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诡师(GL)》 第1章 楔子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章 楔子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冰轮西斜挂在柳梢头。几颗星疏疏朗朗挂在天边,略有几分黯淡之意。 江城内。 狻猊香炉里绕着青烟,榻上安卧着个孩童,年约六七的模样,睡得正酣。焚香之人立在门前, 抬头仰望,眸子里派安然之色。突然,道亮光倏地闪过,飞星陨落,直朝城外方向坠去。那焚香之人神色顿时凛,未有片刻犹豫,立时便冲出门去。 江城外,道强光坠下,在郊外山间劈空炸响,紧跟着道瘴气散开,顿时将大片山林遮罩了去。 那城内焚香的男子飞奔出城,见此情形立刻从怀中掏出枚丹药吞服口中,随后拔剑而出,冲进瘴气之中。黑色的瘴气在山间漫开,四下里添几分阴沉,那焚香的男子手执剑,手捻出 个咒诀闭着眼朝自己眉形处点,只见道符文在他眉心处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那汉子再度睁眼之时,眼中景象已全然不似先前,只见瘴气之中闪出幽幽白光,虽是微弱,在这片漆黑之中却也极易辨清。 那汉子见状提剑疾步便朝着那白光奔去,那白光之中乃是块玄冰,里面似是封了什么东西,但碍于冰层深厚叫人难以看清,但这冰层外散发出的灵力却是至纯之力,那汉子凭着方才点在自己额间的那道天眼符开了天眼,如今看见这灵力亦是暗暗吃惊,且不知着冰下封的是何物,竟会有如此灵力。 他暗自思忖着,欲要探究竟,于是举剑便朝那玄冰劈去。 只听得当啷声,剑身折断飞出,在那汉子手上划出道不深不浅的血口,那汉子顿时大惊失色。他手中宝剑乃是花大价钱以上等精铁锻造而成,十分锋利,伴身数载未有刃乏之时。但今日竟只剑便折了去,叫他好生心疼。他看着眼前这玄冰是阵气结,怒之下丢去剑柄,掌便向那玄冰拍去。 掌心落在玄冰上,鲜血并滴下,在冰上顿时变成了暗红色,那玄冰上的白光顿时敛,当即黯淡下来。那汉子见状当下皱眉,欲要撤掌,却陡然发现自己掌心已然被定在了那块玄冰上动弹不得。 汉子当下大惊,紧跟着便见那玄冰中又泛出红光片,尽是如血颜色。那汉子只觉自己周身血气开始被那块玄冰疯狂抽去,顺着自己的伤口涌出,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红色血光包裹下玄冰开始慢慢融化,冰下渐渐露出个女子的模样,只是那汉子尚未看清那女子的面容,视野便开始模糊起来,未过久,那男子只觉双腿软便径直跪倒了下去。 寒冰融化,道白光从中陡然射出,柔和的光晕中女子缓缓睁开眼,剪水双眸分外清亮。她偏过头看着面前倒地的男子略皱眉,但随即便似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立时蹲下身去探那男子的脉搏,那男子脉息微弱,只剩得口气在。 那女子将灵力从他额际灌入,便见那男子缓缓睁开眼,虚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劳你……上官……孩子……” 他气息着实微薄,那女子还未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那男子便已然噎了气。 那女子将他的尸体放下,起身来,精致面容上似攀附了些什么东西,凌厉的目光在四下横扫了圈,顿时变得凌厉。只见她缓步向着瘴气浓郁的山顶走去,不过几个闪身,便至了那瘴气的中心,她翻手作刃,虚空劈出几掌,便将那瘴气层划破,紧跟着个跃身,凌空踏出几步,朝瘴气最浓郁之处便是击,灵光射出,将瘴气层冲破,瘴气顿时消散开去。 那女子在山顶,袭白衣,遥望远方点点繁星。 第1章 楔子 欲望文 第2章 归家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章 归家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时光如白驹过隙。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江城之外,碧草茵茵,蝶恋花间,卉木凄凄,正派盎然春景。 官道上只辆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吱呦呦转着,行得分外平稳。 马车内坐着名少女,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唇红齿白,双眸正盯着马车外发呆。 此时正晌午,春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熏得人懒懒的。马车内的少女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忽听得车外传来声响亮的娇喝:“临兵列阵斗列皆在前,以吾之名御四方之风,化利刃于吾之手,破——!” 但见阵疾风平地而起,风如无形之利刃刷剧破开道旁阻隔的树木,径直向马车劈去。霎时间只听得噼里啪啦阵混乱的响声,马车在风刀之下顿时散作片蓝色光点随风散开了去。 “哼,上官流云,看你往哪儿跑!青龙乙木尊吾令,缚!”道符咒破空飞来,斜斜扎进旁的泥土里,青色咒光顿时耀眼射出,春草缠藤破土而出,直向被劈作两半的马车而去。 蔓生的藤木迅速将马车残骸包裹起来,远远望去宛如两根枯古斜生道间。 咒光渐渐淡去,抹红色的身影飘飘而落,莲足轻轻点地,裙袂飞扬。来人是个女子,极为年轻,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只见她三两步便飞奔至那马车前,看着被藤蔓紧紧包裹住的马车,嘴角勾起抹得逞的笑容。 “上官流云啊,上官流云,终于让我逮到你了吧!”红衣少女双手抱怀对着那马车残骸朗声说道,言语间尽是得意。 “是吗,莫晓风你就那么肯定这样就算捉到我了?”马车里的传来的说话声虽也有几分少女未脱的稚音,但也十分淡定。 “哼,你都已经被我的青龙符困在了马车里还敢说没被捉住吗?”莫晓风冷哼道。她自认青龙符咒借的是四象神力,饶是上官流云再有本事也绝对逃不出这青龙符咒的束缚,故而也放心大胆起来。 “喔?”声颇为玩味的声音,带着些些许许戏谑的味道。 “上官流云,你要是有本事就先从里面出来在我面前再说吧!”莫晓风自是不信上官流云会出的来的,她冷冷斜睨着那马车放肆说道。 “临兵斗者街阵列在前,朱雀之火,焚烬,急急如律令!”声厉喝,灼热之气顿生,无名火顿时从马车内蹿了出来,下瞬间便烈火熊熊。 火势蔓延极快,不过眨眼功夫,火舌便缠上了那青藤之上,青藤哪里耐得住烈火焚烧,咒力顿时弱下,松开那紧紧缠绕住的马车,向地底钻去。 “可恶!”但见莫晓风暗暗咬牙,却不认输,从怀里掏出张水行符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火光闪闪之处砸去,只是符咒飘到半空尚未显效,便知听得声惊雷炸响,雷光劈下,顿时将那张符纸给劈成了两半,在空中燃起,顷刻间便作了灰烬。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寻天地之风,结未结之绳,从吾之号令,缚!” 未及莫晓风反应,声厉喝,四下里顿时风起。莫晓风只觉阵无形之力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紧跟着手脚便被这无形绳索给束缚起来,丝毫动弹不得。 “现在是谁捉到谁了?”声轻笑,个身影从旁边的树上纵身跳下,蹲到莫晓风面前痞痞地笑问道。 莫晓风抬起头,挣扎着怒瞪着面前的人,大喊道:“你这又是什么咒,混蛋上官流云,你放开我!” 上官流云嘴里叼着刚从草地里摘下狗尾巴草,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头在莫晓风面前上下晃荡。 “放你?那我不是亏了?你偷袭我,还毁了我的马车,现在打输了句话就想让我放你?” “那……你又想怎样啊……”莫晓风看着面前上下晃动的狗尾巴草就莫名有些心悸。 “这个嘛……让我好好想想!”上官流云若有所思地说道,手中的狗尾巴草有意无意地往下落了落,正巧不巧地落在莫晓风的脖子上。 狗尾巴草毛茸茸的草头若有似无地划过莫晓风脖颈间的皮肤,激得莫晓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扭着身子拼命想要躲过那狗尾巴草的袭击,但是奈何全身上下动弹不得,脖颈间传来的痒意逼得莫晓风快要哭了出来。 “上官流云!”她大声叫嚷道,声音里依然带着强忍的哭腔。 “有了,你就把这个铃铛给我当做赔罪好了!”上官流云当然也知道适可而止,她在心底暗笑声,伸手从莫晓风的腰间拽下串铃铛来,在莫晓风面前晃了晃,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铃铃直响。 “好好好,给你给你,你快点把我放了!”莫晓风急促道。 “把你放了可以,但是先说好,你可不许再偷袭我!”上官流云晃了晃手中的狗尾巴草,眯了眯眼,邪笑着说道。 “不偷袭你!”莫晓风咬牙狠狠说道。 “风尽散于四方,急急如律令!”上官流云捻了个咒诀,低声咏唱,声令下,那无形的风索便顿时松散开去。 莫晓风从地上爬起,却是头发凌乱,满身尘土,十分狼狈。 上官流云撤去了莫晓风身上的咒术,又随后捻了个咒诀,声轻喝,那被莫晓风损毁的马车便立时凭空消失,不见了踪影。 再看上官流云,从怀中抽出沓符纸,向空中洒,紧出跟着中指食指并拢指向那漫天飘飞的符纸,声低喝,空中的符纸便仿佛有了意识般粘贴在了起,不过片刻功夫便黏出了辆马车的模样。上官流云嘴角勾出抹浅浅的笑意,在那符纸马车落地的瞬间轻打了个响指,符纸马车上顿时闪过道暗光,抬头再看,已然与普通的马车无甚差别。 马车缓缓停在上官流云面前,上官流云跃身上车,手指上勾着的铃铛叮叮当当直响。 莫晓风拍掉身上的尘土,抬头见上官流云上了马车,也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到了马车上。 “诶?莫晓风,你又想被收拾了吗?”上官流云见她跟上,立时眯起眼来盯着她问道。 “切,姑奶奶刚才只是时大意,才不是打不赢你。不过你这马车不错,不如载我程如何?”莫晓风摸了摸上官流云的马车坐垫说道,虽说是咒术凝成,但却也十分舒适。 “喔?你我是否顺路都不知道,就让我载你,你就不怕我把你绑去卖了?”上官流云挑了挑眉说道。 “你去江城,我也去江城,怎么不顺路?咒术我不敢说,但是占星,本姑娘认第二只怕着天下就没人敢认第!本姑娘此行出门前便算定了路平安,自是不必担心有违天命。”莫晓风颇为自豪地说道。她咒力不深,但是灵力却丝毫不弱,在观星方面是天赋异禀,又生于占星闻名的阴阳世家,占星之术早已入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上官流云听她的话,微微怔了怔,似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但却也不再言,只轻轻摇了摇头,便任由她赖在了自己的马车上。 马车重新回到大道上,莫晓风斜卧在马车的软榻上,只手撑着头,倒是分外惬意。红色的纱裙垂到马车的底上,金线绣的朱雀图纹分外逼真。 “上官流云,刚才那咒你从哪儿学的,我怎么从没见你用过?”莫晓风用手挽着自己的发梢,抬起眼将目光落到上官流云身上问道。她与上官流云自小便是如此,两人见面便要过招,但却也拿捏得下尺寸,这咒术精进本就在于不断切磋,如今架打完了,自然是该探讨探讨的。 “想知道?”上官流云闭着眼扬声问道。 “本姑娘好奇不行么?”莫晓风皱了皱眉说道,她垂下眼不再去看上官流云,心里却又是百般纠结,虽然想向上官流云偷师,但是这样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打不过上官流云,堂堂莫家大小姐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告诉你,也无妨。”上官流云眯着眼缝瞟了莫晓风眼,心底暗笑了声,幽幽道。 莫晓风听立时睁大了眼,看向上官流云,等着她的下文。 “这咒嘛,随心而立。”上官流云故作本正经地说道。 莫晓风听她这“随心而立”四个字当下脸色蓦地黑——这算是什么答案!说白了也就是你上官 流云凭空编了个咒就把老娘生擒了!岂有此理! “混蛋上官流云,不想说就不说,什么随心而立!小气鬼,抠门!”莫晓风自讨了个没趣,低声暗怨了几句,便不再搭理上官流云。 上官流云耸了耸肩,倒也无言以对。她说的是实话,却也是假话。 这世间的咒哪有信口胡诌的道理,咒力不过是牵动着自然之力的引子罢了,但是偏生是她上官流云对这自然之力感知甚强,这世间风吹草动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总仿佛是在牵动着她的血液般,勾着她体内的灵力和咒力的流动,以至于她总是能很快地找到动用这些自然之力的咒诀。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或许便是如此。 “死抠门,看老娘哪天研究出个新咒来收了你!” 莫晓风的低声碎语叨念了路,上官流云倒也不嫌烦,她心思清净,路细感着这天地间的风云涌动,倒也自在万分。 咒力驱使的马车行得极快,不过天夜的功夫便入了江城的地界。 江城地处中原,凭着条横贯东西的大江担着九省通衢的重任,商贾云集,船只往来甚。但凡是近水的地方,也累积着无数怨念,沉积在江底淤泥里的亡魂亦是甚。故而江城这样的地方,到了夜里也总有几分阴气。但幸在城中有阴阳师世家上官氏坐镇,这些怨灵倒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马车穿过江城古老的城门,青石厚砖的城墙上还留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车停在穿过城门洞后的第条岔道口,上官流云睁开眼,伸手戳了戳睡得正酣的莫晓风,说道: “莫晓风,到地方了,你还打算在我这车上赖久?” 莫晓风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睡到甚是舒坦,如今被上官流云戳醒自是不悦,皱起眉头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抱怨道:“死抠门,让人躺会儿不行啊!” “可以啊,不过我现今到了地方,莫大小姐再待下去可就未必是顺路了,你若是还在我这车上躺着,我是不是也该收些费用才是?”上官流云挑了挑眉问道。 莫家做着占星的生意,在阴阳道上自成派,莫晓风作为莫家的长女,自也是莫家下辈的继承人,故而家中管教亦是颇为严苛,除了常规的咒术训练要求极高外,对这位大小姐的日常开销也管得十分紧,故而莫晓风的那个钱袋子就跟她的命根子似的宝贵。而这点,外人许不知晓,但是身为同她从小打到大的上官流云又怎会不知晓。如今她开口提要向莫晓风收钱的事儿,莫晓风当即坐直了身子,右手下意识地按住自己别在腰间的钱袋,怒瞪了上官流云眼,撩起车帘便匆匆下了马车。 金莲落地,她回头又撩开车帘,对着车内的上官流云恶声道:“上官流云,你等着,下次我定捉住你!” “随时奉陪!”上官流云笑笑道,莫晓风这话在她耳边说了十年,可这十年间却未尝能有次如愿,上官流云在心底笑了笑,扣动指尖,马车便又继续缓缓向前驶去。 莫晓风在道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钱袋,暗暗捏了捏。 江城上官府,穿过幽静的回廊,尽头是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素雅的屋子。家具如旧,带着点点岁月的遗迹,桌上的狻猊香炉里早被人点上了檀香,青烟渺渺。 “三小姐,您的行李……”小丫鬟抱着从上官流云马车上抱下来的包袱跟着上官流云的脚步进了屋子,怯生生问道。上官家宅子中的事是由着上官家的式神去打理,毕竟做的事阴阳两道的事儿,少要和些不干净的东西打交道,若是凡人只怕是应付不来的,故而上官家少有下人,这小丫鬟倒是为数不的下人中的个。 “搁在桌上便是。”上官流云低声吩咐道。 “是——”那丫鬟小心翼翼地将上官流云的包袱放在桌上,又问道:“三小姐可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去做的?” “没了,你退下吧!”上官流云轻轻挥了挥手道。 那丫鬟见状轻含笑,便倒身退出了上官流云的屋子。 上官流云脱下身上外罩的月白纱衣,坐到软榻上,推开纸糊的窗,朝院子里看去。 依旧是青色古瓦的房,只是四下的梁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重新上了漆,院子里灵气滋养的古树如今已有参天之势,大理石精雕的石桌和花岗岩细琢的石凳在庭院中却也纤尘未染,庭下有清池,引的是活水,现下暮春时节,池中只浮有几片清脆的荷叶,池塘中立有假山,小桥横卧水面上,却是通向院子的另端。 离开了这么年,这上官家宅子的格局还真是点没变。上官流云将目光从庭外收回,复又打量了番自己的卧居,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到底都是老顽固,这破景色看这么年也不嫌腻!”她轻哧声兀自道。 “表妹可乱说话,这要是被家主听到可就不好了!”门口突然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羁和调笑之意。 上官流云闻声,暗暗皱了皱眉头,但转瞬便又收敛了不满神色,细声道:“没想到表哥也回来了,表哥既然过来了,何不进来坐下饮杯茶?”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几声缓慢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门外的人缓缓走进来,银冠束发,黛青色的锦绣丝袍上镶着银边,腰封嵌玉,足底蹬靴上有云纹图样,模样俊朗,却也是派风流。 “方才听闻式神说表妹回来了,特来瞧瞧。这些许年不见,表妹倒是出落得加标志了!”那男子走进来在上官流云对面的软榻下坐下,轻笑着说道。 “有劳表哥牵挂,流云受宠若惊了。”上官流云淡淡道,心下却暗哼了声,从自己入府的那刻起便派了式神来侦查试探,面前这人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第2章 归家 欲望文 第3章 暗探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章 暗探 上官阳晨与上官流云对面而坐。上官流云拿起茶壶到了杯热茶,轻轻推到上官阳晨面前,随后又准备为自己也添杯。只是她手中的茶壶还未提起,对面的人便又将茶盏给推了回来。 上官阳晨轻笑着捏了个咒诀,下刻便有丫鬟走了进来,是个式神。 那丫鬟手里端着个紫檀木的盘子,盘子上搁的是琉璃盏的茶具,里面俨然是已经沏好的茶水,茶香阵阵弥漫开来,上官流云深爱茶道,灵敏的鼻子闻便知这是上好的金骏眉。 上官阳晨的式神将两盏茶水分别搁到上官阳晨和上官流云的面前,将七彩琉璃的茶壶摆在两人中间,随后躬身施了礼后便又端了紫檀木的盘子下去,脚步轻轻未有任何动静,似是不曾有人来过般。 “表兄的操纵式神的功夫又精进了,让流云叹为观止!”上官流云开口道,却是伸手端了上官阳晨推到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口道。 “这只是常式而已,表妹你若是勤加修炼,驱使这种式神也不是什么难事。算起来,表妹离开宅子也有三年未归了吧?”上官阳晨眯了眯眼瞧了瞧窗外问道。 “流云天资愚钝,又不刻苦,爷爷逐流云出家磨练也是为流云好,只可惜流云有负他老人家期望,三年来也未有大长进,只是会些小法术勉强自保而已。”上官流云故作无奈地叹息道。 “哦?那此番家主的咒术试炼不知表妹如何看待?”上官阳晨试探着问道。 上官流云闻言,心底浅笑了声,到底是上官阳晨,这么年过了依旧沉不住性子,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迫不及待直奔主题起来了。 咒术试炼,上官家的传统比试,时间由上官家的家主定夺,家中最小辈参加,咒术比拼斗法,借以遴选下代家主。试炼当日除了上官氏族在场之外,另有阴阳道上的同盟前来围观,这是场无论是对上官家还是对整个阴阳道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试炼。只是上官家至流云这辈人丁不,共也就五子而已,何况最小的子上官玉彦少年夭折,如今也只剩下四人而已。 “此番定又要挨揍了,只是表兄和姐姐们下手轻些才是,千万别打脸就好!流云可是还打算靠着这张脸吃饭呢!”上官流云捂着自己的脸颇为担心似的说道。 “兄弟姊妹间相互切磋而已,何况爷爷未必会让你上场也说不定。”上官阳晨眯着眼轻笑道。 上官家的试炼,向来如擂台般,上场顺序皆是由家主确定。 “不上场最好!”上官流云嘟囔道。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传来声女子沉沉的斥责声:“还未上阵便先灭了自己的威风,如此行事如何当得我上官家人?” 上官流云和上官阳晨闻言,齐齐将目光循着那说话声投去,但见门外缓缓走进来个女子,云雁细锦衣外罩薄罗长袍,青丝绾髻斜插枚白玉梅花簪,未施粉黛却是颜如渥丹,皓齿明眸脸上正派严肃神色。 “长姐——!”上官流云和上官阳晨瞧请来人,忙起身施礼。 阴阳世家里若不论咒力灵力的高低,这长幼尊卑倒是十分重要。 上官凌雪从外进来坐到上官流云先前的位置上,抬起眼来看向上官流云,皱了皱眉道:“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是点长进都没有!” 上官流云躬身低头没去看她,心思却也飘忽起来,随时准备神游太虚来应对长姐的谆谆教诲。 “长姐你又不是不知,流云向来都是这性子……”上官阳晨在旁轻出声道。 “闭嘴,她到底是你的表妹,如此没有上进之心怎配做我上官家人!”上官凌雪打断了上官阳晨的话,沉着脸说道。 上官阳晨自讨了没趣,只得讪讪地闭上嘴不再说话。垂下的眼眸里暗掩着丝狠厉的光。 “流云,你天资愚钝本就该后天勤加练习以补己拙,但看看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整天不学无术不说,爷爷逐你出家你也不思长进,现在还居然学会了不战而屈!你这样怎生对得起爷爷的片苦心,若是日后出去了,你何德何能配得上你姓氏中的上官二字!” “每次都是这几句,能不能换点儿新花样,真是没劲。”上官流云心底颇为无奈地叹了声道,上官凌雪着千篇律的说辞从小到大听得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要是再听几年只怕自己的耳朵都该听出茧子了。 “长姐,流云知错了!”趁着上官凌雪话音间断的工夫,上官流云赶忙打断她,装得分外真诚地认错道。 “知错,可你有改过么?”上官凌雪眯着眼,挑了挑眉瞧着她问道。上官流云在自己面前认错都不知道认了的少年了,但是却还是屡教不改,当真是朽木难雕! “我改,我改,好姐姐,我定改!”上官流云听她松口,立刻上前拉了她的袖子,装出脸乖巧的模样讨好道。 “你这张嘴啊,谁知道你到底少真少假!从小到大听你改,就没见你什么时候真的做出要改的样子过。”上官凌雪依旧不依不饶道,对于上官流云的撒娇,上官凌雪已然视若不见了。 “长姐,流云姐姐好不容易回来,而且也都认错了,你就饶了她吧!”窗外传来女孩子清脆稚嫩的声音,雕花的窗子被人从外挑开,窗下钻出个小小的脑袋来,头上梳着飞仙髻,红色的丝绦缠绕发间,眉目清秀,粉腮红润,甚是可爱。 “皓月——”上官流云看着来人微微惊,但随即眼波流转露出抹笑意来。 这女子在上官家小辈中最是年幼,芳名上官皓月,刚过及笄之年。因着年纪最小,故而也得家中长辈的宠爱,便是连向来正色的上官凌雪也护着她几分。 “女孩子家家的,不走正门,挑窗户作甚!”上官凌雪佯作生气地皱了皱眉对上官皓月道。 上官皓月暗暗吐了吐舌头,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听说三姐姐回来了高兴得紧就过来看看了,还没来得急走到正门就听见长姐你在训三姐,时不忍便挑了窗,长姐最善解人意,莫怪皓月。” “你啊——”上官凌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却是再不与她置气,只抬起手来朝她招了招。 上官皓月见状立时会意,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再看不过片刻功夫便从屋外小跑进来,奔到上官凌雪旁糯着声喊了句“长姐——” 上官凌雪微微点了点头,上官皓月这才抬头看向旁的上官阳晨,淡淡地叫了句:“表兄好! ” 上官阳晨轻颔首,也不言。 上官皓月又转头望向另边的上官流云,咧开嘴笑,乐道:“三姐姐,你总算回来了,皓月可念着你呢!” 上官流云朝她宠溺地摇了摇头,道:“三姐姐也想念皓月啊,几年不见,皓月都长成大姑娘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黏黏糊糊的!”上官凌雪瞧着这二人,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上官皓月朝上官流云使了个无奈的眼神,目光晃了晃又落回上官凌雪的身上。 “长姐,三姐姐刚回来你就少说她几句吧!” “你啊,就那么向着她!”上官凌雪无奈道,但是奈何自己素来无法拒绝上官皓月的要求,故而只能叹息声,再看向上官流云,原先的说教也只得作罢。 上官皓月见上官凌雪答应,呵呵笑开道:“就知道长姐最好了!” 正此时,忽听得门扉被人叩响。 “大小姐,二少爷,老爷请二位过去趟!”是来传话的式神。 上官凌雪看了旁的上官阳晨眼,又扫了扫上官流云和上官皓月,末了方道:“也罢,流云你自个儿好生反思反思,阳晨同我去见父亲吧!” 上官阳晨点了点头,也抬起眼来瞧了瞧上官流云和上官皓月,终不再说话,只转身跟在上官凌雪身后离开了上官流云的屋子。 古朴素雅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了上官流云和上官皓月二人。上官流云听见脚步声远去,这方才长吁口气,屁股坐回软榻上,倒了杯茶口喝下。 上官皓月亦是走到她对面的软榻上坐下,只手支着下巴,弯着笑眼瞧着她。 “小鬼,要喝吗?”上官流云放下茶盏,抬头望着上官皓月问道。 “三姐姐,我才不是小鬼了,你刚才还说人家长大了呢!”上官皓月皱了皱眉颇为不悦地说道。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小鬼精灵!”上官流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 “切,不和你说了,说好的礼物呢!”上官皓月支着下巴的手向前摊,白皙的手掌伸到上官流云面前,轻佻眉梢问道。 上官流云看着她,轻笑着不言,却是伸手又倒了杯茶,轻轻将茶盏放到上官皓月摊开的手掌上。 上官皓月看着手心里的茶盏,顿时脸色黑。 第3章 暗探 欲望文 第4章 礼物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章 礼物 “三姐姐,这是什么?”上官皓月沉着脸看着手中的茶盏朝上官流云问道。 上官流云朝她微微笑,淡淡道:“礼物。” “三姐姐你又拿皓月寻开心,这算哪门子礼物!”上官皓月将茶盏搁在桌上,皱起眉来嘟囔道。 “三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睁大眼睛看好了,三姐姐给你变戏法!”上官流云说着手指捻了个诀朝那茶盏上轻轻点,茶盏里顿时泛出片青色光芒,但见茶水中浮出片小小的青 分外可爱。 “三姐姐!”上官皓月惊叫出声,喜看得眼睛都直了。 上官流云抬起手指在唇间轻轻点,上官皓月立时会意地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但见上官流云用拇指和中指将那小小的荷花苞轻轻捻下,手腕个翻转间那朵莲花便在她指尖缓缓绽开,淡淡的粉色如少女两腮的羞红,上官流云将那朵小荷花轻轻放到上官皓月的掌心上,笑道:“怎样,这礼物可还喜欢?” “喜欢,果然还是三姐姐待皓月最好了!”上官皓月喜笑道。 “这么小的莲花,三姐姐是从哪里弄来的?”上官皓月目不转睛地端详着那朵莲花问道。 “这是我从前些年收的只妖怪的身上搜出来的,据说这可不是普通的莲花,是蓬莱心莲的芽尖。”上官流云另拿了个杯子为自己重新倒了杯茶,轻抿了口说道。 “蓬莱心莲,莫非是古书上写的那个吗?”上官皓月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眼光闪问道。 “正是。”上官流云笑看着她点头道。 蓬莱心莲,蓬莱岛莲花庵以灵气滋养的灵物,佩之以清心不畏鬼神所惑。心莲虽好,但也难栽, 只在蓬莱仙岛上方能久生,且十载开,并就十朵。又在蓬莱仙岛上,人迹罕至,故而也是稀贵之物。 “这么好的宝贝!皓月就知道三姐姐最疼皓月了!”上官皓月抬着那朵小小的粉莲笑道。 “这东西倒也是灵物,通得人性,如今既作了礼物自然须得有个礼物的模样。”上官流云说着从怀中掏出枚玲珑剔透的白玉簪子,又伸手从上官皓月手心里捻起那朵心莲,将小小的莲花朝白 玉簪上轻轻放,那朵莲花便霎时遁入了那枚簪子中,白玉的簪子上泛出淡淡的粉色,头已然有了朵小小的莲花图样。 “你刚及笄,尚未来得及为你准备礼物,便将这心莲簪子送你!”上官流云说罢将那枚簪子递到上官皓月手中。 自家姐姐如此体贴,上官皓月是感动,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收在怀中,回眸望向上官流云低声说道:“三姐姐此番出去实力又大增了,皓月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你了。” 上官流云的实力,遍寻整个上官家或许也只有上官皓月真正知晓。 “你若勤加学习,定也有超越我的时候!”上官流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 “那此番试炼三姐姐还打算继续装下去么?”上官皓月凑上身去在上官流云耳畔轻声问道。 上官流云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无心这家主之位,与其当个家主这江城之中窝着,倒不如做个闲散人遍踏九州来得逍遥自在。” “就你最狡猾,走就是三年。皓月也想出去,三姐姐下次带着皓月起走吧!”上官皓月望向她撒娇央求道。 “纵是我愿意带着你走,长姐可会舍得放你?”上官流云眯着眼瞧了上官皓月眼,笑说道。 上官皓月听她提起上官凌雪立时丧气地垂了垂头,暗暗吐了吐舌,再不说。她自幼在上官凌雪身边长大,身道行是上官凌雪教的,几斤几两只怕上官凌雪比她自己都还清楚,要想向上官流云那样藏拙离开断是行不通了。若是直言明说,依着上官凌雪的性子,断是不会让自己跟着上官流云走的。 “你啊,还是待在家里把咒术练好了,长姐自然也会让你出去。”上官流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将她推回软榻上,笑说道。 “长姐要求那么严苛,只怕这辈子也不会让皓月出去了。”上官皓月颓丧着说。 “你啊,这辈子都才开始,说什么傻话呢!此番试炼过了,若是长姐当了家主,你还怕日后跟着她出不去么!”上官流云弯着眉眼瞧着她说道。 “三姐姐觉着长姐会当上家主么?”上官皓月眨着眼问她道。 “此番试炼你我皆无意家主之争,便是上场也会藏拙,若相争,必是表兄与长姐相争。若论资格,自是长姐胜筹,若论咒力,长姐与表兄不相上下,但是表兄行事向来不甚磊落光明,纵长姐道行深厚也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二者之中必择其的话,我倒是宁愿长姐接下这这家主之位。”上官流云压低声音细分析道。 “表兄总是冷冰冰的,皓月不喜欢。”上官皓月提起上官阳晨也不由得皱了皱眉说道。 “好了,这些到底也不是你我操心之事,场试炼,过了也就罢了。不过你是不是该回去练习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依着长姐的规矩你现在是不是该去练习常式操控了?”上官流云端起自己的茶,递到唇边,饮下前幽幽开口说道。 “诶,三姐姐,你怎么连这种事也都还记得那么清啊,人家好不容易逃出来看你,你现在又赶人家走。”上官皓月听她提起练习之事,顿时垂丧了头,没了兴致地说道。 “你若是想早日跟着我出去就快些回去练功,若是长姐见你勤奋允了你也说不定。”上官流云饮下热茶,将空茶杯搁在桌案上徐徐道。 上官皓月听她这番话,却也觉着有理,便也不再说什么,只从软榻上跳下来,摸出那支白玉心莲簪在上官流云面前晃了晃,笑道:“那就谢过三姐姐的礼物,皓月先回去了。” 上官流云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便由着她转身小跑离开了自己的屋子。 上官皓月刚走,上官流云便起身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茶具来,紫砂的茶盏是她的喜好,纵上官家向来不缺上品的茶具,瓷的,玉的,琉璃的,皆有私藏,但她上官流云偏生爱这紫砂的,就像是种执念。 她将自己的紫砂茶盏洗净收好,又抬眼瞄了瞄方才上官阳晨差式神送来的琉璃茶盏,伸手拿起,只见却在触及茶盏边缘处的那分微凉时感到了阵刺痛,似是被绣花针扎到般,但也只是短暂的瞬。 上官流云沉下眉头,捏起茶盏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即轻轻动了动唇:“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破障!” 声低喝,但见手中的琉璃茶盏上微光闪,随后只听得啪嗒声,七彩的琉璃盏上便出现几道裂痕,紧跟着眨眼间便碎成了晶莹的颗粒,散在地上。 上官流云眉头紧,目光盯在地上的那堆琉璃碎粒上沉思了片刻,方缓缓开口朗声道:“来人。” 不时,便有丫鬟推门进来。 “三小姐!” “把地上和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吧!”上官流云吩咐道。 “是”那丫鬟应着声去拿了笤帚来收拾,上官流云坐回软榻上心思却越发深沉起来。 夜沉沉如墨,冷浸溶溶月。春夜微寒,上官家回廊檐角点着灯笼,发着微弱的光。道寒风过,掀动四角房梁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上官流云着了身玄色外衫,箭袖紧扣,腰间别了个鹿皮囊,里面装着朱砂笔,匕首和符纸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她从鹿皮囊中抽出张符咒纸叠出只蝴蝶的模样,指尖聚了灵力在那张符咒纸上轻轻点,那蝴蝶便似在顷刻间破茧得生般从她指尖跃起,朝前飞去。 上官流云敛了灵力跟在那蝴蝶的身后,小心翼翼朝着上官家的后院而去。 上官家的后院布置着精巧的阵法,是为历代家主驱魔遇敌所用,但饶是阵法在高明,在上官流云眼中也不过都是些摆设,这些阵法早在她幼年之时便尽数破除了去,现而今看来是如同儿时玩物,自是不足为惧的。 轻巧地跟在纸蝶后穿过阵法,绕过庭院中的假山,纸蝶突然在上官流云面前停了下来。 上官流云走近,那纸蝶便又落回她的指尖,她眯了眯眼,借着月光朝前望去。不远处是上官家的试炼场,三日后的试炼便要于此处进行。试炼场外罩着结界,是为防止咒术争斗扩散而设。 上官流云走近前去,只见那结界将试炼场封得严严实实地丝毫瞧不见内里究竟是些什么。但隐隐间上官流云还是觉着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分出丝灵力来,捻了个咒诀,抬手朝自己眉心处点,霎时间天眼即开。 上官流云将目光朝试炼场中投去,只眼便立时皱紧了眉头。脑海里当下只剩了个念头——究竟是谁,竟会在这试炼场中布下这般阵法! 第4章 礼物 欲望文 第5章 暗纷争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5章 暗纷争 但见结界之中隐有咒力涌动的痕迹,虽是被人刻意用心隐藏过,但是依着上官流云的道行却也依旧能辨认得出。 青龙之地主生,白虎之位责杀,朱雀明堂为进,玄武靠山作依。但眼下青龙缚,白虎煞,朱雀暗,玄武虚。 “这障眼法布得倒是用心。”上官流云在心底暗哼声,伸手探进鹿皮囊里,摸出张符咒来。 “临兵斗者……”上官流云将符咒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轻声念动咒诀。 正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上官流云忙敛了灵力和咒力,闪身到假山下,借着月光投在假山上映下的阴影掩去自己的身形。 但见来人脚步匆匆却是行得小心翼翼,不时四下张望着,瞧见四下无人方才暗暗松了口气,走到试炼场的结界前定,目光凝在结界上,良久方才蹲下身来。 上官流云隐身在假山后,透过假山间的缝隙朝那人看去。但见来人披身砂青外袍,内里是月白的织锦衣,玉冠束发,上官流云在定睛看向那人的面容,心底不由得暗暗沉。 只见那来人在结界前蹲下身,不知从怀里摸出了些什么,黑漆漆的,又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滴在那黑漆漆的东西上,皎洁的月此时也被暗云遮挡了去,但见道暗红的血光闪过,四下里随后便又片漆黑。 红光消失,那人才将手上黑漆漆的东西埋进了土里,随后起身,踏着八卦阵的步子不断重复着方才的举动。 直到八个阵位踏遍回到原地,那人方才定脚步,四下里又望了圈,未见人影方才定下心来,转身匆匆离去。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渐远,上官流云也暗松了口气,她紧拧着眉头从假山后走出来,步子刚迈出,便听得身后传来声低问。 “流云?” 上官流云当下惊,立时止住脚步转身回头,却见身后暗处缓缓走出个人来,暗色锦衣,三千青丝恣意垂在脑后。 “长姐!”上官流云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面容,心下当即凛。 “深半夜你不睡觉在此作甚?”上官凌雪走到上官流云跟前定,严声问道。 “流云久未归家,认床有些难眠,便出来走走了。”上官流云扯了个借口来搪塞道。 “走到这试炼场来?”上官凌雪轻挑了眉梢道。 “流云只是想看看这试炼场,毕竟流云自认咒术之力比不过哥哥姐姐们,但是好歹也要知晓下地形也好逃跑才是,不过现下这试炼场被这结界罩着,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看来到时候只能请长姐和表兄手下留情了。”上官流云故作无奈地耸耸肩道,余光倒是忍不住向着上官凌雪的方向望了望。 只见上官凌雪闻言又微微皱了皱眉,她便立刻继续道:“不过倒是没想到长姐和表兄都那么刻苦,这么晚不睡也都来这试炼场了。” 上官凌雪闻言眸色沉,压低声音问她道:“你方才直在这?” 上官流云摇了摇头道:“只是瞧见表兄过来便悄悄跟了过来。” “你都瞧见了些什么?”上官凌雪问她道。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表兄似乎在这地里埋了什么东西。”上官流云望向方才上官阳晨过的地方,说道。 “他的确埋了东西。”上官凌雪轻笑声,迈步在前,走到上官阳晨方才过的地方,从怀中摸出张符咒来,低声喝,将那符咒用力掷入土中,但见符咒上顿时燃起了明火,火光闪,随即八卦阵位上的土壤便开始猛烈抖动起来,随后只见土壤中似是有种子发芽般,慢慢钻出几棵枣木的小人来,兵甲模样刻得十分精致,看便是精心之作。 “长姐,这是……!”上官流云看着土里冒出的枣木符兵,目光顿时沉,但脸上却是极为惊讶的表情望向上官凌雪。 “枣木兵丁。驱使式神的种,你道行不深,许未见过。”上官凌雪沉声道。 上官流云的目光定在土里的枣木兵丁上,良久沉思。这枣木人的玩意儿早在年前她未离开上官家的时候便学会了使用,枣木兵丁说起来倒也不算是什么高级的式神,只是枣木身辟邪,再以兵丁之势,结成阵法,却也颇具杀伤力。上官阳晨在这试炼场外布下这枣木兵丁阵,是处处藏着杀招,如此用心让人不由得不倒吸口凉气。 “长姐,表兄埋下这东西是为了?”上官流云回头看了看上官凌雪,问道,但语气里已然带着些许肯定。 “咒术试炼!”上官凌雪定定地吐出这四个字,眸光又黯了层。没想到上官阳晨会为了家主之位心狠如斯。 “现下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些式神,长姐打算如何处置?”上官流云问她道。 上官凌雪看了她眼,未做言,却又伸手探进怀中,摸出另张符咒纸来,手中捻了个咒诀,低低吟唱后,将那咒符射入土中。但见埋着枣木兵丁的地方开始渐渐凹了进去,将那枣木兵丁重新埋回了地里。 “长姐不把这些东西□□么?”上官流云惊异地望着面前的人,问道。 “这枣木兵丁端埋在土中,另端借着土气连着上官阳晨身上的灵力,若是轻易拔出,阳晨便会立刻知晓,如此来倒是打草惊蛇了。”上官凌雪分析道。 “但若是如此罔顾,那长姐与表兄若要交手岂不危险?” “无碍,这点东西还入不了我的眼。”上官凌雪垂了眼眸不再去看那些枣木兵丁埋藏的地方。她回过神,瞧见上官流云又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试炼之事,你尽力便是,凡我上官家子孙,决不可轻言放弃。” “是,流云谨遵长姐教诲!”上官流云点头恭敬道。 上官凌雪见状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走吧,这春夜露重,莫要染了风寒才是,我同你回去。” 上官流云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随着上官凌雪转身欲走。 上官凌雪在前,上官流云随后,但见两人循着来路绕过假山,夜风便从二人头顶飞过,上官流云藏在袖中的两指轻轻松,口中开始默念咒诀,但见张符咒纸随风飘飞而出,在空中翻腾了几下后,缓缓落到了结界阵法正中央的后土之位上,咒光闪,符咒便不见了踪影。 上官凌雪将上官流云送回卧房,瞧见上官流云乖乖躺在了床榻上方才离去。 上官流云听着上官凌雪远去的脚步声,心下又了几分沉沉的思量。 上官家的咒术试炼在阴阳界也算是盛世之,到底是阴阳大家。试炼前的傍晚便以有不少同行道友受邀到访。上官凌雪让人在前厅里设了酒宴招待宾客,忙得不亦乐乎。上官阳晨作为长子自也不甘落后忙着四下张罗。上官皓月年级尚小,倒也跟在上官凌雪屁股后面打着下手。独有上官流云人,在□□的卧居里洗盏饮茶,对旁的事概不理,颇为逍遥自在。 “我看这上官家上上下下独你人最是清闲,还有这喝茶的雅致。”莫晓风推开上官流云屋子的门便闻见了清新的茶香味,她迈步跨入不由得开口打趣上官流云道。 “这大好□□,若不惜时欣赏,岂不浪费?”上官流云浅笑,转头望向莫晓风,道:“我这托人从夷山上带来的茶叶,你可要尝尝?” “你既说了春光大好,如此美景喝茶怎能过瘾,不若来壶酒岂不美哉?我想上官家的人,应该不会没有酒来待客吧!”莫晓风几个大步走到上官流云对面,屁股坐在软榻上眯了眯眼对上官流云笑问道。 “酒是有,可是我只请朋友。”上官流云勾了勾唇角,搁下茶盏说道。 “还好你有朋友,不然那些酒可就都给浪费了。你瞧,我在这屋子里都能闻到你酿的桃花酒的香气了!”莫晓风说着还故意嗅了嗅。 “是啊,只怕这普天之下所有的狗鼻子都不如你莫大小姐的灵了!”上官流云轻摇了摇头戏谑道。 “那是!”莫晓风颇为自豪地双手抱怀应声道。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声暗笑,抬眼朝上官流云看去,只见上官流云脸上正副憋笑模样。 莫晓风当下敛眉,但随即便又反应过来。 “好你个上官流云,居然说本小姐是狗!” “欸,莫大小姐可莫要血口喷人,莫大小姐哪只耳朵听见流云说了莫大小姐你是那玩意儿了?”上官流云咧嘴笑言道。 “你……你刚才那意思分明就有!”莫晓风狡辩不过她,却也只能硬吃了哑巴亏。 “呵呵,莫大小姐也别恼,我这陈年酿出的桃花酒今日变算给莫大小姐赔罪了!”上官流云轻笑声说道。 莫晓风听说有酒喝,便也不再置气于她,只催促道:“那还不快把酒拿出来?” “好酒又怎能不配上这融融□□呢?莫大小姐,且随我来!” 第5章 暗纷争 欲望文 第6章 不醉不归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6章 不醉不归 上官流云引着莫晓风绕过庭院中的奇门阵法,来到株桃花树下。但见树下不知何时已然备上了 黄花梨的桌案,案旁配有暖榻,桌上白玉壶里旁置两个小小的翡翠盏,翡翠盏旁置的是个小小 的土陶罐子,样子颇不起眼,与桌上之物甚不搭调的模样。 春风过,拂动枝头,带落片片桃花瓣掉在桌案上。 “好茶,好酒,好□□,上官流云你可真会享受。”莫晓风盘膝坐在桃树下的软榻上,斜眼瞥着 上官流云啧啧叹道。 “人生在世,浮光短暂,若还不珍惜岂不浪费了这天地的赐予?我上官流云可不愿作这浪费的傻 子,既是属我,自当珍视。”上官流云与她隔着桌案对面而坐,伸手执起手中的白玉壶将里面的 桃花酒倾倒在旁的翡翠杯里。 “你这桃花酒色泽虽不若那葡萄酒般深沉红艳,但这淡淡绯红配着这抹翡翠绿意倒是合了这 初春时节的味道。”莫晓风接过上官流云递过来的酒盏,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后道。 “三年前埋下的,今日知你要来方挖了出来,何不试试?”上官流云浅笑道。 莫晓风闻言点了点头,将手中酒盏轻向上官流云探了探算作致谢,随后饮而尽。 酒入喉,便见莫晓风垂着眼眸,眉头却是渐渐拧起,良久她方才抬起头来怒视着上官流云道: “上官流云,你又戏弄我!你这酒味道怎么这么怪!” “欸?这可是三年佳酿,莫小姐自己不会饮这桃花酒,怎怪起我这酿酒的人来了。”上官流云挑 了眉梢说道。 “本小姐行走天下品酒万千,你居然说本小姐不会饮酒!”莫宁青闻言是嗔恼说道。 她话音刚落便问得空灵清冷之声远远传来:“桃花酒,有花自然须得配上花蜜才能称得上是佳 酿。” 莫晓风惊,当即四下望去,但见阵狂风过,掀起枝头和地上的片片桃花直向莫晓风和上官流 云的所在之处而去。莫晓风诧,当下立时抬起手以长袖掩面避过那些飞来的桃花瓣。上官流云 则背过身去,逆风而行,但周身灵力已然释放了出来,风中的灵力被上官流云这勾动立时向着 上官流云涌去,上官流云闪身避过,那些灵力便散在了虚空中。上官流云凝神朝那被卷着花瓣的 风中望去,但见道白影匆匆闪过,身形飘渺,上官流云还未来得及看清那道白影的模样,便顿 觉股强劲的咒力向自己扑来,她赶忙捻起咒诀用结界避过,待到再看向那道白影的方向时,那 白影已然没了痕迹。 风止,暖融融的阳光透过枝桠碎洒下来。 莫晓风将袖子放下,回过头去,便见上官流云正脸凝重神色望着刚才那阵风去的方向。 “上官流云,你看什么?”莫晓风伸手揉了揉眼睛问道,方才风过扬起了尘沙入了眼总让人觉着 不舒服。 “我看看是谁偷喝了我的桃花酒!”上官流云沉声说道。 “偷喝?”莫晓风愣了愣时不解她的意思。 上官流云努嘴,莫晓风便循着她的示意低头看去,只见刚才分明还在上官流云翡翠杯中的桃花 酒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旁那个颇为不起眼的土陶罐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来,香甜的味 道从土陶罐中飘出来,是桃花蜜的气息。土陶罐下还压着张字条,莫晓风伸手将那张字条拿起 来,轻轻展开。 “桃花坞中桃花树,拾得桃花三月初。谢佳酿款待。这写的是什么意思?”莫晓风将字条递到 上官流云面前,问道。 上官流云接过字条,眸色蓦然变得深邃起来。上官流云自认虽不喜待在上官家,但到底冠着这上 官氏的名,身天赋能力也都是上官家所出,身体里流着上官家的血自当护她上官家的安危,这 普天之下无论神鬼,谁都不得动她上官家分毫。 今日亭中饮酒之地名作桃花坞乃是少有人知之事,而能不触动上官家的庭院设下的结界而肆无忌 惮出入这庭院之人是寥寥无几,刚才那人来去自如显然已对这上官家的庭院布局了若指掌,而 且那人身形飘逸动作极快,灵力和咒力的操控能力也只怕远凌驾于自己之上。对方究竟是何人? 于上官家怎会了解至此?对方若是友,她上官流云绝不可能没有丝毫耳闻,但若对方是敌……昨 夜结界中的阵法会不会也和这人有关联。脑海里思绪万千,上官流云念及此处只觉自己心下沉 沉,这欣赏春景的兴致却已经全然被搅和了去。 “没什么,无趣的打油诗罢了!”她说着将那张字条捏作团,塞进袖中。随后又道:“可惜了 我的桃花酒和桃花蜜。” “你还好意思说,有桃花蜜都不告诉我!”莫晓风坐回原处,伸手将那个土陶坛子抱在手中轻轻 嗅了嗅,淡淡的桃花香飘出,她便顿觉如倾身花海,沉醉不已。 上官流云不言,只默然地为她重新倒了酒。 莫晓风此番倒是学得乖了,从陶土坛子里舀出桃花蜜放入酒中,片刻后饮下,淡淡的芬芳在唇齿 间弥漫开来,带着丝丝酒香的回味。 “这酒当真妙极!”莫晓风得了美酒也不由得心满意足地赞道。 “你若是喜欢,这坛子酒就送给你。”上官流云说道。 “噢?有这等好事?”莫晓风听得上官流云说要送酒,当即眸子亮,坐直身子两眼放光地看着 上官流云问道。 “送你这酒自是有条件的!”上官流云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就知道,让你这么个铁公鸡舍得拔毛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说吧,什么条件?”莫晓风斜倚 倒在软榻上,只手支着头,另只手把玩着那个翡翠杯问道。 “帮我探个阵!” “探阵?”莫晓风微微有些惊讶。 “没错,探阵!”上官流云点点头道。 “呵,你倒真会找人,莫家别的不敢说,唯有这占星和阵法两门绝学在这阴阳道上最是出色。你 倒是说说看,探什么阵?” “你随我来!”上官流云压低了声音说完,便起身走在了莫晓风前面。 莫晓风搁下翡翠杯也利索地跟上上官流云的步子,上官家庭院内布着奇门阵法风水机关,纵然她 莫晓风有破阵的本事,但也不想费那个心力,所幸跟上官流云跟得紧了些。 二人前后来到试炼场前上官流云方才止住脚步。 “这便是阵!”上官流云沉下声来凝视着面前的结界说道。 莫晓风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灵力探入结界,顿时便沉下了脸色,眸光凝重。 难怪上官流云要让自己来探阵。 “我想知道这阵怎么破!”上官流云问道。 “破不了,除非知道是谁设下的这道阵法以其灵力倒置阵眼,否则以外力破阵只会催动阵法与阵 中人同归于尽。好狠的阵!这是何人所下?”莫晓风问道。 “何人布阵尚且不知,但是对方明摆着是要置明天入阵之人于死路。”上官流云冷冷道。 “明天入阵之人,那不就是……” “许是我,许是我长姐,许是我表兄,又许是皓月,但无论是谁,都会会是我上官脉。妄想打 我上官族的主意,我上官流云岂能容他人妄为!”上官流云冷哼声,复又问道:“既是现下 无法破阵,那这阵法可有逃出之路?” “凡阵有入便必有出,这个阵自然也是有的,你且瞧那青龙位,那里封着缚灵符,束缚灵力和咒 力,但倘若以大咒力轰之,将缚灵符摧毁,借青龙主生之力便可谋条出路!”莫晓风细细分析 道。 “大咒力,何谓大咒力?” “似你我家主之力那般境地吧!”莫晓风沉沉回道。若没有那等积累的灵力造化,要想轰开缚灵 符只怕是场笑谈。 “家主之力吗?”上官流云轻轻念叨了声,脑海里突然闪现过当年家主施咒的模样,无奈笑了 笑,便是自己想谋条出路也不可能么? “你如何打算?”莫晓风有些担心地问她道。 “还能如何打算,我在明,对方在暗,眼下连对方的目标是谁都不知,便是有了打算又能如何, 何况如此杀阵,要想活命必须得拼尽全力才行吧!”上官流云嘴角轻勾说道。 莫晓风听她这般回答,时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且不论明日结果如 何,这坛桃花酒我等着你试炼归来再继续陪我喝!” “呵呵,这是自然!”上官流云笑了笑,道:“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难得今日有此闲心,你我 再饮坛!” “好!你请!”莫晓风倒是答应得爽快,难得铁公鸡舍得拔毛,自己若还不趁火打劫二岂不是 太对不住自己了。 “来者为客,今日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二人并肩沿着原路返回,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方有人从旁缓缓走出来,袭白衣,箭袖上镶银 边,身姿飘然。 第6章 不醉不归 欲望文 第7章 阵前疑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7章 阵前疑 桃花酒见底的时候天边已然挂上了盏冰轮,上官流云差人将醉倒的莫晓风送回客居后方收拾了东西小踏着步子回屋,此间上官家宾客也都纷纷歇下,府宅里寂寂片。只有暗红的灯笼和挂在檐角上的兽首灯还发着微弱的光。 暗光下,若是屏息静听却也仍能听见几丝轻微的响动从后院传来,若是循声找去,便可见道白影在暗夜中来回穿行,那白影的动作极快,若是眼力不足,只怕是看不清它的动作的。 荧光点点,星辰淡淡,直到天边泛出了鱼肚白,那兽首灯方才渐渐熄灭,后院里的人回头瞧了瞧渐亮的天色,眸光沉,个闪身便窜入了庭中园林,再要寻便不见了踪影。 卯时三刻,天光大亮,辰时刚过,上官凌雪便谴了式神来催上官流云起身。 上官流云打着呵欠换上上官凌雪送来的衣服,白绸云纹的内衫,外罩枣紫织锦的外袍,袍上用银线绣龙纹于襟前,这是惯有的上官家的图腾,镶白玉的腰带配着银色龙鳌冠倒是颇符合上官凌雪的安排风格。 “三小姐,大小姐说试炼在巳时开始,请您直接去试炼场。”被遣来伺候的式神在旁说道。 “知道了”上官流云应着声,复又对着铜镜正了正衣冠,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鹿皮囊系在腰间,方才缓缓出了门。 此时,上官家的试炼场下已坐了不来客。 上官凌雪与上官阳晨正立与场下,身上穿的亦是与上官流云相同的装束,二人虽是并肩而立,却也都各怀了心思,各自无言。反倒是上官皓月,脸上似是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试炼场周围转了转后便跑去了林中用咒术捕鸟去了。上官凌雪倒也由着她,只遣了只式神悄悄跟在上官皓月身后护她周全。 上官流云赶到时正辰时三刻。 “怎来的如此之慢,试炼就快开始了,怎还是这副没睡醒的模样!”上官凌雪见到上官流云脸睡眼惺忪的模样,历时沉下脸颇不争气地叹道。 上官流云闻言耸了耸肩,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本就嗜睡,加之常年在外自由散漫惯了,觉睡到日上三竿也是常有之事。 “长姐教训的是,流云记下了。怎不见皓月妹妹?”上官流云四下张望了番,没瞧见上官皓月的身影,皱了皱眉问道。 “她去林中捕鸟了,你现下既然无事,便替我去将她带过来吧。”上官凌雪吩咐道。 上官流云点头应声便朝旁的树林中走去。上官凌雪的目光落在上官流云渐渐远去的背影上渐渐变得深邃。 “皓月——” “皓月——” 上官流云入了树林便朝四下喊了两声,未及片刻便听得有稚嫩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 “三姐姐……皓月在这儿!” 上官流云忙循声找去,便见上官皓月正蹲在棵树下,脸上却是梨花带雨不能停。 “皓月你蹲在这里……,怎么哭了?”上官流云走近,瞧见上官皓月落泪忙上前问道。 “三姐姐,死了……都死了!”上官皓月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死了?”上官流云听她说出死这个字,脑海里当下嗡了声,蹲下身来颇为不解地问道。 “雀儿,雀儿们……都死了!”上官皓月说着起身来让开身子,上官流云朝她脚下望,立时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但见地上片暗红血迹依然干涸,凝固的血渍上还粘着鸟儿掉落的羽毛,旁是碎散的 麻雀残肢,样子甚为血腥。 上官流云沉下眉头,这样的死状分明不是常态,定是什么东西将鸟儿给生吞了才会剩下这些残骸。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上官流云细想不出,脑海中疑云重重。 她抬眼看了看旁哭泣不止的上官皓月,起身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安慰道:“这件事三姐姐会帮你弄清楚,然后再带几只新的雀儿给你可好?” 上官皓月重重地嗯了声,埋首在上官流云的怀中,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哭声。 “好了,莫要再哭,否则待会儿叫长姐瞧见了指不定会以为是我欺负你,还要再训我通呢!”上官流云拍了拍上官皓月的背,轻声安抚着说道。 上官皓月闻言,又深深呼吸了几番,方才渐渐平复下情绪,伸手将眼角的泪抹了去,道:“这些雀儿都是从小陪着皓月起长大的,皓月捉了它们都会放它们走,现在它们真的走了,三姐姐,皓月想埋了它们。” “这样也好,等试炼结束,三姐姐陪你起来。现下试炼就快开始了,若是长姐找不到你,定又要训话于我了!”上官流云道。 “嗯!”上官皓月乖巧地点了点头,抽了抽鼻子复又回头看了看地上那滩血迹,方才狠狠咬牙跟着上官流云朝试炼场方向走回去。 二人回到试炼场时,场下众人已然按次序各自就坐,上官流云目光扫便从人群里捉住了莫晓风的影子。 但见莫晓风抬起手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盏,却是做了个干杯的姿势,上官流云不由得轻勾了嘴角,回了她抹安慰似的浅浅的笑。但与此同时,收回望向试炼场结界方向的目光却又变得深邃凛冽起来。 “这结界中有异,入了结界,万自小心。”上官流云倾身贴在上官皓月耳畔低声提醒道。 “咦?”上官皓月惊讶地回头望着她,却见上官流云已然直了身子,脸严肃表情,便也不再问。 “两位表妹私下嘀咕什么呢,说出来让表哥也听听?”在二人身旁的上官阳晨凑过身来,轻勾着抹邪笑弯着眉眼问道。 “女儿家心事,表兄来探听什么?”上官皓月撅嘴回道。 “呵呵,怎么莫不是小表妹有心上人了?”上官阳晨打趣她问道。 “是又如何!” “哎,女大不中留咯!”上官阳晨轻摇了摇头,笑叹着却不再说。 上官皓月不理她,却是偏过头去,正对上上官凌雪投过来探寻的眼神,暗自吐了吐舌头,便乖乖直了身子。 “都别说话了,家主来了!”上官凌雪声低喝,余下三人便立时神色严肃在原地,目光却是齐刷刷向着试炼场的入口处投去。 上官家的家主,若要按着亲缘关系来算,也是四人的爷爷或是外公,只是上官家中向来家规森严,既是家主,自当是以家主之称。 但见鹤发老者步履沉稳缓缓走来,路笑容满面与前来的宾客拱手作揖相互嘘寒问暖地客套着。 “老头子过了这么年还是这么精神!”上官流云轻哼声道。 “流云,他是家主!”上官凌雪低声提醒。 “知道了,长姐!”上官流云瘪了瘪嘴,应声不再说话,但是心下却还是不断腹诽着面前的老头子。 但见上官沉木缓缓穿过人群走来,身后跟随的是上官家的角,斗,奎,鬼四位式神。 “诸位,感谢诸位道友今日莅临我上官家,让老朽这宅子蓬荜生辉。”上官沉木走到众人前,定,沉声说道。他说话声不大,却是借着咒力传音将话语声传到了在场的每个人耳中,闻如耳畔亲诉般。 “老头子这么高兴,肯定又收了不少好东西。”上官流云心想着却是什么也没说,只低头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沙石。 “今日乃我上官家咒术试炼之日,家中小辈斗艺献丑,只望各位同行道友日后在道上帮忙提点提点,降妖伏魔也好兴我阴阳之道!” “上官兄过谦了,我等且看上官家的这些小辈个个风采不凡,不似我等族中这些不成器的家伙。” “就是!上官家向来俊杰辈出,此番定又要有少年英才出世了。” “众位过奖,现下时辰也不早了,这试炼也当开始了。”上官沉木说罢,场下便渐渐安静了下来。但见式神角宿取来份卷轴恭恭敬敬地递到上官沉木手中。 上官沉木将卷轴缓缓打开,随后向上空扬手将卷轴抛到空中。但见道寒光闪过,卷轴中立时投下片暗影。 “三姐姐,这是……?”上官皓月瞧见着片暗影颇有些惊讶,转头低声向上官流云问道。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是地形图。”上官流云低声回道。 “地形图?”上官皓月惊声。 “不错,这正是地形图,此番试炼老夫做出了些许改变,这试炼场中有老夫设下的阵法,谁先穿过阵法谁就有资格上上官家的试炼台,只有穿过阵法的人才有资格进行咒术的竞技!” “家主之意是这试炼场结界中的阵法是家主亲手布下?”上官流云拧着眉头问道。 “没错!是老夫三月前亲手设下,此后便由四位式神进行打点。此等结界从未开启过。”上官沉木回道。 上官流云闻言,目光又紧紧盯回那被结界笼罩的试炼场,心下又了几分疑虑。 “尔等四人,可都准备好了?”上官沉木朗声问道。 “静待家主吩咐!”四人齐齐拱手抱拳道。 “入阵——!” 第7章 阵前疑 欲望文 第8章 初入阵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8章 初入阵 上官沉木声令下,但见四宿式神纵身跃四下散开,各自捻起咒诀,齐声厉喝:“开——”顿时罩在试炼场上的结界便破开道门。 上官阳晨见状率先踏步上前冲进了那道门中,上官凌雪缓步在后,倒是不紧不慢神色淡定。 上官流云在原地,低头用脚尖又拨弄了几下地面的沙尘,和沙尘里混杂着的渣滓,随后蹲下身用手轻轻掸去了鞋上的尘土,方才缓缓迈步跟在后头。上官皓月年纪最小,脚程自也追不几位哥哥姐姐,落在最后。 四人先后入阵,分向四方而行。 “三小姐,表少爷和大小姐分别朝白虎和玄武方向去了现下青龙和朱雀两向,还请三小姐择而行。”上官流云甫入阵便瞧见上官沉木设下的引路式神正在四向交叉的道口。 “青龙!”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她要在阵法发动前将这阵法的出路给毁掉。 “三小姐这边请!”那引路式神侧身让出条道来,道路尽头片漆黑。上官流云朝那片黑暗之中望了望,没有言,只伸手从鹿皮囊里拿了支小小的蜡烛出来,又探手入怀中摸出了个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无视身旁式神略带鄙夷的神色径直朝青龙方向走去。 上官流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青龙道的黑暗中,那式神才缓缓回过身来,正此时,上官皓月也赶了过来,她脚程不够,跑到这道口的时候已有些微微的气喘,张白嫩的小脸上此时已泛着微红。 “少小姐,两位小姐和表少爷都已经择路而去,现下剩下朱雀路,还请少小姐这边走!”那式神说着又朝另个方向侧了身子,上官皓月面前出现的亦是条黑暗无边的路。 上官皓月顾不得加思考,从怀中抽出枚符咒,贯注上咒力,默念咒诀,但见火光闪,那符咒便立时燃烧起来,火光熊熊却丝毫未见蔓延之势,只停伫在符咒的纸上,似盏明灯指引着前路。上官皓月持着符咒便头钻进了那片黑暗中,那守门的式神见状心内又不由得叹了叹,便是连少小姐的咒术修为现在也比三小姐高得了。 正在青龙道上的上官流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回声在走道内回想。上官流云伸手揉了揉鼻子,将手中的烛火熄灭,散出灵力四下感知了番,未见有异,方才捻起咒诀双手结印朗声道: “以吾之名,唤金莲以为引,照吾之所在,觅吾之所向,急急如律令!” 声咒喝声在道内响起,但见朵金莲在上官流云指尖绽开,缓缓升到半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四下照得如白昼般。 上官流云借着金光四下看了看,但见四下里只有咒术凝成的结界屏障,未见任何异象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在阵外扫尘时从地上捡起的渣滓,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纹理,眸色黯便不再做犹豫,将渣滓放回鹿皮囊后便在金莲的指引下向前走去。 虽是无异,但是这青龙道的路确实分外崎岖,时上时下时陡时平,路之上是阵法陷阱重重,若是稍不留神极易陷入陷阱之中。饶是上官流云咒力出众亦只得小心翼翼放慢步伐。 正当她拐过第十八道弯的时候,忽听得前方传来声尖叫,格外尖利刺耳,让上官流云的心顿时沉——这是上官皓月的声音。 声音从前方传来,想必这青龙道与朱雀路必然相隔不远,上官流云顾不得想,大步迈开步子便循着声向前跑去。 尖叫凄厉又次传来,上官流云脚步停在处壁障前,声音透过壁障传来,想必上官皓月定是在这壁障之后的。 思及此处,上官流云双手结印:“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厚土生金,以破其利!破——!” 掌心顿生道寒光向着壁障直直劈去,顿时便听得轰隆声巨响,咒力凝成的壁障便顿时显露出了道长长的裂痕,上官流云见状复又追了几记咒力,接二连三地大力轰击让壁障连带着整个青龙通道都开始摇晃起来,壁障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最后终是在上官流云第五次轰击下坍出道可以容人通过的裂口来。 上官流云未做丝毫犹豫便钻入了那道裂口中。壁障背后果然是朱雀道之所在。上官流云重新点亮金莲,金莲金光闪,四下里顿时亮堂起来。 “皓月!” “三姐姐,救我!”上官皓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上官流云听见立时朝前奔去。 金光所照,前方缓缓出现了抹黑影。 “皓月!” “三姐姐,莫要靠近!”上官皓月看清来人是上官流云立时朝她大喊道。 上官流云闻言立时定下脚步。 “三姐姐,蛇……好蛇……!”上官皓月颤抖着喊着。 上官流云闻言心下立时紧,手不由自主地摸进鹿皮囊里去摸了摸,她警惕地朝四下看了看,却无论如何也没瞧见蛇的影子。 上官流云复又定睛瞧了瞧上官皓月,但见她正趴在前方的块巨石上,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心下登时明白她是中了阵法的幻术,入了幻境! 她眉心皱,抿了抿唇,伸手探进鹿皮囊,从里面摸出三枚漆黑的药丸来,走到上官皓月面前,伸手掰开她的嘴,将三枚药丸给塞了进去。 上官皓月吞下药丸,当下便不再做声,片刻后眼神里方出现了几丝清明。她偏过头望向上官流云,颇有些疑惑:“三姐姐,你怎在这?”她分明记得自己方才只是走累了想在块大石头上歇息片刻的。 “你刚才中了幻术,我听到你的尖叫声便赶了过来。现下还有没有觉得有何不舒服的?”上官流云问她道。 上官皓月动了动身子,确定自己无碍后方摇了摇头,让上官流云安心。 “你无碍便好!”上官流云说道。 “三姐姐,皓月怕,皓月不想当家主也不想试炼,皓月只想出去……”上官皓月轻轻拉了拉上官流云的袖子低声抽泣道。 “那好,三姐姐带你出去,你跟我走!”上官流云沉思片刻后说道。 上官皓月闻言狠狠点了点头答应,她跳下石头,伸手掸去自己外衫上的灰尘,随后攥紧了上官流云的衣摆。 上官流云浅浅笑了笑,牵了她的手便带着她沿着原路返回。二人从壁障坍塌的裂缝中钻回青龙道,上官流云在前用金莲缓缓引着路。 “三姐姐,你这朵莲花真漂亮,这是什么咒术?”上官皓月痴醉地看着在前的那朵莲花轻声问道。 “这是金莲路引,是我当年第次过黄泉时学得的。”上官流云说道。 “黄泉?”上官皓月睁大了眼睛为好奇了。 “只是路过罢了。”上官流云笑了笑,纵她是阴阳师,也不敢乱走那黄泉之路啊。 “三姐姐这样真好,哪儿都去过,不像皓月,对这些东西也都只是从别人哪儿听来的,从未真正去见过!”上官皓月慨叹道。 “这世间虽大,却也险恶异常。时常藏着远比咒术加危险的东西,你若是连幻术都看不穿,那谁还敢放你出去?”上官流云浅笑着问道。 “欸?比咒术加危险的东西那是什么?”上官皓月追问道。 “这可就了去了!”上官流云说道。 “三姐姐又搪塞我!”上官皓月嘟嘴嚷道。 “我何时搪塞过你了!”上官流云颇为无奈道。 “那你随便说样,到底是什么东西比咒术加危险的?” “这世间最危险的莫过于,人心。”上官流云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人心?” “没错,这人心乃是世间最难揣测的东西,你若是他日出了上官府的大门,万自要小心人心这种东西!” “人心……”上官皓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啊,还是先学会把幻术看穿了再说吧!”上官流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上官皓月抬头眯着眼朝她笑了笑,复又将目光投回前方,脸上的笑意在睁开眼的那刹那顿时凝固了,随后便开始变得僵硬,双腿不由得滞在原地,沉甸甸的,丝力气都使不上,别提迈出半步。 “皓月,怎了?”上官流云的目光直停留在上官皓月的脸上,见她突然变了脸色停下脚步,便以为她是有不适,忙回走几步问答。 “三姐姐……蛇……”上官皓月颤抖着声说道。 “皓月,你已经吃了我的定神丹,应不会再中幻术才是!此等玩笑还是莫要开的好。”上官流云正色道。 “三姐姐,皓月没开玩笑……真的有蛇!”上官皓月攥紧了上官皓月的衣摆带着哭腔说道。 “蛇在哪儿呢?”上官流云皱了皱眉问道。 “就在……就在你身后!”上官皓月已然哭出了声,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上官流云闻言缓缓转了个身,朝前定睛看,立时也惊在了原地。 “好大的条蛇!” 第8章 初入阵 欲望文 第9章 恶斗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9章 恶斗 但见上官流云回过头去,只见眼前片笼罩片黑影,金莲的光被黑影压住,宛若萤火,上官流云抬头朝上望去,但见双碧色瞳眸正幽幽在前发着诡异的光。 上官流云心下当即便颤了颤,但却也未有丝毫时间容她想,面前黑蛇已然吐着信子朝着上官流云的方向缓缓靠了过来。 上官流云手向后护住身后的上官皓月,手探入鹿皮囊内摸出张符咒。 那条黑蛇步步逼近,上官流云的金莲也被迫得缓缓向后退来,借着淡淡的金光,上官流云隐隐看到蛇的模样,约莫同自己身长般高的巨蛇,吐出的蛇信宛若条结实的红鞭,口中獠牙似与自己手肘般粗,周身被黑色妖气笼罩,让人看不清身形。但也只是这身强烈的妖气便让上官流云心下紧,这蛇怪少说有数十年修为。 “皓月,退后,自己找地方躲好!”上官流云目光紧紧锁住那蛇怪,低声对身后的上官皓月说道。 “三姐姐……”上官皓月有些迟疑地望着上官流云的背影。 “乖,听三姐姐的话,躲好!三姐姐会儿去找你!”上官流云复又说道。 上官皓月犹豫了片刻,方才缓缓退着步子,用符咒点起火光,朝后跑去。 上官流云听着上官皓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方才重新凝起心神盯住眼前的蛇怪,她眸光沉沉,心下却是千般思量。 这蛇怪是从何而来,莫不是这青龙道中家主试炼?可是上官家向与妖邪势不两立,但逢妖魔必诛之,又怎会将这蛇怪放入阵法中来? 上官流云正思量着,突然间那蛇怪向前游来的速度猛地加快,竟如飞扑之势向她袭来。 上官流云见状立时放下所有思绪,身子下意识的后撤,与此同时脚步点地向后连连跃出几步,伸手鹿皮囊中摸出的几张符咒朝那条大蛇射去。 符咒在咒力的贯注下化顿生火光,明火艳艳直朝大蛇扑去。那大蛇瞧见火光明显怔了怔,但动作却未有丝毫迟缓,黑色的妖气顿时膨胀,将上官流云的符咒火光并包裹,化散开去。 上官流云见状暗暗咬了咬牙,复又从鹿皮囊里连掏出五张符咒,双手用劲,咒力满注,将符咒纷纷投出,但见五张符咒先后飞出,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向那大蛇攻去,为首的张符咒化出利剑,直向大蛇双目而去,大蛇躲闪不及,利剑便顿时插入了那双幽碧的蛇眼,随后的木行符与水行符相辅相生,齐齐从中破开,涌出无数蔓生的藤条朝着大蛇蛇身缠去,逆着大蛇身上鳞甲的纹路将大蛇紧紧缚住。火符覆在藤条上,在触及黑蛇鳞片的瞬间沿着藤条顺势燃烧,土行符坠入地下,脚下地面顿时震颤起来,土石崩裂,露出条巨大的裂缝,缝隙之中缓缓升起坐巨大的山石壁障,挡住了黑蛇的去路。 上官流云看着面前升起的巨大山石壁障轻轻舒了口气,向后复又退了几步方才稳稳定。她目光沉沉地望向那座壁障,屏息静静听着壁障后方传来的。 但听得壁障后方寂寂无声,除了片火光耀红了整个道内的结界边缘。 上官流云在原地静待了良久,但见火光渐渐黯淡熄灭,上官流云这才拧着眉向前走了几步。 她伸手触在那山石的壁障上,壁障后的灼热连带山石并变得发烫,上官流云撤去咒力,山石便开始缓缓崩塌,地面上再度出现巨大的裂缝,将坍塌的山石并埋入。咒力用尽,那条裂缝也缓缓合上。 上官流云伸手轻轻拭去前额的汗珠,将目光向前投去。只见前方片漆黑中冒起焦烟阵阵,黑蛇的妖气变得破碎不堪,身上的鳞甲也被咒力轰出好几道缺口,没了鳞甲的保护,伤口便立时血流如注,双碧色的蛇眼依然被金符的咒力戳伤,原本挺立着的身子此刻已然倒在了地上,蛇口微张,仍可见里面的獠牙和依旧吐露着的蛇信。 上官流云现下方才看清了这条黑蛇的模样,这条黑蛇身长约莫两丈,便是蛇头便有六尺左右,身形巨大,是上官流云过去从未见过的模样。 “三姐姐……”身后传来上官皓月的声音。 上官流云闻声猛回头,便瞧见上官皓月正在自己身后,怯生生地侧着头朝着自己身后的巨蛇看着。 “皓月,不是让你躲好,怎么跑过来了!” “三姐姐,那条蛇……是死了吗?”上官皓月颤着声问道。 “尚未!但它被我大力轰伤,应是破了那妖孽的法。”上官流云微喘着气说道。 “那三姐姐现下打算如何做?”上官皓月问道。 “眼下时机正好,自是去了结了它!”上官流云定定回道,但许是方才动用咒力过猛,现下已略有疲态,便是这话出口便猛然咳嗽起来。 “三姐姐,你方动了大量咒力,现下须得时间缓缓,此事让皓月去做吧!”上官皓月面伸手替上官流云顺着气,面心疼地说道。 “三姐姐身子不碍事,此事还是三姐姐来吧,莫非皓月不怕蛇?”上官流云挑了挑眉梢故作轻松的打笑她问道。 上官皓月咬了咬牙,拧紧了眉头,朝那苟延残喘的大蛇方向复又偷偷瞟了眼,回过头来低着声老实说道“怕……” “那便是了,有三姐姐在,皓月莫怕,三姐姐这就去了解了那条蛇带着你出去!”上官流云软下声来轻声安慰她说道。 上官皓月点了点头,如水眸光闪烁着黏在上官流云的身上。 只见上官流云将上官皓月安置在原地,随后转身,伸手从鹿皮囊中摸出把锋利的匕首,随后又抽出三张符纸捏在手中,她脚下的步子行得小心翼翼,目光紧紧锁在那条大蛇的身上,观察着大蛇的动静。 被咒力轰伤的大蛇依旧倒在原地,口中那条鞭子般的蛇还吐露着,被戳伤的双眼此刻已然流出暗碧色的粘液,顺着蛇头上的皮肤流下,沿着白色的獠牙滴落到地上。 上官流云步步靠近那条大蛇,在离大蛇不过五尺开外的距离时上官流云猛然出手将手中的几张符咒朝那大蛇轰去,她惯用五行符,现下抛出水火二符,四下里便顿生起水烟,烟雾迷蒙将她的身影并掩藏了起来。上官皓月亦立时瞧不见她的身影。 上官流云依着雾气蒸腾烟云缭绕遮住身形,瞬时加快了脚步,依着灵力的感知向着大蛇的方向前去,前方大蛇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上官流云动作越发敏捷起来,她将匕首衔在唇间,左手抽出张土行符射在大蛇头前,右手迅速结印,那土行符咒出便顿起小小的山丘,与大蛇身形同高。 上官流云快步飞奔上那道小土丘,借着土丘的高度个纵身便向着蛇身上跃去。 雾气迷蒙间,上官流云将匕首的刀尖对准了蛇头的方向便要用力斩去。 然而紧随其后,只是瞬,个眨眼的瞬间,上官流云陡然间便感到周身寒,那是从外向骨子里浸透的寒意。 上官流云心下顿时凛,四下里被符咒释放出的雾气便被黑色的妖气吸去,上官流云神色大骇,定睛看,那大蛇不知何时已然支起了身子,总身上鳞甲破碎,血肉模糊,双目无声但那口獠牙却是粘着碧色粘液泛着幽森的光,张血盆大口直对着上官流云的落脚之处,只待上官流云落下便口将其吞噬。 上官流云身在半空中却丝毫无力改变方向,她沉下心思,定了定神,手中的匕首又握得紧了几分。 这大蛇有妖气护体,只怕除非大咒力轰之否则无法伤及它的蛇身。若要将其制服,便只能另寻他法。 眼见着离那蛇口越来越近,三尺,两尺,尺,足尖点落,蛇口獠牙便立时咬下,上官流云单臂举起匕首顺着那獠牙向上划去,直直抵住蛇口的上颚,匕首插入大黑蛇的口中,大黑蛇吃痛,便立时甩动起脑袋来,蛇口加用力了几分,强力的压迫逼得上官流域不得不曲起单膝跪倒下来,她用肩肘抵住旁的蛇口,空出的只手探入鹿皮囊又抽出了几张符咒来。 她右手动作极快,几张符咒不过片刻便被她贴在了蛇口的内壁上。 肩肘上的压力也越来越沉,蛇口处的缝隙也变得只有半人身高的大小。 上官流云深深吸了口气,将全身力气聚在肩肘,用力向上抬,匕首又深入了蛇肉中几分。 那条黑蛇吃痛顿时将蛇头狂甩起来,上官流云松开手踏着大步便向蛇口出冲去,借着那蛇发狂之势个挺身从蛇口缝隙处跃身而出。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冥火熊熊,焚尽邪魔!”双手快速结印,将蛇口中的咒力触发。 顿时便见火光上过,妖冶的红色,熊熊烈火从蛇口里冒出来,烧的大蛇开始发狂起来。 第9章 恶斗 欲望文 第10章 出手剑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0章 出手剑 上官流云被大蛇甩出蛇口,身子浮在半空中引动了咒力。 但见贴于蛇口中的符咒燃出冥火,熊熊火势烧得大蛇发狂似的开始甩动起蛇头。巨大的蛇身也不断扭动起来,撞向四下的结界壁障,试炼场的结界开始被它撞出了缝隙。 上官流云的身子开始向下坠去,她仰面向上却也瞧不见背后的模样,但依着对四下里的地势推断,想来现下也不过离地丈余,便是坠地也应不会致命,最也就折去几根骨头,念及此处,上官流云闭眼咬牙,便任由着身子向下坠去。 但片刻后,未如先前想那般撞向厚实的地面,反倒是身下柔柔软软的感觉让人误以为入了软榻,舒服得不想起身。 上官流云睁开眼,便见身下不知何时已然垫上了软软的毛皮,正惊讶之余,便见上官皓月脸着急模样地奔了过来。 “三姐姐,你没事吧!”上官皓月手中拿着式神符咒,脸焦急的问道。 上官流云睁大眼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下此时正压着三只体型巨大的兔子。不用想也知这是上官皓月的式神。上官皓月对咒术研究不深,但却颇爱用这些咒术去与上官家庭院里的小动物打交道,久而久之也养了不少动物式神。 “没想到三姐姐竟然还有被皓月搭救的天,亏我家皓月,三姐姐无碍。”上官流云欣然笑摸了摸上官皓月的头,安抚着她说道。 “我看着你被那条大黑蛇吞进去……吓死皓月了……三姐姐莫要丢下皓月,皓月怕——!”上官皓月带着哭腔抽泣着说道。她瞧见上官流云被那条黑蛇吞入口中的刹那,呼吸都仿佛停滞了般,随后又见上官流云从蛇口飞出,这方才送了口气。瞧见上官流云身子下坠,方才赶忙召出式神来接住上官流云的身子。 “三姐姐不会有事的,皓月放心便是!”上官流云说着从那几只兔子式神身上下来,言罢便要回头。 忽听得身后传来声巨响,随后便只觉股强大的冲力击打在后心上,上官流云来不及捻起咒诀对抗,只觉后心出像是要被震裂了般,温热的液体从心口涌上,上官流云忍不住张口,竟是哇地声喷出口血来。 她向前迈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回头便见那条大黑蛇此时正以发狂之姿胡乱扭动着蛇身,粗壮的蛇尾四下乱扫,只是下便将上官流云和上官皓月扫飞了出去。 上官流云定下心神,刚从鹿皮囊中抽出张符咒来,便看见上官皓月的几只兔子式神被那巨大的黑蛇给吞入了腹中,随后便只见道咒光闪过,燃着烈火的符咒朝大蛇飞去,那大蛇周身乌黑的妖气将火光迅速灭去,随后身形转,便向着那符咒射来的方向迅速攻去。 “皓月,小心!”上官流云见那大蛇调转舌头,心下立时暗叫不妙,急忙出声大叫,但是那大蛇动作迅猛,上官皓月哪里来得及躲,只见得那大蛇个俯身,蛇头压下便张开血口便作势要将上官皓月吞入腹中。 “皓月!”上官流云惊呼出声,眼看着蛇口离惊呆的上官皓月不过寸距,上官流云只觉自己的呼吸都仿佛被滞住般。 正此时,忽见得六道银光闪过,六柄寒剑依次自蛇头灌入,沿着蛇身将大神倏地下牢牢订在地上。 上官流云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六道寒剑,蓦地怔,随后便听得婉转清冷之音自远处飘来。 “定身,碎魄,收妖魂!” 简短的提点,上官流云却只觉如醍醐灌顶,脑海中立时变得清明起来。这大蛇周身妖气浓重,只凭着妖气便能对抗咒力,便知不是般的蛇怪,自己与它这几个回合交手都只能毁她皮毛,纵然伤了它的肉身也似是毫无效用。也就是说着大蛇的肉身并不是它的命脉所在,它不是依着肉身修成的妖力,而是被妖气豢养出的妖灵借着妖气和血气凝成的肉身。故而若要制服眼前的蛇怪,只毁去肉身是万万不够的,定要碎去血魄,收走妖魂方才可破。 上官流云思量至此,咬紧牙关忍住后心处传来的钝痛,从鹿皮囊里摸出朱砂笔和符纸,随后对着上官皓月大喊道:“皓月,快躲开!” 被大蛇攻势惊呆的上官皓月闻声方惊醒过来,赶忙想旁退开。 但见上官流云以朱砂笔蘸起自己唇边未干的血迹,在符纸上飞快行笔,脚下亦是踏开八卦流星的步法,每下落足都能听见大蛇身上的寒剑又刺入血肉分。脚步下下靠近,手中的符咒亦是张接张变得起来。 两丈,丈,眼见着离大蛇越来越近,上官流云将朱砂笔衔在唇间,双手捏起符咒便向被钉在地上的大蛇射去,贯注咒力的咒符在空中炸开,射出数道金光刺穿而下,结成牢笼将大蛇禁锢其中,大蛇被金色牢笼禁锢其中,周身黑色妖气被金色咒光瞬间冲散,粘着暗碧色粘液的蛇身便立时暴露出来。 上官流云迅速从鹿皮囊中摸出个古铜的铃铛,那是从莫晓风手中抢来的收鬼铃铛。她将自己的指尖咬破,放出精血来在铃铛下写下记陈旧的符文,这古铜铃铛历经千百年岁月的洗礼,乃是破邪克妖的法宝,现下又添上上官流云的精血是法力大增,上官流云口中默默念动咒诀,古铜铃铛上便泛出幽幽的暗红色的光,模样却甚是诡异,那大蛇似是感受到古铜铃铛上的咒法,困在金光牢里的蛇身开始奋力挣扎起来,但是奈何肉身被银光寒剑钉在原地,稍动弹只会让银光寒剑入骨深。 暗红色的铜铃从上官流云手中缓缓浮起,上官流云掌心就势推,那铜铃便径直向着大蛇的额前飞去,铜铃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落到大蛇耳中便顿成番煎熬。 上官流云双手结印,那铜铃也在大蛇头上七寸处定了下来。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所有诸怪,悉断其魂,如此铃铛,永不复出!”双掌上下翻飞,手中咒印迅速变化,声厉喝,但见古铜铃铛的震动越发剧烈起来。 那大蛇身上的血肉依然开始有腐烂之迹,身体内部流淌出的暗碧色粘液正点点将蛇身腐蚀,幽幽妖魄开始在蛇身底下若隐若现。 上官流云深吸了口气,复又添了几分咒力,但见铃铛在空中开始飞快旋转起来,那大蛇的蛇身已然消失殆尽。正如上官流云所料,这大蛇的肉身乃是妖气凝结而成,眼下肉身尽散,只留下六颗巨大的妖元正被寒剑钉在地上。 她掌心五指对准那六颗妖元,隔空爪,同时朗声大叫声:“收!” 但见六柄寒剑顿时从地上拔起,六枚破碎的妖元便立刻被收到了古铜铃铛中。 只听得“叮铃铃”几声响动,四下里便重归了寂静。 古铜铃铛从半空中坠落,掉在地上。上官流云上前,将古铜铃铛拾起,放回鹿皮囊中。但随即双腿软,身子便向下栽去。 “三姐姐!”上官皓月在旁见上官流云头栽下,顿时惊呼声,随后迅速跑至上官流云身边,伸手探入她腋下将上官流云扶起。 “不碍事……咳……,莫担心。”上官流云猛烈咳嗽了两声,勾出抹带着安慰的笑意,对上官皓月柔声说道。 “三姐姐都受伤了还说不碍事,都怪皓月……”上官皓月看着上官流云嘴角干涸的血渍,极是心疼地说道。 “不关皓月的事,纵然今日皓月不在此处,也必然有人会将这蛇怪放出,不管行至此处的是谁,若不小心对付必有上官家的血脉会陨落于此。”上官流云拧起眉头沉声道。 “三姐姐,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把这条大蛇放在这里?”上官皓月惊骇声道。 上官流云沉沉地点了点头,又道:“先前我在探着试炼场的时候便发现有人在这阵法中动了手脚,今朝在试炼场外的沙石中我又发现了这个东西。” 上官流云说着将手伸进鹿皮囊,从中摸出了上午在试炼场外的泥土中拾起的那枚渣滓,递到上官皓月手中。 上官皓月接过上官流云递来的东西细细瞧了瞧,虽是被沙石掩盖过,但依稀可见上面有细细密密的纹路,指尖轻轻摩挲还有干瘪的感觉。 “三姐姐这是?” “蛇蜕!”上官流云低声道。 所谓蛇蜕,便是蛇在换季之时从身上推下的干枯蛇皮。蛇常常于冬季休眠,春暖花开后便蜕皮苏醒。 “这么说,这蛇是早就放在府院里了!”上官皓月面对上官流云的揣测惊叫出声。 “没错,这是有人蓄意而为!”上官流云眸光黯了黯,又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但是无疑是冲着我上官家来的。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妄想动我上官家的人,我上官流云决不容许!” 第10章 出手剑 欲望文 第11章 表兄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1章 表兄 “三姐姐,咱们现下该怎么办?”上官皓月拿出手巾边将上官流云唇角边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边问道。 “总之,先向出口继续走吧,这阵法有异,唯有这青龙阵法里能觅得生机。”上官流云伸手在上官皓月肩上微微借力,支着身子起。 她四下环顾了周,没有瞧见任何异状,这方才回头朝前探去。 上官皓月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上官流云的步子比先前放缓了许,上官皓月跟着倒是轻松了许。上官流云重新点起引路金莲,金光引着二人再曲折的法阵中缓缓前进。 再向前,法阵中的景致便与初初进来时别无二致。上官流云每步都踏得小心翼翼,她阵法占星虽不如莫晓风厉害,但若要看破眼前这个阵法的布局,避过触发阵法机制,倒也不是难事。 上官皓月跟在她身后,踏着上官流云的脚印走,却也路安稳。在前的金光渐渐黯淡下来,上官流云向前望去,依稀可以瞧见自外射来的白光,想来定是要到了这青龙道的出口,故而脚下的步子也顿时加快了许。跟在她后面的上官皓月亦是小跑起来紧紧跟随,二人朝着那光源方向跑了不过数丈,便猛然间听得声轰隆巨响从那光源处传来。 上官流云心下当即紧,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身后的上官皓月,朝她递过个警惕的眼神,放蹑着步子朝前走去。 身形向前方几步,便复又听得声轰隆巨响,随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哒哒,哒哒哒——”脚步声渐渐靠近,上官流云下意识便伸手探进鹿皮囊中,摸出道符咒来。她目光凌厉,直视前方,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个模糊的人影也从光源处奔了过来,大小,竟是两个影子。 上官流云万没料到来者会是两个人,自己耳中分明只有个人的脚步声,她顾不得想,伸手便将手中的符咒射了出去,随后立即双手结印,作势便要再攻。 但听得在前的符咒化出道道缠藤向那两道黑影飞去,蔓生的藤蔓在触及肢体的瞬便立时化作藤索将那两道黑影紧紧束缚。 “到底是谁!”那道黑影在前奋力挣扎着狂吼道。 上官流云听声甚为熟悉,眉头当下皱,便疾步朝那黑影走去。金莲跟在她身后,将前路照亮起来。 上官流云走到那黑影身旁借着金莲的金光低头看,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表兄,上官家现有的独子,上官阳晨。 “表……表兄?”上官皓月也跟了上来,瞧见上官阳晨的模样亦是当即惊呆在了原地。 但见上官阳晨身上血迹斑斑,手臂上的衣服已经被不知何物撕扯作了碎片,衣服下包裹的手臂处,漆黑片,好似根焦炭,隐隐间还散发着恶臭,令人有些作呕。原本干净俊俏的脸上此时也添了几道伤痕显出几分狰狞。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上官阳晨撩起眼皮,瞧清面前的二人,苦笑声低语道。 “表兄,你这是?”上官流云看了看上官阳晨,又望向旁,被藤蔓索并束缚住的还有个身披盔甲手持长枪的兵丁,但身上的盔甲已然开始脱落,面目僵硬,周身似被瘴气包裹了去。 只眼上官流云便认出这是上官阳晨早前在这阵法中设下的枣木兵丁,但当初分明看见上官阳晨以八卦步法埋下的枣木兵丁,按理说至少应有八个才是,但现下却只见到了个,莫非其余的枣木兵丁都被破了去?况且上官阳晨咒力匪浅,又有枣木兵丁护身却还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是什么东西下的手? 上官流云正满心疑惑,便听得上官阳晨急促地咳嗽了几声后哑着声说道:“引路金莲……我倒是低估表妹你了。” “表兄,我无心家主之位,自是不愿与你们相争的。”上官流云望向他沉下眉头低声冷冷道。 “真是笑话,你无心家主之位,何故如此对我!”上官阳晨低头望着捆在自己身上的藤蔓索冷哼说道。 “方才流云误以为是有妖物来袭,却未料到竟是表兄你,有得罪还望表兄见谅。” “现下知道了何不解开这妖索!”上官阳晨嘶哑着声音厉喝道。 上官流云拧着眉望向上官阳晨,良久,却未见丝毫解开藤蔓索的打算。 “三姐姐,你快给表兄解开吧,我看表兄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上官皓月在上官流云身后,瞧见上官阳晨面色苍白嘴唇乌青副难耐模样,当下便阵心软,扯了扯上官流云的衣角低声说道。 上官流云回头看了看上官皓月,见她眸光中企盼神色,心下软,轻叹声,低头压低了声音对 上官皓月说道:“那好,你退后些。” 上官皓月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乖乖向后退了几步。 上官流云转回身,走到上官阳晨面前,双手结印,口中轻喝了句:“松” 那藤蔓索缓缓松开,向着咒符里缩去。 捆在上官阳晨身上的藤蔓索刚松动,上官阳晨猛烈地咳嗽了两声,他用手支着身子坐起,低垂着头。 藤蔓索缩回符咒中,身后的符咒纸便瞬间破成了碎片。上官阳晨回头瞥了眼,嘴角却暗暗勾起了抹笑意。 “表妹还真是心软。”他轻言句,说话声却不似方才那般虚弱。 上官流云目光深邃,盯在他的身上。但见上官阳晨用完好的手支起身子,从地上起,低着头朝 上官流云走来,每踏步,便也并着哧哧轻笑两声,莫名的笑声传到耳中听得人莫名的发憷起来。 “表妹可知,这心软是会致命的,尤其是我上官家的人啊……”上官阳晨兀自说着,步步靠近上官流云,他步子晃荡,好似醉酒般,说话声却又似是清醒,与方才全然不是副模样。 “表兄,这话是何意?”上官流云下意识地向后撤了步,双脚开,中有数寸宽,右手已然悄悄探入了鹿皮囊,摸了许久摸出了枚符咒捏在手中。 上官流云攥着符咒的手心里又了几分汗,她自认此番带来的符咒不少,但却为想到竟还会有不够用之时,眼下手心里这张符咒便是最后枚,无论如何也只能赌赌了。上官流云心里想着,左手则向后伸展开,护向上官皓月的方向。 “什么意思,表妹你马上就知道了!”他说完,身形忽然动,却是以迅雷之势朝上官流云攻来,掌探前,掌心赫然贴着道咒符,直奔上官流云前心处去。 上官流云自是认得这符咒的,上官家的丧魂咒,妖魔若是被击中立时魂飞魄散,凡人若是被击中亦是性命难保,这咒法甚为狠厉,不到险要关头鲜少有人用之,因为这咒法旦触发,须得以人的精魄作为交换,这杀敌自损的招式,向来是不为取的。 但是现下上官阳晨竟然以这样的咒法来袭击自己,如此痛下杀手,让上官流云颇为诧异。但幸在她手中亦做下了防备,身子迅速后撤,个旋身,左手搂住上官皓月纤细的腰肢,右手将水行符掷出后便迅速带着上官皓月向旁扑倒而去。 “三姐姐,表兄这是……”上官皓月显然也未弄清当下的情况,纵是被上官流云按倒在身下,仍旧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已经不是表兄了!”上官流云短短地回了句,随即便爬起身来回身看去,水行符的咒力化出水幕到阻隔了上官阳晨的动作,上官流云方缓缓舒了口气,饶是这最后张符咒没有赌错。 “三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分明就是阳晨表兄啊!”上官皓月对眼前景象实在是难以理解,急急道。 “皓月,这世间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用人眼去看的尘世,半都是虚无的假象。”上官流云缓了缓气说道。 “三姐姐,你在说些什么,什么真实,什么假象,皓月不懂!” “你面前的表兄已经不是我们的表兄了,他被瘴气噬去了心魄,只剩下了具躯壳而以!”上官流云沉下声来细细解释道。 “那么表兄他……”上官皓月循着上官流云的提点向下想,当下便楞在了原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险些惊叫出声来。 “若是我没猜错,表兄应该是在白虎道内遇见了什么东西,与之交过手后表兄才负了伤,那东西应是带了瘴气,瘴气从表兄的伤口窜入防才将表兄的心魂点点吞噬了去。你方才也看见了,表兄的残臂上已经被瘴气熏黑,他身旁的枣木符兵也开始破碎,想来若不是依着那枣木符兵的驱邪之力,表兄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上官流云低声分析道。 “那现在……” “小心,来了!” 第11章 表兄 欲望文 第12章 焚杀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2章 焚杀 就在上官流云说话间,前方的水幕突然被道黑影直直劈开,上官阳晨在下瞬间纵身跃起,穿过水幕直朝上官流云和上官皓月的方向杀来。 上官流云拉着上官皓月迅速向后退去,脚步点地即起未敢有半分停滞,她眉色间愁云暗涌,边退步边扭头朝上官皓月问道:“你还有少符咒,都有些什么?” 上官皓月回头看了看,只见方才那道黑影已然坠落到地上,碎成木屑。她收回神来望向上官流云怯生生答道:“只有些可以用来照明的符咒,剩下的都在幻境中用完了!” “这下还真是棘手了!”上官流云啧了声,伸手将上官皓月个大力推了出去,随后止住脚步旋身回转,弓下身子,从鹿皮囊中掏出朱砂笔在手心快速画下道符咒,随后双手迅速反转结了个咒印朝上官阳晨拍去。 上官阳晨身形动作极快,面对上官流云的回马枪却丝毫闪躲不及,他抬起那只乌黑的手迎着上官流云的攻势而去,掌心正击在上官流云的咒印上,咒文烙到上官阳晨的手心,顿闪出道金光,随后便听得上官阳晨张开嘴苦痛嘶号。 “班匝尔萨萨玛雅 ——!”上官流云咬着牙声厉喝,便见得上官阳晨焦黑的手心出开始泛出火光,却不见明火,但火势却是蔓延得极快,不时上官阳晨乌黑的手臂上已然泛起了青烟。 “三姐姐……”上官皓月被上官流云推到在旁,爬起身来再看二人时,上官流云与上官阳晨已然过招。 “待着别动,没我吩咐不准过来!”上官流云背对着上官皓月大喝了声,目光却是锁在上官阳晨身上,未敢挪动半分,方才那招交手,现下还有隐隐的刺痛感从手心里传来。 只见上官阳晨抱着被暗火烧焦的手臂痛倒在地,不断打着滚,但身上火势却丝毫没有半分变弱的迹象。 “……玛哈萨玛雅萨阿”上官流云继续念着口中的咒文,上官阳晨身上的暗火随着她口中符咒的吐出,越发厉害起来。待到上官流云将最后个咒文念出,便听得上官阳晨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身上都泛起了暗红的火光,火光将他身上的肌肤灼伤,经脉内涌出熔岩般的液体,滴落在地上灼出片暗黑。被暗火灼烧的肌肤越来越,只是短短片刻时间,上官阳晨的身子便似被全然融化了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上官阳晨望向上官流云的目光突然耀出了几分清明,他紧咬着牙关拖着残躯艰难地向后退了几步,口齿极为不清却是竭尽全力地咆哮道。 上官流云望向他的眸色黯,却是紧抿着唇眼不发,火势将上官阳晨点点吞没,上官流云看着上官阳晨的残躯节节坠落,在地上变作暗黑色焦炭般的东西,不由得垂下眸子,别过了脸。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上官流云自然知晓上官阳晨所言的这句诗的,但是这却是眼下唯能保住上官皓月和自己的性命的路子,也是唯能让上官阳晨解脱的方法,她别无选择。 到底是谁生出了这样歹毒阴狠的招数,算计她上官家! 上官流云抬眼,再看向上官阳晨,上官阳晨身上的咒光已然消失殆尽,只余下满地乌黑狼藉和空气里令人微微作呕的焦臭气息。 “皓月,出来吧!”上官流云轻声叹,抬手擦了擦自己额间的汗,敛了敛心神,对身后的上官皓月说道。 上官皓月捂着鼻子战战兢兢地从后面走来,空气中传来的焦臭从指缝间传来,让人微微有些作呕,面前的片狼藉亦是让她心惊胆战。 “走吧!”上官流云伸手牵了上官皓月的手低声说道。 “那表兄他……”上官皓月看着地上的焦尸残骸犹豫了下。到底是自己的表兄,上官家人怎可散尸荒野? “斯人已逝,此地不宜久留,待到破了这阵法,再来将这些骨灰入殓也不迟!” 上官皓月见她已如此安排也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地跟在上官流云身后绕过上官阳晨的残骸向前走去。 许是耗费了太咒力的缘故,上官皓月只觉着上官流云牵着自己的手比方才冰凉了许。 “三姐姐可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休息?”上官皓月握紧了上官流云的手,关心道。 “无碍,出口就在前面,且先走去!”上官流云朝她扯了扯嘴角轻轻笑了笑说道。脚下的步子又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显得有些急促起来。 上官皓月亦赶忙加快了步子紧紧跟在她身后,未及时便已循着先前的光亮走到了青龙道的道口。 但见道口处碎散着许枣木碎屑,四下里尚有咒斗残留的痕迹。上官流云用脚拨弄开那些枣木碎屑,只眼便瞧见了埋在碎屑下的缚灵符。 她蹲下身,仔细端详了那枚缚灵符番,轻哧声,心道果然如莫晓风所料。 许是先前已经有人在此交手的缘故,眼下缚灵符已然出现了几道裂口。 “看来表兄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帮上。” “三姐姐此话何解?”上官皓月跟在她身后,却丝毫不知上官流云要做些什么。 “待到出去三姐姐再告诉皓月,现下皓月先退后些!” 上官皓月依言向后撤了几步,上官流云用朱砂笔蘸起最后点朱砂,在那道符咒上认认真真地画下自己的咒印。 上官皓月在她身后偷偷瞄着上官流云的动作,上官流云画下的咒印她先前从未见过,便是方才与上官阳晨交手时用的那个咒法她也是闻所未闻,这些定然不是上官家的路数。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上洪荒四兽,听吾辈之号令,破诛邪之法仗!” 指尖咬破,精血滴落在符咒上,霎时间被朱砂画过的地方开始变得暗沉起来,伴随着咒符的暗沉,四下里的土石也开始缓缓崩塌,上官流云双掌上下翻飞不断结着印 她手上动作极快,快到上官皓月的目力已然追寻不上。 “三姐姐小心。”上官皓月眼见着四下崩塌的土石就要朝上官流云身上砸去,当即吓得惊叫出声,快步迈出便要去扑上官流云。 只是脚步方迈出,脚腕上便好似被人缠上了条丝绢般,用力牵扯着丝毫动弹不得。 上官皓月见状大惊,再看上官流云,却只见道寒光闪过,眨眼便将上官流云头上的落石击碎了去。 上官流云将咒文默念,最后声厉喝,双掌拍下,正落在那道符咒的中心,顿时缚灵符咒便碎裂开去。 上官流云迅速起身,拉起上官皓月便向后退开,但见缚灵符咒上咒光闪,咒符顿时燃起火光,顷刻间便作了飞灰。 “走——!”上官流云见状当机立断声令下,拉起上官皓月便向外冲去。 上官皓月紧随着上官流云的步子,此时再迈步,那脚腕上的束缚感又消失了去。两人前后方踏过缚灵符所在的位置,便听得身后响起隆隆巨响。 再回头,整个青龙道口已开始迅速坍塌。 “三姐姐,表兄还在……” “顾不得了,先走再说!”上官流云重重咳了几声说道。 上官皓月见状亦不再说,眼下这般情景的确也顾不得其他。她回头望向上官流云,却只见上官流云的脚步开始变得有些趔趄起来。 “三姐姐……” “流云姐姐……” 上官皓月连叫了两声都未曾听见上官流云的回应,心下顿时紧。她抬头望向上官流云,却只见上官流云紧锁着双眉,眉心间暗含着隐隐痛楚之意,额上冷汗涔涔,眼便知是极为不适。 “三……姐姐?三姐姐!”上官皓月只是眨眼的功夫,上官皓月只觉牵着自己的手突然滞,在前的人身形晃了晃,便个跟头栽倒了下去。 “三……” “快跑……莫管我,符咒破了,这阵法便不稳了,趁着阵法还未坍塌……你快些出去!”上官流云虚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皓月怎么能不管三姐姐呢,三姐姐你起来,皓月带你走!”上官皓月见上官流云气色颇为不佳,心下是着急,从小到大除了长姐她最爱的便是上官流云,此番入阵上官流云是路护她周全,她怎能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扔下上官流云不管? “你长大了……连三姐姐的话都敢不听了吗?”上官流云故作严厉地说道,但许是太过疲乏的缘故,说话声里也透着虚弱,丝毫没有往日教训上官皓月时的半分气势。 “皓月不敢,但是上官家此番已经殒了表兄的性命,三姐姐决不能也断送在此。” “你——!咳咳咳……”上官流云被她这番话气得又急又厉,自己好不容易保下上官皓月条性命,却未曾想上官皓月性子如此执拗,难道偏生要折在这紧要关头上?思及此处,上官皓月只觉胸口阵憋闷,后心处的旧伤口传来阵阵钝痛,喉间涩紧跟着便是口腥味涌上。 她张口竟是“哇——”地下吐出大口鲜血,随后两眼黑,便又要重重头栽倒。 上官皓月还未来得及伸手扶她,便只见根银色丝带从后飘来,缠上上官流云的腰际,上官流云尚未来得及做出丝毫反应,身子便被那丝带卷起抛向半空,落入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中,这软怀中带着淡淡桃花香气,却是与上官流云酿的桃花酒同出处,只是上官流云还未来得及瞧见来人的容貌,便只觉两眼黑,晕了过去。 第12章 焚杀 欲望文 第13章 银面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3章 银面 上官皓月目光循着拿到银色丝带朝上望去,便见人凌空踏来,身形飘逸姿态却是十分优美,那人头乌黑的发被白色缎带束起,发丝随风飘扬在空中,额前细碎的刘海下露出个精致的银白色面具,清冷的眸光从面具后射出,只眼便让人觉得如入万里冰霜之地,从骨子里渗出层层寒意来。袭白衣,上绣银边,胸前有着有着与自己身上相同的上官家的纹样。 莫非这人也是上官家的人?可自己怎么从未见过她?上官皓月心底正暗自纳闷着,便瞧见那白衣人影飘飘然落地,莲足轻点,落地无声。 此人身手绝佳。上官皓月心道,只见上官流云宛如纸人般被那人抱在怀中,唇角沾着未干的血迹,面色却是片惨白。 “谢姑娘……”她拱手欲向那白衣人谢过对上官流云的搭救之恩,但话音刚出口便被那白衣人打断了去。? “此处不宜久留,走。”那白衣人的语气不容得人有半分拒绝,清冷的声音如面具下那双藏着寒冰的瞳眸般,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温度。 上官皓月低头看了看脚下,只见脚下沙石亦开始松动起来,心下顿时暗叫不妙,再抬头,那白衣之人却已然足尖用力,抱着上官流云纵身跃,腾空而去,只眨眼功夫便跃出了上官皓月的视线。上官皓月见状顾不得思,迈开步子便循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她心下此时乱的不行,那人虽说身着的衣衫上有上官家的图样,但到底是素未谋面之人,对方是敌是友都未能知晓,又怎能轻易让她带走自己的姐姐!上官皓月思及此处,复又拼了几分力,奋力加快脚程。那白衣人功夫卓绝,只几个借力在咒壁上轻点便可从上官皓月视野中消失,但即便如此,那白衣人却也还时不时出现在上官皓月面前,留下抹飘逸的身影,似是在引着上官皓月过去。? 上官流云迷蒙之中落入那带着桃花酒般冷香的温软怀抱中,恍惚间宛如安睡在十里春风中般,身子随着那人的动作沉浮于空,但许是因着腰身被那人的双手紧紧圈住的缘故,上官流云此刻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感。她只想在这人的怀抱中停留会儿,哪怕只是刻,让她喘口气也好,她着实太累了,此番入阵的损耗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料,符咒用尽也就罢了,但未曾想她连精血都动用上了竟然也未能平安出阵。 “喂,姑娘,你放下我三姐姐!”稚嫩的声音从后方飘来,虽是飘渺,但还是落到了上官流云的耳中。 上官流云猛然回神,心中暗骂了自己句,不顾身子骨虚弱不堪,挣扎着便要脱离那女子的怀抱。 “莫要乱动,否则便是身死!”冰冷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上官流云听闻她言心下惊,她勉强将眼睛撑出条缝来,才发现自己被这女子抱着腾跃在空中,离地已有数丈之高。心中当下凛,她不畏身死,但是确实真真畏高的。? 喉间轻轻哽了哽,不敢再向下望,她收回目光,却又抿了抿唇,艰难道:“流云谢姑娘出手搭救,只是舍妹……脚力弱,怕是……跟不上姑娘的速度,还请姑娘……” “放心,她丢不了!”那女子说话甚少,身子却是带着上官流云向下沉了些,上官流云只觉上官皓月的喊叫声又近了点,当下便也明白这女子故意放慢了速度指引上官皓月跟上。 “如此……便谢……咳咳……”她话未说完便只觉胸口憋闷得慌,紧跟着便是阵急促地咳嗽。 “你伤重,莫言。”那女子声音空灵清冷,便是这般关怀话语从她口中说出也没了丝毫暖意。上官流云心中无奈地笑了笑,但也心领了她的好意,不再做声。 她将目光收回,望向此刻怀抱着自己的女子,想要瞧清她的模样,却只见那女子脸上带着精致的银白色面具,三千青丝迎风飘散,修长的脖颈好似羊脂白玉被交口的银白纱衣半遮掩了去,纱衣上有银线锦绣,上面纹的是她上官家的图纹!这女子竟是她上官家中之人?何故自己从未见过?上官流云心下生疑惑,又仔细朝那人胸前的纹样瞧了瞧,刚觉察出有些异样,突然间便只觉身子猛然间有开始下坠起来,她惊惶,却不知什么时候圈住自己腰间的手已经松了开来,只余下条银白锦缎系在腰间。 那条银白锦缎端提,上官流云便猛然被拉扯止住了下落之势,她刚低头,便只觉那银白缎带猛然松,自己整个人便向下砸去。 莫晓风在试炼场外正深长脖子朝试炼场内张望着,上官流云的长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从阵内杀了出来,此刻正盘膝坐在试炼台上,凝神休养,现下半个时辰过去了,怎还未见得上官流云的身影,莫不是那家伙真的遭了什么不测? 正当莫晓风忧心忡忡之际,突然间之听得轰隆声从试炼场内传来,被结界笼罩的地方大有地动山摇之势。莫晓风眼见着结界被人从内轰开道巨大的口子,紧跟着便是阵狂风从内刮出。大风扬起地上的尘土,瞬时间遮去了试炼场外众人的视线。莫晓风背过身去逆着风从怀中摸出张符咒来祭出道石墙立在自己身前,依着石墙稳住了身形,她甫定,便突然间觉得后背风势渐小,猛回头便见道黑影朝她直扑而来。 莫晓风已经,下刻那黑影便直直撞在了她身上,两人同倒向莫晓风用符咒堆立起来的石板,只听得声闷响,石板上竟也震出了几道深深的裂纹来。 “究竟是谁竟然敢撞本大……上官流云?”莫晓风后背阵钝痛,正欲发作便瞧见了压在自己身上,人事不省的上官流云。 “上官流云!” 狂风渐停,声惊呼,引得众人瞩目。 上官家众人循着莫晓风的叫喊声望去,只眼便瞧清了莫晓风怀中那被抹枣紫色包裹的身影, 上官沉木个眼神示意,跟在身后的角宿式神便立刻飞身至莫晓风身边将上官流云捞起,个纵身便回到了上官沉木身边。 正在试炼场外众人皆惊于方才这场异动之时,有闻得阵隆隆之声从阵内传来…… 上官皓月眼见自家姐姐被陌生女子从自己面前抱走,哪里敢放心,咬牙,闷头便跑。她眼见着离那道白影越来越近,似乎只要在加快几步便可触到那人的飘飘衣裙,她便再顾不得思量,个 纵身向前扑去,却只觉身子似是撞破了什么,四肢传来阵钝痛,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地上。 “是少小姐!”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喊,紧跟着便是阵喧哗之声。 上官皓月睁开眼,便瞧见上官沉木在四宿式神的陪伴下拄着拐杖缓缓穿过人群走来。 “家主……”上官皓月顾身不得周身的疼痛翻身起来行礼道。 “嗯——”上官沉木低沉地应声,目光却是格外沉重。他盯着上官皓月凝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上台吧!” 上官皓月闻言怔了怔,目光循着上官沉木的示意向台上望去,只见上官凌雪正盘腿坐在试炼台上,模样却也十分狼狈,本该被精心盘起的长发此刻已散落下来,精致的容颜上添了几道血迹干涸的伤,枣紫色的外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看便也知是经过了番恶战至此。 “长姐!”上官皓月忍着痛几步跑上台去,跪倒在上官凌雪面前,抱住上官凌雪急切道:“长姐你也受伤了!” 上官凌雪微微皱着眉,撩起眼皮来,瞧见面前之人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方才扯出抹笑意道:“既是试炼,哪有不受伤的道理!没想到最后到这台上的不是阳晨,而是皓月你!” “阳晨表兄他……”听到上官凌雪提起上官阳晨,上官皓月的眸光顿时黯,脑海里反复出现的便是上官阳晨焚于暗火的那幕,心下顿时又悲恸起来。 “阳晨怎么了?”上官凌雪见她神色不佳,心下沉,低声问道。 “表兄他……殒在阵中了!”上官皓月扑到她怀中在她耳畔低声哽咽道。 “什么!你此话当真?”上官凌雪闻言立时变了脸色,刷白的脸上满是惊异神情。 “死生之事甚大,皓月怎敢拿来轻易说笑,还有三姐姐……对了,三姐姐被那女子……”上官皓月想起上官流云,赶忙四下张望寻找起上官流云的身影来。上官流云被那神秘女子带在前,也不知出来没有。她路拼死护着自己,自己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将她跟丢了去!眼下虽是出了这上官家的阵法,但没见着上官流云让上官皓月如何安心? 第13章 银面 欲望文 第14章 秘术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4章 秘术 上官凌雪见上官皓月那般着急模样,眉头轻轻皱,心下有些不悦,但也只是瞬之颜,下刻便恢复了寻常神色,顿了顿声说:“莫慌,流云已在你之前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上官皓月赶忙追问她。 “只是神志不清,尚在昏迷。”上官凌雪轻声叹道,眉目里有着重重的担忧之色。 “那三姐姐现下何处?我去找她,若不是三姐姐,我只怕也和表兄同葬身在那阵法中了。长姐你可知,那阵法中有蛇,还有……”上官皓月想起那阵法中的东西,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后怕。 “我知道,我都知道。”上官凌雪哽了哽,单从上官流云那副狼狈模样便能猜到二人在阵法中遇到了什么,饶是上官皓月是自己亲手□□,只怕也绝不会安然至此。她伸手轻轻抚上上官皓月的后背,倾身上前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只是眼下还有紧要之事须得你来做。” “紧要之事?”上官皓月抬起头来望向上官凌雪,神色有些茫然。 “眼下阴阳道上众家都在盯着我们,这试炼还未尽,当务之急是让你继任家主,此事迫在眉睫。”上官凌雪俯首贴到上官皓月耳边低声说道。 “继任家主!长姐你……?”上官皓月闻言怔了怔,满脸惊讶地望着上官凌雪,刚要说话却被上官凌雪用眼神止住。 “我方才破阵伤及灵脉,现下灵力咒力都开始消散,只怕撑不住久,而今天下阴阳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试炼场中,表面上是来观战,实际上哪家不是想来探我上官家的底,我方才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撑了个场面,现在只怕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阳晨殒命,流云昏迷,眼下能继承这家主之位的只有皓月你人。皓月,若你还当我是你长姐,就听长姐的话,莫要让天下阴阳道的人小瞧了我上官家。”上官凌雪压低了声音,虚着气息对上官皓月说道。 “可是长姐你……”上官皓月自是明白上官凌雪的意思的,可是旦自己应了上官凌雪的要求,便意味着要对上官凌雪出手。自己是上官凌雪亲手带大,身本事皆是上官凌雪所授,长姐如母,现而今却要让自己对上官凌雪交手,如何狠得下心去?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长姐,就照着我的话去做!你若有半分手软,就当我上官凌雪白养你这十余载,你若有半点心慈,此间事了我上官凌雪……便再无你这个妹妹……”上官凌雪声音虽是虚弱,但语气里仍旧透着家长威严。 上官凌雪的话字句都重重地砸在上官皓月的心底,砸的上官皓月的身子都不由得颤了颤,上官皓月垂下眼眸,眼睑上的睫毛轻轻晃动了几下,搁在膝头的手已不知何时紧紧攥成了拳头,便是连下唇也被紧紧咬得沁出了淡淡的血色。 “皓月!”上官凌雪见她仍在犹豫,皱起眉来声厉喝,却未曾想道话音刚落便阵急咳,上官凌雪赶忙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口鼻,低下头去,不让人瞧见自己的模样。 “长姐莫要动气!皓月……皓月听长姐的便是!”上官皓月听她咳得难受,顿时慌张起来,脑海里再顾不得想,赶忙出声答应,她生怕自己再做错些什么,便连长姐也没了。 “咳……好……”上官凌雪捂着口鼻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且附耳过来。” 上官皓月依着上官凌雪的吩咐凑过去。 上官凌雪在她耳畔低声耳语道:“我已秘术做引,你佯装攻我便可,动手如亲战,莫要让旁人看出来。” 上官皓月嗯了声乖巧地轻轻点头,又听得上官凌雪继续道:“上官家的秘术,须得上官家人的精血,我只怕血气不足,还需的皓月你取些精血来。” “长姐但有所需,皓月便给,点精血又何妨!”上官皓月说着伸手从袖中摸出把锋利的匕首来,那匕首刀鞘上有着和她们胸前相同的云龙图纹。匕首出鞘,刀刃上泛着寒光,上官皓月未有丝毫犹豫地将刀刃握在手心,轻轻抽,冰冷的刀刃划过掌心,带出道细小的血口,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缓缓滴下,殷红的液体落在上官凌雪的掌心里,还带着点点温热。 “疼?”上官凌雪瞧见上官皓月轻轻皱眉,挑了挑眉毛问道。 “不,不疼!”上官皓月咬了咬牙说道。 “不疼才对,上官家的人不许说个疼字!你可准备好了?”上官凌雪定下心神来问她道。 “长姐动手吧!”上官皓月深深吸了口气,亦是坚定地回道。 上官凌雪轻点头,随即便只见将上官皓月滴在自己掌心的鲜血轻轻划开,书下符文。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无极生相,垂震天地,临吾之身,急急如律令!”伴随着声轻喝,霎时间上官皓月只觉周身咒力涌动,但见上官凌雪掌心处的血光泛动着,牵引着咒力不断翻腾,在上官凌雪面前形成股强势巨浪,劈头盖顶朝上官凌雪扑去! 上官皓月瞧见那股咒力巨浪的攻势宛如猛虎下山,掀动试炼台上周围的气流随之并涌动起来,这是上官皓月第次瞧见上官凌雪使出这般上官家的秘术,但也只是这瞬间,上官皓月只觉心头被猛然敲击了下,幡然醒悟过来上官凌雪的意图——上官凌雪的秘术根本就不是那所谓的幌子。她不是要做戏给这天下阴阳道上的人看,她这是在假戏真做欲要以身死为自己踏上家主之位铺路,为自己,为上官家,在今后的阴阳道上重立个威信! “长姐,不要!” 眼见着那咒力的浪涛便要砸在上官凌雪头上,上官皓月不假思索挺身便朝上官凌雪扑去,只是还未待她触到上官凌雪的衣角,身子便被人猛力向后拉去,紧跟着道暗色的身影从她身旁蹿出,径直奔朝上官凌雪,个虎扑将上官凌雪按倒在地,双手撑在上官凌雪身旁将上官凌雪紧紧护住,紧跟着滔天咒浪便从半空中沉沉砸下,击在那道黑影之上,顿时将那道黑影压弯了腰,那黑影双肘曲,身子复又垂低了半,但却依旧护在上官凌雪身上替她挡去咒力。 “是式神!”上官皓月回过神来,定了定睛,瞧清那道黑影的模样,心下顿时惊。这是谁的式神,竟会为自己长姐牺牲至此。 正疑惑间,便听得身后“哇——”地声,上官皓月惊声回头,只见身后人白色织锦缎面的内衫上又被染出片鲜红,面前的地上是喷撒出片血迹,触目惊心 身后入目片暗红让上官皓月顿时惊得倒吸了口凉气,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呕血之人的身上,只见上官流云只手撑在地上,胸前起伏剧烈,艰难地喘着气,眉头紧蹙,脸色苍白,额间冷汗顺着她的脸庞滴落到地上的那摊血污中。她身旁不知何时已然着个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从身上摸出枚丹药来,强行喂到了上官流云口中。 上官皓月认得那人,那是莫家的大小姐,莫晓风。 “三……”上官皓月张着嘴,喉间却猛然哽咽起来,紧跟着声霹雳巨响从身后传来,她立刻回头,只见那波咒浪已然被上官流云的式神阻去了大半,余下的咒刀碎散落下,贯穿上官凌雪的身子,但也都避过了灵穴要害,全然不会危及上官凌雪的性命。 “救长姐”。 上官皓月看见上官流云的唇轻轻动了动,甚是轻微的幅度,若是换做常人定然注意不到上官流云这样的动作,但是作为血脉相连的小妹,上官皓月怎能不知晓她的意思? 强忍在心底的泪此刻已然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疾步上前将上官凌雪从残破的式神身下拖出,奋力将她托起。 上官凌雪周身灵力咒力已然开始消散,方才那道咒伤虽说不至危及性命,但旧伤添新却也不容乐观。饶是上官皓月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却也还是激得上官凌雪阵急促地咳喘,随即张口便喷出口暗红的鲜血来。 “爷爷!”上官皓月见上官凌雪和上官流云纷纷身受重伤,顿觉悲恸万分,望向上官沉木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凄然,便是连上官家的礼数也再顾不上。 声爷爷,叫的场下正座上的鹤发老者不自觉地颤了颤,上官沉木低着头,苍老的手捏在自己拐杖上的手复又紧了几分。 “四宿,将这二人小心地送回去!”他轻叹句,沉声吩咐道。 紧跟他身后的角,斗,奎,鬼得了吩咐自也知道自家主人的意思,未敢又丝毫怠慢,托起上官流云和上官凌雪的身子,纵身跃便向着两个相反的方向离开了试炼场。 第14章 秘术 欲望文 第15章 暂歇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5章 暂歇 待到四宿式神身影消失,上官沉木这才抬起头来。他神色凝重,双鹰目却是分外犀利。 他起身,抬起手朝上官皓月轻轻招了招手,道:“皓月,过来!” 上官皓月抬头望向他,迟疑了片刻,眼神又朝四下里看了看,却只见试炼场下寂寂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她知道,这些目光都来自于长姐那道咒海威力的震慑。上官皓月收回目光,良久,方才迈开脚下沉重的步子缓缓朝上官沉木走去。 “家主。”她走到上官沉木面前定,福身向上官沉木行了礼,低声道。 上官沉木上下打量了她番,轻点头,却未作言,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从她身旁走过,面向试炼场外的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试炼已经结束,诸位同道若不嫌弃,前院已备下茶水酒菜,诸位同道可在舍下用晚饭。” 虽是年迈,但上官沉木说话的底气确实丝毫未减过半分,声如洪钟,字字皆若在耳畔回荡。 场下众人见东道主既然都已开口,便也不再留,纷纷起身,彼此间低声交头接耳却都步履沉重地向前院而去。 “皓月。”待到众人都在式神的指引下纷纷离去,试炼场中独剩上官皓月和上官沉木二人。 “家主。”上官皓月吸了吸鼻子,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的泪到底还是涌了出来,她赶忙抬手用沾着血污的袖子将涌出的泪水拭去。 “皓月,你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上官家的家主继承人……” “家主,恕皓月不能从命!”顾不得诸家规礼数,上官皓月跪倒在地,将上官沉木的话打断了去。 “你……放肆!”上官沉木断是没有想过向乖巧的上官皓月竟会如此决绝地违抗自己。作为家之主的老人又怎生容得这小辈如此放肆。他将手中的拐杖沉沉地在地上跺了下,阴沉着脸厉声喝道:“休要以为过了这试炼你便可以毁了这上官家的规矩!” “皓月不敢,只是皓月自认为没有继承上官家的能力,皓月现下能安然跪在爷爷面前全凭三姐姐舍身相护,都是三姐姐她……”上官皓月回想起方才上官流云呕血的那幕,心下顿时拧痛起来。明明是这上官家最不受众人待见的人,自幼玩世不恭的性子从未被长辈喜爱过,藏拙在府中连式神也都瞧不起她,三年前因着场口角,被眼前的老人怒之下逐出家门,四海流浪,可到头来偏生是这样个人,在最紧要的关头舍命护着这个家的每个人。自己这条性命是上官流云救下的,眼下上官流云生死未卜,自己又怎能去坐这家主之位! “你说的,是流云?你们此番入阵到底是何情况,怎到现在还不见阳晨出来!”上官沉木闻言怔了怔,低头目光深沉地望向上官皓月,轻挑眉,问道。 “阳晨表兄他……他已经殒身在阵法里了!”上官皓月听他提起上官阳晨,心下怔了怔,垂下眸子,颤了颤声说道。 “什么!”上官沉木闻言,双鹰目立时瞪圆,却是万分震惊。 “是皓月亲眼所见,表兄被瘴气吞噬,若不是三姐姐搭救,只怕皓月也……” “这阵法中怎会有瘴气?”上官沉木听见瘴气二字,脸色瞬时沉,变得严肃起来。凡有瘴气之处,妖怪横行,上官家世代降妖,怎会容得瘴气出现?何况这瘴气还毁去了自己个孙儿!纵生死之事在上官家这样的阴阳世家也已是常见,但眼下白发人松黑发人,让上官沉木怎生不悲戚恼怒! “莫非不是家主所设?” “荒唐!我上官家何曾会设这般肮脏的东西!”上官沉木冷哼声,拐杖又沉沉在地上拄了下,转过身去背对着上官皓月愤然道。 上官皓月闻言亦是吃惊,她怔了怔,垂下头也心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低头沉默了片刻却是兀自小声嘀咕道:“难道真像三姐姐所说有人欲要动我上官家。” “你方才这话,是说流云早便知此事?”上官沉木虽是年迈,但也不是耳聋匮乏之辈。上官皓月那声嘀咕自然也是入了他的耳中。 “三姐姐说过这阵法有异,让皓月加注意。”上官皓月听见上官沉木发问再不敢乱说,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流云那孩子?”上官沉木语气中尚有不信之色。 “家主无需置疑,皓月说的的确是流云姐姐,方才那场试炼家主不也亲眼瞧见了三姐姐的能力?论处世持家皓月比不过长姐,论灵力咒力,相较于三姐姐皓月只怕望尘莫及。何况皓月亲眼见着表兄已经殒身在这场试炼中却连保护表兄的半分能力都没有又何谈继任上官家,故而皓月恳请家主收回成命,另立贤能继我上官家家主。”上官皓月说得诚恳,纵然她心知上官流云无心上官家这家主之位,但是眼下若真有人欲要谋算上官家只怕也只有上官流云方能招架。此番事下纵她上官皓月年少却也权衡得出究竟孰轻孰重。 上官沉木背对着上官皓月,沉默良久言不发。 “还望家主收回成命!”上官皓月复又恳请道。 “三日!”上官沉木思索良久方幽幽开口,长叹说道。 “三日之后若是流云还未能醒来,这家主还是你来继承!” 上官沉木说罢,又暗自叹息声,鹰目犀利的眸光中却是深邃片。没想到竟会有人对他上官府下手,真当他上官沉木老了,不中用了是吗!只是眼下阴阳道上各方势力暗涌纷纷,若不是情况不容乐观,自己又怎会如此仓促选立继承人。本以为若是顺利这偌大家业应是交与凌雪或是阳晨打理,却未曾想被人暗中摆了道,害得阳晨命丧黄泉,凌雪也是灵力咒力尽散,四个小辈,独留下最年幼的上官皓月安然无恙,当真讽刺。 “皓月明白了!”上官皓月闻言沉默了半晌,方低声回道。三日,这便是上官沉木能给的最大时限,今日战,阴阳道上众家纵然能被上官凌雪那道秘术震慑,但也未必就能灭去狼子野心。若是上官家不早日立下家主继承人,让小辈在这阴阳道中立下声威,只怕过不了少时日便会有波折。长姐所言,家主所虑,只怕皆在于此。 “你且回去看看凌雪和流云吧!”上官沉木抬起头来望了望着片狼藉的试炼场,背对着上官皓月幽幽说道。 上官皓月抿着唇,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无数思绪方缓缓道:“皓月先行告退!” 她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步步离开试炼场,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些都是她上官族的血。 与此同时,正西厢的素雅屋内,狻猊香炉上升起袅袅熏烟,在空气中氲出奇异的香气。 “莫大小姐,这疗伤是我上官家中之事,莫大小姐是上官府上的贵客,还请移步前院,莫再插手才是。”上官流云的屋中,鬼宿式神开口说道。 “呵,小小式神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二人的道行,想要救她?还真是不自量力!依我看,待到尔等修成四象式神之力再说这等大话!若不是我那枚天心丹护着她的灵脉,你当她上官流云还有命活到现在?告诉你们,救上官流云这事儿本大小姐插手是插定了,而且这人我莫晓风定要救活!” 上官皓月刚走进西厢,便听见了奎鬼二宿和莫晓风争执。上官流云和莫晓风交好之事上官皓月也知晓二。没想到这位莫家大小姐表面上看起来高不可攀,内里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莫大小姐,您若是执意如此为难我兄弟二人……” “奎宿,鬼宿!”上官皓月听得屋内几人又要吵起来,赶忙出声打断了奎鬼的说话声。 “少小姐!”奎宿鬼宿瞧见来人,微微惊,彼此对视眼,交换了下眼神,低头行了礼恭敬道。 “你们二位都退下吧,疗伤之事交由我和莫姐姐来就好,你们二位去帮着角宿和斗宿照看长姐,你们四宿向来齐心,若是合力长姐的伤势也会好得快些才是。”上官皓月开口吩咐道。 “可是少小姐,家主吩咐,三小姐她……”鬼宿还想说什么,却被奎宿扯了扯衣角,当下便明白了些什么,戛然止声不再言。 “既是少小姐吩咐,我兄弟二人就先告退了!”奎宿上前对上官皓月轻拱手,言罢便转身走了出去,鬼宿跟在他身后,望了望躺在卧榻上的上官流云,目光又扫了扫屋内的众人,眉头沉,也退了出去。 第15章 暂歇 欲望文 第16章 搏人心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6章 搏人心 见他二人离去,莫晓风这才起身将房门关上,末了还在门上下了道禁制,以防万。 上官皓月走到上官流云的卧榻前,看着卧榻上昏迷之人苍白的面容,胸腔里就仿佛被人狠狠扎了刀般。 “如此轻易就选择相信我这么个外人,上官姑娘胆子倒是不小!”莫晓风关上门,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上官皓月番,轻笑声说道。 “我信你,是因为你是我三姐姐的朋友,三姐姐信你,我自然也信你!”上官皓月抬头望向莫晓风,青涩的脸庞,瞳眸里却闪着坚定的光。 “难道你三姐姐没有告诉你,这世界上未必是朋友就可以相信?”莫晓风眯了眯眼朝上官皓月走去,笑问道。 “莫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官皓月听她这话,脸色顿时沉,侧身护住身后横躺着的上官流云,心下警惕地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你应该庆幸你这局赌对了,但是以后未必都会这么幸运。这世间幻相众,你所看见的,所听到的,未必就是真实。”莫晓风说罢从怀中摸出个小小的瓷瓶扔到上官皓月手中又道:“将她的衣服脱了,给她敷上,这是我莫家断骨续筋的秘药,向来不轻易给外人用,这次算是便宜她了!” 上官皓月捧着瓷药瓶怔了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回身,将上官流云的衣服解开,倒出瓶子里的药抹在那些已经血液凝固却依然十分骇人的伤口上。 莫晓风趁着上官皓月给上官流云抹药之时,从自己的鹿皮囊里翻出了张符咒,和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荷包,只见她将荷包扔进了那狻猊香炉中,不时,香炉中便散出了股刺鼻的味道。 “莫大小姐,你点了什么?”上官皓月搁下手中的药瓶皱紧了眉头问道。 “零陵香而已,上官姑娘无需紧张。”莫晓风安慰般地笑了笑说道。 “零陵香?” “怎么,上官姑娘竟不知道?”莫晓风惊讶道,毕竟这零陵香算不得什么稀贵之物,加之在阴阳道上的人常与瘴气毒蛊之类打交道,零陵香是必备之物,没想到这上官家的少小姐竟会不知! “我只听说过此物,却从没见过,自然也不知它有何功效……”上官皓月低下头低声说道。 “《西山经》有载:‘浮山有草焉,名曰薰草,麻叶而方茎,赤华而黑实,臭如蘼芜,佩之可以已疠。’,这薰草便是这零陵香。你三姐外伤颇,此番又大动灵气咒力,损耗精元,心腹积下恶气,须得着零陵香熏上段时间,顺导心脉,驱了恶气才行。”莫晓风边说着边将方才取出的那道符贴在了上官流云的床头。 只见符纸上的朱砂字染上熏香后立刻变得暗沉,那零陵香的香气似是被这符纸吸住般,汇聚到上官流云的床榻上。 莫晓风走到床榻边,将挂在床边的轻罗纱帐小心翼翼地放下后方低声对上官皓月说道:“这零陵香只怕还需熏上几个时辰,你我先退出去,让她在此静养吧!” 上官皓月闻言,拧起眉头犹豫了片刻,目光落在纱帐后的上官流云身上,颇为纠结。既然眼下已经摆明了有人要对上官家不利,自己又怎敢在这种时刻安心放下上官流云人。 莫晓风见她脸上那般神色,心下也猜到了上官皓月的心思,故而复又继续说道:“我在门上设了禁制,若有外人进来便会立刻知晓,你无需担心。” 上官皓月听她这番话仍旧有些犹豫,但思量了片刻后还是应了莫晓风的提议,回头撩起帘子拉过被子给上官流云搭好才步回头地退出了上官流云的屋子。 “我且在这屋外守着,上官姑娘是否也留下?”关好房门,莫晓风又添了道咒印,方才回过身去对上官皓月说道。 上官皓月抬头看了看刚才被莫晓风关上的房门,上面有莫晓风刚刚设下的结界痕迹,她又低下头,见莫晓风已经盘膝坐在了上官流云的屋前便也不再虑。 “既是如此,便劳烦莫大小姐了,皓月还需去看望长姐,便不留在这了。” “上官姑娘请自便。”莫晓风幽幽说罢便合上眼打坐起来。 上官皓月见状也不再言,只福身朝莫晓风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开西厢向东而去。 同西厢般古朴的屋子,但是每处却也都暗暗彰显着居于此处的主人身份。 香楠木雕花的几案上放着几本古书,那是上官家的藏本。几案旁是红木的屏风,屏风四角雕刻着瑞兽的图样。 屏风后,角斗奎鬼四宿式神正围在紫檀木嵌理石的木床旁,将咒力灌入上官凌雪的体内。 上官皓月踏进东厢的时候,四宿式神也刚才收手。 “少小姐!”见上官皓月进来,为首的角宿立刻退开身子为她让出条道来,低声恭敬道。 “长姐她现下如何了?”上官皓月望向面前带有倦色的兄弟四人,拧着眉轻声问道。 “我兄弟四人已经尽力,眼下大小姐已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及了灵脉,只怕便是身上的伤痊愈也会咒力大减……不如从前。”角宿顿了顿回道。 上官皓月扭头望向床榻上的上官凌雪,心下猛然痛,终究还是落到这般地步了吗?折损灵脉,对阴阳师来说与折损性命有何区别? “辛苦四位了。”上官皓月走到上官凌雪床边坐下,背对着四宿式神哽了哽声说道。 “少小姐折煞我等,眼下大小姐已无生命危险,我等四人也该去向家主复命了!”角宿见她眼眶红红欲要垂泪的模样,心底亦是暗暗叹,拱手躬身对上官皓月说道。 上官皓月回过头来轻轻点了点,却没有发出点声。四宿式神相互对视眼,便纷纷退了出去。东厢房内顿时只剩了上官皓月和上官凌雪二人。 上官皓月坐在上官凌雪床边,伸手将上官凌雪冰凉的手握在手心中。上官凌雪脸上血色单薄,脸上的伤口虽是被人细心清洗过,却依然能看见道道暗红色。上官皓月不知道上官凌雪在阵法里遇见了什么,论咒力上官凌雪许不若上官流云那般强势,但是到底是上官家用心栽培的长女,诸年来也直辅佐着家主料理上官家的各项事宜,依着上官凌雪的能力,除非是遇上和那条蛇怪同样恐怖的东西只怕鲜少会有能伤到她,但是个阵法里竟然会出现那么诡异的东西,现下回想起来也着实让人心惊。此番上官家已经折损了阳晨表兄,那么下次又会是谁?自己今日若不是仗着两位姐姐舍身相护,是不是也早已和阳晨表兄样落得了相同的下场。想起上官流云说过有人要对上官家下手的事,上官皓月便只觉阵寒意顺着自己的脊梁骨爬到头顶。说到底都怪自己太无能,悔不当初不听长姐的话,练习总是偷懒,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才害得几位哥哥姐姐落得如此境地。上官皓月垂着眸子,握着上官凌雪的手又紧了紧,她看着上官凌雪苍白的脸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长姐,你快些醒来,皓月发誓,只要你和三姐姐安然无恙,皓月日后练习便再不偷懒了。你和三姐姐都快些醒来,皓月求你们……” 东厢房内低低呜咽,泪痕挂在少女稚嫩的脸上,带着冰凉。 西厢房外,莫晓风紧紧闭着双眸,正凝神打坐,忽觉阵桃花香飘来,与当日在上官家庭院中与 上官流云共饮的那壶桃花酒里的芳馨模样,莫晓风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只见除了庭前的茵茵碧草再无其他。 她心底默默叹息了声,回头望了望上官流云的房门,心里暗道声:“上官流云,说好要起喝酒的,你可不准就这么轻易地死掉啊!” 这厢亭中暖风轻过,勾起莫晓风红色的衣裙,轻轻舞动。那厢试炼场的颓垣外,抹白色的身影飘然从天而降,银白色的面具掩去了那人的眉目,素手轻抬着个玲珑剔透的白玉瓶,腕间银色的剑纹手链做工精致,在月光下反射着碎亮,格外耀眼。 她动作极轻,踏在这片荒野上未有半点声响,步步却是自在悠然地走近了那阵法之中。这阵法已被破坏殆尽,故而眼下便是寻常人踏入也无需半点担心。那人莲足轻点,在这颓垣之中穿行,终是在那白虎道的尽头止住了脚步。那白衣女子的目光朝四下里扫视了番,未见有旁人踪影,便轻抬手将那白玉瓶打开,暗黄地液体顺着白玉瓶细长的瓶口流淌而出,在空中悬出条细细的水线。玉液落地,不过眨眼功夫很正渗入了地上的土壤里,土壤之上开始冒起股股青烟来。 第16章 搏人心 欲望文 第17章 谢酒恩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7章 谢酒恩 西厢屋外,草色青翠,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莫晓风垂眸坐在幽静的木质回廊上,心神有些恍惚。今晨之事在她眼中又何尝不是动魄惊心,那个从小到大与自己相争却未落过半分下风的人居然会那般狼狈地被狂风卷出阵法,那张曾经度被自己深深嫉妒如玉面庞上也添了彩,要是上官流云那家伙醒过来见着自己破了相只怕定要暴跳如雷气急败坏了吧!想到上官流云跳脚的模样,莫晓风心底便觉得阵畅快,但也只是瞬之愉,下刻本来亮起的眼眸又蓦地黯了下去,上官流云你要是醒不过来,日后我在这阴阳道上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就在她暗自神伤的时候,背后门上的符文突然闪出道淡淡的光,但随即便立刻黯淡了下去,抹白影从被挑开的窗户下窜入屋内,速度极快,只不过眨眼功夫,若不细看只怕会让人觉得那只是抹幻觉。 那道白影钻入上官流云的房中,足尖轻点,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响,白色的衣裙坠地,轻纱曼拢的女子身姿也渐渐显现出来,三千青丝如墨却又好似流动着月华,银色缎带恣意地束起,带出几分飘逸,几分潇洒。 但见那女子伸手,宽大的锦衣云袖中露出只纤细的手,如霜似雪般白皙的皓腕,葱根般的指尖朝那来时被挑起的窗户轻轻勾,那被打开的窗户便缓缓合了起来,好似无形之中有人小心翼翼去料理般。那女子垂下手来,清冷的目光透过脸上精致的面具将这素雅的屋子打量了周,最终定定落在了床榻外案几上的那个狻猊香炉上。 她行步至那案几旁,狻猊香炉里的熏香气味越发浓郁了许,但见那白衣女子秀眉轻蹙,神色陡然间添了几分凝重。她俯下身去,复又靠近了那狻猊香炉几分,但只是个躬身,便立时觉察到了这香气中的古怪,未有丝毫犹豫,她抓过旁的茶壶便将里面早已凉掉的茶水朝狻猊香炉里倒去。 香炉里的火本就不旺,现下被凉水浇便立时熄灭了去。 那女子搁下茶壶随后个大踏步上前,抬手将上官流云床榻上的帷帐掀开,两指并拢夹,便将床头的那张符咒给扯了下来,揉在了手心里。 床榻上的上官流云依然昏迷着人事不省,只是相较于今晨之时,印堂上的乌黑之色又扩散了几分。 那白衣女子将手探入被中,捉住上官流云的手,将她纤细的手腕捏在手中,纤长的三指扣搭在上官流云的脉上,屏息静气。 脉搏隔着冰凉的肌肤微弱起伏,便是连呼吸也并变得轻弱。那白衣女子扣着床上人的脉,脸色又沉了几分,双目中的眸光分外严肃。 良久,只见她将上官流云的手腕放下,随后右臂抬将上官流云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 上官流云身上只着了上官皓月先前为她换上的里衣,现而今那白衣女子只用指尖挑,那里衣便也被撩开了去,露出光洁的肌肤和银色绣云纹的抹胸。 那白衣女子低头,目光却是紧紧锁在了上官流云抹胸之上的那抹精致的锁骨处。只见本该同肌肤般如玉白皙的锁骨此时却有着几道黑痕。 那女子神色严肃却无半分意外之感,仿佛早在预料之中般。她拧起眉头,又将里衣的衣襟给上官流云合上,随后转身却是就地在上官流云床榻前盘腿坐下,明眸轻阖,丹唇轻动,默然无声得吟咏着,不时便见暗光浮动笼罩在她袭镶银边绣龙纹的白纱衣上,那女子张口,便吐出了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那珠子晶莹剔透,上面还泛着七彩的流光,只眼便知不是凡俗之物。 鸽子蛋大小的珠子被那白衣女子捏在手中,那白衣女子这方才轻轻睁开眼,顾盼之间明眸剪水深若幽潭,面上却带着几分疲惫之色,胸前轻轻起伏,却是微微喘了几口气方才缓过劲来。她起身子,旋身朝床榻上昏迷的上官流云走去。 上官流云昏沉之中只觉周身冰寒片,唯有心腹之处被几分微弱的暖意相护,尚能有几分只觉。但是从四肢百骸蔓延而来的寒意却是冰冷刺骨,让她动弹不得。身体里的灵力和咒力都仿佛被凝固起来,全然不为她所用,纵她在如何苦苦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 那白衣女子走到上官流云身边,俯身捏住上官流云的下颔,抬手,手腕个利落地翻转便将手心里的那枚泛着七色流光的珠子拍进了上官流云的口中。 突然从唇间漫出的暖意宛如三月天里和煦的春光将冰雪消融,腹内开始升起温暖祥和的感觉,点点朝身体深处漫去,从肌肤暖入骨髓,凝固在身体里的血液开始缓缓流动起来,仿佛是突然间被人温柔地浸泡在了暖热的温泉里,连同筋脉也并被洗刷了去,灵力和咒力开始顺着筋脉缓缓流淌,上官流云只觉胸口似是闷着口浊气,在这温暖之中变得有些躁动起来,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张口便是阵急咳,猛然间便将口中的硬物和那道浊气并吐了出来。 浊气出,脑海中也顿时清明了几分,她四肢虽是有了知觉,但终是因为疲乏变得无力,眼皮亦是沉重异常,只依稀觉得见了光亮却是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睁开眼来。头脑昏沉迷蒙间,只觉双柔软的手扣住了自己腕间脉息之处,股浅浅的灵力顺着自己的脉息探进来,触到自己涌动的灵力便立刻收了回去,没有半分逾越不善之意,对灵力的收放之技却是比自己加娴熟。 上官流云心下陡升了几分好奇,想要睁开眼去瞧清对方的模样,但挣扎了片刻却还是无所用,只觉体内倦意深,便也只得放弃。她敛起心神屏息细听来人的动静,但出了偶尔几声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便再没了别的声音,便是连脚步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分毫。 上官流云脑海里顿生疑惑,这人到底是谁? 她脑海中正疑云重重之际,那双柔软带着点点冰凉的手却又突然间抚上了她的面庞,轻轻捏起她的下颔迫使她张开了嘴。 那人在她口中放了枚丹药,上官流云含在口中心里却猛然警惕了起来。 “这东西对你有利无害,你大可放心!”那人话语轻柔,声音里带着几分清冷,却是十分认真的语气。 “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缘何救我?”上官流云哑着声问道。她喉咙间有些干涩,故而说起话来也有些吃力。 “得君杯酒,自当还君恩。救你,便当是谢你那盏桃花酒的款待。” “今日在阵中出手之人也是你?”虽是疑问,但开口满满皆是肯定语气。 “是。”那人回得简短至极,但几番开口,呼吸间也吐露出了淡淡的桃花气味。 “你不是我上官家人,如何入得我上官家的结界?”上官流云复又赶忙追问道。 “这结界是我亲手设下,我又如何不能入?”那人轻哼声,好笑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猛然惊,但随即便又将自己的思绪按压下去,只艰难地平下心来谦谦道:“是吗,既是知酒之人,又与我上官家又渊源,何不留下姓名,交个朋友也好!”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手掌滑到了上官流云的下巴上,轻用力,原本被上官流云含在口中的药丸便顺势滑落,被强行吞了下去。 上官流云愣,随即只觉腹内灵力似是被那药丸牵引,形成股磅礴暖流,从下腹路汹涌漫上,直朝头顶灵海扑袭而去。 瞬间地转天旋,再想说什么也都无力开口,所有的话语都咽会腹中,整个人却又陷入了片瘫软,再度昏迷了过去。 那白衣女子走到上官流云身边,垂下眸子细细打量着上官流云的脸,面如冠玉,秀眉修笔,曲线柔和,只是面色和唇间尚缺了几分血色,但是印堂之中的那几道暗痕却已消失得干二净。她轻轻舒了口气,摊开自己的手心,只见那鸽子蛋大小的珠子相较先前又小了几分,虽然依旧泛着光,但是却不似先前那般夺目,珠子上似是被什么东西附着上了般,变得有些暗淡。那女子愣了愣,光在珠子上停留了片刻,轻沉眸,终是将那珠子又握紧在手中,回首凝眸看了看床榻上的上官流云,俯身重新为她掖好了被角。 被撩起的床帏被重新放下,狻猊香炉里的熏香却没有再被点燃,糊纸的雕花木窗再次被轻轻打开,轻纱落,人影去,如来时,悄无声息。 第17章 谢酒恩 欲望文 第18章 揣测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8章 揣测 莫晓风再次推开上官流云的房门时,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揉了揉在外坐得有些僵直的脖子,头扭动便听见了几声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上官家的长廊坐着还真是点也不舒服,早知道应该拿个软榻出来!”她边小声细碎地嘀咕着,边抬脚迈进上官流云的房间,远远瞧见那狻猊香炉上不再有青烟冒出,心想应是零陵香燃尽了,便不做想,径直朝上官流云的床榻走去。 丝绸轻纱的床帏垂着,隐隐可以看见床上卧躺之人的模样。 莫晓风走到上官流云的床边,伸手撩起床帏,低头朝上官流云看去,见她眉心间的暗沉都已经消失,脸上也渐渐恢复几分血色,悬着的颗心方才放了下来。 若是换做常人,生死命数之事她凭着星相也能占卜出二,唯独上官流云,相识数载,她却不能从星相中参透她半分运数。故而此番上官流云受此重伤,是生是死她也无从知晓,只能怀揣着最真挚的希望,用心守候。 “死混蛋,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本小姐还打算等着你喝酒呢,你是打算赖账了吗?你要是赖账那可算是你输了,你要是输了,那本小姐就是名副其实的阴阳道最厉害少年天才……”莫晓风看着上官流云又开始兀自念叨起来, “莫大小姐有心思想这些,不如把脑子用在怎样运用咒术上去。兴许还有可以追上我的可能。”如既往令人讨厌的戏谑语气,只是相较平时气息微弱了几分。 莫晓风睁大眼睛低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上官流云依然苏醒了过来,眉头轻蹙只是眼睛直闭着没有睁开。 “好啊,你醒了还装睡!上官流云,本大小姐好心救你,你醒了也不给本小姐打声招呼,让我个人在这瞎担心,你这样还算朋友吗!”莫晓风被上官流云那如既往令人讨厌的语气激,又见她装睡戏弄自己,心下顿时便来了火气,伸手掀开上官流云的被子,扯住上官流云的衣襟厉声喝问道。 上官流云刚被吵醒就被人掀开被子猛地揪住衣襟,顿时便急促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莫大小姐快放手,眼下我这身子骨薄弱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咳咳。”她边咳嗽着,边匆匆说道。 莫晓风被她这咳嗽的动静惊方才清醒过来赶忙松开了上官流云的衣襟,到旁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莫大小姐那么吵,哪还有人睡得着?不过看在莫大小姐关心则乱的份上,我就姑且不和你计较了。”上官流云缓过气来,半晌,方将眼睁开了小条缝对她说道。 “切,本大小姐只是担心你赖账,白赊了本大小姐的那坛子桃花酒。”莫晓风虽是被她戳中了心事,但却还是端出以往的架子来,双手抱怀,冷哼声说道。 “莫大小姐放心吧,我上官流云说过的话何曾会有不兑现的时候。只是眼下我行动不便,你若是执意现在就要那坛酒,那只怕得你独自去取了。”上官流云眯缝着眼轻轻瞄了瞄莫晓风,叹说道。 “反正也不急于着时,你现下转醒可是需我去帮你把你那温柔体贴的妹妹给叫来?”莫晓风挑了挑眉问她道。 “不必,我想应该早就有式神过去了,若是我没猜错,马上便该有人来了。”上官流云重新闭上眼,轻轻叹了声,用略为无奈的语气说道。 莫晓风还没明白过来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便听得门外的木质回廊上响起连串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拐杖拄地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莫晓风侧耳,依稀能辨出来人应有三四人左右。为首在前的步履急促,只眨眼功夫便从外奔了进来,跨过门槛后便径直扑倒上官流云床边。 “三姐姐,你醒了!”来人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欣喜之意,眼眶红红的嘴角却带着笑意。 “皓月——”上官流云辨出来人的声音,轻轻唤了声上官皓月的名。 “醒了——?”她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传来老人低沉而浑厚的说话声。 莫晓风循声望去,便瞧见上官沉木拄着拐杖领着四宿式神缓缓走了进来。 这是莫晓风第二次见到这位上官家的家主,纵两家世代交好,但上官家的家主向来神秘,纵然莫家与上官家交好,但上官家的事务向来由上官凌雪出面打理,故而这上官家的正牌当家莫晓风今日还是头次见到。早间在试炼场上身为小辈的莫晓风尚不敢直视这位家之主,但是现下几人独处,莫晓风倒是饶有兴致地用余光大胆地瞄起眼前这位鹤发的老人来。 只见上官沉木穿着织锦缎绣云纹的棉衣,外罩着暗青色半袖的袄子,弓着半弯的腰,手里拄着根楠木拐杖,上雕兽首,鹤发服帖顺着发际线被梳到而后,脸上皱纹纵深,却没有遮住那双敏锐入鹰的眸子,漆黑的瞳眸里宛若无底黑洞,端的是派沉稳。 “家主——”上官流云扭头望向上官沉木,张着唇动了动,恭敬地低声叫了声,又道:“恕流云伤重,无力起身向家主见礼!” “无事,你躺着便好!”上官沉木低咳声,拄着拐杖缓缓走向上官流云。 上官流云依言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却是眯缝着的眼从眼缝中悄悄打量了上官沉木和他身后的四宿式神番,最后终是将目光定格在了朝自己步顿缓缓走来的老人脸上。 上官沉木走到上官流云榻前,将手扣在上官流云的脉门上,灵气出,便立时涌到了上官流云的灵脉里。似是山间潺潺溪流汇入广阔江海,只下便足见上官流云内里灵力深厚。 上官流云也知眼下自己已不能再藏拙,故而也不反抗,任由上官沉木的灵气贯入自己的体内,与自己的体内融为体。 “呵呵,好!”收住灵力,松开上官流云的手,上官沉木的眸光闪,抬手捏着胡须长笑句朗声道。 “我上官家总算是后继有人!” “家主——”跟随在后的四宿式神听闻此言立时齐齐跪在地上。 “四宿听令,从今往后,上官流云便是我上官族的继承人!尔等当奉之为主,不得违逆!”上官沉木厉声说道,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落在屋内每个人的耳中。 “家主,使不得——”四宿式神齐声惊道。 “怎么你四人有何要说?”上官沉木未曾料到四宿会是这般反应,鹤发老人眉头沉,神色又陡然间变得严肃起来。 “家主,眼下大小姐尚在昏迷之中,家主就这般仓促定下家主继承人之位,于大小姐而言未免不公!”角宿在前细细陈词道。 “凌雪——”上官沉木听他四人提起上官凌雪,亦是不由得长叹了口气,道:“她自断灵脉,能保下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灵脉损毁是怎样的伤势,我想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们四人吧,还是说你们希望我上官家交到个废人手中,从此没落下去!” “吾等不敢!”四宿式神见眼前的老人动怒,赶忙垂下头来齐声说道。 “可是不是还有可以让人重修灵脉的方法吗,只要找到那位……”急切地回话,说话的是四宿中排行最小的鬼宿。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被旁的奎宿用手捂住了嘴,再发不出半点音来。 “此事,休得再提!”上官沉木手中的拐杖猛拄地,声怒喝,却是连下颔上的胡须都颤了颤。 上官皓月和上官流云从未见过上官沉木如此动怒,二人面面相觑,对视番。上官流云以目示意上官皓月不要做声,随后便听得上官沉木背对着自己说道:“流云,你且好好休息,养好了伤便行祭祀之礼!” “是。”上官流云低声应承着,听着上官沉木的脚步声和拐杖落地的声音点点远去后,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三姐姐……”上官皓月见上官沉木领着四宿式神离开了去,方才怯生生地扯了扯上官流云的衣袖说道:“方才家主好可怕,皓月从小到大还是头遭间家主动这么大的怒气。” “四宿式神拂逆了家主的意思,家主如何容得有人挑战他的威严,便是动怒也是自然。此乃四宿之事,你我莫要插手便好。不过比起这个,倒是有另点让我在意。”上官流云闭着眼,却是紧紧拧起了眉头。 “你说的是方才那个式神所说的话吧!”莫晓风在旁接着说道。 上官流云没有应声,只是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方才那个式神说的话?”上官皓月顺着莫晓风的话头回想了下,便立时想到了鬼宿的那句话。 “你是说鬼宿说的那句!” “这世间行走阴阳两道之人,半是因着拥有灵脉能聚得着天地间的灵气休养自身,方达到通天眼辨世间众生相的程度,灵脉旦损毁便再无处滋养灵力,而依附灵力而成的咒力是消散得干二净。故而灵脉断,于我们这般行走阴阳两道的人来说,无异于成了废人。不过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能修复灵脉,这可倒是闻所未闻。”莫晓风亦是万分好奇道。 “我听方才家主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善,也不知道这能修复灵脉的是为何人,和家主有些什么过节,竟会让家主如此动怒。” “你妹妹在府中这些年,可曾有过什么耳闻?”莫晓风望向旁的上官皓月,问道。 上官皓月仔细回想了番,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谁也没有提过。” “我心中倒是有个猜想,但是只怕还是须得向家主求证才行。”上官流云幽幽道。 “若是真有这样的人,长姐便有救了!”上官皓月闻言欣喜道。 “莫要高兴得过早,是与不是还是未尽之数。” 第18章 揣测 欲望文 第19章 静夜思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19章 静夜思 夜色如墨,透着微凉,西厢的回廊上借着烛光投下两道暗影。对开的雕花木窗内,灯火煌煌,低矮的案几上搁着坛酒,逸着独特的香气。 “皓月说我受伤昏迷之后是你救的我?”说话之人语气轻松,但是声音却有些虚弱。 “你受伤之时我只用天心丹护住了你的心脉封住了灵脉,只是你面色有暗沉,应是心腹有恶气,故而便用零陵香为你驱了驱。”回话之人亦是说得云淡风轻。 “面色暗沉,具体何处暗沉,只是面色么,身上可有异?”上官流云不紧不慢地问,却是问得十分仔细。 “你的身上的伤是你那温柔体贴的妹妹给你检查的,有没有异我不知,不过你脸上的暗痕倒是奇特,似近印堂,却又有些不像,我当时拿不准,所幸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反倒是蒙对了!看在本大小姐和你认识这么年的交情上,这救命之恩就不和你计较了,你也不必言谢。”莫晓风搁下酒盏,还是如既往的大小姐口气,话虽这么说,但是语气里还是让人处处听出了本大小姐就等着你道谢的意味。 “是吗,既然莫大小姐如此谦虚,那这恩上官流云便承了!”上官流云又哪里不知她莫晓风心底的那点子小九九,但是不让莫晓风如愿才是她上官流云的生活乐趣所在。故而便顺着莫晓风的话浅笑着说道。她身上有伤不宜喝酒,故而只是以茶代酒陪莫晓风共饮而已。 “你还真是……!”莫晓风听她这般作答,当下瞪大了眼,但转念想,这话开始是自己先说出来的,自己若是再指责上官流云,那么不是明摆着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 死抠门,居然这么厚脸皮!心里暗暗腹诽了句,莫晓风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看在你还是个病人的份上本大小姐不合你计较!”莫晓风白了她眼,转过头去,却是慵慵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继续道:“不过没想到你能在轰破缚灵咒后还有能力操纵式神护你长姐!” “那缚灵咒不是我人之力轰破的。”上官流云沉下声来眯了眯眼对她说道。 “哦?”莫晓风听她这话秀眉挑又来了几分兴致。 “此番入阵有太疑点,还需得细查,不过至少有点现下是明确的了。”上官流云闭上眼语气严肃。 “什么?”莫晓风问。 “对方是冲我上官家而来!”上官流云睁眼,眸色间却闪出了罕有的狠厉之色。 莫晓风听她这话立时沉默,也不再言。上官流云的话里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莫晓风也知道,这是她上官家的家事,自己不便插手。 短暂的沉默后,莫晓风方才缓缓开口道:“既是如此对方在暗你在明,你自己加小心,明日我便要与爷爷同归去,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最后杯酒,我敬你,上官流云你可别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愿借莫大小姐吉言。”上官流云以茶代酒敬了她杯,幽幽道。 莫晓风素手抬起酒盏,却是万分豪气地仰头将酒盏中的酒饮而尽。 “今日天色不早了,这酒也饮罢,我也该回去了。”莫晓风搁下酒盏,却是微微有些不舍地说道。 上官流云点头,道:“我遣式神为你引路。” 言罢,便要去取式神符纸。 “不必,你伤病未愈还是莫要动咒力的好。”莫晓风抬手止住了她,又道:“这点酒还醉不倒我,我认得路,不会触你上官家的阵法,你放心便是。” 莫晓风的能力上官流云自然知晓,既然莫晓风都已经开口,她便也不再坚持,毕竟自己身子骨虚,不是逞强的时候。故而也只是点点头,起身披上大氅将莫晓风送到了回廊的尽头,看见莫晓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幽暗的木制回廊尽头。 此时已近子夜时分,月暗星稀,唯有风吹过庭院的声音,飒飒作响。空气里还残留着桃花酒的香气。 上官流云自前日醒来见过上官沉木后便直卧榻休息,本以为非得十天半个月方能调养好,却未曾想到下午申时的时候便已能试着下地走动,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病怏怏的,但是相较以往,伤势愈合的速度已经超乎上官流云的预料了。她回到屋中坐在软榻上,为自己添了被茶水,端在手心里暖着,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方才与莫晓风的对话。 若只是寻常的心腹恶气用零陵香自然是可以医治,但是自己昏迷那日清清楚楚感受到的如堕冰窟之感绝非只是心腹恶气那么简单。那般异样的感觉,反倒是让上官流云想起了另外种可能的存在。 她抬手撩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暗紫色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狰狞。若是她没猜错,那日自己在阵法中应当分明是染上了和上官阳晨样的瘴气,但是现下这瘴气却都被清出了体外,零陵香断是没有这般功效的,那么如此推断便只剩下种可能——前日那个女子,她到底是谁? 上官流云闭上眼来仔细回想当初在阵法中遇到那个女子的情景,那样温软的怀抱,却给人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叫人舍不得离开,至少在落入那人怀抱的最初,上官流云心中便只有这般的想法。那人带着面具,让人瞧不清她的模样,但是上官流云记得自己昏迷前曾朝那人胸前看了眼,那人胸前有与她想相似的上官家的纹样。 对了,那个纹样! 虽是未能瞧见那女子的模样,但是现而今闭上眼,上官流云却还是能记得那女子胸前图腾纹样的样子。 她从桌案上拿过纸笔摊开来,素手轻抬,细小的毫笔点墨,只不过片刻之间在纸上勾勒出了个龙纹图腾来。 上官流云将画纸小心翼翼地拿起,轻轻在灯上熏烤了下,待到墨迹凝固,方才重新放下,随后取出自己那件染了血的枣紫色外衫,将上面的龙纹与衣衫上的龙纹复又比对了下,微微皱了皱眉,复又闭上眼思忖了片刻,回想那女子胸前的纹样。 那女子与上官家有渊源,身上的图腾也和上官家的图腾那么的相似,但又似乎了些什么。 是了,的确是了些什么! 上官流云回想起那女子衣衫上的图腾,与自己胸前的图腾相较那女子胸前的那条龙头顶明显了枚指甲盖大小的珠子,虽说是银线锦绣不易让人发觉,但上官流云贴得分外靠近,自然是看得清晰的。 她将那枚珠子用丹笔添上后复又重新审视了番,确定样子无差后方用烛火熏了熏画纸,待到墨迹尽干,便将画纸拿起,走到门前低声唤了声。 “来人——” 夜里甚静,故而上官流云着声低唤纵是声音不大也让人听得清晰。 “三小姐,有何吩咐。”候在上官家暗处的式神从走廊的尽头缓缓走来,毕恭毕敬地在上官流云面前行了个礼。 “家主歇下了?”上官流云看了看天色,想起现下子时已过,有些迟疑地问道。 “回三小姐,家主还在书房尚未就寝。”那式神回得肯定,他们依着上官家的灵力活动,故而也能感知到上官家众人的灵力,以此听命。 “那正好,你且替我将这张画交给家主,速去速归。”上官流云将自己方才画好的那幅画交给面前的式神,沉声吩咐道。 那式神接过画来小心收好,轻点头便急急转身离开朝着上官沉木在的北屋而去。 上官流云目光追着那式神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她眸光黯了黯,抬头望向墨色的夜空,却只见今夜乌云蔽月,寥寥几颗星也大有被遮去之意。 “迷雾重重,当真不是个好兆头。”她低叹声,忽觉得夜风刺骨,故而伸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转身回屋,关上门窗后,便去摸那狻猊香炉。 狻猊香炉里装满了香灰,如今也都凝结成了硬块,上官流云取出熏香来却见插不进香炉中,眉头皱,终是将熏香放下,打开香炉的盖子准备将香灰倒出来。 只是香炉的盖子刚打开,上官流云便瞧见了香炉里没有烧完的零陵香。眉头轻蹙,双指从香灰中将那装着零陵香的破旧香囊捏起,仔细打量了下,见上面绣着莫晓风的字样便也不再想,随手扔到了旁,她用力抖了抖香炉,却猛然间用余光瞥见香灰下截短短的黑色物质,心下顿时沉,拨开香灰,将埋在香炉底下的黑色物质给取了出来。 上官流云将那黑色物质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番,随后用指甲轻轻剥,只见那黑色的物质外围渐渐脱落,露出洁白的内里来。 “夺魂香——!”上官流云神色凛,继而立刻放下香炉,抓起方才被自己丢到旁的莫晓风的零陵香来,心里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这般算计,好生阴狠! 第19章 静夜思 欲望文 第20章 前缘上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0章 前缘上 狻猊香炉里的香灰被人倾倒而出,上官流云从里面拨出那些乌黑的碎石,用指甲剥去碎石表面的乌黑,露出里面的纯白来。她目光紧紧攫住那抹纯白,牙关咬得紧紧的,眼眸中闪过瞬间的狠厉,却是言不发。 她掏出怀中的手绢,将乌黑的碎石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裹起来,放入怀中,随后又拿过笤帚将地上的香灰打扫干净。 此时院外暗色天空中的那弯冰轮已垂至树梢头,庭院寂寂,只有渐渐窸窣的脚步声从回廊的尽头传来。 “三小姐,家主请您过去!”那脚步声终是在上官流云的房前停下,屋外的式神隔着老旧的木门对上官流云恭敬说道。 上官流云放下笤帚,抬眼瞄了瞄窗外的漆黑夜色,幽幽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回家主,流云稍后便至。” 那式神得了吩咐便退了下去。上官流云将自己搭在屏风上的大氅取下,披在身上,紧随其后。 春寒料峭,入夜甚。饶是冬日里的寒意尚未散尽,故而到了夜里便又都钻了出来。 上官沉木的书房里还搁着暖炉,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对时令季节的变化也越发敏感。 “三小姐,家主在内您请进吧。”上官流云刚走到北宅上官沉木的房门前,便有负责伺候的式神现身,毕恭毕敬地对她说道。 上官流云轻点头,随后轻轻推开了上官沉木书房的大门。古朴的雕花木门“吱呀——”声打开,紧跟着阵热气便扑面而来。书房正中央的暖炉里点着炭,炭火熏得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暖融融的。 宽敞的书房,靠墙的位置高高低低放了三列红木雕花的书架,书架上陈列着的是上官家历代家主苦心孤诣留下的秘书卷轴,妖魔典籍和鬼怪志异。上官流云抬眼朝那书架上望了望,目光扫过书架上的每本,她自幼记忆力卓绝,虽不至过目不忘,但却也能在眼之后记得个七八分,这些书架上的东西是被她翻阅过无数遍,是入了倒背如流的境界。 “来了?”老人说话的声音沉重而缓慢,但中气却是十足。上官沉木背对着上官流云,手里拿着张卷轴,正细细展开。 “流云见过家主!”上官流云上前拜倒,对上官沉木施了礼,恭敬道。 “起来吧。”上官沉木低低吩咐了声,随即又将手中的卷轴合上,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动不动定在上官流云的身上。 上官流云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是在偷偷朝上官沉木的书桌上瞟去。只见上官沉木的书桌上堆着几本古书,都是上官流云旧时看过的些残本,古书旁是张画纸,上有条墨龙图腾。 正是上官流云方才让人给送来的那张画。 “你方才遣人送来的这张画,从何而得?”上官沉木上下打量了上官流云片刻后,沉声问道。 “此乃流云亲手所画。” “这画上之物你见过?”上官沉木的眸光沉了沉,变得幽深起来。 “流云见过。” 上官沉木闻她此言,神色陡变,立刻追问道:“你在何处见到的?” “在我上官家的试炼阵法中!”上官流云如实道:“那日流云受伤,被陌生女子搭救,那女子胸前便有此纹样。家主既然识得,定然也知晓那女子的来历,还请家主释疑!” 上官流云的话音落下,回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书房里的灯烛将上官沉木微微佝偻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出道巨大的暗影,蜡泪滴落,依稀还可听见灯芯被火灼烧发出的刺啦声。屋内温暖的空气此时就好像被骤然凝结了般,气氛变得格外压抑起来。 上官流云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上官沉木,只见上官沉木目光幽深无底,眉头紧皱,抿着唇,花白的胡须随着他深长呼吸间面部的起伏轻轻晃动。 上官流云知道上官沉木在权衡,但是也知道上官沉木肯定会给自己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个女子到底是谁,竟然会让向果断决绝的上官沉木也变得犹豫起来。思及此处,上官流云对那女子的身份越发好奇起来。 “也罢,你终究是要继承我上官家的家业,此事也应当知晓。”上官沉木思忖良久后,终是开口缓缓说道。 他抬起头来,将手中那卷卷轴递到上官流云面前,道:“你先将此画打开来看看。” 上官流云从他手中接过画轴打开,上乘的画纸被岁月熏染泛出暗黄,但应着咒力的加持,纵积年累月也未尝见半分破损。 画轴缓缓卷动,画卷上开始显露出个女子的身姿来,银白色的面具掩去了那女子的眉目,但是那袭罩身白纱洒脱飘逸,哪怕只是在这画纸之上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去。这女子,正是那日上官流云在阵中遇见的那个人,便是连衣衫都未曾改变过半分。 “家主,这女子是……?”上官流云将手中的画卷卷起抬头望向上官沉木,疑惑道。 没有回答上官流云的话,上官沉木只长叹声,反问她道:“流云我且问你,你可知我上官家世代奋勇降妖所谋为何?” 上官流云怔了怔,低下头却是轻轻皱起眉来,暗自揣度上官沉木发问的原因。但见上官沉木神色并未有异,便定了定心神回道:“家训有云,降妖伏魔乃我阴阳道人之天命,我上官家世代司阴阳道之职,当以荡平天下妖魔为己任,浩气凛然,身先士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自己可当真如此认为?“上官沉木打断她的话,鹰目凌厉的目光盯着上官流云的瞳眸质问道。 上官流云哑然,她向来不认为自己能有这身浩气去管这阴阳两界之事的。纵她天赋异禀,但也知得天机者必难,为难她的未必会是天道,但也绝非神鬼,故而她在上官府内藏拙十余载,却没想到眼下还是被迫踏上了如此境地。 “我上官家踏足阴阳道近百年,但百年前也只是江城里方稍有灵力的术士罢了。可是现而今纵观这天下阴阳道,谁可与我上官家匹敌,这其中因由你可曾想过?”上官沉木长叹声徐徐问道。 上官流云愕然,她从未想过这些因由问题,她只知上官家在阴阳道上名声赫赫,阴阳道上众家皆知晓上官家的人天生有神灵庇护,灵力咒力皆是卓绝。 “流云在外这几年也曾听说过些,世间皆传我上官家有神灵庇护,故而我上官家得以在这阴阳道上崛起。”这些话当初落在上官流云耳中向来都是被她当做笑谈的,她在上官家那么年,从未听得任何人提起过上官家有神灵庇护事。她只当是道上众家嫉妒她上官家才人辈出,故而放出的些谣传罢了。 “他们说的此话,不假。”上官沉木听得上官流云的话思量了片刻,沉吟道。 “我上官家之所以能在阴阳道上崛起,的确是借着神灵的庇佑。我上官家世代与神有契,吾等捉妖为的也只是践行契约。” “契约?”上官流云惊愕。 “不错,我上官家与神龙之女有契,既得龙神相护自当循神命。” “那这女子莫非便是?”上官流云心下已然猜中了七八分,却还是有些犹豫地开口询问道。 “你所见画中这女子便是我上官家世代供奉的神女,龙神清寒。” 难怪上官家以龙为图腾,没想到竟是有这般的因由。上官流云心下暗说道。 “既是我上官家契约之神,为何从未见着龙女大人在我上官府中出现过?”上官流云疑惑道。 “因为龙神之契……早在三十年前便被人毁去了。”上官沉木喟然长叹声说道。 “被毁?”上官流云闻言惊声道,脑海里却猛然回想起那日昏沉中那女子所说的话。 我与上官家有渊源,若是按照上官沉木这般的说法,只怕这结下的不是缘,而是怨罢! “三十年前,我上官家受百鬼冲府,你父亲身为我上官府的继承人领你伯父,姑母,拼死抵抗方才保下这方府宅,只可惜你父亲在这役中身受重伤性命难保,你伯父为救你父亲性命念之差擅自偷盗动用了龙神的龙珠,龙神震怒之下毁去契约,自此之后再不入上官家府宅。待老夫重新执掌接手这上官家家主之位的时候,庇护上官家的神力已经渐渐淡开,旁人虽不知晓,但是老夫心里清楚,没有了龙神之力的庇佑我上官家的运数亦折损得厉害,不过数十年时间,我上官家子弟便折去半数,老夫膝下两子女,你父亲,捡得了条性命却也失去魂魄落得具空壳终是不久人世,你伯父,心智丧失带着龙珠闯出这上官府至今下落不明,你姑母纵身体安康也抵不过飞来横祸葬于妖魔口下,他三人皆先后与老夫身前而去,留下你们这辈兄弟姐妹五人,现下玉彦和阳晨也都去了,凌雪遭此横祸只怕也是命中定数。我上官家触了神怒,而今自当受神罚。只是老夫实不忍见我上官家就此断去了香火,眼下剩下三人中独你能承我上官家之业,流云,你可明白……?” 第20章 前缘上 欲望文 第21章 前缘下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1章 前缘下 上官流云听着上官沉木这番话,心里亦是沉重不已,百般滋味在心。她知道上官沉木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上官家气运不济,她却得天所赐富天之才,但这世间所有的运数都是天道权衡算计好的,自己这样的异数投身在上官家,只怕是占去了上官家日后所有的运数来谋算。上官沉木眼下说这番话无外乎是想告诉自己她是上官家有未来的运数换取来的最后的希望,她肩上此刻背负的是上官族未来的全部命运。 上官沉木的话像是突降的块大石,压在上官流云心里,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向来不爱受上官这姓氏的束缚,十八年来她藏拙示弱在这上官府中为的便是逃离上官家,去过她那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世道无常也向来不是随口胡诌的话语,世人常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也并非笑谈,她上官流云过了三年逍遥自在的日子,眼下便是该到为她清算的时刻了。她身体里流着上官脉的血,名字前冠着上官族的姓,她是上官家的子孙,便注定要受这上官二字的束缚,这便是她的命数。 “流云,你应当知道你现下知晓这些意味着什么。”上官沉木垂下眼眸目光攫住上官流云的眸,表情严肃地说道。 “回禀家主,流云明白。”上官流云顿了顿声,轻声回道。 “玉彦早夭,阳晨暴毙,凌雪重伤,眼下只有你,能撑起我上官家,老夫……咳咳咳……”上官沉木说话间身子却是猛然震,紧跟着便是阵剧烈的咳嗽。 上官流云从未听上官沉木咳得如此剧烈过,胸前背后起伏剧烈,便是连面色也涨的通红起来。上官沉木左手按在书桌上,撑起佝偻的身子,右手熟练地探进衣襟,在里面摸了半晌方才缓缓从摸出块洁白的手帕来,颤抖着抬起掩住口鼻。 上官流云的目光紧紧盯着在上官沉木的手上,她眼神敏锐,只眼便看清上官沉木那只满布皱纹的手上暴起的青筋,心下蓦地惊。在上官流云的印象中上官沉木的手向来厚实,那是双常年施咒结印的手,故而与寻常人相较也灵活许,可是眼下这双手却是那么干瘪,动作也不似昔年那般灵活,哪怕只是抬起手来掩住口鼻这样个简单的动作都开始有了颤抖。 上官流云心下猛然间有了个大胆的揣测,也正是这个揣测让她的心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上官沉木猛烈地咳了许久方才渐渐缓过气来,沉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书房内听得格外清晰。他将手中的手帕捏紧,放回怀中,松开撑在桌上的手,稳身子。 “家主身体有恙,可曾找大夫瞧过?”上官流云见他稳了身子,忙从旁端过杯热茶递到上官沉木面前。 上官沉木微微惊,抬眼看了看她,迟疑了片刻,终是伸手接过上官流云递来的茶盏,就着茶水轻轻漱了漱口。 “你既然已经瞧出来,又何必再拐着弯子打探?”漱完口,上官沉木将茶盏重新搁回书桌上,缓了口气说道。 上官流云不言,只垂首在旁,听他继续说:“正如你所见,老夫这身体已经是灯油枯尽之数,只怕挨不过半载便要被收归天命……” “家主之病只怕并非天命大限所致。”上官流云的目光紧紧盯着上官沉木的面色,神色严肃地说道。 “此话怎讲?”上官沉木挑眉,斜眼瞥着上官流云问道。 “流云这些年来中原四方,也见过不少人病入膏肓。倘若是大限将至之人,应是先损精气方亏欠气血,家主精气不欠,反倒是气血亏损得厉害,此绝非天道所为,只怕是……”上官流云言及此处却是目光四下扫了扫。 “只怕是什么?”上官沉木见她突然止住了声,不由得疑惑地抬起头来望向她问道。 “只怕是有人在暗地里故意谋取我上官家的血脉精魄!”上官流云眸光猛然沉,压低了声音,狠声说道。 “你说此话可有何凭据?”上官沉木冷声问道,他不是不信上官流云的话,只是倘若上官流云所言是真,那便也意味着他上官家暗地里被人盯上动了手脚,而自己身为上官家的家之主却全然不曾察觉,这当时何等的奇耻大辱? “若说确凿之证流云手中却是没有,但是这推断却也不是凭空而得,家主且先看看这是何物。”上官流云说着伸手探进了自己的怀中,摸出早先在屋中用手帕包裹住的那些细碎的黑色物质,轻轻放在上官沉木面前的书桌上。 “请家主先瞧瞧这是何物?” 上官沉木垂下眸,看向上官流云手帕中包裹着的那些东西,轻轻皱了皱眉,复又抬起头来望向上官流云问道:“这不是安魂香吗?” “不错这东西表面的裹的的确是安魂香。”上官流云点了点头,又道:“但是这内里却未尝如是。” 她说着伸手拿起枚安魂香来,指甲轻轻在那安魂香上拨弄了几下,将内里的纯白露出来,递到上官沉木眼前。 上官沉木结果她手中递来的熏香,仔细端详了番,随后将那熏香凑到鼻下,轻轻嗅了嗅。只下,上官沉木便立时惊得瞪大了眼。 “这是夺魂香!” 上官流云闻言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家主既然识得此物自然也知此二物的区别所在。” 上官沉木沉下心神,脸上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安魂香,夺魂香,字只差,其功效便已背道而驰。 安魂香,乃是东海之外所得的上好香料所制,有安定心神聚敛灵气之用,上官家常年点此熏香以助众人修行。而夺魂香则是由西蜀苗疆之人所炼,是吸取灵气乱人心魄之物,阴阳道中人尝以之为引乱去妖魔心智再行收妖,鲜少有对人使用的。这二物香气甚为相似,但其色黑白相差极大,故而鲜少有人会将其弄混。 “此物是何处得来?你且起来细说!” “此物乃流云今日打扫香炉之时从我那狻猊香炉中找见的。”上官流云冷哼声说道:“流云这身子大病初愈还未有三日便有人将这东西搁在流云的狻猊香炉中,虽然尚不知对方是谁,但是这等用心绝非善类。此番入阵前流云便觉有人欲暗中谋算我上官家,先是在阵中布下杀阵之位,随后又放入蛇怪设下瘴气断我等出路,纵我等拼死厮杀出阵也必然殚精竭力再无任何防备,对方此时再以夺魂香为引再加暗算,流云必然九死生!” “那着谋算之人你可有了头绪?”上官沉木暗忖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问她道。 上官流云轻敛了眉目,却是轻叹声摇了摇头:“除了手中的这些东西,尚无半点眉目。不过兴许有个人会知晓。” “你且说是何人?”上官沉木轻紧皱着眉,问道。 “她!”上官流云将上官沉木先前递到自己手中的画卷重新搁在上官沉木面前,卷轴恰好压在了她早先画的那张图腾纸上。 个她字便已足够,且不论画中的这位龙神姑娘与上官家有何渊源,抑或有何怨仇,但她接连两次搭救自己性命都在关键时刻,想来定也是勘破了这场迷局之人,眼下虽不知这女子身在何处,又或许下手之人也是这女子也未必不是不可能,但是无论如何现在自己要破这场毫无头绪迷局,也只能从这个被唤作清寒的女子入手。这个女子,无论如何自己都定是要再见到她的! “家主,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说这位龙神姑娘与我上官家有过节年不曾入我上官家,但现而今既然这位龙神姑娘又再度现身,定然是因着与我上官家尚有什么牵连,家主倘若真想续我上官家的运数,只怕只能抓住这次机会求这位龙神姑娘才行。” 上官流云娓娓分析道,她想知道那个女子和上官家有这般恩怨,却能再毁去订立数代的契约后突然回到上官家,既然离去何故归来,因着机缘未尽,又或者是回头报复,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她都定然是要去找那女子问个清楚才是。 上官沉木抿唇沉思着,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家主莫非还有什么理由可比得我上官家的气数重要?”上官流云皱了皱眉问道,她不知上官沉木为何如此避讳这被唤作龙清寒的女子,若只是寻常过节只怕应不是什么难言之事。但眼下向果断决绝的上官家家主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只怕是昔日上官家同这位龙神姑娘的梁子结得大了,此事其中定然不会同上官沉木方才所说的那般只是擅动龙珠那么简单,其背后定然还隐藏了什么,只是被上官沉木刻意隐瞒了去。 第21章 前缘下 欲望文 第22章 请命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2章 请命 上官沉木被上官流云的这番问话逼得竟无言以对。 “流云还望家主以我上官家运数为重……” “非老夫不愿,只是那龙神姑娘脾气秉性实在怪异,自她离开我上官家后便再没了任何踪迹,老夫也曾数度派四宿前去打探她的下落,但也都无所获,着实是这龙神姑娘难以寻觅啊!” 上官沉木慨然叹道。 上官流云闻言怔了怔,随即心底暗暗冷哼:弄了半天是那龙神姑娘不待见您老人家,您这家之主面子上过不去了。 她暗自腹诽了上官沉木几句,又开口续问道:“这龙神姑娘当年因何与我上官家结缘,方才家主说我上官家降妖与她有关,殊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联,流云愚钝还望家主明示!” “这龙神姑娘与我上官家结缘的因由老夫倒也不知,只是但凡继任我上官家家主之位的人都须得与这位龙神姑娘订立契约,我上官家世代降妖伏魔为的是替这位龙神姑娘找寻件东西,而以此作为交换的是这龙神姑娘须得以神力庇佑我上官家世代立于阴阳道之上不受妖邪所扰!” “不知这龙神姑娘欲寻何物?”上官流云好奇,那样个清冷的女子竟然也有想要追寻的东西? “这老夫也未曾知晓,那龙神姑娘从未言说过此物。我上官家降妖伏魔索获妖魄也只是每逢甲子方才交至她手中。” “每逢甲子?难道我上官家大祭之年所供奉的那位?”上官流云似是回想起什么来,眯了眯眼,心思又沉了几分问道。 “不错,你怎知此事?”上官流云的问话显然有些超出上官沉木的意料。上官家的大祭向来只有族中有威望之人才会知晓,上次乃是在六十年前,上官流云这等小辈应是没有参与过才是。 “流云只是早些年听闻长姐说起过此事罢了,我上官家每逢甲子之年便会于城郊的龙泉山上大祭场。”上官流云慌忙胡诌道,她方才时情急说了那话,却全然忘了这些都是当年她翻阅上官沉木书房里的那些禁本里读来的。如今为了不让上官沉木生疑,她也赶忙扯了个因由来敷衍,她向来不爱听上官凌雪说教,见着上官凌雪便躲,哪里还会让上官凌雪给她说这些。 上官沉木深邃凌厉的目光在上官流云面上打量了片刻,见她神情自然,暗想许是自己心便不再想,只续道:“你说的没错早年先祖曾将这位龙神姑娘供奉在郊外的座荒山上,我上官家子孙世代居于江城,为的也是守护那座荒山,可是三十年前因着那场事端,百鬼袭我上官家,你伯父心力不足退至荒山脚下,脏了那荒山,那龙神姑娘怒之下天威大发将那百鬼连同那荒山并融进了微微怒气之中,你伯父靠着我上官家血脉有幸逃过劫,但也自那之后心智丧失,那百鬼和那荒山山体则化作了片颓垣废墟,现下要寻也只是这城外的满地尘埃了。” 上官流云闻言怔了怔,她咬了咬唇,复又低下头暗自思忖了片刻。直到刺啦又声蜡泪滴落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响起,上官流云方才抬起头来幽幽开口道:“无论如何流云也要去寻到这位龙神姑娘。” 上官沉木听得上官流云的话,泛白的眉梢向上挑,微微疑惑地望向她。 只听得上官流云继续开口道:“流云与那龙神姑娘尚有过几次交集,承她之恩,那龙神姑娘从未对流云下手,想来应也不是不善之辈,她此间已然入过我上官府,想来这几日之内也不会离开太远,故流云想她应仍在这江城附近才是!” 上官沉木听她此言微微沉眸,却是言不发,他神情严肃,呼吸沉重而缓慢。 “还请允许流云出府探。”上官流云语气诚恳,眸光间端的是派凛然神色。 上官沉木盯着上官流云的面容怔了怔,思忖了良久,方徐徐开口道:“此事容老夫再想,今日之事便至此,莫再言,你身子尚虚当先回去调养。” 上官流云怔了怔,还欲再言,但抬头见上官沉木那脸深沉表情,到嘴边的话又重新被咽了回去。她垂下眸来低头应声,说:“流云谨遵家主之命。” “鬼宿,送三小姐回房歇息。”上官沉木声吩咐,陈旧的木门便被人从外推开来,角宿从外踏入,走到上官流云身边,谦谦有礼地作了个引路之姿,对上官流云道:“三小姐,请——” “既是如此,那流云先行告退,还望家主好生休息。”她躬身朝上官沉木拜了拜便转身随着鬼宿离开上官沉木的书房。 书房的门再度被人关上,暖炉里的炭火已烧得所剩无几,书桌上的灯火摇晃,在鹤发老人深邃的瞳眸中闪着光。 “角宿,你也都听到了吧。”上官沉木沉吟声幽幽说道。 “吱呀——”声轻响,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角宿缓步走到上官沉木面前,屈膝半跪,垂首道:“角宿失职,还请家主责罚!” “阵法未觉尔等竟也没有丝毫感应吗?如此大错尔等四人自当领罚!只是在此之前老夫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今日之事连带先前试炼之谋,老夫要尔等四人亲自彻查,务必给老夫将这上官府清理干净,若有必要,格杀勿论!” “角宿遵命!” “流云那边,先暂且不管她,由着她去折腾,你四人动作加紧些便是!”上官沉木合上双眸,沉了沉心思,轻叹声作下吩咐。 “家主,当真要让三小姐继任家主之位?”角宿抬起头来惊讶地望向上官沉木问道。 上官沉木不言,却是伸手拿起桌上的那卷画轴缓缓打开,目光凝视着画中人的背影。终归解铃还许系铃人,上官家逆了天道折了运数,却也因着逆了这天道才有了上官流云这般的异数。 “天命,天命!缘起缘灭,都是定数,便由她去吧!”上官沉木感慨道。 角宿见他如此决断便也不再言,双眸垂,低头应了声“诺——”便退了出去。 此时天已将明,如墨的夜色已经渐渐消退,露出天边的抹鱼肚白来。 上官沉木望向窗外稀疏的星辰,轻轻捻了捻胡须,却是朝外朗声道:“龙主既然已经驾临我上官府,何不现身见!” 空空庭院中寂寂无声,上官沉木望着那星辰渐暗,默然无声。 龙清寒倚在上官沉木书房的阴暗角,脚下踩着细碎的鹅卵石,她眸光冰冷,直直盯着上官沉木,面若寒霜。 上官流云在西厢屋中望向那弯渐渐西沉的冰轮,脑海里却不断闪现出那抹清丽的身影来。 龙清寒,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上官流云越发好奇起来。 试炼结束之后的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许是因着近来上官府内四宿式神的动静了些,那些藏在府宅暗处的东西也都消停了下来,上官流云盘膝坐在幽静的木制回廊上,目光紧盯在院内的融融□□,只凝神,便将那院内纷繁的花草看了个茎叶分明。 “三姐姐,在想些什么?”稚嫩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自她醒来后,上官皓月每日便总会抽个时辰过来陪她。见得家妹如此体贴,上官流云倒也颇为欣慰。 “无他,只是出神罢了。”上官流云轻轻勾起嘴角对她浅浅笑了笑,心下却是沉了沉。 她此番伤势愈合极快便已是件奇异之事,而今伤愈之后五感的灵敏度却也大增,这目力是往日的数十倍之厉,全然超乎了上官流云的预料。她这几日反复琢磨,思前想后觉得这些奇异之事定然都与那女子有关,那个被唤作龙神的女子。 “你今日可去瞧过长姐了?”上官流云收回目光,转头望向上官皓月,柔声问她道。 上官皓月听她提起上官凌雪,原本闪亮的双眸里目光又黯淡了下来。她瘪了瘪嘴,颇为难过地说道:“去是去了,只是长姐还是往常那样,未见丝转醒之色。” 明明不若上官流云那般严厉的伤势,可偏生上官流云都好了这日子了也不见上官凌雪转醒,让上官皓月如何能不不担心。 上官流云抬手摸了摸上官皓月的头,轻叹声道:“莫要担心,长姐定会无事的。” 上官皓月低低嗯了声,转头扯了扯上官流云的袖子,低声问道:“我听四宿式神说三姐姐这几日要出门?” 上官流云对她倒也没有半分隐瞒的打算,轻轻点了点头,对皓月道:“此番须得出去办些要紧之事。” “什么紧要之事,可否带着皓月起去?皓月也想帮着三姐姐做事……”上官皓月瘪了瘪嘴轻声道,她不想待在上官家再倚靠哥哥姐姐的保护,当日试炼之事宛如场噩梦刻在她心底。终是她拖了上官流云的后腿才让事态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此番出府办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务细琐故而须得费些功夫,便是带上了皓月也帮不上什么忙才是!” “三姐姐嫌弃皓月!” “欸?我可没有,不过不出府也确实有些事须得交由皓月去办!”上官流云停顿了下,缓缓说道。 “三姐姐要让皓月去办何事?”上官皓月听得上官流云有事差遣,又立时来了精神。 “如今长姐重病在卧,这上官府的常务之事自是须得你我二人来分担了,此番我出府之后,府内之事便只能交由你手中,你勤加修炼学会料理这些繁琐之事,也算番历练。” “皓月知道了,三姐姐放心便是,那三姐姐这次出去还会给皓月带礼物么?”上官皓月钻到上官流云怀里,勾住她的脖子糯着声撒娇问道。 上官流云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暗啐了声,小鬼灵精。 第22章 请命 欲望文 第23章 再见伊人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3章 再见伊人 “你若是表现好,自会有礼物给你!” “皓月便知三姐姐最好了,三姐姐给皓月的东西皓月可都直随身带着,你瞧!”上官皓月说着从头上取下只发簪来,在上官流云面前晃了晃,又道:“这只簪子我直带着,除了睡觉,其余时候可都没舍得取下来过呢!” 上官流云的目光盯着她手中的那枚簪子,眉头却轻轻拧了起来。她看见上官皓月娴熟地将簪子插回发中,深邃的目光停滞了下,但随即便又挪了开去。 “这些东西你直是亲自保管的?”上官流云抬起手来替她勾了勾散落下来的几缕细碎发丝,柔声问道。 “那是自然,三姐姐的送给皓月的东西皓月自是舍不得交予旁人的,那日长姐来替皓月梳头都还说呢!” “哦?”上官流云闻言轻轻抿唇暗暗笑了笑。 “虽然长姐后来也给皓月送了发钗来,但皓月还是喜欢三姐姐送的这个。” “你喜欢便好,今日春暖,不如皓月陪我去看看长姐吧!”上官流云幽幽道。 上官皓月点了点头,扶着上官流云起身,缓缓朝东厢而去。 东厢屋内,紫檀木嵌理石的床上安睡的女子同近来着几日样,未有丝毫苏醒之兆。 上官皓月坐到上官凌雪的床榻边,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继而抬头望向旁的上官流云。 “长姐近来直如此,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上官流云移步上前,躬身将上官凌雪放在被褥中的手腕执起,三指并排扣在上官凌雪的脉门上,凝神静气诊了片刻,方缓缓将上官凌雪的手搁回被褥中,回过头对上官皓月道:“长姐只是气血亏损得厉害了些,你莫要担心便是,若是我猜测无差的话,再过七八天便应当醒来了。届时你记着安排些补气血的东西给她便是。” 上官皓月闻言立刻重重点了点头,道:“皓月这便记下!” 她说着转身绕过屏风去外间拿纸笔,上官流云坐到床榻边,低头看向上官凌雪苍白的脸。 上官凌雪身上的外伤都已渐渐结痂,开始脱落,精致的面容如往昔,细长的脖颈压住青丝三千,白玉般的肌肤上却沾上了暗紫色的瑕疵——那是未愈合的伤口。 上官流云的目光在上官凌雪脖颈间的那两点暗紫色的伤口上凝视着,直到上官皓月从外间进来,将张墨迹未干的纸递到她面前。 “三姐姐看看,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让皓月并记下。” 上官流云收回目光,朝上官皓月递来的那张纸上扫了眼。 上官皓月虽是年幼,但做事却是万分细心,方才上官流云交代的东西眼下都被她细致地列下,字迹清秀,行书亦是条理清晰。 “暂且便是如此。皓月的字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上官皓月得她夸奖,心底亦是喜,低下头羞涩地笑了笑,张嘴刚想说话,但未曾想开口却是突然打了个喷嚏。 上官流云听她打了这大喷嚏,不由得轻轻皱了眉头,她抬头又瞧见这屋内的窗户未关,料想上官皓月定是被这春日风寒给吹了去,故而轻叹了声,起身,朝上官皓月屋内微微敞开的那精致雕花的木窗走去。 上官凌雪的东厢屋子,方位皆是上官家历代精心布置过的,便是连这窗户的朝向也都颇有讲究,前窗面东之阳纳天地之灵气,后窗临西之阴才日月之精华,此时天色尚早,日头当照,后窗外正对上官家的后宅月落,便是在素日里也是万分宜人的景致。 上官流云移步至那后窗前,抬手正要将那后窗关上,忽然间余光似是瞥见道暗影从自己面前闪而过。她猛然抬头,却只见庭院空空,没有半个人影,心下纳闷又觉着许是自己乏了看花了眼,便不欲想。 岂料她刚关上窗户回到内室,便见上官皓月卧倒在床榻上,人事不省。 上官流云当即便怔在原地,随后便听得声轻语自耳畔贴着耳边传来:“莫担心,她只是睡着了。” 淡淡的语气和那清冷的口吻,上官流云觉得自己只怕此生是忘不了了。除了那被唤作龙神的女子还有谁能总是如此淡然的说话,便是那日在阵中也同方才般,耳畔轻语,好似仙音。只是这女子究竟是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自己竟浑然不知?若她不是在自己耳畔声低语,而是上前送入柄利刃,自己是否就该命呜呼? 纵上官流云此刻细思极恐,但神色间还是勉强维持了常日里那副平静如水的姿态。 “不知龙神姑娘光临长姐敝舍来寻流云所为何事?” 龙清寒放倒了上官皓月想来这龙神姑娘的目标定是自己无差了,上官流云心下琢磨道。 “你既承上官家天命,便是我所寻之人。”那人声音轻轻,隔着面具幽幽传来。 “哦,承上官家天命?姑娘与流云只两面之缘,如此轻易便下结论未免有些草率。” “我既然敢说这话,自然也就不会有错!” “不知姑娘有何依据?因着我过了试炼便是上官家的继承人么?” “那些噱头蒙得过天下人,可还骗不了我!”来人冷哼声道。 “那姑娘何以论断?”上官流云眉梢轻挑,却是微微怔,神色间隐隐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她问道。 “你若欲知,便随我来。”龙清寒轻言句罢,便要转身。 “去哪?”上官流云愣了愣,问道。 她见龙清寒欲走,亦赶忙转身,伸手便要去牵龙清寒那抹白纱衣的衣角。只是指尖还未触及半分布料便直直穿透了过去。上官流云曲了曲手指,怔在原地,大惊失色。 这竟是幻影!那般贴近的距离自己居然都未能看穿,这女子的咒法究竟是在何种境界之上? 上官流云抬起头望向龙清寒设下的那抹幻影,眸光里却又添了几分赞许之色,心底对这位龙神大人的真身倒是越发好奇起来。 “龙神姑娘既是要请人相见,为何又不显真身?如此行事,流云看来似是颇欠诚意啊!”上官流云在那抹倩影身后定,嘴角浅浅勾起抹笑意,淡淡开口道。谦谦有礼的字句,却是微微有些不悦的语气。 “你随我来,自会见得我。”龙清寒说完便迈步在前朝外走去,丝毫没有要等上官流云的意思。 上官流云愣了愣,但随即便也迈步跟上。这位龙神姑娘无心加害与她,想来引她所去之处应也不是什么险地。心下虽有如此思量,但她到底是上官流云,素来便心思细密。她追着龙清寒的步子出了上官凌雪的屋子,脚步跨过低低的门槛,却是稍稍停滞了下,右手反掌扣起个咒诀,轻轻拍在上官凌雪的木门上,无声无息间便已在屋子的门窗上设下道结界。 龙清寒步在上官流云身前,身姿绰约,上官流云的目光盯在那道清丽背影上,看着她乌黑的发梢随着她轻盈的步子轻轻摇摆。 若不是幻影,倒真想去抚抚这如墨的发端,上官流云心想,但也只是瞬之念,眨眼即逝。 二人前后缓缓移步,却是从前庭行至了后院。东厢的后院里不似上官流云那院子里遍植桃花,但却也青葱翠郁,近窗端嫩草如茵绵绵无尽,草间杂花在这春日里开得也是格外艳丽,靠远之处则是柏木森森,亭亭如盖。 上官流云跟在龙清寒身后入了草地,便听得龙清寒在前背对着她轻轻低语了声道:“这草木生长旺盛,泥土之间尚湿润,脏东西也,你且自行注意下脚下。” 上官流云倒是头回听得她开口说这么话,虽语气如寻常,但已是不易。心下轻轻笑了笑,便道:“谢龙神大人提醒!” 春日淫雨纷飞,草木旺盛倒也是常事,这东厢□□的草势已近及膝,故而落雨之后亦是难便脚下泥泞片,龙清寒这般提醒,倒也无差。 □□不大,从草地至柏木林中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上官流云只觉得行步在前的龙清寒身形变得有些飘渺起来,心下暗思:许是该到了。 那龙神姑娘的幻影领着她在柏木林里穿越,行的路子看似无心,实则特别。上官流云心思缜密,虽是无心却也渐渐留意了起来,上官家庭院内处处有阵法,这龙神姑娘行的步子不是惯常之路,却也没有触动阵法,其中定有蹊跷。她回想起那日龙清寒曾说这阵法乃是她亲手布下,心下便也信了几分。低下头来暗自琢磨方才的来路在心底悄悄记下,只是待她抬起头来时,那本该在前缓步前行的女子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上官流云愣了愣,但随即定了脚步,闭上眼微微沉思了片刻徐徐开口朗声道:“流云已循了龙神姑娘之意来到此处,龙神姑娘却不践言以真身相见,莫不是觉得流云年少便可随意戏弄吗?” “流云姑娘心了,只是眼下是在你上官府上,我行事些防备也理所应当不是?”分外贴近的距离,扑面而来的暖风间飘着淡淡的桃花香气,让人觉着万分舒心,便是先前有着再的不悦,被这香气熏,便也消散了大半去。 第23章 再见伊人 欲望文 第24章 各执一词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4章 各执一词 上官流云闻声睁开眼来,只见那道白衣倩影又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不由得弯起嘴角来轻轻浅浅地笑了笑道:“龙神姑娘亲手设下这阵法,领着流云到这秘境还不放心?流云可是两手空空而来,怎么龙神大人还怕流云加害于你不成!” 龙清寒转过身来面向她,羊脂玉般白皙修长的颈子上精致容颜被银白色的面具遮掩了去,但那唯未被遮掩住的瞳眸却也因此叫人看得加清晰起来。 上官流云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只眼便觉得目光仿佛被她紧紧攫住了般。 那对瞳眸似珍珠呈于幽潭,又仿佛晨星明于暗夜。短短交错的目光,却勾起上官流云心里阵莫名的悸动,明明是素未谋面之人,可因何却让自己打心底生出几分熟悉感来,难道只是因为眼前之人两次连番救过她的性命?她遍行四海从未有过如此怪异的感觉,可如今倒是感受真切,仿佛着十余年来的寻觅就在此刻依稀有了答案。 “这偌大上官府我谁都可防,唯独对你,不必!”龙清寒眸光微闪,淡淡开口。 “哦?”上官流云闻言轻挑眉梢,突然间又起了兴致,她总觉着这女子身上有太秘密,那些她所不知却又与整个上官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秘密。 “昔年我承你上官家先祖之恩与之定下约定,凡承上官家天命之人皆为吾主伤不得我,于我亦如是。故而你也不必如此戒备。”龙清寒幽幽说道。 “姑娘此言说得倒真是轻巧,不过据流云所知,这约定似乎早已被龙神姑娘你亲手毁去,怎姑娘还会受这契约束缚?而且姑娘你口口声声说奉天命之人是我,又到底有何证据?何况姑娘你至今与流云都未曾坦诚相待,你防不防我我不知,但你叫我如何不防你,单凭这面之词吗?呵,流云忘了,你我连这面都未曾真正相见过。”上官流云话语急促,语势逼人同她道。 “三十年前毁去约定的不是我,是你上官家宵小之辈!”龙清寒骤然冷声开口讲上官流云的话打断了去,惹得上官流云心中不悦不由得轻轻蹙起眉头来。 “我上官家的人?所以龙神大人便降我上官家以神罚夺去我上官家的运数?” “我可没那通天的本事,这世间运数皆归天道所定,顺逆皆是天命,谁也僭越不得!”龙清寒幽幽道。 她的话落在上官流云耳中却是让上官流云十分不悦。这要按着龙清寒的说法,她上官家这三十年来所遭之过都是他上官家自找的,和眼前这位龙神大人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既是如此,那龙神姑娘此番入我上官府来寻流云又是所谓何事?若是按着龙神姑娘的说法,流云亦是这上官家宵小之辈的后人,自也与龙神姑娘你攀不上半分关系才是!”龙清寒方才那番话惹得上官流云心下有些暗恼,故而语气间也带了些许不善之意。 “你……!”龙清寒被她这般气恼之言激得也微微动了怒意,胸中怒火正要发作,但看到上官流云又旋即静下了心思,缄口半晌终是语调平和道:“你若不信,自可去查证我所言真假。三十年前我便离开了上官家,你父母,姑母乃是被别人暗施了毒手,耗尽气血,同我没有半分关系,你上官家的运数亦是如此。” “我连你的面目都不曾见到过,凭何信你?”上官流云拧起眉头来朝她问道。脸上虽是怀疑神色,但心下却是暗暗惊讶了番。她出生之时父亲已然故去,故而心性里也只对母亲还保留着些许模糊的印象,她依稀记得那个女子生前最后段日子时的模样——神志恍惚心魂散尽——的确不是常人之象。只是当时她少不事,母亲死后上官沉木对她说她母亲乃是病死她也就不再言及此事,只是今日被眼前这人提起她方才回想起来,此事的确不如上官府对外宣称的那般简单。 上官流云心思沉了沉,双眸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眼前这龙神姑娘的话未尝尽数可信,却也不似在说谎。 “见不见得我的面目同你信不信我有何关系?我只怕你见到了,反而加不信我的话,我没有理由骗你,你若要凭证自可去你母亲的墓中,探便知!” 入墓?上官流云闻言心下凛,对龙清寒的话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上官家世代行走阴阳两界,对着墓葬风水之道也算深谙,故而族中之人下葬之时也会对之精心安排,以保尸身不易腐烂。只是饶是她上官家道术厉害,也不可能让具尸体十余年不腐不烂,龙清寒要她入墓却不知所谋为何? “你定是在想我为何让你入墓?”龙清寒见她微皱起眉头,当即便也猜到了她的心思,语点破。 上官流云默认,嘴角却是暗暗地向上扬了扬,这女子心敏聪慧叫人不得不称赞。 “若是换做常人,封入墓中数十年定然是已化作朽骨,只是你母亲却不同,至于原因,你亲自去看便知!”龙清寒开口替她释疑道。 上官流云闻言,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头沉思,就在这时忽听得声厉喝从后传来,将她的思绪硬生生打断:“三小姐休听得她胡说,龙女接招!” 但听得声巨响破空而来,紧跟着四道黑影窜出,在上官流云惊魂未定之际挡在了她的身前,遮去了上官流云的视线。 上官流云心下怔,随即回过神来,只见眼前赫然立着青,墨,蓝,褐四道身影,来人皆身长七尺有余,身着式样整齐的对襟织锦缎面袍,足登云纹甲山靴,眸光沉沉,端的却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上官流云心惊之余还未瞧清背对着自己的这四人相貌,便听得那青衣之人朗声开口道:“三小姐,还劳您推开,莫要听信这龙女胡言!” 那青衣人的说话声上官流云倒是格外熟悉,上官沉木身边的四宿式神之,角宿式神的嗓音还是如此低沉,故而听起来也极易分辨。 “呵,胡言?是否胡言只怕尔等四人比谁都清楚!”龙清寒冷哼声却是轻点莲足纵身向后跃起与这四人拉开数丈距离来。 那四宿式神听她这话却也不言,只彼此对望眼,随着角宿个轻浅的点头动作,四人齐齐飞身朝龙清寒的方向扑去。 上官流云怔在原地,只见那四宿式神动作极快,饶是上官流云如今五感俱敏,也只能勉强追上那四人的动作。 这四人皆是赤手空拳,但是出招皆是狠厉之态,招招只取龙清寒要害之处,拳掌勾爪,轮番上阵,叫人应接不暇。 这若是换做常人,只怕除了几团黑影便什么也看不到了。上官流云心上之弦紧绷,暗自想道。 她的目光追寻着那几道上下翻飞的暗影,敛起眉目,眸光深沉,下唇轻抿,心下疑惑:四宿式神不在家主身边听后差遣,却反倒违背家规在这上官府的府宅中与人交手,到底是何缘由?而且此番四宿出手招招皆是狠厉,全然不似往日之风,攻势凶猛是如猛虎下山直取对方要害,实在是可疑之极。何况这交手之人还是这位龙神姑娘,而且听方才对话的语气,四宿显然与这龙神姑娘有过交集,这龙神姑娘虽说不可轻信,但是方才那方交谈却也让人心底有了些动摇。这上官家背后到底还藏着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上官流云按捺下心中众疑问,将目光紧锁在这四人身上,但见四宿式神许是因着对方实力高强的缘故,几番交手便开始微微有些吃力,故而身形渐缓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敏捷迅速。他四人这厢动作慢,那厢龙清寒凌空踏步脚便正踢在角宿胸前,个借力随即便是龙腾之势飞身而起,紧接着连连三下连环踢直直踢在余下三人的后心上,角宿被她着脚踢出丈外,余下三人也都因着她的招数撞在块,不辨东西。白色衣裙腾挪空中,身形也稍微缓了缓,她逆着光,只个呼吸的瞬间,却叫上官流云看了个真切,心下登时如浸入了酒窖,醉倒在那坛被唤作龙神的酒里面。 但见龙清寒在空中个翻身,三千青丝如墨随风散开,随着她的翻转划出道优雅的弧线,精致的银白色面具被细碎明亮的阳光轻轻装点,银绣白衣亦是分外夺目,身姿绰约便是凌空也宛若九天玄女轻舞翩跹,叫人痴醉。 白色苏金靴落地,上官流云方才回过神来,只见角宿被她踢开丈外,四宿式神在这番交手中已然落了下风。她心知自己身为上官家人理应对四宿出手相助,但此时此刻她只觉自己脚下沉沉,似生了根,全然不得动弹。 角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才稳住身形,随后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他眼神阴鸷狠厉,单膝跪在地上支着身子,许是因着方才打斗的缘故,束在头顶的发丝变得有些凌乱,袭青色对襟衫也裹了不少灰尘。 上官流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二人,只个浅浅的呼吸,浅到她胸中之气还未吐尽,便见那四道身影又窜动了起来。 这四人只怕今天不要了这龙神姑娘的性命是断不会罢休了,只是这龙神姑娘以敌四,纵然此刻能占得上风,但是未必能保比得过这四人连番上阵。上官流云细思极恐,心绪随着那抹白影上的轻跃,旋身,翻转,踏步而改变,甚至连呼吸也在不经意间乱了本该平稳的节奏。 第24章 各执一词 欲望文 第25章 挺身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5章 挺身 那五人交手过招速度极快,眨眼间又已交手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饶是因着四宿着实缠人,龙清寒与他四人交手数回也只是略略占了上风,却全然不能摆脱掉他。银色面具下的秀眉紧紧皱起,手掌握拳却是紧紧攥住了皓腕上那条剑纹手链。 “龙女,你若再不出剑,休怪我兄弟四人出招不客气了!”角宿定脚步,抬手轻轻擦了擦额间的汗,狠声喝道。 “就凭你四人,也配?”龙清寒冷眼扫,银色面具掩去了她的眉目却丝毫未能掩去那周身漫出的寒霜之意。 角宿见她这般漠然神情,暗地里啐了声,这女子身为上位式神也未免小瞧人了,自家弟兄四人三十年来苦心修行已然入了中位之列,实力虽还不及她,但倘若四人联手合攻,鹿死谁手便是未知之数。这龙女如此小瞧人,自己倒要让她尝尝这轻敌的滋味。心思及此,角宿对身旁三人暗施了记眼色,随后左手攥紧拳头,右手却是缓缓移到腰间,握紧腰间那把宿刃的刀柄。 上官流云在旁观望着五人争斗,她瞳眸中倒映的那抹白色的清影每个动作都似乎勾动着她胸腔里那颗活物跳动。心思正被那道清影迷得痴醉,陡然间却只见道寒光从有眼前闪过,在阳光的照射下耀了她的眼,这寒光中泛着点点青色,道是与寻常兵刃的反光略有不同。 上官流云眉头皱,心下立时悬了起来,这道寒光她曾经见过,昔年四宿式神出外降妖之时她曾偷偷跟在这四人身后前去窥视,当时便是这道寒光耀过了她的眼!这是四宿式神修成中位式神后祭炼出的兵刃,合四人之力,得宿刃柄。 宿刃出,青光动,蛟龙吟,此乃良兵。 她抬头循着那道寒光的方向望去,只见角宿已直身子,双脚立定蓄势待发。奎宿斗宿已然踏步而上,蛇行向前,交替身影晃花了上官流云的视线,上官流云心中暗道声不妙,脑海中当即意识到着四人欲要联手。 对面的这位龙神姑娘有少实力她上官流云不知,但是上官家四宿式神的实力上官流云还是能够猜透七八。四宿式神早在她三年前离府之时便以修成中位式神,纵这三年间未能突破境界修至上位,但实力也绝不容小觑。 这龙神姑娘以敌四本就不易,早先空手相搏未落下风足见身手不弱,但空手到底难敌白刃,何况是四宿式神精心炼制的良兵宿刃?纵然她此时能接下四宿式神的招式,但也难保不会受伤,倘她受伤……想到那件白衣身上染上鲜红,上官流云便觉心里猛然升起种惊惶无措的感觉来。 不成,自己刚从她这里触到些许线索,决不能就此断开了去,这龙神姑娘身上有太的迷,自己要想弄清这些疑团背后的真相必须从这龙神姑娘处下手,她断不能折在此处!上官流云思忖至此便不再有半分犹豫,她身上未携带符咒,故而咬牙,张嘴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殷红的精血顺着指尖滴落到上官流云另只手的手心里,但见她双掌合十,垂眸默念了几句符文,随后厉声道:“以吾之命门,从天地之本源,御——!” 字音吐落,暗红的结界在刹那间自周身张开,将上官流云牢牢裹在里面,紧接着随着上官流云个纵身飞扑,暗红结界便也同她齐朝那正对面交手的几人中间插去。 奎宿斗宿此时正以身法与龙清寒缠斗,角宿借他二人掩护之时也拔出了宿刃,鬼宿跃身至树梢替他观敌瞭阵。 但见鬼宿个纵身,足蹬树干借力俯身而下直朝那三人缠斗的中心落去,他足尖落地,却是随即个后空翻腾向后迅速闪出,奎宿斗宿也紧跟着他的动作朝四方退开,只刹那间便与龙清寒拉开数丈距离。 龙清寒微微愣,紧跟着便听得身后响起破空之声,道青光径直向自己逼來,她心下紧,握住剑纹手链的手心也随之松开,道银光闪过,但见她手中立时出把亮银长剑来。 角宿此时已端起宿刃向她攻来,招式凌厉凶猛,大有以此决雌雄的意味。他刀锋破空带着飒飒之声,双臂抬起拦腰便向龙清寒削去。只见青光闪过,下刻却似是撞在了坚硬的铜壁之上,刀身颤动震得角宿虎口发麻,刀刃上的青光渐渐暗淡下来,角宿心下沉,目光循着刀身向前望去,只见道暗红色的屏障抵在刀尖上,将刀尖紧紧卡住,分毫动弹不得。那暗红色的屏障背后,瘦弱的身子正双臂大张之势,牢牢将龙清寒护在了身后。 “三小姐!”四宿瞧清那撑开结界猛然闯入的人,皆是暗自惊,大叫出声。这四人惊的不是上官流云的出现,而是上官流云竟然以赤手结界挡下了宿刃的攻势,化解了宿刃之上的咒力,这般境界只怕已在上官家家主上官沉木之上了! 只是他四人惊呼之声未落便只见那瘦弱的人影双腿颤了颤,紧跟着“哇——”地声竟是呕出了大口血来,自唇角滴落至衣襟,染红片洁白。上官流云只觉四肢都仿佛被震裂般,腑脏里也牵着沉沉的痛意,她方才行事激动,全然忘却了这精血结界的禁忌。精血之物乃是人之命本,旦使用便牵动着命根,自己以精血作防,此招只怕要损三年寿命。她缓缓回头瞧了瞧身后的那白衣女子,只见那人手持亮银剑迎风而立,毫发无伤。悬起的心脏便也缓缓沉了下来。 她无事,便可安。抬起眸子对上那银色面具下的冷眸,轻轻勾了勾嘴角,猛然间身子沉,却是向下栽倒了去。 龙清寒持剑在后,却也惊讶万分,她已然做好招架之姿,却是断没有想过会有人挺身相护,而且还是那个身子尚未痊愈,当真是不要性命了吗?自己身为灵将,岂需要她相护。只是那人回头望向自己,乌黑双眸中尽满足神色,眸光间似有泓清泉流淌而出将自己温柔包围。龙清寒微怔,但眨眼间又见这人双眼闭两膝软身子沉沉向下栽倒,便立时收起亮银剑,莲足清点斜身而上将那人的身子圈在怀中,再度跃起,却是以万分诡异的身法穿梭在这柏木林中,在四宿式神尚未回神之际便消失了身影。 余下四人中排行最末的鬼宿最先回过神来,见龙清寒身影消失,当下便心急要追。 “不必了”角宿收回宿刃伸手拦下他沉沉道。 “大哥!”鬼宿疑惑,甚是不解地回头望向角宿式神。 “她方才那般姿态沉沉丝毫不畏我等宿刃良兵,显然是有必胜把握,纵然三小姐不挺身而出护她这下,以你我四人之力也未必能擒下她来。”角宿目光深邃,却是暗暗咬了咬牙说道。 “那大哥就这样放她走?” “今日之事暂且如此,尔等谁也不要说了,此事只有你我兄弟四人知晓,莫要传到家主耳中!” “连个娘们都打不过,白修了这三十年的道!”鬼宿只觉自己心里当真咽不下这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奎宿开口打断。 “四弟莫要言,听从大哥便是!” 鬼宿抬起头来,只见三位兄长皆是面色沉郁便也知这三人此刻心情定也不佳,故而也讪讪地闭了嘴不再言。 角宿伸手摸了摸微微卷曲的宿刃刀尖,心思深沉。 龙清寒抱着上官流云缩地成寸踏出神行,不过盏茶的功夫便跃出了江城直直窜入郊外的深山林里,此时正□□绵延山间,片绿意顿时将白色的身影遮掩了去。 龙清寒身法娴熟穿梭在山林间,她在这山间设下了青竹挪移阵,寻常人擅入不得,故而也无需担心。 阵法中央设在山腰之上的处竹苑的院落中,阵眼之上被人用翠竹搭了间竹屋。屋子朴素典雅,临水而建,端的是分外清幽之处。屋前有碧潭,水流潺潺,依着阳光点着碎亮,潭水清澈,潭中几尾游鱼也让人看得真切,屋后乃是山腰,土石厚重,乃是居所之依,依山傍水,乃是占尽这山间地利之妙所。 龙清寒拨开竹苑外的扶蒿草踏步而入,径直走进竹屋,将怀中昏迷不醒之人轻轻柔柔地放在近窗的青竹床上,随后起身拿了个葫芦朝外走去。 她向来步子轻轻,故而也发不出什么脚步声。玉步轻移至潭边,屈膝蹲下用葫芦装起水来。葫芦口上冒出水泡,下下,微小的动静却是惊得潭底的游鱼纷纷四散躲开去。龙清寒望着这潭底的鱼,微微怔了怔,却是喃喃自语道:“连鱼都懂得避开,怎么这世上还有偏要撞上来的?” 她眸光微闪,轻轻叹息声,见那葫芦中的水已经装满便起了身,提着那葫芦朝竹屋内走去。 第25章 挺身 欲望文 第26章 居所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6章 居所 翠竹屋内,斜阳透过质朴淡雅的窗碎洒在青竹床上,留下点点耀眼的光斑。 青竹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呼吸有些微弱但胸前起伏却是均匀。龙清寒将葫芦里的水倒在素白的棉布方巾上,轻着步子走到床榻边,躬下身子,伸手替她擦去唇角已经开始干涸的血渍和沿着下颔划出的红色血痕。 她眸光随着手指缓缓沿着上官流云的精致的唇角,弧度正好的下颌,朝她白皙的脖颈上落去,上官流云的身子瘦削颀长,只是因着前些日子身受重伤损了精气的缘故,故而现下看起来总有几分单薄,她皮肤甚薄,仿佛只要再用力下按寸便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颈下脉搏的跳动,发丝压在脑后,柔顺而乌黑,细眉斜飞入鬓,自然流露出勃勃英气,合上双眸后的容颜不似常日里那般透着邪魅张扬,面上温和静谧到叫人忍不住看几眼。 没想到命数中同自己牵扯之人,竟会是个女子!龙清寒的目光在上官流云的面容上定格了片刻,终是幽幽轻叹了声,抬首朝窗外望去。此时已夕阳沉山,晚霞为山间翠绿镀上抹耀眼的金色,天边已然开始变得暗沉,弯冰轮在天际若隐若现。 上官家的廊檐上已经点起了灯笼,木质的回廊里亮起幽幽的光。 “少小姐,夜深了!”斗宿自回廊尽头缓缓走来,步子在上官皓月面前立定,柔声说道。 “斗宿,三姐姐今夜不回来了是吗?”上官皓月偏过头来朝斗宿问道。 “也许吧!”斗宿淡淡回到,但眸光里却有着几分浅浅的不安,白日里上官流云纵身当下宿刃的那幕还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凡人之身竟能挡下宿刃之人,这三小姐的实力着实让人惊艳,亦或是说,惊恐。 上官皓月在西厢屋外的庭院内朝那熄着灯的屋子凝视了良久,终是在月上枝头的时候失望地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角宿道:“我乏了,回去吧!” “诺!”斗宿低头轻应了声,提着灯笼走在上官皓月身前为她引路。此夜上官家如往昔般宁静,只有夜风跃过庭院,和草间传来细微的“沙沙,沙沙——”之声。 上官流云醒来的时候刚过了半夜子时,竹屋里悬着灯,火光远较素日的灯烛火光明亮许,这是灵火!这世间灵气为稀贵,没想到竟会有人用来点灯!上官流云轻轻蹙起眉来警惕地朝四下扫了扫,这屋内皆是翠竹制具,样式朴素无华,但做工却是精细。 青竹床畔青竹塌,黄竹桌椅翠竹匣。翠竹匣上堆竹简,玉竹简旁竹萧搭。端的是入目派素雅。 黄竹的低脚几案上流淌着银白色的月华,瘦削的人影贴在地上,被月光拉长。上官流云的目光在地上那道长长的黑影上凝视了片刻,随即眉头松,嘴角微微勾起了抹浅浅的弧度来。 原来是她! 屋外之人的影子晃了晃,上官流云见状便立时抿了唇,恰如先前昏倒时般模样,闭起双眸,装作睡去。那屋外之人落地脚步无声上官流云早已知晓,只是那人靠近之时身上总会带着淡淡的桃花冷香,让人心生痴醉,上官流云只闻便也知晓她走到了自己近前。 “既是醒了,又何必装睡?”那人幽幽开口,语气如既往的清淡。她说话间伴着咯噔声,似是将什么东西给放了下来。 “没想到龙神姑娘连这也能瞧出来。”上官流云被她言点破倒也不尴尬,睁开眼来望向她,眸光里闪动着浅浅的笑意。 “你方才吐息之时与先前相较骤然深厚了许,我在屋外听得真切,且你合目之时睫毛微颤,断不似先前,自是知你已醒来。”龙清寒背对着她幽幽道。 “龙神姑娘耳聪目敏流云佩服。”上官流云浅笑声说,目光却是随着那人的动作缓缓移动。但见那龙神姑娘此时已然换了身衣衫,依旧是素雅的珍珠白色衫,银丝系带束在纤纤细腰上,三千青丝放下垂过腰间,但脸上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却没有被她摘下。她身后的黄竹桌案上放着把古琴,方才那咯噔声只怕便是这龙神姑娘放琴的声音了,上官流云心想。 “不知此处是?”她见龙清寒放好琴回过身来,直截了当开口问道。 “江城郊,龙泉山!”龙清寒倒也不对她隐瞒,回答也十分简明扼要。 “龙神姑娘直居于此处?”上官流云细细打量了番这间竹屋,眯了眯眼问道。 只见龙清寒双清冷的眸子望着她,半晌方道:“此处的确为我故居,只是我三个月前方回到此地,重新搭了这竹舍。” “三个月前……没想到龙神姑娘在居所也带着这面具,你既已离开我上官家三十年,此番又因何而返?” “天定命数。” “命数?”上官流云闻言微微敛起眉目,神色间有些疑惑,这是她第二次从这女子口中听到命数这两个字。 “你说我是承上官家天命之人,是否也是指这命数?”上官流云追问她道。 龙清寒望着她,沉默地轻点头。 “流云出生至今,无论是旁人抑或流云自己都依着星相为自己占卜过次,只是从来未能勘破这命数天机,龙神姑娘难道可以参透流云的命数?”上官流云抬头望向她,语气间却暗含了几分质疑。 她的命数,便是连莫晓风也都从未能窥探到过星半点,人神皆不晓。这乃是她上官流云埋藏在心中年,最深的疑惑。 “连你也看不破你的命数,我又如何能勘破?我虽曾位列神尊,但也不能染指天道。只不过因着我与你上官家有着因缘,故而将你我的命数牵系在处罢了。你身上有我龙珠之气加持,所以从我的命数中去看,也能将你的窥见二。”龙清寒知她不信,也不话,只淡淡同她解释道。 “位列神尊……”上官流云微微有些惊诧,行走阴阳道上之人得遇灵将便已不易,休论灵将之上灵王神尊之流,没想到这女子竟会是神尊之位。 “既然龙神姑娘位列神尊又何故现身在此?既是神君,应当居于昆仑之上吧!”上官流云质疑道。 “你知晓昆仑?”龙清寒听她提及昆仑微微愣了愣,问。 “昆仑之所神秘,流云道行不够还入不得昆仑。不过我这三年在外倒也听闻了不少关于昆仑的传说。坊间皆传我阴阳道上神尊少,乃是因为随着灵王神君等辈修行渐长,三山四海之力已不足为之修行所用,故而大数灵王神尊为求精进都入了天下灵气之源的昆仑之地。龙神姑娘方才说你曾位列神尊之列,故而流云大胆猜测龙神姑娘你也曾居于昆仑,不知流云所言是也不是?” 龙清寒双手抱怀望着她,沉默不言。那张精致的银白面具遮去了她面容上所有的表情,叫人瞧不出喜怒来,只有那双清冷的瞳眸从面具上露出,里面似有寒冰。 上官流云抬头同她对视,却是浅笑了声,她知道自己猜中了。 “龙神姑娘无需如此警惕,流云并无恶意,只是流云有事不明还望龙神姑娘替我解答二,若龙神姑娘解得了流云的惑,流云自当信你。” “你且直说。”龙清寒垂了垂眸,幽幽说道。 “不知龙神姑娘如何失去神尊之位的?”上官流云沉下脸色,低声严肃问道。 依她对这判断龙神姑娘的了解,眼前这个女子纵然身手卓绝,远可以凌驾于她上官家乃至这阴阳道上任何门的式神,但若论神尊之力只怕还远远不至,便是灵王也只怕仍有差谬。 龙清寒听得她的问话身子轻轻颤了颤,抱在胸前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眸色沉沉尽显犹豫之色。 上官流云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带着丝玩味,仿佛方才的话只是番即兴而论,自己随口问的也只是那坊间流言。 “不知”龙清寒思忖良久幽幽开口道,声音中有些疲惫。 “不知?”上官流云愣,抬头看她,对她方才的话颇为不解。 “我本自沉眠于昆仑山的深潭玄冰中,但不知为何醒来之时便已到了此处,神识尽失,靠着龙珠勉强留下了灵身。” 上官流云听她这番话微微有些心惊,神尊神识尽失,与凡人灵脉枯竭有何分别?这女子神识尽失后竟然还能修炼到如此境地,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如此说来,你说我承上官家天命也是因着我身上有龙珠的线索?”上官流云问。 龙清寒不言,却是默认。 “既是如此,我且信你!至于你方才所说龙珠,莫非是你三十年前丢失的那颗?”上官流云联想到先前自己从上官沉木口中得知的关于上官家和龙清寒结怨的因由,扬声问道。 龙清寒沉沉点了点头道:“龙珠乃我修归神尊之位最重要之物,若无龙珠,只怕我早已魂飞魄散。我昔年得你上官家先祖搭救,故而同你上官家有约,以你上官家世代降妖伏魔的功业助我修行,早归神尊神位,而我则护你上官家天命之人立足阴阳道,但却万没想到……” “万没想到会有贼子盗取了你的龙珠,害你功业难成!”上官流云未等她说完便径直打断将她的话接了下去:“上官家毁你修行故而你同上官家的关系也并了断,若是我猜想不错,这三十年来你便是去寻了那龙珠的下落,而且始终未果,直到三十年后的今日你回到江城,感应到我身上的龙珠之气才回到了我上官家。龙神姑娘,流云方才所言可对?” 第26章 居所 欲望文 第27章 命契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7章 命契 上官流云轻挑眉梢,却是低头没有看向龙清寒,泰然悠闲地问道。 龙清寒微微怔,但随即便定下心神来,深沉的目光在上官流云的面容上停滞了片刻,方缓缓道:“如你所言。” “所以龙神姑娘来找流云所为的也是这龙珠的下落吧”上官流云继续开口,满是确信口吻。难怪她会出现在上官家,如此来倒也却是说得通了。 龙清寒点头,她不否认上官流云心思细敏聪慧,只寥寥几句便将这事态给辨了个透彻。 “既然如此,龙神姑娘不如与流云做笔交易如何?”上官流云坐起身来,身子倚靠在床头,偏过脸望向龙清寒,扬声询问道。虽说是询问,但语气里却有着几分笃定,仿佛自信龙清寒定然会答应她般。 “交易?”龙清寒轻轻扬声,隔着面具透出的眸光凝视着上官流云的双眸,深邃了几分。但见上官流云轻笑眼盈盈,双乌黑的眸子里总闪着几分狡黠的光,不知这人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 “不错,不过流云身无长物,唯有这拿这身本事和这身龙珠气运为本,再加上流云与姑娘所牵系的命数,不知龙神姑娘是否瞧得上?”上官流云望向她的神色依旧淡然如初,眼眸里的自信有添了几分。她开出的价码若是放在别处无疑是最廉价的东西,但如今落在龙清寒面前,上官流云还是能拿捏出这些东西的重量来。她能猜想到此刻面具下的龙神姑娘应是怎样副表情,毕竟她开出的筹码足够诱人。 “你所求为何?”龙清寒低下头思忖了片刻方缓缓抬起脸来,望向她,淡淡开口问道。 “你!”上官流云不假思索地回道。 “以条半残的人命换个灵将神君?上官姑娘当真会做生意!”龙清寒轻哼句,冷声道。 上官流云自也是听出了她语气中淡淡的怒意,但也并无半分惊讶,只是唇角勾起的弧度又大了些,望向龙清寒的目光里又添了几丝玩味。 只听得她不疾不徐地开口,轻声叹道:“龙神姑娘谬矣,流云只是在以人性命换龙神姑娘与我上官家的太平前程罢了。” “你倒还真是个不惜命的家伙。”龙清寒语气戏谑,带着几分轻蔑。 “生死之事,不过黄泉路上走遭,只不过有的人去得早,有的人去的晚,但早晚也都是要去的。”上官流云转过头目光透过床头的窗望向外边的深沉夜色,顿了顿继续道:“我上官家至吾辈之处五子之中已有两人早夭,余下三人中唯能继承家业的便是只有长姐凌雪人,只是我长姐如今灵脉受损,灵力尽失,无法担起这上官家。我这生承了上官族的血,自然不能看着上官家就此衰落。所以,我助你寻找龙珠的下落,护你修归神尊之位。你以龙珠之力治我长姐的伤,续我上官家的气数,这笔交易对龙神姑娘你来说,应当是稳赚不赔才是。” “你方才不信我,眼下又如何让我信你?” “流云愿以命为契。”上官流云收回目光,回望着她,眸光里带着几丝温柔,几分坚定。 龙清寒听到她的提议,微微惊。以命为契,四个字听得她心里蓦地颤,这四个字的含义她自是知晓的,这乃是阴阳师同式神所订下的契约中约束里最强的种,式神听从阴阳师的驱使,阴阳师则以性命作为抵押,若有违约,身死神灭。 “你可思量清楚了?”从床尾缓缓朝床头走去,薄唇轻启问道,面具下的双眸深若幽潭。 “自是不悔之言。”上官流云笑眼盈盈的瞧着她步步朝自己靠近。 “既是如此,那你的命我且收下,不过你如今只剩半条残命,莫说是去龙珠的下落,只怕是定契你也未必承受得住。”龙清寒在离她半步开外的地方突然定了身子,话锋陡然转寒声说道。 上官流云望着那抹倩影正出神之际忽听得她语气陡转说出这番话来,心底猛然惊,随即便明白了这女子话里的意思,心思沉了沉,暗暗咬了咬牙。 “你这条命,待到伤好痊愈我再来取也不迟。” 龙清寒幽幽说完,转了身便要离去。但脚步刚迈出,腰身便被人从后用手紧紧圈住,硬生生将她的步子给拦了下来。 “上官姑娘你这是作何?”她止住脚步向后回头冷声问道。 “龙神姑娘,天色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还要去哪儿?” “我要去哪里与上官姑娘你没有半点关系吧。”龙清寒轻轻挣了挣却没有从上官流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心下微微有了些许恼意,刚刚缓和了些许的语气又沁出层寒霜来。 “方才之前龙神姑娘你要去哪的确与流云没有半分关系,不过眼下你是我上官流云命定的式神,龙神姑娘要去何处,至少也该支会流云声才是!你我未结契约,我连你半分灵力都感应不到,若你突然反悔凭空消失,这荒山野岭叫流云又该如何是好?毕竟流云可是连龙神姑娘你的面都未曾见过,这既是交易,自然也要公平些才是。” “那流云姑娘你想如何?” “现在定约,或者摘下你这面具,否则姑娘你今夜便宿在这里!”上官流云唇角勾起抹诡异的弧度,凑到龙清寒玲珑的耳垂旁轻声说道。龙清寒身上淡淡的桃花冷香在她呼吸间氤氲开来,让人有些痴醉。 “荒唐!你便这般,急着寻死吗?”龙清寒侧过头去避开她呼在自己耳垂上的热气,清冷的瞳眸斜斜地睨着她,皱起眉问道。 上官流云闻言猛然间陷入了沉默,但紧扣在龙清寒腰间的手却还是没有丝毫松开的打算,反倒是收得紧了些。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她说罢腰身个用力扭转紧跟着手肘向后顶推正击在上官流云的胸口上。 上官流云只觉肋骨出传来阵钝痛紧跟着身子便不受控制般地向后倒,倒在了青竹床的床板上,龙清寒个欺身上前压在她身上,身法迅速而果决。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从上官流云手心里夺过了那个白玉龙纹的瓶子,瓶塞被她修长的指节轻轻顶便掉了下去。龙清寒皓腕翻,从白玉龙纹瓶里倒出枚药丸来,掌心用力拍便将药丸拍到上官流云的口中,紧跟着撑在上官流云胸前的手肘向上台便逼迫着上官流云的脖子向后仰,刚刚入口的药丸便从喉间滑了下去。 上官流云的脖子被她抵住有些难受,面色也微微变得涨红起来。 龙清寒见她吞下了药丸便松了力,上官流云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急急咳嗽了几声,半晌才缓过神来,虚喘着气问她:“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心,不是毒药,你先前也吃过!”龙清寒起身来,低头望向她,乌黑柔软的发丝自鬓角直直垂下,在灵火的暖光下添了几分温和。 上官流云听她这番话心里松了松,但随后脑海里又立刻回想起龙清寒方才的话,这药丸自己吃过,莫不是那日自己昏迷在上官府上时的那个…… 龙清寒将白玉龙纹瓶重新用瓶塞塞好,放回自己的怀中,转过身背对着上官流云,缓缓说道:“我劝你还是惜命些的好,否则我真的反悔也说不定。” “可是,我偏就是这般不爱听别人的劝呢。”上官流云哂笑声回道。 龙清寒微微皱了皱眉回头便听得身后传来低低的吟诵之声:“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青竹缠藤,缚——!” 龙清寒心下惊,但随后便听得咯吱声脆响,身后顿生数十根藤条紧紧将她的四肢束缚住。 “连神都绑,上官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龙清寒倒是不惊不慌,神情冷然地望着她问道。 但见上官流云手中正捏着片竹板,竹板端尖锐穿透了她掌心薄薄的皮肤,浸染上了鲜血,而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这些藤条便是从这竹板的另端生长出来,圈圈将她紧紧束缚住,挣脱不得。 “听你之言,惜命。可是我连你的面都未曾见过,叫我怎敢如此轻易……我信你,却也信不过你。”上官流云只觉头脑里开始渐渐昏沉起来,料想应是那药丸的药力开始发作起来。她用力摇了摇头,眯了眯眼,勉强理清了神志,困顿着接道:“所以龙神姑娘今夜便宿在这里吧!” 她说完掌心拍,那竹板猛然震,随后便迅速向后收去,连带着龙清寒的身子也并被拉扯着向后退,最后落到青竹的床板上。 “上官流云!”龙清寒厉声喝了声,声音里带着被压制的怒意。 但是话音刚落,便见得双手从旁探来便要摘她脸上的那银白色面具,龙清寒惊挣扎着偏过头去,须臾却听得声温柔轻语自耳畔轻轻传来“愿你安眠,式神大人!”,朝面具上探来的手在隔着银白色的面具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后便垂了回去。 满心的怒意似是落在了团柔软的棉花上,没有任何回应,除了片柔软温暖在不经意间将她紧紧包裹住。 “我许你,你我性命相托之时,便是睹我真容之日。” “好,龙神姑娘,言为定。” 窗外春夜的风吹过,有什么东西似乎开始缓缓融化了。 第27章 命契 欲望文 第28章 月华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8章 月华 春日里,夜深露寒。 竹舍被月光镀上层银华,清清冷冷幽幽。屋内灵力点起的灯已然熄灭了去,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斜斜洒在正对的青竹床上。 上官流云安卧榻上,但许是因着药力渐渐过去的缘故,睡得不甚安稳。她手中紧紧攥着块薄薄的竹板,竹板端略有些尖锐,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而另端则突兀生出数条竹藤来,相互缠绕,却是紧紧束缚住了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卧在塌外,与她隔了尺来宽的距离,银色的面具安静地覆盖在她脸上,乍看似也睡得安稳,但若是细瞧,却也看得出她鬓角已然浸出了涔涔香汗,她手脚都被藤条禁锢住,但却仍然十分不安分地挣扎着,瘦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时还发出细微的□□呢喃来。 上官流云睡得本就不安分,昏昏沉沉间又隐隐约约听到身旁着番动响,松弛的神经便又立刻绷紧了起来,她蓦地睁开眼,扭头朝身旁望去。 这竹屋四下里虽然黑暗,但上官流云常行于阴阳道上,夜视能力自也不弱,故而借着着淡淡的月光却也将身旁人此刻的样子瞧了个清楚,便是连那挂着晶莹汗珠的鬓角也都没有放过,收入眼中。上官流云心思陡然沉,伸手便捉住了身旁那白衣女子的手,但入手片滚烫让人误以为是摸到了冬日里的火盆般,上官流云心道不好,这般诡异的温度,纵然是神也未免太不寻常。 “热……”低低的声音,模糊的话语,整个身子不安地扭动,整个人都仿佛是被置于炭火之上,原地片刻都停留不得。 上官流云听见她低低的□□声,心下只觉阵莫名生疼起来,这女子素日里瞧起来总好似散发着身寒冰之气,哪有像现在这般模样的时候,倘若她直如此,那先前那般冰冷坚忍的模样背后到底有背负了少苦楚疼痛,还是说那着所有的切,都被她脸上那张银色面具给遮掩了去,才导致自己直未能发现?上官流云撤去咒力,解开了龙清寒手脚的束缚,将竹板扔到边,复杂的目光落在龙清寒脸上那张银白色的面具上,她轻轻伸了手想要去揭开那个面具,瞧瞧面具底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手刚触碰到那个银色面具冰冷光滑的表面,手腕便被阵滚烫给紧紧钳制住,动弹不得。 她心下微微惊,随即低下头去,目光正对上面具下那对深邃乌黑的眼瞳,心下顿时惊,只见得那双闪着微光的瞳眸轻轻眨了下,随后面具下传出极为低微细碎的呢喃声:“门外……冰潭……” 她拉住上官流云手腕的手温度越来越高,身上的热气也越来越重,便是此刻隔着衣服,上官流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弯下身去听见她近乎破碎的重复话语“冰潭……屋外……”心下当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挣开她的钳制,随后两只手分别揽住了龙清寒纤细的腰肢和白皙的脖子,个咬牙,用劲将她抱起。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故而气力相较平时也显得有些不足起来,怀里滚烫的温度点点透过单薄的衣衫蹿到皮肤上,再寸寸渗透皮肤,穿过肋骨,浸到胸腔里最柔软的都地方上,点点灼烧,烧得上官流云也心急起来。再没有旁的心思去细想着龙神姑娘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症,她咬牙便用力将龙清寒给抱了起来,顾不得在暗里寻履,赤着双脚便朝外奔去。 这是自她醒来头回出屋,但幸得先前在屋中透过窗户朝屋外勘察过,故而如今出了屋子借着月光也能寻到路。 厚实的土地上小块坚硬的石头将脚底咯得生疼,上官流云皱了皱眉,却是言不发,提气,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不过片刻便穿过了扶蒿,奔到了寒潭边上。 她将龙清寒轻轻放下,伸手轻轻推了推她,急声唤道:“龙神姑娘,龙神姑娘……寒潭到了!” 龙清寒轻轻哼了声,扭头望向身旁的深潭,潭水清冽,水底倒映着天边弯月,水面浮动着银华万千。她用手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子起,步步地朝那寒潭边上走去,上官流云的目光追着她,见她步步走向那寒潭,脚步终是在寒潭边上定。正思量她意欲何为之时,便只听得阵窸窣之声传来,紧跟着便见件素白织锦绣的外罩飘飘然坠落到地上,露出里面珍珠白的内衫来。 上官流云怔了怔,目光却不与自主地停在了那道颀长的白色背影上,半分不舍得移开。但见那女子玉臂轻抬,手指捏住系在发间的丝带,轻轻拉,束在脑后的三千青丝便尽数飘落下来,被夜风轻轻撩拨,飘逸柔顺。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除去了外袍的遮罩,玲珑身段便尽数显现了出来。 这般身姿,只怕当初那幅画卷都未能捉住半分神韵,天下怎会又这般好看的女子,单是背影便叫人觉着像是溺在了千年的陈酿坛中,心生痴醉。 正她心思飘忽之际,忽听得寒潭边上的女子虚喘着气低着声背对着她轻声说道:“上官姑娘,谢你送我至此,只是接下来上官姑娘不觉当回避下吗?” 上官流云被她这话惊得收回了心神,她微微怔了怔,但随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位龙神姑娘宽衣解带应是要在这深潭里沐浴,借着潭水的冰凉浇灭她身上的滚烫。自己虽然与她同为女子,但按着礼数也是应当回避的。 她思量着转了身准备回竹屋去,但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欠妥,这龙神姑娘方才的模样那般古怪,这若是待会儿又无端生出什么妖蛾子来,没人在旁只怕便危险了。她咬了咬唇,在原地犹豫着。 “此处夜深露寒,上官姑娘身子单薄还是回竹屋里的好些。”龙清寒回头瞧她背过身子,赤着双脚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样子,心思微微沉了沉,放缓了语气幽幽道。 “是吗?不过流云倒是觉着那竹屋中有些憋闷,远不及这山间空气清新,既然出来了,何不趁机汲取这山间灵气以固我修行?所以这去留之事便不劳龙神姑娘担心了,流云保证绝不回头便是!”上官流云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做了决定。 龙清寒眸光闪了闪,但终是没有言,只重新背过身去,低低叹了声道:“既是如此,那上官姑娘请自便!” 上官流云没有回她,只定定在原地,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不自觉的颤了颤。她深深吸了口气,屏息凝神,去感受这山间涌动的灵气。 她自上次重伤醒来之后便仿佛脱胎换骨了般,如今五感俱敏,对这天地间灵力的感知也深入了分,故而眼下静下心神之时,丁点细微的声音都能尽数钻到她的耳中。 夜风跃过树梢带起的婆娑声,草间断断续续的蛐蛐声,还有背后清晰传来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上官流云闭着眼,可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上,她脑海里蓦地蹿出方才转身前的那幅画面来,外衫之下珍珠白的婀娜身姿,褪去那身里衣又当是怎样的玉骨冰肌?三千青丝垂下,那罩在她脸上的银色面具是不是也会被她并摘取下来,若是的话,那银色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副容颜?真盼能有幸睹,哪怕只是眼也好。 这样的想法出,顿时将上官流云自己也惊了惊,她睁开眼来便觉得有些不妥,方才在自己脑海里闪过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念头,明明同是女子,怎生自己瞧见了她就静不下心神来了?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微微发烫的脸颊,使劲摇了摇头,随后便听见哗啦啦阵水流声从身后响起,脑海里又冒起那清流沿着玲珑有致的线条流淌下来的样子,水流沿着纤长的脖子滑下,滑过精致的锁骨,滑向…… 脑海中的画面闪而过,上官流云脑子里嗡地声,就像是炸开了什么符咒似的,她心下凛,当即又狠狠甩了甩头,却是再不敢在原地,拨开前方的扶蒿草便拔腿跑了出去。边跑边用手摸着自己异常燥热的脸,方才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真真太过羞人。 她脚步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回到了竹屋,原离了那寒潭,那些声响也弱了下来。上官流云坐在床榻上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方才将心思重新定了下来。 此时天上那弯明月已渐渐西斜至了枝头,天边渐渐显出了暗蓝色,倾身在寒潭中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眸,眸光中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深邃清幽。如雪晶莹的肌肤从寒潭的水面下缓缓露出,潭面上也升起薄薄的水雾来。 第28章 月华 欲望文 第29章 醒夜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29章 醒夜 黎明时分,天光放亮之前却也是天色最暗之时。 龙泉山腰上的主屋内,灯烛被人小心翼翼地点上,摇曳着淡淡的火光。上官流云屈起条腿坐在青竹的床榻上,眉心皱起,神色凝重。 “吱呀——”声轻响,竹屋的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道白色的丽影从外缓缓移步进来。上官流云抬头于来人对视,那人乌黑的发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少有的几滴还顺着额前的碎发滴下,滴落到她脸上银白色的面具上。上官流云盯着她,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探索意味。她瞧着那女子步步朝自己这边走来,脚步轻轻,落地无声,却又是,步步生莲。 三步,两步,那女子终是在离上官流云步开外的地方定了下来。她眸光沉沉,似还有些疲惫之意,但已然恢复了素日那般清冷的模样,周身散出股寒气来。 “上官姑娘不是要汲取这山间灵气?怎又突然回来了?”龙清寒上下打量了她番,冷声问道。上官流云离去的脚步声她方才虽在潭中,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流云行事向来随心,夜里风寒我既要惜命自当是回来。反倒是龙神姑娘你,我今夜救了龙神姑娘你命,龙神姑娘你却连半个谢字都不言,未免有些不合礼数。” “若不是因为你,我又何须遭这精魂破碎的劫?”龙清寒云袖甩,冷哼说道。 “精魂破碎?”上官流云闻言陡然惊,但随即便沉下神色来,严声问:“龙神姑娘不觉此事当向流云解释解释吗?好歹你我日后也将定下命契,龙神姑娘这般模样,让流云怎能放心将性命交付于你?” 龙清寒冷眸抬起同她对视了片刻,思忖良久,终是暗叹声,缓缓开口说:“也罢,让你知晓,也无妨。” 她说完个凌厉地转身,身子却是轻轻落到了青竹塌上,双腿盘起,稳稳端坐。 上官流云偏过头瞧着她,只见她明眸轻明眸轻阖,丹唇轻动,默然无声得吟咏着,银光浮动却是比这屋中烛火加明亮,声低吟,但见龙清寒张嘴,却是从口中吐出了枚鸽子蛋大小的七彩明珠来。那明珠安安静静的躺在龙清寒的手心上,晶莹剔透,泛着七彩流光,端的是格外好看,只是那光华似是被什么东西给遮罩住般,变得有些黯淡。 “这便是你所谓的精魂?”上官流云的目光落在那七彩明珠上,端详了片刻,敛眉问道。 龙清寒缓缓睁开眼来轻轻浅浅地点了点头,淡淡道:“龙族修行只得两物 ,为精魂,二为龙珠,与尔等为人相似,精魂乃操外体,龙珠则掌咒力。此二者相辅相成亦相绊相牵。” “所以你方才所言精魂破碎是与龙珠丢失有关?”上官流云抬起头来望着她,挑了挑眉扬声问道。 “是有关联,却也不尽然。”龙清寒幽幽叹了声道。 “哦?此话何解?” “自我修行以来,所得灵力本当入龙珠之中,但眼下龙珠丢失故而灵气悉数被精魂所得……” “但精魂有限,容不得着诸灵气,若不将这些灵气散去,精魂便会破碎,若是流云没有猜错,这精魂旦破碎,龙神姑娘你也会同身死,不知是也不是?”上官流云打断了她的话,继续接了下去说道。 龙清寒怔了怔,却轻笑声,道:“上官姑娘聪慧,清寒佩服。的确,如你所言!蛟龙沉渊,我自夜宿与这寒潭之中,为的便是借寒潭之水散去这身余的灵力。” “只有这种法子可行?” “眼下只觅得这种方法,但或许……”龙清寒言及此处,目光落在上官流云脸上,心思又沉了沉,似乎那日这精魂也没有异动…… “或许什么?”上官流云凑上去追问。 “没什么……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只是眼下还不知罢了。”龙清寒回过神来,将那精魂捏在手心里,幽幽说道。 上官流云拧起眉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道:“的确还有别的法子。” 龙清寒偏过头去望着她,有些疑惑。 “找到龙珠!今日之事的确是流云行事不妥,流云先在此向龙神姑娘陪个不是,日后入夜再不如今夜这般胡来了。” “我若送命,便也是你的死期,你我之约虽未成,但终归是条船上的人。别忘了,我的命数中还勾着你的命数!”龙清寒陡然冷下声来朝她说道。言罢,又仰头将那精魄给吞了下去。 上官流云望着她怔了怔,神色黯,却也不再言语。龙清寒说得没错,纵然契约未成,自己与她终究是上了同条船,性命相牵,谁也脱逃不得,都是天定的命数! 她抬头透过窗棂朝外望了望,此时天边已然泛出了鱼肚白,隐隐间还能见朝霞之色。 条船上,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上官流云望着龙清寒的侧影心里暗暗浅笑了声想道。 “天光亮了,上官姑娘既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那你要出去我也不拦你,只是这山间有我设下的结界,能否避过便要看上官姑娘你的本事了。”龙清寒将精魂吞下,起身来,回过头来淡淡说道。 “龙神姑娘,要去何处?”上官流云见她起身朝外,定是要出去,忙出声问道。 “寒潭,怎么上官姑娘还要同来?” 上官流云听她说要去寒潭,脑海里便噌地下闪过了些什么,脸颊顿时热,赶忙低下头来不去看她的背影,只低低道:“不了,昨夜乏了,趁着天色尚早,流云还是听龙神姑娘你的话在此休养好了,毕竟你我现在是条船上的人。” “你知晓便好,天黑之前我定会归来,你放心便是。”龙清寒同她交代声,随即便迈开步子出了门。 上官流云斜卧在青竹床榻上透过对面的竹窗望着龙清寒的身影点点模糊远去,直到从视野里消失。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变得空空旷旷起来,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瞬间,不见了。 龙清寒出了竹苑后,脚步也渐渐快了起来,她莲足轻点跃上树梢,身姿飘逸而轻灵。几个凌空踏步的腾挪转跃间,便已经奔至了山脚,直朝江城的方向奔去。 江城府,破晓后天色渐亮,上官家回廊檐角的灯笼渐渐熄灭,屋顶上的兽首雕像也渐渐合上了眼,切同往常那般自然,直到俯在上官凌雪床榻旁的上官皓月被床榻上的人低声的呢喃轻哼惊醒过来。 “嘶……疼……,皓月……依……”上官凌雪低声的呢喃,言语有些破碎,她眉头紧紧拧成了八字形,模样甚是不安。 “长姐,你在说什么?长姐……你醒醒,醒醒!”上官皓月听到上官凌雪的动静,立刻直起身来凑上去握住上官凌雪的手,轻声唤道。 上官凌雪浑浑噩噩间被她叫醒过来,费力地睁开眼,好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她呼吸沉重,胸前仿佛是压了块千斤巨石般,眸光有些涣散似是被惊了魂般。 上官皓月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颇为担心地喊道:“长姐,你怎了?别吓皓月……” 上官凌雪听到她的叫喊声微微怔了怔,缓缓偏了偏头,望向身边的人,但见上官皓月满脸担心神色,心下微微颤了颤,但却又有些欣慰,瞳眸里也渐渐晕出几分温柔来,她张了张口,哑着声对身旁的人低声安慰道:“莫怕……无事。” “长姐你醒了!”上官皓月瞧见她眼眸中泛动的眸光,心下顿觉阵喜悦如潮水般涌来,灌进心底,鼻头微微酸,竟是蓦地红了眼眶。 上官凌雪见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眼神里又了几分无奈。到底,她无事便好。 “我去回禀家主,长姐你且先歇着,皓月去去便回!”上官皓月见她醒来,激动地说道,言语间有些语无伦次。 上官凌雪还未来得及点头,便只觉握着自己的手突然松了开来,紧跟着那个在自己面前晃悠的小人儿带着红红的眼眶便朝外飞奔去,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上官凌雪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再想,只是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和脸上的伤口,眸光黯淡了下,神色间有些凄然。 东厢院内,晨风抚过茂密的草丛,带出沙沙,沙沙的声响,从窗外传来,上官凌雪微微颤了颤,身子不自觉往被子里缩了缩,却是紧紧咬住了下唇。 上官凌雪这醒来,整个上官府顿时又沸腾了起来,负责伺候的式神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居灶间的式神们大早便被上官皓月差去做补气滋血的药膳,正中午的时候便端到了上官凌雪的房里,余下的也都各有各的差事,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龙清寒隐身在上官家屋顶结界的暗门里,朝底下望着,眸光沉沉,如往昔。 第29章 醒夜 欲望文 第30章 骗子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0章 骗子 药膳被端进上官凌雪的东厢屋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上官沉木已然领了人过来看望上官凌雪。 苍老干瘪的手在上官凌雪的手腕上搭扣着,良久终是沉沉叹,慢声说道:“你,且好生休息吧。让皓月照顾你,这府上大小之事无需再操心。” 老人虽未言明,但聪明如上官凌雪又怎生会听不出上官沉木话里的意思?她垂下眸子,神色间有些黯然。身为阴阳师却咒力尽失,上官沉木作为家之主作此决定实在是再寻常不过。能将自己留在上官家而不是随便许了人家传宗接代已经是对她上官凌雪仁义之至,她又何能再有奢望呢? 她眼神里闪过几分无奈,几许忧伤,终是轻轻开口哑着声道“谨遵家主之命。” 上官沉木点了点头,也不再言,拄着楠木拐杖起了身,同上官皓月交代了句便领着四宿式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厢。 上官皓月跟在后面恭送上官沉木离开后便匆匆折返回来,她手里端着居灶间的式神刚送来的药膳羹汤,步顿,端的是万分小心的模样,生怕洒出丁点儿来。 “长姐,我遣厨房给你炖了汤药,现下温度正好,你且起来喝了在休息?”上官皓月靠近窗边,动作也越发小心翼翼,便是连说话声也都变得轻细起来,不过却也还能叫人听清。 “没想到……我家皓月……也会照顾人了!”上官凌雪半支起身子斜靠在床头,偏过头,目光动不动地落在上官皓月的身上,柔柔地凝望着她,说话声虽是断续,但却也听得出语气里的欣慰之情。 “皓月还没有那本事,这些都是三姐姐临走前交代皓月的。”上官皓月端着汤盅在上官凌雪床榻边坐下,用汤匙轻轻搅拌了下盅里的膳汤,舀起勺放在自己面前吹了吹,随后又用自己的唇试了试那膳汤的温度,确认无差后方才轻轻喂到上官凌雪嘴边。 上官凌雪倒是分外配合得饮下她喂来的汤药,缓缓咽下后又趁着上官皓月去舀第二勺的时候轻声开口问她:“这么说流云也醒了?” “是,三姐姐醒的早,前些日子便可以下地行走,这些日子已经出府去了。”上官皓月如实对她说道。 上官凌雪闻言眉头轻轻蹙了蹙,但随即又舒展开来,这时又听得上官皓月继续说:“幸得三姐姐醒的早,家主能将这继任之事交给她。” “你说……咳咳……家主将继任之事交与流云?”上官凌雪闻言神色万分惊愕地问道。 “是啊,长姐放心,三姐姐以往虽然看起来总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子,但是无论是灵力还是咒力都是高强之列,断不会辜负长姐期望的!”上官皓月说着又将勺膳汤递到上官凌雪嘴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上官凌雪依着她安静地饮下羹汤,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她抿着唇不言半句,望向上官皓月的目光中添了几分深邃。 上官皓月兀自低着头自是没有瞧见她的目光,碗羹汤不时便见了底,上官皓月将汤盅搁在旁伸手搀扶着上官皓月重新躺下,柔声细语道:“长姐,你先好生休息,皓月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了。” 上官皓月说着便要端起汤盅起身离去,但身子还未起便听得上官凌雪哑着声朝她急道:“别离开。” 上官皓月愣了愣,神色间有些不解,只听得上官凌雪喘了口气接着说:“你守着我也劳神…… 便同我起休息吧!” 她说完身子朝榻内挪了挪,空出了半张床的位置来,示意上官皓月同睡下。 上官皓月望着那半张床榻思量了片刻,心想若是能留在此处,照料长姐也定然会方便些。故而也欣然点头答应,只是人还是从床榻边上起了身子,端起那汤盅对上官凌雪道:“那我且差人将这汤盅送回居灶间去,这样待晚些天色暗了再让他们送药膳过来。” 上官凌雪想了想也点头同意。只是目光依旧粘滞在上官皓月的背影上,直至她脚步远去停在房门前。她屏息凝神,侧耳细听,只是如今灵力咒力尽散,便是连听觉也大不如前,但幸在此间距离不远,故而上官皓月的说话声模模糊糊间倒也听得二。 “你且将这汤盅送回去,待到日暮之时再另送盅来。”上官皓月将汤盅交到门外随侍的下人手中,低声吩咐声道。上官家下人不,来来去去也就几个,上官凌雪灵力尽散后自然也无力再驱使式神,上官沉木体恤她故而便拨了个下人过来负责伺候,这下人是个哑巴汉子,却也是个老实人,在上官府上待了也有些年头,故而上官沉木遣他来也放得下心。 那哑巴汉子接过上官皓月手里的汤盅,听着她的吩咐忙不颠的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上官皓月挥了挥手那汉子便退了下去,上官皓月转过身回到屋中,宽去了外衫在上官凌雪身旁躺下。她自上官凌雪醒来便开始里里外外的忙碌,此时沾上床榻便顿觉身疲乏袭来,双眸轻阖,不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上官凌雪见她回来,心里也静下了几分,侧卧在上官皓月身边。她姐妹二人虽自幼长相处,但因着上官凌雪常年处理上官家的诸杂务故而同塌之时倒是极少。上官凌雪静静打量着上官皓月的睡颜,刚过了及笄之年的少女宛若这春风夜吹开的桃花,黛眉渐染,,鼻若琼瑶,肌肤细润如脂,不施半点脂粉,也自得天然精心雕成。 从小被自己用心相护的人,到底是开始长大了。上官凌雪轻轻叹了声,眸光中带着几分坚定,几许缱绻。 此时正春日渐斜,未时刚过。上官府自早上那番动静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好似汪平静的潭水。只是春风吹过,却也依旧会泛起层层的涟漪来。 龙清寒踏着步子在阵法的暗门里穿行,上官家的阵法乃是她当年手所布,但许是因着三十年未至的缘故,如今行来竟会觉着有些怪异。 她步子轻缓,却也小心,步步踏在东厢的庭院里,但也未发出半分声响。正当她以为是自己心之时,忽听得“啪嗒”声脆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般,她忙警惕起来低头四下环顾,但紧跟着眼角余光便扫见道细碎的亮光自右前方射来,直朝她眼眸之处而来。龙清寒心下惊,闪身便躲,她身手极佳纵是闪身也踏着阵法的步子,未曾乱了自己的阵脚,只听得铛啷啷三声响,三枚银针磕到她银质的面具上,尽数落了下来。龙清寒抬头朝那银针射来的方向望去,却又未见半个人影,幽若深潭的瞳眸顿时凄寒凛冽了几分。方才那招攻势虽算不得凶猛但出手却是十分狠厉,那银针飞来的角度刁钻如斯,显然便是冲着她眼眸而来,倘若不是她觉察灵敏,只怕今日这双天目便要交代在此处了。到底是谁,藏在着暗地里?她心里思量着,面具下的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她弓下身子自地上拾起那三枚银针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猛然间又听得草丛里传来细碎的声响。 “沙沙……沙沙……” 龙清寒心下警,反手便将银针射了出去,银针射穿草丛,将杂草定在地上,那沙沙声也并消失。她眸光微沉,却是暗道自己方才那番反应有些过激,似是惊弓之鸟了,但这上官府宅肮脏也不是长留之处,她心里思量着便也再不犹豫,足尖轻点跃上房顶借着阵法从上官家快速离去。 这厢上官府热闹非凡,那厢龙泉山上则相对清冷了许。 上官流云在竹舍的卧榻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却总不经意地回想起那个女子的身影来。她心下有些愤然,明明都是女子,纵然她是龙女,但眼下也是人形,她有的自己也都有,为何瞧见她的就是挪不开眼?况且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宝贝,又不像昔年那些旁的妖怪有东西可以让自己眼馋,但为何自己偏又总想着她,当真是磨人! 她心思至此反倒是越想越乱,最后索性从床榻之上翻身下来,披上衣服冲出竹屋朝那寒潭方向而去。与其在这屋中任由自己瞎想,倒不如去寒潭边上见见那个女子来得实在,也许见着她便又不会想她了呢? 上官流云心下打定了心思,脚步也加快了几分。虽说龙清寒在这山间设下了结界阵法,但从竹舍到寒潭的路上却没有半分施咒的痕迹,这倒是让上官流云微微有些惊讶。 因着昨儿个夜半已经行过次的缘故,故而眼下再去却也轻驾旧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至了寒潭边,上官流云拨开寒潭边上的扶蒿草,跨步而入,入目的是清幽的碧潭,潭水清澈。鱼翔浅底皆可见,只是唯独不见那袭白衣的倩影。 骗子。 第30章 骗子 欲望文 第31章 山石阵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1章 山石阵 骗子。 上官流云望着那水面平静的幽潭,咬了咬牙,暗骂声道。说什么来寒潭,哪里有半分人影。说什么条船上的人,她不过就是救了自己命,自己怎生就那么轻信了她!自己怎么忘了,她和上官家,是有怨的啊!她把自己撂在这荒山野岭,定然是去了别处。她这样的人去哪儿,非要避过自己? 上官流云心思复杂纠结复杂,脑海里是如乱麻般,她强压下心头所思,整理起头绪来,那人要去的地方,连自己也要欺瞒的地方。她思索着,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丝念想——上官府!是了,只有去上官府才有必要瞒着自己! 她心思至此猛然又乱了起来,顾不得再想虑下去,上官流云转身拨开扶蒿草便向着下山的道上奔去。她脑子里混乱急了,满心都被那白衣女子给塞得满满的。全然没有顾及脚下的步伐,故而待到她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不知身在何处了。上官流云此时方才突然记起那女子离去前曾同她交代的事:“这山间有我设下的结界,能否避过便要看上官姑娘你的本事了。”这女子分明是故意困她!也罢,既是如此自己便闯闯她设下的阵法,看是她龙神之女厉害还是自己这天才阴阳师厉害!上官流云在心底打定主意,个攒身止住脚步,静下心神来打量四周。但见远方山势弯曲绵延,高低起伏,山道随着山势蜿蜒盘旋,不见所向。靠山体侧,灰黑的岩石似是被刀劈斧砍般方正整齐。上官流云辨得这山石之势,此乃山脊石骨,乃是山地龙走向的标识。她伸手摸到着山脊石骨上,许是因为上面凝着春露的缘故,山石表面上有些湿滑。这山脊石骨蛇行东西,屈曲又复直行,回还却又再回还,仿佛是蹲在那儿等待着什么似的,似进之处,却有分明是在退。环环往复,叫人看了生疑。 上官流云从地上拾起两片落叶来,放在右手的手心里,左手伸出两指放在唇前,口中轻轻诵念起咒文,但听得声低喝,她双掌轻合发出声清脆的响声,随后掌心里便化出只翠绿的蝴蝶来,那蝴蝶在她指尖停滞了片刻便翩然展翅从她指尖缓缓飞起,沿着山道路向前飞去。 上官流云立在原地,眸光深沉。山脊石骨这东西乃是地表脉络的体现,但凡懂道法之人在布下阵法之后总会想着法子将这山脊石骨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像自己眼前明晃晃将山脊石骨袒露出来的,上官流云倒是头次见。到底是这龙神姑娘不小心,还是说是她刻意为之?相较于前者的猜测,上官流云私心里偏向于后者,但倘若真是那龙神姑娘可以为之,如此肆无忌惮将破阵要诀放在这般显眼的位置上,这龙神姑娘也未免太过自大了些!上官流云心里暗自思量道,正当她心思沉沉暗自揣测之际,那飞去的蝴蝶复又折返了回来,翠绿的蝶翼在空中扇动了几下后终是缓缓落到了上官流云的指尖,只有额间的两根须触轻轻动弹。 上官流云闭着眼用灵力去探知那式神蝴蝶的须触,只不过短短几个眨眼的瞬间,便让上官流云的脸色变得暗沉无比。她终于明白了这龙神姑娘将这山脊石骨放在这显眼位置的因由了,能布下如此阵法,纵是有人看透了山脊石骨那又能怎样,她龙清寒这阵分毫不畏任何人依着这山脊石骨来破,这阵法本就是个逆阵! 凡行走阴阳两道之人,无论是和尚,道士,亦或是阴阳师,皆是借天地神明之力,因势利导,讲究的往往是顺势听天命。故而在布阵设界之时也往往依着这天地的利势而行,可是纵观眼下这平地之龙,逆势而为,这龙神姑娘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功夫! 瞧清了这阵法的脉络,上官流云在心里暗赞声,但双手却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神色也加凝重起来。这逆阵本就是少见之物,纵然博闻强识如她上官流云,也仅仅是在上官沉木的那些古书上见到过着逆阵的介绍,寥寥几语不慎详尽,休提破阵之法。眼下虽然明晰了这阵法的脉络,但如何出去却又是另桩难题。 上官流云咬了咬唇,思忖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既是逆阵,那她便也同逆着这阵势来破,既然这龙神姑娘逆得这天道,她上官流云有如何逆不得?且不论着前路如何,既然入了这阵法自然是要闯闯。 她心思笃定便也不再原地做停留,脚步沉沉迈开却是朝着背离山脊石骨的方向走去,山脊向东她偏行西,石骨往南她偏走北,路曲曲折折反反复复却也渐渐寻出了条路来,这路被杂草掩藏得极深,但端是因着她上官流云眼里极佳,故而也能辨明二,道路上脚步不深但却像极了那个白衣女子行步时候的印子,莲足轻点,落地无声。沿着这路兴趣大有柳暗花明之势。上官流云心下沉,暗喜之余却也添了几道隐隐的忧思,心道这龙神姑娘设下的阵法这般易破似乎有些古怪,但心思虽是如此,脚下的步子却又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脚下的山道越发明晰,但前行之路山势渐渐变得陡峭起来,山脊石骨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掩在了土石之中不见踪影。 上官流云循着山路路上行,至了山顶却陡然变了颜色,脚步也猛然停再原地,半步不敢向前,亦或是说不能向前。 这山路蜿蜒而上,最终在山顶之处断了开去。再要往前便是出孤峰与这山顶隔空相望,那孤峰乃是山石自山间堆砌而出,宛若蛟龙之姿跃上云霄。 此乃,绝岭。 上官流云心下暗惊道,她抬眼朝那绝岭望去,云雾渺茫间之依稀瞧见那孤峰之上也搭着间竹舍,因着山风雨露的洗礼,青竹的壁檐也都褪去了颜色,变得有些枯黄。房梁角落上还结着蛛网对着厚厚的灰,想来应是常年没有人来过。 竹屋外围虽然四面开阔,但因着是在那孤峰绝岭之上,四下里却也是悬崖孤绝片,没有任何出路亦不知其入口。 又被这女子给戏耍了!上官流云暗暗咬牙,心道。分明是朝着下山去的路,怎会最终通至了山顶?这山顶之上既是面对绝岭,那那间竹屋又是如何搭建上去的?建在那般危险的地方,那竹屋里又究竟有些什么?上官流云只觉眼前疑云越发了起来,她心忖自己路上山觅道的判断应是无误的,除非…… 上官流云脑海里瞬时闪过个诡异的念头,又或者说是记大胆的猜想。这逆阵至此,自当是逆着想的,此处悬崖断壁,绝路之意便是生路! 她心思及此,又忐忑了几分,低头朝脚下的悬崖断壁望去。因着山势,万丈悬崖深不见底。纵是上官流云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心里有些毛毛的。她蹲下身子从脚下捡起几块石子,在地上拼出个小人模样,又抓了把粘土来撒在那小人身上,随后双手翻转结了个咒印,声低喝,那石块小人便好似有了生命般,动作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 上官流云曲指指,那石块小人便缓缓朝着悬崖边上走去。步,步,越来越近。上官流云的目光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那石块小人,但见它纵身跃,再步双脚便离开了山顶边缘,上官流云睁大了眼睛,却是笑意深了去。 这龙女姑娘的心思,当真是有趣极了!上官流云默默称赞了声,对那白衣女子的兴趣越发浓烈了起来,这人当真是合她上官流云的胃口,不枉自己以命相搏! 只见那石块小人凌空而立,脚下未有半分支撑,却依旧迎风而立,如履平地。上官流云此时也略略松了口气,她双掌合十轻轻拍,那石块小人身上的咒力便被她撤了去,散回尘土。 上官流云屏息凝神闭上眼在原地定了定心神,耳畔是山顶之风吹动草木传来的婆娑声和极难分辨的嗡鸣声,春风里含着花香,却是格外沁人心脾。 上官流云嘴角眉头微微沉了沉,继而嘴角却又勾起抹浅浅的弧度,背着来路淡淡笑了笑,却是头也不回地迈步朝那山崖方向大步走去,但见她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整个人竟是直直朝着山崖方向纵身跃去。 她脚步所跨极大,只步便落到了方才那石块式神落足的地方,浅浅笑,脚下实沉沉的厚重感让人分毫不觉是凌空而立。 果然是幻境!上官流云心底暗嗤声,回头朝来路望了望,眉梢微微上扬,神色却是颇为得意,似是在像身后那方山崖炫耀着。 山岭寂静,沉默无音。 上官流云放下心思继续朝前,脚步平缓,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孤峰绝岭上的那间竹屋。 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第31章 山石阵 欲望文 第32章 倩影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2章 倩影 上官流云路踏步向前,前方无路她却也走得毫无顾忌,脚步开跨得极大,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离那孤峰便只剩丈余距离。 她且行且思,因着身子骨虚弱的缘故,呼吸也渐渐有些急促了起来,满心里想着那竹舍的事,眼神自然也不会注意脚下,个踏步向前,陡然间却只觉脚下空,胸腔里跃动的活物像是被双无形的手猛然捉住提起般悬在高处,整个人身子却是重心不稳地朝下坠去。 上官流云脑海里当即片空白,只有个念头在她心里不断闪现——怎会这样? 分明是已经被自己破解的幻术,明明已经知道是虚无的假象,为什么陡然间又成了现实?上官流云万分不解,但是短短的瞬间又哪容得她细细思考?她在空中翻了个身子瞧见下面山石陡峭,深渊黑沉,顿又觉得阵胆寒,赶忙闭上双眼,咬了咬牙,神色严肃,心底却默默地滋生出丝微渺的期待来。 耳畔风声凛冽,在这下坠之时甚。寒风刮过上官流云的耳畔,带来生生的疼。上官流云咬着牙,胸口也生出种难以言表的难受感觉来,像是胸腔被人挤压得就要破碎般,连呼吸也变得有些薄弱,正当她以为快要窒息的时候,猛然间便只觉腰间被股柔软紧紧缠上,紧跟着身子也止住了下坠之势,被股猛力向上拉扯而去。 上官流云抬手朝腰间摸,只抚得片光滑的绸缎,入手的触感却是上官流云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的柔软,似锦非锦,似丝非丝,做工精细质地尚佳,远胜人间物。这是那个人的东西!上官流云想起那人,心下不自觉地柔,任由那锦缎将自己的身子从悬崖间拉扯而上,穿透云雾后,那锦缎猛然松,上官流云腰身便被双纤细地手给环了起来。 身旁暖风中晕散出缕桃花香,紧紧圈住自己腰身的手略有些纤细,但是力度却不小,叫上官流云半分挣脱不开。又或许,她本就是不愿挣开。 上官流云闭上眼却是微微笑,淡淡开口道:“龙神姑娘终于舍得现身了,倒让流云等了好久!” “你这不惜命的性子还真是改不了了!”龙清寒语气里带着几分冷然,轻哧声同她道。 “龙神姑娘知我性子,你既然不惜变动阵法引我上山,自然也当料到有此情况才是。何况流云向认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流云入了龙神姑娘你的阵法,自然是要见着龙神姑娘你才肯罢休的。”上官流云被她从后圈住腰身,却是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身子随着龙清寒的动作在空中个踏步竟是翻转回身朝回落去。 “我变动阵法乃是想要试探试探你的修为,你若沿着石骨下山便能回到竹舍,没想到你偏生要逆着来,怎么上官姑娘可寻着乐子了?”龙清寒语气间掩着微微的怒意,同她冷声问道。她言语之时向如此,鲜少让人听得出喜怒,但是此番心中恼了,这情绪倒让上伏案流云听了个真切。 “乐子倒是没有。”上官流云说着却是反手圈住了龙清寒纤细的腰肢,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心里却变得实沉沉的。她低下头在心底暗笑浅语,却是补充了句:兴许日后便有了!这龙神姑娘在自己身后跟了自己这般久自己竟然都未能发现,不过自己逼得她现身却也算是扳回筹,人生能得人棋逢对手何不快哉!上官流云在心底欣然叹了声,却是笑眼盈盈,这人着实有趣难怪会叫自己直惦记,她身上没有宝贝。不,准确地説,她本身就是宝贝。 脚步落地的瞬间,悬着的颗心也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腰间的那双手松,上官流云却又觉得刚才分明满沉沉的心有变得有些空洞起来。这姑娘的身段当真是生得极好,那腰肢细软叫人搂了竟会有些舍不得放开。 她回过身,只见那白衣女子还是早上离去时的那身装束,芊芊素手上正轻轻捋这条银白色的绸缎,那缎子便是方才系在上官流云腰间的那根。上官流云的目光落在那锦缎上细细端详着,那锦缎素雅,连半点花纹都没有,但是入目却是眼能叫人认出是极好的宝贝,言不出织工,道不明质地,所谓天衣无缝,或许形容这般东西的存在。亮银的面具如既往罩在脸上,在阳光下反着光,但那本是精致的花纹上此时却平白添了三道暗暗的刮擦痕迹。 “你面具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上官流云拧了拧眉头抬起手来轻轻抚上那银白色的面具问她,她本以为龙清寒没有下山只是暗中隐去了身影,跟在自己身后。但眼下看来似乎并非那么回事,眼前这女子,定然是与谁交手了,而且对手绝非宵小之辈,否则连四宿都不能伤她分毫的人又怎么会让人刮花她脸上的面具? 龙清寒稳脚步听她发问微微怔了怔,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细嫩的指尖敏感地触到那三道细小的刮痕,心下便立时明白了过来,避开上官流云的目光,眸色间又陡然沉了几分。 “你方才去了上官家是不是?这伤,是我上官家……”上官流云想起今晨之事,心思深,沉下声来,却是用了几分定然的口吻朝她问道。 “你既然都猜到又何须问我?”龙清寒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 上官流云怔了怔,时有些哑然。她去了上官家,若说她先前去上官府是为了找自己,可是眼下自己都已经在跟她回到了山上,她为何还要去上官府?她说过要和自己结成契约,和自己是条船上的人,可还是三番四次和上官府的人交手。她对自己的话,到底有少是真,又有少是幻?上官流云只觉此刻心里憋闷得慌,她低下头沉默着,良久,方才用格外小心的语气朝龙清寒问:“你在上官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龙清寒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浅浅的点了点头。 上官流云用余光瞧见她的动作,心里却蓦地纾解了大半。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你心心念念惦记着上官府,我和你既然到了处自然不会去染指半分。不过我不动,不代表没人不动你上官府!”龙清寒双手抱怀斜眼睨着她,幽幽说道。 她的话上官流云自然是明白的,此番归府后,试炼暗杀,重伤安谋,家主病重……林林总总,无处不显示着有人在暗中谋算着她上官家,眼下她上官家气数单薄对方却还藏在暗中迟迟不肯现身,又不知到底为何。 “你在上官府上发现了什么?”上官流云沉下神色来问她道。 “先前试炼的时候我便觉得你上官府府宅不干净,故而又回去探查了几次,但对方也似有觉察,故而每次都晚了步,只觅得到那东西的妖气,寻不到那东西的真身,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猜那东西许和蛇有关。”龙清寒幽幽说道。 “蛇?”上官流云闻言心里猛然紧了紧,贝齿轻轻咬住下唇,神色严肃。 “不错,试炼之后我曾在你上官家的阵法上撒过雄黄烈酒,阵法上露出了蛇妖的反应。” “可是那蛇妖的妖魄在阵法中分明被我收在了古铜铃铛里,应当不会再出来作乱才是!” “可倘若不止条蛇妖呢?”龙清寒突然抬起头来望向上官流云质问道。 “不止条蛇妖……”想法出上官流云心底猝然惊,若是还有条蛇妖藏在上官府里……上官流云不敢继续想下去。 “你可有头绪?”上官流云偏过头去,冷着声朝龙清寒问道。 龙清寒轻轻摇了摇头,浅浅地叹了声道:“这人心思缜密藏得极深,行事又小心翼翼不留的半分痕迹,时半刻要揪出来着实困难,不过眼下有点,倒是十分明了。” 上官流云闻言抬起眉梢轻哦了声,道“是什么?” “对方谋取的不止你上官家,还有我!”龙清寒幽幽说道,语气间宛若带了寒霜,让上官流云亦觉得背脊发凉。 上官流云微微张着嘴望着她,却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想来今早与她交手的定然也是那藏在暗地里的人了,能伤得了龙清寒的面具,定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不过究竟是怎样的人,竟然会知晓龙清寒的存在,这上官府宅底下到底藏着少肮脏的东西。 “既是如此,那我们倒是得早些回上官家去了。”上官流云沉思了片刻后定定然开口说道。 龙清寒回过头,目光同她个交错,只瞬便领悟了上官流云的意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对方要谋算你,那么你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回到我上官家,我上官流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动我上官流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流云菇凉,龙神菇凉神马时候是你的人了! 你快放开她!我来!【(*/ω\*)】 流云:谁敢暗算我媳妇儿! 作者注释:关于龙神姑娘的雄黄烈酒参见16章最后段,那么早埋的东西我现在才刨出来,保质期应该没过吧! 第32章 倩影 欲望文 第33章 相顾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3章 相顾 掷地有声的说话声,字句,下下落在龙清寒心上,叫龙清寒微微有些惊讶。上官流云凌厉的神色落在龙清寒的眼眸中,撞在她心间最柔软的地方,心口不自觉地微微颤了颤。眼前这人虽是个女子,可这身本事,这番气度却丝毫不输给阴阳道上的任何男子,心思悉敏,头脑聪慧,面容亦是姣好,到真是得了天赐的恩宠,叫人见了也不由得心生几分嫉妒。龙清寒打量着她,眼角上突然间晕了几分笑意,染了几分赞赏,拓下几分无畏与坚定。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事须得先行了结了才是。”龙清寒的语气突然间柔了下来,她将银色的缎带轻轻捆扎好收回宽大的云袖间,轻声低语道。 “这是自然!既要回去,自然也当有个合适的身份才是。”上官流云弯起嘴角,眸光闪烁,满是笑意地朝她回道。 以命为契,定下契约,从今往后,生死同舟! 回到山下竹屋的时候,正暮霭沉沉,斜阳将山间镀上金色的彩霞,便是那寒潭水面上也因着片竹叶的飘落而漾出层层的涟漪来。 上官流云跟在龙清寒身后踩着缓缓下了山,龙清寒的步子古怪,上官流云倒是头次见,跟着她的脚步倒也明白了些,难怪自己走不出她设下的阵法,这般诡异的路子,虚中带实,实中又藏着虚,叫人大意不得。 “龙神姑娘这阵法当真布得绝妙,流云甘拜下风!”上官流云踏着她的脚印在后,摇了摇头轻声叹道。 “上官姑娘能勘破我阵法秘境数重假象又何必自谦?这阵法乃是依昆仑天机阵之法排布,若只是寻常的阴阳师或是灵物,是半分都看不透的。上官姑娘能依着这阵法走到我山顶故居,足见功夫了得。临绝路而不思退,行半空而不畏死,上官姑娘你乃是第个!”龙清寒走在她身前轻轻浅浅地说道,她语调柔和,不再似往日那般清冷,声音确实宛若银铃,清脆,婉转。 “这倒是……谢龙神姑娘夸奖了。”上官流云怔了怔却是万没有想到龙清寒会称赞自己,心下像是突然被人灌了杯桃花酒般,香醇玉液混着桃花蜜起流进心头,叫人心里甜滋滋的。 可是酒入清肠,回味却又浓烈起来,她哪里会不畏死呢,这世间但凡是能看透阴阳之人都是最懂这生死之差的,她不惜命,可也是最惜命的。她之所以无畏,只是因为觉察到了这女子身上的桃花冷香,知她在自己身后,有她在自己有怎会还有畏惧呢?上官流云心思及此,却猛然间惊惶起来,自己心底方才竟是做着这般可怖的想法,自己竟然会就将性命寄托在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上。 在此之前自己分明还质疑着她,可这危急时刻本心里却又将性命交托给她,原来暗心里早就已经开始信任她所说的话了吗?上官流云只觉脑海中嗡了声,竟是恍然大悟过来,心下不由得苦笑了番,暗道自己先前庸人自扰。 “不过下次入阵,流云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掉以轻心了。这阵法我上官流云破定了!”上官流云深深吸了口气,却是重新正了正神色,扬起眉梢定定然说道。 “那清寒便静候上官姑娘佳音。”龙清寒浅浅笑道,却是止住脚步回过身,朝上官流云伸出只手来,掌心正对上官流云。 上官流云微微愣,但却也随即意会。伸出自己的手同她轻轻击,只听得啪地声脆响,在山间回荡开去。 击掌为盟,今日誓,与卿共。 因着龙清寒在前领路,这下山之行倒是快了许,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便回到了竹苑。 上官流云推开门,点上灯,刚回头,便听得“咕……咕……”两声从腹间传来,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屋子里的人都听了个真切。 上官流云尴尬地抬起头,瞧见龙清寒正在门口,脸上神色又不自觉地僵硬了几分。 龙清寒也瞧着她,眼色间亦带着几分尴尬,她是神体早已不食五谷,不知饥饱,依着山间灵力便可安然度日。可上官流云不同,阴阳师修为再如何高明,终究是*凡胎,以食为天。上官流云自上山以来便再吃过半点东西,能撑到现在已是十分不易。 “我……” “你……” 她二人同时开口,却又都同时止住了声。上官流云伸手撩了撩耳边的发,脸上有些发烫。 龙清寒轻轻蹙了蹙眉,却是故作什么都没听到般走到她身旁,轻柔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随后指尖又扣搭到上官流云的脉搏上轻按了几下,感受到她脉象平稳,心底方才舒了口气,抬起头来,故作随意地说道:“过了子夜便立约,我去做些准备,你身子还有些虚弱,夜里山风大便莫要出去了,且在这里等着便是。” 她少有这般长的言语,吐气如兰,身上淡淡的桃花冷香从呼吸间沁透到上官流云身上的每寸肌肤里,残留在脸颊上的温度略微偏低,同今日山间击掌为誓之时样,掌心微凉。 上官流云定定地在原地,心思却又蓦地飘忽了起来,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龙清寒身上的这抹气息的,浅浅淡淡,就像是突然间打开了她在上官府宅里的埋下桃花酿,朦胧的醉意渐渐涌上心头,叫人在里面心痴了去。 她指尖柔滑如玉,触在自己的脸上,分明是冰冰凉凉的温度贴上,可却叫上官流云脸上像是火烧起来般滚烫。 龙清寒的指尖离开她滚烫的肌肤,上官流云顿觉得心里陡然空,像是有什么东西就在刚才那瞬间被龙清寒带走了似的。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扯住了龙清寒的衣角,但随即又回过神来,被自己这莫名的想法惊住,自己平白无事干嘛要去扯人家姑娘家的衣角,跟个登徒子似的!自己明明是个姑娘家,纵然闲散惯了,这礼数却也是知道的! 龙清寒留了她在舍内,孤身出了竹苑,向着寒潭的方向快步去。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沉了下来,云雾遮掩间隐隐可以望见暗蓝色夜空中那弯月影和天边的几颗疏朗的星。 上官府的瓦房顶上的兽首雕像在夕阳沉山后便纷纷睁开了眼,瞳仁里泛着淡淡的光。回廊檐角的灯笼也纷纷亮了起来,将昏暗的回廊照亮。 东厢的庭院里,不时传出沙沙,沙沙的声响。 上官凌雪醒来后便侧卧在床榻上,仔仔细细地盯着上官皓月的睡颜,神色见满是爱怜。 “吱呀——”声轻响,东厢房的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大小姐,小的为您送居灶间的药膳来了!”来人在外低着声恭敬说道。 上官凌雪闻言怔了怔,犹豫了片刻低声道:“送进来吧。” 来人在外低着头喏了声,弓着腰身端着个紫砂汤盅进来。 “送进来吧!”上官凌雪低低吩咐声道。 那下人依言将汤盅送进了内室,他弓着身子低着头叫人瞧不清他的模样,他将汤盅小心翼翼地递到上官凌雪手中,便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上官凌雪端着手中的汤盅,低头沉沉不言,良久,忽听得方才进来的那下人在外间低声道:“大小姐,这药膳须得趁热服下,莫要耽搁了!” 上官凌雪低头望了望手中的汤盅,轻轻咬了咬唇,半晌方幽幽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下人应着声倒着步子退了出去。上官凌雪深深吸了口气,揭开汤盅的盖子,眸光暗沉。 上官皓月睡醒过来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眼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她哎呀声惊叫了下,翻过身去便瞧见上官凌雪正侧卧在自己身旁,缺乏血色的脸有些苍白,但却依旧清晰可见脸上柔和的笑容。乌黑的发服帖地从耳后垂下,发尾落在胸前,格外柔顺。 “长姐”上官皓月低低地唤了声,继而关切问道:“皓月睡得久了,现下几时了?” “酉时刻,你睡了个半时辰。”上官凌雪低着声说道,她喝了药膳又休息了下午,有了几分气力,故而说起话来也不似早间那般虚弱。 “酉时刻,遭了,居灶间该把汤药端来了,都怪我,睡过去就把这事儿给忘了!长姐你先歇着,皓月这就去把药膳给你端来!”上官皓月闻言暗恼句,匆匆爬起身来披上衣服就要准备出去。 上官凌雪见状忙出声止住她道:“不用了,方才居灶间已经遣人将药膳送来过了,你瞧这汤盅都还在这里呢!” 上官皓月顺着上官凌雪的示意看去,果见床榻旁的八案低角柜上搁着个汤盅。她端起汤盅来揭开盖子,里面还有星星点点的水珠。 “分明该我伺候长姐的……” “无碍,难得见你睡得深沉,便不想将你吵醒了过来。你这睡姿倒还是同小时候样……”上官凌雪柔柔浅笑着说道。 “长姐莫要取笑皓月,皓月以后再不贪睡便是了。我且先将这汤盅送回去,稍后便回来!”上官皓月脸红略有些羞涩地说罢便端起那汤盅绕过屏风走到外室去。 上官凌雪眸光柔柔地追随着她,直到她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方才收了回来,清幽深邃。她抬起手轻轻扶了扶自己脖子上的伤,神色有些凄然。 作者有话要说:龙神姑娘你这样淡定的调戏阴阳师大人真的好嘛? 第33章 相顾 欲望文 第34章 欲念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4章 欲念 银白色的月辉清清冷冷地洒下,暗夜沉沉静如水。 龙泉山的寒潭上浮动着破碎的月色,风过连带着那月色也轻轻晃动起来。四下片寂静中陡然间只听得刷刷两声,紧跟着是哒哒两声,似有飞鸟从水上掠过,哗啦啦,水面上绽出两朵晶莹剔透的水花来。 龙清寒在岸边,鞋底微微有些湿润,她抬起双手,手里不知攥了什么东西,上面沾着的水珠反着月光。龙清寒的目光在左右两手间分别打量了下,最终左手松,手里的东西扑腾了两下后便“咚——”的声跃回了寒潭。 竹苑的门被人重新推开的时候上官流云坐在竹塌上望着灯火发呆,她脑海里满满填塞的都是方才那白衣女子的模样,她的身影,她的话语,她的呼吸,还有她残留在自己脸颊上的微凉的体温。 “我没有理由骗你”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我许你,你我性命相托之日,便是睹我真容之时。” “你这不惜命的性子还真是改不了!” “过了子夜便立约,我去做些准备” 短短几日相处间那些细琐的片段在这静谧的时刻又统统翻涌了上来,那人有着那般轻盈的脚步,那般卓然的身姿,那般清冷的瞳眸……那张银白色的面具下又会藏着怎样张面孔?都说神女绝色,那龙神姑娘既是神尊,定然也是有着姣好容颜的吧!倘若,倘若她能将脸上那张面具揭下来,让自己看眼,哪怕只是眼也好,上官流云心里想道。她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般莫名的想法,她只知道这念头在她脑海里来回逡巡,挥之不去,像头妖兽点点啮噬着她的心,在她不经意间竟是要将她整个吞噬了去。 “吱呀——”声轻响,将上官流云的思绪打断,她暗暗心惊了下,抬头朝门口望去,只见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脚步轻轻,手中端着个小小的木盆,脸上的银白色面具上官流云再熟悉不过。 上官流云从竹塌上下来,穿上鞋朝那人走去。但见那人将木盆放在竹案上,回头望向上官流云,片刻缄默后方才缓缓道:“这山上无珍馐,比不得你的上官府,你……” 她语声轻盈,话说到半却又犹豫了起来。 上官流云朝她端来的哪个小木盆里低头望,但见小小的空间里装了半盆子水,极是清冽,水底游鱼不大不小却是不断绕着木盆打着转。她抬头望向龙清寒,神色间有些惊异,却也有些感动,就像心底突然被什么温柔包裹,变得暖暖的。 这人方才出去便是为了这个? “倒是有劳龙神姑娘你挂心了,你纵是拿些草根树皮来流云也是吃的!” 上官流云松下眉目来柔柔笑,端的是暖意融融,叫龙清寒瞧的微微怔了怔,但随即也回过头来低低颔首同她还了记谢礼。 “不过不知龙神姑娘这火灶在何处?”上官流云望着那游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声问道。 龙清寒听她问话愣了愣,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缓缓道:“我只饮茶酒,不食这些俗物,自然也没有火灶。” 上官流云这才想起来她是灵体,依着灵力便可生,自然是不需饮食的。便是要食,定然也都是些非凡之物,自己怎生给忘了。 “龙神姑娘从未吃过这尘世间的东西?”上官流云沉思了片刻偏过头去朝龙清寒问道。 龙清寒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上官流云沉沉叹了声,喟然道。 “可惜什么?”龙清寒淡着声问道。 “这尘世间百般滋味各有不同,便拿这鱼来说,煎炒焖炸蒸煮烤,滋味也都不尽相同,若不尝试过,岂不是白走了这趟尘世?龙神姑娘你在尘世间行了这么年却也都没有尝过这些东西的滋味,不是可惜又是什么?”上官流云轻轻浅浅地摇了摇头同她说道。 龙清寒望着她,面具下唯可以被人瞧见的那双剪水瞳眸里此时溢着疑惑。 “既然龙神姑娘无福消受这美食,那流云只能独享了!”上官流云故作惋惜地低下头轻轻叹了声,伸手端了那木盆,朝门外走去,临到了门口又骤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朝龙清寒看了眼,轻道:“向姑娘借些着山间的枯竹与扶蒿,姑娘应当不介意吧?” “你自取便是。”龙清寒立在竹案旁,低着头幽幽说道。 她心思里不断琢磨着上官流云方才同她说的话,像是直被搁置在心底的颗种子突然被人播撒在土里,浇水,生根,发芽,长出细密的藤蔓,寸寸沿着她的心缠绕再缠绕,颤得她心痒万分,就快开出花来。 这种子,叫*。 上官流云斜眼偷偷睨着她,虽然隔着面具瞧不见她的表情,但那人低下头来的动作却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在心底暗笑了声,脸上却依旧故作本正经的模样,朝龙清寒道过谢后便端着那木盆走了出去。 她在院外拾了几根长短大小不的枯竹和几块厚薄不均的细竹片后便朝寒潭走去。 寒潭上溢着流光,仿佛那弯明月从来不在天上,而是在这水底。 上官流云在寒潭边上折了把扶蒿,借着咒力将扶蒿点燃,又用薄薄的竹片将木盆里的鱼开膛破肚处理干净,插上细竹签,塞进枯竹的空心里,两端用扶蒿草堵上。扶蒿草燃得极快,不过片刻功夫火便熄灭了下来,上官流云将那空心枯竹朝那草木灰里扔,随即便蹲□子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常年在外漂泊,闲散惯了,对那些女儿家的陈礼是嗤之以鼻,反而这席地之事于她倒是司空见惯的。她坐在灰火边上,不时用枯竹竿戳了戳那灰火里的竹筒,轻轻敲打二。声音不大不小,在这静谧的山林里却也能叫四下里听清。 此时夜色暗沉,夜风掠过树梢的顶端,带起沙沙,沙沙的声响。 竹筒里开始溢出淡淡的香气,上官流云勾着嘴角浅浅地笑了笑,手中的枯竹竿随着手腕利落的动作拨挑便从草木灰中滚了出来,塞在竹筒两端的扶蒿草上还带着点点火星,上官流云起身走上前去在那扶蒿草上踩了两脚,待到火星灭了才弯□去小心翼翼地将那竹筒拾起。抽去两端的扶蒿草,鱼肉的气味便混合着竹子的清香从竹筒里飘了出来,叫人食指大动。上官流云用竹竿用力挑,咔哒哒声响,竹筒便沿着竹节的缝隙遽然裂开。她翻开顶上的竹节,洁白通透的鱼肉便蓦地露了出来。因着竹筒的烘烤,鱼肉上没有半分烟熏之味,反倒是糅杂着竹子的清新之气,沁人心脾。 她拿起细竹签,带着那签上的烤鱼并从枯竹筒上剥离了下来。上官流云将那烤鱼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烤鱼的香气便散进了夜风里。 “当真是人间美味,不过要是配上我在上官府埋下的那坛桃花酿就好了。实在是可惜,可惜啊!”上官流云浅浅叹了声,回转过身去,目光落在身后那丛扶蒿草上,淡淡笑了笑,却是朗声道:“龙神姑娘,可否求你件事,替流云取坛酒来可好?” 她眸光里笑意浓浓,仿佛料定了龙清寒就在她身后般。 只听得几声身后传来几声窸窣,扶蒿草被人从外拨开,白色的衣袖探出,紧跟着精致的银白色面具也露了出来,那般独特的样式上官流云再熟悉不过。 “我为何要帮你?”龙清寒穿过扶蒿草走进来,冷着声朝她问道。 “我下不去,你知道。”上官流云耸了耸肩,故作无奈地道。 “何况这桃花酿若不趁着这春日时节饮尽,过了谷雨便就该变了味了。我记得龙神姑娘你是惜酒之人,想必定然也不愿着桃花酿尽数毁去吧,眼下可已是春分了!” 龙清寒垂下眸子,暗忖了片刻方抬起眼来沉吟问道:“酒在何处?” “桃花坞,向东三丈复折北,五行阵下。” 上官流云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响起阵如风的沙沙声。再回头,那白衣身影已然不见了踪影。 上官流云挂在脸上浅浅的笑意,在目光落在那丛扶蒿上后终是点点飘散开去,从脸上遁形得无影无踪。 暗星点,浮光沉,薄雾胧月,正夜深。 上官家的西厢院落中点着暗灯,因着没有人住,兽首石雕也半耷拉着眼。 苏金靴落地,素白上沾起片片落地桃花。暗色的身影向东折北,不过须臾手中便出两个坛子来。陶土的坛子模样甚是陈旧,似乎已经在这尘泥之下睡了年。 龙清寒将坛子抱在手中,陶罐磕碰间发出细碎轻微的声响来。 “谁,谁在那儿!”突然间从暗着灯的西厢里传来男子低低的质问声,龙清寒惊,却是下意识地点起步子躲进旁的暗影里,隐去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说到现在为止第卷的副本差不走了半?【exp增长进度缓慢,各位莫嫌弃我┭┮﹏┭┮】 不过boss已经露脸了,各位有兴趣猜猜素谁? 第34章 欲念 欲望文 第35章 玉颜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5章 玉颜 西厢房的门被人从内打开,龙清寒凝神朝那屋子望去,却不见半个人影出来,面具下的秀眉轻轻蹙了蹙,眸光添了几分深邃。 只听得沙沙,沙沙,几声轻响,紧跟着阵风过,吹动西厢房里的铃铛叮铃铃地响,紧跟着西厢房的门又“吱呀——”声被风吹关上。 龙清寒从暗影下缓缓走出,朝那西厢房的门凝望了片刻,终是低下头个纵身跃上屋顶,踏上归途。 她身影跃出后不时,西厢房内便传出阵瓶倒瓷碎的声音,紧跟着便是浅浅低低却格外渗人的笑音。 “咯咯,咯咯,终于,还是让我给找到了!”说话之人在片狼藉之中,脚下是片散的桌椅和碎落的瓷器,脸上笑得狰狞。手里捏着个铃铛,模样甚是古旧,但却缠绕着浓重的黑气,那是,妖气。 装着桃花酿的酒坛被摆到上官流云面前的时候,上官流云已经用薄竹片将烤鱼的鱼肉从主骨上分离了下来,盛在被对半劈开的竹筒里。见着龙清寒回来,上官流云嘴角又不自觉地勾出了轻轻浅浅的弧度,她盘膝坐在地上,伸手将桃花酿的酒坛拿起,揭开酒坛的封塞,桃花气味混着就像顷刻间便在四周氤氲开来。 “嚯,龙神姑娘还去取了桃花蜜来,当真是有心了。”上官流云瞥见另坛陶土罐子,有些惊讶,但随即又笑意深了去。 “我只是不愿糟蹋了这佳酿。”龙清寒立在她身旁三尺外,回首幽幽说道。 “我忘了,龙神姑娘乃是惜酒之人。饮酒当同知酒人,不知流云是否有幸能邀龙神姑娘对酌?”上官流云浅笑说着却是将那倒好酒的竹筒递到了龙清寒面前。 酒香混合着蜜甜的滋味儿在四周的空气里氤氲飘散,上官流云弯着眉眼,目光却是细致地捕捉到了龙清寒如玉脖颈间微小的动作,那是吞咽的动作。 “当是谢过龙神姑娘下山这路辛苦。”上官流云复又添了句说道。 龙清寒低低垂下眸子,目光落在上官流云递到自己面前的竹筒上,竹筒里摇晃着月光,好似酒底沉着冰霜。她沉默着犹豫了片刻,终是抬手接下了上官流云手中的竹筒,却又语调清淡地开口道:“上官姑娘你为了瞧我的模样还真是煞费苦心。” 上官流云微微愣,脸上乍然泛出两朵红晕来,她本以为自己心思藏的极好,没想到竟然早就被这龙神姑娘看穿了去,时间竟分外尴尬起来。 “也罢,我曾许你之言,自然也当兑现。”龙清寒语音轻盈浅浅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心下骤然颤了颤,她立时抬起头朝那白衣女子望去,眼睛眨不眨,似乎生怕晚刻便会错过这人间最美丽的景致般。 但见龙清寒轻轻屈下腿来,同上官流云般席地跪坐,她细长的指尖沿着银白色面具的边缘缓缓挪上,素手修长的五指在掌心贴上面具的下颔之时也扣住了外眼角两端的面具棱角。 上官流云的目光粘滞在那女子的指尖。呼吸变得轻浅,缓慢,最终竟是渐渐被人忘却。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般,便是连那树顶风潭中月也并静止,定格在那个短短的瞬间。 “啪嗒”声轻响,细微到远不及往日那树叶的婆娑声,可是现下却被人听得格外清晰。霜白皓腕轻轻垂下,坠在额际的细碎发丝被那银白色面具撩动,将这定格的瞬间打破,呼吸在那瞬间回归到上官流云的身体间,连带着惊艳的目光和忘却切的空白的思绪。 神女如斯,竟会美得那么不真实。 上官流云自忖自己心中曾无数次描画猜想过这面具下的容颜,无论是哪次都穷尽所思,认为极美。可是直到如今上官流云才陡然发现,自己勾画想象的那些容颜都远不及眼前这女子娇容半分。深邃清幽的瞳眸上官流云再熟悉不过,眸光内里仿佛是缀满星辰的无垠夜空,又好似碎撒月光的幽碧寒潭。淡扫烟眉微微上挑,益显得清贵高华,睫毛纤长,宛若被月光镀上了层融融的银华。明珠生晕,美玉荧光,当真是丽若寒梅绽雪,神如秋惠披霜。端的是这世间所有的华彩都汇集在她身上,叫人只能张着嘴为之惊艳,为之倾倒,为之迷醉,却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摹她神形分毫。 细碎的月光轻轻柔柔得点缀在她的身上,周身笼罩着层轻烟薄雾,仿佛她便是沉在潭底的个虚影,同那水月镜花般,似真似幻。 芙面淡饰惊乾坤,雪肤浅妆恸鬼神。 难怪,难怪那人当初竟会说出那样的话语。 “我只怕你见到了,反而加不信我的话。” 是了,自己若是当时见到了她,只怕定然会觉得这是场虚梦,不会相信她所言说的半个字。上官流云在心底唏嘘声感慨道。 “上官姑娘现下可瞧清了?”龙清寒将手中的银白色面具搁到膝上,淡淡笑了笑,问道。 上官流云听得她言方才猛然回过神来,没了那冰冷面具的遮罩,玉容天资上轻轻浅浅的笑意也添上了些许柔和,仿佛万里冰天霜雪地里突然吹过了春风,暖了无限锦绣山河。上官流云自忖在外三年睹尽人间芳华美景,但此时此刻她方才开始明白,她毕生所见人间芳华,只怕都抵不过这女子轻浅笑间露出的光辉。 “如此娇容,作何须得非要用那面具藏起来呢?”上官流云兀自嚅动着唇,呢喃着,低语着,问道。 这般容颜,只眼便足以叫人深深印刻进骨髓里,只怕是三生三世都再也无法叫人忘却。 龙清寒闻言,眼睑上的睫毛忽然微微颤了颤,却在倏忽之间低垂了眼帘,将那晶晶双眸半数遮掩了去。她伸手重新拿起地上的那盛了酒的竹筒,皓腕轻转晃动着竹筒里的月光,美目半阖,良久,方才轻启朱唇浅浅道:“上官姑娘如此天赋又为何非要示弱藏拙在上官家?” 她话语柔柔浅浅,语罢,素手轻抬便将那竹筒送至了唇边轻轻啜了口杯中的桃花酿。 上官流云闻言微微怔了怔,须臾后方才意会了她的意思,无非是各有苦衷不能言罢了。眉目轻挑却是无奈地浅笑了下,上官流云轻声叹道:“细思想来,藏着些也未免不好。只是那银白色的面具太过冰冷,我不喜欢。” 她话音刚落,龙清寒抬在唇边的手便停滞了下。半垂的眼眸轻轻阖上,再睁开,却是低低浅浅地说道:“你若不喜欢,日后在你面前我摘去便是。” 上官流云闻言浅浅笑了笑,语尽也不再说,为自己也倒了杯桃花酿后,举杯至龙清寒面前,笑道:“龙神姑娘,今日之后,死生之事,便承蒙你关照了。” 龙清寒回眸望着她,微怔片刻,却也点了点头,举起竹筒酒杯来同她道:“上官姑娘,死生为契,日后还是惜命些的好。” “流云记下了,谨遵龙神姑娘教诲便是。”上官流云笑了笑,倾身,将自己的手中的酒杯同龙清寒手里的那个轻轻碰,“哒”的声,清脆的响声竹筒上传来,随着山间夜风消散开去。 “这桃花酿甚好,龙神姑娘再来杯如何?” “这烤野鱼鲜美,龙神姑娘可愿品尝二?” “这山间月色姣好,龙神姑娘你……” 酒过半巡,上官流云回首望向龙清寒,眸光又变得几分朦胧起来。这样的静谧的岁月,曾几何时在她心里祈求了千百遍,如今真真摆在她身边却好似是场虚幻的梦境来,若真是梦境,那上官流云只愿长眠其中,永远不要醒来,永远同她起,留在这山间,沉醉在她深邃的眸子里。 痴醉的目光凝在龙清寒身上,眼前人缓缓靠近,呼吸间吐出的酒香迎面而来,叫她心底顿生出几分怪异的悸动来。 “上官姑娘,子时过了……”龙清寒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色,幽幽开口道。她虽饮了酒,却也没有像上官流云那样双颊泛着桃花红,原本莹如美玉的肌肤反而变得加通透起来。 上官流云抬起微醺的头朝天上望了望,今夜夜朗星明,倒是个宜行法事的日子。 “既是时辰到了,龙神姑娘,我们开始吧。”她晃了晃有些沉醉的脑袋,借着夜风唤回理智,沉下眉目来,定定然说道。 龙清寒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来,对月焚香、她云袖轻抖,挂在手腕上的剑纹手链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的掌心间。但见她咒诀轻捻,个利落地翻腕,紧跟着道寒光闪过,耀了上官流云的眼。 待到上官流云回过神来之时,龙清寒手中已然了把银白色的匕首,那匕首短小刀锋却是格外锋利,模样与当初在阵中穿透蛇首的寒剑如出辙。 上官流云眸光暖,随即也起身来走到龙清寒面前,随后撩起衣袍来,屈膝跪倒在地,抬头望向那双晶亮的瞳眸,笑意暖暖,语声轻柔而坚定道:“吾辈,上官氏流云,在此以吾之名立誓,以命为契,以灵为媒,血脉互通,本源互溯,于此缔结式神契约,死生不负,予上官流云于此请立龙神清寒为吾之式神!” “予卿此诺,生死同心,此约亘长,天地同伤。” 作者有话要说:流云:你把我灌醉~ 到底谁灌醉谁! 流云:龙神菇凉你太不解风情了 龙神(横眼):我只解衣 终于!!露脸了!!还不送花┭┮﹏┭┮ 第35章 玉颜 欲望文 第36章 立约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6章 立约 匕首的刀锋划过掌心,割出浅浅的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滑下,上官流云伸出手去,热血滴落在面前那人细腻的掌心上。 龙清寒反手同她相握,口中轻轻吟诵着上官流云在书本上瞧见过的梵音字句,语声轻柔而虔诚。上官流云痴痴然望着她,呼吸的节奏随着她檀口的启合而转变。 但听得那人声轻喝,紧跟着掌心中传来的灼热感便让上官流云惊醒过来,但见两人交互的掌心中渐渐亮起暗红色的光,越来越明,越来越亮,在两人身上氤氲开来。那红光耀眼,宛若黄泉路上荼蘼的彼岸花,却又好似修罗地狱里焚尽切罪恶的熊熊业火。 上官流云只觉那红光似要将自己的身躯焚烬般,灼热感穿透皮肤,直入骨血,叫她浑身难耐却又动弹不得。灵脉里的灵气被那道红光勾动,牵引,暗涌,翻滚,最后竟成滔天之势在上官流云身体里奔流,仿佛就要将她的身子涨破般!上官流云咬着牙,立在原地,额间豆大的汗珠接连顺着她精致的轮廓滑落到地上,没想到这命契缔结竟会这般苦楚难受!身血脉仿佛都被那道红光抽走,连同精魂灵魄并被放上清算的祭台,上官流云勉强睁开眼,目光飘落到对面紧握着自己手心的女子身上。 那红光中的女子低垂着头,袭白衣却依然是冰雪之姿,那红光自她全身漫开,裹在她素白若雪的衣衫上,再往上,触及那冰雪般晶莹的肌肤时却好似被什么羁绊住般,不过弹指功夫,那灼热红光便顺着龙清寒的脖颈精致的线条攀附而上,蔓过龙清寒的面庞,窜上她的眼角,最终在她眼角下寸处蓦地闪,便渐渐暗淡了下来。 红光黯淡,上官流云体内那团业火也渐渐熄灭了下去,肌肤焦灼滚烫,面色却是刷白,好似大病场。 难怪,难怪她说自己先前只怕承受不住这立约的后果!这般夺命之态,若非自己灵力深厚,否则稍有不慎只怕便会被这道咒光将性命吞噬了去。 上官流云抬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虚喘了半晌,另只手的掌心还紧紧攥住龙清寒的手,却是丝毫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她抬起头只见对面的人缓缓抬起头来,依旧是那副出尘的容貌,只是眼角之下了颗暗红的泪痣,仿佛朱砂轻点,却又好似泣血而成。只是纵是添了这点泪痣却并未将她的姿容减淡半分,反倒是莹白雪肌洁净无瑕,殷红泪荼蘼妖娆,如此衬,反倒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来。 这世间,恐怕只有仓颉在世才能创造出能用来描摹这女子容颜的字眼吧。上官流云在心内痴痴然想道。 “约已成,上官姑娘你……”龙清寒抬起头来,瞧见上官流云目光灼灼,心底突然轻轻颤了颤,有些异样起来。 “日后望你指教了,式神大人!”上官流云听她出声才猛然回过神来,忙抽回交握的手,别过目光不去瞧她,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心,却是隐隐间觉着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滋生开来,勾动着她身上的灵气。 “承你灵力,也当请你指教。”龙清寒朝她微微笑,暗忖许是自己了心思,便也不再想,只如既往轻轻浅浅地说道。 原来是她的灵力。上官流云这才意识到在自己体内滋生出来的那奇异感乃是因着这契约,所以从今往后自己同她相依而生便是这样的感觉吗?上官流云在心里暗自思忖道。 “既然约成,那等天亮你我便下山。”上官流云抬头望了望天上半斜的明月,定了定神说道。 “依你之言。” 竹舍夜安眠,翌日上官流云再醒来之时已是日出东方。她的掌心不知在何时已经止住了血,被人小心翼翼地缠上了纱布,上官流云撑着身子坐起,抬起手来,目光在掌心缠绕的纱布上凝视了片刻,嘴角终是勾出抹温柔的弧度来。她洗漱穿戴整理好,吱呀声推开床榻正对的那扇窗。那窗户正对竹苑的院落,小小的个口却足以瞧清院子里的切。 但见院子里的那方天地间,匹毛色雪白的骏马正立在院落当中。那马是上官流云生平见过的最大也最漂亮的马,纯白的鬃毛中没有半分杂色,眼眸极大,宛若黑珍珠般明亮,黑色的马鞍,红色的缰绳,卓越而华丽。 那素衣白裳之人此时正手牵着缰绳,手捏着马草拿着刷子轻轻柔柔地为那白马刷着身上的毛,纤纤玉手在被朝霞镀出道金光。 那马儿也十分享受,身后的长长的尾巴时不时惬意地晃动两下,高大的马头回转过来在那女子的脸上轻轻蹭了蹭,模样十分亲昵。 上官流云透过窗子望着这人马,时间竟觉得有些挪不开眼,那冷若寒霜的女子竟也会有这般温柔的时刻,被那人温柔照料该是少世修来的福分?上官流云心里暗暗想到,不经意间也开始羡慕起那匹白马来了。 “我此番下山行事凶险,非是游山玩水,自然不便带你同往,你莫要使了小性子,乖乖在这山上等着我回来。”龙清寒手里握着马草和马刷,低着声对那马儿说道。 那马儿在龙清寒脸上蹭了蹭,听见龙清寒这番说话似有些不悦,刚扑哧打了两个鼻音,便听得吱呀声房门被人打开,紧跟着个婉转的女子话音便从那屋内飘来。 “想不到龙神姑娘竟起的这般早。”推开竹舍的门,上官流云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拦腰,同龙清寒浅笑问候道。 “想起今日便要下山,故而早起了来同白夜这孩子道个别。”龙清寒专注地为那白马刷洗着毛发,语音轻盈道。 “白夜?”上官流云望向那白马,心道应是这马儿的名字了。发如雪白,眸似夜黑,取这白夜之命,倒是贴切。 白夜在原地,墨色瞳眸回转过来望向上官流云,前蹄在地上轻轻点了几下,终是轻轻低了低头,似是在同上官流云道了声问候。 “好了,白夜,回去。”龙清寒的手隔着刷子轻轻拍打了下白夜的后腿,同它轻声道。 白夜回首望了望她,眼神中竟是有些不舍,但它亦是心知同龙清寒撒娇没有半点作用,故而也只是颇为无奈得用鼻子蹭了蹭龙清寒的脸,紧跟着抖了抖身子,将身雪白的毛抖松开来,抬起脚步朝竹苑外步回头地走去。 龙清寒在竹苑门前目送它离去,脸上神色如往昔,没有半分起伏。白夜见了,终是不再回头,继而长嘶声,双蹄抬起却是凌空踏步向远奔去。 “没想到还是个灵物!”上官流云望着白夜在空中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惊讶道。 “白夜这孩子乃是东方苍龙座下房宿天驷之后,不过是因着早些年下界偷玩迷了路才被我给牵了回来,养在了这山里。”龙清寒将刷子放下,回转过声来同她幽幽说道。 “我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骏马,原来是马祖神天驷之后。”上官流云淡淡说罢,心底却又浮现出那白夜同龙清寒亲昵无间的模样,时间又觉得像是心头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有些堵得慌。 “时辰不早了,上官姑娘,下山吧!”龙清寒低头整理了下衣角,随后伸手便要去取腰间挂着的那银白色面具。 上官流云见状忙伸手去拽住了她的衣袖,止住了龙清寒的动作。 龙清寒抬起头来望向她,神色间有些疑惑。 上官流云对上她的眸,脸上突然攀上了几分莫名的灼热。 “怎了?”龙清寒问她。 上官流云怔了怔,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突兀的动作,可就是刚才那瞬间,她不想让龙清 寒再带上那银白色的面具,那样的容颜,她只是想再看眼,哪怕是眼也好。但是这样唐突的想法,叫人怎能说出口来,她缄默半晌终是松开手来,抿了抿唇轻轻道了句:“无事,我们准备下山吧!” 银白色的面具将那方绝世容颜轻轻笼罩了去,上官流云在心底暗自惋惜地轻叹了声,也未在言。 下山之路因着龙清寒的引领,颇为顺畅。日头刚爬上三竿,上官流云便已经至了上官府前。“龙神姑娘,你不觉着今日这府内有些怪异?”上官流云在府门的两座石狮子雕像前,望着上官府的大门,皱了皱眉眉头轻声道。常日里纵然没有看守也会有上官沉木的式神负责把守的上官家大门此刻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叫上官流云如何不觉得奇怪? “这上官府的怪异之处何止这些呢?”龙清寒行步至她身边浅浅道。 上官流云闻言微微怔,但随即却是勾起嘴角浅浅笑,是啊,她上官府的怪异之处何止这处? 第36章 立约 欲望文 第37章 问询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7章 问询 但见龙清寒莲足轻点个跃起,飞身上了上官家的屋顶,点在檐角朝府内望去。上官府内寂寂片,除了东厢隐隐间能探得有式神出入的痕迹,其余之处本该有式神把守的地方此刻也却是连半点鬼影都见不着。如此观来的确是十分反常了。她眉头轻拧起,旋即飞身而下回到上官流云身边,金莲点地,稳稳当当,落地无声。 “里面情况确实有些反常,入府之后须得加小心才行。” “谢式神大人提醒,不过眼前纵然是龙潭虎穴,流云也要闯上闯。不过龙神姑娘此后倒是要麻烦你了,咱们进去吧!”上官流云说罢撩起衣袍拾阶而上,直朝上官府的大门走去。 “你我之间,生死同契,又何须言谢呢?”龙清寒轻叹声,却是莲足轻点个跃身再度飞身至上官家的屋顶,隐身入了上官家的结界里。 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抖落薄薄的灰尘,上官流云抬起手来轻轻掸了掸,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门后的角落里的式神符纸平平贴贴地躺在地上,也积上了不少灰尘。 上官流云弓□子将那式神符纸拾起,放在手心,张嘴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随后指尖捻了个咒诀,低声吟诵道:“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符令在手,尔等听命重现!” 她话音刚落,手心里的式神符纸便轻轻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幻化出了个驼背老翁的模样,上官流云识得这是守门的式神翁。 “哎呀,三小姐!”守门的式神翁眯缝着眼瞧清面前人的模样,忙躬身作揖行礼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家中式神都成了纸?”上官流云捉他来扬声问道。 “三小姐,我等先前都是依靠家主灵力而立的式神,家主病重,我等没了灵力为依自然也都恢复了符纸之身。”那守门的式神翁沙哑着嗓子同上官流云五十地说道。 “家主病重,什么时候的事?”上官流云皱起眉来同他问道。虽然上官沉木先前便已有旧疾,但按着上官流云早先的推测应当也能再撑上个段时日才是,她离开上官府不过几日,上官沉木就病倒了! “前天夜里的事了,前日夜里居灶间的人给家主送晚饭的时候家主人还好好的,谁知到了夜里角宿式神便来说家主病倒了,昨儿给清晨开始我们这些式神就开始觉着精神疲乏,灵力不济,到了下午就个接个的变成了符纸,幸好三小姐您回来得早啊,否则我们只怕就要被那风给吹到天涯海角去了!”守门的式神翁说起话来语声里带了几分心酸,他本没有泪但许是因着常年作人的模样,也习惯了同人这般生活,故而唏嘘几声后也抬起袖子来擦了擦眼角。 “那家主现在何处?”上官流云没那闲心同他伤怀,只正了正神色急声追问道。 “应在……卧房里。”那守门的式神翁从未见过这三小姐如此急要的模样,微微怔了怔,却也不敢耽搁半分,赶忙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撇下他便往上官沉木的卧房方向跑。 家主居北,正依玄武之位。上官流云路脚步急促,眼下上官府宅空空无人,她穿行阵法之中自然也无甚顾及,行至上官沉木院前她方才瞧见了伶仃的人影——那是上官沉木的四宿式神。 但见角、奎、斗、鬼四宿式神面对而立,守在上官沉木的院门前,四人脸上亦是眉目紧锁没有半分喜色,愁容黯淡倒是颇为少见的模样。 上官流云拧下眉头,心思沉了几分,她想起那日这四人同龙清寒斗得那般恶狠,心下又觉得这四人定然也知晓些什么,自己定然要弄清楚才是。 她按下心思缓步走上前去,斜倚在院墙上的鬼宿眼力颇佳,只个轻微的响动便立刻抬起头捕捉到了上官流云。 “三小姐!”鬼宿望着缓缓走来的上官流云,眸光中满满都是惊讶之色。 余下三人听见鬼宿的呼声也立时抬起头来循着他的目光朝上官流云的方向看来,见到上官流云无不露出惊异神色来。本以为抗下了宿刃的袭击,这三小姐只怕是性命难保,但没想到这人竟然还会这般气定神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是那龙神姑娘圣手疗伤,还是这三小姐的修为道行着实过人? 上官流云脚步沉稳行至她四人面前,凌厉的目光在她四人身上上下打量了番,眉头微微皱起,但随即又送了开来。 她轻咳了声,同那四人开口道:“家主现下如何了?” 四宿式神闻言微微怔了怔,彼此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四人这等小动作又怎能逃过上官流云的眼,上官流云在心底冷哼声,却是斜眼睨着他弟兄四人,厉声道:“怎么不说话,难道想违抗家主之命吗?若我没记错,爷爷曾是说过的,尔等四人当奉我为主,不得违逆,怎么四位式神大人是不愿再奉我上官家了吗?” 她将上官沉木的话搬出来,果见那四宿式神的神色霎时间又变了变。沉默良久,四宿之首的角宿方才迈步上前来躬身低头对上官流云行了礼,压低声音恭敬道:“回禀三小姐,家主自昨夜昏迷后便直脉象薄弱,未有苏醒之象,我等四人医术低微灵力薄弱探不出家主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故而……” “我知道了,待我进去瞧瞧。”上官流云抬起手止住角宿话语,冷声道。 角宿见状也不再言,只侧过身子去为她让开了条道。他身后的奎、斗、鬼三人见状也跟着他的动作纷纷侧身,将院门给让了出来。 上官流云冷眸在他四人脸上扫视了番后,复又开口幽幽道:“尔等四人在外守候,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四宿式神闻言皆是惊,但抬眼瞧见上官流云那副凌厉神色也都纷纷缄口不言,只四下里暗暗交换了个眼神,退到边去。 上官流云推开院门,迈步入了上官沉木的院子。不似上官流云的西厢繁花似锦,也不似上官凌雪的东厢翠木成林,上官沉木的院子里只有简单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和小径旁荒生的蔓草。若说其他院子早在月前便已经入了春,上官沉木这院子仿佛还在寒冬之中,派荒凉。 “式神大人”上官流云闭上眼轻唤了声。 但听得四下无声,唯独阵清风过,携来与这院落冬景格格不入的桃花冷香。 上官流云回首,但见龙清寒正带着那个银白色的面具定定然在自己身后。面具上透出的是上官流云早已熟悉的清冷瞳眸,只眼望去便让人心底隐隐间有了几分安定的感觉。 “式神大人方才也都听见了吧!”上官流云回过身去同她低声说道。 龙清寒走上前来与她并肩,微微点了点头,眸光亦是深邃严肃起来。 “不论如何,且先进去看看再说。”深邃的目光落在上官沉木房间雕花琢兽的木质房门上,语声沉重而低缓。 “流云也正有此意。”上官流云勾了勾嘴角,眼神里带了几分探寻,几分邪气,还有几分坚定。 她二人并肩上前,在房门前定,彼此对视了眼。但见上官流云伸出右手来指尖触在上官沉木房门的兽首雕刻上,双唇嚅动,却是声轻喝“破——” 但见那兽首上浮光过,转瞬便黯淡了下来。 龙清寒见她破去了结界这方才缓缓抬手推开门去。 上官沉木的屋子里的陈设分外简单,清色楠木的家具看起来十分单调,没有余的装饰,便是连案桌上也只是简简单单摆了文房四宝再无其他,云纹的屏风用的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样式,唯有那香炉是金鼎狻猊,副虎虎生威的模样。这样的屋子若是让外人看来,只怕是连客居的半分都比不上的。 “这屋子这般简朴倒还真不似这老爷子的作风!”上官流云的目光朝四周扫视了番,冷哼声道。这屋子对比起上官沉木的那间书房,实在是太过平凡了。 “这屋子常年少有人居住,装饰简陋倒也说得过去。”龙清寒亦是同她般上下探查了番后徐徐说道。 “你怎知这屋子常年少有人居住?”上官流云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龙清寒所说无差,上官沉木向来爱夜宿在书房中,这卧房倒是极少回来。 “你瞧这桌上积了灰定然是常年未有人来打扫了,这砚台亦是,里面的墨都结了块不说,这些墨块上也都出现了裂缝,只有长久不被使用才会有这般模样。”龙清寒缓步走在这屋中,素白的指尖在低矮的桌案上轻轻抹,便沾染了层灰来。 上官流云瞧见她指尖上的乌黑微微皱了皱眉,回过身来走到她面前,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衣袖将她只见的积灰给擦拭了去。 第37章 问询 欲望文 第38章 齿痕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8章 齿痕 “你如此说来倒也都不差,不过此事稍后再说,你且先来看看这个!”她说完拉着龙清寒绕过屏风朝内走。 内室里,灰白的床帐垂下,将人的视线阻隔了起来只依稀变得卧榻上昏迷的人的轮廓,却瞧不清面容。上官流云拉着龙清寒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帐边上止住脚步,伸手将那灰白的床帐撩起来。 但见床榻上横卧之人面色惨白,没了半分血色,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双唇紧抿却是乌黑之色,眉心间透着暗沉。被子被人极其细心地盖住,甚至连被角都被小心翼翼得掖在了脖子下。 “式神大人,你怎么看?”上官流云沉下眉目来低声同龙清寒问道。 “毒倾肺腑,病入膏肓。被角紧掩,刻意为之。”龙清寒幽幽说道。 上官流云轻叹声却是在上官沉木的床边坐下,伸手撩开上官沉木的被子将他的手腕给捏了出来,三指扣搭在上官沉木的脉搏上,指尖灵气朝内探,只觉灵气被灌入了黑暗深渊,不过片刻便被蚕食了去,没有半分剩余。上官流云心下惊,赶忙松开手,将上官沉木的手腕给放了下来。 她目光黯了黯,猛然间却见龙清寒欺身上来,银白色的面具定在她面前,却是突然低下了头去,冷香飘然,咫尺之间。 上官流云只觉得心尖儿猛然间颤了颤,但随后便听得声冷言从面具下幽幽传来:“你且来看看这个!” 上官流云依着她的话循着龙清寒的目光看去,但见龙清寒伸手将上官沉木的衣领向下拉扯了几分,紧跟着个反手,迫使上官沉木的头向旁偏了偏,露出布满皱纹的斜后方脖子来。 上官流云朝龙清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豆粒大小的两个牙印深深印在上官沉木的后颈上,牙印周围泛出青黑的颜色,苍老松弛的皮肤似是枯木树皮般,眼瞧去颇有些可怖。 “蛇齿!”上官流云心寒声惊道。 “你且来瞧,这牙印周围淤血众,但是牙印处却没有半点结痂的痕迹。”龙清寒低头细细查看着上官沉木后颈上的齿印,沉下声同上官流云低低说道。 “肮脏之物竟如此贪心!”上官流云冷哼声,紧紧咬了咬牙,狠声低语了句道。 “待我捉到它,且看我不把这妖物剐了来作蛇羹吃!” “你打算如何行事”龙清寒抬起头来,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望向她,定定然问道。 “此番倒要麻烦式神大人你了!” 上官流云说完便起身走到了外间,伸手将砚台里的墨块用清水研开,重舔毫笔,沉腕抖,行书宛若流水。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龙飞凤舞的字迹,桀骜而张扬。 龙清寒接过她写好的纸张,目光在上面停滞了片刻,随后也沉了沉眸子,轻轻颔首点头:“如此安排也好!” 上官流云朝她点了点头,回头望向内间的方向,接下来便是静待了。 从上官沉木的屋子出来的时候四宿式神还立在上官沉木的院门前,上官流云斜着眼角的余光在他四人身上扫视了番,见他兄弟四人精神矍铄便也不再言,只压下声来低低开口沉声问:“家主昏迷前尔等四人直在此处伺候?” “回三小姐话,我弟兄四人向来轮值,家主昏迷前乃是我同鬼宿在此。”角宿上前,凛然正色回道。 上官流云闻言,目光在他和鬼宿脸上打量番后,却只是在嘴角勾起了抹轻浅细微的弧度,淡淡道:“家主昏迷前在何处,做些什么?” “回三小姐,家主昏迷前在大小姐处用了饭食,然后去书房看了会儿书,昨个儿夜里亥时说乏了要休息,只是人还没走出书房就晕了过去。” “亥时便说乏了?”上官流云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暗自思量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四人在此好好看守,不得放半个人影进去,里面若有异动也不许进去,只立时来报我便是!” “这……”角宿闻言面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神色。这是却听得旁沉默良久的奎宿上前来单膝跪倒抱拳道:“谨遵三小姐之命。” 上官流云点点头,目光抬起来扫过余下的三人。 角宿,斗宿,鬼宿面面相觑暗中交换了个眼神也跟在奎宿身后跪倒应声:“谨遵三小姐之命!” 上官流云勾了勾嘴角,却是隐隐的冷笑神色,不再同他四人言,转身便离开了上官沉木的院子。 她脚步刚跨出院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低低的话语声:“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家主!” “三哥,她还不是!” “三弟,你打算背弃契约吗?” “大哥四弟你们都小声点莫让她听见了去!” “放心,她出了院门,凡人之躯听力不及此处!”鬼宿压低了声音冷着目光朝院门方向说道。 “但凡人之躯亦不可安然无恙挡下宿刃的杀招!”斗宿沉下眸子来冷声道。 余下三人闻他此言心中亦都立时变得沉甸甸的,再无半句言。那日厮杀之景还清晰地刻在眼前,那个人以己之力搏去了他兄弟四人苦心研究出来的招法,到头来却还安然无恙出现在他兄弟四人面前。这个常日里从未被人注意过的三小姐,到底又大的本事,四宿之中竟无人知晓。 “总而言之,眼下先静观其变吧!”角宿在旁思忖良久后方徐徐开口说道。 余下三人见自家兄长发话也都噤了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言。 上官流云在院外暗暗冷笑了声,心下沉了沉,却是加快了脚步朝东厢走去。 东厢内,上官皓月正操着式神将上官凌雪的屋子打扫干净。 上官凌雪侧卧在床榻上,温温柔柔的目光似要滴出水来般牢牢裹在上官皓月身上。 “哐当当!”声忽的响起,将上官凌雪惊了惊。她循声望去,只见铜盆倾倒,水洒了地,先前那端着水盆的式神突地下化作了张符纸从空中飘散下来,缓缓坠落到地上,被水浸湿了去。 “长姐……”上官皓月怯生生地回头望了望上官凌雪,脸上尽是尴尬和愧疚的神色。 “不错,相较之前已有精进!”上官凌雪朝她温和笑,却是柔声安慰道。 上官皓月断是没有想过上官凌雪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夸奖了自己,立在原地微微愣却又立刻咧开嘴来甜甜笑了笑,几步小跑到上官凌雪身旁糯着声儿说道:“都是长姐教导有方。” “你啊!”上官凌雪最受不得她撒娇,宠溺地抬手顺着上官皓月鼻子的轮廓轻轻刮了下,却是再不言。 “长姐此番醒来变了许呢!”上官皓月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浅浅笑着说道。 “是吗,你倒是说说看!”上官凌雪软着声说,饶有兴致地待她开口继续说下去。 “若是先前,皓月犯了错长姐定又要说教皓月了,那还会像今日这般……”上官皓月望着那被打翻在地的铜盆,又羞愧了几分。 “可你不是不喜欢我说教?” “没有,皓月知道长姐说教是为了皓月好,皓月知道的……”上官皓月闷着声道。 她心里都知道,从试炼阵法中出来之后她才知道上官凌雪素日里来对自己的要求到底意味着些什么。 “你啊!”上官凌雪望着她,眸光慈柔和蔼,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轻叹道。 “啊呀,老远就听见长姐你在这屋内叹气,咱们的小鬼灵精长大了,长姐怎么反而不高兴似的?” “是三姐姐!”上官皓月听得从外飘来的说话声,眼眸顿时放出欣喜的神采来朝外望去。 但见上官流云自屏风后跨步而入,玉冠束发副气色尚佳的模样。 “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上官皓月见她进来忙上前去拽了她的衣袖,同她走到上官凌雪的卧榻前。 “长姐!”上官流云望见卧榻上的上官凌雪,正了正神色,福身朝上官凌雪施施然行了礼。 上官凌雪望着她,眉目间隐隐有些复杂神色,但转瞬间又被隐匿了去。她朝上官流云轻颔首道:“我听皓月说了,你将继任家主之位,日后这些繁礼便莫要再行了,否则,不和礼制。” “不过流云不是还没继承这上官家么,眼下长姐你还是流云的长姐,这礼数自然是要守的!”上官流云勾起嘴角浅浅笑说道,她眸光在上官凌雪的面容上来回扫视了几番,见她面色依旧欠缺着血色,但也比先前昏迷时好了些许,便也放下心来。 “你的性子我还不知?皓月都同我说了,你在上官家藏拙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逃离这家法礼数的制约去四海逍遥,现在这关头却恪守起礼数来反倒是点也不像你!”上官凌雪轻咳了两声,抬起眼眸来注视着上官流云徐徐说道。 第38章 齿痕 欲望文 第39章 夜伏【上】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39章 夜伏【上】 上官流云见她戳破也不尴尬,只无奈地耸了耸肩直起身来斜眼瞥向身旁的上官皓月笑道:“到底还是长姐同这小鬼灵精亲近,我这作三姐的有什么秘密都被她给抖出来了!” 上官皓月被她这话讥得低下头来在原地,暗暗吐了吐舌头却是缄默不语。 “好了,你也莫怪她。她也是为我上官家好,上官家眼下正危难关头,你身为上官家的人” “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自当扛起上官脉的重任!长姐你莫要再说了,流云早就会背了!刚才谁还说长姐不念叨了,你瞧这转眼便又训示起来了。小小年纪,竟说胡话!”上官流云听得她那欲要长篇大论的说教语气忙出声来将她打断道。 “皓月没有胡说!”上官皓月听出上官流云华丽拐着弯说自己,心下也置了几分气,开口同她反驳道。 “行了,你二人也莫要争吵了。皓月你且先去将外间收拾了,将你方才弄掉的盆子给端出去。” 上官凌雪开口止住了她二人欲要往下说的话,轻声吩咐道。 上官皓月闻言瘪了瘪嘴,哼唧了声后斜眼瞥了瞥上官流云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外间。 上官流云笑颜盈盈望着她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又细细竖起耳朵来听了听,待确定了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方才收拾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那派正色模样。 卧在床榻上的上官凌雪瞧见她这模样心底暗暗长叹了声,却也是蹙起眉头来。 “长姐……”上官流云开口轻轻唤了声。 “你有话直说便是!”上官凌雪语声轻柔道。 “长姐,这上官家的家主只能由你来任!”上官流云顿了顿声,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你又在说些什么混话,我咒力灵力尽失,如何当得这上官家的家主!往昔交予你的东西你听了都当做耳旁风是吗!” “流云不敢,只是流云无心着家中之事,只愿天地为屋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不过流云也不敢忘长姐你的教诲,我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名字前冠着上官家的姓氏,就定然不会让上官家堕出阴阳道!我已经寻到能治好长姐你的方法,长姐你莫急,待流云找到能治好长姐你的东西替长姐你重修灵脉,这上官府诸事宜还要劳烦长姐你……” “我不要你帮我重修灵脉。” “长姐?”上官流云神色间颇有些不解。 “流云,这上官府的兴衰都是上官府的运数,我只想求你件事。当上家主,护好皓月。”上官凌雪眸色猛然间黯了黯,语声幽幽同上官流云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猛然惊,心思刹那间颤了颤,却是拧起眉头来,沉声道:“长姐何出此言,皓月乃是我妹妹,流云自当护她。长姐,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观瞧上官凌雪的神色,越发觉得上官凌雪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于是赶忙出声追问道。 上官凌雪不去阖上眼眸不去瞧她,只低着声同她缓缓道:“你莫要问我,只管答应我便是!” 上官流云眉头拧得越发紧了起来,但上官凌雪此时已然侧过身去面朝床内侧而卧,显然是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上官流云的目光在后颈之上注视良久,终也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道:“也罢,长姐你身子乏了便好生休息吧,流云改日再来探你。” 她说完起身,为上官凌雪拉下床边挂着的丝绸帷帐,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终是迈步离开了上官凌雪的东厢屋子。 上官凌雪蜷起身子缩在被子里,咬着唇,紧闭双眸,面色如既往地苍白。 是夜,夜幕垂得甚早,冰轮也只露了个半面妆,在云雾的面纱后,若隐若现。上官府没了式神的动静,入了夜后便显得加凄清。 子时刚过,院外传来细微的打声,将沉静打破。 上官流云端坐在西厢房的屋中,双眸直直盯着对面挂满各种捉妖法器的屋墙上,目光冷冽。 屋外风吹过,带出“沙沙——沙沙——”的声响,蓦然间那沙沙声便停了下来。 上官流云屏息静气听了片刻,深邃眸光透过窗外朝庭院里望去,但见皎洁月光下突然跃出道人影来,那人被月色银华包裹着,带着几分清冷,出尘之姿翩然优雅。上官流云只觉目光似是被那道清影攫住了似的,连心神也都快要被勾了去。 那人雪白苏金靴轻盈落地,身上罩着的轻纱被夜风轻轻撩起,行步婀娜,却不同于往日那般轻盈。 上官流云敛起眉目来,轻轻抿了抿唇。 那白衣女子从外走了进来,上官流云便赶忙上前问道:“如何?” 龙清寒四下扫视了番,目光在上官流云先前凝望的那面墙上停滞了片刻,方才悠悠开口道: “都备好了!” 上官流云望向她定了定神,眸光沉却是拿起鹿皮囊系在腰间,万分果断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这便出发!” 龙清寒朝她微点头,下刻却是个旋身,脚步轻盈绕至上官流云身旁。 上官流云只觉鼻翼间忽而飘来阵桃花冷香,心尖儿上颤,下刻腰间便被双素手轻轻圈住,微凉的温度隔着单薄的春衫蔓延到肌肤上,却好似带着火,让上官流云心下莫名地生出股燥热感来。她心下惊,下意识便要向旁退去,谁知身子刚动便撞进了片柔软的怀抱里,耳畔传来那人清幽淡漠的话语声:“抱紧我!” 上官流云怔,双手却是鬼使神差地听从了那人的话,紧紧圈住了那人纤细的腰肢。 龙清寒个纵身向外跃出,却是带着上官流云同腾至了半空中。夜风自耳畔呼啸而来,上官流云眯着眼,却是抬头望向身旁那人精致的容颜,往日里的银面此时已经被她摘下,挂在腰间。上官流云想起那日在阵中自己也曾这样打量着她,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揣测着她面具下的模样。纵心知当时自己脚下空空,纵明白这女子松手自己便会就此坠落,粉身碎骨,可上官流云却从未有过半分担忧之意,早在那时自己便这信任交予她了吗?上官流云望着龙清寒神色坚毅的美人面和她挽在耳后服帖的发,暗问自己。 龙清寒脚步腾挪极快,不过弹指间功夫便已穿过阵法壁障,绕过了四宿式神,施施然落到上官沉木房间的屋顶上。 上官流云同她定,脚下踩实方才缓缓舒了口气出来。她朝四下里望了望,未见有异,却也未敢掉以轻心,依旧紧紧锁住眉头。 “上官姑娘,可抱够了吗?”陡然间声清冷话语在耳畔响起,上官流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环在龙清寒的腰间,紧紧圈住她纤细的腰肢,没有丝毫放开的丝,脸上顿时尴尬灼热起来,匆忙撤回手来,偏过头不去看龙清寒的目光,只压低了声同龙清寒低声道:“谢式神大人……”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龙清寒倾身凑到她耳畔轻声耳语道:“嘘,别说话,来了!” 上官流云听见她的话也立时噤了声,她屏息静气,朝四下里探查去。只听得“沙沙,沙沙”的声音自院子滋蔓的野草堆里传来。 “条,两条……不对,只有条!”上官流云凭着卓绝的目力循声朝那杂草从里望去。 夜色遮掩了那东西的身影,但是皎白的月光却有替上官流云作了指引。上官流云借着月光循声望,只眼便敏锐地捕捉到草丛中那条蛇的身影。 蛇行徘徊,却是路轻驾旧熟地绕过了上官沉木院子里的阵法机关,径直朝着上官沉木的屋内去。 上官流云眸光沉沉,紧紧盯着那条蛇。那蛇的身形不大,约莫三尺来长,蛇头也不过个拳头的大小,通体发黑,没有半点花纹。 蛇形缓步游走,攀上上官沉木卧房的窗户,朝内爬去。 上官流云见势便要下跳去捉那蛇的身影,龙清寒见状赶忙拽住了她的衣袖,止住了她。 上官流云回头,甚是不解,却见龙清寒蹲下身子,伸手便将上官家的屋瓦揭开了片。这阵法乃是龙清寒亲手所设,故而这揭瓦之事于她也是十分轻巧。 龙清寒朝上官流云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蹲下身来。 上官流云俯下身子透过那房顶青瓦的空洞朝下望去,但见那蛇攀入上官沉木的卧居后便径直朝上官沉木的卧榻方向爬去。 上官流云此时才发现这蛇通体乌黑没有半点花纹并非没有缘由,而是因着这蛇周身上都被黑色的妖气包裹,模样竟是与当日在试炼阵法中的那条巨蛇全然相同,只是身形缩小了去。 上官流云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难怪龙清寒方才不让自己下去,纵使自己跃身下去,也只会打草惊蛇,这蛇怪断是寻常方法不能擒的。 她抬起头望向龙清寒,咫尺回眸头撞进那双清冷的瞳眸里,沉稳冷静如往昔的神态叫上官流云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左手扶在屋顶的青黑石瓦上,右手探进腰间的鹿皮囊里,摸出沓符咒来捏在手心里对龙清寒轻声道:“式神大人,你我动手吧!” 短暂言语,其后却省略了万语千言,又或者说是不需言,只个对视便足以交托所有的信任,只声呢喃,便足以洞穿彼此的心思。 第39章 夜伏【上】 欲望文 第40章 夜伏【中】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0章 夜伏【中】 龙清寒朝她轻点头,紧跟着便是个跃身,翻身而下落入院中,脚步没有半分停滞,足尖点地后便再度蹬起。她腕间的剑纹手链在落地之时已化出把利剑,剑气森森渗骨寒,空着的另只手却是迅速地取下腰间的面具将容颜掩去,身姿轻盈飘渺,身法却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朝着上官沉木的屋中飞去。 那黑蛇正欲攀过上官沉木屋内古朴的云纹屏风,身子已然半挂在那屏风上,突然间却听得阵风响,剑锋破空,气势如虹,竟是从外刺来柄寒剑,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穿透了那云纹的古旧屏风。 上官流云捏着符咒紧紧盯着龙清寒的动作,但见银剑寒光在屋中闪过,紧跟着当啷声剑身穿透蛇身将黑蛇定在了古朴的云纹屏风上。没有半分犹豫抽出两张符咒来便向那黑蛇射去。 她记得这黑蛇,畏火。 张符咒在半空中被烈火焚烧,随后火舌便缠绕在寒剑剑锋上,直朝黑蛇而去。另张符咒则在贴上蛇身的下刻遁作了无形。 上官流云在屋顶,眸光深沉地望着那黑蛇,但见那黑蛇被钉在屏风上蛇尾扭动依旧奋力挣扎着,火舌缠绕却又同它身上黑色的妖气争斗到处。上官流云的脸色又深沉了几分,右手抽了第二张符咒,正欲发出,余光忽然瞥见道银光自眼角下闪过,却是直奔龙清寒方向而去。 上官流云心下猛然寒,顾不得想,脱口而出大呼道:“龙神姑娘小心!” 龙清寒听得她的声音自屋顶传来,心下立时凛,抬头向上望去,却只见眼角处射来三道银光,她赶忙抬手拔出寒剑迎想那寒光射来的方向。 只听得铛啷啷三声轻响,紧跟着便是坠地之声。龙清寒低头看,地上已然安躺了三枚银针,样式与当日在东厢庭院中暗袭她的模样。面具下的眸光猛然凌厉了起来,捏着剑柄的手也跟着紧了几分。 她抬头朝那银光射来的方向望去,却又同那天白日里样没有半个人影,反倒是上官流云从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满脸紧张神色。 上官流云小跑到她跟前,瞧见她安然无恙,悬着的颗心也松下了几分,但余光又瞄到那面具新添的三道深深的刮擦痕迹,心里又沉重了起来。 “叫它给跑了!”龙清寒回首望向那云纹古屏风,寒声道,她手中长剑紧握,杀气森森然。 “无碍,它跑不了!”上官流云沉静道。 “以吾之名,唤金莲以为引,照吾之所在,觅吾之所向,急急如律令!” 指尖迅速捻起咒诀,声厉喝,便见金色莲花自指尖绽放开来,飘升到半空中,随后迅速向屋外飞去。 上官流云回头朝龙清寒望了眼,但见龙清寒会意地同她点了点头,两人迈开步子便向外追去。 金莲自上官沉木的屋子里飞出,金光顿时闪耀在漆黑的院落中,将荒芜的院子照得宛若白昼。 上官流云追出院外,猛然间却听得声惊雷炸响,再瞧便见四宿自院外飞身进来,四人动作齐齐却都是戒备森森的模样,瞧见上官流云,四人心下也都没有半点惊异神色,反倒都是眸色沉沉透着杀意。 上官流云目光在她四人身上快速扫过,心下冷笑声,也全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龙清寒紧随她身后自然也是瞧见了那四宿式神的,不过既然上官流云都没有半分放缓脚步的打算,她又何须顾忌? 几个跨步,跃身上前,却是单手勾紧紧环住上官流云的腰身,将她腾空带起。 她身上的桃花冷香窜进上官流云的呼吸里,变得越发的馥郁,反倒叫上官流云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龙女!休走,哪里跑!”四宿瞧见龙清寒腾空跃起,纷纷脸色大变,弟兄四人接连亮出武器来,迎面虎狼之姿飞扑而来,欲要拦住龙清寒的去路。 他兄弟四人这声厉喝,声如洪钟,却似是个霹雳在上官流云耳畔炸响。上官流云立时收敛了心神,目光紧紧锁在朝自己追来的四人身上,个无声的嗤笑,嘴角扯起抹浅浅的弧度,但开口的顿成万分冰冷的语气。 “聒噪!” 她低低暗谑了声,随即将拇指扣住曲起的无名指和小指,凝神低诵:“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青龙乙木,草木蔓生,遵吾号令,缚灵!” 语音落,咒令出,四下里顿起狂风,杂生在地上的野草似是被这春风吹动,夜草长却是疯狂之势。草木生长,纠缠,却是以极快的速度拧成麻绳般。 但那四宿式神身手却也不是盖的,腾挪翻转只见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之意,动作干净利落,步步避开那自四方紧追而来的草木藤蔓。 上官流云心说这四人还真是难缠,颇为不耐地将手探进鹿皮囊中摸出张符咒来捏在手中,咒力灌注,熟练地翻腕将符咒急射出去! 那符纸破空而去,却又在半空中化作了纸屑迎风飘散,四下里顿时水汽弥漫,浓雾重重却是将四宿式神的视线尽数遮掩。 身后传来突兀的叫喊声,上官流云勾起嘴角邪魅地笑了笑,心下冷哼了句“不自量力”,这方才抬起头来同龙清寒道:“式神大人眼下无需顾忌了,这帮吃里扒外的家伙待到回来再收拾也不迟!” 龙清寒闻言浅浅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却是猛然间加大,夜风在耳畔呼啸,刮得上官流云的耳朵微微有些疼痛,她皱了皱眉,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圈紧了龙清寒的纤腰,埋头躲进那带着轻轻淡淡桃花冷香的怀抱里,任由她带着自己在天地间穿行。 金莲在前,缓缓下坠,龙清寒抱着上官流云稳稳落到地上。 只见那朵金莲在上官流云的指尖停滞了片刻,最终散成点点萤光,凋谢了去。 上官流云松开龙清寒,望向那朵金莲眸光变得深沉起来。 “看来那东西背后的主儿倒也是个厉害的角儿!上官姑娘你这盘算倒是略低了筹。”龙清寒四下环视了番,低语道。 上官流云咬了咬牙,抬头朝着房门上的牌匾望了望,昏暗的灯火下牌匾上的字若隐若现。 “居灶间。” 她眯着眼朝那匾额凝望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这局还未完,式神大人这就下定论为时尚早了!” 她说完却是疾步上前把推开居灶间的门,跨了进去。 龙清寒跟在她身后,眼角的余光落在她身上,面具之下的眉目却是盈着浅浅的笑意,不露痕迹。 居灶间里黑着灯火,上官流云捏了个咒诀将灯火点亮,但见灶台边上散着几张式神符纸,汤盅药罐胡乱倒在旁。 上官流云伸手在灶台边上摸了摸,眉头微微皱,却是没有半分言语地低头朝灶台的柴火口看了看,眸光沉,便将手收了回来。 “今夜暂且至此,式神大人,咱们回吧!”上官流云回过头同龙清寒徐徐说道。 龙清寒轻点头,与她同转身出了居灶间。上官流云回头朝居灶间的灶台上扫了眼,终是缓缓转身,将厚重的木门关了起来。 她二人路无话,摸着月色自居灶间走回上官沉木的院子。院落中的雾气还未散去,龙清寒的身影刚入了那迷雾便从上官流云的视野中消失了去。上官流云只觉得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有些莫名地烦躁起来,不悦地皱了皱眉,拂衣袖低声喝了声道:“散——” 夜风过,雾气渐渐吹开,那抹飘渺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视野里,上官流云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却是快步上前与那人并肩而行。 两人快步行至院落中,弥散在院子里的雾也渐渐消散开来。蔓生的杂草拧成的绳子交错缠绕在院落里,裹成了四个大大的茧将四宿式神紧紧包裹在里面,那四人的兵刃掉落在旁,上官流云走上前去,脚便将那兵刃踢远开去。 被捆绑倒在地上的四人眸色里却隐隐还有尚未散去的杀意,四道目光紧紧锁在上官流云身上,却都暗暗咬了牙。 上官流云冷笑声,扫视了他四人番,却冷哼道:“落到这般地步,你们四人还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三小姐自甘堕落同那龙女为伍还需得我兄弟四人说什么,何况三小姐你咒法高超聪明过人,我兄弟四人甘拜下风,又何需我兄弟四人言?”角宿倒在地上,同上官流云冷冷道。 上官流云冷眼瞥向他,却也好似早已料到般,她走到角宿身边蹲下身子,眸光深沉地同他道:“你说得倒也没错,我只是盼着你兄弟四人能知错会改,不过照眼下这情形来看,尔等倒还真是不识时务!” 她说完回过头去望向龙清寒,话语沉低声道:“式神大人,可否向你讨把匕首?” 龙清寒在她身后没有言语,只是绑着手链的皓腕沉,便生出把精巧的匕首来。 她将匕首递到上官流云的手中,没有半分言语,神色间如既往若雪冰冷。 第40章 夜伏【中】 欲望文 第41章 夜伏【下】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1章 夜伏【下】 上官流云自她手中接过匕首,拿在手上轻轻垫了垫,神色间添了几分凌厉显得有些阴鸷。她将匕首攥紧在手中,锋利的刀尖顺着角宿的棱角分明的脸缓缓向下,滑过角宿的脖颈,落在他心上三寸的地方。 她余光轻扫在角宿身上,极佳的目力自然也捕捉到了角宿吞咽口水这般细微的动作。心底暗暗哂笑了声,四宿虽是灵体但到底也只是中位式神,连龙清寒那灵将的级别都远赶不上,又怎会没有死穴?自己身为上官家的阴阳师,深谙这驭灵之道,对这四人修行的死穴也是了如指掌。 四宿向来异体同心,如今自己只要在他弟兄四人中任何人的心尖之上插上刀,便可轻取这四人性命,让他四人散成齑粉。 刀尖在角宿心尖上停住,月光下透着森森渗骨的寒。 上官流云噙着诡异的笑望着角宿,却瞧见那式神闭上眼别过头去,俨然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冥顽不灵!上官流云在心底冷哼声,却是再没有半分顾虑,对着角宿的心口便是刀扎下,动作快准,半点无差。 但听得声苦痛闷哼之声从被藤草紧紧束缚住的人口中传出,上官流云抽出匕首,垂眼低低看了地上的人眼,心尖上三寸,分毫无差。 低沉的喘息在四下寂寂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上官流云手里的刀刃上还滴着血。 角宿倒在地上,青色的外衫上绽开暗红的花。他唇色有些苍白,望向上官流云的眸光间带着满满的疑惑和不解。 “三小姐……” “尔等四人,身为式神,与我上官家缔盟,却三番五次罔顾我的号令阻拦我的人,此为罪;家宅有变,尔等护院不利,私放赃物污我上官家,此为罪二;身为式神,应从而终,如今叛主另投,此为罪三,综此三罪,尔等理当死。我留你四人性命乃是念在你四人曾忠心于我上官家,今夜这刀,以你四人百年修为偿我上官家所遭罪孽,恩怨两清。你们触犯家规,欲谋我上官家,如此大逆若还不醒悟便莫怪我上官流云无情,今夜给你四人最后的机会,尔等便在此处思过吧!”上官流云用衣角擦了擦手中的匕首,闭着眼背对他弟兄四人长叹道。 “谢三小姐……手下留情,留我等性命……” “哼,三哥何必谢她!我等四人从未叛过上官氏……” “四弟够了……莫要言!” 角宿抬手捂着胸口,却是用劲气力厉声大喝,将鬼宿的话语打断。 上官流云斜着眼,余光暗瞥他弟兄四人神色。 但见角宿脸色刷白,神色苦痛。斗宿咬牙在旁,目光阴鸷。奎宿亦是虚弱,只是眸光中带着丝平和让上官流云微微有些诧异,但那平和之色稍纵即逝,取而代之亦是狠厉,让上官流云隐隐觉得是自己的错觉。鬼宿被绑在他身边,紧咬着唇不断挣扎,脸上尽是愤慨之色。 上官流云的嘴角轻轻浅浅勾起抹邪魅的弧度,不同他四人计较,只慵慵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抬起头同龙清寒道:“式神大人,谢你的匕首。此间天色不早,咱们今夜便回吧!” 龙清寒接过她手中的匕首,轻轻嚅了嚅唇,但见寒光闪那匕首有化作道剑纹系在了她宛如霜雪般的皓腕上。她撩起眸子朝上官流云身后的四人扫视了番,眸光微微闪烁,随即开口道:“如此轻率,你也不怕纵虎归山?” 上官流云眉眼弯,脸上却是作恍然大悟的神色大呼道:“谢式神大人提醒,这夜深露中晒月亮也当有个安置才是。” 她说完却是从鹿皮囊中拿出符纸来捏在手中,缓步走到角宿身旁,垂下眸子,继续幽幽道:“你说是吧。” 角宿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故而只用那对深邃的眸子望着上官流云,缄默不言。 但听得上官流云话音刚落,四道符咒便纷纷□□了他身旁的土地里。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东方九气青天,明星大神,焕照东乡,洞映九门;南方三气丹天,焕景流光,荧星转烛,洞照太阳,西方七气素天大白幽精,光耀金门,洞照大冥,北方五气玄天,元始徘徊,晨星焕灿,光耀太薇,绽——!” 声厉喝,霎时间四周灵力开始流动,翻涌,聚合,半空中漂浮着四朵金色莲花,随着上官流云话音的起落,四朵莲花同时绽开,金光射出依次连接,终是在角宿四周形成了道壁障,将他牢牢禁锢在了里面。 “金莲结界!大哥!”斗宿惊愕失色地望着那道金色壁障大呼出声。 金莲结界,上官秘术中的束缚咒式,因着咒法复杂,故而历代上官家的众人中能随心所欲使用的也寥寥无几。可是眼前这女子对这咒法驾驭竟是如此轻驾旧熟,到底是怎样深厚的修为。斗宿细思极恐,骤然间竟生出几分害怕来。 但见上官流云不紧不慢地将结界挨个将结界封好,四道结界宛若牢笼将四人困住。 “如此,式神大人可放心了?这金莲结界的壁障,可是连天雷都击不穿的!”上官流云起身,回过头来冲龙清寒讨赏似的得意笑了笑。 龙清寒的眸光在四下环视了周后方浅浅点了点头。 上官流云行步至她身边,低头冲她轻轻颔首眨了眨眼,指尖撩起龙清寒的衣袖,轻薄丝柔的纱衣自她指尖滑落,在风中荡了荡。 龙清寒抬起头,目光正撞进上官流云盈盈的笑眼里,内里漾着这春日里最温暖的湖水,叫人情不自禁有些失神。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满是自信与得意的神色。 “起风了,式神大人走吧,莫要受凉了才是!”上官流云回过头伸手到龙清寒面前柔声说道。 龙清寒望向她怔了怔,但随即也抬起手来将手搭在上官流云递来的手上,任由她牵着走出上官沉木的院子。 此时二刚过,月朗星稀,上官沉木屋顶的兽首瞪着着铜铃般的大眼朝下张望着,残留在院落里的桃花冷香,在空中氤氲飘散。 西厢内,上官流云盘坐在塌上,手边是刚沏上的热茶,翠绿的茶叶还浮在水面上。 龙清寒半倚半靠地在床边,斜着眼望着她,半晌方轻盈而柔和地开口说道:“没想到上官姑娘你倒是心慈。” 上官流云低着头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执起茶壶倒了杯清茶端在手中。她捧着茶杯起,缓缓走到龙清寒身旁,望着那张带着刮痕的面具轻轻幽幽地说道:“龙神姑娘你心知流云这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你下不了手!”龙清寒打断她的话语,定定然说道。 上官流云微微怔了怔,回眸,却撞进那深邃的幽瞳中,那里面倒映着的,只有她上官流云的影子。仿佛所有的心思都在刹那间被人看穿,无处躲藏。 龙清寒说得没错,若是再给她次抉择的机会,她上官流云还是下不了手。她自以为装得够像,没想到还是被人给瞧了出来。 “下得了手如何?下不了手又如何?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便可!式神大人不也觉得如此安排好吗?”上官流云别过头去,抬眼望向窗外半隐在薄云后的银月低声道。 银色的面具下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却是没有半分言。 上官流云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旁,抬起手探到龙清寒面前,欲要去揭她脸上的面具。可是指尖落到面具上,却没有触到应有的冰凉。上官流云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前的着的只是方幻影。 “你做什么?” “本想请式神大人饮盏茶的,不过眼下似乎不是时候。”上官流云浅浅笑了笑,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茶,稍后在饮也不迟。你要等的人,来了!”龙清寒收回目光,朝她轻声说道。 上官流云眼角的笑意深了些,没有半分意外,切都似在她指掌间般。 但听得几声窸窣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上官流云行步至门前,远远便瞧见了暗夜里走来的人。 “奎宿,我在这等你许久了!”待那人走近,上官流云沉下脸上的笑意,朗声道。 “见过三小姐!谢三小姐今夜手下留情。”奎宿匆匆走到上官流云面前,跪倒在地道。 “礼数便不必了,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只管说来便是。”上官流云也不与他言,径直开口道。 奎宿抬起头来四下环视了番,神色间似有几分忐忑,几分忌惮。 “不必担心,龙神姑娘直跟着你至此,无人寻来。况且我这院子里亦设有结界,你只管直说便是。”眼洞穿了奎宿的心思,上官流云倒是格外淡定地说道。 奎宿愣了愣,回头却瞧见龙清寒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而方才同上官流云起在自己面前的人却随着阵风过,幻影飘散开去 “如何,现在可愿开口了?” 奎宿闻言点了点头,便听得上官流云问道:“尔等暗地里效忠的是谁,这藏在我上官府的人到底是谁?” 奎宿张着嘴,犹豫了片刻,终是吞吞吐吐开口小心翼翼地説道:“是……是大爷!” “大爷?” 他这话宛若惊雷当空披在上官流云的脑袋上,叫上官流云当即怔在了原地。 第41章 夜伏【下】 欲望文 第42章 扑朔迷离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2章 扑朔迷离 这上官府中自上官沉木而下便只有自己这辈人,何时来了大爷说?若要真细究起来,能被这四宿式神以爷相称的只有……方才鬼宿说他弟兄四人未曾背叛过上官氏,这么说来…… “你是说大伯?”上官流云心底陡生出个大胆的猜测,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妄测。 “是!”声低低的回复落到上官流云耳中,却好似千斤巨石压到她心上,让上官流云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分明记得那个被他唤作大伯的人早就应当失去心魄了的,她分明记得那人冲出上官府的时候自己神志不若清的母亲还执指着他大喊‘他疯了,他疯了’,可是他如今又怎会回到这上官府来!何况能设下这么出杀局的人,怎会是心魂不定的疯癫之人!倘若当年她大伯乃是佯作之相,龙清寒也应当有所觉察才是。 她抬眼望向龙清寒,却见那银面下的人目光中也带惊异之色,料想这答案也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我兄弟四人当初修成中位乃是在百鬼役中借着大爷的灵力相助,若非如此,大爷定也不会心神俱丧。” “你弟兄四人于我大伯有愧,故而共立血盟听从我大伯的差遣。所以就算家主病重垂危灵力枯竭,你弟兄四人也不见半分不适,倒还真是打得手好算盘!” 难怪,难怪自己问上官凌雪的时候上官凌雪竟会是那般模样,那人是上官凌雪的亲生父亲,叫上官凌雪如何开口! 奎宿低垂着头,算是默认了上官流云的话。 “这么说来先前上官府试炼里的那阵法手脚也是你们动的?” “不是,那是大小姐……”奎宿话音刚出口却猛然似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似的,赶忙噤了声。 “长姐?”上官流云眉头下沉,却是紧紧抓住了被奎宿咽回喉间的话语。她面色寒,却是陡然间想起上官阳晨在阵法中同自己说的那句话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当日他曾以为上官阳晨说的是自己,但眼下看来只怕上官阳晨说的是自家的长姐才是。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自家屠戮,真要她上官家自取灭亡吗? “不,不关大小姐的事!大小姐是被逼无奈的!大小姐只是想保护少小姐!”奎宿见上官流云神色陡变,心知这话下之事已经瞒不住她,赶忙出声解释道。 “皓月?此事怎连皓月也并牵扯进来了”上官流云心说着,眉头拧得加紧了起来,凌厉的目光落在奎宿身上,带着几分威压。 “是……是大爷……大爷用少小姐威胁大小姐……大小姐才……” 慌乱的神色,语无伦次地开口,全然没有半点隐瞒的姿态叫上官流云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 “这么说那蛇怪也是长姐安排的?可若是长姐安排的,她为何又需在阵中重伤厮杀,最后自断灵脉?”上官流云心想。 她只觉此刻眼前迷雾重重,却是满心疑云不得解。开口道:“既然你说大伯藏身在这府宅之中,那他现下人在何处?” “平白无故将这些事推到子虚乌有的人身上,你让我们如何信你?”银面下的人寒声发问,将上官流云飘忽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她同龙清寒对视眼,瞥见那银面下闪烁的眸光,心下立时定了几分。她眯了眯眼,亦是跟声问道。 “这……奎宿不知。”奎宿垂下头来,低声吞吐道。 “不知?你方才说话振振有词,现下却又说不知道他人在何处,当真是欺我年少吗?你弟兄四人护我上官家,连龙神姑娘的秘境都能找到,又怎会连个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上官流云挑了挑眉,眉头蹙起冷哼道。 “大爷行踪向来诡秘,且对这上官家的阵法了若指掌,我等四人全然寻不到他的踪迹,都是待他字句行事,当日入秘境也是大爷指路,我兄弟四人早先并不知道有那路子。” “这么说来倒是我冤枉你了?” “他所说也未必是假。”龙清寒垂眸在奎宿身上,顿了顿说道。 “哦?”上官流云轻吟声,抬起头来望向她,神色间带着询问之意。 “上次自山上下来我便觉着这府宅中的阵法变得有些蹊跷,似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先前以为只是错觉,但是今夜那人又从暗处射来三枚银针,只怕是已经摸透了我这阵法里的暗门,才能如此来去自如。”龙清寒伸手摸上自己脸上的面具,上面的刮擦痕迹光滑的面具表面变得有些咯手起来。 上官流云听得她这番话方才幡然醒悟过来,她怎忘了这事,分明今日才被袭击。她将心思冷静下来,同龙清寒对视眼,轻轻点了点头回应。 “好,我姑且信你。按你这么说,家主房中的蛇也是你们放进来的了?” “是……”奎宿颤着声点头应道,随即他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焦急的开口道:“还有大小姐……三小姐,求你,求你定要救救大小姐!” “长姐?”上官流云来回思量,却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且细说!” “大小姐和家主都是……都是那蛇的器!” “器!”上官流云闻言,脸上荡出满满惊愕神色。 阴阳道上御灵之人常常也会养灵之术,而养灵所需的之物各有不同,许是气血,许是精魄,又许是灵力,但是无论需要的东西是些什么,但凡是容纳这些东西用以养灵的都有个统的称呼,那便是器。常人是以天地间得灵气的珍宝为器,用人命为器,上官流云还是头遭听说。 “大爷曾经说过那条蛇要靠精血养着,我在大小姐和家主房里都曾见过那条蛇,家主被那蛇毒害至如今这个地步,大小姐她也定……” “我知道了。”上官流云出声将奎宿的话打断了去。 她闭着眼,听得有些心累。她心中对这些疑团曾有过千万种猜想,可是却从没想到这其中竟会有如此深厚的牵连,家主,长姐,堂兄,皓月,这张算计的网网住了她上官家的每个人,将每个人都兜在里面困得死死的。难怪长姐从阵法中出来会显得那么狼狈,难怪她先前直昏迷不醒,难怪她脖颈间的伤痕是那么的突兀,她若不在那阵法中殊死搏斗,累下身伤痕的话只怕稍不留神便会被人发现。拿皓月威胁长姐,当真是好深的算计。 双手早在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牙关紧咬仿佛要将皓齿咬碎般。 龙清寒望着她,眸光微微闪了闪,轻移莲步走到上官流云身边,低下头对奎宿道:“今夜便至此吧,你如何来便如何回去!” 奎宿闻言抬起头望着上官流云,又偏过头去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扫了扫龙清寒,犹豫了片刻,却是突然间俯下身来,朝上官流云重重地磕了个头,低低恭敬而虔诚地哀求道:“三小姐,奎宿所知晓的都已经说了。奎宿自知叛了家主理当受罚,但奎宿还是希望三小姐看在奎宿坦诚的份上答应奎宿个请求,求你救救大小姐!只要三小姐你能救下大小姐,从今往后奎宿为你赴汤蹈火奉上性命也在所不辞。大小姐她……她……”他话音未完,竟是有了哽咽之声,没想到这世间式神竟也会垂泪。 “她是我长姐,无论她犯了什么样的错,我都定然会救她。”上官流云幽幽道,毕竟是血亲。 “谢三小姐,今夜至此,奎宿先行告退。”在地上重重地三叩首,心思虔诚。 上官流云侧着身子没去瞧他,只轻轻点了点头便再没了表示。 奎宿起身子,弓着身倒着步子退了出去。昔日威风赫赫的上官家式神,如今却心甘情愿下跪求人! 这世间到底是怎样都东西竟能让人卑微至此。 龙清寒瞧见他身影远去,在心底暗暗问道。她回过头来望着身旁压着怒意的人,心下却是不由自主地添了几分心疼。她走到上官流云身旁,微凉的掌心覆上上官流云紧紧攥起的拳头,将她的拳头松开来。 “式神大人,你说她这样是为什么?”上官流云压着声朝龙清寒低声问道,她低垂着头,模样甚是颓丧,全然没有往日那般飞扬跋扈的神采。 “到底是为什么……她从小到大口口声声训诫着我们,告诉我我身上流淌的是上官家的血,名字前冠的是上官家的姓,学的是上官家的咒术,誓要为上官家效忠,可是她现在却率先违背了这些誓言,纵然那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家主和阳晨表兄也是她的亲人啊!她为何能下得去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上官流云苦笑着哽咽问道,她从没想过亲手设下杀阵的竟然会是同她留着相同血液的亲人,没想过这些人中,还会有那个从小到大直谆谆教导她的长姐!她若是旁人,上官流云绝对狠下心来眼不眨,可偏生她是自己的长姐,是自己的血脉至亲,叫她好生两难。 龙清寒凝眸望着身旁的人,却只见往日里溢着神采的双眸此刻间只剩满满的痛楚,眼角星星点点的水光被压抑着,身子微微颤抖着,强忍着怒意。 龙清寒突然间觉得心里像是被银针给深深戳了下,传来阵刺痛。那个素日里桀骜张扬的人此刻却脆弱得宛如个玉瓷娃娃,叫人忍不住想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可是偏生在这样的时刻,自己脚下却宛如生了根,深深扎在土地里,半步也挪动不得。 “这世间非是所有的事都如你所闻所见,我曾观你长姐,她心性非恶,现下又自断灵根,想来定然也是不愿行此罪孽之事,不得已而为之,此事定然不止奎宿说的那么简单,待到查清也再下定论也不迟。”沉默半晌,终是暗叹句走到那人身旁轻声说道。 第42章 扑朔迷离 欲望文 第43章 抽丝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3章 抽丝 “不管是谁,动我上官家血脉,我上官流云决不饶恕!”上官流云沙哑着声狠狠说,语罢愤然甩衣袖,却是将搁在旁的茶杯打翻了去。 啪嗒声脆响,茶杯碎了满地。 “只不过今夜让那东西逃了,只怕是打草惊了蛇,接下来的日子若要再查那东西的下落只怕没有那么方便了。”龙清寒目光在地上的碎片上扫了扫,复又抬起头来望向上官流云幽幽道。 上官流云的心绪此时已渐渐缓和下来,下唇被贝齿咬得有些发白,脸色也颇为不佳,仿佛经历了极为煎熬苦痛的年岁。她睁开眼眸,做了个个深长的呼吸,回头望向龙清寒。“此事无需担心,那东西既然以长姐和家主为器就不怕捉不到它的影子!不管上天入地,损我上官家,便是自寻死路!” 目光恢复了常日间的凌厉,语气冰冷甚至带了几分阴鸷和狠厉。叫人看了莫名地感到恐慌起来。 上官流云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终是舒展开眉头,回首幽幽道:“式神大人,这茶待到我将这上官家扫尽,再重新为你沏上壶吧!” “这是自然,这上好的茶叶可不能白白浪费了。”龙清寒瞧见她眉头舒展开来,心头莫名而怪异的感觉也散开了去,回答时的话语,口吻难得坚定起来。 你想守护这上官府,我自当倾尽全力,护你得偿所愿。 此后的几日里,上官府静得非凡,便是连春风过草的声音也都再听不见。 上官流云自那夜之后往上官凌雪的屋子跑得加勤快了些。上官皓月乐得见她,却也又不愿见她。 “没想到今日又是皓月第个来给长姐问安了!”上官流云跨步进上官凌雪的屋子,见着上官皓月正陪着上官凌雪过早,唇角浮起抹温和浅柔的弧度,笑说道。 上官凌雪这几日的气色相较先前好了许,脖子上的伤口也结了痂,在床上休养够了如今也能下床来短暂地活动活动。 “三姐姐可用过早饭了?”上官皓月端着粥碗睁着水灵灵的大眼朝上官流云朗声问道。 “还没呢,皓月去替我盛碗来如何?”上官流云眯着眼笑望着她柔声问道。 上官皓月听她没有过早,立刻点头答应,将手中的碗搁下没有半分犹豫地便小跑了出去。 上官流云垂着眸子,唇角边上笑意未减,余光却是悄悄打量着面露担忧神色的上官凌雪。 “怎么?长姐担心?” 上官凌雪收回目光望向她,却是言不发。 “流云还以为像长姐这样下得了狠手的人是不会在意任何人的。”上官流云冷冷笑道,语气里尽是讥讽意味。 上官凌雪抿着唇,别过脸去没再瞧她。 “这么天过去了,流云还以为长姐想明白了,怎么,长姐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上官流云目光紧逼,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上官凌雪的面上神色微变,似有些踌躇。 “长姐,流云以为你是明白的,四宿已经被我关押了起来,你和皓月都是流云至亲,流云不愿手足相残,……” “流云,你斗不过他!待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就会离开,不会再动上官家分毫。这样于你,于皓月,于整个上官家都好!”上官凌雪猛然间开口将上官流云的话打断了去。 上官流云微微怔,但随即沉下眸子来,却是苦笑声道:“长姐,你当真好生糊涂!” 上官凌雪眉心微皱,略微有些不解地望向她,却听得上官流云继续道:“你当真以为能费尽心机来对自己的亲人下手的人还会有寸心半点的仁心吗?纵我上官流云斗不过他,可总归也要拼着性命去搏搏才是,上官家的人决不可不战而屈,这不是长姐你教导流云的吗?” “可是……” “长姐,你当真以为他会放过皓月吗放过上官家吗?”上官流云沉了沉声,徐徐道:“我和他到底谁能真心护住皓月,长姐你从开始不也已经做出了决断,为何如今还要替他隐瞒?” 上官凌雪的眼眸在听见上官皓月的名字时微微颤了颤,唇瓣轻抿,神色间已然有了动摇之迹。 “长姐,若非我遣式神护在皓月身后,长姐当真认为皓月这些日子还能平安自如出入这府中吗?自那夜我擒下四宿,要动手捉拿那蛇怪,便已等同与他宣战!长姐,如今你我没有退路!” “可他是我父亲!”上官凌雪寒声道。 “你当他作你的父亲,他可曾有视你如女儿?长姐,你只是他养蛇的器,你的父亲,我的大伯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丧失了心魂,我亲耳听见我母亲说他疯了!如今藏在我上官府上的这个贼子不是我上官家的人,纵然他身上流淌着上官家的血,也绝配不上这上官二字!长姐,我和皓月才是你的亲人!这个上官家,才是你的根!长姐,你莫要再执迷不悟!” 上官流云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宛若记又记的重拳砸在上官凌雪心上,叫她应接不暇,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上官凌雪低着头不看她,犹豫着,迟疑着。 “长姐,就算是为了皓月……” 上官流云目光定定然地盯着她,她知道很快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眼下所要做的,便是等! “流云莫要再说,让我静静,这早饭我也不想用了,你领皓月去别处吃吧!不到夕食,莫要再来扰我!”沉默良久,上官凌雪终是开口,声音冰冷地同上官流云说道。 上官流云目瞪口呆地在原地,怔怔然不敢置信,方才那番话竟会是从上官凌雪口中说出。 长姐啊长姐,你好生糊涂! 可是就算上官凌雪做出如此决定,她上官流云又能怎么办呢?她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做不到对亲人下手,她上官流云身上背的是上官脉的运数,又怎能在这样的时刻同室操戈? 上官流云在心下苦笑番,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无声的垂下眸子,心底却宛如滴血,她咬了咬牙,终是缓缓朝上官凌雪施了礼退着步子离开了去。 上官凌雪听见她脚步声远去,却是抬起头来伸手低低抹去眼角的泪,葱根玉指滑落到脖颈上,轻轻按上了结痂的伤口,心思纷杂。 上官流云出了上官凌雪的屋子,只觉得心下闷沉沉的难受得紧。她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自家长姐顽固,但终究是至亲,是她上官流云的软肋! “这么快就打算束手就擒了吗?”悠然声自东北向飘来,话音浅浅,语调却是让人熟悉的。 上官流云抬起头循声望去便瞧见自家的式神大人在庭院不远处的桃花树下,银色的面具坠在?她的腰间,神色淡淡,瞳眸里却带着几分戏谑。 “式神大人没在皓月和家主身边,反倒是有闲心来看流云的笑话了?”上官流云瞧见她面具下那似笑非笑的眉眼,心下又觉得气愤了几分,沉下脸色来字句道。 “我取三分心神护你,没想到上官姑娘反倒不领情。你爷爷和妹妹都睡了,我留有神念,你无需担心。”那树下女子倒是对她的怒气颇不以为意,反倒是轻挑眉梢,淡然抬手将落在自己肩头的桃花瓣拂去,模样甚是悠闲。 “式神大人若是有这般闲心何不留着去探那些阵法暗道,去将那贼子捉出来?”上官流云冷哼道,她说完便瞧见龙清寒缓步悠悠朝她走来,眸色间已然变作了沉静之色。 龙清寒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轻驻足。 “你怎知我没有发现?”她偏过头在上官流云耳畔轻声低语,吐气如兰。 只个刹那,却又再度擦肩。 上官流云愕然目光循着她回过头去,却只见她轻移莲步缓缓朝着庭院内走去,心下登时凛,随即转身跟了上去。 这二人前后,行的却也不是寻常之路。上官流云亦步亦趋地跟在龙清寒身后,心知她领自己走的是这阵法中的暗道。龙清寒既然说出方才那番话,定然是在这些暗道阵法中发现了什么才是。 两人路无话,却都各自心思沉沉地迈着步子。约莫行了盏茶的功夫,龙清寒的脚步才渐渐缓了下来,上官流云追上去同她并肩而行,未出几步衣袖便被龙清寒轻轻扯住。 “莫要再往前!”她声沉,脸色亦是骤变,冷道。 上官流云赶忙止住脚步,却是沉下心思来循着龙清寒的目光朝前望去,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身处在东厢后院茂盛的草从间,杂草没过膝盖,长势惊人。 “式神大人,领流云来此是……?”上官流云四下环顾了番未见又异,回头望向龙清寒疑惑道。 “你以上官家的天眼秘术朝这草丛之下看看。”龙清寒捏住腕间的剑纹手链朝上官流云说道。 上官流云微微怔了怔,惊讶于面前这女子连自己通晓天眼秘术之事都知晓。 正所谓天眼开,红尘破。以天地之力,破世间幻相万千。远可观星月,近可察秋毫。 这女子当真与她上官家渊源颇深了去,上官流云在心底幽幽叹了声,也不再问,只重重点了点头,闭上眼捻起咒诀在自己眉心处点。 第43章 抽丝 欲望文 第44章 剥茧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4章 剥茧 双眸再次睁开,入眼却顿成片触目惊心。上官流云痴痴然在原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骇然失色。 “式神大人,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东西在这的?”上官流云哽了哽声,沉下心思来朝龙清寒低声问道。 “托你那妹妹头上这枚簪子的福气,侥幸得知。”龙清寒说着却是将手探进怀中,摸出支玲珑剔透的白玉簪子来。 上官流云的目光朝那簪子上扫,立时变了颜色。 “这簪子怎会在你手中,此事皓月她知道?”上官流云急声问道。 “这簪子被她掉落在地上被我拾得而已,你也无需担心,她素来只当这些东西是石头而已,并未想。”龙清寒浅声淡淡安慰她道,说完便将簪子递到上官流云手中,又道:“而今物归原主!” 上官流云将那簪子攥在手中,沉思了片刻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些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得尽快想个办法解决了才是。” “这些东西埋在地下,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东西既大又定然直取不得,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对了,不能直取……长姐……”上官流云似是猛然间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眸中闪过丝微光,脸上亦是透出兴奋的神色来。 “你心底有打算了?”龙清寒在她身旁问道。 “这东西的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鱼儿要上钩了,咱们应当先去捉条大鱼才是。”上官流云沉沉说道。 龙清寒望向她,神色间有些疑惑。 “上官家速来只有两餐饭食,过午不复加餐饭,可是今日长姐却对我说了夕食二字。你说像她这样顽固地恪守家规的人,如今却说要夕食,式神大人莫不觉得有些怪异?长姐既然愿意作饵,我又岂能辜负她这番良苦用心?” “你长姐提点你这番,的确是煞费苦心!” “应是被逼无奈才是!长姐既然是那东西的器只怕半也被受那人监视,近来倒是你我行事莽撞了。”上官流云说罢,嘴角上浮,勾起昔日那般张扬自信的笑容,回头对龙清寒道:“式神大人,今夜随流云赴场约如何?” 夕阳坠到山间枝头上的时候,将天边染出片丹红血色。 上官凌雪蜷起身子缩在被子里,咬着唇,双眸紧闭,瑟缩着有些发抖,甚是苦痛的模样。 “大小姐,该吃药了!”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将上官凌雪惊醒过来,她朝那房门望去,目光有些涣散,呆滞了片刻后方才低声幽幽道:“送进来吧!” “吱呀——”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佝偻着背的汉子端着汤盅自门外走了进来,行步至上官凌雪的床榻前,沉声道:“该吃药了!” “该吃药了?还是说该喂药了呢?看来这哑巴装久了,说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声冷嘲自身后传来,话音朗朗,声中压着怒威。 那佝偻着背的汉子闻声惊,身子微微颤了颤,刚要回头便听见身后紧跟着传来“青龙乙木,缚——!” 省去吟咏却不减半点威力的咒法自身后破空而来,数条青藤蜿蜒缠绕却是宛如长鞭般朝这汉子甩来。 那汉子闻声宛若被惊雷击中,但眼眸中的惊讶只维持了瞬,下刻便消散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阴狠与锐利。 藤条硕大,纵横往来,盘根错节,尽头处竟已经结成了堵暗碧色的墙,以碾压之姿朝那汉子的方向去,将那汉子的视线遮挡了个严实。 身后的缠藤急速逼近,那汉子却反倒是不慌不忙起来,他将手中的汤盅从容迅速地朝旁搁,随后扬手却不知从何处抽出三枚银针来朝上官流云的青藤射去,银针细发,势如闪电,只听得刺啦声响,悬在半空间的青藤簌簌垂到了地上,青藤根部的符咒被银针破开,碎作两段。 咒力消散,藤条便也立刻止在了原地。 那汉子轻蔑地朝着那面藤墙斜眼瞥,冷然笑,却是直起了身子,再不作佝偻驼背模样。目光森然冷冽,丝毫不掩杀伐之意。 “雕虫小技也敢来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流云若是只有这点功夫自然是不敢拿来献丑的,可是若要擒你,足够。毕竟杀鸡焉用牛刀。”门外的人听见她这番话倒也没有半分怒意,语声里傲气凌人,好似稳操胜券般。 “大话莫要说的过早!”那汉子陡然沉声喝,随即双手翻掌却是飞速结起咒印来,他结印的动作极快,口中念念有词“鍐、哞、怛落、纥里、恶!以五行之理,破除内部防壁!” 他话音未落便见有光华开始流转,紧跟着虚空中传来霹雳炸响之声,紧跟着巍巍然立在面前的藤蔓壁障突然开始剧烈得弯曲起来。比冬日寒风加刺骨的空气穿破纸糊的窗户逼进上官凌雪的屋子,直扑上官流云用藤蔓拧结起来的结界壁障。 上官流云在藤蔓的结界之后,神色间严肃无比。她目光灼灼但却没有聚焦到那汉子的方向,而是循着那些蔓生的藤条望去。 “破——”声厉喝,惊雷炸响。 狂风直逼聚精会神的上官流云,上官流云双眸泠然,脸上却不见星半点紧张神色,她收回目光紧紧盯着从遥远的对面逐渐逼來的冷风,身子斜侧,却是从怀中掏出无数纸片在每张上迅速画着神符,丹字朱砂点落,上官流云将手中纸片尽数扬至半空。 “法界虚空藏、金刚虚空藏、宝光虚空藏、莲华虚空藏、业用虚空藏。鍐、哞、怛啰、纥里、恶!五行连环,急急如律令!”她阖眸吟咏之时语速极快,唇瓣摩擦间字句生风。 被扔出的纸片随着她字句的吐露在瞬间变作青白色的玄鸟。无数玄鸟拍打着巨大的羽翼飞过藤蔓的结界朝那汉子的方向飞去。 “孩子把戏!”那汉子轻哼声,手里结了个刀印,横着挥了过去!迸发出来的灵气刀刃将其中只玄鸟击作碎屑。 其余的玄鸟则瞬时慌乱,四下里胡乱飞散。巨大的羽翼拍打着,撞到房梁屋顶上,扰乱了那汉子的视线。 “乌合之众也配来搅局!”那汉子咬了咬牙,接连又抛出几道,只听得刷刷刷几声轻响,便只见漫天碎纸屑纷纷扬扬,宛如窗外飘落簌簌杨花。 “还有什么招式都尽管试出来!阵法中饶过被你侥幸逃了,今日便并灭口在这里!”那汉子诡异笑着朝上官流云的方向大吼声道。 “浪费了我这么符纸,还真是可惜了!”上官好似没有听到那汉子的怒吼似的,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低声轻喝了句:“开——!” 藤蔓的结界顿时从里面被人撕裂出道裂口来,身着兰色锦缎衫的少女从里面缓步走出,步态悠然,宛如踏春。乌黑的发丝用银冠束起,明眸皓齿,傲气满胸间透着风流。 “式神大人,你还打算着听他废话吗?”上官流云敛起脸上的笑意,神色沉沉派严肃正经地开口道。 她话出口,那汉子心下便猛然惊,紧跟着便感到身后有轻微的破空之声传来,剑光投在身侧的红漆房梁上,叫人瞧去有些森然。那汉子心急之下赶忙侧身,个虎扑纵身堪堪避过了龙清寒刺来的剑招。 论身手他远不及龙清寒,否则也不会三番四次只敢暗地偷袭,不敢正面交锋。 他身子刚落地,余光便瞥见数道寒剑朝自己飞来,心下个激灵,翻身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躲开去。 只听得“当当当当当!”接连几声脆响,五柄寒剑贯穿上官凌雪屋子里的石砖,深深插进地里。 那汉子滚到旁回头望了望紧紧插在地上的寒剑,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但额头上却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挂上的豆粒大的汗珠,涔涔下淌。他自地上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只是脚步还未稳便听得身后声厉喝——“缚——急急如律令!” 少女的吼声自身后传来,响彻整个院落,屋脊房梁上渐渐显出符文的模样。那汉子见状大惊,赶忙转身要跑。 可是那里还来得及,上官流云双手合十,个清脆的击掌声响起,阖眸吟咏之声接踵而至。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涅槃诸神明龙天护,销尽罪孽!” 赋在房梁上的咒印陡然射出数十道咒光自四面八方将那汉子拘禁起来。原来方才那些玄鸟不过是些障眼的幌子,借着玄鸟布阵才是她上官流云真正的目的!那汉子大惊失色却还想要拼尽最后分气力挣脱。他刚动弹陡然间却只觉脖子上寒,再回神,竟是觉得脖颈间传来阵疼痛,紧跟着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但见龙清寒足尖点落在先前贯穿石板插入地下的五柄寒剑上,手中握着的是第六柄长剑。剑光森寒,渗入骨血,面具下的眸光清冷若万里冰原。 “怎样,纵是雕虫小技,拿你亦是手到擒来,如此可服气?”上官流云走到那汉子面前,神采飞扬。 第44章 剥茧 欲望文 第45章 混战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5章 混战 那汉子紧紧拧着眉头,没有搭理上官流云的意思,森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龙清寒。 上官流云见他目光落在龙清寒身上,心下顿生出莫名的不悦来,她食指微曲,隔空个牵扯,便勾动着那数十道咒光将那汉子的身子压低下来,半跪在地上。 随后上官流云反手将贯穿石板的剑拔起,用力压在那汉子另边的肩上,走上前去严声厉喝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谋算我上官家!” 那汉子拿眼角斜斜地瞥了她眼,却是扯着嘴角冷笑了两声道:“谋算?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上官家!何况,我是谁,十四年前訫雪亲口教了你怎么称呼,没想到三侄女你怎么快就忘记了!” 上官流云闻言猛然怔。 那汉子抬起头来,上官流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同往昔那些模糊记忆缓慢重合的,属于她大伯的脸。 霎时,晴空霹雳,上官流云只觉脑海中混沌片。 “流云,过来,叫大伯。” “流云,这是你大伯。” …… “流云,哈哈哈他疯了,他疯了!” 上官流云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的容颜,同记忆里的模样不差分毫,只是往昔里那双涣散的瞳仁而今却变得深邃无底。 怎么会……为什么会是这样?哪怕只是有丁点的不似也好,哪怕他说的不是刚才那番话也好,哪怕他不要提起那个名字也好……可是他偏生与自己记忆里的人长得分毫不差,便是连开口说话的语气都与过往分毫无差,那唤出訫雪二字的口吻……叫人如何不相信? 如何不信他就是当年疯疯癫癫从上官府里夺门而去的人?如何不信他就是卧床上那个女子的生身父亲?如何不信他就是她上官府的人,是和自己留着相同血液的故亲? 上官流云望着那汉子的面孔,紧咬着牙关,却是连身子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莫要听他胡言,那是灵识!”身后传来浅浅淡淡的冷香,温言话语让上官流云猛然惊醒回神。 她回头望向龙清寒,瞳眸间微微浮动着流光。 “你大伯心智丧失,生前记忆都被封在灵识里,只要吞噬了他的灵识就可以知道他生前的模样,莫要上当!”龙清寒低低开口同她解释道。 上官流云闻声神色敛了敛,她曾听说过将记忆封存在灵识里的事,但是也只是只言片语,不过从眼前这般情况看来却也不是不无可能。 “我在问你最后遍,你到底是谁!你说你为了上官家,又到底是指什么!”上官流云定下心神,牙骨紧咬字顿地问道。 那汉子自然也听见了龙清寒的话,森然目光落在那袭白衣之上,突然低下头去狡诈诡声问:“你当真想知道?” 上官流云怔了怔,随即听那汉子继续道:“你若真想知道便附耳过来!” 上官流云皱了皱眉,朝龙清寒望了眼,却见龙清寒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听从。 上官流云杵在原地犹豫着。 “怎么莫不是不敢了?你既然有胆量相信个连真面目都不让你瞧见的人,却没胆量来听真相,呵呵呵呵,上官家没想到竟然也出了这样的孬种!”那汉子垂下头去咯咯笑了两声,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可问过她为何要带那面具,从不敢在人前以真面目示人?”那汉子的目光恶狠狠盯着龙清寒,狞笑着问道。 上官流云心思沉,却是回头望了龙清寒眼,可是此番龙清寒并未同往常般对上自己的双眸,而是轻轻垂下了眸子。 上官流云只觉得心里蓦地空,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她沉下心思,不知那汉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横剑抵着那汉子的颈子,蹲下身欺上前去盯着那汉子狠声道:“你最好说清楚,莫要耍什么花样,否则……” 她话音未完,便顿觉脑袋沉,紧跟着便听见那汉子低低浅浅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语声空旷遥远:“否则如何?” 上官流云只觉眼前晃,身体里的灵魂像是陡然被人抽空般。无数嘈杂的声音乱哄哄地在上官流云耳畔炸响。 “是她——就是她害得家主修为尽散!” “她就是那个妖怪!” “你看她身上那些魔道的痕迹!” 头脑里浑浑噩噩,上官流云只觉像是有无数人在她耳畔对着她说,是她,就是她,怪物,她就是那个怪物。 谁,谁是怪物,你们在说谁?别在我耳边吵,都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那些声音在上官流云耳畔反复回响似是要将她淹没在声海之中般。 上官流云抬起手捂住耳朵,勉强将心神从那片嘈杂声中抽离出来。 幻境! 心底暗道声不好,双手也迅速结起咒印,想要以咒力清心,但她咒诀还没捻起眼前便顿作殷红片,暗色的血纷纷干涸,那些在她耳畔反复响起的声音被声声凄厉的惨叫取代。 上官流云突然心生惶恐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血到底是谁的,是谁在叫?她睁开眼朝四周扫去,却只见满地横尸,有妖有人,叫人看了触目惊心,不远处晃动的人影剑挑落,上官流云只觉脸上登时热,伸手抹,竟是喷洒到自己脸上的热血。 惊惶万分地抬起头来,却只见道道寒光凌冽,那些寒光中间分明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血染的红衣,头发披散下来。她同上官流云背对着,叫上官流云瞧不清那人的脸,可是那人的背影…… “迦研界.遮神惹.吒怛那,檀那.波梵摩……迦研界.遮神惹.吒怛那,檀那.波梵摩…….”陡然间传来的轻音将耳畔的惨叫声击退了去,上官流云猛然回神,也立刻捻起咒诀同那人起诵念起来“迦研界.遮神惹.吒怛那,檀那.波梵摩”。 清心咒遍又遍地吟诵,耳畔的惨叫声渐渐远去,但渐近的又是刀剑磕碰的声音。 上官流云猛然睁开眼,却突然间觉得指间传来阵剧痛,再回神瞧那汉子已经从她设下的束缚阵法中挣脱出来,龙清寒执剑上前便要去阻他去路,突然间个身影自那汉子身后猛然窜出朝龙清寒攻来。 “长姐!” 上官流云瞧清那人的面容,惊声大叫道。 但上官凌雪却好似确然没有听见她的喊叫声般,招招攻势凌厉凶狠地朝龙清寒而去。可是她那没有半分灵力的攻势又如何入得了龙清寒的眼,脚下步子腾挪飞快,轻而易举地将上官凌雪的攻势避过,反手便要回击。 “莫要伤她!” 耳畔传来惊叫之声,让龙清寒微微怔,动作立时僵在了半空中,可偏生就是这瞬间的功夫,三道银光闪过直直射向龙清寒的肩头,上官流云心思惊,不假思索便飞身扑了过去。 三瓣红梅自上官流云肩头绽放开,灼伤了龙清寒的眼,她只觉心上似是被什么东西突然碾踏过般,顿生出七分怒意来。 上官流云忍着痛意低头朝自己肩上看去,但见三枚银针不偏不倚正扎在自己肩头,每根都约有指来长,质地粗糙,唯有针尖被人磨得光亮。这便是先前挂上龙清寒面具的东西,没想到小小银针竟也有如此威力。 她抬起头来朝那汉子望去,只见那汉子踉跄着步子跑到桌边抱起先前那个汤盅,转身便要逃。 她哪里肯依,拔出肩上的银针便要结出咒印朝那汉子射去。只是她咒印还未结下,道寒光便径直朝那汉子的方向射了过去。 那汉子见状大骇,抱着罐子便要逃命。 上官流云哪里肯依,不管不顾地便要上前阻拦,却忽听得声清冷言语自耳畔传来。 “你莫要动,我来!” 她还未回神便只觉身后被人猛地撞,回过头去,便瞧见上官凌雪昏迷着朝她倒来,上官流云赶忙伸手将上官凌雪纳入怀中,目光却是循着那道寒光望去。 但见白色清影在提着长剑,招白虹贯日飞身直刺那汉子的后心,那汉子左躲右闪最后个虎扑撞破窗户朝外逃去。 龙清寒自腕间又荡出把剑来,剑飞出,追那汉子的下盘而去,只听得噗的声紧接啪嗒声脆响,上官流云便瞧见那汉子跪倒在地上,腿后横生出两道深深的伤口,汩汩鲜血自腿间留下,再迈不出半步。他捧在手里的汤盅摔碎在地上,那汤盅里的东西也露出模样来。 上官流云眼便认出那便是那夜在上官沉木房间里出现的那条蛇! “迦叶大人……”那汉子瞧见那黑蛇从坛子里钻出,脸色陡变,惊惶万分。 那黑蛇吐着信子朝他望了眼,碧色幽瞳中宛若藏着人影,让人瞧见了竟生出几分心悸之感来。 那汉子望着那黑蛇的双眸里开始闪出惊恐的目光来,那是上官流云从没见过的模样,那是只有在人死之前才会出现的惊惶。 上官流云心说声不好,再看那汉子时便只见那汉子身子开始瑟缩颤抖,口中吐出暗黑色粘稠的血液来。那汉子脸上的神情变得狰狞,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他回头望向上官流云和龙清寒的方向,突然诡异地笑了笑。 “自找的……都是你们自找的……哈哈哈哈,上官家气数绝了,都是你们自找的!” 龙清寒沉着眸子死死地勾着他,手中剑又紧了紧。 “式神大人,快定住那蛇!”上官流云话音未落,龙清寒便已纵身至半空中,五把长剑顿生而下,当啷啷,却纷纷插进了土里,东厢后院顿时猛烈震颤起来…… 第45章 混战 欲望文 第46章 妖战起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6章 妖战起 五剑落下,地动山摇,上官流云怀中抱着昏迷的上官凌雪自屋内向外望去,但见片地动山摇之中狂风肆虐,卷起枯草尘沙漫天。 “沙沙——沙沙——” 草丛里传来的沙沙声越发清晰起来,上官流云抬眼望向草丛,却见里面荡出大片黑色的妖气,咔哒咔哒,接二连三响起的破碎声,似有什么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 上官流云在原地,怔怔然望着那些自地底翻涌而出的黑色妖气,脑海里猛蹿出个念头来,将她自己惊得冷汗涔涔。 “嘶——嘶嘶~” 细微的声音宛若惊雷在上官流云耳畔炸响——那些东西破壳了! 只见黑色的妖气包裹着条条长蛇从地底爬出,每条蛇蛇身都约同水盆般粗细,直起身来都足有两个上官流云般高,蛇信暗红若鞭,却都张着血盆大口朝上官流云她们的方向游弋而来。 幽碧的蛇眼在暗夜里显得加渗人起来,蛇口上下颔间的长牙在森寒的月色下反着光。 条,三条,十条…… 上官流云只抬眼匆匆扫,便觉着自己的心似要跳出来般。 “该死!式神大人,快跑!”她抱着上官凌雪回头对龙清寒大声喊道。 这些蛇同分明就是那日在试炼场中遇到的那种蛇怪,不,有些甚至比那蛇怪加硕大。相较于眼前这些庞然大物,早先在上官沉木和上官凌雪屋中出现的那些小蛇便宛如婴孩般。而且这些大蛇数量众,如此正面交锋,以她和龙清寒二人之力远不能够对付的。 养蛇以器,到底是谋害了少人的性命,竟然弄出这么的怪物来! 上官流云心念电转,下刻便瞥见那些巨蛇蛇头调转,竟是闪电般朝自己扑来。 那十数条蛇怪身法极快,已然远超寻常的妖物,血口大张,皆势要将上官流云吞入口中。 上官流云见状大骇,怔然立在原地。 霎时间却只听得“叮!”地下撞击磕碰声传来,竟是龙清寒的横剑格挡在上官流云身前。剑身横卧磕在巨蛇的獠牙间,被那巨蛇的蛇口压得有几分弯曲模样。 “带着你长姐,走!”龙清寒回过头来在上官流云耳畔低喝声,将上官流云的思绪拉扯回来。 上官流云看了看怀里的上官凌雪又望见龙清寒持剑屹然挺立的身影,眸光沉了沉。 “要走起走!”她不能放下任何人! 她说罢从鹿皮囊中将所有的符咒掏出,紧紧攥在手中。 “不动明王,缚如金锁!缚南无。悉底悉底苏悉底。悉底伽罗。罗耶俱盐。三摩摩悉利。阿什摩悉底。娑婆诃。” 唇间嗫嚅吟诵,符咒纷纷燃起朝黑蛇方向射去,数道咒光化作索套朝着黑蛇的蛇头而去,逼得黑蛇见状纷纷向后退去躲闪。 “快,趁机会!”上官流云朝龙清寒大喝声,自己也顾不得思圈紧上官凌雪的腰身,头也不回地飞奔。 “哒哒哒哒……”匆匆忙乱的脚步声在空洞的木质走廊上回响,上官流云拖着上官凌雪步子沉重,却也丝毫未敢放慢速度。 身后传来阵阵的恶臭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上官流云捂着鼻子却也没有回头。她只知若是这回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兴许就会再次葬送! 诡异的沙沙声和黑蛇吐信的嘶嘶声渐渐远去,上官流云拖着上官凌雪自东厢路狂奔至西厢,入了她布下的结界,步子方才渐渐慢了下来,她肩头的伤口上覆了汗,传来阵阵刺痛,胸前气闷得发慌,额头上也涂上了层湿意。她回头伸手去牵身后人的手,但指间刚触到她的衣角,却又同往昔般穿透了过去。 没有半点实存的,幻身。 瞬间的慌乱,莫名的空洞感接踵而至,上官流云顿觉身体里所有残余的力气都在这刻被抽离开去般,连带着心窍魂魄也都开始破碎飘散,双腿在微微打了两个颤之后终是支撑不住咚地声跪倒在地。 自己分明是瞧见了她跟在自己身后才放下心跑的……她向都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啊……说好要起走的,为什么她竟然又骗了自己!她不跟着自己走又是要去哪里……她忘了她同自己还立着生死之约了吗? 上官流云只觉脑子里蹿出无数个念头,疯狂的咆哮着,似是海潮般要将她淹没。灵海里混沌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膨胀,马上就要炸开来! “莫要管我,先走!”那幻影在她身后,清冷瞳眸无声道。 上官流云抬起眼来望着那方幻影,身子颤抖着,嗫嚅着唇颤着声道:“你是我的人……”她话音未落身后陡然刮起阵狂风。 风声呼啸,那道幻影也并飘散了开去。 “骗子!说好的生死同舟,全都是你的戏言吗!”上官流云在心底暗骂声,低头看了看倚在自己肩头的上官凌雪,沉眸,拖着疲乏的身子起来。 她将上官凌雪安置在自己的屋中,随后抓过挂在自己屋墙上的符咒器具塞进鹿皮囊中,没有半刻犹豫折身朝东厢去。 此时此刻,东厢后院里,刀光剑影飞闪,交战正酣。 十数条蛇追着龙清寒的身影在阵法中穿行,设在上官府庭院里的阵法被纷纷触发,机关咒术交错袭来,不过眨眼功夫便将七八条小蛇困在阵中,动弹不得。 龙清寒步履急促间却没有半点慌乱,飞身腾空折剑回刺,雪白的苏金靴连环踢在蛇头上,将大蛇踢得向后倒去。她招式狠厉果决,大肆杀伐之势没有半点犹豫。三道寒剑自腕间抖落,直插蛇头七寸处,轰隆隆声巨响将蛇头定在地上。 被她虚剑晃过的大蛇在她回身落地之时又再度攻来,速度飞快纵身欲要朝龙清寒的腰上缠去。 银面下的眸光森寒片,满目杀意已难掩藏。那长蛇大口张,硕大的蛇身朝龙清寒迎面撞去。 “小心——!”上官流云赶到之时,正瞧见那长蛇张着血喷大口朝龙清寒扑去顿时惊叫出声来。 但许是她声音在这狂风呼啸的咒斗院落中显得太小,龙清寒没有听见,森冷目光逼视着飞身扑来的长蛇,寒剑在手中亦被紧紧攥住。 上官流云只觉个轻浅的呼吸还未吐出,就见眼前寒光闪,龙清寒反手挥剑挺身而刺,迎着那长蛇的蛇眼而去。蛇身坠地轰隆的声响宛如雷鸣,巨蛇凄厉地咆哮仿佛要将上官流云的耳膜贯穿。蛇首疯狂甩动,锋利獠牙同金属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只听得叱的声,长剑扬起,银色的面具亦是飞至半空中,紧跟着便是阵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夹杂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上官流云还未反应过来,片温热自头顶洒下,她伸手抹,暗红片——血雨腥风。 腾身在半空中的女子三千青丝细发在空中飘扬,袭白衣上染着大片大片的暗红,好似无边无际的黄泉彼岸花盛开在衣袂上。她脸上的银面被蛇口的獠牙磕飞出数丈,露出绝世倾城的容颜,精致的轮廓下修长的脖颈上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点点地攀附而上,自颈间滋蔓上她精致的容颜。 “哈哈哈,你等了这么久,还不是样的结果,你逃不过的,逃不过的,别再痴心妄想了!”屋梁之上突然传来阴狠的笑声,上官流云循声望去,却发现那披着他大伯身子的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攀上了屋顶,笑声凄绝。他下半边的身子开始腐烂开去,只上半边的身子撑起,模样扭曲而疯狂。 龙清寒莲足轻点坠在地上,她身子有些发颤,垂着头紧紧攥着手里的剑在原地,目光死死地勾着着房顶上的人。 “訫雪,訫雪我就来陪你了,訫雪……”那汉子的目光陡然变得痴缠,仿佛是入了什么幻境,身子点点的腐烂,融化,最终竟是化作了滩血水去。 身后咚地声,掉下个庞然大物来,上官流云定睛瞧,竟是方才那大蛇的蛇头。 深长的呼吸,在狂风静止后变得格外的清晰,长久的静默,就像要将时间凝结起来般。 白衣女子的身子在微寒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口中低低浅浅地嗫嚅。 结束了,都该结束了。 上官流云缓步走上前去,从鹿皮囊了掏出个古铜的铃铛来,腕间轻摇,那铃铛便发出叮铃铃的声响来。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诸怪缚令,悉断其魂,入此铃铛,永不复出!”声厉喝,随手将鹿皮囊仍在旁,手中的古铜铃铛抛出,铜铃在空中剧烈震动,叮当声响在院落中扩散开来。 被缚在阵法中的大蛇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血肉缓缓腐烂,发出阵阵腥臭,幽幽妖魄纷纷显露出来,伴着叮铃铃的声响被收进古铜的铃铛里。 “业火焚,孽障消!”三指紧扣捻起咒诀点上铜铃,顿时间火光耀天将古铜烧的片通红。铜铃中传来哀嚎声声,凄惨绝伦。 上官流云冷眸瞥着铜铃没有半分温度,火光耀在她黑色的瞳眸里,她抬起头望向龙清寒,却只听见当啷声,那女子手中的剑垂落在了地上,紧跟着身子便向后倒去。 第46章 妖战起 欲望文 第47章 火光耀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7章 火光耀 上官流云见状个箭步上前,将那人的身子接在怀中。那人脸上素净片,只有眼角宛若朱砂般的咒刻红得妖冶。 “逃不过……逃不过……”低浅的呢喃,竟是宛如丧了魂般。 “什么逃不过,逃不过什么?”上官流云抱着她,蓦然间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插了三两刀般疼得厉害。 龙清寒没有回她,只兀自呢喃着。苍白的脸色让人觉着她就像是个白玉瓷做的娃娃,只要稍有不慎,兴许就碎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恐慌,竟是要用逃这样的字眼?上官流云想便觉得生生心疼。 “莫怕,有我护在你身前,你无需再逃,有我在,莫怕……”她伸手将龙清寒单薄的身子紧紧锁在怀里,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轻语反反复复温言道。 “莫怕” “无需再逃” “有我在” “我护你” 耳畔呢喃低语,声声柔和宛如镇魂曲般回荡开来。 上官流云紧紧抱住龙清寒的身子,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瑟缩颤抖,纤细的手轻轻攀上自己的脖颈,却是阵冰凉。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低低浅浅的言语,话音还有些颤抖。 “说好要起走,你没跟来,那就让我回头接你。”上官流云在她耳畔柔声定定然说道。 “你还真是……不惜命。”龙清寒疲倦地靠在她肩头,无奈地幽幽道。 “方才这番话,应轮到我原封不动地还给式神大人你才是。式神大人,日后莫要再孤身犯险,我生死之盟,我自当与你同进同退。” 靠在肩头的人身子突然僵了僵,但随即便缓缓舒展开来。淡淡的桃花冷香在上官流云的呼吸间氤氲着,让人痴醉到就要忘记自己还身处在刚刚同生死擦肩的战场上。 正沉沉心安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龙清寒却突然将上官流云推开来。上官流云怔怔然望着她,神色间满是不解。 只见龙清寒沉下双眸,紧敛眉目派严肃地朝院外望去。 “怎么?”陡变的神色叫上官流云心下升起阵不安来,她压着声朝龙清寒问道。 “走水了!”龙清寒寒声同她回道。 上官流云愣,随即又听得她继续道:“北院和偏院都走水了!” 话音出,上官流云登时怔在了原地,北院是上官沉木的院子,偏院住的是…… “皓月!”上官流云心底暗道声不好,顾不得思拔腿便朝偏院跑去。她脚步刚出东厢的前庭远远便瞧见了熊熊火光,暗夜被火光照得宛若白昼,火舌凶猛窜动将偏院封堵包围,不留半条出路。 “皓月——”上官流云大吼声,脚下步伐又加快了几分,立时就要直奔大火中去。 “莫要过去!”龙清寒见她脚步如飞,心下顿时凛,飞身上前,拦在上官流云身前,厉声道。 “你让开,她是我妹妹!”上官流云望着越发厉害的火势急声大吼道。 “你这样冲进去又有何用?赶着去送死吗?”龙清寒冷声朝她问道,语声里带着微微的怒意。 “可她是我妹妹……是我唯的妹妹,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吗?”上官流云亦是怒道。 龙清寒冷眸无声望向她,眼底似压抑着万千情绪,叫人无法道清,却硬生生觉得心酸得紧。 上官流云凝视着她亦是言不发,两厢僵持之际衣襟却猛然间被人紧紧攥住,前胸蓦地憋闷起来。 龙清寒攥着她的衣襟,倾身上前,深邃地目光紧紧攫住上官流云,却是从腰间取下个鹿皮囊拍到上官流云胸前。 “这是方才你落下的,莫要再忘了。你的命是我的,不准为她死!” 上官流云捏着手中的鹿皮囊,望向龙清寒的目光微微怔了怔,却见龙清寒偏过头去没有看她。 眼角的暗红泪痣被火光照得妖冶,宛若泣血珠玉。火光描摹着苍白的容颜,带着浅薄的暖意,可却暖不到她眼底的寒霜。 眸光陡然黯了黯,上官流云将鹿皮囊系在腰间,反手把将面前人瘦削的身子揽入怀中,浅声道:“我说过会护你,定不会就此断送性命。我上官流云,到底还是讲信誉的!” 她说罢却是脚底生风,大步踏开朝火海奔去。 龙清寒望着她的背影,阵酸楚莫名从心底刺破出来。 熊熊大火接着木质房屋的构架嚣张跳蹿,上官流云路狂奔迎面吹来的热气熏烟呛得她不住地咳嗽起来。她敛起心神,伸手捂住口鼻,双目逆风圆睁朝大火里望去,但见火势熊熊,吞噬梁柱。 上官流云心下陡然寒,上官家宅院风水素来避风避火,如今这般火势凶猛,定然是有熟悉她上官家阵法的人故意为之! 来不及细思,双手迅速从鹿皮囊里摸出符咒文纸。 “天盘乙,中盘开,云精敝,风雨来!急急如律令——” 声叱咤,但见天边风云翻涌,顷刻间雷声大作,暴雨接踵而至浇灌在上官家的烈火上。 上官流云捏着鹿皮囊迎着暴雨朝火海里冲去,滂沱雨势在火海里扑撒出条道来,脚下水泽深浅,溅起的水花将雪青的布裤染污。 木质屋梁在烈火吞噬下摇摇晃晃,仿佛只要再刻便会坍塌。 “皓月……咳咳……” 上官流云借着暴雨湿身冲进火海中,大声叫喊着上官皓月的名字,浓烟熏得她双眼发酸落出泪来。她眯起眼来四下张望,目光在迷蒙的烟雾中仔仔细细地艰难搜寻,终是在重重烟雾中觅到娇小瘦弱的人影。 “皓月——!”上官流云箭步上前冲到上官皓月身旁蹲下,将被呛晕在地的人抱起,顾不得半点犹豫起身便朝外冲去。 “三小姐,既然来了何必那么快就要走呢!” 身后陡然响起的阴沉的说话声,上官流云心下惊,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鬼宿,我已经念在你兄弟四人效忠上官家年的份上放过了你弟兄四人性命,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知悔改,恩将仇报便是尔等的选择吗?”上官流云寒声问道。 “哈哈哈哈,选择?何来选择?上官流云你毁我兄弟四人百年修为让我弟兄四人还有什么选择!丧去修为的式神,和齑粉有何区别?反正都是死,我弟兄四人便是死也要拖你上官家垫背!哈哈哈哈……” “冥顽不灵,区区蚍蜉也妄想撼树!”上官流云狠声冷冷低言句,放下上官皓月的腿,左臂单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将上官皓月圈在自己怀中,凝眸沉思,右手模仿着今日交手时那汉子结出的刀印,个反身虚空后劈,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后的鬼宿劈去。 刀锋犀利,将身后人的笑声切断在风雨里。上官流云回头用余光斜斜瞥着火光里那人渐渐散去的身影。 “作死!” 暴雨在身后同烈火对峙,上官流云脚步沉沉,将怀中人紧紧护在怀里,湿身冲出火海。 “皓月……皓月……”冲出院落,上官流云双腿软瘫坐在地上,她伸手拍打着怀中人的脸,不断唤着她的名字。 上官皓月双眸紧阖,本是粉嫩的小脸被烟尘熏出几道乌黑。上官流云伸手在她鼻息下小心翼翼地试探,摸到那几分浅薄的呼吸方才将悬起的心放下来。 “式神大人”上官流云垂头轻唤了声,想让龙清寒过来、她乏了,身体里的气力像是被抽空了般,手脚冰凉,头脑里也沉得没有半点思绪,只有双唇依然嗫嚅呢喃:“清寒,过来。” 可是除了雨水倾覆而下的哗哗声和火舌肆意的刺啦声,便再没了半点回音。 上官流云撑着力气撩起眼朝四下里望去,庭院空空早已没了那个人的影子,大雨落下,将胸腔里残余的温度并带走,浸入冰窟。 “雨势这么大,连伞也不打便是你所谓的惜命吗?”轻轻浅浅的语气里压着微微怒意自身后响起,头顶上的大雨被遮挡开去,上官流云回过头抬眼朝上望去,便瞧见人素手执伞在自己身后,血染的红衣,倾世的容颜。 “你……”上官流云微微怔了怔,她想问她刚才去了哪儿,她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她是不是会……离开自己,不见了,可是她张了张口,万语千言又好似哽在喉间,说不出半个字。 “北院大火,屋尽坍塌。”似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龙清寒沉了沉声低低道。 上官流云陡然间只觉得心沉,传来阵阵钝痛。 北院大火,屋尽坍塌,人尽亡。 上官沉木,终究没有熬过这场浩劫。 “是四宿中的谁?”上官流云压着颤抖的声儿朝龙清寒问道,既然这四人纵火势要拉上官家垫背,定然也是要把她上官流云算计在内的! “斗宿!”龙清寒在她身后蹲下身子低低说完又补充道:“已经神识湮灭了。” “他们活该!”上官流云咬了咬牙,狠狠道。 到底是自己没有守护好这个上官家。 “可是你不觉得还是有些奇怪吗?”龙清寒拧着眉同她低声道。 上官流云身子向后靠在龙清寒蹲下来曲起的腿上,微微愣了愣,猛然间却似是想起了什么! 四个,还有两个!长姐——! 猛然间想起上官凌雪还被自己安置在西厢,上官流云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悬了起来,她用力撑起身子起,正要朝西厢奔去,猛然间便听到轰隆声自西厢传来,砖瓦石砾砸在地上碎裂的响声划破长夜,也划破了上官流云的心。 “不可能!长姐!”声嘶力竭地吼叫在上官府的上空回荡,撕心裂肺。 她说过要护好上官家的每个人的,她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染指她上官家分毫的,这些她曾经度信誓旦旦说出来的话语,却都接二连三地被打破,被毁灭,被背弃,化为浮沉消散。 “呵呵,连自己的血脉至亲都保护不好,式神大人你说我还有什么资格冠着上官家的姓氏!”苦涩哂笑,上官流云只觉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都仿佛在这刻凝固了般,她上官流云承载了上官脉用所有运数换取的希望,可是却还是没能守护好这个家,这样的血流淌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怕也会嫌自己肮脏吧! 龙清寒在她身旁沉默着,猛然间似是发现了什么般,眸光微闪,幽幽道:“莫要断言过早。” 上官流云循着她目光望去,漫天火光中陡然间却跃出道蓝色的身影,那道影子行步身法熟悉,轻车就熟地穿过上官家的阵法朝上官流云的方向火速奔来。 “奎宿!”目力穷极,瞧清那道蓝色身影的模样上官流云心下惊,但眼光随即瞥见奎宿后背上背着的人,悬着的颗心顿时咚地声砸回到地面上,鼻间酸,眼眶蓦地红了起来。 “长姐……” 她踉跄着步子打着趔趄朝来人方向奔去。 但见那道蓝色身影落地,脚步却似有千斤般沉重。 上官流云扑到那人身旁将上官凌雪揽入怀中,便听得奎宿在她耳畔哽咽着声,艰难道:“三小姐,大小姐她……安然无恙……算我将功折罪求你……莫怪我弟兄……” 他话语间气息已然奄奄,身子开始在暗夜里散成点点银光,上官流云紧紧抱着上官凌雪,目光望着奎宿言不发。 “三小姐……你也莫怪大小姐……她……不得已,这东西就是大爷直在寻的……大小姐直藏着……那些人定然还会再来……如今托到三小姐你手里……我只希望……大小姐日后能过得轻松点……莫要再陷入这些纷争……” 他说着将个木匣塞到上官流云手中,语声越来越轻,上官流云望着奎宿散开的身子目光愈发深沉。 “只可惜……我看不到了。”浅浅声叹息,随着飘飞的荧光消散在夜风里。 上官流云颓然地坐在原地,烈火焚天,四下里颓垣断壁。 偌大的上官府在夜之间焚作了灰烬,翌日将城内众人提起这场大火亦都是胆战心惊。 上官流云将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妥善安置在了客栈的房间里,她回头望向上官府,昔日门前威武的兽首石雕已经坍塌,乌黑的院墙破烂的窗,全然没了往昔的气派模样。 夜家宅变,丧人亦丧魂。 第47章 火光耀 欲望文 第48章 番外(少年卷)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8章 番外(少年卷) “神不怜世人,众生皆苦” 十三年前,上官府。 “昭仁元年六月廿二,灵辆将驾。窗往楼顾瞻同道,儿心伤悲牵车导,灵其不未,来格洋洋,鸣呼哀哉。孝子孝孙叩首,再叩首,起——” 正堂前声吆喝,灵棺抬起,我目送着那口漆黑如墨的棺材点点被式神抬起,缓缓地缓缓地从上官家的灵堂里离开。 那口棺材里装的是这普天之下最爱我的女子,我的母亲,上官氏訫雪。 “三太太也走了……” “可怜了三小姐,日后也没了母亲” “可怜什么呀,你瞧她连眼泪都没掉……” “三小姐还小,哪里懂得这些。” “少说几句吧,莫要让家主和大爷听去了。” 耳畔是窃窃的低语,在上官府的各个角落里细碎作响。 我身上的粗麻布的斩衰在这样的夏日里被汗浸湿了个透彻,后背上冰冰凉凉的,和胸腔里的温度样。 按理说我是该难过的,可是此时此刻我却流不出半点眼泪,我走在通往她生前居住的偏院的木制回廊上,步子沉缓如往昔我去向她问安时那般。 “你瞧她,这么小又没了娘……” “是啊。可怜!” 背后低低浅浅的暗语落到我耳中却都被放大,再放大,无限次地在耳畔回响。 可怜。 我知道她们口中议论的是我,可是我却没有半点难过。 訫雪生前时常说:“神不怜世人,众生皆苦。” 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真正的神明,鬼怪反倒是见了不少。相传那些神明都是住在昆仑上的,若是修为不够是绝对见不到的。 “娘亲,你见过神明吗?”我趴在她的膝头问她。 她身子不好,常年卧在藤椅上,肤色苍白少有血气,指尖冰凉仿佛是这夏季的烈日也永远无法暖了她般。 “见过。” 她朝我浅浅笑了笑,目光柔爱而和蔼,她的眸子里若是常日里总是这样清明透彻,仿佛能看穿这世间的切虚妄般。 “那神明长什么模样,现在在哪儿?”我好奇地同她问道。 “神是这世间我曾见过最美的女子,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她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离开去哪儿?”这话题勾起了我的兴致,我复又追问她。 “她是因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哽在了喉间,话音戛然而止。 “娘亲,娘亲?”突然断去的话音让我微微愣了愣,我抬起头瞧她。双眸间的瞳光突然涣散开来,相似陡然间被人抽去了心神般,身子微微地颤抖着,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僵硬起来。我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只能轻轻唤着她。 半晌,她双瞳间的眸光方才恢复了焦点,额头上许是因着被夏日炎炎的烈日晒得久了,渗出点点的细汗来。 “娘亲,你又晃神了,可是不舒服吗?” “没事,娘亲只是思念你爹了。”她抬手抹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轻轻浅浅的笑。 “想念?书上说,长相思兮长相忆,流云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相思,什么是相忆,不过好像这相思相忆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你这孩子,成天到晚净读些乱七八糟的书!你还小,等你大了自然便会明白这相思相忆的滋味了。” “是吗?”我心下还是不解,但也信她。 “你啊,与其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学些咒术,莫要让家主罚你才是!”她佯作嗔怒地同我说道。她总是这样。 “家主教的流云早就会了,我还发现了不少咒法呢,娘亲你瞧!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蝶生!” 阖眸轻声吟诵,双手依着记忆里的模样不断变换,结下九个复杂的印结,指尖静立的蝴蝶扑腾了几下翅膀从我的指尖升起,缓缓绕在她的身前。 这是我在无意间偷学研究出的咒术,今日是第次在人前展露出来。我只愿能搏她笑,讨她须臾欢心。 她望着我的眸光有些讶异,沉默了片刻终是绽颜。那是我毕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这蝴蝶当真漂亮。”她夸赞道。 我心里听了喜滋滋的,伏在她的膝头正想朝她撒娇,却只见她唇间嚅动了下,紧跟着飞舞在半空中的蝴蝶便被窗外飘落的片落叶给分成了两半,颓然坠落,没有半点征兆。 我愣在原地,怔怔然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只可惜,太容易碎了……”她闭上眼,低低语,轻声叹道。 我垂下眸子,默然。我知道,这是因着我咒力上前,全然无法掌控这只蝴蝶躲过她的攻击。 许久,我只听得她缓缓开口道:“这九字真言起首的咒法于你而言上不够成熟,日后若非万不得已,莫要在人前用它,流云你可明白?” 我望着她点了点头,她是这个世间最爱我的人,所以她说的切我都是听从的。 “你是他唯的骨血,没有神明守护,娘亲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过好这生。流云,你要听娘亲的话。” 她这句话在我耳边回荡数年,我听从她的话,从来不敢违背。那些咒术我也再不在人前展现。 可是,就算我是如此听话,她终究还是抛下我自己先离开了。 这样也好,也好过她总是那般浅笑着忍受着身苦楚,徒让人心疼。 第48章 番外(少年卷) 欲望文 第49章 美人浴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49章 美人浴 上官府宅在场场大火中化作烟尘散去,罹烬烈火的天仿佛也被烧出了个洞来,自那夜后,春雨惊雷奔涌而至,场萧瑟。 将将入了夜色,客栈外的旌旗被雨浇灌,湿了个透彻。 “这鬼天气把生意都给下跑了!”客栈的老板在柜台上边打着算盘,边低声抱怨道。 堂前的小二把布头搭在肩上,守在门口,亦是闲闷得慌。 “诶,你也别在这儿闲着了,今儿个应也不会有人来了。你不如上去瞧瞧,楼上那些住店的客人有没有什么需的,特别是那几位住在上房的客人。咱这几日的营生可亏她几位了!” “诶,掌柜的,我这就去。”小二连缀点头,拉下布头掸了掸飘在自己袖子上的雨水,步子轻快地朝楼上蹿去。 细雨扣窗,夜色阑珊。 上官流云从上官皓月的屋中走出来,神色戚戚。这已是第二日,自那场大火后,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便直昏迷在床,丝毫没有半点苏醒之迹。 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上官流云步子沉沉走在客栈的回廊上,木质的回廊经年未修补过的地板踩上去总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伴随着上官流云的脚步点点远去。 “哟,这位姑娘您这大晚上还没休息呢!”店小二跑上二楼抬头便瞧见上官流云迎面走来,忙谄媚着拉起小脸躬身问候。 “小二哥这么晚也还忙活?”上官流云朝他低头回了礼,温和道。 “哎,哪里忙活了,我这不是得了闲掌柜的让我上来瞧瞧您诸位有没有什么需的,我好给您送上来。” “这隔壁两间房的人已经睡了,应是不需再添些什么。”上官流云说着回首望了望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的房间,沉声说道。 那店小二见她压低了声音,立时会意。谄笑着点点头,躬着身道:“好嘞,那我去别的房再问问,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招呼小的便是。” 上官流云点点头不再同他言,那小二朝她行了个礼便轻着步子朝走廊的另方走去。 到底是做生意的,心思也机灵,上官流云心说道。 那店小二走远,上官流云这方才继续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只是还未出几步便听见几声细微的声响,叮铃哐啷,似有什么倾倒坍塌般,但随即又归于片寂静,叫人误以为产生了幻听。饶是上官流云五感敏锐方才听得真真切切,她心思凛,循着声音望去,目光便锁在龙清寒的房门上。 急急转身,地板吱呀的声音和脚步落地的咚咚声交织在起,在木质的走廊里回响。 上官流云赶到龙清寒的房门前,惊觉屋门竟是虚掩着的,内里团漆黑,没有半点火光。上官流云心底陡生出阵莫名的紧张,依着她对那位式神大人的了解,这个时辰应还不是该休息的时候。 吱呀声推门而入,没有掌灯的屋子,只有清冷的月光自半掩的窗户投下。 屋子里静得非常,只有上官流云不稳的呼吸和轻微的脚步声响。 “龙神姑娘?”试探性地低唤却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上官流云皱起眉头,指尖捻起结出道咒印,在灯烛上晃,便将灯火点燃。 昏黄的烛火在屋子里微微摇曳,暗沉的光将在素白的墙上投下几道深深的暗影。倾倒在旁的桌椅,满地狼藉,若是换作别人瞧了去,只怕是会误以为这屋子遭了强盗的洗劫。 混乱的景象让上官流云微微心惊,她按下心思将目光朝内间挪去,隔着半透明的屏风远远便瞧见床榻上单薄模糊的女子身影,那样熟悉的轮廓。 “龙神姑娘!”上官流云快步绕过屏风,目光迅疾锁在龙清寒身上。但见跪倒在床前,三千青丝披散开来掩去了她半张倾世容颜,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沾湿,贴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玉颜苍白,眉头紧敛,下唇紧咬,双眸闭得紧紧地仿佛是要将什么东西锁在眼底般。眼角上那点朱砂殷红的咒刻符文在此间妖冶夺目,宛若泣血。 这痛楚难耐的样子上官流云曾是见过的,那日在山间竹舍内她亦是这般难受得紧。可那时她带着面具,上官流云不曾瞧见她神色模样,如今面具摘下,上官流云顿觉自己当初那番行事是有荒唐。 那样炙人的温度,仿佛烈火焚身的灼烧感仿佛还残留在上官流云的指尖,本以为只是偶然的发作,没想到竟是复发旧疾!下山这段日子自己只顾埋头在上官府的诸事务中,早已将她身上的这些毛病忘了个干净,她是否致瞒着自己默默忍受着这样的苦楚?这女子素日里向来隐忍,从未表露过半分,她个人孤零零的…… “热……”低浅难捱的声音终是从唇角泄漏出来,压抑着的痛楚只靠着这个字音便狠狠在上官流云心间最柔软的地方戳出个洞来。仿佛因着那女子口中吐出的这个字,那般难捱的痛楚也落到了她身上般,将她的思绪迅速拉扯回来。 “热,水!”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炸开,上官流云几步拉开门,朝走廊外喊道:“小二,快去打几桶水上来,快,要冷水。” 那小二瞧见她急促的模样不敢有半分怠慢,脚步如飞下楼打水,不过片刻便提了两大桶水上来。 上官流云将水倒入浴桶,关上房门,朝上闩销。回头走到龙清寒身边将她抱在怀中轻唤:“龙神姑娘,龙神姑娘……” 龙清寒听见她唤自己,勉强睁开紧闭的眼,眯着条细缝望向上官流云。 “我为你打了冷水来,你快些去沐浴,莫要再强行忍耐。”上官流云怜惜地说道。 龙清寒目光移向旁的浴桶,迟疑了片刻,单手撑着床榻将身子支起来。 上官流云见她有了动作脑海里蓦地闪出些画面来,脸上骤然红,却是立时松开双手,起身来道:“我去外边等你。” 未敢有半步停留,转身仓皇便要逃走。只是脚步刚绕过屏风便听得身后又传来木桶倒地的声音,惊讶回头,却见那刚起的人影又跪倒了下去。上官流云心下大惊立时转身回去,将那身子滚烫的女子抱在怀中。 “龙神姑娘,你……” “我旧疾犯了,身子里没有半点力气……”龙清寒气息奄奄同她艰难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心下立时颤了颤。 但听得龙清寒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便立时出声将她打断了去:“既是难受便不要说话了。” 龙清寒身子僵,微微怔了怔,但随后便感觉身子安稳地落到个温软的怀抱中。 那人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随后不过片刻便将禁锢在她身上的衣衫尽数解开了去,夜里的寒风抚过,稍适带走了些许她身上的温度,可随着那人指尖轻轻勾,松散的衣衫便尽数被剥了去,不着寸缕的羞涩在刹那间漫过了她的心头,可奈何身子瘫软得紧,没有半分气力自也动弹不得,全然无法阻止那人的动作。 衣衫尽祛,旋即双细腻的手覆上她的背,掌心间的微凉在灼热的皮肤上蔓延开来。那人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托起她的身子,将她抱起,几个大步地跨走,随即将她温柔得搁置在片清凉的水中。 屋外春雨声细细绵绵,屋内屏风后水汽蒸腾,宛若火烧的温度在清水之中渐渐消退。只是到底是浴桶比不过寒潭,灭去了身上的温度,却是将这桶水都暖了起来。龙清寒的身子渐渐舒展开来,宛若细瓷的肌肤在雾气蒸腾间显得加朦胧。 但到底是被那苦楚折磨了许久,身子还未缓过劲来,只能轻轻阖着眼,享受着沐浴的惬意。 “可曾觉着好些了?”耳畔低浅的询问,带着细腻的关怀,被压抑着的急促的呼吸,落到龙清寒耳中。 龙清寒轻轻浅浅地点了点头,细语道:“今夜谢上官姑娘了。” 上官流云微微怔了怔,但旋即却是低下头颇为无奈地幽幽叹:“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呢?日后也莫要再叫我上官姑娘了,听着怪生疏的,唤我流云吧。” “好,流云。”浅笑靥应声,眉目轻敛。 上官流云闻言笑了笑,目光隔着蒸腾的水雾落到那片雪白若玉的肌肤上,朦胧间半隐半现的风流叫她整个人都为之震颤起来。 苍白的面容颜此间已经渐渐缓过神来,被水汽染上浅浅的樱色,只怕是这世间最上好的胭脂也不妆不成这姿容半点。 上官流云只觉胸腔里住着的那颗活物就像要跳出来了将自己生吞了般,这般暖玉生香的景色叫人如何按捺?她赶忙别过头去,不去瞧那水中静立的女子,生怕自己的目光在停留刻便会把持不住,亵渎了这圣洁的神灵,招来天谴。 异样的悸动和莫名的想法在脑海里盘桓,将上官流云猛然间惊在原处。 自己对她怎会动了这样的绮念,这分明该是男子对女子才会有的想法,自己怎会…… 莫不是自己对她动了情,而且还是——男女之情! 第49章 美人浴 欲望文 第50章 新程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50章 新程 这世间女子与女子欢好之事上官流云并非没有听说过,可却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这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她对龙清寒生出了欲念。 “流云。”声低唤自耳畔传来,轻柔婉转,从上官流云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间,叫她心尖儿微颤起来。 “我去重新为你取套衣裳!”没敢再回头答了她的话,上官流云只急急忙忙说完便仓惶地自龙清寒屋中逃了出去。 脚步晃荡地奔回自己的屋中,跌坐在床榻上。上官流云只觉此刻自己脑子里乱得紧了,莫名的燥热感在她身体里胡奔乱窜,叫她难受得紧。当日在龙泉山间,自己只是消想了下她沐浴的模样便已觉着心乱如麻,眼下自己却亲手替她宽了衣衫……不对,不对,自己怎会被她乱了心神!不成,清心,清心。 “迦研界,遮神惹,吒怛那,檀那,波梵摩……迦研界,遮神惹,吒怛那,檀那,波梵摩……” 口中反复诵念着清心咒,可偏生心思在这咒声中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越是想要清心,脑海里那人的身影反而越加清晰起来。如玉容颜,如墨长发,如雪肌肤…… “不是去拿衣裳吗,怎又在此念起清心咒来了?”骤然响起的说话声在上官流云耳畔炸响。 她猛然睁开眼,只见龙清寒不知何时已然跟了过来,瞳眸深邃清幽,与自己不过咫尺距离。如瀑墨发上还滴着水,神情却已然如常,想来应是那热疾散去了。 “我……方才回来觉着这屋子里有异,怕是有什么脏东西过来,所以念咒驱驱。”饶是上官流云心思机敏,脑海中的思绪只回环了几番便立时佯作镇定地回说道。她自忖自己说谎的功夫向来不错,可偏生眼下被龙清寒瞧着,脸上却莫名地发烫起来,目光瞥开,不敢同她对视。 清幽深邃的眸子在她脸上停留,沉默良久,方听得龙清寒幽幽道:“你在入住之时不已在这客栈周围布下了结界,怎还会有脏东西进来?” 上官流云被她挑出破绽来,时又有些尴尬,暗道不好却又强压着不能让她瞧出来,只得继续严肃道:“不怕万就怕万,这些事总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龙清寒闻言,目光又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就在上官流云担心她又要挑出些什么破绽来盘根问底的时候,却只见她又将身子退了开去,双手抱怀立在旁,嘴角若有似无得噙了些许弧度,似笑非笑,叫上官流云有些恍惚,可又不敢瞧,想来许半是自己的错觉。 “如此行事谨慎些也好。” 听见她徐徐吐出这句话,上官流云悬到嗓子眼的心才蓦地放了下来。 她抬头望向龙清寒,见她身上只着了轻薄的绸缎纱衣,心下顿生出几分怜惜来。 “春深露寒,式神大人竟穿得如此单薄。”幽幽叹了句,却是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来给她披上。 龙清寒伸手攥了攥她披在自己肩头的衣衫,轻轻怔了怔,心上微微暖,唇角那抹轻浅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叫人瞧出了笑意来。 “那你接下来作何打算?”披着上官流云的外衫在她床榻边上坐下,龙清寒问道。 “眼下先等长姐和皓月醒来吧,上官府被付之炬,这家子总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是。”上官流云幽幽叹道。这家主的担子,到底是落到了她的肩上,压得她心里沉沉的难受。 “上官府没了,爷爷的后事也需得料理,眼下先将这些琐事了却吧。” “理当如此,只是我总觉得此间之事未尽。”龙清寒蹙眉同她细声说道。 “自然是未尽的。”上官流云沉了沉声,敛起眉目来严肃道。 “式神大人可还记得奎宿神识湮灭前说的那番话?” “自是记得。”昔日之景尚在眼前,如何不记得? 上官流云凌厉的目光扫过四下,见四底无声,上官流云方才起身从自己的行李中摸出只木匣子来。 龙清寒识得那木匣子,那是当夜奎宿神识湮灭前托到上官流云手中的。 被上官凌雪拼死保护,被上官府精心掩藏起来的东西。 “式神大人可识得此物?”上官流云将木匣子递到龙清寒面前,浅声问道。 龙清寒接过她手中的匣子,细细端详,只见这匣子质不坚不重,色不深不亮,上面还附着淡淡幽香。没有精细的雕花但木质纹理淡雅文静却是天然装成派厚重古朴,瞧得出是经年而用的东西,不腐不蛀,端的竟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 “楠木寸金,用来作匣子倒是大手笔。你上官府到底藏了这千金的宝贝竟舍得不惜用这般上好的匣子来盛装。”指尖在那楠木匣子上摩挲了片刻,龙清寒撩起眼皮瞥了上官流云眼,语带几分揶揄道。 “式神大人既然好奇,不若先打开这匣子瞧瞧内里再说。”上官流云对她的揶揄倒也不以为然,只转身坐到她身旁斜倚着床头的栏杆低声道。 龙清寒扫了她眼,轻挑眉梢带起几分疑惑,但却也照着她的意思,抬手轻轻打开了那被紧扣的木匣。 咔嗒声在静谧的屋内响起,楠木的木匣盖子被人轻轻揭起,露出内里绵软的垫子,上好的刺绣锦缎布面将内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包裹,静置在软垫的中央。龙清寒心里微微迟疑了下,眉心微沉,素白的手将锦缎的布面掀开,只见那锦缎布面下正安然躺着卷泛黄的卷轴,卷轴被暗红色的丝绸缎带系着,轻轻拉便松散开来。 缎带落下,卷轴展开露出副点线图样来,可那图样好似被人从中横生生截断般,样子甚是奇特。那些点线在卷轴纸张上虚实交错,落在龙清寒眼中却俨然成了另番模样,她脑海猛然间晃过些什么,模糊不清,却紧紧攥着她的思绪,叫她头疼起来。 “式神大人,如何?莫非识得此物?”上官流云见她眉头紧敛,赶忙问道。 龙清寒的思绪被她这声轻唤拉扯回来,惊得立马将手中的卷轴放下,用绸缎布头遮盖起来。她心跳微快,却是少有的。 “这东西我倒是头遭瞧见,不过若是我猜得没错,这应是残卷!”龙清寒敛起眉头来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 上官流云望着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定定道:“式神大人倒是同我想到处去了。” 她说着将那卷残卷拿起来展开,细细端详了番,复又收好捏在手里狠声说:“只是卷残卷便可以为我上官府招来如此的灾厄,我倒想看看这完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龙清寒望着她眼底的那抹狠色,心下微微颤,却是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思,拧起秀眉,厉声道:“不行,你不能以身犯险!” “这不叫以身犯险!倘若我不将那幕后黑手揪出来我上官族便日不得安宁!我这是自保,我上官府的运数绝不能就此断绝!”上官流云直身起,负手而立,狠声说。 龙清寒怔怔然望着她,却是无言以对。她身上肩负着整个上官家,命数如此自己阻拦不得。 “何况,有你在我身边,我上官流云何惧!”那人语声猛然间软,望向龙清寒的眸色里也漾出春水般的温情,顿叫人心间那百炼钢在她流转的目光里尽化成了绕指柔肠。 “那些人寻物未得定然折返而来,若是得知此物在你手中,定然会向你下手。你天赋异禀,若是正面交手定然是不畏那些人的,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龙清寒略有担忧地同她道。 “既然他们要这卷东西,便让他们拿去便是。”上官流云语气洒脱让龙清寒颇有些惊讶,但紧跟着却又听得她咬牙低低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明谁在暗。” “既然你心底早做了打算,又何必再问我。你明知上天入地无论何处我都会同你起的。”龙清寒抿了抿唇,幽幽叹道。 她低婉的话音飘到上官流云耳中叫上官流云微微怔,本是严肃的神色骤然间便暖软了下来。 “此番行路稍远,只怕需耗些时日在路上,待到长姐和皓月醒来我等便可以上路了。”上官流云将那卷轴收起,轻轻扣上木匣子低声道。 听她说得此话,龙清寒秀眉微蹙,思量了片刻问道:“要去何处?” “这普天之下阴阳道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上官流云回眸浅笑低声神秘道。 “蜀海,莫府。” 龙清寒心知她所言之处,却也不言明,只低低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上官流云亦是眉眼含笑,她是喜欢这样同龙清寒相处的,无言却已知心。她将木匣子重新搁回行李包袱中,抬头望了望窗外中天之月,漆黑的瞳仁中映出淡薄的光华来。 薄唇微张,迟疑了片刻,语声清淡而温柔道:“天色不早了,式神大人,今夜不若就在此安歇吧!” 第50章 新程 欲望文 第51章 更衣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51章 更衣 “天色不早了,式神大人,今夜不若就在此安歇吧!”轻柔话语缓缓言罢,上官流云回头朝坐在床边的人温柔笑,目光清澈。 龙清寒斜眼暗瞟了她眼,却也不推究她的心思,只径自伸手扯下了她方才披在自己肩头的外衫,回眸朝她道:“流云今日可曾沐浴了?” 上官流云被她这番话问住,方才猛然间想起来自己今日光顾着照顾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都未尝沐浴,怎就乏得想要睡了,当真是忙糊涂了? 只见龙清寒似笑非笑地瞧了她眼,不再言,只兀自出了上官流云的屋子,不时便有小二送了热水上来。 “既是乏了便先泡个热水澡再就寝吧!”龙清寒跟在小二身后,回到上官流云的屋子,目光落在上官流云面前的浴桶上,眼眸深处隐隐藏着上官流云读不出的意味。 上官流云瞧了瞧面前的水汽朦胧的浴桶,只觉身上的困乏之意甚,的确是当在这热水中解解乏的。 “谢式神大人关心。”她浅浅笑了笑,背过身去伸手便去解自己的衣衫。指尖刚勾起腰间的衣带,便被阵微凉给覆盖了去。 上官流云只觉身子猛然颤,心下凛,压低了声音轻唤:“式神大人?” 身后的桃花清香缓缓在呼吸间弥散开来,本该叫人身心舒畅的气味如今却让上官流云的身子紧绷了起来。身后的人并未给她半句言语作答,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加快了几分。纤长的手指格外灵活,不过勾挑上官流云的腰带便飘然落地,衣衫渐次松开,露出内里的银白色抹胸和细腻如玉的肌肤来。 夜里微凉的空气和皮肤的亲密接触,叫上官流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随即渗进骨子里的寒激得她回过神来。心下羞意顿生,两颊也变得滚烫起来。 她这是要做什么?纵然她与自己同是女儿家,可如此行事未免有些太过……暧昧。 “式神大人你……”她话音未落,陡然间之感到自己身上的衣衫自肩头滑落至脚边,顿叫她尖儿大颤。 “没想到流云的身段不错,很漂亮。”身后人终是清幽幽地开了口,微凉的掌心贴在她圆滑如玉的肩上,脸上挂着几分少见玩味的笑意,尾音相较往日也故意拖长了些。 上官流云低着头,只觉得自己的脸越发烫的厉害。她背对着龙清寒,瞧不见龙清寒此刻脸上的模样,脑海中所有思绪都好似随着蒸腾的雾气被熏空了般。 “龙神姑娘……”她声音有些不受抑制地颤抖,脑海里胡乱片,羞恼无比,嘴里也不再唤那人作式神大人,取而代之的则是这声极为窘迫的龙神姑娘。 她到底要做什么,她……莫不是也对自己存着那样的心思? “快些入水里去,莫要着凉。”肩头的温度蓦地撤开了去,随后耳畔便是温柔浅淡的嘤咛叮嘱。 上官流云跳入水中,热水没过身子,也借着水雾遮掩了她玲珑的身段。她这方才惊恼回头,只见那人白衣的衣角飘然绕过了屏风,却是迈步离开了自己的屋子。留下地凌乱衣衫,叫上官流云有气也发泄不得。 上官流云这才幡然醒悟过来,这女子半是因着自己瞧了她的身子才会有这般举动! “睚眦必报,当真是小心眼儿,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闷里骚,骗子!”上官流云埋身在热水里,气呼呼地嘟囔道,可是心思却又有些莫名地失落起来。 这番热水澡解了身上的疲乏却又给心里添了堵,上官流云换了干净的衣衫躺在床榻上,摸着身旁片冰凉,忽又觉得像是心底漏了些什么似的,空落落的,这些异样的感觉她先前都是从未有过的。 这夜心思煎熬,上官流云不知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她只知她做了个梦,梦里那个素衣的女子飘然走到她床边,莲步轻摇,眉目温婉,丝毫不若常日般清冷。她走到自己床边,俯下身,亲吻自己,上官流云只觉那是她此生最旖旎的美景。 “清寒……” “三姐姐,三姐姐!”耳畔陡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惊住了上官流云的思绪。 “皓月——!”她猛然睁开眼,挺身坐起,才惊觉方才的那些情景只不过是场梦境。 “三姐姐,你做恶梦了吗?”稚嫩的声音将上官流云的心神唤了回来,上官流云偏过头,便之间上官皓月正趴在自己床边,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关切地望着自己。 “皓月!你何时醒来的!?”上官流云惊声喜道。 “皓月卯时便醒了,才不像三姐姐你日上三竿了还贪睡!” “现在几时了?”上官流云揉了揉惺忪的眼,朝她问道。 “午时三刻了。”上官皓月望了望窗外天色据实答道。 “是吗?”上官流云微微怔了怔,没想到这梦竟梦了这么久。 “三姐姐,那个戴面具的姐姐说上官府烧了,爷爷也过世了,是不是日后咱们就没有家了……”上官皓月趴在她床边,低着声小心翼翼地呢喃着问道。 上官流云闻言轻轻愣了愣,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才好。沉默半晌,终是无言点了点头。 抬眼瞧见上官皓月失落的神色,上官流云只觉心下颤,却又无言安慰。家宅破灭,言及此事,她自己又何尝不难过呢? 正沉默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阵清音道:“只要人还在,令立门户又何妨?” 上官流云闻声心下颤,立时抬头朝说话之人望去,但见龙清寒身素服自外徐徐迈步进来。她脸上又重新戴上了那个银色面具,叫人只能瞧见面具下那双清冷深幽的瞳眸。 “龙姐姐……”上官皓月循声望去,见龙清寒进来忙起身怯生生地唤了句。 龙清寒朝她微颔首,却是转头对上官流云道:“流云,你安排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最合适。” “启程?去哪儿?”上官流云闻言微怔,有些疑惑,问道。 “去该去的地方。”龙清寒的眸子隔着面具射向她,定定然说道。 上官流云微微怔,但随即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转头望向上官皓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皓月此番和三姐姐带你出趟远门,等回来三姐姐再给你重新建个家。” 上官皓月听见她说要带自己出门,眸光顿时亮,心底的哀痛都被搁置在了旁,欣然点头同意。 “既然答应了便去收拾东西吧,还有长姐的东西,你素日与她亲近,也并收拾下吧!”上官流云伸手摸了摸上官皓月的头,慈笑着吩咐道。 上官皓月也端的乖巧,听了她的吩咐,点头应了声之后回头给龙清寒颔首道了声别后便匆匆小跑出了上官流云的屋子,回去收拾行囊去了。 上官流云听见她脚步声远了,这方才收回目光,看向龙清寒。 “她……” 仿佛是知她要说些什么,龙清寒抢先步开了口:“她醒来之时有些惊慌,在屋内闹出了点儿动响被我听见了,便赶了过去,能说的我都已经同她说了,不能说的我只字未提,你放心便是。至于你长姐,她身上有蛇毒,所以神志不甚清醒,我给她喂了丹药,让她睡了过去暂保了她的性命,你无需担心。” 上官流云听完她的话,心思方才沉了下来,沉思了片刻又道:“可此去蜀海路跋涉,如此行事也并非良久之计,你身上的那些丹药还剩下少?” “约足个半月。” “那便是了,纵我们快马加鞭三月内也入不了蜀地,这些个丹药只怕管不了久。” “无需三月,月便足够了!” 上官流云听她言微微愣,颇有些不解。 “凭白夜那孩子的脚程,从此地入蜀海月便足够。”仿佛读到了她眼底的疑惑,龙清寒淡淡开口同她解释道。 “你是说那位天驷之后?”上官流云想起那日在龙泉山上偶然间得见的那匹骏马来。 “不错,此番去,时日久长,我不放心将它独自放在山间,故而想带着她并上路。”龙清寒同她说道,面具下的眸光蓦地漾出三分慈爱柔情来,落到上官流云眼中,倒叫上官流云想起那日清晨在龙泉山上的情景来,若是此时揭开那人脸上的面容,只怕是这有着这春风都不及的温暖吧。 上官流云在心里暗暗想道,若是有朝日她望向自己目光中也有着那样的柔情,那该有好…… “流云,你意下如何?” 耳畔惊声,猛然将上官流云的思绪给拉扯回来,她回望龙清寒怔了怔,有些仓皇地说道:“啊……若有那般神骏代步,月入蜀不是并无可能。式神大人思量得极是!既是如此那我们今明两日便收拾东西,后天早便动身出发。” “你在说些什么?” 第51章 更衣 欲望文 第52章 欢颜 阴阳诡师(GL) 作者:莫年少 第52章 欢颜 “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是问你今日着这身衣服如何?”龙清寒扬了扬声,语带了几分奇怪之意问道。 上官流云闻言骤然怔的,脸上立时露出几分尴尬神色来,她挠了挠头,用余光打量着龙清寒从包袱里为自己翻出来的衣服,樱色直裾外罩素雪的褙子,琳琅流苏扣的官绦系在金丝绣云纹的腰带上,端的是上官流云年未穿的俏丽女儿家的服饰,在这春日间扮上倒添了几分生气来。 “昨夜的衣衫落在地上都被污了去,今日另换套也好上路。”龙清寒神色自若地说着拿着那套衣衫朝上官流云走来。 上官流云心思猛然紧,脑海中却平白地闪过昨夜的那些画面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却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步,慌忙道:“……谢式神大人费心了,这衣服流云现下便换上。” 她说完把夺过龙清寒手里的衣衫,钻回床榻上,迅速放下床帐将自己遮掩起来。俏脸上红霞暗晕,竟是莫名地生出几分羞涩来。 这般娇羞模样做了乌龟,自然也看不到床帏外的人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 换好衣衫钻出帷帐,上官流云走出内间便瞧见龙清寒坐在黄梨木的圆桌旁,手里捏着茶杯,轻呷了口,微微皱眉。银白色的面具被她摘了下来搁置在旁,折着午间窗外碎散的阳光。 “式神大人在恼何事?”上官流云走到她身旁坐下,问道。 “离了上官府,这能入口的东西也少了。”龙清寒颇为惋惜地说道。 上官流云望了望她尚未放下的茶杯,立时便明白她所言的乃是这茶的滋味,心下亦是叹:“那些上号的茶叶日后有机会再觅来便是。” “只可惜你院中栽的那些桃花树,烈火焚尽,那些桃花也平白遭了秧,毁了日后的那些佳酿,再觅不得!”龙清寒搁下茶盏望向窗外,语声慨然。 “今年这时节只怕是赶不上了,不过若是今年能重植桃花,兴许来年能再酿上几坛酒来为式神大人你解解馋。式神大人陪流云回府栽几树桃花,如何?”上官流云眯了眯眼望向她问道。 “若来日有酒,云胡不应?”龙清寒望向她轻浅笑,眉目间舒展开来,叫人瞧了尽有些心痴痴醉。 上官流云见她展颜浅笑,心底生了几分悸动出来,她拿起桌上的面具起身走到龙清寒面前,指尖轻轻撩起她挽起的青丝,用手中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扣在她薄胎玉瓷般的肌肤上。 “走吧。”指尖有些不舍地离开素银的面具,上官流云敛起目光,转身淡淡道。 龙清寒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轻轻低了低头,缓步跟在她身后。 上官流云自集市上置了花锄和树苗,行步至上官府后院,瞧见屋院之内焦灼狼藉,又不由得暗叹了声。 倒土填坑,龙清寒在旁同她共举锄,言不发。桃树栽成,只见上官流云猛然间在树下跪倒,高声道:“吾辈,上官氏流云于此立誓,今日植树于此,来年花开之时,定要复这上官府,重兴我上官脉!” 她言罢在树下重重叩首,虔诚的模样却是龙清寒头次瞧见,竟叫人心底不自觉跟着沉重起来,起来。 “式神大人,来年今日,我上官流云许你共酿桃花酒,笑醉三千。” 句豪言,将飘忽的心神拉扯回来,龙清寒偏头,撞进了上官流云深沉的眸色中,却是突地莫名心颤,惊慌起来。 植罢桃花,回到客栈,各自回房收拾行囊。 上官流云再见上官皓月之时两日已过,上官皓月初出家门,显得格外兴奋,大清早便背着行囊来缠上官流云。上官流云换好衣衫收拾好行李,刚出客栈便瞧见了客栈门前稳稳停伫的马车。 白夜身上套着墨黑色的马鞍,红色的缰绳被龙清寒轻轻牵在手中。身雪白的毛发被梳得格外柔顺,白色的鬃毛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动,乌黑的瞳眸宛如墨玉。它低头温顺地吃着龙清寒喂来的马草,模样像极了个偎着母亲的乖巧孩子。 上官流云走到白夜身边,左手扣起,右手则在它身上轻轻抚摸,白夜回头瞧了瞧她,随即垂下头来,低声打了个响鼻,算是同她道了安好。 上官流云微微笑,也不再言,伸手撩起身后的车帘,钻身进了马车。 “式神大人。”她轻唤。 龙清寒回头,只见她左手撩起车帘,身子半回探出来,右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银面下的娇容浮上几分浅浅淡淡的笑意,轻颔首,将手中的马草尽数未给白夜后方回身,柔荑轻置在上官流云掌心上,被她轻轻拉便带入了车中。 上官流云望着她,不由自主地绽了几分笑意出来。 “出发吧!”声轻言,搁在左膝上的手指微微勾动,车外不知何时便出个纸符幻化的车夫来,那车夫式神牵着缰绳轻轻抖,白夜便立时会意,打了个响鼻,四蹄优雅踏开,迈上大道。 车内的上官皓月惊讶地瞧着那凭空出来的式神,怔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好奇道:“三姐姐,那式神怎凭空出来的,我怎没瞧见你设剩下符纸?” 上官流云朝她柔和地笑了笑道:你瞧不见的东西了去了,你说说你方才都瞧见了什么?” “我只瞧见了你去拉龙姐姐的手……而且你还笑了……”上官皓月低着头没敢去看上官流云,低着声细细说道。 她话语声虽小,可在这马车之中却能叫人听得真真切切的。 话音出,立时叫上官流云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去。她心道这小鬼什么不看到,怎就偏生看到了这个!她撩起眼皮偷偷打量着龙清寒,见她银面之下双眸轻阖,似是在闭目养神,心下暗自庆幸没叫她听见,随后沉下脸回头来对上官皓月道:“你这小鬼,尽注意些有的没的,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看着长姐,这路颠簸辛苦,莫要让长姐磕着碰着了!” “哦……”上官皓月应声瘪了瘪嘴,回头又瞥了龙清寒眼,默默地坐到马车最里的角落去,照看斜倚着座椅沉睡的上官凌雪。 上官流云见她安生了许方才放下心来,她回头用余光暗暗打量着龙清寒,只见她双眸微阖,银白的面具遮掩了她脸上所有的容华。上官流云暗自有些惋惜,收回目光来有些怔然。可猛然间却只感到手背上被阵微凉覆上,她惊慌抬头,却只见那阖着双眸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来瞧着她,眸光里若有似无地漾着几分温柔,叫上官流云隐隐间总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但掌心的温度却又是那么真实得穿透皮肤,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她赶忙反手捉住龙清寒的手,在掌心里紧了紧。柔若无骨,薄凉细腻,霜白手腕真实地被自己握在掌心间,叫上官流云有些不敢置信。 她抬起头望向龙清寒,却只见她又合上了双眼,上官流云迟疑了片刻,却是松开了掌心,黯然垂下头。但下刻霜白的手腕却又将她的手心摊开来,纤长的指尖在她的掌心笔划地写下几个字来。 “愿卿欢颜。” 指尖触及掌心,带起微微的酥麻,上官流云勉强集中心力辨清她写的四个字,心上顿时暖,唇角情不自禁得勾起抹轻浅的弧度来。 交握的手搁在上官流云膝头被宽大的袖口遮住,微凉的掌心被人细心暖热开来。 车外马蹄声嗒嗒作响,踏在雨后湿润的土地里。 白夜的脚程极快,入夜之时便已离了江城数十里。龙清寒与上官流云掌心交握,靠在马车的座椅上闭眼小憩,马车外又下起了小雨,雨声淅沥,透着几分料峭的寒意。车轱辘转悠着行在郊外崎岖不平的小道上,不时颠簸几下,叫人有些难耐。 “唔……”低微压抑的呻吟从车厢的角落细碎发出,将本便是浅眠的上官流云惊醒过来。她指尖捻了个咒诀,耀出星星点点的荧光,借着微光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见上官皓月咬着唇瑟缩着靠在马车的角落,脸色有些苍白,模样甚是难受,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 上官流云拧了拧眉,上前轻轻推搡了她几下,柔声唤道:“皓月,皓月……” 上官皓月自睡梦中被她叫醒过来,睁开惺忪的眼,只觉眼前朦胧片。 “三姐姐?”她低声试探般地唤了唤。 “你怎么了,是不是这路行车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停下车来休息片刻?”上官流云瞧她脸色不甚好,心忧问道。 上官皓月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头道:“没事,皓月只是觉着有些头晕而已,从小到大总会有那么段时间的,睡觉便好了,三姐姐莫要担心。当务之急应是,早些赶到蜀海安置好长姐才是,莫要管我,皓月保证皓月没事。” 第52章 欢颜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