶盅放下,笑道:“肇王何必这般急着商讨和亲之事,昨夜两岸发生混战,南翼死伤多人,海天怕也有不少人送命吧?昨夜倘若不是及时说明了情况,怕是两国伤亡会更大,孤派手下前往追击那两个贼子,不想二人竟是极为厉害,竞甩脱孤的追兵渡过了河。肇王昨晚亦有派兵,难道丝毫没有发现那两个贼人的下落吗?还是肇王不想抓到那作俑使者?” 归海莫啸挑眉:“陛下此话怎讲,难道陛下怀疑是我海天故意挑起事端?” 万俟瑜娑朗声一笑:“王爷误会弧的意思了,孤只是觉得此二贼子甚为可恶,意图挑起两国纷争,其心可诛。如今两国隔河和谈,南翼士兵也不方便过河拿贼,孤希望王爷能够早日将贼子捉拿。昨夜王爷的下属也有不少死在混乱之中,想来王爷定和孤一样牵挂此事,倒是孤多言了,自行罚酒一杯。” 觅尘听万俟瑜娑一口一个贼子只气得双目冒火,轻声冷哼了一下。 归海莫啸微微侧头,撇向万俟瑜娑:“昨夜混乱,陛下说南翼混进了贼人,还杀掉了三十来人,这倒是令本王疑惑了。本王听说陛下的枭极军可皆是武艺超凡之辈,如此被悄无声息杀死,可真是令人不解啊。” “不瞒肇王,那两个贼人用了失传已久的失心蛊,孤真是防不慎防啊。孤也提醒肇王一下,这失心蛊很是厉害,肇王也要当心啊,别再让那两个贼子有可乘之机。”万俟瑜娑叹息道。 觅尘只觉这两人甚为无聊,明明是大家皆心知肚明却偏偏不欲挑破在此说着暗语,不过她倒是听出来了,万俟瑜娑这是借着昨夜的事情,挑拨归海莫啸和归海莫烬之间的关系。 此时归海莫啸又是一笑:“对于该警觉的事本王自会警惕,当然,本王也不会疑神疑鬼、听风是雨。只是,本王还是要多谢陛下挂心。昨夜之事既知是误会,便没有必要耽误时间,那意图挑起事端之人自有下面留意,陛下与本王是不是该来先谈瘟疫之事?” “哈哈,那是自熬,孤也正是此意。王爷昨日提的条件孤和众卿商谈后觉得不是很妥当。” “哦?陛下请讲。” 觅尘听两人终于讲到正题上了,这才双眸一亮,微微坐直了身子。 “其它条件南翼均可答应,只是有三条恕孤不能应允。这其一,说我南翼有意欺瞒,要孤发国书公开向海天道歉,恕孤不能同意。” 万俟瑜娑的话方落便有一个南翼官员站了起来,义愤填膺道:“我南翼当初下国书求娶清尘郡主时国中并没有发生瘟疫,如此岂能说是有意欺瞒?却不知王爷此话是从何说起,但王爷可否请出能够证实我南翼早有预谋的证人。” 归海莫啸面容冷傲,看都不看那说话之人,只轻笑看向万俟瑜娑:“陛下说话历来都是任由朝臣插口的吗?我海天可是只有圣上准许朝臣方能依礼禀言,就是我肇王府,也万万没有主子说话下人任意插嘴的道理。” 万俟瑜娑冷冷撇了那朝臣一眼,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错误,忙扑通一声跪下,双颊已是由红转白。 “哈哈,我南翼讲求君民相亲,孤一向愿意听他们各抒己见,倒是让肇王见笑了。这第二个条件,要我南翼赔偿海天珠宝二十车,黄金二十车,绸缎、美女之类的,孤看也有不妥。孤以为将这些物品均减半方算公允。”万俟瑜娑说罢,见归海莫啸只是微微挑眉不置可否,便接着道。 “这第三个,说我南翼人潜入海天劫持了清尘郡主,要我南翼速速将人找到给海天一个交代,并且割霞、硐二城给海天以作补偿,选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我南翼从来没派人去抢郡主,孤的皇妃在和亲的路上被劫,如夺下落不明,孤心甚哀,尚还想向海天讨个公道。敢问肇王,您是送亲之人,孤的皇妃何以会突然失踪?” 归海莫啸冷笑一声:“这个问题陛下是不是该好好问问您的迎亲队伍,当日那伙强抢郡主的黑衣人虽是蒙面,可个个都是南翼发式,耳带银环,发结密辫,说得更是你南翼之话。那些被本王拿下的黑衣人胸前纹饰皆是南翼才有。本王虽是不才,可也知道,那些纹身皆是从出生便纹与身上,我海天可没有那般风俗。” 觅尘听了半天,只觉这二人着实好笑,她听着他二人的话都要以为白己真的失踪了呢。亏这二人能说得选般有板有眼,竟也不笑场。 “哦,那可真是一件怪事了,郡主失踪之时琉江已经封城,孤可记得清楚,琉江封城之后两天弋阳也封城闭关,如果他们果真是南翼人,却不知是如何进入海天的?听闻尘儿失踪,孤很是焦虑,自从那日孤与尘儿于戴相府一别已有两年有余。孤还记得那夜月色甚好,尘儿的闺房中燃着淡淡的桂香,梳妆台上还插着一瓶新开的蔷薇,孤用右手抚摸着尘儿……”万俟瑜娑满脸陶醉说着,狭长的眼眸有意无意撇向归海莫啸身后的觅尘。 觅尘听着他的话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竟会有如此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之人,她听他越说越过分,只觉一口气喘不上来急忽咳嗽了起来。 归海莫啸此刻亦是剑眉深蹙,微微侧了一下头,复又冷冷看向万俟瑜娑,拍案便站了起来。 “本王看陛下没有和谈的诚意,我们改日再谈。”说罢甩袖便往外走。 万俟瑜娑见他这般竟也不拦,眸中带过深思,撇了眼兀自傻楞的觅尘嘴角一勾,面上显现出几分趣味。 感受到那道令人难受的目光,觅尘才反应过来,看也不看万俟瑜娑一眼,赶忙起身快步追赶归海莫啸而去。她可不想在这里独自面对南翼的妖帝,谁知道他会再说出些什么话来,她脸皮没他厚,她认输。 万俟瑜娑见二人相继而去,执起桌上的酒盏轻吟,含酒与舌尖慢品,半响眉梢一挑,斜扯唇角,喃喃道:“翰王,慕王,肇王……清尘郡主……有趣啊。”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章 决定 觅尘匆匆步出船舱,呼吸到舱外新鲜的空气,这才感觉不再那般气闷。 回头狠狠冲飘浮的碧色纱幕挥了挥拳头,恨声道:“还一国之君呢,净说瞎话,怎么没染上麻斑!” 她的话刚落,碧纱轻浮,从舱中步出一人将她吓了一跳。她后退一步,扶着心窝,只觉心砰砰直跳。心道果真不能在背后骂人,就算骂的是坏人,也会因担心被发现弄的自己紧张兮兮。瞪眼看向那出来之人,却不是那方才白发飘飘的老者是谁。 只见他笑容满面看着她,困为笑意眼角带着世皱纹,越发显得和蔼可亲。觅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好人二宇,周身散发着安宁和慈祥,整个人就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百里松鹤见觅尘瞪着白己挤眉弄眼,面上不时还闪过几分不解,老人只觉甚为好笑,笑纹一漾道:“小丫头对老头子这张脸感兴趣?” 觅尘听他说话又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老者唤自己小丫头,知道他看出她女儿身,可也不介意。只眨巴了两下眼睛,喃喃道: “真像仙人,可怎么就当了巫师呢,可惜啊。” 说罢也不再看那老者,转身便向甲板北侧停放的小船走去,见归海莫啸巳在小船上负手而立冷冷看着湖岸,觅尘身体一起一落便在他身侧立定。小船轻轻摇晃了下,觅生见归海莫啸斜撇过来一眼,暗自吐吐舌头在船板上坐定。正诧异廖焙何以还不吩咐开船,却见那老者慢步走了过来。 觅尘见廖焙扶着老者竟也上了船,心下不免诧异,瞪大眼睛看着那老者笑道:“老爷爷,您是不是上错船了。” 百里松鹤抿须一笑:“老头子哪里得罪过小姑娘?” 觅尘一愣,心下一惊。暗道这老者眼神还不赖,蛮锐利的,竟能看出她那点小心思。赶忙呵呵一笑:“怎么会,老爷爷长的慈眉善目,欢迎您老前往海天。” 觅尘说罢起身上前扶着老者,让他在船上尘好。见船开动,冲老者咯咯一笑便走向船尾负手而立的归海莫啸。凑上前见他面容阴寒,不免有心头打鼓,正欲回身,归海莫啸却扭头瞪了过末。 “干什么?” 见他蹙眉,话语冰冷,觅尘也不介意呵呵一笑低声道:“那巫师怎么跟我们上岸?” “巫师?”归海莫啸挑眉。 觅尘见他似是不明白,侧了侧头撇了眼正闭日养神面容悠哉的老者:“你们可别看他长的慈祥,其实就是个超级大骗子。” 归海莫啸听她这般说,回头望了眼百里松鹤,见老者长须微抖,归海英啸不置可否地撇了眼觅尘,默然不语。 觅尘见他不说话只觉无聊,见小船快要靠岸,正难备施展轻功跳上岸却听他低声道。 “万俟瑜娑的话是什么意思?” 觅尘一愣,回头看向归海莫啸,见他眉宇紧蹙,眸中带着几分着恼,显得越发炽热,头一偏恼道:“他有病!我连他长的是?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7部分阅读 是扁是圆都没记住,你竟信他的话!枉我拿你当朋友。” 归海莫啸听她说不知那南洛帝是扁是圆心头一喜,眉结一松看向一脸气愤的觅尘:“那老者要到海天找医圣子。” “找师……医圣子做什么?”觅生诧异挑眉。 “他说医圣子能治好南翼的麻斑,这次两国和谈,一来是谈南翼欺哄海天之事,再来便是这治瘟一事。”归海莫啸轻声说道。 想起自己的老鬼师傅确实有一大堆治病的怪条件,觅尘有些诧异,她倒没想到医圣子还有不给南翼人治病的规矩,那老头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爱国之人啊。只是想不利海勐个老头还真有本事,居然能治天花,那岂不是就没她的事了?枉费她还矛盾了那么长时间,以为只有她这十现代人才能治疗天花,看来是小看人家古代人了。 撇撇嘴,觅尘望向归海莫啸:“你也赞成为南翼治愈麻斑吗?海天和南翼对立多年,我以为此时南翼瘟疫横行,海天会乐观其成呢。” 归洛莫啸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说,面上浮出几分狂傲,几分不屑:“我海天乃是大国,自有大国风范和气度,岂能如此阴险行事?南翼虽是国力甚强,但终是不及海天,也犯不着如此畏忌。纵使此番为南翼治愈了瘟疫,将来那世被救之人与我海天沙场对立,那也无可厚非。再者,南翼海天本来就接壤甚广,这瘟疫倘若一直得不到控制早晚必蔓延至海天。现在南翼的瘟疫还在控制之内没有酿成太祸,待到瘟疫一旦失控,百姓便再不会听官府之言,那样他们会发生暴动,会向海天逃难,到时候瘟疫便势不可挡。而且,自古以来瘟疫被用到战场之上的事举不胜举,倘若南翼与海天在此时开战,瘟疫肆虐,对两国来说都非好事,所以此次和谈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觅尘不想会听到他这般说,见他侃侃而谈,眉宇间自有几分威严,倒是和平常大不相同,不免盯着他看得出神。归海莫啸回头正迎上她怔怔的眼神,觅尘见他扭头忙错开目光呵呵一笑。 “倒看不出你还挺有远见的。” “你吵着要上船,不是说有事吗?”归海莫啸轻挑唇角,将她闷闷的话当赞赏接受。 觅尘眉头微蹙:“我本来是有事的,可你们谈几句就吵起来了,我也插不上话啊。” 此刻小船己经靠岸,觅尘先一步便跳下了船,挥手道:“我先回帐了。”说罢也不再等归海莫啸开口便向营帐跑去,回到帐中喝了一杯茶,直感怄意不少。出帐找了个士兵打听好归海莫烬的营帐,她便直冲他营帐而去。 挥帐而入,见归海莫烬正闭日打坐,微微一愣便在小竹塌上落座,随手取过桌上散落的书翻了起来。 片刻,归海莫烬悠悠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眼望向静坐的觅尘。觅尘感受到他的目光,扭头看了过来,见他笑着看自己,便将书放下,执起茶盏倒了一杯茶。起身将茶端上,归海莫烬接过,上下又看了她几眼。 呷了几口茶,轻描淡写道:“去做什么了?” 觅尘吐吐舌头:“好严肃啊,拷问?” 归海莫烬笑着伸手,一把将她揽过怀中:“恩,拷问。老实交代,不然大刑伺候。” 觅尘却是一乐,咯咯一笑侧头道:“我倒要看看翰王爷有什么厉害的刑罚。” 归洛莫烬见她笑语嫣然,面颊轻红,只觉她说话间仿若幽兰的气息便拂在他的唇边,如斯惑人。手腕一转,便将她整个拉进怀中,身体向后倒去,觅尘轻唤一声,回过神正压在归海莫烬躺下的身上,被他困得紧紧,不能挣脱。 她干脆也不挣扎,将头放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先说正事,我师傅要来了吗?” “恩。药谷百里老谷主跟你师傅是旧识,多年前曾听你师傅说可以治愈这种麻斑之症,所以南洛帝想请他为南翼治病。”归海莫烬低头望了眼趴在身上觅尘轻笑道。 觅尘抬头,将下巴搁在他的心跳处,诧异道:“那就奇怪了,既然早知道我师傅能治麻斑,怎么没早点来请他?” 心房处随着觅尘说话一沉一松难受的很,知道她是故意的,归海莫烬大臂一扯便将她拉下让她侧躺在身边,这才道:“你师傅虽是能治,但是似乎他的方法需要用贵重药材,而且需要很高的医术。仅凭你师傅一人之力,其实与南翼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南洛帝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希望你师傅和百里谷主合力能想出办法来。万俟瑜娑这是最后的努力了,怕是再不能控制麻斑,他便会下令封城烧城焚尸了。” 觅尘轻叹,心道那南洛帝看来也不容易。对于南翼的风俗她是听说过的,南翼历来都盛行水葬,南翼处于南方,山水尤盛,水资源本就充足。这也让南翼人也对水寄予了无限美好的向往和遐想,他们以为人死后沉入水中方能洗脱一切凡尘脱胎换骨,甚至得道升仙。相反,南翼对于罪大恶极之人才以火烧之,认为那样便能使其沦入地狱。这也是瘟疫盛行,而万俟瑜娑却一直未曾下令焚尸烧城的的原因。倘若他早下令烧城,也许瘟疫便不会一直蔓延下来。 “这么说还得我出手?”不再多想,觅尘轻笑问道。 “找想是这样的,要不我早带你走了,省得你日日出去瞎疯。” 觅尘听归海莫烬话语中带着几分恼意,侧头去看他,只见他面容微沉。她挑眉一笑:“不识好人心,我今日上船可全是为了你。我本来是想等他们谈到要我为南翼治疗瘟疫的时候提个条件的,哪里知道他们压根就没提到我。” 归海莫烬微微一愣:“提什么条件?” “我想让万俟瑜娑问问那百里谷主,倘若我能治好南翼的麻斑,能不能将红果参相送。” 归海莫烬不想她一直惦记着这事,心中一触,一股暖意混着浓浓的甜直升腾心间。他伸手紧紧揽过觅尘,轻叹一声:“就为你这份心,我也一定得把这毛病早日治好。” 觅生一笑:“怎么说的好像你配合治病有多伟大一样,倒是我这出力的大夫成了给你施加压力的恶人了。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跟归海莫啸说我能治疗麻斑的事情呢?他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啊。” 归海莫烬点头:“不急,先让他们谈着吧。一下子甩出筹码对方没有可比性,怎么能显出这筹码的贵重。” 觅尘一愣,心念急转,随即了然。他是想一步步来,要是一下子摆出她来,海天的条件定是会被南翼来回考量,就像今天的和谈一般挑出一堆毛病来。倘若先以师傅来谈条件,到时候再说出她来,那筹码高了,条件自然也是要提高的。而且现在是南翼急,海天不急,多的是时间跟万俟瑜娑耗,看谁先妥协。 撇撇嘴,觅尘叹道:“还懂递进,了不得啊。” 归海莫辉挑眉:“递进?” 觅尘呵呵一笑:“要是师傅知道他老人家还没我这个小丫头值钱,不知道会不会气得面红耳赤。’ 归海莫烬见她得意宠溺一笑。觅尘突然想起方才归海莫啸在船上的话,眼眸一转,望向归海莫烬:“你为什么同意我为南翼治疗麻斑?不怕将来这世人反过来跟海天作对吗?” 归海莫烬轻笑:“南翼早晚会归入我海天,我可不想到时接过的是一片废墟。只是担心你,你确有把握?我怕……” 觅尘忙打断他笑道:“你可真狂妄,这就当疫区百姓是海天的子民了?你不用怕我会感染上,放心吧,我不去南翼,只让他们带几个染病的百姓过来将治疗的方法示范给他们便好,不会感染上的。’ 归海莫烬听她说的轻松,不免挑眉,随即轻叹一口气,面容一整道:“有个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觅尘见他突然严肃微微诧异,翻身趴下,一手支头挑眉示意他说。 “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如今南翼欺哄在前,所承诺海天的二十城因为瘟疫横行,这和亲是暂时不成了。倘若这次和谈不成,说不定还有战火燃起。只是和谈一旦成功,你……此时开战非是好事,与两国都不利,我还是希望和谈能够成功。可那样的话,尘儿想要以什么身份为南翼治病?” 觅尘倒不像归海莫烬所说的是这个,这段时间她和他在一起游山玩水,倒是不曾想那么多。如今已经回到海天,经他这么一提,觅尘只觉再次回到了樊笼一般难受。心中一顿,这才意识到果真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自己的面对,微微蹙起了眉。 “南翼欺哄海天在前,现在国书中言及的二十座城池全部有麻斑,和亲岂能作数?不开战就不错了,难道归海印还要坚持将我送往南翼不成?”觅尘虽是这般说着,心中却有些不确定,想起临行前曾经言语激烈地刺激了一顿归海印更是悔不当初,只怪自己当时这么就那般意气用事。 归海莫烬见她笑容凝结,轻声一叹,将她揽入怀中:“和亲暂时是不会了,只是倘若你以郡主身份为南翼治好了麻斑,帮南翼渡过这次难关,那可就不好说了。南翼如今因为麻斑上下惶惶不安,到时候你会成为南翼百姓心中的圣人,必然得到他们的感激和爱戴,再加上之前的和亲之约,怕是万俟瑜娑想要取消和亲百姓都不会答应。对于海天,麻斑治好,二十城得保,朝中大臣也会再次提起和亲。皇上……” 觅尘蹙眉打断归海莫烬的话:“你不用说了,我了解。我老早就觉得那个什郡主的头衔是个麻烦,再有这次和亲的事情一闹,它就更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了,这次索性借着失踪我就不要了,我不当这郡主了还不行吗?谁爱当谁当去!反正现在我还在失踪之中,我便继续失踪下去得了。那戴府我也不怎么喜欢,只是舍不得大哥和云诺,还有就是想我那两个丫头。不过也没关系,这次回京,我自己置办一处府邸,再想办法将青黛和红研接出来,以后便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了。同在京城,也不怕见不到哥哥和云诺。我自己还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也不怕朝堂上那世人算计到我头上来,还有那个皇帝,没一个好东西。” 归海莫烬听她这般说,眸中闪过心疼和歉疚。轻声一叹:“是我没保护好你。” “你想保护还得看看我乐不乐意呢,我可不想老呆在你的羽翼下面,那郡主我是真当够了,要不是这个头衔我也不用老被囚在宫里。我决定了,我要换个身份跟你回京,至于什么身份我再想想。现在南翼麻斑越来越猖獗,我又刚好能阻止疫病扩散,你倒可以用这个做筹码与万俟瑜娑谈判,让他休要再提和亲之事,就当清尘郡主已经死了。迁有就是红果参的事,也要跟他提。我呢,从此便真正自由了,再没了羁绊,哎呀,我得好好想想回京后都做什么。’ 归海莫烬听觅尘越说越兴奋眉头却是微蹙,心头心疼、愧疚、宠溺、安心……种种情绪此起彼伏,想起京城中复杂的环境,终是化为一叹。心道,这样也好,从此他便能将她一直带着身边,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了。 觅尘见归海莫烬一直怔怔看着自己,自是知道他心中愧疚,轻声一笑。 “我真蛮高兴能甩脱郡主的头衔,你不用觉得歉疚。” 归海莫烬唇角轻动,却听到帐外传来脚步声,看向觅尘:“这几日乖乖在营帐里呆着,如今两国隔湖相望,此处不安全,别到处乱跑。’ 觅尘点头,却见归海莫啸一把掀起帐帘步了进来。见归海莫烬和她都坐在床上,双眸一敛,神色微变。觅尘赶忙从里塌爬了下来,笑道:“我先出去了,你们谈。” 说着便匆匆跑出了大帐,正欲住自己的帐中走,却隐隐听到一声熟悉的嚷嚷。她唇角一勾,便绕过归海莫烬的大帐向北面而去,没绕过几个帐篷便见远远的一处空地上,医圣子正吹胡子瞪眼地嚷嚷着,所嚷之人正是那满面慈祥的老者。 觅尘失笑,只觉这两位站在一起甚为有趣。同是花白头发、长须白眉、满面红光,可一十动一十静,竞都有几分仙气,让人疑是到了仙界。她正欲上前,却见两人同时望了过来。医圣子更是大叫一声奔了过来,绕着觅尘来来回回转了几圈。 觅尘见他站定,这才白了他一眼:“师傅您老依旧这么健朗,绕的我都眼花乐。” “啧啧,死丫头这样子可真丑,早世把脸上那张皮揭了吧,老头子跟你说,这张皮老带着可不好,这皮肤啊……” 觅尘扯下医圣子轻拍面颊的手,止住他的话:“停!您徒儿我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师傅还是不要操心了。” “你这女娃娃,让老头子唠叼几句能死啊!枉费老头子我千里迢迢从雒阳追到这里来,还不是怕你真被嫁到南翼去。女娃娃没良心,太没良心了。” 医圣子说着说着竟语带颤抖哽咽了起来。 觅尘这下可吓坏了,赶忙拉住他的手,听他的话更是心中一暖:“师傅,尘儿错了,回来酿好酒赔罪还不成吗?师傅一直跟着尘儿南下的?” “是啊,要不老头子怎么会在这里,还被那老家伙逮了个正着。尘儿看看,那老东西是老头子的死对头,你给为师乖巧点,气死他。”医圣子凑近觅尘小声说着,一面撇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百里松鹤,又冲觅尘使劲眨了眨眼。 觅尘诧异地瞪向医圣子:“什么?师傅跟那南翼的骗子还有这么深的交情?” “什么南翼骗子?” “就是那个天师啊!他竟骗人,说什么麻斑病是天神降怒,还好多骗人的鬼话。”觅尘撇向不远处的老者,一脸不认同。 医圣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天师?恩恩,老东西那样子果真不像好人!我去逗逗他!” 觅尘见他蹦跳着跑开,再加上面上不怀好意的兴奋,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孩。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师傅跟那天师交情倒是不错。 她远远见医圣子绕着那老者转来转去,可那人却异常淡定,都不怎么搭话,而师傅竟也不嫌无趣竟有越发兴奋之态,不免摇头跨步上前。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五章 种痘 觅尘刚走近,医圣子便一把拉过她:“徒儿啊,你说说,这老东西是不是看着就让人面狗心?一望就是面善心狠之人?” 觅尘见老者只是淡淡扫了眼医圣子,唇边还带着几分好笑,那样子就似在看自己的小辈,眸中尚还带着几分慈爱。觅尘只觉无奈,摇头将医圣子拉开,凑近他。 “师傅啊,人家都不接话,您自娱自乐,不觉得无聊吗?徒儿看,您老还是省省吧。” 跟耍猴一样,觅尘生生吞下最后一句,怜悯地撇了眼医圣子。医圣子白了觅尘一眼,望了眼兀自淡定的百里松鹤也觉无趣。眼眸一转,拉着觅尘便向不远处的大帐走,竟是不再搭理那老者。 “走,走。女娃娃,师傅带了一坛好酒,我们师徒好久不见,喝酒去。” 这下百里松鹤却急了,赶忙快步跟上:“勐兄慢走,方才你我商谈之事还……” “还什么还,老头子可没话跟你说,老头子也不会给南翼人治病,百里谷主还是快快回你南翼吧,老头子要和小丫头喝酒去了。”医圣子见百里松鹤追上,白眉一抖嚷嚷着一面拽着觅尘就往前走。 觅尘被他拉地脚步踉跄,忙拽住他诧异道:“百里谷主?” “就是那不要脸的老头,丫头,走,我们不跟……”医圣子拉着觅尘便欲再走。 觅尘赶忙挣脱他,心道坏事,正有求于人先把人给得罪了。硬着头皮走向百里松鹤长揖一礼笑道:“晚辈不知是百里谷主,多有得罪,还请百里老前辈见谅。谷主小女百里晓舞是我的朋友,前几日我们前往谷中打扰又承蒙谷中照顾,晚辈感激不尽,晚辈……” 医圣子见觅尘这般气得眉毛一竖便冲了上来,衣袖一甩嚷嚷道:“什么晚辈,什么见谅,女娃娃何时对为师这般恭敬过。老东西居然敢受我徒儿这一拜,看我……” 觅尘见医圣子抡起拳头便要向百里松鹤打去,忙拉住他,回头笑道:“百里谷主不妨到营中也尝尝师傅的好酒?” 百里谷主一笑:“小丫头的好意老夫岂有不领之理?老夫与你师傅乃是莫逆之交,小丫头要不嫌叫我……” “谁跟你是莫逆之交了?!老东西别瞎攀,你想让我徒儿叫你什么?尘儿,就叫老东西,不必跟他客气。走,跟师父喝酒去,老头子这坛酒可是按照尘儿的酿法添加了杂粮酿制的,帮老头子品鉴品鉴。”医圣子生生打断百里松鹤,拉着觅尘就走。 觅尘扭头却见老者也不生气,依旧缓步跟在身后。不免呵呵一笑,朗声道:“百里爷爷,以后我便这般唤您了啊。” “哎呀。”突然手臂一疼,竟是被医圣子狠狠掐了一把,觅尘回头正撞上他通红的眼眸。 “你这没良心的女娃娃,都没喊过为师爷爷,现在翅膀硬了倒喊起别人爷爷了,你……” 觅尘见他这般,忙回头冲百里松鹤尴尬一笑,拉着医圣子向一旁走了数步,凑近他小声道:“我叫他是有图谋的,我想要他药谷的红果参,再说了,师傅跟他有什么仇?我看百里谷主蛮慈祥的。” 医圣子听她这般说,微微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哈哈道:“好好,那红果参可是老东西的命根子,尘儿抢了它气死老东西。” 说罢又是一笑,面上再没有了悲苦之意,身影一闪便到了百里松鹤身边,抓起他的手拖着便走:“走,喝酒去,今日老头子高兴赏你两口我新酿的酒,也让你长长见识。” 觅尘见医圣子说变脸就变脸,再望那百里谷主,仍是淡笑不语,只觉有趣。似乎师傅怎么对待他,他都淡定以待,只觉这世上人与人相处果真奇妙,怎样的都有。 归海莫啸已命人为医圣子置办好营帐,医圣子拉着二人在帐中方桌坐下,从塌上将一黑色包袱抱至桌上,解开包袱,将几件破衣服随手一扯扔在帐中,露出一个黑泥封口的小坛。觅尘不免翻个白眼,暗叹师傅真是酒性不改。 起身步至帐外,吩咐小兵去取三个酒杯来,再回到帐中,医圣子已经将封泥打开,一股浓郁清冽的酒香似有若无撩人心痒。觅尘在小桌上坐下,见医圣子眉眼晶亮一副献宝的姿态望着百里谷主。而百里谷主闭目轻闻着酒香,面带笑意,睁开眼更是眸光清亮带着几分陶醉。 “好酒啊,勐兄这酒香气悠久,喷香浓郁,闻之各味谐调,恰到好处。夏清暑,冬御寒,能止吐泻、除湿及山岚瘴气,这般好酒,老夫还从未见过。” 百里谷主话语刚落,医圣子得意一笑,满脸开怀,哪里还能想起方才的针锋相对。凑上前乐呵道:“果真是没有见过的好酒?哈哈,老东西倒是有几分见识,还能闻出我这酿酒的杂粮用几味药浸泡过。” 说着起身夺过小兵刚入帐的酒杯、酒壶,觅尘忙执起酒坛,将酒缓缓倒至酒器中。 “色洁白,状若清露,观之诱人啊。”百里谷主锊须点头道。 觅尘只觉老头很会拍马屁,再瞧瞧自己师傅那边,跟得了多大便宜一般,不免撇撇嘴。为两人倒好酒,又是一翻品评之后,望着医圣子拉着百里谷主的手把酒言欢,觅尘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变脸。听着两位老人兴致勃勃地从酒讨论到医术,再讨论到救人时遇到的趣事。觅尘倒也不觉无趣。只不停添酒,酒过半坛,却听两人终于扯到了正题上。 “勐兄,你果真可治麻斑?” 医圣子见百里松鹤目露紧张不免一笑:“果真能治,只是需要青笏草为药,老伙计看纵使我愿意相帮,又能救几人?” 百里松鹤听他话语带着几人无奈,也是眉宇一蹙,带着几分哀伤。随即面色一整道:“能救几人便救几人,我百里山庄将所有珍藏的青笏草都拿出来,总……” 医圣子摆摆手:“药需青笏草配,但尚需辅助老头子的针灸之法方能见效,纵使老头子不吃不喝凭借一己之力又能救的了几人?” 百里松鹤微微一沉吟,抓住医圣子的手:“让陛下将已不可医治的城封锁烧毁,勐兄可否将针灸之法教我药谷弟子,大家齐心协力,从疫病最轻的城池开始……” 觅尘见百里谷主果真如同传闻中的一般医者慈心,不免生出几人儒慕之情,见此眼眸一转轻笑道:“百里爷爷,倘若有人能彻底解决这次疫病,是不是要您做什么都可以?” 百里松鹤一愣,随即笑道:“疫病涉及数十万百姓,倘若一直扩散后果不堪设想,老夫医术不精,心中有愧。倘若真有人能救治百姓,百里松鹤自是做什么都高兴。” “哦?用您谷主的红果参答谢也愿意?”觅尘心头一乐冲口而出,分明感觉到医圣子似有深意地撇过来一眼。 觅尘本以为百里松鹤会思考片刻,不想他竟当即哈哈一笑。 “自然是愿意,一颗红果参换数十万生命,怎么说也是值了。” 觅尘倒是一愣:“我听说当年您老抗旨……” 百里松鹤摇手笑道:“当年宫中下旨要老夫进献红果参,那是太皇太后想以红果参恢复青春貌美,我自然是不能允的。红果参珍贵,自是用在它该用的地方,救该救的人,岂可随意浪费。这此不同,倘若真能以它解百姓之苦,那也是用得其所,老夫做梦都觉赚到了。” 医圣子昂头灌了一口酒,啧啧道:“装的跟圣人一样,当年你就是用这副嘴脸将影妹骗到手的。” 觅尘听到百里谷主的话,只觉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再听医圣子的喃喃声,不免一愣,暗自好笑,不欲探听师傅失败的恋情,她起身长揖一礼,朗声道:“尘儿先谢过百里爷爷了。” 说罢便向帐外跑,直冲归海莫烬的营帐而去,心道百里谷主要是知道她拿红果参只是做辅药为归海莫烬治疗味觉失常之症,不知会不会气得吹胡子。 医圣子最后还是被百里松鹤说动前往南翼一试,接下来的两日,归海莫啸和南洛帝每日都在巨船上上演讨价还价的戏码,觅尘对和谈之事已经不在那么关心,只依稀知道两国已经初步商讨好了条约定案,只待最后敲定便水到渠成。 第二日旁晚,归海莫烬吩咐觅尘先休息,自己却去了归海莫啸的大帐,没有像以往那样看着她入睡。觅尘翌日醒来猜想他定然已经将自己能为南翼彻底根除麻斑的事情告诉了归海莫啸。 果然,这日便传出和谈有变,需要重新商定的消息。觅尘却依旧优哉游哉地在归海莫烬和医圣子的两处大帐间转悠,只静静等待着事态进展。她猜想用不了多久南洛帝便会妥协,因为毕竟  南翼已经等不及了,而两国在此消磨的时间也已不少。 果然,隔日,议和条约就被正式签订。觅尘以医生子徒儿的身份为南翼治病,两国达成和议,两年之内互不扰境,和平共处。南翼瘟疫倘若得除,为表谢意,南翼将割五座城池给海天,并赠送黄金珠宝等,且竭力找寻失踪的清尘郡主送还海天。 觅尘对于割的那五座城池并不在意,只道,这样她也算是还了点归海莫啸的恩情。想来,有了这五座城池,他回京交差,纵使她失踪不见归海印也会对他大加表赞的。 和议达成的当日两国便各自派出快马公告全国。归海莫烬说南洛帝已经答应不在提和亲之事,亦不会将两人秘密前往南翼之事宣扬,觅尘总算放下了心头的最后一块大石。 翌日清晨,觅尘在归海莫啸和归海莫烬的陪同下再次登上了那座巨船,上船便见南洛帝面容阴沉站在甲板上昂首望着远方。听到他们上船转过身,目光直接穿过先一步上船的归海莫啸锁定了觅尘。 觅尘抬头见他目光阴寒直盯着自己,眼中的愤怒熊熊燃起,竟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不免打了一个寒颤。归海莫啸已是迎了上去,笑道:“陛下马上便不必为瘟疫之事担忧了,怎么本王看陛下似不太高兴的样子呢?” 此时归海莫烬也已上船,将觅尘护到身后,目光如炬四下打量着船上的每一个南翼人。见毫无异样,望了眼船头闲谈的归海莫啸和南洛帝,目光停留在南洛帝微眯的眼角,靠近觅尘小声道:“等下我陪你进去。” 觅尘扭头正欲拒绝,见他目光坚持便轻笑着点了点头。此时南洛帝和归海莫啸已慢步走了饿过来,南洛帝斜勾唇角笑道:“有劳陈清,陈公子。” 觅尘听他用了她和归海莫烬前往南翼时信口胡诌的名字,还一字一字咬得清楚,心头不舒服,忙胡乱点了点头:“敢问陛下,可以进去了吗?” “一切已经按照陈公子所说准备好了,请吧。” 几人先后进入船舱,此刻舱中已经不同上次之景,中间架起木板,将船舱隔成了两间小屋子。觅尘径直走向小门,侍女将门打开,她跨步而入,归海莫烬随后。 归海莫啸本欲跟上,望了眼身旁的南洛帝,脚步一滞。回身轻笑,两人便在外舱落座,依旧继续着方才在船头的话题,只是归海莫啸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撇向里舱,心中难免担忧。 “肇王爷似乎很忧心里面情景嘛。”南洛帝似有所指道。 归海莫啸收回目光浅笑轻饮杯中清茶,这才朗声笑道:“哈哈,那是自然,里面情景可关系到本王能不能顺利回京交差,关系到我海天五座城池,本王自是紧张。怕是陛下比本王更紧张吧?” 归海莫啸刻意加重“海天五城”四字,南洛帝拿着杯盏的手一紧,杯上已是一条裂痕,险些捏碎。他面上却是一笑,轻轻放下杯子:“孤自是关心,不过孤看肇王倒是更担心那位公子,孤观那位陈公子极为年轻,肇王倒是对其信任有佳,确信其能医治瘟疫。那陈公子有肇王如此青睐,真是他的福气。” 归海莫啸听他话中有话,颇有几分嘲讽滋味,面容不变,但笑不语,心中却隐隐不是滋味。 此刻里舱之中觅尘正细细观察着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他浑身时冷时热,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都已经出现了皮疹,觅尘正欲细细检查他手臂上的皮疹。他突然一阵恶心,扑倒床边吐出一堆晦物来。 好在归海莫烬将觅尘及时拉开,这才幸免于难。觅尘忙吩咐侍女处理那些晦物,并吩咐将处理晦物用的物器一律烧毁。好在里舱窗户洞开,还燃着清毒用的药草,没一会那股难闻的气息便已消散。 觅尘上前细细检查了他的皮疹,只听百里松鹤道:“他这样的疹苞大概是发病两天时会有的症状。” 觅尘点点头,回身道:“这种麻斑主要是通过飞沫吸入或是直接接触感染的,感染之后不会立即表现出来,染上这种麻斑起码会有几日左右的潜伏期。之后病人发病很急,有的病症刚发作一日便可夺人性命。” 百里松鹤微微蹙眉:“几日的潜伏期?” 觅尘点头:“没错,这几日可能看不出任何症状,可病人其实已经感染了麻斑。麻斑的感染性很强,所以对麻斑病人要严格进行隔离,病人的衣、被、用具、排泄物、分泌物等要彻底处理。” 百里松鹤同意地点头:“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麻斑依旧得不到控制,不断蔓延。如今南翼已有十多万人死于麻斑,这才仅仅不到半年时间。” 觅尘听他这么说不免感叹,想起清朝来,清朝时天花之猖獗可怕简直就如艾滋病,人人谈虎色变。别说是百姓,就是紫禁城的高墙与重门,也未能抵挡住天花的肆虐横行,顺治、同治两位皇帝便是直接死于天花。就是一代圣主康熙也因为天花,脸上留下了永久的麻子。 不再多想,觅尘看向床榻边站立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问向不远处一身官袍的南翼医官:“他便是……” 那男孩竟似知道觅尘要问什么,跨前一步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朗声道:“只要公子能医治好瘟疫,让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觅尘不免一愣,赶忙扶起他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要你的命,只在你身上做一个小小的实验,也好证明我的办法有用。” “实验?不管公子做什么,我都愿意,都不怕,公子只管动手就好。” 觅尘见男孩一脸赴大义般的豪情凛然,不免有些无奈。看向百里松鹤和一直沉默不语却面露好奇的医圣子,轻声道:“我这办法其实很简单,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因为人一旦接触一定量的有毒物品后,就能获得对该毒物的抵抗能力。比如说常常对某人用一种迷幻药,那么长期以后他便会产生对这种迷幻药的抵抗能力,这种药可能便不能如最先那般迷倒他很久,甚至已经失效。” 归海莫烬听觅尘举例子竟举到迷幻药上,不免有些好笑,掩在黑巾下的唇轻轻牵起。 觅尘见百里谷主和医圣子点头认可,便又道:“我的办法便是利用这一点,将麻斑病人身上的干痂研磨成粉末,然后将这些粉末吹入他的鼻内。这样他便会得上轻度天花,但症状很轻,只要注意控制,喝些百里谷主为麻斑病调制的药剂便定能康复,这样他的体内就能产生对麻斑病的抵抗力,就不会再染上麻斑了。 觅尘见百里谷主和医圣子面上若有所思,最后均是眼眸一亮。不再多言,转身正欲取痂,百里谷主却跨前一步。 “还是老夫来吧,陈公子的意思老夫已经明白了,一定按照公子的意思来做。” 觅尘微愣,随即也不推辞,退了开来。见医圣子好奇地也凑了过来,觅尘笑着看向归海莫烬:“我说了没什么危险吧,你偏不信。” “你这办法当真管用?”归海莫烬不免挑眉,只觉这法子着实太过简单。 觅尘耸肩,凑近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呢,试试看吧,我还真没把握。” “你……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归海莫烬一愣,正欲指责她,可看到她眉头微锁,终是转为无奈。 “我不那么说,你会同意让我试?” 觅尘虽是这般说着,心头却不免有些担心。她从没有治麻斑的经验,只是凭借前世的记忆,知道有种人痘这种说法,只是似乎这种方法成功率不是特别高。同治皇帝便是种过人痘,但依旧感染天花去世的。后来中国的人痘法传往国外,渐渐发展为种牛痘,这才有了免疫学一说,也有了后来的疫苗,这才彻底让天花在全世界绝迹。 她倒是知道牛痘比人痘来的安全,可这段时间她翻遍了医书也没找到有关牛痘的记载。问了百里谷主和医圣子他们也没听过牛有出痘的症状,这让觅尘异常奇怪。 没一会百里松鹤已经按照觅尘的法子给男孩接种了人痘,吩咐侍女将男孩带到另一处观察,一行人出了里舱。 “接下来就只剩等了,这两日那男孩定会有不适的感觉,但很快便会好。然后再让他跟患有麻斑重症的人呆在一起,只要他不感染麻斑病那便说明我的法子管用。只是这种办法因人而异,也可能二十个人中有那么一个就是产生不了抵抗力,所以该注意的还是注意为好。” 觅尘将面巾摘掉,又去掉鹿皮手套,侍女忙拿去处理。她一面说着一面在铜盆中净手,接过毛巾拭干。回头见归海莫啸和南洛帝迎了上来,忙退后两步站在了归海莫烬身后。 “怎么样?”南洛帝上前急急问着百里松鹤。 百里松鹤捏须一笑:“老夫看兴许能行,陛下且耐心等几日便知结果。” 觅尘见归海莫啸和南洛帝听到他的话又望了过来,不免心头打鼓,暗自祈祷那男孩一定要产生抗体,不然她这次丢人丢大了。 “尘儿的法子要是真管用,老头子可要好好气气那老东西,让他知道什么叫名师出高徒。”医圣子凑到觅尘耳根笑道。 觅尘被他一起一伏的胡须弄得耳根发痒,忙退开两步,瞪了他一眼:“师傅要真想徒儿成功就去找找那牛痘,这东西比这人痘管用多了。” “好,老头子这就去找。”医圣子瞪了眼百里松鹤,说罢竟真笑着而去。 觅尘心道这两位虽是当今名医,但只限于为人看病,兴许牛痘是有的,只是他们从没留意动物的病,所以才不知道。显然她的想法百里松鹤也想到了,他请奏南洛帝在南翼发出通告,找寻出了麻斑的牛,一时间弄得举国上下皆寻牛。 十日后觅尘的法子总算得到了验证,那被接种了人痘的男孩被关进麻斑重症区整整七日仍活蹦乱跳。而南翼也找到了牛痘,百里松鹤将牛痘按照觅尘所说之法取牛痘中的淡黄|色浓浆接种到一南翼人的身上,过了两天又将麻斑浓浆接种到他身上他毫无不适。 南洛帝甚喜,通告全国,疫区开始了沸沸扬扬的接种牛痘事情。南翼一时间百姓欢腾,无不称颂南翼神医陈清陈公子,还有不少地方都为这位公子立起了长生牌位。 而此刻的觅尘和归海莫烬已经踏上了回京之路,觅尘也从百里谷主那里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红果参,只待两人到达下一个大城便搜集需要的其他药材为归海莫烬早日将病治好。 此时已经是初春,春风送爽,天地回暖,一路莺歌燕舞,落花红红白白、飘飘絮絮铺满上间,衬着山峦上的碧萝翠树,路旁带带绿水,暖意融融。觅尘回想这半年,只绝恍若一梦,出京时  她是被逼而嫁的郡主,如今已经是顶着神医之名的自由人了。 这般想着只觉心情甚好,一路笑语嫣然,赏景嬉闹。归海莫烬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将心头的愧疚放下,只觉不再做那郡主其实也并非坏事。 |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六章 配药 清晨的松林弥漫着动人的清香。日前刚刚下过一场春雨,山野清新如画,林中蘑菇如雨后春笋般贪婪地生长。 晨曦映照着远处山间的梯田油光澄绿,青葱色的嫩苗在光影下跳跃,溪水柔若玉绦,泛着细碎的波光。山野间小花碎散,盛艳娇媚。 清晰如铃的马蹄声踏碎了山间的静谧,两匹通体乌黑的高头的马载着一蓝、一白两道身影迅速地从山道奔驰而下,如同船桨急划搅破了一池碧绿。 觅尘先一步策马从山道上冲出,勒马山道,马儿长鸣一声前蹄踏起,溅起一片青泥。她俯望着山脚下已然呈现的城池,伸手摸向怀中放着的小锦盒,回头嫣然一笑。 “到了,椟阳城。” 归海莫烬听她话语带着显见的愉悦,不免心中一触。望着安睡在一片青葱山脉间的椟阳城,他御马将水袋递给觅尘。 “喝些水吧,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眼前的椟阳城是一座被群山环抱着的城池,因盛产各种药材而闻名海天,更是全国重要的药材集散地。觅尘从拿到红果参就一日也不愿多等,只欲早早筹备好药材早些给归海莫烬治疗。 赶了几日的路,如今全国最大的药材集散地椟阳城在望,觅尘心情舒畅,回头接过归海莫烬递上的水囊,昂首便咕咚咚地喝了几大口。 清澈的水珠落过樱红的唇角在她尖尖的下巴处流连,映着天际的晨光宛若玉中凝珠,闪烁着宝石的光彩。归海莫烬右手微抬,看也不看她仍回的水囊手腕一翻便已将水囊挂在了马上。 唇角轻勾,他大臂一揽便将觅尘拉进了怀中,那颗晶莹的水珠滴落间以被他接入双唇之中,轻声一笑在觅尘下巴处留下一吻。让她好生跨在马上,双腿一夹,驰焰奔腾而出。 ?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8部分阅读 两人到了椟阳城,只见城中甚为热闹,街上熙熙攘攘,药铺林立,满街都弥散着药草的香味。觅尘打算在此呆上数日,等将归海莫烬的味觉治好再行赶路。 椟阳城有一处街市,路旁小院林立,是专门为前往城中购集药材的客商所建,用于短期出租。由于前来椟阳城购置药材的多是一次需要数十种药,甚至上百种。这样,聚集这些药材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商旅又需要妥善的地方安置药材,遇到一些贵重药材更是想要亲自看管,这样住旅店便显得不是很方便了。长久以后,这椟阳城便专门形成了这样短期出租的独门小院。 觅尘和归海莫烬在城中用了些膳食,便找了一家这样的小院租了下来。院落不大,却收拾的很整洁干净,房舍也仅东西各两间,屋中一切极为简洁。院中藤萝轻垂,木架带翠,架下一张青石小桌,三只大石小凳。墙角一带还植着一捧罕见的兰草,叶丛翠绿,端庄秀丽,静吐芬芳。 两人正午安置下来,下午觅尘便投入到了采购的行列中。古代的医书中并没有多少涉及人味觉的内容,归海莫烬这种病太过罕见,她翻遍了所有医书也未能找到与之相似的病。她经过一年多的研究,用不少小动物做实验,这才弄清楚舌头上味蕾的分布,进而找到了医治之法。 需要的药材虽是种类繁多,但多是常见药物,虽是有三种药较为珍贵。可椟阳城不愧是药材城,临近傍晚时觅尘已基本买到了所需之药,只除了一味筠楠草。 这味药本是很普通的草药,各处药材铺都该有,可偏偏觅尘问遍了城中所有药铺,竟都说已于前日被人全部收购走了。觅尘这才恍然想起那筠楠草似乎正是南翼治疗麻斑所需的主药草,她  无意中听百里松鹤说过,南翼筠楠草早已在封城时用尽。 却不知是何人这般消息灵通,竟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将城中筠楠草收购一空。觅尘不免有些失落,那么多难找的药都集齐了,偏偏岔子出在这一味普通的药草上。 归海莫烬一直陪着她,见她从街头最后一家铺子出来,面容寥落,眉间染着浓浓的不快。轻笑拉起她的手,挑眉道:“好了,这一路我们留意着些,总能买到的,不差这几日。” 觅尘回头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也不知道是谁,手真快,这才几日功夫,竟能将筠楠草收购一空。 心中不免郁郁,她这一路总想早日治好归海莫烬的病,赶路极快。他们从弋阳动身时刚刚确定她的种痘法管用,现在两国边境还未开放,而这人已是先一步将市面上的筠楠草收购一空,还全用的是常价。到时候转手到南翼,怕是多高的价都能甩脱。 “真是j商!”觅尘越想越气,跺脚噈道。 此时已是斜阳西落,绯红的霞光铺满西边,令觅尘脸庞染上了轻红,仿若蕴上了一层光环。只是眉宇间的折痕是那般明显,那般让归海莫烬心动、心悸。她的焦急,她的羞恼他看在眼中,暖在心间。正欲抬手抚平她紧蹙的眉,觅尘却猛然望了过来。 “你等等。” 说罢,她便甩开他牵着的手向药铺跑去,归海莫烬跟上。只见她扔出一锭银子,抱拳问向那掌柜。 “敢问您能否告诉在下,那购买筠楠草的人住在哪里?可还在这城中?” 掌柜一愣,半响才道:“本来这些事,我是不好告诉公子的。可看公子确实是急需筠楠草,哎,罢了。我就告诉公子吧,昨日药铺的筠楠草皆被送到了方街东面的孔府。至于药还在不在,那我就不知道了。” 觅尘眉眼一亮,抱拳道了声谢,转身便欲走,掌柜的却又唤住了她。 “公子,这银子我是不能收的,客人的事我本不该透露,若非公子情急,我是万万不会说的。我非是为这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觅尘一愣,随即双手接过,长揖一礼,又道了声谢,这才跨步出了药铺。见归海莫烬定定看着自己,不免脚步一顿,双眸瞪大检查了下身上,只觉并没有什么不妥。 抬头却见他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觅尘疑惑上前:“怎么了?” 归海莫烬这才恍然回神,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宛若骄阳:“没事。走吧,去孔府。” 觅尘咯咯一笑,打先取下马栓上的缰绳,翻身上马,便扬鞭向东而去。 两人一路相询,等到达那孔府时已是夜幕降临。觅尘御马黑门大宅,只见高高的门楣上悬挂着镏金大匾,上面以隶书端正地写着两个字“孔府”。府门前,两只红灯高挂,烛光明亮打在黑漆大门的鎏金门环上,富贵之气彰显。 觅尘和归海莫烬对望一眼,这才翻身下马,提步走上青石台阶。归海莫烬上前叩门,没一会便听里面传来脚步声。乌漆门被打开,发出沉重的声响。一名年长的家丁看到他二人先是一愣,然后喝道:“你们是何人?” 觅尘微微一笑:“我们有事拜访你家公子,还请通报一声。” 那家丁上下打量了觅尘两眼,见她锦衣薄衫,玉冠束发,眉目淡雅,有一股掩饰不住的书卷气质。而她身旁的男子亦是高大威武,身形挺直,自有一番不敢仰望的凛然。微微一思,倒也不敢怠慢。 “两位贵姓?小的也好通报。” 归海莫烬跨前道:“你只说我们是为筠楠草而来。” 家丁应声,正欲关门院中却传来声响,觅尘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问着。 “怎么了?” 家丁忙迎了上去,觅尘隔着门缝见他和一个身着墨绿锦袍之人说了几句,那人目光锐利望过来一眼,吩咐了一声什么。 “你们等等,公子要出门,马上就出来了。”家丁一面说着一面已将大门打开。 没一会果然一群人拥着个雪衣锦缎之人向这边而来,明灯开道,那雪衣之人身影欣硕,如若笼在光影中。 觅尘定睛去望,只见那人转过一处石屏,雪袍滑动,缓步行来,灯烛映得他整个人身影清隽 ,皎若雪莲。 他若黑缎般的长发仅用一跟碧玉簪轻轻簪住,乌发碧玉下,散碎的额发随着步履微动。那人似在思索着什么,一直低着头,虽是看不到面容,但身形飘移间仿佛清风舞动朗朗明月,又似流云漫卷一湛晴空。 觅尘只觉这人极为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待其走近,看清他的面容,觅尘才惊呼一声。 舒眉淡淡,狭眸微挑,双唇平实若带笑意,正是素有弯月公子之称的萧潋晨。那日北纥人用霹雳弹攻入咸阳城,他心知回城也是无益。便一路往雒阳城赶去,只道倘若戴峋翔没能将消息送出,他也好补救一二。一路直追,没多久他便遇到了归海莫烬的黑翊军,心知雒阳已经知道咸阳境况,不欲耽搁援军行程,于是他便隐在山间没有露面。 之后北纥退兵,圣驾回京,御前听封。他也因为那迷惑北纥军的一箭,而被赐予“海天第一义商”之称。 觅尘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萧潋晨,有些诧异,随即了然,暗叹这人果真是个好商人。 不免又想到上次见他的情景。那次在咸阳尝,此人提出计谋的同时向在场的每一人都索要了一纸墨宝。觅尘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回雒阳后竟果真有萧府之人前来要画,还说最好题材取自咸阳守城。 她随意写了一首诗,后来听说归海莫湛、归海莫啸、邹苑曦、大哥和云诺也都被要了画。那些书画随即便被这萧公子挂在了萧氏各地酒楼最后的雅间之中,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富贵之人,争相竟价包下雅间瞻仰咸阳英雄的墨迹。 觅尘正怔怔出神,萧潋晨却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轻呼声,抬头望了过来。 只见门廊高灯下站着一个清隽公子。面若冠玉,双眸清澄,一身蓝衣,似有光华流动身间。莫名地他脚步一顿。再看向另一人,只觉那人俊朗中带着一丝刚毅,面色沉静,从容若定,虽是布衣简杉,却仍让人感觉到渊亭岳峙般的坚韧和沉稳。萧潋晨眸中闪过几分疑惑,几分思索。眉宇微动,这才重新跨步而出。 门前的家丁已是先一步迎了上去:“公子,这两个人说有事要拜见公子。” 萧潋晨微微点头,抬手止住他,快步便迎了上来朗声笑道:“两位公子萧某有礼了。” 归海莫烬抱拳道:“萧公子客气了,我二人贸然造访唐突了。” 觅尘深恐自己的声音让萧潋晨有异,便只抬手施礼,淡淡而笑。 萧潋晨见他二人都无自我介绍的打算便也不多问,笑道:“哪里哪里,敢问二位何事找萧某?” “我二人有急事需筠楠草为药,听闻公子收购了这城中全部筠楠草,故而寻到此处。希望公子能出让一些,不知可否?” 萧潋晨微微挑眉,舒缓一笑:“两位欲要多少?” 归海莫烬这才看向觅尘,觅尘故意将声音放粗,躬身一礼:“不多,只需二两入药。” 见萧潋晨微愣,觅尘笑道:“现在不是筠楠草生长的季节,不然也不会来麻烦公子。” 萧潋晨抬手轻笑:“客气,只是二位能否稍等片刻。筠楠草已于一刻钟前运往南城门了,我唤人取予两位。萧童,带两位客人到亭上奉茶,萧榔,你去荣叔那里一趟,取回些筠楠草。二位府中请,萧某尚有事在身,就不多陪了。” 萧潋晨吩咐着身后的两个家丁,转身对归海莫烬和觅尘长揖一礼。此刻巷口一辆精巧的马车正飞驰而来,明灯摇曳,车轮滚滚。 归海莫烬抱拳道:“多谢公子,我二人便不入府了,与这位萧榔小弟同去南门可好?” 萧潋晨望了眼萧榔:“如此也好。小榔,好好照顾两位公子。见了荣叔便不必回来了,跟着车队南下吧。” 那萧榔看上去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听到萧潋晨的话,乌黑的眼眸一亮,笑脸一扬便应声道:“谢公子。公子放心,小榔一定照顾好客人。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多谢,告辞。” 归海莫烬抱拳道,觅尘也施礼淡笑,两人见萧潋晨含笑相送。双双下来台阶,跨马扬鞭跟着那萧榔向东面驰去。 此刻那辆精巧的马车已经自西面巷口疾驰而来,停在了孔府门口。萧潋晨却久久没有抬步,只凝眸望着东面,半响才轻喃一句提步下了台阶向马车走去。 归海莫烬和觅尘赶到南城门时,萧家的车队刚刚出城,三人赶出没多远便追到了车队。拿到筠楠草,二人回城正好赶上关城门,倒是极为顺利。 两人回到小院,觅尘便忙碌了起来,索性药材找齐,药只须煎好便可。觅尘飞快地将药草处理好,风风火火地冲到灶间,将干柴塞进炉中燃好一支柴塞进去引燃。可过了没一会,火没点着,却冒出一阵白烟来。 她连声咳嗽着,又引燃了一跟柴塞了进去,这下呛出更多浓烟来,直熏得她眼泪横流。归海莫烬掩鼻进来,将窗户推开,拉她在窗前站定。 见她眼睛红红,不免摇头:“我来吧,这生火可是有窍门的。” 说着轻点她的鼻尖,在灶炉旁坐下,将觅尘塞进炉中的柴抽出不少,挑拨了几下。引燃一根木棒随手便扔了进去,没一会火势便大了起来。他回头得意地笑望觅尘,只见她扮了个鬼脸,上前将煎锅放在炉上,在归海莫烬身旁坐下。右手有意无意地扫过地上方才丢弃的木棒,挥手便往归海莫烬脸上抹。 哪知道他竟似早有所觉,右手微扬扣住了觅尘挥来的手,手臂一紧便将她带入了怀中。手腕再一个翻转,觅尘那挥向他的手便直直抹在了自己的侧脸上,那粉嫩的面上黑黑几道爪印,火光下异常明显。 听归海莫烬轻笑,觅尘怒极,扬手便要再往他面上抹。哪里知道归海莫烬竟将她身子一压,她惊呼一声便半躺在了他微曲的腿上,双手却被他一掌牢牢握住。 映着跳动的火光,觅尘面上浮现出娇美的红晕,她的双眸因为气恼而微微眯着,光苗在其间跳动。归海莫烬仿若从她眸中看到了自己飞速跳动的心,火光映得口干,觅尘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轻添了下嘴唇。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吻便袭了上来,她惊呼一声却正迎上他趁虚而入的滚舌。霸道的舌冲撞着,用力地噬咬着,吮吸着,似要把她的魂都给吸走。不知何时他已松开了她的双手,觅尘只觉一阵无力,右手向下一滑,似是触到什么东西。 她迷迷糊糊地抓了下,心间微喜,左手攀上归海莫烬的脖颈,探入他的发间,右手迅速抚上他的面颊。调皮地微微睁开眼眸,只见他半边脸被火光下黑糊糊一片,觅尘再也忍不住俯在他的腿间爆笑了起来。 归海莫烬先是一愣,眸光扫到她漆黑的手,随即已是了然,拽起她狠狠道:“我让你不专心。” 言罢,手一扯唇便又压了下去,竟是疯狂的痴缠。 屋外,星光点点,月色静好。此方,火光喷吐,热情四溢。 |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七章 娶我 连绵不断的袅袅白烟不断腾起,盘旋成万千的形态药香萦绕。 觅尘将药罐的盖子打开,拿起身旁的锦盒,从中取出一只晶莹剔透、香味扑鼻的果子,正是那只得之不易的红果参。 她小心地将其上方的蒂口挑开,将晶莹的汁液滴入文火细细熬制的药中,香甜顿时萦绕周身。 “这透明果子可真奇特,除了一层薄膜外皮里头竟全是汁液。”归海莫烬见不断有晶莹的液体溢出,不免惊奇。 煎药的白烟拢在周身,觅尘望向归海莫烬,只觉两人之间似隔了一层轻柔的纱,可见他的目光却那般灼热地落在了面上。清浅一笑,将果皮放下,重新盖上药盖。 “这红果参给你这般用确实是浪费。这果子成熟之后便会自动脱落枝头,落地即破。听说当年百里先祖为了得到这果子,可是在极寒之地守了整整三年。这红果参中含有非常丰富的锌物质,我用小动物试过了,缺少锌会引起味蕾减少使味觉减退、迟钝。这红果参中的锌再配上我的针灸和药剂定能让你的味蕾重生。” 觅尘说罢在归海莫烬身旁坐下,望着小药炉笑意盈盈,只觉得心头充满了欢喜。 归海莫烬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时无话。 待到药终于熬好,觅尘将它尽数倒入一只白瓷梅花缠枝碗中,掩上盖子。两人回到房中,将早已准备好的烛灯全部点燃,一时间屋中灯光大亮,明若白昼。 觅尘取出银针在药酒中消毒,走至静坐已待的归海莫烬身前。长舒一口气,扣住了他的下巴:“张嘴。” 归海莫烬挑眉,听话地张启薄唇,觅尘捏着银针的手却迟迟不敢放下。 她用小动物做实验,反复刺激它们的味觉,长期之下让其味觉失常,然后再配以针灸和药剂医治。一年多来,她尝试了无数次,终于找到了医治之法。只是终未用人试过,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手中两个起伏,却总也落不下去。归海莫烬抬手抚上她扣在下巴的左手,轻笑道:“没事,反正已经这样了,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你应该不会把我的舌头弄的不能打弯吧?就像吊死鬼一般垂在外面?” 觅尘见归海莫烬眉头一蹙,眼一翻,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从未见他这般过,一时微怔,随即莞尔一笑。 “那可不好说,你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最好交代清楚了,要不,也许等明日可就没机会了。” 归海莫烬见她笑,却是面容一整:“快些动手吧,我信你,一会药可放凉了。” 觅尘点头,凝神手落,一针便扎在了他的舌尖上,慢慢揉捻,待血珠隐现,这才拿起另一针。 据她测定,舌尖上的味蕾对甜味、酸味最敏感,舌根部的味蕾对苦味、辣味最敏感,舌尖及两侧的味蕾对咸味最敏感。 归海莫烬既然能感受到苦味便说明他的舌根味蕾还算完好,她只下针舌尖、舌侧、舌中。 一翻动作觅尘额头已是一层薄汗,归海莫烬只觉口中一阵酥麻,一阵刺痛。身上更是一股股恶心向上涌,异常难受。可望着觅尘潜静的眼眸,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却生生压下那股不适。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觅尘将银针一一拔出,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药碗掀开盖子递给归海莫烬。他看也不看,只冲觅尘微微一笑便接过昂首饮尽。 觅尘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从中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他。 “不能说话,含着这药一晚上。明天不能进食,待明晚此时我给你做好吃的。” 归海莫烬点头,一夜无话。待到第二日觅尘又让他服下两粒药丸。临近傍晚的时候,她便买了菜,钻进了灶间,还特意吩咐不让归海莫烬过来。 觅尘按照昨日归海莫烬的方法生好火,将准备好的菜一一罗列好,然后便叮叮当当地忙碌了起来。只是她现代的时候虽是早早没了亲人,可父母留下的财产足够她生活的锦衣玉食,何时下过厨?这世更是从未做过这等事,一阵手忙脚乱,没一会灶间已是一团乱。不断有白烟往外冒,直呛得她眼泪横流。 没一会觅尘就咳嗽着挥舞着双臂从满是油烟的灶间冲了出来,眼泪汪汪地望着眼前不断冒烟的灶间,觅尘只觉一阵气恼。身后传来轻笑,她回头正看到倚在月门边的归海莫烬。 想起自己方才撂下的大话,觅尘脸一红,怒声道:“笑什么笑,你厉害,你来啊。” 归海莫烬收了笑意,唇角轻扬步了过来,将灶间窗户推开,回头帮觅尘擦了擦她的花猫脸,无辜道:“我就说出去用膳,你偏要自己做。现在做不出来,倒怨我了。” “小看人,我今天非让你吃上我做的饭不可。”觅尘说着,甩开归海莫烬的手就又要往屋中冲。 归海莫烬一把拉住她,双臂一伸:“给我把袖子玩起来,我来做。” 觅尘大吃一惊,瞪大眼睛望着他:“你?” “怎么?我烤的野味你也见识过。”归海莫烬挑眉,得意道。 觅尘撇嘴,却抬手给他挽起了衣袖:“这做饭跟烤野味可是两回事。” “我虽是也不会,但起码不会弄成泥这样。这做饭呢,我还是会点的。先前有次遭了埋伏脱离大队,莫凌又恰逢受了些伤。我们在一处废弃的农家养伤,我给他熬过粥。”归海莫烬一面说着一面迈步便跨进了灶间。 觅尘吃惊不已,跟上前,见他动作间颇有几分的样子,不免又是气恼又是好笑,心头似乎还笼着几分甜蜜。 上前收拾好乱七八糟的碗碟,燃上烛火,觅尘见插不上手便索性安静地靠着门,看着归海莫烬在灶前忙碌。 她只觉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会让她想微笑,心也在这黄橙橙的烛光下安宁了下来。她从不知道幸福原来一直都在,就如同他沉稳的背影一般,坚定不移,原来只要这样看着他,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然。 原来只要这样看着他,便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密密实实的爱,感受到幸福。 归海莫烬扭头,正见她怔怔望着自己,目光是那么柔美,唇角更是带着傻气的笑。只是那笑,却让他分明感知到她的满足和快乐。他只觉为她这样的笑,纵使做什么也都是值得的。 一股焦味冲入鼻子,归海莫烬忙回头手忙脚乱地翻搅这锅中的菜。可显是晚了一步,只见灯影下,那菜黑糊糊一片已经烧焦了。 觅尘的轻笑声传来,他回头狠狠瞪她一眼,无奈地将再次报废的菜清理出炒锅。 “果真比我强,起码没着火。” 觅尘笑着上前,将头搁在他的背上,从身后揽住他的腰。 归海莫烬感受到她的依赖,回头只见烛光映着她的笑,缠缠绻绻,暖意融融。他轻笑道:“你还是出去吧,本就不会做,再这样被你看着,一会整出来的东西还能吃嘛?你中午好吃好喝,我可是饿了一整日了。” 觅尘抬头,只见他的眼眸温柔似海,唇际带着几分苦笑,几分宠溺。觅尘灿烂一笑,点头道:“好,我去准备酒,今晚我来邀你一醉,不知翰王爷可会赏脸?” 归海莫烬轻吻她的额头:“去吧,你再在这里捣乱,翰王爷就被你饿死了。” 觅尘咯咯一笑,轻盈的身影便闪出了灶间。归海莫烬望着她的身影消散在夜色中,这才傻笑一声,回头忙碌了起来。 两人直到忙到月色迷蒙,这才勉强弄出四个小菜来。皆是普通的菜色,摆在院中的青石桌上,斟上两杯酒,觅尘和归海莫烬对坐院中。 星月光辉透过藤架,轻轻投在桌上,迷蒙中白瓷菜碟流动着淡淡的温馨。 兰草静吐芬芳,二人一时竟都不愿打破这宁静,轻轻闻着空气中的花香,看着四碟样子不甚美观的菜色发出淡淡热气,只觉竟是那般安宁。 归海莫烬突然轻笑一声,执起筷子:“我先来尝尝你这蒜苗鸡蛋。” 觅尘深吸一口气,紧张地将那盘不甚好看的鸡蛋推了过去。归海莫烬望她一眼,见她神情紧张,不免好笑。举筷夹了一口添进口中,面容一僵。 觅尘看他面上笑意僵直,心中一纠,半天无法呼吸。见他突然又嚼了起来,不免心中难过,以为是她的法子用在人的身上终是不行。 蹙眉按住他又要夹菜的手:“不好吃就别吃了。我再想想办法,难道是动物的味蕾跟人的不一样……” 见她黛眉紧蹙,面容失落,归海莫烬放下筷子,蹙眉道:“是不好吃,太咸了。” 觅尘一愣,半晌啊地一声跳了起来,指着归海莫烬:“你说什么?太咸了?你尝出咸味了?你的……” 归海莫烬望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只觉心头一热,眼眶微微发酸。一把扯过她让她坐在膝头,抱住她点头道:“是,我好了,谢谢你,我的尘儿。” 觅尘心神微颤,低下头去掩住眸中的晶莹,起身执起酒杯,一个递给归海莫烬,一个自己举起。 “邀你共醉。” 归海莫烬笑着接过酒杯,定定望着觅尘,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昂首饮下。清酒入喉,甘醇清香,归海莫烬压下心中感叹,感激地望向觅尘。 “尘儿,你可愿这样一直陪着我?” 觅尘见他神色怔怔,话语间竟是说不出的痴意,只觉一杯酒进肚,竟已有了醉意。双颊一红,喃喃道:“我自是要一直陪着你的。” 归海莫烬双目顿时灼灼,熠熠如天际星辰。大手揽过觅尘将她紧紧困在怀中,将脸埋入她沁香的发间,只觉一阵温暖,险要落泪。半晌才道:“尘儿,有你真好,真好……” 觅尘柔顺地回抱着他,感受他身体微颤。想到他的味蕾皆因母亲一酒所赐,虽是后来知道母亲是为了保全他才不得不为之,可心头定业不好受。想起他多年来的孤苦无依,想起他长久的隐忍冷漠,知道他定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时感慨。她心疼不已,也不多言,只轻柔地靠着他。 感受着他暖意融融的胸膛,回想识得他的这两年,心头竟是说不出的丝甜。若要她细细说他哪里好,她也说不上,他不曾为博她一笑刻意做什么事,不曾为讨她欢欣说什么甜言蜜语。甚至在她困惑,在她身处危险的时候也不曾呆在身边。 他们总是聚少离多,可如今在他怀中,她却忽然懂了,这便是爱吧,爱之深便如同唇中的酒,虽不烈,却带着独有的清香,持久不去,暖人心扉。虽是总分离,可却时时牵挂,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却心间明了。 他从不曾说有多爱,从不承诺要给她什么,可她却总能感受到他的爱,感受到他的在乎和坚守,甚至她能感受到他爱的多小心翼翼,就似她是碰之即碎的珍宝般。他从不问她要什么,可却给了她想要的温暖,他从不可以做什么,可她那颗漂泊的心却找到了归宿,他从不要求她什么,却给了她尊重和自由。 也就是因为这人,她这个异世的灵魂开始幻想有一个家,开始想在这里有一个家。这便是爱吧,没有理由,只要想到他便会心安,这样4足够。 她知道他懂她,可若不是时时牵挂着,刻刻体贴着,唯恐伤到、委屈到,若不是日日关注着又怎会知心?坚毅如他,虽是不承诺,可又何尝不是将她捧在心尖疼爱。 觅尘深吟一口气,抽抽微酸的鼻子,从归海莫烬怀中抬起头来。望着已是见凉意的菜,嗔怪道:“看你,菜都凉了。这会儿酒店也都关门了,怎么办?” 归海莫烬却是一笑,端起碗夹菜大口吃了起来:“我看这些就挺好,你也尝尝吧,能吃到我做的菜,你可是这普天下第一人,也会是最后一个咯。” 觅尘挑眉,执起筷子也笑着吃了起来。简简单单的菜,虽是味道有异,可两人却吃得暖意融融。不时饮上两杯酒,只觉这样的夜晚,宛若梦境。 几分醉意下,院中兰草飘香,青藤缠绵,院色迷蒙,却是勾的人神智飘忽。 两日后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小院,再次踏上了回京之途。骑在马上,觅尘远远回望小院,只觉一股浓浓的不舍涌上心头。 “走吧。”归海莫烬见她勒马不前,回望了小院,策马轻笑。 “我们把那小院买下来可好?我以后还想回来看看。”觅尘扭头恳切道。 “我都打点好了,日后定带你回来。”归海莫烬笑意连连道。 觅尘心头一乐,笑得甜美,回头再望那小院已是满心欢喜。 两人一路向北,从入了海天,归海莫烬就不时收到京中传来的消息。想来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他也会传回去消息,可却不曾催促觅尘赶路。两人缓缓北上,山水之盛收入眼中,亦是畅快惬意。 这日到了小城青阳,入城已是黄昏。本来听归海莫烬说青阳只是个小城,居民也不多,可一入城门,觅尘便被熙闹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街上人流如梭,人们个个面有笑容。 一路行来,男女老少倾城而出,主街道被挤得满满当当。人们服饰艳丽,有的还载歌载舞。姑娘们更是身悉铃铛,起舞间清脆作响。 望着且歌且行的人们,觅尘只觉一阵欢欣。见路边屋檐下皆挂满了红灯,虽是晚霞依稀可烛影摇曳,别有风姿。路边更是遍布买卖荷灯的小摊,不少姑娘手中都拿着荷灯,成群结伴地向城中走。 觅尘好奇不已,在一处卖荷花灯的小摊边翻身下马。将马缰甩给归海莫烬,凑上前拿起一盏荷花灯。只见上面还题写着诗句,她喃喃读道:“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何日忘之。” 正不明白,那卖荷花灯的老伯却笑着道:“公子真有眼光,这只荷灯送给心爱的姑娘,保证姑娘会满心欢喜。” 觅尘一愣,随即笑笑,将那盏灯放下再拿起另一只。只见上面也写着诗句,亦是诗经中的爱情名句。 她放下灯,笑呵呵问道:“我等初来此地,这里今日可是有什么节日?何以如此热闹?” 老伯呵呵一笑,拿起一盏灯指给觅尘:“那公子可来对了,今日四月初八,是我们青阳城传统的荷灯节。青阳虽是小城,可也人杰地灵,风景很美。青阳河穿城而过,每年今日,城中百姓都要到河中燃放荷花灯。老人们祈求儿孙福乐,姑娘们则是祈求得遇良缘,小伙子们这日最忙,他们要是有喜欢的姑娘,都会趁今日佳节送给姑娘花灯,倘若姑娘接受了。那便是有意,等过了节便能去提亲了。” 觅尘听得有趣,只觉以前似乎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样的节目,没想到还真有。不免笑道:“为什么这城中会有这样的传统?” 老伯笑道:“这公子可问对人咯。我听爷爷说,两百年前我们青城曾有一对痴心男女,非常相爱,奈何女子家中显赫,硬是不同意小姐嫁给穷书生。小姐出嫁之日穿着嫁衣投了青阳河,那书生毫不犹豫得相随。可这河中竟飞出两只似鸟非鸟,似鱼非鱼的仙物来,痴缠着驾着一朵荷花升空而去。看到的人都说是小姐和书生感动了天地,两人这才成了神仙伴侣。此后城中便流传着荷灯节。” 老伯见觅尘两眼大睁,听得认真,不免心中畅快又道:“相传这日女子在青阳河放灯,只要灯能顺利流过小泉瀑,而灯又不灭,便一定能得遇良人,一生美满。” 觅尘挑眉:“青阳河?大家这可是正赶着去放灯?” 老伯摇头:“他们这是去赶抢花宴呢。一会儿咱们前头的广场上举办每年一次的抢花宴。参加的都是年轻小伙子们,他们只要能抢到碧玉荷花,在今日子时正点前将这花送给心爱的姑娘,只要姑娘点头,这对情侣便能得到天上神仙眷侣的护佑。父母便必须同意两人姻缘,不然会得罪神仙,家门不幸的。倘若答应了呢,便会受尽庇佑,一家美满。” 觅尘好笑摇头,老者见她这般双眼一瞪:“小公子别不信,很灵验的。所以小伙子个个才卯足了劲等着今日,更有那些婚事遭父母反对的都是拼了命也要抢到碧玉荷花的。两位既然是远方客人,不妨去去凑凑热闹。不少远地男女都专门来参加我们青城的荷灯节呢。抢花宴过后,姑娘们会到青阳河放灯,欢腾一夜,明日晨光初见百姓方才归家。所以不少人家都将喜事放在今夜,两位一路走来,该是见到不少人家挂着大喜红灯吧?哈哈,抢花宴一结束,这城中那才叫热闹呢。” 觅尘见老伯说得兴奋骄傲,不免也跟着欢悦了起来,听他说两位,这才扭头,却见归海莫烬不知何时也下了马,静静站在身边,显是已听了良久。见她望过去,轻柔一笑从怀中摸出碎银,挑了一只花灯。 “谢谢老人家,这只灯笼我们要了。” 老者笑着接过,正欲翻找银两找兑,抬头却见两位公子已经牵着马匹没入了人群,再一眨眼,已是不知去向。 归海莫烬带着觅尘,随着人流一路向前走。笑着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她,觅尘接过,只见那灯上写着。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觅尘一怔,抬头笑道:“那么多的荷灯,为何偏偏要选这盏?” 归海莫烬亦是轻笑,执起她的手紧紧拉着,却不言语。只是他目光却紧紧缠绕着她,无声描绘着她的眉眼,一刻不离。 觅尘只觉他的笑潺潺涓涓如同流水抚过心间,又柔柔暖暖如同阳光围了周身,清风牵着广袖飘逸,灯光缈缈浮动在他的眼底,周围的喧闹一下子便远去了,此间只有她和他。 这时,一群人涌动着挤了过来,如潮水般推着二人向广场涌去,不时有人呼道:“快快快,要开始了,再不快些碧玉荷花就被别人抢了。” 觅尘和归海莫烬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几分兴味,相视而笑,随着人流涌向广场。 觅尘被人流挤动,归海莫烬干脆拉过她的马,将她护在了身前。 觅尘笑着回头:“这荷灯节这般热闹,我记得你以前说你曾在阙州郡阜山键锐营待过两年,那里离这处似是不远,你没听说过这灯节吗?” 归海莫烬不免苦笑:“我以前性情冷硬,哪里有工夫注意这些?就算听过,也是过耳就忘。” 觅尘轻笑,只道他是在说,有了她才变得柔情了,心中甜蜜,回握住他的手。 两人随着人群,远远便见一处极大的空场上搭建着一座高台。台上用彩带缠绕,荷灯挂得密密匝匝。空地四周更是火把高起,整个广场亮如白昼。 场中密密麻麻围满了人,果真都是年轻小伙子。火光下面容兴奋,摩拳擦掌。有的挽起了袖子,有的撩起了衣摆,甚至还有几个光着膀子的,想来皆是为那碧玉荷花而来。 觅尘和归海莫烬尚未走近,就见人群马蚤动了起来,阵阵呼声响起。 “开始了,开始了。林老爷来了。” 只听一阵锣鼓声震响,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息间,只见几人走上了高台,其中一个官服着身,竟是这青城的县令。 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走上前来,大声喝道:“今年的碧玉荷花是咱们青城首富林安林老爷出钱锻造的,乡亲们,咱们先请林老爷来说几句吧。” 一锦衣老者上前似乎说了什么,大家一阵叫好。站的太远,再加上老人声音太小,觅尘也听不清。只见那老者退去,身着官服的县令走了上来。那劲装汉子一个挥手,便有一曼妙女子托着锦盒走了上来。 县令掀开盘上红布,露出一个荷花形的雕花来。 雕花很大,依稀能看到通体翠绿,花瓣栩栩如生,台下一阵欢呼。那是县令从托盘上将其拿起,步至台前,说了句什么。 手一抛,翠色花雕便飞向了台下的众人,一时间人头攒动,喧闹了起来。觅尘只见人们跳动着,拥挤着追逐着那雕花,火把下只见翠绿的花被几十双手抛来抛去。从东面到西面,从中间到四周,花刚落定就在哄抢下又转换了方向。 归海莫烬低头,见觅尘目光随着碧玉荷花一直转动,面有笑意。 “可想要?” 觅尘抬头,见他轻笑相询,不免一笑:“你要出手,他们还有的抢吗?还是算了,你没听那老伯说吗,那些两两相爱婚事又遭家人反对的男子无不想抢到这碧玉荷花。这花我们不需要,还是留给需要它的人吧,但愿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归海莫烬笑着点头,见花被托到了这边,人群涌动,怕疯狂的人们伤到觅尘。他揽着她便向后退去,两人退出许远,在一僻静的角落站定。 归海莫烬正欲转身,却敏锐地察觉到破风之音,他眸微敛,右手抬起探向脑后。 一物飞来,正落在他的掌中。托至手中一看,可不就是那碧玉荷花。觅尘听场中的喧闹声突然停下,诧异回头,只见众人皆愣愣地看着这边,接着纷纷哄叫了起来。 “哎,今年又白来了。” “刚刚我都抹着了。” “真可惜,又没抢到。” …… 觅尘一愣,转头去看,这才后知后觉地返现归海莫烬托着一物,晶莹翠绿,心下恍然。 这时,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几个锦衣华服之人走了过来。正是方才在台上的那几位,身后还跟着几个红衣女子,个个手中托物,人人满面笑容。 觅尘正诧异间,他们已经到了近前。那方才的林老爷上前笑道:“哈哈,公子不争不抢,这碧玉荷花竟似认准了公子一般,恭喜这位公子了。” 只见他一挥手,那身后的五六个女子便走了上来。 “这个是今年的彩头,是我林某人为公子准备的一套婚嫁物器,除了花轿,一应可都齐了,公子收下吧。公子喜欢哪家的姑娘,赶紧把这花送去,祝公子好运,得到那姑娘的欢心,成亲之日可要请老夫喝上一杯啊!” 觅尘看过去,果然那些少女捧着的又是喜服,又是凤冠,红绫、花烛、如意……果真齐全。抬头看向归海莫烬,却见他也不推辞,轻笑上前,长揖一礼。 “如此便多谢了。” 老者哈哈一笑,吩咐将一应物器收拾好,还给他们放在了马上。拍着归海莫烬的肩头,朗声道:“小伙子不错,快些给心爱的姑娘送去吧。过了今夜子时,可就得不到神仙眷顾了。一定得在子时前让姑娘答应啊,哈哈,祝福你。” 老者刚说罢,便有热情的百姓也喝了起来。 “真是幸运啊,祝福你啊!” “小伙子可要好好对人家姑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9部分阅读 啊。” “这么轻松就拿到了碧荷,看来真是神仙眷顾,要有一段好姻缘了。” “别耽误时间了,快些给姑娘送去。” “是啊,过了子时可就浪费了。” …… 觅尘听百姓们这般吼,只觉这青城人很是可爱。归海莫烬似是也很高兴,笑着跟百姓们见礼,顺应着大家跨上了驰焰。觅尘也赶忙上马,跟着他勒马转头。 可就在此时一个消瘦的高个男子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 “公子等等,公子请等等。” 归海莫烬和觅尘对望一眼看了过去,却见那人一身锦衣已经满是尘土,面上更是擦伤了多处,发髻也散着,尤其狼狈。 他见他们停下,忙奔了上来,情急之下竟要去抓驰焰的缰绳。驰焰何等神驹,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竟似马上便要踢上那男子。男子吓得面色苍白,归海莫烬已是勒僵拉着驰焰退了两步,驰焰喷着响鼻,依旧瞪着那男子。 男子虽是害怕,却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起身便是一个大礼。 “公子,我……我是这城中姜府的少爷,家中略有薄产,祖上也曾出过四品大官。我……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她也……我们是两情相悦,奈何她家中贫苦,我父母定要逼我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我发誓不会辜负月儿,我一定要得到这碧玉荷花,公子,倘若这荷花公子不是必须的,能不能就让给我。” 那男子情急之下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可觅尘却是听懂了,微微挑眉望向归海莫烬。见他看过来,眸子带着询问,不免一笑。 “我说了,我们不需要这东西,不如就送给他吧,也成全了一段好姻缘。” 归海莫烬听觅尘这般说,扬手便将那碧玉荷花抛了出去:“接着。” 男子一愣,许是不想竟这般容易,竟是没有去接那花,碧玉荷花落在地上,觅尘惊呼一声,定睛一看却见花瓣招展竟是完好无损,不免诧异。 男子此时已反应过来,忙将滚落在地的花抱住,宛若珍宝。 归海莫烬正欲解下方才林老爷相送的婚嫁物器,那男子却赶忙挥手道:“那彩礼我是不需要的,我家中有些薄产。公子能将碧玉荷花相让,小生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我……我这就找小月去,一定要在子时前送到,我这就去。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他说着竟跪地磕了两个响头,起身便跌跌撞撞跑向了街头,跑出好一段又回头大声喊道:“我叫姜益阳,来日定好好报答公子。” 说罢回头便冲入了小巷,这时又有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喊着追了上去。 “公子,等等我啊!” 觅尘不免好笑,连连摇头,却又为这一对男女感到欣慰。此刻广场上众人见没有了热闹可看,皆纷纷叫嚷着向青阳河涌去。 “走,放灯去。今年定要让我的灯过了小泉瀑。” “放灯去喽。” 觅尘拿起手中的荷花灯,歪头看向归海莫烬:“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归海莫烬笑道:“愿意相陪,走吧。” 两人跟着人群,马儿缓缓向青阳河而去。 此时月色正好,一路人们且歌且舞,摇着手中花灯,满面欢喜。从广场到青阳河并不算远,只穿过两条长街,一路果然如那老伯所言,竟碰上两家正在办喜事,花烛火炮噼啪直响,人群哄闹。 觅尘从未见过晚上办喜事的,不免有些好奇,也不急着去放荷花灯,拉着归海莫烬站在路旁等着看迎娶新娘。没一会只见街头花灯映照下吹吹打打,数十盏通红的荷花灯簇拥着一顶花轿远远而来,一路人人欢呼,笑声不断。更有小孩追逐着花轿跑来跑去,甚是热闹。 那花轿在月色下,灯影下竟是说不出的神秘,美丽。恍若来自仙界,夜色更衬出它的鲜艳,连觅尘都羡慕那坐在轿中的新娘子了。 待花轿被迎入院子,觅尘才驱马向青阳河而去。圆月洒下清辉,将清莹的光落在水波中,河边弥漫着青草的幽香,沿着河岸不少小伙子,妙姑娘将手中荷花灯引燃放入河中。 觅尘放眼望去,只见青阳河缓缓东流,下游处有一处小瀑布,无数星星点点的荷花灯落下瀑布便被水花打灭。瀑布下竟只有两三只灯依稀闪着红光,而临近瀑布的地方两岸人头攒动,想来大家都觉得离近瀑布灯灭的可能越小。 觅尘和归海莫烬策马向上游而去,人慢慢减少,他们找了处杨柳轻拂的河岸下马。觅尘在河岸边蹲下,只见夜雾清蒙,象是在河面上笼了一层轻纱。河风吹动杨柳,清风中带着阵阵香甜,将归海莫烬俊朗的面容也打得影影重重。 觅尘伸手探入河中,河水从指间滑过,清亮舒爽。归海莫烬却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嗔道:“小心着凉。” 觅尘望着他树影下幽黑的双眸,微微蹙眉,赌气撅嘴。 “怎么了?”归海莫烬不解道。 觅尘隔着人皮面具触摸着他的脸,喃喃道:“这张脸没有我的莫烬英俊。” 归海莫烬微微一怔,轻笑着抚上觅尘的面颊:“我的尘儿倾国倾城,这张脸虽是清丽绝俗,可也难免稍有逊色。” 觅尘双眸一瞪:“好啊,原来你喜欢的是我的脸,真是枉我对你一片痴情。” 归海莫烬却是挑眉:“我的尘儿长的美,我自是喜欢,无可厚非。” 觅尘也不再介意,咯咯一笑,回身掬起一捧水便抛在了脸上。河水微凉,她微微一缩。 归海莫烬忙起身站在了风口,蹙眉拉起她揽在怀中:“做什么?” 觅尘也不理他,轻拍面颊,触到下巴处一层微凸,来回揉了两下,一把便将面上的面具扯了下来。 归海莫烬蹙眉,抬起她的脸细细查看。这人皮面具平时都是需要用药水取戴的,还好今日中午时觅尘才取下过一次,内面的药水还没干透。她这般硬扯下来,虽是面上没有破皮,可两颊却微微发红。 “不疼吗?”归海莫烬抚摸着她柔滑的面颊,眸中有着几分不认同。 觅尘也不理他,只怔怔抬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喃喃道:“让我看你……烬,让我看你,我要看你!” 归海莫烬听她的话语从轻喃到坚持到焦急,几分蛊惑、几分撒娇、几分撩情。他的心一触,竟有一瞬无法呼吸,似是痴了般久久不能动作。 “我要看你的脸!” 觅尘带着娇蛮的嗔怪声再次响起,归海莫烬这才醒过神来,抬手在耳后一扯,竟是生生将那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他刀刻斧凿般坚毅的面部显露出来,朗目含星,月光波影中一身叫人仰视的俊冷挺拔,觅尘咯咯一笑,抬手触摸着他微扬的下巴,他博锐的双唇,他挺直的鼻梁。手指触碰到他面颊上被扯起的裂皮,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像只小猫般匿在归海莫烬怀中。 “你真好。” 归海莫烬轻笑着,包容着她偶尔的任性,心中却涌上几分歉疚来。只想自己无法护她周全,只恨自己无法早日娶她,只怪自己竟让她这般隐匿身份跟着他,将这倾城的容颜遮掩。她的满足让他满心满眼落尽了心疼,缠缠绕绕压得心头沉重。 不欲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她,归海莫烬忙笑道:“放灯吧,再不放可就月过中天了。” 觅尘点头,走向河边。此时河中花灯已经见少,星星点点的河灯在水中转着圈,随着水波微漾,流向小瀑。觅尘盯着几只,只见过了小瀑竟全熄灭不见,心中有些紧张。回头见归海莫烬已经燃耗了河灯,微微蹙眉。 “那小瀑那么高,溅起那么多水花,这花灯怕是千只中有一只不灭就不错了。” 见归海莫烬挑眉,觅尘又道:“要不还是不放了吧,拿回去点上当观赏灯也不错。反正我也不信这个,也省得它灭掉心中不舒服,还坏了游兴。” 归海莫烬却是一笑,扯过她的手将花灯放入她的手中:“你喜欢呆会再买两盏便是,放吧,定能安安稳稳过那小瀑布的。” 觅尘见他眸子笃定,嘟嘟嘴,咬了下红唇。这才俯下身,慢慢将灯放入了河中,河水微波轻轻推动着荷灯,灯下映出一层红色的磷光,层层涟漪打着转,向前缓缓飘逸。 觅尘定定望着河面,见荷花灯慢慢接近小瀑布,不免有些紧张,忙站了起来,跟着荷花灯向前跑了几步。 归海莫烬也笑着起身,从身后揽着她,和她一起望着那灯晃晃悠悠颤颤巍巍而去。 觅尘依靠着他宽厚的背,心中却忽而坚信,那灯定是不会灭的,便如他从没有让她伤心过,失望过一般。 眼见那灯落入瀑布,觅尘赶忙瞪大眼睛看向瀑下河潭,心中一纠。却见那河上黑洞洞一片,竟是再不见那一点红光,暖暖一灯。感受到身后归海莫烬身体微微一僵,扣在她腰间的手猝然收紧。 觅尘回头轻笑:“我都说了我不信这个。” 归海莫烬低头,只见她笑容下掩着一丝黯然,让他的心猛然一纠。他放开了她,轻抚她的面颊:“等我下。” 觅尘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身影一闪向小瀑布飞身而去。觅尘一愣,忙牵过马儿跟了上去。迈步间却见归海莫烬在瀑布下幽河边停下,身体纵起便掠向了河面。 觅尘一惊,只见他身影在河面掠过,宛若夜鸟擒鱼般带起一只花灯,点点水光闪过。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下一刻便落在了河岸边。 觅尘见他低头望了眼,想来拿到的那盏灯并不是她放的那盏,他将手中灯扔下,望了望河潭,再次飞掠而起。 觅尘只见他身影在河面上急掠而过,又带出两只荷灯来。可小瀑布下河水极深,流水极慢,数十只荷灯停留在河面上,皆不曾远去,他带出的这两只等竟皆非觅尘所放。 他回头见觅尘已快到身前,眉宇一簇干脆扑通一声跳下了河,一只只找了起来。 河两岸放灯的百姓自是看到了此间情景,皆跑了过来。只见一个天神般俊朗的男人正起伏在河水中,一只只找着河灯。 归海莫烬找了数只皆不是觅尘放的那只,正焦急间,月光清辉一闪,却望到不远处一只灯被他翻腾间搅得上下浮沉,上面字迹隐现。 “与子偕老” 正是觅尘燃放的那只,他眸光一亮,唇际划过浅笑。修长的身体破水而出,带起圈圈晶莹水珠,欣长身影一晃便擒住那只荷花灯飞上了岸。 百姓们一愣,齐齐发出一阵喝彩。觅尘望着他下水,望着他找寻,望着他飞身上岸,心头暖意融融,酸酸甜甜,见他一步步走来,只觉眼中心间全是他,再看不到旁物。 他走至身前,将那盏河灯捧到面前。他的眸光晶亮,他的头发被打湿,水珠缕缕自耳际滑下,身上更是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衣衫紧贴身子,越发衬出昂藏的胸膛,修长的身材。 “给,再放一次。不是说千只灯有一只能亮着就不错吗?倘若这只能亮,那也不错。” 觅尘眼眶已热,水光隐现。 众人看着此间情景,只觉那如水的男子恍如天人,而他走向身前的男子竟是惊人的美丽。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细看却是了然。那有着惊人美貌的男装人又岂会是男子?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真是美若天仙。想来定是一对痴情的富家男女,偷偷跑出来游玩。 “姑娘,快再放次,难得情哥哥这般用心。” “哈哈,不错,不错。快放,再次定能过这小瀑。” 觅尘听到百姓起哄的声音,回过神来接过归海莫烬手中的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恼道:“也不怕着凉。” 说罢慢慢走向上游,归海莫烬笑着跟上,早已有热心的小伙子送过火折子。荷花灯是特制的,底层覆着油布,虽是上面被水打湿,灯形微变,可却并不影响点燃。 归海莫烬将荷花灯点起,再次递给觅尘,她轻笑着接过。这次却并不担忧会不会被水打灭,只觉有他这份心,已是满足,再不在乎其它。 觅尘将河灯投入水中,河风吹动,那一点红光盈盈远去,落下小瀑,在水中着转,灯光一暗。就自爱众人屏息间,那一点红竟突然又惊现了出来,点点红透,明明亮亮流光溢彩映亮了觅尘的眼眸。 她惊呼一声跳了起来:“看,没有灭,没有灭。” 两岸传来欢呼声,归海莫烬起身笑望觅尘,眸中皆是欢喜。 觅尘手舞足蹈间触碰到归海莫烬的衣衫,只觉一阵湿冷,忙拉着他往回走。 “先找客栈吧,瞧你,春寒料峭的,一准要病倒。” 从包袱中翻出一件黑色披风,觅尘一抖给归海莫烬披上。两人策马过街,没一会便找到了一家客栈。 他们入店,竟是没有空房,外城的人赶来青城过节的还真是不少。二人找到第三家客栈,才寻到一处上等客房。 客栈是青城最大的,是庭院式客栈,这上等客房更是精美。房屋虽说不上雕栏玉砌,可也处处精巧。 垂花月门,雕兰夹道,精美花厅,秀雅别致。觅尘吩咐店家送来热水,便将归海莫烬推进了浴室。回屋见桌上的红包袱鼓鼓囊囊,清浅一笑便走了过去。将大大小小的包袱一并打开,里面放着的正式林老爷送的婚嫁之物。 觅尘心念一动,将红烛全部拿出来,放在烛台上一一燃上。这般龙凤花烛高照,顿时一室的流光溢彩。 觅尘望着花烛竟是痴了,烛花一爆,觅尘一惊回过神来。心头一喜,回头便步至桌前将红绫拉了出来,大红喜字摆上墙。红绫扯开,满目红颜。 回头竟发现这屋中用的恰巧就是红色幔帐,虽是有些破旧,可红烛一照却也鲜亮。觅尘咯咯一笑,伸手转了个圈,奔至桌前将凤冠喜服拿了出来,一件件着在身上。 红烛微动,她将布巾挽着的长发散开,坐到了梳妆镜前,拿起梳子细细地梳理着。望着镜中女子,素面朝天,双颊嫣红。 觅尘咯咯一笑,突然觉得不对劲,扭头却见归海莫烬站在房门处,目光竟是那般的痴狂。 觅尘心中一窒,接着便敲起了劲鼓,见他怔怔不语,觅尘双颊一红低下头来。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竟似破土而出的青芽,再也阻不住它的痴长。 觅尘猛然站了起来,咬唇抬头:“莫烬,再过五日是不是你的生辰?” 归海莫烬听到她的话声,这才回过神来,喉结微滑步入房中。 “恩,怎么了?” 觅尘低头一笑,歪头道:“我提前给你过生辰怎么样?” 归海莫烬一愣,只觉她笑容娇羞淘气,竟是说不出的轻灵。 觅尘见他发愣,轻巧地在镜前一转,红色蔓延,似是盛开的花朵,炫得归海莫烬一阵呆愣。 “我好看吗?”觅尘站定蛊惑一笑。 归海莫烬只直觉得点头,尚未从方才的惊艳中回过心神,却听见觅尘又道。 “好看便娶我,如何?我要你现在就娶我!”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八章 花嫁 “好看便娶我,如何?我要你现在就娶我!”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清脆,话一说完,归海莫烬只觉周遭一切猝然淡去,他的身子巨震,感觉自己的心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嘶腾着,几欲冲出胸膛。 光影迷离,红烛闪烁,在暖屋之间悠悠荡荡,可他的双眸却定定看着觅尘一刻都移不开。 他只觉她的双眸像是一块磁石,将他牢牢吸住,再挪动不开。眼前的女子身子轻盈,红烛微动,她的身影似带着流光四射的美,如斯之近,却又仿在天际。远远如夜夜痴梦落了满眼,袭了满身。 眼前这泛着红晕的面容,晶亮的水眸透着勇敢炽热的光芒,便如一杯醇酿,醉了他的心神。更是一首迷人的曲子,醉了她,更痴了他。 他以为他已足够了解她,可每每以为已经参透,她却又变了模样。他从不想今生会有女子跟他说这样的话,那需要怎样的勇气,怎样的爱会让她最喜爱这般情景下言嫁。 他的尘儿是个怎样的女子,这般静美如晨阳,洒脱如长风,勇敢若飞鹰。她小小的身体中似有无穷的魅力和力量,吸引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她飞翔。 她那颗勇敢而温柔的心,他想捧在心尖呵护。可现在娶她吗?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花轿、没有亲朋、没有喜房……甚至连礼仪官都没有,她是他最爱的人啊,怎可委屈如斯? “你倒是说话啊?傻了?” 觅尘的嗔怪声如若珠玉坠地,溅开了归海莫烬的心神。他恍然惊醒,心头却仍是蒙蒙如雾,不知自己是怎么迈步,亦不知自己是怎样抬手,待脑中雾云初散,觅尘已被他揽在了怀中。 他低头望着她美丽的容颜,心若虎啸,几欲冲口而出的话却哽在喉间,心底的嘶喊如若被生生阻在了胸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眶微热,急得胸膛剧烈起伏,可嘴唇却似被阵线缝住了一般,望着觅尘的眼眸从清亮变为狐疑,再到失望,他的心头酸酸涩涩无法言喻。 见她轻挣双臂,归海莫烬这才喉结滚动:“尘儿,我……你等我好不好?我不能就这样让你不明不白跟着我。我归海莫烬发誓,今生定要风风光光……” 觅尘见他眸中升满了歉疚、心疼、挣扎,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一面感念他的痴守呵护,一面又气恼他的迂腐不通。伸手推开他,打断他的话挑眉道: “风风光光娶我?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见归海莫烬呐呐不语,觅尘又道:“这不就是了?等你能自主婚事,还不知道要何时呢。莫烬,你今年多大了?” 归海莫烬一愣,半晌才蹙眉道:“二十有八。只是,让你这般跟着我,你要我于心何忍?不行!” 觅尘白他一眼,退开两步回身坐在镜前:“你不娶便不娶吧,真伤脸面。你不要我,自是有人要的。” 她说着将脸埋进掌中,只觉一阵委屈,话语微咽。 归海莫烬心中剧纠,快步上前在她身旁蹲下,轻柔地拉下她的手。见她眸中带着泪光,更是慌了心神。 “我……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尘儿,你等我,我回京想法子,定要海清帝将你许给我,做我的王妃。” 觅尘羞恼地甩开他的手,撇嘴道:“谁稀罕做你的王妃,不乐娶不娶便是。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归海莫烬见她竟恼了,只觉一阵手慌脚乱,来回走动了两步,双手抬起竟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半晌才蹙眉叹道:“尘儿,你等我半年好吗?我定有法子……” 觅尘抬头再次打断他:“我不想等了,我也不要你想什么法子让皇帝认可我。我现在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你能用什么法子让他同意你纳我为妃?我不要你为我跟他讲什么条件,也不要你为我放弃什么。我爱你,爱的只是你这个人,关他人何事?相爱时我们的事,我要嫁你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他人认可。我只是问你娶是不娶?” 她的话宛若春雷在他心间炸开,股海莫烬定定望着觅尘,见她双眸执拗,竟似已拿定了主意,心头诧异。跨前一步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她微微起伏的背脊,半晌才道:“出了什么事?” 觅尘平复方才心头突起的怒火和烦躁,伸手揽上他的腰,喃喃道:“我害怕。” 归海莫烬将她拦腰抱起,在椅上落座,让她靠着他温暖的胸膛,静静环着她,目光中带着歉疚和疼惜:“怕什么?你难道不信我吗?我定会好好保护你,今生,我归海莫烬的妻子只你一人能做,我……” 觅尘埋在他胸前,摇头抚上手腕,喃喃打断他:“我信你,我从来都信你。可是莫烬,你不懂,不懂。” 归海莫烬一愣,只觉她今日着实有些奇怪,眸中微凝,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尘儿,你心里究竟装了什么心事,难道连我都不能说吗?” 他的话带着浓浓的怜惜响彻在耳边,觅尘眼眶一红微微推开他,伸手解下腕间的手链,放入归海莫烬掌中。闭目良久,睁开眼睛望向他,咬唇道:“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想便是这颗珠子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归海莫烬一愣,蹙眉望着她,半晌也不明所以,只觉眼前的她让他突然生出一种惶恐来,心间剧跳,手臂已是不由己地揽紧。 觅尘深吸一口气,喃喃地说着,从父母的过世到自己孤单生活,再到叔叔的谋害,再到重生的彷徨,浑浑噩噩,只觉在讲述一个梦境。她的语速极快,话语也极乱,就似此刻心头的纷乱。 归海莫烬安静地听着,可心头却已是惊涛拍岸,眸中更是惊露了种种情愫。当觅尘终于停下来时,这些所有的情愫皆化成了恐慌和灼热的怜惜。他紧紧抱着她,双手死命地扣着她的身子,几欲将她压碎,揉进身躯。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竟似在害怕。觅尘一愣,忙伸手回报他,轻声道:“娶我吧,我不想再耽误下去,每一份每一秒都不愿浪费。” 归海莫烬将她拉开,右手微颤着将那手链摊开眼前:“你说这些日子珠子不时便会发亮?它……它会带走你?它会带走你?” 他的话语微颤,眸中满是惊慌和担忧,觅尘忙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她是前不久洗澡时偶然发现那镶泪珠有异的,竟不时会发出七彩光芒。她确信以前珠子并不曾这般,是近来才有这种现象。 当初在海清帝生辰宴上初次见到这珠子,她便隐隐觉得她能来到海天定和这珠子有关系,她甚至想过,用这珠子回现代去。 可那时候她还没有他,现在她已经深深爱上了面前的男人,她是万死也不愿回到现代的。可就在此时这珠子却有了变化,又怎能不让她担忧害怕? 从发现珠子发光,她便心头隐隐不安,只是一直也未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她身体也不觉有异,这才生生压下了那不安。也未曾向归海莫烬提起过这事。 今日也许是他给了她太多温情,再加上这城中的婚庆情景,和这屋中的满眼红光,竟似在她心头掀起了惊涛,再也压不下心中的不安。她不想再等,不愿再等。只想早日嫁给他,早日做他的妻子。 归海莫烬恨恨盯着手中的珠子,手掌握紧,觅尘只听咯咯声响,大吃一惊,忙伸手抚上他紧握的拳头。 “别,现在还没弄清那珠子到底怎么回事,别乱来。” “我毁了珠,看它怎么讲你带走。”归海莫烬嘶吼道。 觅尘心中酸酸甜甜,揽上他的脖子扑进他的怀中:“可倘若我想的不错,那也是这颗珠子把我带到这里的。你把它毁了,不怕我会消失不见吗?” 归海莫烬身子一僵,紧握的手瞬间松开,珠子从指缝滑落,银链挂在指间,镶泪珠摆动,烛光下竟是妖冶的光芒。 归海莫烬一阵心慌,拉过觅尘,定定望着她,仿似只要眨下眼睛,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觅尘从他手中接过手链,轻声道:“也许果真是我想错了,我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不对劲,而且这珠子已经有十来日没有异动了。” 舒了一口气,她拉下归海莫烬的双手紧紧握住定定道:“我想要一个家,你给我一个家吧。娶我!我不要做什么海天战神的妃子,不要做什么翰王爷的王妃,我只要你。我只要做你归海莫烬的妻子,那些繁文缛节我不稀罕,更嫌麻烦。这一年多来我们总是聚少离多,我不想再这样了。咸阳的战争,南翼的瘟疫,我见了太多死亡,从来不知道生命是这般脆弱,人生苦短,我不想浪费和你一起的每一天,我……” 归海莫烬伸手压上觅尘的唇,眸中熠熠,再不犹豫:“尘儿,我们成亲,今日便成亲!我要你做我的妻子,要你做我归海莫烬的女子!我一日也不要再等了。尘儿,你嫁给我,让我给你一个家,我们两个人的家,可好?” 觅尘望着他柔情似水的深眸,望着他熠熠生辉的面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眼眸一红,半晌才使劲点了下头。轻轻将头靠着他的胸前,用手环着他的脖颈。归海莫烬深深回抱她,心中万千情潮只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爱怜。 觅尘只觉这般呆在他的怀中,方才的一切不安都远去了,心头只余欢欣和期待。呼吸着他身上暖暖的阳刚气息,羞涩袭上心头,她红了双颊,将脸埋入他怀中,只觉一瞬间尘埃落定,一切都归入了熟悉的安宁和清宁,所有的不安和茫然皆在他温暖的怀中融为淡淡甜意。 归海莫烬深吸一口气,将觅尘拉起,轻吻她的眼婕:“只是我也不能委屈我的新娘至此,尘儿,等我。一个时辰,定归。” 觅尘只觉他的双眸灿若星辰,照亮了她的心扉,兀自一愣。归海莫烬已是放开她跨步向外疾步而出。觅尘忙起身追了两步。 “你去哪里?” “等我,我去找花轿。” 他清朗的声音传来,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觅尘微微一愣,心中甜意圈上,兀自傻笑了几声,忙唤店小二送来热水。 从包袱中翻出那日剩下的红果参皮,将其投入水中。一股清香带着丝丝甜意随着氤氲的热气袭了一屋,她脱掉衣衫,身影一纵便轻盈落入木桶。 水珠四溅,水雾氤氲,热水的熨烫让她舒服地轻笑一声。将身体沉入水中,暖意袭来,原本便绯红的双颊更是因水气而更见嫣红,她轻哼着歌撩水而起,拍打着水面,如斯快乐。长发落入水中飘起丝丝结网,明眸荡漾挽上那丝丝黑缕。 从此,这三千青丝当为他结,从此这三千青丝甘为他挽。 沐浴之后,觅尘再次将那大红嫁衣摊开。这次再望,却已是另一翻心情。她细细打量那嫁衣,烛光下华彩璀璨,无色鸳鸯花团锦簇,那嫁衣上的凤似要自祥云中飞出,虽不若她为云诺设计的嫁衣别致,可也是精致绝伦。 她欢快而笑,衣裳半褪,雪肤凝脂,玉臂挽上嫁衣,层层着身。 步踏莲花,腰肢轻款,在镜前端坐。 发未干,索性只用梳子梳理,随意披在身后。望着手旁的胭脂水粉,竟是不知从何打理,蹙了蹙眉干脆扔下手中的眉笔,决弃那些艳色殊丽。 推门而出,小院中月光如水,清风吹动浮起青丝微漾,她在屋前的横栏上落座,靠着栏杆仰望着明月如盘,只觉星光点点泼溅与身,夜风送香,醉人心神。 发丝渐干却仍不见归海莫烬回来,身上微凉,她正欲起身回屋,身影一移却明眸浅笑。回头只见归海莫烬怔怔站在月门处,发丝腾乱,一身风尘,眉眼间的痴然却让她双颊飞红。 归海莫烬只觉自己已化成了石头,在灼灼艳丽中不能移动,月色如纱蒙着那廊下女子,那仿若仙人的姿容依旧有着平日的清丽脱俗,只是周身却似粹染了嗜骨的媚色,那样浓烈的艳丽娇俏! 他望着盈盈而立,望着她浅浅而笑,望着她明眸带怯,望着她红腮带羞。 他只觉无法呼吸,半晌才傻傻一笑,迈步走向觅尘。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入屋中,让她坐在梳妆镜前,伸手便拿起了梳篦。 觅尘轻笑着自镜中望着他:“你找的花轿呢?” “我们不用花轿。” 他轻笑着,梳理着她的发,为她简单地挽上青丝,在桌上挑了一条红色镶边的长绦系在髻后。来回望了望,又挑了几件简单的金饰坠在两鬓。最后在她额际垂下一只晶莹青碧坠子,这才满意地笑了开来。 他的手法很生疏,动作虽是小心翼翼,尽管这样也难免摸不着分寸,扯痛觅尘头皮。她只笑着,却也不躲不避,感受着此刻的幸福甜蜜。 见他满意而笑,觅尘起身将归海莫烬压在座上,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梳子,将他凌乱的发带扯下,同样小心翼翼地位他打理。待镜中男子神采奕奕,鬓发黑亮,这才回身将喜服展开。 归海莫烬已是笑着起身,伸开了双臂。觅尘一层层给他穿上,刚系好前襟,却听外面一阵吹打。 唢呐高奏,鞭炮齐鸣,鼓乐声声,竟越来越清晰。 觅尘一愣,抬头望向归海莫烬,却见他双眸含笑,神情俊逸。 “抱歉,还是委屈了你。” 喜庆的欢闹声回荡在耳边,觅尘眼眸一热,连连摇头。心知他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这些,定是费了心神。怪不得出去一个时辰,回来便一身风尘。他这次出京本该事事低调,可为她却做到这般,倒又是她任性了…… 归海莫烬见她眸中闪亮,忙伸手取过凤冠,轻笑道:“快戴上,我们出去。” 觅尘轻笑,任由他给自己带上凤冠,瑛苏垂下,红珠摇晃,遮盖了视线。透过珠缝隙看到他飞快地扯过桌上大红花绑在了胸前,身姿卓拔,竟是说不出的风神俊朗。 心头一甜,觅尘娇羞地低下头,一抹娇红泛起双颊,竟是心神微荡,半晌回不过神来。 再抬头眼睛却是一障,归海莫烬已将喜怕给她迎头罩上。身子一轻,眼前一晃,觅尘惊呼一声,赶忙抓住归海莫烬的衣襟,只觉他心胸起伏。抱着她大步便向院外而去。 觅尘听着热火朝天的乐声,心头骤然失跳,低头只见满目的红。被他抱着,他的喜服与她的嫁衣纠缠眼底,竟是如斯的美好。 感受到觅尘的欢喜,归海莫烬面目含笑,脚步更快,转瞬便出了旅店。两人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阵轰天的叫好声响起,唢呐声吹得震天,百姓的喝彩声更是令归海莫烬也心神剧震。 他冲百姓投以笑意,飞身而起,揽着觅尘便落在了已被缠上红花,带上红绫的驰焰背上。驰焰高嘶一声,欢快地蹦跳了起来。 归海莫烬扬声而笑:“谢谢乡亲们,大家都到青阳河去,一定要让在下奉上喜酒才好。” 觅尘正诧异为何要去青阳河,喜怕下却见一双黑靴停在了驰焰前蹄不远处。 “四哥,您先带嫂子去青阳河,我会带百姓们过去的。怕是老朱他们几个已经等急了。” 那是一个极为爽朗的声音,觅尘听见他话语间竟是跟归海莫烬非常相熟。那声四哥险让她恍然以为是癸亥莫凌,要不是归海莫烬的话语适时响起,她一准已将喜怕扯下。 “好,这里就交给你小子了,快些过来。爷到了就拜堂,可不等你啊。” “那怎么行!定要等我,乡亲们快啊,都到青阳河看娶新娘咯。” 归海莫烬说罢便扬鞭而起,驰焰飞冲而出。觅尘听出归海莫烬话语间的意气风发,只觉心中甜甜腻腻,竟是不知身在何处。 耳边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欢呼,靠向归海莫烬,觅尘扬声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人?方才那人是谁?” 归海莫烬昂声笑道:“你既知我在阙州郡阜山键锐营呆过两年,这会儿怎么却猜不出那人是谁了?” 觅尘一愣,轻呼了起来:“你去键锐营了?” 阜山离这青城虽说不算远,可也小有距离,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跑那么远找来亲朋,心中感动,又有些担忧,不免抓紧了归海莫烬的前襟。 归海莫烬笑道:“放心吧,只带了几个兄弟,都是跟我交过命的,方才那小子本是池阳的百姓,池阳血战替我挡了两刀,差点丢了命,与我有救命之恩。他年纪与莫凌相仿,便跟着老八一道唤我四哥了。” 听他这般说,觅尘心中一安,只觉长风吹拂,带起衣袂飘飘。面上喜怕被风吹得贴在脸上极不舒服,她索性伸手扯了下来,虽是还隔着凤冠上的红流苏,可依然觉得眼前一亮。 归海莫烬见她扯了喜怕,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轻笑,也不讲究这些虚礼。只朗声道:“一会儿到了河边给我老老实实带上,我的新娘也不能让他们白看。” 觅尘笑着抬头:“我们去青阳河做什么?” 归海莫烬却是摇头:“天机不可泄露,等下你便知道了。” 驰焰奔驰,路上执灯的百姓却也不少,马儿轻巧避过行人向青阳河而去。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可驰焰奔驰,他们也只能看清马上两人喜袍着身,面容却未曾看清一马二人已飞驰而过。 众人只觉那马上人气质超凡,宛若天人。可这两人这是赶着去做什么呢?虽是纳闷,可这荷灯节隔三差五就有新鲜事发生,足够百姓津津乐道几年。什么稀奇事没有,众人也便不那么惊异,只心道,看来今年的荷灯节又有趣事发生了。 此时的青城百姓尚不知,便是这一晚造就了一个海天青州,青城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变成了才子佳人云集之处,商人富豪聚集之所,与短短数年见成了海天人口第九的大城。而荷灯节更是发展成了海天许多城郡的大众节日,青阳河更是被改名为情漾河,河岸两旁寸土寸金,争相被豪门氏族购买建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归海莫烬带着觅尘没一便到了方才他们放灯的青阳河,觅尘猝然屏息。只见一只巨船停在河中,虽是没有海天的南翼谈判用的那船华美,可气势却是十足。 觅尘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只战船,可此刻那战船被装点的繁花锦簇,两层的船体上下华灯结彩,布置地雍容喜庆。 船上乐声轰鸣,依稀尚能看到船上贴着大红喜字,船上的红灯更是照的水波红影,船边亮若白昼。船上很是热闹,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传出,而两岸更是围观了观望的百姓。 可让觅尘屏息的并不是那红灯高挂,亦不是那红绸遍铺,而是船上垂下的娇媚花朵。船的顶部,栏杆,船帆皆被缠绕上了美丽的蔷薇花。花繁叶茂,鲜艳夺目,缠缠绕绕,那是一艘被装饰成花船的战舰。 觅尘惊异回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然而她发现归海莫烬面上也带着几分诧异。似是感受到觅尘的吃惊和询问,他挑眉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弄成这般。这战船是年前从江阳水师中退下来的。逸远,就是方才那小子,他向来喜欢战舰,想法子弄了过来。那小子又素来爱热闹,爱找些所谓的才子弄什么赏花会,我去军营说明了情况。那小子便嚷嚷着说他刚好明日要在阙州湖举办蔷薇花会,收拾的花船刚巧能装扮成喜船来用。兄弟们直呼这主意好,便让我只管带你过来青阳河,他们把船从阙州湖划过来,倒不想这群小子弄的还真有模有样。” 觅尘惊喜呼道:“何止是有模有样,真是捡到了大便宜。这船我好喜欢,莫烬,你知道吗?蔷薇的话语代表爱情和爱的思念。蔷薇是恋的起始、爱的誓约,我太喜欢这花船了。” 归海莫烬见她欢喜,心中自是高兴,将她扯下的喜怕给她盖上,朗声道。 “我们上船。” 说罢他揽着觅尘,策马冲向河岸,待到了岸边,抱紧觅尘。右手一抽便将驰焰身上的红绫扯下,飞身而起,御气纵身。觅尘只觉恍若身处云端,归海莫烬已是带着她从百姓头顶飞过。 眼睑气力不济,两人便要落入水中。归海莫烬手中红绫飞出,灵巧如水蛇缠在了花船高高翘起的龙头上,他大力一扯。两人身体宛若鸿雁在河中一个轻盈旋转,待觅尘惊呼声落,两人已经稳稳站在了船头。 片刻,一阵阵欢呼声从船上及两岸如雷传出,而船上更是鼓乐齐鸣。 觅尘尚未从这一切回过心神,却是一声高呼响起:“新人到!请新郎新娘入舱行礼。” 只听唢呐高奏,鞭炮齐鸣,鼓乐声声。 觅尘傻愣愣地任由归海莫烬往手中塞了红绫,任由他修长而沉稳地牵着红绫的另一头带着她一步步走向那灯火通亮之所。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6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0部分阅读 之所。 耳边是百姓们的祝福声,更有四对垂髫花童,每人手中执了湘妃竹篮,将新鲜采摘的蔷薇花瓣洒在她的周身。她微微抬头,沿着红绫望去,依稀能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一身红衣,意气风发。 他的背脊挺直,脚步稳健,似是在配合着她,他的脚步极慢,每走一步,都稍加停留,等她走完一步,他才再往前行,觅尘心中盛满了欢悦。 两人在百姓欢呼声中步入船舱,舱中早已布置停当,红毯铺地,红烛遍燃。觅尘只觉心头如鼓,她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清明的夜晚,鸣音寺中月光如水,她第一次见到他。 那时的她尚是个孩子,可他已经是名震宇内的少年将帅,英气逼人,冷傲孤寂。他一双深潭般的寒眸让她跌入其间,宛若溺水无法挣脱。从此心头便时时有他,便记挂在心。 如今她已是妙龄少女,而他却近已而之年,愈发沉稳,却多了柔情。从此他是她的夫,承诺要给她一个家。 “一拜天地” 归海莫烬眼眶微热,望着眼前盈盈而拜的身影心胸激荡。天地为证,我归海莫烬必将尽终生之力保护她,珍爱她,疼惜她。 “二拜高堂” 归海莫烬携着觅尘转身,首位上空空,可是没有关系,想来他的父母,她的爸妈在天之灵,定会感到欣慰,为他们祝福。 “夫妻对拜” 归海莫烬转身,红烛摇曳中,她娇俏而立,他能想象到她喜怕下的娇容。 尘儿,我归海莫烬在神面前立誓,与你结为异体,爱你、安慰你、尊重你、保护你,像爱自己一样。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直到永远。 这事她在戴郇翔和云姿郡主洞房非要二人道出的,他那时虽然已经出征在外,可苍亦却将这些写于书信报给了他。想来他的尘儿是希望他这般珍视她的吧,尘儿,归海莫烬定不负你。 “送入洞房” 凤萧声动,琴瑟悠扬,红影摇曳,倾舱笑语,高鹏满座,从此结发白头,她已成了他的妻。 一步一步随着红绸的牵引走向洞房,红绸踏香,花缠回廊。 归海莫烬带着觅尘穿过船舱,步入舱内,只见内舱竟也极大,里面装饰各色花卉,花木掩映下露出一角,竟是一道花门。门边挑出两盏红灯,两个少女各站在门旁,笑着将花门打开。 归海莫烬牵着觅尘进入花门,红烛微动,流光四射。准备仓促,喜房中虽是略显简单,可却处处透出喜庆。 大红锦被,龙凤花烛,一室溢彩。归海莫烬扶觅尘在床边落座,方才花门前的两个侍女已是迎了上来,纷纷说着喜庆话,将俩人衣角牢牢打了个结。 归海莫烬挥手让两人退下,二人不敢怠慢,躬身而出。觅尘听到花门依依呀呀关上,心间剧跳。 归海莫烬怔怔看着端坐身旁的女子,从床边小桌上取过如意秤,手上紧握两下,这才轻轻挑起了她头顶喜怕。 觅尘微微低着头,面前流苏轻摆,红珠遮面。归海莫烬屏息凝眸,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正觉红珠帘后她美目流转,波光娇怯。 摇曳的红烛,百珠凤冠轻轻一动碎碎为音,觅尘轻轻抬眸,凝视着眼前俊美如斯的男人,他以往清冷如玉的神情早已不见,面上眸中是那般明媚的笑容,宛若骄阳照亮了未来的道路。 红烛映衬下,红衣映耀下,傲岸身影如山,风神俊逸。而她,香脸娇旖,双颊含红。纵使他早知她美,却扔抵不住她一瞬的抬眸。如今方知,何谓百媚横生,风种万情皆在她盈盈望来的明眸善睐间展现。 他屏息痴笑,伸手为她去掉那凤冠,目光却毫不离分寸。觅尘只觉眼前一亮,望着他宝石般灼烁的眼,只觉双颊滚烫。 归海莫烬亦是不能言语,她素面朝天,可他竟觉自己从未领略过如此带有倾略性的美丽,眉如远山聚,轻颦浅笑娇花映霞。 觅尘见他呆愣,越发紧张了起来,喃喃道:“你不用出去看看吗?” 话语一出却一阵后悔,只觉那软绵绵的声音竟不似从自己口中发出,愈发娇烧了脖颈。好在此刻的归海莫烬也傻傻愣愣,竟似突然惊醒般站了起来,半晌才道。 “我出去看看。”说罢,胯步便走。 腰际一紧,回头却见两人的衣襟还仅仅地缠在一起,他面容一红。却听觅尘浅笑出声,伸手解开那结扣,抬头偏首一望,笑如婴孩。 “快去吧,我等你。” 话语一处,见他一愣之下眸光炽热了起来,又觉自己像是在邀请着什么一般,双手掩面扭过了头。却听归海莫烬低沉的笑声传来,接着脚步声远去,房中再没了动静。 觅尘这才放下手,只觉心如鹿撞,细细打量着洞房。小桌上还摆着喜饼、干果、酒壶。红绿彩缎结成的同心结挂在舱壁,金钩玉坠下崭新的锦绸龙凤被,火红的鸳鸯枕,红色的蔷薇花遍缠床头,满目喜气洋洋。 她起身在铜镜前落座,只见镜中隐约映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可眉宇间却平添了几分娇媚。她羞涩一笑,濯灿嫣然,镜中淡影越发显出几分缱绻风情。 依稀听着外面吵闹声,觅尘只觉心意间充满了欢悦,想到他一会便归来,望着床上的大红锦被,又是心头急跳,掩不住面若桃花。 青城这夜本就热闹,青城百姓几乎这夜都是不眠的,如今这青阳河又有热闹可看,更是吸引来了众多百姓。船上被百姓挤得满满,没有挤上船的百姓更有不少在岸边欢呼着,归海莫烬吩咐送去喜糖,引来阵阵喝声。 这花船是为办花宴而设,舱中本就准备有吃食,虽是膳食不够,可船舱珍藏佳酿却是极多。一时间船上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青城百姓极为热情,一见新郎出来便将归海莫烬围了个结实。灌酒,调侃,搞怪,层出不穷。 在柳逸远的掩护下,归海莫烬才从热情的百姓中脱身。几个弟兄簇拥着他嘻嘻闹闹进来花廊,沿着红灯插花的回廊直往前走,便是洞房。 柳逸远替归海莫烬挡了不少酒,此刻已是微醺,俊朗的面上带着浅笑。 “四哥,逸远久闻清尘郡主之名,今日可一定要好好闹闹四哥的洞房。” 归海莫烬笑着看向他,尚未答话,却是一个大胡子朗声笑道。 “你小子出息啊,竟真敢闹王爷的洞房,马桶还没刷够吗?哈哈,这次小心王爷公报私仇,直接把你从黑翊军中除名。” 这些人皆是归海莫烬的心腹,哥哥都是生死交情,虽是常年呆在键锐营中,可亦在归海莫烬的亲兵黑翊军中挂名。这柳逸远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文武双全之人,是当年池阳城城守家的公子,池阳城血战他的家人皆死于战火,他那时也才六岁。 城上混战,他冲上城墙,刚巧却在那时为归海莫烬挡了致命的两刀,险些毙命。后来他便一直跟着归海莫烬,直到三年前立了军功,这才里了黑翊军,被皇帝提升为键锐营中郎将。这柳逸远生性豪爽,又年幼贪玩,时不时会犯军纪,每次都被归海莫烬罚洗马桶,这在黑翊军中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大华子话语一落,众人自是哈哈大笑,脸归海莫烬也朗声而笑。 “老朱,我现在官职可比你高,你小心我回去公报私仇,跟咱王爷学,也罚你刷马桶去。”柳逸远扬声说着,面上却净是爽朗笑意。 那大胡子老朱却也不急,只面容一正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弟兄们再闹王爷也别想洞房了,眼见天都要亮了。” 那老朱年龄略大,他这么一说众人面上虽是还笑笑闹闹,可心中却已认可。见归海莫烬一直但笑不语,哪里还敢闹什么洞房,只惦记着见见新主子便好。 觅尘听到房外传来脚步声,嬉闹声,面颊一红却站了起来。抬眸间花门已被推开,七八个人簇拥着归海莫烬闯了进来。 觅尘见归海莫烬身形狼狈竟似被他们推了进来,他面颊通红,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和她一般害羞,望着他为乱的喜服,莞尔一笑。 众人一阵呆愣,皆觉满目生辉,没有办法不卷入一抹艳光中。觅尘说来也参加过数次宫宴,原该习惯了众人的凝视,可独独今日在这洞房之中鸦雀无声下下,竟双颊一阵滚烫。 瞪了归海莫烬一眼,他静仿若未觉,只怔怔望着她。觅尘只得浅笑跨步:“尘儿谢过众位,这花船很美。” 她话语一出众人才回过神来,归海莫烬已是跨步上前执起了她的手。大胡子哈哈一笑朗声道:“郡主这谢,我等可不敢领,这花船都是逸远的功劳,我们也只是借花献佛。” 觅尘听他这般说,直觉望向那最为年轻白衣轻浮的男子,却见他面容一红和黄一笑:“郡主客气了,我敬王爷和郡主,祝愿王爷郡主白头到老。” 他跨前倒酒,执起酒杯昂头便饮尽了那酒。众人一愣,哈哈大笑。 “逸远,你这敬酒怎么成了独饮了?” 柳逸远面上一红,竟有些不知所措。觅尘轻笑,执起酒壶,归海莫烬忙也拿起另一只酒壶,两人一起一一倒好酒水。 执起酒杯,觅尘心知这些都是归海莫烬的心腹之人,也不忸怩,嫣然而笑:“尘儿再次谢过,尘儿现在已非什么郡主,大家也别称呼我郡主了。” 她明眸一转望向柳逸远,轻笑道:“你既叫他四哥,便该唤我一声四嫂才是。” 一时间众人皆笑。 “哈哈,逸远,你方才不还说是我老朱的上峰呢,现在便有夫人替我整饬你了。快叫,快叫。” 柳逸远俊面一红,觅尘心道他年纪比自己大数岁,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面颊通红,嘴唇半晌也张不开,赶忙轻笑又道:“听王爷说你与他有救命之恩,尘儿谨以此酒谢过大恩。还有各位,尘儿敬大家,谢谢大家。” 见众人微有拘束,归海莫烬正欲执杯说两句,却是那大胡子哈哈一笑端起了酒杯。 “王妃豪爽,大胡子今日也不讲究俗礼,这酒大胡子承下了。” 他一起哄,大家纷纷呢举杯,归海莫烬笑望觅尘,两人对视一眼,手中清酒滑喉而入。气氛活跃,众人再嬉闹几声这才纷纷退了出去。 待到屋中恢复了静寂,觅尘只觉心如鹿撞,竟是不敢回头望一眼身旁的身影。归海莫烬的轻笑声响彻在耳边,觅尘只觉双颊飞红,低垂着头,手足无措。 “怎么?临到现在才怕了?方才求婚的勇气去哪里了?” 归海莫烬说话间已是猛然打横将觅尘拦腰抱起,望着她娇羞的模样,薄醉微酣,几分调侃,几分畅然,轻笑着便大步向喜床跨步。 觅尘被他轻笑一激,竟不知从哪里冲出一股勇气来,抬头回望着他挑眉嫣然而笑:“谁怕谁,我才没怕呢,你看我让你求饶。” 归海莫烬剑眉挑起,眸中是深深的黑色,几乎滴出墨来。觅尘见他薄唇轻勾,竟似带着几分嘲讽。一阵气恼涌上,蛊惑一笑,挣脱他的怀抱,翻立床边。扣住归海莫烬的双肩便将他推坐在了床上。 她的脸颊红透,手指微微发颤,可眸中却带上了倔强和调皮。狠瞪唇际几分讥笑的归海莫烬,咬咬牙,襟带一解,红色外袍落地,她伸手扯下头上唯一一只金钗,随手扔在地上,长发如瀑而下,摇曳身后。 见归海莫烬喉结微动,她魅惑一笑,伸手一推,他便就势倒在了床上,火红的锦被映衬着他黑如墨,妖娆异常。 觅尘一愣,踢下绣鞋爬上床,半跪在他身旁,双手便扯上了他的衣襟。轻抖着解下腰带,狠狠的除下外衣,瞪向归海莫烬。 “你看我怕不怕!” 说着将他喜服一抛,伸手便去解内衫,归海莫烬极为配合,含笑望着觅尘。待他身上只余一层内衣,他竟挑眉轻笑。眸光带着几分激|情,几分邀请,几分讥讽,几分鼓励,深深浅浅望的觅尘一阵发慌。 他们这些日子夜夜相拥而眠,两人皆是着着内衣,如今要脱去他那层薄薄的单衣,觅尘竟觉再拿出不勇气。可看他轻勾唇角,分明就是在嘲弄,不免硬着头皮抬起了手。他的内衣极为精美,衣袖处绣着盘龙祥云,红烛下闪烁不已,似也在嘲讽着她的羞怯。 觅尘一恼,闭目扯上他的衣襟,一个用力,狠狠撕开他的衣襟,雪白的衣衫飘然落地,犹如离枝的白梨花,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映入眼眸,觅尘只觉一阵火热从那澎湃的胸膛前充斥而起,一股男人的阳光之气充斥了周身。 归海莫烬本轻轻闭上的双眸在听到那声撕裂之音时倏地睁开,流光溢彩,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觅尘。只见她双眸含羞,面颊带怯,竟是如斯的动人。他压下心头的躁动,轻声一笑,再次讥道。 “又不敢了?” 他方才见她娇羞,本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觅尘竟是接招了。现下他倒是很乐意跟她玩这个游戏,并且乐在其中。 觅尘吞吞口水,以前她也从曾给他上过药,包扎身后伤口。可那时他皆是衣衫半退,从未像现在这般坦胸相对,她的目光滑过他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停留在他身上只剩的白色单裤边缘。 他精瘦的腰际一道狰狞的旧伤蜿蜒而下,深入白衣中,烛光下那疤痕异常惹眼。虽是年数已久,可却依旧能看出当时他吃了怎么样的苦头。觅尘一惊,定睛去看,这才发现他胸膛上亦是有着错综如阡陌一般的淡淡伤痕,只是方才她太过紧张,竟没有看到。 她心疼地抬手,轻轻触碰上他腰际的那道旧伤,归海莫烬浑身一震,喉结无声滑动。手下结实的手感让觅尘一阵战栗。他的体温带给她阵阵从未有过的需求,而他的瞬间颤抖,更是激励着她继续去忘情地探求,去感受一块块结实的肌肉。 觅尘望着归海莫烬修指轻撩,只见他俊朗容颜泛着红潮,闪亮的双眸光洁的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乌黑发丝柔顺中带不羁散了一枕,桀骜中平添了性感魅力。她咬牙抬手,衣衫婀娜的褪下,身下半裸的霏丽令归海莫烬粹然屏息。 美人胸丘隆起,淡蓝的抹胸下隐约可见春色无限,腰肢半腰,曲线美好,引人遐思。他只觉体内似有猛兽叫嚣着,冲撞着几欲而出。 归海莫烬懵然间,浑身又是一阵更加激烈的战栗,闷哼一声。低头却见觅尘已俯身吻上了他的胸膛,见他望来,娇俏一笑,一个翻身便跨坐在了他的腰际。修长的双腿婷立身侧,他呼吸一滞,红晕粹染。 双手紧握,这才控制住没让自己扑上她。觅尘见归海莫烬依旧一动不动任她动作,可细望下他的眼神却已见迷离。呼吸更是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起起伏伏,不绝一阵得意,愈发大胆了起来。 她红唇挑逗着他胸前的茱萸,纤纤小手更是攀上他的胸膛,犹疑早已消失,主动倾身磨蹭着他。唇角轻勾,落在他心窝处,那里一处极深的枪伤正是他前不久为回京而受的重伤。 觅尘用舌尖描述着,水一般柔软的红唇轻啄着他心跳的位置,一下,再一下,带着几分心疼,几分挑逗,几分顽皮。归海莫烬的闷哼声再次响起,觅尘轻笑连连。 “这伤是为我而留,我喜欢。” 说罢,目光向下游移,红唇浅落,一路往下,带起阵阵灼热。不知何时,她俏皮的红唇已经来到了他的腰际,轻触而起,撩拨着他最原始的激|情。似乎满意她触到的细腻紧实,觅尘无意识的抬眸渴望瞧他。 归海莫烬撞上她水漾的双眸,只觉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尖啸着颤栗,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点点探下,盈香的体温贴上,他骤然战栗如潮。再也受不了这般的撩拨,他嘶吼一声便要扣上觅尘圆润的肩头。 觅尘似是早有所觉,身影一闪竟躲了开来,媚声而笑:“这样就认输了?” 说着朝他丢去一个轻视的眼神,归海莫烬气恼一哼,觅尘却咯咯而笑,明眸顾盼,不经意间便流出盈盈水意。笑罢见他瞪眸望来,却不再动作,觅尘俯身去吻他的唇,却在他骤然回应的一刻抽身而出。 将纤细莹白的手指放入他张着的口中,立即便被他捕捉住,吮吸着,嘶啃着,感受着舌尖甜蜜的圆润。 觅尘浑身一颤,喘息着慢慢吻上归海莫烬的颈间,他跳动的脉处,他火热的胸膛,在他的敏感点反复逗弄,直到他开始发抖,这才渐渐往下。 脱去他的下衣,只觉羞得无法睁眼,感受到归海莫烬炽热的目光。觅尘咬牙睁眼,待看清了他的灼热,她惊呼一声,双颊火辣,啊地一声便错开了目光。 鬼还墨迹低沉的笑声清晰传来,觅尘目光转动似望到了他大腿处了两道狰狞伤疤,竟是比腰际的更加严重。吞了吞口水,这才又看了过去,眸中骤然心疼,她眼眶一红险要落泪。 “这里可是池阳血战留下的?我听师父说你的腿上有伤,当时是捆绑在城楼上作战的,这是勇敢的徵记呢。” 觅尘说着便红着脸俯身而下,轻吻上他大腿处的伤痕,归海莫烬哪里受的了她这般逗弄?紧咬的牙关中发出沙哑的嘶吼,翻身而起,便将她狠狠压在了身下。 情欲滚烧,顷刻卷走了他所有思维,冷峻的面上泛起激|情的潮红。他眼神流连在她红烛下散发着光辉的细颈,柔白的藕臂,娇媚的身躯散发着少女的芬芳,肌肤如玉,莹润无暇。 他一把扯落她的抹胸,归海莫烬闷哼一声:“小妖精,你……辛劳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俯下俊面,玉篆香炉,暖暖升烟。他的需索狂烈如火,用力吮着她的脖颈,沙哑地呢喃,啃噬着她的莹润。觅尘浑身一颤,惊呼声消失在他激狂的吻中。炽热的吻,从舌尖到舌根,他放肆地探求着,觅尘娇吟出声,他的唇舌一路向下。 他滚烫的手更是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带起阵阵火热,让觅尘无法呼吸。她娇羞地微摆腰肢回应着他,双手攀上他厚实的背脊,归海莫烬身子一颤,猛抽一口气,发出闷哼。吻得却是更深更浓,在她曼妙的身上辗转流连,轻柔深挽,唇赤如火。 觅尘被吻的意识模糊,沉醉其中,只觉他的阳刚之气袭了一身,在他滚烫的身下,她唯有化作一滩融水,任由他予取予求。 “尘儿,唤我。” 归海莫烬的嗓音由于沙哑而出奇的性感,觅尘轻颤,浅声唤他。 却见他抬起充满情欲的双眸,眼中是炽热的火光,醉人的黑色闪着让人沉溺的波光。觅尘抬手,指尖拂过他的眼睑,他的脸颊,停留在他的双唇,见他双眸愈发漆黑,觅尘再次轻唤。 “烬……”鬼还墨迹倏地屏息,冲觅尘邪肆一笑,将她搂起,背过身,转而吻上她的背,沿着优美的弧线流连向下。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光洁的身躯相贴着,纠缠不休,花室中唯有喘息声和娇媚的轻吟。 当她美好的背脊再满足不了归海莫烬,他猛然将她带起,让她身子陷入被中,手便粹染探下,抬身跨坐而上。觅尘惊呼一声睁开眼眸,只见他伤痕密布的胸膛仿佛泛出一片光华,柔和如月色,莹透如珠光,却又宛若天神般俊美。 见觅尘呆愣娇呼,归海莫烬唇际得意牵起,喃喃蛊惑。 “叫我夫君,从此做我的妻……” 觅尘双颊红透,却娇声唤着:“夫君……” 归海莫烬双瞳微缩,轻呼一声嘶吼着,宝石般的双眸带着侵略的灼热光芒,在他的目光下觅尘唯有屈从,她抬起双手攀上他宽厚的背,喃喃而语。 “夫君……” 随着她话语方落,归海莫烬急呼一声。 “该死,你是我命中的魔障。” 说罢他腰肢一挺,尖啸着埋入了她。觅尘只觉一阵痛彻心扉,双手插入他的肩头。归海莫烬却久久不曾动作,额际汗水沿着他暴起的青筋滑下,俊美的面上满是压抑的潮红。 见她泪水滑落,眸中心疼不已,大掌轻抚着她的腰肢,双手微颤。嘴唇齐下,再次追逐着她的芳唇,微眯双眸,半晌见觅尘不再咬唇,这才试探着动作了起来。 觅尘浅浅回应,探手他的发间,娇吟声禁不住溢出,只觉他在身上的动作越来越狂热,激烈起伏,像暴风雨中奔腾的马,像冲破樊笼的猛虎,她眼前一阵炫目,再望不到芙蓉帐,望不到鸳鸯枕、更没有了红烛双垂泪,唯有紧紧拥抱他,索求着欢悦,和他一起感受天崩地动。 隐约间听到他的低吼,仿若哀鸣,又似嘶叫。 “尘儿……如果你不见了,我无法想象会做出什么……所以别离开我。” “尘儿,别离开我。陪我,偏要陪我一辈子。” 云雨巫山,喜乐无限,狂放不禁。他带她踏上云端,一阵嘶吼,归海莫烬宝石般的瞳仁因失控而迷离,他喘息着昂头,几分狼狈,几分激狂,几分解脱。身体的弧度惊心的霏艳,仿佛着了重彩,令觅尘魂销目眩。 一阵风袭来,清风吹散花香扑灭了烛火,觅尘抬眸望着花窗上盘绕的红色蔷薇,芳香清幽,垂绕花格,灿烂娇艳。深红蔷薇代表只想和你在一起,粉红蔷薇代表我要与你过一辈子……深深浅浅的红,皆化作眸中如水柔光。 一轮金光洒落,铺了一室的静淡安怀,一夜折腾,天光竟已初亮。屋中一室旖旎,红衣散乱,发丝纠缠,尘世情爱,宛若一道落满花叶的幽涧,荡漾间神驰魂飞,却是一时无声,胜过了千万灵音。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九章 水晶 骄阳初生,带起阵阵金光,太阳光透过花窗渗进船舱,将满舱的花朵照的更加娇艳。床上的龙凤红缎被在金光下熠熠生辉,金丝银线透出迤逦的光彩。 归海莫烬伸手一掳长发,任由其披散一床,眼角含笑,薄唇噙暖,神情餍足。他俊美无畴的眉宇因心情愉悦闪动着夺目光彩。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已陷入香甜的觅尘。 她粉嫩的脸颊此刻红扑扑,樱唇红润微仲,睡容恬静安适,可眉宇间竟似带着深深的疲倦。那微微露出锦被的脖颈上更是斑斑点点,竟有多处青紫。归海莫烬眸中闪过心疼和怜惜,伸手用指腹轻擦那几处青痕,暗道看来还是自己孟浪了。她竟是如此娇弱,他不该折腾她一宿的…… 可她是如此美好,而他已忍得太久,早已到了崩塌的边缘。便如紧绷依旧的弓箭,稍微松弛,利箭便破风而出,再不可挡。虽从不是纵情声色之人,面对她,他却失去了所有自制,一遍遍索求,疯狂的驰骋,疯狂的渴望。 便如现在,只这样望着她,手指触碰着她滑腻的肌肤,他苦笑发现自己竟又有了反应。倘若不是她眉宇间清晰可见的倦意,他定要将她再次压在身下,好生爱怜。 他并不是没有过女人,可她们只能让他感受到身体的发泄,他对她们从来都是收放自如的。而她,哪怕是一个笑便能让他彻底失控,至死缠绵。他从不知和心爱女人行鱼水之欢竟是如此让他心驰神荡,那种天地旋转,痴缠如醉的感受让他如愣头小伙子一般完全失去了自我。 她一个浅笑,一个眼神便能令他弃甲投诚,生不出半点抵挡力。 觅尘微微翻了个身,手臂滑出锦被,露出那颗波光流转的镶泪珠来。归海莫烬双眸猛然一凛,眉头微蹙,将她的手放入被中。神情却再没有了方才的平静和恬淡,他单手撑头,侧卧在觅尘身旁,细细地望着她,似乎生怕她下一刻便会消失。 半响又微嘲地轻笑了起来,喃喃道:“尘儿,有了你,我方知什么是患得患失。”他深叹了一口气,伸手连人带被将熟睡的觅尘带入怀中,低柔轻唤:“尘儿,今生你休想离开我。纵使黄泉碧落我归海莫烬也追随到底,即便是天神也别想带走你,休想!” 他说着眸光也变得痴狂炽热了起来,用力拥紧她娇柔的身体,似乎这样用力的拥紧便能证明什么一般。觅尘嘤咛一声,聋烟淡眉蹙起,归海莫烬这才惊觉,忙松开了手臂。见她往怀中蹭了蹭便没了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这才在她身旁躺好,让她靠在怀中,闭上了眼。感受着怀中的柔若无骨,竟开始期盼时光停留在此刻,这般心境却是如此幸福。微闭的双唇勾起,嘲讽着自己的痴傻,随即轻轻摇头,不再多想。 身子往被中又深陷了几分,包裹着侧旁觅尘娇小的身躯,也不知过了多久,归海莫烬才迷迷糊糊地陷入了香甜。 两人在花船上呆了三日才再次启程,此时春暖花开,风景迤逦。 觅尘在船上呆了几日,日日吹着湖风,望着蓝盈盈的河水,竟是不想在骑马北上。试探着提出建议,想从青阳河直接下阙州湖,然后走水路,沿运河入海,从海上行至伊苏,在从伊苏渡口转乘马匹回雒阳。 归海莫烬虽是觉得此番太过耽误时间,可看觅尘兴致极高,却也不忍拂了她的意。 京中虽是一日催过一日,事物堆积如山,可他竟生出了几分倦怠,不到万不得已竟也不想回去。既然已经翘家,索性就翘个够,他还不信他不在京城那些下属会将一切弄乱。既然已经出来这么久,索性就陪着她玩个够。 两人一路乘船游兴极高,觅尘每日靠着归海莫烬凭栏远望,唇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想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他们一起欣赏江河秀美,一起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只觉日子甜得像蜜,又醇得似酒让人沉沦。 顺着运河,一路北上,天气也一日暖和过一日,待船行至伊苏渡口已是近一个月以后。自打两人踏入海天,归海莫烬便时常能收到京城传出的消息,他也从不避过觅尘。觅尘每次问起,他都只言京中一切都好,觅尘见他言谈浅浅,神情无异,便也从不多想,只用力享受着难得的幸福和快乐。 只是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京城的催促也越来越紧。从以前的几日一报,到一日一报,有好几次觅尘都看到他接到消息微微蹙眉。只是待她询问,他却只道不急不急。 两人从渡口上岸,早已有归海莫烬的心腹之人准备好了马匹。归海莫烬虽是从不催促赶路,可觅尘亦知他这次出京担了极大风险,如今他谎称养病已有半年之久,着实不易再耽搁下去。 心知他是不愿扫她游行,处处体贴,觅尘感念的同时又心生担忧。他虽是不催,她却有意间加快了行程。好在他们一路坐船,如今换乘马匹,只觉无限欢喜,两人并驾齐驱,纵身驰骋,倒也开怀,两日下来倒是赶了不少行程。 这日两人驰马来到东海郡,穿城而过,来到城外的羽鸿山,觅尘只觉此山平地崛起,东西走向,形若笔架。日前刚下过一场暴雨,山间林木青翠欲滴,晨光下叶间清露流转,滴滑入土,空气清新,令人舒爽。 风景喜人,觅尘不自觉间已是放慢了马速。欣赏着山间风景,越发觉得这古代处处风景,引人入胜,胜过现代何止百倍。 归海莫烬见觅尘欢喜,便也放慢了马速,陪她一道边走边望,美景入目,佳人相陪,自是畅然。 两人行至山谷,一带碧水尤其可爱,觅尘轻笑着翻身下马。取下水囊便去吸水,此时天气已暖,归海莫烬倒也由她。勒马而立,只见晨光下,波水边她笑意盈盈,掬水拍面,水珠四溅,笑容精灵。 溪水清浅,触之微凉,却带着丝丝清爽渗透肌肤。觅尘正欲回头叫归海莫烬,眸光一带却望到一处晶亮,她诧异凝眸。却见不远处的溪水边沉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波光下微微发出四射的晶亮。 觅尘惊异出声,迈步向那透亮之处走去,伸手从浅溪中捧起那块石头。只见碎石见包裹着一块菱形的晶石,虽是不大却异常透亮。阳光下不像宝石那般反射出绮丽的星光条纹,又不像月光石那样发出淡蓝色波形光彩,更没有闪烁出五颜六色的光泽。 可晶石透明清透,宛若晨间凝结在叶端的露珠,那竟是一块天然水晶。觅尘惊呼一声,猛然转身,额头正撞上身后归海莫烬的下巴。她惊呼一声向后倒去,手中晶石脱手而出。归海莫烬浅笑出声,一手揽过她带入怀中,一手一探便接过了那块晶石。 “你干嘛站我身后,害我吓一跳。”觅尘轻拍归海莫烬前胸,一阵后怕。虽说天气渐暖,可清晨露重,她可不想做什么出水芙蓉。 归海莫烬摇头轻叱:“倒怪起我来了,这块破石头比我重要?” 觅尘听他话语带味,扬手竟要扔掉那晶石,竟似在吃那手中石头的陈醋,不免莞尔一笑。忙伸手从他手中取过石头,得意一笑。 “我看你是嫉妒我捡到了宝贝。” “不就是一块水晶嘛,你喜欢回京我送你块大的。”归海莫烬挑眉道。 觅尘撇他一眼,把玩着手中的晶石:“谁稀罕,你就不好奇这里何以会有此物?” 归海莫烬微愣,拿过她手中晶石细看。那分明是尚未经过加工的原生石,尚带着一层岩层包裹,他掌中用力,那石层应声而破,觅尘轻呼一声,见那中间镶着的晶石破壳而出竟毫不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们再不赶路中午可就要挨饿了。”归海莫烬不甚在意地说着,话语一落也不待觅尘反应,带着她飞身而起,落在马上。 将她安置在身前,马鞭一扬,两匹骏马飞驰奔向山道。觅尘只低头翻弄着那晶石,挑眉兴奋道:“这块水晶没有经过人工处理,定是这里产地下埋藏有水晶矿石,不知经过什么自然作用将这晶石从地下翻了上来,被我捡到。” 归海莫烬轻恩了一声,对于她的开心不置可否。而此时的觅尘却望着手中巴掌大的晶石犹若所思,心头计较着。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这海天的伊苏一带该是前世的江苏,她依稀记得江苏有个地方是产水晶的。 那地方好像便叫东海,而他们现在所处正是东海郡,莫非这两个东海竟是一个地方?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地下岂不是蕴藏了无限富庶的灵机? 这海天水晶产量很低,水晶更是贵族珠宝,极受宠爱。今日被她发现这水晶的矿区,简直是天上砸下了馅饼嘛,她正愁回京如何生活,现在老天便给了她答案。觅尘咯咯一笑,只觉美好的未来便在眼前,光明的前途正向自己招手。漫天的银票正哗啦啦地砸下,她决定了,她要进军珠宝行业,做商人! 她这厢憧憬着,不觉已是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归海莫烬诧异低头,见她面容痴傻,目光盯着手中晶石竟似呆了。他一怔之下,抬手便拍上了觅尘脑袋。 “哎呦,你做什么?”觅尘嘟嘴回头。 归海莫烬挑眉:“想什么这般入迷,都着了魔了。” “哈哈,我在想天上果真会掉馅饼呢。”觅尘仰头咯咯笑道。 归海莫烬见她开心,只微微挑眉,驱马沿着山道一路向山上冲去。临近正午时,两人从山顶奔驰而下,金色的阳光照着山谷中雾气氤氲蒙蒙,一座红顶凉亭隐在半山腰的翠色之中,显得极为惹眼。 此时虽是春日,可阳光当头,一翻策马两人还真有些口干舌燥。见一方凉亭,自是双眸一亮,归海莫烬带着觅尘策马驱近,隐隐约约中那四角凉亭似是年代久远,顶层琉璃瓦斑斑驳驳,与雾气下渲染着几分灵气飘逸,余韵十足。 待两人绕过山道,凉亭在望,却发现亭中早有一行人占据。一个青衣布衫的男子坐在那里背影悠然自得,清风吹拂起他随意披散身后的长发,平添几分俊逸洒脱。 几个侍从模样的人静立在四周,骏马停驻亭外,悄无声息。 觅尘撇撇嘴,回头笑望归海莫烬:“咱们来晚了,还是等下捡一处清湖乘凉吧。” 见归海莫烬点头,觅尘轻抖马缰,马儿嗒嗒从山道纵下。两人正欲从亭旁而过,那亭子中的那男子似是听到了马蹄声,侧头望了过去。目光刚巧和打先一步的觅尘撞了个正着,碎发斜飞,淡淡的弯月胎记隐现额际,长眸微挑,目光清澄,竟是那弯月公子萧潋晨。 觅尘不觉咦地一声,勒住了马缰。萧潋晨也是微愣,随即朗声一笑,青衫微浮,站了起来,步出凉亭,抱拳轻笑。 “两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章 亭谈 意态悠闲,清风浮衫,笑容可掬。 好风采,觅尘暗赞一声,随即亦笑着抱拳:“萧公子有礼了,椟阳城一别多日,承蒙公子赠药还没谢谢公子呢。” 上次在椟阳城,他们拿到了药,那萧家的管家愣是没收药钱,如今再见萧潋晨自是要谢谢的。 “萧某四处行商,倒不想能在此处得遇两位,果真是有缘啊。我看两位赶路也累了,不如入亭喝一杯水酒解解乏?” 对觅尘轻笑,萧潋晨笑望抱拳施礼的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望了眼觅尘,见她晶眸亦看了过来,双颊被阳光晒得酡红,眉宇间隐有疲意。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望向萧潋晨,轻勾唇角,颔首道:“如此我二人就打扰了。” 三人在凉亭中坐定,觅尘只见亭中陈旧的木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一个杯子,皆是上好的浮花白瓷。隐隐有酒香从杯中散出,清风中带来丝丝缕缕畅然之意。 归海莫烬和觅尘坐定便有侍从在萧潋晨的吩咐下布上了几碟点心,两只同样花色的酒杯。萧潋晨笑着执起酒壶,一一斟满。 “这是萧某自己酿制的水酒,益气解乏,酒不烈,两位公子常常。”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望了眼觅尘,将杯盏推至她的面前,这才不紧不慢望向归海莫烬,轻轻抬手示意。 归海莫烬颔首执杯,将酒杯凑近,只觉酒香怡人,他双眸微亮:“好酒,请。” “见笑。” 两人相视一笑,昂首饮尽杯中酒水。觅尘却觉有些不对劲,她和归海莫烬面上皆带着那日在椟阳城时带的面具,她如今男装打扮,可这萧潋晨竟好似早看出了她是女子,那句酒不烈分明就是刻意说的。再加上现在他们两人饮酒,竟都不搭理她,她本也不好酒,虽乐得轻松,可又觉不安,这萧潋晨怕是知道了他们二人的身份呢。 “醇和回甜,清冽净爽,余香悠长。”归海莫烬放下酒杯,不吝赞道。 “承蒙夸奖,这酿酒的法子也是我偶然得到的。” 觅尘听到归海莫烬的夸赞,这才从思忖中回过神来。见他面上表情无异,便也不再多想。一时好奇便也执起酒杯轻尝一口,果真不俗,点头笑道:“公子这酒可是用糟粮酿制而成?” 萧潋晨眉宇一亮,轻笑道:“正是,在下这酒确为糟粮酿制而成,看来小公子倒是酿酒高手。” 觅尘轻笑:“世人皆以纯酿酿酒,岂不知这遭酿酒却更是香醇。” “历来酿酒极为耗粮,倘若世人皆以糟粮酿之,倒可节省不少粮食。萧公子这酒可有名字?”归海莫烬把玩着手中白瓷杯盏问询道。 萧潋晨执壶自斟一杯,推至桌中抬手笑道:“此酒色清,隐有碧色,宛若清泉,取名碧泉。” “碧泉?好名字。与这清风送爽,浓荫浅雾之处,小酌几杯碧泉,当真是畅快,萧公子真乃性情中人。”觅尘扬眉赞道。 “萧某一介商人,俗不可耐,商人诡诈,何来性情之说?”萧潋晨轻笑望着觅尘,眉宇惹笑,却是无尽的洒脱。 觅尘听他话语带了些自嘲,却是一笑:“自古贱商轻商,在世人眼中商人皆是倾轧欺诈、无言无义之人。可那都是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1部分阅读 见而已,商业重要不低于农业,如若没有了商人,百姓、国家怕是一日也过不去呢。试想没有了商人物品便不能流通,百姓连吃盐穿衣都成了问题,还怎么生活?往来通商本就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商人靠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头脑,靠四处奔波赚取差价,付出劳动获取盈利无可厚非。这天下商业越繁荣,商人越多倒方显盛世繁荣。不瞒萧公子,我就想做商人呢,倒时候萧公子可要不吝赐教啊。” 归海莫烬静静听着,此刻听觅尘说想做商人却是眉宇一跳,望了过去。见她神色认真,竟不似说笑,微微拧眉。 萧潋晨却是眉宇一亮,微微一愣,随即畅然而笑:“听小公子这般说,倒是萧某自轻了,自罚一杯。” 觅尘听他一口一个小公子,心中微有歉意。说起来此人倒是帮过她不少忙,只是现下她和归海莫烬实不好坦诚相见,连说话都刻意疏远,文绉绉地她自己都听着别扭。 却见萧潋晨自饮一杯笑道:“小公子倘若真欲做商人,赐教可不敢说,或可相互切磋一二。” 觅尘眼眸一亮,望了眼归海莫烬,见他只凝神不语,便从怀中拿出方才捡到的那块水晶。放在桌上向萧潋晨推去,晶莹的水晶在她莹白的指尖闪着亮光,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见觅尘轻抬右手示意,萧潋晨眉宇微动拿起那块水晶,对着阳光细观。 “萧公子看这块水晶成色如何?” “晶莹透明、温润素净,是块上好的似水之玉。”萧潋晨挑眉赞道。 觅尘听之一乐,望向归海莫烬,见他轻轻摇头,唇边带着一丝轻笑,似在嘲弄她财迷心窍,觅尘狠狠瞪他一眼。 “萧公子说,这水晶可有市场前景?”对于归海莫烬的不认同觅尘也不在意,更加起劲地投入到了前途畅想中。 见萧潋晨挑眉,似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觅尘恍然一笑:“我是说,这水晶倘若有货,可能卖得好价钱?” “自是能。这似水之玉常被诗人比作贞洁少女的泪珠,大地万物的精华。冰清玉洁,晶莹剔透,水凝成的精灵、水结成的美玉,寓意圣洁无暇,坚贞不渝,历来很受世人喜爱。佛教尊崇其为‘菩萨石’,言其能闪射出神奇灵光,可用来普度众生。所以这水晶上至皇室贵族,达官显赫,下到平头百姓,无比钟爱之,收藏之。水晶多是生长在地底下,岩洞中,产量很少,所以历来昂贵,一块上乘的水晶非是身份高贵不可拥也,多少人望而不得。秦英帝似水之玉博高贤妃一笑的故事便可透知水晶稀罕。” 觅尘见萧潋晨说到最后有意无意地看了归海莫烬一眼,她觉得奇怪跟着望过去,却见归海莫烬眉心微蹙,面容微沉,眸中幽光浮浮沉沉却不知再想些什么。 他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望来,眉峰舒展,方才的阴沉已是不见了踪迹。觅尘记在心上,转而望向萧潋晨。 “倘若我有水晶资源,萧公子可有兴趣同我合伙做这水晶的买卖?” “哦?不瞒小公子,萧家珠宝一行却是有涉及水晶,不过因其产量极少价格昂贵,也就在京都及几个大城有货。若是小公子当真能有资源,萧某自是有兴趣的。”萧潋晨笑着将手中的水晶推回。 觅尘拿过在空中一抛一接,咯咯道:“那我怎么找你?” 萧潋晨一愣,随即才道:“公子若真有意,可以到雒阳的明月轩找柳掌柜,他自会告知在下。” 觅尘本也是有个初步的打算,尚不知要不要真付诸行动,毕竟她不愁吃不愁穿,又向来懒散。她向来不喜珠宝首饰,也从不关注这些,现在听萧潋晨这般说,才知海天的水晶竟如此吃香。想来是水晶生在地下,岩洞之中,这古代又没有挖掘机之类的,所以才会如此。 如今既知水晶如此昂贵倒是动力更大了,当即拍手而起,执起酒杯便斟了两杯酒,执起杯盏笑望萧潋晨:“我敬萧公子一杯,来日定去明月轩拜访。” 萧潋晨笑着起身,执杯示意,见觅尘昂首饮下,露出莹白修长的脖颈。不免眸中带笑,亦是昂头饮尽。 归海莫烬见两人谈笑宴宴,虽是心头有些吃味倒也不曾多言。只望着觅尘晶亮的双眸,看她谈笑间神采飞扬,他眸中若有所思。 自从觅尘跟他说了自己的来历,他便总隐隐不安,生恐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他从不问她前世的事情,只觉听到那些便心生惶恐,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但是只那日听觅尘谈及的一些,他也多少知道。她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的女子竟也和男子一般在外闯荡,打拼事业,更不受男人管制。 他心知觅尘生性不爱受拘束,和那些闺中女子甚为不同,如今既知缘由便更想努力呵护她,给她最好的,让她快乐。现在见她和萧潋晨谈笑甚欢,言语间浑身上下更是有着炫人的风采,他不免心中思索。 一开始听她说起想要做生意,他心中甚为抵触,现在见她兴致如此之高,意态如此欢悦,倒是心念微松,心道只要她高兴,便随她吧,既知她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便不能像对待一般女子一般要求她,管束她。 觅尘见归海莫烬摩挲着酒杯一直不语,以为他又在吃醋,心中好笑。望了望天色,阳光已不再那般刺眼,她笑着推了下归海莫烬。 “大哥,我们赶路吧,天色不早了。” 归海莫烬这才回神,回她一笑望向萧潋晨:“萧公子可是从泗州一带过来的?” 萧潋晨点头,面有沉重:“是,两位倘若从泗州穿过到京城去,怕是这一路会吃些苦头。黄河决堤,数城被淹,难民向这伊苏涌来的不少,再往西路就不好走了。” 归海莫烬微微蹙眉,轻点头撩袍而起,抱拳道:“萧公子,我二人尚需赶路,后会有期。” 萧潋晨倒也不多言,起身还礼,笑道:“后会有期,小公子,萧某明月轩随时恭候。” 觅尘也笑着还礼,客套几句,这才随归海莫烬跨马拜别,沿路下山,心中却有些沉重。 前些日子他们尚在船上时便连下多日暴雨,归海莫烬还道怕黄河又要决口,她却是没发在心上,还嘲他真是忧国忧民,职业病作祟。 三日前他们从伊苏上岸,归海莫烬便收到消息说是黄河决堤,淹没良田甚多,灾民四散。皇上派了年前调入工部的大哥前往泗州赈灾修堤,云诺心道泗水临近南方,能早一日接到觅尘便也闹着跟随到了泗州。 觅尘听到这消息,没将黄河水灾放在心上,却道此回京都刚巧能经过泗州,能早一日见到大哥和云诺,心中不甚欢喜。如今见归海莫烬和萧潋晨谈起泗州,言及难民面容沉重,这才意识到水灾意味着什么。想来那萧潋晨会在此处,怕也跟水灾有关,有了灾情往往却能为商人带来不少商机,她心中不免有些沉重了起来,一时无话。 归海莫烬见她一直低着头,却是一笑:“怎么不高兴了?方才不还想银子想得笑不拢嘴呢。” 觅尘撇撇嘴,打马靠近他:“这一路倘若真难民蜂拥,回京行程一定得耽搁,不会出事吧?” 归海莫烬轻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觅尘见他面色无异,这才微微放心,复又抬头:“那萧潋晨好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没关系吗?” 归海莫烬点头道:“萧潋晨在椟阳城怕是依稀已经猜到了你我身份,不过无妨,他既不问你我姓名,只以公子相称,自是不愿多生事端。” “刚刚他说起秦英帝水晶讨高贤妃一笑的时候,你好像不高兴了。”想起方才他面容微沉,觅尘疑道。 归海莫烬一愣,没想到他微微蹙眉她竟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心头一暖:“没事,只是当年归海印也曾从南翼高价购得一块水晶赠与母亲,博她一笑。近三十年前的事了,倒不想萧潋晨竟知晓此事,萧家果真不容小觑。” 觅尘心中一触见他说起海清帝眉宇微蹙,心知他虽是从不将恨挂在嘴边,怕是心头却未曾稍纵放下。 微微叹息,心念一动,扬声笑道:“喝了些酒果真畅快,不如我们塞上一程,看谁先到山脚?” 归海莫烬心知她是不欲让我们多想,见她扬鞭直指山脚,神采飞扬,朗声一笑:“好。” 觅尘咯咯一笑,劲喝一声,催动身下枣红马,也不待归海莫烬反应已是冲下山道。 “你得让我一程。” 她轻快的笑声传来,归海莫烬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也纵骑追了上去。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一章 水灾 归海莫烬和觅尘拜别萧潋晨一路向泗州赶,两日后竟再次下起了暴雨,再加上已临近灾情稍轻的螺水郡,路况泥泞,难民奔走,道路拥挤,两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见天没有晴的趋向,归海莫烬便置办了一辆马车,觅尘呆在车中倒也没吃什么苦头,只是心情却一天沉重过一天。 眼见临近灾区,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衣衫褴褛,夹儿带老,蹒跚雨中,边乞讨边哀号。那景象着实让她心惊,从不知电视上的情景有一天变成现实,竟会那般的触目惊心。 一早的时候她还会拿些食物施舍给他们,会下车看看哭嚎不止的孩子,施舍些银两给他们看病。 可一路行来,流民渐多,归海莫烬便制止了她的行为。她心知自己微不足道的施舍非但对他们是杯水车薪,更会累及被施舍的灾民成为其他人的哄抢对象,还会让她和归海莫烬变成难民的目标,便压下心中的难过,日日呆在马车中将所有的哀哭声杜绝与外,心中却是一片悲凉。 车行数日,天却连降暴雨,两人日行夜宿,虽是行程极慢,倒也进入了灾区较为严重的泗州边郡宁城。车外恸哭声震天,觅尘往外看,只觉这才算到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难民成堆成堆拥挤在一处,暴雨下他们的神情已是麻木,四处都是哀哀的恸哭声,他们眼中的茫然和痛苦让觅尘觉得心像压了重重的石头。不时便见用破席裹着的尸首,到处都是用破布搭起的帐篷,他们的马车经过之处跪地祈求声不断。 听归海莫烬说宁城尚不算是重灾区,难民多是从泗州逃难至此,无处安置,每天都有成批的难民死亡。觅尘望着四处抛弃的尸首,望着连绵不断的暴雨,心中隐忧重重,只怕不加处理很快便会引起瘟疫。 看到的太过触目惊心,那种无力感让觅尘无法承受,她将马车门紧紧关上。靠着车壁拧眉抬手,揉捏着额头,只觉车外的哀嚎声刺地头脑一阵阵发痛。 突然马车一晃,觅尘身体向旁撞去,双手撑住车壁才稳住身子。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觅尘一惊,刚要起身却听归海莫烬的声音传来。 “呆在车里,别出来。” 觅尘心头一跳,将前车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只见十几个穿着破烂的大汉,手中持着农具、棍棒、菜刀拦在马车前。归海莫烬冷冷站在车前,听到身后动静微微侧头,又强调了一声。 “别出来。” “我们只要吃的,将吃的交出来。”一个大高个挥动着手中斧头迈前一步。 他身后众人也跟着围了上来,他们的面容在暴雨下显得狰狞而扭曲。归海莫烬却蹙眉大喝道:“我奉劝你们快些散开,不然……休怪我手中的剑快。” 他说罢,手中寒光一闪,软剑在手,擎天而立。可那些大汉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他的喝声也只是威赫一时,只让他们瑟缩一刻,他们便挥动着手中武器冲了上来。 寒光一闪,觅尘惊呼一声,一把便推开了车门:“别伤害他们。” 归海莫烬身影一顿,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头,手中软剑收回,一手提起冲上前来的大汉一下便扔出许远,那大汉挣扎了一下,竟是没有了动静。 他腰一翻探身到另一个冲上的大汉身下一手拎起他,单臂便将他举过了头顶,暴喝一声:“都住手。” 众人被他的喝声所惊,又见他神勇无比,皆愣在了原地。归海莫烬将手中大汉往身旁一甩,腰际软剑光芒一闪,似一道利箭飞出直冲数步开外的一颗大树。那剑竟绕着大树飞了一圈,流星一般瞬间便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众人惊诧间,却见那一颗古木树身一晃,竟直直倒了下去。轰然大响,带起地上水珠四散,震的马车晃动不已。 觅尘见那树并未砸到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见那些大汉一个个面若死灰,纷纷退后几步。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速速散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归海莫烬冷声说罢,飞身便做在了车辕,手中缰绳一抖,马车缓缓而动。那些大汉却不再挡道,避开开去,面有惊恐。四周的难民更是吓得纷纷避让,马车过处一阵死寂的宁静。 觅尘望向马车,只觉车中的锦缎软塌皆成讽刺,心中纠的疼痛。将车窗推开,却见方才那被归海莫烬甩出去的大汉依旧躺在那里,毫无升息。 她不忍地闭目,回头盯向归海莫烬:“他死了吗?” 归海莫烬见她面有薄责,轻叹一声:“我不知道,尘儿,我不这样做他们便会……” “便会什么?他们就算抢了我们的吃食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非要下狠手,他都快饿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见他这般,觅尘忍不住斥道。 归海莫烬见她面容痛苦,双眸俱是怜惜,忙勒缰将马车停在路旁,回身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揽着。 “尘儿,你听我说!就算让他们抢到了食物又有什么用?吃一顿饱餐,然后呢?他们抢到食物只会变成其它人的目标,哄抢争夺引起暴乱,那样死伤可能会更大。” 觅尘慢慢在他怀中沉静了下来,心知他说的不错。他们马车上备了不少食物,倘若真被那些大汉抢到,定然是要引起纷乱的。而单凭归海莫烬一人,如何能制止的了暴乱,到时候众人哄抢之下,定然免不了死伤。 她心中一片悲凉,将头埋入归海莫烬的胸膛,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淌,半响才收了眼泪抬头道。 “我们到了下个城镇把马车卖了吧,不然这种情况还会发生的。” 归海莫烬望了望车外,暴雨依旧拍打着大地,他眉头微拧,终是点了点头,安慰道:“好,我们在下个城镇呆上几日,待天晴了再走。” 觅尘一怔,心知他是舍不得自己淋雨,可她一日也不想呆在灾区,摇头道:“不用,我们快些赶路吧,我想早些跟大哥汇合。” 归海莫烬见他坚持便也不再多言,只望着四散的流民心中沉痛。 两人在城镇卖掉了马车,只带上几件换洗衣物,一包干粮换乘马匹,虽是暴雨袭面,蓑衣湿淋,可行程却是快了不少。 待到三日后,暴雨初歇,他们也终于到了泗州,正是这次水灾重区。 海天建朝以来曾多次拨银修筑黄河水道,疏通黄河,但毫不效果。两月前豫州巡抚程渊上奏朝廷,连续半月的暴雨,使黄河水位突增,黄水陡涨二丈有余,满溢出槽,终于在泗州曹村埽决口,猛兽般汹涌的洪水淹没了四十三个县,冲毁农田三百多万亩,人畜死伤无数,幸存的百姓,饥寒交迫,号哭于野,其状惨不忍睹。 由于洪灾区域临近京师,朝廷不敢有丝毫懈怠,海清帝当即派了工部左侍郎戴郇翔前往赈灾,修筑河堤。戴郇翔接到皇命更是丝毫不敢怠慢,当日便从雒阳出发,日夜兼程赶到了泗州,投入到了治河救灾之中。 此刻觅尘眼见泗州在望虽是心情沉痛,却因着马上能见到大哥和云诺而有了些欢悦。她和归海莫烬沿着河道向城中走,城外此时已是哀嚎遍野,破破烂烂的帐篷支得到处都是,满眼都是衣着破烂,伸手乞讨的人。 他们的脸上皆是凄楚,瘦骨嶙峋的手颤巍巍捧着破碗哀叫着,觅尘放眼望去只觉满目生凉。 河岸边的一处空地上,但见堆放着数十口木板拼凑而成的简易棺材,布幡迎着河风招展,上面白布黑宇赫然写着“豆蔻女换棺材”。 觅尘先还不懂,可看到空地边排着长长的队伍,皆是妙龄少女,抽泣不已,有的还被家人押着。而空地一面的破帐篷中更是一棚子的少女,皆衣衫褴褛被绑缚手脚,面容憔悴。她这才明了,那些排队的少女都是卖掉自己换口棺材安置家人的。 归海莫烬许是看她面容苍白,策马过来一手拉着她的马缰,带着她快速经过了那空场。觅尘一直垂头不语,归海莫烬也默不作声,只是紧蹙的眉头,幽深的双眸显示了心中的沉重。 行出一段,觅尘回头去看,那空场已经不见,只有绵延数里的难民蓬依旧在眼前伸展。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觅尘遁声往前方的河岸看去,却见一群人围着河岸正对着奔腾的河水指指点点。 她定睛看去,只见江水奔涌,江面上竟有两个小小的身影随着河水翻腾着。她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两人面容,只依稀能分辨清似是两个女子。 穿湖色衣服的女子使力托着另一人奋力向岸上游,可奈何河水发怒般狂卷,她的力量太渺小,根本就不能跟汹涌的河水相抗衡。两人只能随波逐流,向着她这边河岸翻涌而来。 河岸上尚有一匹马不停踢着前蹄,竟似发了狂,跟着那河中两人焦躁地踏着河岸。 莫名地觅尘望着那挣扎的两个身影竟一阵头昏目眩,她狠狠甩了两下头。眼见一个浪头打去,那两个身影被拍打不见,她心间竟刺痛莫名。正待驱马上前,却听远远传来阵阵马蹄声。 她眼见河水中又浮出那两个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待去看那急冲而来的一队人马,却听身旁的归海莫烬暴喝一声,身体急纵而出。他的右脚在马头上狠狠一踏,黑色的身影便如一把出鞘利剑带着呼呼风声从眼前急掠而过。 觅尘被他身影带动的劲风扫得双眼微痛,闭目间却听他大喝道。 “别靠近河岸!” 他大惊失色让觅尘一阵心慌,忙睁开眼睛,正见归海莫烬身影如腾跃游龙纵入了江中,奋力向那正被冲向下游的两人游去。觅尘突然头脑一阵轰鸣,懵懂中已是意识到了什么,忙驱马便向河岸飞驰。 她冲的太急,勒马江边,马儿嘶鸣着险些掉入奔涌的江水中,她几乎是从马上滚落而下。来不及看清脚下,眼睛直追那江水中的三个身影,追着他们不断在岸边踱步。 她此时已看清那河中两人的面容,那江水打着的湖色身影面容清冷,宛若青莲,却是萧忆。而她奋力托着的那个红色身影…… 觅尘几乎不敢去看,只方才她翻转间面向自己的一眼已夺去了觅尘的全部心神。 那红色身影,那看上去已经陷入昏迷、毫无声息挂在萧忆臂间的红色身影……那是云诺!觅尘瞪着水中的三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也骤然发软。她两手绞握着,死死咬着双唇,干脆半跪在江岸上,瞪大眼睛盯着江面。 归海莫烬此刻已经游近了顺水向下游冲去的二人,他水性一般,只是靠着雄浑的内力才能保持身体不被江水带走。待欺近两人,他冲萧忆大喝一声:“放手。” 萧忆一愣,水声震天,再加上情急,她根本就不曾发现有人靠近,听到归海莫烬的大吼声。她扭头只见一个面色微沉,目有威严的男子正探身从她臂弯中接过已陷入晕迷的云诺。 “上岸。” 归海莫烬的吼声再次响起,萧忆才回过心神,忙松开云诺,催动内力向河岸游动。奈何她此时已是双臂失力,再加上此处河道狭窄,水流极为汹涌,江面上似有无数个漩涡,只待将人卷入其中。 她游了半天竟是只能减慢被水流冲击的力度,在原处不停打转。突然腰后一股大力传来,她只觉身子从河水中拔出,惊呼一声身体已经被大力执向岸边,她忙御气凝神,带动身子在江上一个翻腾,借着那股大力御风纵上了河岸。 觅尘见萧忆被归海莫烬抛上河岸忙跌跌撞撞奔了过来,扑上瞬间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 萧忆却是一阵茫然,瞪着眼前的男子一脸茫然。 她正欲甩手,觅尘却已经松开了握着她手臂的双手,又冲向河岸看向江面。 此时归海莫烬和云诺已经被奔涌的江水席卷向下游滚落数米,而再往下便是一处礁滩,觅尘远远望去只见浪花冲上巨礁,激起无数银花。 洪魔肆虐、狂澜万丈,滚滚洪涛,怕是他们再上不了岸,撞上礁石被卷入巨波片刻便会尸骨无存。 觅尘心头一阵焦急,只觉那江面上似是翻涌着数十个漩涡,如同张开的口袋,瞬间便能将挣扎江面的归海莫烬和云诺吞噬。就在此时那一队人马总算到了近前,却是身着铠甲的兵勇,那打头之人正是大哥戴郇翔的手下章宁。 觅尘不及细想忙奔了上去大喝道在:“有绳索吗?快往水中抛绳索。” 章宁翻身下马,正欲喝斥兵勇们下水救人,却有一清瘦男子冲上来向他喝斥。他一愣,却双眸一亮,忙回头喝斥手下将绳索拿来。 小兵递来绳子,章宁在绳索一端坠上重甲,御气施力便抛向了江水中的归海莫烬。 重甲尚未落水,归海莫烬便一把抓住了绳子,怒喝一声,身影如闪电般带起一道水光从江上纵身而起,右手在紧绷的绳索上一个拉力,借势便带着云诺如飞鹰般掠过江面落在了不远处的岸边。 章宁被他大力一带险些翻进江中,他忙松开那绳索,却见捆着的重甲在江水中一个翻腾撞上不远处的礁岸,碎屑满天。他心头剧骇,不及细查便赶忙跑向上岸的云诺。 此时觅尘已经先一步跪在了归海莫烬身边,望着他怀中毫无生机,紧闭双眸的云诺,只觉浑身上下冰凉一片。看着她高高鼓起的肚子,更是不知所措,只觉投中嗡嗡轰鸣,浑身颤抖。 “她脉息很乱。” 归海莫烬低沉的声音响起,觅尘猛然回过心神,见他正扣着云诺右腕为她输入真气。忙抬手扣上了她左手脉搏,脉息果然很乱,虚浮微弱,可重要的是她的胎象不稳,尺脉突然转急,却无切绳转珠、瓜熟蒂落之感,竟似要落胎。 许是归海莫烬的真气起了作用,她微微挣扎了下,面容痛苦。 觅尘心头一痛,根本来不及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猛然回头大声喝道:“快!找个干净的场地,她怕是要生了!” 章宁一愣忙吩咐下属去找帐篷,归海莫烬抱起云诺大步跟上,觅尘忙将马上包袱扯下,跌跌撞撞地跟上。 奔至整理出的帐篷,归海莫烬将云诺放下,觅尘迎上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神色痛苦,忙从包袱中翻找出银针在她手上数处落针。 归海莫烬见她恢复了冷静,轻笑叹息,起身望了眼微微睁开双眸的云诺,他的双眸带过几分沉重。他方才为她把脉,脉息微弱,再加上动了胎气,怕是…… 见觅尘起身,归海莫烬忙冲帐篷中的几人挥手,众人见觅尘给云诺扎针已知她是大夫,忙跟在归海莫烬身后弯腰除了帐篷。 “把她扶起来,脱掉衣服。”觅尘冲呆愣一旁的萧忆喊道。 萧忆方才已经认出了她的声音,她心知觅尘是要给云诺扎针,不敢懈怠忙起身坐在云诺身后,几下便除去了她的衣服。 觅尘深吸一口气,只见她的后背被河中暗礁擦伤多处,被河水冲过更是一片惨白,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她冷抽一口气,却听云诺突然痛吟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手更是抚向鼓起的肚子,银牙紧咬,额头汗水滚滚而落。 觅尘暗道一声不妙,她怕是要生了。就在此时帐外传来戴郇翔的呼声,接着帐帘被大力挥开,带过一阵冷风。转眼,戴郇翔已经飞扑了过来,痛呼一声,抓住了云诺的手。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二章 剖腹 “云诺!” 随着一声嘶吼,戴郇翔身影如风飞掠入账,转瞬便跌跪在矮塌之前。他伸手紧紧攒住云诺垂在身侧的手,双眼已是血红。 似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云诺靠着萧忆的身体微动,挣扎着轻颤睫毛双眸半开,她恍惚地望着眼前晃动的身影,被戴郇翔拉着手微微一动,唇际蕴出一丝浅笑。 “你……回来了……啊……” 云诺的话被一阵剧烈的绞痛打断,她尖呼一声,右手紧握戴郇翔的双手,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觅尘一惊,大呼一声:“大哥,云诺动了胎气,要生了!” 她说着一把推开戴郇翔,扣上云诺的脉搏,一阵冷汗骤然袭身。 “怎么样,尘儿?你嫂嫂她怎么样啊?”戴郇翔见她面色骤变,再看不断从云诺身后淌出的鲜血只觉浑身冰冷一片,他扯着觅尘的手臂急急问道。 觅尘深吸一口气:“胎动欲产,无论浮、沉、迟、数皆有动象,而云诺现在分明是要生了,可脉象无动……” 她双眸紧蹙,微咬下唇定定望向戴郇翔:“不是顺产。” 戴郇翔一怔,突然钳制住觅尘的双肩:“那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觅尘垂头望向正虚弱靠在萧忆身上的云诺:“她这胎只有不到八个月,如今她受了重伤又动了胎气,胎儿胎位不正,再加上她身体极度虚弱,恐怕凶多吉少。” 戴郇翔听觅尘这般说只觉身体力量陡然被抽空,扣着她双臂的手陡然垂落,木然转头望向云诺,却见她亦虚弱地支起身体望了过来。她的目光似是含着一层水光,缠绵而忧伤,戴郇翔心头一触,跪地抱过她,小心地将她揽在怀中,手臂剧颤,咬牙看向觅尘。 觅尘见他微微恢复了镇定,这才继续道:“胎位不正,不可能顺产,即便是胎儿能产出也必定会引起大出血。云诺现在身体太虚弱,经不起……” 戴郇翔怒吼一声打断觅尘:“说重点,到底要怎么做?” 戴郇翔的咆哮声让觅尘心中一阵绞痛,双拳紧握,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启口。帐中一片静寂,突然云诺痛呼一声,身子剧烈一抖,戴郇翔忙抱紧她,猩红的双眸之中俱是痛苦。 “我要给她剖腹产,只有剖腹产才能有一线生机。”觅尘伸手一把狠狠扯下脸上的面具,随手抛向一旁,不顾面上的疼痛,扬声喝道。 戴郇翔一怔,虽是从未听到剖腹产一说,但是单听名字他似乎已隐约明白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瞪向觅尘,但见她面容平静,只握着的双拳的手颤抖不停,却是身体克制不住地颤动。 “剖腹产?”萧忆亦是心中惊惧,惊疑道。 觅尘尚不及解释,云诺又是一阵痛呼,她忙扑上前查看,面色又变:“羊水要破了,必须马上动手,大哥。剖腹产顾名思义就是在她的腹部动刀,从切开的裂口中将胎儿取出,然后再缝合伤口,我……” “不行!她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怎么……”戴郇翔被她的话吓得面上惨白,直觉反对,将怀中云诺揽得更紧。 觅尘亦是分寸不让,扬声打断他的话:“大哥!你听我说,我是大夫!你必须听我的!她现在能不能经得住剖腹产我不知道,可倘若放任她生产,胎位不正,她又这般虚弱,必然会导致大出血,到时候怕会是一尸两命!剖腹产起码还可以保证孩子会安然出生,云……” “你住口!我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云诺,只要云诺。” 觅尘那一声“一尸两命”,那一句“起码还可以保证孩子安然”传到戴郇翔耳中,他只觉眼前一阵苍茫,尖啸一声抱紧了怀中云诺。 觅尘见戴郇翔此刻已是面容狰狞,神情痴狂,心知他听不进她的话。这海天医术发展极慢,她前世时尚且听说过华佗开颅医病的故事,虽真假不辨,可起码有这样的传言。 然而在这海天,觅尘学医多年,竟从未在任何一本医术上看到过类似剖腹这样的外科手术,她心知突然提出剖腹戴郇翔定是受不了的。可眼见云诺身体虚弱成这般,她不得不痛下狠心。 觅尘正欲上前拉开戴郇翔好喝醒他,却是云诺挣扎着看向觅尘,想她伸出右手。 觅尘忙上前握住,只觉她手中一片冰冷,面容苍白如纸,冷汗湿发,双唇已是毫无血色。 “尘……儿……孩子……救……” 觅尘双眸一红,拼命点头::“云诺,你听我说,我现在需要在你腹部开一道小口,将宝宝取出来,你信我!我定会让你看到宝宝的,你信我!” 听她这般说,感受到觅尘握在腕间的力道,云诺似是舒了一口气,闭目一下这才看向戴郇翔:“郇翔,让尘……动刀……我受得住……孩子……” 戴郇翔却是咬紧牙关,一行血痕渗出薄唇,他扭头避过云诺哀求的目光:“不行,你会痛死的!我从来也没听过……肚皮……被剖开人还能活的。” “大哥!现在若是不剖腹云诺必死!你听明白了没!”戴郇翔的声音带着分明的哽咽,觅尘虽是心中不忍,可还是大吼一声,上前对着他便是狠狠一掌。 戴郇翔只觉眼前一黑,他胸膛剧烈起伏,闭目良久,睁开眼眸,眸中已不再那般痴狂。 “你有几分把握?” 觅尘对上戴郇翔复杂的双眸只觉喉中像堵上了一块大石,双唇颤抖,狠狠握双拳:“我从没做过,可大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一字一句说罢,眼见云诺身下床榻濡湿一片,眸中闪过焦躁。 “让尘……” 云诺尚待再言,戴郇翔回她一笑,面上挣扎扭曲,双眸之中痛楚之意惊涛拍岸。深深望了眼云诺,他终是咬牙点头,回望觅尘,嘶喝一声:“还不快准备!” 觅尘这才惊醒,冲帐外大喊:“准备接生用物,另外还要一坛烈酒,一叠干净手巾,煮在水中的缝合针、线,绷带,剪刀,一把轻薄利刃,两把小小尖刀……止血草药膏剂,多置些明灯烛火,快快去办。” 此时早已有临时找来的数个妇人捧着一应接生用物进了帐中,觅尘不及去看,从包袱中翻出一只白玉瓷瓶丢给萧忆:“喂她吃三粒,是止痛的,快。” 药谷送来红参果时,百里螺还托人送来了彼岸花花中,以及几瓶彼岸花鳞茎粉末。彼岸花有止疼,麻痹神情的作用,这觅尘早在前世就知道。她在船上时无聊之间便试着研制了止疼片,倒不想在此派上了用场。一时心中繁杂难言,各种滋味来不及细尝,她忙又从包袱中翻找出一套银针,摆在床边支起的桌上。 帐中妇人进进出出,没一会便找好了觅尘所需物品,一时之间帐中烛火大盛,带起阵阵热意。尚未下刀,觅尘已是出了一层大汗。她索性将衣服脱下,只留下一层单衣,将锋锐的刀放在火上来回翻烧。 萧忆早已用酒为云诺擦拭了腹部,而戴郇翔却一直紧握着云诺的手,双眸盯着她一瞬不瞬。 觅尘执刀欺近,对上云诺平静的双眸只觉心中一痛,她眸底的恳求和哀伤,那清晰可辨的信任和感激让她手一抖险些丢掉刀柄。 云诺却似乎注意到了她微小的动作,双眸微闭再轻轻睁开,长长的睫毛宛若黑色的蝴蝶在白玉瓷面上翩翩颤动。她唇际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从容而镇定,一时面上绽放出圣洁的美丽。 觅尘闭目片刻,再睁开眼睛面上已是平静无波。心中默念几声镇定,再无一丝迟疑,上前一步跪倒在床前,深吸一口气,下一刻手中薄刀已经触上了云诺的肌肤。 双手握刀,对准她的上腹部,手腕微微而动,向下纵向划出一道长约一寸的刀口。一刀划下去,眼看着血一下就涌了出来,她迅速丢下刀,用力扒开伤口,在那满腔的热血中摸索着。双眸瞪大,咬紧舌尖,力持镇定,然而心头却暴跳如雷,更抑制不住头顶青筋突突暴起。 戴郇翔咬紧牙关,这才没有让自己嘶吼出来。他侧过头紧紧抱着云诺,将她苍白的玉颜压在怀中,许是止疼片起了作用,她竟只是微微挣扎了一片便柔顺地依靠着他。可就是这柔顺却几乎夺去了戴郇翔的心跳,他只有紧握她的手,感受到她微弱的回握才能心生安慰。 他只觉自己的心似被山石压碾而过,痛得几欲失去跳动。他的眸光掠过那把薄锐的刀,上面殷红的血在眸中不断放大,染红一切。那寒光一闪便如刀锋刻在心间,炽热的泪水滚滚而落,周身痛不能言。 萧忆只望了一眼便惊呼一声别开了双眼,心头却总也放不下,半响她微微睁开眼睛用余光看去,只觅尘神色平静,这才送了一口气,却再不愿意上一眼。 一时间帐中宁静一片,众人皆低着头,面色苍白,心生震动。 帐外归海莫烬望着不远处滚滚而流的江水,听着帐中的每一丝响动,再望向那蔓延数里的难民帐篷,只觉胸中异常烦闷。 他蹙眉踱步,仰望低压阴沉的天空,微微侧头冷声问着身旁兵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三章 云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归海莫烬冷冷问着身旁的小兵,那小兵虽不知眼前清冷之人是谁,可方才他下水救人的身手却是令其震撼,再加上归海莫烬身上散发而出的冷冽和傲然,那股天生为雄的气质让小兵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已是开口恭敬道。 “明日朝廷筹措的赈灾粮食本该运达泗州的,施粥棚都已经搭好了,本来只等粮食一到便施粥赈灾的。可午时押送粮食的马将军突然派人来报信,说是赈灾粮在前面的兖城被人放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这消息不知怎么就被百姓知道了,结果百姓民变,纷纷聚在城门要戴大人出来给个交代。戴大人今日一早便赶往曹村埽探查河工了,一时间哪及赶回。夫人担心百姓和官兵发生冲突,到时候必有死伤,所以就赶到了城门想亲自安抚百姓。可百姓群情激愤,根本就不听辩解,哄嚷拥挤下,夫人……夫人就被挤下了江……江水太急,一眨眼功夫就被冲得没了影,我们追到这里才……是属下们保护不利,倘若夫人有个……我们当以死谢罪。” 那小兵说着已是面容歉疚,眼有泪光。 归海莫烬撇了他一眼,挑眉道:“马将军?马庆峰?” 小兵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是问那运粮的马将军是不是马庆峰将军,小兵赶忙点头称是。 归海莫烬眉宇微蹙,薄锐的唇角微抿,随即冷哼一声,竟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怒骂一声。 “蠢材!” 小兵不知眼前冷冽的男人说的是谁,可只那冰冷的语气却让他浑身打了个抖。 就在此时帐中传出惊呼声,归海莫烬微微侧头,眼眸微亮。 “取出来了,是个女孩,快接过去!” 觅尘说罢,半天不见有人上前,回头却见那些找来的妇人一个个低着头,面色苍白竟不敢上前。她正欲怒骂,却是萧忆快步上前扯过一个妇人抱着的小棉被冲了过来,赶忙从觅尘手中接过胎儿。 觅尘忙剪断脐带,双手飞走给云诺清理伤口,正欲用缝合针给她缝合,云诺却突然用右手轻轻抚上了她的手。 觅尘诧异抬头,却见她苍白的面上满是焦虑,一双大眼正含泪望着她身后站着的萧忆。 “孩子……尘儿……” 戴郇翔焦急地拉过云诺的手,嘶吼一声:“先缝合伤口!” “孩子……” 觅尘一惊,这才发现并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声,难道是…… 望着云诺满是坚持和焦虑的眼眸,觅尘狠心回头,从萧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2部分阅读 头,从萧忆怀中接过孩子放在小塌上,扯开棉褥细细看过,面色微变。 她迅速从针袋中抽出几支银针在婴儿的胸前连扎数针,毫不犹豫地用嘴对上满是血污的婴孩,做起了人工呼吸。一个回来孩子竟仍旧毫无声息,就在觅尘的心脏快要停顿时,一声清亮的啼哭声冲破了帐中的死寂。 觅尘松了一口气,忙回身拿起缝合针双手飞走为云诺缝合着刀口,可她的身下却淌出大量的鲜血,被褥间湿红一片,似乎是生命渐渐流失而去。 觅尘双手微颤,泪眼模糊,只拼命地走针,可她却心知一个事实。 云诺的芓宫过度膨胀,芓宫肌纤维过度伸长,孩子取出可芓宫不能缩复,导致大出血了…… 她之所以为云诺剖腹产一来是她这样虚弱根本无力支持几个时辰,甚是十几个时辰的生产,再来是胎位不正无法顺产,而最重要的就是她担忧会发生大出血,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大出血便意味着死亡。 可现在……觅尘双手抖动不已,微微闭目咬牙道:“把孩子给她,让她抱抱。” 萧忆似是也明白了什么,忙上前将啼哭的孩子放在了云诺臂间。云诺虚弱一笑,伸手轻轻抚摸着孩子已被擦拭干净的小脸,神情安宁而慈爱。 孩子似是感受到了她温柔的抚爱和那满是疼惜的温暖,小小婴孩竟停止了哭泣乘乘沉睡在了母亲的怀抱中。 戴郇翔望着这一幕心中疼痛难言,微微侧头热泪滚滚而落。那不断蕴染在被褥上的鲜血他懂!纵使身为男儿,他也清楚产后大出血意味着什么,何况现在的云诺还这般虚弱,怎么经受得起…… 只是这样冷酷的现实,却让他无法面对,这样真实的残忍欲将他的身体生生撕裂两半,一时之间,他只觉万念俱灰。 他咬牙望向凝眸看向自己的云诺,望着她几分欢喜、几分悲悯、几分楚痛、几分哀求的双眸……望着她的盈盈眸光,他喉结滚动。 “你们都出去。” 觅尘正颤抖着双手在缝合好的伤处覆上药粉,听到戴郇翔冰冷的话语手一抖险些将药瓶脱手。扭头抹下了泪水,扶着床榻站起,正欲转身却感受到云诺望过来的目光。 “尘……” 觅尘擦了下泪水,笑着转身,俯身靠近云诺将她沾在额际的湿发拂开。 “你要说的我都明白,孩子很健康,长大后一定跟她娘亲一般漂亮、勇敢……我定视如已出……好好陪陪宝宝和大哥,我等下再来看你。” 见云诺笑着眨眼,觅尘赶忙转身再抑制不住蜂拥冲去眼眶的泪水,跌跌撞撞向帐帘走。止不住回头去看,却见大哥低头抚摸着云诺的面颊,动作是那般轻柔,从微颤的手指边滑过的亮光,那是男儿滚烫的泪水…… 最后望了眼淡淡笑着的云诺,那永远耀眼若火,眼媚如骄阳的面容此刻却宛若美丽的昙花,清丽脱俗的笑,恬淡满足的眼,是否一阵风过便会落花无痕…… 觅尘泪如雨下,一把挥开帐篷冲了出去。她一路飞奔,看不清方向,辨不明周身,直冲向滚滚洪流近处。 归海莫烬见她帐中冲出,心中担忧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见觅尘冲到了江水边,吓得神色微变。纵身飞掠到了她的身后,正欲伸手却见她跪倒了江边,将满是鲜血的手摊在怔怔地望着。他叹息望着,眸中俱是心疼,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觅尘突然探身向前,似是想把手伸向奔涌的江水中。归海莫烬一惊,见她半个身子伸出江岸,生恐她不小心掉进去。忙蹲下抱住了她,觅尘疯狂地挣扎,眼泪混着酸涩滚滚而落。 “尘儿!别这样!” 归海莫烬紧紧钳固着怀中的觅尘,感受着她的颤抖,她的伤悲,感受着她清泪蕴透他的衣衫,他唯有轻声叹息。 半响觅尘才抬起头,泪水凌乱,用尽全身力气扣住归海莫烬的双肩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归海莫烬薄唇微启,半响也不该如何安抚她,只用手轻抚她的脊背,轻声道:“哭吧。” 觅尘盯着鲜红的双手,只觉透骨悲哀,低低抽泣,挣扎说着,一句句似是呓语,隐忍着痛彻心腑。 “为什么会这样……咸阳困城时那般危险,她红衣怒马,冲杀厮搏,她保护着我,是那么勇敢。那样的日子都好好的,那么艰险都活过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她不该这样!不该是这般消失……她是那般勇敢,那般火热,那般鲜亮的一个生命,就像太阳一样,永远那么高声的说笑怒骂,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脆弱,怎么可以……” “她说过,要做一辈子的知己,说过将来要比比谁的孙女更漂亮,说过要比比谁的白发更多……她说过等我回京定要促膝夜谈的……说过一定会等我回来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 “那么多的血,触手滚烫,那血漫过衣衫,染透被褥,在床上四处蜿蜒,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地带走她的生命,可我竟什么都不能做……大哥……她走了,大哥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孩子那么小,躺在她的怀中就不哭了。她都是妈妈了……做娘亲的人了,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觅尘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心间的痛却一刻也不肯放松,随着思绪,伴着回忆一刀刀要将人撕裂,听着耳边汹涌的江水,觅尘银牙紧咬,唇间一片血色。这如猛兽般的洪水,夺取了多少鲜活的生命,天灾如斯,要她去恨谁!这般无情,又要哥哥将满腔的恨宣泄在何处…… 远远的传来一声嘶吼,长声悲鸣,震物天际,觅尘回头只见帐篷外士兵纷纷跪地,低垂颈项。这般情景……觅尘的身体一僵,泪水凝滞再也流不出半滴。她茫然地低头望着手上已经凝固干涸的血迹,只觉疼痛已经抽走了身上所有的力量。 抬头间,不知何时阴霾的天空又飘起了雨丝,冰冷的雨打在手上,觅尘眼前一片迷糊已分辨不清手上的到底是雨,还是血,只觉双手一丝湿热都没有,鲜红之色在眼前不断扩大,冷冷淌满了整片天地…… 眼前一黑,觅尘软倒在归海莫烬怀中,迷蒙中似乎又回到了初见,那个阳光明媚的季节,她如一道火冲入了自己的视线,那个红衣驽马飞冲而来的身影,她笑如骄阳,轻灵若风,望着她扬声笑道。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四章 悲戚 红,红,还是红 漫天的红色铺天盖席卷而来,眼前就只余下那一种颜色,胸口似压着巨石,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灼烧般刺疼。那一片红色更加模糊了起来,似江水旋转成一个黑洞,要将世间的一切吞没,那黑洞的中央却又浮动着数不清的幻想。 那个红衣女子笑容如火,身影飘渺,黑发飘扬于空中飞舞。 “我喜欢你。” 她咯咯而笑,笑声爽朗,引人跟随。 她远远地望着那抹红,跟着她欢笑,往前踏一大步,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个红衣女子,然而眼前一黑,只转眼,那个笑靥便湮没在了红色卷出的黑洞之中。 “云诺,云诺……” 她嘶吼着扑上,可那望不见底的黑洞却似猛兽的血口,里面黑漆漆什么都望不到。 归海莫烬刚挥开帐帘进入帐篷便见觅尘伸出双手挥舞着,口中呼喊着,面容痛苦,显是梦魇着了。 他眉头微蹙,闪身迈步塌前,紧紧握住了觅尘挥动的手。犹豫一下,终是怕她伤到自己,扣住她的双肩微摇唤着。 “尘儿!醒醒。” 觅尘身体微抖,半晌才茫然睁开眼睛自噩梦中惊醒,只觉周身冷汗涔涔,心脏似要冲破胸腔,她大口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归海莫烬将她拥在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半晌觅尘才平静下来。晕倒前的一幕幕支离破碎冲入脑中,她微微摇头,举目四望。见身处在一个极为简陋的帐篷中,心知应该还是在江边,想来自己并没有昏睡多久。 “申时了,你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归海莫烬见觅尘蹙眉望向帐外,轻声道。 觅尘回头迎上他关切的目光,泪水潸然而落,俯在他怀中,无声垂泪,湿了面颊,湿了他的衣襟。半晌才抽抽鼻子,抬头问道。 “孩子呢?还好吗?” 归海莫烬点头:“孩子很好,有泗城赶来的婢女和大夫照看着,你就放心吧。” 觅尘舒了一口气,擦了擦泪痕,推开归海莫烬便欲下床。 “我去看看哥哥。” 归海莫烬薄唇微抿,终是轻声一叹,起身在塌前蹲下,将她的脚放在膝上,执起绣鞋给她一只只穿上。 觅尘感念地望着他,想着大哥和方出世的孩子,眼中泪水聚涌。 出了帐篷却见早有从泗州城赶来的士兵将这一方团团护守,不远处还停着几辆马车。几个身着官袍的人正聚在一座帐篷前小声说着话,面容拘谨。 觅尘识得那座帐篷,迈步便向那处走去,步至帐外,却有士兵拦住了她。 小兵识得她是方才为夫人接生的大夫,面有难色道:“戴大人不让人进去,先生还是……” 觅尘脚步一顿,见那几个低声说话的官员也看了过来,面容紧张。她心中了然,冲那士兵挥挥手:“无妨,你让开吧,戴大人发火自有我担着。” 小兵一愣,觅尘已是绕过他挥开帐帘步入了帐篷。帐中没有点灯,光线昏暗,觅尘刚进入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入目地上凌乱。 “滚出去。” 觅尘尚未抬头一物当头飞来,伴随着戴郇翔压抑的嘶喝觅尘只觉心一抖,竟有些站立不稳。呼吸一滞那东西便险险擦过额头,砸落在地。觅尘只觉额际一痛,低头去看,正是他用来剪断脐带的小剪刀。 一股楚痛涌上心尖,觅尘几乎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一眼大哥,方才迈进帐中的勇气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怎么了?” 帐外传来归海莫烬低低的询问声,感觉他就在外面,觅尘赶忙开口:“我没事。” 说罢慢慢走至小桌前燃上了蜡烛,灯影一亮,回头去望,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模糊了看到的身影。 塌上的被褥已被换过,戴郇翔背对着帐门坐在塌上,弯着身抱着云诺,背影萧索,仿似坐定一般,淡影投在他身上,打在他曲着的背上,那身躯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一阵风便能吹倒一般。 觅尘心如刀绞,印象中哥哥的身子如松柏般英挺,背影如山,永远笔直的脊背,宽厚的肩膀。而现在,那个硬朗英气的大哥,是否再不得见,永远湮没在这暗淡的小小帐篷中…… 觅尘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走至榻前跪下。云诺的衣衫已被换过,依旧是一套红衣,鲜艳夺目,裙角的锦绣白莲层层盛开,映着她沉睡一般的面孔越发沉静。她的发被整整齐齐梳成了飞云髻,髻间插着一只蝴蝶青碧簪。 觅尘望着她乌黑的发眼前朦胧不清。 “尘儿,看,我梳着个飞云髻可好看?” “好看,真真好看,是不是大哥给嫂嫂梳的发?” “呀,死丫头又知道!” “哈哈,看你那一脸幸福样就能猜出,这样就满足了?这飞云髻好梳的很,改明儿我让青黛教哥哥梳挽月髻,小嫂子还不乐上天。” 喉咙痛苦难言,觅尘将酸涩吞下,摇摇头望向戴郇翔,双唇微颤。 “哥哥,带嫂嫂回泗州城吧。这里……这里是难民营,孩子太虚弱,容易感染上病。” 觅尘的话传到耳边,戴郇翔恍若未闻,只轻轻动了下眼睑,将怀中云诺抱得更紧。 觅尘见他这般,实在不忍心再劝,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步出了帐篷。 归海莫烬负手站在帐篷外不远处,听到声音回头望了过去。目光移到她额头处,猝然拧紧了眉心,广袖一划,大步走向她,伸手扶上那处青紫。 觅尘微微侧头避过摇了摇头,目光约过归海莫烬的肩膀见不远处的马车门被推开,萧忆闪身跳了下来。 觅尘拉下归海莫烬的手,抬步便向马车走。 “孩子在车上?” “恩。”归海莫烬点头,心知她放心不下孩子,便也跨不跟上。心中却是不悦,目光久久在觅尘额头那块青紫上徘徊。 萧忆见两人过来,忙迎了上来,对觅尘轻轻一笑看向归海莫烬。敛衽一礼道:“方才江边多谢公子。” 归海莫烬颔首,却不言语。 觅尘望了他一眼,复又看向微显尴尬的萧忆,抬手道:“归海莫烬。萧忆,萧姑娘。” 萧忆微微错愕,想起归海莫凌提起他这位四哥时的亲切和敬仰,竟微微红了双颊,在此看向归海莫烬抬手行了个江湖女子的拂袖抱拳礼:“久闻翰王爷英明,萧忆有礼了。” 归海莫烬却是微微挑眉,双眸深沉盯着萧忆,眼底黝黑无垠,带着天生入骨的峻冷。萧忆被他盯着,莫名一阵寒意,正不解间,归海莫烬却是微微牵动唇角。 “萧姑娘客气了。” “我进去看看孩子。”觅尘惦记孩子,绕过萧忆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中嫣如、紫源一左一右守护着软榻上的孩子,默默垂泪,见觅尘进来微微一愣。 嫣如蹙眉怒道:“你是什么人,怎……” 觅尘伸手触上脸颊,心知是睡着的时候归海莫烬给她覆上了面具,忙道:“嫣如,是我。” 嫣如一愣,和紫源对望一眼。两人皆是云诺的贴身侍女,云诺出嫁她们亦跟随到了戴府,觅尘和云诺亲近,她们自是识得觅尘的声音,齐齐泪流而下。 “郡主,我们小姐……” 觅尘见她们泪流满面,眼眶一红忙道:“别吵到孩子,我看看。” 说着上千跪在软榻前俯身抱起了孩子,见她呼吸虽是清浅却异常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垂泪抱紧孩子,只觉她是那般小,两只手便能托在掌中。本该躺在母亲怀中被捧在父母掌心的宝贝,可现在却永远享受不到母爱。 想到云诺临去前的坚持,想到她伤痕累累的背,一时间只觉心痛难挡。云诺怕是抵死护着这孩子的,不然何以背伤成那般,腰上腹部却毫无伤痕…… “宝宝,你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她……她很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长成大姑娘。” 嫣如和紫源听到这话又是一阵痛哭,而觅尘怀中的女婴竟似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动了下小嘴嘤咛一声。 车外,觅尘刚进马车,萧忆就莫名觉得一阵紧张,正想回身跟着跨上马车,归海莫烬凌厉的双眸却扫了过来。 “萧姑娘可是认识戴夫人?” 萧忆一愣回道:“不认识。” 归海莫烬轻挑眉梢:“姑娘舍身相救,侠义心肠,本王钦佩。” 萧忆见归海莫烬目光微冷,似笑非笑,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目光:“王爷似乎话中有话。” 归海莫烬却是清浅一笑:“姑娘多心了,姑娘数年前救了八弟一命,本王一直感念于心,今日就此谢过了。” 萧忆见他抱拳行礼,方才面上的凛冽已经不见,心中惊异,忙回礼道。 “萧忆不敢承王爷的谢,我也进去看看孩子。” 说罢,回身便跨上了马车,感受到身后若有似无的打量,不免一阵心惊。暗道,难道那事这翰王爷已经知道了?怎么可能,大师兄做事不该如此容易被人察觉才是。 归海莫烬见她钻入马车关上了车门,刚一回身,却见戴郇翔抱着云诺从帐中走出。他微微一怔,见戴郇翔几个时辰竟似变了个人一般,纵使心如铁石,也不免一阵唏嘘。微微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马车,想到那日觅尘所言镶泪珠的事,莫名一阵心慌,紧紧握住了双拳。 章宁见戴郇翔出来忙吩咐小兵将马车驶过去,戴郇翔抱着云诺上了车,一句话不说便死死关上了车门。章宁张口欲言,终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脱不出口。 一行人回到泗州城早已是夜幕深沉,十几个大小官员站在郡守府外,火把映亮了整条街道,个个面有哀容,马车一到更是哭喊连天。 戴郇翔抱着云诺对眼前的一切皆视若不见,跨步便进了府,直直进房便没有再出来。觅尘吩咐不让人去打搅他,可她自己却忧心忡忡守在房门不肯离开。 归海莫烬言道戴郇翔性格坚毅,定不会做出什么失常的事,苦劝良久,觅尘这才离开了戴郇翔和云诺落住的小院。 郡守府早准备好了一间婴儿房,一应细软都是新置,请了两个奶娘照顾着孩子。那孩子尚不满八个月,虽是发育极好却难免体弱,觅尘不放心一晚上都睡在婴儿房,一夜昏昏沉沉,醒来七八次。 翌日天还未亮,觅尘便起身,给孩子检查过身体便将她交给了奶娘。匆匆赶到戴郇翔的住所,却见屋中还透着微光,门窗紧闭,窗户上映出模糊的影子竟和昨日她离开时没丝毫变化。 觅尘叹息一声,走至门前,犹豫着抬手却又放下。半晌闭上一阵阵刺痛的双眸,抱着双臂在门前蹲下,只觉浑身发冷。 章宁端着膳食进院,只见觅尘蹲在门前微微一愣。觅尘仍是一身男装,脸覆面具,昏暗的光线打在蜷缩的身上显得悲凉而单薄。 章宁虽不知她的身份,可却知道昨日倘若不是她和那武艺极高的男人及时出现,后果会更糟。只是见她身为“男儿”却做这般女子的动作,颇有几分奇怪。 快步走上轻声道:“先生早。” 觅尘一惊,擦了两下眼泪,这才站了起来,看向章宁端着的膳食又看看身后紧闭的屋门,回头问道。 “昨夜可是你守在这里?” 章宁点头:“是。” “我……大人他昨夜可还好?屋里有什么动静吗?” 章宁虽是不知道觅尘身份,可见她面上有浓浓的关怀,再加上夫人的两个贴身婢女对她极为恭敬,又将小婴孩交给她照看,他不敢怠慢,赶忙回道:“大人跟夫人说了一夜的话,别的……没别的动静了。” 觅尘点头,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你去吧。” 她声音中带着一种自然而然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章宁一愣,竟应了一声是,回身之际才恍然觉得不对,可却依旧迈步走出了小院。 觅尘回头望望屋中,心知大哥现在定吃不下东西,更不愿见人,叹了口气将托盘放在门边。兀自站了良久,直到天光大亮,这才一步步跨出了小院。 刚出院子就见不远处归海莫烬负手背对这边和一个身着绯袍冠服,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帐中廊下说着话。 见那人官袍上所绣乃是二品锦鸡,觅尘心道必是豫州巡抚程渊,微微诧异。她正想迈步往连着的偏院走,却见归海莫烬转身望了过来,脚步一顿,但见他对程渊说了句什么挥挥手,程渊恭敬施礼退下。 觅尘站定见他一步步走来,心中楚痛中隐隐涌上感激和幸福。眼眶微热,只觉这几日似是有流不尽的泪水,微微低头,再抬头归海莫烬已在身边。 一早天空就飘着细雨,觅尘脸侧发丝微乱带着雨水的湿意,原本清亮的双眸蕴含血丝,却因为这几日的哭泣越发显得晶亮澄明,衬得面颊雪白,不见一丝血色。 归海莫烬怜惜地伸手轻触她的额头,弯腰打横抱起她,跨步便向偏院走。觅尘轻轻将头靠在他胸前,只觉浓浓的疲倦袭来,闭上眼却又觉得异常清醒。 归海莫烬踢开偏院厢房,抱着觅尘在床边坐下,见她目光呆呆看着烛火,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里屋,没一会儿一手端着铜盆,一手拿着一包布带装着的冰块进屋。 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瓷瓶,扒开其中一个将药水滴入水中,待盆中面巾浸透,拧干给觅尘敷在脸上。归海莫烬随即坐在床边将她拉入怀中,感受到怀中的小身子微微颤抖,他眉头又蹙起了几分。 觅尘任由他忙碌,任由他默默地给她敷脸,给她取下面具,给她往额头上抹药膏,用冰块给她敷眼,只是忍不住眼泪一直往下掉。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执着去守候根本无法相守的人,那样的爱该有多无望,默默地守候。执念一份无望的爱,以前她觉得守着这样感情的人不是傻了,便是呆了,脑袋定是有问题,再不然就是智商不高,情商剩余。 可现在真正爱了,有了爱到骨血的人,才知道倘若不能再相守,倘若没有了执念,便真是万念俱灰,一日也活不下去。想到大哥似是被抽空灵魂的样子,浑身不由颤抖了一下。 感受到觅尘发抖,归海莫烬忙将她从腿上拉起紧紧抱住。却听她低低念着什么,仔细听却是。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他没有听懂,正低头间,却听觅尘又道。 “哥哥,以后该怎么办……倘是女子尚可以悲戚落泪,他那般……不哭,是不是以后便也再不会笑了。” 归海莫烬轻声一叹,低声安慰:“别瞎想了,你哥哥性情刚强,性格坚毅,定能熬过去的。何况他还有小女儿要抚养,总是心中有个寄托,会好过来的。” “会吗?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残酷,那么多事,在你不懂珍惜前便成了旧事。还有些人,在你还来不及用心前已成了旧人……现在想想,云诺带给我好多快乐,可我却……我好像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这里,好痛……” 觅尘喃喃说着,右手使劲揪着心窝处的衣衫,眼前闪现着往日时光。神女宫郊外,云诺将自己送上马车,自己却深陷重围的样子清晰如昨。娶亲那日,她拉着她的衣袖,娇羞着轻道紧张,一切仿若眼前。可如今,却已是天人永隔。 归海莫烬默默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却听觅尘又道。 “相守在一起的人不一定相爱,她和大哥相爱相守,又有了宝宝,那般幸福……是不是人太幸福便会遭天嫉,我们呢,倘若我不见了,你……” “尘儿!”归海莫烬猛然打断觅尘的话,手臂一紧将她狠狠挤入怀中。 “你不会,不会不见!没有那个倘若,我不会允许那个倘若!” 觅尘回抱着归海莫烬,感受到他的轻颤,轻轻道:“我要好好珍惜你,你也莫要伤我。” 归海莫烬微微一咽抚摸着觅尘的发:“我不会,永远不会伤你。” 觅尘听着他坚定的话语又淌落一行清泪。 “王爷。” 门外传来清浅的唤声,归海莫烬侧目拧眉。 觅尘忙从他怀中挣出,胡乱抹掉泪水:“你去吧,我没事。哥哥这一不理事,别生出乱子来。” 归海莫烬见她这般,满是心疼地抚上她的头,点头转身。 “对了,我想看看泗州在案的河工笔录。”觅尘突然起身道。 归海莫烬回头,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我知道了。” 见他出去觅尘起身洗了下脸,取过被归海莫烬放在一旁的面具,坐在梳妆镜前,抹上药水戴在脸上。只是额头处被剪刀划破,微微翻起,天暗时还不明显,如今天光大亮极为显眼。 她微微蹙眉,将头上布巾扯掉,取过梳篦细细梳好头发,分出一缕在额前,找了剪刀没几下便将那一缕头发剪成了斜斜的刘海。望着散落在梳妆台上的断发,只觉心头一阵烦乱,看着看着便楞起神来。 归海莫烬出的房,程渊便迎了上来:“王爷,那些闹事的百姓臣已经一一审讯过来,并没有什么异常,都是附近村落的普通老百姓。” 归海莫烬点头:“是谁散播的流言,可查到了?” “没有,那些百姓均说消息是兖城来的富商带来的。卑职查了今日进城的所有人,并没有他们所说的富商。”程渊蹙眉道。 归海莫烬点头冷笑:“他们既然放火烧粮,又放出消息,意在将事情闹大,最好激起民变。定然是在这泗州城中潜伏蓄谋,全城秘密搜查,本王就不信找不到蛛丝马迹。” 程渊应是,归海莫烬又道:“筹粮的事怎么样了?” “前不久刚刚让那些富商捐过粮食,卑职软硬兼施,竟是无法从他们口中抽到再多的粮食,施粥只够半天。” 归海莫烬沉吟片刻:“这样吧,你以巡抚的名义给他们写保证,这粮食算借的,待朝廷的赈灾粮一到如数归还,并且来年的税免他们两分。” “王爷,这税法令有明文规定,只圣上可减免,这……” “你只管去办,别的不必多虑。” “是。只是泗州城怕也筹不到多少粮食了,卑职私下查过,这泗州的大小粮商手头都已没多少粮了。这么难民,怕是全集在一处,也就三两天的光景。”程渊面有忧虑。 归海莫烬蹙眉:“眼下只有先稳定住局势再图它法了,倘若再无粥可施,百姓激变,到时候闹出反叛,便不是几颗粮食能解决了的。如今北边正和北纥开战,南面和南翼关系越发紧张,这泗州可不能乱啊。你先去筹粮,尽早布施。” “曹村埽那边王爷可要去看看?”程渊点头,请示道。 “本王稍后便去。另外你将在案的河工笔录送来,没别的事就下去吧。”归海莫烬蹙眉挥手。 程渊施礼退下,归海莫烬却没有立刻回屋,反而向东面院脚走去。一个身影同时闪出,正是他的暗卫苍亦。 “说。” “回王爷,萧姑娘一夜未曾离开房间半步。” 归海莫烬眉头微皱:“在鸣鹰回来前盯紧她,你先下去吧。” “属下不明白,王爷何以怀疑萧姑娘。” “她出现的着实太过凑巧,许是本王多想了。不过,待染舞楼送来消息便知究竟,你下去吧,那萧忆武功不低,小心些。” 苍亦单膝跪地行礼应是,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院中。归海莫烬转身,大步跨入屋中,看到觅尘却是一愣,眉头紧蹙。随即想起觅尘说过的,在她来的那个世界女子很多短发,他眉头微展,眸中却满是不赞同,轻声一叹。 “我得去忙了,你好好休息,别太担心你哥哥,他会没事的。河工笔录一会儿便有人送过来,你等等。” 觅尘起身点头,将归海莫烬送出房,见他身影消失才回到房中。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小吏送来了河工笔录,整整一箱子。觅尘去看了看孩子,见她睡得香甜,便又回到了归海莫烬的房间。将那些笔录一本本翻出来细看,许是这两日哭得太多,眼睛生疼,她看一会便需闭目歇上一会,待大致翻了要找的记录已是正午时分。 嫣如送来膳食,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去看过戴郇翔,却见门口放上了新的膳食。觅尘犹豫了半晌,隔着门唤了一声,屋中静悄悄没有一丝回应。 觅尘心中实在担忧,伸手便想推门,却听戴郇翔嘶哑的声音传来。 “我没事。” 觅尘叹了口气,思忖片刻。大步便向府门走,唤来小兵牵了马,问清曹村埽的位置便策马冲出了城,直奔曹村埽而去。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五章 恸哭 觅尘赶到曹村埽时已是半下午,发怒的江水拍打着两岸,冲击着江中乱石,河面不时机器数尺高的水花,浪花破碎后又在水面上生出一个个灰白色的漩涡。 洪魔肆虐,狂澜万丈,高达数丈的巨石被淹没在滚滚洪涛中,从上游被卷进洪水种的人畜器物翻滚着,转眼就没了踪迹。 曹村埽洪灾前是个小村镇,现在已俨然成为了一片沼泽,百姓能逃得早已逃去,洪洋中只有远处水花飞溅声,震动数里。 觅尘骑在马上望着眼前汹涌的江水,江风卷得她袍衫飒飒,风大浪急,仿似远远站在江边,江水也会铺天盖地而来将自己淹没。 她沿着江岸一直向决堤之处慢走,一面四下观望,心中疑惑更深。又行一段便见不远大队人马正搬运沙袋抢修堤坝,帐中高处大石上被江风吹得衣衫飞扬之人正是归海莫烬。 觅尘策马驰近,归海莫烬已是看到了她,飞身下石,抢过马缰便飞驰而来。 “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不安全。” 他人尚未到近前,已是大声喝道。接着便夺过马缰带着她远离河岸。将她带至一处高地,面有不悦。觅尘远远望向堤坝,但见那些官兵此刻皆已脱去盔甲,满身泥水,脸上却神色肃穆。 他们不停将沙袋投入江水中,可江水汹涌,决口面积极广,显然围堵起不到大的效果。沙土袋在江水中剧烈地颤动着,围堵之处不时可见尸体冲上沙袋,有的已经腐烂,臃肿。男子的、女子的、小孩的、觅尘一阵心惊。 她见归海莫烬一直黑着脸,不免有些害怕,心知他是担心自己,低了头也不敢说话。 “你来做什么?现在江水这般汹涌,谁知道会不会哪处又决了口,没事便在府里老实呆着,跑出来做什么。”归海莫烬见她委屈低头,心头有气,语出责备。 觅尘听他说话倒是松了一口气,抬头道:“府里太闷,心里难受,倒不如找些事来做。我翻了现有的所有河工档案,觉得这次的决口甚为蹊跷。”归海莫烬挑眉。 觅尘又道:“这洪水历来是有规律的,一次大的洪灾重现期大概在二十到四十年之间,就像鸿德九年,鸿德三十四年,德裕四年,德绍七年……离此最近的一次大洪灾是在五年前。” “你的意思是……这次不该有这么大的决口?”归海莫烬若有所思道。 觅尘点头:“黄河决口是因为它流经黄土高原,沿途携带了大量泥沙。这些泥沙被带到中下游的河道中,使得河道逐渐升高,以至于河床高出地面。所以人们只得在两岸修筑堤坝,而堤坝越修越高。在丰水期,这些高出地面的河道很容易出现险情,乃至决堤。每次决堤朝廷都会重新疏通河道,然后泥土再层层堆积。五年前颍州发生水灾,淹没数座城镇,良田不尽,我记得大哥曾提过,那次朝廷拨了不少赈灾银子下来,事后又拨了河工银子给工部,用于从颍州段到下游柳江一段的河道疏通和河堤加固。这泗州恰在此段之间。今年的暴雨确实多了些,可按道理说却依旧不该决堤面颊如此广。” 随着觅尘的话,归海莫烬一时双眉紧蹙,目光阴沉。 “你说的没错。” “还有,我查看过此处的地形图。从这泗州到江远一段,虽说不太明显,可这河道却确实是一个转弯,而且是由北向南的转弯。也就是说水流而来,北岸受到了冲力要更大一些,可现在为什么被冲破的堤口却在南岸。” 归海莫烬目光落在北岸,猛然回身:“这事我会查,你先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让我担心。李远,送先生回去。” 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小将领被归海莫烬唤来,忙领命应是。 归海莫烬亲送觅尘上马,见她远远而去,这才回到堤坝,挥手示意正指挥修筑堤坝的程渊过来。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对岸是顾国丈的老家沐阳吧?” 程渊一愣忙回道:“是,对岸那数千顷良田还是顾国丈的呢,离这里不远还有顾家的三代祖坟。修的庙宇,香火很旺。别说是这临近城郡的官员,不少读书人也爱去拜一拜,指着能攀上国丈爷,日后也好能求得功名。” 归海莫烬听到这话眸光越发锐利冷寒,薄锐的唇角微挑,冷哼一声。待程渊看来之际,却是一笑,轻挑眉宇。 “是么,是该好好拜一拜。” 程渊莫名一颤,不解间归海莫烬已是跨步向堤岸走去,他也忙抹了一把汗快步跟上。 觅尘回到泗州城时已是斜阳西垂,她进了府便直冲婴儿房。宝宝刚喂了奶,竟已能睁开眼睛,乌黑的双眸像两汪清潭,纯净明亮。转动间肖极了云诺,惹得觅尘又是一阵落泪。 觅尘跟孩子说了会儿话,新生儿容易疲累,没一会便又沉沉睡去。觅尘这才回了屋,跨步又去看戴郇翔。章宁守在院外,觅尘询问了几句。 戴郇翔下午的时候打开门,放在门外的吃食也被他一脚踢得粉碎,接着便吩咐下人送了口冰镇的棺木进去,之后便再没了反应。要不是偶尔能听到屋中传出说话声,他们都要不计后果的冲进去了。 觅尘想进去看看,可自己心头也是乱糟糟,一回到这府中便心如刀绞,又谈何去开解他人。只道,待明日大哥再不出来,就得想想法子了。 觅尘再次回到偏院却见萧忆刚从婴儿房出来,见到自己脚步一顿,随即笑道。 “尘儿。” 觅尘快步上前,拉了她的手感念道:“昨日谢谢你,上次在宫中你给我那面具可帮了些忙。这次要不是你,兴许嫂嫂……我替我大哥,替孩子谢谢你。” 说着俯身便是一个大礼,萧忆一愣,忙伸手扶起她,面有异色摇头道:“你可别这样,我……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莫要如此,不然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觅尘微微一愣,随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上次在宫中,我记得你说要北上的,可见到莫凌了?” “我……我那日听了尘儿的劝,本事想去边关找他的,可后来无意见得知南边水灾有人要烧毁赈灾粮食。我本事想早些提醒官兵的,可待我从北边赶来已经晚了一步。于是我便一路南下到了这泗州城,刚巧在城外见令嫂落水。”萧忆微微蹙眉说道。 觅尘不想是这么回事,一愣便急急问道:“你可知那纵火烧粮之人是谁?” “这……这我不知道。当时天黑,我是偷听到一伙人的交谈才知晓的,并不曾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对了,刚才听嫣如姑娘说孩子好像有些发热,尘儿快进去看看吧。” 觅尘本还想问问她是在哪处碰到那伙人的,现在一听宝宝发热哪里还顾得上,惊呼一声忙转身跑进了屋。 萧忆紧张的神情微微一松,眉头蹙起,低头喃喃道。 “尘儿,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归海莫烬从堤坝回府已是月满院落,他刚进屋就觉不对。冷笑一声:“既然来了,又为何做梁上君子,何不现身一见。” 话语刚落,一个黑影从房梁上飞跃而下,却是嘻嘻而笑:“王爷真厉害,外面的大哥可就不行了,小六进了屋他都没发现。” 归海莫烬见识染舞楼的少年小六,面上冷然消散,轻轻摇头:“轻功倒是比上次见你时有了些长进。” 小六听他夸奖,眉开眼笑,凑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只银管交给归海莫烬:“叶大哥不让我来,央了大嫂求情才出来的。嘿嘿,王爷的伤可好了?” 归海莫烬微微一笑,从管中取出纸条打开就着火光看过,面无表情便将那纸条烧了个干干净净。回头挑眉:“这都几个月了,自是好全了。你小子不好好练功,竟想着玩闹,看来叶染管教的还是不严,心性没扼住。” 小六见归海莫烬眸有笑意,话语也是难得的调侃之意,一时竟怔住,半晌才哇的一叫:“是王爷吧?真是王爷?小六莫不是认错人了?” 归海莫烬见他表情夸张,微微收了笑意:“回去跟叶染说,让他带着你们楼主夫人到京城等着,本王补他一桌喜酒。” 小六又是一愣,啊地叫了一声:“王爷补得什么喜酒?王爷娶了清尘郡主了?” 说罢见归海莫烬面有笑意,小刘嘟囔一声:“怪不得和颜悦色,原是新婚燕尔,王爷也不免俗呢。不过也太心急了吧。” 归海莫烬瞪他一眼,一脚踢上他的右腿:“兔崽子。” 小六嘻嘻一笑,打开房门便闪了出去:“王爷的话一定带到,小六磨破嘴皮也要叶大哥?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3部分阅读 哥带我去喝王爷这喜酒的。” 说着飞身边闪入了黑夜,身影如鲤鱼跃江,眨眼间已是不见了踪迹。 亥时,夜色渐浓,月光却更盛,照地郡守府的琉璃瓦瑟瑟闪亮。 府中早已宁静一片,萧忆却心绪难定,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她翻身而起,来回在屋中步来步去。想起方才听到的侍卫们说的那些话,终是放心不下,从包裹中翻出一套夜行衣穿上。握起长剑,如飞燕般跃出宅子,在城中飞身穿行。 穿街过巷,没一会她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院落,四下望了望,这才跃进院中。轻叩房门,急急唤道。 “大师兄?大师兄?” 屋中没有回应,她心中一急,正欲踢开房门,却见光影一闪,屋里不时亮起了灯。她眉眼一喜,却见房门被打开,一个身披儒服长衫,长相斯文的男子诧异看着她。 “小姐?小姐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进屋,莫要着凉。” 男子一愣之下,脸上浮现了惊喜的笑,忙错身将萧忆引入房中。伸手给她倒了杯水,满脸喜色。 “小姐怎么这般打扮?” 萧忆喝了口水,微微蹙眉:“师兄,你怎么……你不该纵火烧了赈灾的粮草,萧忆虽说恨那狗皇帝,可百姓是无辜的啊,你这般……师兄,你还是快些离开这泗州城吧,这里不安全。” 男子正是萧忆的师兄萧文羽,他的父亲原是萧家管家,萧家落难,萧府将萧忆托付给了他的父亲。两人相伴长大,后来又同时拜师学艺,萧忆一直唤萧文羽师兄,可这萧文羽却坚持唤她小姐以示尊卑。 听了萧忆的话,萧文羽淡淡一笑:“小姐莫为我担忧。我说过要帮小姐报仇的,粮草被烧,我在这泗州城散播消息,趁机制造混乱,百姓必乱。近年来,国家表面平静,实际朝廷腐烂,国库空虚,现在朝廷又对北纥开战,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银子赈济灾民。这批粮草被烧,下批怕是再给朝廷一个月也筹不到,我就不信百姓会等着饿死。只要我们振臂一呼,定然有人响应,就算不能……” 萧忆被他的话震得哑口无语,听到此处才回过心神,拍案而起:“师兄,你在说什么!你疯了?要谋反吗?” “小姐,你屡次刺杀那狗皇帝,不也是谋反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报仇,爹爹临死前嘱咐我定要照顾好小姐。文清就是万死也要为小姐报了这血海深仇,那样小姐才能快活。” “师兄,我……我已经不想报仇了。杀了那皇帝又能怎么样?我的家人也不能活过来。师兄,你收手吧,你这是造孽啊,你看城外那些百姓,他们已经这么可怜呢,你怎能少了他们的希望呢。你这一把火已经害了无辜的人,不要……”萧忆眼眶微红,扣住萧文清的双臂,面有恳求,可他却挑眉打断她。 “无辜的人?小姐说的是那云姿郡主吧?哼,倘若我的计划能成功,那戴郇翔定会被朝廷问罪,皇帝要是杀了他,到时候义钦王定心生嫉恨,义钦王手握重兵……” 萧忆越听越心惊,浑身发抖,只觉眼前之人如此陌生。甩开他后退两步,半晌才道:“师兄,你罢手吧,我再说一遍,我已经不想报什么仇了。你要是还……我定会阻止你的。” 萧文清目光激狂盯着萧忆,突然怒道:“不想报仇了?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八皇子,那个逸王?是不是因为他?” 萧忆被他吼的身影一抖,向后退了数步,半晌才道:“师兄,你快些离开这里吧,我怀疑官府已经知道是你动的手脚了。你再不走……糟了,我中计了!” 她说到此处突然惊悟,急急抬头,面上微白。上前拉住萧文清,一把推开房门,拽着他便向外走。 然而就在此时院外灯火大亮,火把骤然燃起,隔着墙已将整个小院照亮。尚不待二人有所动作,小院院墙上已经跃上了士兵,个个目光灼灼,居高临下团团包围了整个院子。 这时从其他屋中又冲出十几个人,见院中情景一阵心惊后却不见惊慌,抽出武器靠向萧文清。士兵手中的劲弓铁弩已是严阵瞄准了他们。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人自屋顶飘然而下,便落在院子正中。萧忆一看,大惊失色,正是归海莫烬。 萧文清此刻也是一惊,他凝目盯紧归海莫烬,心中惊惧。暗道,此人身在屋顶,他竟毫无察觉,武功之高,着实吓人。 “你如何怀疑到我的?”萧忆上前一步挡在萧文清身前问道。 归海莫烬负手道:“我只是觉得你出现的太过巧合,心中便有了些想法,着人查了清玥门这些日的行踪,这才肯定是他所为。” 萧忆暗自咬唇:“你查过我?” “不错,他是我弟弟,接近他的人我自是要查的。”归海莫烬毫不掩饰地承认。 萧忆心知他指的是归海莫凌,微微低头,随即又道:“我事先并未参与烧粮一事,你怎知我能找到师兄他们所在?” “姑娘倘若不知,又怎会从兖城得知粮草被烧后便直奔这泗州城而来。” 萧忆心惊,已是全部明了:“所以你就让那些士兵说那些话,故意让我听到,以为是师兄已被你们抓到。又让他们讲话说的似是而非,这样我心中担忧你们抓到的是不是师兄,便定会按耐不住前来查看。” 她苦笑一下:“人言……言你心思缜密,果然没错。” 归海莫烬听她未称自己王爷,微微颔首算是谢过,冷目看向她身后的萧文清。 归海莫烬虽不是江湖中人,可他早年拜在叶一封门下,那叶一封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萧文清也曾有幸见过归海莫烬一次,见识过他的功夫。此刻他虽是戴着面具,可萧文清仅凭声音已经认出了他。见他看来,微微眯眼。 “我认识你的声音。” 归海莫烬冷冷盯向他,眸光清峻无垠:“那也该知以你的身手在我手中过不了几招。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 “跟他们拼了,这些箭弩未必能揽下我们。” “狗皇帝凭这些人也想捉到我们,哼。” 那十几个大汉囔囔着,萧文清却是苦苦一笑,望了眼墙上的弓弩手,从萧忆身后走出:“我们拼不过的,放下武器吧。” 众人听他这般说却是一愣,虽是不解,可显然萧文清在他们之间很有威望。众人犹豫一阵,竟果真放下了武器。 归海莫烬挥手示意拿人,萧忆却是跨前几步,横剑在颈:“都别过来,再走一步我便刎颈自杀。” 他喝罢看向归海莫烬:“你……你该知道我和……他的事,我要是死在这里,他……他也会难受的。” 她说的毫无底气,说罢眸中已经一层水光。归海莫烬鹰眸瞬间眯起,不见温度的神情犹如冰霜封冻,宽大的墨黑色广袖微动,只听咣当一声响,萧忆只觉手腕一麻,手中长剑已是脱手掉落。 众人根本就没看到他是如何动的手,一时间惊惧唏嘘,有些明白萧文清为何让他们放下兵器了。只瞬间功夫,那些士兵便将他们捆绑拿下。 “萧姑娘怎么办?”苍亦吩咐士兵将人押送监牢,步至归海莫烬身边问道。 归海莫烬回身冷冷撇了眼跪坐地上的萧忆,见她看向自己,他轻抿唇角:“你既知八弟心意,便不该拿他对你的情意跟我谈条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将她带回府看好。” 翌日天晴云开,阳光透亮如水,湛蓝的天空划过云影淡淡,数日的阴雨天气终于远去。 这对水灾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事情,可觅尘却心中难受。感觉温度回升,初夏的热气在阳光下层层升腾而起,想着不断运进大哥小院的冰块,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向外淌。 她在屋门口站了近一个时辰,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推门进去看看。一个时辰间。她的手不知触上房门多少次,次次无力收回。带日上中天,想到两日滴水未进的兄长,终是狠狠咬牙,伸手又触上了门。 可临到用力却又没了勇气,突然身后传来一叹,一股力量将她向后一扯带进怀中。接着她便撞入了归海莫烬满是疼惜的眸中,她身影一晃,蓄在眼眶的泪便无声滚落。 归海莫烬蹙眉为她擦掉眼泪:“你先出去,我进去看看。” 听他这般说,觅尘收了泪水赶忙点头,迈步便下了台阶。只听吱呀一声,她忍不住回头,心神俱碎,眼泪再次蜂拥而出。抵制不住地低颤一声,发疯般向屋门处冲。 冲到门前,归海莫烬却止住了她,对她摇摇头,低喝一声:“听话。” 觅尘咬牙又望了望屋中,终是身影晃动着转身跌跌撞撞奔出了小院,可眼前却不停晃动着看到的情景。 大哥抱着云诺坐在棺木中,冰镇的棺木散发出的白棋萦绕在他们周身,他的大哥身体竟似已冻僵了般,直着背靠在棺椁上。他的双眸紧闭,眉眼含霜,双唇一片紫青,脸上两道泪痕竟已结冰,他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倘若不是归海莫烬揽住了她,她都要怀疑大哥也跟着去了。觅尘发足般狂奔,奔出小院,跑出府门,跌跌撞撞在街头跑着,竟似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追赶着自己一般。 一路撞伤人,被人骂着,她也没有反应,只疯狂地向前冲。跑累了,脚下一歪便跪倒在地上。她索性将头埋进曲起的双腿间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个路人被她撞到,正欲回身骂上两句,转头却见一个大男人摔倒在地上,下一刻竟放声大哭起来。心中惊异,骂声也弥散在了嘴边,喃喃道。 “莫不是个傻子?” 路上的行人皆看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不断。 就在此时,一辆马上转弯行到此处,精壮的车夫一身暗褐色绣纹仆人袍,用料鳝丝,极为讲究。一双眼睛很精神,见前方路被挡去,一群人围着个大哭不止的男子指指点点,蹙眉一下精眸锐利四射,停马路中。 他回头冲垂花帘后低声请示:“少爷,前面似是出了些事,属下去看看,少爷稍候片刻。” “恩。”马车中传出极为清淡的一声低语。 车夫跳下马车,几步上前便到了那人群前。四下望了眼,见道路极窄,这些人堵在路中,恰巧挡了路,他们不散开马车根本别想过去。他望着被围着恸哭不止的男子,听哭声分明是个女子,心道这女子女扮男装又在这街头哭得这般悲伤,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回头望了眼马车,他拨开人群便步至觅尘身旁,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呃,公子,你为什么哭啊?能不能先让一让,你把路都给挡严了。” 觅尘正痛哭,听他话语带有关切,可却是让自己让路,一时烦躁抬头喝道:“我爱哭!我喜欢哭!就要在这里哭。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就在这里哭!哪儿都不去!” 她吼罢便低头又哭了起来。 车夫一愣,竟没了主意,起身却惊异地见少爷一把掀开车帘,身影一闪便跳下了马车,冲这边而来。面容竟是从未见过的紧张和专注,直直盯着哭泣不止的少女快步走来。 他不解间,少爷已是到了近前,望着蹲在地上女子的双眸竟带着几分无措,伸手又收回。半晌竟看向了他,他忙收回目光,垂手恭立。 “你带这些行人到前街酒楼喝酒。”车夫一愣,见少爷面容认真,这才赶忙招呼着围着的行人:“我家公子请大家到前街酒楼喝酒吃菜。还望百姓们赏个薄面。” 他这么一喊,众人纷纷闹哄而去。此处本就是一条小街,一时间路上便空空没了人影。只余觅尘的抽泣声在街上回荡,她自然是听到了方才的动静。只觉那少爷的说话声极为耳熟,又哭了一阵竟再听不到动静,心中奇怪,埋在腿间的头微微抬起,用衣袖擦了下眼睛,这才看清近前停着一双做工精美的黑靴,银线绣着的云层起伏在靴侧,纤尘不染。 一双修长的手拖着一方白帕递至眼前,她抽噎一下抬头,正迎上一双波光潋滟的黑眸。那眸中带着些关切,却也有几分笑意。 “小姑娘,迷路了吗?这般哭可是没用。” 觅尘眼眶一热,拉过那白帕闷声道:“一点都不好笑。” 萧潋晨却是疏朗一笑,起身拍拍衣襟扬声道:“哎,萧某口拙,竟不能博姑娘一笑,看来这二十多年的书是白读了。” 觅尘本欲起身,可蹲坐的时间太久,竟有些腿麻,索性便坐在地上抬头看他。 “这博姑娘一笑和读书有什么关系?” 萧潋晨挑眉:“自是有关系的,姑娘岂不闻一手驰名已久的吟雪之作,听者皆乐,不知逗笑了多少姑娘。可惜萧某没有那般才华,不然或可吟诗一首博姑娘一笑。” 觅尘仰头间阳光刺入眼中一阵刺痛,用手微掩:“什么吟雪的诗?” 萧潋晨微微正色,摆出陶醉雪景之状,踱了几步伸手似在展望美景,轻声吟道:“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恰在他吟完最后一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只狗,对着这边叫了两声,一溜烟消失在了巷口。 这首打油诗觅尘早先便听过,现在听来虽是不觉有多搞笑,可配上萧潋晨的动作,再加上那只似是嘲笑他的狗,一时倒是轻轻勾起了嘴角。 萧潋晨见她只是浅浅一笑,正欲再接再厉,目光却触到她的腿眉宇蹙起,蹲下身来。 “腿怎么伤到了。” 觅尘低头,却见右腿裤子从小腿到鞋子划破一道缝,月白的绸裤上沾着几丝血红,异常惹眼。 “没事,许是方才跌倒让石粝划的。” 她说着轻撩长袍遮了下,右手在地上一撑,想要起身,可脚腕一疼,又跌坐在地。这才想起,方才她是扭了脚才跌倒地上的。不免微微蹙了眉。 “得罪了。” 萧潋晨话语传来,一时打横抱起觅尘向马车走去。觅尘轻呼一声,鼻翼间传来陌生男子的气息,忙微微侧开了脸。 萧潋晨将觅尘抱紧马车便马上退开,微有尴尬地轻咳一声,见她伸手去触右脚关节,忙关切道:“别乱动,小心脱臼,带我寻来大夫给你看看。” 觅尘轻揉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我懂医术,这是扭到了。多谢萧公子,我歇下便能走了,打扰你了。” 萧潋晨微微默然,目光触到觅尘的斜刘海却是一笑:“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觅尘抬头,见他目光柔和投在她的发间,再看他的头发微微一愣,轻牵嘴角:“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今日已经够麻烦公子了。” 萧潋晨却是笑容隐却:“我到不知道姑娘这般知礼,却不想那在齐州城用刀挟持在下的又是何人?” 觅尘想起在齐州的所作所为微感抱歉地笑过,倒也不再多礼:“我住郡城府,应该离这里蛮近才是。” 萧潋晨挑眉,晓得如沐春风:“如此我也做回马夫,小公子可坐稳了。” 他回身而出,马车便缓缓而动。车出巷子,问明了郡城府,没一会马车便停在了府前,萧潋晨见高檐上挂着白灯笼,府中隐约可见白幡、白锦微微一愣。 觅尘已是弯身而出,自行跳下马车。正欲谢过萧潋晨,却见府中戴峋翔策马飞驰而出,面无表情,双眸却是猩红。一人一马踏尘驰来竟似修罗般令人生寒,她惊呼一声疾步迎上,脚上一疼身影一歪,幸得萧潋晨相扶才未曾摔倒。 也来不及道谢,觅尘推开他便跑向戴郇翔,可他竟视而不见,飞骑从身前驰过,向东绝尘而去。觅尘惊呼着跟上几步,回身便向萧潋晨的马车跑,却听府中又传出马蹄声。 归海莫烬策马而出,见府前觅尘和萧潋晨站在一处微微蹙眉,目光停在她满身的尘土,最后望着她腿间若隐若现的一抹白皙,面色赫然黑沉。翻身下马,瞬间便到了觅尘身边。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开口,不觉同时蹙眉。 觅尘抢先一步:“我哥去哪里?出了什么事?” “他没事。倒是你,只片刻功夫去哪里弄成这般。” 归海莫烬说着轻瞥了眼萧潋晨,弯腰便抱起了觅尘,再次看向萧潋晨:“内子受伤,劳烦公子了。” 觅尘正要问大哥的事,听他直呼内子却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抬头,正触上他微冷的目光,忙又低了头。 萧潋晨听他这般称呼,一愣之下,竟是屏息稍许,暗自苦笑。面上却纤毫不露,笑语欠身:“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客气,萧某告辞。” 说罢转身坐上马车,侧转马车,缓缓而去。行出许远,忍不住回头,却见归海莫烬抱着觅尘正跨步进府,低头间面容柔和,而觅尘则紧紧依着他。两人皆着男装,这般姿态竟是毫不避讳,情深意切皆在不经意之间。 他兀自苦笑,回头轻甩马鞭:“马儿啊马儿,你家主子被嫌弃了呢。” 归海莫烬将觅尘抱回府,吩咐嫣如给她上药,这才又匆匆出府。他方才匆忙间只来得及对觅尘说找到了那纵火之人,戴郇翔去了牢房。 大哥去牢房做什么觅尘自是清楚,云诺的事,觅尘已是不能原谅。她心头对那纵火烧粮之人已是恨之入骨。只是心中担忧,只希望大哥发泄一场会早日面对现实。想起尚在襁褓的孩子,更是希望大哥能早日振奋起来。 她兀自思索间,却听屋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大力推开,萧忆冲了进来。她面有泪痕,发丝微乱,扑到觅尘面前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尘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师兄吧,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觅尘一惊,忙下榻去扶她:“你师兄?你别这样,快起来,慢慢说。” 萧忆却是坚持不起:“我师兄他鬼迷心窍,放火烧了赈灾粮食,他这都是为了我……我那日对你扯了谎,其实我是想阻止师兄这才从北边赶过来的,可却晚了一步,只是他做了这般恶事。尘儿,我知道来求你不对,也没脸来。可师兄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实在不忍他……” 觅尘只觉一阵头晕,放开拉着她的手后退两步在床上坐下,半晌才道:“你快起来吧,这事我不可能替你求情。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且不说他这么做还得多少百姓被饿死,但说云诺,我便想手刃于他。对不起,这事我不能应你。你舍身救我嫂嫂的恩情,我却会记在心间。” 萧忆见她面容冷峻,哽咽一声:“我心知是师兄他咎由自取……是我强人所难了。也罢……只是可否允我为师兄收敛尸身?” 觅尘见她面容哀戚,起身搀起她轻轻点头:“我看看吧。” 萧忆微微欠身一礼,转身而出。 觅尘不知道归海莫烬到底跟大哥说了些什么,也不知大哥怒马出府去牢狱到底做了什么,总之回来之后,他虽是还将自己关在屋中,却不再像前两日那般不吃不喝,送到小院的膳食已有动过的痕迹。 翌日上午,他甚至抱着宝宝去看过云诺。屋中寒冰太多,觅尘担心他没个轻重冻坏孩子,便守在门口。不想他没一会便将孩子送了出来,还嘱咐她好好照顾。觅尘忍不住流泪的同时总算也松了一口气。 由于戴峋翔是奉旨出京办差,差事没有完成且没有朝廷有旨意是不能擅自回京的,觅尘他们便只能在泗水静待圣旨。只是归海莫烬却整日忙着筹粮修堤,天未亮便出了府,夜深方归。 觅尘心知大哥这一倒下,倘若这泗州城出了乱子,朝廷才不管缘由,定会怪责。了然归海莫烬这般辛苦,一方面是职责所在,更多却是顾念大哥,不免心生感激。 这日觅尘起得早,便亲自端了膳食给归海莫烬送去。见他眉头紧蹙,吃饭也心不在焉,心事重重,伸手覆在他放在桌上的手。 “怎么了?瞧你食不知味的样子。” 归海莫烬反手握住她,微微一笑 :“没事,筹粮的事有些犯难。这粥是甜的,岂会食不知味。” 觅尘微微一思,随即问道:“我们上次在东海见到萧潋晨,如今他又置身这泗州,你猜他这一来一往是为何?” 归海莫烬微愣,自是明白她的意思,放下瓷碗:“萧家乃是海天第一粮商,倘若萧家愿意捐粮倒是能拖到朝廷筹粮。只是怕是不行,商人无利不往,总不好拿权势压人。” “谁说要拿权势压人了,我们可以买他的粮食啊。” “买?没银两怎么买?这两年国库亏空的厉害,怕是早拿不出银子来了。就是能拨出银两,也不知何年月才能到这泗州城。”归海莫烬摇头道。 “我有银子,你只管找到萧潋晨在这泗州城的住所,我去找他谈。”觅尘起身,胸有成竹道。 归海莫烬又是一愣:“口气不小,我倒不知娶回来个小银库。” 觅尘撇他一眼:“你不知的多了,你只说让不让我去一试。” “好,只到时需得我陪着。”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六章 筹粮 绿草浅浅,竹林幽幽,萧潋晨靠在一支劲竹上,透过遮目的翠竹望着一方蓝天。手中白玉箫在掌中轻扣,雪白的广袖在阳光下闪动着微光,他闭上眼睛享受着清风拂面的清爽。 墨发丝发与清风嬉戏纠缠,也不知想到什么,微厚的唇角微启,扯出一个笑容来,随即竟是朗声一笑。笑声如风清爽在竹林中传荡而出。 “少主,您这是笑什么呢?说出来让秦雨也乐乐。” 一个黑影不知从哪处闪出,竟似凭空出现,随着话音落下已是落在了萧潋晨的身旁。虽是话语轻巧,可动作间却显现出对萧潋晨的恭敬和亲近。 萧潋晨并没有睁开眼睛,依旧那般闭目而笑。 “秦雨,听说你小子包养了霜月城的姿碧姑娘,怎么?动心了?” 秦雨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事少主是怎么知道?哪个小犊子乱嚼舌头!看我不……” “看你不怎样?可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喜欢了就跟我说,少主我也好替你把这事操办了。总让人家姑娘在霜月城等着你可不是大丈夫所为。”萧潋晨睁开眼睛,纵身而起,轻拍衣襟调侃道。 秦雨一急,粗声道:“少主别听萧枫他们几个胡言。” 他见萧潋晨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伸手摸摸头几分不好意思:“姿碧她只当我是大哥,我们俩没有的事儿。少主就别拿属下寻开心了,早知道我就在树上猫着了,下来做什么……” 萧潋晨见他满脸懊恼却是一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看来你小子这次还真动真格了。哈哈,好小子,加把劲。” “少主,您就别再打趣属下了,属下这种做暗卫的,只怕耽搁了人家姑娘。更何况姿碧只当我是大哥,她的心思少主能不知道吗?她心里只装的下像少主这样的伟……” 萧潋晨打断秦雨的话,朗声道:“做暗卫怎么了?喜欢了就要勇敢去追求,男子汉大丈夫何时也这般别别扭扭了!” 秦雨摇头苦笑:“少主这是让我去把姿碧硬娶回来?少主要是遇到动心的姑娘,却不知还会不会这般潇洒自如?” 萧潋晨一愣,随即却是摇头踱步,仰望着碧空如洗,闭目良久,随即淡然一笑。 “秦雨啊,其实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欣赏。当你碰到动心的姑娘,便会被她身上散发出的诱人光彩吸引。她不仅吸引着你,同时也吸引着和你有同样鉴赏能力的人。就像是美丽的风景,它的存在不是为了一座山,一片旷野,而是为了整个天地,为了点缀着美丽的天下。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去欣赏、品味、去陶醉其间。当你会用欣赏的眼光看待爱着的人时,你便能坦然面对一切了。少主可没有让你去抢人,人的弱点便是想占有。人啊,总想占有自己喜爱的一起东西。” 他微微停顿一下,似有嘲意地一笑,摇头道:“其实不然,有时候占有只会让美好的东西失去了它的本样。所以便需要用一种平常的心境去认识一个人,结交一个人,就像欣赏一幅画一样,那样才会快乐。那样会就没有了一些私情杂念,才能自由随意的交往,心也便会一点点交融。而你喜欢的姑娘便也会在你欣赏的目光中向你走来,你也许不能得到她,可却能领会到占有所不能达到的境界。” 秦雨听得眉头紧蹙,将他的话重新思索了一遍,摇头道:“少主的话属下越听越不懂,什么‘ 她不仅吸引着你,同时也吸引着和你有同样鉴赏能力的人。’” 他喃喃重复一遍,好笑道:“怎么听少主谈动心的姑娘,倒像谈生意一般。属下看,少主还是没碰到动心的。” 萧潋晨苦苦一笑,正待说话,却见竹林外萧府老管家匆匆而来。心知定是有什么急事,他忙快步迎上,而那秦雨已是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海叔,怎么了?” 萧海一面微喘一面将手中碧玉扳指交给萧潋晨:“有两位公子说是少爷的朋友,要进府拜见,说是公子见了此物便知他们身份。我眼瞅着这可是宫中的物事,不敢耽搁便亲自送过来了。” 萧潋晨接过那扳指只扫了眼,随即清风般一笑:“您休息下,那两位公子我识得,没什么事。” 他说着轻拍萧海的手,转头看向林外赶来的萧栋:“将人带到正堂,饶州雨前浮梁茶好好招呼着,我换过衣服便来。” 萧栋忙应是,转身快步而去,一点也不敢怠慢。心中却是嘀咕,却不知那两位气宇不凡的公子是何身份,公子竟还要整仪相待。 那前来拜会的的两位公子正式归海莫烬和觅尘,他们被萧栋迎入正堂,自由训练有素的婢女奉上香茗茶点。觅尘一路观这府中处处精致,如今坐入正堂,更是觉得堂中无处不透着雅致古朴。 看向归海莫烬,浅淡一笑:“看来这做商人真真是好。那日在椟阳城这萧少爷住在孔府,高门大户,不想在这泗州城也有着办好的去处,倒比你这王爷总住客栈要享受呢。” 归海莫烬呷了一口茶,放下青瓷釉的精美茶盏挑眉道:“萧家世代经商,商铺遍布海天,甚至南翼亦有触及。你道是个商人就能这般?萧氏如今基业可非一朝一夕能有的,你性子懒散,就别眼红了。” 觅尘不服气地撇嘴:“我就不行这个邪。” “两位公子登门,萧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清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觅尘望向屋门,首先映入眼眸的是一袭湖蓝色的袍脚,袍摆轻轻一荡便入了屋。 她目光而上,正迎上萧潋晨笑意浓浓的黑眸,他的唇角扬起带着清爽俊朗,整个人便如他的声音一般,清淡如风,亲和无害。 觅尘跟着归海莫烬起身,微微施礼。 “萧少爷客气。”归海莫烬回礼道。 萧潋晨也不多言,点头示意,却不曾在主位落座,而只是看似随意地在归海莫烬身旁侧椅坐下。侍女给他奉上香茶,他轻轻挥手便驱退了一干下人。 “这是饶州雨前浮梁茶,二位尝尝可还喝的。”萧潋晨轻笑示意。 觅尘颔首举盏,却听归海莫烬轻笑道:“萧少爷说笑了,谁人不知宫中的茶是由萧府包办的,内务府贡茶院的茶皆是萧家进贡。连皇上喝的御茶都出自萧家,这浮梁茶又岂会喝不得?方才本王已品尝,甘香如兰,幽而不冽,啜之淡然,看似无味,而饮后感太和之气弥漫齿额之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 萧潋晨听归海莫烬自称“本王”,举盏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丝毫无异,舒缓一笑:“王爷抬爱了,倒不想王爷也是品茶的高手。” 归海莫烬微微摆手,看向停盏唇边的觅尘又道:“这饶州浮梁茶极为讲究,茶出碧涧。峰峦叠翠,云雾弥漫,土层深厚,产茶虽是不多,可却吸取空山精华。采茶更是颇为讲究,非芽嫩半寸不取,非芽色翠绿不取,非整芽不取,非雨露淋之不取。采茶更是皆选方及笄的妙龄美少女,沐浴之后方可采之。你尝尝,这茶一年也进贡不了多少,父皇宝贝着呢。” 觅尘听归海莫烬这般说微微挑眉,方及笄的少女呢,她嘟囔一句。 “感情我连采茶女都混不上呢。” 她的低语自是传到了屋中两人耳朵,一个宠溺不语,一个清朗一笑。 觅尘尝了一口放下茶盏:“没尝出有什么特别的,可见是那采茶女赋予了这茶美感。依我看这茶倒是专门为男人而制的,在我尝来倒不如一般的茶好,失之自然,反而没有一般的茶返璞归真,清新爽口。” 她听归海莫烬自称王爷,自也不再遮掩声音,声声如珠玉扣地响彻在房中。 萧潋晨眉眼一亮:“受教了,被小公子这么一说,这茶以后可就变味了。” 觅尘莞尔浅笑,只觉她分明是女子声音,他却一本正经地称呼小公子极为不合。萧潋晨微微一愣,见她面有嘲意随即了然,微显局促。 “今日我们来实是有事相求,本王也不隐瞒身份。这是内子,素来顽皮,让萧兄见笑了。”归海莫烬见萧潋晨面颊微红,适时道。 萧潋晨回头对归海莫烬微微欠身:“王爷抬爱,何言相求?但凡有用的上萧家,用得上萧某的地方,您和……夫人吩咐便是。” 话虽是这般说,可他心中却已经将两人的目的拿准,心间思忖着。 归海莫烬和觅尘对望一眼,朗声一笑:“萧兄爽朗,那本王也不绕圈子,就直说了。” “前几日朝廷的赈灾粮食出了岔子,被逆贼烧尽,想来萧兄应已听说此事。水灾害人,百姓流离,本王如今身在这泗州城便不能置之不理。不瞒萧兄,这几日官府东拼西凑所筹粮食已尽数用完,这泗州已是无粮可筹。如今灾民却越聚越多,眼看城外已是饿殍遍野。萧家乃是海天第一粮食,更是皇上朱笔御奉的“海天第一义商”,德妃娘娘又深得皇上宠爱。还望萧兄怀仁善之心,能施以援手,能帮帮这些贫苦百姓。一来积善为福,再来也是帮朝廷渡过此次难关。百姓会感念公子,本王也会感激公子,待朝廷渡过此次难关,本王定上奏朝廷为萧家庆功。”归海莫烬起身恳切道。 觅尘听他提那什么‘义商’微微挑眉,只觉他这一番话恩威并施,不好答啊……看向萧潋晨却见他忙起身回以一礼,面有惶恐。 “王爷折杀萧某了,萧某实不知这泗州城竟已到此地步。王爷请坐,此事萧某倘能效力定鼎力而为。皇上赐萧家义商称号,实乃皇恩浩荡。姑姑也总教训在下,要感念皇恩,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只不知那烧毁赈灾粮食的是何人?竟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逆贼已被擒获,明日便会被正法。只是他们身死是小,累及百姓确是万万不该。朝廷如今对外开战,国库空虚,再加上这两年干旱,收成不好,一时怕难以再筹到正在粮食,可这泗州的灾情严重,已是万万等不得了。” 觅尘也接口道:“依我看最可怜的就是百姓,这都快饿死了,朝廷怕还在了解情况呢。我虽是女子可也知道朝廷拨发粮食历来是要层层上报,为了防止贪赃,胥吏进行初查,官员再查,还有钦差抽查。要弄清受灾的面积有多大?人有多少?情况有多严重?受灾地区附近的粮食有多少?可以支持多长时间?总共需要从外地调运多少粮食?要按照怎样的比例分配给灾区?弄清没有谎报灾情,没有隐瞒灾情,这才令户部拟调配草案,接着还要经朝会商讨。这灾情都已三个月了,朝廷赈灾粮食才到,如今又被烧毁,怕是这下批粮食会更难筹。就算是拨出粮食,百姓能不能熬到那天还是个事呢。” 归海莫烬听她话语讥讽,心知她是一时激愤,不免微微不认可地瞪了她一眼。 觅尘也意识到犯了错误,在萧潋晨面前说这话还不吓坏他。赶忙看过去,见他面容无异低头沉思,她冲归海莫烬抱歉地望了眼低了头。 萧潋晨思度片刻,抬头一笑,抱拳道:“夫人身为女子忧国忧民,倒让萧某汗颜了。不瞒王爷,萧某前些时日前往苏伊一带便是为了筹粮一事,现在手中也确有粮食。萧某愿意捐献……” 觅尘起身制止他的话:“萧公子先别忙着发话,我们此来不是为了让你捐粮。我有一笔买卖想和萧公子谈,公子听罢再言也不晚。” 萧潋晨微愣,抬手示意她讲。 觅尘前走两步微微一思,这才回身道:“我以珠宝为假来换萧家手头的所有粮食。” 萧潋晨笑容微凝,随即挑眉:“珠宝?却不知是何种宝物竞价抵万金。” 觅尘眸中晶亮:“数十万吨的上乘水精,可值万金?” 萧潋晨似是没有明白,面有茫然:“吨?” 觅尘这才恍然,微微一笑解释道:“一吨是两千斤。” 萧潋晨双眸微睁,哑然半晌:“数十万吨?一顿是两千斤?莫不是开玩笑吧。” 觅尘从容一笑:“公子看我像在开玩笑吗?世人皆道水精产量极小,乃是珠宝,价值千金,其实只是世人尚未发现水精聚集之处罢了。萧公子只说,这么多的水精可抵上那粮食的价?” 萧潋晨见她面容认真,眉宇间竟是傲然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何止。倘若真如咳……夫人所言,那可真有惊人的利。只是,夫人的话怕是还没有说完吧?” 觅尘和他相视一笑,点头道:“我知道一个水精储地,储藏量可达数十万吨,而且都是上好的水精。我想做这水精的生意,现在正式邀请公子入伙,粮食便算是你的入伙的条件。这是我拟好的契约,公子先看看。”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页,抽出前两张将其他几张递给萧潋晨。 萧潋晨瞪大眼睛,微张嘴巴盯着觅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喉结微动接过了那纸,苦笑一下低头去看。 觅尘微掩笑意步至归海莫烬身边,弯腰凑近他:“他定当我是强盗。”萧潋晨正浅酌一口茶,听到这话微微一呛,猛然数声。归海莫烬抬头瞪了觅尘一眼,端起桌上茶盏递给她。觅尘顺手接过,饮了两口,回他一笑。 萧潋晨看的极慢,表情认真,看到第二页时已很是专注,面有所思,不时眸光停滞,不时眸光一亮,轻扣手指。觅尘为归海莫烬续了两次茶,六张纸他总算看到了最后一页。 似是有不解的地方,目光再次凝滞,微微蹙眉,伸手触向桌上的茶盏。凑至唇边,低头却见茶已见底,眉心骤叠,随手将茶盏往桌上一推。 “茶。” 觅尘微微一愣,这才惊悟,忙执起茶壶给他续上。正欲退后,却见他抬手掌心向上,面有不悦。她赶忙将茶盏端起,轻轻放入了萧潋晨的白皙的掌中。 回头却见归海莫烬好笑地瞅着自己,觅尘耸耸肩将茶壶放下,靠近他小声道:“看来我不仅当不了采茶女,当婢女也不够资格呢。” 归海莫烬却是拉了她的手轻抚,正待说话萧潋晨却猛然抬头,看到两人模样微微一愣,随即忙错开了目光。 觅尘瞪了归海莫烬一眼,转身步至椅前入座。 “萧公子以为如何?” 萧潋晨这才看向她目光晶亮,面有敬意:“夫人真乃奇才,这份所谓的策划书萧某之前闻所未闻,书中所列皆是要紧之事,一目了然,松紧有别,心思缜密。更有许多萧某前所未闻的说法,比如宣传,包装之类的。许多想法也甚为新奇,读这几页策划书胜过萧某奔走几年所学啊。” 归海莫烬不想觅尘的几页纸竟这般得萧潋晨赞许,诧异挑?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4部分阅读 挑眉。 觅尘笑着摆手:“萧公子再言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都是胡思乱想罢了,公子不见笑已是万幸。” 她嘴上这般说,心中却甚为得意,想前世时好歹她也是专学企业经营的,再加上家里又有公司。虽是叔叔管理,但她好歹也去公司看过,参与过几次会议。凭着所学,蒙住这古人还不容易。 “公子看这笔买卖可还做得?” 萧潋晨却不急着答话,微微沉思,伸手去端茶盏,目光一顿,随即看向觅尘感激一笑,又看向归海莫烬。 “方才萧某失礼了。” 归海莫烬笑着摆手:“萧兄客气了。” 萧潋晨执起茶壶起身为三人续上茶,缓缓步至椅前坐下,轻呷两口茶这才看向觅尘:“萧家愿意用粮食入伙,却不知夫人想如何与萧某呃……合作?” 觅尘面容一亮:“纯盈利我们三七开账,我拿三分。” 见萧潋晨愣然,觅尘赶忙又道:“萧公子一定觉得我是狮子大开口,只凭这么几张纸,再加上提供一个水精储地便敢索要如此之多,简直就是抢劫。” 萧潋晨被她说中心思却也不否认,挑眉笑道:“确实如此。” 觅尘也不介意,回他一笑:“海天对开山一直有严格的法令规定,不允许除了官府以外的人凿山,倘若我能拿到朝廷允许开山的官凭,是不是便可以多分一些利呢?” 萧潋晨心头暗思,靠萧家的财力和朝堂人脉虽不知那储藏水精之处在哪里,倒还不至于拿不到开山凭证。他余光撇了下归海莫烬,心道和这堂堂王爷几句话便能解决此事比起来,这事对萧家来说可谓不易。再加上开山之后亦难免和官府打交道,重重麻烦事岂会少了?倒不如将这些一并交由这人,试问谁还敢找麻烦。 思索片刻,他看向觅尘点头应是。 觅尘将方才抽出的那两页纸递给他:“再加上这些是否我便能得到三分利了?” 萧潋晨接过一看,那是两张女子衣服的草图,皆是修饰水精。旁边更有水精配饰和衣服相映成辉,越发显得拿衣服和首饰的精美脱俗,他只瞄了两眼便笑着抬头。 “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消失久已的妙手‘白衣’。” 觅尘见归海莫烬诧异望来,忙道:“萧公子好眼力。” 萧潋晨淡笑起身:“粮食的事王爷不必忧心,萧某吩咐下去这就将所筹粮食即可运往城外,马上布施。临近城郡的粮食,王爷可着人找我府上管家萧海,自有人带士兵们前往提粮。” 归海莫烬却不想觅尘真能将此事办成,竟有些恍惚,起身回礼:“本王代百姓谢谢萧兄了。” 大事说定,布施之事又拖延不得,三人客套几句,归海莫烬便带着觅尘告辞。萧潋晨亲送两人到府门,觅尘稍后两步。 “以后还请萧大哥多多指点。” 萧潋晨眸光一亮,笑道:“以后也请白衣姑娘多多提点。” 两人相视一笑,觅尘见归海莫烬傲然马上看来,忙抬步下了台阶翻身上马。两人辞了萧潋晨心事已定,倒也不急着回府,任由马儿嗒嗒不疾不徐走在街头。 觅尘心中甚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做了件大事。前几日因为云诺的事她对那些难民颇有几分怨意,昨日见大哥已经开始用食,再加上大哭一场的发泄,她心头也就不再忌怪。如今想来为百姓筹到了粮,一来能救人,再来也不怕大哥差事出差,只觉心头微松,随时心头仍感沉重,可到底不再动不动就落泪。 归海莫烬见她气色好了些,挑眉扬眸:“萧大哥?我倒不知何时有了这么个大哥。” 觅尘见他面容不悦,顶嘴道:“”一口一个萧兄,我这可是跟着你唤的。 归海莫烬轻哼一声:“倘若那东海翻不出水精来,我看这事你怎么收场。” “到时候啊,我就往翰王爷的王府一钻,索性就不出来了,看谁能把我怎样。” 觅尘说着微微咬唇:“你想办法……安置你的人前来接替大哥。好不容易筹到粮,这可是换取民望的好机会。” 这是觅尘头一次跟他提朝堂之事,归海莫烬一愣,眸中燃起炽热,半晌才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尘儿。” 觅尘耸肩:“我只是不想我们的努力便宜别人,再说,你的人我放心。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来个贪官。不过,朝廷的旨意到底何时能下来,得尽快扶棺回京啊,不然……” 她眼眶一热,忙眨眼逼回眼泪,心中难受,她扬鞭狠抽马儿,飞冲而出,归海莫烬望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忙策马跟上。 两日后朝廷旨意终于到了,允戴峋翔即刻回京,翌日,天空再次飘起了细雨,飘飘荡荡在人的心尖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二十四个领幡人开路,眼前飘满白色,入目全是萧索。金丝楠木棺材下镇厚冰,随着马车滚滚而动。戴峋翔一身麻衣,亲自赶车,身形僵持在细雨中,层层麻衣下是裹不住的撕裂的悲伤。 觅尘一路在马车上照顾孩子,听着车外的诵经声,哭喊声,吹打声,心也随着晃动的马车只觉没着没落般空荡。 日日急赶,车行十日,大队终于在第十一日的傍晚到了雒阳城的南郊。觅尘一身男装,骑在马上跟在马车之后,望着道旁景色,心中萦绕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依稀尚记得出京时的情景,那时尚是冬季,而现在已是夏日,短短半年,改变的又何止是窗外景色? 马车突然停下,觅尘忙从思绪中抽回心神,勒马前望。只见不远处两个身影被夕阳拉地很长,皆着白衣,轻风将两人衣袍吹起,飘飘荡荡,在两旁绿色中尤显苍凉。 觅尘本以为这几日对白色已经麻木,却不想看到此景还是忍不住泪湿睫羽。望着归海莫湛和邹苑曦一步步走来,望着前面大哥孑然而立的身影,觅尘仰头闭目,泪水潸然而落。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七章 夜探 戴峋翔站在队伍最前方,孤孑的身影坚挺而萧索,他望着归海莫湛和邹苑曦一步步走近,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暖意,如冬日的暖阳照在冰层上,戴峋翔轻声一叹。 归海莫湛望着戴郇翔苍白消瘦的脸,眼中闪过痛意,薄唇微动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他暗叹一声,抬臂拥住戴郇翔,在他背上重重一拍,半晌才推开。 “回来便好。”邹苑曦拍拍戴郇翔的手臂,见他点头,心生悲悯错开了目光。 他二人一人一边守着马车,大队再次缓缓而行。黄昏的清风,一阵软似一阵,映着满目飘零的白色,让人涌上悲凉的哀意。伴着云雀浅低的鸣叫,夕阳也一点点沉入苍翠的山峦,山风微浮,吹动树叶,仿若悲吟。 夜幕降临时大队进入了雒阳城,觅尘放心不下宝宝,路上时便决定要身着男装扮成大夫随大哥一起回府。本以为这次回来不会再入戴府,倒不想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刚在舒啸院安置,便听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嚎哭声,觅尘心知是罗夫人和两个姨娘,不免心中悲凉。 宝宝早已被戴府安排的奶娘和婢女抱走,觅尘扮作戴郇翔请的大夫只需每日早晚给宝宝请脉,怕府中人察觉端倪,她自进了府便不曾出房。 青黛和红研偷偷来看过她,怕被发现异常,觅尘匆匆便将两人劝回。 外面哭声渐息,屋外清寂一片,觅尘这才推开房门,站在廊下望着渐升的明月苦笑。 一脉月华银光,在夏日送来清凉舒雅,望着被银辉笼罩的庭院,她竟有些恍惚,生出几分不知身在何处的悲凉。如今这戴府对她来说更不能算是家了,她一时只觉自己如同浮萍般漂泊,心念微疲。 归海莫烬在鲁山便和大队分开,暗自潜入行宫。想到他,觅尘又暗自摇头,轻嘲自己的伤春悲秋。 赶了几日的路,虽是身体疲惫,可觅尘竟一点也不想休息,在庭院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沿着长廊走至一处清湖。 清风送来丝丝香沁,湖水微澜,夏花垂柳,碧叶层层,微风翩影。 觅尘在湖边坐下,远看月光轻纱般朦胧飘拂,心中浮浮沉沉。 她吹了一阵夜风,眼见月上中天,身上传来丝丝凉意,这才起身回到了房中。 屋中一灯如豆,一番洗漱,觅尘在塌上躺下,头顶白绡烟罗帐轻浮,她只觉浑身无力。闭目间沉沉的疲倦袭来,没一会便沉入了梦境。 觅尘方睡去,便有一个白影穿廊过檐闪入了屋中。 归海莫湛站在窗边望着塌上沉睡的觅尘久久无法找到呼吸,心跳加速间似是全身的血液都凝滞在了胸间。 分别大半年日日相思入骨,原以为她回来了便不必忍受那种蚀心的烦躁,原以为她回来了他便不必日日辗转不眠。而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她在眼前却只会更令他更加想念,发疯般的想念。 归海莫湛轻叹一声,一步步走向床榻。在床边蹲下,默默望着觅尘。 青罗锦被,她微微散乱的青丝如瀑,乌发散在羊脂白玉枕上,越发显得面色苍白。细致柳眉飞带入鬓,睫毛如两重羽扇安静地垂着,在鼻翼带过阴影。 梨花雪肤,挺秀的鼻,淡红的唇。他终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如玉般丝滑的触感让他心一颤,手上险些失了分寸。 见觅尘轻轻一躲,归海莫湛忙收入手,却又舍不得抽回,便停在了空中兀自描绘着她的眉眼。 帐外悬着一双镂空雕金的熏香球,缭绕传来安神的药物淡香,归海莫湛呼吸着那沁香,望着静静睡着的觅尘,只觉心中异常安宁。 他也不知这般望了多久,眼见天光微亮,不舍地叹息一声。伸手将觅尘浮上脸颊的发丝撩开,正欲起身,却是觅尘翻了个身,锦被滑落,露出白皙而优美的脖颈。 归海莫湛脚步一顿,呆愣片刻才迫使自己将目光移开。 虽是夏日,可这屋中置这冰盆异常凉爽。担心觅尘会凉着,他俯身轻轻拉起她的手,放在被中将丝被拉至觅尘脖下。回身之际,觅尘却似乎感受到了动静,嘤咛一声,悠然睁开了眼。 见她水漾的目光扫来,归海莫湛竟有些不知所措,身体猛然一僵。 觅尘茫然片刻,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白衫轻拂的男子,只觉月光从窗外打入,清辉飘洒罩在他身上,宛若神祗。她恍然疑是梦境,眨眼再眨眼,见眼前男子仍在,不免咦了一声。 归海莫湛似是了然她的想法,轻笑一声,回步在床前站定又蹲了下来。 “还好吗?”清雅的问候自归海莫湛唇间飘然婉转。 觅尘只觉他的话语带着浓浓的暖意和疼惜,他望来的眼中清波荡漾,潋滟间温柔似水。她的心一颤,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神情的目光,轻咳一声,自床上坐了起来。 心知他是问这半年来过的可好,觅尘淡笑点头:“我很好,倒是你,似乎清减不少。” 归海莫湛亦是轻笑:“这话该我来说,你这一路又是逃婚,又是去南翼求药,瘟疫,水患,还有云姿郡主……吃了不少苦头吧?” 觅尘见他眸中柔情无垠,缕缕神情似水月清光般交织成一张柔柔的网,她望着他竟是半晌不能无语。 想起这一路的风风雨雨,有欢有哀,有苦有甜,有担忧有安宁,如今被问起,竟不知作何感受。 他这番话,她本该生气的,该气他将自己调查的一清二楚。可是心头竟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怪意,只因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记挂,情痴才会如此。只因知道他完全出于善意,便如他此刻的坦坦荡荡,不需要有丝毫的遮掩。 想不到他连上药谷求药的事情都知道,觅尘一阵心悸,只觉他知道的越详细,便让她越觉歉疚,痴情如他,她终是负了…… “怎么?不好吗?”归海莫湛见觅尘久久不答话,心中一纠赶忙问道。 觅尘这才恍然回神,摇头一笑,抱着丝被往床榻内侧移了下,靠着墙屈膝坐着,将丝被拥好。 “你来多久了?明日还要早朝,今夜不休息了吗?” 归海莫湛听她转移话题也不介意,疏朗一笑,随即狡黠地眨眼道:“请病假便是。” 觅尘甚少见他这般,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勤政爱民的慕王竟装病不去上朝,说出去都没人信。” “哈哈,这种事情我做的可不少,早年和你哥哥经常如此。后来年纪大了,心性也就收了。” 听归海莫湛提到戴郇翔,觅尘眉眼黯然,想到傍晚时他和邹苑曦徒步护棺回京的情景,不免感激。 “谢谢你,我看得出哥哥有你们关怀,心情好了不少。” 归海莫湛微微挑眉:“郇翔是我兄弟,你这话可就见外了,需得惩罚才行。” 他说罢见觅尘微愣,伸手便在她鼻梁上一刮,用的力气却也不小,觅尘鼻翼微疼,却是轻轻一笑。 “见外我还是要说。我如今不方便陪着哥哥,还要有劳善解人意的慕王爷多多陪伴哥哥,多多劝解哥哥。觅尘在此还礼谢过咯。” 她说着迅速伸手,在归海莫湛鼻梁上重要重重一划,见他鼻梁微红不免得意一笑。 以归海莫湛的功夫自是能躲过她那小动作,可他却丝毫未躲避,感受着她丝滑的指划过鼻梁,带动着鼻翼间的气息似乎都多了几分沁香。 见她得意儿笑,唇角微扬,眼眸波光流转,轻灵中别添狡黠。归海莫湛竟微微恍神,定定望着觅尘,只觉她面容清瘦了许多,脸色极为不好,虽是一直在笑,可眉宇间却掩不去那几分忧伤和黯然。 归海莫湛心中疼惜,犹豫半天,蹙眉半晌。低头片刻,终是抬头问道:“尘儿,你现在快乐吗?” 觅尘不想他会这般问,发怔片刻,凝视着他灼热的目光竟有些害怕,低头道:“如今云诺去了,我岂能快乐。”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归海莫湛扬声道。 觅尘心一触,终是点头道:“快乐。” “快乐吗?当真快乐?他……你们当真已经……”归海莫湛目光微乱,紧紧盯着觅尘,话到嘴边竟是无法说出那成亲两字。 望着低头不语的觅尘,他只觉心生丝丝凉意,几乎已经没有勇气去听她的回答。当从青城传回消息,说她和四哥秘密举办了婚礼,他心如刀绞,没有办法相信听到的。 如今抱着一丝希望,他终是问了,可是她的沉默,她的无语皆是在嘲笑自己的痴傻。他兀自一笑,随即从床边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等下天亮,可会被戴府的人当成采花贼的。” 觅尘见他黯然转身,身影说不出的寥落。他的话分明在强撑着一份轻松,可那微颤的语调却让她心头猛纠,只觉不能让他这般走掉。 既然说到此事,便需挑明,与其这般痴缠着伤痛,但不如说个清明。这般想着觅尘直起身子咬牙道:“是,我和莫烬成婚了。”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八章 拒绝 “是,我和莫烬成婚了。” 觅尘的话就炸响在耳边,归海莫湛身影一僵,半响才回过头来,凝视着她漆黑点墨般的水眸,只觉心痛如绞。 沉默半响,一时两人相视无语。 自从相识,觅尘和归海莫烬多有分离,可和归海莫湛,这却是头一次。觅尘只觉半年未见,他似乎消瘦了很多,身影依旧卓拔,可此刻为何看上去那般萧索。 记忆中他总是蓝衣倜傥,笑如清风,他的目光总是湛然如晴空宝石般,被他望着总让人暖意洋洋,可现在他的双眸却显出微红,即使在夜色下也遮掩不住那激狂之意。 见他向床榻走来,觅尘低头,竟有些不敢看他,只觉他的目光炽烫了心扉。 归海莫湛双拳紧握,半响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她狠狠拉入怀中。胸间起伏不定,见她低头,他兀自闭目片刻。 “你当真快乐吗?” 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朗,微带的颤音让觅尘心口泛起一丝丝隐痛,她稳了稳心神,这才抬头:“我很好,很快乐。” 归海莫湛见她说得平静,神情恬静,那唇边淡淡的笑意竟是从未见过的妩媚,他想要笑着祝福,可话到嘴边却无法出口。双唇微动,勉强一笑又问:“快乐?当真觉得现在很好吗?”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她是否快乐,觅尘望着他,只觉他的目光如玉,透着矛盾的宁静,和那面上不定的神情极为不合。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头:“我真的很好。” 望着她柔唇下勾起的那抹轻盈笑意,那笑宛若琼宇天光落在他的眸底,本该天光抚水波光潋滟,本该为她喜。可那天光落入他幽深的眸底便激起万层骇浪,铺天盖地翻涌而起。 归海莫湛双眸瞬间激狂,伸手便扣上了觅尘双肩:“很好?这样你说很好?他便让你这般不明不白地跟着他?连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都不能,这样你竟说很好!” 指尖传来她轻微的瑟缩,归海莫湛声音一顿,将那些深藏心底的话又如数压下,终是不忍说出伤了她。 觅尘沉默良久,心知他不是狭隘的人,知他这般只是心疼她,是觉得莫烬委屈了她。心中感激,更多的是歉疚,半响见他微微平静下来,觅尘才轻声道。 “不能正大光明在一起,怨不得他的。是我坚持这样,他……” “你坚持?就那么爱他吗?让你愿意这般委屈自己?让你就这般急着为他开脱?他要是真那么爱你。就不该如此,就该给你一个名分,而不是在弄不清楚明天如何的情况下就这么让你屈就。父皇为他择的王妃怎么办?他当初在金銮殿上接了旨,如今……那吴菱姚被钦赐为翰王妃,他的父亲吴戈一更是九门提督,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心思我清楚,九门提督官职虽是不高,可……” 归还莫湛的语速极快,眉宇紧蹙,话语间带着薄责和关切,那隐藏的痛意更是让觅尘不忍再听。他的话确实激起了她心中的隐忧,如今朝廷局势不定,她虽是知道莫烬不会负她,可他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路上两人情深意切,日日相伴,她无疑是幸福的,也是安心的。两人谁都不提京城,不提两人之外的事,她只觉每日都似泡在密罐中,游在云端荡漾一般,那是两世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可如今回到这京都,归海莫烬在鲁山离去,她只觉有一张网从天而降,将那份快乐蒙住,那份幸福和恬淡开始不再纯粹,心中缠绕着的是不安,是隐隐的担忧。 归海莫湛的话无疑勾起了觅尘心底的担忧,她不怕他负她,因为信任。可世事往往从不随人意啊,那道赐婚的圣旨横在两人之间,他会怎么办?会抗旨吗?那样,会不会被归海印责罚?婚事是抗旨便能了结的吗?万一归海印坚持完婚那该怎么办……休说这婚约,便是这京城复杂的环境便又有多少明枪暗箭对着他们。 可当初成亲便已经想好了,能快乐的在一起便不会浪费每一天。她信他,就该信他即使未来荆棘铺路,他亦会带她安然。她爱他,便不该总如此患得患失,纵使前方暗夜漫漫她也会和他携手同路。 觅尘这般想着,恬静而笑,打断归海莫湛的话:“我知道,可我信他,他不会负我。也信我自己,我回守护好自己的。这是我选的路,便有勇气走下去。” 觅尘的双眸晶亮有神,归海莫湛在她坚定的目光下只觉一阵无力,双手自她肩头滑落,勉强一笑。 “好,好,好。” 他昂头说道,却抑制不住穿肠痛意,笑入愁肠,心底里烧灼的痛。 “可你想过吗?倘若他有一日登基为帝,那时侯又该如何?古今往来可有哪个帝王懂情?你指望他独宠你一人,亦或是只有你一人?可能吗?” 归海莫湛的话让觅尘心尖一触,仿若针扎般刺痛传来。他的眸中隐着深深的担忧和怜惜,觅尘竟无言以对,他说的这些她何曾不知?亦是她藏在心中从不愿翻出的惊惶啊。 可是爱了又能如何?便只因他意在天下就远远逃开吗? 她终究是普通的女人,更是个傻女人,在爱情面前唯有束手就缚。她不会用爱让莫烬放弃心中所想,背负上他的人生。怕是会很累吧。 那便只能这样了,起码在两人尚爱的时候是相守的,是快乐的。这便够了。倘若果真有一日他会坐拥天下粉黛,她离开便是,她不信自己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需要的只是挥挥衣袖,洒脱一些而已。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觅尘兀自思虑间,归海莫湛却踏前一步,单膝在床前跪下,拉过她的手,颤声道。 “尘儿,这京城不适合你,你该有广阔的天空,该如云雀般自由鸣唱。那皇宫更不合适你,在那里只会磨灭了你的性情。让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不要当什么慕王爷了,什么都不要了。这京城的一切本就非我所愿,莫湛从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在这波谲云诡、步步惊心的权力场,只会感到厌倦。京城是个大染场,这里只有倾轧搏杀。莫湛此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愿一壶清茶相啄,寻得一知心妙人相伴足矣。尘儿,我们一起离开好吗?” 归海莫湛的话让觅尘身体一颤,他眼中的灼热绞烫了心扉,勾起七情百味,感动、心悸、歉疚……种种情潮如夏日浓萌层层涌上心头。她呼吸一窒,夏夜清凉的风透过窗台吹入,一丝丝沁凉舒缓了心中的滞痛,却也让她面庞一凉。 抬手间,归海莫湛已是先一步触上了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沿着那两行泪痕轻抚,向来温文尔雅的风华中添加了一抹罕见的惊慌。觅尘只觉喉间涩涩全是酸楚,竟无言以对。 他的话让她感动,震惊,这短短的几句话代表什么她岂会不懂?他的目光是那么温柔,他语气中的恳切更是刺痛了心扉,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旋,他付出了多少她知道! 归海莫湛的手触上脸颊,觅尘只觉眼眶一红,忙微微错开了目光。她不想让泪水刺伤他,可却忍不住难过,只为心中的歉疚和深藏的心悸,他猝不及防的表露让她不知所措。 归海莫湛见觅尘低头,她眼中的晶亮一晃而过,眉宇间的歉疚让他苦疼难言。将抚上觅尘脸颊的手收回,暗自握了几下,随即淡淡一笑。 “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你再睡会儿吧,天不早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归海莫湛说罢,转身便向门边走去,想到父皇那道关于归海莫湛大婚的口谕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大步而去。 觅尘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却只见他白衫微拂,已是转身而去。她身体一动,轻启双唇,竟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眼眶再次湿润,仰头片刻才止住了急滑而下的泪水。 这个她最不愿伤的人,她终是伤了……人道多情总被无情伤,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狠心之人。 此时的鲁山在夏日夜风下沉睡着,山峦逶迤绵延,行宫被深藏在绿林之中越发显得幽深古朴。屋舍连绵,朱楼夹道,琉璃作瓦,紫脂涂壁,亭台楼阁在宫灯下低诉着说不尽的千古风流。 归海莫烬站在庭院中面无表情地凝望着天际一轮明月,神色不辨。负在身后的右手轻轻在左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目光落在东面一处,眸中闪过清冷,面上神色更是多了几分让人无法捉摸的阴沉。 他的身后李季垂头而立,虽是看不到王爷的脸色,可自三个时辰前王爷回到这鲁上行宫就阴沉了脸,此刻夜色已深却站在此处吹风,怕是还在为那事生气。 日前皇上突然传了口谕,说是心忧王爷的病。如今已经是大半年了却还未曾见好,言道想是身边缺少个照料操持之人,于是特令亲定的翰王妃前来行宫照料王爷,并且令王爷择日和那吴家小姐在鲁山先行简易婚礼。这样身边也好有个知心人照应着,皇上也就放心了。 这口谕是六日前传到行宫的,当日下午便有宫中侍卫护送着那吴家小姐住进了行宫的流溢宫。这事他本是想派人早早通告王爷的,可刘先生却生生压了下来,那刘先生素来被王爷器重,待之如若长辈,他自是不便忤逆。 如今那吴家小姐已经在行宫中呆了四日,王爷下午回宫听到此事,当时脸色就变了。不知在书房和刘先生说了些什么,他在院外都隐约听到了王爷的声音,想来是生了大气。刘先生从书房出来直接便打轿回了京城,身影竟似老了好多。 王爷更是半日都阴沉着脸,身上似笼了寒冰般让人害怕。李季心知王爷心念清尘郡主,也不敢劝解,正唏嘘间却是归海莫烬倏然转身。 “那吴小姐是住流溢宫?” 猛然听到归海莫烬说话,李季一惊,忙回道:“是。” “走,去流溢宫。” 李季又是一惊欲开口劝止,可眼见归海莫烬已大步而去,他将话语吞下,赶忙快步跟上。心中却有些不安,也不知王爷这么晚去见那吴小姐做什么?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九章 恐吓 流溢宫向来安置的都是皇帝的妃嫔,深夜的流溢宫显得异常静美,月色下粼粼碧水闪着动人的光泽。 鲁山行宫本就依着多处温泉而建,这流溢宫更是建在知名的湖月碧涧之上。七步一廊回,十步一小桥,处处透出精致,不愧是为帝妃住所。 然而这般的美景归海莫烬却毫无观赏的心情,他步入宫苑,脚步匆匆向吴菱姚居住的蒹落殿走去。 到了蒹落殿却见殿中灯光昏暗,殿外两个小侍女正靠着墙打着盹,显然那吴小姐已是歇下。 李季见归海莫烬停下脚步,望了眼前方殿宇,正欲请示却听归海莫烬道。 “去。” 李季忙快步上前,那两个小婢女听到脚步声皆是一惊,清醒过来。 “小姐可是睡下了?” “回李总管,我们小姐确已歇息,不知您这么晚前来所为何事?”那红衣服,年纪稍大的婢女忙笑着道。 “去将小姐唤醒,就说我们家王爷有事相谈。” “王爷?王爷病好了?可小姐已经歇息了啊。”那蓝衣的婢女不免惊呼。 李季厉目瞪她一眼:“王爷的事岂是你能问的?快去!” 红衣婢女听李季提到王爷却是一惊,她抬头间正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归海莫烬。只见他长身玉立,一身绣金的黑衣着在身上,越发显得身影高拔。月光打在他身上,宛若神祗,整个人如同剑在鞘中,深敛着冷凛。那姿态竟让她一呆,又是惧怕又移不开目光。 突然一道凌厉的视线扫来,婢女一惊生生打了个寒颤忙低了头,只觉手心瞬间出了一层薄汗。正心惊间却听李季又催促着。 “快去啊,都愣着干什么!” 红衣宫女这才回神,忙应了一声,慌慌张张便向殿中奔去。 “你,去翠萍殿收拾下,王爷要和小姐有事要谈,切莫再惊动他人了。”李季叮嘱着蓝衣婢女,见她惊惶而去,这才微微摇头走向归海莫烬。 那红衣婢女正是吴菱姚的贴身大婢女亦红,她匆匆奔入内殿,见吴菱姚睡得正香可也顾不了那么多。上前轻声唤道:“小姐,小姐醒醒啊!” 见吴菱姚微微蹙眉翻了个身,她扬声又唤:“小姐,快醒醒。王爷病好了,王爷来了。” 吴菱姚迷迷糊糊听到叫声,正心生不悦,不想那唤声竟还一声高过一声,她心头着恼。猛然睁开眼睛,伸手便将放在床侧的软垫执向了亦红。 “贱婢!吵什么吵!” “小姐,您快起来吧,是王爷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王爷?什么?王爷!”吴菱姚惊呼而起瞪向亦红,见她点头不免拧眉,跳下床便吼道。 “怎么不早点叫,都是你们,本小姐不睡非撺掇着让我睡,现在王爷来了,我这副模样。还愣着做什么?去把紫非几个都叫来,本小姐要梳洗打扮。” 见亦红慌忙而去,吴菱姚又骂道:“快点,耽误了本小姐的事,仔细你们的狗腿。” 那吴戈一本就是一介武将,为人虽是豪爽但却是粗人一个,府中只这么个宝贝女儿,历来娇生惯养。府中上下知道老爷疼爱小姐,更是当宝贝一般供着,谁也不敢忤逆这小姐。这吴菱姚又打小习武,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冲奴才们施鞭子也是有的,那亦红此刻哪敢有丝毫怠慢。 吴菱姚快步走至梳妆台前对镜子照,镜中少女明艳娇羞,她抿唇一笑,心中欢喜异常。眼前浮现一个挺拔傲然的身影,虽是那身影模糊她甚至想象不到他的面容,可仍是心头怦怦直跳。 思绪回到去年八月初五,那是翰王爷誓师出征的日子,她偷偷跑出府在定鼎门外远远观望,也是那天她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婿。他是那般英俊,身姿卓拨,万军阵前号令三师,岳峙渊立,何等气概。而那般万众景仰的英雄就要成为她的夫婿了,她怎能不喜? 羞怯一笑,吴菱姚面颊红染,只觉嫁了这般英雄才不枉一世身为女子。 她正兀自愣神,几个丫头匆匆奔了进来,擦脸的,梳头的,涂粉的,一时间忙做一团。 吴菱姚一面挑选着衣服,一面问着亦红:“你刚刚可是看到了王爷?王爷他……他可好?” 亦红见自己小姐面色酡红,一脸娇羞竟是从未见过的神态,暗道小姐平日娇横,不想在这情爱事上也不能免俗。 “王爷天人之姿,亦红恭喜小姐觅得良缘。”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跑了进来,诺诺道:“小姐,李总管来催促了。” 吴菱姚忙指着那件桃红的衣裙吩咐婢女给自己穿上,这才在几个婢女的拱卫下向翠萍殿走去。进了殿,只见烛灯耀眼处一个身影负手背对殿门卓然而立,吴菱姚压住狂跳的心一步步迈入翠萍殿。 “菱姚见过王爷。” 归海莫烬回头随手一抬,移步在首座上坐下,目光未曾在吴菱姚身上稍停片许。 未听到归海莫烬说话,吴菱姚一愣,想要抬头去看可又碍于娇羞,却是亦红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归海莫烬见吴菱姚在下首坐下,看向她身后的几个婢女:“你们都下去。” 他随即望了眼李季,李季点头和那些婢女一起退出了大殿。 吴菱姚只觉心头剧跳,压不住脸颊烧红,抬眼看向归海莫烬,迎面撞上他刀斧雕凿般的俊面不免一惊,心头更是跳如鹿撞。方要说的话便再也吐不出口了,低着头一脸娇态。 归海莫烬盯着眼前盛装打扮的女子微微蹙眉,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启口道。 “本王今日来是要确定一件事,还望吴小姐能坦诚回答。” 吴菱姚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抬头望向归海莫烬,触到他冷冽的目光却是一惊,头一低娇声道。 “王爷请问。” 归海莫烬沉吟一声:“九城兵马司的中郎将张锐,不知小姐可识得?” 吴菱姚一惊,手中茶盏险些脱手,忙稳了下心神,微微抬头,目光却只在归海莫烬衣领处停留:“张锐,不,张郎将菱姚是知道的。他是爹爹的得意门生,也曾拜在爹爹门下学武,很得爹爹喜欢。” “啊?只是得吴大人喜欢吗?本王可听说吴大人曾将小姐许配给张郎将,而张郎将对小姐也是痴心一片呐。”归海莫烬语速极慢,说完却见那吴菱姚已是面色微白,一脸焦急。 “不是的王爷,家父只是顺口一提,当不得真的。他是痴心妄想,我……我只拿他当哥哥,我们没什么的。王爷你要相信我啊!”吴菱姚被归海莫烬厉目扫过,只觉浑身生凉,口中本能辨解着,可话刚出口就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坏了。 “哦?这么说吴大人确实曾将小姐许配给张郎将了?痴心妄想?原来传言张郎将恋慕小姐竟是真的啊。”归海莫烬声音微冷。 “不是的,王爷,家父当时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说不得真的。张郎将他也是一心情愿,菱姚既赐给了王爷,心中……心中只有王爷。王爷您相信我。” “哼,儿女婚事岂是能开得了玩笑的!本王可听说吴小姐习得一套鞭法,还是张郎将手把手教给小姐的呢。本王可不想娶个与他人有染的王妃。”归海莫烬冷声说着霍然起身。 “本王是不会娶你的,这件事本王自会禀明父皇,吴小姐好自为之。”他的话冷若冰霜,说罢抬脚便走。 吴菱姚已是满面苍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喊道:“王爷,菱姚冤枉啊,我和那张郎将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王爷明鉴啊。” 听到她的哭声,归海莫烬脚步一顿,回身缓声道:“起来,本王也知道小姐冤枉。可是这事已经有人呈报给了父皇,还有人作证,当年若不是张郎将家逢剧变,婚事是铁板钉钉的。府上的丫鬟可都知道小姐和张郎将关系不菲。还有,小姐是不是送过那张郎将一方鸳鸯绣帕?有人将这绣帕呈给了父皇。父皇很是恼怒啊,这才让本王拿主意。你也知道,皇家最忌讳不贞,当年承敏太子妃只是和侍卫多说了几句话就被赐了毒酒。你这般,怕是连家人都不能幸免啊。” 吴菱姚听他这般说已是身上微抖,满面惊恐:“王爷您救救菱姚,救救吴家吧。我去跟皇上解释,王爷您带菱姚面圣好不好?” 归海莫烬轻声一叹:“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就算小姐去了也只能让他更生气。不过,小姐也别急,本王今日深夜至此又屏去了所有人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本王和吴大人同朝为官,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小姐先起来,这事慢慢商议。” 吴菱姚被归海莫烬扶起,听他的话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低啜着道:“王爷说这事当怎么办?” 归海莫烬沉吟片刻,来回走了两步回身道:“做本王的王妃是不可能了。小姐倘若不走怕是会有性命之忧,本王和吴大人也算有些交情,不忍心小姐如此香消玉殒,愿意效仿古人成|人之美。本王这些日子会来安排,让张郎将带小姐走,你们先到外面去避避难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吴菱姚大惊,瞪大眼睛站了起来:“这怎么行!王爷,我只当张郎将是哥哥,菱姚心里……心里只有王爷您啊。” “难道小姐愿意等着领死吗?一般皇家出了这种事不是一条白绫,便是一杯毒酒,死后是不允家人收尸的,死也只能做孤魂野鬼。那张郎将对小姐一片痴心,你们一起离开或可能过上好日子呢。” “我……我走了爹爹娘亲怎么办?我的家人怎么办?”吴菱姚被吓得一哆嗦,颤抖道。 “放心吧,吴大人的事本王不会置之不理的,定会求父皇开恩。小姐好好想想吧,只是此事定不可再告诉他人了,事情闹大,本王可就帮不上忙了。”归海莫烬说罢再不看吴菱姚一眼转身便走。 吴菱姚哭着追上,可归海莫烬却头也不回,瞬间便出了殿和李季消失在了院中。 亦红这才带着几个婢女从院外匆匆进来,正欲贺喜却见自家小姐跪倒在殿门,她们大惊,忙奔了上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 吴菱姚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亦红,我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吓我们啊。小姐您好好说,说出来我们也好一起想想办法,或是捎消息给老爷,老爷会给小姐您做主的。” 吴菱姚正欲哭诉,可想起归海莫烬的话却又生生吞下话语,只心生惧怕,呜呜咽咽。 可她哪里知道,归海莫烬不让她讲给他人,就是要让她将害怕压在心底越酿越烈。 归海莫烬出了流?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5部分阅读 流溢宫,脚步微缓看向李季:“着人看着这里,拦下所有送出行宫的消息。另外去京城兵马司传话给张锐,就说本王愿成|人之美,端看他有没有勇气了。” 见李季躬身应是,归海莫烬挥手示意他退下,抬步走向不远处的白玉桥,仰望着北方天际,只觉星光黯淡,连月亮都隐藏在了云层之后。心道,原来没有心爱之人在身边,星光也会惨淡。想到觅尘,也不知她是否安睡,再想到她甜美的睡容,一时间心头却是宁静了不少。 默立良久,眼见天色不早,这才跨步下了小桥向自己居住的苍峦宫走去。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章 知己 戴府上下白幡若海,七日停枢这日已经是最后一夜。亲朋早已来拜祭过,宫中的慧妃娘娘更是在府上住了两晚,只为送行唯一的妹妹。 戴郇翔日日守在灵堂甚少休息,如今已是消瘦地不成样子,眼见明日便能发丧,罗夫人心酸的同时也不免微微松了口气,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泪水涟涟。 雒阳城几日天晴,这夜竟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丝如发,洒在天地间,细雨静谧,连府中的悲伤似乎也在这细雨中被无声覆盖,天地间静悄悄,只有无穷的白色旌铭在雨丝中飘飘荡荡。 待府中人都安寝,觅尘轻轻迈入雨幕中,仰望着雨丝如帘,凄然一笑,眼前终是再不会有人那般灿烂的欢笑着,那个骄阳般的身影终是再不得见了。 衣衫渐湿,觅尘站了许久慢慢向前走去,到了灵堂拐角,只觉心中的痛噬人骨髓,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抵挡,可眼前景象却依旧模糊一片。黯然垂眸,正欲举步,却听灵堂中传出声响。 “起码你们是两情相悦,她走了你还可以守着往日的美好,而我……尘儿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我。” 觅尘微微一愣,只觉心头剧跳,那声音虽是隐约可分明便是归海莫湛! 她从不知他清雅的声音可以这般沙哑,似含着无限苦楚一般绞痛了她的心。 屏息良久却听大哥黯哑着嗓子道:“我宁愿她不爱了,也不要这天人永隔。守着过去的甜美?那种滋味你不会知道的,痛不欲生啊……” 觅尘只觉那声音萧瑟万分,似是风中雪冷,让人听之心碎。 屋中陷入了长久的静谧,四周一片死寂,似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觅尘再也受不了这种窒息的郁结,步履匆匆沿着来路向回走。 刚走到月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她回头去看,只见院中剑影如织,雨丝碎裂,四散丛生。乱影纷纷中,两个白影交错在空中飞舞,剑光叠叠,纵横凌乱。 觅尘一惊,低呼一声快步向院中奔,见他二人似是皆用了平生之力,招式如暴风骤雨般,击起漫天雨雾。雨中,两个身影纠缠闪烁,觅尘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粗重喘息。 她心知归海莫湛是念大哥郁积于胸,想用这种方法让他发泄,眼见剑光闪闪,招式凌厉,她怕他们伤到彼此可也不敢打搅,只能按捺住心头的担忧紧紧盯着两人。 时间悄然流逝,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停歇,戴郇翔喉咙更加嘶哑,狂怒悲愤之情渐得宣泄,再加上这几日他本就熬心熬神,夜雨浸身,渐感气力耗尽。 归海莫湛见他招式减慢,清喝一声,左足回旋踢出,戴郇翔身形减缓,不及避让,被他踢倒于地,溅起一大片泥水。 归海莫湛也随即飘落于地,剑没泥中,他屈膝在地上坐下仰头淋着细雨,微微闭上了眼眸。 戴郇翔气力散尽,仰面躺倒,感受着细雨洗面,忽然抽搐而笑,笑声中如斯无奈与悲愤。归海莫湛也不说话,只长叹一声,随即望向站在不远处的觅尘。 觅尘被他目光锁着莫名竟是一阵心跳,竟无法承受他目光中的深意,低头转身便大步出了院子。回房拿了药箱,再次回到灵堂两人竟还是那般一躺一坐。 觅尘轻叹一口气上前,见归海莫湛摆手便径直走到戴郇翔身前跪下,见他身上及衣衫多处被剑气所伤,眼眶一红,见他闭目不语更是心生悲悯。 眼见雨丝变小便也不再多言劝他二人进屋,只默默为戴郇翔处理着身上伤口。虽是没有大伤,但细小的伤口却也不少,她费了好一阵时间才包扎妥当。 觅尘这才起身,看向昂着头兀自默然的归海莫湛,拿起药箱想起方才他在灵堂中对大哥说的话,觅尘的脚步竟有些虚软。 轻步在他身边站定,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归海莫湛身上白衣竟有多处开裂,点点鲜红如同朵朵梅花盛满了衣衫,不少地方还往外淌着血。 觅尘惊呼一声蹙眉曲膝,手中飞走为他止血包扎。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方才见他摆手以为他没有伤着,毕竟他功夫是出了名的好,她以为凭大哥无法伤到他。可原来他伤的竟是比大哥还重,想来是大哥心性狂乱没有分寸,竟真伤到了他。 归海莫湛只静静凝视着觅尘,眸中光影浮沉,深敛了雨幕,愈发黑亮澄澈。 见觅尘眉宇紧锁,手中动作飞快,浓密的睫毛忽闪着,偶尔抬起,那眸中的懊恼和怜惜一闪而过,却每每让他失了呼吸。仰头轻浅一笑,感受着她轻柔的动作,只觉天地骤灭,此方只有他和他深爱的女人。 见觅尘包好臂上伤口,似是舒了一口气般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归海莫湛低头轻笑:“心疼我?” 他的声音不似往常的清雅动听,带着丝丝暗哑,语调也不似平日那般让人觉得高洁如若清风白云,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浮和逗弄。觅尘一惊,抓着药箱的手险些松却,只觉心跳也生生漏了两拍。 抬眼间他轻柔而笑,那笑却宛若婴孩,那般灿烂夺人心扉。觅尘脚步微踉地站起身,轻咳一声道:“大哥拜托你了,我去看看佑儿。” 归海莫湛见她转身而去,看她脚步匆匆轻轻勾起了唇角,仰面在地上躺下喃喃道:“尘儿,原来在你心中我归海莫湛并非毫无位置……” 言罢,一阵夜风袭来,风透衣衫,他只觉浑身上下通透了不少,一跃而起向戴郇翔走去。 觅尘走到月门终是不太放心,回头正见归海莫湛将大哥抱了起来,大步向灵堂走,她这才放心迈步。 翌日琅山上又多了一座新坟,夕阳西垂将整个琅山染得一片绯红,戴郇翔默然独立着,麻衣一角被山风吹过,飘飘摇摇。 良久他蹲在地上轻轻抚摸着碑刻上冰冷的字,抬头长啸一声,默然半晌才起身沿着山路一步步而去。 觅尘见他远去这才步至墓前,静立良久,夕阳下已是泪眼朦胧。她叹息一声将身后背负的琴取下,屈膝在墓前跌坐,将琴放在腿上轻轻一拨,轻轻悠悠的琴音自指尖滑落,如若低诉仿若悲泣,柔情无限似水月清光交织成一张柔柔的网,流泻在山间缠绕至天际。 一行清泪滑下,她轻启双唇。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 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悲啼。 叹的是,人生难得一知己。 千古知音,最难觅。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 一声声,如颂如歌,如赞礼 赞的是,红衣拔剑南天起。 我愿做长风,绕战旗。” 觅尘一遍遍地唱着,直到夕阳隐没在山后,直到月影初上,喉咙沙哑才停了下来。又默然吹了一阵夜风,这才缓步向山上的鸣音寺而去。 翌日回到雒阳城戴郇翔便着官袍入宫面圣,回来时却是一身布衣,他竟入宫辞去了官职。接着戴郇翔又跪在辑风院请辞,要带着女儿到弋阳去。戴世矩大怒可亦没有办法,怒骂规劝皆没有留住这唯一的儿子。 五日后,在罗夫人的眼泪中,在相府众人的注视下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戴府,向着南方滚滚而去。 觅尘身着男装也在送行的行列中,她虽是伤心倒不曾阻拦。她心知这戴府中怕是处处都留着大哥和云诺的回忆,走了倒好。 弋阳边关民风淳朴,天广地阔倒是比这京城更适合疗伤,再加上那里又是云诺长大的地方,大哥在那里想来要比京城好得多。 佑儿虽是尚小,又不足月,可觅尘几日把脉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再加上弋阳有她的外公、外婆也能照顾着她。相比京城戴府,也只有弋阳那般民风开放之地才能让孩子快快乐乐地长大,便如云诺一样。 觅尘相信,佑儿定会长成如她娘亲一般的明媚少女。 那一辆马车缓缓而去,直至消失不见。此时的众人尚不知就是这辆马车在此日离开京城,竟成就了两个镇守南方疆土的知名将领。 永封四年,南翼水军欲从观海渡趁黑摸入海天,以此攻击海天兵力薄弱的礁滩渡,从而进一步占领清明城从背后偷袭海天驻守在南方的大军,不想戴郇翔以八千兵力力挫南翼三万水军,致使其预谋以失败告终。 在之后的两国交战中,戴郇翔更是立功无数,蟒湖滩战役,郊鹿口大捷,关山血战……这些名垂史册的战役成就了又一位海天名将——云远侯戴郇翔。 被百姓津津乐道,唱戏称颂的更有这位云远候的千金戴玥佑,一介女流之身,执掌海天南境八万边防铁骑的奇才将帅。 明胤十四年上万倭军自月儿滩登陆,恰逢云远侯回京述职,年仅十五岁的云远候千金披甲上阵,带领江左营水军出战迎敌,歼敌一万有二,此役后朝廷颁下旨意,封其为缙云公主。其父隐退之后更是准奏其代父镇守南方,南境全军皆归于其麾下。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一章 新居 人多的地方往往事儿就多,事儿多的地方热闹也多,热闹多的地方自然闲话也多。这京城是全海天人口最多的地方,热闹事儿自是也不少。 往往东边出了件事儿,闲话风吹一般不刻便传到了西边,什么叫不胫而走在这京城可谓诠释到了极点。这事儿要再跟皇亲贵胄,高官豪商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那更是会被传得沸沸扬扬,直弄得满城皆知才算终了。 要是再有一件天家风流秘事,那就了不得了,更是会被争相传扬,个个说的跟亲见一般有板有眼,绘声绘色惹人遐思。 这几日的京城便盛传着一件这样的事儿,这传言涉及翰王殿下,那翰王可是海天百姓心中的英雄,有关战神,还是风流韵事?那可谓百年不遇的大事,京城中一时连百姓的称呼语都变了。 以前见面就问吃了没,现在却改问听说了没。 这是怎么回事?您且听来。 事情的起因源自皇帝的一道口谕,不久前皇帝下谕,翰王殿下久病不愈,令钦定翰王妃前往鲁山行宫照顾,将大婚提前,改在鲁山进行。待翰王爷病愈之后再回京城告祭太庙、入宫谢恩。 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悲喜交加,翰王大婚,这本就是一件喜事自是要乐的,悲则是听到翰王病情不见好转,自是担忧。 口谕传出的当日,翰王妃吴小姐便被宫中马车载着缓缓出了京城,那日尚有百姓对车祈福,希望她这一去能借着喜事让王爷的病早日好起来。 百姓却不想吴小姐这一去,王爷的病还真就好了。四日前,从鲁山传回消息,王爷已经大好,并将大婚定在了七日后,皇上龙心大悦,当即下旨届时百官前往相贺。 然而隔日,翰王却匆匆自鲁山行宫连夜归京,入京便直接进宫面圣。翌日宫中却突然传出消息,那翰王妃竟暴病而亡。喜事变丧事,一时间京城满是嘘唏之声。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同日皇帝震怒,竟要将那吴菱姚的父亲吴戈一押出午门斩首,吴府上下抄家流放。却听那吴戈一已经下狱,是翰王爷跪在正清宫殿前一个时辰死求,皇帝才息怒,释放了吴大人。只略施小惩,打了五十廷杖。 这倘若吴菱姚果真是暴病而亡,皇帝自是不该生那么大的脾气,更不会斩那吴戈一查抄吴府,这事儿其中藏有猫腻,便是普通百姓亦看得出来。 于是京城之中流言蜚语明起暗传,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王爷的婚事被传得是风生水起。这些小道消息可谓五花八门,却有一种说法得到了为数不少人的相信。 翰王妃不是暴毙而亡,而是和兵马司的张锐张郎将私奔了!皇帝正是得知这个才雷霆震怒,碍于天家颜面,这才对外宣称是翰王妃病故。 这消息来自哪里已经不得而知,可却得到了很多人的相信,众人在传送的同时也在唾弃那吴府上下,那吴家小姐更是成了不少家庭教育闺女的反面教材。另一方面人们也在称赞着翰王爷的宽厚仁慈,胸襟广阔。竟还为那吴家求情,真不愧是海天的英雄。 自戴郇翔离京,觅尘便搬出了戴府,虽是归海莫烬坚持她住入翰王府,可她总觉不妥当。于是便自己寻找了一处独门小院,自有归海莫烬的心腹置办好用物和仆从,一应器物收拾妥当觅尘便搬了进来。 小院的前主人是翰林院的资深老学士,院子虽是不大,但却难得的极为清幽,处处透着雅致古朴,深得觅尘喜爱。 近日来京城的流言蜚语觅尘自是也听了不少,从南方回来归海莫烬便在鲁山离去,这两日虽是已经回京,可却直接进了宫,她一直都未见到他的人。只听这些传言,虽是心中相信归海莫烬,可事情一波三起,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放在一起被满城的人提起,那滋味自是不好受。 想起那次因为南洛帝送孔雀的事弄得满城风雨,归海莫烬整日黑沉着脸,觅尘却是自嘲一笑。暗叹,真是几十年河东几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觅尘这几日干脆不再出门,整日在院子中看书,写企划案,晾晒草药,研制补血药丸……倒也忙得自得。 云诺虽是已经离开,可她笑着的样子,说话的样子却每每在眼前浮现,她临去时的模样更是经常在梦中出现,总是给觅尘窒息一般的无力感。 觅尘知道这古代女子多有生孩子难产而死的,以前觉得事不关己,再加上自己从来都是个懒散的人,又不是多么良善之人,她从未考虑过靠自己的医术做些什么。 然而这段时日却总生出不能置之不理的念想来,靠她自己也许并不能挽救多少生命,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却抵不住心头的愧疚和不安。于是她便想在京城开一家类似现代医院产科的医铺,专门接收难产产妇。 说干就干,店铺她都已经找好,剩下的就是找人、置办所需药品、用物、宣传等。觅尘忙着将需要的东西交代人去采买,又写了类似现代宣传单一样的告示四处散发。接下来便是找人,这也是较为难办的事。 她已经想好,既是给孕妇接生,自是不能找男人,那么便只能寻来女子一点一点教授医学知识,还得找胆大的女子才成。这些在现代不成问题,可在这古代却是难中之难。但或能吃饱饭的谁家会愿意让自己的闺女出来抛头露面?再加上剖腹产本就不为这里的人接受,这事情就更难办了。 归海莫烬派给觅尘的侍卫中有个叫崔刚的年轻人很是讨喜,人也机灵。于是觅尘便让他带了几个人在京城贫苦人较多的城郭征人,可连着几日问询者极少,便是有问询的,一听到将要做的事不是吓得落荒而逃,就是直接开骂。几日下来非但一个人没有征到,反而弄的百姓绕道而走,外加指指点点,好似崔刚他们几个是妖魔鬼怪一般。 这日已经是征人的第四日,见毫无收获,觅尘便将他们几个唤了回来。让苍亦将崔刚找来,她决定放弃京城。 崔刚进来时觅尘正坐在凉亭中低头用炭笔绘制着需要的各类手术刀。 现代时她不曾学医,剖腹产虽是算不上什么大手术,可需要考虑的事情却也不少。便如这手术刀,她细细想来,竟需要多种不同大小及形状的刀具。她回忆着手术中的每一个细节,争取做到专业。等画好了便让苍亦拿去最好的刀铺订做数十套来备着。 夏日的暖阳透过浓密枝叶洒下,将觅尘的肌肤映得酡红,额头闪现着细细的薄汗。崔刚见她神情认真,竟没有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不敢打扰便在阳光射来的一面站定,视线停驻在纸张上。 觅尘画好最后一笔,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拿起茶盏呷了一大口凉茶,抬头却见崔刚站在身侧。正好挡住射来的阳光,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来了怎么不吭声,坐。” 崔刚本就性情爽朗,这几日相处跟觅尘已很是相熟,知道她最不讲究礼数,便也不客气在石桌前落座。 “夫人这炭笔真有趣,画出来的东西跟真的一样。” 觅尘轻笑,在白纸上轻轻勾画几笔,片刻一个卡通头像跃然纸上,她将那纸递给崔刚。 崔刚看罢,显然一愣,随即目露惊喜,哈哈而笑。那纸上画的可不就是一个大头的他嘛,虽是表情夸张可样貌却是自己没错。 “夫人,这太有意思了,我等下得让兄弟们都看看,眼红死他们。” 觅尘不置可否地一笑:“先说正事,我准备让你带人去泗州城一趟,你可愿意。” “王爷让属下跟着夫人的那日便有言在先,以后属下便是夫人的人,夫人的命令便是军令。夫人只管吩咐便是,崔刚定完成任务。” 觅尘见他神情严肃,一脸赴义般的表情不禁莞尔一笑:“还是征人的事,泗州刚刚水灾,定有不少贫苦人家的姑娘正无处可去,你好好跟人家说,找些胆量大,又心甘情愿的。多付些银两,对了,需得试试是否晕血。其它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泗州现在定有不少流亡的姑娘,当大夫虽是需要抛头露面,但总是比沦落风尘要好些,想来会有姑娘愿意来的。夫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崔刚笑着朗声说罢,躬身施礼而去。 觅尘见他离去,低头执起炭笔便又画了起来,没一会儿一个q版的归海莫烬便呈现在纸上,她望了一会执起笔在那纸上一撇一纳便是两道八字胡。 望着那异常滑稽的小儿,觅尘不免咯咯而笑,笑着笑着便发起呆来。突然,一个大力传来将她的身子向后带去,觅尘惊呼一声,待心跳平稳已经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一双铁臂紧紧扣在腰间,低诉着十多日来的思念。 觅尘甜美一笑,却见归海莫烬环在腰间的手一扬,那张画纸便飞起飘落在他的大掌中,觅尘仰头看他,却见他一脸好笑。 “原来娘子是这般想念为夫的,真丑。” 觅尘笑着夺过那纸:“丑你还看!” 正欲回头打趣归海莫烬几句,身子一轻已被他抱了起来,觅尘诧异抬头正撞上他黑亮的双瞳,那眸底似是灼灼火焰自幽深处燃起,在阳光下又似有金色的光芒从其间流泻,觅尘心如鹿撞一下子便红了脸。 伸手环上他的脖颈,眨眼一笑:“大白天的,不知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她的双颊本就被太阳晒得酡红,如今更添娇态,归海莫烬臂弯一紧挑眉道:“一别数日,听说本王的王妃整日自得其乐,一点都不想念本王。本王决定大加惩治。” 觅尘咯咯一笑慎怒道:“哪个是你王妃?你的王妃该在王府中,王爷走错地方了。” 归海莫烬听她这般说,却是朗声一笑,将她揽得更紧,半晌才低头道:“想死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觅尘呼吸一窒,双颊更加嫣红,一瞬不瞬地盯紧他挑眉道:“这话可不似你说的。” “可偏偏是我说的。”归海莫烬一脚踢开房门,大步跨入房中,臂弯轻抬俯身便将觅尘吻住。 狂热的吻席卷而来,心跳加快,觅尘软软地靠在归海莫烬的怀里,任由他的唇由最初的轻柔转为狂野,她自然地回应着,寻找着彼此柔软的缠绵,呼吸温热纠缠在一处,畅诉着几日来的不安。 归海莫烬低笑出声,将觅尘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见她睁开眼睛得意笑着,他的双眸骤然加深,粗重着呼吸俯身而下。 肌肤相亲,紧密贴合在一起,感受着火热的温度,大汗的畅快,脉搏的跳动。觅尘感觉像是沐浴在阳光下,任由炽热的潮水扑上来,任由感情奔腾流淌。 床前烟罗轻纱飘荡,遮盖住那一方炽热的天地,水||乳|交融,探入彼此最隐秘的领域,眷恋纠缠合而为一。欲火销魂成为彼此的一部分,便是天崩地裂也销魂。 一翻缠绵,觅尘慵懒地躺在归海莫烬臂窝,一动不动像只贪念主人的宠物,小脸更是在他胸前轻蹭。归海莫烬笑着低头,宠溺望着她,伸手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觅尘望着两人握紧的手微微抬头,见他眸中星光柔和,深亮璀璨,她犹豫一笑问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归海莫烬轻笑,手指划过觅尘眉眼,眸中笑意更浓。 觅尘嘟嘴:“你的王妃啊,听说跟人私奔了,真的吗?” 归海莫烬点头:“我的王妃这不好好躺在我怀中,本王倒是要看看哪个敢带她走。她要是敢跟别的男人走,本王便要这整个天下万劫不复。” 觅尘挑唇一笑,又整色嗔道:“别跟我转移话题,吴菱姚的事你得给我说清楚。” “恩,人家看不上你夫君,跟人跑了。娘子可要好好安慰为夫啊。” 觅尘微微蹙眉:“莫烬,你好好跟我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我不想因为我们,那吴小姐的名声……” 归海莫烬自是知道觅尘心中所想,打断她的话笑道:“那吴小姐是真有心上人,是兵马司的郎将,两人两情相悦京城不少人都知道的。我也只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觅尘一喜,随即又觉不对:“既是要私奔为何早些……” 归海莫烬抬手轻点觅尘的红唇,蹙眉道:“早些也得能走得了啊,没有我的帮忙,他们要走可没那么容易。再说,那吴小姐担心他的父亲和家人,若不得本王相助,岂敢跟人离去?小东西,跟本王在一起还想着别人,真真该罚。” 他说着一个翻身便将觅尘压在了身下,觅尘见他一脸坏笑,双眼热切盯着自己。不免耳根发热,再加上听到他的话心中欢喜,扬唇浅笑,伸手便搂住了归海莫烬的脖子。 归海莫烬深眸一幽,俯身之处,抵死缠绵。 觅尘醒来已是华灯初上,身旁空空无人,心头不免有些失落。刚披上薄衫,丛莹便从屋外推门而入。 “夫人醒来了。” 觅尘笑着点头,望向窗外:“什么时辰了?王爷何时走的?” 丛莹倒了茶水奉上,笑着道:“已经戌时了。王爷没走,在书房呢。夫人这一觉睡得可真沉,晚膳时候王爷来叫醒,唤了好几声夫人都没醒,王爷还笑了半响呢。” 觅尘听她说归海莫烬在书房却是一愣,想来他今日是不打算走了。心情舒畅了起来,不免轻声哼起了小调。丛莹给觅尘打理好衣装,听到归海莫烬尚未用膳,觅尘便端了一碟桂花糕向书房走去。 书房之中灯火通亮,觅尘打帘进入却是一愣,屋中除了归海莫烬竟还有一人。那人身着青衫,头戴方巾,正背对门口和归海莫烬说着话。 听到动静两人一起望了过来,那青衫之人头巾微晃,回头间觅尘一愣。青衫儒衫,眉清目秀,清俊尔雅,竟是蓝明远。 蓝明远似乎也是一愣,半晌才匆忙起身,上前见礼:“见过郡主。” 觅尘心知既是归海莫烬让他来的,那便定是他的心腹之人,微微一笑,轻敛衣襟还礼道:“我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以前还多承蓝公子照顾,一直还没谢谢公子呢。” 归海莫烬轻笑起身,迈步从书桌后走出,接过觅尘手中碟子放在桌上,神情愉悦道。 “明远坐吧,说起来明远还做过尘儿的少东家呢。” 蓝明远忙躬身道:“不敢,王爷和郡主折杀明远了。” 归海莫烬将觅尘带至书桌旁的躺椅边轻声道:“你先坐会儿,我马上便好。” 觅尘点头笑道:“你们聊吧。” 蓝明远低头,余光却一直追随着那抹轻柔的白色,听着两人间再平常不过的对话。他心中一阵悲凉,从不知道冷硬如王爷也会有如此柔情的声音。他唇角浮起一个僵硬的笑,兀自闭目,听归海莫烬微沉的脚步回到桌后,这才抬头,接着方才的话题说了起来。 觅尘径自从书柜上抽出一本医书来翻看,心思不静半晌也看不进去,索性将书合上看向归海莫烬。灯火下他峻峭的侧面背着光,越发显得侧面刚毅倨傲,唇角刀锋般的痕迹在灯影下飞扬着淡峻。 觅尘听了半刻,倒也听出些眉目来。原来还是泗州水灾的事,朝廷再次拨发了赈灾款,蓝明远任钦差明日便要启程赶往泗州城,临行前来向归海莫烬请示。 觅尘听他们多是谈赈济事务,听着听着便也起了兴致。见二人话语停顿,便插口道。 “其实相比赈济粮食,我觉得多考虑考虑灾后百姓的生活也很重要。施粥总有施完的那一天,再说朝廷也没有那么多财力管这么多的灾民。朝廷可以想办法提供些工程项目,这样赈济的效果要远远超过无偿救济。比如适时进行水利工程的改造,以工代赈。既能为灾民提供谋生手段,又改善了水利条件,还能让灾民以后安心呆在自己的土地上,这样岂不更好?” 归海莫烬凝视着觅尘,灯光下她面容静美侃侃而谈,眉宇间凝着淡淡光华,风采无双。她的话更是让他眼前一亮,唇际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正待称赞,却是蓝明远已惊呼出声。 “对啊,这样以工代赈确实要好过一力施舍。白……夫人好灵巧的心思。” 觅尘见蓝明远目光晶亮盯着自己,神情激动,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笑着低了头。 归海莫烬目光从觅尘身上移开,冷锐的目光扫向蓝明远却不说话,半晌又忽而笑道:“这个事情你到了泗州跟蒋芾细细商议看能否可行,如果可行便这么办。” 蓝明远点头称是,归海莫烬又嘱咐道:“还有,不能错过下一个播种季,一定要确保灾民有种子,农具和牲畜来劳作。得保证生产恢复,不然百姓吃穿是问题,这朝廷的税收也要流逝。” “王爷放心,这事属下一定亲自督办。” “恩,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府,明日还要早起,好好休息。” 蓝明远起身施礼,目光在觅尘处微微一闪,这才躬身而去。 归海莫烬起身迈步到觅尘身侧,伸手将她拉起挑眉道:“白姑娘,你这少东家怕是今夜要失眠咯。” 觅尘眉宇一跳,随即笑道:“你知道了?” 归海莫烬面色微沉:“今日叫他来便是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你是我夫人,是我归海莫烬的妻子,对尘儿的事,夫君我可是上心的很啊。” 觅尘一愣,却是惊异他的态度,唇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不吃醋?” 归海莫烬但笑不语,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凭他?他还不是本王的对手。只慕王爷的醋就够本王吃的了。” 觅尘听他话语中几分自大,几分恼怒不免咯咯而笑,笑声清脆响彻,在夜色中交织成落落欣悦笼了一方天地。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二章 事业 日子如流水般一晃而过,转眼已是夏末秋初,平原上野草已渐枯黄,暖融融的风指过原野,草波起伏,宛如海水波荡。 草海上,渐渐有雾气蒸腾,秋季的早晨,天阔地广,这迷蒙的原野和天空清透的湛蓝色相映成一幅清丽的图画。 两匹骏马嘶鸣着从原野尽头冲出,如两道闪电,劈开了迷蒙草野。云燕被马蹄声惊动,从草地上冲向高空,清亮的叫声响透天际,接着又叽喳而叫俯冲而下,似也感受到了骏马奔驰间的快意。 凉风拂面,觅尘却将手中马鞭扬得更高,满怀舒畅,扬声笑道:“看我不追上你。” 归海莫烬回头而笑:“追上了有奖赏。” 觅尘双眸一亮,不免更加拼力追赶,两人又奔出一阵,归海莫烬只觉身后觅尘马速微慢,想来已是疲累,眸中含笑将马速放缓。 觅尘咯咯而笑,从他马侧飞驰而过,不忘回头给了归海莫烬一个得意的笑容。冲上高坡,她猛然拉辔停马,望向慢了一步的归海莫烬,扬眉一笑:“什么奖赏?” 归海莫烬唇角闪过一抹坏笑,觅尘尚未看清楚,他挺拔的身姿便如一道青鸿扑了过来。觅尘身体一轻,腰际一紧,白色和青色在空中交织翻飞,转眼归海莫烬已是仰身躺在了草地上,而觅尘却紧紧被他困在怀中。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将觅尘惊呼声吞入口中,一翻唇枪舌战,归海莫烬抬起俊脸,眼见觅尘大口喘息着,不免心情舒畅,仰身躺在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轻笑。 觅尘也笑,突然又觉自己这笑有些傻气,扭头间却觉归海莫烬笑得也不见多么精明,不免心中一甜,唇角裂得更大。 这些日子两人都很忙。海清帝虽是未再令归海莫烬回北部边关,可他毕竟出京半年,自是堆积了不少事需要处理。 而觅尘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最近正忙得不亦乐乎。一方面她筹办的名为“慈母心”的药铺已经开始接待病人,虽是十多日来尚未有一个客人,但是觅尘也不急,她只努力教崔刚征来的姑娘们医术知识。 待她们不再对剖腹产抵触,又了解了孕妇生产的知识,她又忙着用动物来示范,让姑娘们练习。知道这里的人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剖腹产,所以她也不急,只等着机会,相信现代的手术总有被世人接受的一日。 另一方面和萧潋晨一起做水晶生意的事情也有了眉目,那东海竟是归海莫凌的封地,开山权很容易便拿到。觅尘和萧潋晨深谈了两次,将她知道的觉得会有用的关于开采水晶的知识尽数说给了萧潋晨。东海一传来确实有大量水晶储藏的消息,他们这边便已经开始选店铺。 如今店面早已经选好,觅尘正忙着设计店面装饰灯,她准备弄成一个水晶的专卖场,这样只有在京城一炮打红,在其它城郡才能顺势发展。 两人皆是忙碌了两个月,见面的时候还真不多,往往总是觅尘睡熟归海莫烬才匆匆来陪她一会。这日清晨天还未亮,归海莫烬就突然到了小院,竟是拉着她出来游玩。 觅尘本觉困意连连,此刻一阵奔驰,顿感通身舒畅,连日来的劳累和疲倦竟皆在草木的清香中远去。 两人静静躺着,感受着发丝在清风中纠缠的柔情,心中充塞着满足和幸福。半晌归海莫烬伸手扯过两条纤长的草,十指绕草,编着什么。动作虽是笨拙,可样子却极为认真。 觅尘正欲问他,却隐隐看出了眉目,轻浅一笑。见他指尖逐渐呈现一个草环,她开心一笑。 归海莫烬坐起身来,满含笑意地望着觅尘。觅尘也笑,将皓白的手伸出,无名指尖轻轻一动,那草环便套在了上面。觅尘咯咯而笑,转动着手腕。随即她也扯了两根长草,编成环给归海莫烬套上。 “圈你一生,我的男人。” 归海莫烬淡笑不语,俊脸在湛蓝天空下越发明朗,觅尘的身影倒映在他清光灿渺的双眸中,深潭荡漾的皆是柔情。 两人正相视而笑,却听草坡下传来一阵马蹄声,归海莫烬面容微沉,从地上跃起望了过去。他目力极好,虽是人影刚显,却一眼看清了那飞驰而来的数十骑。 幽深的双眸一道倏忽而至的锋锐一闪而过,他回头望了眼觅尘,见她面上人皮面具好好的,这才轻声道:“是老七回京了。” 觅尘一愣,望向南面山道,数十骑转眼间已经过了前方幽涧,身影清晰了起来。觅尘只见那打先之人红袍随风猎猎鼓动,墨发飞扬,所过之处似有烈焰燃燃,果真正是多日未见的归海莫啸。 她微微扬眸,心道这人一直在南方忙着两国城池交接一事,如今差事办妥归京,宫中免不了要为其举办晚宴,百官也免不了要入府相贺的,雒阳怕是又要有热闹了。 片刻归海莫啸已经到了近前,他狭长的双眸锁定高高站在山坡上的归海莫烬,随即在觅尘身上滑过,撇嘴扬声:“四哥好兴致。” 归海莫烬浅笑:“七弟辛苦了,父皇昨儿还提起七弟,让兄弟们多多关心府上。母后也多有记挂,七弟快些回去吧。” 归海莫啸抬手冲他一礼,目光在觅尘身上停留片许,忽而扬鞭,一行人扬起一阵尘土,飞扬而去。 望着远去的众人,觅尘见归海莫烬面有所思。想来是归海莫啸这一回京,朝堂定有变动,他怕是会更忙了。 她虽是不关心朝堂,可却也知道,贤妃娘娘年前被封了皇后,归海莫啸刚封肇王没多久,这次在南方又立了功。再加上归海莫湛最近正在清吏治,得罪了一大批朝廷老臣,如今这肇王在朝堂上可是呼声极高,气焰极盛。 前些时日还听说百官要亲自到城郊迎接他归京,只是看来那些欲拍马屁的是不能如愿了,这厮根本就没按报与朝廷的行程来,提前回京谈何迎接? 觅尘仰头看看天色,阳光直升,眼见已快正午,她舒畅一叹,笑道:“莫烬,咱们也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归海莫烬宠溺一笑:“不是说今日吃野味的吗?我连弓弩都带上了,今日只陪你。” 觅尘挑眉一笑:“我又不想吃了,萧大哥已经找到擅雕水晶的奇人了,下午我还想去铺子见见他呢。我们回去吧。” 她说着已是翻身上马,归海莫烬望着她打马而去,暗自一叹。尘儿,有时候懂事得让他心疼。 觅尘半晌未听到动静,回头笑着招手,归海莫烬扬唇一笑忙唤了驰焰,紧跟而上。 *** 最近京城又出了一位奇人,此人竟似从石头中猛然蹦出的一般,瞬间成了京城中一号风云人物。要说这人做了什么,那其实也不算多大的事,他只是开了一家名为慈母心的药铺而已,可他开的这个药铺那可不是普通药铺。 慈母心专门接待孕妇,提供接生婆。单单这样也算不上惊奇,惊奇的是这铺子那是专门接待难产产妇,而且用什么剖腹的办法。 剖腹是什么?那竟是要将孕妇的肚子用刀割开,要把手伸进肚子里把孩子取出来啊! 听听都吓人,那肚子被割开人还能活嘛?所以说,药铺都开张老久了,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不过这药铺的门口都常常拥挤不少人,这是为什么? 您要不知道那可就是孤陋寡闻了,京城中如今谁不知道慈母心大到大夫,小到小厮,那可是清一色的女子。 女子公然抛头露面,还都是年轻水灵的姑娘,那自是要引来不少人观望的。这看过之后,那些个娶不起媳妇的、好色的,自然是对这慈母心的少东家艳羡不已。 说到这少东家那话可就长了,此人名叫沐思诺,听说是个翩翩公子,长得那是一表人才。更有说他是医圣子唯一的徒弟,不及弱冠,医术已是青出于蓝,可这么个年轻有为的公子,本该得到百姓爱戴的,他却偏偏要自甘堕落。 竟是做了慈母心的大夫,听说那些个姑娘的接生手段都是跟他学的,这就不得不让人非议了。一个男人竟做接生婆子的勾当,这不是下贱无耻嘛! 可这沐思诺每日还大摇大摆进出药铺,那是一点也不在意被人指指点点。见过他的人,都道他姿态高华,一点都不像传言的那般龌龊?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6部分阅读 龊无耻,不少人都在说此人真是厚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可能是药铺挣不到钱,这沐公子还有些自知之明,竟又开始做起了珠宝生意。他竟还攀上了赫赫有名的萧家,那萧家少东家何其身份,何等风姿,竟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听说有不少人看到两人在西街有名的商铺街同进同出的,也不知道萧公子怎么被骗了的,定是被那姓沐的外表给迷惑了。 这沐公子和萧公子一起开的珠宝铺子,取了个名字叫“水玉轩”,竟只出售水晶制品,这水晶何其珍贵,不愧是萧家,手面就是大,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那么多的水晶,只是便宜了那姓沐的小子。 水玉轩还未开张便开始四处发单子,发的那单子还很是好看,上面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笔画出的画,一张张精美的水晶首饰跟真的一样,好看的不得了。不少夫人,小姐都眼巴巴地在等着水玉轩开张的那一天。 还有不少人围在店铺前,想先睹为快,可那沐公子竟吩咐人将整个店铺用黑布蒙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小门,门口守着两个大汉。你说这沐公子可恶不可恶?简直就是京城第一恶少! 水玉轩开张的日子定在了中秋前夕,八月十日,这日子总算在掐算间到了八月九号。 一大早便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西梧街停在了水玉轩的门口,青色的锦帘一挑,一个身着白衫眉清目秀的公子跳下车来,正是臭名远扬的沐思诺。 街上的行人不免侧头观望,被他清澄的目光扫到,被他和善的笑容恍神,却均是一愣,纷纷低下了头。 接着萧家少东萧潋晨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刘海一晃露出额头上一个淡淡的弯月印记。他动作间正看到觅尘对那些行人点头送笑,越是目光放肆的,她却是对其笑个没停,直到那人神情抽搐低头为止。 萧潋晨不免有些好笑,看向觅尘的双眸中已是不自觉中带上了宠溺。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被黑幕大架掩盖严实的水玉轩。 觅尘笑着冲萧潋晨眨眼:“委屈萧大哥了,要跟我这个臭名昭著的沐公子一起受人白眼。” 萧潋晨朗声一笑:“萧某在这京城越发知名了,萧家各种商铺这些日子生意可好着呢,何来委屈之说?这用尘儿的话怎么说的?炒作。” 觅尘眼前一亮:“萧大哥高才啊,尘儿只说一次,萧大哥都能学以致用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水玉轩,均是眼前一亮,神情一动,只觉完全置身在了一方水做的天地中。迎面便是一幕水晶珠帘,纯白色水晶珠子在空中摇曳着,那一颗颗珠子如同晨露,又若一粒粒水珠,在空中扬起雨幕。 两个身着白色纱裙的美貌少女打开珠帘,觅尘和萧潋晨抬步进入,踏上光洁的黑色大理石地板,轩中粉白色的莲花灯高高挂满了屋顶四个边线,烛光大亮,轩中一应支架皆是黑色大理石,上铺黑色绒锦。 一概器皿皆是水晶、琥珀、玛瑙为之,华灯下曲尽巧妙,竟似非人间所有。 水晶制品也琳琅满目,按磨工有水晶项链、手链、耳环等,研磨制成的多款首饰,按照雕工有观音像、内画鼻烟壶、小屏风等器物。 这些器物和首饰皆按水晶颜色、质地不同,被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区域间由青玉屏风隔开,一步步走来,从粉水晶、黄水晶、紫水晶、茶水晶最后才是颜色和净度都属上乘的白水晶。 如此走来,仿似步入了不同的世界,色彩纷呈,晶莹剔透,惹人喜爱。 每个色区皆配有五个貌美女子,穿戴同色衣饰,头戴异色水晶簪饰,负责讲解接待客人。色区货架边还置着讲解屏风,上面清一色的草书,竟是草书鼻祖沐擎轩的真迹。上述各色水晶的功效,比如紫水晶的色区。屏风上赫然写着: 紫水精开发智能,平稳情绪,帮助思考、集中念力、增加记忆能力,给人勇气与力量。代表高洁坚贞的爱情,常做为情侣的定情石。紫水晶在有些国家代表着[爱的守护石],能赋予情侣、夫妻间深厚之爱、贞节、诚实及勇气。 整个大轩的布置不似商铺,倒似一个大型展览厅,觅尘和萧潋晨从外到内,待布置最后最大的白水晶分区,两人相视而笑,皆觉得这几个月没有白忙活。 觅尘步至首饰区,但见黑色的绒锦映衬下越发显出水晶的晶莹剔透,无暇若水,她拿起一只水晶簪子轻轻晃动,那簪上水珠一般的坠子在空中荡出清透光泽。 “选件你最喜欢的留着吧,明日一开张,怕是会被一抢而空呢。” 萧潋晨朗声说着,迈步在觅尘身后站定。 觅尘微笑将那簪子放回:“我不爱这些东西,再说,都是我设计的自己用多没意思。” 萧潋晨挑眉:“为何不爱?” “嫌麻烦,用发带就很好啊。”觅尘不甚在意说着,回身又去望那雕工区的雕品。 萧潋晨笑笑,却将一条点缀霓裳衣角用的腰坠取下,吩咐侍女包好。 两人再看一阵,无甚细节遗落,便步出了水玉轩。萧潋晨将觅尘送回,两人在马车上又商讨着明日开张需得注意的事项,待到了觅尘的府邸正好谈完,她正欲道别下车,萧潋晨却拿一个红木雕工的盒子递了上来。 正是觅尘为水玉轩专门设计地木盒包装,她诧异挑眉,见萧潋晨笑意柔暖,她也莞尔失笑,接过那红盒扬了扬手腕:“谢谢东家了,明日开张见。” 她说罢便掀帘跳下了马车,心道明日开张一定要好好看看,这几个月忙碌的成果。只是她却不知翌日她终是错过了水玉轩的开张,只因慈母心迎来了第一个客人,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三章 病人 翌日清晨,秋风飒飒,天色微沉,片片薄叶在风中飘零,翻卷入土,竟似要下雨。 觅尘惦记着水玉轩的开张,天尚未亮就醒了过来,选了件月白秋袍着上,系了宝石蓝腰带,银冠束发。见天气寒凉便又加了件狐狸毛的薄裘,待天光初亮便登上了马车,缓缓向水玉轩而去。 天刚亮,路上行人三三两两,马车滚滚驰得飞快,没一会便出了巷子。觅尘靠着软垫,想着这几个月的努力,心中既欢喜又紧张,心念也不知现代的首饰样子这古人能否喜欢。 感觉马车打了个弯,她挑起车帘向东面望去,正对着的衙道便是慈母心所在的月华街,她不过是习惯性地望上一眼。哪里想到一望之下竟见慈母心的门前停着一辆异常精巧的锦轿,觅尘一愣却是马车停了下来。 “夫人,慈母心好像有客人呢。” 崔刚朗声传来,觅尘听他声音中带着清晰的诧异和开心,她也是一喜,忙打开车门。 “走,我们过去看看。” 觅尘吩咐一声,崔刚应声打马转弯,马车没几下便到了慈母心,觅尘跳下马车,只见慈母心门口珠帘低垂,显然是有女客。 她快步迈上台阶,崔刚打起帘子,屋中一个白衣女子回头见到觅尘微微一愣忙笑着迎了过来。 “先生来了。” 觅尘笑着点头,对身后的崔刚示意,见他垂首门前,她缓步向里院走去。 “红英,可是有客人?” “恩,好不容易来个客人,姐妹们都在里面呢。” 红英笑着道,望向觅尘的面上竟是崇敬。每次见到先生,她都忍不住感激,倘若不是先生收留,她怕是早已被卖往青楼了。这慈母心的姑娘们哪个不是对先生既崇敬又仰慕,先生不仅收留了她们,还教会了她们做人,教她们独立自尊。 先生教她们谋生的手段,让她们能成为慈母心的大夫,虽然到现在先生所说的剖腹产还没有人能够接受,但是她们都相信慈母心将来一定能造福百姓,就如先生说的一样,好的东西定是会被世人发现并接纳的。 先生这么好的人却被这京都百姓谩骂,她都替先生叫屈,不过她也相信等她们用剖腹产救了人,百姓一定能了解她们,了解慈母心。 红英思虑间已是到了内室,十几个着同样衣饰的姑娘正挤在堂中向里面垂纱内室望。 觅尘踏步进入,正听到一丝隐隐的低泣。 “真的没有办法吗?求求你们,我们夫人好不容易才……” “清沫,算了,我们回去吧。” 一个淡雅的声音传来,带着隐约的哀叹,莫名竟让觅尘的心一纠。她快步上前,堂中姑娘似是这才发现她,一惊之下皆唤着先生。 觅尘微微点头步至内室门口,里面似乎也察觉了这里的情景不再传出动静。 觅尘正待相问,内室红纱被拂开,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子走出,正是碧草。这碧草自幼习医,家中更是三代为医,泗州发了水患,逃难过程中她和家人失散,恰逢崔刚征人,她便自愿跟着来了京城,希望水灾结束再回老家寻找亲人。 觅尘教导医术时发现她异常聪慧,且难得的大胆心细,做事也谨慎不俗,于是便将这慈母心暂时交给她打理。 碧草走出内室便对着觅尘敛襟一礼,轻声道:“夫人有喜三个多月,她……她下半身不能动,已经很多年了,怕是不易生产。” 觅尘微微一怔,心一动,快步走至内室前低声唤道:“夫人,可否容在下诊脉?” 她的声音刚落,便有一个紫色的劲装女子将纱帘扯开,目光在觅尘身上落定片刻才道:“先生可是医圣子老者的徒弟?” 女子大约年近三十,眉眼间带着一股干练之气,觅尘一眼便认出是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出府在前往鸣音寺路上遇到的那个姑娘。那么里面的夫人便不言而喻了,她笑着点头。 “在下沐思诺,海勐乃是家师。” 女子眉眼一喜,赶忙错身:“先生请。” 觅尘微微颔首,撩袍便进入了内室。抬头间,只见一个身着素色秋裙,围白绒轻裘的女子端坐在软塌上,见她进来微微欠身,唇角浮现一个轻柔的笑意。 觅尘虽是早料到是柳雪笑,可不知为何真看到她的这一刻心都没来由地一纠。微微一怔,忙收拾好表情跨步上前,笑着欠身。 “沐某得罪了。” 说着便在一旁的椅上落座,手就势搭在了柳雪笑的腕间。细细把着脉,确实如碧草所言,正是三个月的喜脉。见柳雪笑神色紧张,眸有不安,觅尘对她轻缓一笑。将手移开,笑着起身。 “恭喜夫人,脉象平稳,无需担忧。” 觅尘的话一落,那紫衣女子便惊呼一声扑了上来,不确定地问着:“先生的意思是……是我们夫人她这孩子可以生下来吗?” 柳雪笑放在桌上的手骤然绞紧了丝帕,一双水波涟漪的眸中紧紧盯着觅尘,那样子说不出的动人。 觅尘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头,接过碧草递上的湿巾拭手,一面道:“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 柳雪笑眼眸一亮,双唇微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侧头间一行行珠泪淌出眼眶,在阳光下闪动着美丽的亮泽。 紫衣女子也是双眸一红,上前在塌边蹲下:“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夫人切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如今可不再是夫人您一人的身子了。” 柳雪笑抬起锦帕将泪痕擦干,面上微红,显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掩眸片刻才抬头看向觅尘:“让先生笑话了,我……我真没想到……没想到这孩子竟能留下来,先生能圆我做母亲的梦,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您。” 觅尘听她话语微乱,心知她此刻心境,不免也为她高兴。不过马上面容一整,严肃道:“我的话还未说完,夫人切莫高兴的太早。” 紫衣女子见觅尘这般面上一愣,眉宇便锁了起来,目有担忧。可柳雪笑却依旧一脸喜色,似乎觅尘的话根本不曾入耳,只是她的话却表明她听到了。 “先生但说无妨,只要能留下这孩子,便是死我也心甘。” 她面上的神情那般肖似云诺,觅尘心一疼险些站立不稳,那笑那语气,那恳求的姿态便如又回到了江边帐中。觅尘微微错目,安抚心绪,这才笑着点头。 “夫人既然寻到了这里,便一定听说了,我们这里接待难产孕妇,是要用剖腹的办法将孩子从腹部直接取出。夫人可能接受?” “能,这个我听说了。先生也看到了,我这下身多有不便,已经很多年了,本以为生孩子今生便是妄想,却不想……这孩子只要能活下来,要我怎样都可以。” 欣喜和勇敢令柳雪笑原本苍白的面色闪动着轻红光泽,目光更是晶亮有神,整个人显得越发出尘美丽。觅尘眸中一亮,笑着接口。 “夫人放心,剖腹产孕妇危险并不大。只是……这孩子想要留下,从今到生产夫人须得听我的话,而且每日都必须浸泡药浴,并且全身|岤道行针,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剖腹产不出现异常。夫人有孕在身,不能用麻醉药剂,行针可能会有些痛,夫人可……” “好。”柳雪笑打断觅尘的话,神色从容。 见她这般,觅尘轻叹一口气,心中涌出一阵感动。她怕是很爱归海莫湛,不然又岂会愿意忍受这么多,用自己的生命,只为能给他生育子女。见柳雪笑和那紫衣女子相视而笑,觅尘眸中闪过狡黠,肃然道。 “还有,每日的行针和生产时的剖腹都由在下来做,免不了要夫人您裸身相对,夫人可能接受?” 柳雪笑面上笑容顿时一僵,面上红晕瞬间退尽,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过来。那紫衣女子呆愣片刻怒目瞪向觅尘。 “你!你无耻!” 柳雪笑顿时手捂腹部,面色苍白地垂下了头,额际有薄汗渗出。她见紫衣女子怒言之后竟要冲上前教训觅尘,忙轻声道:“算了清沫,我们回去吧,我想离开这里。” 觅尘心知玩笑开大了,眼见两人瞬间变了面色,怕是听多了坊间传言,真将她当成大色狼了。 见清沫抱起柳雪笑跨步便走,觅尘忙闪身挡在了门前,清沫脸一黑,觅尘却莞尔一笑,恢复女声清雅道:“柳姐姐不认识我了?” 她的声音宛若玉珠落盘,清沫一惊,柳雪笑也是微显茫然,盯着她望了半晌。虽是已了然她的女儿身,可望着眼前面容实在陌生,愣了片刻又些不确定地试探道。 “我们可是在清雏院见过?” 觅尘听她这话却是感念一笑,清雏宫是归海莫湛母妃敏妃娘娘的寝宫,觅尘前年在宫中时曾前去拜望敏妃,便在那里遇到过前去请安的柳雪笑。 归海莫啸回京后便上奏朝廷,说是清尘郡主失踪,南洛帝正在全力寻找。如今柳雪笑显是猜到了她的身份,可却不直言问出,怕是恐外面的姑娘们听到。 不想她想得如此周到,觅尘心中感动,上前握住她的手,嬉笑道:“柳姐姐,可不就是我。”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四章 雪笑 秋风骤紧,暮霭沉沉,临近正午时天色已经暗淡,下起了濛濛秋雨。 归海莫湛匆匆自衙署归来,他心系朝事,急于回府查看一些往日的宗卷,嘛蹄落在青石路上,贱开一阵雨花。 眼见府门在望,却远远望见府门前停靠着一辆马车。他拉停马,翻身下马将缰绳一甩微微蹙眉迈步马车。 他移步间锦帘一掀,清沫从车中一跃而下,她显是没有看到归海莫湛,回身便欲去抱坐在马车边微微探身的柳雪笑。 归海莫湛大步走上,扬声道:“天这般不好夫人要出门,怎么也不劝着些。” 他清雅的声音中带着分明的薄责,清沫一愣回过身来,见归海莫湛正大步走来,清沫眉眼一亮,似有惊喜,忙欠身行礼。 “王爷,您回府了啊!夫人昨夜一宿未眠,今日天不亮便要前往寻医,女婢也拦不住。” 归海莫赞面上闪过一丝懊悔和歉疚,微微蹙眉点头:“本王来吧。” 清沫忙退向一边,柳雪笑微微侧身,较好的面容隐在雨丝下越发显得苍白娇柔,她目光闪着炽热望向归海莫湛掩不住眸中的那份期盼和激动。 归海莫湛错身上前,正欲伸手抱她下车,目光却触到她身后的一个月白身影,便似瞬间凝结了一般再移不开片寸,动作也为之一顿。 柳雪笑本欲伸出的手在身前一滞,微微低了头,眸中略有暗淡的光影滑过。却是错身让觅尘的身影更加显露,笑道:“王爷,妾身累了,回去休息下,尘儿是客,王爷能否代妾身招待一下。” 她说罢便冲清沫施了个眼色,清沫会意忙错身上前,抱起她便向府门走。低头间见柳雪笑面有黯然,不免眼中微热,脚步加大步入院中,轻声一叹。 “夫人这是何苦。” 柳雪笑收拾神情抬眸对她一笑:“清沫,你不知道,王爷他……他心里也很苦……是我拖累了他。 清沫见她这般也不再多言,只兀自为主子难过。想到方才在车前,王爷伸出的手停顿在车前,那一刻夫人怕是心若刀绞吧。她分明看到她的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苦痛和哀戚,可惜王爷只看自己心念的人儿,半点都不曾留意夫人。 柳雪笑这一走,觅尘却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归海莫湛的目光让她觉得万分不安,正待移开目光,归海莫湛却是先一步伸出了手。 他的一袭蓝衫在雨中越发清明,那眼底被细雨落透,清澄一片,带着某些让她无法琢磨的神情。乌黑的发在雨丝中晶亮闪烁,整个人便如同淋水之玉愈发显得英挺俊逸让人无法对望。 觅尘目光一闪,将手放在他微凉的掌中,被他轻轻一带便落下马车。 归海莫湛见觅尘站定,旋即松手,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微咳一声笑道:“早听说你开了家药铺,一直也未寻到空闲去看看。” 自那夜归海莫湛帮戴郇翔纾解了心中愤慨,觅尘给他包扎伤口,两人便再未见面。这一晃已是三个月,从夏日到秋季,觅尘心知他是有意相避,那夜他那般表白却遭拒绝,她那句已经嫁人终是伤了他。 如今再见到他,他已经为人父亲,是否终如她所愿放弃了自己开始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该为他高兴地,可她此刻为何竟压不下心头那份莫名生出的烦躁和失落?觅尘微微蹙眉,暗骂自己,果然是虚荣心极强的怀女人 她微微摇头,低头向府中走,尽量不去多想,轻声道。 “听莫烬时说你最近正忙着整顿吏治,朝堂上每日都忙得天昏地暗,还得了个铁面王爷的称号,多日不见倒是清减了不少。” 归海莫湛听觅尘说到莫烬,面上有黯然的光影稍纵即逝,他淡然一笑,却是无语。 觅尘见他湛蓝的秋衫随着步伐起落飘荡,秋风微拂竟似隐着不尽的忧伤,她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 “柳姐姐说你已经多日不曾回府了,她如今又孕在身你该多多关怀的。” 雨幕中一时静寂,似乎细雨落声也清晰可辨,觅尘见他半响不语,免不了觉得尴尬。猛然觉得自己的话显得极为突兀,倒似一个外人生生夹在了别人夫妻之间般,她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归海莫湛淡声道。 “好。” 觅尘一愣,脚步一顿,接着便又是一阵令人发慌的沉默。觅尘见归海莫湛再无开口的意思便也兀自沉默,只低头一步步向前走,心中也不知都闪过什么。 眼见已经走至笑雪院,归海莫湛脚步顿住。抬起眼睛定定地望着觅尘,觅尘也抬头凝望他。毛毛细雨微微沾湿了两人的头发,衣衫,竟无人所觉一般。 觅尘似是在归海莫湛的眸中看到了很多情绪,却又似不都看不懂也读不懂…… 她只觉一阵恐慌袭上心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竟无法再这般对视下去,见他薄唇蠕动了一下像是要开口。 觅尘一个激灵笑着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我是来给柳姐姐扎针的,孩子要想顺利剖腹生产尚需好好调养。对了,你不会反对我给她做剖腹产吧?” 她的声音因为情急略带高音,显得有些突兀。 听她这般说,归海莫湛想要说的话便生生堵在了喉间,半响才轻轻一笑点头道:“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向笑雪院中一带,回头道:“我还需赶回衙署,就不陪你们了。” 觅尘淡然一笑,抬步转身便向笑雪院走去,感觉身后复杂的目光一路追随,心中有说不出的情潮翻涌。像是无端多了些什么,淡淡的又沉沉的。 眼见清沫站在廊下正往这边张望,她忙收拾神情快步走上,笑道:“柳姐姐呢?” 两人步入内室,柳雪笑已经在床榻上侧身躺好,只待觅尘一到便可行针。 觅尘收到银针间,望着纱幕遮掩下那个秀美女子隐约的身影,想着归海莫湛突然间感慨涌上心头。归海莫湛清雅,而柳姐姐婉约,她该好好祝福他们的。 她笑着走步床前,清沫忙将柳雪笑的薄纱佛落,屋中已经置起火炉。到也不冷。 觅尘轻笑:“柳姐姐,可是有些疼的哦,你可莫怪尘儿心狠手辣才好。” 柳雪笑莞尔一笑,微微抬头:“尘儿只管扎针便是,我受的了。” 觅尘冲她笑笑凝神落针,屋中烛光大盛,凝在她的眉宇间,那份认真让她面上似有夺目的光彩焕发而出。长长的睫毛更是随着动作轻轻颤抖,闪动间尽是慧黠灵动。 清沫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竟是愣起神来,清尘郡主倾国倾城,那样貌她是有幸见过的。却不想如今带着面具,倾城容貌尽数掩去,却依旧有如此风采,足以夺了所有人的光彩。也难怪王爷…… 夫人她向来自卑,又总是为拖累王爷自责不已,和这样的女子相比夫人她又怎能不心苦,心伤。她本是衷心为主,早些听到王爷心仪清尘郡主多有不满,更是对她心有怨念,心中替夫人愤懑。可如今剪刀这清尘郡主,竟生不出半点的恨意。 耳边传来细微的痛吟声,她猛然回神,眼见柳雪笑的额头全是汗水,忙将床前盆中毛巾拧干,蹲下给她仔细地擦拭。 灯影渐瘦,觅尘拔出扎在柳雪笑小腿上的一支银针,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笑着回身。 “可算大功告成了。” 清沫忙将柳雪笑抱起,让她在软被中躺好,复又替她盖好被子,在她身后放上软垫。 她这才回身打了水,湿了毛巾走向正整理针具的觅尘:“郡主擦擦脸吧,辛苦了,多谢郡主为我家夫人这般劳心费神。” 觅尘随手接过那毛巾往脸上一抹。正觉舒畅了不少,捂着脸支吾道:“清沫真贴心,小生心生爱慕。不知可愿跟了在下?” 她拿下面巾正巧话语落下,晶亮的眼眸定定望向清沫,再加上她本就是一张男儿脸,又可以放粗了声音。 清沫生性冷淡,又身怀武艺,在府中地位极高,何曾这般调戏打趣过,一时竟愣在当场,旋即面上瞬间红透。 觅尘越发开怀,朗声一笑,伸手便要挑她的下巴:“清沫要是有意沐某,小生可要去恳求夫人了。” 眼见她手已快覆上面颊,清沫吓得惊呼一声,错身便向床边跑。 觅尘耸肩咯咯而笑,想起青黛和红研两个丫头,当初她调戏却也没见这般惊恐啊。看来京中关于她这个沐公子的留言果真有效,清沫心知她是女子还是被吓成这样呢。 柳雪笑望着这一幕先是好笑,随即眸中闪过了然,怅然,黯然……浮浮沉沉半响才轻笑道。 “清沫性情冷淡,尘儿别见怪。” 觅尘笑着上前,见清沫低着头,额头红红,竟是整张脸都是红的,她也不再多言。 “柳姐姐也该累了,我先回去了。晚会儿让人把药浴的材料送来,柳姐姐明日用过早膳泡一个时辰,我明白巳时再来府上给姐姐扎针。” 柳雪笑眼见觅尘便要转身,她忙手撑床沿微微起身:“尘儿,你陪我说说话吧,这些日夜不知是不是有孕的缘由,心里闷得慌。这府中没有女眷,我身子又不便,也不能经常出府,连个说得上话的人儿都没有。” 觅尘微愣,随即浅笑点头坐在了床沿。方一落座手便被柳雪笑握住,她笑着冲清沫道。 “去取盏斟水,将我闲时晒制的桂子茶拿来泡上。” 清沫应声退下,柳雪笑这才笑着望向觅尘。 “说起来,我们好多年前便认识了,不知道尘儿可还记得?” 觅尘轻笑:“自是记得,姐姐可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大美人,那年在琅山见到姐姐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呢。” 柳雪笑微怔,倘若这话出自他人口中,尤其是一个比自己美上太多的女子之口,她定会以为是讽刺。可这话从觅尘口中而出,她望着她真挚的眸子,那清亮的眸中是真真切切的赞叹,不免令柳雪笑感动。 她心知觅尘从未将他残腿放在眼中,觅尘的眼中从来都没有同情和令人难受的恻隐,只有真挚。她也是第一个用如此澄清的目光看自己的人啊,想起归海莫湛,柳雪笑不禁又觉得造化弄人。 他爱上的女子竟是这样的,他爱上的女子怕也只能是这样的吧……她竟连恨的理由都找不到,竟连嫉妒的资格都寻不到啊…… 柳雪笑心中升起无力和怅然,又似有种释然从心底涌出,望着觅尘晶亮的双眸一时无语。 “柳姐姐?”觅尘见她半响不说话,目光定定望着自己,轻声唤道。 柳雪笑不好意思地笑笑,轻拉觅尘的手:“那次在母妃那里碰到你也没找到说话的机会,这下你天天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觅尘轻握她的手:“姐姐跟我客气了不是,姐姐上次救了我的青黛,我都还没找到机会好好谢谢呢。” 柳雪笑摇头,微微低头,片刻抬头道:“尘儿,有些话老早就想说。其实王爷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我……” “柳姐姐,你别乱想,现在你有了王爷的宝宝,他自是会全心全意对姐姐的,姐姐应该好好休息,也好剩下力气将来生个大胖娃娃。”觅尘打断她的话,心神一乱,竟有些不敢直视她柔和的眼眸。 柳雪笑拉紧觅尘的手又道:“尘儿,这孩子他不想要的,上次跟他提起我有了,他还坚持要把孩子拿掉。是我哭着求他,缓缓这才留了下来。” 觅尘一惊,差点站起,只觉不可置信,归海莫湛那般温润的人,竟要杀掉自己的骨肉。她心一乱,拧眉怒道:“他怎么能这样!” 柳雪笑一愣,随即笑道:“尘儿误会了,他是担心我。太医说我这般的身子万万不能要孩子的,到时候定是一尸两命,他也是没有办法。” 觅尘见她笑容中带着一丝甜意,微微一怔,却听柳雪笑又道。 “有些话不怕尘儿你笑话,其实我自从跟了他……这么些年我们便从未圆房,我本身世低薄,若不是当年用这条残腿救了他也不会成为这府中的侧妃。是他怜惜我,心怀愧疚。我及芉之时他坚持要纳我为妃,以我的身份和样子自是遭到皇上反对,他甚至不惜在正清宫前跪了一日。我心知他只是愧疚,对我不曾有半点男女之情,可我心中有他,心想倘若能果真嫁了他,纵使他不进这笑雪院,能让我远远看着他,待在这府中有个念想便也值了。那时候京都的人都在传言,五皇子宠爱府中侍女,不惜跪在正清宫死求也要娶其为妃。那时候我虽知这些都不是真的,可心里头也是欢喜的。后来,我便当真成了他的侧妃,娶亲那日他生怕委屈了我,场面很大,我欣喜也心痛,喜的是他的好,痛的是他对越好便说明他心中的歉疚越深。当夜他在洞房之外,我命人反锁了门,我……他那般仙诋一样的人,我这残身岂……我心知自己配不上他,又贪恋能永远留在这府中看着他,是不是很傻?” 柳雪笑的神情是那般的安静,她话语间徐徐道来,带来悲欢喜痛,那般生动,觅尘眼眶微红,轻轻摇头。 柳雪笑微微咽又道:“他在门外站了一阵便回了自己的臻书院,当时我的心里却是又失落有释然。自那以后他常常来这笑雪院看我,却从未再留下来过夜。可他对我很好,就像对妹妹一般,我用的吃的都是这府里最好的,他每每出门办差回京也定带有趣的物事给我。这么多年就这般过去了,我觉得很幸福,真的。” 她面上蕴起红晕,笑容盈然,异常美丽。 觅尘呼吸一滞,怕是没有人能抵挡住女子如斯笑容,如斯发自内心的笑。 柳雪笑片刻才回过心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道:“我心知他早晚会遇到动心的女子,也常常期盼有那么一天,他是那般好,他该得到最好的,不是吗?” “后来,果然你就出现了。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很早,还是那次从鸣音寺回来。偶尔听到他和苑曦谈起你,后来他们还跟我讲了在书阁碰到你的情景,当时你还小,我只笑过也便未放在心上。前年他生辰在冠鹤楼置办酒席宴请兄弟们,那次他很晚才从外面回府,来看我时又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当时还打趣他,说多年未见想来尘儿你定出落得倾国倾城。他只笑着说你年龄还小,看我却见他分明闪了神。” 听她说道这里微微停顿,觅尘忙欲张嘴打断她,可柳雪笑竟似看出她的心思。将她的手一拉继续道。 quot;那日之后常常听他和苑曦少爷提起你,我一直知道在他们心中你有物珠的地位,因为他们提起你时总是面容带笑。他眼光很高,这我很早便知晓,也是他那般好应当的。他也从未对任何女人动过心,这么多年,我甚至以为此生都不可能见到他爱上一个姑娘。可是后来当我再未听到他和苑曦少爷提起你的名字,我便知道我错了。他失常会失神,时常对月遥望面有所思,还总不经意间会心一笑。后来更是严重,他甚至开始肃立中宵,总是兀自蹙眉,心思沉沉。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只是却心知不会是朝廷上的事,那些朝上的事就算再累人他也能游刃有余。” 柳雪笑说到这里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这些你不会不爱听吧?” 她见觅尘笑着摇头,又道:“你看我,说了半天也没扯到重点。我……我是想说这孩子的事情,你别误会,这孩子是我管他求来的,不怨他。那日你大哥扶柩回京他一去就没有回来,第二日正午才从外面回府,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回来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晚上我让清沫去请他……” “柳姐姐,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今日行针本就很累,你……” “不!尘儿,你听我说完。我今日要是不说,以后就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他那日过来,我见他神思沉重,心不在焉,竟是从未有过的落魄失神,我心里跟针扎一样。我……我那日很是嫉妒,不明白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他竟伤成那般。我眼见他一门心思全在你身上,我这心里真不好受。所以我便改了心思,不满足现在的样子,我想他心里有了别人,那我要个孩子总是可以的吧?以后有个孩子也是个念想,我有了他的孩子总是不一样的。他看到孩子也会想起我来,纵使以后不再来我这雪院,那我看着孩子也欢喜。所以我哭着求他,让他给我个孩子。他那样的人……从来都只为别人想。尘儿,是我的错,你别怨怪他可好?刚才在府门,我眼见他那样子……他心里只有你,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带着孩子……” 柳雪笑神情微显激动,觅尘察觉她的紧张忙拉住她的手制止她接下来的话:“柳姐姐,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因为你,我其实已经嫁人了。” 柳雪笑一愣,面上微显苍白,半响才蹙眉颤道:“嫁人了?” “是,我已经嫁人了。柳姐姐的意思尘儿明白了,只是不能如姐姐的愿了。姐姐好好休息,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神思太重的,对宝宝不好,他有人这般关心……是他的福气。”觅尘说着站起身来,见纱帘处一个身影微微一晃。 她忙回头去唤:“清沫吗?快服侍姐姐休息,她今日太累了。” 柳雪笑听到觅尘的话已是不知心中何种滋味,见她笑关又对自己说了什么,她也未听进去,脑中只晃动着那句嫁人了。 想着归海莫湛近日来的不眠不休,日日忙于朝政,人也日渐消瘦,心里只觉空空落落意是说不出的误伤。她眼见觅尘已经步至房门,忙开口问道。 “我能知道尘儿你嫁的是何人吗?” 觅尘回头,微微掩眸笑道:“是他四哥。” 柳雪笑呆愣片刻,随即长长一叹,幽幽道:“原来意是这样……” 清沫见她面无血色,蹙眉放下她身后的软垫,扶着她躺好,压上被子不免嗔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 柳雪笑轻轻闭目上:“清沫,待你果真爱上一个人便懂了。看着他那般,这心里是何滋味!” 她停顿片刻又睁开眼睛:“王爷他还在府上吗?” 清沫摇头:“王爷回书房一趟便又出府去了。” 柳雪笑兀自摆手,清沫暗叹一声转身退役房门,回首间只见一道亮痕从柳雪苍白的面上一闪而过,她不忍再看,踉跄着闪身而出。 觅尘出了屋子,只觉心中纷乱,脚步匆匆只欲早些出了这府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是逃避着什么。 柳雪笑的笑容总在面前浮现,她说的那些说更是搅乱了她的心神,一时间面前又是归海莫湛笑着的样子,他失神黯然的样子。交织着柳雪笑失落的模样,觅尘歉意丛生,也不知是对归海莫湛还是对柳雪笑。 直直冲出慕王俯,她翻身上马扬鞭便朝自己住的清萍居奔,一路奔驰飞快。待冲入院子,却见归海莫烬正府身拨弄着她昨日种下的兰草。 觅尘已经多日未曾见他,微微一愣,快跑着便扑进了他的怀中。鼻息间熟悉的味道传来,她眼眶微热,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半响才闷闷道。 “莫烬,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归海莫烬一愣,轻抚她的背脊,朗声一笑:“坏吗?坏便坏吧,我便圈你一辈子,省得出去祸害他人!” 觅尘愤愤而笑,伸手拍打他,怒叱道:“我坏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归海莫烬抱起她轻轻一抛复又接住:“有件事需得让你知道,是关于这次泗州水灾的。” 觅尘一愣,微微蹙眉:“王爷您办差事怎么都办到我这里来了,不欢迎,我要让崔刚将你扫地出门。” 归海莫烬却是挑眉一笑:“上次你不是说这次水灾发的怪异吗?查到缘由了,不想听便算了。本王有点口渴,还真懒得说了。” 觅尘一听眸光一亮,忙挣扎从他怀中跳下,屁颠地跑去倒茶,亲自奉上,一双眼睛更是盯紧归海莫烬。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五章 情痴 归海莫烬只在清萍居呆了片刻便匆匆离去,觅尘用了些膳食,眼见细雨如织,不免暗道天公不美。偏偏要在水玉轩开张时下雨,着实让人烦躁。 想起方才在慕王府听到的一席话,还有归海莫烬刚刚说起的关于水灾的事情。一时间只觉心生烦闷,意无法平静。 她索性便又登上了马车,吩咐一声,车驾便向水玉轩而去。 临到水玉轩已是天幕微沉,轩门早已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灯影摇曳,照着洞开的大门,隐约可见水精珠帘后华灯敞亮,客了随动。 她微微诧异,不想天色已沉意还有客人,望着廊前的几驾小轿和几批仆人不免暗自一乐。她撩袍跳下马车,举步而入。 眼见昨日摆上货架的首饰和器物意有不少已经售掉,沿有几?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7部分阅读 几个贵妇在里堂挑选首饰,她眉宇一亮,已有几个讲解水精的姑娘围了上来。 “沐公子来了,今日生意好的不得了,公子都没看到。” “是啊,前面大街都被车驾堵了呢。” …… “客人还在呢,都散了。”萧青远远见觅尘被几个姑娘围着,忙一面挥喝着,一面迎了上来。 萧青乃是这水玉轩的掌柜,是萧家老奴,平日又素来严厉,几个姑娘甚为惧怕他,被他一喝赶忙退开。 “少东家在里面,沐公子请随老奴来。” 萧青躬身请觅尘上了二楼,刚走至二楼梯口中,萧潋晨便笑着打帘从里屋迎了出来。 “天这般,怎么这会儿了还过来?”萧潋晨觅尘乌发略含湿意从楼下而来,不免微微扬声。 “安置炭盆,弄些热水来。” 他冲觅尘身后萧青吩咐着,忙将觅尘引进屋中。 觅尘笑着在靠窗矮凳上坐下,见他慌着去倒水却是一笑:“我闲着也是闲着便过来看看,不来总也放心不下,萧大哥别忙了,我哪有那么娇气?” 萧潋晨将热茶捧上,退身在书案后落座:“你可是我的小财神爷,得好好照顾才是。” 觅尘淡笑饮了一口茶,渐感暖意这才看向萧潋晨:“我看今日生意蛮好的样子,恭喜萧大哥哦,开张大吉。” “同喜同喜。今日水玉轩的场景尘儿没能看着却为遗憾,我准备吩咐下去,让萧柏他们加紧开采,在海天几大城择了合适的辅子,早日盘下来,趁热打铁。” 觅尘见他笑容宴宴,也跟着高兴,侍女奉上热水,她敷了脸,捧着暖手炉笑道:“萧大哥也莫急,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开采的多了也未必就好。” 萧潋晨眉宇一挑,轻声而笑,话语颇有几分赞许。 “倒是萧某急功近利了。” 两人又谈了会儿开分店以及给员工分红的事,待外面开色黑沉,萧潋晨才意犹未尽地起身。 “天不早了,我送你下去吧,晚上风凉,把这件锦裘披上。”他说着便从衣架上拿下那件珍珠白的轻裘,轻轻披在了觅尘的脖间。 觅尘见他低头系着领带,心一颤便想到了大哥,险些落泪。 萧潋晨感觉到她那一动,抬头正见她目有泪光,微微一怔后又轻笑。 “可是想你哥哥了?” 觅尘轻轻摇头:“也不知大哥如今怎样了,金秋八月,去年这时候云诺已经进门,大哥那时候意气英发,每日都很欢喜。” “放心吧,你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要是简答我为他难过,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觅尘见萧潋晨眸光含暖,她微笑点头:“谢谢你,萧大哥。” 萧潋晨但笑不语,打前引路,两人出了房门,觅尘突然想起今日竟拍的事,便回头部着。 “对了,今日那几件竟拍的水精饰品效果怎么样啊?“ 她精心设计了几样首饰,还有一套水精镶嵌的冬裙,雕工和水精成色都是极好,心里着实舍不得和那些一般的首饰放在一起卖,所以就建议用来做开张的镇店之宝,还建议用拍卖的法子出售。此刻从楼梯看到大堂中的高台才想起这事。 萧潋晨微微一愣,法步停顿,犹豫片刻才询问道:“尘儿,再十八日可是你的生辰?“ 觅尘一愣,心中掐算了时间,可不正是。想起去年及笄的情景,她目有哀伤,转眼便是一年了…… 收拾心情,抬头不解:“是啊,怎么了?“ 萧潋晨轻笑:“那件水晶雪融裘被肇王的人以五千两者黄金拍得,那以飞羽落珠钗尘儿猜猜是何人拍得?“ 觅尘乍一听到肇王却是一愣,心头又想起方才归海莫烬说的事,只不在意地反问:“谁啊?“ 萧潋晨见觅尘心不在焉也不再绕弯:“相府的邹苑曦少爷。” 觅尘惊异一声,随即却是一笑:“他可不像会来拍这种东西的人。” 随即双喃喃道:“倒看不出他还挺有钱。” 萧潋晨撇向觅尘,见她面无异色,却是一笑,有时候尘儿还真是有股迷糊劲。 将觅尘送上马车,他犹豫一下还是道:“那两个拍了东西却把衣裙和发钗留在了店里,批明要在十八日后送到清萍居去。” 觅尘一愣,随即才似乎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见萧潋晨有探究,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可真是白费工夫设计了,到头来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萧潋晨不置可否地笑笑帮她放下了车帘,眼见马车滚滚消失在雨幕中,他轻声一叹,这才回步跨进了水玉轩。 秋去冬来,虽是尚未下雪,天却异常阴冷。 这是觅尘如同往常一般用过早膳便登上了前往慕王府的马车,马车中炭火烧的极旺,她抱着暖手炉,披着归海莫烬亲自猎来的狐皮加制成的男式毛裘,围着锦被倒也不觉寒冷。 临到下车时却发现头顶苍穹阴沉迫人,寒风渐急,卷着雨点,夹杂着雪粒,唦唦落于青石台阶上,竟是下起了雨夹雪。 她微微哈气,同府前看守的侍卫打了招呼便匆匆向笑雪院奔。 清沫将觅尘迎进正房暖阁,用了参茶,一翻收拾才如往常一般给柳雪笑行针。 觅尘行针到她的腰部,待在她的腰榆|岤轻轻下针,她的腿却急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觅尘正以为是她的错觉,手中一个用力,柳雪知的腿分明又动了一下。 “啊。”觅尘不免低呼一声,抬头正迎上柳雪笑震惊不信的目光。 “夫人,您的腿!你的腿能动了!”清沫显然也看到了,她惊呼着已是眼眶含泪。 喜得飞身便抱住了觅尘,口中连连喊着谢谢。觅尘也开怀而笑。 前不久她在给柳雪笑行针的过程中便发现她的腿上骨骼完好,按理说不该瘫痪。于是觅尘便猜想她之所以不能走动,应该是脊髓灰质炎等中枢性麻痹引起的瘫痪,重症肌无力。 她现代时虽是没有学医,但是却对花草感兴趣,倒是研究过几种特别的花木,曼珠华沙便是其中的一种。她记得很清楚,在看其药用成分时分明说,它含有各种石蒜碱和加兰他敏。石蒜碱具有一定抗癌活性,并能抗炎,解热,镇静及催吐,这也是它被用来做镇定剂的缘由。而加兰他敏为可逆性胆碱酯酶抑制剂,便是用来治疗这种瘫痪之症的。 她刚好在前往药谷时寻到了曼珠华沙,于是她便想了办法从中提取了加兰他敏,配合其他几种草药,让柳雪试用后见没有不良反应,便一直嘱咐她服用。眼见已经有两个来月,没想到竟真的起了作用。 这两个多月来觅尘和柳雪天天相处,越发喜欢这个柔婉善良的姐姐,两人已是引为好友。如今见她的腿有好转的趋势,觅尘心中高兴,反手抱着激动不已怕清沫,亦是神情欢愉。 转眼间却见柳雪笑兀自盯着床前的暖炉发呆,面上的神情已经从方才的开心变为了黯然,觅尘微微生愣推开清沫在床边坐下,拉起柳雪笑的手。 “姐姐不高兴?” 柳雪笑被她一扯回过心神,忙是一笑,眸有感激”|谢谢你尘儿,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还能有站起来的一天。只是心里有些感慨罢了,再加上如今这腿慢慢恢复,怕是行针会更疼呢。” 觅尘微微蹙眉,给柳发笑行针她都是针下七分,银针本就极长,针入体七分,且行针多处,日日不停,怕是连铮铮男儿都不能忍受。 见她眉宇间凝着轻愁,觅尘忙笑道:“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用些……“ “不必了,我能忍,只是今日许是天气不好,再加上腿上刚刚有了知觉,很是疲乏。尘儿,能不能今日就到这里?“ 觅尘见她面色确实不好,再的外面北方呼啸,回头一笑轻声道:“恩,也不差这一日,姐姐歇息,我明日再来。” 她正欲起身,却是柳雪笑微微撑起身体拉住了她:“我给王爷熬的药仁百合粥,尘儿能不能帮我送过去?我怕别人去,他忙起来又忘了用。” 觅尘微微一愣,见她面有哀求,轻笑着点头道:“好。” 柳雪笑忙吩咐婢女将温着的苡仁百合粥端来,觅尘坐下又陪她闲叨了几句,见婢女进来便笑着起身。 “姐姐休息,我这就送去。” 柳雪笑点头道谢,见觅尘挥帘出去,她呆愣半响轻声一叹。 清沫见她神色不辨也不敢多言,正待上前去帮她围好滑落的被子却是她扬眸望了过来。 “清沫,你说我这腿倘使真好了,王爷他……他会不会经常来这雪院?” 清沫心一纠,蹙眉嗔道:“夫人意想些有的没的,王爷是怎样的人您还不了解吗?您快别瞎想了。” 柳雪笑却是苦苦一笑,挥手道:“你也下去吧,我心里乱的很,想自己静会儿。” 清沫犹豫一下终是轻声一叹,退出了房。 觅尘出了屋却是一怔,接着眉眼一亮,只觉寒风夹着雪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院中已是白蒙蒙一片,银絮飞舞,映着明轩高敞,绣户珠帘,梅花朵朵,如梦如幻。 她轻声而笑,仰起头来,任由雪花扑上自己的面颊,感受着今冬的一场雪。 清沫从屋中出来正见她仰头而笑,表情灵动,心一触,又是一叹。心念倘若夫人像清尘郡主这般心性,这般自信豁达,那该多好。 “风这般大,郡主可别着凉了。” 她笑着上前,接过绿沫手中的托盘。 觅尘伸手拢了拢狐裘,回身自她手中接过托盘,笑着打趣:“我看是你们夫人嫌我耽搁了给她送粥的时间倒是真。” 清沫但笑不语,觅尘已是自行端着托盘向归海莫湛住的臻书院走去。 觅尘到了臻书院却被带着向归海莫湛的书院走去,一路幽湖净明,挺竹落雪,梅浮暗香,颇为雅致动人。 觅尘观望着院中的精致,感觉雪花纷纷扬扬,心思浮动,举办步向缓。 这两个月来她虽是日日到这慕王府来,可却只见过归海莫湛一次,如今眼见书房在望,雪幕下透着明烛光亮,似梦似幻,她意有些迟疑了起来。 归海莫湛的贴身侍卫袁绯将觅尘带到书院端木轩的月门处便停了下来,笑着抬手。 “沐公子请。” 觅尘本就心中七上八下,现下见他这般意似要让自己独自进去,她更是心头一跳,脚下也停在了当场。 袁绯乃是归海莫湛的心腹,觅尘和亲南翼,他还曾奉命跟着南下,对归海莫湛和觅尘的事可谓知之甚深。他心中清楚自己王爷的心思,又了然这沐公子便是清尘郡主。 自打清尘郡主来府中为侧夫人治病,王爷便暗自吩咐了,沐公子在府中行动自由,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尤其是这臻书院,何是她来不管他在忙什么都不许他们阻拦。 每次王爷回府,只要是见府门前停着那辆红木马车,便定然在臻书院靠近笑雪院的阁道徘徊一阵,回到臻书院也总是站在院中兀自出神,袁绯心知王爷日日昐着郡主能来看看他,可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郡主意从未来过。 现如今她可算是来了,他眼见觅尘意在书院门口停顿,他心中不免生急,忙笑着道:“王爷的书轩不经允许我们是不能进去的,沐公子快进去吧,一会儿这粥可就凉了 觅尘暗道不经准许不让进,那为何偏偏她就有进去了?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受了柳姐姐这托来送粥的,想来是看在柳姐姐的面子上才放行的吧。 她望了一眼兀自冒着热气的粥,暗自一咬唇,迈起大步便跨进了端木轩,一步步向那明灯闪烁的书房走去。 身后袁绯大大地吐出一口气,眼前升腾起一片白雾,他却面有笑意地用手挥了挥,转身迈着轻松的大步向远处而去。 待觅尘接近书房却是一愣,屋中竟传来谈话声,显然房中并非只有归海莫湛一个人。 她脚步一顿,暗道看来归海莫湛治下定是不严,刚才那叫什么袁绯的竟没有告诉她书房还有他人。她正不知要不要进去。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奋明历代整顿吏治,反腐败反朋党都是一项艰巨又长期的任务。我邹氏在海天是世家大族,早年圣皇帝立国之时邹家便多有朝中股肱之臣,多年来邹家在朝廷上更是占据了一席之地,朝上那么多老臣拥戴你,跟这个可是息息相关。贵族在战争时期出了不少力留了不少血,如今太平盛世他们享用些特权也是无可厚非。可你怎么就想不通呢,非要整吏治,除旧制,弄得大臣们个个惶惶不安,整个朝野鸡犬不宁的。你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怎么这次这般倔强,定要一意孤行。你可知这么做得罪了多少大臣?人家封你个铁面王爷的称呼那可不是赞赏啊!莫湛啊,你……你让舅公怎么说你才好。” 那声音虽是苍老却字字清晰地传到了觅尘耳中,她心知是右相邹杰臣。他是归海莫湛的嫡亲舅舅,在朝堂上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般跟归海莫湛说话本是无可厚非。 可觅尘听他声声责备,想到归海莫湛这近一年来所优势一事,再想到柳姐姐说的话。言及他近日的疲惫不堪,日渐消瘦,不免心一触,一股深深的难过和心疼涌上心头,脚一沉,竟也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六章 命数 书房中有一瞬间的沉默,接着便听那个苍老的声音又道。 “你看看,自从你整饬吏治以后得罪了多少人,招来的又岂止是一片骂声。上至亲目贵族,下到各级官吏个个都在反对实施新政,拥护旧制,可你怎么就听不进劝呢。如今肇王在朝廷上可是势如破竹,勃若旭日,整日忙着四处拉拢人脉。可你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有苑曦,竟跟着你胡闹。你母妃说你已经一个月没去看她了,是为月叶的事?刀已经及笄一年多了,大婚不能再拖,你母妃近日为这事经衣不眠。舅公真不知你整日到底在忙些什么!” 几声轻咳从屋中传出,接着一个清雅的声音传来,正是归海莫湛。 “舅舅,湛儿自是知道清吏治是项苦差事。可历朝历代治理国家,首得吏治。一代政权之兴,一代政权之亡,无不与吏治的清廉与否息息相关。大凡吏治清廉,国家就兴隆,王朝便发展,倘苦政治黑暗,国家衰落也就随之而至。父皇主政以来,为政”尚宽“,吏治变得松驰,已出现败坏之象,贪污,贿赂有,歁上瞒下,陈渣泛起,且呈漫延之势。综观历代的经验教训,吏治稍纵即坏,坏而不加整治,便会引发国家动荡。如果听任这种局面恶化下去,则必将毁掉几十年励精图治的成果,使现下的盛世局面不复存在。舅公,这些你岂有不懂的道理?您怕湛儿得罪人,可不得罪人,吏治如何能清?咳咳……” 他许是说的情急,重重咳嗽数声,觅尘端着托盘的手意是微微一颤,却听他又道。 “舅舅,湛儿主管吏部,清吏治乃是湛儿的职责所在,湛儿决心已定,这事既然经了我和,便要有始有终,湛儿誓要将此事办个彻底。” “你……湛儿啊,你岂不闻,人至察,刚无徒,水至清,则无鱼。” “湛儿不知,湛儿只知要造福百姓,就必须整饬好腐败,如果政策不是清清如水,那么鱼龙混杂,百姓如何获益?” …… 两个一言一语争执不休,觅尘竟定定站在雪地中听得蹙眉,身上落了厚厚的积雪也浑然不知。 她心知海天建国百年,如今已是少有战事,朝廷中人多斗志全无,沉迷酒色与财富。 归海莫湛要整顿吏治,实际上是和贵族们在做较量,而他自己本身便是最大的贵族,邹家势力根植,岂有支持他整饬的道理? 国家要稳定,国库要充盈,百姓要安居士乐业,这便势要损伤到大臣贵胄的利益。而这些人终年享乐,最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的利益。他来做这件事,别说是外人,最先要反对的便是他最新的舅舅。 这本就是一件艰巨的差事,他又得不到家人的支持,想来这些日子定然很难熬。也怪不得柳姐姐说他书房的灯光总是彻底不熄,人也日渐消瘦。 一阵寒风吹来,呼卷起大片雪儿飞入觅尘的衣襟,她浑身一抖,这才回过神来。正欲举步,却被归海莫湛一句话惊立当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舅舅,邹家兴荣多年,也算荣华富贵尽享,难道就不能稍稍做出让步,为百姓谋些福祉?” 觅尘心思斗转,只觉一阵楚痛,心间更是怦怦直跳。眼前滑过许入胆在宫中御花园的那一幕,他站在繁花间,反复地念着那两句诗,眸光神彩翩潋,最后坚定地看着她。 他说。 “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尘儿,自今日起莫湛定要肃清吏治,严惩贪官。只要查实,定不姑息!” 眼见仿似滑过他坚定的眼眸,难道便是为了她那几句随口的诗,那道便是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他才这般没命的劳累自己? 觅尘眼眶一红,手中一阵虚力,几欲转身而逃。 可就在这时屋中邹杰臣怒喝道。 “你当舅舅是贪图富贵荣华之人?我已经是半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了,要那荣华做什么!你了不想想,你如今得罪了这么多人,弄得众叛亲离,肇王现在又步步紧逼,倘若有一日他得登大位,你还有活路吗?” “湛儿无心高位,舅舅费心了。” “你!好,好,好。” 接着在觅尘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房帘被大力挥开,邹杰臣怒步而出。看到觅尘却是脚步一顿,历目扫了过来,那目光如同敛了寒冰一般让觅尘心惊。 她心知方才听到的话紧要,倒也不怨老人目光锐利,保是淡淡颔首,微笑一笑。 邹杰臣目光一,迈步便下了台阶,向院门步去。花白的长须飘飘荡荡,在觅尘身边一晃而过。 觅尘见他身影消失在院中,回头望向书房意迈不开脚步,正犹豫间去职的归海莫湛扬声问道。 “谁在外面?” 她这才轻叹了一口气,迈步上了台阶,掀帘进屋,淡淡一笑。 “是我。” 抬眼间只见归海莫湛坐在案后,面容在明灯下越发显得清瘦,面上还带着那般清雅温润的笑,只是整个人意似瘦了几圈,显得那双玉石般的双眸越发晶亮有神。 归海莫湛双手微动,片刻才笑着从案后走出:“怎么身上落了这么多雪。”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托盘顺手放在矮几上,伸手便帮觅尘将身上的轻裘解下,见她一直低着头不做声,也不介意,将轻裘上的雪拍落,又给她围上,接着便快步走到炭炉前将炭火挑得火红。 觅尘抬头见他执着铜钳,神色专注,红光映衬下清俊的面容温和而宁静。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至书桌前,翻了翻桌上堆积的层层宗卷,笑着回头。 “宗卷,折本可不是这么整理的。” 她说着便绕步到了案后,轻抬手臂执起一本奏章,随即又是一顿,望向归海莫湛。 “我能看吗?” 归海莫湛目光怔怔望着她,看她淡笑轻语,看她嫣然相问,看她素手执起自己方批好的折本,盈然望来。 他目光凝滞,意是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手中铜钳一晃,炭火飞溅,掠上手背。 他这才回神,轻笑低头又去拨弄那炭火。 “没什么不能看的。” 觅尘挑眉,低头翻开了那奏本,却是奏报姜泞郡守贪墨的折本。只见最后几笔朱批,写着。 “清理积欠,诛杀贪官,势在必行,不循向日情面,众从请托,务必严加议处。追到水尽山穷处,毕竟叫他子孙做个穷人,方能符意。乱世用重典,为国家计,为社稷计,不如此不足以拨乱反正。” 他的字风骨清俊,落笔走势间自成一体,清润倜傥,可言语间的犀利却和了平日的湿润平和背道而驰。 觅尘微微抿唇,抬头间却见归海莫湛正端着那白玉碗用着苡仁百合粥。她在外面站了许久,那粥已经没了热气,张口欲阴,见他用得认真,她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低头将散落的折本收好,一本本翻动着高高叠起的宗卷,一目十行迅速看着,然后按照批阅和未批阅,各地不同,参奏事情类型不同,轻重急缓,分门别类将厚厚叠叠的折本收拾妥当。 这一段时间归海莫烬偶尔会到她的清萍居办公,每每她都陪伴在侧,整理折本的事情倒也做了不少,动作极为熟悉,也就半个时辰的样子便整好了书案。 见书案上整齐了不少,也有序了许多,她满意一笑,在桌前坐下,执笔见砚台上的墨迹已干,她正欲去拿砚棒。却是一双白玉修长的手先一步执起了乌黑的砚棒,觅尘抬头正迎上归海莫湛蕴含笑意的眼眸。 “我来吧。” 他说着便打开墨匣,从中夹出墨锭,放入端石砚床,再从砚滴中取水砚床,左手轻拂广袖,执起砚棒墨了起来。 他动作间轻缓有序,雅然脱俗,觅尘笑着执笔,取过香扉纸面,饱蘸浓墨,将各各类宗卷的名字写下。一一放在折本上,搁笔拍手,抬头对归海莫湛一笑。 “行了,叫你的小厮熟悉下,这样总是能省些气力的。” 归海莫湛片刻恍惚,双眸黑不见底,觅尘被他望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轻声道。 “你也别太累了自己,吏治腐败,税收短缺,国库空虚,这都不是一日两日烙下的病根,自也非一日之功便能拨乱反正的。太急了反倒不好,此事需得缓缓图之,不然恐引起朝野慌乱。到时候怕是皇上也不会支持你清吏治了,那样才是要半途而废。岂不可惜?” 觅尘说罢,半天未听归海莫湛言语,抬头却见他仍定定望着自己,她心一颤,正欲起身却见他舒缓一笑,眼底似落了细细密密秋水般的明净。 “好久没见到你的样子了……” 他说着抬起右臂,指尖轻轻在觅尘脖颈处那一道细微的浅痕划过,正是那人皮面具的接口处。 觅尘只觉心脏沉重又剧烈的像是要跳出心窝,几乎无法承受他的目光。感觉他湿润的手在耳际划过,她猛然回神,低头避开,推开座椅便站了起来。 “我该回去了。” 绕步从书案后走出,归海莫湛却是身影一移挡在了身前,觅尘不妨撞在他胸前,下一刻便被紧紧钳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的呼吸吹过她的发际,纠缠至心,他的心跳一声声撞击着心腑,如窗处翻卷的狂雪,层层激荡撞得她不知所措。 那怀抱饱含了思念,煎熬,忧伤和执着,觅尘只觉一眼深深的歉疚和无力慢慢织成细密的天罗地网,将她笼在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似乎只能同他一志涩楚才能压下心头的疼惜。 “我好想你。” 归海莫湛将觅尘搅紧,话语带着炙热的温度吹拂在觅尘头顶,她猛然一惊,忙伸手推开他,跌跌撞撞他不是你往外冲。 归海莫湛却也不拦她,只盯着空空的手臂,难以掩饰地浮起一抹伤感和失落。 他耳边觅尘就要冲去书房,却是猛然回身:“等等。” 觅尘身子一僵,上步在门扉处,不敢回头。屋中顿时陷入了沉静,过了许久归海莫湛才移步走近。 “我送你。” 觅尘轻轻点头,任由他掀开锦帘,她跨步而出,屋处寒风夹雪,已是白茫茫一片。 两人并肩而行,步履缓慢,兀自无语,雪地中陡留一大一小两对浅印。 待步至一处花阁,寒风被阁墙挡住,微风迎面已不再那么刺骨逼人,有暖意带过耳鬓。 花阁四周便植梅花,远望几颗苍翠青松环抱着一池碧水,雪舞湖动,似梦似幻。 恰有一片梅落,轻轻飘上觅尘肓头,归海莫湛停下脚步,转身间抬手捻下那一点红色。 抬头迎上觅尘望来的目光,只觉其间几分落落温柔,几分轻疼迷茫,逐渐蔓延到他的心口,漾得满满的全是感伤。 他缓缓抬手,复又垂下,目光摇摇落在翻飞的雪幕中,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是我?” 觅尘心一窒,轻握衣袖:“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尘儿,你这样的回答对我不公平!” 归海莫湛猛然回头,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将她拉入怀中的怒意,又迅速转身面对阁处,背紧绷,肩头更是因急促的呼吸而不停起伏。 觅尘沉默半响,终是目光一敛,咬唇道:“我……我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爱人。” 她舒了一口气又道:“你知道吗,那年在书轩见到你时,我刚从鸣音寺下山,而上山的时候我们见到了柳姐姐。她很美,浑身上下都透着哀婉和柔和,贤淑的样子便向是从古画中走出的人儿一般,她身上的气质都是我所缺少的,因此也无可避免地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我识得柳姐姐在先,见到你在后。那时候……在鹿 鸣轩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小,可你已经是翩翩公子,风采出众,最重要的是在我看来你身又家室。我心知柳姐姐是你的侧妃,从一开始见到你,你的身上就像是贴上了别人的标记,我心里头一直觉得你不是,也不会是我的,一直都有一种排斥感。我承认我动心过,而且……曾经很清楚地动摇过,可最后终抵不过心底的恐慌。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也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保护好自己,本能地远离掌控不了的事,我不够勇敢。而在我看来,你便是碰不得的人。如果你非要个缘由,便是这个。” 觅尘说罢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一眼那抹似乎已经融入雪中的身影,她甚至怀疑这话意真是从自己口中说出,何其残忍 她不知她的坦诚在归海莫湛听来会是怎样的冰冷如刃,只知道他这般,她唯有坦诚相对。而她也相信,他不是为情会失去自我,寻死觅活的人。将话说清楚了,他反而能更杂技团自己疗伤,更早地走出这段情伤。 归海莫湛却随着她的话一句一句说出,浑身陷入了彻骨的冰冷,他僵直着身躯却禁不住身体摇晃,唇间一抹笑痕淡薄逸出,隐含苦涩,随着狂雪扑面,他猛然而笑。 那笑声隐含了沉重的悲伤,仿苦悲鸣。 觅尘看着他发白的面容,只觉心间猛然撕裂了一道冰纹,有寒风吹入,带起阵阵痛楚,心头的无力,悲伤,歉意,心动和心疼被搅动而起,轰然崩溃,雪崩般将她没顶卷入,再难抵挡。 有冷风扑入心腑,归海莫湛笑声一凝,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扶住花阁的镂空雕壁,根根用力,骨骼凸起,身体也跟着剧烈震颤。 觅尘吓得忙上去拍抚,感觉到掌心清瘦的身躯,眼眶一红,一道晶莹的泪水缓缓沿着脸庞兀自落下滴在了归海莫湛的背上。 觅尘一惊,想要止住泪水,可它却越发纷纷坠落,碎裂滚珠,在他背上溅起朵朵墨莲 片刻归海莫湛停下了咳喘,却不曾像往日那般怜惜地回身帮她擦拭泪水,低声安慰。他只是微微直起身子,轻轻挥手拂落觅尘拍在肩背的手。 “我归海莫湛平生最少信命,呵呵,却不想……最后意输在此间。” 他说罢,仰头惨然一笑,蓦然迈步,再不回头,沿着来路而去。 觅尘望着被他拂落的手,只觉心中一片透骨冰凉,久久望着那道欣长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雪卷雾海中,而他温润含笑的样子却在心头兀自清晰,似刻入了心底,固执地与心血交融纠缠。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七章 密谋 永封三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停停下下,竟持续了几日,静谧的素雪纷纷攘攘覆了一地,衬得天地更加广博,月色也更加清寒。 觅尘仰望着翰王府层层起伏的琉璃瓦顶,只见上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放眼望去整个翰王府素白纯净。比起往日的威严有致,却独添了几分俏丽别致。 这几日归海莫烬染了风寒,算起来觅尘认识他这些年,倒是第一次见他生病。心中放心不下,便提议住进翰王府照顾他,却不想他竟想也不想欣然答应了。 觅尘真入了府却又隐有不安,也不知道海清帝对她到底了解多少。但是既然归海莫烬没有阻拦,她便也不再多想安心住了下来,只每日定时送药,三日下来归海莫烬倒是面色红润,病情渐好,昨夜更是闹她到入夜。 想到一夜的缠绵纠叠,觅尘面染绯红,低头展襟轻盈转了一个圈。迎着清月皎洁,深深呼吸着这甘甜的空气。 归海莫烬穿过月门,正见觅尘一身湛蓝冬裙轻摆,轻柔飘逸回转在一片雪色中。他目光一敛,远远望去她便如这冬日里一道烟波浩渺的湖光,轻雪未融,已让他满心落了春意。 归海莫烬快步走近,觅尘听到踏雪声,一转身便蓦然落入一双深邃的眸中。见他迈步而来,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锋锐唇角似是噙着一分餍足的浅笑。 觅尘怔在他的注视中,一愣之下已是被他抱了个满怀。他身上还带着些冰雪的寒意,显是骑了马,觅尘不免眉宇一挑,嗔怪道。 “不是说了让你坐马车的。” “马车太慢,我想你了。”归海莫烬笑着扬眸。 他的目光让她想起昨夜的荒唐,觅尘别过头去,垂眸避过他那亮灼的目光,不免耳根一红。归海莫烬却是朗笑数声,目光落在她绯红的面颊上,眼底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闪动不已。 想到他天未亮便出门,此刻方归,觅尘抬头淡笑:“可用膳了?” 归海莫烬摇头:“不急,一会儿有几位大人来议事,议罢再用。” 觅尘蹙眉,正欲反对,却是李季快步而入,见院中情景脚步一顿,垂首立在了月门处。 归海莫烬只拉着觅尘的手回头:“可是谢大人他们到了?” 见李季应声,归海莫烬又道:“将他们带到书房。” 他回头望着觅尘笑道:“陪我?” 觅尘诧异挑眉:“你议事我一个郎中跟着岂不奇怪。” “书房隔间有软榻,一会议完事我们一起用膳。” 归海莫烬说着便拉了觅尘的手向书院走去,觅尘见他霸道,淡笑跟上。 待到了书房,归海莫烬将觅尘引之里屋,将她放在榻上,围了锦被,又把炭火挑旺,正听院外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见觅尘浅笑挥手,便冲她笑笑,挥帘出了里屋。 觅尘隔着帘帐,虽是看不清外面情景,一字一句却听得清楚。 书房中,几人相互见礼,随即便各自落座,侍女奉茶退下。 觅尘已从见礼声中听出了屋中几人的身份。那清雅浅声应该是谢羽时,想起在北舞渡和此人的一番口水之争,觅尘不免隐有好笑。 当时归海莫烬便有言,此人必被归海印重用,果不其然,谢羽时被御笔提名状元,入了翰林院,不到半年便被提为内廷执笔处章录,草拟圣旨,记录圣听,一应奏章更是由其管理,宫廷史实亦需由其经手记录成册,收入档室,重要性可想而知。 在北舞渡的一番言论,觅尘便能察知,这谢羽时乃是刚直大衷之人,想来定是心中只有皇权,万不会牵扯进朋党之争的人,倒不想这样的人亦能被归海莫烬拉入麾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 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蓝明远。他从泗州城赈灾回来被擢拔为吏部右侍郎,官拜三品。 另有一个自称马宇恭的人,觅尘这些时日帮归海莫烬整理折本,倒也知道。 这马宇恭亦是年轻有为之辈。其父马长安曾是归海印的近身侍卫,忠诚有佳,不想他的儿子弃武从文,竟得中德邵二十年的状元,归海印大喜,视其为心腹之人。如今已官拜工部尚书,近来更有韶华郡主要下嫁马府的传闻。 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想来便是归海莫烬多有提及的刘秉鸿刘老先生。 至于其它两人,觅尘就不得而知了。 她思虑间屋中已是议论了起来,觅尘细听之下却是一惊。他们竟在商议日前归海莫烬跟自己提到的顾国公一事。 此事和泗州水灾息息相关,而若是没有泗州水灾,大哥便不会被朝廷派往泗州,云诺便也不会出事。 觅尘自从知道水灾本可以避免,却是那顾国公令人加固北岸堤坝,致使修固南岸时多有偷工减料,这才酿成了大灾。 她心中悲愤,便也听得认真。 “顾阁老如今在朝上势气正盛,贤妃娘娘更是入主后宫,另有肇王为其撑腰,怕是单凭这一件事,很难一举绊倒他。” “蓝兄说的甚是,皇上月前刚刚册封其为永禄侯,现在弹劾他,先不说罪名能不能坐实,但是皇上怕也放不下面子。”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觅尘心知他们口中所说的顾炎正是归海莫啸的外公,皇后娘娘的父亲,顾国丈。对于顾炎觅尘知道的虽是不多,可对其在朝中的影响力却是略有耳闻。 顾家本就是海天氏族大家,顾炎其兄便曾官拜海天右相,顾炎虽官职在邹杰臣和戴世矩之下,但影响力怕是不比前者低。 海天为了分化左右丞相的权利,另设有文英阁,直接参预机务,上达天听,对丞相的批文定策有监督权责,并可提出审议复奏,类似唐朝时候的门下省。而顾炎便是文英阁的阁老,位列六部尚书之上。 觅尘正兀自蹙眉,却听归海莫烬清冷的声音道。 “顾炎此人曾二任内务府总管,四任翰林院院士,五任刑部尚书,六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十任经筵讲官,兵部尚书、佐领,十一任经筵讲官、吏部尚书、佐领,十二任加一级,十三任文英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佐领、加一级,直至十四任擢拔为文英阁阁老,自此在此位十二载。文英阁且不说,内务府,翰林院,哪个不是父皇倚重之所。六部其更是出任过其中三部尚书一职,能力可见一斑。顾家一脉入朝为官者甚众,顾炎这半百之年在朝廷笼络了多少人脉,怕是更无从得知。要想扳倒此人,不仅要一击而中,而且定要掐中要害不然怕是再难抓到这老狐狸的尾巴。” “王爷说的是,顾阁老心思缜密,水灾一发生他便暗自除去了当年负责修筑泗州堤坝的相关众人,倘若不是那泗州城尹归乡丁忧,又恰逢此人好色,明为丁忧实则早令辟住所包养青楼女子,这才没被顾炎的人找到,要不……怕是早被灭口。这次能拿到证据,也着实是侥幸。” 觅尘听蓝明远这般说却是微微挑眉,看来这次他奉命去泗州城赈灾,倒不是单为赈济之事。 “顾炎做下如此恶事,累及数十万灾民,他虽是有功海天,又是朝之重臣,皇上倚重,可此次罪大恶极,我就不信皇上能一力包庇。” “高兄说的是,肇王势大,靠的便是其外公顾炎在朝人脉,贤妃娘娘入主交兰宫,也靠的是顾家。皇上对顾家可谓天恩浩荡了,可顾炎不思为国尽忠,却做下此种丧尽天良之事,就算皇上不重责,怕是对其信任也会动摇。” “此事一旦定案,便是三司会审,刑部和都察院皆被肇王把持,大理寺自有裴兄。只是如此大案,皇上定会派一名主审,这主审之人需得压得住三司才可,我们只能从此下手,方能将主动权控制在手。” “章大人见笑了。顾阁老如此行径,大理寺定会秉公而视,裴靖也万不会放过如此恶人。严大人的话在理,主审之人能由王爷出任是再好不过了,倘不然慕王爷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想来这说话之人定是大理寺卿裴靖,听到这里觅尘心思微动,脑中闪过一丝微光,却听那苍老的声音说道。 “你们?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8部分阅读 们只看到了顾炎势大的一面,世事都是有利有弊,顾炎虽是身受皇宠,可其如今锋芒过盛,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其偏偏又参与了朋党之争,其利害直接和肇王挂钩,这便有意思起来了。” 觅尘心知说话者乃是刘秉鸿,只觉此人果真心机深沉,一开口便点到了要害。果真,归海莫烬紧接着开口道。 “刘先生所言极是。慕王一番整饬吏治,得罪了一批官员,在朝堂上如今已是压不住肇王气焰。可是他这么做却并不是毫无益处,起码百姓对其称赞有佳,而他也让父皇看到了他的心。那便是无争储之心。而肇王却不同,他在朝上看似风光,可却隐含危机,朝臣纷纷倒向其麾下,在朝廷上一呼百应,他这还不是太子呢,倘若果真有一日得封太子,那将如何?” “对啊,昨日顾阁老殿上驳了邹相的奏本,皇上似乎就不甚高兴。怕是如今,皇上对这位国丈也多有猜忌了。” “欲扬先抑,欲擒故纵。吩咐下去,这些时日不论肇王在朝上提出什么,让下面都一力赞成,倘若他众望所归,就由不得父皇不做他想了。另外本王记得顾阁老的生辰似是快到了?” “王爷所记不差,正是下月初三。” “恩,吩咐下去,到时候务必能去的都去,带上重礼,好好给这位老国丈祝寿。” 觅尘听归海莫烬话语清淡,可说出的话却隐含杀机,不欲再听,她兀自蹙眉,翻了本书倚烛看了起来。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八章 坦诚 归海莫烬议完事掀帘步入里屋,却见清灯下觅尘静静地依靠着软榻,已是沉沉睡去,一手尚还握着一卷书稿。 归海莫烬唇际滑过笑意,浅步上前在软榻边蹲下,细细观望着觅尘。 她身上搭着一件雪白的狐裘,狐皮色泽柔顺堪与屋外白雪争光,是他这些年积存的雪狐片缝制的。狐裘着在她身上,愈发映衬得她雪肤如玉,在灯光下闪动着淡淡莹莹的光彩。她的双唇轻挑,带着自然的上弯弧度,即便是隔着面具,仍能感受到那面上的静谧和恬淡。 归海莫烬轻抚她散在榻上的长发,伸手握住那书稿,轻轻从她手中抽出。 觅尘眼眸一动,浓长的睫毛轻闪,宛若振翅欲飞的蝴蝶,轻眨几下露出湖光般璀璨的晶眸,眸中一点慵懒荡漾出无限风情。 归海莫烬挑眉一笑:“我吵到你了。” “唔……你们谈完了?” “恩,我抱你回挽晨居?”归海莫烬说着便欲去抱觅尘。 觅尘轻轻一躲笑道:“可让人摆膳了?” “着人移到挽晨居便是。” “就在这里用吧,你一会还要批阅公文吧?我在这里也好陪着你。” 归海莫烬见觅尘坚持,便不再多言,兀自在榻上坐下将她揽入了怀中。 觅尘抬头正见他坚毅的下巴微扬,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她闭眸片刻,手指在他宽厚的掌心轻滑,半响抬头。 “烬,有件事和你商量。” 归海莫烬一愣,微微松开双臂,让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能够看到自己,这才点头道:“你说,我听着。” 觅尘微微掩眸,随即道:“那个,你不是要对付顾炎吗,我前些日翻过筠之的公文,似乎顾炎和前年的科考舞弊案有关。筠之的人正在查这事,我想你们能不能联合参奏,胜算总是能大点的。” 归海莫烬兀自盯着觅尘,目光静淡,却又深敛着幽黑,淡淡的烛影自案上投下,落满了他的面庞,却难掩面上带着的三分峻冷风色。 觅尘愣住,亦定定凝眸望他,却见他忽然暖暖一笑,山清水澈,云淡风轻,那深邃的眸底竟浸着无垠的柔和。觅尘轻扬唇角,却不说话,只待他表态。 却见归海莫烬唇角笑容愈深:“我知道了。” 他说罢面容一整,敛眸道:“只是,以后不准你再帮他整理折本,那是我的专属。” 觅尘修眉轻挑,笑道:“我以为你要吃醋的,就这样?” 归海莫烬眼底神色微微波动,揽紧觅尘:“你说出来我便心安,怕只怕你在我面前根本不提起他。倘若你将他压在心底,那我便是被你恨,也要与他为敌。” 觅尘微怔,清灵灵的双眸微抬,笑靥如花:“那我便在你面前天天提他,倒要你心安个够。” 归海莫烬俊面不善,双眸微眯:“你敢。” “为何不敢,我还要求你多帮帮他呢。他整饬吏治不易,但凡你能帮的上的地方,就……” 见归海莫烬面色铁青一片,觅尘吐吐舌头收了话,随即却是莞尔而笑,笑声若清泉般荡漾在归海莫烬胸前荡开。突然想起隐约听到的谈话,觅尘收了笑,望向归海莫烬。 “当初海清帝将你母亲带回宫,为她安排了个北纥身份,倒是如今害苦了你。我真不明白,为何同是皇室血脉,朝中官员就看不到你的功绩呢。” 论建功立业,论长幼之序,论资质德行,归海莫烬都不在归海莫湛和归海莫啸之下,他付出的比他们更多,可在朝中众臣眼中,他的身上却刻下了异性标签。纵使他镇守聚幽关多年,日前更取下北纥单于首级,在朝臣眼中他身上亦流着异族之血。在他们看来,他便是,非我族人,何以继承大统! 归海莫烬听她言语间颇有不悦,显是为自己抱不平,却是和缓一笑,轻拍她的手背。 “不急,慢慢来。” 觅尘抬头,见他神情傲然,薄唇隐约笑意,便也跟着粲然一笑。 “要不,我来试试看?” 她的笑容在归海莫烬眸中妩媚绽开,他只觉不知何时她的眉宇间已是奇异般多添了几分温婉和成熟,越发让他心神一荡。 “说说看。” 觅尘神秘一笑:“倘若天降神谕,你归海莫烬乃是命中的真命天子,能降幅与百姓,恩泽海天呢?” 归海莫烬一愣,挑眉而笑:“天降神谕,听上去倒是有些意思。” 觅尘轻眨眼眸:“你就等着瞧吧。” 归海莫烬见她婷婷若青莲初绽,看着他,浅笑宁静,只觉失了心神,俯身便吻上了她樱红的双唇。 觅尘扬笑回应,迷迷糊糊中却听他说。 “自明日起,巳时末,我到慕王府接你。” 贵妃顾氏系出名门,才德兼备,海清帝于永封三年四月降旨晋封其为皇后,母仪天下。 接着,永封三年六月,海清帝又降旨封皇后之父,文英阁阁老顾国公为永禄侯,世袭子孙。 同年八月,肇王归海莫啸自南方归京,海清帝对其多有称赞,圣宠有佳。 一番封赏,海清帝对顾氏可谓圣恩眷隆,正值储君之位空虚,一时间朝廷上下,皆传言,海清帝这一番动作乃是肇王入主东宫的先兆。更有朝臣开始公然向顾国丈靠拢。 同年十一月初三,永禄侯府,顾炎六十六寿辰,大宴宾客。 这日天气甚好,惠风和畅,冬阳融融。侯府侧门前早搭起了大戏棚,鼓乐声喧。 从天明到日落时分,戏班子在戏台上不停上演戏曲,引得京城百姓纷至沓来,人潮拥挤,争相一睹侯府寿宴盛况。 侯府内外张灯结彩,上百侍从,出入府门,引领贺寿官员,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恭贺声此起彼伏,万千珍宝出入侯府,伴着锣鼓笙箫、歌舞升平,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乃至侯府所置酒席座无虚席,另有不少官员只能站立相贺,顾家风光一时在海天登峰造极,便连邹家亦不能望其项背。 然而,便在十天后,吏部右侍郎蓝明远,左侍郎程渊斌联合参奏顾炎徇私枉法,参与科考舞弊案。以其利用皇帝的宠信,贪财纳贿,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打击异己,霍乱朝政等多项罪名将其弹劾。 同日,工部尚书马宇恭,豫州巡抚程渊联名参奏顾炎因自己祖产在河道以北,受黄河冲击严重,徇私枉法,干涉河工修建,使河工北岸加固,南岸则偷工减料终成大患,泗州水灾其罪首当其冲。 两方皆拿出了确凿人证、物证,一时间满朝哗然,海清帝震怒当即将顾炎革职查办,押送雁落牢待审。 翌日,海清帝宣旨。 “科考案,水患案,令翰王归海莫烬主审,慕王归海莫湛从审,三司协助。查明立判,不得徇私,钦此。” 肇王归海莫啸当日便以避嫌为由,提交辞呈,暂从都察院退隐。 从朝上接下明黄绸旨的第二天,归海莫烬便向海清帝递奏了三司官员名单,当即被海清帝批准录用,名单一经公布,本已震动的朝野立时又哗然一片。 翰王向来铁面无情,谁的面子到他那里都是冷面一张,朝廷上也没有人敢向其讨情面。慕王那更不必多说,邹家顾家相争岂止一日? 这两人为主审和从审本就使得顾国公在此案中脱罪的可能性十分渺茫,而归海莫烬宣布的这份协审官员的名单,更是彻底将顾国公打入了无底炼狱。 虽然朝中官员有的观望、有的偏倒、有的首鼠两端,但能跻身于庙堂之上多少也有几分聪明。被翰王选中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主儿,众人可是心知肚明。那可皆是些清流之辈!哪个不是声蜚朝野,清誉极高,但这些人也同样都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人。 顾国公此番在劫难逃,几乎立即成为朝中共识。热闹一时的侯府,顿时冷清一片,再没有了十日前的盛况。便连街头百姓都在戏言世事多变,朝廷风云只怕比小孩儿脸更让人难以扑捉,说翻脸便翻脸。 对于这些,觅尘虽是不刻意去听,可多多少少却也传到了耳中。从归海莫烬更见忙碌的那一日,她便心知顾炎这次怕是在劫难逃,唯一的悬念便是海清帝会不会念在他一生忠国,又念在皇后和归海莫啸的面儿上能饶其一死。 顾炎说起来,觅尘在戴相府却也见过一面,看上去是个很慈祥和善的老人,想到其一世荣光,最后却落得人人相避的结果,觅尘不免唏嘘。 再想到归海莫啸,想到自己在此案中也曾多有推波助澜,当时提出水灾另有蹊跷的便也是自己,一时间心中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归海莫烬许是也知道她心头所想,便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案情,只每日不论忙到多晚都会前往清萍居入眠。 每日竟果真如所说一般,巳时末准时到慕王府接她。有时实在忙得脱不了身,便也会令苍亦前往。好在,归海莫湛乃是案件从审,归海莫烬这些时日出入慕王府本就频繁,倒也未曾引人侧目。 这般,转眼已是年关临近,而案情也到了收尾阶段,一时间雒阳百姓皆等待着又一个世家大族的没落。泗州百姓更是睁着雪亮的眼眸,瞪向了都察院,只待将顾国公重判,以慰亲人英灵。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九章 不平 随着年关到来,天气也有逐渐回暖的趋势,轻寒料峭,暖绿春红还抑在将融未融的积雪之下,而迎面的风已经不再那么刺骨逼人了。 觅尘和清沫说笑着自笑雪院出来,正见几棵苍松迎立院角,合抱粗细,去了雪色,尤显苍翠欲滴,巍巍盖盖掩着小院一角,几只雀鸟翻飞扑鸣,叫声清脆更衬的四方清寂。 眼见松枝间已挂上了红灯笼,觅尘诧异扭头:“这才没过年呢,你们府上倒是喜庆。” 清沫笑着也望向那盏盏红灯:“这不是府上有喜事嘛,眼见夫人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腿也慢慢好起来了,府上人高兴,就早早把灯笼挂上了。” 觅尘淡笑点头,面上亦有欣慰,想到柳雪笑日渐好转的腿,她亦心生欢喜。也不枉费这几个月来,日日往这府上走。 柳雪笑的预产期定在了暖春三月末,说起来,到时候觅尘也算是对剖腹产颇有经验了。因为这几个月来,她陆陆续续也做了五个剖腹产,而且难得的是异常顺利,均是母子平安。 现在慈母心已经没有了前几个月的萧索,不再受人指点,不少开明的百姓,听到慈母心剖腹产救了人,已经慢慢在认可慈母心,那些得益的百姓更是敲锣打鼓为慈母心宣传。 慈母心现在的生意虽算不上好,可也算是初初上了轨道。这倒要谢谢柳雪笑呢,要不是百姓听说连慕王府的侧妃都到慈母心求医,药馆也不会这么快得到百姓认可。 当然,每次觅尘前往做剖腹产都是扮成女子,令慈母心的姑娘们在一旁认真观察。五次下来,倒已有两个胆大心细的姑娘能够自行手术了,这也让觅尘松了口气。 想来用不了多久,她这个慈母心少东家便能脱离那些鄙夷追随的目光了。 觅尘想着这些,面上已是不觉露出了笑意,却是清沫笑着打断她的思绪。 “郡主可是想翰王爷了?瞧这笑的。” 觅尘回过神来,瞪她一眼,扭头间却见归海莫湛脚步匆匆自不远的抄手游廊转过来。 显然他也看到了她,目光暖暖瞬间笼了觅尘一身。 觅尘眼见他抬步走来,雪白的狐毛围领迎着阳光将他整个面容衬得润雅如玉,越发清雅不可直视,一晃便到了眼前。 “要回去了?”归海莫湛淡笑,望向觅尘的眸中宛若湖水清波,荡漾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觅尘但见他那双向来湛然如晴空的眼眸中此刻隐隐尽是红丝,似是彻夜未眠,多有疲累,不免面有怜惜。想到归海莫烬近日来的操劳,再想到吏部临近年关还要进行所有官员的年审,怕是他只会比莫烬更忙。 “清沫先回去吧,我送郡主出去。” 觅尘思虑间,归海莫湛已经从清沫挥手,清沫躬身应是,缓步而去。 觅尘笑着迈步:“柳姐姐预产期在三月二十左右,你可要提早将事情忙完,也好多陪陪她。” 归海莫湛微微一怔,旋即答应。 “恩,我知道了。” 两人迈出数步,归海莫湛凝望觅尘,目光清涧如水:“那些小画,谢谢你。” 觅尘自那日去过他书房,心念他辛苦,后来又看归海莫烬夜以继日地忙碌,便动了心思。 闲来无事,就会画些有趣的连环画,多是根据现代时候看的《猫和老鼠》,《倒霉熊》之类的故事,画的连环画便是讲述那样的一个个小故事。 每次都画上两份,一份给莫烬,一份则是送来了慕王府。 归海莫烬的自是觅尘亲自跑到他的书房,偷偷夹在他的公文中,却也每每让他开怀畅笑,而归海莫湛的则是交给了柳雪笑。 听他道谢,觅尘不甚在意地一笑:“就当我为百姓谢谢你这个劳心劳力的王爷了。” 归海莫湛浅笑不语,两人静静穿过一处廊道,迎面梅花拥屋,梅香阵阵,不觉间两人已是放慢了脚步。 踩在片片落红上,觅尘只觉心静若水,唇角也扬起了清浅的弧度。 归海莫湛低头望着她,片刻沉吟一声,止住了脚步。 “尘儿。” 觅尘听他声音微沉,带着低哑的颤音,心中漏跳一拍,抬头望他,却见他蹙着眉头,眸中峻傲沉而不露。唇角微微抿起,显得面容棱角微锐,显是有话要说。 觅尘不免敛了神情,双眸认真定定望向归海莫湛。却见他忽而错开了目光,觅尘心生诧异,望了他片刻,却见他眉宇蹙得更紧。待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之际,却听他轻声道。 “我……年后便要大婚了。” 觅尘一愣,见归海莫湛定定望着自己,像是要从她的面上探求什么,而在他这般的目光下,在他隐有希冀的面容下,她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想到他如今已是年纪不小,正待说句恭喜,归海莫湛却突然移开了目光,长声一叹。 “走吧,我送你出去。” 觅尘见他面有涩然,不免心生愧疚,那句恭喜便再也脱口不出,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向府门走,已是再无心情观赏景致。 他娶邹月叶是必然的,且不说两人自小便有婚约,单是如今朝廷之势,怕是也容不得归海莫湛不娶。 古代的女子如被退婚,那意味着什么,觅尘这些年在这古代看的见的却也不少。且不说别人,单是自己,那次宫宴上归海莫烬隐有拒婚的意思,京城便疯言疯语传了多日。她虽是没往心里去,可却难免不悦。 且不说归海莫湛愿不愿意娶邹月叶,就是他的母亲和舅舅就不会容他娶别人。更可况他和邹苑曦又是生死之交,对邹月叶就更是半点也伤害不得。 两人间的沉默让觅尘一阵胸闷,微微咬唇,抬头一笑:“邹姑娘……在咸阳的时候我们一起救治伤兵,她……很好。到时候尘儿还要来讨杯喜酒呢。” 归海莫湛淡然一笑,微微点头。阳光碎落在他眉心,却掩不住那一抹轻痕。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府门,归海莫湛眼见马车在望,停下脚步望向觅尘。 觅尘回头对他一笑:“临近年关,吏部最忙,你注意休息,别太操劳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主人这般折腾。” 归海莫湛脸上慢慢浮现他一如往常清湛的笑容,点头答应。 “好。” 觅尘转身只觉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到车帘放下,她轻轻靠向软榻,抚上额际,那种无力感便排山倒海般再次向她压来。 歉疚,心疼,面对他的不知所措,似乎如今见到他再难回到以前的轻松自如,再难望着他满是清湛的眼眸。原来被人爱着,却又无力回应,竟是这般的让人撕心裂肺。 这日早晨,天空中便已云层厚重,待觅尘从慕王府出来,伴着一阵阵冷风,竟是下起了极大的雨夹雪。 觅尘最讨厌的便是雨夹雪,总弄得到处都是泥泞,毁了雪的洁净不说,天也会变得异常寒冷。 她蹙眉登上马车,吩咐一声便窝入了软榻。眼见再有两日便是年三十,见路上冷冷清清,不免暗道真是天公不美。 百姓们显也不喜这种鬼天气,路上都没几个行人,马车飞快滚动。觅尘挑帘望向外面,冷情的街道上,却已是红灯高挂,红绸飞扬,已有过年气氛。 春节临近,皇宫中祭祀庆典一个挨着一个,这几日归海莫烬总是深夜才归。觅尘也不急着回去,眼见马车转弯,便轻掀车帘吩咐前往慈母心,复又依着车窗打量着街头景象。 慈母心的姑娘们都是从泗州一带征来的,如今过年,连个去处都没有,觅尘虽是已做了安排,但她们背井离乡的,觅尘自是放心不下。 车驾滚滚,没一会便临近药馆,可就在此时,车身突然一晃,觅尘不妨,禁不住身体向车壁撞去,抬手撑住软椅,这才没有撞到。却听外面驾车的孙田急声问着。 “夫人,您没事吧?” 觅尘挥开车帘,对他点头,询问着:“怎么了?” “车轮卡沟里了,夫人等等,我看看。”孙田说着便跳下了马车。 觅尘见他力运双臂去拉那车轮,车轮竟是丝毫不动,忙撑了伞从车中下来。 “怎么卡得这么紧。” “夫人先去那边檐下等等,我再试试看。” 觅尘在屋檐下站定,见孙田扎了个马步,双手握住车轴,劲喝一声,马车被抬起数寸,但马上又滑落回沟中。 觅尘眼见雨雪还在不停地下,孙田浑身已是湿透,正欲唤了他,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扭头去看,正见一行人溅雪飞驰而来。 那打头之人,蓑衣下火红的披风在雪雾中飞扬,尤其惹眼。觅尘凝神一看,却是微微一惊,竟是归海莫啸。两人自从在南方一别之后,便再未私下见过,如今在此遇到他,觅尘竟莫名生出一股紧张来。 恰在此时他也望了过来,忽然眉眼一吊,似有妖媚的光泽刹那间从黑暗中迸射,明耀刺眼。 觅尘心知他认出了自己,便回他淡淡一笑。转瞬间归海莫啸已是到了近前,勒马街中,问着孙田,目光却直直盯向觅尘。 “怎么回事?” “车轮卡进沟里了。”孙田蹙眉道。 归海莫啸这才收了视线,撇了眼车轮,翻身下马,一抖蓑衣扔在马上,挥了挥手便向觅尘走来。 跟随的人已经纷纷下马,帮着孙田搬那马车。 归海莫啸似是瞬间便到了觅尘面前,暗光异亮的眼眸一扬。 “这张脸真丑。” 温热的呼吸几近眼前,觅尘羽睫轻扬,不露声色的缓退了一步,轻笑道:“我觉得挺好啊。” “他便是这般待你的?大冷天让你独自出门,只给一个车夫,啧啧,本王倒不知几时四哥这般清苦低调了。” 觅尘听他话带讥讽,抬头望他,却见他一双魅异的狭眸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竟是饱含侵略性,几乎要将她吞噬。而他的话……这是在生气?为她鸣不平? 觅尘竟莫名一阵心乱,忙笑道:“是我自己不愿那么多人跟着,你这是要去哪里?” 归海莫啸冷哼一声,勾唇一笑,探身觅尘:“你倒是会为他辩解,他要是真疼你,就不该将你藏着掖着。这张面皮整日贴在脸上,很不舒服吧?恩?” 归海莫啸说着伸出手来,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觅尘脸颊。 他的脸几乎紧贴在她面上,觅尘只觉他深眸中翻涌着灼热的浪潮,唇边的笑意更是衬得那张完美的脸有种勾魂夺魄的美。面前的男人太过危险,一时间觅尘竟呆愣僵立,不能反应。 归海莫啸的手带着寒冷触上面颊,她这才轻轻一抖,退了一步,面容微冷。 “我说了,我觉得这样挺好,不劳肇王记挂。” “哦?挺好?我倒不知尘儿也像那些女子一样,会被男人骗的团团转。”归海莫啸妖魅而邪气十足的眼睛瞬间眯起,面色沉沉,深掩浓郁。 觅尘只觉在他这般的目光下浑身难受,淡眉微扬,冷声道。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而且我们夫妻的事也担不起肇王如此费心。” 恰在此时马儿的嘶鸣声传来,正是那车轮已从沟中拔出,觅尘举步便欲向路中走。 “今日谢谢王爷,尘儿告辞。” 归海莫啸却是清锐眸子一扬,伸手便拉住了她的臂弯,铁臂一紧,觅尘瞬间便被他带入了怀中。觅尘惊呼一声,然而那声音却随即被没入了漫天挥舞的雨雪中。 她抬头正迎上归海莫啸微红的双眸,心一惊,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此时站在路中的孙田也察觉了这边情景,抬步便要过来,却是归海莫啸的人将他围了个严实。他眼见觅尘并未动作,便握拳立在了原地,只待觅尘呼唤便是飞身而上。 檐下,归海莫啸却是忽而一笑:“尘儿恼了吗?我不想怎样,只是告诉尘儿,倘若是我,便不会这般对你。尘儿说他这是保护你,在本王看来,怕是他还不够爱你吧。若不然,他手掌兵权,翻手之间岂会怕了父皇?纵使为了尘儿,担上骂名又能如何?” 觅尘大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混说什么!我要走了,你放手。” “我混说吗?我若是他,便是逼宫谋逆,也不会这般委屈了你。”归海莫啸压低身体,低声在觅尘耳边喃喃。 他的话语宛若情人间的呢喃,觅尘浑身一僵,惊地脑中一空。又有什么火光电闪般跃入脑中,她瞪眸望向归海莫啸,眉眼间竟是探究,话语间却是多了丝慌乱和紧张。 “你不会……你莫要胡来,顾国公他……他罪有应得,再说也许皇上会看在他年迈的份上,免他一死,你……” 归海莫啸却是一笑,眸中闪过晶亮:“尘儿这是在担心我?” 觅尘微微侧头,蹙眉道:“我担心你又怎样,不担心又如何。只是你若真乱来,是不可能成功的。就算侥幸得了那位置,这世人又该怎么看你。” 归海莫啸却是哈哈一笑:“尘儿多虑了,本王可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说。不过尘儿似是对我外公颇有忌恨?” 觅尘见他这般回头定定看他,却见他眸光平静,神色安宁,心道归海莫啸本非鲁莽之人,想来是自己多想了。 她轻舒了一口气,冷冷道:“若不是他,云诺便不会出事,泗州也不会成了人间炼狱。” 归海莫啸望着她清冷的面容,神情上有种异样的东西如轻羽点水般一闪而过,随即薄唇微抿松开了觅尘。 伸手扯下火红的大麾,手腕一扬便披在了觅尘肩头,人却也就势往前一倾,低声在她耳边道:“本王还是喜欢尘儿本来的那张脸。” 他说罢,勾唇退开,蹙眉道:“快回去吧,浑身都凉了,别伤着了倒来怨怪本王。” 觅尘见他眸中隐有关切,紧了紧他披在肩头的大麾,点头便欲转身。随即却又脚步一顿,回头望他。 “你自己多保重,且莫乱来。” 见归海莫湛勾唇而笑,她睫羽轻闪,转身跨入了雨雪中。 归海莫湛眼见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微微侧身,任由侍卫给他披上蓑衣。翻身上马,却是转头沿着来路策马。 “王爷,不去雁落牢了吗?”侍卫诧异而问。 “回府。”归海莫啸冷冷撇他一眼,扬鞭已经飞冲而出,面容却越发冷峻。 身后马蹄骤响,踏破了雨雪四溅,没一会便消失在了街头。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章 母子 归海莫啸策马回到肇王府,却见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府门中,他目光凝滞在车侧雕刻的大内字图上,微微挑起了长眉。 翻身下马,踏入府门,早已有侍从迎了上来,给他去掉蓑衣,拍掉身上落雪,更有婢女撑起了伞盖。 “王爷,是交兰宫的富公公来了,正在暖阁等着王爷呢。”肇王府的管家一面用扫尘给归海莫啸拍打着衣领上的雪,一面躬身道。 归海莫啸轻点头,眉头微蹙,抬头拂开他拍打的手臂,跨步便向府中走去。婢女赶忙跟上,给他撑起伞盖。 归海莫啸到了暖阁,眼见那富公公正来回地踱着步子,却是舒展了眉宇:“公公怎么到本王这里来了,真是稀客。” 富公公忙笑着上前请安,眼见归海莫啸在首位落座,婢女奉上香茗,他呷了两口茶,这才慢悠悠地看向自己。富公公忙躬身笑道。 “王爷说笑了,是皇后娘娘吩咐奴才来请王爷到交兰宫一趟。” 归海莫啸不置可否地抬眸,盯着富公公半响才忽而一笑:“哦?可是本王今日怕是没时间呢。” 富公公笑容微僵,呆立片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爬到归海莫啸近前,哀声道:“王爷,您就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娘娘这些时日消瘦了不少,为老国公的事担惊受怕,风寒也不见好,如今又连日哭泣,已经多日不曾安眠了,奴才求您了。” 归海莫啸面容微冷,霍然起身:“你们这些奴才是做什么吃的!怎么伺候主子的!这风寒已经多日了,怎么还不见好!有病就该去找太医,跑到本王府上哭什么哭。没得惹人心烦!” “王爷,皇后娘娘是心病,太医说娘娘忧思过重,要放宽心这病才能好。如今皇上已经两个多月不曾去过娘娘宫里了,娘娘整日惦念王爷和老国公,昨儿一变天,这病就越发沉了。老奴求王爷了,您就去看看娘娘,安慰娘娘几句让她宽宽心吧,娘娘再这样下去奴才恐……恐主子身子吃不消,熬不住了啊。” “混账,这种话是你当奴才的能说的吗!”归海莫啸一脚踢上富公公,面容越发阴霾。 狠狠一挥衣袖,迈步便向门外走:“狗奴才,还不快些。” 富公公眼见归海莫啸向院门走去,这才惊醒过来,忙抹了眼泪,爬起来快步跟上。心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免不了眼眶发热。 自打王爷知道多年前六皇子的事以后,便跟娘娘生疏了,已经一年多不曾给娘娘好脸色看了。娘娘心中悲苦,他这个做奴才的看在眼中,急在心头,可王爷又是个倔脾气,是个劝不得的主儿。如今他见王爷终于答应到宫里看娘娘,自是高兴。 归海莫啸进了交兰殿迎面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他紧蹙了眉宇,大步迈入内殿。只见顾皇后靠在软榻上,面容惨白,紧闭的眼眸轻轻颤抖着,掩不住黛眉紧蹙,华灯照在她面上,眼角的轻纹清晰可见。 他脚步一顿,只觉母妃似是苍老的不少,心中不免一痛,慢步走至榻前,轻轻将她滑落胸前的锦被往上提了提。 顾皇后却轻轻一动,睁开了眼睛,归海莫啸动作一僵,身体一动便要起身。 顾皇后却似生怕他会走掉一般,猛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兀自滴落一串眼泪。 她的眼泪便滴在归海莫啸手背上,归海莫啸本欲抽回的手便再也没有力气动作。只能僵直着身体,弯着腰任由顾皇后拉着。 顾皇后半响才收住了眼泪,用手帕拭了脸,笑着望向归海莫啸。 “啸儿,你总算肯来看望母后了,母后都怕……怕再也等不到你原谅母后。” “我来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你。”归海莫啸冷声道。 “母后知道,隽儿……他是母后的心头肉啊,母后这么些年何尝不是悔不当初。可当年母后万万没有想到那萧皇后会歹毒……”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们这些女人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得到了什么?六哥死了,如今你总算是当了皇后,可是父皇可曾一日将你放在心上。”归海莫啸冷哼一声,甩开顾皇后的手,甩袖回身。 顾皇后低泣起身,手抬起却终又放下,半响一叹:“啸儿,这皇宫,你以为母后就喜爱?母后入宫时也是……也是单纯可爱,不识什么阴谋算计,可……罢了,母后知道你心有怨恨,忘不掉当年你哥哥惨死面前的情景。你把这恨都怨怪到母后身上,母后也无话可说。可你外公他……他最疼你,母后求求你,你救救他吧。要是连你都不保他,他就真没有活路了啊。” 归海莫啸听顾皇后哭声越来越哀戚,终是回过头来,拾起落于地上的丝帕递给她,叹息一声。 “不是我不肯救他,只是救不得啊。你只看我如今深受父皇宠爱,群臣拥戴,可是不管是顾家还是我归海莫啸如何权势滔天,这些还不都是父皇给的?母后您还没看出来吗?如今不给外公活路的是父皇,要审外公的也是父皇,是他要收回以前给予的!是顾家已经遭到了父皇的忌惮,他有心要办外公。当他决定派四哥主审,五哥从审时,心中对外公就已经有了决断。如果我从中掣肘,只会更加惹怒父皇,也许现在父皇还有心放外公一条命,若我全力保外公,只会令外公被判得更重。”归海莫啸口角噙着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冷的讽意,字字如刀。 顾皇后面容更加惨白倒在软榻上,只觉一漫冰雪落了周身,她兀自喘息半响,这才颤声道:“难道就毫无办法了?” 归海莫啸冷声一笑:“办法?办法就是顺从父皇,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这样才能熄他的怒火。我已经吩咐了都察院,全力配合四哥五哥查案,要什么给什么,谁都不准从中作梗。只愿这样能挽救外公一命。” “可我……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把你外公往死路上推呢。” “哼,母后在宫中这些年还不够了解父皇吗?他这与其说是在对付外公,却不如说是在对付我。我有时候都怀疑,父皇封你为皇后,封外公为世袭侯爷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归海莫啸长眉高扬,面色沉沉,握拳冷笑:“这便是皇室,父亲不是父亲,兄弟不是兄弟。偏却每日装成一团和乐的模样,真真可笑。” 他望向顾皇后,半响才又道:“你好好保重身体,如今春节在即,朝上朝下忙着要祭天、祭祖的仪式。衙署休假,起码这一个月内外公不会出事。父皇……你也甭惦念他会来这交兰宫,即便是他来了,外公的事你也休提,或可保他一命。我走了。” 归海莫啸说罢便大步出了交兰殿,徒留空荡的宫殿中顾皇后兀自垂泪低泣。 暖风熏醉,过了元宵佳节没几日,街头已是染上了春菲,翠柳细叶初展,静静在洛河水面上照出一弯纤细的倒影,微随了风一晃,荡起几丝涟漪。 鸟儿枝头欢叫,已是冬去迎来了又一年的新春。 年前的顾国公案也在此时终于最后定案审结,顾国公顾炎及其亲朋主犯共二十六人,被贬为平民,流放岭南,家产悉数被抄没,男丁发配,女眷没官。 一时间京中四处可见抄家的官兵,哭喊声冲天。顾炎虽是捡了一条命,但是却失去了一生的名誉和地位,想来这对于这位一生都处在高位的老人来说,怕是比要了他的命更令他痛苦。 然而这些已经没有人再关注了,对于百姓,他们怕是也只会谈论几日从顾家抄没出的珍宝,过几年想来连顾炎此人的名字也已淡忘。而朝堂官员们兴许会唏嘘几日,可他们更愿意关注的怕是顾家一倒,谁会成为新的朝廷权贵。 无疑,慕王的风头一时高涨,然而在此案中,更让百官注意到的更有翰王归海莫烬。 这个冷面王爷在处理案件中展现了他少为人知的行事风格,沉稳而果决,坚守而灵活,一桩大案被办得甚为干净漂亮,赢得了众口称赞。 本来百官印象中这位王爷铁血冷情,不讲情面,顾家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深恐翰王会搅起朝廷的轩然大波。然而百官却发现,他在处理顾国公一案中,能按照轻重量情处理,能恰到好处的出现一些偏差,变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圆滑和持重,既把持了大局,又没有引发更大的风波。 海清帝也对翰王赞许有佳,百官在攀仰邹家势兴的同时,也隐隐感受到了朝廷之中,已经有另一股势力开始缓缓升起,并如一轮旭日,隐有升空普照之势。 朝中的形势致使归海莫烬变得比年前更加忙碌,好在觅尘近日也有忙不完的事情。慕王府自是日日都要过去的,除此之外慈母心也越来越忙,水玉轩更是忙着在各大城市开分店。 觅尘每日单是这些事情就忙得睡不了饱觉,另外她还在秘密忙碌着另一件通天的“神事”。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一章 流星 春夜微风中还有着丝丝寒意,空气中却有花香浮动,夜色迷蒙,春风慢慢潜动着浮云靠向皎月,薄云如软雾轻游,似细浪慢涌,悄悄追随着皎月的足迹。 子时的洛河沉浸在夜色中,落蕴潭上却是人声鼎沸,灯火通亮,数十只画舫散于江中,灯光虹影融为一色,远远望去,宛若海市蜃楼,星点无数,繁华荣景,一径喧嚣。 一艘极为精美的画舫停在江岸上,和那一方喧哗不远不近的隔开,雕栏画窗,彩帷碧帘,富丽气派,一看便不是常人能有,引得岸边游人不断侧目。 谁不知道这洛蕴潭乃是京都著名的风月场,几时这里竟也停靠私人画舫了? 归海莫烬坐在船舱软垫上,望着一旁依着窗户向外张望的觅尘轻浅而笑,笑容却有几分清苦。 “尘儿,你说的要紧事就是来此处欣赏夜景?” 觅尘回头,挑眉横目道:“怎么?不行吗?你都好久没有好好陪过我了,难道我还没蓝明远他们有魅力?” 归海莫烬微微一怔,随即却是爽然一笑,一把将她扯入怀中:“甚少见我的尘儿如此娇蛮,不过,本王却喜欢。今日只陪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好?” 觅尘扬眉而笑:“这还差不多。” 将整个身子陷入他的怀中,觅尘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只觉天地一静。 这些时日归海莫烬太忙了,自顾国公一案后,朝臣拥戴,海清帝也更加倚重他。而他,对于日盛的隆宠却是不骄不躁,只在政务?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9部分阅读 务上愈发用心,书房的灯光常是通宵明亮。 由于觅尘也忙,两人竟是已有多日不曾这么静静地呆着了。一时间微风拂面,两人竟皆无说话的意思,只用力感受着彼此的气息。 归海莫烬将头轻抵上觅尘柔软的发顶,心中涌上歉疚,最近他确实有些疏忽了她,便为了此刻她的恬静笑容,纵使让蓝明远他们等到天亮又如何。 感受到怀中觅尘轻轻动了下,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在了自己腿上,归海莫烬低头:“赏风景怎么偏偏找这处,不远处便是洛蕴潭,没的污了眼。” 觅尘却是一笑:“风月场不是你们男人最爱来的地方吗?怎么?翰王爷却不喜欢?” 她见归海莫烬挑眉瞪向自己,撇撇嘴又道:“本来看风景选山顶最好不过了,可山顶没有人,这里热闹、人多,有热闹看,只能在这里了。” 见归海莫烬不甚明白的微微蹙眉,觅尘嘟嘟嘴:“都听不懂我说话了,真是让人伤心。” 归海莫烬正欲开口,却是觅尘一跃而起,拉着他的手便向舱外跑。见觅尘抬着头,盯着天空双眸一眨不眨,唇角笑意嫣然,归海莫烬却是越发迷惑。 “看,又一颗流星!”突然觅尘惊呼着伸手指向天边。 归海莫烬昂头,正看到一颗流星从天幕滑过,带着一道长痕,消失在天际。他轻笑回头,宠溺地望向觅尘,口中却好笑道。 “大惊小怪。” 觅尘瞪他一眼:“是你不知天机。这一两颗流星自是不算什么,不过再等一个时辰,你便不会这般说了。” 她说罢灿烂而笑,望向星空眉眼弯弯:“看来我没有算错日子呢。” “什么日子?”归海莫烬探究望向觅尘。 她却只回头神秘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便吩咐下人在甲板上置起软椅。 朗星悬缀在茫茫夜空,散逸出金灿灿的光亮,与皎洁月光相映,一同照亮了骤黑漫夜,把阴沉凄凉齐赶向九霄云外。天幕中不断有流星滑过,一颗,两颗,三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终于连江岸上的行人也发现了异常,纷纷驻足仰望星空,不时有兴奋的喝声传来。不远处的画舫上众人也从舱中而出,甲板上站满了人,皆是仰头望着天幕。 觅尘扭头得意的望了眼归海莫烬,见他一脸惊异,不觉笑得更加开环。 “怎么样?这下您也大惊小怪了吧?呀,这次是真来了,流星雨,好多啊!快看,那颗流星好亮,划过整个天幕了呢。” 归海莫烬眼见觅尘兴奋地整张小脸都似在放出光芒,深深望她一眼,这才仰头。 远远望去,星光坠落,在天幕画下美丽的弧线,又似月儿、星儿坠入江心,浮光耀金,光海无边,星斗奔腾。 “烬,这个是狮子座流星雨,真没想到这次的流星雨竟会这么壮观,怕是几百年中最为壮观的一次了呢。你快看啊。” 只见天幕间,鳞斑耀目,金火漫天,如锦遮天,如浪涌潮。漫天流星似瀑开花,若雪纷飞。 形体不一,琼光迥异,有炽光泛着极白的,有莹黄透着金亮的,有镶着黯淡的,有镀着茫然的。 有小巧玲珑的,有轻盈似蛇的,有幽若灵蚯的,有寒如冰柱的。万千流星,叱咤纵横,交辉融煌,汇成光网。若天马行空,尤艳鹊展翼,似金狮啸吼,如仙人吟诗。 此时,这里成了和、光的海洋,美的世界。立足甲板,湖面上映照出天幕,天光交接,美的令人心惊。觅尘兴奋地拉着归海莫烬不断欢悦而跳,不停大叫,笑声清脆。 归海莫烬虽是不似她那般外露,可却也难得的满面笑容,跟她一起沉浸在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中。 遍天礼花飞逸,画舫上,江岸上的人们也是挥手摇指,赞美声,崇仰声,呼唤声,呵叱声,彼伏不断。 人们陶醉在流星雨中,深情的呐喊着,就在觅尘硬拉着归海莫烬陪自己低头许愿时却有一颗略显诡异的流星,从天而降。 那流星带起巨大的火光,几乎映亮了整个天幕,迅速落下向离江岸不远的东南面砸去。 归海莫烬睁开眼正看到这一幕,他双眸瞬间锐利,拉紧了觅尘的手,将她整个身体带入怀中,紧紧抱住。面色微变间却见那巨大的光球砸落在漆黑的江岸东侧,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响轰然而起。 是星星砸到了江岸民居!归海莫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百姓也俱在震惊之中,面色各异,顿时江边鸦雀无声,只有方才被流星砸中的那一方天幕缓缓升起了火光。 觅尘挣扎了两下,归海莫烬护的极紧,她竟是没有挣开。待此刻归海莫烬松开双臂,她从他怀中抬起头,却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百姓们,画舫上的人正惊呼着,纷纷涌向那火光冲天的地方,此刻天上就是再美,怕是也再吸引不了人们了,天上的星星就是再美那也没地上的稀奇不是! 觅尘嘟嘟嘴,嗔怪地瞪向归海莫烬,闷声道。 “都怪你,害的我什么都没看到!真倒霉,崔刚怎么这么会挑时候,早不放晚不放,偏偏我许愿的时候来捣乱。” 归海莫烬一愣,随即却又双眸微眯,凑近觅尘:“怎么回事?” 觅尘却是眨巴了几下眼睛,甜甜一笑:“你也看到了天上掉了块星星下来呢,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归海莫烬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觅尘,满脸探究,满目狐疑。 尘儿从来不是胡闹的女子,今日分明知晓他还有大量公文要批,另外还要和蓝明远他们议事,可她还是软磨硬拉将他带到了这里。他就觉得她有目的,不像她说的那般只是想他好好陪陪她,现在看来,他的小娘子瞒着他做了不少事情呢。 觅尘被他盯得害怕,神秘一笑:“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啊。” 说着她指向百姓蜂拥而去的方向,归海莫烬确实好奇,便也不再多言,抱起她身体便飞纵而去,在船头上一点,两人便轻飘飘滑过江岸,落在了岸边。 好在此刻百姓目光全在它处,无人留意他们。两人跟着人群直至到了那起火之处,却见百姓早就堵住了路,远远的只能依稀看到那着火的是一处民宅。 “真是星星砸那里了!我看的真真的。” “我也看见了,那是谁家啊?这么大的火,原来天上的星星还会冒火啊!” “当然会冒火了,不然怎会一闪一闪的。” “怎么就挤不过去呢,前面的人动动啊,我要看星星!” 觅尘听着四周杂乱的喧嚣声,不免觉得一阵好笑。归海莫烬低头,正见她笑得似只偷腥的猫,心中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却在此时一个精瘦的男子,一蹦一跳的挤到了觅尘身旁,觅尘见他急得一头大汗,拼命往里面钻。奈何人群层层叠叠根本就过不去,男子急得满头大汗,眼中竟蕴起了眼泪。 觅尘心中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笑着道:“你就那么想进去?” 男子瞪她一眼,想是嫌她妨碍了自己的时间,恶声道:“你难道不想看星星?那还挤在这里干什么!” 觅尘眼见归海莫烬蹙眉,轻捏他一下,微微凑近那男子低语几句,却见那男子眼眸一亮,感激地望了眼觅尘。 接着他扯着喉咙喊了起来:“快让让,快让让,那是我家,我有钥匙啊!我家着火了!快让我过去救火啊!” 顿时人群便起了涌动,人们纷纷回头,慢慢让出了一条道路,男子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微微低头一溜烟窜入了那人缝之中,一面更加大声地嚷嚷着。 所过之处,人们纷纷让道,没一会便没有了男子的身影。 归海莫烬笑着摇头,轻点觅尘的额际,满脸宠溺。 就在这时崔刚不知从什么地方挤了过来,满脸兴奋大声喝着:“夫人简直就是神人,是仙人下凡。” 第六卷 尘埃落定第三十二章 战事 眼见四周皆是人潮,根本就无从靠近那起火的院子,归海莫烬大致已经猜到觅尘所做何事,正欲带她离开,却见崔刚满脸兴奋从东面人群中闪了过来。 “夫人简直就是神人,是仙人下凡。” 觅尘忙碌了近一个月,那类似流星般,能从空工飞降而下的大火球烟炮她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不断改进,最后效果自己竟没能看到。 想到崔刚专挑自己许愿的时候燃放,觅尘不免心中有气,如今见他满面笑容而来,嗔怒地瞪他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崔刚不明所以,愣在当场,归海莫烬想起方才的情景,若不是他紧紧将尘儿护在怀中,她也不会错过那一幕,如今见她迁怒崔刚不免好笑。 他拉了觅尘的手便向人群外挤,出了人群登上马车,归海莫烬将觅尘紧紧揽入怀中,笑望她。 “这就是你说的天降神谕?” 觅尘挑眸点头:“我这点小伎俩岂能瞒过翰王爷。您老真聪明,这就是我说的天降神谕,明日且看效果如何。” 归海莫烬轻弹她额头笑道:“怎么瞒不过,方才可不把我好吓,以为真掉下颗星星。” 觅尘想起他方才紧紧护着自己,怎么挣都挣不开,不免又好气又好笑。 “本以为我的丈夫天塌下来都不会惊恐,原来掉颗星星都能被吓着呢。” 归海莫烬见她一脸狡黠,轻吻她晶亮的眼眸:“为夫还不知娘子乃通天神人,你怎么知道今日会有流星雨?” 觅尘将头靠上他宽阔的胸膛:“我通天啊。” 听归海莫烬轻笑,这才又道:“以前对天象感兴趣,研究过。其实流星雨也是有规律的,或数十年一个轮回,或数百年,我为了今日的通天,不知费了多少心神,翻了多少古书呢。倘若真有帮助,你可要好好犒赏我。” “这些日子天天不睡觉看星星就是为了这事?”归海莫烬面色微沉,挑眉道。 觅尘瞪眼诧异望他:“你知道啊?我都是看你睡的死沉才爬起来的,怪不得先前还跟我说会话才睡着,后来粘床便睡,我还道你批奏本累了,原来是为我行方便啊。既然知道为何不问我?” 归海莫烬浅笑:“你既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问。” 觅尘心生感动,见他目光柔和,不免醉在了他的双眸之中,连心都变得格外轻柔,就像这冬去春来的畅然,在他目光中留恋、欣悦。 归海莫烬将觅尘的手缠得更紧,唇角亦不断绽放出暖意来,心生喟叹,今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海天《海郕帝传》,卷五十八,第七章有录。 “永封四年二月四日夜,天降流星,繁若雨织,丑时,火球自天而降,声如巨雷,乃星石也,几如月,一震而坠,落于京都民许氏园中。百姓观者甚众,远近皆见,围观之,火光赫然照天,许氏民宅皆为所焚。 是时火息,视地中一窍丈如大,极深。下视之,星在其中,荧荧然,良久渐暗,尚热不可近。又久之,发其窍,深三尺余,乃得一巨石,犹热,其大如柱,一头微锐,重亦如之。观其侧面,乃有一十二字。 翰者乃大,帝星临世,福偌海天。 百姓纷纷传之,言天降神谕,翰王乃帝星临世,若悖天意,天必震怒。 朝堂惊之,海清帝召九卿以议,皆道天降神谕,福偌海天。自此翰王得百官拥戴,万民奉仰,更无人提及其乃异性之族,直至登基为帝。” 觅尘所料一点不差,翌日那块她费尽心机雕琢的紫石便被京光尹挖出,抬入皇宫,献给了海清帝。 于此同时,各种关于落星的留言也在海天越传越神,当然那落星上的神谕也随之广为传颂。 海清帝对此避重就轻,只言落星降世,福偌海天,乃是祥瑞之兆。 对此觅尘却是早有所料,这种神鬼之事,历来都是讳莫如深,海清帝纵使不信,怕也不敢轻待。 觅尘更不怕这般做会触犯到海清帝,一来朝臣皆道归海莫烬是异族皇子,身上流着异姓血脉,在朝他从来没有慕王和肇王受拥戴,就算有神谕降世,也还犯不着海清帝忌惮至深。 再来海清帝刚刚惩治了肇王,朝堂不易再起风波。纵使海清帝不信那神谕,也不敢对“帝星”如何,毕竟在百姓看来这事却是真的。 百官便更不必多说,听闻有不少官员当晚都看到了星石坠落,容不得他们不信。 再加上海清帝的话,皇帝既然说是祥瑞之兆,那便是在一方面认同了星石上的话。信不信不打紧,重要的是看皇帝认可了,朝臣不免暗暗猜测皇帝是不是有意要立储翰王,朝堂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再加之翰王确实功劳甚多,其刚刚处理的顾国公一案,百官又看到了他冷峻以外的众多面,一时间朝堂风起云涌,翰王之势渐渐壮大。 一晃便是十日,就在百姓还为落星一事传送纷纷时,一纸谍报六百里加急送入天都,震动了整个海天。 每年二月十四归海莫湛都要前往鹿鸣轩,和邹苑曦一起整理书斋,曝晒珍藏的古书。 觅尘心生好奇,为柳雪笑扎完针,便央了归海莫湛一道前往,一来是凑个热闹,再来也想选几本好书回来。 两人上了马车,待出了城已是正午时分,春阳静洒,隐在京郊绿荫下的流云亭越发显得景色清幽。 归海莫湛见觅尘趴在车窗望着那隐没在绿意下的琉璃瓦,眸中满是希翼,便唤车夫停了车。 吩咐下人摆了茶点在亭中,笑请觅尘进亭歇息,觅尘自是高兴,兴致极高。 这流云亭是进出京城南门必经之处,亭子一侧的茶寮传来的阵阵笑谈声,看着行人各具行态,轻呷春茶,不免觉得甚为惬意。 归海莫湛见她高兴,便也兀自品茶,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安宁和满足。 却在此时,震天的马蹄声响起,归海莫湛微微挑眉,心生诧异。此间乃是官道,又临近京都城门,一般行人在此是不敢嚣张的。 他微微侧身望向官道尽头,却见数匹骏马由南疾驰而来,归海莫湛眼光掠向众骑,眼角猛然一跳,腾地一声便站了起来。 觅尘虽是不解,但看到他神色也知出了大事,忙也站了起来,目光移动间那数匹骏马上的兵士马鞭不断抽打身下骏马,数骑如闪电般已从流云亭道旁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尘土。 “瞧这些官兵嚣张的,真是!天子脚下也敢这般。”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眼瞅着那可是通讯兵。” …… 似是响应茶寮中大汉的话,疾驰如风的兵士厉声随风传来。 “边关战报,十万火急,所有人等,速速闪开!速速闪开!” 觅尘一惊,蹙眉靠近归海莫湛,见他目光微沉,向来清朗如风的面上竟带着少有的凝重,眉宇更是清浅蹙起一道折痕。 “出了什么事?” 归海莫湛微微沉吟,这才回头望向觅尘,沉声道:“马首插着红色腾龙军旗,士兵头上军帽插素,这是大将阵亡,边关战事告急时才能使用的。海天南翼开战了,而且海天战事不利。只是……怎会如此突然。” 觅尘双眸瞪大,心下一惊,归海莫湛的语调语调带涩,眼神清烔。她很清楚他这话的意思,海天南翼开战,这次绝不是以前的小摩擦,小打小闹,是真打起来了! 她早知道海天南翼会有一场你死我亡的大战,因为历来只有三国鼎立,哪来两国并立?少了制衡,不可能稳定。 海天南翼并存十多年已属不易,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战争竟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是年前两国才签订了两年和平相处的国书吗?怎么会这样?” 归海莫湛蹙眉亦是不解,回头轻拍觅尘肩头:“鹿鸣轩是去不了了,我得马上进宫。尘儿也别乱跑,我让清言驾车送你回去。” 觅尘点头,两人一起出了亭子,归海莫湛接过马缰,翻身上马,马鞭骤扬,一人一骑向雒阳城飞冲而去。 觅尘也深有担忧,登上马车,急急令清言回城,入了城也不再回清萍居,而是直直入了翰王府。 她让李季前往打控消息,便自行在归海莫烬的书房等候。可直到月上夜空,仍不见他回来。 李季只说归海莫烬被皇上急召前往议事,宫中防备一下子森严不少,众人面色惶惶,却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觅尘越发不安,躺在床上许久都不曾入眠,干脆起身眼巴巴地等着,只觉这日的夜极为宁静,连远处传来的更梆声都清晰了许多。耳听更声再次传来,竟已是五更天。 等了一夜,归海莫烬竟是连着人传个口信回来都不曾。这越发让觅尘肯定南边出了大事,望着已见清亮的天光,她不免越发焦急。 春寒料峭,晨光初现,暮霭沉沉。 归海莫烬疾马而回,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侍卫,迅速往府中走去。身后的黑色大麾被他步履匆匆一带,越发高高扬起,满身凛然。 李季远远迎上,见归海莫烬一身铠甲,腰际佩剑轻敲甲衣,铮铮而响,不免脚步一顿,复又小跑迎上:“王爷这是要出征?夫人等了一夜正着急呢。” 归海莫烬点头,步履匆匆向挽晨居大步走去,一面吩咐李季:“辰时点将出征,该准备的不用本王再交待了吧?记得照顾好夫人。” 李季应是,赶忙往书房赶,他伺候归海莫烬多年,王爷出征带什么东西自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想到竟是赶的这般急,心头免不了担忧。 归海莫烬步履匆匆迈入挽晨居,觅尘正站在花树下仰望满枝清芳。 绯红细叶迎展,映着她素淡衣衫,微风一晃,花羽散落,荡着旋儿落在她扬起的发间,额际,她青素白的长裙下摆如同荷叶轻舞,划开一晕平静如玉。 归海莫烬脚步一顿,已经久久不能回神。 觅尘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回头,笑容却随着他的铠甲入目,凝滞在唇角。身子微微一颤,抚住了心口。 眼前的归海莫烬长剑悬佩,戎装束甲,金色的头盔在清光中闪动萧锐明光,整个人如同一柄剑,让她呼吸一窒。 归海莫烬见她笑容凝滞,心中歉疚,快步上前,却又停在一步开外,定睛望着她,一瞬不瞬。 觅尘眉宇深锁,亦定定看着他,原本积了满心的责怪,担忧皆停在嘴边。面对他那双隐隐尽是红丝,满是歉疚的双眸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顾无语,半响觅尘才轻轻一笑,上前将头慢慢靠在他轻寒的甲衣上。 “何时出发?” “马上。”归海莫烬揽住她,轻声道,似乎怕话语重了会吓到她一般。 可觅尘还是一惊,抬起头来:“竟这么急!” 归海莫烬微抿双唇:“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若不是柳姐姐生产在即,我真想和你一起去。” 觅尘双眸微红,只觉战事来的太过突然,容不得她细想,容不得她准备,他便要出征。而南翼又不同多年前的东越,不同北纥,南翼对海天虎视眈眈,是和海天有同等实力的大国啊。 归海莫烬轻抚她的脸颊,摩挲着:“说什么傻话,我是不会允你上战场的。只是我这一去,归期不定,你……” “我都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只是你这一去要多少年?三年?五年?我……我都能等,可我放心不下你啊,沙场残酷,你不在我身边,让我怎么安心!为什么会这么突然,不是年前已经达成和议,两国休战两年吗?再说两国开战这么大的事,不是儿戏,总是要有个理由的啊!” 归海莫烬轻声一叹,将觅尘拉入怀中用力抱住,下巴抵在她柔顺的发丝上。 “南翼唯一的皇子微服游玩到了弋阳,和官兵起了冲突,死在了海天。海天尚未弄清状况,南翼已是兵临城下,即刻攻城,竟连小皇子的尸首都没有索要。事发突然,南翼蓄谋已久,弋阳城不日便破,义钦王……战死,南翼血洗了弋阳城。” 觅尘大惊,猛然推开归海莫烬,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我哥哥和佑儿……哥哥和佑儿在弋阳。” 她说着惊恐地捂住了唇,抑制出几欲冲口而出的嘶吼,却止不住泪水横流。 归海莫烬忙将她抱住,轻声抚慰:“既是没有消息传回,你哥哥和佑儿定安然无恙,放心放心,不会有事的。” 觅尘深思不属,推开归海莫烬:“不行,我得同你一起出征,我不放心。我得去找哥哥,佑儿才那么小,弋阳城怎么能说破就破呢,那里不是驻守着海天三万大军,怎么会这样?” “尘儿,你冷静点。我保证,你哥哥和佑儿定安然无恙,我这就出征,一定会将他们安然带回。你等我消息,战场岂是你能去的地方,不要胡闹。” 归海莫烬蹙眉,扬声说着将觅尘死死压在怀中。 觅尘从未被他这般吼过,心中一惊,慢慢平静了下来,抹了一把眼泪,望向归海莫烬。 “你会好好的,不会受伤对不对?” 归海莫烬低头轻吻她微凉的面颊,吻去那层层清泪,应声点头。 “相信我,我会平安回来的,不会让自己受伤。” 觅尘在他满是暖意的双眸中泪眼朦胧,深吸一口气才道:“我等你回来。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受伤我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若让自己受伤,我定前往战场找你,谁都别想拦得住。” 归海莫烬轻声而叹,正欲点头,余光却见李季闪身院门。他回头深深看向觅尘,将她身上薄衫紧了紧。 “等我回来。” 言罢再不多做停留,松开揽在觅尘肩头的双手,转身快步而去。 觅尘见他身影瞬间便隐没在院门外,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清风一吹再不是春意轻扬,而是刺骨的寒意。她掩面而泣,指尖滑落的泪水抵不过心头涌上的担忧和害怕。 谁说战争让人坚强,为何她却只能感到真真恐惧……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三章 有孕 永封四年一月二十七日,弋阳城天朝军士出城巡逻,与南翼大军短兵相接全部战死。 翌日晨,南翼十五万大军兵临弋阳城,爆发大规模攻城战。弋阳守军据守以战四日,二月一日,义钦王黎戴熊阵亡,海天守将被俘者,被当场斩首祭旗,血溅辕门。 海天、南翼终于兵戎相见,狼烟骤起,战事突然爆发。 接着,南翼血洗弋阳城,祭奠其皇子万俟慕风,南翼大军趁海天布防不及行成之际,更是连取秉州、翼州,兵至和州。 和州守军与干南山驻守军队会合,由和州守将威远将军马冲率军布防抗敌,千里烽烟冲天,八百里加急奏报天都。 谍报一经入京,百官昼夜议事,二月十五日,海清帝诏告天下,征集二十八万大军为掳南军,集结豫州,翰王归海莫烬为主帅,太仆卿邹苑曦为监军,全权统领大军,出兵南翼。 同日辰时,翰王归海莫烬率十四万先锋军自天都誓师出征,星夜驰援和州。 于此同时,为防北纥趁此夹击海天,海清帝封慕王归海莫湛为镇北大将军,一体节制北境二十万大军与北纥对持渡飞关。 顿时海天上下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紧张状态,雒阳城也迎来了数十年不曾有过的宵禁,繁华的京都依旧,只是天空中却昼夜间已是埋上了一层阴霾。 觅尘这日并未前往送军,归海莫烬也走的很急。听闻大军在南城外集结,归海莫烬一到便挥剑出征,誓师远没有发兵北纥时来的震撼人心,正如突来的战事,震天的马蹄声远去,没有为天都人们带来兴奋,却徒留下对亲人的担忧和无尽的祝福。 对于南方的战事,觅尘心中忧虑重重。那南洛帝竟然连唯一的儿子都能舍得下,可见其对海天是虎视已久、势在必得。南翼唯一的皇子惨死在了海天,想来现在的南翼应是万众一心要为皇子报仇的吧…… 觅尘心想那南洛帝之所以这么急的发动战争,怕是和日前出让的三座城池有关。 那三座城池在战略上颇为重要,南洛帝想来是怕一旦被海天长期统治,城池便会坚不可破,到时候想攻打海天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再加上两国刚刚签订了和平国书,此刻发动战争海天定然毫无防备。只是他这般行径却太过小人,所以便只能牺牲唯一的儿子。 这样的猜测让觅尘心生惧怕,在男人的眼中,果真是江山重过一切的,战争之残酷,竟是在未曾开战时已至此种地步。 觅尘心生烦躁,归海莫烬前脚离开,她随后便登上了马车,依旧前往慕王府为柳雪笑扎针。 当她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望向慕王府高阶大门时却是一怔,只见府中一派忙碌,王府上下华灯结彩,布置的十分雍容喜庆。宫娥小厮更是奔走忙碌,一派热闹。 觅尘心中惊异,刚步上台阶便见袁绯步履匆匆自府中而出。觅尘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他是归海莫湛的心腹,便抬手将他拦下。 “这是怎么回事?” 袁绯面有难色,蹙眉望了眼府门上高高挂起的红绸,咬牙道:“是敏妃娘娘的意思。娘娘一听到皇上命王爷领军出征,只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让王爷先和表小姐将大婚办了,不然……娘娘说什么也不允王爷出征。” 觅尘一愣:“出征?你们王爷也要出征南翼?” “不是,是前往渡飞关,现在大军正在调集中,十日后誓师。郡主快进去吧,王爷还等着我送东西去军营呢,袁绯有礼了。”袁绯说着微微躬身。 觅尘赶忙让道,见他跨马匆匆而去,望向满眼的红色心绪繁杂。 待到了笑雪院,却见清沫扶着柳雪笑站在屋檐下,雪笑正指挥着下人们贴着大红喜字。 自打她的腿有了知觉,觅尘加重了药量,如今她已能下地走动,虽是需要人搀扶着,可总是会慢慢好全的。 觅尘见她笑容浅淡,映着满园春色越发显得端庄可亲,目光落在她高高鼓起的肚子上,觅尘不免微微蹙眉。 柳雪笑对归海莫湛的爱她再清楚不过,如今见她这般,竟生出几分气恼来。觅尘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女人爱得这般伟大,大度。她心中难道真的就不计较吗? 怕不会。爱着,又岂能不在乎?世间哪里会有女人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拱手与她人分享,可她却在一次次做着这样的事情,这般满脸笑容为丈夫打点着一切,在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之际。 这一刻,觅尘竟是有些怨怪归海莫湛的,柳姐姐心头的艰涩怕他从未顾及过吧…… 觅尘正兀自感叹,柳雪笑却是望了过来,她眼中淡淡侵染着的黯然,在望向觅尘的一刻却是深藏了眼底,笑着伸手道:“翰王爷今日誓师,本以为你不会来了,怎么不去送送他?” 觅尘笑着执起她的手:“有什么好送的,没的惹人心酸。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我扶姐姐进去吧,这些事用不着姐姐操劳。” 两人入了房,清沫服侍柳雪笑在软榻上躺下,她手抚在高高的肚子上笑望觅尘:“这小家伙越来越调皮了,又踢我一下。” 觅尘眼眸一亮上前蹲下,将脸贴上柳雪笑的肚皮,果真没一会便被踢了一下,觅尘莞尔一笑:“果真调皮,真好玩,孩子出生可要唤我干娘的。” 柳雪笑微笑道:“好玩就自己生个,翰王爷怕是都等急了。” 见柳雪笑秀美的眼中净是戏虐,觅尘脸一红,扭头落座:“他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柳雪笑也是面容一黯:“是啊,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 觅尘见柳雪笑面有忧色却是一笑:“姐姐不必挂念王爷,以我看北边一时还打不起来。皇上只是担忧北纥会有异动,这才令王爷前往镇守渡飞关。打从去年海天出兵北纥,小战不断,大战却是一场也没。北纥单于命丧渡飞关,北纥几部就陷入了内乱,呼揭、乌籍、闰耶、郅支……六个自立单于互相角逐,年前乌禅部又迫于海天压力北迁故地,北纥各单于纷纷向海天递了臣服国书。你就放心吧,王爷此去不会很久,也不会有危险的。只是姐姐生产的时候他不能在身边,姐姐不会害怕吧?” 柳雪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觅尘目光落向窗外的红灯笼:“日子选在哪天?” “后日,这府里也该热闹热闹了。” 觅尘见柳雪笑面容温婉,笑意盈盈,心一触拉了她的手:“姐姐就一点也不介意?” 柳雪笑眸中闪过轻暗,笑容微微一凝,旋即微笑道:“怎会不介意,可这府中总是要有个女主人的,何况月叶又是个极好的女子。” 觅尘兀自一叹,见清沫已经将针具备好,烛灯挑亮,她起身扶了柳雪笑在床上躺好,不再多言,潜心施针。 觅尘从笑雪院出来,只觉浑身发软,甩了下头,这才迈步向府门走。 一路暖风熏醉,院中已染了春菲,百花热热闹闹的争相绽放,蜂蝶流舞,浓郁花香铺叠明艳,一丛丛一簇簇,和着四处飞扬的红绸及满目的红灯笼,府邸越发芳华绚丽。 觅尘缓步走过一处游廊,脚步一顿,却见归海莫湛正佩甲拂剑大步向臻书院走。从她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个清寒消俊的背影。 这不是觅尘第一次见他身着铠甲,在咸阳的时候她早知他穿铠甲极为英挺,可如今再望,却莫名觉得更显意气风发,整个人更是多了几分凛然和傲气。 多次听哥哥说他的梦想是驰骋沙场,纵情江湖,这次终于披甲征战疆场,想来那份意气风发便是为此。 归海莫湛似乎感受到了觅尘的目光,猛然转身,目光向这处望来,待将觅尘锁定,目光一滞,眸中泛起暖暖温柔,全部落在了花影间白衣轻影之上。 觅尘亦是一愣,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淡笑间,他已是跨步而来。 “要回去了吗?” 觅尘仰头望他,轻轻点头。 “恭喜你。” 归海莫湛笑意微淡,目光轻轻闪动了几下,移向四处高挂的红灯,双唇轻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心生涩然,却听觅尘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一剑平生恨,蛰龙已惊眠。恭喜你得偿所愿,尘儿祝君此去能一啸动千山。” 归海莫湛呼吸一窒,猛然回头,目光锁定觅尘,眸中黑黑沉沉翻涌着狂潮。 他背对着阳光,觅尘仰头只觉光影下他的双眸晶亮灼热,她竟有些承受不住,许是昨夜未曾休息,阳光刺得双眸微痛,她轻闪睫羽低下了头。 “你多保重,盼你凯旋,我先回去了。” 觅尘说罢便欲转身,手臂一紧,却是归海莫湛拉住了她。觅尘抬头望向他,眸光微惑。 归海莫湛定定看她,半晌才清风般一笑松开了手。 “可有什么话要带给老八?” 觅尘微微一思,笑道:“告诉他萧忆很好,已经放下了心结,让他不用惦念。只是他回京的时候可得好好给我备上份厚礼。” 归海莫湛神情微惑,旋即轻轻挑眉而笑:“我送你出去。” 觅尘欲拦,见他已经迈步,终是轻轻一笑不再多言。 刚一转身,许是一直迎着阳光的缘由,再加上一夜未睡,刚刚行针又颇费心力。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身体一个踉跄。 “尘儿!” 耳边传来归海莫湛焦急的唤声,待觅尘眼前再次清晰起来,已是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中。觅尘一手抚额,一手轻轻推他,可他竟坚持扶着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昨夜没休息好,我回去歇歇就好。” 归海莫湛见她面容苍白,微微蹙眉,右手扣上她的手腕,一面轻声问着:“雪笑的腿已经好了,还必须每日扎针吗?是不是心力太过耗费才……” 觅尘听到话说了一半兀自顿住,感觉他扣在腕间的手一僵,不免心生诧异,抬头去看他。却见他面容竟有些发白,微启的双唇更是轻轻颤抖着,漆黑的双眸似有裂痕从中碎闪。 觅尘一惊:“怎么了?” 归海莫湛猛然回过心神,呆望觅尘几许,随即却是艰涩一笑,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我有些事耽搁不得,突然想起来。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不送……了。” 觅尘尚未反应过来,他已是转身快步而去,脚步竟有几分凌乱。觅尘眼见他瞬间消失在眼前,不觉微微蹙眉,心生诧异。 他这是怎么了? 觅尘低头望向手腕,将左手手掌向上,右手搭上轻摸,细细号脉,却是一愣,她半晌也无法回过心神。 许久才放下右手,轻轻将双手放在小腹上,蓦然摇头失笑。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四章 混乱 觅尘自慕王府出来,只觉满心欢喜,将双手放在腹部,乐呵呵的笑,复又觉得委屈,莫烬偏偏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身边,心情便低落了下来。 突尔又想,自己心情不好了,会不会影响宝宝,将来生出个坏脾气的宝宝岂不是糟?忙又深吸口气,调整心情。 眨眼功夫,心绪几变,觅尘不免摇头失笑,心道原来准妈妈竟是这般善变,难怪人家都道孕妇脾气瞬息万变,极难伺候。 马车轻晃,她本就疲累,这下更是感觉倦意袭来。觅尘在软榻上躺下,闭目间已是沉沉入眠。 突然一阵喧哗传来,她迷糊间却似听到了清沫的声音,尚未睁开眼睛,马车已是猛然停下。车门轰然被人从外使力推开,清沫焦急的面容闪入了眼帘,觅尘不免一愣。 “郡主,快,我们夫人出事了。” “怎么了?”觅尘茫然回道,一时尚未完全清醒。 “夫人动了胎气,怕是不好,郡主快跟清沫回去吧!”清沫说着便要伸手来拉觅尘。 觅尘一惊,大喝道:“快上来!孙哥,快,回慕王府。” 眼见马车回转,滚滚而动,觅尘蹙眉望向清:“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动了胎气,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清沫泪眼朦胧,伸手用力抹掉眼泪,这才道:“王爷已经多日不曾回府,方才夫人听说王爷回来了,便温了补汤非要亲自送去。我劝不住,便扶了夫人前往。郡主也知道,王爷的书院向来没有吩咐是不能擅自进入的。我候在外面,眼见夫人进去,可没一会……没一会便见王爷抱着夫人匆匆出来,夫人面容痛苦,显是动了胎气。王爷喝着让我赶紧来追郡主,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般。” 觅尘一惊,只觉浑身发冷,眼前晃过方才归海莫湛匆匆而去的背影,再也说不出话来。 马车尚未停妥,觅尘急声吩咐:“去慈母心,带碧草和红英过来,快去。” 她话语未落,已是闪身下了车,施展轻功匆匆向府中奔。待到了笑雪院,却见侍女们进出房中,一盆盆热水不断向里端。 她一惊,忙向房中冲去,前脚抬起正欲跨过门槛,却和迎面而出的一人撞了个正着。觅尘不妨,身体一个踉跄便向后倒去,本能间忙伸手去抓那人。 归海莫湛心中焦急,正跨步而出,刚好撞上匆匆冲入的觅尘,他心中本就焦急,尚未看清眼前之人,手已是大力挥出,怒喝一声:“慌什么!” 觅尘被他一甩,惊呼一声,直直向后倒去,眼见便要滚向台阶。 听到觅尘的惊呼声,归海莫湛大惊,忙伸手去拉她,可却晚了一步,他身影疾闪,将自己狠狠甩出,直逼觅尘后倒的身体,在她跌向台阶之际,终是抱住了她,护在怀中,身体一带,两人一起滚落而下,倒在了台阶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归海?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0部分阅读 海莫湛身体刚落定,顾不得起身便焦急问着被抱在怀中的觅尘。 他的问询声交织着柳雪笑的尖叫声冲入耳中,觅尘心跳骤然一乱,睁开眼撞对上归海莫湛满是焦虑和担忧的双眸,她的心一酸,垂眸推开他,匆匆便再次向屋中跑去。 归海莫湛恍然闭目,耳中不断传来柳雪笑痛苦的呼声,他竟浑身失力,扭头间觅尘身影一闪已是消失在了眼前。他苦苦一笑,兀自闭上了双眸,片刻才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袁绯见归海莫湛面容暗淡,眉宇紧蹙,望向他垂在身侧的手,上面竟是青紫一片。 他刚才分明看到王爷为了不让郡主摔倒,将身体甩出,狠狠砸在了石阶上,想来王爷的腰背伤得更重。 袁绯叹息一声,回头吩咐:“去取跌打药膏。” 归海莫湛却轻轻摆手,满面疲倦,叹息一声道:“无碍,去兵部唤几位大人到书房议事。” 袁绯微微蹙眉,终是领命而去,待走至月门回头看去,只见归海莫湛低着头,面容隐在阴影中,身影却是说不出的萧索。 *** 觅尘从内室出来天已是黑透,她扶着碧草的手,一面交代着需要注意的事,一面轻揉着突突直跳的额际。 内室中隐约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她唇角浮起淡笑,幸不辱命,还好母子平安。 到了外堂,袁绯跨步迎上,眸中略有探寻,觅尘一愣,脚步顿在原处。 “王爷呢?” “王爷和众位将军在书房议事,让属下候在此,夫人可还平安?” 觅尘微微侧头,余光扫向内室,那里柳姐姐还巴巴等着他,可他……到底是多情总被无情伤。 “母子平安。” “属下这就告知王爷去。”袁绯面上一喜,转身便要向外走。 “等等!”觅尘唤住袁绯。 “你让别人去吧,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袁绯一愣,点头出房吩咐了几句。回头却见觅尘站在屋檐下,正扶着栏杆闭目休息,样子似是极为疲倦。他微微犹豫下,这才迈步走近,轻声唤了一声郡主。 觅尘微微睁开眼睛,侧头问道:“你可知道今日是怎么一回事?柳姐姐是怎么动了胎气的?为什么腹部有块紫青?” 袁绯蹙眉不语,见觅尘回头望过来,才开口道:“其实属下也不太清楚。当时属下站在院门,不知为何王爷匆匆回了书房,面色很是不好,进了房便将门关的死死。属下心中担忧,但也不敢靠近。后来夫人便来了,属下心想让夫人陪王爷说说话,兴许王爷便好了,所以就没有拦。哪知道夫人刚推开门,王爷就执了茶盏出来,刚巧便砸在夫人身上。王爷不察是夫人,无意中那茶盏上灌有内力,夫人当即便倒在了房外。后来的事情郡主都看到了。自王爷接到圣旨,要领兵出征,心情就一直很好,属下也不知道今日是为何……” 觅尘身体一僵,心口泛起一丝丝隐痛,让她几欲跌倒,她闭目良久,这才松开扶着栏杆的手。 “碧草会留下来照看,我告辞了。” 她说罢便快步向外走,只觉头昏昏沉沉,一日一夜来的不眠不休引起巨大的疲惫骤然袭来,她身体一晃,脚下一软,便晕倒在地。 隐约中听到袁绯焦急的唤声,可眼皮竟似有千万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整个人顿时便陷入了黑沉。 ***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觅尘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纱幔,帐顶悬着一双精致的镂空鎏金熏香球,缭绕如烟传来安身的药物淡香,她撑着床榻起身,只觉手臂一阵酸痛无力,身体一晃,便又跌在了柔软的床上。 四望之下,屋中处处别致,床边琉璃印花的高台上盛着清水,其上浮着水仙,干净中透着贵气。阳光自雕花的梨木窗投入,打在窗边长案上的玉竹笔架上,照的玉色苍翠,仿若透明。 这地方是陌生的…… 觅尘伸手抚额,梦里残留的片段在脑中串花过柳。莫烬的朗笑声,自己娇笑相依的模样,柳姐姐端庄温柔的笑容,最后都归与归海莫湛泛着楚痛的眼眸,僵直的肩膀、寂寥的身影,如同锋利的尖刀在心脏处狠狠地划过楚痛。 觅尘轻轻抬手,抚过面颊,恍惚中面上还残留着那人抚摸的轻柔,丝丝怜惜,透过轻颤的手尖传到她的心扉。虽是睁不开眼眸,却能清晰看到他温柔脉脉的眼眸。 觅尘叹息一声,撑起身体下床。 走出房门,眯眯眼,适应了外面明亮的光线,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归海莫湛的书院。微微愣神间,耳中隐约传来低语声,觅尘扭头去看,但见两个身着粉衣的侍女笑着转过了回廊。 两人看到她,微微一愣便快步迎了上来。 “公子醒了。可要用些膳食?奴婢这就去准备。” “我睡了多久?”觅尘轻轻一笑问道。 “一天两夜了。”一个侍女已是匆匆回房拿了件轻裘给觅尘披上,一面回道。 觅尘一愣,原以为只一夜工夫,却不想竟睡了这么久,怪不得身上乏力,想是饿的。 “是谁把我带到这里的?” “是王爷亲自带公子过来的,王爷这两日一有空闲便过来亲自照顾呢。” 觅尘虽是心中清楚,真听她们这般说却还是忍不住纠心。 “王爷呢?” “王爷照顾公子一夜,天亮时高将军来请,大夫再三保证公子只是睡着了,并无大碍,王爷这才去了军营。吩咐我们好好照顾公子,公子可饿了?” 觅尘摆摆手,快步便向院外走:“我要回去了,王爷回来你们如实说便是。” 两个侍女一愣,忙追了上来,没走几步便见袁绯迈步走来,见到觅尘微微一愣,随即大步迎上,冲两个侍女挥了挥手,两人躬身退下。 “郡主这是……” “碧草可还在笑雪院?”觅尘边说边往外走。 “是。” “笑雪院一切可好?” “小公子和夫人都好,郡主还没用膳吧?我吩咐……”袁绯蹙眉跟上觅尘,眼见她竟往府门方向走,面有难色。 “不必了,我想回去了,还要麻烦你为我备车。”觅尘打断袁绯的话,脚步顿住,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袁绯终是一叹,快步而去。待觅尘走至府前,车驾已经恭候在侧,她踩了绣凳登上车,回头望了眼满是喜庆的慕王府大门。 “王爷的大婚可是明日?” 躬身站在车旁的袁绯一愣,回望了眼府门,点头应是。 觅尘睫羽轻闪,转身便进了马车,吩咐一声,车驾滚滚驶离了慕王府。 觅尘回到清萍居吩咐了准备膳食,便进了寝室,回头却见窗边的书案上静静躺着一封书信。 她心中诧异,挑起了眉。她的寝房,一般是不允人随便进来的。再加上方才回来,也无人提及这事。 她慢步走至书桌前,将那书信折开,几行字印入眼眸,她细细看过,面有疑惑。随即也不多想,随手便将那信扔入了炭炉,纸张被热气腾起,微微一卷眨眼便燃了个干净。 *** 翌日乃是慕王大喜之日,虽是大战在即,一切从简,但到底是慕王纳妃,相府嫁女。雒阳城一早便充满了不一样的欢乐气氛。迎亲的道路上更是挤满了围观的百姓,锣鼓鞭炮声响彻远近。 觅尘这日和平常一般无二,早上起的甚晚,下午到水玉轩呆了会儿便又回了清萍居,夜幕初临时才将贺礼带着出了门。 到慕王府时早已是朱门悬彩,金玉生辉,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府门前更是停靠着长长的车队,软轿。 觅尘下了车,见孙田四下望着,似是在寻找停车的位置,她回头一笑。 “孙哥,你先回去吧,我等下乘王府的马车回去便是。” 孙田一愣,见觅尘面有坚持,再加上觅尘这些时日在慕王府也多有劳府中马车相送的。他四下望了眼乱糟糟的府门,终是应了一声,打马而去。 觅尘进了府,只将贺礼奉上,便匆匆出了府,快步向巷口走。待到了巷口,茫然四处间,一辆马车飞驰着停在了身旁。 “尘儿,上车。” 马车中传出细微的喊声,虽是猛然听来有些恍惚,可却分辨的出正是大姐戴冰琴的声音。 觅尘跨步登上马车,钻入车中,但见车内光线昏暗,戴冰琴坐在最里处,面容隐在光影中看不真切。 觅尘在她身旁落座,马车滚滚而动,没一会便驶出了街巷,向南飞驰而去。 “大姐,我们这是去哪里?你信中说的不清不楚,可是出了什么事?”觅尘见戴冰琴面容沉重,只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 想起昨日她送去的信,弄得神神秘秘,还专门嘱咐自己要独自前来。如今这车上更是连个灯都不燃,觅尘心头又涌上些疑惑和警觉。 “也没什么事,就是近一年不曾见你,心中实在惦记。你这丫头回了京也不跟大姐说一声,要不是偶然间从王爷那里得知,我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你人真失踪了呢。”戴冰琴眉宇微蹙,话带嗔怪。 觅尘听她说话,却是心神一松,暗道自己如今真真是越来越疑神疑鬼了。 这个姐姐尚未出嫁时倒是常常到涵音山房去找她说话,两人虽算不上多情深,可觅尘却也拿她当半个亲人,眼见她为自己担心,涌上一股暖意来。笑着拉了戴冰琴的手,轻声叹道。 “一年不见,姐姐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美。我不是诚心瞒着姐姐的,实在是这事牵扯太广,一个不好怕是倒要连累了姐姐,所以还请美人姐姐原谅尘儿。” 戴冰琴被她逗笑,回身自榻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来,放在了觅尘手中,笑着道:“这是带给尘儿的礼物,是悉流国进贡的胭脂。皇上赏给了母后,我进宫看望母后,她就赏赐了些给我,我用过觉得还不错。如今见妹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东西,便带了这个来。尘儿看看喜不喜欢。” 觅尘一愣,轻笑着打开那雕工精致的木盒,只见里面放着个小银盒,倒是肖似了现代用的粉饼盒。她看了一眼顺手将木盒又合上,笑着道。 “还是姐姐好,尘儿都忘给姐姐带礼物了,姐姐莫怪,下次一定补上。” 戴冰琴却是淡笑轻拍她的手,指着那盒子又道:“这胭脂别的不提,香味却是极为特别,尘儿不闻闻看?” 觅尘心下诧异,不明白她为何话头单绕着这胭脂,可见她目有期许,笑意盈盈,便也不及细想,重新打开了盒子。 将那银扁盒取出,打开,只觉一股浓郁的奇香冲入鼻翼。觅尘呼吸一滞,接着头脑一阵发昏,来不及抬眼望下戴冰琴,已是身体一软倒在了软榻边儿。 马车摇晃,戴冰琴呆呆望着软倒身旁的觅尘,半晌才回过神来,睫羽轻闪,月光洒入车中,她姣好的面上一串晶莹滚动着落入掌心。 她抬手将泪水拭去,起身将觅尘移到软榻上,又给她盖了锦被。叹息一声,轻轻呢喃。 “尘儿,对不起,姐姐不想伤害你。可王爷他……想来你也不愿被他软禁起来吧。姐姐这么做虽是有私心,可也是为你好。尘儿,你原谅姐姐,姐姐一定会安然将你送到翰王爷那里。你将来若是怨怪姐姐,我也无话可说。” 马车缓缓停下,戴冰琴将锦被笼了笼带好觅尘,这才转身出了马车,对马夫交代几声,眼见马车缓缓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闪入了一间民宅。 *** 慕王纳妃,府中热闹非凡,笑语满堂,座无虚席。 待到亥时,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再加上大战在即,一番推杯换盏后,宾主尽欢,喧嚣了一日的慕王府慢慢沉静了下来。 敢灌归海莫湛酒的满朝上下自是不多,可一番下来,归海莫湛亦是免不了微醺。刚步至洞房前,已有侍女打起了锦帘,乐呵呵脆响响地道了声。 “恭喜王爷大婚。” 归海莫湛微微一愣,面上浮起一丝清苦的笑,示意袁绯打赏,便大步迈入了洞房。 房中龙凤花烛高照,一室流光溢彩。 邹月叶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只轻轻一笑:“淑清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表哥不必理她的。” “小姐说我坏话,可让我逮着了。” 她话语刚落,方才打帘欢笑的那侍女迈步而入,手中托盘上一碗醒酒汤正冒着热气。 “贫嘴,小姐还冤枉你了不成?”邹月叶目光轻移嗔了淑清一眼。 “王爷请用茶。” 归海莫湛轻笑端起那茶,几口灌下,接过淑清递上的方巾拭了嘴,冲她摆摆手,淑清咯咯一笑,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归海莫湛,再看看自家小姐,这才一溜烟跑出了房。 “祝小姐姑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归海莫湛笑着摇头:“这丫头确实不能再惯着了。” 他望向邹月叶,但见凤冠霞帔早已被她取下放在了妆奁台上,此刻她长发随意披在身后,惬意地斜靠在软榻上,身前几案上摇着棋盘,正自己与自己对弈。 归海莫湛上前几步,轻撩衣襟在对面坐下,望着棋盘棋势笑道:“月叶总算尝到寂寞高手的滋味了。” 邹月叶并不抬头,落下一子,这才轻笑瞪他一眼:“表哥就会取笑人,可有兴趣跟月叶对上一局?” 归海莫湛微微挑眉,复又轻笑一声,执起了面前的黑子:“荣幸之至。” 邹月叶见他说罢便欲落子,轻笑起身,素手一扬将棋局搅乱,迎上归海莫湛微怔的双眸:“既然是和表哥对弈,自是要重新开局的。” 她说着转身去取桌上的紫砂茶壶,归海莫湛轻笑摇头,将白子黑子拾起放入棋瓮。邹月叶已是慢悠悠地斟满了茶盏,在棋案边放下。 她笑着落座执起白子,落下一子,道:“表哥可后悔娶了月叶?” 归海莫湛黑子在空中停住,望了邹月叶一眼,轻声而笑,在东北角落子:“你不觉得委屈便好,我何来后悔之说?” 邹月叶应下一子,瞥了瞥归海莫湛:“表哥的神情可不是这么回事,满脸不乐意呢。” 归海莫湛微微一愣,默然片刻,随即叹道:“月叶果真甘心这般跟着我?我总觉得你……该问问他,兴许他心里……” 邹月叶唇际掠过一抹苦笑,落子望向归海莫湛,淡淡道:“表哥何必说这种话,纵使问了又能如何?撇开邹顾两家多年明争暗斗不说,单是爹爹就不会允我动不该有的心思。再说,他是有王妃的,连侧妃的位置都没有,便是他心中有我,又能如何?我的身世便是自己愿意,也没有去肇王府做个侍妾的道理。左不过伤心一场。何况,他心中有没有我,我很清楚。” 归海莫湛叹道:“你自小便聪慧,心思有时候我和你哥哥都弄不明白。可在此事上,表哥真怀疑你是不是动了心。怎能这般冷静,半点也不似……” “不似那些闰中春心萌动的小女儿?”邹月叶棋走中路,迅速落子,抬头笑望归海莫湛。 归海莫湛微微思忖片刻,才落下一子,蹙眉望她,点头道:“表哥和你哥哥都希望你快乐。” 邹月叶落子的手微微一顿,面上浮起暖意,轻笑着看向归海莫湛,“我知道,我这样很好。生在这种家世中,婚事哪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连表哥都不得不妥协,何况是我?倘若动心的是个普通男子也就罢了,左不过一起离开,月叶也是有勇气的。可偏偏……是他,半点都没有可能的事儿,月叶执念又如何?倒不如埋在心底留个念想。何况生在这种家里,看的多了也就淡了,心里早就少了份期盼。父亲对母亲已是好之再好,可不也纳了四房妾室。跟着表哥月叶很开心,表哥知我甚深,笑姐姐又和我交好,在这里我能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总好过整日跟人争风吃醋吧?” 归海莫湛定定望着她,少女的眉宇间蕴染着浓浓的书卷气,眸中慧黠深深,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怅然。 他目光轻移望向不远处的龙凤喜床,上面五色花果撒满凤帐鸾榻,红枣、桂圆、莲子、花生,圆圆的滚动着喜气。 他目光轻闪,笑容清淡。也曾多少次憧憬洞房花烛夜,却不想竟是这般情景。归海莫湛摇头轻叹,回过头却见邹月叶也定定望着花烛发呆。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望了过来,却是一笑:“表哥允我的聘礼可还没兑现呢。” 归海莫湛伸手轻探她的发丝:“明日你装扮成小太监随我去衙署,我让人带你去书章阁。只是需得小心些,书章阁乃是皇家私藏馆,里面的书籍不少是记录皇家辛密的,连皇上的起居注都锁在里面。你可别看得入迷,累及了童大人。倘若被发现,就算是我的王妃,也免不了获罪。” 邹月叶面上一亮,笑着应是。归海莫湛宠溺而笑,正欲接着落子,却听外面传来了甚为匆忙的脚步声,他微微一愣,心道是有了军情,拂袍起身便向外走。 刚走两步,袁绯的唤声已是传来。 “王爷。” 归海莫湛眼见邹月叶也站了起来,便轻唤一声。袁绯打帘而入,望了眼邹月叶面有难色。 归海莫湛一愣:“可是朝中有事?” 袁绯微微犹豫,随即低头道:“不是,是清尘郡主……失踪了。” 归海莫湛神情一变,快步上前:“怎么回事?什么叫失踪了?” 袁绯抬头快速道:“方才郡主来府上送贺礼,属下也见着了,正欲告知王爷,可郡主却一晃便出了府。属下知道郡主不喜热闹,便没有在意。可刚才清萍居的崔刚却来相询,说是郡主出门时吩咐不让人跟着,在府门前又让车夫回去。这些时日郡主每每出入王府,崔刚心道不会出事,便只留了一个暗卫跟着郡主。眼见郡主一直未归,以为还留在王爷府中,可方才竟发现派给郡主的暗卫被人用药迷倒扔在了清萍居的后门。他这才心知不妙,来王府询问情况。” 归海莫湛蹙眉,急急道:“那暗卫可醒了?” 袁绯点头:“醒了。崔刚已经问过,说是郡主出了王府便直直去了巷口,上了辆马车。看样子那车上的人倒和郡主识得,他跟着马车没行出多远,便被四个武功不差的人围住,一翻交战,那些人似不愿伤他,只为拖延时间,再后来他正欲发信号,却被药烟迷倒了。” “他可看到了那马车中的人?” “应该是没有。” “崔刚呢?”归海莫湛听罢,跨步便向房外走。 袁绯忙大步跟上:“已经走了。” 归海莫湛走至房门却是脚步一顿,又回过头去看邹月叶,挥手令袁绯出去。 他两步走至邹月叶身前,双唇微启,面有歉意。 邹月叶却是一笑,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步至床边,将锦被拉开,伸手拔了发管在手上一滑,鲜血涌出,她不禁疼得轻呼一声。 归海莫湛一惊,忙大步上前握了她的手腕,从怀中摸出方巾来,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说着便用方巾给邹月叶裹住伤口,缠绕着包了个严实。蹙眉瞪她一眼,捡起落在床上的发簪,用那尖端滑过手掌,滴了血在雪白的绢帕上,回头道。 “真是胡闹!我让淑清给你上药。” 邹月叶淡淡一笑,握紧了绢帕,微微扬手:“今日算表哥欠了月叶的,我要表哥那套珍藏的高洗手稿,表哥给是不给?” 归海莫湛面上浮起一抹无奈,轻拍她的肩头:“回头我让袁绯给你送来便是,早些休息。” 邹月叶点头:“你快去吧,不必担忧,既是郡主认识的人带走了她,想来是不会伤害她的。” 她眼见归海莫湛脚步匆匆步出了房,目光定定望向一室的红烛,烛影闪烁,华室生姿。她轻轻一笑,喃喃道。 “洞房花烛……” 半晌又是轻声而叹,自嘲地笑笑,低头间满面黯然。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五章 焦虑 星空如幕,清风微寒,一轮皎月静静洒下一地清辉。 自从日前谍报传回京都,雒阳城便陷入了战备状态,朝廷下令宵禁,严防敌国j细。 朝廷编组的掳南军中多有京城人士,一时间百姓心系亲人,整个京都越发沉闷了下来。白天尚不觉察,夜幕降临,紧张之感却是尤其凸显。 百姓早早已是闭门休憩,再不与巷道中嬉笑言谈,偶有屋中闪烁灯光,说话声却也是刻意压低。就连风月场也冷清了许多,再没有往日的喧哗。 这日街上却是有别前几日,巡夜的官兵明显多了很多,火把映亮了隔着门缝向外窥探百姓的双眸,一时间京都的气氛更见紧张。百姓纷纷在猜测着,可是南翼有j细或是刺客进入了天都?一时间整座城池更加沉寂,只余官兵的马蹄声震碎了清夜寒霜。 紧张的一夜终于在黎明第一道晨光中远去,百姓纷纷松了一口气,暗念着又是一日过去了,好在不曾出事。 此时的归海莫湛仰头望着微微泛灰的天空,眼见夜幕弥散,昼日来临,眉宇间的折痕却是更加清晰。 一夜了,满城寻找竟是毫无所获。尘儿……你到底在哪里? 他抬手按压着突突直跳的额际青筋,脑中再次细细想着昨夜崔刚的话。马车中的人,尘儿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她觉得那人不会伤害到自己。尘儿的屋中发现了一个空白的信封,信却不见了,炭炉中有灰烬。 是谁?是谁能让尘儿这般相信…… 他正思虑间,袁绯打马而来,见他看来,微微摇了摇头,显是毫无所获,归海莫湛目光微冷。 “毫无线索?” “戴府的内探说昨夜府中一切安好,没有丝毫异动。肇王府传出的消息是,肇王昨夜从喜宴回府便进了书房,直到三更天才出来,回到寝室便歇下了,到现在都未起来。宫中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不过属下冒昧猜想,如今大战在即,皇上……该是没有心思顾忌郡主。守城的士兵属下也都亲自询问过,他们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几日城中战备,城门搜查本就极严,郡主可能还在城中。” 归海莫湛神色不辨,半晌才淡淡道:“将搜城的士兵都收回,吩咐留意各个城门,另外派一队人南下沿路探查,本王总觉得她会被送去南方。” “王爷是怕郡主被南翼的人带走?”袁绯微微一思,眉宇皱起。 归海莫湛长叹一声:“留意下总是好的,吩咐让人将铠甲送到衙署,本王不回府了,府上令贺伯多照应点。” 袁绯目光落在归海莫湛的一袭喜袍上,面有黯然:“表小姐会体谅王爷的,王爷放心。” 归海莫湛微微点头,勒马转身,扬鞭向兵部衙署疾奔而去。 袁绯策马回到王府,却见府门前已是停靠了两辆马车,为首的马车侧面刻着“大内”二字。他心知是宫中来了嬷嬷,来取雪帕,另外接王妃前往宫中给敏妃娘娘敬茶。正犹豫着是否先回避一下,却见邹月叶一袭轻红浮花的宫装,在侍女的搀扶下已是迈步而出。 袁绯赶忙下马,在府门前躬身而立。邹月叶却是挥退侍女走了过来,在袁绯身前站定。 “怎么样?可有消息?” 袁绯一愣,随即忙回道:“翻遍了整个京城,毫无线索。” 邹月叶一阵心惊,大战在即,她万没想到在如此敏感的时候,表哥竟敢动用军队搜城,这般莽撞,想来是真急了。从未见过表哥如此沉不住气,不免担忧的同时涌起一阵心酸。她沉默半晌才轻声一叹。 袁绯却是微微抬头:“王爷军务繁忙,不能陪您入宫,您……” 邹月叶心知他要说的话,淡笑出声,抬手制止他。 “快回府休息吧,辛苦了。” 肇王府中。 归海莫啸长臂大张,任由侍女给自己着上一层层的官袍,蟒带束腰,他在床上落座,侍女忙跪下给他穿上金色绣云的官靴。 眼见殿门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归海莫啸微微扬声。 “进来。” 他接过侍女端上的清茶,就着洁盐漱口,吐入天青浮轻花的瓷盂中,又接过侍女捧上的热香巾拭脸。 眼见侍女躬身退出,这才望向躬身站在一旁的廖焙:“可查明昨夜所为何事?” 廖焙微微抬眸:“似乎是清尘郡主……失踪了。” “什么?”归海莫啸高大的身躯霍然而起,厉目瞪向廖焙。 廖焙一惊,将头垂得更低:“王爷也知道,慕王手下多是严谨之人,我们的人探不到具体。只是,从那些搜城的官兵描述,他们要找的人确实是慈母心的沐公子。属下派人去清萍居证实过,郡主从昨日出府便未再回去。” 归海莫啸面色沉冷,微微踱了几步,回头盯向廖焙:“那夜的人影果真像是碧荷院的灵儿?” 廖焙一愣,随即点头:“属下追出院子,只看到个黑影,不过看身形应该便是灵儿。只是灵儿没有武功,该是没有听到什么才对。” 归海莫啸却是冷哼一声:“那倒未必,吩咐继续探听,务必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焙躬身应是,微微犹豫了下,问道:“可还要吩咐下去令杨大人参奏慕王爷私自用兵一事?” 归海莫啸沉吟片刻,似是心有烦躁,蹙眉挥手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见廖焙退下,归海莫啸思忖良久,忽而霍然而起,大步出了房向碧荷院走去。 刚迈出简院便见王府的管家顾承严在不远处吩咐下人收拾草木,见他站定,便忙快走了过来。 “昨日碧荷院可曾有什么异常?侧妃昨日可有出府?” 顾承严微微一思:“没有,昨夜几位夫人在清留院聊天,后来戴侧妃说是累人,似乎回到碧荷院就休息了,未曾见她出府。” 归海莫啸点头,迈步再次向碧荷院而去,侍女眼见他面色不悦,纷纷俯身施礼,大气都不敢出。他大步闯进戴冰琴的寝室,却见戴冰琴正对镜梳妆,侍女灵儿忙回身行礼。 归海莫啸厉目盯着灵儿,目光阴沉,灵儿感受到他的目光,兀自保持着镇定,隐在袖中的双手却是不停颤抖。 戴冰琴亦是心头失跳,只是面上却不见端倪,笑着对镜梳理了几下长发,这才站起身来。 “王爷今儿不用去衙署?怎这么早便来了。灵儿,愣着做什么,快给王爷斟茶。” 灵儿忙应声,正欲迈步却被归海莫啸挡住,他手一扬便拉起了灵儿的右手。灵儿惊呼一声,面色顿时煞白。 “灵儿,你这手抖什么,恩?” “奴婢……奴婢今早打碎了……王爷赏给夫人的琉璃盏,奴婢知错了。王爷饶命啊。”灵儿声泪俱下,目光凄楚的望向戴冰琴。 戴冰琴惊呼一声:“王爷,灵儿是打小就跟着我的陪嫁丫头,那琉璃盏虽是金贵,可她也不是有意的。这些年来她照顾我,也尽职尽守,您就饶了她这回吧。” 归海莫啸目光四扫,果然见床边碎着一地五光十色的瓷片,他眸有探究,盯着灵儿半晌。忽而手一扬,一声脆响传来,灵儿惨呼一声,已被归海莫啸甩在了地上。 “那琉璃盏是白晋国的贡品,异常珍贵,没用的东西。只此一次,下回便不是一只手的事了,还不快滚。” 灵儿跪地谢恩,跌跌撞撞出去,戴冰琴已是满脸苍白,僵立在旁。 归海莫啸撇她一眼,冷笑一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怎么?不满本王的处罚?” 他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意味,戴冰琴禁不住一颤,却轻声道:“妾不敢。” 归海莫啸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那双唇唇角带着清浅的弯度,肖似梦中的那人,他双眸眯起,轻声道:“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妾不明王爷的意思。” 归海莫啸唇际挑起,紧盯戴冰琴:“昨夜令妹失踪了,你可知道?” 戴冰琴一愣,抬头紧盯归海莫啸,面有惶然:“冰瑟失踪了?爹爹没有派人来告知啊。她怎么会失踪呢。” 归海莫啸眯眼盯紧她,眼见她面上全是担忧和茫然,表情不似作假,只轻轻一笑。手指滑过她尖尖的下巴,使劲一捏。 眼见戴冰琴双眸含泪,他才松了力道,笑道:“这几日外面乱,夫人少出门为妙,本王会派人随时保护这碧荷院的。” 他说罢放开戴冰琴,袍袖一甩,转身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眼前。 戴冰琴踉跄一下,扶着梳妆台跪倒地上,双眸一闭,豆大的泪珠便滚滚而落。侍女们眼见她哭得失神,也不敢上前来劝,又见院外围上了侍卫,不免更加谨慎,个个战战兢兢。 良久,灵儿从外面进来,眼见戴冰琴跪在地上,惊呼一声忙扑了上来:“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戴冰琴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缠了白色纱布的手腕上,眼泪便再次涌了上来。 “疼吗?你受苦了。” “小姐说哪里话,王爷没下狠手,奴婢这手歇几日便能行动自如了。”灵儿说着便去扶戴冰琴。 戴冰琴摇头起身,在凳子上落座,苦笑道:“尘儿就那般好,至于他费那么多心思,如今又发这么大脾气……” “小姐,您快别说了,这院子如今……不安全。灵儿去拿药膏,您的下巴都紫青了。”灵儿说着,转身而去,回头去看,却见戴冰琴仍呆愣着坐在那里。 灵儿摇头一叹。心念,王爷这人,真真是若要待人好,能将人给疼化了,可怎么转眼便又变了另外一人般,比修罗都骇人。偏小姐又是个死心眼,错付了一片痴心。 接连几日的寻找竟是毫无线索,归海莫湛已是疲累不堪,眼见数日过去,已是到了出征的日子。边关布防紧急,万不容失,他只能吩咐袁绯继续找寻,在担忧中誓师出征。 永封四年二月二十五日,天阴,微雨。 春红落了满地,翩飞转眼零落泥中,天地间灰濛濛一片,春意缠绵。便在这样的烟雨中,京都百姓再次送走了北上大军,整个雒阳城一片肃然。 慕王归海莫湛一袭银甲,骏马高嘶,烟雨洗刷了他的铠甲,铁衣散发着凛冽的寒光,他一骑飞冲,率先没入了烟雨中。 他的身后,大军肃然,滚滚而动,隐约是千军万马纵骑沙场的杀气。至此京都百姓认识到了这位文雅贤德王爷的另一面,原来温润的慕王也可以这般凛然铮然。 而此同时,南方的战争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二月十五日,南翼先锋军攻破和州门户,弈南关。海天军阵亡万余人,干南山将领率军退守安庆城。 十九日夜,南翼大军围困安庆城,干南山将领率军死战,激战一日夜后,安庆城驻军全部阵亡。安庆城主,干南山将领全部阵亡。南翼大军杀入安庆城,烧杀抢掠,血洗之下,安庆城几为空城。 和州守将马冲集结残余部队两万余人,与近十万南翼大军对峙于盔谷,海天军队在三数倍于己的不利战况下,人人不畏生死,以血肉之躯为盾。生生遏制住南翼军队的攻势,避免了和州沦陷。 二月二十二日,南翼军派出一支轻骑部队,绕道盔谷后方,前后夹击和州守军。海天部队腹背受敌,仍激战一日方退,海天战亡甚众。 南翼军趁胜追击,马冲带领残军,且战且走,恰时阜山键锐营将柳逸远率二万精锐赶到。海天军据险而守,避开南翼军锋芒,阻滞南翼军的进攻速度,等待援军到来。 二月二十七日,南翼再次发动强力进攻,海天军队在威远将军马冲、键锐营参将柳逸远的带领下,退守索桥渠。此索桥渠为和州最后一险要关口。索桥渠攻破,则和州再无险要可守。 两万余将士死死扼住索桥渠,关口水源被南翼军切断,海天将士以索桥渠为凭,沿这条宽三丈半、深约两丈的长渠,东西绵延上百里,与南翼军展开大大小小数十场血战,而此时经过数十次战役的和州守军已经所剩无几。 三月二日夜和州守将威远将军马冲孤注一掷,深夜带领两千余死士出关,偷袭南翼军粮草未成,向怒马山逃亡,南翼军死追,与怒马山嘉岭遭到海天重兵伏击,追击的南翼上万兵马全部阵亡。 于此同时,南翼军粮失火,数万旦粮草付之一炬,却是翰王归海莫烬已率三万先锋军到达索桥渠。一夜之间,南翼粮草被焚,又伤亡过万,顿时士气大减。海天则打了开战后第一场胜仗,一时间士气高涨。 翌日,海天掳南军七万前军抵达,三月六日,南翼军再次集结。翰王归海莫烬率军迎战,双方战于索桥渠旷野,血战持续两日一夜,双方死伤惨重,形成对峙之势。 是日夜,云淡星疏,江风带来清爽的空气吹过索桥渠海天军营。 白日的一场恶战已经落幕,江风中还带着腥甜的血味,海天营中士气却极为高涨,显然这场大战海天占了上风。虽是两方都死伤惨重,但是相比海天,南翼却折损了三位大将,中路军统将万庆常更是被翰王生擒回营。 沿着江岸铺展的军营中,此刻不必职守的将士们有的唱,有的笑,有的喊,借着各种表情发泄连日生死交撞的情绪,倒也热闹。中军心知南翼大将折损,不可能再行攻击,倒也不曾下令约束。 此刻一座较大的军帐灯火通亮,离热闹的篝火并不算远,可是所有的声音到了此处似乎都化作了无声,天上几点稀疏的星子落在其间,异常安静。 归海莫烬刚与几位大将商讨过进一步的战略,众人各抒己见后,沉静了下来,兀自执起茶盏润喉,帐中一时显得异常安静。 却在此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中军大帐外响起:“奶奶的熊!这个狗娘养的万庆常,打仗就他妈会放冷箭,现在被俘居然还敢给老子脸色看。听说功夫倒是不弱,要不是王爷下令不准难为他,老子倒要和他比个高低。” 说话间一名将领闯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又道:“妈的,这次来晚了,竟见了些小鱼小虾,不过瘾,明日再战,老子……” 将领骂着冲入,直觉帐内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却见归海莫烬坐与长案后的帐椅上,脸颜轮廓深邃,如若刀削。他一惊,啊的大喝一声,冲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帐中。 “鲁超见过王爷。” 鲁超身后的年轻将领也是一愣,忙上前跟着跪地行礼。 “陈广见过王爷。” 归海莫烬却是不言语,淡淡地盯着二人,目光却也不见犀利。坐下的柳逸远满脸笑意,看向两人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突然,归海莫烬右手一扬,顿时便是一道凛冽的掌风直击二人,那鲁超,陈广,几乎同时后空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均避过了这一掌。 归海莫烬面上略有笑意:“不错,有长进。本王就将看守万庆常的任务交给你二人了。” 鲁超一听面容一垮,抬头眼见归海莫烬面容清冷,却也不敢多言,只偷瞄了眼柳逸远,却见他扭过了脸。鲁超无奈,眼眶已是急得微红,复又偷眼去瞄归海莫烬。 “去吧,先守营两日。”归海莫烬淡声传来。 鲁超面容一亮,忙高声应是,和陈广相继而出。 “你不是说王爷巡营去了吗!害老子帐前失仪,差点上不了战场。” “你还说,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跟着受罚。” 两人的责怪声隐隐传入帐中,一时间帐中人人面有笑意。归海莫烬微微摇头,撇了眼柳逸远。 “鲁超这急躁的性子怎么就改不了了。” 柳逸远笑回:“这还是知道王爷到了军中,有所收敛了。” 帐中其它几个识得那鲁超的皆是连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1部分阅读 而笑,一直面带微笑的邹苑曦透过茶盏望向归海莫烬,却见他面容柔和,他不由也挑起了唇角。 柳逸远却在适时打量着邹苑曦,心道这才情斐赫海天的邹伯鸾果真名不虚传。沉静如明月的双眼,淡定若清风的表情,真真如传说中一般清隽高华。 他正打量前,却是一名黑衣男子匆匆进帐,直直走向归海莫烬,神情紧张。 柳逸远一愣,他身为归海莫烬的心腹,自是认识那黑衣人的,正是归海莫烬的暗卫苍亦。不是有紧急事情,苍亦鲜少露面,柳逸远不免双手微握,紧张了起来。 却见归海莫烬亦是面色微变,随即却是眉目有笑,眼中一片温柔。但见苍亦俯在归海莫烬耳边轻语几句,归海莫烬方才的笑意便瞬间冰洁在面上,手中陡然用力,砰的一声闷响,茶盏生生被捏碎,青瓷碎片深深扎入掌心和指尖。 杯中茶水更是混着鲜血洒了他一身,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惊呼,站了起来。接着归海莫烬已是霍地一拍案几,锵然而起,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大步向帐外冲,苍亦一愣紧追而上。 一时间帐内之人皆是面面相觑,神色紧张。此间属柳逸远和归海莫烬最为相熟,众人目光皆汇集在了他的身上。柳逸远却是蹙紧了眉宇,摇了摇头,天知道他认识王爷这么久,从未见王爷如此震怒,或是惊慌失措过。 而邹苑曦却是兀自望着那碎了一地的青瓷碎片,面有所思。 出了大帐,苍亦眼见归海莫烬面容冷极,只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却是归海莫烬冷声道:“你带血衣卫即刻启程回京,便是翻遍了整个海天也要将夫人寻到。另外,传信给叶染,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夫人。” 苍亦一惊:“这怎么行,如今大战在即,血衣卫身负保护王爷的重任,岂能……” 他话尚未说完,归海莫烬已是冷目扫来,苍亦话语凝滞再不敢多言一句。 “本王只等十五日,十日后还是毫无线索,你和崔刚便不必来见本王了。” 苍亦一阵苦笑,此去京都,不眠不休也要十日,王爷竟……心知王爷担忧夫人,他也不再多言,跪地领命:“王爷放心,属下就算翻遍海天也定要找到夫人。” 归海莫烬眼见苍亦匆匆而去,只觉周身烦躁,来回跺着步,遥望着北方天空,心急如焚。耳听着营帐中传来士兵的高谈声,他大步上前高喝一声。 “再有喧嚣者,军棍处置。” 众人一愣,眼见竟是王爷亲自下令,赶忙跪地应是,心道,难道有了紧急军情?一时间整个军营陷入了空前的紧张。 邹苑曦自营帐中走出,正看到这一幕,他万没想到,归海莫烬这样的人竟也有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不免眉宇微蹙,心知万不是京中朝局变动才使他这般,这世上怕是只有那一人能令他这样失态。 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觅尘似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又似是一直在大海中沉浮,偶尔有短暂的清醒,却也不能动弹。耳边传来的是马车滚滚而动的声音,还有热闹的鸣鼓之声,眼前晃动的全是些陌生的面孔,每当她睁开双眼,她们便给她喂下一些流食,她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穿着喜服,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更不知这些人要将自己带往何处。隐约中却总惦念着腹中的宝宝,所以每次侍女给自己喂食,她总是很配合,吃得干干净净。 偶尔梦中会出现归海莫烬关切的黑眸,归海莫湛笑若暖阳的样子,心中就会觉得异常安心。可随即便又觉得不对,她似乎已经好久不曾见到他们,然而尚未来得及思索恐慌,她便会再次沉入晕迷。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这日她再次清醒过来,却不见了侍女,耳边也不再有那些噪杂的吹打之声,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面容模糊在眼前不停晃动。 觅尘闭目良久,抬起虚软的手臂使劲按压发疼的头,再次睁开眼,终是看清了那男子。剑眉飞扬,面容冷硬,身形高大,隐约还记得正是当日给大姐驾车的那名男子。 她微微蹙眉:“是你。” 男子微微一愣,许是不料她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目光微闪递上了一个白面馒头,道:“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一会还要赶路。” 觅尘接过馒头,眼见他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道:“我们去哪里?” 男子身影一顿,回头道:“去和州,翰王爷在和州。” 觅尘一愣,却没有再问什么,只点点头默然用起了馒头。她吞咽着干干的馒头,打量着四周,却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无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作罢,望向不远处坐在大石上的男子。 “能给我打些水吗?” 男子没有回头,却将腰际的水囊取下,起身送了过来。 觅尘接过对他淡淡一笑:“我怎么称呼你?” 男子许是不想她竟这般和善,怔了一下,错开目光回道:“我叫楚煜。” 觅尘点点头,不再言语,兀自低头就着水将那馒头吃完,再次看向楚煜。 “还有吗?我这些日一直用流食,还真是有些饿。” 楚煜扭头看了觅尘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放在了觅尘身前。觅尘取出一个馒头,用心吃着,样子倒似坐在宫殿中享受珍肴。 楚煜探究望她,终是忍不住在她不远处落座:“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姐姐没有想要伤害我,我想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觅尘饮了口水,轻笑道。 楚煜在她清亮的目光中低了头,旋即却是微微一笑:“她若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 觅尘听他这般说却是一愣,细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心有所悟,几口将馒头吃掉,拍了拍衣服上散落的碎屑。 “我叫你楚大哥可好?” 楚煜抬头迎上她笑意盈盈的双眸不自觉中已是点了点头。 觅尘便笑得更明亮,只觉身上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她一手撑地,站起身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身上都要僵了,我睡了多久啊?” 楚煜见她一番姿态倒似和相熟之人出游一般自在,望向她的目光不免探究之意更深,半晌才道:“今日是三月初四。” 觅尘不想自己这一睡竟睡去了近一个月,苦笑一下随即却是一惊。忙抬手摸上了脉息,蹙眉细细把过,只觉胎脉无乱,这才舒了一口气。 楚煜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淡淡道:“你放心,给你用的迷幻药无碍身体。” 觅尘回以一笑也不多言,走向不远处的小溪,对水相照,见自己还顶着“沐公子”的脸微楞下却又是一笑,只是望着身上的新娘喜袍觉得异常碍眼。 想来姐姐是将她扮成京都远嫁的姑娘避过搜查的,怪不得每每清醒耳边总是吹吹打打喧嚣不断。 她轻掬一捧水覆在脸上,整了整微显凌乱的长发,回身走向楚煜。 “我们遭劫了?” 楚煜又是一愣,接着苦笑道:“以前便听闻郡主聪慧,今日方知传言不假,送亲的队伍遇到了流匪,匆忙中我只能带郡主逃离。” “那我还真该谢谢那帮流匪,不然我这一身骨头都要被马车颠散架了。” 楚煜听觅尘话语几分戏谑,几分轻嘲,不免面有赧然,轻咳一声道:“多有得罪,抱歉。” 觅尘轻笑数声:“赶路吧,再歇下去天都要黑了。” “再不远有个小镇,我们到了那里买两匹马,我定将郡主安然送到军营。”楚煜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大石,拿了长剑,望向觅尘。 觅尘只淡淡而笑,起身道:“最好能找辆马车,还有将这身该死的喜服换掉。” 楚煜一愣:“我听冰……你姐姐说你会骑马。” 觅尘却不解释,只笑笑便率先迈步而去。余光见楚煜跟上,她手微动触上小腹,那里虽是看不分明,可摸上去已是微微凸起。 她唇际微勾,暗道,宝宝,等见到你爹爹,我们定要好好惩罚他,如今你只能跟着娘亲受苦了……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六章 遇险 三月的风已是带了些许暖意,细雨过后,更加清新,斜月如钩挣脱阴云挂于夜空。 入夜十分,归海莫啸坐于窗前,手中摩挲着一只青玉碧虎,时而想着边关战事,时而想着京都如今局势,时而眼前又滑过觅尘绝美的容颜,清冷的神态。一时间凝重与温柔在他俊逸的面上交替呈现。 突尔,院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归海莫啸收敛神情,长身而起,背光站在了窗前。 廖焙推门而入,在屋中躬身而立,面有凝重。 “何事?” “王爷,郡主有线索了。” “说!”归海莫啸霍然转身。 廖焙眼见归海莫啸情急,便也不敢多言,只快速道:“确是戴侧妃做的手脚,属下按王爷的吩咐查了侧妃近来的所有行动,发现侧妃娘娘曾两次前往鸿云寺祈福……” “讲重点。” “郡主是被送往南方了,看来那日定是灵儿那丫头听到了王爷的话。”廖焙蹙眉道。 “冰琴自己怎么可能将尘儿送出城!”归海莫啸冷声说着,厉目紧逼廖焙。 廖焙面有难色,唇角微动,却是半晌也没有开口。 “说!” “侧妃去鸿云寺见的人是……楚煜。” 归海莫啸微微一怔,骤然蹙眉,冷哼一声:“詹事府少詹事楚明家的大公子?” “是。”只觉归海莫啸的话语中竟是冷冽的意味,廖焙应声,却是万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情。 归海莫啸却是讥嘲而笑,冷声道:“她好大的胆子,真以为自己是戴府千金,本王便不敢如何吗!哼,去,集结人马,本王要亲自南下。” 廖焙一惊,却不敢违命,正欲转身,却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归海莫啸回头,隔着洞开的窗户正见府中管家顾承严神情慌乱的跑来,而他的身后跟着的赫然是皇后宫中的太监总管富公公。归海莫啸神情一变,心知,富公公此刻来此,定是出了大事。 两人冲至房前,竟不通报直接闯了进来。富公公踉跄着跪倒,声泪俱下。 “王爷,不好了,皇上将皇后娘娘打入玉殒府了!您……您快想想办法吧。” 归海莫啸大惊,而廖焙已是惊得大叫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玉殒府可是专门处死宫妃的地方,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岂会被押送那里?” 这也正是归海莫啸几欲知道的事情。那玉殒府是宫中一个特别的存在,比冷宫更让人心寒的地方。冷宫中的女子虽是失宠,可还能勉强活命。而被送往玉殒府的宫妃,往往要经受万般折磨,不出三天必死无疑。 由于太过残忍,只有罪大恶极的宫妃才会被送去那里,玉殒府在海清帝一朝更是从未处置过任何一个妃子,开朝以来玉殒府更是从未处置过如皇后位尊的宫妃。 “奴才也不知道为何皇上就震怒了!今儿皇上突然就到了交兰宫,还不让奴才通报,说是好久没看娘娘了,要惊一惊娘娘。奴才眼见皇上心情甚好,想来是接到前线捷报的缘故。还正为娘娘高兴呢,岂知皇上没一会就从娘娘寝宫冲了出来,浑身都是血,当即就下令将皇后娘娘押往玉殒府。王爷,您快想想办法吧,这可怎么办啊,娘娘身子本就弱,哪里经得起玉殒府……” “住口!”归海莫啸打断他的话,来回地跺着步,神色已是少见的慌乱。 廖焙心知送入玉殒府根本就不是求情可以了事的,自古以来送入玉殒府的宫妃便没有能活着出来的。他蹙眉片刻,面有决色,跨前一步。 “王爷,上次几位大人的提议,王爷不允。如今虽是老国公不在,顾家失势。可折损的多是文官,并无碍于大计。属下愿追随王爷成就大业!” 廖焙说着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俯身便是一叩。 他此言一出,屋中人顿时皆是色变,连归海莫啸也猛然顿住了踱步的动作。眸光几变盯向廖焙,双手更是骤然握紧。 富公公一怔之下,也跟着跪下,扑到归海莫啸身前:“王爷,举事吧,不然娘娘就……” 顾承严亦是跟着跪地,双目炯炯:“只要王爷点头,我立即去通知几位将军。如今慕王,翰王皆不在京都,更无人能抵王爷锋芒。请王爷速速决断!” “王爷,上次您不允命乃是料定皇上会放老国公一命,可这次,皇后娘娘已经命在旦夕了!属下叩请王爷速速决断。” 归海莫啸却是紧紧盯着他们,目光从幽深到轻狂,再到激狂复又归于平静。他猛然转身,步至窗前,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转身,面有决色。 廖焙将他的目光收于眼中,面上一喜,叩首道:“属下这就去请几位大人和将军。” 归海莫啸却是冷声道:“慢着,本王允你去了吗?” “王爷?” “此事休要再提。本王现在便进宫,纵使万难,也会将母妃带出宫来。廖焙,前去准备,待母妃出宫,便即刻护送她走,能多远就走多远。” “承严,去准备路上所用物资。富公公安心等着吧,母妃以后就劳您照顾了!” 归海莫啸一口气吩咐完,提步就往外走。 廖焙一惊,忙拉上归海莫啸的腿:“王爷,您这是为何!明明可以成就大业,为何却要将十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一炬,王爷倘使出了什么事,我等该如何。皇后娘娘也不会……” “成就大事?本王问你,你觉得此番果真举世能有几分胜算?”归海莫啸却是冷冷一笑。 廖焙一愣,微微思忖:“八成。” 归海莫啸轻笑一声,摇头道:“你太小看父皇了。休说是八成,便是十成,本王也不会这么做!” “属下不明。” “如今四哥兵控精兵在南,五哥节制大军在北,你以为纵使本王成了事,又能安坐几日龙椅?” “属下们总有办法让一切名正言顺,只要王爷登基,便是新皇。到时候翰王,慕王挥师逼京,那便是谋逆!”顾承严道。 归海莫啸又是一笑:“这世人不是瞎子,我那四哥五哥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到时候只会使海天大乱,如今局势京中一旦有变,南翼北纥便会如猛虎饿狼扑入海天,到时候便是内忧外患并起,百姓再无一日安宁。那时,本王便是海天的罪人,本王便是死也不会做令南翼北纥拍手称快的事。你们难道想本王成为另一个归渊太子吗?” 廖焙面色动容,双臂颤动,终是满面泪痕地松开了抱着归海莫啸的手臂。 归海莫啸再不多言,迈步决然而去。 *** 楚煜带着觅尘到了镇上,岂知如今全海天都处于战备状态,根本就不允许私下交易马匹。无奈之下,两人只好买了两只毛驴,又找了辆破旧马车套上,继续赶路。 如此速度便更加慢了下来,一路辛苦,夏日的气息也越来越浓,渐有蝉声时他们总算是赶到了和州临近的渝州。 然而一番打听下,才知前不久海天和南翼打了一场大战,歼敌数万,南翼大军暂退莲花峰。而归海莫烬已经带着大兵压至翼州。前线战事紧张,南洛帝已经御驾亲征莲云峥一线作战,两方正处于拉锯状态。 觅尘只觉一阵无奈,遥望前路茫茫,顿时生出几分气恼来,委屈更是瞬息冲上心头,压都压不下。心中更是恨恨,只道,待见到归海莫烬,定要给他点苦头吃不可。 觅尘和楚煜在渝州休息了两日,楚煜想办法弄来了两匹骏马,换了马车,觅尘便再次登上了寻夫之路。只是却不知是孕妇果真心情烦躁的缘由,还是一路害喜越来越厉害,她心情也低落到了极点。 越是南下,路上难民便越多,前线退下来的伤病队伍不绝于道,每日面对的都是鲜血淋淋的场景,耳边不断回响着惨呼声,觅尘心情沉重,念及近日营养本就不足,再加上无法调节的坏心情。心中总是郁郁,宝宝不定将来是个什么脾气呢。她深恐影响孩子,每天便更是想尽办法让自己高兴。 这日日落时分两人驾车方到一处山谷,谷口立碑为‘高家镇’,暮色深沉,村中沉寂无声,杳无人影,想是前些时日南翼入侵,再加上此处临近碾城。南翼血洗碾城,此处百姓怕是担忧兵连祸结,便举村南迁了。 觅尘眼见天色已黑,便和楚煜商量在此宿上一夜,两人就着最后一点夕辉步入村中,连敲了几户木门,皆没有回应,便知村中确是搬移了。 两人选了间较为整洁的民居,随意用了些干粮,收拾一番便各自早早休憩。 可临到半夜楚煜却匆匆闯了进来,觅尘一惊,却见他扯过床角的外衣扔丢了过来。 “快,外面来了南翼军队。” 觅尘面色一变,忙翻身下床,只听外面已经隐隐传来马蹄声,声声撕破山村宁静。 两人急急奔出院子,却见火光映亮了前方小道,马蹄声在不远处骤然而至,觅尘心中暗警,顿住脚步。 “来不及了。” 楚煜蹙眉,拉着觅尘便向房中奔,可便在此时院门被轰然闯开,火光大亮,顿时映亮了觅尘苍白的面容。 只见院外几个身着军衣的小兵,正呆愣地望着这边,显是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而他们的头饰,遍结碎辫,赫然是南翼人。 几个士兵一愣,惊呼声骤然而起。 “美人!” “太美了!兄弟们,瞧咱们这是什么福气。” …… 觅尘一惊,这才惊觉自己这些时日南下虽是一直男装打扮,可现在却是长发披散,女态毕露。她心知面上的人皮面具虽是不若真实容貌来的惊艳,可却也清丽不俗。 望着士兵们贪婪的目光,觅尘顿时只觉浑身冰冷。她顾盼四周,只觉院外火把冲天,显然外面的士兵听到这处动静,正向此处靠拢。她心知情况紧急,两人只有在南翼人不及合围时才有机会冲出去。 显然楚煜也是这般想的,他大喝一声,拉起觅尘便向院后逃。觅尘耳听身后吵杂声响起,众人吆喝着紧追而来,她眉宇紧蹙,甩脱楚煜的手施展轻功便向院墙翻越。 觅尘身姿轻盈,身影轻闪之间已经飞上墙头。 楚煜心中微惊,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轻功,旋即,他面上露出一丝浅笑,紧跟着觅尘跃上院墙,护在觅尘的身周。 觅尘站在墙头之上四下张望,倒吸一口冷气,但见南翼兵士零星散落在山涧,密密麻麻,如一群蚂蚁般。 “南翼兵士如此之多,我们处在包围圈中了。” 楚煜面色微沉,转眸四顾,已经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刚欲张口说话,一阵嘈杂夹杂着一声声低喝传来。 “这边,这边墙上。” “美娘们,哈哈哈,抓住了咱们先玩几晚上。” “老子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 大群的南翼兵士狂妄叫嚣间已经围在了墙头下,人人面上泛起滛笑,眸光炽热的望着长发披散的觅尘。好在这些士兵皆不是箭驽兵,不然怕是凶险。 楚煜眼见墙后道上,火把点点,瞬间向这边涌来,而院中南翼士兵已冲至跟前,他大喝一声便纵下了院墙。 “姑娘快走!” 楚煜身影骤闪,直扑那群兵士,身影翻飞间已经砍翻了数人,夺下一柄长刀,招式狠辣。 南翼兵士一惊,眼见楚煜武功不凡,便招呼一声齐齐攻了上来。 山间小村,无数的兵士朝这边涌来,鼓噪之声大起,铁甲如浪,刀枪明晃。 觅尘眼见四周不断涌来南翼军士,心中微沉,心知自己要从这里冲出去,难比登天。 而在刀枪丛中拼杀的楚煜,虽然身影敏捷,出手狠毒,手中刀光骤闪之下必有亡魂,但是南翼兵士实在太多。 兵士如群蚁咬死象般团团将楚煜围困在中间,更有一些兵士朝墙头攀来,觅尘心中惊惧之余,伸手抓起墙上的砖土便朝那些兵士砸去。 “哈哈,小娘们,不会功夫。” 那些攀爬的兵士显然都是些沙场老兵,一望之下便看出了觅尘手法生疏,而且扔出的砖土并没有多少力度,不禁更加兴起。 拼杀在一旁的楚煜望见这边的情形,心中大急,唰唰唰,猛挥三刀砍翻身前数人,不再顾及身周的刀光枪影,身影拔地而起,直直朝墙头上冲去,一滞之间,楚煜身上已经多出数道伤口,鲜血如注涌出。 他护在觅尘身前,从怀中掏出一条泛白的红绣绢帕,急急塞在觅尘手中,低呼一声。 “给你姐姐。快走!” 觅尘一惊,心知自己留在这里只能拖累楚煜,便御气朝山村外奔去。好在她轻功相对这些士兵已是极好,奔走之间,身影已经闪出数丈。 然而远处的士兵却在此时骤然合拢,觅尘眼见四周都是闪烁的火光,她脚步一顿,心知自己这样乱冲,根本无法突出去。然而形势根本容不得她多做思索,她咬牙四望,果断地选择了火光较少的西面奔去。 而此时一队兵马踏蹄而来,马蹄声震在身后,觅尘只听身后响起大喝声。 “弓弩准备,先射死男的,射那女人的腿,妈的,只要那女人还喘气!咱们就能用!” 赫然赶来的骑兵乃是弓弩手,觅尘心惊,脚下更是不停,急纵在小道间。 南翼兵士闻言,心中更加兴起,哇哇乱叫之下,鼓噪声更盛,纷纷取下背上弯弓,搭箭朝楚煜射去,楚煜手中弯刀猛挥,舞动在身前,斩落激射而来的箭矢。 他清冽的眸光瞥见一些兵士竟真弯弓搭箭瞄准了觅尘,怒火升腾。身影急跃,直扑身下的刀剑荆棘。 楚煜手中寒光骤起,弯刀划着诡异的弧度,劈落处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惨叫之声连连。 “快,快射死这个男人!” 南翼兵士狂妄的叫嚣更胜,无数森寒的箭矢对准了楚煜。箭雨漫天,虽不能遮空蔽日,却如飞蝗般朝楚煜激射而去。楚煜手中刀光更胜,舞成一道白幕护在身前,无奈箭矢太多,他身上已有几处箭伤。 “抓住她!” 一阵喧嚣声响起,楚煜心中微动,猛然转头朝身后望去,遥望下火光之处觅尘已被一群南翼骑兵堵截。 楚煜心中大急,不再顾及身周的箭矢,高呼一声,身影便朝觅尘冲去,如一只雄鹰展翅俯冲,竟片刻间窜出许远。 此时的觅尘面容煞白被十多骑南翼士兵围在中间,她只觉他们目光猥亵,而自己便如饿狼围着的猎物。难道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吗?不!绝不会!她是母亲,宝宝还需要她的保护! 觅尘猛咬住嘴唇,眸光清冷,望向四周围着自己滛笑打转的兵士,瞅准时机,身影翻飞,借助绝好的轻功骤然拨起身影,眼眸大睁,素手扬起便拨了一只士兵背后箭囊中的箭羽。身影翩落间手中箭支狠狠插入了那名士兵的脖颈。 须知她虽是武功不好,却也跟着云诺学了几日,再加上医术超群。这一击,直刺那人颈间要|岤,那人连惊叫都不曾,便直直倒下马匹。 觅尘顺势在马上落座,揽过马缰,马儿嘶鸣。这些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待那些南翼士兵反应过来,觅尘已是一骑冲出。 “快上来。” 觅尘大喝一声,楚煜领会,飞身而起,人影飞至,手起刀落,奇快无比扫落两名南翼骑兵,落在了觅尘身后。觅尘御马急冲,她马术极好,战马在她身下,宛若流星一般避过重重包围而来的南翼士兵向山道飞冲。 楚煜更是不停挥舞着手中长刀,他虽是身受箭伤,却硬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使劲挥动中,顿时手里银光闪闪,光到之处,杀出一条路来。再加上这群南翼兵显是流散兵勇,再加上事出突然,竟无人指挥,生生被两人冲出一条道路来。 眼见两人已经冲出包围圈,向漆黑的山间而去,南翼士兵已是发狠,箭羽齐射,带着鸣响在觅尘和楚煜身边飞过。 “快走!” 身后响起楚煜暗哑的吼声,觅尘更是银牙紧咬,使力向前冲。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后的喧嚣声越来越小,她失跳的心才微微恢复平稳。而就在此时,身后却突然一轻,一声闷响传来,觅尘大惊。忙勒马山道,翻身下马。 她面色惨白扶起倒在地上的楚煜,只见他宽厚的背上赫然插了数支箭羽,箭矢前端已经深深没入背脊,胸膛。 觅尘眼眶温热,将他拉入怀中,颤声唤着。 “楚大哥,楚大哥……” 楚煜身体微动,缓缓睁开眼眸,虚弱着蠕动着双唇。 觅尘泪眼朦胧,却清晰捕捉到他吐出的气息。 “快走……快走……” 觅尘心口一阵楚痛,拉着他的手颤声道。 “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姐姐,我……” 话到此时,却是哽咽不能言,侧头去看却见山道间火光点点迅速袭来。那些南翼兵竟是追过来了…… 而此时的楚煜显然已是神志混乱,他勉强睁开眼眸,使劲地抬起染血的手,颤巍巍抖动着。 “冰……冰琴……” 觅尘鼻腔一酸,泪水滑落,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我是冰琴,你的冰琴。你要说什么,我……我都知道,你……安心去吧。” 感受他的手在脸庞轻触,旋即一松,觅尘心如刀割,霍然起身,翻身上马便欲再次往山道冲去。 却在此时山道另一头也响起了马蹄声,觅尘一惊,远远望去,却见山道尽头黑影重重,虽是没有火把,可显然亦有一队人正急冲而来。速度竟是奇快,瞬间便临近自己。 觅尘苦苦一笑,心道,难不成,今日真要命丧此处。她顾盼四周,正欲弃马向狰狞的山上冲,却听到一声惊呼。 “尘儿,俯身!” 觅尘本能俯身,便在同时一支箭羽擦背而过。她面容骤变,瞬间惊出一阵冷汗。可同时,她也为那一声惊呼而心安,侧目去望,眼前黑影一闪,一人已是奔至身旁。 觅尘尚来不及说话,身体离开马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感受着身后剧烈的心跳,觅尘泪水滚落。 “萧大哥……” 萧潋晨将觅尘置于马前,紧紧揽着地,听她轻声呼唤,这才松了口气,口中不无后怕地连连念着。 “还好,还好。” 觅尘抬头,望着他黑亮的眼眸,柔和的面容,心里安定不少,紧抓他的衣服,触手温暖,她心神一松,只觉腹部一阵绞痛,眼前也迷蒙了起来。晕倒前只能抓紧萧潋晨的手臂,挣扎着。 “我的孩子……” 觅尘睡得极不安宁,醒来时晨光隐现,清风扑面,她只觉身下摇摇晃晃。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置身在马车中,车窗的碧纱帘飘飘浮浮,与香炉中升腾起的袅袅轻烟激起丝丝清凉。 昨夜的情形闪入心间,她猛然一惊,坐了起来。恰在此时,车门一敞,萧潋晨飞身而入。回身之际见觅尘已醒来,微微一愣,笑道。 “大夫说你需得好好休息,怎么就醒来了?” 觅尘抬手扶住疼痛的额头,只觉身上虽是疲累,但却无虚弱之感,抚上小腹,神情一松。 “孩子很好,你放心。”萧潋晨显是猜到了觅尘所想,忙笑着道。 觅尘抬头对他感激一笑:“谢谢萧大哥。” 萧潋晨在她身旁落座,倒了杯水递给她:“跟我客气什么。” 觅尘低头润喉,突然又抬头面有痛色:“楚大哥的尸首……” “我已经令人安葬,并派人回京告知少詹事楚大人,你就别担心了。” 觅尘一愣,喃喃道:“少詹事楚大人……” 脑中似有什么片段回闪着,那年灵儿说的话在耳边回响起来。 “小姐,今儿捡到小姐手帕的可是詹事府少詹事楚大人家的公子,灵儿看那公子仪表堂堂,好像对小姐很不一般呢,看到小姐的面容当即就脸红了呢。” “灵儿,休得乱言。” 觅尘轻声一叹,大姐是何心思她虽是不知,可想到楚煜临去前的样子,她心口一疼,轻声咳了起来。 萧潋晨忙起身,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觅尘拂开他的手,笑问。 “萧大哥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潋晨淡笑:“自在崔刚那里知道你失踪,我便派人四下搜寻。萧家虽不比皇室,可商号却也在海天遍布。再加上商人自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识得些,找起人来,却比崔刚他们要快。” 觅尘见他简简单单带过,便也不再多问,心中却是感激。知他定然费了不少心思,想起昨夜的境况,又生出一阵后怕来,抬头问道。 “南翼和海天不是在翼州对峙吗?怎么这西后方会有南翼的兵马?” “不久前,翰王兵发突袭弋阳,夺回了弋阳、南溪两处重镇。你哥哥领兵又将整个战线西推。七天前,碾水河一战,南翼左骁将白崇被你哥哥斩杀,白崇一部溃散,四处逃窜,昨日你碰到的那些南翼兵,该是逃军的一股。” 觅尘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却不想昨日的危机,竟或多或少和最亲的两个人有关。一时无语,突然又想,战线西推,那他们还怎么向东去找归海莫烬,需知沙场无情,不定再向前会碰到什么事,什么人。 万一不小心撞上南翼军,或是冲进混战的战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先去前面不远的流砂城。那是个小城,在战略上也没什么重要性。我们在那里呆上几日,一来,你的身体需得好好调养,再来,也得打探清楚局势,贸然东行,我只怕再遇到昨夜那样的情景。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人给翰王爷送信了。”说罢,萧潋晨起身笑道。 “我去弄些吃的来。”他见觅尘点头,闪身便出了马车。 一行人到达流砂城天色已暗,许是离战场太近,小城四门紧闭,显是封城已久。萧潋晨乃是德妃嫡亲,又有当朝宰相特发的通行令,一番等待,待城守认清来人,自是亲自将他们迎进了城。 一进城便颇受优待,城守张大人是个身体矮胖的中年人,殷勤地邀请萧潋晨到城守府住下。萧潋晨笑着拒绝,一行人才向萧家在城中的别院走,守城的士兵一直将他们恭恭敬敬送到才告辞离去。 萧家别院异常清幽,处处雅致,觅尘用了安胎药,便早早入睡。香屋暖床,又沐浴过后,却是这些日来最舒畅的环境,她饱饱地睡了一晚,早上醒来时天已大亮。推开房门,庭院中栽着高大的柳村和白杨,时值春夏交接,树叶浓密,太阳透过高高低低的屋顶洒落面庞,照着觅尘脸颊细细的绒毛,清新舒服,觅尘眯着眼睛去看太阳,只觉整个心都安定了下来。 觅尘心情舒畅,吃的也多了起来,一日竟用了五餐,只惹得萧潋晨连连哭穷。 临到旁晚的时候,两人正在树下石桌边闲谈,却听不远处一阵轰响。细听之下竟是城门的方向,随即,地面也开始轻微震动。觅尘顿时便面色一变,站了起来。 萧潋晨也是蹙了眉宇,这种震动,他们很熟悉。是千骑齐发,全力疾驰才会有的震动。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眸中看到了微惊。果然,远远地,有刺耳的号角和轰鸣声传来,竟是战备的号角。 萧潋晨面色大变,回头道:“回屋去,我去看看就回。” 觅尘眼见他匆匆而去,只觉心头急跳,有不好的念头充斥而起。 萧潋晨奔出府,却见满街都是哭喊着四处飞奔的仓惶人群。城头传来的刺耳警报声更加清晰,抬眸去看,不远处的城楼上已是燃起了烽火。显然是有敌兵攻至! 萧潋晨面色凝重,翻身上马便朝城门方向奔去,身后六骑紧跟其上。 守城的士兵认识他,不敢阻拦,他几步上了城头,却见五丈高的城下密密麻麻全是南翼士兵,而且他们看上去精神抖擞,目光炯炯。身上的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寒光,马匹嘶鸣声振聋发聩,显然,这些不是什么残兵败将。而是南翼大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萧潋晨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怎会到这无关紧要的小城,他迅速四望,这队人竟是连战旗都没有,真真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七章 郡主 五月初七,翰王兵发弋阳,夺弋阳、南翼两处边关重镇,同时掳南军副将戴郇翔统领西军将战线向潭州推进。 五月初九,碾水河一战,南翼左跷将白崇被戴郇翔斩杀,白崇一部溃散。 五月初十,南翼大军迅速合拢,南洛帝御驾统领二十万大军与潭州珩岭以南与海天西路军主力对峙。交战数次,双方各有死伤。 五月十八日至五月二十四日,海天西路军以珩岭镇北渠为凭,沿着宽三丈,深两丈的长渠,与南翼军展开大大小小数十场血战。主力死守镇北桥,付出沉重代价,终将南翼铁骑阻于镇北桥以南。 五月二十六日,南洛帝领大军再次发动攻击,拖住海天西军主力,亲率八万大军攻击镇北桥以西二十余里的张家村渠段,绕至河北,夹击海天。 翰王率军一番血战,终被南翼大军击溃,放弃死战,向北回撤,退往渝州。大军死守通北重塞,平关。于此同时,南翼大军仅用三日,相继攻下潭、平两州。 而觅尘所呆的流砂城正在潭州西部境内,乃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城。 萧潋晨和觅尘赶往流砂城时料定两国会在镇北桥一带长期对峙,却不想海天军会突然失手,回撤渝州。一夜之间,流砂城四面皆为南翼包围。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天地,温暖却不炎热,天晴如洗,这样的天气本该是让人舒心的。然而,流砂城的百姓这日再看不到晴空丽日,只因流砂城此刻已被一队南翼骑兵困住。显然,这队南翼骑兵志在夺城。 萧潋晨出门之后,觅尘聆听了一会院外声响,只觉外面越来越喧嚣。她心中担忧,便也出了别院向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却见城门早已紧闭,城下数十名士兵死守,另有几十名甲衣兵卫在城头警惕侍立,张弓拉箭,蓄势待发。觅尘聆听片刻,不见城外有动静,便登山了城楼。 在萧潋晨身后站定,觅尘望向城外,但见城下数百骑南翼骑兵虎视眈眈立于不远处,虽是人数不多,可看得出来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萧潋晨眼见觅尘过来,将她护在身后,眺望着城下,微微侧身。 “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 觅尘眼见那些骑兵肃穆而立,却不曾有攻城等举动,看样子确实是在等什么人。她目光在那些兵勇身上来回打量,骤然凝结在一名南翼军腰际盘扣上。那上面赫然有一个火红的飞鹰标记,最重要的是,那标记觅尘认识! 那标记正是她和归海莫烬混入南洛帝枭极营归国时所穿铠甲上的标记。觅尘一惊,紧抓萧潋晨的衣袖,急急道。 “不好!是南洛帝的近卫军!” 萧潋晨亦是一惊,双眉紧蹙回头望向那队南翼士兵,凭借他的武功修为,自是看得出这些士兵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武功高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竟是南洛帝的近卫军,那么南洛帝…… 似是回应他心头所虑,不远处几骑南翼骑兵护送着一辆八驾车撵滚滚而来,车撵面垂轻纱,纱起帘动,隐约透出一红装人影,单轻影一晃已是魅惑难言。 觅尘深吸一口气,只觉一阵头晕,几乎在同时她清晰地感受到腹部一下撞击。是宝宝!宝宝在动,他踢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1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2部分阅读 动,他踢了自己一下。 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动,他也感觉到危险了吗?还是他在安慰自己,让自己镇定,莫要惊慌?觅尘心头剧跳,将手心抚在小腹,力持镇定。 萧潋晨显也看到了那巨撵中的人,他同时亦察觉到了觅尘的紧张。侧身扶她一下,蹙眉紧盯那巨撵。 觅尘心跳失速间,那人已是到了近前,枭卫军肃穆侍立,恭迎他们的陛下,待大撵到了军前,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巨撵滚滚停在城下。 觅尘此时已是恢复了镇定,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轻纱后那道直逼而来的炽热目光,几乎要将她灼烧殆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头的恐慌压下,力持镇定地死死回望,毫不示弱。 轻纱被挽起,万俟瑜娑一袭红衣端坐撵中,阳光下人若冠玉,肤似寒冰,眉如墨裁,鼻挺秀峰,唇点桃夭,笑容蛊惑。 城上众人不免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好妖艳的男人! 可这些看在觅尘眼中却宛若锋芒在刺,这姿媚隐生之人,在她看来便如鬼蜮修罗。 只见万俟瑜娑一瞬不瞬地盯着觅尘,见她清冷的目光亦丝毫不差地盯过来,唇际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 萧潋晨身影微动,将觅尘挡在身后,阻住万俟瑜娑的目光,轻声道:“你先回别院,这里有我。” 觅尘却是坚定地摇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和他并肩立于城楼之上,淡淡道。 “他此来怕找的便是我,既是这样,那我在哪里有何不同?而且,他该是不会想要一个死掉的我,那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萧潋晨微微蹙眉,目光扫过觅尘已是明显凸起的小腹,唇角微动,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回头眼神示意近卫将觅尘护好。 便在此时,城守张福总算看出了情形的不对,匆匆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地望向萧潋晨。 “萧公子,您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翰王爷不是在镇北桥和南翼人打仗吗?这些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是南翼的皇帝万俟瑜娑,看这些人的样子,张大人难道不明他们的意思?他们这摆明的是要攻城。”萧潋晨面容沉重,蹙眉望向张福。 张福似是惊讶过度,半晌才惊叫一声,脚下一软险些跌落在地。 “南……南洛帝?” 显然,城下的万俟瑜娑也看到了这一幕,他长眸飞扬,微抬右手。即刻一名枭极卫御马上前冲城楼喝道。 “城上的人都听着,我南翼陛下在此,尔等速速弃甲投降,方可饶尔等一命。” 那南翼小将喊完,接着大喝一声,声震天阙,惊得城上士兵个个面无血色。 萧潋晨顾目四望,顿时眸中皆是担忧。觅尘也看到了城中士兵的样子,这流砂城历来少有战事,士兵皆是从本城挑选而出,没有经过正规军队训练,平日又操练松弛,也难怪如今,一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她心生惊惧,看这样子,怕是不用两个时辰枭极卫便能拿下此处。她虽是坚信南洛帝不会取她性命,可是宝宝呢。不知为何,她心中却知万俟瑜娑绝不会放过她的宝宝! 而现在她小腹已是明显凸起,根本就无从掩盖!不行!定不能让万俟瑜娑攻入城中! 觅尘思虑间,却有一名眉目粗犷,形貌若钟旭的中年男人一身铠甲风风火火上了城楼,对着城下便是一通叫骂。 “去你娘的!到老子的地方撒野,我流砂满城百姓,岂会怕了你们这几百个奶娃娃!” 觅尘望着那大胡子,唇角轻勾,看来这城中尚有英勇之人。 流砂城非是要塞,驻兵甚少,怕只有几百人。觅尘知道,一般这种小城设校尉一人,下设五队,八十人一队,各有正。 按照海天朝制,一旦有战事,由一城校尉全权负责军事行动,而城守只是从旁协助。如今兵临城下,看这大胡子的装扮,想来定是流砂城的校尉了。有这么一个不怕死,一身豪情的校尉倒是件好事。 觅尘眼见城上守兵面有威震,赶忙跟着大喝一声:“流砂的儿郎们,南翼人杀我同袍,屠我百姓,我们要团结一心,誓死护城,保护城中亲人啊!” 萧潋晨一惊,望向觅尘的面上已是多了几分喟叹和赞赏。他气运丹田,对天长啸一声,浑厚的声音直冲云天,发出阵阵回音,久久震荡。 “誓死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萧潋晨喊声未落,身后数十名萧家近卫便跟着大喝,这些人皆是武功高强之人,顿时便让城下的气势减了许多。 满城士兵也为之精神一振,何况他们皆是本城之人,亲人皆在城下,最近听到的南翼屠城之事太多。就是为了亲人,也要摒弃恐惧。 士兵们眼见这两个身型俊秀的男子都能气盖山河,顿时个个身受感染。一时间,满城将士精神俱是一振,情不自禁地大声回应。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震天的喝声一波波传出,渐渐的连城中百姓也跟着喝了起来,一时间满城沸腾,青壮的男儿更是在城下挥拳高呼,皆是一脸愤慨,誓死也要保护自己家园。 觅尘一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在咸阳的日子,只觉哭笑不得,不得不感叹,自己真真很倒霉,每每总碰上这种事情。 上次也就罢了,乃是太子作祟。可这次她能感受得到,南洛帝此来绝对是因为她!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一时间又想起上次她和归海莫烬前往药谷寻药的事,明明两人行动已是很隐蔽,可还是被万俟瑜娑察觉了。难道……这妖媚的万俟瑜娑有什么特异功能不成? 她正兀自不解,却是萧潋晨跨前一步道:“尘儿,你先回府,这里有我。你在这里太危险了,就是不为自己想想,还有孩子呢。一会儿真若攻城,场面一乱,我怕不能护你周全。” 觅尘蹙眉望向城下,眼见南洛帝面容阴冷吩咐着什么,而南翼士兵已是动了起来,她心知萧潋晨担忧的有道理。何况她在这里也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心里有些想法若是真能付诸实践,许是能帮上些忙。 觅尘点点头,轻声道:“你小心点。” 萧潋晨吩咐两名近卫护送着觅尘回到府中,觅尘便即刻钻入了书房,拿起纸笔忙碌了起来。 流砂虽是小城,可百姓却也不少,如今心知城中凶险,百姓们更是万众一心,连老弱妇孺都篡紧了手中的菜刀,恨不能亲身与南翼人同归于尽。 萧潋晨发动城中富商,权贵等将各家的家奴,家丁都召集了起来,更有不少城中青壮自觉前往守城。 他们虽皆是不习武功之辈,可到底全城共同抗敌,就算枭极军个个以一当十,可一时间也占不到上峰。 攻城战在觅尘离开后便惨烈的展开了,枭极卫架起云梯,借助轻功向上攀爬,城上不多的弓弩兵乱箭齐发,倒也伤到几人。然而效果显然不好,枭极卫的速度极快,城上的士兵们只能疯狂地抵挡,挥动着手中兵器向敌人砍去,纵使死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敌人同归于尽。 多少人气绝仍死死抱着敌人身躯,为同伴挣得一席喘息,多少人纵使死去,也要将敌人扑下城楼。残肢满目,顿时整个城楼皆带上了血腥的色泽。 萧潋晨身影翻动,下手毫不留情,和他的数十个亲卫俨然已成了这守城战的主力。没一会一身白衣已被鲜血侵染,其中有敌人的,可更多的却是城中百姓的热血! 这么残酷的战争,人命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人抽象的数字符号,双方的人马都在不停地倒下。锋锐的刀像收割麦苗一样屠戮着鲜活的生命,虽是人数不多,可却是难得一见的惨烈,震天的喊杀声,濒死前最后的悲鸣…… 满眼都是飞溅的鲜血和折断的肢体,血流浇注了城楼,尸首堆叠了遍野。 百姓的生命在流逝,而越是死亡惨重,便越能让城中百姓激愤,一人倒下,不断有另一人补上,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他们生活的家园,身后有他们的老小妻儿,绝不容失。 枭极卫的第一波攻城持续了三个时辰,当南翼人暂且撤下时,城楼下已是尸首遍及。 死者的亲人们恸哭后却更加悲愤,也更加清晰的明白城门失守意味着什么。从两国开战,他们听过了太多血腥的传闻,如今惨剧便在眼前,城外的南翼人对他们来说,亦是炼狱来的鬼魅。 城中满是悲鸣,而城外,南洛帝的面容也从漫不经心变得黑沉了起来。他严重的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他不该轻视这小小的一城百姓。他太过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悲愤的力量。 一名枭极卫将领面色沉痛上前:“陛下,此番攻城,枭极卫死二十七人,重伤致残者三十一人,轻伤……” 人尚未说完,南洛帝已是拍案赫然而起,目光阴冷盯向城上那个衣裙翩飞的男子。 萧潋晨,弯月公子,果真有些本事。萧家在南翼颇有家业,他就不怕他万俟瑜娑将萧氏在南翼的家族尽数落罪? 好!好!好! 南洛帝诡秘一笑,轻拂衣袍在龙撵中落座,冷笑道:“去,就说只要百姓将萧潋晨及方才在城楼上高呼的白衣公子交出来,本王即刻撤军。另外将潭州、平州失陷,此城已尽在我南翼掌控之中的事告知百姓,哼,翰王既是失守,这里便不会有什么援军!孤王倒要看看,绝望的百姓若有一息生存的可能,为了活着,会不会比方才来得疯狂。” 小将双眸一亮,马上便御马上前,大声将南洛帝的圣意传出。 萧潋晨不想潭州竟已失陷,顿时满是震惊,他眼见城中士兵听罢城下的话,一个个面容皆变。从呆愣,到震惊,再到挣扎,最后满目赤红地瞪向自己,只觉心头一阵悲凉。 萧家近卫也瞬间感到了危险,骤然合拢,将萧潋晨护在了中间,虎目大睁警惕地瞪向四周。 顿时城楼上剑拔弩张了起来,萧潋晨目光清淡地回头望了眼城下遥望的南洛帝,讥嘲挑唇,回头正欲启口,却是一个极为清亮动听的声音响彻在城下。 “乡亲们,饿狼对绵羊的承诺岂可轻信?南翼人虎狼之心,切莫上当啊!” 那声音玉珠般圆润,莺歌般清亮,在这满是血腥的战场上响起,莫名让人心一静,宛若清风拂面。人们遁着声音望去,顿时呼吸一窒。 但见一个白衣少女面覆轻纱飘然而来,衣炔翩飞,裙带飘扬,青丝在风中舞动,一双侬丽的水眸宛如一株凌波傲浪的水仙。 夕阳照在她一袭白衣上,众人只觉天地倏忽之间一暗一明,霞光缓缓在城头上流过,远处的青山巍峨蜿蜒,极远的风景似一幅图画,画中,白衣女子飘然而来,宛若仙人。 她面覆轻纱,可露与纱外的眉秀丽婉约,如远处青峰,她的眸澄净剔透,似风中流云。清风吹过面纱,她的唇淡施轻红,若灿烂朝霞。众人恍然皆以为,她是九天而来的仙女入了凡,来拯救这座岌岌可危的流砂城。 觅尘轻步登上城楼,眉眼一笑,众人更是目眩,只觉这一笑竟比天边的晚霞更艳丽,又觉她的笑充满了悲悯和力量,眉宇间的坚毅和镇定,更是令人心折。 鸦雀无声的城楼上,震动呆愣的人们顿时目光再不能移动寸毫。萧潋晨和他的近卫亦是半晌失神,复又上前将觅尘护得滴水不漏。 觅尘却是淡笑着走出他们的护持,姿态娴雅地抬手轻轻去掉了面上轻纱。顿时空气凝结,众人失魂。 那是怎样的美丽!所谓倾国倾城当如是,那是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姿容,美的令天地失色,万音俱灭的面容。 觅尘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引起的震撼,她只是轻轻俯身,施了一礼缓缓道:“乡亲们,我是清尘郡主戴觅尘,相信大家应该听过我的事。我作为和亲人选在去年被送往南翼。南翼承诺将奉上边关城池做骋礼送与海天。可是结果呢?此处离近南翼,大家应该有所听闻,实际上根本就是南翼发生了瘟疫,万俟瑜娑欲将瘟病引到我海天来。万俟瑜娑居心叵测,身为一国之君毫无信用可言,他的话岂能相信?不光如此,万俟瑜娑其后得知我海天有神医能治好南翼瘟病,便改变了主意,将本郡主掳去囚禁……” 觅尘微微哽咽,面有悲愤,舒了一口气才又道:“他的目的很简单,便是本郡主一旦失踪,和亲便不能成功。他再给予我海天一些好处,送上一两个城池,便能换取神医相救。我海天人生性悲悯,不忍南翼百姓为瘟疫所害,终是救了南翼。可是结果呢?两国签订了和平国书,仅仅数月,南翼便再次自毁国书,举国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万俟瑜娑的嘴脸可见一般。那所谓的南翼皇子之死,更是个天大的阴谋,乃是万俟瑜娑一手促成,只为掩尽天下人耳目,为其野心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这些皆是本郡主亲耳听闻,亲眼所见,本郡主历经万苦逃出南翼,便是要将他的野心揭露给天下人,奈何还是晚了一步。乡亲们,虎狼尚且不食子,万俟瑜娑心狠之厮,又岂会真放过我们这些异族?乡亲们,大家且莫听信其言,我们一定要誓死守城。大家请相信,本郡主和德妃娘娘的亲侄子弯月公子萧潋晨在此,翰王不会不派援军来的!何况翰王爷爱民如子,是我海天百姓的保护神,他定会将南翼人赶出我海天,令我百姓重归安宁。弯月公子名满天下,又有亲卫五十多名,个个都是武功高手。弯月公子定能带百姓们将城下的恶鬼阻在城下。乡亲们,我戴觅尘虽是没有上过战场,可也不会惧怕这些南翼人。” 觅尘说罢,愤然转身,冷冷望向面容沉冷的万俟瑜娑大喝道:“万俟瑜娑,你听着,戴觅尘在此立誓,誓守此城,与城中百姓同生共死!” “誓守此城,同生共死!” …… 萧潋晨上前在觅尘身后相护,顿时近卫们个个目有震撼,高声而喝,气势竟是比攻城前又增了岂止数倍。 城上城下的兵勇,百姓更是无不震撼,为清尘郡主的勇敢,坚毅所折服。更觉汗颜无比,心中暗暗决定,纵使万死也要护住这位美丽的仙女。他们也相信郡主所说的话,翰王定会领兵来救!只有将南翼人赶出海天,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誓守此城,同生共死!” …… 此刻的万俟瑜娑已是恨不能言,他银牙紧咬,直盯城楼上那抹白影,盯着她绝美的容颜,双手紧握。心头说不出滋味为何,只觉一时喜一时恨。 这个女人,似乎从他第一眼见到便能轻易地勾起他的情绪,每每她必是和自己作对。而每每,他竟都落于下乘。 可为何?越是生气,越是愤怒,却越是将她深深藏于心中,每次想到愤怒的同时,往往是随之而来的焦躁,心痒,情绪失控! 她句句针对他,好!誓死守城吗?他万俟瑜娑不会让她死!她,他势在必得!他定要将她虏回,终有一日,她绝美的笑容要为他而盛放! 这般想着,万俟瑜娑忽而一笑,心头竟涌动出一股兴奋。他望着觅尘,双眸眯起,唇角戏谑,突然开始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了。相信这场攻城战会是他有生以来最有趣的一场战争,他万俟瑜娑对她拭目以待。 “陛下,怎么办?要再攻城吗?” 小将上前请示,万俟瑜娑冷哼一声目光犀利盯向他,“现在城上万众一心,此刻攻城无疑自毁其亡,蠢货!” 小将一惊,忙垂头称是,复又请示,“可要调集兵马前来?” 万俟瑜娑挥手便是一掌,那小将身体顿时被击出,翻了几翻才倒在地上,他来不及呼疼,忙爬了起来,撑手跪地。 “哼,孤王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传令,就地驻扎,令重要军务呈报来此。孤王要好好和城中人玩玩。” 觅尘眼见枭极卫驻扎在城外,这才松了一口气,遥望天际淡淡的烟霞,天幕转灰,心中却是一阵不安。 按城中情况,怕是抵挡不了几日,若是海天真无援军前来,那可要怎么办?毕竟,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既然他决定弃守潭州,就定然是有缘由的,是战略需要。那么他便是知道她在此,怕是也难改变自己的战略部署吧…… 如今两国对峙,稍有失误,便是倾国之祸。她也万不想,为了自己,令他背负上海天罪人的骂名啊…… 萧潋晨站在觅尘身后,望着她坚毅的面容,清冷的目光,心中发誓,纵使万死,也会护好她,只因她已是他心中的信仰。 渝州,重塞,平关军营。 夜幕低垂,此刻军营中防守有序,只闻巡逻兵勇整齐划一地游走在营帐间。 归海莫烬坐在主帐中,一灯明照,投在他清冷的面容上,映得那眉宇间的深痕越显清晰。整个面容更是因为那紧蹙的眉宇,显得冰冷若铁。 算起来觅尘已经失踪了三月有余,他心中的焦虑自是不言而喻,夜夜不能安眠。前些时日总算有了消息,查出了尘儿失踪的缘由。 他得知尘儿正往前线赶,心绪就乱了,战场无眼,生怕她会出了危险。派出多批兵勇,皆由心腹带领前往京城来此渝州的沿道找寻,可是已十三日过去了,何以还未有消息传回。 尘儿失踪三月,按行程,也该到了啊。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那戴冰琴所说非是实话? “这平关东边是峭壁,南边关塞过去便是险滩,马上要到夏汛期间了,如今河水已有上涨趋势,只要防守住河口渡,南翼军想从这里放舟北攻,死伤先不提,难道他不怕我军将上游堤坝掘开,冲他个措手不及?我看……不会,蕉城此人是南洛帝很是器重的一员猛将,他还不至于这般愚蠢。” “马将军所言极是,本将也以为只要死守河口渡便万无一失。王爷,是否再派兵前往河口渡?”前锋少将杜牛山说罢,从帐中沙图中抬起目光望向主座的归海莫烬。 众人也都跟着望向他,等待着王爷发令。可半晌,王爷却只是坐着,目光低垂,面色沉重,眉宇更是深深蹙着,整个面容越发显得冷清。 众人见他这般,以为王爷不认同大家的看法,或是他们无意中忽略了什么重要军情,忙又纷纷将目光落在沙盘图上,认真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半晌众人发现无异,再抬头却见归海莫烬仍是那般神情,大家不免面面相觑。 坐于主座旁的邹苑曦终是一叹,轻声唤道:“王爷?” 归海莫烬这才回过神来,眼见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他,微微垂眸复又轻咳一声望向沙盘,蹙眉想着方才在耳边窜过的零星话语。 众人不免一阵惊异,低着头,面面相觑。莫非,刚刚王爷是……走神? 却在此时,归海莫烬沉声道。 “不必了,这些日子,南翼军攻得极有章法,也不冒进,蕉城不会范险而为,此处本就兵力不足,我军若是露了心虚,南洛帝必将生疑。再坚守最多十日,郇翔、逸远定能截断南翼大军后路。” “倘使此计成功,南翼大军被我海天拦腰截断,三面包围,纵使神仙也休要活命。只要戴将军能取沥城,琉江,郾茗三城,我军便能控制峰岭谷口。峰岭地势险要,历来便是防御战略要地,此处失守南翼门户大开。前军又被我海天夹击,南翼境内必将大乱。”白秦指着沙盘图,目光兴奋,声音激昂。 “峰岭要塞,历来广农积谷,攻得此处,上可以倾覆寇敌,夹击南翼前军。中可以蚕食雍、凉,长驱直入,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只愿早日传来峰岭失守的消息,我们大家也能大干一场了。”邹苑曦浅笑道。 归海莫烬沉吟片刻,正待启口,却听一声传报响在帐外。 “报——” 帐外,一红衣小兵面对众位大将,紧张地跪下行礼:“报,据潭州探子回报,南洛帝亲代枭极卫围了流砂城,已围城两日,不明其因。” 归海莫烬长眉一扬,让侍卫接过传书,随意刷览一遍,淡淡挥手,小兵这才如释重负,起身而去。 邹苑曦起身步至沙盘前,将流砂城附近地形,在潭州位置一一细细查看,眉宇微蹙。 “奇怪,南洛帝何以会亲围流砂城?” 众人面面相觑,已是不明所以。归海莫烬亦是面有思忖,一言不发,莫名心头一阵急跳,让他竟有些心烦意乱。 却在此时,又有一黑衣男子匆匆进帐。归海莫烬面容微动,紧盯那男子。 男子径直走到他身侧,递上一小小竹管。归海莫烬神情焦虑,迅速将竹管打开,展开纸卷。 片刻扫过,面上却骤然一变,他锵然而起,快步走至沙盘前,大掌在其间掠过,面色越来越沉,最后目光落在流砂城的小小图标上,面如死灰,身体摇晃两下,双拳紧握,筋骨尽显,薄唇紧咬。 众人不解间,邹苑曦狐疑的神情也有了些波动,他心跳加速,正待回身吩咐众人退下,好问明心头所想时。却听几声惊呼同时传来。 “王爷!” “王爷!” “快!传军医!” 邹苑曦猛然抬头,却见归海莫烬手扶沙盘边缘,唇有血迹,再望沙盘上,血色氤氲。显然是归海莫烬方才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来!邹苑曦顿时一惊,双手也骤然紧握。 看来自己的猜测对了,尘儿,果真在流砂城…… 他因着这个认知,亦是面容惨白,晃动两下。却兀自镇定下来,挥手道:“都下去。” 众人虽是狐疑,可邹苑曦乃是军中皇上御封的监军,何况这些日来邹苑曦兵法韬略着实令人敬佩,众人对他亦是崇敬有佳,此刻眼见王爷面色沉冷,也不敢多言,纷纷退出了帐篷。 “郡主怎会在流砂城?”邹苑曦眼见众人退出,急急问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却是默然,似在压抑着激烈的情绪,半晌才暗哑道。 “黑翊军在此高家镇的一家民宅中寻到了一根尘儿用的银丝发带,她的发带都是锦悦楼特意而制的,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人拥有。” 他舒了一口气,压制住口中又一股腥甜,这才又道。 “据查,上月二十日夜,那里发生过夜战,南翼人围攻了两名海天人。我的人在高家镇的高岗上发现了楚煜的墓,尘儿应该是被人所救。” 邹苑曦目光放在沙盘上,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随之而去。他心知当时两军正在翼州,及潭州东对峙。觅尘定是往潭州西而去,加上方才所报,南洛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围攻流砂,而觅尘最有可能选择的也是流砂城! “加上传报所需的脚程两日,已经围城四日了……流砂城只有守军数百,恐……”邹苑曦轻声说着,到最后却是闭目不能言。 归海莫烬却是猛然迈步,向帐外急冲。 邹苑曦一惊,忙上前拦住他:“王爷!” 归海莫烬却是阴沉着脸,一把将他推开,挥手便欲扯开帐幕。 邹苑曦却是扑通一声双腿跪地,双唇急颤,目有泪光,握拳半晌终是急急道。 “王爷,如今此处兵力本就不足三万,死守平关已是困难重重。若是有异动,蕉城即刻便能察觉端倪。到时南翼近二十万大军压来,平关一破,京城危矣。多少弟兄拼死血战,以身诱故,在镇北桥不足四万兵力生生造出十数万的阵势,这才诱南洛帝进入潭、平两州。如今郇翔、逸远两军定已绕至南翼军后。倘若此刻有异动,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此计本就凶险万分,若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王爷,南洛帝不会将郡主如何的,那样对他毫无益处。何况,郡主聪颖……” “你闭嘴!她聪颖?她聪颖便能以一己之力阻南翼十数万大军?邹苑曦,本王告诉你。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大局大势,若是没有尘儿,那便什么都不是!本王今日定要发兵流砂城!” 归海莫烬一把拎起邹苑曦,铁一般的五指紧紧扣在他的脖颈间。身影冰冷到了极点,目光却是灼人的血红。他眯眼盯着邹苑曦,似他敢再说一句不,便会生生掐断他的咽喉。 邹苑曦却是固执地回望着他,目光清冷,跳跃着坚持的亮光。 片刻他启口道:“王爷纵是现在发兵,能不能击破南翼防线赶到流砂城且不论,就算赶到,郡主也不在那里了。苑曦倒有一法,能避过南翼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流砂城,而且只需两日便可!” 归海莫烬目光尖锐,面色微变,松了钳制在他领间的手,冷声道:“说。” 邹苑曦回身走向沙盘,广袖一扬,指向平关西侧的千里断崖,“从此峭崖绕道祁城,过祁城东行密林,便是流砂城。中间再无城镇,该是不会遇到南翼军队。只是这白虎崖山脉,崎岖峭立,渺无人烟,野兽毒物极多。军中此刻,怕是有能耐过此崖者不出十人,若是再为毒物所伤,怕是……” 归海莫烬打断邹苑曦的话,“祁城有南翼守兵三万,若是本王能过了白虎崖,如何穿祁城而过,前往流砂?” 邹苑曦目光轻闪,轻声却坚定地道:“苑曦愿独身入城,说服祁城守将南翼左黔将军丰谷息!” 归海莫烬默然望他片刻,闭目间脑中一直回荡着纸页上的话。 民居中除发带之外,发现残留的药剂数包,据查,乃是安胎药。 安胎药……尘儿,你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我归海莫烬枉做男人,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归海莫烬猛然睁开眼睛,盯向邹苑曦:“本王信你这次!若有失,纵使成魔,本王也要毁天灭地。”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八章 攻心 已经是第五日了,觅尘一身戎装站在城楼上仰望着天际变幻的霞光,低头间,城墙上原本青石的色彩已经变成了刺眼的暗红色,其间有多少鲜血凝结,汇集啊。 如今城头上尚存的士兵乡勇已经不足三百,其中还有许多是伤兵。萧潋晨说,能全力作战的人怕是不会超过两百五十人。 而再望向城外,觅尘禁不住苦苦地扯动唇角,不得不承认,枭极卫作战力很强,几日来城中拼死相抗,而枭极卫的伤亡却不会过百。 这几日来,若不是她弄了一匹花哨的武器,每每令南洛帝措手不及,怕是这城早就破了。 看向不远处正给伤兵处理伤口的萧潋晨,觅尘心里是说不出的情绪。这几日他都不曾偶半刻合眼,就是铁做的人怕是也顶不住了。前几日他还为自己挡了一记流箭,失血那么多。如今整个人已经消瘦了几圈,哪里还像是萧家的少东?那消瘦的身姿倒似个落魄书生。 觅尘再望向满脸坚毅刚强的守城百姓,她只觉得一阵心酸,一阵感动。每次只要看到这些不畏的百姓,就只觉胸中忽而澎湃,热血沸腾,一颗心就似要跳出胸膛一般,连手脚都会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此刻方知,所谓丈夫征战沙场的畅意原是这般滋味。 她目光淡定望向城楼下的南翼营帐,只觉南洛帝之所以没有发狠攻城,怕是他有必胜的信心,早已将城中人看成了关在笼中的猎物。而他,则是在笼外饮茶幽然地观赏着笼中猎物最后嘶鸣的猎人。 南洛帝的骄傲容不得他在城破之前调兵过来,如今,城中百姓对南翼人憎恶极深,难道万俟瑜娑就不怕城破以后,百姓拼死也要拉他同归于尽? 他一定想到了,那么在他狠力攻城之际,一定会派后续大军而来。当猎人玩够了游戏,觅尘真不该想象自己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她将手撑在青石城头上,遥望着天际最后一丝霞光隐退在天际,脑中突然闪现归海莫烬总是淡定冷静的脸,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是否会不顾一切前来相救。 还有归海莫湛,也不知道北边现在怎么样了,他一直梦想征战沙场,又因为怡雅公主的事情对北纥憎恶甚深。他的书房挂着一副漠北地形图,上面标记细密,显是他的笔记。想来他这次的目标不是只对北纥祈祷震慑作用便罢,而是欲大干一场的。 萧潋晨处理好伤员,迈步而来,微微眯起眼睛,亦望向天际,往前走几步与觅尘并肩,握住城楼围墙,望向她。 “不累吗?回别院吧,白天他改了三次城,今夜该是不会再行袭城之事。你吩咐制作的那些武器,大家也都会用了,你若是感觉疲累,腹中的孩子也会觉得累的。” 觅尘低头,抚摸着小腹,面有黯然:“你说援兵会来吗?” 萧潋晨一愣,笑道:“会的,我的人应该已经将我们前往这流砂城的消息带给了王爷。”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他来,还是不想。我总觉得这潭州的失陷太过蹊跷,真担心他为我会冒什么险。可他若不来,我被抓了,只怕他更要乱来,到时候我岂不成了海天的醉人?红颜祸水?我可不想顶上这么个罪名。” 萧潋晨听她话中隐含担忧,苦涩和自嘲,扭头望向她。但见她的眼睛望向遥远的天际,在不知的角落静静停留,沉静而睿智,竟让他一时呆愣其间。半响才轻笑道: “你要相信王爷,王爷统兵多年,性情沉稳,心思缜密。那万俟瑜娑虽是颇有能耐,可从未有过领兵打仗的经验,他不是王爷的对手。单看这几个月,虽表面上两国胜败各有,似乎海天尚被南翼打地节节败退。可认真向来,我海天的重要州城皆已被夺回,而南翼却是孤军深入,已是犯了兵家之大忌。南洛帝大军压境,南翼的防御必将疏松,倘若此时后路被截断,那南翼大军便断了后援。再遭我海天夹击,南翼军纵使插翅也难飞了。” 觅尘望向萧潋晨:“你的意思是莫烬他后退诱敌,意欲分割围歼南翼军?可这么浅显的道理,南洛帝竟没有察觉?” “此计难就难在一个诱字上,后退也要退得自然,想来镇北桥一战应是打得极为惨烈,不然不足以让万俟瑜娑深信大军不曾它动。再来,万俟瑜娑少年为帝,其叔叔暗控朝堂,万俟瑜娑更是心思多用在了朝堂暗斗之上。他深谙权谋之术,帝王之道,可与行军打仗却未免厚此薄彼。再加上人身在居中,难免为巨大的利益所驱使,迷失心智。再有……”萧潋晨微微一顿,望了眼静思的觅尘这才道。 “翰王爷用兵多以沉稳著称,然而这次却是最为不同的。他似乎是急于速战速决,诱敌之计倘若能成功固然可以事半功倍,可却有极大的风险。万俟瑜娑有所察觉,平关即刻便会被攻破,到时候海天中原腹地尽在南翼铁骑之下,后果不堪设想。万俟瑜娑怕也万万想不到翰王会行此险之又险的一计。” 觅尘听着萧潋晨的话,心口剧烈跳动着,眼眶微红,忙轻轻眨动之下,这才压下那股热流。 一阵冷风吹来,萧潋晨移步挡在风口:“回去歇息会吧,明天怕是……” 觅尘叹息一声,望了眼城下,倘若今夜他们没有攻城,怕是在蓄积力量。明日……恐是誓要破城了。毕竟已经五日,已是完全超出了自己所料。 祁城,傍晚。 城楼上南翼的兵勇们正虎目圆瞪警惕地望着四周。这祁城乃是个重要关隘,陛下攻入潭州,更是派了大将丰将军亲自镇守,光守军便有近三万人。 兵勇们素知丰将军治军严,又知道这祁城极为重要,故而也提起精神,不敢怠慢。 “咦?”就在此时,却听一个士兵惊异出声。 “我说白二狗,你没事咦什么咦,吓了老子一跳。”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个人,正往这边走呢。”白二狗指着前方,两眼圆瞪。 “二狗,你是不是想媳妇想得眼花了。这附近谁不知祁城驻扎了三万大军,哪个敢往这儿撞。” “呀,好像是个人呢,正往这边来呢。”又一人扬声道。 众人去看,可不就是一个人嘛,而且还是个男人。 只见那人缓步而来,身影一点点清晰了起来。清风吹动他的青色儒袍,映着天际夕光,那人似从云边而来,踏破漫天霞色,从光影迷离中缓缓走来。 他慢慢走进,青色的布衫半旧,在风中飘飘拂拂,那是个极为年轻面容俊秀的男子,面色略显苍白,眉间鬓角,满是风尘落拓之色,清瘦的身影,似从千山万水中跋涉而来。 众人望着他缓缓走来,竟是半响不及反应。不知是谁最先回过神来,大喝一声,众人才纷纷惊醒。 “什么人?站住!再行便一箭射死你!” 城楼上顿时万千箭簇对准那男子,而那男子竟面不改色。 他只是在辽旷的城楼下淡然站定,对投在他身上的数千道目光恍若未见,深邃的目光直望向城楼上的祁城二字。忽而笑着扬声道:“在下欲拜见丰谷息将军,敢请通报一声。” “将军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滚,这里不是你个穷书生来的地方,速速离开,不然一箭射死你。” 男子对于城楼上的嘲讽怒骂也不甚在意,缓缓解下身后背负的琴,轻撩袍子席地而坐。 他将琴放在盘起的双腿上,竟毫不理会城楼上熠熠发光的森寒箭头,不理会诧异的士兵。兀自轻勾十指,弹奏了起来。 一阵风吹来,将他头上的丝绦吹得飘飘扬扬,合着那丝丝缕缕的琴音,更是显得男子出尘脱俗。 可惜那城上的兵勇们一个个都是粗人,哪听得懂这些?一阵诧异新鲜过后,便纷纷哄骂了起来,有的干脆弯弓射向男子,争相取乐。 箭羽纷纷落在不远处,落在身旁,有的甚至擦身而过,男子面容却纤毫未变,无为所动,依旧那般低垂着头,静静地弹奏着。 “住手!别射了!” 城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与此同时,一名身着高级将士铠甲的中年男人急冲冲登上了城楼。 男人正是南翼左黔将军丰谷息,但见他目光凛然瞪向城楼上孤身而坐的青年男子,目光沉沉浮浮,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城楼下的男子也恰在此时琴声忽烈,琴音拔高。微微抬头扬眉望了眼丰谷息,面上笑容在夕阳映衬下,越发显得清隽。 丰谷息听着这熟悉的琴音,身定如松,神情似喜似悲,待琴音弥散,他竟双眸通红,闭目良久,半响才重新望向城楼之下。 此刻城下男子已是长身玉立,夕阳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更加颀长。只见他微微颔首,目光如一波潭水清清冽冽盯向丰谷息,却不言语。 良久,丰谷息猛然转身,向城下而去,回头吩咐道:“将他带来见我。” 丰谷息负手而立,神情复杂,方才那首曲子令他想起了太多东西。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师妹明眸善睐,笑靥如花,他舞剑,师妹弄琴,那样的日子神仙也不过如此。 可是……转眼便是成空,那日他悔不该允师妹独自下山,那样便不会遇到滛贼忠郡王,师妹清白的身子也不会被玷污,更不会自杀而亡。 那样自己也不会一怒之下杀了皇亲国戚,不!他该死。只是师傅万不该为了怕累及师门将自己逐出青莲山,只是自己悔不该逃往南翼,只道只要官兵抓不到自己便不能开膛问罪,便不会累及父母亲人! 却不想最后还是令满门获罪,血溅刑场。他,丰谷息恨啊!倾天之恨,灭门之祸,便是做了南翼大将又如何?海天不仁,他丰谷息何须道义! 丰谷息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忙收了心神,缓步在上首落座。目光凌然望向正白小兵带着往屋中缓步而来的男子。 离得近了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2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3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3部分阅读 男子容貌清晰在眼见展现,眉宇间的睿智,从容更是彰显而出,姿态儒雅,丰谷息暗赞一声。好风采。 男子在堂前站定,笑意淡然地回望丰谷息。眼见兵勇退去,这才将怀中抱着的琴放在桌上,回身长辑一礼笑道: “早闻师兄风采,如今一见,当知师傅所言非虚。” 丰谷息目光一冷,微眯双眼直盯着眼前男子,半响见其竟毫不所动,这才冷哼一声:“本将军到不知何时有了你这么个师弟?承蒙邹大人如此赞扬,丰某可真是受宠若惊。” 不想丰谷息竟已认出了自己,邹苑曦一惊,面上却清风未变,再长辑一礼,道: “苑曦非刻意隐瞒身份,实乃两国交战,为师兄着想。” 丰谷息冷哼:“休要一口一个师兄,本将军早不是青莲山门下弟子,当年陆闵山将本将军逐出师门,令本将军如过街老鼠般被官兵追杀,至今可还历历在目。更何况,本将军倒是不知鼎鼎大名的诗书泰斗邹苑曦乃是出自青莲山门下。” 邹苑曦眸光深深看向丰谷息,半响才道:“苑曦虽是未行拜师礼,但却受过陆老前辈指点,更常听陆老前辈提起丰将军,称将军一声师兄亦不为过。至于当年陆老前辈将丰将军逐出师门,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身为一门之长,总是要尽责保护门下子弟的。可是,自丰将军下山后,陆老前辈便多有悔意。苑曦听他提及丰将军,更是能从他言谈中听出无奈和歉疚。” “够了,陆闵山的性情本将军比你了解,他忏悔?他无奈?哼。不知邹大人今日前来做何?难不成是来劝降的?你便不怕本将军将你捆了交予陛下处置?” 邹苑曦面有微苦,道:“苑曦不敢,苑曦刺来实是受了高掌门之托。陆老前辈去后,高掌门在其遗物中无意发现了一封写给丰将军的书信。苑曦此次实是受了高掌门之托,一来送书信到此。而来,苑曦曾和令堂有过一面之缘,老人甚为记挂将军,还望将军能拨冗会青莲山一见。” 丰谷息猛然而起,双目圆瞪直盯邹苑曦:“你说什么?我母亲?” “哎,将军实有不知,其实当年陆老前辈虽是不得已将您逐出师门。却暗自收买了狱卒,救得两位高堂。不想令尊到青莲山不就听闻将军投奔了南洛帝,因悲伤过度而亡。令堂却至今活在人世,便在青莲山,日日盼得将军归家啊。”邹苑曦说罢,目光悲悯地望着满是震惊的丰谷息。 丰谷息半响才平复下震惊的心情,复又面带孤疑盯向邹苑曦:“你说这些可有凭证?莫不是空口白话期满本将军。母亲倘若在世怎会这么多年没有只言片语捎给我。” “将军如此说真是枉为人子,当年丰氏一门因将军而获罪,令尊又被将军生生气死,难不成还不允许老人心有芥蒂?将军是否乃甲子年八月初七辰时出生?” “哼,是又怎样。这个许多人都知,不能说明老母尚在人世。” “将军五岁时曾从一颗桦树上摔下,掉了两颗门牙。将军最喜吃蜜梓莲子,将军臀下有一圆形胎记……”邹苑曦眼见丰谷息神情越来越狂喜,住了口笑道。 “将军可是信了苑曦所言?此乃陆老前辈的书信。他从怀中掏出书信奉上,眼睑丰谷息接下,总算送了一口气,眉目微笑。 丰谷息起身,背对邹苑曦将书信拆开细细而读。邹苑曦却是双手微握,目光几次撇向他的背影。 待丰谷息回身,他见其双眸微红,这才清风一笑,展开了手,手心已是一层薄汗。 “师傅心意,丰谷息有愧啊。邹大人,请坐。”丰谷息面有赧色,躬身相请。 邹苑曦忙回了一礼撩袍而坐,笑道:“相信陆老前辈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丰将军已经原谅了他,该是会很高兴。不知将军打算何时会青莲山看望老夫人?” 丰谷息面有难色,低垂了头。 邹苑曦却是一笑,又道:“苑曦此来虽是不为劝降,可将军乃是师兄,又一向是苑曦敬仰之人,有些话苑曦不得不说。” 他微微停顿,眼见丰谷息不语,这才又道:“将军本乃海天之人,如今效命南翼,带兵攻打海天。且不论百姓怎么言论将军,难道将军便不为老夫人想想吗?她老人家不易啊!再有,南洛帝此人向来多疑,这些年来虽是对将军很是倚重,但是封赏却多有偏颇,以将军的军功,只位列三品,苑曦实为将军感到委屈。将军若是重归海天却不一样,我邹苑曦愿倾力为将军请功。” 丰谷息紧盯邹苑曦,眼见他面上只有清风般的笑意,半响低头思忖片刻,长叹一声:“南洛帝在丰某最为艰难的时刻有恩与丰某,丰某若是此刻弃之,果真便是不仁不义之辈了。走大人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可惜要让邹大人失望了。不过邹大人放心,本将军绝不为难大人,即刻便派人送大人回平关。” 邹苑曦却也不见失望,仍是淡笑从容,起身一礼道:“苑曦此来实是尚有一事请求师兄,还望师兄万万成全。” 他说着竟要跪地,丰谷息一怔,忙双手托起他,眸有利光,却是面带笑容。 “邹大人有话只需讲,若是丰某能帮的上忙,定当全力相帮。” 邹苑曦面有感激,神情激动:“师兄此言当真?苑曦……苑曦想恳求师兄允我过这祁城到流砂城去。” “到流砂城去?你这……”丰谷息一惊。 “仿若送死是不?苑曦岂有不知之理,可实乃流砂城有苑曦心系之人,虽死亦是要前往的。还望师兄看在苑曦和师兄心意相通的份上,能够成全。”邹苑曦面有苦笑,目光却是异常晶亮地恳切望向丰谷息。 丰谷息望他良久,想起当年自己为师妹犯下大错却亦是不悔,不免面有动容。半响终是一叹,道: “我允你便是,只是此去凶多吉少,将来你莫要后悔。” “谢师兄,苑曦定不悔!只是苑曦尚且有八个护从在城外,能否允苑曦一并带上?” 丰谷息微微蹙眉,但想到到潭州的二十万南翼军,再想到流砂城已被南洛帝围城数日,别说此处镇守了三万大军,就是流砂城东不远便是中军营地。别说是不足十人,就是百人过去怕也是白白送死,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这般想着,他终是眉头一松,笑道:“也好,带上几个人,总是要安全点的。” 邹苑曦大喜,忙躬身而拜,出了院子向天空放了一支信号,笑着回身。 “谢师兄成全,苑曦还要请师兄送予九匹快马……没齿不忘。” 戌时末,一个九人的马队才从祁城东门由丰谷息亲送而出,邹苑曦端坐马上,目光感念望向丰谷息,突然翻身下马,上前握住丰谷息的手,道: “苑曦的话还望师兄多多考虑,南洛帝性疑,苑曦深知我此去性命已尽,怕只怕会连累了师兄。若是南洛帝查明了我的身份,一经查证他定然知道是您放我过城的,到时候怕是会对您生疑啊。” 丰谷息面容一动,随即却又感念一笑:“多谢提醒。请!” 邹苑曦再不多言,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已经大头冲了出去。驰出许远,他回头遥望了下火把通亮的祁城,清风一笑。 却听身旁的归海莫烬扬声赞道:“苑曦这场攻心战打的漂亮,可谓步步为营。旧情、恩义、功名,能扰乱丰谷息心神的,尽数被苑曦所用。临出城的那一握,众目睽睽,怕是只要丰谷息为南翼所用,便会是他的心头刺。本王佩服,佩服!” 邹苑曦听他话语中带着几分轻松,几分愉悦,想到马上便能到流砂城。不免也身受感染,扬声道:“我们只有不到十人,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却听归海莫烬大笑道:“苑曦真当我乃神人不成?如今这般情景能有何打算?左不过走一步是一步而已。总好过心急如焚。” 邹苑曦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怔,随即亦是朗然而笑,扬鞭飞驰直追前方已打马飞冲出的归海莫烬。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九章 遥望 翌日天尚未亮,觅尘便被噩梦惊醒。梦中,万俟瑜娑刺耳的笑声响彻在周身,任凭她怎么挣扎,怎么围堵双耳仍挡不住那笑。他死死盯来的目光更是阴沉可怕,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扑到在猫爪下的老鼠。 觅尘惊出一身冷汗,半响才平复下速度跳动的心。她静静聆听了片刻,外面一片宁静。心知南翼尚未攻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知今日定有一场恶战,也没有心思再睡,披上衣衫,穿上戎装,便匆匆往城楼而去。 登上城楼眼睑众人正依靠着城墙休息,一个个皆是满面的疲惫,觅尘不免一阵黯然。眼见萧潋晨坐在不远处,单膝屈起,手臂撑着膝头,闭目休息。觅尘叹息一声,慢慢走进,目光落在他满是倦怠之色的面上,将身后的披风取下给他轻轻盖上,望向城下。 却见城下枭极卫防守有序,守夜的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觅尘不免担忧。这城楼上的两百多人能抵挡得住今日的攻城吗?就算是每个人都神勇无惧,也难和受到严格训练的南洛帝精兵想比啊。难道这流砂城注定失守吗?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自己的那些秘密武器,定是能派上用场的,只要南洛帝不派遣大军,总是能拖上一阵子的。 她回头凝望,透过薄雾斜射来的淡淡晨辉洒在城中密密匝匝的屋顶街巷,整个小城现在掩映在一片浅金色的光芒中。多么宁静美丽的小城,倘若城破,南洛帝该是不会难为百姓的吧? 觅尘正思索,突觉肩头一暖,低头却是肩上多了那件方才她披在萧潋晨身上的冰丝披风。 萧潋晨轻笑上前,在觅尘身旁站定,望向城下,笑道:“放心吧,他们人数也不见多少,未必能攻进来。” 觅尘心知他是安慰自己,便也轻笑点头。 此时的城楼下终于有了异动,一名枭极卫扬起号角,声至九天。顿时,枭极卫瞬间集中。 远远的,觅尘眼见万俟瑜娑从帐中慢悠悠而出,仪态娴雅,他望向这方,竟似在轻笑点头?觅尘不免打了个冷颤,回头望向城楼上早已惊醒,肃穆而立的兵勇们,觅尘神色也肃然了起来。 出生的红日慢慢爬高,初夏季节,刚升起的太阳便已经火热照人,觅尘微微抬头望了一眼东面的旭日,觉得有些刺眼,她缓缓低下头来,嘴角已是擒住了一抹浅笑。 萧潋晨站在她身边望见她娟秀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心中疑惑,便轻声问道。 “看来你的心情不错么?是不是你那日所说的什么秘密武器已经研制陈功了?” 觅尘轻轻一笑,转头说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她说罢见萧潋晨面容一亮,不免苦笑。 “我是病急乱投医,未必管用的。” “哦?” 萧潋晨轻笑挑眉,晶澈的眸中噙满玩味的笑意,怔怔的望着觅尘有片刻的失神,又道: “可我信你。” 觅尘一愣,见他面容温和,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不免心头一紧,低下了头。 此刻,城下的枭极卫已经集结完毕,手中短刀映着旭日熠熠生寒,想必他们很快便会发动攻击,而这次的攻击肯定比以往的更加猛烈。 觅尘轻轻咬了下嘴唇,转眸望着萧潋晨。 “我带谢兵士去取我准备好的武器。” 萧潋晨点头,轻轻一笑:“好,便带着我的侍卫去吧。” 觅尘轻笑着摇了摇头,淡声说道:“你的侍卫个个武功高强,还是留在城墙上吧,南洛的枭极卫可不是普通兵士。” 萧潋晨无奈,只好点头,眼见觅尘领着数十人下了城楼,这才收回目光,神情凛冽了起来。 他转身走到城楼前,遥望着城下如猛虎般的枭极卫微微叹了口气,环顾城上守城的两百余名兵士,认人面上都挂满倦色,他心中微动,不禁有些担忧,这座小城还能守得住么? 不多时,觅尘已经带着那数十人朝城墙上走来,还带着笨重之物,萧潋晨探查城下的动静,眼见枭极卫尚未进攻,便向城楼下而去。 刚跑到城下他便不禁有些呆住,只见觅尘正带领数十人抬着十具投石机往城墙而来。 萧潋晨急急奔到觅尘的旁边,替换下觅尘的位置,微微蹙眉道: “投石机?的确是不不错的武器,想不到尘儿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东西,不过,城中可没有多少石头,而且枭极卫个个武功高强,轻功更是不差,巨石对他们怕是不起作用。” 觅尘喘了一口气,扶住后腰,轻轻揉着,笑道: “扔石头这样的投石机太小,而且石头的杀伤力能有多大!?” 萧潋晨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去没再多言,几十人费劲力气才将那十具投石机搬到城墙之上。 萧潋晨回头,却发现百余人的妇孺大队正向这边疾步而来,只见她们人人手中拿着一面铜镜,令一手则是提着一篮子鸡蛋,萧潋晨诧异不已,正待要问,却发现数十人扛着一些笨重的小木箱子从城东而来。 觅尘站在城墙边忙碌着,指挥着那只百余人的运输队伍将鸡蛋,小木箱放在了投石机旁。 萧潋晨走进几步,望着忙的一头大汗的觅尘,递上冰丝手帕,问道: “这些就是你说的火药弹?” 觅尘扬眉笑着摇头:“这小城的鞭炮师傅太少了,我对这个又不熟悉,有负重托,那火药我研究了几日也不曾制出。” 她说着指向城下枭极卫的集结处问道:“弓箭手射到那么远的距离么?” 萧潋晨清淡一笑,说道:“如果弓箭手恩那狗狗射到那个位置,他们便不会在那里集结。” 觅尘莞尔一笑,点了点头,走到投石机旁,说道:“可这个投石机就行,来,大家帮忙把这些木箱子搬到发射框中。” 众人闻令,按照她的指示将木箱搬好,而此时城下的枭极卫也开始发动了攻击,城下铁甲波澜层层涌来,似有万军鼓噪声起,混着呐喊、叫嚣、杀声震天。 觅尘望了一眼城下,眼见枭极卫递进,她双眼微眯,用力道出两个字。 “发射!” 十架投石机齐齐将木箱子抛出,是个木箱子在半空中划出十道优美的抛物线,便落在了城下枭极卫军中。枭极卫身影敏捷,笨重的木箱落下竟是半个人影都没能砸到。 枭极卫见空中落下数个大木箱来,本能的以为是城上欲用重物砸击他们,纷纷躲避。后又觉得不对,他们心生警觉便更加狂傲的朝城墙奔来。 站在城楼上的萧潋晨望着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的木箱,不免心中孤疑。却在此时,下铁甲浪潮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却见枭极卫似是被无形的东西所干扰,人人抱头鼠窜,原本整齐划一的工程队形,出现风吹飘絮乱散之势。 “成功啦!” 觅尘望见城下的景象,雀跃的喊道。 萧潋晨目力极好,眼见远远的那些枭极卫周身全是小飞虫在飞动,他心头一动,快步走到投石机旁边,靠近那些尚未发射出去的箱子查看,距离近了才听到一阵嗡嗡之声,他不免一笑。 “蜜蜂?亏你能想得到。” 觅尘轻笑微有得意,忙招呼着众人将剩下的箱子悉数扔下:“快!把这些也快扔出去。” 守城卫士眼见城下马蚤乱,人人面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听到觅尘的话,齐齐应声,快速的将剩余的箱子装上投石机,发射了出去。 萧潋晨望着城下的铁甲军马蚤乱更甚,转眸望着觅尘灿若晶石的眸子和她面上的笑容,不禁朗笑一声说道。 “真有你的,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蜂蜜的?” 觅尘轻笑着回头,笑道:“这城中不少百姓养殖蜜蜂,这个并不难找,你这个夫人家的少东,可是不怎么关心民生哦。” 萧潋晨眼见觅尘笑容带笑,竟是带着戏谑,想来是看到这些秘密武器起了作用,所以心中轻松。他被感染,又是一声朗笑指着那几十篮子鸡蛋问道。 “这个又是什么?” 觅尘狡黠一笑,说道:“是油!” 萧潋晨眸光一亮,晶澈的眸子如宝石般熠熠生辉,说道:“你们把鸡蛋掏空,灌上了油?” 觅尘点了点头,说道:“嗯,一会定能派上用场。” 城下的惨叫声仍在不断响起,那些落在地上碎开的木箱中不断飞出大群的蜜蜂,那些蜜蜂受到如此冲撞,发疯一般的盯着攻城卫士。枭极卫纵使武功再高,轻功再强却也奈何这些蜂蜜不得,队形早已散乱。 南洛帝望着这边的情形,恨得咬牙切齿,恨声吼道:“不要乱,用火烧!” 对付蜂群,火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枭极卫得令,人人点起火把,熏烤着蜂群,城下顿时硝烟四起。 萧潋晨望向觅尘,扬眉道:“轮到你的鸡蛋上场了。” 觅尘眸光璀璨,点了点头,扬声喊道:“发射!” 成堆成堆的鸡蛋被投石车抛出,密密麻麻落在了城下,鸡蛋碎裂,油溅满体,顿时火光大起,只烧的那些枭极卫惨叫连连,相互拍打着身体,竟不退反进,向着城墙下直涌而来。 觅尘心头暗惊,眼见枭极卫临近,投石机排不上用场,便对着身边的人招呼一声,那些方才上城的妇孺百余人便人人手握铜镜站到了城墙边上,铜镜反射着太阳的光线照下。 攻城的兵士只觉得眼前一刺,城上似是有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刺眼的光芒照来,根本睁不开眼睛。晓是精悍如枭极卫也从未碰到过这般不按理出牌的守城,纵使其反应迅捷也不免有一刻的惊慌和无措,不及反应。 而觅尘便是利用了其瞬间的呆愣,光芒一闪,她便急令守城的卫士将剩余的鸡蛋悉数扔下,弓弩手瞬间将早已待弦的弓箭齐齐射向那一片光芒之中。 顿时,射程之内自然是一片火海,惨叫声不绝于耳,生生阻住了城下南罗军队的攻势。单听那惨叫声便能想象的出枭极卫的伤亡程度。 正当众人的目光皆集中在前方那一片光芒大盛之处时,无人注意到远处的天际正有一队人飞马疾驰,向着这方踏尘而来。 归海莫烬一马当先,双手紧紧握着粗砺的缰绳,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其实,在从平关出营时他便不确定赶到了流砂城,会不会面对的将是一座已被攻克,体无完肤的城池。纵使赶到了,会不会也见不到那个令自己焦虑了数月的身影。 毕竟潭州失陷,南洛帝亲自领兵攻城,流砂城和南翼兵力悬殊太大。怕是休说一天,纵使几个时辰也是难撑得下。可接到通报时,竟已围城两日,这便让他看到了希望。 与其被烦躁和忧虑折磨致死,倒不如怀着一息希望,来亲眼看看。一夜奔驰,似乎又回到那次咸阳之围,那次他晚了,他发誓再不让尘儿经受那般残酷的现实,可如今,他再次失言了。 心头冲上的无力和歉疚几欲让他失去呼吸,似乎对她,纵使自己再用心,亦免不了意外发生。 她,便如一个精灵突然撞入了他的生命,从此便再容不得他平静,每每因她喜,因她忧,因她怒,因她狂。七情六欲,如斯美好,却又如斯折磨地他不能安定。 而今,当流砂城逼近,当他看到冲天的火光在城下闪动,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围城六日,流砂城竟生生屹立,没有被攻破~这简直就是神话!是奇迹! 显然,身旁的同伴亦是满目震惊,纷纷将马催得更快。而归海莫烬亦已是一骑如离弦的箭羽直逼已不再遥远的枭极卫军帐。 他双眸眯起,望向城楼来回寻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城上一片亮光闪闪,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和物。突然,军营前一个红色身影窜入眸中。归海莫烬目光猛然凝滞,大喝一声,便向那人冲去。 身后逼来的杀气太重,万俟瑜娑瞬间便扑捉到了那抹冰山般压来的目光。他骤然转身,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凭借多年的武功修为,他身体迅速向后闪去。 归海莫烬身影从快马上拔出,在马鞍上一踏,便向万俟瑜娑直扑而去。手中长剑更是同时送出,划出万道剑影,顿时便有一团剑芒在他胸前暴起,带着漫天剑花,割碎长空如云剑影,锵声不绝,直逼万俟瑜娑。 他这一剑凝聚的力道乃是万俟瑜娑平生未见,险险避过,然而身前却已被剑势所伤,吐出一口鲜血来。尚未等他喘息过来,归海莫烬已是再次逼近。剑幕如虹,雷霆万钧,剑气如潮,滚滚汹涌,激荡起尘土也随之狂飞旋舞。 万俟瑜娑凝眸,抽出腰际佩剑,堪堪抵挡,顿时两股剑气相击之声如春雷乍响,又若雨打芭蕉,幻出万千光点。两人皆在盛怒之中,皆是招招狠辣,毫不留情。 而这些紧紧发生在电闪雷鸣间,待万俟瑜娑留下的几个近卫反应过来,他二人已是战了数招。再等众人纷纷过来欲往护驾,已经晚了。 邹苑曦恰时带着数骑过来,瞬间便也加入到了战事中,顿时此方便是一场混战。 众人皆知必须速战速决,不提这流砂城随时都会出现的南翼大军,单是前面攻城的枭极卫便能将他们团团围住,歼灭殆尽。若攻城的枭极卫发觉这边情况,回撤护驾,他们便会即刻陷入围歼。 心知这些,众人出手皆是狠辣无比,拼尽全力。再加上这些人皆是一顶一的高手,身手皆不在枭极卫之下。而这些枭极卫连日来攻城,自是多有疲劳。一时间竟被杀得措手不及,惨呼连连。 归海莫烬更是挽起滔天巨浪般的攻势逼向万俟瑜娑,眼见一名枭极卫欲吹响号角,他唇角微挑,剑花一闪便挑起一阵尘土直击那人手中牙角。 万俟瑜娑心头巨跳,已是想到归海莫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定然是丰谷息那贼子叛逆了!丰谷息手中控制这三万大军,倘若反攻过来,后果不堪设想,万俟瑜娑心思转念,恨恨向着招式已是稍见凌乱。 归海莫烬眸光微亮,于万俟瑜娑一剑击出,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刹那间,身形突然后飘,收剑而立。 万俟瑜娑回过心神不意他忽然收剑,正是真气断续之时,这一愣神,便稍稍喘了一下,归海莫烬却是早料他会如此。 寒水般的剑身微微平晃,朝阳灿烂的光芒投在剑刃上,又反射入万俟瑜娑的眼中,万俟瑜娑只觉目中一眩,心内一惊,而归海莫烬已身形暴起,以奔雷逐电的速度逼近万俟瑜娑,手指一弹,万俟瑜娑只觉眼前一朦,尚不及反映,鼻翼间已是吸入了一股异香。 他大惊,忙摒却呼吸,然而已经晚了一步,顿时便觉一阵虚力传来。耳边传来归海莫烬的冷笑声,接着手中长剑已被挑落,脖颈间更是多了一柄寒刃。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此时的城楼下,众多攻城的枭极卫正在四散逃出那一片白光,待他们施展轻功纵出光圈,哪里还偶功夫保持攻城队形。多数人身上已着火,纷纷在地上滚动,更有些已是多出受伤,惨呼连连。 此时,不知是谁先看到了后方情形,高呼一声。 “快,救驾!” 众人这才在惊慌中蓦然发现后方被袭,再顾不上伤势,向万俟瑜娑处奔驰。然而尚未待他们赶到,万俟瑜娑已被归海莫烬钳制住。 “都住手!否则本王即刻杀了你们的陛下!”归海莫烬御气大喝一声,顿时万籁俱寂。 眼见枭极卫不敢妄动,邹苑曦和众人忙纷纷向归海莫烬靠拢。 城楼上的众人此刻也已注意到了这边情景,觅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愣愣地半趴在城楼上,只觉眼眶控制不住的急剧发热,滚烫的泪水再也禁不住一丝清风,纷纷坠落,混着城楼上的血水浸入青石。 她遥遥望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将手轻颤着放在小腹,感受到孩子的踢动,心头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念叨着。 他来了,他终是来了。 萧潋晨目光定定落在觅尘含泪的双睫上,片刻才收回目光,唇际滑过一抹苦笑。心头竟是重重的失落,天知道,这几日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可遇而不可求,是多么的珍贵。便如一场梦,而现在梦终是要醒了。 他兀自摇头,叹息一声,笑道:“我下去接应王爷。” 觅尘这才回过神来,忙回头道:“对,快,接他们入城,倘若南翼大军到了便糟了。” 她的话刚落,萧潋晨的神色就是一变,觅尘尚不待问,他已是飞身向城楼下奔去,身影快捷如电光闪过。 觅尘蹙眉,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赶忙回身去看楼下。目光正撞上归海莫烬远远望来的视线,她只觉浑身一颤,再不能一动分毫。 隔得太远,她甚至看不清他的神情,可那视线却仿若实质,让她感受地真真切切。 他说,别怕,我来了。 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说,谢谢你,能等到我来。 …… 归海莫烬亦是那般痴痴地望着觅尘,感受她如水的目光描绘着自己的身影,感受着她此刻心中的安宁与快乐,他甚至能望着她眸中晶亮的泪水。 “王爷,快!”邹苑曦焦虑的声音响起,归海莫烬骤然回神,即刻便感受到了不对劲。地面在隐隐颤动,他尚未来得及发令,便有一人急声道: “王爷,人马是从东南面而来,人数不下万余,即刻便到。” 正是高程趴在地上,耳听震声,探明了敌情,起身传报。 归海莫烬眉宇微蹙,忙压着万俟瑜娑响城楼处快速移动,众人更是自动护在四周。 枭极卫眼见万俟瑜娑被挟持,谁也不敢有丝毫异动,要知道弑君的罪名,可是怎么也担不起的。无奈间,他们只能跟着也不断向城门处涌。 临到城门,归海莫烬淡淡一笑,扬声道:“都退后,不然休怪本王心狠手辣,伤了你们陛下。” 万俟瑜娑心中恼怒,只觉从未这般丢人过,且对方是在他数十万大军的眼皮地下生生活禽了自己。他双目充血,直直盯向鹰赫。 鹰赫乃是万俟瑜娑近身护卫,对于万俟瑜娑的眼神自是心领神会。可是他却不敢应命,果真发令攻击,那么陛下真有个什么好歹,他还怎么活? 万俟瑜娑眼见城门已到,急得鼻翼间已是出了一层冷汗。奈何被归海莫烬钳制着脖颈,根本就没有办法发声,他冷冷盯向鹰赫。 鹰赫心领神会,万俟瑜娑这是再说,再不动手,纵使陛下脱离危险,亦是要以抗命之罪杀他。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他余光下甚至能看到滚滚的烟尘。大军已经到了,倘若让陛下被虏进城中,那便一切都晚了。 鹰赫猛然抬手,顿时枭极卫队形便是一变,众人眼见便要扑上被围着的归海莫烬等人。 归海莫烬自是将鹰赫的一番挣扎看在眼中,他冷冷而笑,手中刀光一闪,万俟瑜娑顿时惨呼一声,枭极卫更是顿时惊呼,皆顿住了脚步。 “退!然后便不是一只胳膊的事!” 鹰赫望着万俟瑜娑惨白的面,在他如鹰一般瞪来的目光中,终是低下了头,挥手间枭极卫缓缓退后。 归海莫烬眼见他们退后,撇了眼滚滚而来的大军。他甚至已能看清那打前将领嘶吼的口型,心知不能再等,他大喝一声,转身便携着万俟瑜娑向城门掠。 “快进城。” 顿时两人回退,其他人皆是转身向城门急驰而去,恰在此时萧潋晨护着城门,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鹰赫眼见万俟瑜娑被拖着马上便要入城,他心念急转,余光撇见城楼上一抹轻柔的白色,莫名一亮。冲身旁人使了个眼色,他身后劲弓一闪已是瞬间箭搭弦上,他身为南洛帝身旁第一近卫,箭术自是不差。一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快若闪电。 归海莫烬和邹苑曦一行人此刻皆忙于进城,只有萧潋晨面对城外,看到这一幕,心头陡然失跳,大喝一声。 “尘儿!” 手中长剑已是直射而出,归海莫烬大惊,回身间亦本能射出长剑,箭势凌厉直逼鹰赫,鹰赫目光尚未从城楼方向移回,身体已被一股大力击中,他低头,赫然一柄长剑没入心窝,来不及看清剑柄,他已直直向后倒去。 归海莫烬却是余光扫到了那三道飞向城楼上的劲箭,锵锵两声传来,萧潋晨射出的剑击断两支利箭,没入不远的土地中,兀自巍巍晃动。一如此刻归海莫烬的身体,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因为分明,鹰赫发出了三支利箭,有一支此刻已是飞上了城楼! “郡主!” “天,郡主!郡主受伤了!” ……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阵喧嚣声,归海莫烬这才猛然惊醒,再顾不上任何事情,将拎着的万俟瑜娑随手一推,便向城楼上飞掠。 鹰赫那一箭,正是为了扰乱众人心神,拖延其入城时间。他一箭射出,早已有枭极卫纷纷涌上,冲向城门。邹苑曦勉强回过心神,一手本能接过归海莫烬扔出的万俟瑜娑,一面大喝一声:“快,关门!”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章 沉睡 归海莫烬以最快的速度跃上城楼,眼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喧嚣不断,人影中一抹轻柔的白色若影若现。他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凝结了,全身止不住地发颤,竟是呆立当场,半响没有勇气迈步。 “天!大军!南翼的大军来了!” 一声大喊传来,他才猛然惊醒,飞扑而上,推开人群,顿时只觉呼吸停滞,耳中轰鸣作响。 他目光紧紧盯着白衣上那抹刺眼的血红,双手已是颤抖着抱过了觅尘,大喊一声,便向城下冲去。 “快!找大夫!” 刚阻住枭极卫围攻的邹苑曦和萧潋晨清晰听到归海莫烬的一声大喝,只觉期间隐含无限痛怆,他们同时色变,面容皆是惨白一片。急急向城上冲,正撞上从城楼奔下的归海莫烬。 两人目光骤然凝滞在归海莫烬臂弯中静静躺着的觅尘身上,眼见她轻柔的白色纱衣上赫然淌了一衫鲜血,不免齐齐顿住了脚步。只觉脚下似有千斤重,再迈不开一步。 邹苑曦眼见归海莫烬一阵风般从身旁吹过,他目光划过插在觅尘身上的那支箭羽,心口剧跳,半响终是回过了心神。那一箭,他看得很清楚,插在肩头,该是无碍生命的。想来尘儿胸口的血应是从前头淌下的,倒是王爷一时心急没弄清楚。 “南翼人攻过来了!” 城楼上的呼声越来越大,邹苑曦一惊,忙拍向萧潋晨:“快带万俟瑜娑上去!” 萧潋晨这才收回目光,耳听千军万马飞驰而来的声响,只觉天地共振,他眉宇一蹙,忙拖着万俟瑜娑上了城楼。心道,但愿有此人在手,能震慑地住这些南翼大军。 袅袅的安神香自琉球的秀笼中燃起,轻纱微拂,归海莫烬静静做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觅尘的小手。 大夫刚刚已经将她肩头的利箭取了出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血止住。好在没有危及生命,孩子也安然无恙,至此,归海莫烬的心头才恢复了跳动。 只是看到觅尘苍白消瘦的面容,不觉心如刀割。目光更是不敢滑向她隆起的肚子,那里似是在生生控诉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和无能。 他探手抚过觅尘的眉眼,温柔地流连在她柔软的面颊上,抚着她的手,然后是她的发,怜惜地整理者她已经齐整的头发。目光落在她肩窝处一层层的白纱,竟是止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他不该让他的小妻子带着孩子受如此的折磨!他不该啊! 心中有好多的话想对她说,可是偏偏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双唇就像是被针给生生缝住,又似压着千斤重的东西,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归海莫烬便这么摸摸坐着,似乎外面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亦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一丝半点的关切。天地间光影的变动也无从感知,待屋中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他才猛然回神。 回头间,却是小丫头端着托盘,送了药来。归海莫烬目光微有茫然,望向窗外,却见太阳已经西沉,外面霞光满天。不知不觉竟已是一日,大夫说尘儿只是累了,再加上失血过多,很快便会醒来,可为何一日了她仍在沉睡? 归海莫烬心中烦躁,微微蹙眉,起身接过小侍女托盘上的汤药,摆摆手,道: “将屋中的灯全部掌上你就退下吧,没事别让人来打扰。” 归海莫烬用汤匙轻划药剂,试过温度送到觅尘唇边,慢慢喂她服下,眼见她虽是没有醒来,可却将汤药喝了下去,这才安下心来。 喂了药,又给觅尘吃了两颗蜜饯,侍女呈上当归补血汤,他更是小心翼翼一点点喂她送下。 归海莫烬挥退侍女,望着满屋华灯,目光流连在觅尘的眉宇,柔声道:“快些醒来吧,我随你打骂,好吗?” “王爷?” 屋外传来苍亦的轻唤声,归海莫烬微微蹙眉,给觅尘压好薄被,起身步出屋子。 苍亦上前道:“邹大人和萧公子回来了,正在书房等王爷,王爷看……” 归海莫烬微微点头,将房门掩上,吩咐侍女好好看着,大步便向走廊道走去:“来的可是驻扎在白河谷口的思方蹈一部?” 苍亦点头:“正是,一共有两万余人,现在就驻守在城外。” “万俟瑜娑呢?”归海莫烬脚步不停。 “就看管在城楼上,王爷放心,现在这一城的安稳可都系在他身上,兄弟们都警醒着呢,不会出岔子。” 归海莫烬点头,苍亦眼见书房在前,忙打起竹帘,他跨步而入。 邹苑曦和萧潋晨正兀自喝茶,面上皆是掩饰不住的疲倦,见他进来,忙欲起身。 归海莫烬却是先一步到了萧潋晨座前,恭身便是一辑。 萧潋晨一愣,忙去扶他:“王爷这是作何?萧某受不得啊。” 归海莫烬这才起身,目有感激:“尘儿,多谢萧兄了。日后但凡有所请,我定当全力以赴。” 萧潋晨望着归海莫烬,心间微苦,却是一笑:“如此,萧某可就记住王爷今日的承诺了。” 归海莫烬也不多说,只淡笑施礼,拂炮而坐,却是邹苑曦关切道: “郡主没有大碍吧?” 归海莫烬面容微暖,复又隐现担忧:“大夫说不碍,只是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城中情景都还好吧?” “百姓知道王爷来了,纵使南翼大军围城亦不曾出现惊慌,城中一切搜好,怕只怕思方蹈会冒险攻城。”萧潋晨呷了口茶,回道。 邹苑曦眉宇微蹙,面有思忖:“思方蹈的妹妹年前刚刚晋封皇后,在此事上思氏一族花的心思可不少。如今怕是没有人比思方蹈更关心南洛帝的安危。毕竟其妹毫无所出,而一直与思氏uili的孔氏族女宁妃却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这若一举得男,南洛帝又恰在此时出了事,那南翼便是孔家的天下了。思方蹈此刻怕是比谁都急,不到万不得已,他定会将南洛帝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归海莫烬点头:“唯今之计只有等,等郇翔他们的消息。另外,需得派人前往祁城。丰谷息现在该是已经知道了这边情况,若是得不到他的三万兵马,怕只怕南边一有消息传来,思方蹈便会和我们鱼死网破。” 邹苑曦笑着起身:“还是我去吧,相信丰谷息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我这个师弟。有了我,他可就进退自如了。” 萧潋晨听他话有自嘲,不免微微担忧。却是归海莫烬起身轻拍邹苑曦的肩头,笑道:“我让苍亦带几个兄弟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3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4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4部分阅读 几个兄弟亲自送你,只是城外数万大军,祁城又是深谈虎|岤,苑曦定要加倍小心。” 邹苑曦点头,目光熠熠道:“王爷放心,只要郇翔他们能早日截断南翼后路,苑曦定不辱使命说服丰谷息归降海天。” 三日了…… 归海莫烬不知道这三日来他是怎么过来的,时间像是突然凝滞了,变得异常的慢,慢的似要将他的心头的所有情绪都消磨掉。 从最初的担忧和期盼,到焦躁不安,再到难耐发狂,直至恐惧充斥了他整个心胸。 以前那个稳如磐石,天地崩塌都好不色变的翰王早已不见,这几日他不知负手在小小的屋中来回走了多少圈。眉宇间的折痕已是深深烙进了皮肤之中,心中的恐慌而无力折磨地人几欲发狂。 已经三日了,尘儿便那便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任他怎么呼唤她都不肯睁开眼睛。若不是她每日仍配合着喝药用膳,若不是她的面色一日日恢复红晕,归海莫烬此刻怕是早已被害怕折磨至死。 是的,三日了,觅尘还是未能醒来。 城中的大夫个个都说她脉息平稳,已经无碍,可是她便似个调皮的孩子,任他怎么唤,怎么哄都不肯睁开眼眸。 归海莫烬这三日来一直守在床前,连晚上也和衣睡在床侧,每每晚上都醒来数十次,期许哪次醒来能看到尘儿清亮的眼眸,可是每每失望。 心头的恐惧折磨地人也迅速消瘦,他这几日更是茶饭不思,睁大了眼眸望着觅尘,生怕错过她面上的一丝异动。 眼见夕阳西下,又是一日将要过去,归海莫烬握着觅尘的手,长叹一声:“尘儿,我求求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要打我骂我都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快些醒来。我们的孩子正在你的腹中孕育,你不想早些醒来照顾他吗?你这样顽皮地吓我,硬是不醒来是在生我的气?这样会伤到身体的,我知道错了。你快些醒来好不好?我……这样我会疯掉的。” 他的话语嘶哑,双唇更是早已干裂,这几日这样的话说了何止百次,然而床上的人儿却依旧不闻不顾。 归海莫烬再次疲惫地闭目,然而却在此时,他余光似是看到觅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 他忙睁大眼眸去看,心头几欲失跳,可待看清,却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包围。原来只是光影移动间扫了了觅尘的眼睫。 他苦苦一笑,将头放在觅尘鼓起的腹部,没一会那里清晰的传来震动。 然而这震动却不能带给他丝毫的快乐和满足,只能令他更加恐惧。他无力抬头,伸手抚摸着觅尘柔软的面颊。 “尘儿,醒来吧。就是不为我,也为孩子……他嘿没有名字呢,你醒来,我们好好给他起个名字,好吗?” “王爷,万俟瑜娑要求见您。他说,他有办法让郡主醒过来。”苍亦匆匆自外面闯入,声音中带着分明的喜悦。 归海莫烬猛然站了起来,盯向苍亦:“你方才说什么?”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一章 吞珠 归海莫烬大步奔上城楼,眼见城下南翼士兵虎视眈眈瞪着城上,他微微蹙眉。 这三日来他甚少关心城中之事,每每都是萧潋晨在城楼上把守。昨日两军在城下和谈了一次,可想而知,没有任何结果。只谈定,城中不能虐待万俟瑜娑,且每过两个时辰要将其带出,让南翼人看到他们的皇帝还活着。而南翼大军则承诺暂时不行攻城事宜。 归海莫烬也早料定双方会这般对峙上几日,知道出现能打破僵局的触因。或是南翼人找到了救出万俟瑜娑的办法,或是郇翔他们截断后路的捷报传到。 而这流砂城中所有人的性命也都压在了南方的峰岭要塞,只要能截断南翼后路,海天便能三面夹击,发起全面的围攻。而归海莫烬也深信,丰谷息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做怎样的取舍。那样,平关与祁城大军杀来,流砂城围困之局可解。 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都会在掌控之中,只是尘儿……他却完全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分明已经面容红润了起来,为何怎么唤她都不愿醒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些,归海莫烬再不看城下,转身便大步走进了城楼上的看守房。此刻已是夜幕微升,房中光线隐暗,万俟瑜娑坐在藤木椅上,依着靠背,正悠闲地品着茶点。那样子倒不似身在囹圄,而似在他南翼的圣明宫享乐。 他耳听归海莫烬进来,也不抬头,只淡淡一笑,由于失血他的面色极为苍白,这一笑越发让人觉得那绝美的面容带着一股病态的妖异。 归海莫烬目光沉冷,见他这般倒也不意外。兀自在他身旁落座,伸手倒了一杯茶,也只淡淡品茶。 天幕转黑,侍卫掌上明灯,万俟瑜娑才抬眼望了下近前的归海莫烬。忽而一笑,起身走至三步开外,讥笑道:“想不到被海天百姓视为英雄的翰王爷也这般卑鄙,竟如江湖宵小小将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到战场上来。” 归海莫烬心知他是讥讽自己用毒使他暂时失去武功,浑身无力一事。便只淡淡一笑,摩挲着手中杯盏,望向万俟瑜娑那只空荡荡的胳臂。 “陛下也不逞多让。即是战争,又何必将女人牵扯进来?倘若不是陛下欲对内子不利,本王又岂会出现在这里?” 万俟瑜娑猛然回身,阴毒的目光直刺归海莫烬,眼见他面无表情,思及自己的断臂,万俟瑜娑右手骤然握紧,旋即却又恢复了那般挑衅的笑容。 “王爷的神情真是令孤感动呢,可惜啊,王爷的自作聪明却非但没能就得了心上人,反倒累及她再也醒不来了,哈哈。” 归海莫烬听他这般说,面色大变,随即却是目光犀利地盯向万俟瑜娑,冷声道:“何意?” 万俟瑜娑似乎很是满意他的反应,笑容微敛,目光却也锐利了起来,他挑面有愉悦道: “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那清尘郡主怕是异世之人吧?” 归海莫烬本以为万俟瑜娑要耍什么阴谋,但听到此话,却是心一跳,握着杯盏的手猛然一收,骨节分明。 万俟瑜娑将他的动作收入眸中,轻撩袍角落座,执起茶盏呷了两口茶,竟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归海莫烬心知尘儿只将她来自异世的事告知了他一人,这几日她身上发生异乎寻常的事,他就隐隐觉得不安,如今听万俟瑜娑这般说,那股不安便如同捅破了窗纸一般,风一吹那恐惧便成倍扩散,只惊的他心间砰砰震荡。 他历目直盯万俟瑜娑,正欲开口却是万俟瑜娑挑唇冷笑一声。 “怎么?王爷也有坐不住的时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归海莫烬冷冷望着他,怒极反笑:“我黑翊军中有十八种酷刑,相信陛下听过吧。” 万俟瑜娑面色微变,旋即手指在桌上轻敲,撇向归海莫烬:“孤的左臂被王爷生生砍断,还真不方便,敢请王爷给孤做一次侍茶小童。” 归海莫烬面容阴沉,却是执起茶盏给万俟瑜娑填上茶水。 万俟瑜娑满是享受地呷了两口茶,这才笑道:“王爷可曾听说过镶泪珠乃是我南翼至宝,有驱百毒,延年益寿,震心神的功效?” 归海莫烬面容越发孤疑,鼻翼微跳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内子沉睡不醒和那颗镶泪珠有关?” 万俟瑜娑却不答他,只是笑道:“世人皆知镶泪珠乃我南翼至宝,却无人知道镶泪珠非是一颗珠子,原为一冷一热双珠。” 归海莫烬目光轻闪,他曾注意过,尘儿腕间那颗珠子性凉,这么说来该是那冷珠。 “孤带至海天的那颗乃是冷珠,触之丝凉,色泽五彩琉璃,却多以蓝、青、绿等冷色为主。孤手中尚有一颗暖珠,色泽相反,触手和暖。”他说道此却是猛然看向归海莫烬,挑眉。 “王爷就不好奇上次孤是怎么发现你们前往药谷的?说起来这一楞一暖两只镶泪珠还真是奇怪,离得远了不会有异样,一旦距离在二百里之内便会相互吸引发出光彩,可这要是在距离太近缩到五十里之内便会又恢复常态。” 归海莫烬心念微转,难怪在药谷会被察到行踪,而他和尘儿后来扮成枭极卫却未被察觉,想来这次也是这镶泪珠惹的事。他冷笑一声:“至宝?本王看来却是至害。” 万俟瑜娑却是一笑:“王爷这话可就不对了,说不定等听完孤下面的话,王爷会比任何人都当其是至宝呢。” 他见归海莫烬抿唇不语,接着道:“我万俟一氏祖上曾有过以为商人,默契一脉便是由那一代开始走向富贵的,万俟牧歌,王爷应该听说过吧?” “泰国巨贾万俟牧歌?”归海莫烬微微蹙眉。 万俟瑜娑点头笑道:“那王爷也该听闻,这位泰国巨贾在不惑之年仅仅被一剑伤及了腿部却导致昏迷不醒十多年,直到逝世。” 归海莫烬只觉浑身冰冷,窒息半响,只觉胸间闷疼,才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万俟瑜娑起身,走了几步笑着回头,满面愉悦:“孤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王爷,南翼至宝镶泪珠便是万俟族上留下来的。据说那万俟牧歌乃是异世之人呢,而当年,便是这镶泪珠将其带到这个世界的,这可是我万俟一族的秘密。郡主现在的情景可是跟当年的万俟牧歌很相像呢。哈哈,王爷若不是挟制了孤,鹰赫也不会射伤郡主,这么看来倒是王爷害了自己的心上人呢。” 他笑得邪魅绚烂,让人只觉他说着的乃是这世上最为甜美的诺言,然而归海莫烬却猛然起身,抑制不住浑身颤抖,狠狠握住双拳才忍着没有冲上去将那张吐出恶毒之语的嘴撕裂。 万俟瑜娑见他这般却是越笑越得意,越笑越开心,他凑近归海莫烬轻声道:“说不定孤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怎么用镶泪珠的人呢,王爷还是当心些,孤现在可虚弱的很,王爷一掌孤怕是经受不住。时辰到了,孤该出去了,让城下以为王爷失言杀了孤呢可就不好了。” 他说着大笑转身,快步便向外走。 归海莫烬头脑因为他的话阵阵轰鸣,眼见他转身只觉那里不对。这万俟瑜娑不是逞口舌的人,何以说这番话?他猛然一惊,抬头间见万俟瑜娑右手一扬,抚上了面部。 归海莫烬身影骤然一晃,转瞬便扣住了万俟瑜娑“你方才吞下的是什么?!” 万俟瑜娑被他钳制着脖子,片刻脸上已是泛红,额头更是滚大的汗珠向下落。然而他面上却浮现了孩子气的无邪笑容:“王爷反应真快,可惜啊……还是晚了一步。” 归海莫烬身子一僵,望着眼前笑容无邪的俊美男子,心中升起一股冷寒,他猛然一掌拍在万俟瑜娑的腹间,直将他整个身体撞飞出去甩在墙上,跌落在地。接着他飞身掠至万俟瑜娑身前,将他倒提过来。 “吐出来!” 归海莫烬嘶吼着,只用力拍着万俟瑜娑的背部。 万俟瑜娑却是不停发出阴邪的笑声,笑声被归海莫烬拍打的力道打得断断续续,听上去越发阴森可怖。 却在此时,萧潋晨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这般情景一愣之下忙冲了过来,伸手便欲去阻归海莫烬。 “王爷,他会死的!” “那便让他死!吐出来!” 归海莫烬猩红的双眸瞪向萧潋晨,见他生生止住脚步,竟倒提着万俟瑜娑摇晃了起来。 萧潋晨眼见归海莫烬神情激狂,再看万俟瑜娑却见他笑声渐弱戛然而止,面色更是呈现土灰。萧潋晨顿时大惊,再顾不得什么,扑上前便将万俟瑜娑抢了过来,将他平放在地上,扣住他的脉息。 归海莫烬冷冷望着这一幕,一言不发,面色已是黑沉的可怕。 萧潋晨闭目良久,将手从万俟瑜娑腕间拿开,竟似再无力气般坐在了地上,抬头对归海莫烬摇了摇头。 归海莫烬冷笑一声,迈步便向外走,推门冲苍亦递了一个眼色。苍亦忙闪身而入,见万俟瑜娑躺在地上,不免一惊,瞪大了眼眸看向归海莫烬。 “去城中找和他身形相似的人悄悄带来,另外唤高植和商飞捷过来。” 苍亦虽是心中不解,可也不敢多问。知道时间紧迫,马上便到了带万俟瑜娑上城楼和城下南翼人见面的时辰。高植素来略懂易容之道,苍亦心知归海莫烬是要让高植来行易容之术。只是商飞捷乃是大夫,让他来做什么?难道那万俟瑜娑还没有死? 萧潋晨眼见苍亦出去,看向端坐桌前脊背僵硬的归海莫烬,终是蹙眉道:“为什么?” 归海莫烬冷冷望向地上躺着的万俟瑜娑:“是我被乱了心神。” 他现在才明白,万俟瑜娑根本就不是要和自己谈觅尘的事,说那些只是为了扰他心神。万俟瑜娑他本就是想自杀的,在他归海莫烬进了这看守房后死去,死在城下南翼上万大军的面前,以期激起愤怒。 平洲若果真有海天大军,他归海莫烬便不会只身到这流砂城来。这一点,怕是这三日,万俟瑜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他正是洞知了自己的诱敌之计,才会有此举,他是在拿性命做最后一搏。 归海莫烬双手猛然紧握,方才若是自己晚了一步,让万俟瑜娑走出这房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是他万不该吞下镶泪珠,那珠子如今已是能令尘儿醒过来的唯一希望了…… 归海莫烬脑中嗡鸣,方才万俟瑜娑的话在头脑中交织回放,他目光落在摇动的灯影上,眸光狂肆,复又慢慢沉定。 不会的!尘儿不是那万俟牧歌。他一定会找到办法令她清醒过来!一定! 萧潋晨眼见归海莫烬神情不对,低头望向身旁的万俟瑜娑,眸有所思。直觉这事应该和尘儿有关。 他这几日也一直忧心忡忡,只觉尘儿这么睡下去事有蹊跷,现在看归海莫烬的神情,他不免心一紧。 半响,不得结果,终是一声长叹,起身轻拍归海莫烬的肩头,迈步而出。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二章 圆梦 南方战场此刻已到了生死危急之刻,而此刻的漠北一场史册长载的大战也渐渐拉开了帷幕。 永封三年冬季,漠北的雪下得特别早,连着几场大雪,致使海天对北纥的宣战变得不合时宜。一个冬季,大雪封路,漫漫雪原,海天和北纥虽是有过数次交锋,可却没有大型的战役。 再加上北纥单于身死,北纥又一度陷入了内乱,内部小冲突却也不少。每逢大雪,游牧民族水草荒芜,牲畜饿死颇多,再加上内斗,北纥一冬都极为不安宁。而这般情景在大地回暖时也有了变化,北纥内部终于达成共识,推壶衍提虚之子稽握衍为新单于,由稚斜、都乌奇等人共立四王辅政,共同治理北纥。 政局稍见稳定,北纥便忙着解决一冬积压下的问题,粮食不足,牲畜死亡,百姓冷死饿死者甚众,唯今只有掠夺,向南面的海天掠夺,用外侵来解其内困。 可是北纥碍于渡飞关的十数万海天大军却一直不敢有异动。 直到不久前,传来消息海天和南翼开战了,翰王归海莫烬被派往了南方战争,于是北纥便再也抑不住心头的瘙痒,开始蠢蠢欲动。 然而此时,海天竟又派遣大将领兵镇守边关。 慕王归海莫湛虽在海天颇具贤名,可其领兵这却是第一次。而他的仁名贤德在北纥看来却都成了笑话,归海印派这么个若王爷前来镇守渡飞关,这不是天助北纥嘛? 谨慎其间,北纥派出暗探前往边关探查敌情,带回的消息乃是,慕王整日和边境的文人们搞什么花会、茶会,每日只做附庸风雅之事。其到渡飞关尽一个月,竟是一次也未到过军营。逸王归海莫凌更是因此事,和慕王多有不欢。 这且不提,慕王从京城带来的府兵更是嚣张跋扈,已和边关守军多次发生冲突。慕王更是多有偏薄,竟还私自扣下了边关守军的十万两银子的军饷。逸王找其理论,他反指逸王虚报兵员,吃空额。 为此两人争执多次,再后来,慕王愈加过份,调拨军粮时拨给边关守军的军粮以次充好,鼠屎沙砾乱布其中,还由一日三顿口粮变成了一日两顿。 守兵们吃得火大,有性情鲁直者去找府兵麻烦,却发现府兵的吃食皆是白花花的上等大米,守兵一时便怒不可遏,再加上渡飞关副将梁有成乃是个粗人,当即便火冒三丈,带着守军去府兵营要粮。 双方一番激战,府兵当然敌不过身经百战的边关守军,府兵伤亡甚众,慕王大怒,谴责逸王治下不严。却不曾想逸王竟当面顶撞,还扬言要上奏海清帝弹劾慕王私扣军饷之罪。 慕王眼见边关守军气势汹汹,全然不将他这个镇北将军放在眼中,一怒之下,竟带着府兵车了军营在渡飞关以西的小镇定驻扎了下来,并扬言若是不将梁有成处以极刑,便不会读给关。 北纥人心知梁有成乃是翰王手下名将,逸王又素与翰王交好,岂会将梁有成处刑?再加上府兵与守兵一个月来积怨颇深,双方现在正卯足了劲地叫板,岂有退让的道理?不光这样,想来府兵被北纥围攻,守兵也是乐见其成吧? 北纥又打探到慕王的府兵扣下的军饷,军粮皆带到了丰定。 顿时,北纥各部便达成了自内乱以来最为一致的决议。出兵丰定,夺军粮银响,最好能活捉慕王归海莫湛,向海天索要钱财。 倘若归海印再因为这件事撤了归海莫凌的兵权,那便更好,北纥更能趁南翼海天开战,海天无暇北顾之际,多抢掠一些财物。 一番商讨下来,北纥各部谁也不愿放过这只肥羊。永封四年五月二十四日,北纥六部兵汇单于庭,三十万骑兵兵发丰定。 二十六日,丰定城中,天晴,微风。 归海莫湛反剪双手站在一所民居的庭院中,遥望着南面高旷的天空,清隽的面上带着一丝浅笑。清风吹起他一袭青色夹纱儒袍,愈发显得整个人儒雅温润。 镇北军的副将章阅站在他身后,朗声一笑,调侃道:“王爷这般姿容,还真似拿不起斧锤的弱质书生。” 归海莫湛听他这般说也不着恼,淡笑回头:“已经入夏了,这漠北的风到也凉爽。” “王爷今日心情甚好啊?”章阅身受感染,也仰头任清风拂面,笑着道。 归海莫湛但笑不语,昨日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已经确定了尘儿失踪的缘由,心知她不会有危险,他自是放下了心头一块重石。 “王爷是料定这两日北纥定有所动吧?”章阅见他不语,笑着上前又道。 归海莫湛双眸微眯,笑道:“怎么?章将军着急了?放心,不出明日北纥定有所动。” 他的话刚说完,便有一名小兵满面兴奋地跑了进来,跪地昂声道:“王爷,北纥各部汇集三十万大军,已经过了渡马原,向这边来了。” 归海莫湛一双湛湛清眸骤然眯起,挥手道:“好!去请众位将军,另外,逸王那边速速派人知会。” “是!”小兵领命而去。 章阅也朗笑了起来:“王爷的话应验了,这次本将军定让北纥三十万大军又来无回。” 归海莫湛只淡淡一笑,回身便向房中走,再出来时已是一身帅服,玄甲铁衣衬在他颀长的身段上却仍带优雅,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种与生俱来的闲适贵气。 他大步踏入议事房,早已有众将领在房中恭候,皆是一脸喜色,见他进来忙纷纷站了起来。 归海莫湛朗声一笑:“哥哥满面春风、士气高昂啊,坐。” 他说着抬手示意大家落座,身后玄色披风一扬便已落座在主位,众人朗声而笑。 “幸苦演了一个月的戏,如今老鼠总算出洞,王爷不也满是笑容。” 归海莫湛轻笑,却不在接茬,目光微敛,望向长案上的地图。众人见他这般,皆摒气敛神。 “多的话本王也不再说了,现在北纥三十万大军已经过了渡马原,到这里刚好是深夜,众位为这一战虽是准备了一个月,可亦不可掉以轻心。崔将军早已在燕然山埋下伏兵,只待本王引大军过去。待北纥大军入城,本王便将大队引往燕然山。留在城中哄抢军粮的自有逸王关门打狗。战略和任务早已商讨过,各位将领都看好自己所辖兵营行事,还有什么问题现在说吧。” 归海莫湛面上云淡风轻,眼中却颇有凌厉之色,扫向众将领。 众人静默间,却有一名将领上前道:“王爷,您让我的人前往余水河上游待北纥大军过河便掘潭堵其退路,我的人多的是豫州人士,识得水性的极少。末将以为这差事让高朗的人去更为妥当。” 众人一愣,看想那将领的面上不免多了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嘿,王国阳,王爷让你的人去掘河堤,又没让他们下水堵口子,关水性屁事。”高朗听他这般说忙上前道。 众将纷纷点头,却是那王国阳面有愤然:“王爷计策是好,可为何这种既不刺激又不过瘾又不能理工的任务都派给我键锐营,也未免有些不公平。” 归海莫湛却是一笑:“你可错了,你的任务可是重中之重,若是办好了本王自会为你键锐营请头功。” 王国阳双眸一亮,哈哈而笑,忙单膝跪地朗声道:“王爷放心,王国阳定完成任务,让北纥大军过了余水河便别想回他大草原。” 众人跟着朗笑,归海莫湛却是神情一凛:“好了,各自下去准备吧,另外,程将军,你带人再确认一遍,看看城中还有没有拉下的百姓。” 永封四年五月二十六日夜,北纥大军三十万夜袭丰宁城,海天府兵不敌,护慕王归海莫湛匆匆向燕然山方向逃逸。 北纥大军分两路,一路追赶慕王向燕然山奔进,一路则留在丰宁城掠抢城中粮食及军饷,正当大军兴奋地将粮仓中的军粮装车时,逸王带渡飞关守军自四面八方冲入城中,一场恶战在丰宁城打响。刀剑声,哀嚎声,火光刀影一夜不息,翌日辰时,北纥八万大军死的死,俘的俘,剩下少许掏出丰宁向被流窜。 与此同时,二十二万北纥大军追赶慕王及海天靖府兵向燕然山而去,追至齐凌锋,慕王归海莫烬及上万靖府兵竟突然消失。北纥骑兵只能下马找寻。 北纥铁骑向来都是往来如风,锋锐无挡。大军更是习惯与闪电战,依靠铁骑强大的冲击力,摧毁挡道的一切军队。 与海天不同,北纥人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对马的熟悉了如指掌,所以其骑兵分外强大,就如钢铁一样坚硬,如利箭一样锐利。而此番上了山,却不得不弃马打山地战。 那知道山上竟早已遍挖陷阱,设置机关,北纥骑兵没有任何优势,尚未找到隐藏在山林中的海天大军已是颇有伤亡。 燕然山乃是北纥南部最高的山岭,山路崎岖狭窄,山石尖锐突兀,归海莫湛隐在山谷中目光冷冽望着正费力攀爬的北纥士兵,唇际隐笑。 北纥士兵身着铁甲,手中的马刀不断挥舞着劈砍山道间横生的树枝,强壮的身体在这里却成了负担,即便有发达的肌肉也不能使其顺利爬上山谷,因为这里需要的是轻巧敏捷的身手。 再加上现在已是夏初,山中皆是草木,四处皆被葱绿覆盖,放眼望去方向不辨,偌大的山谷根本就找不到半个人影。 归海莫湛眼见二十万北纥大军在山林中东突西找,宛若迷路的蚂蚁,再没有骑兵的威势,他轻佻眉宇。待日上三竿,北纥人大汗淋淋,有些人已被干得呼呼喘着气倒于地上时,归海莫湛猛然抬起右臂,使劲下压。 顿时山谷间雷鼓响动,锦旗挥扬,顿时便从山谷上滚下数万快巨石,铺天盖地,带着震动山宇的力量砸向山间的北纥骑兵。 惨叫声不断想起,尚未等他们避过巨石,火箭已是如暴雨般激射而下,启禀没有盾牌,只能躲在大树后隐藏身形。 然而数日不曾下雨的山谷,没一会便燃起了熊熊烈火,呛人的浓烟将足有二十万的大军包围其中,没一会已是将人熏得双目通红,流泪不止,呼吸不畅,只能四处逃窜。 逃窜中不免被流箭射中,滚下山谷,带起一阵火光。北纥人心知上当,忙大军下山,待出得箭羽射程,已是死伤无数。 尚未喘过气,四面便涌出了大批海天士兵,吆喝着挥舞着手中刀剑冲了上来。 归海莫湛站在山谷上,眼见下面的北纥人被杀得昏头转向,唇际扬起了笑容。他心知这场战争后北纥再无力侵扰海天边境。 战争谋略,一己之长,攻彼之短。北纥人离开马背,便会处处受制,这次他们没有做好大举入侵的准备,却贸然而来,失了算计,遭受这般惨重的败局。若是不愿为海天称民,怕是只有远徙才能避祸了。 眼见山谷间的喊杀声已经稍小,一部分北纥人已是向山下逃逸而去,归海莫湛嘴角慢慢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轻轻侧头。 一名将领已是笑着上前:“王爷放心,余水河已经决口,北纥人休想逃走。” 归海莫湛点头,墨色的甲衣映得他一双温朗的眼眸深了几分,他轻轻扬手,山顶的旗牌官忙挥舞着大旗。 南面山谷间一队人马应令冲下,直逼逃亡余水河的北纥残兵。 永封四年五月二十七日至三十一日,燕然山一战北纥打败,慕王率十五万靖府兵将北纥二十余万大军围堵在山谷中,战争持续了五日,杀喊声不断。至三十一日,北纥各部全部投降。 此役北纥伤亡惨重,死伤十四万,俘虏四万余人,活捉北纥王公高级将领甚众,马匹兵器不计。北纥二十二万大军只余补到两万人逃逸,沿着余水河向漠北狼狈而去。 自此,丰宁城一战,慕王、逸王共歼敌近二十万,乃是有史传载以来对北方少数民族作战胜果最丰的一战。 战报传至;雒阳城,海清帝大喜,普天同庆。海清帝当即下旨,令慕王、逸王追击北纥残部,一月后处理好相关事宜,班师回朝。届时,海清帝将亲登赋天门,迎接大军凯旋。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三章 永封四年六月初三,掳南军副将戴郇翔,前锋少将柳逸远各领兵二十万,与同日攻打峰岭两处重关。 六月初五,峰玉关、双铜关相继被占,自此南翼大军被海天拦腰割断,南翼先头部队二十万深陷海天腹地,顿时三面被围。 同日,戴郇翔领兵乘胜追击,先后攻破南翼数座重镇。柳逸远率兵北上,与夷洲、翼州兵马张开两翼同时自南、东两个方向夹击北纥先锋军。 北纥大军手尾分离,粮道被断,士兵惶恐,士气低落。海天大军更是愈站愈勇,加之海天各地百姓频频攻击南翼兵士,至七日,海天大军已经攻潭州南缘。 六月十日,祁城南翼守将丰谷息叛变,平关两万海天大军夜入祁城,不归降者立杀无赦。 六月十一日,流砂城围得解,同时南翼皇帝万俟瑜娑被俘一事被传至整个南翼军中,南翼大军顿时惊惶无措,在三路海天军的围攻下伤亡惨重,节节败退。 同日,入夜,流砂城中灯火辉煌,锣鼓喧天,百姓们涌上大街,放起了鞭炮焰火,庆贺城围得解。即使有亲人在战争中死亡的,也是喜极而泣,人们暂时将战争的痛楚忘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掳南军由左先锋白泰带领着进入流砂城,百姓们夹道欢迎,锣鼓声、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然而这一切丝毫都感染不到城中的萧府,此刻,偌大的萧府一点声响都没有。若不是华灯便挂,府邸四处皆站着精神奕奕的士兵把守,当真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座空宅。 屋中归海莫烬依旧是那个姿势,静坐在床前,轻抚着览尘的长发。他低头凝视着那恬淡清和的绝美容颜,轻轻抚着她的面颊,弟弟细语,一双早已充满血丝的双眸中尽是伤痛和无奈。 邹苑曦亲自端了汤药,蹙眉缓步走至房外,耳听屋中传出低语声,声音竟是震撼人心的凄哀欲绝。他心中一痛,只觉双手一阵无力,险些将托盘脱手而出。 前几日万俟瑜娑吞珠,归海莫烬让商飞捷从其腹中取出珠子,将两颗镶泪珠放在一起,用尽了所知的巫蛊办法企图能唤醒览尘,结果却是毫无反应,自此归海莫烬便没再出国这屋子。幸亏郇翔他们及早截断了南翼后路,不然这流砂城……这次也算得上是险之又险了。 耳听屋中没了动静,邹苑曦叹息一声迈步跨进了房,撩起内室竹帘却是一惊。 只见归海莫烬正错身望来,头发微乱,双目猩红,下巴处更是长出了长长的青茬,目光竟似带着几丝不清醒的偏执和激狂。整个人如同一只受伤的猛虎,又似一只被逼急的孤狼。 这些都不可怕,令邹苑曦惊惧的是,床上凌乱的情景。览尘身上雪白的纱衣早已被鲜血染的红迹斑斑,那两颗镶泪珠更是浸泡在一滩鲜血中,血珠沿着床沿不断向下滴落。 归海莫烬眼尖走苑曦一脸惊愕,却是眉宇蹙的更紧,回身扯了一条丝带随意缠绕在正不断滴出鲜血的左腕上。这才回头沉声道:“放着吧,一会我来。” 邹苑曦蹙眉上前,将托盘放在小桌上:“你这是做什么?她若知道你这般轻待自己,岂不是要心伤。” 归海莫烬听他这般说,将手深处抚向览尘沉静的面颊,却又猛然顿下,望着受伤点点血迹,又收回了手,道:“今日听说有一种古老的巫蛊之术,用爱人的鲜血方能解开。我只是想试试,你不必担心。” 邹苑曦微微一愣,轻轻摇头:“你这是胡来!既然知道这和镶泪珠有关,总会找到办法的。” 归海莫烬却是长声一叹:“我知道,放心吧。城中怎么样?” “白秦已经带大军入城,明日我亲自带兵南下,王爷放心吧。”邹苑曦眸有黯然,目光在览尘面上微微带过。 归海莫烬却是回身看向他,沉声道:“不,明日本王领兵南下。”邹苑曦一惊,呆愣片刻,万没想到归海莫烬竟要领兵南下,不再守着览尘。 归海莫烬想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回头望了眼览尘,蹙眉道:“她在这里很安全。既然万俟瑜娑说这镶泪珠乃是其祖上留下,想来圣明宫定能找到相关记载,本王定要早日攻入景和城。” 邹苑曦心知他说的有道理,他本也是这个打算,暗叹一声,点头道:“一切听从王爷安排,我去让人来收拾一下。” 归海莫烬点头,望着身影消失在房中,这才缓缓转身,望着览尘低声道:“尘儿,你等着我。我定会找到唤醒你的办法的,定会。”翌日,天尚未亮,归海莫烬便领着掳南军除了流砂城,一路追击潭州的南翼大军。 永封四年七月二十日,海天大军攻破南翼京都景和城,占领圣明宫。俘获南翼皇室、妃嫔众多。 盛夏的景和宫燥热的空气中漂浮的尽是鲜血的味道,海天离一统江山又近了一大步,然而万民归一的过程中,往往却伴随着血腥和残酷。圣明宫中死伤无数,海天士兵在杀戮的同时却也在唏嘘,若是此战胜者乃是南翼,会不会现在悲苦哀恸的便是自己的亲人兄弟。 于是,将士们不免对掳南军的最高将领翰王归海莫烬愈发的敬仰了起来。然而却在将士们欢呼的时候,这位本该欢悦蔚然的海天战神却是一脸铁青,一骑冲出了圣明宫,带着一队黑翊军向景和城外数里处的阙云山汹汹而去。 归海莫烬一骑飞纵,在阙云山下勒马,驰焰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归海莫烬已是翻身下来马,急急向山谷奔去。 此刻乃是盛夏,这南翼京都外的阙云山更是风景迤逦,茫茫青山,夏蝉鸣唱,雨垂纤草,风聚落好。然而归海莫烬却没有心情欣赏着优美的景色,他脚步匆匆直接向山谷间隐着的水云庵奔去。 水云庵并不大,依山而建,掩映在绿树修竹之中,山谷泉水之侧,玲珑别致中偷着安详宁静,乃是万俟瑜娑亲自为其母后静德皇太后选旨建造的理佛之所。 归海莫烬到水云庵时,庵外早已被黑翊军守了个滴水不漏,他大步跨进院中,自有黑翊军士兵领着他向庵后的一处僻静小院走去。 士兵在一间佛堂前停步,躬身道:“就是这里。” 归海莫烬大力推门入室,室内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素净,一鸟发瑙衣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拂案前,静静地注视着他。女人约四十来岁,眉目清雅中略显华贵气息,神情平静中似带着一丝阴霾。 归海莫烬心知这便是万俟瑜娑的生母静德皇太后,眼见她眉宇微挑,唇际带着一抹阴鸷的笑意,不免微眯双眼。 “便是你取了吾儿性命?” 归海莫烬却不答话,只冷声道:“你说你知道如何使用镶泪珠?” 尹太后冷声一笑:“老太婆也是有脾气的,王爷这般态度,还是用自己的方法救你那心上人吧。 归海莫烬心知这尹太后竟然能探知到览尘的事情,那便定不是简单之人,不敢有怠慢之心,上前一步欠身一礼。 “你有什么条件?” 尹太后微微一怔,随即哈哈而笑:“海天的翰王果真是快人快语,不想王爷倒是个痴情种子。” 尹太后笑意微敛,冷哼一声:“老太婆历来喜欢快人快语的,只可惜你杀我儿,让老太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仇不共戴天。你现在又求于我,老太婆也不是刻薄狠辣之人。吾儿已死,你若能答应老太婆的要求,老太婆便将那镶泪珠之事惧数以告。” 归海莫烬双眸一亮,他这次南下主要就是为了找镶泪珠的线索。却不想再圣明宫中竟是没有找到一本关于此珠的书籍。这时候有士兵说,这静德皇太后要求见他,正是为镶泪珠一事,他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如今听尹太后如此说,归海莫烬即刻应声道:“好,你说。” “你挺好了,对面的屋子中我已经摆好了吾儿的牌位。我要你走一步叩首三下,进了那屋在吾儿牌位叩首一百次。你可愿意?”尹太后微眯双眸,阴暗的光线下显得唇角笑意布满快意。 归海莫烬身躯一僵,身后的柳逸远已是先一步惊声道:“王爷不可!” “哼,老太婆料你也不肯。我不勉强,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出了这门,再反悔,哼……”尹太后说罢,轻笑一声,再不看归海莫烬,低头兀自拨弄着手中佛珠。 归海莫烬冷冽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本王若是当真照做了,你食言该当如何?” 尹太后轻声而笑,闭目道:“去带兄弟们下去。” 柳逸远眉宇骤然蹙起,可心知归海莫烬已经拿下主意,他正欲转身,却听一声尖锐的女声响起。 “且慢!我可没说他们可以退下,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向吾儿叩首,让他泉下安息。” “你!你方才可没这么说!”柳逸远怒语冲口而出。 尹太后却是闭上了眼睛,竟似睡着了,在不多言一句。 归海莫烬双拳紧握,鼻翼轻扇,双眸闭目良久,骤然回身,冲柳逸远摆了摆手。柳逸远双唇微张,蠕动几下终是什么也没说悄然除了屋子,冲院中黑翊军吩咐了几句,便兀自出院而去。 归海莫烬眼见数名黑翊军进了房,团团围住尹太后,他深吸一口气,撩袍便重重跪在了青石地上。 顿时整个院中静谧无声,连空气似乎都凝结了。黑翊军更是一个个双拳紧握,低垂着头。 归海莫烬脊背挺直,缓缓叩首,起身迈步,重新跪下去,叩头。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4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5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5部分阅读 尹太后却是猛然睁开了眼睛,盯着他高大的脊背,冷声笑道:“王爷今日没有用膳吗?” 归海莫烬双拳篡起,骨骼清晰而响,却是重重再次叩下。顿时整个天地间似乎唯有那一声声重击声响彻在人们心头。尹太后冷冷望着他一步步向对面而去,竟是哈哈而笑。 尖锐的笑声因为激动而显得恐怖,笑声戛然而止,她扬声高喊:“我儿,你可看到,母后为你报仇了!你泉下有知,当与母同乐。” 他的话响彻在身后,归海莫烬却是再不受其影响,他大力推开房门,跨步而入,在当堂跪下,望着香案上的牌位,冷冷一笑。 为了尘儿,纵使磕这一百个头又如何! 他脑中上闪过览尘的笑容,她说话的样子,她浅笑的样子,她逗趣的样子…… 似乎每一叩便会离再见尘儿晶莹双眸那一日更进一步。似乎他的每一叩都是为了能再看到那动人的笑容,能在听到那悦耳的笑声,能在听她低低耳语。他眼前甚至已经浮现她抱着宝宝笑望自己的美丽容颜,归海莫烬只觉得满身沸腾。 在不觉得屈辱羞愤,一下下重重叩击这地面,掷地有声。待一百下毕,起身额际已是血肉模糊,他挥袍大步走至尹太后身前,目光沉沉盯着她。 尹太后轻声一笑:“我只知道镶泪珠要用龙泉佩呼唤,至于哪里去找龙泉佩,我不知道。” 她说罢便兀自闭上了双眸,面容竟是极为疲惫,归海莫烬眼见她这般眉宇蹙起,正欲再问,却是面容大变,跨前一步,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 之间尹太后面容瞬间扭曲,唇角更是蜿蜒下两际黑血。 “禀王爷,她……死了。” 归海莫烬双瞳骤然猩红,胸口剧烈起伏,半响一掌击向桌案,顿时那桌案便如飞屑砰然四散。 他再不看尹太后一眼,转身便大步出了院子。柳逸远站在院门处,眼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看他面容阴沉,心下咯噔一下却什么也未说。 归海莫烬在院门处站定,身影僵直望向远方,轻轻闭上了双眸,冷峻的面上皆是痛色。 却听院中传来清晰的兵器落地之声,柳逸远更是全身一僵,面色苍白。 归海莫烬僵立许久,才缓缓睁开了双眸,微微侧身,轻声道:“好好安葬他们,他们的家人……你亲自去带本王抚慰。” 柳逸远叹息一声:“王爷切莫自责,他们不会怨怪王爷的。” 归海莫烬不语,轻轻牵起一个艰涩的笑容,迈步向前走去,身影竟是说不出的寥落。 “是本王愧对他们了……”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四章 景和城破,南翼在海天的铁骑下节节败退,这下更是军心涣散,投诚者甚重。再加上翰王下令,军队所过之处皆不准扰民,欺民,抢民。还曾严加处置了几个虐待南翼百姓的高级将领,对投降的南翼官员更是厚待有佳,顿时海天大军所过之处稍有遭受激烈抗击的。 景和之难后俘掳南翼贵族甚多,包括皇后,嫔妃,王爷,公主等皇室成员和机要大臣,宫廷女官,宫廷乐师,厨师等都被海天俘虏北上,加以控制。 而此时,南翼先帝成宗第三英王万俟卓,被南翼左路兵马大元帅保护着由众多残兵送退往南苗领地,成为侥幸躲过这场劫难的皇室唯一幸存人,在大臣推举下于承安登基,恢复南翼国号,号召南翼百姓及残兵继续抵抗海天。 归海莫烬派柳逸远继续领兵攻打,自己则匆匆赶回流砂城。 虽是一路急赶,待回到流砂城已是金秋八月,归海莫烬步履匆匆回到小院,眼见房门在望,竟是生生顿住了脚步。只觉呼吸一阵凝滞,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他终是没能找到唤醒她的方法…… 此刻竟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她,只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压的他喘息不得。 青黛听到声响从屋中迎了出来,眼见归海莫烬的神情,心中一痛,错开目光,兀自滴落一串珠泪。半响她才伸手抹去眼泪,上前道。 “王爷进去吧,小姐……小姐她定然是盼着王爷归来呢。”说罢,脚步匆匆便向院外走去,在抑制不住急急冲出眼眶的泪水。 天知道当她被匆匆接到这流砂城,看到整日沉睡的小姐,心中是何种感受。她怎么也不明白,小姐为何好好地会这般。萧公子说小姐只是睡着了,需要用一种神物来唤醒她,说王爷定能找到那神物。 他天天盼,日日等,终于等到王爷归来,可是为何王爷回来了,小姐还是醒不来!当她听到没有找到神物的石化,真想扑上去狠狠教训这个海天人人敬畏的翰王。 她们将小姐好好交予他,可他竟不能保护小姐平安。害的小姐如今这般模样……可是放出当看到他面上的神情,当看到那个从来都稳若磐石、喜怒不行于色的男人露出那般分明的脆弱、痛苦、疲惫、茫然……,她竟再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归海莫烬默然呆立,半响才一步步走入房中,他缓缓走至床前,在床边单膝跪下,颤抖的手轻轻握起览尘的手。将脸轻轻贴在上面,一行泪便再也抑不住默然淌下,滴栽她的指缝间渗进她的肌肤中。 “尘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会承受不住的,你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带着分明的轻颤,从呢喃道激切,他望着他沉睡的静颜,目光悲切狂热,可面对他的却依旧是那张恬淡不惊的睡容。 一股无力深深袭来,温和的橘黄|色余辉映得房间温馨不已,可这静寂却让归海莫烬不寒而栗,心痛如刀割,望着他日益鼓起的肚皮,更是整颗心都似要从中碎裂成千万块。 随着秋叶越发枯黄,日子也变得越发难熬。归海莫烬每日都忙着寻找各种奇人异士,不停打听所谓的龙泉佩,每有丝毫线索,他的眼中都会带着希望的明亮,二当所谓的线索被证实无用,他的眼神又变得暗淡。 如此周而复始,那双眼睛变得沉暗无比,神情也越来越阴暗,阴云浓雾弥漫,希望越来越少,而绝望却越来越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纵使铁般的意志也在这种毫无所获的失望中,变得临近崩溃。 邹苑曦每日都忙着搜集各种古书,几乎每日都泡在书海中,整个人也迅速的消瘦。萧潋晨根式发动了所有萧氏力量寻找线索,甚至为此多次前往偏远之地寻找那所谓的龙泉佩。 归海莫烬看着他们,心中虽是有所顿悟,可也免不了感激不已。 这日阳光晴明,归海莫烬将览尘抱出屋子,让她依靠着虎皮藤椅晒着太阳。而他则坐在一边,轻柔地给她揉捏这身体。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蕴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安静而温馨。 若不是归海莫烬面上分明的疲惫和沧桑,这真是一幅再美丽不过的画面。苍亦步入院中望着这一幕,脚步一顿,竟是有些不敢上前。 “什么事?” 察觉到身后的动机,归海莫烬微微蹙眉。这些时日,他也心知自己脾气暴躁,每每下人们都躲着他走。苍亦他们这些亲厚之人,虽不至于躲避他,但是只要他在这梨园,他们没有重要事情也不会来打扰。 “王爷,归穆从南翼回来了,正在书房等您。”苍亦忙上前躬身道。 归海莫烬骤然回头,回身将薄毯拉至览尘颈下,这才匆匆往院外走去。 “去请青黛过来伺候着。” 关于览尘的沉睡,归海莫烬一直怀疑她会不会是中了南翼的某种巫蛊之术,所以他便派遣归穆前往南翼寻找线索。如今他从南翼回来,归海莫烬难免心中又涌起了一丝明光。 他脚步匆匆步入书房,归穆忙起身行李,身上还带着风尘之感。归海莫烬大步在案后落座,凝眸忘他。 “起来,如何?可有线索?” 归穆起身,面色黯然,摇头道:“属下无能,据属下了解,南翼确实有令人沉睡的巫蛊之术,只是和夫人的症状都不符合。南翼令人沉睡的巫蛊,皆会在沉睡中令人身体不断消弱,知道死亡。可夫人却只似睡着了,箭伤更是在药物调理下……”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归海莫烬打断:“不必说了,出去。” 归穆眼见王爷蹙眉轻揉着额头,满面疲惫,心中黯然,暗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信物虎佩,放在桌案上,躬身退出。 轻轻地关门声响起,归海莫烬良久沉默,半响才苦苦一笑。目光近乎空洞地望向那枚虎佩。 正是母亲留个他的那方虎佩,这佩一直都是作为他的信物存在的,这次他将其交由归穆,凭佩便可号令所有南翼的暗探。却不想一翻查找,仍是毫无所获。 想到那日在沥城的情景,尘儿曾拿着这佩翻来覆去的看。归海莫烬面容为暖,拿起虎佩,轻轻摩挲着。终是长声一叹,起身向外走去。 大步走至小院,却见青黛正趴在览尘肚子上似在听着胎动,他漫步走过去,蹙眉道:“怎么了?” 青黛一惊,回头呆了下才道:“没事,只是离小姐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心理总是有些慌。王爷,若是到时候……小姐还不能醒,就只能剖腹产了吗?青黛总觉得这心里很是不安,小姐这般……” 她眼见归海莫烬的眸中随着她的话盛慢了楚痛的灼热,整个人更似周身忽热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如他转为激狂的双眸,似要将一切靠近身边的东西皆尽吞噬。青黛微微一颤,停住了话语,叹息一声。 “是青黛乱言了,小姐定能醒过来的。我先下去了。” 归海莫烬默立良久,在览尘身边坐下,唇际扬起苦笑:“尘儿,我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坏了……” 他随即深呼一口气,面上已是恢复了温柔,起身靠近览尘,弯腰将手中的虎佩系在她的腰际,一面笑道。 “上次看你喜欢……母亲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留下,相信她在天之灵,很乐意……” 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览尘的手腕上,那处两颗镶泪珠一暖一冷发出微微的亮光,蜂蜜和平日很不相同。 他莫鸣心一紧,再望向那垂在览尘腕侧的虎佩,那里两个精雕的虎目深陷,大小竟和两个镶泪珠相仿。归海莫烬双眸骤然凝滞,眉宇紧蹙,双手颤抖着拿起那根虎佩,轻轻移向两颗镶泪珠。 眼见镶泪珠的光芒越来越强威,而那虎目佩的虎眼中更似有深深的漩涡在不停的转动着,想要掀起巨大的波澜将什么东西吸入。 归海莫烬猛然望向览尘,目光隐隐透出激动,他银牙紧咬,低头见将两颗镶泪珠准确地扣入了两只虎目中。 顿时光芒骤然四射,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开,他身体重重砸落在青石地上,心下大惊。盲勇手腌住双眼去望,之间刺目的白光慢慢凝聚,慢慢收拢,将览尘真格包裹在其中,将她的整个人照的恍若透明。 归海莫烬大惊,只觉她似要这么消失在眼前了,顿时再顾不得其它,身体如一只迅捷的豹子,骤然而起,扑向览尘。 然而她的身前却似有一种无形的阻力,任凭他怎么用力都突不破那层无形的障碍。 却在此时,两颗镶泪珠在虎目中迅速地旋转了起来,似要将所有的光影都吸入其间,光芒慢慢缩减,虎佩却越来越亮,形状也随着光芒的陡盛慢慢发生着变化,最后竟变得宛若一只腾飞的巨龙。 归海莫烬顿时楞在当场,望着这一幕,心中隐约有感,莫非这虎佩便是那所谓的龙泉佩?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根据尹太后所说,按照龙泉佩的名字,在找古老的龙形佩。难道,那个龙泉佩竟早已斤在眼前? 他正惊惧,却见刺目的光芒骤然被全部吸入那佩中,那虎佩早已经变成龙头形态,竟是栩栩如生。归海莫烬没有功夫去留意这些,他恍然伸手竟发现那股奇怪的阻力已经不见。 他顿时心头一紧,忙扑向览尘,颤抖的手,抚摸上他她的面容,紧张地盯着她,一瞬不瞬,生怕错过她面上的每一个神情。 归海莫烬只觉得这几个月来从未有的这般巨大的感受到希望,他心间剧跳,祈求着奇迹的发生。 两滴晶莹的泪水自览尘紧闭的双眸中滚落,滑过归海莫烬捧着她两腮的大掌中,归海莫烬手一僵,忍不住心口升腾出的狂喜,眼眶已是火辣辣发热。 “尘儿……”他轻声呢喃,似是怕惊吓到这世上最脆弱的宝贝。 览尘双眸微颤,缓缓睁开眼眸,泪水便在抑制不住冲出眼眶。泪眼朦胧中,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望着他消瘦的面容,他眉宇间深深的疲倦,他双眸中印刻的狂喜和灼热,他下颚处寥落的轻茬。 她轻轻抬手,颤抖着抚摸上他的双眸,之间的潮意让他双手一颤,尚未反应双手已被归海莫烬牢牢握住,他用的力量很大,握得她双手发痛。可她却觉得,这疼痛来的恰如其分,那么真实的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归海莫烬望着她,只觉得那一双清亮似水的明眸,微微转动间流波溢慧竟是他今生所识最美丽动人的一幕,他心中狂喜,有抑制不住觉得恍惚,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转瞬便会消失。她又会睡去,再不理他! 览尘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惊恐,唇际扬起艰涩却又动人的笑,轻声唤道:“烬,对不起……” 归海莫烬浑身一颤,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骤然凝结了,半响才双唇轻颤,唤道:“尘儿……” “恩。” “尘儿……” “恩。” 两人就这般,一人轻轻换着,一人轻声答着,声音中皆是小心翼翼,双眸中更是随着欢声蕴满了眼泪。 归海莫烬不知自己这般唤了多少声,览尘也不知应了多少句,两人的神情中才少了那份小心,多了几分真实的狂热。 归海莫烬一把紧紧将览尘扣在怀中,似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将她压入血液中。览尘任由他抱着,亦用力回抱着他。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是醒不过来,可是意识却是清醒的,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他的每一丝情绪她都能感受的到。天知道她有多心疼,天知道她多么想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可是任由她怎么焦虑缺失有一张无形的网,怎么也挣不脱,冲不出。 “啊!” 两人正拼命感受着彼此的气息,缺失览尘惊呼一声,轻轻推了一下归海莫烬。缺失腹中的小宝宝在抗议了呢。 归海莫烬大惊,忙松开她,俯身紧张地望着她,急急问着:“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览尘竟是微微红了双颊,只觉得好久不曾这般认认真真地看过他,感受过他的气息了。 归海莫烬见她呆呆望着自己,却不说话,一时更急,眉宇紧蹙,双眉间的折痕便更加清晰了起来。 “尘儿?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 览尘见他这般,缺失双眸一红,抬手抚摸着他眉宇间深深的纹路:“我心疼,好疼,好疼……” 归海莫烬从他眸中明晰了所有,只觉得心头涌上的甜蜜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而他甘之如饴。只要她醒来,似乎那些所有的担忧、恐慌、焦虑都成了甜蜜,军士欢乐无比!那几个月的折磨难耐,皆因此刻她的心痛,她的苏醒,而变得无谓。皆成了上天的仁慈之举,如今便有莫大福分补偿她所受之苦。 览尘亦是一笑,将那龙泉佩接下托在手中:“这次可谓因祸得福呢,以前每每心中总是不踏实,生怕自己有一日会突然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那里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每每越幸福就会越怕,似乎这种幸福都是偷来的,好不真实。如今再也不会怕了,而且,沉睡着倒是把孕期最难熬的一段睡过去了呢,只是这小家伙抗议了呢,抗议我这个做年亲的太懒惰,都闷坏他了。 归海莫烬见她笑,只觉这世上万般颜色都抵不住她唇际的浅浅弧度,定定望着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再不会了,再不会离开我了,对不对?” 览尘正欲答应,却是院门处传来一声轻唤,她推开归海莫烬望过去,正见青黛满目不确信的望着这边。 “傻丫头,还不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览尘扬声笑道。 青黛啊地一声,竟是脚一软,生生坐在了地上,下一刻便哇哇地哭了起来。 览尘心知她的感受,这些日子这丫头默默垂了多少眼泪,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览尘顿时也是眼角微红,只觉得阳光温暖,照的她整个人都要融化在此刻的暖意中了。在这个世界上,她终于不再彷徨,终于不再有任何不安,真真切切拥有了这里的一切。 爱她的人,她爱的人,原来连哭声也可以这般动人…… 其后的日子变得忙碌了起来,由于前一段时间的沉睡,览尘生恐会影响到腹中的包包,每日合理安排饮食、做适当的运动。 不光如此,她还常常唱歌给孩子听,会讲故事给他,甚至会做以前不喜欢的事情,比如下棋、刺绣。真真替换到了做母亲的感觉,什么都想教孩子,尤其是自己不会的,更希望他能学会,只是不知道现在胎教会不会太晚。 归海莫烬每日都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她身上,每每陪着她喝孩子说话,舞剑给她看,兴致来时亦会把着她的手教她习狂草。 由于他前一阵子的失职,落下的政务自然也是要补上的,他便将书房已到了览尘的寝室中,又怕打扰她休息,令人在内室专门隔开了一处小空间。倒是萧潋晨每每笑语,这箫府要改名易姓了。 邹苑曦那人听到她苏醒过来,匆匆来看过一次,便起身南下去了战场。他身为监军多日不再军中自是不好。 览尘也曾多次提起军中之事,试探归海莫烬,一方面贪恋他的陪伴,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身为主帅,日日呆着流砂城甚为不妥。 倒是归海莫烬每每笑道,主帅就是要决战千里之外的,战局早已布下,如今只要虚坐以侯,且带敌降便是,又何必日日守在军中。 览尘眼见他说的轻松,便也不再多言,毕竟已是临近分娩,心中总是有些怕的。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已是初冬,流砂城虽是地处南方,可也有了丝凉意。 这日,阳光甚好,览尘让人将小塌摆在窗边,躺在上面轻阖这眼假寐。一旁的黄花梨木小岸上,一盘腌制的酸梅放在水灵灵清湛湛的小巧琉璃盘上,看上去极为可口。 她不时挑起一颗放入嘴中,阳光淡淡透过窗户洒入屋中,安适而温暖。人说,酸男辣女,她倒是甚为喜酸,而且总感觉腹中的宝宝异常调皮,生命力更是极为顽强。览尘心道,八成是个爱闹的男孩。 耳听院外传来动静,睁开眼眸却见人影一闪,归海莫烬已是大步走了进来。笑着上前,将手中一个红色小秀结一晃,便挂在了览尘的脖颈上。 览尘一愣,低头去看,却见是个异常精致的小平安符。她轻扬眉宇,失笑道:“你去求的?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最不信这种神佛之事的。” 归海莫烬不甚在意的挑眉,灌了两口茶水,才道:“今日去碾城办了些事,听说青云山的庙观求来的平安符很灵验,便顺道去求了一个。” 览尘把玩着手中的小符只觉满心欢喜,撑着床榻正欲起身,却是一阵疼痛陡然传来,她惊呼一声险些跌倒。 归海莫烬忙将她拦腰抱起,一脸紧张。 “快!好像……要生了……” 听她这般说,归海莫烬脚下竟是一顿,登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将她抱上床,匆匆便向屋外走。 他站在廊下大吼一声,没一会便有大批的侍女、产婆涌了进来,慈母心的几个姑娘也跟在后面,瞬间院中便慌成一团。虽是早已备好了生产所需一切,可临时到此时,却也难免慌乱。 归海莫烬一直守在览尘床前,眼见她神色痛苦,面孔越来越苍白,都打的汗珠沿着额头不停的向下滑。他只觉心益形绞痛。他终究又让她为他吃苦了,即使她笑言生育是女人神圣的天职但看到她这般,他也发誓再也不要她承受第二次这般的痛苦。 眼见热水端来,碧草就要去掀她的衣裙,览尘忍着疼痛,猛然看向归海莫烬:“你出去……我们……我们说好的,你出去,不要你看我这样。” 览尘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虽是神圣可却难看的很,非要他答应分娩时不要进来看,归海莫烬向来知道她爱美,又经不住她软磨硬泡便答应了。临到此刻才发现犯了个大错误,如今让他挪步真真困难。 眼见览尘神情苦痛,他怎么肯能让自己跟没事人一般到外面去等待。可览尘竟异常坚定,望向他的双眸中净是坚持。归海莫烬无奈,只能点头,一步三回头得出了屋子。 览尘这才放松心神,将所有心力用在了生产上,她知道,她定能平安生产,因为她又绝对的毅力盛夏健康的孩子,她要做最勇敢的母亲。 可是全身似要崩裂的极痛令她不得不大声嘶喊减轻痛苦,可每每想到那时她的孩子在努力的要出来,她便不允许自己被疼痛征服。听着外面传来的归海莫烬气急败坏的吼声,览尘更是勇气十足。 两个多时辰后,两个漂亮又健康的娃娃终于决定不再折磨他们的母亲,哇哇降生。竟是龙凤双胞胎,而览尘也在听到哭声的那一刻精疲力竭晕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尚听到归海莫烬的一声嘶吼。 这人!也不怕吓到孩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归海莫烬一把挥开帐帘冲了进来,顾不上屋中的乱作一团,他直奔床边,惊声唤着览尘。眼见她竟没有丝毫反应,他神色大变,大吼一声。 “都别吵了,尘儿怎么了?” “王爷,小姐是累了。您就别唤了,让她好好休息吧,真不知道您这是来心疼小姐的,还是来添乱的。” 归海莫烬一愣,这才发现览尘虽是面色苍白,可神情却异常恬静,哪里像是不舒服,他顿时哭笑不得。回头见青黛和碧草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更是呆愣在场,半响也未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两个孩子?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五章 争宠 觅尘一睡便睡了一日一夜,醒来时已经月上柳梢,尚未全然清醒便听到一阵哭声。 她微微蹙眉,睁开眼眸撑起身子,正见归海莫烬两臂僵直地抱着孩子迈进门槛,刚移进半个身子,想是没料到孩子会突然哭起来,忙又向外走去。 “怎么哭了!别吵到尘儿。” “王爷您这么抱孩子,她会难受的。” 屋外传来归海莫烬和青黛的浅语,觅尘眼前滑过方才归海莫烬面上的神情,紧张?无奈?想到他僵直的双臂,不免扑哧一笑,扬声道:“进来吧,我都醒了。” 听到屋中传来唤声,归海莫烬眉宇一扬,抱着孩子两步便冲入了屋子。大步走至床前,紧紧盯着觅尘:“怎么就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疼吗?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吩咐她们去做。” 觅尘耳听他一口气问了一推,又见孩子在他怀中不停的哭,忙起身轻拍他的手,接过孩子,搂着轻轻拍抚。 “怎么当爹爹的,孩子哭也不管。” 其实她也没接触过小孩,可能是出于母性的本能,孩子一搂入怀中,竟就知道该怎么抱能让她舒服。显然孩子和母亲间有着很好的感应力,孩子被她轻声哄着竟立马就不哭了,反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似是非常好奇。 觅尘心中一甜,浅笑着看向青黛:“枉我还是做娘的,这两个小家伙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 觅尘昏迷前只依稀记得,自己生了龙凤胎,如今孩子包裹在同样的小褥中竟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小姐怀中的是妹妹,青黛抱着的是哥哥。” 觅尘一阵郁闷,原来她这个做娘亲的竟连宝宝出生的顺序都弄错了。她笑着低头,逗弄宝宝柔嫩的小脸,归海莫烬已是接过了青黛怀中的孩子,吩咐她下去准备膳食。 觅尘见他又是那般僵着手臂,像架炸弹一般架着孩子,忙将怀中宝宝安置在床侧,伸手接过他怀中的宝宝,眼见孩子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眼见就要哭了。忙轻轻拍着,瞪归海莫烬一眼。 归海莫烬却是一脸无辜,闷闷道:“他们都不喜欢我。” 觅尘听到满口委屈般,抬头见他满是希冀地盯着孩子,不免莞尔一笑:“你那样抱孩子他们喜欢你才怪。” 觅尘将两个宝宝都安置在身侧,一手托头,逗弄着两个小家伙,沉浸在初为母亲的幸福和甜蜜之中。归海莫烬也凑了上来,看了半天,竟道。 “怎么一点都不像你我,长的好丑。” 觅尘气结,瞪他一眼:“你出生也这样皱巴巴的,过几天就好看了,我生的宝宝自是倾国倾城,男性迷倒众女。你起好名字没有?” 归海莫烬见她这般夸口,不免失笑,随即点头:“我想过了,是龙泉佩将你带到我身边的,咱们的孩子名字中需得有泉字。哥哥便叫泉铭,妹妹便叫泉音,可好?” 觅尘一愣,心知他惦念着两人鸣音寺初见,心头一甜,点点头,复又去逗弄两个小宝贝:“铭儿,音儿。” 归海莫烬眼见觅尘自醒来后就没看过自己几眼,不免心中吃味,闷闷道:“你倒是喜欢孩子。” 觅尘失笑:“废话,这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娘亲好爱你们哦,你们一定要好好吃饭,早日长成大孩子。” 她笑着回头:“你也给他们打个招呼啊。” 归海莫烬凑上前去,瞪着两个宝宝望了半天,眉宇微蹙似在思虑该说些什么。半响才双唇微动,笑道:“宝宝你好,我是你们的爹爹,我是个好人。” 觅尘一怔,哈哈而笑,两个小宝贝竟同时撇开了脸,显然对她们这个父亲很是失望。 “小姐膳食准备好了,青黛服侍你起来吧。大夫书今日便能适当活动下了,身体会恢复的快些。”青黛缓步而入,轻拍着觅尘的背帮她顺气,不明白是什么让小姐这般好笑。 觅尘这才收了笑,奶娘抱了孩子出去,觅尘在青黛的服侍下穿好衣衫步出内室,归海莫烬忙上前搀扶她。 觅尘步至餐桌一阵发愣,看着琳琅满目一大桌子的饭菜,觉得如果吃下去八成会变成一只猪。 “尘儿,多吃些,想吃哪个跟我说,我夹给你,大夫说产后要注意营养。”归海莫烬扶觅尘坐下,一本正经道。 觅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莫烬,我怎么感觉你一下子傻了很多,注意营养和吃多没什么必要关系吧。” 青黛扑哧一笑,调侃道:“小姐王爷确实变傻了呢,昨儿孩子尿在了裹褥上,王爷大惊,喊道‘呀,他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生病了。’当时在旁服侍的几个姑娘憋笑憋得今儿一个个直喊嘴疼呢。” 觅尘亦是一笑,看向归海莫烬,却见他一脸尴尬,竟微红了俊面,瞪了眼青黛。 院中多了两个小宝宝一下子热闹许多,慈母心的几个丫头,青黛,还有这院子的几个小丫鬟,哪个不是天天话题绕着宝宝转。 萧潋晨更是每日都过来,每每都带小玩具过来,觅尘还亲自画了几张图纸,劳他拿到店铺专门做了几个小毛片哇哇。 觅尘只觉每日有忙不完的事,没有孩子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有多喜欢小孩。有了自己的宝宝却好似一下就将母爱激发了出来,每日恨不能二十四小时和孩子赖在一起,总也不放心将那么小的宝宝交给奶娘。 她天天搂着孩子睡觉,将归海莫烬赶到了软榻上,总怕他每个轻重伤到孩子。前三天他倒还乐意,总是傻傻地盯着她逗孩子,到第四天面色便不好了起来,第五日直接黑沉了一日的脸,第六日好劝歹劝要觅尘将孩子交给奶娘,待第七日竟趁着觅尘睡着,直接将孩子偷运出房。 当觅尘从睡梦中甜甜醒来,习惯地探手抹向身侧宝宝,哪里有 孩子柔软的面颊?竟触到一手涩涩硬硬的青茬,心里一惊,尚未睁开眼睛,手指已被归海莫烬擒住含入了口中。 她心一紧,挣来眼睛对上的是一双幽深灼热的双眸,指间传来的濡湿潮热让觅尘浑身一颤,由于怀孕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亲密的举动,通常只是搂搂抱抱,现在觅尘竟有些害羞,一下绯红了面颊。 归海莫烬望着她如娇羞海棠一般的双颊,双眸染笑,正欲欺身去吻她樱红的唇,却听脚步声响起。 “小姐,粥好了,青黛端进来了。” 归海莫烬面容一衰,翻身而起,刚一跃下床,青黛已是掀帘走了进来。归海莫烬上前接过她手中托盘,摆摆手。 “下去吧,没事别再来打扰。” 归海莫烬笑着在床前坐下,一勺一勺地喂着觅尘,一开始还仔细地吹气,把粥给吹温了,才喂给觅尘。 直到后面,他索性将粥含在嘴里,魅惑地用嘴巴度入觅尘嘴中,还趁机偷个香。黑盈盈的眸光流转,望着觅尘的双眸中竟是诱惑,每每还吧唧几下唇,似在回味。 觅尘双颊红透,只觉有了宝宝,自己的男人不但智商下降了,连情商也变得怪怪的。 归海莫烬却是双眸直勾勾地盯在觅尘酡红的脸蛋,笑问:“味道怎么样?” 觅尘妩媚一笑,双手揽上归海莫烬颈后,柔软无骨的身躯顺势倒在他怀里,主动献上双唇:“再尝一次。我才知道。” 归海莫烬身子一震,立刻反客为主,将觅尘压倒在床,双手上下摸索,动作温柔而撩人,像河底的水草一样密密麻麻地缠绕住她的身躯,荡出那一圈一圈的涟漪。 彼此的呼吸急促起来,好久没有行过房事。觅尘难奈地娇吟,愈发撩拨归海莫烬的心神。她的手指触及到他那片火热的肌肤,身子一颤,满身都蕴上了绯丽的红光。 归海莫烬胸前剧烈起伏,没人半遮半掩的衣衫下身姿比以前更加丰满圆润,两人黑发渐渐凌乱起来,顿时床上便是一副令人血脉喷胀的画面。 归海莫烬正陷入这份意乱情迷中个,怀中忽然失去了那具迷人的身躯,只剩下燥热的空气,他不禁皱眉,欲求不满地喘着粗气,却见觅尘正拉拢着衣衫。 “别闹了,好像铭儿在哭,我得去看看。” 归海莫烬顿时蹙眉,这才听到,确实有哭声传来,眼睛骤然瞪大,恶狠狠盯想觅尘,伸出手一把便将觅尘再次拉入怀中好继续之前未完的事。 觅尘眼见他埋头便袭向胸前,耳听隔壁婴儿房中传来一阵哭声,无奈翻了个白眼,推推归海莫烬,蹙眉道:“快起来,孩子在哭呢。” “我比他们重要,若他们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本王早将他们扫地出门了。”归海莫烬闷声道,一脸理直气壮。 觅尘一愣,莞尔一笑:“人家都说当爹爹的人会有担当,可逆怎么变小孩了。还生孩子的气,再说了,大夫也说了现在不能行房事,我亲爱滴老公,你还是泡个凉水澡吧。” 她说着轻挠归海莫烬腋窝,归海莫烬不妨,手一松,觅尘身影一晃,已是冲出了房。 归海莫烬一阵傻眼,深深呼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那欲火,身躯依旧火热着,有些大夫仍旧高昂着。可他的女人已经被两个臭娃娃占了个干净,一点都没他立足之地。 归海莫烬仰头一叹,继续这份甜蜜的痛苦,起身快步向外走去,不行,看来真得冲个冷水澡。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4四十六章 幸福 觅尘似乎一下子掉入了蜜罐,归海莫烬虽是军务繁忙,可每日都会尽量陪伴她和两个宝宝。 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他已经不像前几日那般小心翼翼,拘谨别扭,起码抱孩子的姿势熟练了不少。只是每次宝宝拉撒在他身上,他欲将孩子扔出偏又不能的苦闷表情常惹觅尘发笑。 好玩的是铭儿异常调皮,每次都似憋足了劲,只待被爹爹抱时才畅然一泻,弄得这几日归海莫烬见铭儿便退避三舍,倒是和女儿越发亲近了。 宝宝已有一个月,小脸越发水润,眉眼也已经长开,胖嘟嘟的手臂,胖嘟嘟的腿,白白嫩嫩的让人想去咬上一口。觅尘看得眼馋,常常轻轻咬咬宝宝的小手指,咯咯而笑,有时候还会自恋的笑,有时候还会自恋的想,这么漂亮的两个宝宝竟是子衿孕育出的,简直就是世上最棒的母亲。 每有丫头们跨铭儿长的俊秀,归海莫烬都会朗声而笑,若是她们夸音儿长得像觅尘,他便会傻呵呵地笑着将音儿抱在怀中轻轻摇晃,一脸欣喜。 这日,觅尘刚将两个宝宝哄睡,跨步回到寝室,身子蓦然一轻,竟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温热的男性气息直扑而来。觅尘心一颤,身子又是一轻,她已经被抛起来,向不远处的床榻扑去,雪白的莲花篷裙翩然展开,觅尘惊呼一声。 屋中传来归海莫烬低低的笑声,眼见觅尘快要落下,他闪身间已是将她抱入怀中,身体一个后仰便躺倒在了床上,铁臂一紧,将觅尘紧紧箍在了身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入,照在归海莫烬英朗的眉宇间,眉睫染笑,觅尘一阵心跳失速。只觉阳光很美,周遭很静,她安静地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心也很安静,幸福的感觉从里到外几欲让人失去呼吸。 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挑起她散落身侧的缕缕长发,归海莫烬一个翻身将觅尘压在身下,复又邪邪一笑翻身在她的大腿上躺落,手中缠绕着她的发丝轻嗅。 觅尘失笑:“怎么这么高兴?南方战况明朗了?” 归海莫烬挑眉,微微侧头看她:“猜对了一点,还有件更让我高兴的事,你猜谓何?” “神神秘秘的,我哪里会知道,还请夫君告知,也好让娘子我也乐上一乐。” 归海莫烬浅笑,从怀中摸出一方黄缎来递给觅尘。觅尘一愣,看向那黄缎,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绣满了祥云瑞鹤,富丽堂皇。两端还有翻飞的银色巨龙,玉质轮轴,竟是圣旨。她一惊,微微蹙眉,望了眼闭目而笑的归海莫烬,接过了圣旨。 展开一看,却是惊呼一声,险些将圣旨脱手。 “啊!” 归海莫烬笑着望向觅尘:“怎么?吓到了?还是太高兴?” 觅尘拍拍失跳的心窝,狐疑看向归海莫烬:“这……不会是假的吧?” 归海莫烬翻身支头:“怎么?不想嫁我?” 觅尘在他熠熠的目光下面颊轻红:“孩子都为你生了,不嫁你又能嫁谁!只是,老头子怎么会突然允了你我婚事。” 归海莫烬笑容微敛,再次躺在觅尘腿上:“我和他深谈过一次,你那所谓的失踪岂能瞒得过他。现下我们孩子都用了,他还能怎样?” 觅尘一愣,不想她的事归海印竟一直清楚,她就想这事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只是在京城,一直也不见归海印有什么举动。现在听归海莫烬说他和老皇帝谈过一次,她心中微窒,蹙眉道。 “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事?或是他用我威胁你了?” “没有!别瞎想,我只是告诉他今生非你不娶。这事,你别在多想了,回京后乖乖呆在府中,等我凯旋娶你回翰王府。恩?”归海莫烬翻身握紧觅尘的手,目光灼灼盯想她。 觅尘心一颤,只觉幸福似滚雪球般,越来越涨,来的太快,心中一喜一忧,终是在他期冀的目光下浅笑着点了点头。 “好!” 归海莫烬眉宇瞬间飞扬,在她脸上印下一吻:“可算能娶到你了!” 觅尘却是心中微感不安,犹豫?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5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6部分阅读 豫了一下终是问道:“他真那么容易就不再为难我了吗?若真那么容易当初又怎么会费劲心思将我望南翼送。” 归海莫烬面容微沉,目有微光滑过,复又轻声一叹拍拍觅尘的小脸。 “别在多想了,放心,圣旨的真真的,不会作假。归海印虽是心思叵测,但也并非昏庸之君,圣旨还是作数的。何况他已年迈,上次……他说你的几句话甚有道理,终极一生,富拥四海,子民亿万,后宫三千,却也不及一个知心人。他……” 觅尘想起上次离宫前说的话,以及归海印面上灰败神情,隐有所悟,叹息一声:“他定然很爱你的母亲,也很爱你。只是……世事戏人,你可还恨他?” 归海莫烬蹙眉,半响才道:“尘儿,我的父亲我从未见过。在知悉真相前更是将归海印认作父亲多年,虽然他对我的态度奇怪,可多少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爱。至于母亲,记忆也久远了,知悉真相时心中是又恨,可从未得到过父母之爱,这恨又能有多深?何况母亲……我总觉得她对归海印并非无动于衷,不然亦不会在得知父亲生死真相后,选择自尽。她本是刚强之人,四年被囚与宫廷她没有选择死亡,在得知真相后却那般决然。我想她……她没有勇气面对怕是自己的感情。以往对归海印确实有怨恨,可自打有了你,倒是对他多有理解了。” 他说到此处,紧蹙眉峰,复又苦笑:“尘儿,如果我说我已不再恨他,你会不会觉得的奇怪?我归海莫烬终究是个凉薄寡恩之人。” 听他话语艰涩,透着深深的矛盾和挣扎,觅尘眸中心疼一掠,笑着轻刮他的鼻尖:“谁说你寡恩了?我的莫烬对我和孩子可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我很知足。至于归海印,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了,情之一字伤了多少人,历来都是一笔算不清的帐。你母亲临终也未曾要你行复仇之事,你又何必自责?何况当年你……你父亲功高震主,这其中又牵扯到朝堂,历来朝堂险机重重,步步惊心,巩固皇权乃明君所为,篡权谋逆改朝换代者谁又能说不是英雄所为?你又何苦揪心于此,恩怨本就是心中的执念,放下了便海阔天空,即便你能手刃归海印又能如何?左不过再伤心一场,他终是……做了你那么多年的父亲。你说你不恨他,我很高兴,我的莫烬是大丈夫,有宽阔的胸襟,宽容的胸怀。那不是寡恩,乃是超越自我的一种豁达,我的宝宝能有这样的父亲,是我们的骄傲。” 归海莫烬只觉双眸微热,望着觅尘笑意盈盈的双眸,只觉浓浓的满足感几欲将自己吞噬。他猛然抬臂将觅尘紧紧揽入怀中,半响才低低道。 “尘儿,谢谢你。” 觅尘亦回抱他,想着隔壁房中的孩子,她和她爱的这个人的孩子,只觉温暖满眼到四肢五骸,令她想要落泪。 “谢我就好好疼爱孩子,做最好的父亲。” 归海莫烬失笑,复又面容一整:“若是分给我的时间多一点,我便疼他们多一点。即使有了他们,你也要喜欢我比喜欢孩子更多跟多。我会喜欢孩子,是因为他们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液。” 望着他满是认真的双眸,觅尘好笑又好气,挑眉道:“如果我更爱孩子呢?” 归海莫烬面容一沉,复又邪邪一笑,一个翻身将觅尘扑在床上,双手环抱她的腰身。他闭上眼,鼻腔间都是她身上熟悉的气味,旋即又猛然睁开眼眸,黑的似欲滴出墨般的双板深沉,诡异一笑,拉起觅尘手腕吹着热气,双手更是不规矩地她后背游走,低头便吻上了她樱红的唇,轻轻揉捻,喃喃低语。 “孩子会跟你做这种事吗?恩?” 觅尘顿时满脸红透,嗔怪望他:“你长这么大还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那我不等于养了三个宝宝?一大两小?” 归海莫烬见她眼中波光流转,只觉那嗔怪的一瞥纠的他的心一阵紧缩,脸上便浮现了委屈而难过的神情,竟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大掌更是不安分地揉捻轻佻觅尘胸前柔软:“尘儿,我忍得好难受。帮帮我,已经很久没做了。” 觅尘一阵颤栗,归海莫烬仅是修指轻撩。衣衫婀娜的褪下,身下半裸的霏丽令他猝然屏息。情欲烧滚,顷刻卷走了他所有的思维。冷酷的俊面泛起激|情的潮红,宝石般的瞳仁失控而迷离,他喘息着昂头,几分狼狈。他低吼一声,俯身望向觅尘:“可以吗?该死的,我要想疯了!” 觅尘双颊红透,她的犹疑在他狂热的双眸中早已消失,似乎低低叹息了一声,便主动倾身拥紧了他。 盈香的体温一经贴上,归海莫烬骤然战栗如潮。每一寸肌肤,尖呼慢慢的惊悚。而觅尘却恰在此时将水一般柔软的红唇轻轻啄上了他心跳的位置,一下,再一下,带了些本性的顽皮。 归海莫烬再次低咒,俯身扯过她的发遍吻上了那丁香小舌,予取予求的纠缠,觅尘轻倾闭眼,浓密的睫颤动如欲飞的蝶翼,她娇美如聚梦的花,令他失魂,归海莫烬不得不承认,经过分娩,他的小妻子愈发甜蜜了,令他痴狂。 觅尘只觉得归海莫烬的每一个吮吻、每一个抚触,都像是带着火焰的羽毛,挑勾着她藏匿在体内的热情,男人用粗粝的指尖令她的身躯被汗水弄成一片湿滑,柔细的长发早已凌乱的黏贴在她鬓边及身上。 有些重的力道咬住她敏感的肩颈,微微的刺痛顿时让觅尘的敏感度激增好几倍。归海莫烬将唇舌从她濡湿的唇上抽离,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项间,用舌舔着她散发着淡淡体香的肌肤,复又下移,去挑逗她樱红的挺立。 “好像要你。” 归海莫烬的声音沙哑而有力,带着难掩的强烈欲望及不容错认的挫败。 觅尘她的呼吸频率渐渐的加快,轻浅的喘息再也不能舒发体内高热的欲火,忍着不发出声音的小嘴终于逸出了娇软的呢喃,本来放在身前的小手也因为情潮高涨而揪住了身前凌乱的杯子。她苦笑连连,此刻便是想说不,身体也由不得自己了。 “像是我多委屈你似的……想要就快点,一会孩子醒来我可是要走人的!” “你敢!”归海莫烬再不犹豫,俯身间暖雾迷蒙一帐,天地轻转,水||乳|交融,一切便陷入了幽沉迷离的梦中。情到深处,探入彼此最隐秘的领域,眷恋纠缠合而为一。 身体乃至灵魂均在这最深最浓的爱恋中燃烧,欲火销魂成为彼此的一部分,永远不能分开,甘愿燃为灰烬,痴缠至死。 软帐轻烟,春色旖旎,缠绵过后,归海莫烬神情餍足轻拍着觅尘的柔软肩头,觅尘则慵懒地伏在他腰间,轻声一叹。 归海莫烬嘴角淡淡一扬,拉起她让她躺在支头望她:“怎么了?” “圣旨要我带着孩子回京,总有些不安。你何时能归?” “放下吧,不会有事。南方你哥哥和逸远活俘了万俟桌,我处理下后续事务便快马回京,你只要好好呆着等我回去娶你便好。何况孩子呆在这里总是不好,流砂城煞气太重,临近战场对孩子不好,你早些带着他们回京,我也就能安心处理军务了。” 觅尘点头,转身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贪婪依偎着他怀抱的温暖,忽而又蹙眉,微微咬唇。 “归海莫啸,他……我这次南下……” “我知道,放心吧。他不会对你怎样的,何况他现在也没有那能力动什么手脚了。父皇将他幽禁在燕落狱,已经数月了。”归海莫烬微微蹙眉,声音低沉,不辨悲喜。 觅尘一惊,骤然抬头:“怎么会这样?所谓何事?” “父皇并未废飞爵位,只是暂时圈禁。高锡传来的密报……皇后被打入玉殒府,他闯宫抗旨送皇后出宫远遁,又语出不逊惹恼了父皇,当即便被送往了燕落狱。不过父皇既然没有削去他的爵位,想来是不会有事。” 觅尘不免诧异,归海莫啸怎么看也不似冲动到对归海印出言不逊的人啊?她微微蹙眉,望向归海莫烬:“皇后怎么会被打入玉殒府?” 归海莫烬目光轻闪:“和母亲有关,皇上去交兰宫刚好听到皇后和领事嬷嬷的谈话,言及当年之事。皇后亲口所述当年告知母亲青岭之乱真相的是她,也就是当夜母亲用最激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皇上当即大怒,竟亲手杀了交兰宫的领事嬷嬷,又下旨将皇后打入玉殒府。七弟赶到玉殒府时皇后就只剩下半条命了,也难怪他会冲动。” 觅尘一愣,万万没想到竟会因为此事。二十多年的旧事,却在此时还能掀起这般风浪,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艰涩,复又感激和慨叹。上天终是不曾亏待她,让她拥有了所爱,并且能和他相守相伴。 她轻轻将头靠在归海莫烬身上,紧紧抱着他,长叹一声。 “多少人为情伤,今生有你,我于愿足矣。” 归海莫烬恨恨回抱她,亦坚定道:“今生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既然拥有了便不容失去!”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七章 突变 觅尘一路回到雒阳城已是秋季,犹豫要顾全铭儿和音儿,车队走的极慢,倒也不辛苦。 这日清晨,马车终于行至了雒阳南郊。秋季的早晨雾蒙蒙,似有轻纱般的雾笼罩在周身,清风顺爽,让人惬意。 有了海清帝的允婚,觅尘只觉浑身轻松了不少。这次回京,心情也异乎寻常的好,一路有宝宝在身边,又有青黛和碧草她们几个相伴,观赏风景,说说笑笑,如今临近京城竟还有些不舍。 “回京等我,最多一个月,我顶凯旋,将你和孩子风风光光迎入翰王府。” 想着归海莫烬的话,觅尘不免失笑,在这古代未婚先育可谓惊世骇俗了,也难为他竟能说得理直气壮,洋洋自得。 “小姐想什么呢,脸都笑开花了。” 青黛清脆的声音响起,觅尘抬眼撇她一眼却不答话,兀自又是一笑,挑眉道:“想什么时候我们的青黛才能坐上花轿啊,也不知道哪家的工资有福气……” 觅尘尚未说完,青黛便扔过来一个软枕,她忙笑着躲开,目光流动间却是一滞,笑容微凝。 从雕花的小窗望去,不远处路边的小亭中,一抹湛色清影映着满山绯红撞入视线,生生令觅尘停止了所有动作。 青黛一愣,遁着觅尘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慕王归海莫烬一袭湛蓝晴衫负手而立,身姿清傲,宛如挺拔苍翠,傲然迎对着秋霜。 “我听崔刚说,小姐失踪那日,王爷领兵连夜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这份情意,我看小姐怎么还!我去看看铭儿和音儿,小姐陪王爷说说话吧。” 青黛说着唤了马车,她跳下马车,闪身便向后面宝宝乘坐的马车跑去。 车帘被她掀开,觅尘半跪在软榻上,目光正好穿过洞开的车门和归海莫湛相交。 他站在那里,目光静静凝视着自己,那般专注,隔着十数步的距离,觅尘甚至能看到他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他身后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影影斑驳的树影下“流云亭”三个字若隐若现。 曾经,便是在这里,他一杯清酒送她远行南翼。白裘乌发,执酒浅笑,告诉她,他会想办法救她。 曾经,也是在这里,他一身白衫缓步而来,一个拥抱,让大哥怆然泪下,却让她心中微宁。 曾经,还是在这里,谍报飞至,他们见证了南翼对海天的开战,他匆匆回城。 而进,流云亭三个字依旧古迹斑斑,可这天下却已是沧海桑田。南翼对海天的大战已近乎鬼神的速度终结,而北纥也在这个笑容舒缓的男子面前土崩瓦解,再不能威胁海天边境。 所变的又岂止是这些,她也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即将入住翰王府。而他……却似依旧停留在旧日的画面中,笑容让人若有春风拂过面颊,皎月垄袭周身。 青黛的话让觅尘一阵伤感,她失踪的那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啊!她从来都知道,欠他甚多,可是此刻方知,原来他付出的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多的多。 归海莫湛见觅尘只定定望着这边,却唯有所动,他眉宇染笑,缓步走向马车。唇角的笑意全然不是平素的高贵与疏离,他笑得这般真实,一缕刻骨的柔情在那笑中缓缓流淌,轻轻蔓延。 觅尘这才恍然回神,浅笑着钻出马车,低头见一双修长的手已是伸至了眼前。她笑着将手交予他,被他轻轻一带,已安然落在了车下。 “恭喜你。” 清雅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觅尘抬头迎上归海莫湛轻柔的眼波,里面涌动着真诚的祝福和欢悦。觅尘心知他指孩子的事,不免双眸一弯,心头涌起暖意。 “也恭喜你,得尝多年夙愿。慕王燕然山一战打的漂亮,打得畅快。我在流砂城,虽是没去茶楼听书,府中的丫头们可是没少提及慕王风采。” 归海莫湛浅笑,眉宇间却自有一番意气风采,想去那日觅尘在慕王府的话。 他眉宇一挑,笑道:“承尘儿吉言,我还真是一啸动千山了。” 觅尘眸有戏谑,道:“是啊,能劳动海天风采卓绝的慕王亲自送本郡主回府,尘儿深感惶恐呢。” 归海莫湛朗声一笑,低头间觅尘清泉般的笑容在眼前妩媚绽放,一别一年,那如花的眉目间奇异般多添了几分温婉和成熟的风韵,而那却不是因他而染……归海莫湛笑容渐转涩染,一晃而过。 回到戴府已是正午时分,安顿下来,一番热闹之后,望着秋季越发显得清幽的涵音山房,觅尘只觉一阵恍惚。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兜兜转转一圈,自己竟又回到了这里。 倒是红研笑着打趣,说这涵音山房和翰王府仅仅一墙之隔,婚嫁起来倒是再方便不过了。觅尘想到身在闺阁时,归海莫烬每每翻墙来探,也是莞尔一笑。 临到傍晚时海清帝让高锡前来戴府传了口谕,要觅尘翌日带着孩子一起进宫面圣。觅尘心中虽是相信归海莫烬的话,相信海清帝已经做出妥协。又有高锡再三肯定,海清帝并无异心,可临到要面圣,她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忐忑,总怕出事。 这一路归京的途中,皇帝赐婚翰王和清尘郡主的旨意已传遍了全海天。关于失踪的清尘郡主突然出现在流砂城,一身戎装带领流砂百姓抗击南翼大军的事情更是传得神乎其神。百姓更是一致认为,海清帝此番赐婚,就是为了表彰清尘郡主的巾帼功绩。 海清帝那道赐婚圣旨令高锡秘密送往流砂城的,如今被归海莫烬宣扬的全国皆知,却不知海清帝作何感想。 心中记挂着翌日的面圣,觅尘虽是早早躺下,可翻来覆去也不曾睡着,待迷迷糊糊入梦已是月上中天。 岂知刚睡着便被青黛唤了醒来,觅尘睁开眼睛,眼见青黛一袭单衣,显是起的匆忙。微微诧异,只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忙翻身而起,便欲去扯床边的外衣,一面微微蹙眉。 “可是孩子生病了?” 青黛一楞,忙摇手:“不是,是慕王府来了人。说是府中的小世子病了,请了大夫也看不出个究竟。刘夫人着急,便央了王爷来请小姐。马车就在外面,小姐看……” 觅尘动作一窒,心中微疑,只觉事有蹊跷:“慕王爷呢?来了吗?” “王爷没来,说是小世子病的厉害,走不脱,让小姐赶紧过府看看。” 不再多想,觅尘匆匆披上衣服,扯了发带系好长发,接过青黛递上的披风束上便匆匆出了涵音山房。 到了府门,果然见一对慕王亲卫护卫着马车正等在府前,觅尘眼见马车旁站着的乃是袁绯心中微定。她心知袁绯乃是归海莫湛的心腹之人,既然是他来,想来真是小世子生了病,不免脚步加快下了台阶。 袁绯忙回身推开车门,拿下小凳,扶觅尘上了马车,接着他竟也跟着钻入了车中。觅尘一惊,这可是甚为不合仪的举止! 尚不待反应,袁绯已是吩咐一声。 “快!走!” 马车滚滚而动,灯影摇曳,觅尘眼见袁绯面色沉重,心头一纠。 “怎么回事?” 袁绯蹙眉,望了眼觅尘近在咫尺的容颜,只觉心头一跳,双耳微微发热。忙低头道:“宫中出事了,具体属下也不清楚,王爷在宫里等着郡主,事情紧急,为了郡主的安全,属下多有得罪。” 宫中出事?觅尘一紧个,蹙紧了眉宇。 “可知关于何时?” “属下不知,王爷只吩咐要将郡主秘密接入宫中,万不可走漏风声。所以属下才谎称是小世子病了,还望郡主见谅。” 觅尘心知若不是大事归海莫湛是万不会这般行事是,见袁绯实在不知,她心中忐忑,蹙眉也不再多言。 马车飞快,一路无阻驰向皇宫,袁绯出示了慕王令牌,车辆竟直接进了宫门。觅尘掀帘后望,深远的宫门前。御林禁卫持戈而立,肃穆中透着隐约的紧张。 眼见宫中巡防不断,火把通亮,觅尘更加狐疑。马车直入后宫,兜转在各个宫宇间,一路防守森严,待马车停下,她又是一愣。眼前宫殿高大挺立,灯光通亮,皎月照的宫阁上悬挂的匾额熠熠发光,高坤宫三个鎏金大字更是异常惹眼。 竟是到了后宫三个殿中,最为宏大的高坤宫。高坤宫乃是海清帝的居所,向来禁备森严,也难怪她只觉火光都映花了眼。 心中惊异,布下马车,高高在上的宫殿亮如白昼,四周安静,竟是无人往来。 “郡主自行进去吧,属下回避了。”袁绯说着,驾车而去。 觅尘蹙眉深吸一口气,沿着宽阔的白玉甬道向巍峨的大殿走去。上了台阶却是高锡匆匆迎了出来,面容沉重,竟是觅尘从未见过的肃然。 “郡主,快,随老奴进去。” 大殿中空空荡荡,竟连宫女都不见,觅尘心下越发狐疑。 “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中毒了,此事已经被王爷压下,郡主还是赶紧进去吧。”高锡低声说罢,推开最后一重殿门,躬身相请,面容肃穆。 觅尘心头突跳,再不多言,匆匆步入了内殿。刚进内殿,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鼻而来,她眉宇微跳,疾步而入。 内殿中只有三人,两个太医坐在绣蹲上,皆是面色发白,眉头紧蹙,神情惶恐。归海莫湛站在光塌的云龙金帏前,身影笔挺,隐约透着几丝疲惫,正负手而立,面对床榻。光洁的黑玉地面上照出他修长的影子,肃然而清冷。 太医眼见她进来忙站了起来,觅尘点点头,缓步上前。归海莫湛似是这才听到声响,猛然转过身来。见是觅尘,面容微动,跨步下了光塌,摆手道。 “辛苦陆太医、程太医了。本王已让人在这高坤宫安置了暂时居所,这几天还要有劳两位。至于两位的家中,本王已经安排人前往知会了,两位只需在宫中安心为父皇诊病,别的不必记挂。今日天色也晚了,两位先下去歇着吧。” 归海莫湛笑着示意,神情间却有着显而易见的锐利和清寒,连个太医互望一眼,忙躬身退下。 归海莫湛这才看向觅尘,,眉宇微蹙:“父皇中了毒,太医诊治乃是奇蚕蛊毒,太医勉强用金针震住了毒素扩散,我想你对毒比较了解,所以……” 觅尘眉宇邹然蹙起,心一紧,打断他的话,大步向广塌走:“奇蚕乃是南翼毒物之最,怎么会中了这种毒!这毒凶险异常,快让我看看!” 觅尘心中焦虑,一把挥开金色幔帐,迎面恶臭冲来,她轻轻偏了下头,大步走向静静躺在广塌上的海清帝。 但见海清帝周身紫青,眉宇头发花白,双手紧握,骨节分明,周身散发出一阵腥臭,正是中了奇蚕蛊毒的症状。 觅尘正欲去把归海印的脉,却是归海莫湛闪身在侧递给她一双鹿皮手套,觅尘一愣。这毒并不传染,但心知他的好意,便顺手接过带上。 一翻细细查看,她面容沉重:“我先用银针给他扎针,只能维系性命,若要解这毒,需得要下毒之人的血为药引。” 归海莫湛双眸微眯,旋即微微闭目,良久才道:“银针早已准备妥当,我去安排下,若有什么需要找高锡便是。” 他又望了眼归海印,大步便向殿外走去,临到殿门却又突然止步,回头遥望着金色幔帐下那抹轻盈的身影,目光微闪,面有决色,挥袍而出。 觅尘给归海印扎玩阵已是天光微亮,抚额拭去一头大汗,出了内殿。高锡忙奉上香巾,她抹了脸,却听高锡道。 “王爷在偏殿等着郡主。” 觅尘点头,待步入偏殿,归海莫湛正对一名身着禁军将领甲衣的男子吩咐着什么,觅尘便直接绕至了屏风后静待。 没一会规矩莫湛跨步而入,手中尚还托着膳食。觅尘此刻哪里有心情用膳,只喝了些粥,蹙眉看向正兀自沉思的规划莫湛。 “奇蚕蛊毒是从南翼很少见的七色蚕蛊虫提炼出来的,中毒者有如千万条蚕虫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且中毒者意识时清时混,浑身会发出恶臭,十日不解必死无疑。这种蛊毒其物难得,我也只是听到过它的毒名,现下只能用针封住周身要害。一来减缓毒发,二来也能减轻痛苦。只是下蛊之人可有找到?这蛊虫乃是用养蛊蚕者的鲜血豢养的,下蛊人和养蛊人往往同为一人。所以解药也必须要下蛊人的血液做药引方可。王爷可找到下毒人了?” 觅尘蹙眉说罢望向归海莫湛,却见他微微抬手揉捏着眉宇,眸中隐有痛色,半响才道。 “是萤妃下的毒。自从海天和南翼开战父皇便疏远了她,后宫中叶对其多有戒备,没想到仍然让她找到了可乘之机。今夜不知为何她竟会出现在怜清宫,股黄竟被她蛊惑,没让侍卫随身在侧。她已经自杀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觅尘一惊,头脑油一刻的空白。万万没有想到下蛊人已死,本以为宫中护卫重重,即便有人能侥幸得手对海清帝下蛊,也逃不出这皇宫。她面容骤然沉重,望着归海莫湛闪烁着微光的双眸,终是摇头。 “没有,现下就是神农子老前辈在此,也是如此。” 归海莫湛叹息一声,将脸没入掌中,片刻才又望向觅尘:“这事本不该将你牵扯其中,只是事出突然,大军在外,此事不宜声张。我也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我……只信你!尘儿,我需要时间稳固京城各方势力,这京城乱不得。” 觅尘一愣,心中微乱,浅笑点头:“我会尽量维系皇上的生命,只是怕是最多……也不过十日。你……尽管忙你的事情吧,这里不必担忧。” 归海莫湛感念一笑,抬手轻抚他微乱的发丝:“这些日你便在这高坤宫住下吧,宫中我都已经安置妥当了,会很安全。” 觅尘心头微紧,却淡笑点头,起身道:“我得回涵音山房一趟,有些药需要用到。” 归海莫湛点头,亦跟着起身:“我让袁绯送你回去。” 觅尘却是抬手阻止他的脚步:“你去看看皇上吧,在一刻钟他应该会醒来。往后,清醒的时间只怕会越来越少。” 她说罢,转身便走,临到门边却又顿住了脚步,微微犹豫一下,终是回身望向归海莫湛。 “那个位置……如今探手可得,你可是……” 归海莫湛清澈的双眸带着几分错然望来,那双眸中一晃而过的神伤竟让觅尘有些不敢对视,话语一顿,心中升起几分悲凉和歉疚,觅尘恍然低下了头。 脚步声传来,归海莫湛起身一步步走向觅尘。他轻轻抬手触上觅尘的下巴,觅尘却是垂着目光,大理石的地上倒映出他干净的身影。乌靴、蓝衣,一如初见时的清湛。 “尘儿,你在怕我?” 归海莫湛浅淡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手上,觅尘身体一颤,抬眸望他,却不知该作何言语,只能怔怔看着他,向他坦承自己的害怕、彷徨和惊慌无措。 她将所有情绪尽数展露在他面前,归海莫湛只觉心一紧,叹息一声,将她揽入怀中。 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不含任何遐思,却让觅尘险些失去呼吸。此刻他给予的包容、怜爱让她双眸微热。觅尘知道,他在通过这个怀抱告诉自己,他会护她周全,连带她的孩子,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人的伤害。这个怀抱充满了温暖和安宁,是他无言的承诺。 “不管如何,你要相信我。” 觅尘回到涵音山房便直接进了书房,尚未展开纸张,苍亦已是现身而出。觅尘听到动静,心知是他,也未抬头,只兀自思索着手中不停,研着墨。 待墨色蕴开,她执笔便写,匆匆将心头所想尽数写下,粗略看过交给苍亦。 “你派得力的人尽快送去交给王爷,这京城的天要变了,另外我也会吩咐青黛收拾下,你今日必须将铭儿、音儿带出京去。” 苍亦眼见觅尘神色肃然,心已经,这一夜京城中防守突然严了许多,昨夜觅尘又被匆匆接入宫中。若是以前凭借他的轻功及对皇宫的熟悉,要想潜入宫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昨夜宫中防卫竟是从未见过的严密,苍亦心中本就怀疑出了大事。却不想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偏王爷如今又不在京中。 “慕王要叛逆?”苍亦将心中最大的想法问了出来。 觅尘忙摇头:“不,海清帝中毒,下毒的乃是萤妃,这事绝不说他做的。你速速去办我说的事情,安排人手马上送铭儿、音儿离京。至于其他,我也不懂,你看着安排吧。” “夫人不和少主子一起离开吗?此刻若是留夫人在京城,王爷会杀了苍亦了。”苍亦将信握紧,盯向觅尘。 觅尘却是摇头:“海清帝的毒我尚能控制几日,你告诉王爷,十日。我只能为他争取到十日的时间,让他速速回京。还有,铭儿和音儿,我……就拜托给你了。” 苍亦眼见觅尘神色安定,心知事情紧急,便也不再多言:“夫人放心,苍亦定将两个小主子安全送至王爷身边。夫人多保重,苍亦这就去安排。” 觅尘眼见他闪身而去,深吸一口气便向婴儿房快步走去。进了房,却见青黛正拿着小猫熊逗着音儿,而铭儿正睡得香甜。想到马上要来的分别,觅尘心中微苦,快步上前,望着音儿乌黑的大眼睛,心中却越发坚定。 必须将他们尽快送出京去,她需得保护好她的宝宝。 “青黛,宫中出了事,你马上收拾下,等下苍亦会过来带你们离开。”觅尘抢在青黛开口前道。 青黛一愣个,本来正欲问慕王府的小世子怎么样了,却不想听到的却是要让他们离开的话。顿时有些没明白过来,楞在当场。 “青黛,你听着,海清帝怕是不行了。现在王爷不在京城,这里太危险,你帮我照顾好宝宝,将他们安全送到王爷身边,可明白了?” “怎么会这样?小姐呢?小姐不跟我们一起走?难道是慕王爷?慕王爷要谋反?”青黛猛然回过神来,惊地一脸惨白,抓着觅尘的手急急问着。 “不是,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慕王爷绝对不会谋反,他还承诺要护我和孩子周全,你只管放心离开,替我好好照顾他们。”觅尘安抚着她,俯身抱起音儿,轻轻在她面颊上印下一吻。 “那小姐这是?小姐难道不信慕王爷?我想和小姐在一起,如今京城这般,我怎么能让小姐自己呆在这里。不行,不行!既然王爷说会护小姐安全,就定然能做到,青黛不走!”青黛焦虑摇头。 “不是我不信他,我只是做完全打算。他不会伤害我们,不代表他手中的势力不会将矛头对准我们,孩子一定要走。至于我,你不也说了,既然他承诺能护我周全,就一定不会出事。”觅尘坚定道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八章 帝崩 苍穹低沉,乌云细密,金瓦连绵的皇宫似是整个都隐在了轻舞蒙蒙的阴霾中,寂静而肃穆。 一场秋雨,将整个皇宫洗涮地更加空寂,也将近卫军的铁甲映得更加森寒。 高坤宫殿前殿后,原本秋花早在这场淅淅沥沥的雨中落了满园,零落成泥碾成尘。 所有的内侍宫娥在海清帝病重期间都已经被遣退出高坤宫软禁,缺少了打扫,这宫宇愈发显得寥落静寂。整个宫殿庭院静悄悄透着沉重的死气。 觅尘从大殿走出,站在高高的广阶上,身后是高大的宫殿,身前是空荡的广场。 仰望间朱栏撑着飞檐,孤单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细密的雨水淋在汉白玉的石阶上,飞云雕花被冲洗得分外白亮,看过去略微有些刺目。 觅尘叹息一声,目光微颤。已经七日了,海清帝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皇宫内外到处充斥着紧张和肃然。朝堂上更是风起云涌,虽是她甚少关注朝堂,但也知道几日来百官聚首正清殿要求面圣已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 归海莫湛的压力想来也不小,连日来他眉宇总是噙着深深的疲惫和凝重。如今归海莫烬、归海莫凌皆领兵在外,归海莫啸又被圈禁雁落牢,皇宫在此时戒严,顿时变是流言漫天,京城中巡防不断,九门戒备,统治权尽数移交御林军,皆重兵封禁,一时间满城风雨。 京中内有禁卫军、御林军,中有京畿卫,外有九皋山的虎翼军。这些军权向来是由海清帝的亲信担任,而且也只有海清帝一人调遣。所以,虽是大军征战在外,京城却依旧固若金汤。 觅尘虽是天天呆在这高坤宫,可是除了施针给还请您各地延续生命,别的所谓皇室私密,朝堂形式她却是知之甚少。越是此时皇宫上下越显得神秘诡异,宫廷历来是不缺少故事的。 前日师傅医圣子面色凝重进了高坤电,一呆便是一个时辰。觅尘一直很奇怪,此时海清帝召见他却是为何。莫非海清帝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另求名医? 可直觉告诉觅尘,万不回这般简单。若是不相信她,就没有必要每日令她行针。而且从海清帝偶尔清醒看向她的目光中,觅尘感受不到任何的敌意。 师傅那日从高坤宫出来便直接出了皇宫,两人虽是匆匆见了一面,可师傅却一句话不曾跟她多说。令觅尘奇怪的是,如今宫中形势,几乎每个进出过高坤宫的人都会被拘禁,以防内外相通,可对医圣子竟没有这般。 更让人奇怪的是,海清帝从师傅走后便陷入了深度昏迷,显是受了刺激,毒素攻心所致。而归海莫湛更是面色阴沉,眉宇紧缩,看向她的目光也分明幽深了许多。 这不得不让觅尘怀疑,她心中也有所猜测,甚至已经确定了医圣子所来何事。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傅为何在此时将当年清妃有孕的真相告知归海印,而归海印竟没有当即杀了他!这太让人奇怪了! 于此同时,觅尘也开始深深担心归海莫烬,生恐他会出什么事。然而却是在她忧心忡忡时,归海莫湛却表明了态度。直到此案在她还能清晰想起前日夜里的情景。 那夜秋雨初落,她正思虑着必须想办法通知崔刚,让他送出信出京给莫烬,殿门却恰在她执笔的一刻被大力推开。 归海莫湛一袭青衫尽湿,他目光直逼自己,似是要将她吞噬一般。 “看来你早就知道此事……”半响静默,他目光凝滞在她执笔的手上,唇际掠过清苦的笑意。 “尘儿,我若硬要留你在身边,当如何?”他一步步走进,托起她的下颌,目光墨色荡漾如最黑的夜,却又流动着浓烈的色彩。 她是怎么回答的? “倘若那样,我们……便如你父皇和清妃娘娘。” “好!好!” 他固着下颌的手突然收紧,捏得她下颚生疼。可突然他又牟然放开,长声一笑,竟拂袖而去。那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显露他锋锐的一面,若不是地上一滩低落的雨水,她险会以为是一场梦。 接着,她的殿外被禁卫军层层护卫,她虽是心中焦急却也无计可施,心底深处也相信归海莫湛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翌日,他再次出现在面前,面上已经再不见夜间的激狂,只淡淡道。 “你若信我,便什么也不要做。” 便在昨日,海清帝清醒过来,令她用银针刺激百会|岤让他能坚持清醒一个时辰。并吩咐立即派重兵围住高坤宫,任何人无旨意不得进出,又派高锡持令牌通传,九门戒严,并召众位皇子,几位大臣入了高坤宫。她被暂时拘禁在偏殿,隐约听到一声哭声,向来是海清帝在做最后的交代。 直到申时,众臣子从高坤殿躬身退出,她才被带往内殿给海清帝施针。皇帝的面容呈现灰败、满头大汗、气喘不已,而一直守护在侧的规划莫湛则面沉如水。她心想海清帝大概已经做了最后的安排,传位圣旨怕是也已经立好,而对于这些她却毫无兴趣深谈。 海清帝对她的态度也甚为奇怪,似乎一下子又和善了许多,或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再为难她。亦或是他心知,在归海莫湛的保护下,他也没有能力再做什么事,毕竟此刻逼急了归海莫湛对他毫无益处。 只是想到海清帝昨日临晕前说的话,觅尘不免浑身微颤。 “对于帝王,只有爱是不够的。如果不够坚强会是负担,如果太过强硬他就得除掉你。爱一个帝王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那话似是自言自语,但她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海清帝这算对自己的忠告吗?如果是,那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想。似乎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并不坚强,也不够坚定。 海清帝的话等于在隐晦的告诉她,他已经传位莫烬。只是觅尘万没有想到,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海清帝竟会做这般决定。皇室不是历来最重血统的吗?!觅尘第一次觉得她看不懂归海印,定王心真的深不可测。 若是归海莫烬当真一晃成了这天下的主宰,觅尘不知自己该不该坚定下去。帝王,尤其是明君,在他心中首位永远会是国家,再是皇权,然后也许会是百姓,最后才是他自己,那么分给她的又会有多少? 临到现在觅尘才发现自己是怕的,权利本就是可怕的东西,做了帝王果真能至死爱着一个女人吗?这海天的朝臣会容许一个帝王的爱情吗?毕竟在他们看来,独宠一个年出资是帝王生涯的危害,会让王朝因为一个女子而走向荒唐。 而她也怕,怕他们的爱情在权利的漩涡中会禁不住风雨飘摇,还有她的孩子,若是将来他们重复千古不变的故事,因抢皇位而自相残杀,那么……她该如何…… 归海莫湛刚步入高坤宫便止住了脚步,他微微眯眼去看高阶上那个淡淡的身影。细雨朦胧中,轻风穿过她月白色的宫装,裙炔飞扬的剪影看上去有些飘忽不定,身后华丽的殿宇都压不住她清淡的模样,叫人险以为轻眨下眼她便会消失。只是她浅淡的身影却透着浓浓的不安和茫然,显得越发单薄。 归海莫湛轻叹一声,缓缓走近。觅尘也恰在此时看到了他,细雨下他身姿清隽,轻风掠过他的发丝,亦吹得他一袭蓝色长衫起起落落,迎上他暖意融融的双眸,觅尘的心蓦然一静,涌上刹那的温暖和宁静。 她不懂,为何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吸引不了归海莫湛,他似乎从来不将皇位放在眼中。方才高锡说,前日夜里,归海莫湛在皇室祠堂跪了一夜。觅尘只觉男人呢的世界,她真的不懂,海清帝不懂,甚至觉得老皇帝已经被毒药迷昏了头脑。而归海莫湛,她更不懂。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6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7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7部分阅读 。 “帝王家无情啊!倘若当了皇帝便要连自己的妻子和骨肉也得防着要之何益!没有真正的亲人,没有真正的朋友,自称朕,终生无以为伴,直到老死,也只是几个虚情假意的人吊唁一下你的尸体罢了,当皇帝好像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好呢?也许是莫湛心没有那么大吧。” 那年在冰窟中他说的话犹如在耳,清晰如昨。她曾质疑过,在巨大的权利面前他当真不为所动?然而事实是,他真的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若不然,凭如今京城之势他想要皇位简直是易如反掌。 虽说各方兵权尚在海清帝手中,可归海莫湛只需控制了海清帝何愁皇位不得?然而昨日,他竟允许众皇子、大臣前来高坤宫拜见海清帝,这便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了。 在巨大的权利诱惑下,依旧能坚持自己的想法,看清自己所想所要,这个表面清隽温润的男子,是真的有高山般强大的意志,他的豁达、潇洒是注入骨子里、融入血脉中的。 “怎么站在这里?天凉了,秋雨伤身。”归海莫湛轻笑着站在觅尘身下,替她挡去屋檐下斜飞而来的细雨。 觅尘却是挑眉一笑,眼见他长眉、睫毛、鬓边皆是细雨,从怀中拉出手帕递给他,微有嗔怪:“还说我!” 归海莫湛浅浅一笑,接过那手帕却不拭脸,将觅尘往檐下带了两步,转身和她一起看向空荡的广场。 觅尘扭头看他,却见他眉宇微蹙,神情微显严肃,心知他有话要说,便静静望向雨幕。 “父皇……已经决定将皇位传予四哥,诏书便在我手中,马上会令高锡亲往南方传召。你……你可想过以后要如何?真要将一生锁在这重重深宫中吗?” 觅尘不想他竟将自己的茫然看在眼中,心知翻江倒海。望着眼前重重雨幕,只觉一阵轻凉,不由瑟缩了一下。 归海莫湛轻声一叹,只觉世事弄人,心中由不得不喟叹,若她爱的是自己…… 这样的假设太过美好,他微微苦笑,执起觅尘垂在身侧的手包入掌心。 觅尘任由他灌入一股暖意在周身,微有茫然看向归海莫湛:“皇上为何会做此决定?你又为何?” 归海莫湛轻笑,目光穿过雨幕,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尘儿,你当真以为父皇就那般糊涂?四个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心中怕是早有怀疑,只是刚刚得到确认罢了。感情之事,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当年青岭的事我虽是知之不多,可也有所听闻。父皇继承皇位前和霄南王情同兄弟,驰虎军虽是霄南王一手调教,但云蒙山一战却也曾被父皇统领过,而且那一战凶险异常。人非草木,帝王常常被说成世间最无情之人,其实不让。帝王只是将感情藏得更深罢了……如果我说,父皇他无时无刻不在忏悔,你可相信?” 觅尘闻言,微微一惊,唇际掠过一丝恍然。八万条人命啊!屈死在谁的手中,能心安不悔? “父皇留下一份罪已诏,另有一份对青岭之乱平反的诏书。至于为何他会将皇位传给四哥,我想……在他看来四哥是最好的选择吧。纵观几个皇子,我本就无意皇位,更重要的是我也没有做帝王的资质。用父皇的哈,我心性虽坚毅,为帝却狠辣不足,反会累及自己。八帝心性洒脱,纵马驰骋、仗剑啸傲的地方才适合他,为帝却欠之沉稳。剩下七弟,堪可胜任,且造诣会在父皇之上,只是他心性执拗,行事偏激,父皇终是对他放心不下。反观四哥,才武绝世,谋略过人,手腕高超,且做大事不拘小节,但其又有着大胸襟,英雄气度,果断坚毅,识人善用。不论从哪方面,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如今海天虽是强势,北境安定,南翼亦归入版图,表面上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昌盛。只是在强盛的背后其实尚存甚多问题,如大厦刚起,根基却并不稳靠,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固江山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海天朝政清明不足,天下初定,人心不稳,朝堂腐败,连年征战,国库亏空,民生凋敝。海天浮华的表面下,实则已是千疮百孔,需要大刀阔斧,大治才可图存。而四哥心性坚毅,正可胜任。” 觅尘听他这般说,却是微微蹙眉:“你呢?你果真甘心从此为臣?” 归海莫湛一怔,忽而目光专注盯着觅尘,目光荡漾着期许:“倘若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愿邀尘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尘儿可愿相陪?” 觅尘被他握着的手蓦然一僵,呆愣片刻,慌乱地垂下眼睫,声音却清冷:“我已经是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而你……又怎可能什么都不要……” 归海莫湛静默片刻,心中早已知她会如此,可却禁不止眉宇间落了秋雨,满是落寞。终于轻轻松手,挪开了目光,望向漫天轻雨。他想嘶喊,想告诉她,他可以!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愿意跟他走!可终是苦涩一笑,什么都未多言。 “郡主!快!快!皇上……皇上怕是不行了!” 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惊恐的喊声从殿中传来,待觅尘回身,正见高锡跌跌撞撞出来,面容微白,一脸惊慌。 归海莫湛和觅尘对望一眼,俱是瞬间移开目光,先后向后殿中掠去。 两人奔入内殿,觅尘大步掠上光塌,但见海清帝躺于床上,脸色紫涨,呼吸急促,满头满额的大汗。她一惊,急急扣向海清帝右腕,谈了几探,竟是摸不到,觅尘轻轻闭上了双眸。 “如何?” 归海莫湛微带颤意的声音传来,觅尘抬头望向他,摇了摇头。看向归海印,只见他半睁的双眼黯淡无光,昏昏沉沉,显是意识不清。 “刺激他的百会|岤或可清醒一刻,能说上几句话,可要我……” 觅尘的话尚未说完,归海莫湛却轻轻摆手,上前在床边跪下,声音疲倦:“不必了,父皇他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觅尘见他俯身去整了海清帝微乱的头发,微屈的背脊看上去悲凉削薄,不免眼眶一红,叹息一声终是悄然退出了大殿。 并没有过很长时间,归海莫湛便从殿中而出,觅尘忙迎上,本欲安慰他几句,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但见他眼眶微红,神情却不见波动,便也微微放心。却是归海莫湛略带暖意和抚慰的目光在她面色微微停留,随即盯向高锡。 “把所有人各自拘谨,不许任何人私自接近通传消息。带人带着四周,不许任何人私自离开,若有违抗,当场杖毙!” 高锡抬眼望了下觅尘,这才领命而去,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高锡是四哥的人吧?尘儿,若是信我,便给四个修书一封,我令高锡连带诏书一并送予四个。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若信得过我便早日回京吧。父皇去的突然,又非善终,我怕京城会出岔子,早日举行登基大典,方为上策。何况,此时若是大军回京,难免会引起京中恐慌,你可愿……” “好!这信我愿意写,我信你!”他的话尚未说完,觅尘便清声打断。 两人目光相触,皆是明眸坦亮。觅尘只觉他的目光中沉淀着淡淡的安宁与微笑,这一刻,清风伴着秋雨洒入屋檐,却让她觉得丝丝秋雨也笼了温暖。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九章 青莲 夜雨如幕,细针一般洒在玄色披风上,归海莫烬负手站在夜色中,仰首承接着细密的秋雨,目光幽深,眉宇微蹙。 身后营帐连接,悄然静寂。自从接到京都海清帝中毒的消息他匆匆做了部署,便在五千黑翊军的护卫下,快马向京都赶。 心知形势紧迫,更惦念身在京城的觅尘,归海莫烬一路星爷驰骋,给每个黑翊军皆配备了精悍战马两匹,一路换乘,五日竟生生赶到了庆阳。 前日在渡原城,总算是和苍亦碰了头,已经见到了铭儿和音儿,可是想到独自呆在宫中的觅尘,归海莫烬只觉整颗心都要纠成一团。 这几日几乎没有下过马背,纵使铁打的人受不住,马屁更是多有口吐白沫。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休整一夜,一面则不忘让柳逸远前往庆阳驻兵营地征调战马。 “王爷。” 身后春来慕扬急急的脚步声,伴着他微扬的唤声,归海莫烬转身:“说。” “高公公来了,片刻便到营中。”慕扬喘息道。 归海莫烬眉宇骤然蹙起,大步便向营帐前走去。高锡乃是海清帝贴身太监,此刻更是应该死死守在海清帝身旁,也是万万不能离开皇城一步的。 他竟到了这里,那边说明,海清帝……怕是已经归天了。 归海莫烬刚走到营帐最前,遥遥便望一队人马向这边冲来,他目光闪烁,双眸微眯。 高锡勒马,喘着粗气爬下马背,望向归海莫烬的眸中带着几分兴奋,几分焦虑。 归海莫烬眼见归海莫烬转身,忙快步跟上,他心知形势紧急,也不多言,低声道: 王爷,皇上三日前龙驭宾天了。“ 归海莫烬虽是心中已经猜到,可骤然听他这般说亦是心头一惊,脚步微顿,蹙眉点头,向大帐走。 高锡见他面沉如水,显是在思索着什么,便也不再多言,紧步跟着。 归海莫烬走至帐前,停下脚步,沉声道:“慕扬,传令下去,大帐白步之内,不得留人。你和吕劲、许夺速到大帐。” 慕扬见归海莫烬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忙应声而去。 入了大帐,归海莫烬却也不急着询问政事,轻靠椅背,望向高锡:“郡主还好吧?” 帐幕一掀,吕劲、许夺、慕扬闪身而入,也打断了归海莫烬看信的动作。高锡此时,才微微一笑,将袖中诏书抽出,大步走至帐中,高高捧起跪在了地上。 “高锡拜见圣上,吾皇万岁!” 归海莫烬展信动作骤然一滞,目光凝滞在高锡高高托起的圣旨上,双眸眯起,眸中幽黑无垠。 慕扬等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面上狂喜,齐齐跪地,跟着参拜。 归海莫烬蹙眉起身,绕过长案,接过高锡手中圣旨,摊开来看,一面沉声道。 “都起来。” 高锡起身,笑道:“老奴深恐误了事,便带着几分小子快马赶了过来。宣召的仪仗队都滞留在了后面……” 归海莫烬剑眉微蹙,轻摆手。 “无碍。” 他目光沉沉凝望着明黄圣旨上“甚肖朕躬,传位朕之四子翰王”几个字,面沉如水。 高锡也心知此刻京中危机,不是讲究礼节的时候,微微犹豫,贴近归海莫烬,低声道:“皇上归天前召见了海勐,当时殿中只有慕王在侧,医圣子走后,皇上毒素攻心。” 他将圣旨放在桌上,展开觅尘的信,细细看了起来。慕扬等人见他神色专注也都不敢说话,屏息静待。不长的一封信,归海莫烬看得面色数变,待最后终是唇际掠过一丝笑意,面容也柔和了不少。 “王爷,皇上已经归天三日,京中局势瞬息万变。唯今之计,王爷需得速速回京登基啊!”高锡眼见他目光自信上移开,忙焦虑道。 慕扬面有喜色,道:“济州、同州兵马已经按照王爷的意思准备妥当,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大军三日便可逼近雒阳城。京城中内有程将军控制禁卫军,外有慕靖掌控虎翼军。如今又有传位的诏书在手,只要王爷回京,登基为帝,顺理成章。” “是啊,王爷,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令兄弟们拔营。待逸远一回来,马上便护送王爷回京。”吕劲也上前道。 归海慕靖却是盯向高锡:“皇上驾崩前可曾说了什么?” “没有,皇上受毒物影响,清醒的时候本就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有慕王陪伴在侧。”高锡面容微沉。 归海慕靖剑眉微蹙:“高公公,当年青岭的事情你是知晓真相的。依你看,皇上这传位诏书如何?” 高锡一愣,在归海莫烬锐利的目光下又觉心一惊,蹙眉道:“王爷,皇上传位王爷有几分真心老奴不知,但有几分是迫于压力,老奴却是知道的。皇上虽是身中蛊毒,可脑子还是清醒的。南方大军现下皆掌控在王爷手中,镇北军虽是名义上由慕王爷制,可慕王已然归京,相反统领慕靖乃是黑翊军旧部,这点皇上心里可清楚的很。放眼海天兵权几乎都掌控在王爷手中,皇上怕也是被逼无奈。他心中拿不准王爷的心思,若立他人为帝,王爷纵使甘愿臣服,到时候新帝能不能夺取兵权尚不可说。所以为保海天不起风波,他只能传位王爷。” 归海莫烬轻勾唇角,思忖片刻,豁然起身。 “慕扬,带锋锐营一百个兄弟随本王连夜起身回京。许夺,你快马赶赴同州令王京领兵南下。吕劲跟着大队压后,按原定速度赶路便是。” 慕扬一愣,面容微惊:“王爷要打先回京?这怎么行!” “如今京城风起云涌,太不安全了!王爷三思!” “一百个弟兄哪里能护王爷周全,紧也不紧着一两日啊!”吕劲、许夺也惊呼道。 高锡双眉微蹙,沉声道:“王爷就那么信任慕王?京城中尚有九城御林军,京畿卫不在控制之中。王爷三思。” 归海莫烬却是唇角轻勾,轻抬右手,望着手中觅尘的信,笑道:“你们不必多动,本王不是信慕王。本王……信的是尘儿。再者,只要八帝守在渡飞关,郇阳掳南军坚守不动,便能震撼京都,料想他们也不敢乱来。” 雒阳城,皇帝龙驭宾天已经七日,一场秋雨也下了七日,树叶花木尽皆飘落,寒风吹过,满城吹过,满城素白,满目萧索。 海清帝的灵柩展示停放在清和殿,连日的阴雨让皇宫越发显得凄凉紧张,禁卫们早已披挂麻衣,放眼望去只有漫天的白色飘零在风中。皇宫之中,人人自危,静的可怕。 这日天光终于放晴,望着太阳一点点升上晴空,觅尘只觉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海清帝驾崩,敏妃忧思过度,一下子便病倒了,归海莫湛又整日忙绿。这些天觅尘一直呆在明轩宫,行针诊病,侍奉汤药。 今日眼见天气好转,难得的敏妃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觅尘便辞退宫女,缓步在小花园中赏花。明轩宫的小花园虽是比不上御花园品种稀奇,但皆是敏妃精心奉养的。 一片蓝海棠经了秋雨,难得的没有凋零,反倒更见冰清玉洁,花姿潇洒,雅素有致。觅尘看得欢喜,一时兴起,便吩咐宫女到沐阳宫去取画板,颜料。 泰山封禅前她住在沐阳宫,虽是后来出宫,但一应用品却都留着宫中,其中包括她做水彩画的一套用具。觅尘吩咐宫女支起画板,调试了颜料,便凝神画起了眼前美景。 “好美。” 一声惊叹自身侧传来,觅尘一惊,险些将手中的画笔脱手。 “呵呵,吓到你了?” 清风般的笑声传来,觅尘扭头正迎上归海莫湛清风朗月般的面容,她微微一愣。 有多久了,不曾见到他这般笑。最近他总是紧蹙着眉头,一副心思沉沉的样子,觅尘也能想象他面临的压力。如今见他又这般笑,竟觉恍若隔世,不免看得发呆,喃喃道。 “真好……” 归海莫湛微怔,品味到她话中的疼惜,眸有暖意,又是一笑,目光凝滞在她的眉心。那里,一抹蓝色的颜料俏皮地粘在上面,他轻轻抬手:“瞧你,都成花猫了。” 手刚要出到觅尘的额际,却又一滞目光一转,执起最细的画笔,轻托觅尘的下巴,笑道:“别动。” 觅尘淡笑,望着他轻轻抬手,目光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眉心传来酥酥痒痒的感觉,觅尘咯咯而笑。却是归海莫湛手腕轻动,用画笔在她眉心点画轻勾。 归海莫湛几笔勾画,那抹粘在觅尘眉心的蓝色颜料已在他的指端化成了一朵盛开的青莲,他满意一笑,退后一步,定定望着觅尘,双眸越发如浸透了秋雨,温润明亮。 觅尘被他盯地不好意思,起身笑大批:“我去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了。” 归海莫湛见她身姿轻灵跑向院中的清湖,摇头失笑,迈步跟上。刚走两步目光却凝滞在前方,但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晃自回廊下穿过,眼见便要穿过月门,轻功竟是精妙绝伦。若不是归海莫湛正对着那边,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归海莫湛眸有微异,扬声唤道:“英叔!” 付英听到唤声,身体一僵,心一紧,停下了脚步。回过身,遁声望去,正见归海莫湛自影墙后迈步而出。他眸有懊悔,却瞬间不见。 觅尘被他突来的唤声吓了一跳,扭头竟见院中多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又是一惊。这人武功好高,她竟是丝毫未注意到他何时在这里的。 “老奴方才没有看到王爷,还望王爷见谅。” “英叔怎么在这里?”归海莫湛舒缓一笑,扶起付英。 “相爷惦记娘娘的病,令老奴来看看。”付英躬身道。 归海莫湛盯着他的双眸却是微微一眯,宫中已经九门禁闭,宫外人此刻是万万进不得宫的。付英竟在此处,那边是邹杰臣费心将他送入宫的,只是看望母妃,万不会如此大费周折。 他心中虽是狐疑,但也知道既然付英不肯说,就算他问了也得不到实话。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可见到母妃了?” “见到了,娘娘还令老奴回去告知相爷,让他莫要记挂呢。老奴多谢郡主,娘娘气色好了许多,都是郡主的功劳。”付英说着竟欲跪地行礼。 觅尘早就听说右相府的管家付英在福州港甚有威信,又给归海莫湛和邹苑曦尊为长辈,现在见他俯身给自己行礼,忙笑着扶他。 “娘娘待我甚好,这是我应该做的。” 付英也不坚持,望向归海莫湛:“相爷还等着老奴回话,老奴告退了。” 归海莫湛笑着点头,眼见付英转身,他眉宇微蹙,心思微沉。 觅尘望着付英背影笑道:“这英叔武功定然甚为厉害,走路衣不染尘呢。” 归海莫湛淡笑,看向付英脚下,正见他抬步迈出月门,归海莫湛目光骤然凝滞在他抬起的鞋底上,面容大度。 觅尘看的清楚,心下奇怪,扭头付英已是消失在了眼前。她不解看向归海莫湛,却见他双眉紧紧蹙着,双拳微握,满面沉重。 “怎么了?” 觅尘焦虑的问声传来,归海莫湛骤然抬手拉住他:“尘儿,你现在变到母妃寝宫,今日万不可离开她的视线。记住了!” 他说罢,转身便走。觅尘一惊,心一纠,忙拉住她。 “是不是他们预谋了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归海莫湛眼见她一脸焦虑,目光轻闪,快速道:“英叔脚底沾着紫色泥土,那种泥土京城中只有吴府有。” 觅尘思绪急转,面容微变,狐疑地盯向归海莫湛,声音微变:“哪个吴府?” 归海莫湛抬手轻抚她冰冷的面颊:“吴戈一的夫人酷爱养花,她养了一种甚为稀有的碧螺花,专用这种特质的紫色泥土。” 拿觅尘只觉头脑一阵轰鸣,却听归海莫湛道:“尘儿,相信我,我定不会让他出事!乖乖呆在母妃宫中,哪里都不要去!” 面上似有寒风拂过,觅尘抬眸,眼前青影一闪,归海莫湛已是施展轻功远去。觅尘只觉浑身透骨冰冷,吴戈一因为其女婚事和莫烬俨然已成死敌。他们预谋了什么?会对莫烬做什么…… 第六卷尘埃落定第五十章 伤逝 归海莫烬飞驰狂奔,他不停挥鞭,身躯骑在马鞍上,晚风自耳边掠过,吹起长发呼啸在风中。 自那日他接到觅尘的书信,便带着一百名黑翊军昼夜不息地狂奔,出了衡阳北门,过了中水河便是官道,再奔出二十余里便能进入京城南郊的鲁山。终于快到了,临到此时,他才知道心中有多么焦虑担忧。 尘儿这些时日过得定是担惊受怕,归海莫烬眉宇微蹙,愈发用力地抽打马匹。秋末的晚风吹得他双眼生疼,他微微眯眼瞥向身后。 马蹄声四溅,跟在后面的一百骑,比之昨日蹄声又少了几分强劲,多了些虚软,从马蹄声能听出马儿已是极度疲倦。他俯身看向身下驰焰,显然它也累了,虽是仍在发足奔驰,可却粗粗地喘息着。 “到前面驿站换马。” 归海莫烬清喝一声,冲到邻近驿站的马厩中,夺了一匹马就走。驿站马匹不多,身后黑翊军已是自觉按自己马匹情况,赶往换马,井然有序,速度极快。 驿丞尚未弄明情况,一行人已从驿站冲出,沿着官道呼啸而去,哪里还能追得上?驿丞急得直跳脚,丢了驿站马匹可是不小的罪过。驿丞回头见他们留下的数匹马口吐白沫,但俨然都是良驹,再细查马蹄铁掌上的印记,啊地惊叫一声,结舌不已。 一路飞驰,夜色降临时一行人终于入了鲁山。鲁山山脉悠远,起伏连绵,百里不绝,一夜繁星之下,一众人如一道黑烟般掠过山野,刺入了深谷。 山风呼啸,陡峻高山环肆,在夜色下显得有些狰狞。归海莫烬一骑飞冲,突然急急勒住了马缰,身下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微显不安得乱踢着四蹄。 归海莫烬目光微眯,原本清淡的眼底透出冰寒冷冽,风云暗涌。身后百骑紧跟着骤然停下,马蹄声惊乱,带起一阵嘶鸣,扯破了山谷的静谧。 “保护王爷!” 慕扬亦感受到了山谷中异常的杀机,他一面急急呼着,一面打马靠近归海莫烬剑眉紧蹙,骤然四望。 众人更是在第一时间做好了防范,将归海莫烬层层护在中间。几乎同时,不远山崖上骤然闪现点点火光,为数众多的火把将夜空染得微红。 “如此阵势,直看得起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沉声冷哼,话语中淡淡不屑,冰冷的双眸直逼火光大盛之处。 “王爷,要快些退出山谷!”慕扬大喝道。 归海莫烬却是微扯唇角:“来不及了。” 随着他的话,左右两侧山崖上也闪现了火光,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十几块巨石自山坡上滚下,大地震响,将山道堵了起来。 呼啸声响起,接着十数支火箭天女散花般自山谷上射来,黑翊军齐齐抽出腰际寒剑,将箭羽挡开。火箭落入谷间草丛,落叶干草见火即燃,冒起了大片火光。 “王爷,我等拼死护您突出去!”慕扬扬声道。 “且慢。如今四面被围,且被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势,我们未必能硬冲出去,保存实力,等待援兵!”归海莫烬蹙眉扬声。 慕扬闻言,心有领悟。京城附近只有京畿卫、御林军不在控制之中。京畿卫人数本就不多,且如今京城形势,京畿卫不可能悄无声息埋伏在此。这山谷上起码有数千人,所以这些该是鲁山南谷驻守的提督九门步兵营的人。 虎翼军在海清帝驾崩之时便奉命北上,驻守在城郊拱卫京畿,离这里相距甚近。此处,这么大的动静,虎翼军不可能不察觉。慕靖一旦发现这边情景,便会领大军过来。所以吴弋一的人只有以快取胜,既是埋伏在此,便定做好了防范他们突围的准备,想要冲出去怕是难,但要若是拖延时间,凭黑翊军的实力却会轻松的多。 慕扬思虑间,一阵鸣响传来,流箭激溅如飞,自山谷上射下,瞬间夜色也为之一黯。 “保护王爷!”慕扬的喊声被淹没在箭矢飞纵的鸣响中。 众人挥剑抵挡,归海莫烬更是冷冷一笑,手中长剑化做一个密不透风的光盾,将飞来的冷箭尽数击落,箭羽连他衣袖挥舞间带起的风都不曾碰到。 黑翊军出生入死多少次,个个都是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汉子,纵使谷中连天蔽日尽皆杀气,也无人惊慌,众人纷纷挥剑,将箭羽格挡开来,谷中顿时喧腾起纷乱交杂的声音。 一翻箭雨,马匹嘶鸣,虽是有人受伤,却无一人倒下。而队伍周围已是杂乱地插满了箭支,远远望去,整个方队便如扎根在荆棘丛的青松,岿然不动。 这一切身在高谷上的邹杰臣看得清楚,他锐利的双眸眯起,面容肃然,沉声道:“黑翊军果真厉害。” “相爷放心,这谷中步步杀机,黑翊军纵使再神勇也不是铁打钢造。”吴戈一冷声说着,挥手示意。 顿时弓弩齐发,又一拨箭雨向谷间射去。漫天箭羽飞蝗般狂袭而至,竟比上一阵密集数倍。 归海莫烬冷哼一声,身体骤然飞起,同时手中寒剑挥动,顿时数道刺目的白光自腕间射出,冲天而起,剑光幻化成锐利的攻势将箭支逼得飞溅开去。惨叫传来,流箭竟在他的剑势下冲向山头,一些中箭的兵勇跌下山谷,滚落在地。 黑翊军虽是拼命抵挡,但是流箭太过密集,不少人都受了伤,战马更是受惊,向前飞冲。慕扬等武功甚高的,虽是不曾受伤,却也略感吃力,一阵抵挡,只觉双臂震麻。 那些受惊的战马冲出不远,地面塌陷,嘶鸣声不断,战马跌落,无数箭支自塌陷的黑洞中射出,直冲那些飞身自战马上掠起的黑翊军要害。不少黑翊军不及躲避,被箭羽射中,跌落入陷阱,被尖锐的长竹刺穿破身体。 归海莫烬望见这一幕,面容顿时阴沉,大喝一声,手中暴起层层剑光,冲天而起,应时便有十数个士兵自谷间跌落。 “弃马,散开!” 他冷声喊着,目光四射,瞬间便将谷上情景看得清楚。身体如旋风卷起,又若闪电掠过。他足点山石,扯落外袍,将玄色长袍挥舞得宛若黑色旋涡,竟将飞纵而来的箭羽尽数吸入期间。 身体斗转间,他清喝一声,御气腕间,顿时袍中包裹的箭支宛若流星飞纵而去。竟似长了眼睛,齐齐飞向北面山头集中的数辆弩车。箭势凛冽,掌控弩车的兵勇不及相避,纷纷惨叫滚落山头。 立时,谷中箭雨便减缓了许多,黑翊军也得到了喘息,呼啸着向山间冲去。他们个个轻功不凡,和山间埋伏的兵勇战在了一起,竟是锋芒锐不可挡。 归海莫烬目光骤然凝滞在一处,和远处山坡高台上负手站立的邹杰臣目光相交。火光下他的目光寒意迸射,归海莫烬眸底深寒,竟全是杀意。他眉宇轻痕一凛,心念骤转。 方才发现这谷中有伏兵,便猜到几分究竟。如今京中形势,能在此设下伏兵,有胆量这般做的,只有右相邹杰臣。现在得到证实,可归海莫烬却依旧想不明白沉稳老辣如邹杰臣何以会行此举。 归海莫烬确信,邹杰臣此举定是瞒着归海莫湛的。并不是他有多相信归海莫湛,他只是深信觅尘。觅尘并不是鲁莽之人,她既写信给他,要他速速回京,言明归海莫湛没有夺位之心,那便说明尘儿有十足的把握,她深信归海莫湛。 所以他也信,信归海莫湛会稳定住京城局势,不会加害于他。再加上归海莫湛的所作所为确实无此,昨日他在回京途中接到信报,归海莫湛在正清殿亲口对百官宣称,海清帝已传位翰王,不日翰王将回京登基,并令礼部安排登基大典。 这也是他敢领着百名黑翊军不等大军孤身入京的缘由,敢问若是归海莫湛真有夺位之心,在海清帝中毒其间早已下手,何以将传位诏书公告百官?既已昭告天下,那么他若是在京城出了意外,那归海莫湛便会背上弑君篡位的罪名,如何君临天下,如何面对悠悠众口? 这道理邹杰臣又岂会不懂?所以在这鲁山道竟会遇到伏兵,而且由邹杰臣亲自出马,到现在归海莫烬也想不透右相此举谓何。 而邹杰臣迎上归海莫烬冰冷的目光,浑身一颤,竟是透骨冰冷。他捏紧双手,冷声道。 “战神?本相倒不信还真刀枪不入!放毒弹” 他话语一落,身后大旗一扬,顿时,空中飞起冰雹般的黑弹,滚落在地,发出接二连三的巨响,一蓬蓬炫丽火光轰然炸开,刺鼻的毒气迅速蔓延开来。 “兄弟们,小心了!冲上去和他们拼了!” 慕扬眼见有黑弹抛下,虽不知是何物,但却心知需警觉,大喝一声向山头冲去。这般处于下峰,处处受制,必须短兵相接才能发挥黑翊军优势。 黑烟腾起,众人运气屏息,向山头迅捷扑去。归海莫烬更是身影如飞鹰自黑幕中穿过,一路披靡,直直向山谷上的邹杰臣逼去。 “翰王爷好能耐,这样的天罗地网竟还能所向披靡,当真令老夫惊讶啊!”邹杰臣扬声道。 “相爷此举,也着实令莫烬惊异。”归海莫烬唇角冷冷挑起,讥诮道。 “成王败寇,今日这鲁山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翰王也不必多言,出手便是。”邹杰臣说罢,在一队兵勇护卫下迅速向后退去。 归海莫烬双眸骤然眯起,身体拔起,直扑邹杰臣。然而,他刚冲起,头项正前方,一张布满尖刺的大网从天而降,兜头罩来,尖刺在星光下泛着阴冷的蓝光,夹着迅猛风声,凌厉而来。 这高台竟是布了机关的!归海莫烬面色微变,生生邨住身体,在半空中陡然扭转,自网下如轻燕斜插而出。 他身体刚从网下斜身飞出,一排密集的箭矢便刺破夜空,带着狰狞的呼啸,激射而来。他心中一滞,眸光瞥见射来的箭矢,威势慑人。而他正身在半空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借力点,无法闪身。 冷哼一声,挥出手中长剑,织开一道剑幕,将激射来的密集箭矢挡开,劲腰骤转,一个鹞子翻身,他身影便在半空中完成了折转,复又落回到高台之上。 在不远处厮杀的慕扬望见刚才的一幕,为归海莫烬擦了一把冷汗,如果换做别人,早就毙命于乱箭之下了。 “保护王爷!” 慕扬知高台上布了机关,危机重重。那吴戈一和邹杰臣怕是以身涉陷,专门引王爷过去的!他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长剑向高台冲去,黑翊军更是蜂拥着紧跟而上。 归海莫烬身影如同鬼魅般落在高台之上,左手中赫然抓着几只利箭,他身影方落,便反手将手中利箭扔出,几声惨叫应声响起。 然而却在此时,他双足刚接触的高台传来一阵松软,他心中暗叫不妙,身影骤转,急忙朝侧旁掠去。 就在他离开地面的一瞬间,他方才脚下的地面完全塌陷,露出数丈见方的陷阱,陷阱底部插满了森寒的长枪,那森寒的枪尖泛着幽幽的绿光,竟也粹了剧毒。 一阵细微的咔嚓之音传来,归海莫烬循声望去,只见那些长枪的枪尖渐渐张开,似花朵盛开一般,枪头竟然也带着暗器。无数牛毛一般的小针从枪头中激射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幽幽的光芒,射向四面八方。 归海莫烬身体腾起在空中,甚至已能感受到身下数千小针带来的寒芒,他陡然翻转,身体如骤然俯冲而落的鹰枭,竟是不避让反而冲向那密集的针雨。手中长剑挥舞,在身下形成光盾,将密集的小针尽数格档开来。 如一道舞动的光环埋入了险境,眼见便要迎上陷阱中锋锐的枪尖,他面容一沉,长剑直击枪头,借助长剑轻微反力,身影再次飞起,飘忽一转,便欲去踢陷阱侧壁借力飞出。 “不!” 却在此时一声清喝急急传来,归海莫烬心一紧,却已不及反应,足下已经不可避免地踏在了侧壁之上。 一道湛蓝的光影飞身而来,在归海莫烬尚未反应之时,已被那飞闪而来的身影紧紧扣住了腰肢。重力传来,他身体被那股劲力带起,向上方飞冲。与此同时,一声剧响自身下传来,震耳欲聋。恍然间,归海莫烬似乎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伴着上空飞旋的星辰,身下暖热而柔软。 一股浓重的硝烟之气冲鼻而来,那气味他再熟悉不过,是火药!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之间,归海莫烬低头,映入眼幕的是一张清隽的面庞。归海莫湛的脸呈现出冷玉般的白,嘴角一袭血色缓缓涌出,他的身下是浓浓地硝烟,熊熊烈火,映着滚滚燃烧的蓝衣震慑了归海莫烬的心神。 惨淡的蓝,染血的白,滚动的烟光在眼前不断飞闪。一股剧痛传来,冲天的热浪排山蹈海涌来。火药的威力如斯可怕,更何况护在他身下的归海莫湛!他万没想到,在此刻,他竟以血肉之躯挡在了自己身下,拼死护他无恙! 却在归海莫烬震惊之时,归海莫湛似乎对他笑了一笑。 “王爷!” 黑翊军不及赶上,高台所处的土坡已是轰然塌陷,烈焰滚滚,众人齐齐停下了动作,怆然高呼! 邹杰臣站在高处,将陷阱中归海莫烬脚踢侧壁的动作收入眼中,手抚白须,眸中笑意尚不及蕴开,骤然凝住。他紧盯着那抹作凭空扑向高台的蓝影,呼吸静止。下一刻目光凝滞处已经被冲天的火光,烟硝充斥。 邹杰臣浑身剧颤,踉跄退后,面色惨白,苍老的声音惊呼而起。 “湛儿!” 觅尘跟着虎翼军一路奔驰,眼见山谷已火光一片,心急如焚,发疯般抽打身下马匹,向谷间掠去。近了!已经能听到山谷间的刀剑击鸣声,她心下微定,扬声冲莫靖喊道。 “快!找到王爷!” “兄弟们,冲啊!控制山头!”莫靖大喝一声,带着虎翼军向山谷蜂拥而去。 觅尘心下微安,跟随着大队转过了山道,谷间赫然开朗。她扭头四望,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在此时一声巨响轰鸣而起。觅尘心神一震,本能望过去,只觉浑身冰冷,那冲天而起的火焰中她分明看到了两个被吞噬的身影。 “不要!” 一声声嘶吼交织在耳中,分不清是谁,理不明谓何。归海莫烬脑中轰鸣作响,来不及他想,心神全集中在怀中。他急急将归海莫湛扶起,双眸骤然猩红。 “醒来!你给我醒来!” 归海莫烬抱归海莫湛靠在怀中,一手扣上他的手腕将真气缓缓注入他体内,一面大声嘶喝,声音中已是不自觉带了几分轻颤。 归海莫湛双眸轻颤,惨白的薄唇微勾,轻声道:“放心……不见她最后一面……我不会死的。” 他清浅的话语在一片喧嚣中传来,归海莫烬浑身一颤,心间涌起复杂的情潮,眼眶微热,冷声道。 “我生平最不想欠的便是你!你给我振作些,你既然爱她,便好好活着跟我抢到底!” 归海莫湛缓缓睁来眼睛,面前晃动的是一张充斥着愤怒和紧张,涌动着关切和感动的复杂面孔。他平生第一次在这个从来面容沉冷无波的四哥面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却不想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感受到体内不停注入的真气,归海莫湛清淡一笑,微挣手臂:“别……费力了……我只是不想她………恨我罢了。” 归海莫烬只觉直气涌入他的身体,激不起一丝回应,怀中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甚至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望着归海莫湛清澄的双眸,他只觉心若刀割,哑声嘶喊。 “你不想她恨你,可你这般她会怨我一生!你给我坚持住!混蛋,叫大夫啊!拿伤药!” 归海莫烬嘶喊着,一面执拗地扣住归海莫湛手腕,不停输送着直气。 此刻山谷上杀声大作,慕靖带领着虎翼军迅速加入战斗,将兵马司的人尽数控制。众人更是迅速向坍塌的土坡聚焦,搜寻着。 “两位王爷在这里!快!” “王爷还活着,快!” ……觅尘自看到方才烈焰中的那两道身影便头脑一阵空白,惊愣马上,此刻听到纷乱的喊声,浑身一震,回过心神,只觉浑身一软,滚落马背,跌跌撞撞便向尘土飞扬的谷间奔去。 可此刻,在彼此复杂的眼底,他们皆看到了惺惺相惜,两人其实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7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8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8部分阅读 似朋友,神交久已,就连看女人的眼光也是相同,他们其实是可以做知己的,然而却错生帝王家。 归海莫烬微微闭目,紧握归海莫湛双手:“我们已是朋友。” 归海莫湛唇际似有清爽的笑容掠过,却又凝滞在面上,他目光定定错过肩头,望向他的身后,竟似痴了。归海莫烬一愣,回头去看,却见觅尘站在身后,愣愣看着这边。面色惨白。 归海莫烬心一纠,别过头,哑然道:“他……在等你,你陪他说说话吧。” 觅尘浑身一震,骤然回神,扑上前,跪在地上抚过归海莫湛。心神透凉,触手处一片濡湿,鲜血横流。她双手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声音断断续续自胸关挤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慌乱地去扯自己的衣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快些包扎伤口,要快些止血,这样任由鲜血横流,他会受不了的。可觅尘却怎么也止不住身体的抖动。手中一点力气也没有,衣襟被她扯在手中纠成一团。 她眼前晃动着殷红的色泽,脑中一片纷乱,顾目四望:“给我绷带,快啊!” 手上一紧,伴着猛烈的咳声传来,觅尘感受到怀中归海莫湛虚弱颤抖着,低头去看,却是他勉力抬手制止了她。而他,也因方才的动作,呛出一口鲜血来。觅尘心如刀绞,忙去擦拭那抹溢出他双唇的红色,似乎只要抹去那刺眼的红色,他便会好起来。 她固执地擦拭着,可那红色却越来越多,他的唇角不断溢出血来,越来越多。呼吸也渐渐急促,触手冰凉,一丝温热也没有,冷冷地是血,亦或是她滴落的泪水,觅尘已经分不清楚。 “别哭……”归海莫湛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轻声哄着,唇际又浮现出那种清风般柔和的笑意。 觅尘死咬嘴唇,握住他费力抬起的手,不停摇头,可怎么也止不住滚滚而落的泪水。 “我……我终于可以……放手让……你幸福了。”归海莫湛眸中似乎痛意闪过,却又释然一笑。 觅尘身体一颤,几乎不能呼吸,泪光朦胧不敢去看他幽深的双眸,又睁大了眼眸,生恐眨下眼睛便再看不到他清亮的双眸。 “你胡说!你……说过的,不会放手……怎么可以骗我。” “尘儿……来世……你可愿允我一生?我……定不再放手……”归海莫湛眸中波光微闪盯紧觅尘。 觅尘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只觉无法喘息,想要摇头,想要嘶喊。固执的以为只要不答应他便能留住他性命,然而手下微弱的气息却让她心碎开裂,重重点头,呜咽道:“好,来世我做你妻子,你定要娶我。” 归海莫湛身体似有一震,被觅尘握着的手指轻颤,面上浮现俊朗的笑容,眼底更似有什么东西急遽涌动,几欲流溢而出,终化作淡淡叹息,喘息道。 “今生命运……待我……不公,来世……我定留着空白……等着你!” 觅尘心底一阵悸动,恨恨咬向下唇,重重点头。 “我怕……我找不到你……怎么办……”归海莫湛喃喃说着,苍白的面上浮现专注的思忖,似乎这是个再重要不过的难题。 归海莫烬望着这一幕,闭目良久,仰面天光微亮,天空呈现惨淡的蓝色,宛若他燃起的蓝衣。脸上一阵清凉,竟是落雪了。雪花飘荡处,他仿佛见到了那雪白的面容正在烈焰后微笑,仿佛听到他轻轻在说。 “四哥……我们来世,做朋友吧……” 寒风中,有什么东西,自归海莫烬眼角滚落,沁过他的耳际,悄无声息地落入尘土。 雪越下越大,周围静悄悄,再无一点声音。连觅尘也停止了哭泣,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轻抚着归海莫湛的长发,面上甚至浮现了浅淡的笑意。 然而,那笑落在归海莫烬眼中,却压得他胸膛窒闷。她那笑透出死寂的平静,让他浑身僵直,喉间肿胀难言。 沉重的气息飘荡在山谷间,谷中上万人竟发不出一丝声响,皆黯然而立,凝望着这厢。 归海莫烬双拳紧握,眼见觅尘身上落满了雪,她坐在冰冷的地上竟似毫无所觉。他望着她苍白的面容,望着她颤抖的指尖轻轻滑过归海莫湛乌黑的长发,竟没有勇气上前制止她。 飞雪静谧,飘落山谷,越积越厚,方才的硝烟血流,都被悄然降临的白雪无声掩盖。然而,有什么东西永远失去了,再也寻不回来,亦是这白雪无法覆盖掩埋的,将永远根生在心间,长成一根刺。 身后传来轻微的踩雪声,归海莫烬微微侧头,慕扬犹豫着站在不远处。归海莫烬轻轻摆手,长吧一声,俯身欲去拉觅尘。 “尘儿……别这样,会伤到身子的。” 然而他的手尚未触上觅尘的手臂,她却身体骤然一动,躲了开去。归海莫烬抬起的手便僵在空中,轻颤着竟不知该放在何处,心痛如割,眸中更是闪过深深的恐慌。 她终是怨怪他了! 觅尘抬头,望着广袤大地间白茫茫一片,她似是刚发现下了雪,目光轻闪,莞尔一笑。低头轻抚过归海莫湛眉睫上沾染的雪花,笑道。 “筠之,下雪了呢。你还记得那年前往咸阳我们纵马高歌的情景吗?云诺调皮,偷了御马,你还怒骂我和云诺呢。我还记得你佯怒的样子,你当时拿着马鞭怒喝道‘你们两个哪个营的?!不知道军纪?私自逃队,该当何罪?!’,我记得没错吧?那时候……多快活。可是……可是现在,云诺走了,大哥满心伤怀远走边关,小莫睿因为那年的箭伤调养了这些时日仍不能习武……连你也……筠之,我真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都说天家富贵,可为何连活着都变得那么难……” 觅尘的声音很浅,仿若呢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缓缓扶起归海莫湛,怀抱着他,她握住归海莫湛冰冷的手,放在面颊边摩挲着,怀中的身子已经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僵硬,她却像没有察觉。 她声音很轻,犹含着笑意:“筠之,你还记不记得在大哥的舒啸院,你和我说过什么?你说你不会放手,说我眼神不好。这是你说的,所以你怎能失言,怎可放手而去,筠之,我欠你那么多,你自可这般自私,再不给我机会还你……你怎可……” 觅尘声音哽咽,紧紧搂住归海莫湛无力下坠的身子,她的眼神空蒙却泛着异样的温柔,固执地拖起怀中沉重的身体,似乎这样便能证明什么。 她笑着将归海莫湛落在胸前的发丝拢在耳后,终是泪水再次滚落,沿着下巴低落在归海莫湛苍白的唇上,又慌忙伸手去帮他擦拭,可手一松,怀中的身子就歪了下去。她又慌忙去扶。眼泪却啪啦啪啦不停往下淌,她终是不再去抹,轻声一笑。 “筠之,想来你定不会嫌弃我弄脏了你的脸,定不会的。我做了那么多伤你心的事,你……你何曾怪过我……何曾怪过我……”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最后的话,直到再也无法言语,将头埋在归海莫湛肩头大声哭了起来。 归海莫烬僵立在她身后,整个身体似融在了冰天雪地中,一动不动,任由雪落了一身。听着觅尘的话,他双拳紧握,脑中嗡嗡而响。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望她一眼,可那彻骨的悲伤却仍旧勒得他喘息不过。 永封四年十月二十七日,新君归京,在大行皇帝灵前长跪不起,哀伤难抑。翌日,百官与清和殿前跪请奏翰王,国不可一日无君,应立择吉日行登基大典,翰王与悲绝中允奏。 永封四年十月二十八日,举国衣恸,国丧举行,翰王身穿孝服,在大行皇帝灵前,亲自祭奠受命。 在礼部安排下,国丧刚毕,新君换了孝衣改穿兖冕,在正清殿前设香案,备酒果,行告天礼。然后前往奉和殿谒告祖宗,同时遣宁国公归海成军、永定侯归海莫贤分别祭告南郊、北郊,翌日新帝祭告太庙。 永封四年十月三十日,司设监陈御座于永天门,钦天监设定时鼓,尚宝司设宝案,教坊司设中和韶乐,设而不作。时鼓响后,左相戴世矩率文武百官从午门进入,鸿胪寺执事官行礼,请翰王升御座。 翰王登龙椅,百官三呼万岁后上表朝贺。同日辰时,翰王登正清殿视朝,接受群臣朝拜。巳时,昭告天下,继天子位,称辰帝,改元永慕。 入夜,怜清宫中,明灯高照,四下静谧。归海莫烬坐在床前,轻柔地抚摸着觅尘苍白的面颊,面上净是怜惜。他眉宇间深深的折痕透着疲倦和愁绪。 那日自鲁山回来,觅尘不眠不休守了归海莫湛一夜。而他,也陪了她一夜,看着她面上的悲伤淡成死寂的平静,他的心中各种滋味如一坛苦药越熬越浓。那种无力感,几欲折磨地他发疯。 清晨时觅尘终于再熬不住晕了过去,这一睡便是三日。 这三日来,他不曾有片刻安眠。朝事繁琐,一连三日内外交攻,百事杂乱,然而这些都不如她带来的恐慌让他深感沉重。 望着觅尘沉睡的面容,他竟是寄望她能这么安然睡着不要醒来。仿似这样她便不会用那般刀割般的话来对待自己,不会用近乎陌生的眼神来看自己。 “不要!快跑!你们快跑啊!” 静静躺着的觅尘突然不停挣扎,归海莫烬一惊,忙伸手固住她乱挣的双臂。 “尘儿,醒醒!” 觅尘猛然坐起身,睁开眼睛,满面惊恐,待望清眼前归海莫烬焦急的面容,她竟呆愣在侧。她的眸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目光凝滞在他明黄的龙袍上,最后终归入死寂的平静。 轻轻挣脱归海莫烬扣在臂弯的手,觅尘将头埋入掌心:“我睡了几日?” 归海莫烬双拳紧握,咯咯而响,终是忍无可忍一把将觅尘拉回怀中。扣在她腰肢的手骤然用力,强迫她望着自己,沉声道。 “我到底做错什么!你要这般折磨我!” 觅尘心中疼痛,望着他猩红的双眸,泪水滚滚而落,她闭上眼,半响才低低说:“莫烬,好累啊……为何上苍要这么残忍。我不贪心,只求每个人都能好好的,好好活着,为什么这样也不行……” 归海莫烬抚在她腰际的手一下便没了力量,他轻柔地将她搂入怀中,声音疲倦,双眸恳切地望着觅尘:“我不介意你怨怪我,不介意你一时想不明白,我甚至可以不介意你那般对待他,甚至……你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来看我,我都可以不介意。只是,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尘儿,你求你,不要这样子折磨我心爱的女人,不要这么折磨我孩子的母亲,你这般,用在用刀子割我的心啊!” 听着他这般近似哀求的话,觅尘浑身轻颤,半响才抬头,泪眼朦胧中,归海莫烬眉宇紧紧拧着,眼底血色丝生。他是个一身傲气的人,却如此表露他的心疼,他的害怕。觅尘岂会不懂,岂能不知这些日来他的痛苦? 她心中哀叹,轻轻摇头:“莫烬,我不想折磨谁,不想让你伤心。我只是想不明白,是不是一段爱情开始就注定会有人要伤心。一个女人的爱只能让一个男人幸福,想要事事完美、人人周全的结果,很可能是所有人都不幸……我一直觉得,做人不要违拗自己的心,对感情更当如此。筠之是知己,他又是那般永远为别人想着的人。我欠他良多,感情上还不了,便只能力持真诚相待、明眸坦荡,想着这般便能让心头的歉疚少一些。可现在,他竟连这些都不允我还他,我心里难受啊……我知道这事怨不得你,可是……我看到你,便会想起他,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怨怪。” 她说罢静默良久,终是抬头看向归海莫烬,面有决断:“他一直向往山林悠远,想远离这朝堂纷争。我想将他葬在有着青山绿水的幽谷,柳姐姐也是愿意的。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为他做的却只有这样……你……你就让我陪着他吧。” 她说罢,眸中蕴泪,几乎不敢去看身前那僵直的身影,低头闭上了眼睛。 屋中陷入了死寂,归海莫烬不可置信地盯着觅尘,身体似是不受控制摇晃两下,突然他伸手将觅尘的脸庞抬起,深眸翻涌,星星点点锐利的光从幽暗的眼底浮出,他几乎是吼出声的。 “你要离开我?” 觅尘心中剧痛,却是咬牙别开目光,挣开他钳制在下颌的手,闪身下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请皇上成全!”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五十一章 离开 “请皇上成全!”觅尘俯身低拜,将伤痛尽数掩藏在双手掌间,留下的只有决然的背脊,清冷的话语。 归海莫烬不可置住地望着觅尘俯身跪拜的身影,明灯广照,她长发如瀑沿着肩头倾泻而下,露出单薄的背脊,却带着刺目的坚持和决绝。这一拜,她将他逼到了死角,不容他说不,不容他拒绝。 静默,良久的静默,风起,吹入殿中,拂过面颊,刺骨冰冷。 归海莫烬薄唇紧抿,自床榻上赫然而起,在觅尘身前单膝跪下,剑眉紧蹙,抬手固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他目不转睛盯紧她,目光变得锐利,直探她双眸,看入她心底。 “陪着他?你说过,你们那里不信奉神鬼,他已经不在了,纵使你耗尽了生命,隔着的也是生死两端。难道你要让我们的缘分也跟着戛然而止?这也不是他的初衷啊?你不能这样!” 觅尘凄然而笑:“他给了我那么深厚的感情,可我却从不曾回报。他用生命成全我的幸福,我懂,可是……我却无法踏着他的鲜血安然生活。莫烬,人非草木,不是明白便能释然。我好愧疚,我既不能回报他,又无法无视他的付出呆在你身边,我竟不能忠于任何一段情感。你还是允我离开吧,我们……也许都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归海莫烬微微眯眼:“想?我不认为我们需要时间想什么。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尘儿,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冷风入殿,灯影摇曳,归海莫烬眸中的探究和伤痛悠忽划过,觅尘轻轻一颤,垂下了睫羽。 “或许……我还没有准备好做一个帝王的女人……” 她的声音很轻,可却字字击在归海莫烬心头,他眸中似有光亮滑过,半响面上竟浮现几分如释重负的神情,皱起的剑眉冷峭依旧,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却异常温柔,荡漾着心疼。 觅尘心一纠,尚不待细查,下颌被大力抬起,狂风骤雨般的吻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急切的索求,浓浓的眷恋,痴痴的缠绵,愤然的惩罚。觅尘的泪水再次滚滚而落,将手攀上他的肩头,承接着他的怜惜,伤痛和怒气。 许久归海莫烬才松开她,神情已见平静,轻抚她面上泪痕。 “他是个好对手,我又欠他一命。我尊重他,尊重他对你的爱,更尊重你。你害怕,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归海莫烬有能力让自己的女人幸福!你要时间,我给你!只是……尘儿,你听着,你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这里……我的心,亦是会痛的。” 归海莫烬似是深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起身,广袖轻拂,转身大步向殿门走去。迈出两步又戛然停下,微微侧首,苦涩道。 “音儿……你就带在身边吧,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却一步步踏响在觅尘心头。风起,一声低低的颤息弥散在空旷的大殿中。 “对不起……” 三日后,一辆马车缓缓由贞德门而出,穿过两壁朱红高墙的长道,驶出了巍峨宫宇。 此时,高坤宫中,年轻的帝王俯身轻抚着孩子柔软的面颊,眉心微微蹙着,唇角带着几分轻涩的笑意。 “铭儿,枉父皇坐拥天下,竟不能为你留住母亲……” 他目光流连在孩子粉嫩的面颊上,心中微苦。多么可爱的孩子,多么漂亮的孩子,尘儿临走竟也未来看他一眼。她是怕看了,就无法义无反顾的离开吧……归海莫烬苦笑,见铭儿轻轻挣着双手,忙俯身去安抚,动作出奇的轻柔。孩子嘤咛一声,渐渐又沉睡了过去。 他轻声喃道:“孩子,你娘亲心里也不好受……她在伤害我们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你莫要怪她……” 脚步声传来,归海莫烬身体微僵,高锡已是躬身而入,也不敢说话犹豫着站在了侧柱旁。 “可是夫人走了?” “回皇上的话,正是。” 殿中片刻静默,半响归海莫烬才又问道:“可都安排好了?” “皇上放心,慕将军已带着轻衣卫暗中护卫,此去宁泉的路上也都做了安排。”高锡说罢,半响听不到声音,心中狐疑,微微抬头。 但见,归海莫烬正伸手将孩子挣开的棉被压好,神情专注,高锡心头一颤,叹息一声。见归海莫烬起身向外走,他忙躬身跟上。 “准备下,去雁落牢。” 冬季的雁落牢隐在一片光秃的山间越发显得苍凉萧肃,临近东面的院落此刻兵勇持戟而立,守卫森严。 归海莫烬一身龙袍大步而入,一路兵勇纷纷跪地,面有惶恐。 这雁落关押的可都是犯了重罪的皇亲大臣,这里虽是严禁使用私刑,可那只是皇朝对犯人往日功勋最后的肯定,并不代表开恩,或是尚有翻身的可能。 相反,进了这雁落牢能活着出去的少之又少,就算能走着出去,想要和进来时一般风光,那是没有的事。 所以,兵勇对犯人语出不敬,或是苛责为难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今皇帝亲临雁洛牢,这可是打开朝头一遭。 兵勇们紧张的同时,也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思索着有没有哪日话语不恭得罪了院中的犯人。现下皇帝新临,院中关押的又是堂堂王爷,怕是这雁落牢要出一个特例了。 雁落牢的提刑司大人大气不敢喘地找开牢门,归海莫烬跨步而入。 牢房很大,整理的很干净,虽是简陋,可一应用品却也齐全。光线自牢狱高高开着的三面小窗落下,照的一室明净,若不是院中的兵勇,倒让人恍以为进了民居小院。 归海莫啸一袭淡绯长衫靠着棉被半依在床榻上,头枕着右臂,左手一卷书册压在面上,听到响声却也没有动作,似是睡着了。那样子,那姿态,随意舒懒,哪里似身处囹圄之人? 归海莫烬缓步而入,在牢房正中站定,面若平湖望定归海莫啸。 屋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一站一躺,空气中莫名流淌着几分凌厉。归海莫烬眸中墨色愈深,目光也越见犀利,双拳握紧又松开,面容已是恢复平和,终是开口淡笑道。 “七弟好兴致。” 归海莫啸左手滑下,盖在面上的书卷拉下,露出白玉般的面容。形容清减了些,目光流转间却依旧夺人眼目。他撇了一眼牢房外依稀可见的华盖龙幡,再看向房中归海莫烬。 但见他负手独立,身形峻峭,玄袍之上九龙腾云,气势迫人,王者风范卓然而出。归海莫啸唇角挑起,轻嘲道。 “取我性命何劳四哥亲自前来,小弟还真是受宠若惊。” 归海莫烬眸中寒光隐现,悠忽不见,朗声而笑:“七弟何出此言,腾此来是亲自迎七弟出去的,七弟在此辛苦,朕今夜在宫中设宴为七弟洗尘。” 归海莫啸神情不变,淡淡挑眉:“小弟现下一身落魄,当不得四哥如此厚情。” 归海莫烬淡笑一声,面上波澜不惊,他如今一袭龙袍,可归海莫啸口口声声只称四哥,其中意味自是昭然若揭。 “七弟这话可是说错了,朕初登大宝,新朝仪始,诸事繁杂,要依仗七弟的地方可是不少,七弟不在,近来刑部、工部可是出了不少纰漏,七弟可不能在这里偷闲了。” 他说着上前几步,拉了归海莫啸的手,笑容温和。归海莫啸双唇微抿,抬头盯向他,两人锁定对方眼睛,目光交撞的刹那,柔和的阳光微微凝滞,空气为之一凝。 归海莫啸眸中深敛了寒意,道道直逼眼前龙袍加身之人。他和面前人在朝堂上交锋多次,他的舅舅被弹劾直至流放,其中内幕他岂会有不知之理,他的母妃又因为清妃之事险些葬身玉殒府。如今对他多有疼惜的父皇竟又传位此人,竟连国葬都未允他参加,各中滋味只有夜深人静时他独自品味。 他知道归海莫烬定会将他安然放出,如今新朝方立,五哥已是命丧黄泉,如若他这个肇王再出个意外,不管出于什么缘由,怕是都难堵这天下悠悠众口。只是他没有想到,归海莫烬竟要将朝权一并交还他。 眼见归海莫烬唇角的笑意愈深,归海莫啸脸上也忽而掠开薄笑一缕:“如今四哥刚刚即位,国基不稳,四哥不怕莫啸趁机兴风作浪?” 归海莫烬又笑,目光深处傲然一凛:“联若无此胆量便不配黄袍加身。七弟也不必多疑,朕若无容人之心,又怎配君临天下。” 归海莫啸目光轻闪,旋即起身,只淡淡欠身:“明日早朝臣弟再行君臣之礼。” 说罢他竟拂开归海莫烬拉在臂上的手,转身而去,大步出了牢狱。 归海莫烬亦回身,站至狱门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绯袍忽卷,却宛若孤鹤独立,卓尔不群。 高锡抬眼撇了下归海莫烬,亦望向那远去的人影,微蹙双眉,略有愤然:“皇上这般对他,他对皇上未免太不敬。” 归海莫烬却是不甚在意,轻轻摆手,面上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轻笑一声:“归海莫啸此人性偏执、孤傲,倘若真恭敬有佳,朕倒是要提防几分了。” 他说罢目光移向北面,抬手道:“邹杰臣可是关在那里?” 高锡心紧,忙俯首道:“回皇上,正是。” 归海莫烬点头,举步便走,挥手道:“都留着吧,不必跟来。” 邹杰臣关押的牢狱和方才的干净小院判若两个世界,长长的廊道两边是岩砖砌就的大片内牢房,这里关押的多是犯事的官员。天牢的狱房都是单间,灌浆而筑,结实异常。 归海莫烬进向廊道心头,迈下十几级粗石砌成的台阶,到了底层,朝里迈出数步,来到比较靠内的一间牢房外站定。 监牢只开着个小小的高窗,空气流通不畅,飘着一股阴冷发霉的味道。邹杰臣坐在唯一的一张草塌上,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光线下归海莫烬分明看到他苍老的面上闪过眼意、不甘、伤痛、安心……复杂的情绪骤然而落,终恢复冷然。 邹杰臣自草塌上起身,缓缓走向牢门,忽而一笑:“你终于来了,老夫等你很久了。” 归海莫烬微微眯眼,负手望着他。牢狱幽暗昏黄,顶上斜斜小窗户里透进一缕惨淡的阳光,光线中有无数飘浮的灰尘颗粒,邹杰臣的面容映在光影后,令人看了之后,倍加感觉他的笑容阴霾。 “相爷久等了。” 邹杰臣听他这般说,面容微变,旋即又上前几步,急声道:“听你这话……你知道老夫在等你?” 归海莫烬却是挑眉一笑:“相爷何时这般沉不住气了?” 邹杰臣一征,双眸微眯,却是笑了起来:“看来皇上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归海莫烬淡笑不语。邹杰臣不是鲁莽之人,他既敢在鲁山道设伏,欲取他性命,便定然想好了退路,绝不会让归海莫湛背上弑君簸位的罪名。他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缘由能让邹杰臣如此肆无忌惮,那便是他的身世。邹杰臣定是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他的身世,这才会肆无忌惮。 “相爷有什么话直说无妨,相爷为海天鞠躬尽瘁,劳苦功高,联向来对您敬重有佳,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实非联愿。” 邹杰臣手抚胡须,点点头,抿唇而笑:“皇上既已相通关节,老夫便也不绕弯子了。老夫手中有一样东西,想必皇上会感兴趣。” 他见归海莫烬神情不变,接着又道:“先帝病重时召见了医圣子,海勐呈上了一封信……一封清妃娘娘临终留给先帝的信。皇上就不好奇信中的内容?” 归海莫烬微微挑眉,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面上却是云淡风轻,道:“相爷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邹杰臣面上浮现满意的笑意,复又凝重了起来,盯紧归海莫烬:“弑君的罪名老夫一力承当,但求皇上莫要牵连苑曦及邹氏九族,我当即便可把这封信的下落告知皇上。这封信只有老夫看过,皇上大可放心,只要皇上答应老夫,老夫现在下便自裁于此以安君心。” 归海莫烬目光微闪,神情几变,终恢复清冷,这才舒缓一笑,道:“信,相爷还是留着吧。至于邹氏九族,朕本就无意为难。鲁山一事皆是吴戈一所为,与相爷何干?!” 邹杰臣一愣,面容惊愕,蹙眉良久也未明白他的意思。却是归海莫烬淡笑。 “在相爷眼中朕乃是窃国之人,可是朕要相爷看个明白。这泱泱大国,能者居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高地广,人生百年,登临九五封侯拜相人人皆有可能,没什么是命定的。朕非但要留着相爷的命,还要重用令公子邹苑曦,朕要让相爷好好看看,朕是怎么令这海天上下清明,四海来朝的。”归海莫烬目光灼然,说罢转身便走,再不多言。 邹杰臣呆愣当场,突然扑向狱门,双手抓住铁杆:“皇上不怕老夫将那信公诸于世?” 归海莫烬头也不回,只冷声道:“相爷乃是审时度势之人,必不会做那般鱼死网破之事。”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廊道中,邹杰臣默然良久,突然弯下身跌坐在地,双手抚在掌下呜咽出声。惨淡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显得微乱的发越发花白,颤巍巍抖动着。 半响他抬头迎上阳光,老泪横流:“我还有何面目出去,湛儿……你等着舅公,待舅公见过苑曦,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舅公……就去与你谢罪。” 此时的琅山翠云峰,青松耸立,苍翠如云,隐在山中的鸣音寺依旧长年檀香不断,袅袅香烟弥漫而起,叫人仅至山脚便能感受到几分出尘离世的庄缈,心底自然宁静。 然而此刻的山脚处却传来一阵轻轻的啜泣声,带着无限悲凉,打破山间的宁静。 “柳姐姐,你这又是何苦。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到宁泉去,那里山清水秀,总是要……” “罢了,尘儿,你也别劝她的,由着她吧。”依在大石边兀自垂泪的中年美妇突然抹掉眼泪,长叹一声起身道。 觅尘望向美妇,蹙眉半响又看向身旁一脸决然的柳雪笑,心中难过,微红了双眸,抓着柳雪笑的手却是又紧了几分。 “尘儿,你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这尘世再无留恋,到不如皈依佛门,一辈子青灯相伴,为他超度……”柳雪笑面容清淡去掰觅尘拉着的手,一面垂眸说着。 觅尘急急打断她:“谁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墨儿呢?他还那么小,你是他母亲啊,怎可就这么抛下他!” 柳雪笑的手一顿,面色却是不变,复又苦笑一声,淡淡道:“当初想用这个孩子在他心中站下一席之地,如今他已不在,这孩子与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放手吧,尘儿。” 觅尘心中一凉,歉疚愈深,柳雪笑的苦笑映在她的眼中变成一把利刃,将她的心割开生生的疼。手中一个脱力,已被柳雪笑挣开。 觅尘眼见她便要转身,竟果真没有一丝留恋,怒道:“你是母亲啊,怎可如此狠心!” “尘儿,你是个幸福的女子,得到所爱,又被他那般爱着。可我不同,我生来便是为爱他而来,如今他走了,我又有何贪恋。我的心累了,又怕随他而去,奈何桥上杯孟婆汤,便再不能想着他,念着他……这般熬啊熬,受不住了,便只想找个地方清静地呆着,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柳雪笑停下脚步,声音低低。 觅尘吼间哽咽再不能言,别开了头。柳雪笑深吸一口气,将泪水尽数咽下,缓缓走到垂泪美妇向前,俯身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母妃保证。” 她说罢起身沿着高高的青石台阶一步步向山中走去,素衣飘扬,从容而淡静。可却令觅尘泪眼朦胧,心如刀割。身后传来一阵嚎啕哭声,觅尘转身,却见青黛正手足无措地拍着怀中男婴。 她猛然回头去看山道,希望这声声啼哭能让柳雪笑回心转意,可却失望的发现,她只是脚步微顿,片刻便再次迈步。 没一会儿,她清瘦的身影便消失在山道,孩子的哭声却依旧声声而起。敏妃走向青黛,自她怀中接过孩子,轻轻拍抚,禁不住又垂下两行泪水。 “墨儿别哭,以后奶奶会疼墨儿的。” 觅尘望着婴孩清亮的眼眸,小巧的鼻子,那弯弯的眉形隐约可见母亲的影子。她面前浮现柳雪笑清瘦的身影,一阵心酸。以前她只道柳姐姐温柔、婉约。却不想竟也这般刚烈、执拗,痴傻决绝。 孩子在敏妃的轻拍下渐渐停下了哭泣,觅尘望着敏妃伤痛的神情,一阵心酸,劝慰道: “娘娘身子本就不好,莫要伤心了。” 敏妃抹掉眼泪,将孩子交给青黛:“咱们也走吧,还要赶路。” 她拉了觅尘的手,轻拍:“你也是个好孩子,雪笑这般怨不得你,别歉疚了。今后我不再是什么娘娘,尘儿唤我一声蓝姨吧。” “蓝姨。” 敏妃的闺名乃是邹芸蓝,觅尘笑着唤着,挽了她的手臂,三人缓缓向山下而去。山脚下的官道上停靠着三辆马车,觅尘刚要扶敏妃上车,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迅疾如电。 遁声望去,却见一骑飞快而来,那马上之人身体几乎腾起在空中。一身铠甲,阳光下明晃晃发着银光,宽大的玄色大麾张扬在风中,凛然彰显。 待看清马上之人,觅尘面上浮现了一丝惊喜的笑容。 “呀,是逸王爷回来了!”青黛惊呼一声。 转瞬那一人一骑已近在眼前,归海莫凌猛然勒马,马儿人立而起,待立定,他已是匆匆翻身而下向觅尘走来。面容带着几丝风尘,铠甲轻寒,显是赶路所致。 他神情焦虑,眉宇紧蹙着,大步上前冲敏妃俯身恭敬道:“母妃安好。” 敏妃淡笑点头,目光似有隐约的伤痛滑过,眉宇间黯然淡淡:“回来便好,你……劝劝她吧。” 她意有所指地望了眼觅尘,转身向马车走去,青黛忙对归海莫凌俯身行礼跟了上去。 山间的清风拂过面颊,吹起归海莫凌盔帽上的红缨,觅尘淡笑:“黑了不少,也清减了。” 归海莫凌却是眉宇深蹙,锁定觅尘:“到底为什么?” 觅尘在他焦虑锐利的目光下只觉一阵难过,转身迎风而立,望向远方,黯然不语。 归海莫凌一脸焦急,目光望向近前挂着白绫的马车,眸中复杂,面有痛色。半响才深吸一口气,转眸看向觅尘。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倘若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你现在呢?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的很,四哥对你从来都是捧在心尖上。单说敏母妃的事,她现下是太妃,你说要带她走,四哥便就允你。你一句话,四哥却要做很多。这是有违祖制的,再说现下京城形势又这般。因为五哥的事,四哥他担了多大压力,知道实情的便罢。可现下百姓们私下都怎么传,尘儿定也能想到,此刻你带敏母妃走,百官又如何看四哥!这其中多少关节,你不愿深想,可我却替四哥寒心。他那般待你,你却伤他至斯,你于心何忍。” 觅尘目光轻闪,唇际咬出一道深痕,却是一言不发。 归海莫凌见她这般,心中微有不忍,急得踱了几步,微微一犹豫终是轻声问道:“可是因为五哥?” 觅尘深叹一声,看向归海莫凌,坦然道:“有一部分原因,不全是。” “那到底是为何?你倒是说清楚啊,急死我吧。” “我亏欠筠之良多,此时要我心安理得的幸福,我做不到。鲁山的事怨不得你四哥,我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要是我心里有痛,那涌撕扯着我,一刻不停地叫嚣着让我不得安宁,让我失了平和,变得尖锐。我不想迁怒于人,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似乎将心中的痛转嫁给别人才能令自己舒服一些。你四哥是我最亲的人,他的好让我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恰好鲁山的事他又牵扯其中。所以我伤害他,冲他发火,岂不知那样更糟,这心中更难受。他这些时日太累,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我帮不上忙,却还添了乱。”觅尘清苦一笑,摇头道。 “与其如此,倒不如离开,让我安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 归海莫凌听的蹙眉:“尘儿,你不是这般自私的人。再者,你有没有想过,四哥也许是愿意的,愿意分担你的痛。你冲他发火,都没关系,万不该执意离开。” 觅尘摇头,又道:“莫凌,我不是个强势的女人,从来都只愿守一人,经营一个小家,安安乐乐,白头到老。可这三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看了太多血腥,生死,离别。我努力让自己成长,坚强,可终究是怕了。我怕我留下来,失去的会更多。这般自哀自怨非我所愿,可是我竟没办法不生出这种念头。这三年我努力让自己跟上你四哥的脚步,可现在竟茫然了起来,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的舞台在哪里。我以为我可以为自己的爱情而战,这要有他呆在那里都是安乐,然而临到此时才发现,那深宫重重让我害怕,让我浑身颤栗。我要好好想想,不然我怕当真要弄丢现下拥有的一切。” 归海莫凌听得头疼,抬手抚额,蹙眉看向觅尘。他一进宫便听到觅尘离开的消息,跑去问四哥,四哥却只是苦笑,半响才说了一句。 “尘儿只是一时想不开,太害怕失去,若非太在意,又岂会患得患失。你莫怪她,我也不会允她在外面呆太久的。如今宫中诸事繁杂,她离开散散心也好。” 他当时只道四哥被气糊涂了,此刻再听觅尘的话,却有些了悟。眼见觅尘神情黯然,眉宇间隐着深深的疲倦,归海莫凌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你和四哥的事我管不了。” 觅尘见他面容恢复了俊朗,淡笑问道:“你和萧忆如何了?她可有前往漠北找你?” 归海莫凌爽然一笑:“还要多谢尘儿,她现下在渡飞关。她不喜京城,我也愿意呆在漠北,此次回来还要求四哥让我留在北地。” 觅尘愉悦而笑:“恭喜你。” 归海莫凌笑容微敛:“我去看看五哥,时间不早了,一会儿我送你们。”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五十二章 三年 如云的柳絮,纷纷扬扬,似天际飞雪蒙蒙,却偏又多了暖风缱绻,扑面而来,绕身而去,微醺醉人。 三月末,雒阳郊外东山的桃花已经落尽,落花红红白白、飘飘絮絮铺满山间,衬着山峦上的碧萝翠树,山脚的一带绿水,暖意融融。 清晨的阳光方盛,便有如雷的马蹄声踏破了山谷宁静,一队由三十来人组成的马队自山谷上掠下,沿着山道奔驰。这些人个个目光炯炯,精神奕奕,背驰间衣不染尘,一看便是深谙武艺之人。 那领头之人一身红衣,宽大的长袍随着暖风飘飘扬扬,趁的他身姿俊逸脱俗。黑发如墨在身后张扬,整个人夺人眼目,让春光尽皆失色,面如冠玉,凤眸微眯,正是肇王归海莫啸。 一行人刚奔出山道进入通往灵州的官道,?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8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9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9部分阅读 ,但有一匹黑马自官道旁的小亭后冲了过来,马上人一身碧色儒衫,青丝高束,唇若樱红,水眸微漾,分明便是个女子。 众人微疑,归海莫啸已是双眸微眯勒住了马缰,神情似是有一丝波动,然而很快便又恢复了冷峻。他轻轻抬手,身后三十骑便不做停留,冲向了前方,带起一阵尘土,转瞬消失在官道上。 归海莫啸微微勾唇,望定拦在道旁黑马上的碧衣女子,目光瞥向她身后背着的包袱,淡笑道:“承蒙邹内史亲自相送,本王荣幸之至。” 碧衣女子眸中隐有伤意,面上神情微变,几分焦虑,几分羞怯。她见归海莫啸目光清淡,神态淡漠,咬唇一瞬,终是眸光坚定,扬声道:“我想和你一起走,请王爷带上我。” 归海莫啸神色不变,微微挑眉,策马靠近她,忽而一笑。他手中马鞭举起伸向女子,抵上她柔美的下巴,微微一用力,粗粝的马鞭割着女子柔嫩的肌肤,女子被迫抬头,神色倔强地望着归海莫啸。 归海莫啸目光似是闪动一下,却笑得更加邪魅轻浮,他俯身靠向女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傻姑娘,此刻肇王府怕是哭声震天了。我连她们都扔下了,岂会带你?” 女子双眸含泪,却透着坚持,归海莫啸似是身躯一震,却瞬间松开了压在女子下巴上的马缰。使劲在马后一抽,马儿嘶立而起,向官道奔驰而去,如一道闪电。 “本王非是良人,你回去吧。” 清冷的声音伴着马蹄声送来,于此同时,他已在数米之外。邹月叶一怔之下,忙勒转马头,欲去追赶。然而刚掉转马头,两道寒光飞来,直直没入马儿前蹄寸近的黄土中。 马儿受惊,乱蹿着,向后退去,邹月叶一面紧紧勒着马缰,一面焦急地回头,可长长的官道上哪里还有那个红色的身影?她咬牙勒缰,倔强抬头,神情伤痛。 这三年来海天朝政日渐稳定,皇上便制定了内安华夏,外抚四夷,一视同仁,共享太平的国策,正式下达国书,欲派使者出海巡游,一来调解和各国之间冲突,二来提高海天王朝的威望。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邹月叶却万没有想到,归海莫啸会突然上奏,请辞工部、刑部尚书、都察院大夫一职,请命领兵出海。而皇上深虑了两日,称肇王深懂兵法,有谋略,英勇善战,颇有军事指挥才能,又深通航海,造船技术,乃最佳人选,竟然允其奏本。 她思虑多日,终决定抛下一切,来这里等他,希望一切能不一样。可是……他竟不愿多看她一眼。他心里,终是没有她……早知道会如此的,不是吗?可为何心依旧这么疼……邹月叶凝望着空旷的官道,终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自从辰帝登基,海天进一步平定南翼,驱逐北纥,国威远扬,四方番国皆遣使来贺,各国使臣云集天都,觐见朝拜。海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昌盛,国土疆域更是达到了史上最广。 不仅如此,辰帝登基后,勇于革新、勤于理政,对清帝晚年的积弊进行改革整顿,一扫颓风。年轻的帝王作用了一大批青年才俊,给朝廷换上了一注新血,输入了新气象,新活力。两年来,使吏治基本澄清、统治稳定国库充盈、百姓安乐。 做为帝王,辰帝非是事必亲躬,然而其用人的眼光、手段和胸襟却是令人折服。辰帝无疑是一个居高临下统筹全局的人,其登基时朝堂上下颇有非议。然而仅仅三年,这位雄才伟略的帝王便用事实证明了其卓越的能力。 当年鲁山之乱,虽是被皇室压下,然而朝中百官却心知肚明。辰帝登基,就在众人以为邹家一族要走向灭亡时,辰帝却令众臣再次体会到了何谓帝心难测。 辰帝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舍左相戴世矩,而重用原右相之子邹苑曦,提拔其为海天最有年轻的右相。而这位少年丞相也未让皇帝失望,革新吏治,整治贪墨,压制氏族,重用新秀……做事可谓仅仅有条,沉稳老成。 于此同时,辰帝在漠北宁远、南疆景和两个重城设置平都府,任逸王为宁远平都府都统,靖南候戴世矩为景和平都府都统,分别管理、震慑北境和南疆,进一步让国势稳固,边境平稳。 朝堂上下也焕发一新,生机勃勃,涌现了一大批人才。如礼部尚书谢羽时、户部尚书薛源、平章参事蓝明远,兵部右侍郎柳逸远……等等。 辰帝用人的眼光,放手的胆量,令百官干劲十足,辰帝更有敢作敢为的气魄,有海纳百川的胸襟,有进退自如的潇洒,这些都令朝堂上下一致交口称赞,对这个年轻的帝王更是敬畏有佳。 对于这样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尤其还是一位年轻且后宫空虚的帝王,百官在敬畏崇慕的同时也将目光放在了后宫。 自辰帝即位,便陆续有官员上奏礼部,当即刻为皇帝选秀,广录天下美女,充斥后宫,选后立妃,以延续皇家龙脉。 然而这些奏本一经礼部,却犹如石沉大海,再激不起一点声息。百官有询及此事的,礼部尚书谢羽时则多含糊其辞,竟似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后宫长期空虚,朝臣心急如焚,终于在辰帝登基四月后的一日,十数位众臣联名上书,直达天听,请奏皇帝即刻选妃立后,内廷司更是上了添选妃嫔的议章。 就在众臣工心头撺掇着将自家闺女往宫中送时,那请奏选秀的议章刚送至辰帝手中却即刻被驳回。 辰帝与翌日早朝言明,关于立后之事会给百官一个明确的回复。就在众臣兴奋地猜测皇上要立后的天大喜事会落在哪家头上时,却迎来了一张谁都没想到的诏书。 竟是立储诏书!辰帝封不满一岁的皇子归海泉铭为皇太子,授太子印,拜右相邹苑曦为太子太傅。 就在这纸诏书掀起轩然大波之际,立后诏书也随之而来,顿时炸响了整个朝堂。皇太子生母戴氏,册封为后,赐住兰轩宫。诏书简洁明了,不做任何交代,可意思却一目了然。 清兰郡主奉旨南下和亲,后来又莫名失踪,再后来她又突然出现在流砂城中,直至成为先帝御笔亲封的翰王妃,这些众人皆知,便如神秘的传奇,早已被海天百姓传成了数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然而就在辰帝登基之后,却再未传出任何有关清尘郡主的消息。有传言,清尘郡主曾奉旨和亲,严格说来已是有失清白,闺誉受损。烈女不配二夫,这样的女子岂可为后?辰帝正是因为这个才对立后之事讳莫如深。 然而现在诏书金帛墨字清清楚楚,销声匿迹的清尘郡主被册立为后,而且她早已为辰帝诞下龙子。这这……这简直匪夷所思,百官不明,百姓更不明所以。 可是对此皇室是不需要做任何解释的,一时间传言满天飞,女主角自是这位号称海天第一美女的清尘郡主。 百官诧异的同时,也只有见风使舵地纷纷涌向左相府恭贺。左相府骤然宾客如流,戴相爷更是满面春风。 既然皇后人选已定,那么接下来就是册后大典了。然而宫中却传出消息,皇后身体欠佳,需前往宁泉借助清幽谷的温泉细细调理,方可痊愈。 而帝后这一去竟是归期迟迟,再无一点消息。半年前,朝臣再度掀起册妃狂潮,言皇后常年不在宫中,应择适龄女子即刻选秀,充实后宫。 而这次,辰帝大怒,竟道后宫之事乃是帝王私事,百官休得多言。更是怒叱上奏者不忠不臣,帝后有恙为人臣者非但不忧心,为帝后祈福,反倒做他图谋,其心可诛。 辰帝这斥责可谓相当严重,至此,朝中再不敢多言册妃之事。 这日午后,奚辰宫中,春风穿廊而过,水凉意瑟,归海莫烬凭窗而立,眉宇微锁下清隽的脸庞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他已在窗前站了许久,清风微过,他回身踱步,坐至案前,执起案上一个雕刻精美的草木盒子,在心中一转,叩开了盒盖。 盒中龙泉佩静静地躺着,他拿起那佩,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归海莫烬眸中笑意升起,面上线条也瞬间柔和了许多。 尚不待他起身,殿门处小小身影一闪,一个粉头粉面宛如瓷娃娃的小男孩便跑进了殿中,直冲他跑来,正是海天的小太子殿下。 归海莫烬见他跑的甚急,忙起身相迎,一面挥手令跟追上来的宫女退下。 “铭儿怎么没有听话午休,却跑到父皇这里来了。” 他俯身将铭儿抱起,在案后落座,话语中满是宠溺。归海泉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着伸手去摸父亲下颌处的青茬。 “没有人给铭儿讲故事,铭儿不睡,父皇给铭儿讲故事……” 归海莫烬拉下他的小手,俊眉一挑,轻抚他柔软的头发。这孩子虽是不到四岁,可却一点都不似四岁孩童,什么话都会说,又异常机灵,很得他的心。这三年来,他心烦时只要看到铭儿就会安静下来。 “铭儿想听什么故事?” “我要听……将军打老虎的故事。”铭儿眼珠一转,想了半天,抬头认真道。 归海莫烬轻笑,将他在身前安置好,正欲启口,却是小铭儿小脸一蹙,挣扎着去拿桌上放着的龙泉佩。 归海莫烬一惊,忙伸手拿过那佩,生怕他一个闪失将佩弄坏。铭儿脸袋一皱,却不任性的去夺。只是睁大了眼睛盯着父亲拿着佩的手,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父皇,这是什么?” 归海莫烬面有笑意,低头看着龙泉佩,道:“这是神物,是它将铭儿的娘亲带到父皇身边的。” 归海泉铭面有思索,半响才道:“神物?娘亲是仙女吗?” 归海莫烬失笑:“对,铭儿的娘亲是仙女,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仙女。” 铭儿小脸一亮,满脸开心,复又突然蹙眉嘟嘴:“可铭儿怎么从没见过娘亲?” 归海莫烬眸中闪过心疼,轻抚他粉嫩的小脸:“铭儿想娘亲了?父皇答应铭儿定会将你娘亲寻回来的,这样我们一家四口便能天天开心地在一起了。” “还有妹妹吗?” “恩,还有妹妹。”归海莫烬郑重道。 “可娘亲为什么不要铭儿和父皇了?”归海泉铭沉默半天,抬头问道。 归海莫烬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思虑片刻才道:“谁说娘亲不要我们了?娘亲很爱我们,父皇和铭儿,还有铭儿的妹妹,是娘亲最重要的人,娘亲也是最疼铭儿的人。她只是不敢和我们站的太近,太害怕失去。铭儿啊,等你长大了,如果遇到一个让你无论走多远,都想她陪在你身边的人,一定要好好守着她……” 他还待说,却听殿外传来脚步声,低头见铭儿一脸茫然,不免有些好笑。自己竟对他说起这些,真真是傻了。 归海莫烬轻拍铭儿小脸,笑道:“铭儿去找高公公,父皇要处理政务了,乖。” 归海泉铭竟甚为听话,跳下归海莫烬的膝头,朝殿外跑去。刚到殿门处,却迎面撞上快步而来的归海莫睿。他小脸扬起灿烂笑容,甜甜唤道。 “小皇叔。” “铭儿乖。” 归海莫睿朗声一笑,俯身抱起归海泉铭高高抛起,又接住,逗得归海泉铭咯咯而笑。 见归海莫烬起身向这边走来,归海莫睿忙放下铭儿,撩袍便欲跪拜。 归海莫烬却是大步上前,托起他低俯的身子,笑道:“身子不好,以后莫要这般宠着他了。” 归海莫睿含笑轻揉铭儿柔软的发顶,朗声道:“谢皇上关心,那些个旧伤早就无碍了,昨儿还新练了一套拳法,现在也就适阴雨天有些痛意,哪儿来的那般娇气。” 归海莫烬示意高锡将铭儿带下,一面向殿中走去。在长案后坐下,太监已为归海莫睿搬来了绣蹲。 “坐。” “谢皇上,臣弟明日便要前往伊州,特来请皇上垂询。”归海莫睿恭敬道。 “这是你第一次出皇差,凡事多思虑,切莫冲动行事。你今年也不小了,这趟差事办的好,朕便让你进兵部跟着逸远历练,允你开府建制。但这趟差事你若办砸了,朕也会从严处置。”归海莫烬沉声道。 归海莫睿面容兴奋,衬得眉宇间越发英挺俊朗,起身撩袍便拜,朗声道:“臣弟定早日查清伊州旱情,呈报圣听,也好让朝廷尽快救济赈灾,定不负圣恩。” 归海莫烬点头:“恩,没别的事便退下吧。” 归海莫睿躬身,转身走了几步却又顿住了脚步,犹豫了下终是回身,道:“臣弟这次前往伊州,想顺道去宁泉看望尘姐姐……” 归海莫烬微征,片刻执起桌上茶盏,掀开茶盖轻划,却也不饮,喃喃道:“前几日铭儿唤邹内史娘亲……莫睿怎么看?” 归海莫睿轻笑,朗声道:“太子殿下这是想皇后娘娘了……臣弟告退。” 归海莫睿大步出了殿门,正在廊下和高锡嬉闹的归海泉铭便跑了过来,拉了归海莫睿的手轻轻晃动,满脸希翼:“小皇叔叔抛抛。” 归海莫睿却是低头,轻划他的鼻头,笑道:“皇叔还有很重要事要做,铭儿乖乖的。恩?” 归海莫铭儿黑亮的双眸微黯,复又问道:“皇叔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比陪铭儿还重要吗?” 归海莫睿轻笑,点头道:“皇叔要去看望铭儿的娘亲呢,早些帮铭儿把娘亲接回来,可好?” “好好,爹爹说娘亲长的可好看了,娘亲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皇叔快去,一定要将仙女娘亲接回来哦。”铭儿拍手说着,竟去推归海莫睿。 归海莫睿望着他小小的脸袋,只觉心中微酸,笑言几句便大步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太子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稚气的脸上分明带着几分狡黠的思忖。 “高公公,小皇叔明天何时去接娘亲啊?” ……浅草没马蹄,飞花逐水流,万里无云的春日,晴空耀目,碧蓝去洗。宁泉的清幽谷,此刻更是春芳溢了深谷。连绵几日的春雨令粉玉轻盈的桃花点点零落,逐水东流,谷间树桠之上亦缀了片片落樱,淡粉一片。 这日雨后天晴,阳光极好,透过娇艳含羞的花枝洒开一地碎影明媚,柳色舒展,榆槐成荫,山谷间浓浓翠翠已是一片秀润。 就在这秀润的山谷间,泉水叮咚的溪涧边,一片竹林经了春雨愈发葱绿,暖风下簌簌作响,宛若妙歌。竹林间一条通幽的小道蜿蜒着伸展开去,小道的尽头一个身着素色布衣,头系湛蓝碎花方巾的女子正依着一颗修竹轻轻的说着话,神色柔和。 “筠之,你知道吗,昨日我洗衣服的时候,竟听到墨儿在给音儿背礼记大同篇,什么‘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的。老天,才多大的孩子呢,怎就这般……为国为民,忧心天下了。这也太有志气了吧。筠之,你小时候也这般吗?那么艰涩的东西,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背的。还记得我小时候……” 女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唇角翘翘扬起,阳光透过浓密的竹叶缝隙洒下,落在她的面上,将绝世的容颜蕴上了一层出尘的灵动,正是消失久已的帝后,戴觅尘。 眼见晨阳缓缓高升,她起身轻抚碑刻上深深刻印的筠之二字,笑道。 “今日不能多陪你,萧大哥要来商谈百草堂的事情,我得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她说罢,深深望了一眼那被磨得有些发亮的碑刻,转身沿着小道出了竹林。 顺着小溪越过小土坡,一片桃林映入眼帘。桃花刚刚谢了春红,一地落英在风中飘扬,簇拥着林间的一座小院子,宛若仙境。 觅尘迈步而下,尚未走入桃林便听到了孩子的笑声。她面上浮起温柔的笑意,快步而入,推开木门。 院中萧潋晨一身白衫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墨儿和音儿则坐在马上,正乐的咯咯而笑。 “娘,快看,漂亮的小马。” 坐在马前的音儿看到觅尘,挥动着小胳膊,笑得灿烂。 她身后的归海清墨也望了过来,稚气的面上有暖暖的笑意,却只是唤了一声。 “姨娘。” 觅尘望向小男孩,眸中闪过怜爱。这孩子不到五岁,却不似同龄小孩那般吵闹,异常沉静,也异常懂事。真不知这般是好,还是不好。 觅尘叹息一声,见萧潋晨转头望了过去,忙收敛神情对他笑道:“墨儿可是日日惦记着你这个师傅呢,上次教他的那套拳法他可是日日练习,我都看会了。” 萧潋晨扬起温柔的笑意,回头看向归海清墨:“萧某觅得好徒儿,今日当举杯相庆。” “马儿很漂亮呢,音儿有没有谢谢萧叔叔?”觅尘含笑问着瞪大眼睛看着萧潋晨的音儿。 “谢过了,娘亲音儿也学打拳。哥哥叫叔叔师傅,音儿也要叫师傅。” 觅尘一愣,旋即失笑,撇向萧潋晨:“那得看你萧叔叔收不收你这个徒儿了。” 萧潋晨却是挑眉:“音儿这徒弟我还真不敢收,若论功夫潋晨可及不上当今圣上十之一分。” 觅尘见他目光含有深意望着自己,心一紧,面有征意。却在此时,青黛自屋中出来,走了过来,笑着道。 “小姐和萧公子谈事情吧,我带两个小东西挖菜去,一会萧公子可要留下来吃饭啊。小姐亲手种的菜,当今世上可没几人有这等口福。” 她说着便去抱马背上的音儿,音儿一听去挖菜,乐得高兴,拍着手便扑了过去。 墨儿被萧潋晨抱下,退开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没有迈步而去,反倒走向觅尘,蹙眉道。 “姨娘怎么又没带棉垫子,下次再忘罚姨娘跟着墨儿背书哦。” 觅尘去陪归海莫湛总是席地而坐,青黛做了棉垫子非要让她带上,觅尘却每每忘记。现在听小清墨这般说,觅尘心头一暖,笑着点头。 “姨娘记住了。” 觅尘和萧潋晨在院中小石桌旁落座,觅尘亲自泡了茶,推至萧潋晨面前。萧潋晨执起茶盏轻闻,神情一亮,笑着称许。 “尘儿煮茶的功夫又见增了,去年按尘儿的办法,茶行新研制的药茶卖的很不错。尤其是益寿茶和减肥茶,上月弋阳的茶行也上了药茶,一扫而空呢。” 觅尘淡笑,这三年来她虽是隐居在这清幽谷,可是却将事业开展的更大了。有萧潋晨这个天才商人在,她只需将想法列出来,他便能将一切付诸现实。当然,有时候她也需要前往商铺,筹谋策划。 所以,这三年来不断有新鲜事物从距离清幽谷最近的大城宁泉惊现,然后迅速向海天其它州郡,城市蔓延。比如什么卫生马桶,专门卖妇人用品的闺秀坊、开办信用项目的钱庄……诸如此类。 每有新项目,觅尘都会收取不同比例的分红,三年下来,她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财富也相当可观。而且前期的付出如今已经见到回报,她每年分到的钱也在成倍增加。 这三年觅尘想的很清楚,她必须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舞台。她定是要回到归海莫烬身边的,但是她不能困守在后宫。海清帝说的没错,做帝王的女人很难,不能太强势,但更不能软弱。 莫烬这三年所做的一切,她心中清清楚楚,他顶着多大的压力她亦心知肚明。帝王登基三年,可后宫却长久空虚。若不是有铭儿,怕是强硬如莫烬也挡不住朝堂的压力吧。 他在努力,她知道,亦很心疼。不是她不愿回去陪着他一起战斗,而是相比之下,她觉得留在外面更加有利。 陪在他身边除了能令他安心之外,她便只能困在后宫,什么也做不了。莫烬不是脆弱到需要她支持和鼓励才能坚持到底的人,觅尘想,她现下需要的是积聚实力,而非陪在他身边。 因为没有实力,那么她便永远只能呆在归海莫烬的羽翼之下,在朝臣面前她永远不会有说话的权利。 帝王的女人不能强硬,她也从未想过要强硬。她素来不喜朝堂争斗,亦从未想过要干政。二十一世纪的来客,觅尘深知经济的重要性,国家的命脉,这些古人不在意,她却正好可以利用此点。 一个暗中经商,筹备款项,大力开展慈善事业的皇后,总是要比一个擅自干政惑乱朝堂的皇后要来的可爱吧?只要笼住了天下百姓的心,有了人心向背,她便有了底气,有了自信,也不会再这般患得患失。 经过这三年的努力,她已经拥有了初期资本,现在也开始办她筹划已久的第一个慈善机构——百草堂。 想着这些,觅尘只觉浑身一震,面容微整望向萧潋晨。 “萧大哥,你上次信上说百草堂的事情遇到了些问题,信上说的有些不明白,你可否细细说与我听听。” 萧潋晨见她神情,心知她心中惦念着百草堂的事情,也不再多说它话,放下茶盏,认真的说了起来。 两人一谈便是两个时辰,青黛做好膳食,眼见他们神情专注,便带也墨儿、音儿先用。午后,她又将两个孩子哄得入睡,回到小院,却见两人姿态不变,仍旧商讨的起劲。 青黛摇头叹息,热了饭菜,将膳食送上,吩咐了两人快用,这才一步三摇头地回到了房中。天知道这三年来这般情景发生了多少次,真不明白小姐为何非将自己弄的那么累,又不缺钱花。 觅尘和萧潋晨商谈一下午,太阳西移时将萧潋晨送出了桃林,眼见他打马而去,觅尘伸了个懒腰在桃林慢步半响,这才回到小院,只觉浑身轻松。 刚要回屋,便吹起了一阵风,将晾晒在墙边的衣服吹得呼呼作响。觅尘忙快步走过去,移了板凳踩上,欲将挂在横栏上的衣服收起。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衣襟翻飞,手一松,一件薄衫子立刻随着风飘了出去。 “呀。” 觅尘轻呼一声,本能已是伸手去捉,可却已来不及了。薄衫自耳边飞过,飘荡而去。觅尘尚不及回头去看,她脚下又一个踉跄,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从踩在脚下的板凳上摔下来。 忽然空中一道人影闪过,如同轻烟般飘上枝头,轻轻一抄,便将飞出的轻衫收到手中,然后闪电一般正落在觅尘的身后,而觅尘也恰恰掉进了那人的怀抱中。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五十三章 歌尽 一阵轻旋,觅尘才从晕眩中回过神来,低头一双铁臂环在腰际,雪白的广袖随风轻舞。感受到身后有力的扶持,觅尘轻声一笑。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半响不听身后有任何响应,觅尘一愣,轻轻一挣,然而扣在腰间的大掌非但没有松开,反倒更加紧了一点。觅尘挑眉,唤道。 “萧大哥?” 身后那人身子微僵,旋即松开了双臂。觅尘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张半是调笑,半是温柔的俊脸。 熟悉又陌生,竟是久别不见的归海莫啸。 印象中,归海莫啸的形象一向都是嚣张邪魅、桀骜不羁的。不管何时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别人所不能企及的凌厉和孤傲。然而此时的他看上去却带着仆仆的风尘,雪白的衣衫间有细微的风沙,定是长久不停歇的赶路所致。 印象中他喜穿艳色的衣服,也极衬艳色,可是今日他穿着雪衫,竟多了几分清爽柔和,眉宇间有着洗尽铅华的从容。一双寒光秋水般的眸子依旧神光流转,映着他俊美无双的面容令人瞬间眩目。 觅尘愣了片刻,眼中闪现温暖和喜悦,唇角也随之扬起了笑意。她的神情分毫不差地映入了归海莫啸的双眸中,亦照亮了他俊美的容颜。 “怎么也不小心点。” 归海莫啸语气微嗔地笑道,一边凝神看着觅尘,神情仿佛牵挂良久,又似清水不波般若无其事。 觅尘心中一暖,笑道:“快进屋吧,起风了。你比预计早到了四日呢,累了吧?那么赶做什么!” 归海莫啸定定看着她,只觉她话语间质朴纯然,一袭布衣素装,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浓浓的暖意,简朴而自然的风韵让那本就无双的容颜更加风华绝代,让人忍不住想靠的更近去汲取那暖意。 觅尘见他久久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看,不觉有些局促,低头扯了下衣襟,笑道:“有些邋遢,肇王见笑了。” 归海莫啸这才回神,凤眸一挑:“恰恰相反,出尘天然,本王看得都愣住了。” 他话语间带着浓浓的赞叹,却不似往日让人感到害怕或是不舒服,反倒让觅尘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一笑。 “快些进屋吧,我这里可没地方给你留宿,一会儿天要黑了,看你怎么下山!” 归海莫啸笑着点头,一面打量着院中景致,一面迈开步子。觅尘将他让进书房,点上了灯,同样是一壶清茶相待。 归海莫啸安静坐着,打量着书房。屋子不大,但收拾的极其舒适,给人干净而清爽的感觉。几案摆设多以碧色的青竹制成,摆放的错落有致。书架上书籍整齐,灯光下恍惚落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书桌不远的窗前还有一张同样竹制的躺椅,整个书房井井有条,看起来清幽自在,可见主人的兰心慧质。 清香飘来,他目光一转望向觅尘,接过她奉上的茶盏,轻笑道。 “此间风景甚好,你倒是会选地方。” 觅尘淡笑,在他身旁椅上落座,亦执起了茶盏。 “你这般说走便走,一去经年,留下肇王府一府众人可如何办啊……” 归海莫啸不甚在意地挑眉,轻轻摇动着茶盏,杯中茶色橙黄明亮,香气飘溢馥郁,他呷了一口,才悠悠道:“本王的俸禄还在,皇上也不会亏待了肇王府一府上下。左不过少了个男主子,又不会缺吃少穿。” 想到戴冰琴,觅尘轻轻叹息,但也知多说无用,便带开了话题。 两盏茶后,觅尘走身走向书架,从架子上取下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拿出一张蒙了油布的厚纸递给归海莫啸。 归海莫啸接过,展开一望便被吸引了所有心神,他眸光一亮,甩袖而起,大步走向书案。将那图纸在其上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觅尘见他看得认真,也不打扰,兀自品茶。不觉想起南下和亲时候和归海莫啸相处的情景,比之那时,眼前男子似乎敛去了锋芒,变得沉稳了。一举一动虽是依旧夺人眼珠,只是却少了那股张狂的邪魅,倒是多了几分俊逸洒脱。 她正细望,归海莫啸却是转过头来,一脸开怀的笑意,朗声道:“这便是你说的那西洋之外的许多国家?这张图可比你上次给我那些船形图纸要有用的多。” 觅尘起身,点头笑道走向他:“方位定是不会错的,只是具体的位置,可能会出现差错,毕竟那本《郑和下西洋》的志怪小说我已经看了太长时间了,很多地方都记不太清楚了。王爷这次出海,若是能顺利,可别忘了允我的事情。” 归海莫啸摇头失笑:“这次我带上船的可都是你指定的货物,瓷器、丝绸、茶叶、漆器……都是从你列下的商铺中取的。至于回航从外面换回的货物,你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本王对这些不感兴趣,皇上怕是也没心思管这些,更何况还是你要。” 觅尘双眉一挑,自案上抽屉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合约往归海莫啸身前一推,笑道:“那王爷就把这契约签了吧。” 归海莫啸一愣:“你还不相信我?” “我这是有备无患,万一你迷上了蓝眼睛金头发的姑娘,一去不回来了。我找谁要我那些货物去?” 归海莫啸摇头失笑,执起她递上的笔大手一挥便签下了名字,将笔一扔,自怀中掏出方印盖上。 觅尘乐呵呵一笑,将契约收好,笑道:“我去和青黛收拾一下,晚上你便在这里住下吧,明日我送你走。” “不是说没有地方给我住吗?”归海莫啸面上笑意融融,微带调侃和暖意望向觅尘。 觅尘瞪他一眼,向外走去:“我怕你这会儿下山被那些暗卫当成箭靶子,你去看看筠之吧,我去准备膳食。” 翌日,阳光甚好,满谷幽香,用过早膳,觅尘费了好大力气将音儿哄开,这才送归海莫啸出了桃林。她心中有些好笑,没想到归海莫啸这般孤傲的人还挺有孩子缘。起码音儿便挺喜欢他,一口一个漂亮叔叔的叫。 见山道在望,归海莫啸停下脚步,回身定定望着觅尘,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入眼中,铭在心间,半响他才轻笑道:“我此去怕是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你……注意身体,别太累着自己。回去吧,别送了。” 觅尘抿唇而笑,轻轻点头。他这一去,果真是归期不定。茫茫海洋上多少未知的危险,纵使在现代,也不时发生海难,何况是现在的航海条件。 只是归海莫啸生性桀骜不羁,京城的环境太过压抑,想来他更愿意翱翔在自由随意的国度吧。何况他还那般喜欢船舰,喜欢大海。 想起那年她给归海莫啸讲郑和下西洋的故事,那时候他晶亮出神的双眸,觅尘心下释然。 归海莫啸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抬手轻抚她鬓间碎发,笑道:“等本王回来,写一本《肇王出海记》,相信定比那《郑和下西洋》要好看的多。” 觅尘莞尔一笑,听他将自己和郑和放在一起作比,她眉宇间有狡黠闪动,挑眉道。 “有个事情忘了告诉你了,那郑和……是个太监呢……” 她说罢调侃地望向归海莫啸,满面笑意。归海莫啸一愣,望着她面上带着俏皮的神色,眸色幽深。 他突然伸手扣在觅尘腰后,一个大力便将觅尘带在了怀中,铁臂愈紧,凤眸微眯,樱红的薄唇挑起,俯身道:“太监?尘儿此话何意?” 他扣在身后的手臂异常有力,身前是他蓬葧起伏的胸膛,暖暖的阳刚气息袭来,觅尘吓了一跳,迎上他眸光欲深的双眸,她忙笑着道。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快些走吧,天色不早了。” 归海莫啸深深望她一眼,似是轻叹了一声,终是松开了手,朗声一笑,翻身上马,策马奔上了山道。 阳光照在他腾起的雪白衣衫上,碎散成浓浓的洒脱,觅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轻轻勾起了唇角。 莫啸,祝你一路平安,早日归朝,我会祝福你的。 ……京郊,清风拂面,桃梨送香,春景迤逦。 一辆精致马车奔驰在官道上,新出京前往伊州办差的归海莫睿一脸喜悦,他坐在马车外,一面和驾车的侍从闲聊着,一面观望着景色只觉神清气爽。 自去年伊州地区久旱不雨,出现了多年不遇的大旱。迤东迤南赤地千里,百姓之困于饥饿者,不下数十万,今年自春,仍苦于无雨。朝廷多次派遣官员到伊州兴修水利,凿井开渠,可是效果甚不明显。 发放的救济粮不少,可是流向京城的灾民仍旧不少。自古以来,天灾往往多有发展成|人祸的,地方官吏利用权力,趁赈灾侵吞国家银财亦不是什么稀松平常之事。 前几日,不知皇上自什么地方听到伊州僢远斗米一金,百姓易子而食。当日上朝大发雷霆,将伊州数名官员撤职查办,杀的杀,拘的拘,朝堂震动。 皇上这次势要将伊州的灾情查办清楚,确保救济粮能早日发放,并且发到灾民手中,这也是归海莫睿此次出京前往伊州的使命。 这是他第一次办差,遥望着远山高远,归海莫睿面上带上了几分意气风发的笑容,越发衬得俊朗不凡。 突然马车中传出一声清晰的撞击声,归海莫睿一惊。自他出了皇城,便让侍卫压后,自己微服出了京,这马车中可是没有人的啊! 他眉宇蹙起,和驾车的侍从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掌便劈开了车门,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惊愕在场。 只见一堆衣物薄被杂乱地摊在马车中,一双小腿扎在衣物中,高高翘起正拼命地挥动着。归海泉铭自乱七八糟的衣服中爬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动着望向四周,面上却带着刚自梦中醒来的茫然。 归海莫睿一阵呆愣,不明白这小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小皇叔,抱抱!” 归海泉铭的唤声响起,归海莫睿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钻入马车将他抱在膝头,蹙眉道。 “铭儿,你怎么在这里?” “铭儿要去接娘亲。”归海泉铭一脸严肃说着。 归海莫睿再次愕然,随即面上浮现疼惜。万万没有想到,昨日他随口说的话小家伙竟记在了心间。想来是昨日听他说要去接尘儿,今日铭儿便跑出了奚辰宫,跑到麟阳四所,偷偷上了他的马车,然后一觉睡到了现在。 他出宫匆忙,又没有留意,竟没有发现他,将他带出了京。归海莫睿望着他满含期待和渴望的小脸,竟生不出任何气来。半响终是叹息一声,也罢,天意如此,带这小家伙去也好。尘姐姐这一走便是三年,也该回来了。 “铭儿和小皇叔一起赶车好不好?”归海莫睿轻点铭儿小小的鼻尖,一脸宠溺。 “好啊,我要赶车!”铭儿欢呼一声,便爬下他的膝头向车外跑去。 归海莫睿生怕他跌倒,忙跟上,冲侍从道:“怕是现在宫中已乱成一团了,你快些回去跟皇上报个信儿。就说本殿下带太子去宁泉了,让皇上莫要担忧。” ……这日清晨,景色明丽,柳杏吐芳,风景殊胜。 用过早膳觅尘便带着墨儿和音儿到了溪边,吩咐他们两人自己去玩,她将衣袖挽高,在溪边坐下洗起了衣物。 泉水叮当,将纱衣抛入水中,衣服浸了水越发艳丽,随流波动,异常美丽,她心情愉悦,一面听着墨儿和音儿的欢笑声,一面想着。 两个孩子都大了,老这般由她教导读书习字也不是个事儿,是不是该央萧大哥给找个好点的夫子。 片刻,孩子的嬉笑声不闻,想是跑远了。心知附近暗卫极多,觅尘也不在意,兀自洗着衣衫,又去想商铺的事,盘算着伊州如今的旱灾。 “墨哥哥,我要那朵花,你摘给音儿好不好?” 山谷间,归海泉音和归海清墨玩闹了一会躺在草地上休息,突然归海泉音自地上爬起来,大眼晶亮地瞪着枝头一株开得正好的春海棠唤道。 归海清墨听到她的叫声未爬起,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枝头一朵粉黄相间的海棠花开得异常惹目。一半粉,一半黄特别的很,也难怪小音儿会那般激动。 他爬起身便向海棠树走去,望了两眼,眉宇蹙起思忖了片刻,找好施力点,一个纵身便向枝头跃去。 双脚在树干急踏几下便到了枝头,柰何海棠树枝干异常细,他几次试着去勾那朵花,胳膊太短竟是勾不到。他思虑一下,身体跳起,一掌便击在了花枝上。 咔嚓一声传来,一大捧花随着花枝断裂向树下落去,音儿的惊呼声传来,眼见好看的花儿便要落在地上,定是要摔得花瓣散落的,音儿心一纠。 说时迟那时快,归海清墨身影一闪,转瞬便落在了地上,衣襟一兜便将花枝整个收在了袍中。拿了花枝,他得意一笑,走向归海泉音。 “给你。” “墨哥哥好厉害!”音儿欢呼一声,接过花枝,满心欢悦。 “哼,轻功也不过尔尔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以为意的童声自不远处传来,归海清墨转头却是一愣,只见一个和音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站在草丛中,见他转头,男孩微微抬头,满脸桀骜。 音儿自归海清墨身后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啊”地大叫一声,半响才呼道。 “墨哥哥,他……他怎么长?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9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0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0部分阅读 长得跟我一样!” 归海泉铭亦是满脸好奇地盯着音儿,复又一整面容,扬声道:“是你和我长的一样才对!我是你哥哥,我叫归海泉铭,而你呢叫归海莫音,父皇早就告诉我了。快叫哥哥!” 音儿虽是多次听娘亲提及父亲和哥哥,此刻却有些茫然,又不喜归海泉铭方才说的话,不觉小嘴一嘟。 “哼,你让叫我便叫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轻功定还不及墨哥哥呢,还不服,羞羞脸。” 铭儿见她这般心中有气,可她说的确实没错,他的轻功果真不及眼前的小男孩。就是因为不及,他刚刚才会将气恼冲出口来。铭儿顿时面色一红,半响闷闷道。 “哼,父皇功夫了得,将来本太子学好了武艺定是比他厉害的。”他说着不服气地指向归海清墨。 “墨哥哥好厉害的,你才比不上。墨哥哥会背好多好多娘亲都不会的书,你会吗?”音儿挡在归海清墨身前挑衅道。 “父皇什么都教我了呢,不就是背书吗,我也会。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铭儿说着便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背了一段又挑衅地看向归海清墨。 “我还知道文将军打虎的故事,知道泰雍帝诗请先贤的故事,你知道什么?” 音儿知道墨哥哥才不会跟这种目中无人的小家伙计较,便上前一步昂头道:“我们知道的可多了,娘亲会讲好多故事呢。你知道孙猴子大闹天宫的故事吗?知道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的故事吗?知道包青天的故事吗?知道唐太宗取贤任能的故事吗?” 面前和自己长相极似的小女孩喋喋不休,步步紧逼,偏偏她说的自己一点不知道。归海泉铭顿时一阵气恼,半响才蹙眉道。 “你胡说!猴子怎么还有故事!还有姓!” “我没有胡话,动物都是有感情的,娘亲说的,不行我们一起去问娘亲!” 觅尘将最后一件衣服甩洗干净,放入篮中,尚不及起身,便听不远处传来音儿唤声。 “娘,娘!” 她摇头失笑,这丫头越来越随性了,正欲扭头,却听音儿喊道。 “娘亲,你快看,他怎么跟音儿长的一模一样,是不是哥哥?” 觅尘头轰鸣一响,生生顿住了扭头的动作,身子一僵,半响才慢慢扭头。却见一个身着精致月白小儒袍的小男孩站在音儿身旁,正一脸好奇地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 觅尘顿时双眼便一阵发热,视线朦胧了起来。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儿子啊! 天知道她有多想他,当每次看到音儿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在心头刻画着铭儿的样子。 空闲的时候她会将音儿和墨儿玩闹的样子用素描一笔笔记录下来,每次都不忘相着铭儿的样子,也画下一幅来。现在他便在眼前,她竟浑身无力,没有勇气唤出他的名字。 归海泉铭盯着蹲坐在溪水边一身布衣兀自呆愣的觅尘,心中一乐。真好,父皇果真没有骗自己呢,娘亲长的真好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连七皇叔都比不上呢。 娘亲看着他的目光好温暖,娘亲笑起来一定更好看。只是娘亲为什么都不笑,为什么都为唤自己,难道娘亲不认识他? 归海泉铭想着上前一步:“我是铭儿,你是我娘亲吗?” 脆亮的童音响起,觅尘眼泪再抑制不住滚滚而落,她忙低头用袖子擦拭了下,复又拘禁地回身对着溪水整理了下衣衫,转身快步走向小男孩,俯身想去摸他的小脸,可又怕手中的潮气会伤到他,颤了几颤终是放下手,抖着声音道。 “好孩子,你是娘亲的好孩子。” 归海泉铭竟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扑上前一下便抱住了觅尘,脆生生的叫道:“娘亲,铭儿有娘亲了!音儿娘亲好漂亮,仙女一样!” 觅尘身体一僵,马上俯身紧紧将铭儿抱住,喜极而泣。她的儿子唤她了呢,只是那话却让她心若刀割,这三年来纵使她一刻也不曾让自己歇下,可终是错过了儿子成长,终是对不住她的孩子。 铭儿却是抬头,抚去觅尘的眼泪,懂事道:“娘亲不哭,父皇说娘亲生病了,娘亲哪里疼吗?铭儿给娘亲揉揉。” 觅尘失笑,轻抚他的脑袋:“好铭儿,娘亲不疼,娘亲只是太高兴,太高兴了。” “啊,铭儿知道了,娘亲是喜极而泣!”铭儿欢呼一声。 “娘,哥哥说音儿的爹爹好厉害,能带着他飞好高好远,是真的吗?音儿也要飞飞。”音儿跑上前,抱着觅尘胳膊摇道。 “一会儿没留意,铭儿个机灵鬼便不见了,原来是自己来找娘亲了。” 调侃的笑声传来,觅尘抬头,正见归海莫睿爬上山坡,英气的面容在阳光下倍显俊美。觅尘上下打量他片刻,眸中暖意融融,三年未见,这小子竟也长成男子汉了。 她面有感慨,却抑制不住心头的小小失望,不是他呢……调侃的笑声传来,觅尘抬头,正见归海莫睿爬上山坡,英气的面容在阳光下倍显俊美。觅尘上下打量他片刻,眸中暖意融融,三年未见,这小子竟也长成男子汉了。 她在有感慨,却抵制不住心头的小小失望,不是他呢……她调整了下神情,忙笑道:“谢谢你,莫睿。谢谢你将铭儿带来,看到他我……很高兴很高兴。” 她说罢俯身在铭儿粉嫩的小脸上一亲,揉着他柔软的发:“娘很开心见到铭儿,娘和铭儿一般想念着铭儿,娘很爱很爱铭儿,请铭儿一定要原谅娘三年多来的失职。” 铭儿小脸一红,眼中却越发晶亮,眉眼弯弯:“铭儿也喜欢娘,娘和铭儿一起回京好不好?父皇也想娘,天天想,天天看娘的画像哦,那画都不像娘,一点都没娘好看。铭儿也想娘,铭儿都没听过孙猴子的故事,娘要讲给铭儿听哦。” 觅尘一愣,呼吸一窒,半响才点头,应声道:“好,娘再也不离开铭儿了,娘亲保证。” 归海莫睿看着这一幕,心中好笑,想起出京时皇上的那句话。 “前几日铭儿叫邹内史娘亲了……” 皇上的话是想通过他告诉尘姐姐,希望尘姐姐听到会心急,进而生出归京的念头。现在看来,他不必说,尘姐姐也是要回去的。 归海莫睿想的一点也没错。三年了,觅尘想是该回去了,如今又恰逢伊州大旱,这两年她将温室大棚养植技术告知了萧潋晨,在萧氏粮铺也有所分红,赈灾粮食的竟是她倒是能帮上不少忙。 再来,最近朝堂上逼着莫烬纳妃的大臣多有人在,她收集的信息也都差不多了,该回去为自己的爱情而战了。其实今春,她便一直有回去的打算,只是常年在外,想到莫烬想到铭儿,她竟有些胆怯,甚至有些不知道回去该如何面对他们。 所以归京的事情,便被她以各种借口一推再推,如今看到铭儿,纵使她再鸵鸟也会让自己勇敢起来!回去! ……这日真的很忙碌,却忙碌的异常开心,上午和三个孩子一起玩跳格子的游戏,又亲自下厨做了饭菜招待归海莫睿。 下午将归海莫睿送走,她便和青黛带着三个孩子上了山,领着孩子在田里摘菜、嬉戏、唱歌。铭儿从未接触过山野,倒是玩的极为高兴,也和墨儿、音儿更加相熟。回家时望着三个孩子牵在一起的小手,连青黛都乐的呵呵直傻笑。 傍晚将孩子们亲手摘的菜做成香喷喷的膳食,看着孩子们吃的高兴,觅尘只觉幸福溢满了心头。晚上铭儿更是粘着她,非要和她睡,又缠着她讲故事。 觅尘便和三个孩子躺在一张床上,挑了几个安徒生童话讲给他们,墨儿和音儿常常听她讲故事倒是没怎么样,却是铭儿越听越兴奋,竟是怎么也不睡。后来还是她一遍遍唱催眠曲,才将小家伙哄得睡下。望着他小小的脸袋,他唇角甜蜜的笑,觅尘心中既愧疚难受,又甜蜜幸福,喜忧酸甜充斥心头,让她一刻也不能平静。 抚着铭儿的头发望着他许久,觅尘唇角扬起满足的笑意。心中兴奋,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轻轻起身,摸出了房间。 轻轻关上门,刚欲转身,突然一阵风过,紧接着便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觅尘的身子瞬时僵硬,眼泪一下子便涌了上来,然后她猛地转过身躯,扑进那人的怀中,将他死死抱住觅尘的身子瞬时僵硬,眼泪一下子便涌了上来,然后她猛地转过身躯,扑进那人的怀中,将死死抱住,滚烫的热泪滚滚溢溢也落了他满怀。 他的怀抱如记忆中一样温暖、宽厚,坚实,将她整个包容着,隔绝一切,天地皆无,她的心里,她的感知下,只有他。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比梦中真实太多,可是觅尘竟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睁开了他便如每次梦中一般,会消失在眼前。 归海莫烬亦是不语,紧紧地抱着觅尘,他的双臂甚至是颤抖着的。天知道他想这一刻已经想了多久!两人都激动得浑身颤抖,清月洒下一地明辉,笼着一对痴情的恋人,一对久别的恋人,如斯美好。 许久,觅尘抬起头,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轮廓,却跌入归海莫烬深邃而充满炽热感情的双眸中,他是那般专注的望着她,仿似这世上除了她一切不存在了。觅尘眼眶发热,伸手去摸他的脸。 归海莫烬身体一颤,他圈在觅尘腰间的手猛地一紧,接着月光下他宛若神祗般的俊美面容便压了下来,她的唇角再次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压力,心再也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久别胜新婚,而他们一别便是三年啊!思念在此刻如万只沸腾的蚁啃噬着身心,唇上滚烫的触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觅尘只觉他扔在腰际的臂膀力气极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折断,可她甘之如饴。他的侵犯既狠又似无比温柔,将她卷入铺天盖地的眩晕中,她只有无力地任由他霸道的舌冲进她的,用力地噬咬着,吮吸着,将她的魂都给吸走。 觅尘浑身无力,天晕地旋,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补抽空,只得如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一样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任由他带着爱和惩罚的动作施加到身上。 嘴唇都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身子一轻,归海莫烬竟将她拦腰抱起,他灼热的吻随即又落在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再次落回唇上。他脚下一刻不停,大步向东面的小耳房走去,竟是轻车熟路。 觅尘头脑晕乎,只能任由他动作,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纠缠成一团的,她亦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的衣衫尽数落下,她亦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眼睛好痛,滚滚的泪水止不住向下奔涌,让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喜悦的、伤痛的、苦涩的、甜蜜的……汇集成甘甜的蜜被归海莫烬尽数吞入口中。 他知道她此刻的泪水是为他而落,他知道她此刻控制不住的泪流是情绪的表现,她落泪越凶便是越爱。那每一滴泪珠都是他要珍藏的宝贝啊! 许久,直到觅尘慢慢停止了哭泣,归海莫烬才再次吻上她已经红肿的唇,这次是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他用舌轻轻的描绘着她的唇,小心翼翼地啄着,带着她的一起纠缠着。然后含住她的下唇,温柔细致地吮吸,觅尘却是突然圈住他的脖子,自他唇下挣出,捧着他的脸,细致而温柔地回吻他。 他眉宇间深深的折痕,他染着风霜的鬓角,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挺直的鼻,他颤抖的唇,一寸也不放过。 归海莫烬的双眸变得更加迷离,俯身在觅尘耳朵轻咬,沙哑道:“尘儿,我要你。” 觅尘的脸瞬间烧红,归海莫烬则是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从后面亲吻她,头发,耳垂,脖颈,肩膀,腰肢,臀,花心,腿还有脚趾……他的吻带起一阵阵颤栗,觅尘在他的唇下,在他火热的大掌下一点点沉沦,一点点燃烧。 身体一阵阵筋挛,流出滑的液体来,被他的手指捕捉到,男人低沉的笑传来,他将她的身体慢慢翻转,让觅尘面对着他,俯身再次吻她的唇,呼吸混合在一起,唇紧紧胶合着,两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重逢的欢喜里。 身体缠绕着,男人的唇沿着下巴,一路划到颈项音,宛若他方才所作,再次挑拨着身下的女人,让她一点点展开她最美的样子,娇柔如水颤栗在他的身下。 三年多的分离,归海莫烬似乎怕伤到觅尘,他很耐心,一点点让她适应他。他的手久久停留,让她的腿缓缓为他张开,然而纵使这般,他的手指甫一探入,觅尘便忍不住弓起了身体,娇吟声控制不住声声逸出。 觅尘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小心翼翼,感受着他的不能抑制。脑中回落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的爱怜一点一滴渗入心头,甜美如蜜。 肌肤相亲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归海莫烬再也忍不住,低吼一声将自己深深埋入她。灵魂融合在一起,气息交织在一起,抵死缠绵,一起攀升到高嘲。 激|情过后,归海莫烬将觅尘拉入怀中,良久地注视着她,觅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错开了头,嗔道。 “三年都不曾来看我,一来就这般,海天的皇帝陛下竟似没有见过女人呢。” 归海莫烬张口含住她的右手食指,轻笑一声,不无哀怨:“天知道海天的皇帝陛下多久没有见过女人了……而且还是这般国色天香的女人。再说,这三年多来,我也不是一次都没来过。” 觅尘心一跳,随即恍然。有几次,屋中的东西换了地方,或是突然多出一杯热茶来,问过青黛,她却说不知道,或是夜晚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存在,醒来却以为是一场梦。 觅尘心中暖暖,瞪向归海莫烬:“你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让我知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归海莫烬一手搂着她,一手把玩着她的发,摇头:“我何曾生过你的气,你需要时间,我们都需要时间。我的尘儿从来都不是懦弱的女人,我相信我不需要做什么,她终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的,只要她觉得时机到了。” 觅尘眼睛再次微红,翻了个身紧紧抱住他,脸袋在他颈窝处轻蹭,半响又闷闷道。 “谁说的!人家也是需要一个台阶的,若不是铭儿来了,看你要等到何时才能等到你的妻子!” 归海莫烬失笑,眼眸却是一亮:“这么说尘儿早就有回去的意思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 觅尘点头,闷闷道:“去年冬便想回去了,可一直都没人管我呢,我都要以为你把我忘了……” 归海莫烬又笑,接着面容一整,萧然道:“尘儿啊,我的尘儿……你再不回去我这一身老骨头还真折腾不起了。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以后……再不许离开我,一日都不行。” 他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畅然,觅尘一愣,抬头间滚落两行泪水。方才月光下便发现他两鬓染着霜色,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却不想此刻细看,他的双鬓竟是斑白一片。 她颤抖着手抚上他的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你一直不回去,我都要被朝臣烦死了。国事烦乱,还有铭儿也不让人省心,我又想你的紧,自然就这般了。你若再不回去,我都考虑是不是该将京城迁到宁泉了,不然这一头发还不白尽。” 觅尘一阵心酸,半响在他鬓角印下细细的吻:“烬,我爱你。” 归海莫烬手一抖,翻过身将觅尘压在身下,觅尘清亮的双眸柔柔地注视着他。她的脸还因刚才的激动带着醉人的绯红,嘴唇湿润而柔软,弯着柔媚的弧度。 一股热血冲上,归海莫烬低吼:“该死了!你再说一遍!” “烬,我爱你,我爱你……” 觅尘一遍遍说着,直到那一声声爱的宣言被归海莫烬尽数吞入口中,窗外夜色正好,屋中情潮难抑。 次日,觅尘醒来只觉身子酸痛,想起昨夜一夜痴缠她瞬间便红透了双颊。身下是他环绕着自己的结实手臂,身后还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她转过身去,正撞上归海莫烬幽黑的双眸,觅尘笑着依偎进他的怀里,大口呼吸着他的气息,归海莫烬则轻轻地按压着她的肩背、腰际。觅尘浑身的酸涩疼痛渐渐淡去,所有不舒适感也暂时消失,阳光下一切美好一如从前,所有的隔阂、分享都不存在了,此生有他,她再不多做他求。往后,她只会更加努力经营自己的爱情,再不退缩。 “尘儿,跟我回去吧。”归海莫烬叹息道。 “嗯。”觅尘轻轻回着,挑眉看向归海莫烬。 “张清端的母亲有恶疾;风章是个妻管严,而他的妻子最喜陶州雪绢;马国安的第四房小妾很受宠,他对这姨太太可谓言听计从;高儒臣的儿子惹事生非竟在大庭广众下杀了人,刚被送进京兆府监牢……莫烬,这次回去我会和你一起作战,再不会让你一人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再不会了,我保证。”觅尘深深望着他,双眸含泪。 归海莫烬心中震动,她方才提到的那些大臣,都是一直上奏让他侧妃选秀的,从一品到四品,觅尘竟将他们的弱点尽数说了出来。她并不曾扔下他,和他一样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他啊! 归海莫烬心中涌起巨大的幸福,一把将觅尘拉起,扣住她的下巴,凑过去深深吻她。 他的唇清爽而柔软,下巴下新长出来的青岔刺得觅尘的脸又麻又痒,觅尘咯咯而笑。 “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脆亮的童声传来,觅尘一愣,忙推开归海莫烬,归海莫烬也赶忙慌慌张张去拉被子。却是音儿蹙着小脸站在房门处,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 归海莫烬只觉脑中空白,天!他在女儿面前的形象啊! 归海莫烬在清幽谷陪着觅尘整整三日,一个皇帝公然翘朝,觅尘担忧的同时也抑制不住满心欢喜。见每日都有暗卫送来急奏,他也刚好可以临近处理伊州的旱情,便也不催着他回京,享受着难得的温暖小家。 每每看着他和孩子们玩耍,她都觉得幸福的不能言语,小院每天都飘荡着欢声笑语。 这日清晨,觅尘醒来,归海莫烬竟不似往常一般将她环在怀中,屋中空空荡荡。觅尘一惊,起身却发现窗前小桌上压着一张纸。 她看过之后只觉一阵失落,那是归海莫烬留下的信。信上面说京城临时出了些状况,他需要速速归京,三个孩子他也一并带走了,省了她归京的路上还要照看他们,会很劳累。还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车驾,待她醒来便可登车回京,他会在京城等着她。 觅尘穿戴好衣服,出门果然有一队人等在小院外,精致的马车便停在院门处。觅尘一愣,已有一名侍卫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夫人,请您上车。” “青黛呢?也走了吗?”觅尘愕然。 “回夫人的话,青黛姑娘跟着照看小皇子和公主,已经走了。”侍卫满脸恭敬。 觅尘苦笑,敢情她成了孤家寡人了!真不知道莫烬是怎么想的。怕赶路太急,她会劳累,所以将她留了下来,没有叫醒她!难道孩子们就能受的了急急赶路?!她这般一人回京才是凄凉好不好! 可眼下已经这般,觅尘只能痛恨自己睡的太死!心想赶紧上路,让车队急赶,兴许还能追上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马上赶路!”她说着提起裙摆,大步出了院子,登上了马车,复又觉得不对,东西还没整理。 刚欲下车,却是侍卫躬身道:“夫人不必担忧,屋中东西自有人会整理,陛下已在宫中建了个一模一样的小屋,东西会原封不动放入皇宫小屋中。” 觅尘一愣,目光幽幽看向北侧山坡后。昨日她和莫烬一起在山上陪了筠之一日,该说的话都说了,也和他告别了,他想来是愿意留在这青山绿水之处的。 筠之,尘儿走了……她终是叹息一声,钻入了马车。 马车滚滚,临近正午时到了宁泉城下,正补眠的觅尘突然被一阵惊天的吹打声惊醒,接着马车也停了下来。 觅尘一阵茫然,尚不及反应,马车门便被赫然打开,觅尘只觉眼前一亮,铺天盖地的红色便撞入了眼幕。 只见高大的宁泉楼外红绸漫天,自城楼中轴向她所在的马车,直至城中,红绸铺覆,一眼望去细浪千里一般遥遥张展开来,晴空耀目下映了金光淡淡,华美而飘逸。 城楼下鼓乐齐鸣,依仗队一层层铺展开去,在那漫天的红色中,归海莫烬骑着驰焰端坐在最前方,眉宇间英姿勃发。 他一身喜服,目光炯炯直盯着她,而他的身后穿着喜色服饰的青黛正拉着三个被打扮的喜庆洋洋的小家伙,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青黛望了过来,她分明能感受到青黛眸中愉悦的泪光。 觅尘禁不住钻出马车,想将这一切看的更加清楚。她刚出马车,顿时城下上万迎接的皇家礼仪官、侍卫、百姓齐齐拜下。 “恭迎皇后娘娘回京,恭迎皇后娘娘回京。” 觅尘望着那个昂然最前的身影,泪眼朦胧,回首间马车行驶过的道路竟也是红绸铺路,望不到尽头,她竟睡着了将这些都生生错过了! 望着归海莫烬一骑缓缓而来,觅兰笑容漾开。归海莫烬越驰越快,转瞬便到了车前,他勒马深深望着她,翻身下马,拦腰将她抱起,飞上马背。 觅尘轻笑,靠着他结实的背,抬头迎上他幽深的目光:“你怎么那么自信我必定会跟你回去?” 这般阵势,分明就是早做了准备。她望着他阳光下乌黑的双鬓,只觉一阵所以气恼,这家伙竟然骗她,害得她流了三日眼泪呢! 归海莫烬目光幽深,定定锁着觅尘,朗声道:“尘儿,今生今世,你休想离开我!我会锁你一生!我的皇后,我的妻……” 他说罢朗声一笑,笑声传入云霄,震荡在觅尘心间。莫烬,今生,让我们温暖彼此,再不分离…… ——全书完——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五十四章 轮回 清晨的阳光极好,透过娇艳含羞的花枝将小亭旁的碧湖照的水光淡淡,暖风如醉微波点点,飞花轻舞,落玉湖,飘香榭,轻轻袅袅,安闲自在。 八角亭中,一个碧衫女子墨发如云,系散垂在身后,随着暖风轻舞,偶尔一两片花瓣游戏其间,宛若墨缎上蕴开了轻红。 女子有着一双浓丽晶亮的双眸,长长的睫毛低垂的,虽是不卷翘,可却如神秘的扇子,将眼中光华尽数敛去。此刻,女子手托书卷,看的认真。 她浑身上下散发出静谧,恬淡的气息,让人望之一眼,便被吸引,便会感叹,这是一个光华内蕴的女子,风华绝代当如是啊! 可若问你,女子长相如何,也许你竟会愕然发现,那竟是被忽略了。 丫头青盈端着一碟干果缓步而来,提裙上了小亭,见亭中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觉唇际扬起笑来,摇头道。 “小姐别看了,再看可真真成孤家寡人了。” 蓝衫女子听到丫头的调侃声,没有立刻抬头,目光不移,唇角轻轻挑起:“就你嘴贫,我看这次出门真真该带红舒。” 青盈将托盘放下,望着女子唇角笑意,只觉她的心也被蛊惑了,如沐春风,方才因为天气燥热而升起的心烦也随之而去了。 “青盈还不是为小姐着想,连状元公都道学识及不上小姐,这往后还有能入小姐眼的男子吗?哎,可要急坏老爷夫人咯,小姐莫不是真是要考个女状元不成?” 女状元吗?她倒是很想,出相入将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只可惜自己终是女儿身,天朝虽是民风不羁,女儿也可抛头露面,但终究历法明文不允女子上朝堂立功名的。 只是这次竟能收到同露书院的礼鸣贴,她还是很满足的。同露书院是天朝最大的书院,不知出了多少朝堂大臣,她可是这天朝第一个接到礼鸣贴前往书院讲学的女子。 她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希望能永远留在书院做一名女先生,只是爹爹和娘怕是要生气呢。 女子这般想着,唇边笑意略深,抬头望向青盈。阳光碎洒在女子眉心,其上赫然一朵青莲静静地盛放着,栩栩如生,美丽异常,也让女子清丽的面容显得更加清雅脱俗,圣洁不容侵犯。 青盈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那莲花上,心中暗叹,老天对小姐真是厚爱,连胎记都生得这般美,难怪景泉的人都说小姐是仙女下凡呢。 “怎么?青盈着急了?小姐我嫁不出去也不会耽搁咱们青盈的终身大事哦。” 云挽晨调侃地笑道,将手中书册推向桌案,仰头去望墙角一棵高大葱翠的榕树。 青盈面颊一红,嗔怪地噘嘴,看向书卷:“小姐就会欺负老实人,小姐怎的又看这本《永录集》,都读好多遍了,里面好多诗青盈都会背了。” 她眼珠一转,笑道:“小姐,听说这次同露书院讲学还请了逸之先生,小姐天天看他的诗,可谓神交久已。听说逸之先生还是帝师时被誉为天朝第一美男子,连成郡王都比不上呢,不知道这逸之先生能不能入小姐的眼,成为咱们云府的……” 云挽晨听她越说越过分,眼波一转瞪向青盈:“你这丫头,真有那闲心,去帮我抄录教案去。” 青盈见小姐佯怒,挑眉一笑,走向游廊:“这可是老爷的原话,老爷还说若是逸之先生都不能让小姐动心,那……这闺女可真真嫁不出去咯。” 她学着云老相国的话,见云挽晨望来,一溜烟便跑出了小亭。跑出许远,心头微动。这次她们出门,老爷可是交给她任务的,就是给小姐牵红线,逸之先生可是老爷夫人内定的女婿。 小姐如今都双十年华了呢,可却一点都不急终生大事,偏偏又没有能入小姐眼的男子,连去年的金科状元在小姐眼中都是“幼稚”之人,也难怪老爷夫人着急。 老爷五十岁才有了小姐这一个宝贝闺女,小姐又身体极弱,受不得寒,自小便养在景泉老家,老爷虽是朝事繁杂,可每年都拨冗在京都到宁州的路上来回奔波,前年七十大寿干脆告老还乡,享受天伦。 人老了自是想要儿孙满堂的,可小姐如今已经双十年华,愣是没有看上眼的男子,老爷急得团团转,可又心疼宝贝女儿,总也没有看上眼的后生,这事便一年年拖了下来。 不过,要她青盈说,这世上要真找个能配得上小姐的,还真难,但愿那逸之先生别让人失望。 见青盈摇头走远,云挽晨唇角蕴笑转过头来,目光落回书卷上,那扉页上洋洋洒洒的草书写着“逸之拜赠松源兄”,字迹洒脱,笔锋峻拔,傲骨沉稳,倒不似文人所写。 松源正是父亲的名讳,那逸之先生秦子瞻十八岁得封帝师,听爹爹说今上能在乱朝之下稳皇位,秦子瞻居功甚伟。能得爹爹赞许有佳的人可不多呢,秦子瞻便是其一。 他今年该还不到而立之年,这般年轻,爹爹贵为相国竟不敢居长,和他以兄相称,那该是怎样一个男子。 挽晨执起书册,目光微闪。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能写出这般深刻诗章的男子,定是胸怀天下,傲骨铮然的。 听说今上欲将胞妹敏远长公主下嫁与他,这才致使他辞去帝师一职,不告而别,洒然而去。敏远公主号称天朝第一美女,他是不喜欢她才离去的,抑或是觉那驸马一称有辱男子傲骨? 一阵风过,云挽晨恍然回神,暗自摇头。自己也是奇怪了,无端怎么研探起一个男子来了?定是青盈方才的话影响了她,爹爹也真是,怎么就生出这种念头来了。 她目光流连在扉页上那一个飞扬洒脱的“兄”字上,莞尔一笑。这要真是如爹爹所愿,还不乱了辈分! 鸟儿的啁啾声传来,挽晨淡笑起身,穿过九曲水廊向墙角的大榕树走去,仰望浓密的树桠,上面果然有一个小鸟窝,啁啾之声正是传自上面。 轻微扑翅声传来,伴着小鸟柔弱的叫声,挽晨秀眉微挑,绕过大树遁声望去。 却见一只小鸟正扑动着未长好的小翅膀向草丛钻去,显然是受了惊吓,她摇头轻笑:“调皮的小家伙。” 她弯腰欺近,小家伙只扑腾了几下,便被她捉在了掌中。她抚摸着小鸟微乱的羽毛,望向高桠间的鸟巢。向后退了两步,飞身而起,向高枝攀去。 奈何她轻功实在不怎么样,加之榕树主干又直又没分叉,失败几次才狼狈地攀在枝杆间。 她向上又跃了两次才将小鸟放回窝中,累得气喘吁吁,刚在树枝间坐下,便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好,让你这般厌恶!” 女子声音悦耳,却带着哭腔,难掩怨愤和哀怨。挽晨一愣,透过浓密的枝叶望过去,正见隔壁院中,一名粉衣女子拉着一白衫男子纠缠着。 男子背对这边又身量极高,挽晨看不到女子容貌,不过单听声音,和那飘起的粉色衣角,便可断定女子定长相出众。 “瞻哥哥,难道我就一点不值得你爱吗?还是你忌讳我的身份,若是这样,那我不当……” “你我绝不可能,我对你没兴趣。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莫要自取其辱。” 挽晨一愣,男子的声音不似他的背景呢……他的背景立如兰芝玉树,倜傥中带着人心旷神怡的风雅,那一袭白衫随风轻扬,墨发飞舞,让人很容易去想,这定然是个笑似朗月般温润的男子。 可是他的声音……异常冷酷,甚至是冷冽的,带着讥讽和嘲笑。 女子声音婉转柔弱,而他却说出这般残忍的话来,挽晨微微蹙眉,果真是多情总被无情伤啊。不过不知道前因后果,倒不能片面地说男子残酷,毕竟在她看来,感情上的优柔寡断才更是伤人。 想来是女子被男子冷冽的话语吓到了,半响没有声音,接着是更加让人揪心的抽泣声。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难道你竟不愿多看我几眼吗?瞻哥哥,可你为什么一直不曾娶妻!” “你等或未等跟在下无关,当年我说得很清楚,不可能娶你。你还是回去吧,不送!” 男子说罢,甩开女子拉着的手,转身大步向墙边走来。他俊美的容颜便直直撞入了挽晨眸中,鬓如刀剪,面如冠玉,神色淡定从容,一双眼睛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和煦。 挽晨怎么也无法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联系在一起,与此同时她也看清了那女子。 好美! 身材娇小玲珑,眉目如画,此刻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象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着,几滴如晨露般的眼泪挂在她白皙的雪肌上,娇花照水般温婉娇柔。 只是她柔弱的肩膀却抖动如风中霜花,让人怜惜。女子半响抬头深深望着男子,眼睛蕴满了泪水,神情几变,几欲嘶吼着道。 “我恨你!” 喊罢,她转身哭着跑去,背影让人不忍相望。 挽晨好奇地看向男子,却见他神色不变,甚至淡淡笑了下,低声道。 “祝你幸福。” 声音中除了真挚的祝愿,挽晨听不出任何其它情绪。看来是襄女有梦流水无情呢,不过这么美的女子,男子都不动心,眼光真高呢。 虽是无意,可听到别人的隐私总归不好,挽晨心想看来要躲在这上面一会儿了,只能等到男子离开了自己再下去咯。 然而却在此时,山泉涧流般清越的男声响起。 “树上的朋友,还不下来吗?” 挽晨一惊,踩在脚下的小树枝一滑,她“啊”地轻呼一声直直向下坠去。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蛋,明明是他们打扰了她的清净,为何最后倒霉的却是她啊! 突然腰肢一紧,挽晨落入了一个清爽温热的怀抱,她心一松又一跳,睫毛轻闪,睁开了眼眸,接着便撞入一双翻腾着浓烈情绪的幽深黑眸。 她的心也恰在望到那黑眸时失速了起来,只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翻腾着欲冲去来叫嚣! 那是什么! 纷乱的画面在脑中滑过,却那般遥远,那般快速,她什么也抓不住。唯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一直回响,久久不绝。 “今生命运……待我不公,来世……我定留着空白……等着你!” 那是什么!谁能告诉她是谁在说话?!是谁! 为何那般凄凉,那般不甘,那般绞痛她的心!那是谁! 为何眼前男子会给自己这般奇怪的震动,她的心怎么了?她的心要告诉她什么? 她不明,只能怔怔地望着他,望着这双似乎无比熟悉,实则太过陌生的双眸。 如挽晨一般,此刻抱着她的秦子瞻亦是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情潮,他定定望着女子眉心清丽盛开的莲花,那一笔一画如斯熟悉,纠得他心口生生的痛,却又似溢满了欢腾,那欢悦让他欲要嘶吼,可偏喉间堵着东西一般难言。 他目光怔怔望着女子眉心青莲,一个声音久久自他的心间翻涌而去,似乎早已刻印在了那里。 “来世……我们以此为凭,你定要找到我!” 这一刻,秦子瞻竟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似红尘三生熙熙攘攘,亿万人中,他只在寻找她,为这一刻便似早已等了千年,这千年……他,为她而过。 他不觉中已是欢欣的扬起了笑容,这一凝眸,因她展颜。 天空中,男子抱着失足跌落树枝的女子旋转而下,衣衫翩翩,蓝和白交织成一副美丽的画面。 和风吹过,那两道身影,一个疏朗峻远,一个淡雅隽永;一人风骨清傲,一个水色淡渺;一个是白衣卓然,玉树临风,一个是不染铅华,空谷幽兰。映着不远处湖光飘荡,比翼婉转。 脚下一沉,两人安然落地,然而秦子瞻竟不愿松手,他环在挽晨腰际的手臂更紧,似乎只要松开,她便会消失在眼前。 挽晨也任由他抱着,俩俩相望,浑然忘记周遭一切。 他们这是怎么了…… 番外卷 番外 烬(一) 我的名字是归海莫烬,我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为我取名为“烬”。我是父皇的第四个儿子,除了我,父皇还有许多的儿子,他们都有很好的名字,聪、贤、湛、隽、啸…… 唯独我的名字为“烬”,纵使我再不懂事,也知道那不是一个好字。烬是燃烧后的残余、残余不是吗?凡是与“烬”扯上关系的就都没有什么好词,所谓灰烬、余烬、烬骨、烬燃、烬灭……无不如是。《诗经大雁桑柔》中有云“民靡有黎,其祸以烬”,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出自这里。只是从懂事起,我便知道我父皇,母亲都不喜欢我。 从小我就和母亲住在怜清宫,怜清宫很美,亭水楼阁、宛若仙境,奇花异草、遍植宫角。人们都说怜清宫是父皇专门为母亲建造的,还说宫中的每一处匾额都是父皇的御笔,每一处建造都是在父皇的指点下完成的,人们还说母亲是父皇最宠爱的女人。可是怜清宫却不像父皇其它宠妃的宫殿那般热闹非常,怜清宫很冷清,宫中只有三个仆从打理,除了父皇从没有人靠近怜清宫一步。 听夏嬷嬷说,因为母亲喜静,父皇下旨不让人来这里打扰母亲,又一次一个宫妃跑得离怜清宫近了就被父皇打入了冷宫,自那以后怜清宫就成了宫中女人们的忌讳。她们交谈时从不谈及母亲,更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母亲。怜清宫成了后宫之中一处神秘的存在,静静地在繁花簇锦的宫廷中沉默着。 尽管人人都说父皇疼爱母亲,可我却从来不那么认为。被疼爱的女人不是应该像父皇的?br /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0部分阅读 欲望文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1部分阅读 的那些宠妃一般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得娇艳妖娆吗?可我的印象中母亲是一个很沉默的女子,安静的读书、弹琴、念经。 我已经记不清楚她的样子了,脑海中只留下一个身着白衣的美丽却忧伤的剪影。她似乎总是很悲伤,身上总也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愁思。她从来不笑,也从没人见过她哭泣,总是淡淡地立在烟雨台上倚着栏杆望着远方的高墙出神。 可从来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站在远处望着那样的她出神,她也不会知道多少次我从被窝爬出来,站在院子里看屋中她投在窗户上的剪影。映着昏黄的灯光,那影子静美而柔和。只有看看那影子我才觉得她也是和我一般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可以柔和可以贴近凡世。 然后这些她都不知道,她只留意自己的世界,沉浸自己的哀伤,她从来不看我,似乎看我一眼就是玷污了她神圣的眼睛。 不过我并不很难过,因为她似乎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父皇来的时候她也很少看他,每次都是父皇说话她只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可是父皇似乎从来不生气,他依然说着,讲着,笑着。 有时候她会抚琴给父皇听,琴音高昂而激愤,似有凌云之气蕴含其中,不似平日她所弹的那些哀伤之乐,如若不是亲眼看到,很难相信那样的琴音出自她手。不过,我却深信这样的琴音更适合我的母亲,因为这样的琴音让她鲜活了起来。母亲去世后那样铮铮之音也在怜清宫消散,我再没有听到有女子能弹奏出那样辽远激昂,杀气哀烈的琴音,直到二十一年后她的出现。我才知道,能弹出那般琴音的女子会让每一个有凌云之志的男人动心,因为他们都孤单了太久,他们也在寻觅一个知心人。 母亲弹琴时,父皇总是静静的听,听过之后静坐很久,面容复杂。有一次我远远地看见母亲似乎对他说了什么,父皇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失态。然后怜清宫响起了母亲的笑,那笑声久久不散,笑声中深深的哀伤刺痛了我的心。 那时候我还太小,还不懂事,不明白父皇和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跑去问夏嬷嬷,可她只是流着泪告诉我,母亲本不是这样的,她说母亲本是个爽朗率性的女子,她说母亲以前喜欢穿红衣,也曾笑若骄阳,最后她还说要我原谅母亲,她就那么一直重复着那话,抱着我拍着我的背。直到我睡熟耳边还久久回荡着那话,声声不绝。 “四殿下,你一定要原谅小姐啊……” 我那时候确实还太小,不知道父皇和母亲为什么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他们的喜爱,我只能远远的遥望我的母亲,一次次追随着父皇,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怜清宫。我不知道我那时候的眼神是不是充满了祈求,但是我知道当时我的眼中定是写满了儒慕,我是那么渴望父母的爱。 要是换了七八岁的我,可能就不会那般懦弱了吧,换做是八岁的我,定对冲上去问个清楚明白,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问问要如何方能得到他们的重视。可是那时候的我只有四岁,只会遥望而不懂争取。而八岁时候,当我已经学会了争夺,却再也不在乎这些所谓的父母之爱了,也再没有任何兴趣去询问这些。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我四岁的那个冬日,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那雪飘飘荡荡地覆盖了整个怜清宫。那天我很高兴,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在外面玩了一整天。临近傍晚时父皇来了,他好像很高兴。那天我也被带到了他们面前,我给父皇跪下行礼,他高兴地亲自起身扶起了我,还让我坐在离他最近的席座上。 父皇指着我面前的酒杯说那日是母亲的生辰,要我为母亲祝寿。言语和蔼,表情慈祥,似有安抚之意,我抬头去看母亲,只见她的嘴边竟是隐有笑意。我很开心,觉得一切都在梦中,梦中有的是父亲母亲都在身边,其乐融融就是这般的场景。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是没有喝过酒的,那一杯下肚,只觉得那酒辣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喉咙就似着了火一般,不住地咳着,可心里却是极甜。 父皇也哈哈大笑,我还记得他当时的话语,他笑着跟母亲所:“烬儿不愧是我归海印的儿子,有为父之风。” 他的笑那么爽朗,那时候父皇的表情那般的祥和。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暖地。 后来我看见母亲笑了,她看着我的眼中尽是宠爱,浓浓地让我迷醉其中,后来隐约看见母亲笑着举起来酒杯,再后来似乎是听到了尖锐的笑声,似乎还夹杂着父皇的咆哮声,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再次清醒,已经是一个月之后。怜清宫里什么都变了,那一夜母亲在酒中淬了毒,她自己不想再活在这世上,还想要父皇死,想要我死!母亲死了,父皇守着她的尸体呆在那殿中三日未曾出来,三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三日后下旨葬清妃入皇陵,自此父皇再不踏入怜清宫一步。 而我昏迷一月,父皇竟一次也没来看过,只是派了最好的御医日夜守护,听说下令若我死了,那御医就以谋逆罪论处。自此以后我被禁足怜清宫,失去了冷漠的母亲,和本就对自己不甚亲厚的父皇,每日仅有夏嬷嬷为伴。那个大学冬日似乎是一场梦,离得远了却有冰洁心间,如胸藏利剑,时时隐痛。 我开始沉默,也在这静默中一日日地成长,让自己的心变硬变强。 我不再在乎母亲昔日为何灌亲子以剧毒,也不再在意父皇的冷漠放任。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要这些动摇我的心智,我的心以后要能容纳天地!我要做海天的英雄! 六岁那年我指天为誓,即使全天下都放弃了我,我!归海莫烬!总有一天也要傲然立于人上!纵使命运也戏弄与我,总有一天我要还它以颜色!我归海莫烬不信天地,不信命运! 民靡有黎,具祸以烬?哼,总有一天我要让全海天的人以我为英豪,我要让全天下的人享我之福禄!我要傲立世间、指天骂地! 父皇虽然下旨将我禁足,却似乎并没有完全遗忘我。 海天的皇子自五岁起就要到尚书宫从学,直至十五岁志学之年才算学毕,不用再日日前往尚书宫。我虽然被禁足,但父皇却请了当时齐鲁名士的路子晏做我老师,父皇还亲笔题写了“立身以至诚为本,读书以明理为先”的楹联着人带到了怜清宫,悬挂于习堂之上。 时隔一年已是事过境迁,我并不像一年前那般欣喜若狂,平静地接受了父皇的安排,却对那路子晏恭敬异常。我对路先生行了跪拜礼,每日先生前来必亲煮茶水奉上,那路先生也倾心教导我。 路先生也确实当得上名士称号,他懂得很多,我也学得很是刻苦,每日都觉得满足充实。因为我知道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六岁时,我向父皇要了一个教导骑射功夫的师傅,每日苦练武艺,近乎疯狂,我向往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我一刻都不曾忘记立誓要做英雄!而那时候我对英雄的理解就是三尺长剑提在手,白发一样杀强贼。 我让人拔光了怜清宫的奇花异草,全部种上了小松树,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能长成遮天蔽日的苍劲高松! 虽然无人知晓,但是怜清宫的四皇子还是三岁就背诵诗词,五岁通礼乐、六岁习骑射、七岁写策论,八岁熟剑法!我不需要人知晓,我不需要人称赞,我只深信自己。我深信如果父皇为我命名为“烬”是取灰烬之意,那么总有一天我会让世人都知道天子亦会有错,而且是大错! 番外卷 番外 烬(二) 八岁那年,我的命运发生了转动,我脱离我幽禁怜清宫长达四年的枯燥路途,走向了我归海莫烬命定的征途!迈出折断我双翼的怜清宫,走向苍凉斑驳却琉璃异彩的战场。 尤记得,那日是母亲的忌日,像四年前一般下起了很大的雪。 午后我正迎着寒风像往常一般扎马步,锻炼腿肌。宫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接着父皇从外面闯了进来。他喝退了跟随的侍从,往里走,脚步似乎有些踉跄,几步就跨进了母亲昔日的寝殿。 那是四年来父皇第一次跨进这怜清宫,我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动作,更不曾上前去请安,依然故我的扎着马步。可没一会儿就听见寝殿之内传来了父皇压抑的哭声,我犹豫再三,终是走了过去。 进入宫殿时,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我不觉皱眉。父皇斜侍在床上,坐于地上,衣衫凌乱,金冠歪斜,目光混沌。 印象中父皇总是高高在上、威严挺立,没想到四年未见竟已是如此颓废。说实话那时候我是有些看不起他的,一国之君竟如此不堪一击。 我冷眼旁观,并不像四年前那样上前请安,满怀期待。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男孩了,不再需要他,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会想我上前叫他父皇。 “烬儿,哈哈,烬儿你来了。你知道吗?知道父皇有多爱你母妃吗?哈哈,朕那么爱她,她却以恨待我,还朕一杯毒酒!呵呵,她恨我们,恨我们!恨朕,也恨你!也恨你……哈哈,你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呵呵,她也狠得下心。烬儿,她觉得是我玷污了她的清白吗?你告诉我是不是?啊?” 父皇看到我,又是笑又是哭得问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歇斯底里的声音,那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君王的姿态?我看他表情癫狂,言语混乱,一会儿我一会儿朕的,并不想再多呆,也没兴趣对着一个纯然的酒鬼。正准备回去继续扎我的马步,刚一回身父皇的一席话却令我停下了脚步。 “烬儿,你知道吗,父皇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你母妃。你和她长得那么像,可她却痛恨你。父皇每次看见你,想起你母妃的同时,都会想起她对你的厌弃,就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她就如此对你。你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就因为父皇……哈哈,就因为父皇。她恨我,所以连带把自己的骨肉也恨上了。父皇想对你好,可每当父皇看见你都承受不住心底的痛!父皇看见你,就想起你母妃的那杯毒酒,想起你母妃的恨!朕是那么爱她……呵呵,所以朕不敢看你,朕避着你,把你禁锢在这宫里,这样朕就看不到你了,就看不到了……看不到就好了,朕还有那么多的宫妃……。” 父皇的声音越来越低,而我的心也越来越凉,比这寒冷的冬日更透彻寒霜。原来竟是这般,原来竟是这样……我不免讥笑,这就是爱情吗?那所谓的爱情,竟让人软弱至此?竟让一国之君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可笑之至! 那一刻乃至以后的许多年,我对爱情是嗤之以鼻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在我的生命中也会出现这样一个女子,让我因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而欣喜若狂,让我因她的一个神态一个念想而怅然若失,让我只要关乎她就方寸大乱。让我只要看到她,纵使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那么静静地呆着就感觉拥有了全部。她,成了我生命中的最重要,成为我生命中最重的一抹颜色,失去这般颜色我的生命将苍白地如龟裂的土地再无意义。 听了父皇那话,我一夜未眠。反反复复地想着那话,既然父皇只是不愿意见到我,这才将我禁足怜清宫,那么我在不在宫中对于父皇来说该是不重要的。这对于我来说真是个最好不过的事情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决定,我要离开,离开这个禁锢了我双臂的宫廷,我要到外面去自由自在地翱翔天地间。 第二日一早我就抗旨出啦怜清宫,我赌父皇不会杀我,他不会杀母亲的孩子。我没有找父皇,而是直接去了父皇处理朝政的正清殿,脊背挺直地跪在殿前。我知道我要跟父皇打一仗,而这是我和他的第一仗,我不想自己输也不能输! 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也不记得守在正清殿的太监劝了多久,父皇到的时候我身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雪。 我直视着父皇坚定地说道;“皇四子归海莫烬给父皇请安,莫烬私出怜清宫,自愿领罪。莫烬前来只为一事,恳请父皇开恩,许莫烬前往边疆战场历练!” 说完叩首三次,诚诚恳恳!我看见父皇脸上闪过诧异,接着他双眉蹙起骂我是小儿心性,要马上回去怜清宫。 我什么都不再说,只要静静地跪着,风雪袭面,寒冷刺骨,但是只要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这里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去,就觉得心中豪气冲天,热血沸腾,不可遏止! 只要父皇不允,我就打算一直跪下去。我不会惧怕这狂风暴雪,哪怕它们带着寒冷刺骨的冰意席卷起我的发,我的衣。 我岿然不动,从日出跪到日暮,只觉得眼睛被风雪吹地刺痛,脸颊被刮出了血痕,嘴巴也干裂了,身上更是僵硬不堪。两个正清殿的太监不时地来劝我回去,还拿了茶水点心劝我吃点,我知道父皇有所吩咐,不然他们又岂敢如此行事,可我连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无奈他们只能不时的拍打着落在我头上、身上的雪花。 当夜幕降临,他们拿了棉被和棉垫子来,披在了我的身上,又把棉垫子放在地上劝说我跪在上面。这次我没有推脱,我不想还没能上得了战场腿就废掉。把手撑在地上试着动了动腿关节,一股酥麻传遍了全身,我险些摔倒。坐在地上用手使劲捶打了一会儿方才好过来,复又跪了下来,腿下垫了厚垫子真是好多了呢。 我心情大好,仰头去望高高的宫殿和头顶的苍穹。有星、有月、有雪,真是个好夜晚啊!就如同我现在澄澈而纯粹的好心情! 当第二日阳光一缕缕投射在身上时,那一刻我是开心的,因为我已经坚持了一个昼夜。我知道只要再坚持下去,父皇就会同意让我出宫,因为若是他不允,早就让侍卫抬我回去了,既然他允许我跪了一天一夜就一定有心放我离开。 父皇第二日到正清宫时已是晌午,冬日雪过的阳光亮晃晃地,却是一点温度也不带。我抬起头去看父皇,父皇的身影又变得高大,在面前投下阴影。我凝日去找寻父皇的眼睛,想要看清父皇的表情,可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一阵晕眩,连带得身子都晃了晃。 “哼,就这么点能耐?还是早点回去怜清宫呆着吧。” 我听到父皇的讥诮声,冷漠的语调似乎压抑着什么,显得有些低沉。 我努力挺了挺身体,又抬起头才道:“莫烬有多少能耐自己清楚地很,父皇不必为儿皇担忧。” 我的声音干哑难听,可我不在乎,我只努力挺直身体,告诉父皇我的骄傲! 也是在这一日,正清殿前,我第一次见到了八弟归海莫凌。莫凌是在近傍晚的时候来到正清殿的,那时候我已经跪了两日一夜,头嗡嗡地响个不停,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了。突然感觉我的手被人拉住,使劲睁开眼,莫凌的笑脸就映入了眼帘。 他是那么小,只有三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的笑脸红彤彤的,乌黑的眼睛正眨巴着望着我。我的手早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可他竟是不嫌冷,小手拉着我紧紧地,我想扯出来,可刚一动他的手就又抚了上来。 “不冷吗?”我问着他,不明白小小孩子为何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坚持。 “四哥手好冰,四哥不冷吗?”他蹲了一会儿许是累了,干脆坐在了地上。 “我不冷,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他叫我四哥,却不知是父皇的第几个子。 “我是八弟,母妃说有个四哥哥跪了两天了,凌儿就来看看。” “看我?为什么?你一个人吗?快回去吧,你母妃会担心你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笑着的笑脸,纯净的眼眸我竟是没有办法冷漠。 “嬷嬷会来找凌儿的,嬷嬷总能找到我。哥哥惹父皇生气了吗?我去求父皇不让哥哥再跪了好不好?” “我是自己要跪的,哥哥有事求父皇,所以才跪在这里,哥哥并没有惹父皇生气。你快些回去吧,这里太冷。”看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紫,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说着。 “哥哥不冷吗?这样会不会好点?” 他又放了一只手在我的手背上,两手贴住我的手来回搓着问,眼睛里满是认真。我竟觉得心里暖暖地,身体上的疲劳也消减了不少。 “恩,好多了,你快回去吧。后宫的宫女是不让到前殿来的,所以你的嬷嬷不能来这里找你,也许她现在正四处找你呢。”我劝说着他,试图扯出个笑容来,可是脸却因着那动作生痛起来。其实我的手早已经没有了知觉,又怎么感觉到暖意。 他听了撅撅嘴,爬了起来,拉拉我的衣袖,让那衣袖遮住我的手这才高兴地笑了笑。 “哥哥,我回去了,我会再来看你的哦。” 我回头去看,他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慢慢下着台阶,在地上留下了一排小脚印,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身躯,却在那个寒冷的冬日给了我莫大的温暖,从那天起我的心里进驻了一个弟弟,他叫归海莫凌! ________完结__________ 本文由(shubao2)提供下载,久久出品,必属精品。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91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