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的故事》 分卷阅读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 书名: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文案: 一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小儿子,偶然在月下见到一只美貌狐妖,心生爱慕,不厌其烦地追求。  狐狸精脾气冷暴躁,一怒之下把他变成了毛驴。  然后他就被人骑来骑去……骑来骑去…。本文前调冷硬诡异,中调情|色暧昧,尾调温厚甘甜,欢迎试用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流火,惠然,子离 ┃ 配角: ┃ 其它: ================== ☆、热情的流火 明朝初年,某个小村庄里,村东头元财主家的小少爷,一大早披散着头发,坐在家里水井旁边的石板上,哭的双目微红,手上还捧着一个冻柿子,哭一会儿,咬一口。 家里的老佣人们围在他身边,有的捧着小米粥,有的托着一件灰布棉衣,劝他吃饭,劝他穿上衣服。 元少爷穿着月白色的短褂子,脖子梗得直直的,他把吃剩下的柿子往仆人身上一扔,红着脸吼道:“我不穿那件破衣服,人家城里的少爷都穿皮袄,穿大氅,蹬皮靴。”他朝厨房里的元夫人喊道:“娘,你不给我买,我今天就不吃饭!也不穿衣服!” 元夫人乃是财主的妻子,生的膀大腰圆,性格彪悍,她对众仆人道:“让他犟,冻死他。” 元少爷十五六岁,家中排行最小,因为生在七月,故元老爷给他取名流火。元少爷自小生在乡间,同龄人中只有佃户家的孩子能充作玩伴。他脑子很笨,只度过《三字经》和《弟子规》,再没有受过其他教育。尽管如此,他本人却极爱附庸风雅,向往上流社会王公贵族们的生活。 今天他因为不想穿粗布做的棉衣,而跟家里人吵了一家。晌午的时候,他实在耐不住,恨恨地穿上夏天的绸缎长衫,袖子里笼了一块萝卜糕,一溜烟跑出去了。 村中农夫佃户只知为衣食奔波,不足以与元少爷这种高人共语。元流火一阵风似的穿过整个农庄,来到了一座半旧的书斋里。 此书斋共有三间青砖瓦房,墙面被青藤缠绕,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住着来自城里的真正的公子。 这书斋是城中富商林老板的产业,本来闲置了许多年。忽然林家的小少爷起了兴致,要到乡间陶冶身心,于是就带了家中老奴,兴冲冲地赶来了。 林少爷大名林惠然,字闻野。跟元流火差不多年纪,在乡间住了几日,身心没有被陶冶,反而被乡间枯燥生活憋闷得几乎长蘑菇。不过他好面子,不肯轻易回家,只好闷着头在乡间苦熬。 元、林人算是惺惺相惜,偶尔坐在一起吃茶聊天。不过林惠然觉得元流火言语粗鄙好笑,若非实在找不到玩伴,才不会跟他闲扯。 比如此刻,流火坐在堂屋的红木椅子上,一边啃萝卜糕,一边喝茶,然后抱怨自己父母的粗鄙专横,周围佣人们的愚蠢可笑,乡间生活的无趣乏味。说到动情处,他打了一个饱嗝,把白玉细瓷小茶杯往林少爷面前一杵:“我还要喝一杯。” 林惠然默默无语,旁边的老仆提着茶壶过来,给他添了一杯水,又笑着跟他说:“慢点吃。” 林惠然实在没心情陪他,自顾自地去里面的的书房里看书了。他性格豁达洒脱,酷爱游历玩耍,所幸家中人不逼迫他考取功名,也不催促他经商。 他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山海经,才翻阅了几页,流火打着饱嗝吭吭哧哧地跑过来了,他见别人看书,自己也非得凑上去看一眼,还指着那本山海经说:“这本书我家里也有。” 流火很自来熟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故作高深地说:“家父常结交海内的文人雅士,这本书的作者,前段时间来我家里做客,我有幸聆听了他的教诲。” 林惠然惊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他把书的扉页立起来,解释道:“这是先秦古籍。” 流火啊了一声,厚着脸皮淡定解释道:“我是说给这本书注疏的学者。” 林惠然默默地点头,把书丢到一边,取了门口粘蝉的网兜,邀请流火一块儿去捉知了。 流火表示:“我是大人了,不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林惠然说:“现在京城里很流行这个,连太尉、将军家的公子,都互相攀比谁的网兜更好看呢。” 流火抢先一步跑出去,兴奋地说:“跟我来,我知道哪儿的知了最多。” 两人跑到坟地里去抓知了,结果被附近的乡民瞧见,乡民没认出两人的身份,只以为是普通的顽皮少年,举起锄头就追。害得他俩没命地逃了回来。 林惠然跑得很快,且毫发无伤。流火的大腿被树枝划开,显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坐在屋子的门槛上,哇地哭了出来:“我裤子破了,我娘要打我屁股的。” 林惠然好生郁闷,知了被抓到,反而带回来一个爱哭的脓包。他不耐烦道:“脱下来补补就好啦。”说罢自己去书房玩了。 他的仆人倒是十分热心,拉着流火白胖的小手,引到卧室的软榻上,叫流火脱掉裤子,用薄被盖住双腿。自己则穿针引线,坐在外面的门槛上给他缝补。 流火光着小腿蜷缩在毛毯之中,心想把你们家少爷的裤子借给我一条是会怎样啊? 流火不知道林小少爷有洁癖,旁人动了他的私人物品,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把被污染的东西扔的远远的。 仆人尚未缝补好,那边林惠然嚷着口渴,仆人只好放下裤子,跑过去挑水煮茶。 流火端庄地坐在榻上,本来有些害羞,担心外人闯进来,强行扒开毛毯,视|奸了自己的屁股。不过坐的时间长了,他渐渐觉得困乏,本是没心没肺的性格,索性身子一歪,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林惠然在书房里练字,其实纯粹为打发时间。桌子上放了两杯碧螺春,细瓷茶杯里飘荡着袅袅清香,与窗外的蔷薇香味掺在一起。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纸糊的窗子哗哗作响,空中似有玉石金环的鸣响,林惠然伸手微微遮了一下油灯,微风停住,他抬头,见书桌旁边,站着一名气质出尘,飘逸如仙的美貌男子。 男子长发披散,漆黑如墨,末端以金色丝带微微束起,眉目如画,神情凝端,微微一笑,灿然若神。 林惠然虽见过他多次,但每次相见,总会忍不住痴怔一会儿,然后才故作镇定地打招呼:“子离兄,好久不见。” 子离挥挥衣袖,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半盏,才道:“我今夜去鬼市买几味药,途径此地,讨一碗水喝。” 林惠然心想:果然不是专门来看我的。他脸上却淡定而得体的微笑:“既然来了,不妨一坐。我与子离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 好久未见,正好叙一些闲话。” 子离施施然坐下,他穿一身白衣,银袍玉带,腰佩玉石宝剑,行动时只听见叮叮当当地声音,十分悦耳。林惠然觉得他这一身打扮得好笑,又很可爱。 子离给林惠然展示自己在鬼市买的好东西:有陈年死人身上的尸油,古墓中沾了血肉的湿土,坐化的和尚身上的舍利,还有一具完整的侏儒人骨架。 最后一件东西还没有掏出来,林惠然坚决表示不想看了。 子离是山中的狐妖,有一次渡劫时受了重伤,被林惠然所救,两人算是结识了。林惠然也不是俗人,知道了子离的身份后,并不以为怪,反而比之前更加郑重礼遇。 子离将买的这些东西装进布口袋里,又问起了林惠然的近况,林惠然微微露出抑郁神情,懒懒道:“其实在乡间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回城里更加无聊。所以我宁可在这里带着。” 子离微微一笑:“闻野,天下之大,又何止城里乡下两个地方。” 林惠然眼前一亮:“我早就想去四方游历,又怕父母不允。” 子离连连摆手:“你是富家公子,身份尊贵。我可不敢教坏了你。” 林惠然有些郁闷,没有再接话。 见林惠然神色不悦,子离又笑着说:“过几日是重阳节,我陪你饮酒如何?”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名少年含糊痴重的声音:“林公子,你在哪里,怎么我一觉醒来……” 流火掀开帘子,只见屋内一道白影闪过,屋内灯影重重,玉石微动,林惠然一身蓝衫,静静地坐在书桌前,两杯清茶冒出袅袅烟雾。 流火呆了一会儿,才说:“我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睡好了吗?”林惠然起身,拿起旁边的灯笼,说:“仆人已经回去了,我这就送你回家。” 流火有些不安,跟在林惠然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乡野的路上,四周升起跳跃的磷火。 “林公子,今天很不好意思,我不知怎么回事,就在你家睡着了。”流火摆弄着手指道。 林惠然提着红色灯笼,神情清冷,随口道:“没关系,我习惯了。” 流火没听说来这最后一句的讽刺意味,还以为林惠然是好人,心中更加感激。两人在元宅门口分别的时候,流火忽然问他:“重阳节的时候,你回家吗?” “大概不回吧,我家中不喜欢过重阳节。” 流火当即很热心地说:“那重阳节我陪你吧,你看你一个人在乡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惠然后恨不能把拳头塞进流火的嘴里,他根本就不想在重阳节看见这个蠢小子。 “不必了,我这人喜欢清静,何况秋试马上开始了,我正要安心读书。”林惠然淡定道。 流火哦了一声,见林惠然手里灯笼的蜡烛快燃尽了,就把自家门上的灯笼替换给他,然后热情洋溢地跟自己的朋友挥手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欺负人 重阳节当天夜里,月明星稀,暗香浮动。书斋院子的地面被清扫得宛如镜子,上面投射出树枝的黑影。 院子中央设了梨花木的方桌和鼠灰色软榻,上面摆放着清茶美酒、时令果蔬和一尊墨菊。旁边的老奴坐在矮凳上,扇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的茶壶冒出汩汩白烟。 子离翩然而至,信手推开篱笆院门,不觉笑道:“闻野好雅兴。” 林惠然早就笑着站起来,迎上去道:“乡间陈设简陋,不堪待客,见笑了。” 两人分了宾主,在木桌旁坐下,子离见那花瓶中的墨菊开得鲜艳郑重,凑上去认真把玩了片刻,然后和林惠然聊起了古今中外的各色花卉,乃至各色美人。 子离见多识广,语言又婉转有趣,听他说话,比读一万本神怪历险的古书都有趣。林惠然听得十分畅快,两人多饮了几杯,子离渐渐的露出了活泼玩闹的本性,他解了玉带,脱了皮靴,踩在地上效仿广寒仙子起舞,又吟唱着时下教坊里流行的曲调。 狐狸本来性格淫|媚,为人所不齿,所以子离平时谨言慎行,不露出一点轻佻相,今日逢着佳节,周围又没外人,就大胆了起来。 子离声音清冽悦耳,舞姿曼妙。林惠然和旁边煮茶的老奴都看呆了。 一曲完毕,子离整顿衣衫,敛衽坐回桌前,刚要笑着说什么,忽然眼神一寒,看向了篱笆外面。 一个穿着半旧长衫的矮个子少年,呆呆地站着,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目光如呆如痴,似乎是个傻子。 子离哼了一声,随手一挥,凌空握着一口长剑,冲向少年。 “子离。”林惠然忙拦住他,急道:“这个也是我朋友。”又低声说:“没事的,只是个乡下小子。” 子离收了长剑,长身玉立,目光冷淡地把流火全身扫了一遍,最后转过脸:“既然是你朋友,就算了。” 林惠然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些懊悔,其实他才不愿跟这个蠢小子做朋友呢,免得给人小瞧了。而且自己明明说过了不许他重阳节来,为什么又巴巴地跑过来? 林惠然走过去,态度冷淡地说:“流火兄也来了。” 流火神情痴呆,目光只紧紧围绕着子离,此刻三魂七魄都被眼前的美人给勾走,唯有一具躯壳还留在原地。 林惠然大声喊了几句,才把流火的魂魄给叫了回来。流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回想自己为什么来这个地方,然后举着手里的食盒说:“陪你一起过重阳节。” 林惠然哦了一声:“进来吧。” 流火一溜小跑地来到院子,跪坐在木桌前,把上面的花瓶和精美的酒具撤掉,打开自己的食盒,往上面搬运菜碟。 “这盘红油猪耳朵我娘做的。这碟猪头肉是家里厨娘的拿手好菜,还有这个梅菜扣肉是我最喜欢吃的,这里还有一碟猪肉馅饼。”他仰起脸问林惠然:“你喜欢吃吗?” 林惠然整个人都呆掉了,木然道:“嗯,喜欢。” 流火大着胆子去看子离,想问他喜不喜欢,但是目光刚接触到他,灵魂又再次被吸走,大脑呈现出放空的状态。 流火再次回过神来时,旁边的老仆已经重新添置了筷子,并动手去厨房熬粥了。 林惠然本拟着今晚是一场清雅的诗酒茶会,被流火破坏成了一顿饭局。他心力交瘁,又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倒不好赶人家走。 子离瞧不出流火的路数,只觉得这小子似乎很弱智,但是带来的饭菜还是蛮好吃的。他冷冷清清地吃饭,也不怎么开口说话。 流火在反复经历了灵魂飞升又归位的刺激之后,终于淡定了下来,他斜眼偷偷瞄子离,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轻声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 又大着胆子道:“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他难得学了这四句,全用上了。 子离心中大怒,看在林惠然的面子上又不好翻脸,只好是侧过脸喝酒。 林惠然也有些不高兴,无奈还得暗暗提醒流火:“流火兄,怎么才喝了一杯就醉了。这位是我在读书时认识的朋友,叫子离。”又对子离说:“这位是元流火。” 子离略微颔首,元流火痴痴一笑:“我今日可算没有白来,不然怎会见到如此佳人,刚才你唱的是什么曲子,我听别人唱过,可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子离佛然起身,甩甩袖子,手中似有微光闪动,然后大步离开了。 元流火宛如提线木偶似的,直接站起来追,跑到篱笆门时,才觉出自己浑身冰凉,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片片碎裂,散落了一路。 流火大为羞窘,一时顾不上追寻美人,捂着屁股低头捡衣服。那些布条被切的丝丝缕缕,最大的约有指甲盖大小。他抱着一堆碎片,顿时傻眼了。 林惠然早就领着老仆进了屋子,并吩咐老仆关上房门,不准理睬流火。 流火年纪尚幼,从未遇到过如此尴尬诡异的事情,他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找林惠然求救,结果房门紧闭,窗户里的灯火也依次熄灭。 流火又气又伤心,光着屁股把自己的食盒拎起来,哭哭啼啼的回家了。他还怕黑,往常都有仆人或者林惠然来送他,今日独自光着身子出行,精神上受到的创伤可想而知。 回去之后,他大病了一场,关于那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含糊其词,只说自己着了妖人的道。其实心里凄苦万分,一方面很恨子离,但想起他绝世的容颜,又舍不得撒手,偶尔想起林惠然那夜对自己的冷淡,心里隐约知道了两人并不算是朋友,他只觉得有些怅然和耻辱罢了。然后自己在被窝里暗暗攥紧的小手,发誓自己从此孤身一人,冷面冷心,从此只许他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他。 他病好以后,已经是新年过去了,初春时,他才扶着手杖迈出村落,远远地见了那书斋,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掉头就走。 远处却有林惠然的老仆追上来,叫住他,先是对上次的事情表明了歉意,代林公子向他致歉。然后又说林公子早就搬回城里了,这个书斋从此不用,里面很多珍藏书籍,都是林公子喜爱的,一并送给他。 元流火呆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读书人赠书,是很重的情分,心里就又暗暗的原谅了林惠然。老仆笑着递出一张书柬,上面写着林惠然家的地址,林少爷邀请他有空找他玩。 元流火收下了书柬,却并不打算真的去找林惠然,心里想着,让他空等去吧。 其实那只是富贵公子之间的礼节,林惠然回去之后每天要赴无数的宴会,又有许多人天天巴望着能陪他游玩。他才不会真的等着元流火。 林惠然在家中度过了新年,立春刚过,林老爷子派了一顶小轿,迎娶回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姨娘。林家的几位少爷和小姐都成家立业,有自己资产,所以并不计较这种事情。唯独林惠然尚未成亲,林惠然的母亲——正房林太太为了此事,大动干戈,先是牛刀小试,使出了妇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技能。然后又各种阴谋陷阱、给小姨娘穿小鞋,使绊子,联络家中有势力的长辈,说小姨娘的坏话,又使出了各种诬告陷害的伎俩。 那几日整个林宅阴云密布,沉浸在宅斗的机关陷阱之中,人人自危,唯恐走错了一步,说错了一句。 林惠然又想跑出去了,这次跪在父母面前,禀明了自己想寄情于山水、四处游历的决心。林夫人目前所有精力都用来斗小三,无暇分心,听说儿子要远行,十分开心,鼓励他越走越远,以免被刀剑误伤。林老爷子被家里众人缠得半死不活,抱着能走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很豁达地放儿子远行了。 林惠然没想到自己十几年来未曾实现的梦想一朝解决,于是临行前遍邀四方好友,为自己饯行。如此热热闹闹地摆了几天宴席。他走的那日,却静悄悄的,只带了一个包袱,连仆人都没有,独自出城了。 他在城外见到了给他送行的两人,子离和元流火。 这两人相隔很远,站在护城河的两端,像是根本不认识似的,见到林惠然来,才慢慢迎上去。 林惠然将子离看做自己的知音,他能来送自己,这是意料之中的。然后元流火来送他,林惠然觉得很意外,但并不感动,也不感激。 元流火跟他说了几句送别的话,又感激他送的书。林惠然只礼貌的应承几句,目光却看着子离,眼角似有笑意。他早将自己的志向跟子离说过,如今终于得以实现,这种愉快,只想与子离分享。 子离固然也替他高兴,但也嘱咐他外出小心,世道险恶,又跟他讲述旅途中的注意事项。 元流火未曾出过远门,也从来没听过那些新奇的言论,不由得也认真地听,然后目光渐渐移向子离那张魅惑众生的脸,魂魄又不争气地被勾走了。 子离无意间瞄了元流火一眼,见他又露出那种无赖流涎的嘴脸,气得火星乱蹦,他最恨别人这样瞧他,到显得他自己多么风骚不要脸似的。 子离神色如常,与林惠然聊了几句,玉臂一手,拦住了元流火的胳膊,笑道:“元兄,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元流火浑身发痒,几乎瘫倒,他懵懵懂懂地跟着子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城墙后面。子离冷森森地一笑:“你这家伙,胆子很大。” 元流火迷迷糊糊地说:“哥哥,我自从见了你,命都快没了。” “那你听不听我的话?”子离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听。”元流火气息不稳,痴痴道:“你就是现在叫我死,我也不说二话。” 子离笑道:“我不叫你死。林公子是我的朋友,他一个人外出,我不放心,你陪着他行不行?” 元流火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如梦似幻地回应:“好……” 子离嘿嘿一笑,在他后背上拍了三下。元流火顿时形貌扭曲,全身衣服簌簌落下,四肢拉长,浑身长毛。不多时,地面上显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小毛驴。 子离扯了两根柳树条子,做成笼口,套到流火的嘴上,然后牵着绳子,慢慢悠悠地走出城墙外面。 林惠然正在桥头张望,见他出来,笑着问道:“跑到哪里了?”又见他身后无人,问道:“姓元的小子去哪里了?” “我教训他几句,他气不过,已经跑了。”子离道,又把绳子递给林惠然,道:“这是我刚才买的驴子,送个你当个坐骑。” 林惠然也不跟他客套,接过绳子时,看了一眼,笑道:“这毛驴看起来还很小,背上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 也没有鞍,想来是从未做过苦力的。” 子离扯了柳树枝,剥掉叶子,当成鞭子递给林惠然,道:“这畜生脾气倔的很,若是不听话,只管往他身上抽就是了。” 林惠然接过鞭子,跟子离致谢,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才挥手道别。 初春的阡陌小路上,贩夫走卒行色匆匆。一名年轻的公子,牵着一只娇气的小毛驴,悠悠然地前行。 子离站在桥头柳树下,目送他离去,心想,林公子这一路,大概是不会寂寞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委屈你了,小受…… ☆、燕 林惠然一路西行,只觉得前路黄沙漫漫,西风凛冽。唯一使他觉得麻烦的,就是手里牵着的毛驴。 他买了一副鞍配,还没搁到毛驴背上,那驴子就蹬着四蹄发足狂奔,逃走了。傍晚时候,它又灰头土脸地跑回林惠然身边,脖子上多了几道擦伤撞伤的痕迹。 最后驴子还是被装上了鞍配,不过林惠然并不真的去骑它,因为他觉得驴子的小短腿未必承受得了自己的体重,所以只叫它拖运自己的行李。 几天后,林惠然到达了戈壁滩附近。因为贪恋大漠风光,他错过了旅店,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深入了戈壁滩中,四周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建筑。 林惠然这才着了慌,他从未在野外露宿过,只知道书上写过戈壁滩上有毒蛇蜥蜴等物。他一时顾不得许多,翻身骑上毛驴,双足夹紧,催促它快走。 元流火只觉得身体一沉,脖子几乎被压断,正要张嘴哭号,屁股上又被抽了一鞭子。林惠然斥道:“你这畜生,平日把你养得膘肥体壮,到用你的时候就给我偷懒!” 元流火无可奈何,迈着小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着走着,那泪水宛如断线的珠子似的,打湿了他长长的睫毛,散落在戈壁滩上。 行了大约两个时辰,将近午夜时,林惠然瞧见远处有一处石头做成的房子,中间透出淡淡灯光。林惠然大喜,跳下驴背,抢先跑了几步,见店门口停了几匹干瘦的骡马,还有几辆推车,旁边旗杆上挂着有酒碗图案的旗子。 林惠然已经颇有旅行经验,知道这是戈壁滩上的旅店,他把毛驴牵过来,拴在门口的木桩上,摸了摸元流火的耳朵,道:“过一会儿给你喂东西吃。” 他提着行李,迈步推开了木头门,只见里面光线昏暗,大厅摆放了几张残破的桌椅。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打瞌睡的店家。 店家听见门响,懒洋洋地抬起头,目光在林惠然身上,瞧了几个来回,然后才一甩毛巾,熟练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开口道:“来啦,客官。” 林惠然疲倦地坐在大堂的椅子上,要店家做一碗热热的疙瘩汤,还要几个剩包子,喂给门口的毛驴,他解释说自己毛驴脾气古怪,从不肯吃草料。店家一一照做了。林惠然又问他还有上房没有? 店家端着一碗剩包子走到外面,用浓重的边塞口音答道:“上房有的是。” 林惠然咦了一声,道:“我见门口的车马很多,还以为这家店已经住满了。” 店家站在门外的阴影中,将包子递到元流火的嘴里,停了一会儿才说:“客人很少出远门吧。戈壁滩上客栈很少。我这里既招待客人,也是行路之人换乘马匹的驿站。门外的那些车马都是给行路之人准备的。” 店家喂过了驴子,反身进屋,在柜台后面拨拉了算盘,叫林惠然先交一钱银子的定金。林惠然从钱袋里摸出最小的银块,放到了桌子上。 忽然木门被推开,两人同时回头,从外面呼啸的风沙中,走出一个浑身黑衣的高瘦男人。男人衣服破旧,头脸以黑纱覆盖。脚上的鞋字破烂不堪,洞里灌满了砂石,想必是一路走过来的。 店家看了一会儿,对待这人不似先前对林惠然那般客套,只淡淡地说:“住店哪?” 那人伸出戴了皮手套的手,略微扯了一下黑纱,露出一双黑而黯淡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先交一钱银子定金。” 男人迟疑了一下,声音古怪地说:“我在沙漠里遇到狼群,钱袋和行李都丢了。” “哦。”店家冷若冰霜地说:“那您去外面走廊上歇着吧,那里是不收钱的。” 男人转身欲走。林惠然开口笑道:“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不便,我看这小哥是着实遇到了困难,他的店钱就由我出吧。” 店家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厨房里生火做饭了。 男人独自坐在房间一角,缓缓地揭掉身上黄色披风,微微一抖,地上落了一层砂石,那披风也显出了原本的黑色面目。他的身材体格很瘦,瞧起来约有二十岁左右。不过听他的声音和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倒是苍老的如五六十岁。 林惠然就喜欢结交奇能异士,他自来熟地坐在男人对面桌子上,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又问起了男人姓名经历。男人眼神望着对面的土墙,似乎陷入了冥想状态。 店家很快端上来两碗疙瘩汤,并抱怨说:“厨房里柴禾用完了,做这汤就用了好大功夫。” 林惠然举止斯文矜持,掏出小手绢把筷子擦拭一遍,然后安心等待饭放凉。 对面的男人则是直接端起了粗瓷大海碗,另一只手撩起自己的破旧面纱,脑袋一仰,咕嘟咕嘟几声,饭碗已经见了底。 他看了一眼柜台后面的店家,又看向对面的那碗疙瘩汤,终于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你要是不想吃的话,也给我吧。我在沙漠里饿了三天。” 林惠然有些无语,我自己也很饿的啊谁说不想吃了,但是人家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愿意为了一碗饭争吵,当即很豁达地伸手:“请用。” 林惠然饿着肚子进了自己的房间,脱掉靴子外套,躺在简陋的床板上,过了一会儿,听见隔壁有门响动,他推门探视,见黑衣男人住在隔壁,两人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林惠然一觉睡到天亮,他胡乱穿上衣服,揉着眼睛下楼,只看见黑衣男子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一坛酒。 “店家!”林惠然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十分疑惑,嘀咕道:“一大早人都去哪里了?” “死了。”男人平淡地说。 林惠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店家真的死了,是被黑衣男人所杀。 他的厨房里有好几副人体骨架,角落里堆放着一大堆旅人的衣服行囊,还有一罐砒霜。这是一家黑店,以图财害命为生。 林惠然见了店内惨状,只觉毛骨悚然,庆幸自己昨晚上什么也没有吃,以及,幸好遇到了一位行侠仗义的豪客。他走出店外,自己的小毛驴倒在地上,浑身哆嗦,口吐白沫。元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 流火并没有中毒,因为死掉的毛驴不值钱,只是昨晚的包子里加了巴豆,他腹内轰鸣,拉得腰酸腿软。 两人牵着一条瘦弱的小毛驴,暂时结伴而行。他们相处了几日,渐渐了解了彼此的情况,黑衣人自称燕,十六岁辞别母亲,独自行走在荒漠之中,乃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杀父仇人。 至于他的杀父仇人是谁,燕自己摇摇头,很郁闷地说:“我没见过那人的样子,这几年杀了虽有数百人,却都不是正主。” 林惠然听得暗暗心惊,这才知道自己并非遇到了大侠,而是一个复仇的杀人魔。 这天傍晚,两人在沙漠之中搭了帐篷,点了篝火,烤一条粗壮的响尾蛇。 小毛驴孤单地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叫了几声,忽然四蹄一蹬,纵身飞跑,走到远处的沙丘后面,稀里哗啦地拉屎撒尿。 燕觉得很惊奇,对林惠然道:“这毛驴,好像通人性似的,平日不吃草料,出恭也必定躲到无人的地方。” 林惠然也觉得不可思议,笑道:“可见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它生来是给人骑被人使唤的,谁还会它当个小宠物来养着吗?” 二人说笑了一阵,元流火已经迈着四蹄慢慢地走了过来,听见两人的取笑,他并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将目光投向远方。 他们旁边是一片湖水,沙漠中的水十分珍贵。他们把所有的水囊都灌满,然后脱了衣服,一步一步往湖水里走。 林惠然第一次见到燕的身体,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但还是被吓不轻。 燕的全身肌肤,都呈现一种深浅不一的乌紫色,身体很瘦,骨节扭曲,头发脱落得很厉害,并且呈现铜色。嘴唇漆黑,眼睛都染上了淡淡的墨色。 林惠然在月光下仔细瞧了瞧他,开玩笑道:“要是今天有月亮,你脱了衣服,我就找不见你了。” 燕不语,只慢慢往身上撩水,他自知形貌怪异,旁人取笑他,他并不怎么理睬。林惠然问他因何成了这番模样,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从小就是如此。” 林惠然不信,道:“你又不是外族人,怎么会天生如此,我瞧你倒像是生病了。” 燕不搭理他,林惠然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了。两人洗过澡,又吃了一点东西,才回帐篷内休息。林惠然感叹蛇肉好吃,可惜太少了。燕却一阵阵地犯恶心,他的食欲似乎一直都不好,怪不得会如此瘦。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各自睡了。 外面月光渐渐变淡,将近子夜,元流火身上的妖力消散,他趴在地上,恢复了白白净净的少年人模样。经过了这几天地狱般的生活,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牲畜的命运。他赤着脚跑到湖水边,用把布条打湿,一点一点搓洗自己的身子。 元流火将自己洗的干净芬芳,坐在岸边,用石头打磨自己的指甲,又找来干净的布条,缠在自己受伤的脚趾头上。夜间的沙漠十分寒冷。他在外面坐不住,轻手轻脚地钻进帐篷,蜷缩在林惠然旁边的床铺上,周身才觉出一点点温暖。 林惠然夜里睁开眼睛,看见元流火白净稚嫩的脸庞,心里一时觉得很迷糊,开口道:“流火,你怎么躺在这儿?” 元流火打了个哈欠:“我和你一块儿来的。” 林惠然没有说话,把身上的毛毯匀出一些,盖在元流火的身上,又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林惠然抽出小鞭子,把小毛驴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原因是这畜生半夜竟然钻到帐篷里取暖,还把林惠然的毛毯给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仇恨 两人在沙漠中走了几天,渐渐偏离了图纸上的方向,林惠然一心想走出沙漠,却越走越迷糊,心里不禁焦躁起来。好在身边的燕是常年在此地行走的,即使迷路,也不至于丧命。 这天傍晚,夕阳西下,大漠被染得一片金黄。忽然远处沙丘里,显出一个小村落。村落由十几个帐篷围拢而成,四周长着几簇仙人掌和酸枣树。 林惠然大喜,就要奔过去,燕伸手挡了一下,疑惑道:“我在此地行走数年,为何从未见过这个村落。” “不会是海市蜃楼吧?”林惠然忽发奇想。 燕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你看那些帐篷在地上还有投影,肯定是实物。咱们的水和粮食不多了,再走下去必是死路一条,不如去跟他们求救。” 林惠然欣然应允,燕又跟他说:“你见了陌生人,万万不可露出金银,边塞地区民风彪悍,见了你这种娇弱有钱的公子,难免起歹意。” 这个林惠然自然晓得,他随口道:“燕兄也忒小心了,这里的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燕沉吟片刻,道:“当年我父亲也是如你这般……” 两人走近了帐篷,就有两个皮肤黧黑的男人,手里挥着赶羊的鞭子,疑惑地盯着两人,林惠然拱手,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牧民盯着燕,用粗犷的边塞口音问道:“你为什么蒙着脸?” 林惠然忙解释说他生了病,并教燕把面纱摘下来。 燕刚露出本来面目,那两个人吓得后退几步。林惠然又再三恳求,说两人被困在沙漠里,眼看就要没命了,又拍了拍自己瘦弱的小毛驴,展示自己的窘境。 牧民原本不想搭理两人,见了这毛驴,眼中露出惊异好奇的身神采,其中一个道:“这是中原地区的毛驴,听老大说过,驴肉非常好吃。” 林惠然听见两人的对话,虽然有些不舍,但此刻保命要紧,还是很大方地把手里的缰绳一丢,对牧民说:“若是贵村肯收留我们,我愿将这毛驴当做谢礼,赠给二位。” 于是林惠然和燕终于走进了这个村落。他俩被牧民带去见了村中老大,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独眼男人。身体干瘦,面容阴冷,独自坐在蒲团之上,有些老态龙钟的感觉。 男人和他们俩略微攀谈了几句,原来他也是中原人,后来独自在沙漠做生意,又招揽了一批伙计,就留在此地了。 聊过一阵,男人神情倦怠,吩咐属下带他们俩离开。 林惠然和燕被安排到旁边的小帐篷里。 村落中间的沙地上支起了一口大锅,上面烧着热水。小毛驴被拴在木桩上,浑身发抖,遭受着那些牧民们惨无人道的围观和调戏。 燕坐在地毯上,望着远处的那些人,忽然开口道:“林兄,咱们今天夜里趁他们不备,还是快点逃走吧。” 林惠然正打算躺下睡觉,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惊:“怎么了?” 燕冷笑道:“我还正纳闷为何这里忽然出现村落,原来是沙漠里流窜的土匪。正常的村落里,肯定老人、女人。孩子、牛马,你看他们,全都是面相凶狠的汉子。刚才咱们见到的那位老大,自然是匪首,他说自己来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 沙漠做生意,我瞧他大概是在中原犯下了命案,才来此地做杀人打劫的生意。” 林惠然听得后背一凉,这才意识到江湖险恶。两人合计了一番,遂继续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一个精瘦的男人给他们端过来晚饭,又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若无其事地搓麻绳。 林惠然面对着桌子上的羊腿和糌粑,目光直直地看向燕。燕则是十分淡定,抓起羊腿大咬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林惠然见他吃了,微微放下心,抄起筷子也要夹一块儿,忽然筷子被打落掉在地上。燕吃着羊腿,手里拈着小石子,神色森然,露出警告的意味。又用口型示意:“有毒。” 林惠然迷惑不解,不知道燕练的是什么法术,可以百毒不侵,不过他自己虽然很饿,却是坚决不肯再吃了。 旁边的牧民手里搓着绳子,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他们两个,最后热情地问道:“这位公子,我们这里的饭菜粗陋,不合您口味吧?” 林惠然生恐他起疑,忙说:“我前几天吃坏了肠胃,没什么胃口。”旁边的燕不动声色地推过去一碟子糌粑。林惠然会意,抓起糌粑,咬了一口:“我吃这个就可以了。” 牧民呵呵一笑,又看了看桌子上所剩无几的食物,问二人还要不要添饭,他们俩连连推辞,于是牧民捧着盘子碟子离开了。 牧民前脚刚走,燕马上扑到林惠然旁边,擂起拳头在他后背上猛击三下,林惠然哇地一声,将吃的几口糌粑全吐出来了。 燕用脚踢着沙子,将他的呕吐物覆盖,然后取出自己带的水囊,叫林惠然喝水,喝完之后,又拍打他的后背,叫他呕吐。 林惠然痛苦不堪,呕得心力交瘁,最后瘫倒在地毯上,又瞧燕神采奕奕,一点事都没有,就有些怀疑地说:“那些饭菜真的有毒?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又郁闷地吐了一口酸水,道:“我才吃了一口,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燕不语,只略微撩了撩帐篷,随口道:“他们把你的小毛驴吊起来,打算明天宰了。” 林惠然站起来,道:“咱们今夜逃走,也带上它吧。”毕竟这是子离赠给他的。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身不由己地倒在地上。 燕急忙扶住他,又抽出匕首,在他耳后和指尖各划了一刀,挤出了半碗黑血。林惠然这才觉得清醒过来,望着泼在地面上的血,心中悚然:“好霸道的毒药。” 当天夜里,四周帐篷里的火依次熄灭,这些人并不打算亲自杀了两人,大概是想等待药效发作,第二天再收尸吧。 两人收拾了行装,趁着夜色走出来,解开了元流火身上的绳子,元流火十分乖巧,一声不吭地跟在林惠然后面。 燕送他们两个离开,自己却提着长剑,要折返回去。 林惠然大惊:“你疯了吗?好不容易逃走,你又回去干什么?” 燕扬了扬长剑,冷淡道:“他们使砒霜害人,我要杀了他们。” “全天下的黑店那么多,你杀得过来吗?现在保命更要紧吧。” 燕摇摇头,冷静而固执:“若是使别的毒药,也就罢了。若是砒霜,我非杀了他们不可。”言语中颇有几分狠戾。言罢掉头而去。 林惠然牵着小毛驴,望着他的背影,又是叹气又是疑惑又是担忧。他自己没有什么武功,帮不了燕。只好在原地等候。想着等燕杀光了那些人,肯定会折返回来的。要是燕被那些人杀死。林惠然只好独自前行了。 他等到天亮,不见燕回来,却见那伙土匪的聚集处,冒起了浓浓黑烟,像是几十顶帐篷同时着火了。林惠然心中一喜,骑上小毛驴嘚嘚前行。 那伙土匪果然全部被杀了。尸体就躺在浓烟和火光之中。燕背对着林惠然,跪坐在地上,旁边摆着一个男人的尸体。 林惠然走过去,却看见燕满脸泪痕,望着远处的天空哀戚道:“娘!娘!我报了父亲的仇了,我终于杀死这个仇人了。” 燕的面前,摆放着那个四十多岁、被众土匪尊称为老大的男人的尸体。尸体脖子上被切开一刀,已经死去多时了。燕痛哭了一阵,面朝家乡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然后扯出匕首,在男人的左腋下切了一刀,手伸进腹内,数了数那人的肋骨,一共十一根。 燕大喜,流泪道:“是了,不会错了,就是他。” 他转过身看向林惠然,乌紫色的脸颊上露出孩子似的喜悦神情:“林兄,我终于为父亲报仇啦!我成功啦。” 林惠然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怀放肆,不由得也替他高兴:“恭喜燕兄。” 燕把那人的尸体用粗布包裹起来,沙漠里风大,气候干燥,想来很快就会变成干尸的。他要把尸体带回去,给母亲看。 两人要前进的道路不同,在一个灰尘漫漫的分叉口坐下,喝酒,然后道别。 这一次,燕终于向林惠然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燕的父亲是一名年轻的富商公子,与妻子成婚几个月,就外出经商。他携带重金来到边塞地区做皮毛生意,却被一家黑店使砒霜害死。他的小书童目睹了主人被害的过程,也隔墙听见了匪徒们的谈话,知道那匪首曾与人斗殴,折断了左腋肋骨,再没有痊愈。 书童连夜逃出去,那些匪首只当他是小孩子,就由他去了。书童却一口气跑回了江南,跟主家通报了少爷被害的消息,并提供了两个信息,砒霜和肋骨。 富商一家子自然大哭了一场,但是天下黑店那么多,却无从追捕,只得罢了。彼时那公子的妻子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旁人都怜她青春守寡,又叹息那腹中的胎儿。 这位太太却是极坚韧冷血的,听见丈夫被奸人所害,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把书童叫过来,细细询问了其中经过,心里暗暗记下。然后照样吃吃喝喝,一点不亏待腹内孩子。 太太尚未产下孩子,就因为各种矛盾,不容于婆家,她直接收拾了自己的嫁妆,率领自家仆人,另外买了一处房子居住。然后独自将孩子生了下来。 自生下这个孩子的第一天起,太太叫侍儿去药店里买了一罐砒霜,用温水化开,蘸了一点抹在自己r头上,喂给婴儿。 那婴儿起初嫌苦,不肯吃,哭得哇哇大叫。后来被强行喂了几次,竟也习惯了,从此家里的砒霜从未间断过,用量也越来越大,先是掺在奶水里,后来是掺在饭菜中。 这孩子顿顿吃着掺了砒霜的饭菜,渐渐长到了十六岁,也学了一身的好武艺。太太把孩子叫到自己面前,讲述了他父亲被杀的经过,叫他去边塞一带,寻找杀父仇人,为父报仇。” “儿啊。要是你在外面吃饭,尝到了和娘亲做的一样口味的饭菜,那就是杀你父亲的仇人。”这是那位太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 太临行前,给自己儿子说的话。 “我每次杀了那些黑心的店家,总要剖开了腹部,查验肋骨,可惜都不是。所以才在边塞流浪了这么久。”燕轻声说:“如今手刃了仇人,我可以回家了。” 林惠然听得全身发冷,不知该如何作答,又见到燕全身漆黑,骨节扭曲,宛如夜叉恶鬼似的,半晌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么?”燕愉快地说:“我把仇人的尸体带回去,我娘亲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是问你。”林惠然微微提高了语气,凝视着他:“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燕呆了一下,别装过脸,淡淡地说:“那不重要,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给父亲报仇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乌黑的手掌,道:“我以前遇到过一个高明的大夫,他看了我的脉象,说我至多活到二十岁。”燕微微一笑道:“其实下个月,就是我二十岁生日了。我很开心,在临死之前,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并且……还有多余的时间回去,跟娘亲在一起。这就很好了。” 谈到这里,风沙弥漫,两人遂起身道别。燕将那具干尸绑在自己身上,沿着羊肠古道而去,同林惠然挥手道别。他说:“林兄,我很高兴遇到你,并且能跟你讲述自己的故事,这样即使我不在了,至少有人可以证明,我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林惠然目送他离去,心中一阵惆怅。天底下离奇怪异的事情,还真是超出人的想象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朋友 林惠然走出边塞,重新回到中原地区,在客栈休息了几日,拿出地理图志翻了翻,忽然想起此地几公里处的小镇上,住着自己的姨妈。他小时候跟自己的姨妈关系很好,后来长大了虽然很少联系,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会聚在一起的。林惠然心想反正没什么事情,去小镇里逛逛好啦。 姨妈一家忽然见他到来,喜出望外,忙把他迎到屋子里,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又叫他在这里多住几日。他们家的孩子都搬出去另立门户了,家里只有姨妈姨夫和几个老仆人。所以大家都把林惠然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他在这里住了几天,这一日姨妈忽然跟他说:“镇上李员外家要娶二房,咱们家跟他沾上一点亲戚,明天少不得过去喝一杯喜酒。”又叫林惠然陪她一起去。林惠然正好想见识一些小镇上的婚丧嫁娶事宜,欣然答应。 第二天两人来到李府,四周张灯结彩,管家在门口笑脸相迎。姨妈领着他进去,到一群相熟的老姐妹旁边闲聊。林惠然跟这些人都不熟悉,只好无聊地坐在一边,眼睛望着院子里的红灯笼和来来往往的小厮,耳朵里听着那几个姑婆的闲言碎语。 本来大户人家纳小妾,是从来不会大张旗鼓地操办的。不过李员外这一家却极特殊。事情的起因是那位正房夫人李太太。 李太太相貌丑陋,年纪又很大,长到三十多岁时,招了二十岁出头相貌堂堂的李员外为上门女婿。李员外在太太家里辛辛苦苦操持家业,熬了十多年,总算是重新掌握了财政大权,也渐渐地露出了飞扬跋扈地脾气。自从岳父岳母死掉后,李太太在家中的地位江河日下,不到半年,就从正堂搬到了丫鬟住的小阁楼。 那李员外恨她入骨,因此这次纳妾,故意把排场搞大,简直比自己和妻子成亲时还要隆重。 那几个姑婆说起这个,却并没有多谴责林员外的不是,而是一致认为李太太性格诡谲狠毒,相貌又丑,无才无貌,难怪会成为下堂妻。只是可怜生下来的那一对双胞胎,如今没了亲娘的庇佑,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林惠然正听得有趣,忽然外面一串鞭炮乱响,众人立刻闹哄哄地围拢上去,要去看新娘子。乡下地区的规矩并不严格。新娘子下轿之后,就有一群泼辣爱玩的妇人,去抢新人的红盖头,又去捉她的小鞋。 红盖头落地,显出新娘子姣花软玉般的脸颊,众人皆是一呆,感叹李员外有福气。旁边的媒婆佯装发怒地斥退了众人,给新娘重新盖上红布,搀扶着她进了内堂。 林惠然远远地站着,瞧见那新妇人的容颜,也觉得十分好看,他自己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想着自己的年纪,要是不出来游荡的话,大概也能娶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小媳妇。 “惠儿,你也想娶新媳妇啦?”姨妈走过来,笑着问他。 林惠然心里一惊,敛容正色道:“没有。” 姨妈牵着他的手,去大厅里入席,低声说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往后是要娶王侯家的千金的,别跟这里胡混,不过纳一两个婢女小妾倒也无妨。这里虽然是乡下,也有几个模样出挑的好闺女。待会儿我指给看。你要是觉得满意,我今晚就给你说和。” 林惠然不等她说完就连声打断她:“姨妈,你不要说了。再说我就走了。” 姨妈遂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新人拜了天地,酒宴方才开始。 林惠然略略动了几下筷子,听见外面有孩童在抢炮仗玩,就也想出去。忽然内室珠帘响动,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村姑嬉笑着跑出来,一闪而过。 姨妈扯了扯林惠然的胳膊:“你瞧着如何?” 林惠然摇头笑道:“不怎么样。” 姨妈知道他是公子哥儿,周围总不缺美貌丫鬟并妩媚歌姬,见多识广,眼界自然也高,遂不再说什么了。 正吃饭时,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垂髫男童奔进屋里,在门槛上摔了一跤,哇哇大哭,旁边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童过来扶他,两人一起张大嘴哭。屋子里的人却只顾吃喝谈笑,无暇理睬两人。 林惠然蹙眉,放下筷子走出去,把男童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牵着两个小孩子的手走到外面的院子里,说道:“你们俩去别处玩吧。” 他细细瞧两个孩子的相貌。两人眼小唇厚,肤色黧黑,脸庞宽大,是那种纯天然的丑陋。不过他俩还都是小孩子,虽然丑,却并不惹人厌恶。他们俩是双胞胎,自称姓李,分别叫龙龙和凤凤。 林惠然这才知道他俩是林员外家的孩子,于是四处找仆人照顾孩子,但仆人们只顾忙着迎来送往,并不肯停下脚步。 龙龙拽了拽林惠然地手,语气愤愤地说:“他们只想去讨好那个狐狸精,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林惠然大为惊异,问他这话是谁说的。 “是我娘说的。”凤凤天真地说,又含着自己的手指道:“可是那个狐狸精看起来好漂亮。大家都说,她比娘漂亮,比娘温柔,比娘善良……” 龙龙劈手打了凤凤一巴掌:“你再这样说,娘撕烂你的嘴!” 凤凤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哗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 哗地流到了嘴里。 林惠然十分无奈,扯开两人,道:“不要打架。”想了想,只好一只手握着一个人,在花园里走了一阵,到一处假山后面,陪他们俩玩。 两个小孩子天真有趣,哭了一会儿,又握手言和。做妹妹的想爬到山上,做哥哥的就蹲在地上,叫妹妹骑在自己脖子上,送妹妹上了假山。 他自己又四处找砖块,垒在地上,小腿一窜一窜地想爬上去。林惠然走过去,抱着他的两腋,送他上去。龙龙转过头,咧嘴一笑:“谢谢叔叔。” 林惠然绷着脸:“叫哥哥。” 两个小孩子齐声叫哥哥,玩了一会儿,林惠然见两人的眉心似有阴影,他起初不在意,过了一会儿又去看,两人眉心上的阴影越来越重,竟成了墨水似的。林惠然叫龙龙过来,用手摸了一下,指尖滴出淋漓的红色液体。 “这是什么?”林惠然惊奇道。 “这个呀!”龙龙和凤凤争相跑过来,回答道:“这是护身符,小朋友身上必须有的。” “我小时候就没有。”林惠然有些疑惑。 龙龙嘲笑他:“说明你娘不疼你。”凤凤对他投以同情可怜的眼神。 林惠然还要再说什么,忽然院子里响起一阵尖利的哭喊声,像是从某个厢房传出来的,许多人从四面八方涌过去。 林惠然和两个小孩都是爱看热闹的性格,三人当即朝着厢房跑过去,扒开众人往里面一瞧,只见门槛上趴伏着两个孩子的尸体,一男一女,十一、二岁的年纪。 林惠然呆了一下,忽然对龙龙和凤凤说:“这不是你们俩吗?” 两个小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飞扑向屋里,消失在乌黑的阴影里。 林惠然忽然觉得头晕目眩,任由人群在四周拥挤,他只听见旁边有小厮和丫鬟乱叫着:“夫人上吊死了,小姐和少爷脑袋磕在桌角,也双双毙命了。” 这一场喜事变成了丧事,众宾客唏嘘着离开了。 几天后,众人才知道,李夫人在新人拜堂之时,先是把两个孩子撞死,自己喝了毒药,又找了根绳子,悬梁自尽了。 李员外身心受到重创,精神崩溃,成了个疯子,偌大家业被人抢走骗走,自己流落街头。那位美貌的小妾原本就出身娼家,出了这种事情,只好重新回去,不过白得了许多聘礼,也不算吃亏。 林惠然微微受了些惊吓,在姨妈家住了几日,就起身告辞。他的小毛驴在姨妈家吃了许多剩饭馊水,又成日被小孩子拽尾巴,听说能离开此地,高兴地围着林惠然撒欢。 回到城里,林惠然先是去自家钱庄里取了许多银两,他身上没有带印鉴,不过他家钱庄里的掌柜都见过林惠然,所以只消刷脸卡就行。 林惠然包了城内最好的酒楼,又叫了城中最美的花魁歌姬,给他唱歌、陪他喝酒。当夜月明星稀、天气晴朗,林惠然玩闹到半夜,却吩咐轿夫把那些姑娘都送回去。他倒不是不敢玩,只是身在异乡,这些姑娘来路不明,他不想惹出别的麻烦。 林惠然沐浴一番,懒洋洋地躺在锦绣软榻之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子离,想着那天见到的美貌小妾,心里宛如有一把小羽毛在撩。 每当月光最亮的时候,元流火可以短暂地化成人形。这会儿他赤身裸|体,站在马槽之中。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找了一片装草料的麻袋遮住自己身体,一溜烟地往酒楼上跑。 别的房间他不敢去,只能跑去林惠然的房间。里面灯烛摇曳,床帏低垂。元流火猫着腰跑进去,听见林惠然已经睡着了,他急不可耐地抓起桌子上的糕点吃了一口。又见屏风后面放着浴桶,水尚冒着白气。 元流火咬着饼干,噗通一声跳进浴桶里,虽然是林惠然剩下的洗澡水,但是里面依旧干净芬芳,元流火并不嫌弃,洗干净之后,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轻轻撩开床帏,林惠然很老实地躺在大床的一侧,睡相斯文。 元流火咽掉嘴里的食物,吭哧吭哧地躺在了林惠然身边,两人鼻息相接。林惠然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白白净净的元流火。 “我怎么又见到你了?”林惠然有些疑惑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用了“又”字。 “我跟你一起的呀。”元流火委委屈屈地说,因为闻到林惠然口中有酒气,所以很嫌弃地别过脸。 林惠然想了一会儿,也记不清是谁跟自己一起来的。他伸出手,推了一把元流火:“你睡那头,别挨着我。” 元流火不肯动:“我累死啦。” 两人推打了一阵,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叫你手贱 林惠然在客店里住了几日,正觉得乏味,忽然听说城隍庙里要在本月十五对外开放,彼时定然有许多小姐少妇们去上香。 他自认为不是好色之徒,身边其实也不缺女人,不过能去寺庙里游玩,顺便瞧瞧那些正经人家的女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那日一大早,山下的小路上就挤满了游人和卖货的摊贩。其中果然有一些妇人。那些家里阔绰的,就雇一顶小轿子,轿门微微敞开,时不时地露出佳人的美貌。那些家里一般的,只好在奶娘的搀扶下,徒步上山,身边免不了跟随一大堆轻薄浪子,十分困扰。 林惠然独自上山,远远地瞧了几眼,觉得很无趣,快走到山顶时,忽然一片轻纱拂过脸颊,鼻端传来幽幽芬芳。林惠然扯过轻纱,细细看了看,却有一白衣少年蹦跳着走过来,伸手就要夺轻纱。 少年容色秀丽,虽然年幼,眉间却颇极妩媚。林惠然凝视着他,一时转不开视线。 那少年眉眼微挑,薄怒道:“还我手帕。” 林惠然回过神来,却微微一笑,含笑道:“这是你的吗?” “当然是我的,上面还有我的名字。” 林惠然展开手帕一瞧,果然见上面写着贝儿两字,不由笑道:“果然如宝似贝。”又轻佻地看着他:“我把手帕给你了,可你要怎么谢我呢?” 少年怒道:“你这人真不要脸,抢我的东西,还要讹我,算啦,我不要啦。” 林惠然抖着手帕,笑道:“你不要,那我可收藏起来了。” 少年转过头,双目漆黑,眉间带妩媚阴狠之气:“好啊,你可要好好收着。” 林惠然呆了一下,微微觉得怪异,随手把手帕揣进兜里,继续上山了, 在城隍庙里玩了一天,林惠然傍晚回来,已经十分疲惫,他沐浴过后,躺在床上,随手从衣架里取过那块手帕,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 说来奇怪,林惠然初见那少年时,只觉得他长得妩媚鲜艳,十分心动。可是过后回想起来,只觉得索然无味,甚至会觉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 得有些反感。就像是一口气吃多了大鱼大肉,因此对所有荤腥都感觉恶心。 林惠然想了想,把手帕扔到地上,闭上眼正要入睡,忽然外面房门打开,一个少年穿着单薄的丝绸长衫,羞羞怯怯而来。走近时看,竟是白天所见的少年贝儿。 林惠然大惊,问道:“阁下深夜来此,有何见教?” 贝儿跪在林惠然的床边,神情羞怯淫|媚,和白天判若两人,只听他莺莺呖呖道:“奴奴仰慕相公才学,愿侍奉与枕席之间。” 林惠然变色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若是真心仰慕我才学,就该白天到访,投递名帖,规规矩矩地见面,哪有深夜淫奔的道理?快快离开,不然我叫嚷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贝儿低头不语,眼泪簌簌落下,沾湿了枕席。林惠然一时只觉得目眩神迷,握住了贝儿的手,刚说了一个“你”字。贝儿忽然起身,身上衣服悉数落下,旋即欺身扑到林惠然身上,娇声软语道:“奴奴伺候相公。” 林惠然从未试过和男人做这种事情,今夜第一次尝试,只觉十分美妙,那贝儿筋骨酥软,和女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早上醒来,床边已经空了,唯有身下的床榻有些濡湿。林惠然觉得昨夜十分荒谬,他起身换了衣服,走到外面训斥店小二,为何放陌生人进他的房间。 店小二十分委屈,说他整夜都在客店门口守着,并未见过什么陌生人。又指着林惠然的眼圈说:“客人没有睡好吧,眼下添了许多青晕。” 林惠然骂了他一顿,说他偷懒睡觉,还转移话题。 这一天林惠然本来打算去湖边游玩的,可略微走了几步,就觉得腰酸腿软,只好作罢。他取了一大盆清水,端到院子里,把小毛驴牵过来,给它洗澡。 元流火不想洗澡! 水太凉了,而且他昨天才洗过澡,身上香喷喷的。而且林惠然手里的那个铁刷子,那根本就不是用来洗澡的,刮在元流火身上直接能刷出来一层肉丝了。 所以元流火绕着院子乱跑,还把地上的水盆弄洒了。林惠然气的跳脚大骂,抓起一根软皮鞭子,就往小毛驴身上抽。 元流火挨了几鞭子,果然不再跑了,他黑着脸,站在食槽前,动也不动一下,任凭林惠然推他拽他。最后林惠然不跟他较劲,自顾自地上楼了。 当天夜里,林惠然正要入睡,忽然房门被推开,贝儿衣衫不整地含笑走进来。林惠然心中纳罕,直起身子睁眼大叫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这一喊,他才发觉房门紧闭,眼前并没有什么贝儿,刚才那些只是臆想。林惠然重新倒下睡觉,这一次睡得沉了,房门重新打开,贝儿微笑着进来,爬上床,骑到林惠然身上。 林惠然大惊,狠命地推开他,又大声疾呼,无奈双手无力,喉咙无声,他宛如陷入了一个醒不了的噩梦。贝儿在他身上缠绵了一夜。直到天亮时,他悠悠醒转,只觉得浑身绵软,身下湿滑。放眼望去,房门紧锁,一夜未曾动过。 林惠然心知不好,他勉强下楼,叫店中伙计请几个法术高强的道士和尚来驱邪。那伙计领了钱,捧了一堆咒符回来,贴在门上。 这一夜林惠然刚闭上眼,贝儿即出现在自己眼前,媚笑着欲|求|欢。林惠然喟然叹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 这贝儿做懵懂无知状,只知微笑着爬到林惠然身上索取。林惠然早已不能支撑,被折磨到天亮,浑身宛如被冰水覆盖,只在胸口残存了一点热气。 这时候林惠然已经骨瘦如柴,行走两步就气喘吁吁。他略微闭眼,就见贝儿笑着往他身上扑,因此一整天都保持着清醒,并花钱请了两个健壮的仆人,守在他身边。 当天夜里,明月如轮盘一般挂在天上,那两个仆人都说今夜天气好,妖魔肯定不敢来打搅公子,然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林惠然倚在床前,挽留不得,气的浑身发抖,又睁圆了眼睛,死死盯着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林惠然吓得浑身一抖,就要伸手去抓身边的宝剑,却见明晃晃的月光下,走进来一位光着身体,圆润白皙的少年。 林惠然呆了一下,元流火站在门口,也十分尴尬,早知道林惠然还没睡,他就不来了。 林惠然此时醒着和睡着其实没有什么差别,他挥剑一指,怒道:“你、你也是把妖孽派来的吗?” 元流火说:“我不是。”他上前走了几步,见林惠然印堂发黑,脸颊深陷,瘦骨嶙峋,不由得大惊:“林兄,你怎么成这样了?” 林惠然看清了元流火,长叹一声,放下了宝剑,他这次终于不问“你怎么在这里?”而是说:“流火兄,救我。” 元流火坐在床上,摸了摸他的脉象,又瞧瞧他的舌苔,神色愈加凝重:“林兄这是害了急症吗?” 林惠然躺在枕头上,随手从床底下扯出了那一块丝帕,给元流火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元流火听完,愤愤不平,咬牙道:“他们这些妖精,全都是混蛋,小心眼,蛇蝎心肠。” 林惠然也觉得很懊悔,问元流火有什么办法。 元流火道:“这件事情因你而起。不如你写一封道歉信,带着丝帕,去城隍庙里找那少年,还给他,也就是了。” 林惠然觉得有道理,可是又犯难道:“我已经病入膏肓,不能行走。又如何上的了山呢?” 元流火自告奋勇:“我帮你去。” 当下元流火将笔墨纸砚端到床边,林惠然展开纸,写了一封道歉信,装入信封,又附上丝帕,交给元流火,叫他明日去山上。元流火一一答应了。 两人这才移了枕席,一起躺下。林惠然只恐又要梦见贝儿,心里十分惴惴。不过这一夜却睡得很沉,一觉睡到天亮。 林惠然早上醒来,觉得身体不似前几日那般冰凉,精神头似乎也好了一些。他隐约记得昨夜似乎梦见了另外一个少年,却记不起来那人是谁。 一大早,元流火嘴里叼着信封,噔噔噔地往山上跑,他在城隍庙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又急又饿时,才见一白衣少年,飘飘悠悠地走过来,少年接过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和纱巾抖出来,手指一扬,跳出一团烈火,顿时将两物烧成了灰烬。 少年指了指毛驴的额头,骂道:“就你多管闲事。”又弯下腰细细看了看,哈哈大笑:“你也怪可怜的,算了,这次就饶了他吧。” 林惠然只觉得这几天莫名其妙,忽然病重得要死,又忽然好了,他白天回想不起夜里发生的事情,夜里隐约记起,只觉得荒谬可笑。 这一天夜里月亮很圆,元流火照例跑到楼上蹭床。林惠然半夜醒来,看见元流火,吃了一惊,前几个夜晚发生的事情悉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 数进入脑海,他问道:“流火,是你救了我吗?” 元流火揉揉眼睛,点头,又把白衣少年说过的话给他讲了一遍。 林惠然明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想起这几天被那妖精残害的窘境,气的牙关咬紧,骂道:“这个杂碎,若是撞到我手里,我管教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元流火老老实实地说:“可是,明明是你先招惹他的啊。” 林惠然俊眉一扬:“你什么意思,合着还是我的错了,你给我下去!” 元流火只好下床,赤脚站在地上。 林惠然见他浑身不着寸缕,两条小白腿在月光下瑟瑟发抖,只好又招招手:“上来,地上凉。” 两人重新躺下,林惠然又问他:“你是跟父母一块儿来的吗?来这边是做生意还是游玩?真奇怪,我前段时间在沙漠里,似乎梦见你了。“ 林惠然早上醒来,枕边空空的,他这会儿可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又联想这段时间的一系列怪事,只觉得怪异又荒谬。 作者有话要说: ☆、知君 这一天天气晴朗,林惠然早早出门,去街上茶楼坐着喝茶,晌午的时候,城中有名的算命先生来到酒楼上歇息。林惠然立刻走上去,先是客套地聊了几句,然后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要解梦。 林惠然要解的不是一个梦,而是这一段时间里的梦,他说,我总是梦见一位故友深夜前来,赤身躺在我身边,有时候聊一会儿,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我一度认为他是真实的,但是第二天早上,却又找不见他了。 算命先生三十多岁,面白微髯,说话轻快幽默,他问林惠然娶妻了没有,又问那朋友的样貌身段。 林惠然道:他年纪和我差不多,长得还可以,挺白的。 算命先生捻须一笑:“这个梦没什么深意,年轻人活力旺盛,你该娶一房妻子了。” 林惠然大怒:“我那个朋友是男的!” 算命先生愕然,脸色凝重:“这可不好办了,原来是有龙阳之好。城里倒是有几处娈童聚集的场所。” 林惠然气的拍桌站起来:“你这先生,说话好没正经,我认真请教你,你却拿我取笑。“ 算命先生只好敛容,又详细地问了几遍,最后说:“他说他跟你一起来的?” “是的。”这句话元流火说了几次,林惠然记得很清楚。 “凡人魂魄,不能离开身体太久。你这位朋友几次在梦中与你相见,想必魂已离体,凶多吉少。” 林惠然听得冷汗涔涔,作别了算命先生后,他去了一趟林氏钱庄,托掌柜的给家里捎带一封信,信中问了父亲母亲安好,询问了家中近况,信的末尾故作不经意地问到了他在乡间的故友——元流火的情况。 林惠然出了钱庄,又顺便去了书局买书。书店老板正在门口,跟一个老婆子拉扯吵闹。林惠然没在意,自顾自地挑选了书,要结账时,才去叫老板。 店老板上下打量林惠然,忽然眼前一亮,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文质彬彬,想来是秀才出身吧?” 林惠然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其实他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连秀才都不是。 店老板指着林惠然,对老婆子说:“现放着一位读书识字的人,你不去求,只顾拉着我做什么?” 林惠然有些疑惑,又见那老婆子头发斑白,满脸泪痕,心中恻然,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老婆子抹了一把眼泪,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老太太姓陈,年轻时守寡,只有一个儿子叫陈小,开一间小茶棚度日。儿子成年后,她就张罗着给儿子娶了妻子。两夫妻相处半年有余,十分恩爱。后来儿子去外地学习经商。婆媳两个整日关门闭户,极少外出。一年后,做媳妇儿的忽然怀孕了。婆婆逼问她奸夫是谁,她却一口咬定没有奸夫。 “这位相公,你说这世界上,哪有女子能独自一人怀孕的。”陈氏哭泣道:“我去县衙里告状,说我媳妇不守妇道,与人通奸。那些差役说,告状要写状子,我苦求了半日,他们硬是不肯接我这桩公案!” 林惠然听了个大概,好心安慰道:“既然如此,你把她赶出去就是了。两人各自生活,省的烦恼。” “她自己不肯走,说她是陈家的儿媳妇,又没有什么过错,为什么赶她?” 林惠然有些无奈,道:“老太太,您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老婆子不识字,想求相公给我写张状纸。” 林惠然倒很爽快,当即接了笔墨纸砚,就在门口的石板上写了一篇诉状,又掏出几两银子递给她。老太太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店老板在一旁冷笑。林惠然惊问其缘故。 “那个老婆子是滚刀肉,难缠的货。你道她真是可怜?她为了省一钱银子的状师钱,才跑到我这书店门口,央人免费写给他。她自己有一家茶棚,又有座青砖大瓦房,哪里是缺钱的人?” 林惠然倒是不在意这么点小钱。那店老板又说:“她家里那点事儿,要是私底下闹闹也就罢了,这回您给她写了状子,她闹到县衙里,又是一场浩劫。” 林惠然有些不高兴,他是少年人脾气,怜苦惜贫,见了可怜之人肯定会施以援手,如今被店老板抢白了一番,索性连书页不买,愤愤地走了。 林惠然回到客栈里,独自在桌前看了一会儿书,傍晚时觉得憋闷,推开北窗,迎面看见窗外另一栋普通的居民房里,窗户微微打开,里面花团锦簇,暖香阵阵。 林惠然正瞧时,忽然窗口出现一个黄衣少女,端着一盆脏水,哗啦一下倒出窗外,楼下立刻传来几个泼皮闲汉的叫骂。那少女扑哧一笑,粉脸微扬,竟有沉鱼落雁的风姿。 林惠然微愣,少女瞪了他一眼,咣当一下关上了窗户。 林惠然收回目光,走到花盆旁边,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又喝了几口水,才慢慢缓过来。 自从上次他着了那妖精的道,连着做了几天的淫|梦,因此对陌生美人的笑容十分恐惧,见一眼都要犯恶心。 林惠然吃了晚饭,去街上溜达,忽然见几步远的茶棚旁边,正坐着白日所见的那位陈氏老太太。陈氏撩起袖子,盘腿坐在板凳上,一手指着楼上房间,一行哭一行骂,大概是说楼上的女人狐狸精,偷汉子之类的。那楼上的房间,正是刚才黄衣少女所住的位置。 林惠然看的十分疑惑,返回客栈,几个本地人正嘀嘀咕咕地闲聊。他听了一会儿,才知陈氏所骂的就是她的儿媳妇——虞氏。 算命的道:“虞氏年方十八,模样又是万中挑一的美。她丈夫陈小性格粗蠢,常年在外地经商。这小娘们如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 何守得住?可惜不知是谁拔了头筹,咱们都是街坊四邻,却未曾见过那奸夫的模样。”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林惠然微微有些懊悔,白天一时冲动写了诉状,却惹上了这么一桩风月公案。虽然如此,自己只好多住几日,看事情如何发展。 两天之后,一群差役呵斥着到了陈氏家里,不一会儿从楼上拖出那黄衣少女。少女性格很泼辣,挣扎哭喊着,还要咬那些公人。差役立刻气得给她带上手铐,拽着她的头发拖着扔进了囚车。 第二天上午,县衙即升堂审理了此案。陈氏与虞氏并排跪在大堂上,外面聚集了几百为来看热闹的人,林惠然也在其中。 虞氏相貌生的极美,虽然受了一夜的囚禁,脸上依旧妩媚动人,她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不发一言。陈氏则是慷慨陈词,历数虞氏的不是,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陈氏说完,虞氏才开始说话,她的声音还有些稚嫩,语调很轻,却不卑不亢,将陈氏的指控一一反驳。陈氏说她爱对人笑,不守妇道。虞氏扬起白生生的脸,淡淡道:“我生来爱笑,从小就如此。难道守妇道就要哭丧着脸吗?”说罢微微一笑,果然倾国倾城,满室生春。 县老爷也有些无奈,毕竟陈氏指控的都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还达不到驱逐虞氏的地步,更别说收监用刑了。他拍了拍惊堂木,问陈氏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氏凛然抛出了重磅炸弹:“这个小贱人怀孕三个月了,我儿子却早在一年前就外出。这是通奸的重罪,这贱人该被凌迟,请官爷做主。” 县老爷捻须,问虞氏:“果有此时?” 虞氏呆了一下:“没有。” 陈氏当即跳脚:“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什么瞒得了我。你还给我抵赖。”一边跳,一边骂了起来。 虞氏听得恼怒,微微提高了音量,严厉道:“娘,自从陈小走后,我成日待在闺房里,何曾迈出过楼下一步!我知你看我不顺眼,但我是陈小的结发妻子,请你看在陈小的面上,给媳妇留点余地。” 陈氏啐了一口:“我若不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早就掐死你这小娼妇了。”又对县老爷道:“这娼妇不肯认,老爷只需拿板子朝她肚皮上打,看能不能将那孩子打出来。” 县老爷蹙眉:“你这婆子说话不晓事。虞氏的罪名未定,焉能动刑?若是她没有孩子,岂不错打好人,若是怀了孩子,岂不白白送了孩子性命?” 县老爷见外面日头还高,自己肚子也不饿,这场庭审蛮可以延续几个时辰,他发了令签,叫人把城里医馆的大夫请来。 不多时,大堂里站了一溜大夫。县老爷叫虞氏过去诊脉。虞氏只跪在地上不动,长长的头发遮住脸颊,泪水从黑色的发丝里流下来。 县太爷催了几次,她只是不动。县太爷不由得动怒,吩咐差役押她过去。虞氏避无可避,挣开那几个差役的板子,挺直了身板站起来,仰着脸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怀孕了,我怀的是我相公的孩子,老爷,我犯了哪条王法?为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下受这种□□?” “嗯?”县老爷问道:“陈小已经从外地回来了吗?” “没有。”陈氏抢先回答。 “那么你是偷偷跑出去见你相公了?” “我从未迈出阁楼半步。” 县老爷哈哈大笑:“这我就不懂了。” “官爷,这件事情听起来虽然荒诞不经,但我虞氏以我的名节发誓,我绝对没有半句撒谎。” 县老爷点点头:“你试讲来。” “一年前,我郎君走后,我恪守妇道,从不下楼一步。半年前,我因为思念他而生了病,生病的那些日子,我神思恍惚,每夜在梦中,乘坐快马到我郎君那里,与他相会。如此一个月有余,我病好之后,却发觉自己已经怀孕了。我虽然觉得难堪,但这毕竟是我相公的孩子。请老爷明鉴。” 县老爷呆了一下,大堂里的众人也都齐齐呆住。 “荒谬。”县老爷道。 虞氏微微闭眼,泪水簌簌而下,她轻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遭此奇事,实在百口莫辩。这件事,只好等陈小回来,才能讲清楚。” 不过陈小在江浙一带贩卖茶叶,行踪不定,这里的人一时联系不上他。虞氏冷冷静静的,将自己在梦中与丈夫相遇的情景,一桩一件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从她乘坐的白漆青丝马车,到两人夜游寺庙时吃的糖果和蜜饯,还有丈夫头上的荆条,脚上的靴子,说得清清楚楚。 她从正午时候,一直讲到夕阳西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与丈夫在梦中相聚一个月的情景。旁听着俱目瞪口呆。毕竟若非亲身经历,焉能讲到这种地步。 虞氏叙述完毕,神色倦怠,眉宇间却依旧有凛然之气,她淡然道:“老爷,我能说得就是这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会儿陈氏也已经疲倦了,她跪坐在堂前,看向虞氏的目光有些讶异,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番话。 这县太爷虽然才智有限,心底却是仁慈的。因为一时辨不清是非曲直,遂判令婆媳二人暂且回去居住。这边通知驿馆的人,寻找陈小回来对质。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讲一个温暖的故事 ☆、情深 几天后,陈家院子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陈氏将女人用的脂粉香盒扔到大门外,又拽着虞氏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 两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撕打,后来陈氏骑在虞氏身上撕坏了她的裙子并抹胸,而后站起来得意洋洋地走了。 虞氏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捂着衣服,顶着蓬乱的头发和满脸血污,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越过众人离开。 从此这个女人就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有人说看见她被娘家人赶出来,有人说在城隍庙里见过她,有人说看见她用首饰换钱。 客栈的店老板十分唏嘘,毕竟两家也算邻居,听见了虞氏的惨状,时常过去送些衣服食物,后来听见了闲言碎语,才不再理她。毕竟这么一个风评不好的女人,谁招惹上都是麻烦。 又过了一个月,虞氏竟成了城中妓院的当红头牌。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沦落风尘的,也不知她那位身世诡异的孩子什么时候流掉的。她一夜成为教坊里艳压群芳的新人,风头无双,无数达官显贵肯掷千金博她一笑。 这一天林惠然收到家中回信,信中备述家里情况,最后说到了元流火。说是自那天自己走后,元少爷得了一场大病,此后一直在家中静养,外人一概不见,谁也不知他究竟怎样了。 林惠然捻着书信沉思。家里的那个元流火和自己身边的元流火,不知哪个是虚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2 ,那个是实,可惜这段时间元流火一直没找自己,不能问清楚。 正当虞氏在妓馆大红大紫之时,陈小却从外地赶回来了。他得知家中有变,忙辞别了东家,带上自己一年多的工钱,赶回到家里。 陈小是一个面白微胖,相貌和顺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太爱说话。他回来那天,全城百姓出动,围在他必经的道路两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陈小左顾右盼,满心疑惑。他越过众人回到自己家里,停了半个时辰,才惊慌失措的跑出来。陈氏在院子里喊道:“你不信我的话,只管去跟旁人打听。” 陈小跑了出来,街坊邻居看他的眼神,已经十分怜悯。后来还是客栈老板把他拉进店里,倒了一杯热茶,安慰了几句,又劝他另谋打算。 “虞氏先前已经失了贞洁,如今自甘沦落,陈相公也不必为这种女人难过。”客栈老板说了几句,旁边人也都附和。 陈小神色沧惶疲倦,又打听了一些细节,越听脸色愈暗,后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县衙里得知陈小回来,很快通知各方当事人到衙门参与庭审,毕竟上次那桩案子还没了结。 这天早上,陈小和及其母亲一大早就来到县衙大堂,外面也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乡民。约摸一盏茶功夫,一顶青纱软轿停在门外,两边侍女掀开轿帘,走出一名华服盛装的女人,女人神情冷淡,美艳不可方物,正是当初被赶出去的虞氏。她目不斜视,在众人或者轻蔑或者同情的眼神中迈步走进大堂。 虞氏看见陈氏,冷笑了一下,目光移向了陈小,瞬间浑身僵硬,脸上表情瞬间崩溃,她嘴唇动了动,眼泪宛如雨水,一连串的滚落下来,簌簌地打湿了胸前衣襟,沾湿了她脚下的青石地板。 陈小先是呆呆看着她,后见她哭得那样伤心,飞一般冲上去,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似有无限悲愤委屈。 旁边的人见此情景,亦十分不忍,知县长叹了一声,喝令暂且退堂,叫他夫妻两个到内室里,两人在内室里亦只是痛哭,半句话都未曾说过。 然后知县重新整衣升堂,先叫师爷取出上次的审理笔录,当堂念了一遍。而后知县问陈小:“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虞氏说半年前曾与你梦中相聚,可有此事?” 陈小看了一眼妻子,点点头,说道:“半年前,我妻子虞氏的确来我住所见我,我亦知她只是在睡梦中魂魄离体,所以并不以为怪,仍旧像平常那样待她相处一月有余,她的病渐渐好转,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众人都觉得惊讶,知县亦觉今日怪事乃生平未曾所见。师爷又念了一遍虞氏口供中所述两人相处的情景。 陈小抚着妻子的后背,叹道,“难为你记得这样清楚。早知你在家乡受苦,纵外面有金山银山,我也不出去了。” 知县又核对了一遍笔录,分毫不差,遂撤掉了陈氏的状纸,认定其诬告不成立,继而宣布退堂,然后领着一班差役匆匆走了。 毕竟惹出这么一堆祸事,任谁也收不了场,谁能想到只因一场官司,导致这良家妇女被赶出婆家,失去孩子,并沦落青楼呢。 退堂之后,门口的轿子旁边,两名丫鬟还在翘首等待虞氏归来。虞氏和陈小站在大堂上,相隔不远,默默无语,陈氏则呆坐在地上,自从她儿子说出那番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言语过。 虞氏看着陈小,像是等他说话,半晌只得长叹一声,转身走向软轿。 “娘子。”陈小忽然叫住她:“你去哪里?” 虞氏凄然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陈小认真地说:“你是我三媒六证娶回来的,我又没有写休书,你怎么就不是我妻子了?” 虞氏闻言,当即停住脚步,忽然扯了头上珠花耳环,拍到丫鬟手里,又扯开身上光鲜漂亮的衣服,露出被赶出家门时所穿的粗布长裙。她将衣服、身上的玉佩项链等物品,全扔到轿子里。然后像是解脱了似的,走到陈小身边,满心欢喜,柔柔地施了一礼。 之后陈小将妻子带走,两人却没有回到陈家,而是在城中另外赁了一间小房子,夫妻两个安分度日,十分快乐。陈小在家门口的米店找了份工作,一天三遍往家里面跑,傍晚时偶尔还带着陈氏出来看戏。陈氏原来喜爱打扮,浓妆艳抹,性情活泼。经此一事,便无心打扮,神情也总是寡淡抑郁。好在陈小时时开导劝慰她,又时常带她出去游玩。旁人初时总指指点点,后来就习惯了。 林惠然心中亦稍觉安慰,毕竟此事多少和自己也有点关系。幸而没有酿成大错。 他这天晚上无心睡眠,想着自出游以来遇到的种种奇事,遂披衣而起,研磨铺纸,要将这些故事都写下来。他刚落笔写了几个字。外面似有细碎的脚步声,徘徊不去。 林惠然心中一动,扔了毛笔,三两步跑到门口,拉开门,伸出手抓住了正要逃跑的元流火,开口道:“进来!” 元流火披着捡来的麻袋,瑟瑟地迈步进来。 “我等你很久了,这两天怎么没来找我?”林惠然关上房门,弯下腰认真地看他。 “额……”元流火支支吾吾,他嘴巴实在是笨,半晌才说:“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林惠然点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待要问,见他脸色发白,小腿微抖,便微微一笑,指着桌上的热茶和绿豆糕,叫他吃,又拿起衣架上的披风,扔给元流火。 元流火扔掉麻袋,披上红色流云披风,抓起糕点吃的干干净净,喝了半壶热水,顿觉浑身舒泰,他扯起披风,抹了抹嘴巴,转身看向林惠然,弯腰拱手,认真地说:“谢谢林公子。” 林惠然坐在案桌旁,瞧了元流火一眼,元流火生的白净,说话做事又很幼稚,瞧着比自己小很多。林惠然随口道:“我有一个弟弟,长得干净漂亮,长到六岁时出天花夭折了。他要是活着,大概跟你一般大了。\" 元流火坐在书架旁边的小凳子上,像孩子似的并排双腿,手指甲慢慢在凳子上划拉,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林惠然看了他一会儿,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干嘛要和这人说这些呢。他又正色道:“流火,你知道你生病了吗?” 元流火仰起脸,有些疑惑:“我……我不知道。” 林惠然认真道:“我前几日接到书信,才知道你在家乡生病了,严重得不能见人。可是……”他上下打量元流火,笑道:“可是你又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元流火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林惠然走过来,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因为你是一缕魂魄呀。” 元流火瞪圆了眼睛:诶?是这样吗?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3 我明明是一只毛驴呀。 林惠然见他惊呆,以为自己说对了,十分得意,又叹息道:“我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前几日亲眼见了,才相信。”他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人家妻子离魂去寻找丈夫。你离魂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元流火想了想,说:“我不认识别人,只能找你。你有吃的,还有软软的床。” 林惠然失笑:“糊涂虫。” 林惠然叫他去床上睡觉,自己坐在书桌前,继续写字。此时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隔壁传来沙沙的更漏声。 元流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拖着一把椅子坐在林惠然身边,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儿,问道:“林公子,你在写文章吗?” “额……不是。” 元流火念了几行,也觉得不像平日书房里读的那些严肃平整的文字,不过感觉挺有意思的。可惜他识字不多,只能隐约看出这里面讲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林惠然一边写,一边说:“我将这几天的经历写出来,寄回老家。叫家中的书局出版成册,给感兴趣的人阅读。” 元流火哇了一声:“你能写书,好厉害。”停了一会儿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那你写成之后,朝廷会给你一个大官做吗?” “不会。” “费那么多工夫和时间,有什么意义呢?” 林惠然呲地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元流火,感觉对方的大脑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模式,停了一会儿林惠然才淡然道:“本公子不缺钱,也不缺地位,我就爱做这个。你每天闲吃猛睡,又有什么意义呢?” 元流火被抢白了一顿,默然不语,转身回去睡觉了。他觉得林惠然一会儿温柔如水,一会儿又浑身带刺儿,干脆不理这种人了。 第二天天没亮时,元流火爬起来,见林惠然躺在床外侧,双目紧闭,鼻翼微动,两个浑圆结实的肩膀露出棉被,黑色长发丝丝缕缕地散在雪白的被子上。元流火扯起棉被,盖住他的肩膀,而后悄悄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码头少年 林惠然在此地住了几日,眼见满城春花已经颓败,心里打算乘船去江南游玩,这天他结算了房钱,辞别了客栈老板,牵着小毛驴信步走到江边,雇了一艘中等型号的木船,乘着春风一路朝江南而去。 在他所写的故事里,陈家婆媳的故事最后以一段浪漫而奇幻的梦境作为结尾。但现实并非如此。 几天后的深夜,陈小深夜闯进母亲家里,捉住了赤身裸|体的客栈老板及陈氏。他将两人送到县衙,状告客栈老板与人通|奸,并且奸|淫了自己的妻子虞氏。 陈氏与虞氏的矛盾,并非因为虞氏的不贞。而虞氏腹中孩子的父亲,也并非陈小,而是客栈老板。世界上并没有离魂一说,这个故事的真相,并不那么美好。 陈氏常年守寡,近些年与隔壁客栈的老板勾搭上,二人常私下幽会,旁人从未察觉过。后来陈小外出打工,媳妇安分守己呆在家中。这就给陈氏的偷|欢带来许多不便。她与客栈老板商议后,索性使出一条毒计,叫客栈老板奸|污了虞氏,本来想迫使虞氏羞耻自尽,那虞氏却非寻常三贞九烈之人,遭此奇辱也只暗暗忍下,等丈夫回来主持公道。后来她不幸受孕,陈氏又趁势诬告她,虞氏无奈,才编出这么一套弥天大谎。 陈小与妻子恩爱非常,回来后听见别人的叙述,心中就知另有隐情,后来见妻子那种委屈的光景,就一力帮她圆了这篇谎。 夫妻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虞氏才将实情告知给丈夫。陈小也是个有计谋的,当时并未冲出去报仇,只在身上藏了绳子,夜夜伏到陈氏家院墙外,终于抓住了这两人。 知县审理过后,遂判令这一对奸夫淫|妇充军发配。囚车出城当日,全城轰动,人人竞相围观。 唯有陈小与虞氏夫妻两个,安安分分的买菜做饭,与平常一样。 且说林惠然在船上待了几日,一路饱览两岸景致,倒也十分惬意。唯一苦恼的是,小毛驴晕船,在船上又吐又拉,还时常嘎嘎乱叫,惹得一船人都心烦意乱。 林惠然从过往商贩手里,买了一罐蒙汗药。每日取出一点,用水化开,掺到毛驴每顿必吃的包子中。 元流火趴在船舱底部,浑身泥污,身上盖了一层毡布,黄色的污水顺着脊背落下来。林惠然端着一盆包子过来,一个一个地塞到他嘴里,见他双目黯淡,颊下泪痕宛然,不由得叹气:“早知道你这样娇气,我就不带你来了。” 元流火吃了几个包子,困意正浓,脑袋微微一侧,就在林惠然面前睡着了。他睡着时,晕船的症状才稍微减轻。林惠然趁此时打来热水,给他简单擦洗了身体。又给他换了干净的毡布,然后才返回房里做自己的事情。 他对那只毛驴其实没有很深的感情。像所有出身优渥家教良好的贵公子一样,他脾气不算很好,会讨厌很多不顺眼的人和麻烦的事情,又会对所有处于弱势的人或动物产生深切的怜悯。 这天夜里,他梦到了久违的元流火。元流火不复前几日白净圆润模样,却浑身泥污,骨瘦如柴,像是病入膏肓似的,他对林惠然施礼,哭泣道:“小弟因一时糊涂,遭此厄运,如今命在旦夕,乞求兄台念在你我相伴多日的情分,将我骸骨送回老家,与父母团聚。” 林惠然见他哭的凄惨,心下恻然,又追问道:“你为什么成这样了?谁要害你?” 元流火不答,身体越走越远,忽然化成一只灰色毛驴,朝林惠然扑过来,林惠然大吃一惊,从床上坐起,他抹了一把冷汗,才知刚才是一场梦。 此时已经深夜,江上月光从窗口洒进来。林惠然披衣而起,借着月光走出船舱,江面上波涛阵阵,甲板上却站着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男子一身白衣长衫,腰配银带,长发束起,衣角翻飞,宛如仙子。 林惠然看了一会儿,才试着喊道:“子离?” 男子身体微侧,用极低的声音道:“是我。” 林惠然大喜,几步奔过去,才要开口,却见他眉目低垂,神情萧索,只得按捺喜悦之气,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子离低头不语,随便坐在甲板上,手里捏着一坛灰色陶制酒壶,一口一口的喝,过了很久才说:“不开心的事。” 林惠然席地而坐,关切地说:“说来听听。” 子离神色冷淡,淡淡地说:“说了又怎么样,你帮不了我。” 林惠然被抢白了一顿,有些讪讪,遂不再理他了。 但是过了片刻,子离忽然站起来,脚步踉跄了几下,他把手里的酒瓶随手抛到水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4 里,看了一眼林惠然一眼,蓦然开口道:“总是这个样子,好累,好累。” 他连着说了几个好累,力不能支似的,仰躺在了甲板上,手脚长长地伸展开,望着无边的夜幕,漫天星星尽数落入他漂亮的眸子。 “他今天成亲。”子离有气无力地说,声音里有一些湿意:“新娘是丞相的千金,这是好事,我本该恭喜他的。” 林惠然盘腿坐在他身边,淡淡说:“然后呢?” 子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一千多年前,他是秦国的木匠,那个时候我就跟他结识了。他是个很有趣的男人,笑起来很温柔。”子离眼神迷离,笑了一下:“可是我真后悔认识了他。要是不认识他,这一千多年,我就不用忙着去地府寻他的转世,到天上看他的命格,到凡世庇佑他……” 子离沉思了半晌,有些心灰意冷:“不过都没用的,他不喜欢我。”他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给自己说的:“没用,做那么多都没用……唉。”他翻了个身,像一只大狗似的,两手捂住脸,安安静静的趴在甲板上。 林惠然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也许,因为你不是母狐狸?” 子离闷闷地说:“你跟我扯淡呢。” 林惠然无奈,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只失恋的狐狸。 好在子离伤心了片刻,就自行恢复了,他在这一千年里,无数次地见到心上人生老病死,结婚生子,早就习惯了。 “你从哪儿来?”子离随口问他。 “江北,我要到江南玩,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林惠然诚恳地邀请他。 子离扁嘴:“不去。”他从地上爬起来,整顿衣衫,梳理头发,脚尖一点,随风飘荡在无边的黑色江面上,他开口道:“我去天山找仙子下棋,你们人类最无趣了,江南江北,不过一水洼而已,有什么好玩的。” 林惠然有些无语。 子离要走时,又说:“你那只毛驴,你把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堵上,每日喂给他青橘皮和小麦。别再掺蒙汗药了。”说罢转身,踏着万里清波,瞬间消失不见。 林惠然依照子离的嘱咐照顾毛驴,没几日,它就恢复了体力。船中的工人本来眼巴巴地等着毛驴咽气,然后吃驴肉大餐,如今空欢喜一场,十分郁闷。 这天傍晚,船行到某个小镇的码头停泊,船工上岸去购买粮食补给。林惠然上岸时,见旁边停着一艘奢华艳丽的花船。他常在坊间厮混,自然知道这船是做什么的,便略微停下了脚步。 不一会儿,一群穿着青衣长衫的少年,彼此说笑着走下来,这些男孩大约十几岁,一脸的稚气未脱。林惠然初时以为自己猜错了,后来见这些男孩子神态妩媚,顾盼生姿,才知这是别出心裁的揽客之道,不由得心里好笑。 林惠然去街上买了一些酒,又尝了尝当地的名吃,天色将暗时才返回码头。这个时候码头和船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多数船工和船上客人都到岸上玩了,林惠然要不是惦记船上的毛驴,也不会特意跑回船上睡。 码头的木板上,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背影瞧着十分伶仃可怜。林惠然以为是和家人走散的儿童,便走上去,用极温柔的语调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为何不回家?” 男孩子转身,面容婉约清秀,脸颊上似有淡妆。他呆了一下,看清了林惠然的相貌衣着后,才露出一个惯常的媚笑。 林惠然知自己认错了,转身就走。 “大哥哥,这么晚了,你又为什么不回家?” 林惠然听他说话有趣,遂转身与他并排而坐,两人略聊了几句。少年知他并未消费的打算,便收起了谄媚的神态,只淡淡地聊些风土见闻。 他得知林惠然是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神色就有些不悦,说话的语气也很冲:“你们这些富家公子,不过托生在富人家里,仗着祖上功德,就穿金戴银,享受万人追捧,其实抛开身份地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惠然微觉好笑,想他小小年纪,就说出这么愤世嫉俗的话,必是受过许多苦楚的。实际上花船上的男孩,又有哪个不是穷苦出身呢。林惠然想了想,只得说:“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男孩子望着江面,白生生的脸色显出凄然神情:“我不信我的命就这样苦,我若是生在将军家、丞相府,纵然成不了当世名将,也能当辅国大臣,再不济,生在普通人家里,做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读书治学的教书先生,也是好的。” 林惠然呆了一下,想不到一个十几岁少年心里,竟有如此志向胸襟,自己浑浑噩噩度日,实在惭愧得很。他很认真地对男孩子说:“不必说这种悲怆的话,你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他指了指码头上揽着客人上船的男妓,温和地说:“你会走出这里的。” 男孩低头嗯了一声,其实不太相信林惠然的话。 码头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男孩子见伙伴们都揽到了客人,自己忙站起来,同林惠然道别。林惠然叫住他,问他借了眉笔和手帕,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交给男孩,笑道:“我刚才那番话,可不是安慰你才说的。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来找我,我给你一个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 男孩眼神瞬间明亮,他深深地弯腰道谢,将手帕塞到自己衣服里层,又怔怔地看了林惠然好几眼,才转身离开。 林惠然当天夜里睡在船上,隔壁花船里一直传来丝竹琵琶的声音及高高低低的说笑声,搞得人十分烦躁。 林惠然失眠一整夜,第二天船开时,他才勉强在船舱内睡下。模糊睡了两个时辰,忽然外面一阵吵嚷声,好像是要找他。 林惠然有些恼怒地推开舱门,走出去,却看见了几个穿着皂衣的公差,拦住了这条船的去路。 公差走到林惠然旁边,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他,问道:“你是林惠然吗?” 手帕正是昨天那男孩子的,上面还有自己的题字。林惠然有些不安,点头道:“我是。” “这些字是你写的吗” “是的。” “林公子,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惠然不动,开口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手帕为什么落到你们手里?那个男孩子呢?” 公差回头看了他一眼,漠然道:“死了,麻烦公子去辨认一下尸体。” 林惠然只觉得脑海一阵闷雷响过,他呆呆地随着公差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奇死亡 男孩的尸体就搁在岸边的草地上,被一片帆布遮盖。林惠然走过来,看了一眼,遂转过脸,点头道:“是他。” 一文书模样的公差站在他旁边,拿着毛笔和纸,边问边记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5 :“你何时见过他?都聊了什么?什么时候跟他分别的?” 林惠然用袖子遮住头顶的太阳,有些烦躁地扇了扇风,见岸上站了一溜的公差,还有一群小男|妓。停泊在水里的花船上不断有客人在公差的呵斥下走出来。那些客人一脸愠怒,大概也没有想到来此享乐会遇到如此倒霉的事情。 文书咳嗽了一声:“嗨,嗨,问你话呢。” 林惠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问我,我就要回答?” “……我在请你协助查案。” “既然是请,就要有个请的样子。”林惠然目光移向四周光溜溜的土地。 文书大怒,看向旁边的知县。知县见多识广,深知两江地区富庶,多有公子王孙微服行走,随便在人堆里揪出个平头正脸的,自己都得罪不起。 知县叫差役搬来椅子,请林惠然到树下休息。文书愤愤不平,狠狠盘问了林惠然一番,却没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 花船那边却又起了争执,有个客人不愿意下船,公差们强行去抓,反而被那人的家奴打了一顿。知县这回也被惹毛了,凭他是谁,胆敢袭击公人,也是天大的罪名。知县遂调集当地的驻军。 半盏茶的工夫,江岸上来了一对整整齐齐的骑兵。个个全副武装,神色凛然,身上铠甲及兵器寒光粼粼。 岸上的男|妓及客人们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俱吓得不敢吱声。连林惠然也觉得诧异,心想就为一个小倌,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老鸨唯恐把事情闹大,忙着给两边的人磕头道歉。又往那位客人的家奴手里塞金银,求他们给主人说说好话,叫他暂时委屈金身,出来一下。 那几个家奴大怒,推了老鸨一把,斥道:“我们老爷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 知县凛然道:“凭他多大的来头,我既为一县之长,就要为本地百姓做主。你们家主子,愿意出来就罢了,若是不愿意,我旁边这几个军营的兄弟,只好亲自去请他了。” 两边正对峙着,船舱内门帘微动,一名蓝衣男子缓步走了出来。男人身材高大,以轻纱遮脸,身上衣服普通,无多余饰品,但神态气度十分从容,看得出是养尊处优、位高权重之人。 知县见他肯出来,也退了一步,叫士兵们回去。又叫公差们搬来几张椅子,给花船中的所有客人让座。然后依次询问。他打算短时间内把案子了结。不然那些过路的客人一旦离开,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询问完毕,一名仵作呈上来男孩身上的遗物,说男孩是被人大力掐死的,死亡时间是昨天半夜子时。那知县问老鸨,男孩子昨天夜里伺候的客人是谁?老鸨推说不知,问那些男|妓,他们个个胆小怕事,也不肯说。 知县气的眉毛倒竖,指挥差役动刑。 江岸上顿时一片叫骂,场面闹的很失控。林惠然从树荫下走出来,走到知县旁边,轻声道:“他们胆小怕事,纵然动刑,他们也未必说真话,你只须问那几个男孩子,昨夜服侍的客人是谁?排除了那些人,剩余的那个自然是死去男孩伺候过的。” 知县听了,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依照这个法子办,果然排除了一大群人,却剩下了三个客人,一个胖胖的富商,一名年轻的儒生,还有那位蒙面的男人。他三人昨天晚上都曾和男孩一起喝酒唱歌游乐。知县又问他们分别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和男孩做了什么。 三人却都不肯回答,富商闷头不语,儒生别过脸看向江面,男人端坐在木椅上,身体笔直,两手搭在扶手上,满脸神情被遮在轻纱之下,唯有一双眼睛明亮而冷酷。 林惠然看了他一眼,目光相接,林惠然忽然觉得不自在,忙看向别处。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男人大概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好看,可是性情大约是使人害怕的。 知县看了看男孩子的遗物,只有一些廉价的扳指,香囊之类的,唯一值钱的东西,是一片青色的古玉,玉色圆润,瞧着很值钱,穿玉的绳子微微发黑,有些破损,像是佩戴了许久。 知县有些疑惑,问老鸨这玉是谁送给他的。老鸨回道:这玉不是别人送的,是他母亲留给他的。 林惠然接过玉佩看了看,开口道:“这玉产自滇南,一般的小户人家可不用起。你确定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 老鸨道:“他自己那样说的,他还说他出身大户人家,我以为他开玩笑呢。” 林惠然瞧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孩,想起那天傍晚,他说的那些命运贵贱之类的话,忽然有些感慨,情绪也低落了下来,遂退到一边不再开口了。 公差们忙碌到傍晚,没什么头绪,只好下令岸上的人暂且回到船上休息,并且有公差专门在附近把守,不许他们偷偷溜走。 那些客人虽然不乐意,奈何独身在外,纵有大把的金钱权力,也使不出来,大骂了几声,悻悻地回去了。 林惠然不在乎行期和行程,安然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当天夜里,点了蜡烛,在舱内安安静静地读书,正读到有趣处,门口传来轻而礼貌的敲木板上,像是怕惊扰到他似的。 林惠然抬头,见元流火安安静静地立在门口,神色恬淡温柔,身上依旧穿得破破烂烂。 两人多日未曾见面,林惠然心中微喜,欣然站起来迎上去,温和地开口道:“我以为你死了呢。” 元流火面容僵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停了一会儿才木然道:“谢林公子惦记。” 林惠然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多么无礼,又是惭愧又是好笑,携着元流火的手走进来,道:“抱歉,我刚才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他回头瞧了一眼,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外面把守这么严,你怎么进来的。” 元流火老老实实地说:“走过来的。” 林惠然想起他是魂魄,行动自然不受世俗约束。他见元流火身上衣服破旧,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略有些歉意地说:“今日船工们被叫去问话,没有烧水,不能洗澡了。你先去床上睡一会儿。” 元流火嗯了一声,坐回床上,两手支着床板,四顾一番,礼貌地说:“没关系,每次找你都占用你的洗澡水,吃你的东西,还睡你的床,我自己也很惭愧。” 林惠然坐在书桌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变成了魂魄的元流火看起来没那么粗蠢了,反而乖巧有礼貌,十分可爱。 两人略聊了几句,林惠然一时无聊,就拿着自己的书,坐在床上,给元流火阅读自己写的那些故事。元流火趴在他的腿上,瞪圆了眼睛,听得十分入神。 林惠然看一会儿书,又看一会儿元流火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像婴儿似的。他又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弟弟,心里略有些伤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6 感,便放下了书,屈起一条腿,道:“我的腿都麻了,你还不睡吗?” 元流火从他腿上起来,对他满心都是崇拜,又靠在枕头上,憧憬地说:“林公子,我也想讲一个故事。” “好啊,你说,我听。” 元流火捧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半晌嗤嗤一笑,摇头道:“我不会讲。”他转过身看向林惠然,认真道:“我给你讲一件事情。” “嗯。”林惠然敷衍地说。 “昨天夜里,我看见旁边的大船上,一个男人掐着另一个男人的脖子,把他掐死了。” 林惠然猝然从床上坐起来,瞪着元流火:“你怎么看见的?” “我用眼睛看见的。”元流火一本正经地回答。 林惠然知他语言笨拙,遂温声慢语地问他:“几时见到的,他们在那个地方,看清两人的面目了吗?” 元流火回答道:“我当时站在甲板上,看见隔壁船上,有一间窗户的灯是亮着的,一个男人的影子坐在窗边喝水,后来忽然扑到另一边,像是抓着什么,然后两个人撕扯了一会儿,一个人就倒下了。”元流火支起下巴,思索道:“我猜他是死了的。” 林惠然起身下床,找船工要了几块烧火的木炭,又铺开宣纸,闭目思索片刻,在纸上分别绘制了那三名客人的身影,拿给元流火辨认。 元流火凑上去一看,见纸上有三个以黑炭绘成的人物剪影,轮廓分明、毫发毕现,不由得赞叹:“这是什么绘画技法,我从来没有见过。” 林惠然催他辨认,他指着其中一个道:“应该是这个,他的肩膀、体型、额头宽度都很像,只是为什么眼睛以下的轮廓没有画出来?” 林惠然不语,随手撕了那张纸,自语道:“这人的身份地位应该很高,干嘛亲自杀一个男妓?” 元流火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躺下睡觉。 林惠然想了一会儿,伏在床边道:“流火,明日你随我去见几个人,把你刚才那番话讲给他们听,好不好?” 元流火吓得坐直了身体:“不可以,我不能见人的。” “我知道你只是魂体,”林惠然柔声说:“你放心,你只需按我的话去做。我会保护你的。”他见元流火脸色煞白,又劝慰道:“那位被杀死的孩子,我曾和他说过几句话,他和你年纪差不多,不过身世很可怜哪,现在他被坏人杀死了,我们不应该给他报仇吗?” “我知道,”元流火低头捏着被角,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他羞于告诉林惠然,自己就是那只被骑了一个多月的小毛驴,而且自己天亮之前就会恢复成兽身,帮不了林惠然的。 “我口渴了,出去倒杯水。”元流火一边说,一面往外面走。 林惠然何等机灵,就知道他要逃跑,一个箭步冲上去,攥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元公子……” 元流火身体灵动,肌肤柔滑,轻易地挣开了林惠然的束缚,小鸟似的跑出去了。 林惠然急匆匆地冲出去,大叫道:“元流火。”他往外面一瞧,甲板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唯有月光散落下来。 林惠然无可奈何,只得返回船舱,心里思索着明日的应对策略。 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醒来,岸上的差役撤得干干净净,旁边的花船上,只有几个男妓蹲在甲板上,用铜盘洗脸,又将残水倒进江水中,顺便朝林惠然抛了几个媚眼。 那老鸨训斥了他们几句,又清点了一些甲板上的行李,遂教船工开船,离开此地,临走时对着岸上连骂了几句“晦气”。 林惠然大奇,询问旁边的船工:“昨天的事情解决了?” 船工挠挠脑袋,道:“这事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前半夜那些公差还来回巡逻呢,后半夜忽然来了一道命令,他们瞬间就撤的干干净净。咱们是去是留,他们也不管了。” 旁边又有人说道:“想来是找到凶手,就收兵了吧。” 林惠然冷笑了一声,返身回了船舱。 又过了半盏茶工夫,即将开船时,却有一个穿着布衣的男人乘着快马飞奔而来,嘴里喊着慢行,翻身下马,跳到船上,声称要见林公子。 林惠然走出船舱,认得这人是白天所见的知县旁边的文书,就问他有何贵干。 文书一脸沮丧,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林惠然,轻声道:“我家老爷说,昨日那案子,他是有心无力,公子聪慧高义,可暂收了这物,或者有一日,可为那孩子伸冤。” 林惠然有些诧异,这玉佩正是来自那死去的男孩,他想,我一个游历江湖的书生,能为他做什么?虽然这样想,还是收下了。 此事算是过去了。小船在江上又行走了几日,就来到了江南。此时江南繁花似锦,歌舞升平。林惠然心情大悦,牵着小毛驴下船,找了城中最好的客栈住下,打算在此地多玩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大部分时间都在讲一些离奇的故事,主角们只能抽空培养一下感情也是蛮郁闷的。 ☆、两个妻子 林惠然所居的城市是金陵,算得上南方最繁华的地区,此地云集了各路达官显贵、花花公子、娼妓名伶,是富人们游乐的天堂。 林惠然在本地玩了几日,很快就和一个唱曲儿的男孩子勾搭上了。男孩取名叠翠,生的宛如美玉雕琢香粉捏成,十分精致。他才十六岁,在妓馆里挂牌唱歌陪酒,并不卖身。老鸨还指着把他的第一次卖个好价钱。 这天夜里,林惠然喝得微醉,与叠翠在床上掷骰子玩,彼时屋内流光溢彩,香气盈盈。叠翠将手里的筹码全输光,气的挥手把骰子扔到地上,嘟嘴道:“不玩啦,不玩啦,我总是输。” 林惠然靠着枕头,轻笑道:“你这孩子,牌技不行,牌品更烂。” 叠翠哼了一声,跳下床,趟着翠色绣花鞋,走到火炉边,提起茶壶,往水杯里倒了一杯热茶,自己抿了一口试水温,然后才递到林惠然嘴里,又歪着脑袋笑:“林公子就喜欢说笑,你自己才多大,就说我是孩子。” 林惠然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热茶,俊眉微挑,坏笑道:“挺大的,要看吗?” 叠翠一愣,红着脸站起身,往地上啐了一口,薄怒道:“你这人,瞧着斯文体面,说话就这么不正经。” 林惠然轻笑,从怀里取出一个核桃大的金表,看了一眼时间,遂起身道:“我要回去了,把我外套取来。” 叠翠答应了一声,步子却迈得很慢,走到衣架边拿起衣服,犹豫了一会儿,才看向林惠然:“林公子,你妻子管的很严吗?” “不是,我没娶亲。” 叠翠松了一口气,笑吟吟地走到床边,凝视着林惠然:“那就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7 不要走啦,你一走,我的床就空了。” 林惠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全无笑意,只是抬腿下床,自己拿起衣服,站在梳妆台前的镜子前整理腰带。 叠翠低着头,停了一会儿用袖子慢慢地擦拭眼睛。林惠然从镜子里瞧见,微微叹气,走到他面前,柔声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又把手上的白玉扳指塞到他手里,轻声说:“你偷偷收着,别让你娘瞧见。” 叠翠见到扳指,才慢慢收了眼泪,抬头看了林惠然一眼,凄然道:“做我们这一行,总是要伺候别人的,我情愿服侍公子。” 林惠然歉然道:“我虽然爱玩,可也有个限度。你以后若短了衣食,受了欺负,尽可以来找我。” 叠翠低头细想,这林公子找他来也无非是喝酒吃饭、逛街游乐,和少年玩伴一样,并没有太过亲昵猥|亵的举动,他心里有些失落,沮丧道:“知道啦,我去给您叫马车。” 林惠然微笑,从腰玉带上解下了几个金银玉佩,想一并送给叠翠。他把那些玉佩递到叠翠手里时,才发现其中一个是那日被杀死的男孩身上佩戴的,忙收了回来,塞到袖子里,道:“抱歉,这个是故人遗物。”心里又暗暗责怪自己糊涂,怎么把这个带在身上。 叠翠见了那玉佩,目光都直了,他盯着林惠然道:“林公子,可否把那玉佩借给我看看。” “额……”林惠然有些犹豫。 叠翠不发一言,转身走到自己床头,打开一个陈年木箱,翻腾了几下,掏出一块玉佩,递到林惠然手里,竟然和那名男孩的玉佩一模一样。 玉佩身上的纹路繁复新巧,若非同一个模子所出,断不会如此巧合。 林惠然吃惊道:“这玉你是从哪里来的。” 叠翠目光炯炯地盯着林惠然,开口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母亲的。我父亲很早就抛弃了我母亲和我。我母亲过世时把玉佩交给我,说让我凭这个去找他。”叠翠惊喜地握着林惠然的手:“你为什么有这个,莫非、莫非……” 林惠然忙摇头:“这是前几日某位故人赠给我的。想必他和你有些牵扯,但跟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你那位故人在哪里?” “他死了。” 叠翠满脸沮丧,低头哭了一会儿,强打精神送林惠然出去。 看来这个叠翠和那天被人杀死的男孩,身世都和这玉佩有关。只是不知道着玉佩出自哪里,又是何人所赐。 林惠然在马车里想了一路,回到客栈,他推开房门,见自己房间灯光通明,地板上淋淋漓漓的全是水和皂角泡沫,屏风后面的浴桶湿漉漉的,桌子上堆放着吃过的糕点和饭菜。 林惠然一肚子火,冲到床边,掀起床帐。 元流火抱着枕头,安安静静地睡在床里侧。他身体瘦小,圆润精致的肩膀从棉被里露出来,乌黑柔软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他把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憋得脸颊有些通红,饶是如此,依旧睡得很香甜。 林惠然瞪了他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松开床帐,自己拿了扫帚和墩布,把地板收拾干净,又把桌子上的饭菜清理出去。他用浴桶里剩下的水洗了头脸,关了灯躺回床上。 元流火察觉到身边有人,身体就像小虫子似的,拱到林惠然身边,嘴里哼哼唧唧道:“妈妈,我冷。” 林惠然气的伸手在他脸颊上拍了一下:“叫爸爸。” 元流火吃痛,扁嘴哼唧了一声,背转过身不理他了。 林惠然盯着他的后背,两人同盖一张棉被,因为距离有些远,就把元流火那白皙纤瘦的后背给显露出来了。 林惠然咽了一下口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心想:他怎么就缠上我了呢? 林惠然想起叠翠对自己说过求爱的话,他自认为没有龙阳之好,只是见着聪慧可爱的少年,想去亲近一下罢了。但是难保那些少年不会对自己心生爱慕,毕竟自己又帅又有钱性格又温柔呀。 林小少爷如此自恋地想着。 想到元流火的魂魄不惜跋涉千里来寻找自己,同那位寻找丈夫的虞氏一样坚贞痴情。林惠然对元流火多了一份怜悯,虽然他觉得他不会喜欢元流火的,但是看在流火如此痴情的份上,就对他好一点吧。 林惠然把棉被多分他了一些,还忍不住伸出手臂,轻轻地环住了他的小腰。 过了几日,林惠然接到家中来信,父亲知他到了金陵,遂嘱咐他一定要去拜望他的叔叔——金陵知府,林惠然十分苦恼,他知道叔叔和父亲都是古板严厉之人,见了他难免被训斥一番,但是父命难违。他只好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穿上规规矩矩的衣服,递了帖子,去拜望林知府。 林知府得知自己侄儿来看望自己,喜出望外,忙叫家丁去请进来,自己领着儿子和女婿,站在院子的台阶上迎接。双方见了面,免不了寒暄一番,诉说离别之苦,又依次与那些亲戚们见礼,当天晚上吃饭,旁人都散去,只剩下林知府与林夫人时,他夫妇二人就开始规劝林惠然了:你这孩子来金陵有何打算? 林惠然支吾道:“四处游历,见识一些风土人情。 林知府拂须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惠儿很有志向,只是人情世事也是一门大学问,不可不学呀。” 林惠然诺诺称是。 “你既然来到金陵,就在我这边多住几日,跟着我认识些官场上的人,再学学如何管理州府事务,见识一下众生百态,这些可比自然山水要有趣得多。” 林惠然听他说的有理,只得同意了。 此后他就和小毛驴一起搬到了林府居住,每天随着林知府去衙门里当值,他其实无意做官,只是在公府待了几日,也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眼下的这一桩案子,金陵宋氏一家,宋大乃是个二十多岁的壮丁,一年前娶了一房媳妇,夫妻俩相处一个月有余,某一日吵架,妻子金氏一怒之下回家,却在回去的路人被人拐跑。从此音信渺茫。金家人不依,一面状告宋大,一面托人辗转打听金氏下落。 可巧最近总算给找到,金氏已经堕入了青楼,如今被赎回来,夫妻两个安稳度日,十分和睦。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近日,又有一个与金氏相貌一样的女人,冲上了府衙,状告丈夫停妻再娶,又告那金氏假冒自己身份。 这个案子原本不大,可是被几个涉案人闹的鸡飞狗跳,连林知府也很头疼。 这天下午,林知府在后堂宣几方当事人到堂,继续审理此案,又叫林惠然在旁边做记录,临到开审时,那师爷悄悄地嘱咐林惠然道:“那个女人有点疯魔,她要是朝你扑过来,你可得赶紧躲着。” 林惠然很惊奇:“这女人好大胆子,连公差都打吗?” 师爷苦笑,指着自己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8 脸上的疤道:“这就是被她挠的,咱们县衙里的官差,脸上多半都有这印子。那个女人是个泼皮破落户,刁蛮的很,比寻常男人都厉害些。” 林惠然道:“她再厉害,到底是一介平民,难道还能抗得过差役的板子?” 师爷摇头:“如今圣上贤明,金陵又是京淄要地,咱们老爷是个清正廉明的人,怎会无故对女人使板子,这是其一。其二,那女人见差役要打她,就扯了自己的衣服抹胸,光着身子往差役的怀里撞,说人家要强|暴她,引得外面的泼皮无赖起哄。这叫咱们还怎么下得了板子,连老爷都被她气得没脾气。” 林惠然失笑:“这倒真是个难缠的货。”眼见从外面走进来三个穿着百姓服装的男女,林惠然道:“你说的女人是哪个?” “你只仔细瞧就是了。” 林知府拍了拍惊堂木,宣布升堂。然后叫跪在地上的三人分别通报姓名。 跪在一起的男女,男的体格微瘦,相貌普通,像是读过一些书,自称叫宋大,他身边的女人略施粉黛,身上衣服蓝色粗布,简朴而干净,她相貌和顺,柔柔作答说自己是金氏。 在另一边跪坐着的女人忽然直起身,朝那女人劈脸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狐狸精,你敢腆着脸再说一遍!”这女人穿着一身金色衣服,相貌和蓝衣金氏差不多,不过眉毛略重一些,瞧着有些狠相,头发有些蓬乱,脚上的绣花鞋松了带子,有些邋遢。 林知府拍拍惊堂木,喝令肃静。他大概是见识了黄衣金氏的利害,所以只询问宋大和蓝衣金氏,问两人的生活起居,日常饮食,乃至田间粮食产量,家中财物多少,亲戚朋友往来,蓝衣金氏从容作答,并无一丝遗漏。 旁边的黄衣金氏只将矛头对准了他夫妻两个,骂的滔滔不绝,那夫妻二人只顾回答堂上的问题,不理会她。 林知府见黄衣金氏闹的没完,只好再询问她,你说你是金氏,你那日离开夫家后,去了哪里。为什么当时不回来,一年后才回? 黄衣金氏大哭,抽抽搭搭地说自己当日乘船回家,在半路却被舟子拐到别的镇上,卖给了一个老婆子。那老婆子劝她给当地的富绅做外室。她当时举目无亲,只好同意了。 如此过了半年多,那富绅的大老婆得知此事,将她暴打了一顿,这黄衣金氏也不是省油的灯,与富绅大闹了一场,得了一笔安家费,才辗转回来,回来时才知自己大房的位置也被人占据了。 这和蓝衣金氏的口供差不多,她也自称自己被船家拐卖,只不过卖入了青楼。后来幸亏遇到了兄长,才被解救出来。 询问过后,林知府宣布退堂,屏退了众人,与侄子商议案情。林惠然没敢贸然评论,只是说不如去找来黄衣金氏口中所说的富绅和婆子,以及蓝衣金氏口中所说的青楼中人,两相对质,应能分辨真假。 林知府道:“你说的何尝不是?我早已经找人去调查了。其实这案子早有结论,只是我迟迟不能下判。”他问林惠然:“你猜是为什么?” 林惠然想了一会儿,道:“蓝衣金氏是假冒的,黄衣金氏才是真的?” 林知府喟然点头:“蓝衣金氏自小身在青楼,因为相貌与金氏相似,偶然被金氏的兄长遇到,以为是自己妹妹,就带回了家中,叫她与宋大团聚。这都是有人证物证的。但是最奇怪的是,无论是宋大还是金氏的娘家人,都一致把蓝衣金氏认作真人,把黄衣金氏当做冒牌的。” “这也不奇怪,那金氏脾气乖戾霸道,与宋大相处时间短,大概没什么夫妻感情,定然不及那青楼女子妩媚温柔。只是她的娘家人为何也不认她?” “我查了一下,她是府中老爷与侍婢所生,地位很低,也不怎么受重视。”林知府叹气道:“这才是案子最难办的地方。金氏的至亲之人都不认她,没有他们的指认,才难以确定身份。” “没办法指认金氏,不如找人来拆穿那假冒的青楼女子,赶走了那假的,这位真的,就由不得宋大不认了。”林惠然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一起回家。林知府打算带着自己侄儿去拜访金陵的达官显贵,林惠然有些不开心,心说我不愿意见那些人。林知府又哄他说,那些同僚们家中的小姐公子模样都很可爱,性情又好,又很爱玩,跟你脾气很合得来。 林惠然这才勉勉强强地跟着去了。 没过几日,林知府果然请来了蓝衣金氏所在青楼的老鸨并几个娼妓,先是厉声讲了欺瞒官府的严重性,然后叫他们与蓝衣金氏对质。那几个人被吓得够呛,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蓝衣金氏的身世背景讲了出来。林知府遂判令蓝衣金氏仍由青楼带走,黄衣金氏返回夫家。宋大停妻娶妻,杖责二十。 此案算是结束。但是后来宋大休了金氏,又变卖家产把蓝衣金氏赎回来,两人重新结为夫妻,这就是知府管不着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会写一些民间奇闻,神怪故事,但是都很简短,不会写很悬疑的东西(智商不够。 你们要是觉得故事没意思的话我会及时调整风格的,比如说不喜欢看bg什么的 ☆、金陵王 林知府在金陵城内人脉甚广,这几日带领林惠然认识了城中的高官富商,又教会了林惠然一些官场上交际应酬的学问。林惠然人很机灵,又能言善辩,在叔叔的交际圈里树立了很好的印象,但是他暗地里又会很郁闷地想:说好的可爱的小姐和公子呢,果然是骗人的吧。以后对那些应酬也不怎么热衷了。 但是这一天,林知府叫管家专门给林惠然量体裁衣,置办新衣服,又教了林惠然觐见皇族的礼仪。林惠然有些惊喜:“叔叔,您这是要带我见公主还是王子?” 林知府对于这位整天想着见少男少女的侄子简直没有脾气,好在侄子天真浪漫,只想玩乐,并没有淫|邪的想法,否则非打断他的狗腿。林知府正色道:“今日要带你见的,是金陵王。” 林惠然着实有些吃惊,他虽然不问政事,也知道金陵王的名号,地位和权利仅次于皇帝,坐镇东南地区,割据一方,是南方各省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林知府道:“今日是他纳妃的日子,我正好带你去见见这位人物的风采。若在平日,你我都没有这个福分。” 林惠然心想,这人既不是美若天仙,又不是寺庙里的金身如来,见他一面为什么成了福分?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要讲出来,免得讨打。 这一日林知府带着侄子和贺礼,一起来到了金陵王府,王府建筑雕梁画栋,气势恢宏,院子里张灯结彩,筵开玳瑁,褥设芙蓉,极尽奢靡华丽。林惠然纵然见多识广,也被这金陵王的豪阔给震撼了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9 。 当夜在花厅举办宴会,众人以爵位高低而坐,林惠然是白身,只能在叔叔身边加了一个小凳子,两人同坐一个案桌。 花厅里几百人各自坐在案桌旁,虽然人多,却寂静无声,连咳嗽及杯盘挪动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林惠然觉得十分有趣,这些人好像被施了法术似的,在自己座位上一动不动。 忽然内堂里传来珠帘响动,一个女婢娇声道:“王爷来了。” 只见内堂里走出一名穿着红色喜服的高挑男人,男人器宇轩昂,神色平淡,并没有特别的喜悦,一双眼睛亮如闪电,看了一眼厅上众人,有些肃杀之气,正是金陵王。 众人纷纷站起,移席行礼。金陵王说了平身,众人才入座。然后等金陵王举杯,众人一起饮了酒,才算是开席,堂上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花厅对面的走廊上,早有一群小戏子吹拉弹唱,吟一些喜庆的曲子。金陵王一面饮酒,一面和身边的亲信聊天。 林知府的座位比较靠后,他今日来能见上金陵王一面就不错了,更没有其他奢望,只是一边看戏,一边催促林惠然多吃一点。 林惠然神色很不安,微微低着头,将身子躲在叔叔后面,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叔叔,我先提前回去了,我肚子不舒服。” “很严重吗?”林知府看他一眼:“最好等王爷退席之后你再走,不然太无礼了。”又安慰林惠然:“王爷来花厅喝酒只是走个过场,要不了多久又会回内室陪皇族人员的。” 林惠然只好答应了,其实他并非身体不适,而是他一眼就认出来金陵王就是那天在花船上见到的蒙面人,也就是杀死那名男妓的凶手。 金陵王与旁人说笑了一阵,推开酒杯,站了起来,众人以为他要离席,也都恭敬地垂手侍立。金陵王面沉如水,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穿过长长的宴席,一直走到末尾,停在了林知府面前。 林知府惊慌失措,碰翻了酒杯,离开席位向金陵王请安。 金陵王却凝视着在席位后面站立着的林惠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林大人,这位少年是你的家眷吗?” 林知府愣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林惠然,忙回答道:“他是我的内侄,叫惠然,字闻野。我与他关系亲厚,平日出行总带着他。”他唯恐王爷怪罪他私带家眷入府,才急匆匆地解释。 金陵王神色淡淡的:“你侄儿聪慧过人、品貌一流,不如来我身边做个幕僚吧。” 林知府呆了一下,心想他怎知我侄儿聪慧过人的?然后又意识到王爷似乎说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给金陵王做幕僚,岂不是一步成为南方土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了? 林知府颤声道:“小侄能留在王爷身边,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哦?”金陵王微微抬起下巴,凝视着林惠然:“是吗?” 林惠然一直低头,听见这里才抬起头,他眉目疏朗,朝金陵王坦然一笑:“是闻野的荣幸。” 宴会结束后,就有管家来找林惠然,叫他明日搬来王府居住,府内已经为他备好了居所,林惠然回到叔叔家里,略微收拾了行装,第二天早上,牵着自己的毛驴,信步走进了王府。 府内管家恭恭敬敬地迎接他,见他牵着毛驴,便礼貌地说:“林公子,我们王府的马厩里,多得是良马供您挑选,为何还要带上这毛驴。” 林惠然抬手摸了摸毛驴脖子上整齐的鬃毛,微笑道:“这是我的宠物。” 管家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接话。 林惠然把缰绳递给一旁的小厮,道:“劳驾,把它牵到后院,这毛驴脾气大,爱干净,并且不吃草料,每顿饭要吃水果和包子。” 小厮张着嘴巴,看向管家,管家勉强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微笑道:“都记下了,林公子放心。” 林惠然来到了自己的居所,略略整理了一下,就躺在榻上睡下了。其实他随身带着毛驴,是为了随时可以离开,继续浪迹江湖。 他才不喜欢做什么王府里的幕僚,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调查那男孩子的死因。 当天傍晚,金陵王约他一起游园,王府花园极大,两人沿着园中小路,随意地往前走,说一些风土人情的闲话。大概走了半个时辰,金陵王才闲闲地问他:“来金陵都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林惠然小心翼翼地回答,他虽然性格随性,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两人虽然聊得很多,但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好像是离得很远的人在隔空对弈。直到金陵王问他的近况时,林惠然才隐约察觉到,那些问话里似乎还隐藏了什么,但自己一时却猜不透。 金陵王是那种把自己隐藏得很深的人,他自己有任何意图和想法,都不会直观地表达出来,而是通过一系列无关紧要的问题和行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些心智愚钝的,往往觉得莫名其妙。而聪慧机灵的人,则会在事后慢慢地琢磨出其中的含义。 比如当天散步结束后,林惠然回到屋里,沐浴更衣,坐在书桌前看书,半夜时候才恍然明白,金陵王叫自己出来散步的意图。 其实金陵王只想搞清楚两件事情:男妓被杀案你到底知道多少?你来金陵到底有何企图? 所幸林惠然回答得很安全: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来金陵玩。 林惠然回想着两个人冗长繁琐又无关紧要的对话,只觉得字字句句都是陷阱,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惊出一身冷汗,万一说错了一句,就再也别想出这个王府了。 他又记起管家说明日议事堂里王爷要和众臣商讨对付南方蛮族入侵的策略。到时候自己作为幕僚,肯定要发表一些见解的。 这让林惠然觉得很头疼,他哪里懂什么军国大事呢。他只知道那条街上的菜好吃,哪家酒坊的酒好喝,他只会浮世浪子的那些伎俩,另外还会写一点诗词,讲一点传奇故事。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尽管如此,林惠然还是抱着即使是做戏也要认真的态度,找来了前秦诸子百家中关于兵法谋略的书,临时抱佛脚地翻阅。 正在阅读时,外面响起了轻而礼貌的敲门声。 林惠然认得这声音,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然后才抬起头:“进来吧,流火。” 元流火披散着漆黑的头发,身上围着简陋的麻布,赤脚走进来。他大概是穿过了整个花园,所以满身都带着风信子的芬芳,柔软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紫色的花瓣。 元流火站在屋内温暖的地毯上,抱着肩膀,感叹道:“外面好冷。” 林惠然收回目光,淡淡道:“胆子很大嘛,连王府花园都敢闯。” “原来是王府呀,怪不得这么大。”元流火趴在窗口,往外面看:“我刚才差点迷路,林公子,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0 咱们去外面逛逛吧,我还从来没有来过王府呢。” 林惠然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扔到他身上,警告道:“这里跟别处不一样,规矩很多。你除了我这里,别处都不许去,不然被成妖孽收走,我可救不了你。” 元流火被他吓住了,忙从窗口退回去,关上了窗户,摇头道:“林公子,我不会乱跑的。” 林惠然懒懒地应了一声,低头看书:“你去睡觉吧。” 元流火坐在书桌旁,用手支着下巴,眼睛水汪汪的:“林公子,你要考状元吗?” “不是。” “那你早点睡呗。” “我要看书。”林惠然语气不耐:“别烦我。” 元流火趴在桌子上,小声央求:“我要听你讲故事。” 林惠然“啧”了一声,随手拿出前几日写的手稿,扔到元流火脑袋上:“自己看。” 元流火把手稿从脑袋上拿下来,自己讪讪地挠了挠头发,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停了一会儿,才说出了一句非常温暖的话:“可是我想听林公子给我念啊。” 在后来的日子里,林惠然每次回忆到这句话,都会忍不住从心底泛起暖暖的笑容。 但是这会儿的林惠然脾气火爆,并且觉得元流火很烦。他把书本往桌子上一拍,目光直直地看着元流火,开口道:“元公子,你和我只不过见过几次面,说过一些话,连朋友也算不上吧?” 元流火虽然木讷,但是感知能力很敏锐,他从林惠然的目光里见到了许多厌恶的气息,这让他觉得很难过,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夜里被林惠然和子离羞辱的情景。 “不算……”元流火脑子嗡嗡地,木讷地说。 “你三番两次地来找我,我以礼相待,你却得寸进尺了。你看不到我现在很忙吗?还要讲故事,你多大了?”林惠然严厉地说完这些,忽然见元流火脸色苍白,漆黑的大眼睛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好像有泪水要落下来。 林惠然瞬间慌了神,他忙别转过脸,心口一阵狂跳。他心慌意乱,想故作镇定地训斥他动不动就掉眼泪,又下意识地想蹲在他面前柔声哄他。 林惠然仓皇地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点水,勉强稳住心神,重新翻开面前的书本,淡淡说:“你去休息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元流火站起身,小纸人似的走了几步,却直直地走到门口,他低下头,轻轻地说:“我小时候没有什么朋友,就爱跟村里佃户家的孩子玩。那些人把我当成笨蛋,抢我的食物,还撕我的衣服,有时候还打我。我没什么脾气,过几天照旧跟他们玩。娘为这些事老是骂我。”他吸了一下鼻涕,声音沙沙:“我长大了就不和他们玩了,我把林公子当成朋友……但是,林公子大概也觉得我是笨蛋吧。” 林惠然愣了一下,猛然站起来,见元流火已经出去了。他急忙追出去,嘴里轻声道:“流火,回来。” 元流火步伐很轻,钻进花丛之中,瞬间就不见了。 林惠然急的手足无措,又不能在府内大声喊,只好在偌大的花园里一遍一遍的寻找,轻声呼唤着元流火的名字。直到天色微亮,还是没找到。林惠然颓然回到房间里,倒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起来梳洗穿衣,又翻阅了一会儿书,然后去堂上议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叠翠 林惠然在王府住了几日,对金陵王的性情略有些了解。 与他的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所齐名的,是他的穷奢极欲、荒|淫无度。金陵王自少年时就是有名的风流王子,他的传奇经历书写出来简直可以当做淫|邪□□来阅读。 当然单从金陵王的相貌上来看,是一点也瞧不出纵|欲的痕迹。此人神色清冷,言谈寡淡,一般人见了他,还会错以为是言行端克的圣人。 金陵王府分为内外两院,内院住的是他的三宫六院,外院则是一些家臣和侍卫以及幕僚朋友等。能够嫁给金陵王做妃子的都是身世显赫的女子。那些身份普通的只能勉强做个侍妾,年纪大一点,就直接被赶出去了。 林惠然在外院住了几日,忽然有一天遇到了叠翠。 彼时叠翠正和几个男孩子被管家引着往内堂走。林惠然在花园里下棋,远远地瞧见了他,两人都有些错愕,但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到傍晚时候,叠翠打扮的芬芳娇艳,一路遮遮掩掩地找到了林惠然的房间。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所以格外地谨慎。 林惠然没让他进屋,而是邀请他到花园里走走。叠翠迈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来这里是给王爷唱戏的,没做别的……”他脸颊一红,觉得自己如此解释有点欲盖弥彰。 林惠然没怎么在意,只是嘱咐他在王府中小心点,想了想又忽然问他:“你带那块玉佩了吗?” 叠翠从怀里拿出,用手帕托着递给他:“我带了。”他轻声笑了笑:“我以前不怎么喜欢这玉,后来见公子也有一块一样的,所以……” 林惠然马上打断他:“叠翠,这玉佩不是好东西,你带着它在王府里行走,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 叠翠怔怔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理解似的:“哦。” “你自己小心点,别让金陵王看见这东西。” 叠翠嗯了一声,用丝绸手帕把玉佩包成一小块,忽然上前走了一步,塞到林惠然的手里。林惠然愣了一下,点头道:“也好,我替你收着。” 叠翠跟在他身后,默默走了几步,冷不丁地开口:“公子,你看不起我吗?” 林惠然低头看他一眼,笑道:“为什么这么问,我没有看不起你。” 叠翠抿嘴一笑:“真的吗?”他低头嗤嗤地笑了一会儿,挨着林惠然的肩膀小声说:“过几天我回去了,你还来我那里玩好吗,我给你唱曲。” “好啊。” 叠翠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摇着林惠然的肩膀蹦来蹦去。林惠然微笑着看他,忽然问道:“叠翠,你今年多大了?” “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林惠然低头想了一会儿,自语道:“跟他差不多大。” 叠翠有些好奇:“谁?” 林惠然摇摇头,有些郁闷地说:“一个坏脾气的小孩。” 自从上次林惠然说了严重的话,元流火再也没去找他。即使在月圆之夜,元流火化成了人形,他也只是独自在花园里玩,瞧见陌生人就偷偷躲起来,看见成熟的果子就摘下来吃。 这一天夜里,他在某个院子里顺了一件小厮的衣服,虽然穿起来有些宽大,但是把腰带束紧点,也挺像回事儿的,再戴上帽子、穿上靴子,他堂而皇之地在花园里行走。 其实他活动的范围也仅仅在马厩四周方圆几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1 百米的地方,再远一点就要迷路。元流火一边走,一边努力地记方位。彼时夜已经深了,花园里虽然挂着灯笼,但是没有什么人,满院子都飘荡着浓郁香甜的花香味道。 池塘旁边种了一大片佛手,味道淡雅,金黄色的佛手悬挂在叶子上,元流火从来没见过,好奇地蹲在地上,凑上去闻了一会儿,觉得很香,就张开嘴巴咬了一口。 “那个不能吃的。”近处传来一个男人淡淡的声音。 元流火张着嘴巴,转过脸,看到了一个穿着淡黄色长衫的高个子男人。元流火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高,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他还是张嘴小心地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又吐了出来,用袖子擦擦手和嘴巴,评价道:“有点苦。” 他站起来,看向黄衣男子,礼貌地说:“我想摘一个,可以吗?” 黄衣男子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睛,从上往下地打量他,半晌不发一语。 “不让摘就算啦。”元流火说。他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转身就往别处走。 “你是哪个院子的?”男人沉声问他。 元流火回头看他,伸出长长的袖子随手一指,故作镇定地说:“西边那个。”又问男人:“你呢?” 金陵王凝视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穿着略显宽大的粗布衣服,容色天真稚气,并没有做下人的谦卑神情,也没有贵公子的骄奢傲气。 金陵王忽然觉得这个男孩子有点意思。 他伸出手,对元流火说:“这边的佛手不好,前边院子里有芭蕉,我带你去。” 元流火小时候吃过一次芭蕉,对那种香甜的味道十分怀念,听眼前的男人如此说,当即兴致勃勃地前往。 元流火在花园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四处瞧,看见跳出来的蝈蝈都要去抓。金陵王陪在他身边,和颜悦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元流火低头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把蝈蝈串起来,头也不抬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 前面有一座小桥横亘在鱼塘上,元流火和和气气地对金陵王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把虫子喂给金鱼。”说完自己就跑了。 林惠然坐在窗前发呆,忽然觉得对面的池塘闪过一道人影,他坐直了身体细细看,感觉那人有点像元流火,当即喜出望外,从窗户里跳出去。走近了一些,唯恐吓到他,含笑轻声唤道:“流火,原来你在这里。” 元流火静静地站在池塘边,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林惠然走到他身边,耐下性子低声说:“我好多天没有见你了,你还在生气吗?” 元流火慢条斯理地把草茎上的蝈蝈一只一只地摘下来,往池水里一抛,引得一群红色小鱼竞相来吃。昆虫的味道不太好闻,汁水也染得到处都是。 林惠然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恶心,就说:“流火,别玩了,怪脏的。” 元流火把虫子都扔完了,随便把手往衣服上擦擦,转身就走。林惠然无奈,只好跟着他。两人穿过小桥,又走了几步,元流火忽然抬头道:“走吧。” 林惠然瞧见眼前的男人,惊得非同小可,当时就怔在那里没有说话。金陵王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地遇到他,登时愣住了。 林惠然反应过来,顺势拉住元流火的胳膊,拽到自己身后,做出保护的姿势,解释道:“王爷,这是我弟弟,因为我搬来王府居住,他就吵闹着也要跟来,这件事情没来得及禀告,望王爷赎罪。” 金陵王打量他二人一眼,缓声道:“这不算什么大事,你弟弟他……” 元流火挣开林惠然的手,绷着脸道:“谁是你弟弟!”他指了指金陵王:“我要和这个大叔玩,你不要管我!” 金陵王和林惠然都愣住了。 金陵王慢慢转过脸,看向别处。大叔什么的……就当没有听见好了。 “这位是王爷,你要跟他玩什么呢?”林惠然和颜悦色地跟元流火说。 “他说前面院子里有芭蕉。”元流火意识到眼前那个男人身份非比寻常,所以不由自主地往林惠然身边靠了靠。 “我的屋子里也有芭蕉啊。”林惠然好脾气地说:“你跟我回去吧,王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陪着你玩。” 这回元流火倒是答应了。林惠然向金陵王告辞行礼,元流火看他一眼,也有样学样地行礼,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金陵王本来对这个少年有点兴趣,但是又被他那句大叔闹得很窝火,所以干脆不理他了。金陵王回到自己住所,从新进府的几个男孩子中间挑了个年纪跟元流火差不多的,召进寝宫服侍,这才觉得畅快了一些。 林惠然拉着元流火的手进了屋子,他揉揉眉心,指了指桌子,说:“吃点东西,洗洗睡吧。”说罢自己弯腰收拾凌乱的桌子。 元流火站在地上,停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本来打算,再也不找你的。” 林惠然将桌上毛笔一支一支挂起来,冷冷地说:“年纪小小,脾气倒是很大。” 元流火低头不语。 停了一会儿,林惠然坐在硬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向元流火,平静地说:“流火,咱们两个自出行以来,每次夜晚相会,我待你如何?就为了一句重话,你就不再见我了吗?这个世界很大,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的爸妈你的佣人那样,把你当成小宝贝一样疼爱。” 元流火抽了一下鼻子,嗡嗡道:“我、我没有那样想。” 林惠然叹气,把书卷放下,走到元流火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想回家……”元流火低着头,肩膀一动一动的:“我第一次……出远门……好难过啊,总是被欺负……”他把额头抵在林惠然的肩膀上,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林惠然不语,他以为元流火是孤魂野鬼之类的,吃点苦也是必然的。只是,这次出了金陵王府,一定要回家乡一趟,瞧瞧元流火的病到底是怎样,以便让他的魂魄早点归位。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半个多时辰,林惠然见元流火一动不动的,就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你睡了吗?” “嗯。”元流火含糊道。 “站着都能睡着啊。”林惠然有些无语,他牵着元流火的手,叫他回床上睡觉,自己则整理书桌,又看了一会儿书,也躺在旁边的软榻上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叠翠满脸喜色,神神秘秘地找到了林惠然,把他叫到一处僻静地方,道:“我给你瞧一样东西。”说着,一撩小衣,露出一个文彩辉煌的小麒麟。 林惠然点头:“是个好东西。” 叠翠咧嘴一笑,四顾无人,踮起脚尖道:“是金陵王赐给我的,他还说……还说要我留在他身边。”他的眼睛里浮着一层热切的光,能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2 够留在金陵王府,就意味着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这对出身低微的叠翠来说,无疑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喜事。 林惠然微微一愣,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只是虽然叠翠看起来喜气洋洋,林惠然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恭喜的话。 “那你在王府内小心点。”其实林惠然想说的是:君王寡情,不必把他的话太当真。 叠翠开心的轻飘飘的,他笑道:“本来我还想着出了府,还回去给您唱曲,现在看来是不能了。”言语间十分得意。 林惠然微笑不语。 “那块玉佩我也不要了,你自己拿着好啦。”叠翠说着,就挥手同林惠然道别:“我要走了,王爷还要我伺候他吃饭。”说罢拧腰转身,手里捏着手帕袅袅婷婷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的名字很难听,大家能给我想个好听点的吗?起名无能啊(哭 ☆、选择 叠翠从得宠到失宠的时间,比林惠然想象的还要短。上午的时候叠翠还坐在金陵王身边给他夹菜倒酒,傍晚时候,叠翠就被遣送回了原先的住所。并且被管家通知,过两天就收拾东西回去吧,王妃们听戏都腻味了。 叠翠手里攥着那个金灿灿的小麒麟,哭着去找林惠然,泣道:“林公子能否教教叠翠,如何才能令王爷回心转意。” 林惠然心中叹气,金陵王的心思从来没在你身上过,又如何谈得上回心? “叠翠,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以色侍人,你还有别的道路可以走。”林惠然正言规劝:“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跟你相同境遇的男孩子……” 叠翠不耐烦地打断他:“林公子,我只想留在这里。”他眼中尽是决绝神色:“自从服侍了金陵王之后,我再也不想回到原来的地方了。王府才是我应该待的家,我绝对绝对不想离开这里。” 林惠然看了他一会儿,道:“即使能暂时留住他,迟早也会被抛弃。” “能争取一日就是一日。”叠翠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林惠然低头沉思,半晌才说:“王爷夜里喜欢到花园里看佛手……” 叠翠如闻梵音,当即连连点头。 “他是见惯了风月的,因此才对你不在意。你别穿这种花枝招展的衣服,身上也不必熏乱七八糟的香,穿寻常衣服就可以了。” 叠翠一一记下,兴奋道:“林公子总是有办法的,我听你的。”说罢欢欢喜喜地离开。 林惠然自顾自地回去,其实他哪里了解金陵王的喜好呢。他唯一知道的是,金陵王对元流火有点上心。 那天夜里林惠然见到两人相处的情景,就已经猜到几分,所以才急匆匆把元流火那个笨蛋给带走。 起初金陵王对那个元流火仅仅是有一点感兴趣,若是真的得手了,也就撂到一边了。只是元流火来去无踪,不是想见就能见的。金陵王求而不得,那点兴趣就成了心病。 叠翠投其所好,没过几日,再次获得金陵王的宠幸。 林惠然阅读过金陵王的生平事迹,无非少年时读书学习,四处游历。成年后被封了爵位,并镇守一方,至于野史上所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并不值得去看。他上过战场,但并非一个嗜杀之人,更极少亲自杀人。 林惠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杀死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但是这个问题现在回答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因为即使林惠然找到了金陵王杀人的动机和原因,也只意味着他知道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这些并不能撼动金陵王的身份和地位。 尽管如此,林惠然还是固执地想查下去。他打算从那名男孩的身份入手,他拿着那块玉佩的图形,去城中的玉器行里询问。查来查去,竟然又回到了金陵王府。 这种玉佩的图案很老,约在二十年前出现过,且出自金陵王府。林惠然暗地里找了几个年纪大的仆人,询问那玉佩的来历。那些下人们一概推说不知,却又神色古怪地看着林惠然。 几天之后,依旧没有什么头绪,林惠然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金陵王的母亲——太妃请他进内院说话。 林惠然觉得很诧异,他是外臣,按道理是不能进内院的。他想先去请示金陵王,但是当天金陵王出去打猎了,而太妃那边又催的很急,林惠然无奈只得在婢女的指引下进了内院。 太妃见了他,先是叫他递上来玉佩,自己戴上老花镜细细地看了,又传给旁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最后都点头称是:“错不了的。”然后询问林惠然的身世背景。 林惠然动了心眼,并没有说自己的身份,说的却是那个男孩的,幸好那天两人交谈时,都将对方是身份背景讲的很清楚。 老太妃抹了着眼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走到林惠然身边,细细地瞧了,笑道:“果然一表身材。” 林惠然正疑惑的时候,旁边的那些老婆子们却说出了一句教他五雷轰顶的话。 “王爷的孩子,自然品貌都是一流的。” 林惠然浑身发冷,心口突突狂跳,结结巴巴道:“太妃娘娘说什么?” “这孩子还蒙在鼓里呢,可怜见的。”那几个婆子七嘴八舌地说:“这是咱们王爷年轻的时候犯下的糊涂账。那会儿王府里姬妾很多,不分尊卑,乱糟糟的。王爷又爱玩,找工匠专门雕刻了这么一批玉佩,赠给身边的女人。后来王爷娶了正经的王妃,就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都赶走了。其中就有几个怀了身孕的。太妃娘娘总说要将那些孩子找回来。王爷却不准,他这人一惯寡情,别人也没有办法。” 至此,林惠然才恍然明白了那男孩的死因。 想必那天夜里,两人缠绵过后,金陵王骤然看见了那块玉佩,也是被吓得不轻,才痛下杀手,想掩盖这一段骇人听闻的丑事。 林惠然浑身冷汗涔涔,只听见太妃和几个婆子们欢声笑语,又叫来管家,让他把王爷叫回来,跟失散十六年的儿子相认,又叫府内上下张灯结彩,迎接林惠然。 管家听完太妃的话,脸色都不对了。他可是知道林惠然来历的,当着太妃的面,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连连称是,然后一溜烟地跑去通报王爷。 林惠然勉强跟太妃说了几句话,然后借故离开。他一步不停地回到了前院,收拾起自己的手稿和书,去马厩里牵了自己的毛驴,腰悬宝剑,直接冲出了王府。 他无意间得知了这么一件丑闻,要是金陵王回来,肯定第一个杀他灭口。 林惠然刚出了王府,叠翠从后面尖叫着,披头散发地追上来拦住他。林惠然这才想起叠翠,心里一阵悚然,他转身对叠翠道:“你现在知道玉佩的来历,打算怎么办?” 叠翠脸色青白,双眼发直,有些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3 魔怔之相。 “我带你一起走,王府里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林惠然低头看向他,轻声安慰:“我家中颇有些资产,正需要有人打理……” 叠翠一言不发,直直地伸出了手:“林公子,把玉佩还给我。” “你要做什么?”林惠然蹙眉。 叠翠看了他一眼,冷静地说:“当然是认亲啊,我是金陵王的儿子……” 林惠然抓起他的衣领,狠狠地推了一把:“你疯了吗?”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叠翠双目通红,猛然跪下,咬牙道:“林公子,我想留在王府,我想过人上人的生活。不管是福是祸,我都要赌一把,求公子成全。” “叠翠,金陵王比你想象得要冷血。” “我找太妃,”叠翠急急忙忙地说:“我总有办法的……”他正说着,忽然伸手,准确地从林惠然腰间扯掉了那剩下的一块玉佩,退后了几步,方开口道:“林公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生是死,我一人承受,保重。”说罢,转身快步跑入了那朱红色的大门。 林惠然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自己无奈地离开。 当天夜里他就离开了金陵,牵着小毛驴疾行几十里,最后到一家小寺庙里投诉。他把毛驴栓到寺庙外面的柳树下。自己则进了禅房,吃了一点和尚送来的米粥。 当夜无事他点燃油灯,坐在窗前,在书案上展开了白纸,手执狼毫,写了几行字之后,呆了一会儿,又抓起纸,撕得粉碎,扔到旁边的竹篓里。 元流火坐在他旁边,挽起衣袖,乖乖地给他研磨,又好奇地问:“这个故事不好吗?” 林惠然叹气:“这个故事不好,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又想了一会儿,收拾东西说:“今天不写了,早点睡觉,给老和尚省点油钱。 元流火毛手毛脚,用竹签在煤油灯上挑来挑去,还抓了一只蛾子往油里浸。 林惠然训他了几句:“你睡还是不睡?” 元流火盯着火焰,语气懒洋洋:“我睡又怎样,不睡又怎样呢?” 林惠然脱了外套,解开蚊帐,整理了一下床铺,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他就把自己的衣服叠成一个小包放在床里侧。他走到书桌旁,弯下腰看着元流火:“要是睡,就乖乖去床上,要是不睡……”他扑灭了油灯,把元流火抱起来:“不睡也得躺在床上。” 元流火坐在床的里侧,窗外有月光照进来,所以室内并不很暗。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拂尘,玩得不亦乐乎,还把上面的绒布往林惠然的鼻子上凑。 林惠然烦得要死,有心把他打一顿,又怕他一旦生气了不好哄,只好忍气吞声,后来竟然也渐渐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刀 林惠然离开了金陵,一路乘船北上,不到半月时间就回到了家里。 林府上下得知小少爷回来,俱欢欢喜喜地出府迎接,林惠然拜见了父母叔伯兄长,叙了离别之情。自己虽离家半年有余,家中无甚大事,与半年前差不多。 他在家里休息了一日,第二天早上早早出门,独自骑了一匹快马,沿着城外小路疾驰,不到半日工夫,就来到了元财主的家门口。 站整洁宽阔的青砖宅院外面,林惠然下意识地低头检视自己的衣饰,然后才想起自己没有带礼品,空手拜访似乎不妥,转而又想自己是来拜望朋友,又不是下聘礼,讲那么多规矩干嘛。 一个穿着粗布棉衣的婆子开门往外伸头,看见是林惠然,有些困惑:“你找谁?” “我找流火,我是他的朋友。” 婆子上下打量他,停了一会儿才黑着脸说:“我记得了,你是城里的林公子,老是欺负我们家流火的那位。” 林惠然听见前一句,连连点头,然后又哭笑不得地否认:“不是那样,流火在家吗?我要见他。” “我家少爷生病了,外人一概不见。”嘭地一声门又关上了。 林惠然吃了闭门羹,又是郁闷又是窝火,心想流火若是知道我来了,肯定高高兴兴地出来迎我,如今连面也不肯见,难道是病得不行了? 他心里一急,挥起拳头把大门捶得震天响,大声叫着元流火的名字,闹得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瞧。 元家上下,总共不到十个人,元财主和夫人带着奶娘和两三个迟钝的老婆子,将大门打开,一起愠怒地瞪着这个鲁莽的年轻人。 林惠然客客气气地讲了自己要探望元流火以及询问他病情的意思,元家人瞧他言语诚恳,不似作伪,只得引他进屋,又悄悄跟他说:“流火已经病了半年多,神智昏沉,连往日亲戚都不大认得了,林公子切勿见怪。” 林惠然微觉诧异,心想这半年来每次见到元流火的魂魄,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神态活泼,语笑嫣然,不似糊涂的样子。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带到了厢房里。 厢房分为里外两间,屋内弥漫着重重的药物味,隔着一道帘子,里面穿了一个年轻人虚弱的声音:“姆妈,我说了不见外人的。”奶娘低声劝慰道:“这林公子是你旧日朋友,你以前总爱跟着他玩的。他这次专程来看你,你好歹见上一面。” 林惠然在外面听着,忽然有些心情激荡,一颗心脏砰砰乱跳。他素来沉稳,往日无论见怎样的大人物都未曾像今日这样紧张。 过了一会儿,奶娘掀开帘子,示意他进去。林惠然弯腰走进里屋,里面光线极暗,靠墙放置一张硬木大床,床上堆放着层层叠叠的被褥,一个略显单瘦的年轻人躺在床上。 两人打了照面。 林惠然在一瞬间感觉自己认错人了,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元流火。 床上的人虚弱地咳嗽了一声,伸手示意旁边的椅子:“林兄请坐,我在病中,不能见礼,恕罪! 林惠然回过神来,床上的那人,容貌身形与元流火一般无二,不是元流火又是谁呢。林惠然暗想,他生病这么严重,以致言行与以前不同,这也是常有的,我怎么能怀疑他呢。 林惠然温柔地看着元流火,却不坐旁边那张椅子,而是直接倚在了床边,轻声说:“怎么病得这样严重?” 元流火身体僵了一下,微微后撤,强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林惠然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停了一会儿才说:“上次见面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这样。你是怪我没及时看你吗?” 他瞧了一眼屋外,低头抿了一下嘴唇,用极轻而认真的声音说:“有些话,我没有说出来,因你现在年纪还小……”他抬起手,轻轻地拂过元流火的额间碎发,低声说:“再过两年我……” 元流火忍无可忍地打开他的手:“林公子自重!”他一叠声地高声喊:“姆妈,姆妈,我要喝水。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4 ” 奶娘一路小跑地进来,林惠然只好坐远了些,眼神诧异地盯着他。 元流火满脸怒气,喝光了水,对奶娘道:“你送这个林公子出去吧。” 林公子不消他赶,自己率先站起来走了,奶娘客客气气地走在前面打帘子。两人即将出门时,听见里面的人用恶毒厌恶的声音嘀咕道:“什么玩意儿。” 林惠然脚下一滑,几乎跌到。他毕生从未跟人表露过心迹,如今冒失而诚恳地赶过来,说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却换来一句“什么玩意儿。” 他头脑中一阵热一阵冷,心中感觉到的并不只是耻辱,更多的是心寒。 林惠然回到家里,也生了一场病,只是偶感风寒,并不怎么严重,但是他意志消沉,不肯好好吃药,所以迟迟不见好转。 养病的这段时间,正赶上梅雨时节,外面没日没夜地下雨,林惠然则枯坐在屋中校对自己素日所写的手稿。 子离带着满身风雨而来,言笑晏晏地走进屋子里,将湿淋淋地斗笠和蓑衣挂在衣架上,笑道:“林兄,何时回来的?”瞧见了林惠然的容貌,惊讶道:“怎么瘦成这样了,病得严重吗?” 林惠然起身相迎,并不怎么谈及自己的疾病,只叫小厮进来倒茶添酒,两人坐饮了片刻,子离忽然问他:“我送你的那头毛驴怎么样?” 林惠然神态疏冷:“不怎么样,又笨又馋,不爱干活,勉强能用。” 子离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话锋一转,又问他:“你还记得去年端午节,咱们遇到的那个蠢小子吗?叫什么来着?” 林惠然只觉一阵刺心,低头喃喃道:“他可不傻,他精得很,把人耍得团团转。” 子离没听见他说什么,自顾自地思索了片刻,拍桌道:“对啦,他叫元流火。”子离未语先笑:“林兄,我跟你说一件好玩的事情,你听了肯定要笑死……” “子离,不要提那个人了。”林惠然打断他:“我不想听见他的事情。” 子离愣了一下:“那算啦。” 两人又喝了几杯,外面雨势渐渐停止,子离整顿衣衫起来,对林惠然道:“你随我到后院的马厩,我给你表演戏法。” 林惠然不知情由,取了外套与他一起出去。 林府的马厩有些破旧,加上连日大雨,里面的几匹马被淋得瑟瑟发抖,地上的草料散发出各种难闻的气味。旁边的石板上放着一把大砍刀,上面流淌着斑斑血迹,那是前几日张屠夫来此地宰牛留下的。 林惠然用手帕掩住鼻子,站在远处走廊上,以免自己新换的鹿皮靴子沾上泥土,他心里很疑惑子离为何带他来这种地方。 子离撑着油纸伞,缓缓在马厩前走了两遍,终于找到了在草丛里避雨的小毛驴,小毛驴身体矮小,在林府中又被疏于管理,肚子瘦的瘪瘪的,身体微微发抖。 “原来在这里。”子离轻笑了一声,长袖一挥,散去了元流火身上的法术。 只见那小毛驴的身影渐渐散去,灰暗潮湿的草丛中,蹲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少年。少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低头看自己的脚,眼神如梦如幻。 林惠然呆呆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子离转身笑道:“林兄,其实这小毛驴一直都是他变的……” 林惠然风一般跑过去,脱掉自己的外衣,两手抖开,裹在元流火身上,将他抱出潮湿肮脏的马厩,放在地上,轻声说:“流火,我不知道是你……” 元流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草沫,嘀咕了一声:“我变回来了。”他没有理林惠然,低头整理衣服,系上腰带。然后转身,走到角落的石板前面,两手握住砍刀的刀柄,运足了力气,拖着那一柄厚背砍刀,一言不发地朝子离走过去。 砍刀极其沉重,刀锋在地上划出一道水花。元流火抡起砍刀,直接朝子离身上挥去。子离这才反应过来,堪堪飞起来,踩在一张方桌上,嘴里骂道:“你疯了!” 元流火沉着脸,往桌子上砍,这一次刀尖嵌入了木板上,足有寸许,元流火拔了几下,没能拔|出来。 子离松了一口气,站在远处冷冷道:“还敢跟我动手,好得很啊……” 元流火纵身跳上桌子,弯腰压住刀柄,咬牙运力,硬生生把刀撬了出来,拖着刀跳下桌子,阴沉沉地走向子离。 子离虽是道行极深的狐妖,却从未见过这种疯魔的打法,心中竟有些怯了。他正有些迟疑,忽然刀刃从头顶落下,子离微微撤步,刀尖划过他的身前,落在双脚之间的地上,陷入泥地寸许。 子离只觉的脚下一阵断裂般的剧痛,不由自身坐在地上,心中一凉,只有一个想法:草,千年道行被这小子斩断了。 但凡妖灵,修炼到一定程度,形体便会虚化,与周围的风云土木融为一体,虽然平时会化作人形,但那只是个皮囊,犹如巨大冰山露在水面上的一角。刚才狐妖心神微动,元流火就在这一瞬间挥刀劈下,将他形体切成两段,也毁了狐妖的一大半灵力。 子离呆了半晌,忽然双目赤红,周围升起冲天烈焰,他身体暴涨,化成一只巨型九尾狐,携着烈烈火焰,一步步走向元流火,咬牙道:“我杀了你!” 起初林惠然一直在袖手旁观,直到子离发狂了,他才冲过去,把元流火拽到自己身后,大声说:“子离兄,冷静。” 九尾狐口中喷出火焰:“滚开。” 林惠然凝视着他,伸手抱住了元流火的身体,寸步不离。 九尾狐口中呼呼作响,他此刻深受重伤,亟待疗养,来不及跟这两人纠缠,遂脚尖一点,化作一团白烟走了。 过了很久,林惠然才松开他,两人面面相觑,元流火咣当一下扔掉手里的砍刀。 “你刚才很厉害哦。”林惠然说,他从来不知元流火发起脾气来这么凶蛮。 “我是被气的。”元流火捂着自己的胸口,呼呼喘气。 两人一起返回屋里,林惠然像以前那样,给他打水洗澡,找来干净温暖的衣服,又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元流火站在屏风后面窸窸窣窣地换了衣服,语气里带着喜悦:“可是我现在要回家了。”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款款地施了一礼:“这些日子,有劳林公子照拂我。” “你别那样说,早知道你就是那只小毛驴,我……” 元流火脸颊一红:“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他仰起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轻声说:“我得回去看看父亲母亲,他们半年多没见到我,肯定该着急了。”停了一会儿又低声说:“过几日……闲了,你再来找我吧。” 林惠然按住心口,低低地嗯了一声,脸颊忽然有些热,不自在地看向别处,眼角显出浅浅笑意。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5 作者有话要说: ☆、既见君子 元流火要回家的时候,林惠然把他拖回来,跟他说,有一个坏人冒充你,现在就住在你家,你今天暂且不要回去。 “不可能。”元流火瞪着眼睛道,“他怎么冒充我,难道和我长得一样?” “一模一样。”林惠然把他在元家的见闻讲了一遍,只没有说表白的事情。元流火气得咬牙切齿,“他还睡我的床,还敢让奶娘伺候他。”提着两个小拳头就要去打架。 林惠然只得好言相劝:“我瞧他像妖邪之类的。你贸贸然的跑过去对质,被他吃了怎么办呢?” 元流火想起了子离显出真身时的恐怖模样,便不再说话了。 林惠然打开门叫一个小厮过来,吩咐他查元家小少爷这半年来的行踪。小厮答应一声,快步走了。林惠然伸手出去,廊外雨水纷纷落下,此时暮色四合,满园都是花香。 他微微一笑,吩咐厨房做几样精致的小菜,再拿一些甜甜的糕点。 婢女见他眉目含笑,就大胆问道,少爷今天要招待贵客吗。 林惠然敛容,沉着脸说:“多嘴。” 他反身回屋,点燃了几根蜡烛,举着明晃晃的烛台走进里屋。元流火依旧是呆呆地站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宽大的衣服垂下来,盖住了他的脚。 林惠然放下烛台,把一块银灰色的鼠毛软垫放在雕花木凳上,随口道,“站着干什么,不冷吗。” 元流火沮丧地坐在他身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个妖怪是坏人吗?有没有伤害过我爹娘?” 林惠然只好耐心地安慰他,又让他不用担心,但是元流火一直皱着眉头,闷闷不乐。后来丫鬟端进来食盒,往桌子上摆放了两碗银耳粥,一碟蟹黄包,一碟火腿,一碗红烧狮子头,还有一盘碧绿的麻油拌菠菜。 元流火早就饿了,他坐在桌边吃了一个包子,觉得鲜美可口,顿时忘记了烦恼,筷子刷刷乱飞,吃得头也不抬。林惠然见他吃得香甜,每样菜只略动了一下,就停下了筷子,只微笑着看他。 元流火吃完了饭菜,用毛巾擦拭手脸,烦恼消了多半,丫鬟又递上来两杯碧螺春茶,两人坐在桌边饮茶下棋,十分悠闲。如此消磨了一个多时辰,林惠然起身去书桌边写字,叫元流火自己玩,累了直接睡觉,不用等他。 林惠然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是他素日所用的。元流火沉吟片刻,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林公子,你那些朋友来你家里过夜,也跟你睡在一起吗?” 林惠然哑然失笑,发觉元流火其实不笨。 “你若是睡客房,又要叫丫鬟们起来收拾,夜已经深了何必折腾呢。” 元流火坐在床上,语气淡淡的:“我不怕折腾。” “嗯?”林惠然有些疑惑:“往日你跟我一起睡,不是挺好的,怎么今天又挑三拣四的。”停了一会儿又轻声说:“我的床没有别人睡过,我不爱别人碰我的东西,你乖乖的,不要闹。” 元流火低头慢慢地褪了鞋子,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林惠然:“林公子你不睡吗?” “我写点东西。” 元流火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骨碌爬起来,跑到林惠然的身边坐下,好奇地盯着他笔下的字。 “还在写故事吗?” “是啊。” “我帮你研磨吧?” 林惠然说不用,想了想拿出几本书递给他,说:“这是印刷出来的第一批书,还没来得及校对,你帮我看一下。” 元流火欣然答应,翻开书,认认真真地翻阅。 窗外雨声潺潺,屋内灯火通明,到半夜时候,屋里渐渐有些寒冷,元流火一边看书,一边屈起双腿,抱住膝盖。 林惠然看了他一眼,蹙眉道:“怎么没穿袜子?” 元流火聚精会神地看书,没理他。 林惠然弯下腰,握住了元流火的一双脚踝,微微一拉,搁到自己腿上,用宽大的衣袖盖住,轻声感叹道:“还挺凉。” 元流火瞪圆了眼睛:“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不是冷吗。”林惠然头也不抬。 元流火咬住嘴唇,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林公子,你娶亲了吗?” 林惠然嗤地一笑:“没呢。” “你这么大年纪,为什么还没有成亲?”元流火质问他。 林惠然停下笔,想了一会儿,看向元流火,轻声说:“因为,你的年纪还有点小啊。” 元流火呆了一下,没来由地脸红,把脚收了回来,局促地看向别处。 林惠然挪过椅子,坐在元流火身边,一手半环住他身子,另一只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组成一个半包围的牢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元流火的身体缩成一团,最后扑到了林惠然的怀里,半晌闷闷地说:“林公子?” “嗯?” “你要和我成亲吗?” “是啊。”林惠然轻声笑,停了一会儿又说:“我是林家排行最小的,爹娘对我很纵容,婚事也全由我自己做主,你放心。” 元流火沉思了一会儿,咬着手指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成亲呢?” 林惠然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凝视他:“你不喜欢我吗?” 元流火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我当然喜欢你啦,唔……”话未说完,就被林惠然堵住了嘴唇,他挣扎了一下,身体差一点掉下去,被林惠然抱住。 半晌元流火软在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微微喘息。林惠然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子和眼睛,挥灭蜡烛,抱着他走向屋内的大床,单手解开床帏,淡黄色的薄纱将雕花红木大床团团围住,月光朦朦胧胧地照进来,洒在地板上成了淡色的霜。 清晨,林惠然做了噩梦,梦中被人追杀且刺中了胸膛,他骤然睁开眼睛,只觉得心口疼痛酸麻,外面阳光明媚,花香鸟语。他低头,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元流火趴在他的身上,睁着眼睛乖乖地摆弄床单上的流苏。并且编成了一堆麻花辫。 林惠然单手托着他的脑袋,身体往上,靠在枕头上,又重新把元流火抱在怀里。两人不着寸缕,肌肤像软玉绸缎似的在一起摩挲。 “什么时候醒的?”林惠然轻声说。 元流火起身,伸出双臂抱住了林惠然,声音低而沙哑:“抱抱。” 林惠然含笑抱住他,又见他唇色很淡,想必是劳累过度,就把他放在床上,叫他多睡一会儿,然后出去叫厨房做几样补品。 元流火吃了一点汤,捂着脑袋说不舒服,腰疼,又吵着要回家。林惠然只好安慰他了几句,又把他哄睡了,然后才出去。外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6 面的小厮回报说:“元家的那个小少爷,半年前忽然得了一场大病,性情大变,记忆也全都丧失了,每日缠绵在病床上,从未出过门。” 林惠然猜想那东西不是个怪物,也是个混吃混喝的骗子,当即召集了家中的几个打手,以及素日结识的树妖、花妖,做寻常仆役打扮,一起往元家去。 这天恰好逢着庙会,元家夫妇一起出去逛街了,家中只有几个老仆和奶娘。他们见林惠然带着这么一群人来,当即排成一行站在门口,呵斥他们私闯民宅。 那花妖晃晃手臂,洒出一堆花粉,那几个老仆登时呆呆傻傻地站着。 林惠然率领他们进去,又吩咐道:“若那人只是寻常骗子,你们把他捆住就是了,若是个妖物,就有劳两位仙友了。” 众人诺诺答应,一起进了元流火的厢房,刚掀开帘子,只见一股黄色烟雾喷射出来,味道辛辣刺鼻。林惠然和家中仆人只觉得眼睛刺痛,后退了几步。那两个树妖、花妖却腾空而起,飞入屋内。 屋中登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打斗声。 林惠然闭着眼睛,摸到了院子里水井,自己打了一桶清水,清洗双眼,流出一行黄色的眼泪,然后才能看清四周。他见屋内打斗声不止,一时就不急着进屋。 停了一会儿,元家夫妇回来,眼见院中情状,又气又急,呼喊着要报官。林惠然叫手下按住这两人,停了一会儿,花妖树妖从屋子里出来,手中伸出长长的藤蔓,末端绑着三尺多长的蜈蚣。那蜈蚣通身乌黑发亮,尾巴上的毒钳闪闪发光。 元夫人吓得背过气去,元老爷还担忧屋内的儿子,急的要往里面冲,只见屋内盆器倾侧,狼藉不堪,那张厚实的硬木床上,被褥散落在地,床单上却隐隐地起伏,内里似有东西在蠕动。树妖叫众人退后,手中升起一团火焰,扔到床上。 那张床本来是红木做成,外面刷着清漆,见火即着。燃烧了片刻,忽然从火堆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小蜈蚣来,身上带着火点,没爬几步,就身体蜷曲,不再动弹了。 火焰烧的哔哔啵啵作响,尽是蜈蚣尸体被烧裂的声音,四周又弥漫着难闻地气味。 元老爷惊疑不定,呆呆地看着林惠然。林惠然请两只妖精收拾现场,把元夫人扶到内堂延医诊治,又派人去家中把元流火叫过来。 元夫人清醒过后,林惠然给他夫妇二人讲了事情经过,二人正犹豫着要不要相信,忽听外面一声高喊:“爹,娘。” 咣当一下门被打开,元流火噔噔噔跑进来,扑到了元夫人的身上,又扳着元老爷的脖子,又哭又笑的撒娇,外面的仆人们也都赶着跑过来,拉着小少爷的手问长问短。 元流火笑着说了一会儿话,却又板着脸,责问众人为什么不去寻找他,而是把一个蜈蚣精放在家里供着。 元氏夫妇和几个仆人只好解释说被那蜈蚣精的外表给蒙蔽了。 元流火哼了一声,言谈间的意思是连你们的小宝贝都认不出来,有什么资格为人父为人母为人奴仆呢,想到那个坏妖精分享了自己应得的宠爱,又是嫉妒又是生气,一溜烟地跑出去,要去找蜈蚣精算账。 花妖和树妖忙着收集小蜈蚣烤焦的尸体,十分开心。那只蜈蚣精被藤蔓缠着,随手扔在院子里。元流火噔噔噔地跑过去,眼看见三尺长的巨物,吓得后退了一步。林惠然握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小心。” 他上前一步,咦了一声。 藤蔓上却只剩下了一张巨大的蜈蚣皮,那只蜈蚣精已经趁乱逃走了。 花妖和树妖闻讯跑出来,不由得大骂了几句,又安慰元家人道:“那只蜈蚣只是想暂时找个安稳的地方繁衍后代,如今被赶跑了就没事了。不用担心。”说完掂了掂袖子里的沉甸甸的蜈蚣尸体,笑嘻嘻地跟林惠然道别。 元流火犹自恨恨的,上前把蜈蚣皮踩得稀烂,又扫成一堆喂给隔壁邻居家的鸡,这才解恨。 院子外面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上,一只褪了皮的白色蜈蚣,藏在一片叶子底下,冷静地盯着元流火的背影。 元家人不知道元流火变成毛驴被林惠然骑了半年多的残酷事实,只以为他家宝贝儿子是被坏人拐走,幸好得林公子解救,于是把林公子当成上宾,当天晚上设宴款待。而林惠然也抱着一定要提前跟岳父岳母打好关系的想法,与元氏夫妇相谈甚欢。 元流火坐在父母身边,偶尔起身倒酒,递个手帕倒杯茶什么,觉得非常无聊。 深夜时,林惠然带着几分酒意,携带家奴告辞离开。元家三口站在门口相送,直到背影都消失了才返回来,老两口随意地谈论着:“林公子人挺不错的。”“一表人才。”“不知以后谁家的姑娘那么有福气。” 元流火脸颊微热,心里十分得意。 夫妇二人话锋一转,又叹道:“流火跟他差不了几岁,总是一团孩子气。”“性子也迷糊,叫人头疼。”“马上就到婚配的年纪了,得多给王媒婆使点钱。” 元流火捂着耳朵抱怨道:“不用你们操心,烦死啦。” 他一路小跑着回屋,见林惠然的藏青色风衣还搭在椅背上,又见外面夜风寒冷,就急忙拿起衣服追了出去,父母在后面喊了几句,他只随口说:“我很快回来。” 元流火跑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了林惠然及随从的马,彼时左邻右舍的灯光都还亮着,他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就没有大声喊,而是又多跑了几步,挨得近了一些才叫:“林公子,你的衣服。” 林惠然勒马回头,见是元流火,忙下马迎上去。他身边的奴仆也都停住马,退到一边等候。 元流火把衣服递到他手里,抿着嘴笑了一下。 林惠然把衣服抖开,披在元流火的肩膀上,轻声责备他:“一件衣服值什么,还巴巴地送过来。” “我怕你冷嘛。”元流火郁闷地说。 林惠然揽着他的肩膀,送他回去。乡间街道昏暗,幸好林惠然的夜视能力不错。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闲话。 林惠然叫他明天早上早点起床,然后两人一起去戏园子听戏。 元流火嗯了一声,又把父母刚才那番话说了一遍。 林惠然听得笑了起来,声音在夜风里十分好听,他轻声道:“他们对你的评价,倒也很中肯。” 元流火举起拳头打了他一下,停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两个男的在一起,很奇怪吧。” 林惠然眉眼低垂:“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不觉得很奇怪。” 两人很快又回到了元家门口,林惠然给他系紧了披风,低头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轻声说:“你回去吧。”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想到第二天早上才能见面,这一夜就变得无比漫长。 第二天竟然又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7 下起了瓢泼大雨,元流火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非常发愁,疑心林惠然不来接他了,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穿了衣服,带上手帕和钱袋,穿着木屐,举着一把油纸伞,一步一步地往外面走。 他刚走到村口,在蒙蒙秋雨中,看见一辆乌黑色的鎏金马车正迎面走过来。 马车在他面前停下,帘子揭开,林惠然从里面探出身体,朝元流火伸手,把他抱到了马车上。 元流火收起雨伞,脱了木屐,身上依然沾了许多雨水,林惠然很懊悔没有带替换的衣服,用衣袖给他擦头发,嘟着嘴巴往他身上吹气。 他俩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去戏园子里看戏。 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戏子坐在茶座上嗑瓜子,见到两个年轻的公子哥冒着暴雨前来听戏,大为震惊,然后非常感动,以为他二人是痴迷于戏曲,于是整顿衣衫,抖擞精神走上舞台,咿咿呀呀地开了嗓子。 唱了一会儿,戏园子里的人才发现那两个公子哥根本不往舞台上瞧,只是坐在一起小声说笑。 两人在戏园子里坐了一上午,中午去酒楼吃饭。路过一家书局时,林惠然叫车夫去买本书,过了一会儿,车夫跑过来把买到的书递给他。 林惠然看也不看,递给了元流火。 元流火认真地看了一眼扉页,上面写着《闻野行纪》,他知道闻野是林惠然的字,于是翻开看了几页,写的是自游历以来遇到的种种奇事。 元流火合上书页,微笑道:“林公子好厉害。” “你觉得怎么样?”林惠然认真地问他。 “写的很好,”元流火道:“林公子的才华,我一直都很钦佩呢。” “只是些小玩意儿,算不得才华。”林惠然虽然这样说,心里却非常高兴。 两人下了马车,在酒楼上吃了一点东西。本来打算下午乘船玩的,但是元流火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大概是早上淋雨受了凉,他神情懒散,不太愿意动。 林惠然无奈,只得领着他去客栈开了房间,叫他脱了衣服去床上睡觉,自己则坐在窗边看书。到傍晚的时候,元流火醒来,觉得身上好多了,两人才下楼离开。 林惠然把他送到家门口,把雨伞递到他手里,嘱咐道:“明天要是觉得不舒服,不用出来了,不过我还是会在村子外面等你的。” 元流火揉揉眼睛,打着哈欠道:“明天我还要出去。” “你别逞强,身体要紧,何况你若是生病了,那也没什么可玩的,总不能开一间房,让我守着你睡觉吧。” 元流火低头笑了笑,把雨伞横放在车辕上,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张开双臂:“林公子,抱抱。” 林惠然半跪在马车上,将他抱在怀里,又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他,揉了揉头发,轻声说:“回去吧,我看着你。” 元流火嗯了一声,拾起雨伞,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场雨一直连绵不断地下着,不肯停歇,两个小少爷冒着雨每天辛苦地出去玩,倒也乐在其中。过了几天河水暴涨,农田里的水沟也都被灌满,四处泥泞不堪。 这天早上元流火撑着雨伞站在村子外面,却不肯上马车了:“我娘说这几日不让我出去。” “为什么?”林惠然疑惑地问。 元流火憋红了脸,郁闷地说:“外面到处都是池塘水沟,她怕我不小心掉进去淹死。” 林惠然沉默了一会儿,心想对于元流火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安全问题,于是下了马车,护送元流火回去,叮嘱他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要外出。 “等雨停了,我打算去西南的丘陵地区游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林惠然说:“好吗?” 元流火自然是一百个赞同:“你不许我去,我还不依你呢。” 两人在家门口道别,大白天的却不好做出亲密的动作,只是捏了捏彼此的手掌。元流火没有得到林惠然的抱抱和亲吻,十分郁闷,捏着雨伞站在原地不肯走。 林惠然很无奈,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们年龄也到了,不如趁早把婚事办了,你觉得呢?” 元流火瞪圆了眼睛:“我……我不知道。”又低下头,红着脸道:“你说了算。” 林惠然见他娇羞可爱,恨不能现在就娶了他,今晚就洞房。不过他还是很矜持地微笑:“这种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我回去就禀告父母,请媒人,选黄道吉日,你乖乖在家等着吧。” 元流火懵懵懂懂,但心里也是挺高兴的。他跟林惠然挥手道别,目送着林惠然的身影走在灰色的雨幕中,渐渐消失不见了,他才蹦蹦跳跳地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灭门 在下雨的日子里,元流火在家里十分无聊。林惠然不来找他,他在周围就找不到玩伴了,和他一样年纪的男人已经成为了他家的佃户,见面必叫一声少爷。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却难以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这天雨势稍微歇止,他高高兴兴地拎着木桶和鱼竿,跑出去钓鱼。 村东头河水暴涨,淹没了周围的农田,远远望去十分浩荡,元流火心里发怯,想起爹娘和林公子都叮嘱他不许去水深的地方。于是转身去了附近的水田旁边。 他打算钓青蛙。他听说青蛙是可以烤着吃的,于是高高兴兴地把鱼饵挂在鱼竿上,垂在水田上。 他独自在水田上玩了一下午,搞得浑身泥水淋漓,傍晚时候提着一桶癞蛤|蟆兴高采烈地回去了。他分不清蛤|蟆和青蛙有什么区别,进了村子后,就被同村的人嘲笑了一顿。 元流火脸上讪讪的,有点难过,就把蛤|蟆全倒进水沟里,提着空桶回去了,还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我就是玩嘛。 回到院子里,被元氏夫妇瞧见,以为他跑到河边玩了,气的一把拽过来,按在腿上啪啪啪打屁股。 元流火一下子就懵了。 自从十二岁入了学堂之后,他父母就再也没有打过他。这会儿突然挨打,元流火暴跳如雷,红着脖子吼道:“你们凭什么打我?放开我,我要报官!” 元母打得更狠了:“你还敢告你老娘,你去啊。” 元父在一旁冷着脸说:“再敢去小河边,打断你的腿。” 元流火又叫又喊:“我没有去小河边,我去水田里抓青蛙了,你们不讲道理。”鼻涕口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元母这才停住巴掌,把他扶起来,严厉而温柔地说:“去水田也不行,里面有水蛇呢。” 元流火摔开手,跑进自己的房间,咣当一下摔了房门,把桌子上的东西摔到地上,自己怔怔地坐在窗边,刚才挨打的时候他没有哭,这会儿细想起来,委屈的泪水便如雨水似的纷纷落下。周围的人总是嘲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8 笑他笨,爹娘也总是打骂他,唯有林公子待他温柔体贴。 元流火哭了一会儿,奶娘走进来,叫他把湿衣服脱下来,免得着凉。元流火不理,奶娘遂叫两个健壮的仆人进来,强行扒掉了他的衣服,又在屋子里升起了炭盆,然后关上门走了。 元流火连番受到羞辱,简直对这个家庭深恶痛绝,他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窗外林木葱郁,雨水从叶子上滴落下来。树叶背面藏着许许多多怕雨的小昆虫。 元流火拥着棉被,怔怔地望着外面,渴望未婚夫快点来解救他。 当天晚上,元家人做了许多小少爷爱吃的食物,元母又拿出漂亮的衣服和鞋子,放到元流火的面前,元流火吃了甜甜的糕点,换上漂亮的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羞羞答答地笑了,并且主动和家里人言归于好,觉得还是爹娘更好一点,从来不和自己认真生气。 当天夜里,天气终于晴朗,月光明亮,洒在水汪汪的地面上。 院子外面矗立着几棵巨大的香樟树和柿子树,各类小昆虫眼见天气晴朗,这才窸窸窣窣地从叶子上爬下来,回到地面上的住所。 那只脱了皮的蜈蚣精,却是没有住所了,他从树上爬起来,沿着墙根快速游动,穿过了湿润的窗台,他来到了元流火的房间,那是一个安静芬芳温暖的地方。蜈蚣精很喜欢这个地方。他挥舞着钳子,顺着床脚爬到了床上,钻进柔软的棉被,爬到了元流火的身上。 元流火在睡梦中骤然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团巨大的黑色影子。 一种强烈的来自死亡的恐惧骤然攫住了他的心。他绝望地张嘴,几乎是乞求地说:“不……要……”他徒劳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被角。他不想死,他想求救。 蜈蚣尾端的毒针刺进了他的心口,毒素瞬间侵入了心脏,然后流进四肢百骸。元流火在剧痛中挣扎了片刻,身体原来越凉,终于是不动了。 蜈蚣精坐在床头,眼看他气绝身亡。这才嘿嘿冷笑一声,彻底占据了他的身体。 蜈蚣精也不是凡物,他生于上古时期,名叫昌仆,性子清冷乖戾,修行了千年,终于成为不分雌雄的妖精。他的年龄和辈分在妖界原本是很老的,但是因为性格的缘故,却不怎么受敬仰,也没有什么朋友。 这次渡劫受伤,连一个肯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他只能化身为元流火躲进凡间。每日召集大量的徒子徒孙给他送食物。 后来真正的元流火回来,将他赶走。这原本也没有什么,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他是个很小心眼又很歹毒的人。看见那个蠢小子敢践踏自己的身体,心里气得要死。于是蛰伏在树叶底下,这几日耐心观察,见这人得众人宠爱,性情又天真烂漫,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昌仆心里不舒坦,就要做点什么撒气。于是等天晴之后从树上爬下来,用毒针杀死了元流火。然后占据了他的身体,以人类的方式在人间活下来。 这对昌仆来说,其实就是个惩罚性质的小游戏,反正他就是看不惯这个元流火。 第二天早上,元家人早早起床收拾院子,修建排水道把院子里的积水排出去。昌仆挽起袖子干的热火朝天,还劝元氏夫妇回屋子里休息,这些活儿就交给年轻人好啦。 元母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喝着儿子给他泡的热茶,感动的热泪盈,跟丈夫说自己的小儿子终于懂事了,不枉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元父也是十分欣慰,心想自己的家产终于后继有人了。 下午的时候,林惠然迫不及待地来找元流火玩。他领着家仆骑马而来,礼貌地跟元家人说,要带流火出去打猎。 元家人非常欣赏这位贵公子,也很愿意自己的儿子多跟他在一起玩。昌仆脸上也露出开心的表情,心中去暗自想,林惠然心思缜密,不像其他人那样好糊弄,何况林、元二人关系亲密,自己跟他在一起,迟早会露出马脚。 昌仆推说自己头疼,不愿意出去玩,要林公子到他房里教他读书写字,林惠然欣然应允,却并未猴急地起身,而是跟元家夫妇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才站起来去流火的房间。 林惠然行为端庄克制,虽然与元流火独自呆在房间里,却认认真真地叫他读书写字,宛如教书先生似的,偶尔还指责元流火写字不认真。 昌仆心里冷笑,勉强敷衍了几句,找了个借口出去,跟元母说自己要喝蜂蜜茶,元母对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求必应,很温和地说:“你乖乖地去读书,我很快把茶泡好,端给你们。”停了一会儿又轻声说:“你爹爹去街上买酒了,你记得留林公子吃晚饭。” 昌仆点点头,转身回屋里,却并未将门关紧,而是留出了一条门缝。 林惠然无奈地笑,招呼他过来:“你呀,自己说要读书,又不肯好好坐着。” 昌仆坐在书案旁边,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合上书本,抱住了林惠然的身体,轻声说:“书不好看,我们去床上吧。” 林惠然呆了一下,含笑推开他,温柔而认真地说:“不行哦,我不能在你家里做这种事情。” 昌仆不管不顾地撕扯他的衣服。 林惠然稍微收敛了笑容,按住他的手,语气强硬了一些:“流火,我说了不行。” 昌仆知道那个元流火对林惠然百依百顺,这会儿倒不好用强了,他搂着林惠然的脖子,娇声道:“那亲一下总可以吧?” 林惠然歪着脑袋凝视他,眉目含笑:“这个嘛,我要考虑一下……” 昌仆直接亲了上去,在他嘴唇上碾压了片刻,林惠然避开他,叹气摇头道:“你的吻技真是一丁点长进都没有。” “那你教我啊。”昌仆道。 林惠然抱着他,还要再说什么,忽然眼神一凛,站起身体看向门外。 元母端着茶盘,怔怔地望着两人,片刻之后,她骤然举着茶壶,朝两人劈面砸过来,浑身哆嗦着骂道:“伤风败俗!” 她怒指着林惠然:“林公子!你就是这么教我儿子的!” 她退出房间,一叠声地叫来了仆人,气喘吁吁地说:“你去,去报官,就说林家的少爷勾搭……”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忽然觉得心酸,推开了仆人,走出了屋子,嘴里说道:“备车,我去叫老爷回来。” 仆人簇拥着元夫人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人。林惠然握住昌仆的人,低声说:“没事的,虽然时机不对,但是这件事情迟早要跟他们说的。” 昌仆神情麻木,嗯了一声,停了一会儿轻轻推了林惠然一下:“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不走,这件事情须得我跟他们解释。” 昌仆头脑无比冷静,嘴上轻轻地叹气,柔声规劝道:“他们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29 正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见了你只会火上浇油。不如等过几天再说。” 林惠然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却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若是你父母打你怎么办?” “我是他们的儿子,就算挨几下也没事。”昌仆苦笑,又轻轻地挽着林惠然的胳膊,送他到门外,催促他快走。 林惠然骑上马,轻声说:“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又说:“若是你爹娘不同意,我就跪在你家门口,跪到他们同意为止。” 昌仆轻轻摇头:“不至于。” 他温情款款地送走了林惠然,一转身显露出狰狞冷厉的嘴脸,叫过来一只妖力低微的小蜈蚣,问道:“还记得元家夫妇的模样吗?” 小蜈蚣挥舞着钳子:“记得呢。” “想办法弄死他们,要做成意外死亡的样子,去吧。” 小蜈蚣答应了一声,领着同伴窸窸窣窣地爬走。 当天傍晚,村里传来消息,元老爷和元夫人的马车路过河边时桥梁倒塌,车中人全部溺水死亡,众人打捞到半夜,才将尸体捞出来,摆放在河堤上。 家境殷实、淳朴厚道的元氏一家,阴差阳错地引来了一场灭门之祸。 作者有话要说: ☆、得了便宜的昌仆 林惠然得知元家的祸事,当天夜里率领众家仆匆匆赶过来。彼时元家乱成了一团,哭闹、叫喊、看热闹的人到处都是,元氏夫妇的尸体就放在院子正中央,以草席遮盖。 他迈步走进屋子里,昌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容麻木,双目微红。林惠然以为他是悲伤过度,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怜惜,陪在他身边安慰了几句。然后命令众家仆将元氏夫妇的尸身清洗装殓、布置灵台、发布讣告、购买丧葬用品、遍告元家亲朋。那些家仆也都很能干,驱散了门口乱糟糟的看客,将丧事办得井井有条。 林惠然此后一直留在元家,元氏夫妇的丧事由他一手承办,资费也全都由他出,昌仆诸事无知,每日只留在房内,闭门谢客。林惠然代他迎来送往,还要跟那些来觊觎家产的亲戚周璇。他一向精明能干,诸般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太劳累了些。 过了头七,丧事算是进入了尾声,众人这才得了喘息的时间。林惠然查看了资费账本,叫仆人回去休息。自己返身回屋,想起自己多日未曾与元流火说话了,于是急切切地去推开他的房间。 昌仆已经入睡了,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十分机警地醒来,先做出一番悲戚样子,然后踢掉了被子,倚在床头,低头不语。 林惠然推门进来,见他如此,忙走上来给他盖上棉被,抱着肩膀安慰了一会儿,又问他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昌仆低头嗯了一句,不愿意正面看林惠然。 林惠然打了个哈欠,他都三天没有合眼了,本来不觉得累,但是见了元流火,就忍不住想躺下睡一会儿。他起身把蜡烛吹灭,脱了靴子,跪在床上,抱着元流火的身体倒下,低声说:“我抱着你睡一会儿。” 昌仆僵了一下,身体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林惠然与他肌肤相亲,很容易就察觉出他的情绪,于是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只是睡一会儿。” 昌仆从他怀里起身,坐在床上淡淡地说:“林公子还是请去别处睡吧。” 林惠然沉默不语,只是蹙眉看他。 “我爹娘尸骨未寒,他们又是因为你我的事情而死的……” “你不要这样想。”林惠然打断他,柔声说:“他们是意外死亡的,你不要自责。他们生前那样疼爱你,一定也希望见到你过得平安开心。” 昌仆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姓林的温柔蕴藉,实在是不好打发,不过自己很不愿意跟他继续扯淡了。 “林公子,请您去别处休息吧,我今天委实不舒服。” 这句话说得冰冷无味,林惠然脸上讪讪的,只好抬腿下床,还想低头亲亲他的脸颊,却见他神色清冷寡淡,只好说:“你乖乖睡吧,我不吵你了。” 说罢自己出去了,临出门时又说:“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了,也不许哭。”他看了一眼昌仆,缓缓地说:“流火,这种事情,不是旁人一两句解劝就能过去的。但你我既然要成为夫妻,我想和你一起承担。” 昌仆背转着身体看向墙壁,默然不语。 林惠然叹了一口气,关上房门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丧葬事宜终于完结,仆人们拆掉了灵棚,送走了元家亲友,收拾了里外院子,然后离开。元家又恢复成昔日里清洁干净的模样,只是没有什么人烟了。 昌仆和林惠然并排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高大的石榴树上散落下来殷红的石榴花,缤纷落在两人的身上和身下的青石地面上。 林惠然想把昌仆接到自己家里住:“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我来照顾你。” 昌仆望着地面,神色冷静:“林公子,我总是觉得,我爹娘是因为你我才死的。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林惠然攥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忍耐着说:“流火,话不是这样说的。你……你恨我是吗?你想打我骂我都行,但是我,我不想和你分开。” 昌仆长长地深了一口气:“我想为父母守孝三年。” 林惠然盯着他:“然后呢?” 历经千万年悲欢恩怨的昌仆,微微别转过脸,看着这个痴情而悲伤的少年,难得的动了一丝恻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林惠然松了一口气,认真地说:“好,三年后我来接你。”停了一会儿又眼巴巴地看着他:“但是,这三年里我可以来看你吗?” 昌仆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可以哦,不然我就马上走,再也不见你了。” 林惠然只好答应了,又细细地叮嘱他:吃饭不要挑食,夜里早点睡觉,我不能给你讲故事了,不过我会把我的手稿都拿给你的。你自己家里的钱不多了,我会每月叫小厮给你送零用钱。你身边没人伺候,我把家里的丫鬟小厮和厨娘都派过来可以吗? 他平日严肃少言,如今说了一大堆琐碎的话,犹嫌不够似的,望着昌仆,总觉得自己一旦离开,小家伙就要饿死冻死了。 昌仆为使他安心,都一一答应了。 两人在台阶上坐到傍晚,树枝上的布谷鸟叫出幽怨的哀啼。林惠然起身告辞,抱了抱昌仆,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后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月,林惠然的《闻野行纪》出版之后,成为坊间最畅销的游历志怪小说,尽管一些博学鸿儒们批判这种东西毫无研究价值,但是年轻的书生和贵公子们却极喜欢这本小说,并且催促书局尽快销售下一本。 书局联系林惠然,但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0 是林公子这会儿却没心情写了。 他在家里待了数月,原本打算修生养性的,但是林老爷误以为他是收起了玩心,打算成家立业了,于是吩咐林夫人为儿子物色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同时每天教他一些做生意的门道。 林惠然被家中琐事弄得很头疼,每每想去找元流火倾诉,想起那天他说过的话,只好又回来了。 这一天林夫人带他去某个高官家里做客,宴会上出现了一个极曼妙美丽的女子,林惠然当时心不在焉,没有在意。回来的路上,林夫人问他,那女子如何。 林惠然马上就猜到了母亲的心意,于是做出懒散的样子:“我没细瞧,大概也不怎么样。” 林夫人咂舌:“儿啊,那位小姐可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这还入不了你的法眼?你到底是想怎样?” 林惠然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我心里自有主张,您不用管。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林夫人大喜:“原来惠儿有喜欢的人了。”转念一想,那女子私自与自己儿子定下终身,大概也是个轻薄放荡之人,心中有些不喜。私下里更加勤奋地挑选合适的女子。 林惠然忍无可忍,只好辞别了父母,暂时去外面游历,一面是避开父母的打扰,安心写自己的书,另外也是为了平息一下对元流火的思念。 他临走时给元流火写了一封信,上面只说自己要外出,并未提及情爱思念一类的话,但心中的炽热思念,却是一刻也未曾停歇的。 林惠然一路北行,并未去繁华的都市或者清雅的古镇,而是一头走进了深山之中,寻了一个古刹,安安静静地住下了。 这边昌仆收到了林惠然外出的消息,心里一阵畅快。前段时间因为有林在,自己只能留在元家,不敢有丝毫动作,如今对方已走,自己可以无所顾忌了。 当天昌仆变卖了元家祖宅和田地,仓促间收了五千两白银,换成了银票,拎着简单的行李,雇了一辆马车,一路朝繁华热闹的秦淮河畔而去了。 他骤然得到一具鲜活的人类躯体,尝到了只有人类才能感受到的声色犬马、人间百味,一时间食髓知味,打算长长久久地利用这个身体,在人间逍遥快活,轰轰烈烈地玩一场。 他改名换姓,流连于繁华市肆,本来只是过浪荡纨绔弟子的生活,后来渐渐心中不足,露出本性,暗地里做出了几件伤天害理的大事,官府无人查得到他,他的胆子就越发地起来了,行为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且说林惠然在寺中安安静静地住了半年,吃斋吃得神情灰败,也没写出什么多好的小说,倒是读了许多佛经听了有些纶语。眼看接近年关,他思念家人,又挂念元流火,遂收拾行李辞别了方丈回家。 回到家里见了父母,他不及换衣服,骑了一匹快马去元家。 敲了半天的门,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老的妇人,责问林惠然乱敲什么。 林惠然呆了一下,然后才从妇人及邻人的口中,得知了元流火变卖家产,远走异乡的消息。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元流火被人欺负或者遇到了什么难事,当即把负责照顾元流火的仆人叫过来,厉声责问了一顿。 所有人被吓得唯唯诺诺,众口一词地地说元少爷过得很好,临走时还给我们的赏钱,脸上也笑嘻嘻的。 林惠然把那些仆人轰走了,犹有些不信,骑着马到元氏夫妇的坟前去了一趟,见坟上长满了青草,墓碑上也生着苔藓。看情形是很久没有打理了。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祸事,因为无法解决,才远走异乡。林惠然只能这样想,心里又急又难过,可是他为什么不留下一封书信?如今天下之大,叫我去哪里寻找呢。 林惠然回到家里就生了一场大病,迟迟不见好转,他是当局者迷,旁人却把事情看得透透的,林夫人暗暗地猜出了一点端倪,趁着没人的时候,在儿子身边解劝:“那人薄情寡义,我儿又何必执着。你为他家中的事情忙前忙后,他连一句感激的话都不说,事后又借口守孝把你打发走。既然守孝,就安心在家中待着,却在你离家之后,忙忙地变卖祖产去外地游玩。连个口信都不给你留下,摆明了是想甩开你。” 林惠然听得一阵刺心,低声道:“妈,你别说了。我的流火,不是那种人。” 林夫人长叹了一声,这种事情不好对外人讲,不然非得把宗族里的长辈们叫过来,好好敲打这痴情的孩子。 林惠然并不是糊涂人,他细思元流火那段时间的言语行为,总觉得有些奇怪之处。但无论元流火做出什么,他只深信元流火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说不定此刻正在哪里遭受煎熬。 想到此节,林惠然心急如焚,只盼着病好之后就外出行走,把可怜的流火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仇人见面 子离上次被元流火一刀砍断了仙体,只得四处找寻好的疗伤地点。别的仙妖问起他的伤,他一本正经地说自己跑去跟不周山的水深共工氏论道,因为意见不同,大战了三天三夜,两败俱伤而归。 反正被一个毛头小孩所伤这种丢脸的事情,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子离是上古神兽,与三皇之中的大尧是同一宗族,也姓唐。因此他扯得这个谎很有说服力,旁人感叹子离的神力,纷纷为他出谋划策,最后瑶池的青鸟跟他说,地狱的幽冥河水汇聚了古往今来众生的哀怨喜怒,在河边修行的话效果应该会很好。 此时的子离法力虽减,但威望还在。他要去地狱,众判官们无不开门相迎,恭恭敬敬的伺候他。给他在幽冥河边专门设了修炼的场所。 幽冥河上面是奈何桥,过了奈何桥就是大片的审判司,受过判官们审判的亡魂,有的被打下底层地狱受刑,有的则直接投入往生井中,去凡间投胎。 子离在软榻上打坐,四周冷气森森,桥上不断有亡魂经过,哭泣声不绝于耳。他心如止水,安安静静地坐了许多天。暗暗呼吸吐纳,只觉得丹田火热,内丹丰泽充盈,心中暗喜,知道这里果然是修行的好地方。只是自己所伤太重,要恢复到以前的水平,最起码要修炼百年之久。 子离整顿衣衫站起来,沿着幽冥河岸边行走,想看看地狱的风光景致。地狱的地面是由赤红色和黑色的火山岩形成,瞧着炙热恐怖,其实与平常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石头缝里钻出许多曼沙珠华,花瓣赤红妖娆,片片飞落。 他正随意观看,蓦然看见奈何桥下蹲着一个白衣少年,长发披散,垂在腰间,身形消瘦伶仃,肩膀微微颤动,隐隐传来啜泣声。 这少年的背影清瘦可怜,与狰狞恐怖的地域气氛格格不入,子离盯着他的背影,不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1 知怎么的,竟然看呆了。停了一会儿,他才走上前去,弯腰轻声问道:“你是哪里的鬼魂?为什么不过奈何桥,不去审判司?是有什么冤情吗?” 少年抬起小小的脑袋,满脸泪痕,楚楚可怜,他抽泣着,看清了眼前的男人,登时吓得脸色苍白。 子离微一愣神,继而咬牙道:“好啊,竟然是你!”他一把攥住了流火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扯了过来,恨得牙齿咯咯作响:“你这小王八蛋!今日撞在我手里,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里已经把地狱里九九八十一种刑具的名目想了一遍。 流火亦知道两人结的梁子很深,因此狠命挣扎,还低头用牙齿咬子离的手,子离随手打了他一巴掌,捏着他的下巴道:“牙口不错,我先送你到拔舌狱。”说着揪着他走上了奈何桥。 流火本来还很硬气地挣扎,直到上了奈何桥,才慌了神,大哭道:“你放开我,我不去那边,我不去……”哭得十分伤心。 子离恨极了他,他越是不肯去,子离就越要揪着他走。两人正僵持着,桥上摆茶摊的孟婆笑吟吟地走过来,先是对子离款款行了一礼:“上仙有礼了。” 子离性子高傲,只哼了一声,并不怎么理她。 孟婆看了一眼哭泣的流火,对子离道:“这过奈何桥,喝孟婆汤,都是鬼魂们自愿的,若是他们不肯,我们也不好强迫。” 子离瞧了流火一眼,见他哭得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就有些嫌脏地松了手,问孟婆道:“这小子怎么死了?我上次见他时,他还好好的。” 孟婆叹了口气,拿出手帕给坐在地上的流火擦了擦眼泪,开口道:“却是一场意外的灾祸。元氏一家积善行德,本来该是福禄寿三全的命。无意间招惹了一尊魔物,那魔物杀了他们一家三口。元氏夫妇已经投胎到富贵人家了。唯有这小孩子抱着奈何桥的桥墩不肯走。我们多少人劝他都不行,阎王给他许下许多好处,让他下一世托生到帝王家,他还是不愿意,因此就让他一直留在这里了。” 子离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连声道:“倒霉,倒霉。”又指着元流火说:“他到底为什么不肯走?” “他说有几句话要给阳间的朋友说,求我们给他捎个话,但你知道我们阴间是个有来无回的地方。给两界的人鬼传话,是犯大忌的。我们给他讲道理,他却不听。” 元流火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回去,躲到奈何桥下,抱着桥墩不肯撒手,唯恐又被别人拽过去。 子离见他如此,更觉得好笑:“这蠢小子瞧着跟娘们似的,还挺倔。” “何止是倔,简直成了我们冥界的钉子户了。”孟婆笑了笑,重新回到茶摊去烧茶了。 子离低头想了想,微微一笑,漫步走到元流火身边,做出一副温柔的表情:“流火,我没有想到你会遭此厄运。咱们相识一场,如今同在地狱,也算是同命相连了。” 元流火还记得刚才他凶狠的模样,因此一点也不上当:“你是妖怪,当然可以来地狱了。我是鬼魂,跟你不同。” 子离坐在旁边的地上,露出温柔无害的表情,他本来就长得极美,略微露出一点温柔的神情,连仙魔都招架不住。 “你干嘛这样凶巴巴的,”子离道:“我和闻野是朋友,跟你当然也是朋友啦,我想帮你啊。” 元流火听见了林惠然的名字,眼圈一红,别转过脸,泪珠子簌簌地滑过白皙的小脸。 “我能穿梭三界,自然可以帮你传话,你要和谁说话呀?”子离关切地看着他。 元流火只是低头流眼泪。 子离察言观色,试探着问道:“你是想跟闻野说话是吗?” 元流火抽泣了一声,轻轻点头。 子离郑重道:“你要和他说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保证帮你带到。” 元流火仰起脸想了一会儿,轻声说:“我现在死了,不能跟他成亲了,你叫他再找别人好啦,我不会怨恨他的,但是……他不许把我忘了,要……偶尔想起我……偶尔想一次就够了。” 子离愣了一下:“你跟闻野,是那种关系?”他摇头晃脑地笑道:“你很有手段嘛,当初不是被我迷得要死要活吗?这么快就把我朋友勾搭到手了?” 元流火脸色一寒,绷着脸不说话。 子离继续冷笑:“说的真是情真意切,不过闻野目光很高,他瞧不上你这种又矮又蠢的乡巴佬的。” 元流火看着他:“你到底要不要帮我传话?” “对我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子离笑道:“可是我偏不帮你,本来我可以先答应你,然后骗你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可是这样就看不到你痛苦的表情了。”他微微弯腰凝视着元流火的脸:“整个冥界,只有我可以帮你,可是呀……我就是不帮你传话,哈哈,元流火,你当初拿刀砍我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 “要是你不把我变成毛驴捉弄我,我怎么会砍你?” 子离扬眉:“谁让你之前对我无礼?” 元流火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我那时倾慕你的美色,可是自问没有做无礼的事情。不过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现在会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感到羞耻。” 子离哼了一声:“变成鬼了,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还有,为什么会觉得羞耻?” “因为,”元流火平静地说:“仰慕你这种人,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子离张开嘴巴,气的狂笑起来,又指着元流火道:“好吧,到现在还不肯说一句软话,你就死抱着这个桥墩等一万年吧。” 元流火不看他,安安静静的蹲在桥底下,他心里很平静,他在这里等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总能见到林惠然的。到时候跟他一起去投胎。这辈子不能在一起,横竖还有下辈子呢,自己只要安心等待就行了。 子离被他气得够呛,一时间想要揍他杀他,但他只是一缕鬼魂,物理伤害对他没有什么效果。若是在这里使用锢魂术之类的法术,又要惊动冥界的大神。想了半晌,只得愤愤地咽下这口气。 自此他们两个,一个在河边修炼,一个在桥下等待。平时互不搭理,偶尔凑在一起互相骂架,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骨中之骨 子离在幽冥河旁边修行了半年有余,灵力恢复得不算很快,只因他每天都要花一部分时间跟元流火吵架。 元流火本是善良老实的性格,只是每天被子离恶语相向,气得不能忍受,遂鼓起勇气还嘴,脾气竟然也渐渐变得尖锐凶狠了起来。 这一天子离自思修为已经精进不少,冥界又寡淡无聊,不如去凡间玩个一年半载地再回来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2 。他瞥了一眼奈何桥下的游魂,想出了一个好玩的主意。 “喂,那边的,你过来一下。”子离大声喊元流火。 元流火正在玩曼莎珠华的花瓣,听见他的话,惫懒地说:“干什么?又找骂啊。” 子离哈哈一笑:“我没那么无聊啦,你来一下,我真的有事和你说。” 元流火放下花瓣,慢吞吞地走过来,十分戒备地盯着他。 “我打算去凡间玩一段时间,不过身边缺一个小厮,你肯陪我一起去吗?” 元流火眼神一亮,若是在半年前,早就跳起来连声答应了,但是他这段时间被欺负得狠了,也有了一些城府,遂冷淡地说:“你耍我呢,我是鬼魂,出不了冥界的。” 子离一向傲气, 被他这么一激,不屑道:“小小冥界,能奈何我吗?我非带你出去不可。”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元流火:“我不但可以带你出去,还要重新给你一副身体,让你和凡间的活人一样。” 元流火心脏砰砰乱跳,只怕子离改变主意,因此沉默不语。 子离以为他不信,遂站起来,高声对孟婆道:“劳烦孟婆,借你的削骨刀一用。” 孟婆很乐意地将刀从桥上抛了下来。 子离伸手接住,单手扯开胸前衣襟,露出宽厚结实的胸膛,他以刀尖对准肋部,微微用力,划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元流火啊地一声捂住了眼睛,停了一会儿又张开了指头缝。 子离谈笑风生,放下削骨刀,手伸进腋下,微微用力,取出一段白生生的肋骨,叫元流火伸手,放在他的手里。 “本来我可以随便找个小猫小狗给你做肉身,但那样跟你的魂魄不契合,也难以显出我的手段。”子离朗声道,又刺破了指尖,往白骨上滴了些鲜血。 片刻之后,骨头和血液渗透进元流火的身体,他只觉得周身迟滞笨重,宛如被填充了水泥一般,动弹不得。 子离满意点点头,说:“还可以,不过还差一口仙气……” 他微微凑过去,忽然有些尴尬,怎么就忘了重做肉身是需要渡仙气的?所幸他性格潇洒落拓,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含住元流火软而冰冷的嘴唇上,用舌尖顶开,轻而草率地吹了一口气,然后很快离开。 元流火顿觉周身血脉流通,四肢灵活,他站了起来,原地蹦了几下,满心欢喜,看向子离时,原本要道谢,脸颊却先红了,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唇,这才说:“谢谢你。” 子离哼了一声,我还嫌你的嘴巴脏呢! 他领着元流火顺顺利利地离开了地府。两人一起到了林惠然的府邸,那看门的小厮却回答道:“少爷外出游历半年有余,我们亦不知道他的下落。” 元流火满心失望,去自己家里了一趟,眼见房屋已经被变卖,只好去父母坟前祭拜了一番。他只知道自己和父母被坏人杀死,却不知道死后家中发生了什么。 子离雇了一辆马车,两人乘坐马车往东而行,因为子离听说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要开始了,全国的名门闺秀达官显贵都会前来。他是爱热闹的,自然不肯错过了。 元流火一心只想找到林惠然,听了子离的话,就有些不情愿,轻声说:“牡丹花会有什么好看的呀?” 子离倚靠在华美的软椅上,微微掸了一下藕荷色的簇新长袍,懒散道:“我喜欢去,你有意见?” 元流火不肯和他吵架,就不再说话了。 子离凝视着他的侧脸,停了一会儿才说:“咱们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忘了和你说。你现在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你我看似两人,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你不可离我太久太远,不然有性命之虞。” 元流火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相信,但只是哦了一声。 子离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不信,你要是敢离开我,尽可以走。我也不拦你。等你死了,我就把我的一根骨头和三滴血全收回来。”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随便离开你的。我答应了做你的小厮的。”元流火认认真真地说。 子离呵呵笑了一声,把腿一伸:“给我捶腿。” 两人的马车行走了半个多月,终于来到了洛阳,彼时洛阳城里已经汇聚了四面八方的人,满城花红柳绿,彩带飘扬。子离见了这奢靡繁华的景色,喜不自胜,当天晚上在城内最好的酒楼住下,又给两人买了华丽的衣服。他俩本来就长得好看,穿上华服后宛如芝兰玉树一般光彩照人。 “今天哥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子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漂亮的小男孩小女孩、大哥哥大姐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元流火脸色不善,很坚决地说:“我不去那种地方。” “哈哈,忘了你可是个乖宝宝呢。”子离不屑道,他临走时对元流火说:“你不愿意跟着我,就待在屋子里不要乱跑,免得消耗过多体力。” 元流火想起他说过两人不能分开太久,遂点点头:“你早点回来。” 子离进入了风月场所,置身于莺莺燕燕之中,喜得浑身畅快,骨头都轻了几斤。他找了旧时的相好,唱歌调笑,把酒言欢,当夜喝得酩酊大醉,与情人缠绵一番,就倒头睡下了。 子离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他看见外面天色大亮,心中一寒,抓起衣服从床上跳下来,飞出窗外,足尖踏着清风朝自己居住的客栈而去。 他和元流火不能分开太长的时间,六个时辰就足以让元流火气绝身亡了。 子离冲进房间,掀开床帏,只见元流火浑身青紫,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只有胸口还残存着一点热气。子离舒了一口气,俯身凑到元流火的唇边,缓缓地吹入仙气。 元流火浑身冰凉,气息凝滞,正在恍惚之际,忽然口中传来清凉芬芳的气息,宛如一道清泉流入心口,周身也渐渐活络起来。元流火只觉得不够,身体微微支起,抬手抱住了那人的脖子,他睁开眼睛,骤然看见了子离的脸,登时一惊,狠狠地推开了他,伏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脸颊被憋得通红。 子离也有些恼怒,一把将他按在床上,掐住他的脖子,俯身去渡气。 “你不要碰我。”元流火低声说,眼眸间似有决绝神色。 子离冷笑道;“我好心救你,你以为我愿意碰你这个肮脏的人类?” 说罢他俯下|身,往元流火的唇边吹气,却并不触碰到他。半晌元流火方缓过来,只是脸色羞赧,赌气跑出去了。 子离微微一笑,他不喜欢碰这个蠢小子,不过很喜欢看到元流火气急败坏的样子。反正只要能把元流火惹生气,他就觉得很爽。 中午两人待在房间里吃饭,子离叫了两碗米饭,一盘辣子鸡丁,一盘麻婆豆腐,他喜欢吃辣椒,自己吃了半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3 盘菜,因见元流火只是喝茶,并不动筷子,就问他:“不爱吃辣椒吗?” 元流火点点头。 子离用勺子舀出来一些白白的豆腐,放到他的碗里。元流火道了谢,却还是不吃。 “嗯?”子离看着他, 元流火捂着嘴巴,有些难受地说:“你不用管我了,我有点反胃。” “为什么?”子离睁圆了漂亮的眼睛。 元流火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半晌子离哦了一声,讪讪道:“被我亲了,就这么大反应?” 元流火点头默认。 “哼。”子离很不开心,忽然想起了曾经两个人站在城墙下面,元流火痴痴地看着自己,说愿意为自己去死的痴迷模样。半晌子离回过神来,有些好奇地说:“你什么时候决定不喜欢我了?” 元流火蹙眉,直截了当地说:“没有喜欢过。”他有些厌恶地说:“别说那时候的事情了,我要吐了。” 子离勃然大怒,抓起桌子上的饭菜劈头盖脸地砸到他身上,又在他身上踹了几脚。气愤愤地跑出去玩了。 子离故意玩到半夜才回来,想看看元流火的窘态,他回到房间里,屋内灯火通明,地上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元流火躺在床上,头发披散,穿着雪白色的小衣,脸色在灯光下十分苍白。 子离在他鼻端试探了一下,冷笑道:“很硬气嘛。” 元流火舒了一口气,背转过身体。 子离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半晌才说:“明天咱们去看洛阳知府家小姐的婚事吧,听说那小姐是个大美人。”“晚上咱们去船上看花魁,好不好?” 停了一会儿,子离无奈道:“流火,我们和好吧。以后咱俩要一直在一起的,总不能老这样生气吧。” “我没有跟你生气。”元流火转过身,轻声说:“我太累了,没力气说话。” 子离心中一喜,笑道:“那就好。流火,其实你人挺好的,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咱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停了一会儿又说:“你又没力气说话了吗? “我不想理你。”元流火郁闷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鬼鸳鸯 这天早上,子离要去瞧洛阳知府千金的婚礼,据说是从外地招赘的女婿,十分英武风流。子离男女通吃,既要去看美貌的小姐,又想去调戏英俊的姑爷。 他一早就把元流火从床上拖下来,两人穿戴了一番,在楼下早点铺子里喝了一碗豆花。元流火吃的津津有味,看见挑着枣糕的担子路过,忙跑过去买枣糕。 子离一把揪着他的衣服就走:“别吃了,吉时快到了。” 元流火没有吃饱,十分郁闷:“又不是你结婚。” “我瞧瞧那一对新人好看不,要是好看,就直接抢过来给我当个小媳妇小相公什么的。”子离笑嘻嘻地开玩笑,又蹭了蹭元流火的肩膀:“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给你找一个来。” 元流火微微一笑:“除了林公子,我谁也不爱。” 子离沉吟了片刻:“林公子风流蕴籍,温润如玉,的确是个良人……” 元流火怒视着他:“他自然是极好的,你不许肖想他!” 子离舔舔嘴唇,意味深远地看着他:“林公子倾慕我的才貌,我俩相交已久,早已经……”脸颊一红,不再说了。 流火气的眼泪汪汪:“不可能,你这个荡夫,你乱讲的。” 子离高深莫测地笑笑,他就是图嘴上的便宜,把这小孩子气得哇哇大哭才好呢。忽然又想起昨天夜里说过的和好的话,心里略一踌躇,遂道:“流火,我开玩笑的。” 元流火低头想了一会儿,伤心地说:“你长得比我好看。他喜欢你也是应该的。”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都死了,以后跟林公子大概也很难在一起了。 子离非常后悔,早知道不逗他了,这会儿元流火情绪低落,被子离强拖着到了知府家大门口,等待新人的到来。 一串噼里啪啦地爆竹声在街道上响起,元流火恐被炮仗炸伤,蹭蹭躲到子离身后。子离扭着脖子往街道尽头看去,两只手腾出来捂住元流火的耳朵。 一群红衣奴仆簇拥着新郎的车马队伍,从街道尽头走过来。新郎一身红衣,身材高大,瞧着十分魁梧。只是看不清楚形貌。 子离心里着急,扯着元流火的胳膊就往前凑,元流火垂头丧气的:“子离哥哥,我肚子好饿,想回去。” “真麻烦!”子离不悦地说,他踮起脚尖,看见新郎官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府邸,忽然疑惑道:“这不是闻野吗?” 元流火浑身一个激灵:“在哪里?”又瞪着子离:“你不要再耍我了。” “真的。”子离沉吟道:“新郎官好像是闻野。” 元流火听了,拨开众人,莽莽撞撞地冲进去府里,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袍的熟悉背影,在众仆人的簇拥下走进厅堂。 “林公子!”元流火大声喊道。 那新郎怔了一下,猛然转身,果然是林惠然。他骤然看见元流火,喜得不能自持,但这会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伸出手掌,微微下压,朝元流火一笑,意思是你稍安勿躁,我过会儿找你。 元流火脑子嗡嗡的,只看见林惠然穿着新郎的衣服要跟别人拜堂,心中一急,哇地哭了出来:“林公子你这个骗子!” 林惠然迟疑了一下,摘了头上的帽子递给旁边管家,大步走到元流火面前,把他扶起来,低声说:“怎么哭了?嗯?” “你说了要娶我的,为什么要和别人成亲?”元流火抽抽搭搭地质问他。 当着众人的面,林惠然不好解释,只是给他擦眼泪。 管家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扯住林惠然的袖子,低声道:“林公子,您不会中途变卦吧,那边喜堂都布置好了。” 元流火一听,哭得更伤心了,他劈手摔开林惠然:“再也不理你了。” 林惠然急的满头大汗,转过头对管家说:“我马上过去。”又强行拽住元流火,把他往内堂带,同时指挥人群里的子离:“你别看热闹了,快拦住他。” 子离慢悠悠地走出来,与林惠然一道架起元流火的胳膊,把他强行拉到后院里的厢房里。 在房间里,林惠然蹲在元流火的身边,用红艳艳的婚服给他擦眼泪,柔声解释道:“我是替厉鬼还愿,并不是真的结婚呢。” 元流火慢慢停住了眼泪,问道:“不是和人结婚吗?” “不是,”林惠然摇头:“认真讲的话,应该是和鬼结婚。” “那也不行。”元流火很伤心地说。 林惠然正迟疑呢,管家脚不沾地跑过来,叫到:“林爷,那边在催呢,您好了没有啊?” 林惠然刚站起身,就被元流火抱住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4 了腰。元流火咬着牙道:“你要是敢和别的人或者鬼成亲,咱们两个就完了!” 林惠然低下头,慢慢解开红色腰带,冲管家抱歉一笑:“这个婚我没办法结了。” 管家噗通一声跪下来:“林公子,您耍我玩呢?老爷太太马上就咽气了,就指着您救命呢。您这会儿说不结了,您让我往哪找合适的替身呢?” 林惠然左右看了一下,把身上的衣服扔给子离:“劳驾,帮我成个亲。” 子离笑吟吟地接过了喜袍,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道:“成亲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到底是什么厉鬼,我得知道新娘是谁啊?” 管家上下打量子离,只觉得这男人美得惊人,不像是凡间之物,就有些害怕地问林惠然:“这位公子是……” “他是我朋友,放心,让他做替身没问题的。” 管家听了这话,扯起子离的袖子就往外面跑,嘴里说道:“这位公子放心,这是积善行德的好事,我把这事情的缘由简单给您讲一遍……” 元流火目送他二人离开,有些担忧地说:“刚才他说什么快要咽气,等着你救命什么的,是谁快要死了吗?” 林惠然道:“你既这样好心,又何必扯着我不放呢?”见元流火默然无语,只好又劝他:“那管家说话有些夸张了,他家知府和夫人虽然被厉鬼缠身,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元流火虽然也曾是鬼,但胆子依旧很小,听说有厉鬼,身子先缩了起来:“为什么知府家里有厉鬼啊?” “那厉鬼其实是知府的女儿,才死了三天,因为肚中怀有孩子,怨气很重,所以扰的府中不能安宁。” 林惠然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知府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十分美貌,长到一十八岁,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知府夫妇为防止女儿被轻薄子弟勾引,将小姐看管得很严,平日里连绣楼都不准出去。这小姐既知道自己美丽,又是怀春的年纪,难免有些芳心寂寞,只是无处可以发泄。 恰好院子里生了一棵梅树,已经有百年的树龄,梅树得日月精华,修成了一具男身。他见那小姐美貌,心生爱慕,两人一来二去,竟勾搭上了。所幸他来去无踪,两人相处半年有余,居然没有被发现。 直到后来小姐怀孕,这事才被发觉,知府大怒,命令仆人砍了梅树,烧成了灰烬。梅妖失去了居所,气得每夜在府中大喊大叫,但这还不算完。知府小姐得知情郎被杀,气得大病了一场,又趁丫鬟不注意,寻了一条汗巾悬梁自尽了,死状极惨。 小姐死后,与梅树一鬼一妖,不能厮守,因此不入地府,返回家中与父母大闹,要求跟梅郎成亲。 林惠然与洛阳知府有师徒之谊,偶然造访,得知此事,便找了几个奇能异士,寻求破解之道。结果是要有一阳气旺盛之人,佩戴那梅树留下来的枝叶,代替梅妖,与小姐的尸体拜堂成亲。 寻常人沾染了梅妖的东西,不死即残,但林惠然心思澄明坦荡,戴之无碍,因此才找他做替身。 元流火听了这些,脸色稍缓,低声说:“这么说来,是我耽误你救人了。” 林惠然把他抱在怀里,用手帕给他擦鼻涕,擦拭干净之后才在他嘴唇上亲了几下:“倘若为了这种事,耽误了与流火见面,我才要后悔一辈子。”又问他:“你说要在家中守孝三年,为什么又跑出来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元流火呆了一下,半晌才低声说:“林公子,不说这个了。” 林惠然何等聪明,见元流火不肯说,他也不再问了,只拣一些甜蜜恩爱的话说给对方听,两人聊一会儿笑一会儿,十分亲密。 这边子离随着管家一路走进喜堂,已经简单了解了事件的经过,他走进所谓的喜堂,只见整个屋子的窗户被黑布遮盖,屋内冷气森森,黑色的放桌上点了几根白蜡烛,照的墙上硕大的喜字鬼气森森。 屋内除了管家和他,并无第三人,角落里摆放着一口棺材,一个通身黑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坐在棺材盖子上,哭得呜呜咽咽。当然这个女鬼只有子离才能看见。 管家把一袋装着梅树灰烬的香囊挂在子离的腰上,给他整理了一下喜服,对子离道:“这位公子,这场婚事外面瞧着热闹,其实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这屋里就咱们俩人,咱走个过场,让小姐安心就成了。” 子离点头答应,随着管家的指示,前前后后的鞠躬行礼,眼睛却瞧着别处,那香囊里走出一个白衣的瘦高男子,男人面如敷粉,乌木红唇,身体纤瘦,有点像戏台上唱戏的文弱书生。 男人和棺材上的女鬼见了面,立刻哭着抱在一起,一个叫“梅郎,”一个叫“娘子”十分恩爱甜蜜,根本不顾在旁边煞有介事拜堂成亲的子离。 礼毕之后,管家朝子离鞠躬道谢,又害冷似的打了一个寒战,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子离却不忙着离开,他微笑着迈步走到那一对鬼鸳鸯身边,突然伸手抓住梅妖的头,提到半空中,咔嚓一下咬掉了头。 女鬼正跟情郎亲密,骤然看见情郎只剩下半截身子,吓得呆立在地上,然后嚎啕大哭,子离不等她哭,也把她提起来,两手对折,把女鬼撕成两半,三口两口吃掉了。 梅妖的味道有些辣,女鬼的味道很苦,都不怎么好吃。子离吃完就后悔了,跟管家讨要了几杯茶,才冲淡嘴里的味道,然后打包票说,以后不会有厉鬼来滋事了。他这话倒是没说错,被他吃了的鬼魂,是彻底的消亡,连轮回都不必入了。 管家连连道谢,吩咐仆人好好招待三位客人,然后去看了知府和夫人的病情,果然好转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鬼村 子离驱鬼完毕,志得意满地返回后院厢房,他兴冲冲地推开房门,一眼看见屋内春光,忙说了声抱歉,退了出来,停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林惠然的声音:“进来吧,子离。” 子离这才重新走进去,见林惠然和元流火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他若无其事地把刚才拜堂和吃鬼的事情讲了一遍,又动手倒了一杯茶漱口,声称那两只鬼的味道不好吃。 林惠然微微摇头,有些不赞同:“我代替梅妖拜堂,原是为了超度她,你却将他二人都吃了。”想了想又说:“死人暂且不论,这府里的活人算是得救了。” 他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整理衣服,出去跟知府辞行,临走时转身看了流火和子离一眼,伸出手指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线,简略地说:“不许欺负他!” 子离耸耸肩,很痞地笑了笑。 待林惠然走后,流火挪到子离身边,遮遮掩掩地说:“林公子不知道我死掉的事情,咱们不要告诉他,免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5 得他对我生嫌隙。” 子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疏懒:“这种事情,也瞒不了太久。你现在虽然不是鬼,可也不是人,想要一直在凡间生活,就不能离开我。这你要如何跟他解释呢?” 流火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就不要离开我嘛。” 子离别转过脸,悠悠地说:“若你以后跟他成了亲,带着我这么一个拖油瓶,一定会被夫家嫌弃的呀。” 流火起身离开,不悦道:“你总这么取笑我,好玩吗?”他坐在窗前,拿了一个九连环,一个人闷闷地拆解。 子离盯着他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尴尬,他和流火认识这么久,似乎除了取笑和谩骂,也找不出其他和谐愉快的话题了。流火是非常温柔的人,子离也并不怎么尖酸刻薄,但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就发展成了现在的地步。 林惠然回来后,终于化解了尴尬,三人出了知府,在客栈里多玩了几天,逛过了牡丹花会,打算北上去京城游玩。 林惠然结算了房钱,雇了一辆素净的马车,又买了一匹马,三人结伴而行。子离喜欢骑马,抖开了缰绳率先在前面走。 林惠然也是喜欢骑马的,但是因为流火不肯骑马,所以只好留在车里陪他。 两人倾诉了离别的思念之情,流火见他袖子边缘有一些磨损,像是穿旧了的,这对于挥金如土的林公子来说,非常的少见。流火低头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跟家里闹矛盾了吗?” 他这几天见林惠然钱袋里没什么大额的银票,亦不曾去林家的钱庄取钱。因此才有此问。 林惠然很随意地说,跟家里闹翻了。因为父母要他在家中娶妻,继承家业,自己不愿意,执意出来寻找流火。 “我在外面游荡个一年半载的,等他们气消了再回去,大概就没事了。”林惠然平静地说,又问流火:“你怎么遇到子离的,他欺负你了吗?” 流火微笑:“他没怎么欺负我……”他想说子离救了他的命,又恐会牵出更多的询问,因此不再说了。 “子离是我的朋友,你们两个能和睦相处,那很好。”林惠然非常欣慰。 三人行到一处小村落时,眼见天色已晚,纷纷下车下马,一阵晚风吹过,子离嗅了嗅空气,蹙眉道:“很重的人血味道。” 村中约有七八十户人家,房门大开,里面锅碗瓢盆整齐,人却都不见了。 三人行到村尾,见路边一个拾荒的老太太,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前行,看起来十分年迈体弱,林惠然走上去,跟她询问村中发生了何事。 老太太抬起头看见了这三个异乡人,长叹了一声,劝他们三个快点离开,小心被村中的恶魔吞噬。她絮絮叨叨的地讲了很久,大概是说前段时间村里爆发鼠疫,许多青壮年无辜死去。后来村中来了一位年轻的巫师,说是能治好瘟疫,但是却要村里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作为酬劳。村里人为求自保,先暂时答应了他,但是当疫情得到缓解之后,村民又都反悔,将村里的孩子藏在了深山中。 巫师一怒之下,召唤出了成千上万的老鼠,将村民连同山中的孩子都啃得干干净净。这位妇人因为曾经给巫师做过几顿饭,幸免于难。 不过她的儿孙都被老鼠吃掉了,她一人守着一座空荡荡的村庄,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太太心肠很好,邀请他们三个来家里住。流火见她走路十分艰难,就上前几步去搀扶她,并问她年纪多大了,平时靠什么为生,还把自己腰上的玉佩摘下来给她,叫她换些食物干粮。老太太连连道谢,勉强抬头对流火道:“真是个好心肠的年轻人啊……” 她说完这些话,眼神死死地盯着流火的脸,忽然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眼神惊恐,浑身颤抖。林惠然和子离忙走过去,试了试她的鼻息,已经咽气了。 三人皆是一惊,尤其流火被吓得很严重。 他们把老太太的尸体埋了。随便找了一处干净宽敞的房屋住下。虽然此地发生了诡异的命案,但三人见多识广,并不怎么忌讳。 屋内靠墙垒了一座炕,上面的棉被有些潮湿,闻起来脏兮兮的。流火找了一把拂尘,把床和椅子擦拭了一遍。子离和惠然去外面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事物。眼看天色已晚,三人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子离念动咒语,叫来了土地神,从土地那里取来新鲜的瓜果桃李。 三人吃了一些食物,眼看油灯将尽,才很不情愿地躺下。 林惠然本来想跟子离聊聊白天发生的怪事,但因为流火在场,他担心吓着流火,所以忍耐着没有说。那边的子离却不似他这般体贴,刚躺下一会儿,就没头没脑地问:“那老太太看见了什么,竟被吓死了。” 林惠然道:“睡觉。” “流火离她最近,没觉出什么异样吗?” 流火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那老太太本来平平静静的,忽然抬头看见自己的脸,才惊惧而死。他又想起林惠然曾经问过自己守孝之类的话。 其实自己是死在父母之前的,何来守孝一说?而且自己死后,尸体也没有找见。想必是有人借尸还魂,冒充了自己。 这些想法只在流火的心里翻腾,并没有说出来,他不愿意让林惠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事情,打算私下里跟子离商量。 三人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然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声音迅疾猛烈,宛如夏日暴雨。把流火吓得浑身一抖,抱紧了林惠然。 子离从床上坐起来,自手心升起一团明亮的火焰,狐疑地看着门板,林惠然也是很疑惑,他半抱着流火,对子离使了一个眼色,叫他出去看看。 那敲门声密集而吵杂,像是有成百上千的手指在门板上敲打。 子离轻轻调匀了气息,在房内设置一道结界,然后骤然拉开房门,想将对方杀个措手不及。 外面是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夜幕里隐隐有几只夜鸟飞过。 子离站在门外,原地转了几圈,没有察觉到妖气,他挠挠头,重新回去,关紧了房门,回到床上掀开棉被躺下,咕哝道:“大概野猫或者游魂,没事的,快睡吧。” 林惠然拍拍流火的后背,三人刚进入梦乡。一阵噼噼啪啪的巨响又将他们吵醒,子离从床上跳下来,骂了一声草,提拉着鞋子跑出去,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咒天骂地地吼了一阵,意思是哪个小妖小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别这么鬼鬼祟祟的,来会一会你狐仙大爷。 他骂了一阵,气哼哼地回来,随手在门口洒下符水,专为克制妖邪。 子离回到床上,平静了一会儿,外面又照旧响起了敲门声,声音激烈嘈杂,像前两次一样,可是除了敲门声,并没有其他的响动。 子离虽然有些气恼,但很快平静下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6 来:“大概是不入流的小妖精做些吓人的把戏,不用理会,他伤不了我们的。” 林惠然沉默了一会儿,在黑暗里开口:“子离,到我们这边睡。” 子离掀开棉被,爬到两人身边,重新躺下,低声说:“不用怕,我在这儿呢。” 林惠然微微一笑:“我倒不害怕,只是他……”他摸了摸流火的头发,对子离道:“你靠近他睡,别让他害怕。” 流火紧闭了双眼,怕得牙齿咯咯作响。他在暗中攥紧了子离的手,子离是横行三界的狐妖,有他在,心中就多了靠山。 子离嗤笑一声:“胆小鬼。”然后故意朝流火的脖颈上吹冷气,怪腔怪调道:“元流火……我来索命了……” 把流火吓得哇哇大叫,林惠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面呵斥子离,一面安慰流火,三人闹了一阵,倒将外面恐怖的敲门声给忘记了。 然后林惠然又给两人讲故事,讲的都是自己这段时间在民间的听的奇闻异事,他口才很好,说话有又很有感染力,流火和子离两人都听呆了,最后在林惠然温柔的声音中沉入了梦想。 林惠然讲的口干舌燥,见两人终于睡着了,这才停下,他轻轻拨开流火的手,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边,剥了一个青橘子,滋润喉咙。吃了半个橘子,他一时无聊,走到门口,外面的敲门声依旧不绝于耳,他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隐约猜到了其中的蹊跷。 只是如今是深夜,不方便出门探视,他回到床上,把流火抱在怀里,平平静静地睡下了。 ☆、生气 子离和流火是没心没肺的性格,在鬼村居住,第二天也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流火还趴在被窝里迷糊时,子离从床上跳下来,拿起桌子上一本黄历,卷成筒,凑到流火的耳朵边,大声唱了几句山歌。 流火猛的一激灵,懵懵懂懂地从床上坐起来,举起袖子慢慢擦了擦脸颊上的口水,看了子离一眼,忽然扑过来抓住他,两人在床上翻滚厮打,不一会儿子离骑在他身上,一手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腋下挠痒。流火咯咯笑着求饶。 林惠然从外面进来,叫他俩去院子里洗脸。两人这才穿衣服起来,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放了一个木盆,里面盛着清水,旁边放着一块拧干净的毛巾。 流火挽起袖子,把手放进水盆里,对旁边的林惠然道:“多谢。” 林惠然微笑着摇头,意思是不必客气。 子离绕着门槛四处看看,又嗅了嗅。自己所洒的符水并没有破,可见昨天夜里敲门的并不是妖邪,当然也更不会是人,难道是僵尸? 子离思索,可是听那老太太所说,村民被老鼠所噬,并不曾留下尸骨。 “林兄,这村子里大有古怪。”子离指着那门板道。 “这也不算是什么古怪。”林惠然道:“我给你看一个把戏。”他见流火已经洗过脸了,就端起那盆水,叫子离走远一下,哗啦一下把水泼到了门上。 只见那深黑色的木门上,淋淋漓漓地往下滴水,起先是清水,很快就变成了深褐色的血水,滴滴答答流下来,汇聚在地面上。门板旁边残留着许多鸟类的粪便。 林惠然指着那门板说:“这个村子里曾经发生命案,因此门板地面上都留下大量的血迹,经过雨水的冲刷,地面上的血迹都不见了,这门板上的依旧还在。附近有许多食腐肉的鸟类,夜里闻到血腥味,自然蜂拥而来,啄食门板。” 子离有些不信,凑到门上看,果然看见许多斑驳陆离的啄痕,啐了一口:“我还以为什么妖怪,原来是些扁毛畜生。”他冲流火狞笑道:“小家伙,今天早上吃烤乌鸦怎么样?” 流火已经被林惠然的所说的话吓到了,听子离如此说,当即很生气地哼了一声。 三人不愿意在这个村子里多留,收拾一番,即坐上马车继续赶路。 林惠然夜里没有睡好,在车里闲聊了一会儿,就有些瞌睡,幸好车内很宽敞,又铺了很厚重的毛毯,他拿起一件毛料大衣当枕头,躺在车中睡觉。 流火悄悄地从车上跳下来,跟在子离的后面,吵着要骑马。 子离意态悠闲,一面照看马车,一面伸手,很轻松地把流火拎到了马鞍上,轻声嘱咐道:“身体放松,腰背挺直。” 流火坐在子离身前,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停了一会儿,能在马背上自如移动,才开始觉得好玩,他看了一眼帘门紧闭的马车,别转过脸对子离道:“你知道是谁杀了我吗?” 子离盯着他的脸颊,身体微微后撤,随口说:“不知道……”停了一会儿又说:“据地府的鬼说,是一只魔物,挺厉害的。” “我的尸体不见了,”流火叹气:“想必是被他利用了,他还跟林公子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害得林公子初见我时,生疏了许多。” “借尸还魂,这是妖精常用的招数,我们把你的尸体找回来就行了。你是冤死的,阳寿未尽,找回了尸体就能复活。” 流火一听,十分开心,找回尸体这种事情,只能麻烦子离了,只恨自己身无长物,没法报答他。 子离又道:“你们俩上次在知府家里刚见面,就亲的难分难解的。这还叫生疏?要是不生疏的话,那还不……” “子离……”流火轻声止住他,面颊上有些红,但并不怎么羞赧。毕竟三人这几天来朝夕相处,同塌而眠,关系非比寻常。 子离环住他的腰,微微抖动缰绳,道:“骑快一点好不好?” “不行!”流火忙扯住缰绳:“林公子还在睡觉呢,我们要看着马车,免得走到水沟里去。” 子离不屑地扁嘴,放慢了速度,身体软软地瘫下来,把下巴搭在流火的肩膀上,贱贱地开腔闲聊:“哎,你个子挺矮的。” “我这个身高,在同龄人里算是不错的了。”流火微微挑起眉毛:“你们狐狸能长到这么高?” “额……你的身体是我的,咱们狐狸确实长不到那么高啊。但是你见过我的元身吧,我是上古神兽,身体雄伟庞大,超出人类想象。” “哦,想起来了,刚显出真身就被我砍了一刀,你们上古神兽都这么弱吗?” 子离气的要炸毛,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我觉得我该回地府修炼了。” 流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牙齿上有一片菜叶。” 子离不接他的话茬:“你要陪我回地府吗?” “你牙齿上有一片菜叶。” “我觉得你还是在奈何桥继续等林惠然吧,你们两个有缘无分啊。” “你牙齿上有一片菜叶。” “……你要吃吗?” 流火目视着前方,扑哧一声笑了。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7 他面容甜美,眼睛清澈柔亮,皮肤白得宛如玉石一般,底下隐隐透出紫色的血管。脸颊和耳朵上有一层淡淡的绒毛,像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 子离低声道:“你这个小狐狸。” 流火仰起脸:“你这只老狐狸。” 他们俩不论以什么样的话题为开场白,最后都以斗嘴吵架结尾。 流火从马背上跳下来,重新钻回了马车里。林惠然侧卧在毛毯上,双目紧闭,睡得很沉。流火想起昨天夜里他耐心地讲故事哄自己和子离入睡,心里既愧疚又心疼。他半跪在毛毯上,低头看了一会儿。 林惠然有一个很高挺傲慢的鼻梁,他本人其实也挺高傲,至少在面对不喜欢的人时,态度非常冰冷。流火想起了之前在乡下的书斋里,林惠然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忽然有些生气。他用手捏住了林惠然的鼻子,又捂住了他的嘴巴。 林惠然从沉睡中醒来,推开他的手,坐起来,有些疲倦地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金表看了一眼时间,冲子离道:“快正午了,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子离答应了一声,纵马前行,跑到前面探路。 林惠然长舒了一口气,把流火抱在怀里,像抱着枕头似的,睁着眼睛发呆。 到了客栈,子离去点食物,流火悄悄对林惠然道:“我在楼上订了房间,你先去睡觉,睡醒了再下楼吃东西。” 林惠然不愿意饿着肚子睡觉,并没上楼。三人吃过饭后,子离想跑出去玩,流火看了他一眼。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也想跟我出去吗?”子离问他。 “我想在屋子里陪林公子。”流火说。 林惠然微笑:“不用陪我,你想出去玩就出去吧。”说罢起身上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流火一眼。 待他走后,流火才瞪着子离道:“你这次出去玩,不许走太远了。” 子离伸了个懒腰:“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本大仙能御风,挥一挥袖子就是几千里。”挺直了腰背又说:“干嘛不跟我出去?”他握住流火的手腕,轻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流火不动声色地甩开他的手,认真道:“我不爱跟你在一起。你记得早点回来。”说罢站起身,噔噔噔地上楼了。 林惠然回到房间,并未睡着,只是打开了行囊,翻出一本书,倚在床边闲闲地翻阅,见流火推门进来,遂微笑着放下书:“怎么不出去玩?总粘着我做什么?” 流火笑嘻嘻地跑过去,蹭掉了靴子,爬到床上,说道:“我跟他有什么可玩的?” 林惠然看他了一眼,不置可否。 流火跪在床上,脱掉了外衫挂起来,然后躺在林惠然身边,问道:“咱们下午还赶路吗?” 林惠然摇头。 流火爬到他身上,像一只小狗似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林惠然拍拍他的头:“你想干嘛?” 流火兴奋地说:“想。” 林惠然觉得有些好笑,把书本放到一边,凝望着流火片刻,然后深情地吻了下去。 傍晚时候,楼下的伙计叫他们下楼吃饭,林惠然起身穿衣服,见流火躺在床上懒洋洋地不肯动,就轻声说:“不用起来了,我把饭端进来。” 流火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很难受。 两人在房间里吃过了饭,林惠然本打算带他出去玩,见他神情倦怠,只好在屋子里陪他,两人说了许多话,流火的神色却越来越不好,脸颊也越来越白。林惠然心中诧异,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嘴唇:“你冷不冷?” 流火虚弱地摇头,把头埋在枕头里,强作镇定道:“没事,可能是下午太累了,我先睡一会儿,你看看子离回来了没?” 林惠然脸颊一红,抱着流火的肩膀笑道:“那我下次温柔点。”他起身出去,看了一眼隔壁房门,又回来道:“子离爱玩,这会儿不回来,大概今夜都不会回来了。” 流火心中一凉,勉强应了一声,趴在枕头上装睡,生命力就像沙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往外流失。 ☆、游山玩水 子离故意在外面玩到半夜,才踩着清风回来,他从窗户飘进屋子,屋内昏沉沉的,床帘低垂,他走到床边,微微掀开帘子一角。 林惠然和流火依偎在一起,闭目而睡。流火脸色雪白,嘴唇发青,气息弱得宛如蛛丝。子离伸出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随即走了出去。 他站在院子里,仰着头看天上的繁星,停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轻轻的的开门声。 流火扶着墙走出来,才迈出几步,就大口大口地喘气,身子也缩成了一团。 子离过去扶他,他一把攥住了子离的手。 “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流火气喘吁吁地说。 “你还活着,我怎么会死?”子离凉飕飕地笑笑。 两人并排坐在星光下的石板上。子离的身上有一股清凉的气流,缓缓地在两人身边流动。 流火在心理上并不怎么喜欢子离,但是在身体上,却是半刻也离不开他。流火待在子离身边,就觉得精力充沛,心情愉悦,一旦分离,就如同离水的鱼,失土的花一样,分分钟都是煎熬。 流火很快恢复了常态,他揉了揉眼睛,微笑着跟子离道别:“我回去睡觉了。” 子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遂叫住了他:“你这就走啦?我为了你,从全城最美的女人床上离开赶过来的。” “哦。”流火不为所动,想了想从腰上拿起钱袋:“那我赔你点银子吧。”说着拿出了一两银子,塞到子离的手里。 子离哭笑不得:“你这小子真是没良心。”他站起来,掸了掸身上尘土:“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回来,等你捱到明天早上爬不起来的时候,看你还这么横?” 流火苦丧着脸,走过来拉着子离的袖子,叹气道:“你到底想怎样呢?” 子离眯着一双漂亮的凤眼,嘴角微微翘起,娇声道:“你今天晚上要好好陪着我。” 他四处看了看,从旁边的炉灶里取出一截木炭,在青石地板上画出简陋的网格,把木炭一丢,拍拍手道:“现在,陪我玩跳格子。” 流火神情复杂,心想大半夜的跳你妹啊,脸上却耐心地说:“好啊,我最喜欢玩了。” 两人脱了外套,在皎皎星光之下,蹦蹦跳跳地玩方格。等所有的格子都跳满后,流火困得抬不起头,苦苦哀求子离放他回去。 子离不言,随手一挥,地上的方格化作光,凌空而起,在空中竖起一道金光闪闪的网格,格子通向天界,宛如一道银幕似的没有尽头。 流火看的眼睛都直了。当即又起了玩心,两人沿着垂直的格子往上爬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8 ,刚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爬的高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四周幽幽地飞过几只蝙蝠。 流火吓得不敢动,紧闭着眼睛低声叫子离的名字。 子离张开双臂,踩着风一步一步走到流火身边,笑道:“松开那些格子,抱着我。” 流火听了,两手勾住子离的脖子,猛地扑到他身上。子离抱住他的腰,宛如一朵凋零的樱花似的,打着旋缓缓降落下来。 流火双足落地,睁开了眼睛,双手还搂着他:“真好玩!我想飞到屋顶。” 子离掰开他的手,指了指东方天幕:“天快亮了,快回去吧,别让闻野觉察。” 流火笑道:“为什么不让他觉察?今天真好玩,我该叫上林公子一起的。” 子离呆了半晌,勉强道:“快回去吧。” 流火回到屋子时,屋内微微有些亮光,他脱了衣服,爬到床上,见林惠然还在睡,就轻轻地钻进了他的怀里,安安稳稳地睡了。 林惠然早上醒的很早,他独自去院子里洗脸刷牙,换了干净的衣服,去大堂里叫了一锅小米粥,几碟咸菜和包子,自己吃了一点,剩下的叫伙计送到那两个懒虫的房间。 他去街上散步,绕着都城走了一圈,去书局看了看自己写的书销量如何,想起天气变凉了,又给流火买了两套漂亮的衣服。 他回去的时候,子离和流火端坐在饭桌前,西里呼噜地喝粥。他俩都没怎么梳洗,头发乱糟糟的,白净的脸颊上沾了许多饭粒,像两只小狗。 林惠然微微一笑,坐在流火旁边,给他剥了一个鸡蛋,递到他手里。流火把鸡蛋掰开,自己吃了蛋黄,捏着蛋白递到林惠然嘴边。 林惠然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食客和伙计,别过脸笑道:“我吃过了。” “再吃一点。” “流火,好多人呢,你老实吃饭。” 流火有些不高兴,讪讪地低下头。林惠然见状,只好张嘴急匆匆地吃了。流火这才转嗔为笑:“没关系,人家会以为你是我哥哥呢。” 林惠然抿嘴笑,摇头不语。 子离坐在饭桌另一端,哀怨地看他们一眼,孤独寂寞地吃东西。 三人结算了房钱,乘坐马车继续赶路,子离精神倦怠,没兴致骑马,三人同坐在车厢里,他看了一下地图,估算着今天下午就能到达都城。 林惠然忽然对子离道:“到了京城,你和我们一起,还是去找他?” 子离神情僵了一下,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他不知道我要来,我还是先和你们在一起吧。”他一向是轻薄佻达的性格,今日却难得露出这么一副忧伤消沉的神情。 流火睁圆了眼睛,看看林惠然,又看看子离,隐约察觉到有一个大八卦可供挖掘,他缠着林惠然问道:“你们说的人是谁?” 林惠然没接他的话茬,又跟子离聊一些京城的风光地貌。 流火头一次受到冷落,十分郁闷,扳着林惠然的脖子问:“那个人是谁?你干嘛不理我。”用手捂着林惠然的嘴巴,不许他跟子离说话。 这件事情关系到子离的隐私,若非子离情愿,林惠然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流火想到这一节,放开了林惠然,转而扯住了子离的袖子,笑嘻嘻道:“子离,你在京城也有相好吗?” 其实子离的相好遍布全国各地,只是流火从未见他露出如此庄重的神情。 子离低头想了一会儿,笑得有些苦涩:“并不是什么相好,因为……从来没有好过。” 流火有些疑惑:“你是狐狸,略微用一点媚术,还有不能得手的人吗?” 子离与林惠然一起摇头:“这叫什么话。” 林惠然道:“那是子离真正喜欢的人,他怎么会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流火有些动容:“这样啊。”他看向子离,叹道:“你这么滥交的公狐狸,也会动真情吗?” 子离嘴角抽搐,指着流火对林惠然道:“你不管管他,我可要打他了。” 林惠然打开旁边的木盒,从里面取出两块酥糖,一起塞到流火的嘴里,叮嘱道:“下车之前,不准再说话了。” 流火鼓着腮帮子,慢慢调动唇舌,瞪着林惠然道:“你管得着我吗?” 林惠然与子离对视了一眼,一起挽袖子,杀气凛凛地看着他,向他扑过来。 流火被逼到了角落里,捂着眼睛求饶:“我不说话了。” 到了京城,已经是傍晚,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商铺林立,大多数已经关门了。他们没敢耽搁时间,忙找了一家豪华的客栈住下。在店里吃了一点东西,三人换了衣服,做书生打扮,拿着折扇一起去街上玩。 夜晚的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当属花街柳巷了,三人商议一番,打算去花楼里听曲儿喝酒。他们刚步入灯火辉煌的街巷,就引来一些路人的侧目。 三人相貌都生得很美,林惠然温润儒雅,元流火甜美稚嫩,子离更是美艳清冷,飘逸出尘。然后就有路过的骑马的公子或者乘坐轿子的富商或者官员,回过头呆呆地看。 流火有些害怕,躲在林惠然身边嘀咕道:“林公子,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林惠然也有些郁闷,他和流火单独出来玩,还不至于如此惹眼,都怪子离长得太妖孽了。 子离轻轻叹气,老子天生丽质,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在芬芳精致的花楼上坐下,请了一位绝色的小倌弹琵琶唱歌,那少年声音柔媚,琵琶也弹得极好。子离和林惠然听得入神,流火不懂音律,一个人趴在窗台看了一会儿,渐渐地明白了这地方是干什么的。 一曲终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少年坐在三人旁边,娇滴滴地陪着聊天说话,用手帕托着酒杯敬酒,细细地剥桌子上的瓜果。 流火打了一个哈欠,小声道:“林公子,我困了。” 旁边少年笑道:“这位小少爷若是困了,可以去隔壁房间先睡下,那边的床又香又软,我再给您找一个听话的小男孩伺候。” 流火觉得那些人身上香味有些刺鼻,就摇头道:“我不在这里睡。” 林惠然也有些乏了,起身给了那几个男孩一些赏钱,领着流火离开。子离也推开了酒杯站起来,要和他们一起回去。 林惠然有些诧异,打趣道:“逛花楼不留宿,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子离摇头不语,神情有些倦怠。 三人出了花楼,外面夜风清凉,顿觉精神一振。 流火还对刚才的新奇经历念念不忘:“那些男孩子光是陪人喝酒唱歌,就能赚好多钱啊。以后咱们三个也来这里挣钱吧。还能趁机吃好多东西。” 子离嗤地笑出来:“你问问闻野,看他答不答应?” 林惠然无奈,摸着流火的头发,认真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那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39 些话以后也不要说了,别人听见会笑话你的。” 流火哦了一声,柔顺地说:“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痴迷 关于子离那位心爱的白莲花,元流火一直很好奇,想知道那人的形貌性格,身份背景,可惜子离不肯说,逼问的紧了,他就把脸一绷,抬脚走了。 三人在京城里呆了两天,林惠然每日在酒肆茶馆流连,看本地风土人情,有时候还去山上与和尚谈经论道,子离则待在客栈里看书喝酒发呆,偶尔坐在院子里招猫逗狗,与他素日花花公子的做派全然不符。 元流火心里没什么成算,只愿意跟着别人玩,因此他现在每天最苦恼的事情就是选择跟着林惠然还是陪着子离。 林公子性情温厚有趣,去的地方或俗或雅,都很好玩,元流火是很愿意陪着他的。但是他又不能长久地离开子离。虽然子离这人轻浮又刻薄,这几日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闷在屋里。 忽然有一日,子离跟他们两人说,咱们明日起早一点,准备些贵重的花红表礼,跟我去拜寿。 林惠然微有些好奇:“你一向清高孤介,怎么会参与这些繁琐的人类事务,想是那过寿之人,有些不一般。” 元流火也怔怔地望着子离。 子离面容黯淡,连着几日宅在屋内,不复平日里那种鲜艳妩媚的风姿,倒添了些落魄文人的风韵,他低头沉默了半晌,才说:“是本朝丞相大人的寿辰。”脸上强笑了一下:“我跟他其实不熟的,但是他的女婿跟我是旧友,我俩很久没有见过了,趁此机会倒可以叙上一叙。” 林惠然微一思索,顿时了然,语气更温和了一些:“我们陪你去就是了。”停了一会儿又说:“你性子一向洒脱,这会儿怎么钻牛角尖了,想去见他随时可以去,何必非得有个由头?” 子离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他已经是成亲之人了,我……我已经不作他想了,偶尔见上一面,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惠然轻轻叹气,半晌不发一语。 元流火坐在旁边,怔怔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这两人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啊。 当天夜里,元流火在枕头边问林惠然白日所说的话。 林惠然不愿意多做解释,只淡淡地说:“那人就是子离的心上人。” 元流火唰地从床上坐起来,拍着手开心地说:“哇,原来他是丞相的女婿呢。”停了一会儿叹道:“怪不得子离每次谈起他,总是哭丧着脸呢。” 林惠然平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感觉元流火在床上跟只猴子似的很活泼,这固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有时自己累得很了,没精力陪他玩,也是很招架不住。 元流火趴在他肩膀上问道:“你家里来书信了吗?” “没有。”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伤心地说:“他们还是不肯原谅你吗?子离性格还算是刚硬的,若是哪一日你做了谁家的女婿,我肯定要哭死了。” 林惠然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停了一会儿又笑起来:“你一天到晚都在乱想什么啊。”他把元流火拽进棉被里,道:“你好好地睡觉。不然把小衣脱了,我陪你玩玩。” 元流火脸颊一红,羞嗒嗒地说:“不要。” 他说不要,林惠然果然很君子风范地松开他,闭目而睡。把元流火气的要死,在床上捶打了一阵才愤愤然地睡下。 翌日,三人穿戴一新,带着贺礼去丞相府拜寿。他们仨都不是什么高官富商,被仆人们引到客厅之后,奉上茶水就走了。 林惠然在此处遇到了林知府,非常意外,两人叙了叔侄情谊,又聊起在金陵的往事,林惠然才知道金陵王前几日生了重病,暴毙而亡,其子孙为了争夺爵位,互相厮杀拼打,皇帝趁此机会收回了金陵王的爵位,重新派了许多官员,驻扎在南方各地。林知府也被召回了朝廷。 林惠然想起那两个做了男妓、又被金陵王害死了的男孩,这金陵王荒淫无道,乱|伦暴虐,得此结局,也是恶有恶报。 后来林知府又问起他的学问和仕途,林惠然只得搪塞支吾,拿其他话岔开。 两人聊家常的时候,元流火一直在旁边坐着,希冀着林惠然能把自己介绍给他叔叔,谁知两人聊得都是些听不懂的东西,他倍感无聊,挪动步子,坐到子离的身边,问声细语地说:“子离哥哥,咱们去别处玩吧。” 子离白了他一眼:“这里不是你家,不要乱跑。” “你不去见见你那位朋友吗?”元流火好奇地看着他。 子离低头不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捉住元流火的手腕,轻声道:“我带你四处走走。” 子离领着他,轻车熟路地到了丞相府的后院,只见到处都是捧着食盒花盆的佣人来来去去,走廊下站着一个衣服华丽面容精致的少妇,伸出纤纤玉指,对台阶下面的几个管事和婆子指挥调派。 元流火见了那女人,微微一惊,扯住子离的手就要走,心想这人定是丞相的家眷妻女,被外面的男人瞧见金面,说不得又是一场大祸。 子离面色阴郁,却并不离开,反而握住元流火的手走上前去,微微拱手,脸上带笑:“嫂嫂。” 女人早瞧见了他,含笑走下台阶:“兄弟是何时来的,怎么也不来找我和南树。” 子离也款款笑道:“我昨日才来京城,今天就来拜访哥哥嫂嫂了。” 女人和他闲聊了几句,指着外面说道:“你哥哥和我爹爹在书房里见那些清客呢。”又嘟着嫣红的嘴唇道:“也不知道他跟男人们成日有什么可说的。” 子离玩笑道:“他和那些人无话可说,跟嫂嫂就有话可说了。” 女人掩嘴而笑,那手帕打了他一下。 几个侍婢跑过来,说是外面的宴席开始了,太夫人请夫人过去。 子离遂跟她道别,女人抱歉道:“家里忙成一团,今日你来的不巧,我不能招待你了,你去找南树,你们兄弟两个好好叙叙。”说罢扶着侍婢袅袅而去。 子离见她离去,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愁眉紧锁,容色黯淡。 元流火虽然懵懂,亦瞧得出子离心中凄苦,就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子离,别理他们了。” 子离苦笑了一下:“我何尝想这样,但是心里总放不下他。”他对元流火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他吗?走吧。” 元流火温顺地陪着他,十分懂事地说:“我自己见不见无所谓,只希望子离见他一面,心中会好受一些。” 子离心中一酸,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并不说话。 两人穿过花园,来到了丞相惯用的书房,外面几个小厮坐在廊下闲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0 聊,子离和元流火并肩而站,躲在一处石狮子后面。 过了一会儿,里面房门打开,一群中年人大笑着走出来。元流火透过石头缝隙,好奇地观看,只见当先几人穿着臃肿的华服,垂着胡须,想必就是那丞相和一些清客,后面站着一个青年公子,玉面蓝衣,体态修长,举止优雅,在一群老头子中间宛如芝兰玉树一般。想必就是子离的心上人——南树。 南树随着那些人走出花园,踏过门槛,却站着不动,直到那些人都走远了,他忽然折转过身,快步走向子离。 “你怎么来了?”南树俊眉微蹙,不悦地看着他。 子离有些心虚,走狮子后面走出来,讪讪道:“你看见我啦?” 南树上前一步,劈手伸到他腰间,拽出一个玉色香囊,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扔到他怀里,淡淡道:“你总爱戴这些香草,我见不到你,也闻得到你的气味。”他眼神瞟向元流火,下巴扬起:“这小孩子是谁?” “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子离笑着解释。 南树对元流火不怎么感兴趣,转过身就走了。 子离很识相地跟了上去。 “我上次跟你说过了,不要来丞相府找我,你是狐狸,万一让别人识破了,你要怎么解释?”南树语气很烦躁:“丞相上次在朝堂上举荐我,圣上已经打算调派我去吏部为官,只是圣旨没有下来,这当口儿万不能出差错。” 元流火听得十分刺耳,绷着脸瞪了南树一眼。 子离温和地解释道:“你也太小心了,咱们结识这么久,何曾叫人识破我的身份?” 南树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不该对外人谎称你我是兄弟的。” 子离脸上尴尬,眼神可怜巴巴的,元流火从未见他露出如此凄惶的神情,心里很替他难受。 三人走到一处荒僻的院子,南树推开房门,要请他俩进去,想了想又停住脚步,关上了房门:“我今日很忙,不能招待你俩了。你们去前厅吧。” 子离凝望着他:“今天是丞相的寿辰,你有什么要忙的?不过是和那些官员客套虚礼而已。你我许久未见了,你就腾不出时间,和我说两句话吗?” 南树呆了一下,沉默片刻,轻声道:“子离,你别这样了。” 元流火忍耐不住,扯着子离的手臂,恨声道:“子离哥哥,人家不待见你,你何苦热脸贴人冷屁股呢?”拽着子离就要走。 南树皱眉看向元流火:“小朋友你是哪里来的?” 元流火扬起秀眉:“我是跟子离一块儿来的。子离哥哥貌美如仙,你不喜欢他,自然有许多人爱他。” 南树若有所思的打量元流火,然后看向子离,问道:“是吗?” 子离忙摇头,苦着脸道:“他是我偶然救下的游魂,收在身边做小厮。” “你这小厮也忒没规矩了。”南树冷笑了一声,低头想了想又伸出手,帮子离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叹气道:“你在外面整日游荡,要照顾好自己,别被道士收了。” 子离心中微暖,仰起脸笑道:“不会的,你知道我的本事。” 南树从腰间拿出一柄亮晶晶的短剑,温声道:“我不是无情谊的人,每次见了你送我的这把剑,就会想起当年你我在窑洞里读书,做饭取暖的日子。” 子离摇头笑道:“那时候你很穷,每天挨饿受冻,有什么可回忆的呢?” 南树笑道:“日子自然是清苦的,但想起你每晚为我唱歌跳舞,心里便觉得欢喜。” 元流火默默站在一旁,心中很觉诧异,心想这人态度转变好快。 两人站在门口又聊了一阵,说的尽是曾经贫寒时相依相伴的时光,然后有小厮跑过来请南树去大厅中陪丞相喝酒。南树这才与他告辞离开。 子离目送他离去,沉思了半晌,才转过脸对元流火道:“幸好今天带你来了,不然他对我又是不理不睬的。” 元流火满脸疑惑。 子离淡淡地说:“他嫌弃我是妖怪,当初贫寒时对我极好,后来我助他中了科举,做了丞相的女婿,他就对我冷淡下来。但是他知道以后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偶尔也会对我笼络一下。” 元流火呆呆地看着他,叹气道:“我刚才见你的态度,以为你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现在才知你看的如此透彻,那你还理他作甚。” 子离微微一笑,仰着脸看向天幕:“他就是如此功利世俗,绝情绝义,但即使看清了他的本性,还是会被他吸引,甘愿被他利用呀。” 作者有话要说:  南树略渣 ☆、天宫奇遇 寿宴开始后,林惠然迟迟不见子离和流火进来,心里有些担心,以为他们两个在府中迷路了。他趁别人不注意,悄悄离了大厅,一路分花拂柳,到了内院。 他是外姓男子,与那丞相没什么交情,贸然闯入内宅,被人发现是很危险的,所幸此时院子里没什么佣人。他沿着一条池水寻找,转过了回廊,骤然见到了他们两个,顿时呆住了。 子离和元流火并肩坐在池塘旁边的白玉石板上,身子依偎在一起,喁喁私语,十分亲密。 林惠然怒火中烧,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走近时才瞧见子离眼角微红,似是哭泣过的,元流火温声细语,极有耐心地规劝。彼时满园春光,花树映艳,两人白衣长发,衣角飞扬,明媚鲜艳,宛如一对玉人。 林惠然怔怔地瞧了一会儿,半晌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饮宴快要结束时,子离与元流火才悄悄进来,林惠然也没有问什么,三人整顿了衣衫,一起回去。子离心情阴郁,策马先行。林惠然和元流火则坐在马车里,不紧不慢地往客栈方向去。 元流火磨磨蹭蹭地挨着林惠然,悄声道:“林公子,我肚子好饿。” 林惠然语气淡淡的:“刚才寿宴的时候,不好好吃东西,跑哪里玩了?”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贴着林惠然的身体,小声说:“是子离的事情,他那个心上人啊,品行不怎么好。子离跟他见面之后,十分伤心,我就陪在他身边解劝了。” 林惠然点点头:“我猜也是如此。”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惠然忽然说:“你和子离原本闹得打打杀杀的,怎么现在关系这么好了?” “额……”元流火挠头,想了想说:“我这个人其实不怎么记仇的。而且他也跟我道歉了,他说他不讨厌我,我觉得他性格也挺有趣的。”脸上露出纯洁无邪的笑。 林惠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望向窗外,缓缓开口道:“虽如此说,你我之间,并非一般的男子关系。我疼你爱你,把你当做我的妻子一般看待。你也需谨慎收敛一些,少和其他男子亲昵打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1 闹,好朋友之间互相安慰,用得着掩人耳目地躲在花园里?用得着搂搂抱抱吗?” 元流火脸色苍白,怔怔地望着林惠然,半晌才说:“你什么意思?” 林惠然凝视着他的眼睛:“我的意思是,别和其他人暧昧不清,我很不喜欢你这样。” 元流火脸上宛如被扇了一耳光,他直着身子大声说:“我和谁纠缠不清了!你以为我是那种轻薄浮荡的人?”一语未完,两颗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林惠然不语,用修长的指尖挑起轿帘看了看,已经到客栈门口了,他率先跳下车,伸出手去扶元流火,元流火面容雪白,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铺散下来,他看也不看林惠然,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进了客栈。 林惠然亦觉得索然无味,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喝了半壶酒,将近傍晚的时候,店中伙计在他的案桌前摆放了三人分量的晚饭。 外面小雨绵绵,客店里没什么客人,子离容色憔悴地下来,坐在饭桌前吃了半碗粥,又一言不发地上楼了。元流火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林惠然惦记着他在马车里说过“很饿”的话,也知道他此时在房内赌气,林惠然不愿意轻易俯就他,又很担心他饿坏了身体。 他独自在一楼枯坐了许久,直到店中的伙计在门口挂起了红灯笼,他才站起来,迈着迟缓的步子上楼。推开房间门,里面十分昏暗。元流火瘦仃仃地坐在窗前,背对着自己。 林惠然关上房门,找了一把火折子点燃蜡烛,走到元流火身边一看,顿时一惊,只见他满脸泪光,神色惨淡,双目肿的跟桃子似的,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衣襟袖口上俱落满了水渍。 林惠然心里又痛又悔,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心疼道:“我不过白提醒你一句,你就哭成这样?”抬起袖子给他擦拭脸上的泪痕,又用脸颊贴紧他的脸,柔声说:“冷不冷,我抱你去床上。” 元流火脸色木然,自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摇头道:“不冷。” 林惠然还是把他抱到了床上,给他脱了鞋袜外套,腿上盖了棉被,后背垫上枕头,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这才握着他的手,细声细语地解释:“我自己小肚鸡肠,见不得你和别的男子亲密,这是我的不是,你何苦跟自己生闷气。” 元流火这才抬起头,泪光盈盈,沙哑着声音道:“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林惠然半跪在床上,连声道歉,用拇指擦掉他脸上的泪花,又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元流火一肚子气,又吹了冷风,这会儿没有什么胃口,想了想才道:“不想吃什么。” 林惠然强笑道:“多少吃一点,不然饿坏了肚子。心疼难过的又是我。” 元流火沉思了一会儿随口道:“那……我想吃椰子。” 林惠然呆了一下,遂站起身,披上外套出去,叫元流火乖乖在屋子里等着。 其实元流火只是随便说说,这里是北方,又正值春夏之交,除非皇宫王族的地窖,别处哪里会有椰子呢。林惠然虽生在富贵人家,到底不是什么皇室贵胄,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元流火在屋里小睡了一会儿,披衣出去,叫店老板给自己煮了一碗鸡蛋面,热热地吃进肚子里,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他睡到半夜,听见外面疾风骤雨,心里有些不安,遂起身点燃了蜡烛,忽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木门被推开,一个披着蓑衣斗笠的高大男子,淋淋漓漓地走出来。 元流火呆了一下,就见那人脱去了外衣,露出英俊儒雅的面貌。元流火嗤地笑了一下:“您去打鱼了吗? 林惠然手里提着一个网兜,往桌子上一放,自己抓起衣架上的毛巾,一边擦雨水,一边打喷嚏。网兜里放着两三个白白的椰子及香瓜葡萄等物。 元流火看了看,笑道:“林公子好大的本事。” 林惠然脱了上衣,浑身只穿一条丝绸长裤,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他擦着头发走到元流火身边,叹道:“我拜托了许多仙妖两界的朋友,其实也没多难。”停了一会儿又笑道:“我家流火想要的东西,再难我都要办到啊。” 他自去用热水擦洗身体,元流火则去厨房借了一把尖刀,将椰子破开,果汁倒进碗里,自己尝了一点,转过身找林惠然,却见林惠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的作息一直很规律,今天偶然夜间外出,回来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元流火坐在床边,见他头发垂在床边,仍然带着水气,遂拿起干燥的毛巾,轻手轻脚地给他擦拭,又关紧了门窗,恐他吹风着凉,折腾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早上,元流火是被自己的呻|吟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见林惠然近距离凝望着自己,面容带笑,额头一层薄汗。 他张张嘴,想问点什么,只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嗯嗯啊啊。” “早上好,流火。”林惠然含笑跟他打招呼,又放轻了动作,握住元流火的的两只手腕,按在头顶,细细地亲吻着他的嘴唇。 元流火绷紧了身子,又软倒在绸缎床单上,轻声嘟囔道:“好过分啊。” 林惠然认认真真地说:“我一早上醒来,看见你趴在我胸口睡觉,口水都滴在我衣服上了,这是谁更过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嗯。” “今天天气冷,我给你买了新的衣服,就放在桌子上,一会儿别忘了穿。\" “嗯。” “……舒服吗?宝贝。” 元流火红着脸颊笑了笑,抱着他的脖子讨要亲亲。 一时事毕,林惠然给他擦拭了身体,自己站在铜镜前穿衣服,对元流火道:“我今日要去山上拜访一位老友,你自己在这里玩,不要乱跑,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元流火趴在枕头上哦了一声,目送林惠然离开后,他也慢慢地穿衣起床,见外面果然冷风阵阵,就沿着走廊慢悠悠地散步。刚走了一段路,他偶然抬头,迎面见到了一身白衣的子离。 两人都怔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元流火搭讪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子离忙叫住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流火,你和我之间的牵扯,要不要跟闻野讲明?不然总会惹他误会的。” 元流火神情尴尬:“你都听见了?” “我是仙灵,能听见几百里外的声音。也不怪闻野多心,你我现在是一体的,若是不能找到你的肉身,这辈子都很难解开这种羁绊。” 元流火也觉得很头疼:“那就找呗。不然能怎么样。” “人海茫茫,那妖魔若刻意隐瞒行踪,我们这辈子也难找到他。不过我知道另一条捷径,可以为你重塑肉身。” 元流火眼前一亮,上前几步道:“真有这法子,为何不早说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2 ,快过来,我们进屋子里谈。” 子离反倒后退了几步:“你站在那里不要动,让闻野瞧见了,又是一场是非。” “没关系。他今天外出访友了,傍晚才回来。”元流火宽慰他。 子离放下心来,与他一道进屋,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味,额,我们真的不是在偷情吗? 元流火心思澄澈坦荡,子离不好跟他开玩笑,于是将那重塑肉身的方法说了一遍。 本来天地万物,有生就有灭,这规律是不能更改的,就是诸天神仙,也无此法力。不过万神之主——青曦王却有此本领,他是女娲的长子,有逆转乾坤、起死回生之能。他一向性格寡淡,极少过问三界的事务,只有一次他的王妃被人谋害,他才使用了这个法术,为他的王妃重塑了一具肉身。 元流火大开眼界,从来不知道天神中竟有如此故事,然后又很迟疑:“那位天神,肯为我做一具身体吗?我既不是他的王妃,又不认识他。” 子离叹气道:“那位天神其实不怎么待见我,不过我跟他的王妃关系还不错,咱们今日索性去拜访他,看能不能求得什么法子。若是不行,再去寻找你原来那具身体好啦。” 元流火听说他要带自己见天上的神仙,又惊又喜,连连点头,扯着子离的袖子道:“快带我去。”又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还要作法什么的?” 子离摇头,伸出手臂揽住了元流火的细腰。元流火脸颊一红,微怒道:“放手!”忽然脚下一轻,身子已经随着子离飞出窗外,瞬间飞升几万米的高空。 元流火吓得心胆俱裂,只觉得脸颊上又冷又痛,似是被狂风刮过,很快一片芬芳的衣袖遮住了他的头脸,他这才睁开眼睛,只觉得周围如梦似幻,无数扇风云雾匆匆变幻,眼前只有子离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我们到天界了吗?”元流火怯怯地问。 子离想了想才说:“天界并不是凡人理解的那样,一个具体的地点或者方向。也很难用到或者不到这种词汇来形容。”正打算长篇大论一番,元流火意兴阑珊地说:“那就别说了,反正我听不懂。” 两人行了半刻钟,子离瞧见远处层层白云后面,露出一个尖尖的黑色山峰,于是拍拍元流火的肩膀:“到了。”他却未敢贸然进去,而是捉了一只路过的青鸟,询问他青曦王可曾在家。 青鸟扑打着翅膀,不甚耐烦地说:“王上现在还在家里陪王妃,过一会儿就要出去陪仙友下棋去了。您还是过一会儿再去吧,王上可不怎么待见你,还说下次见了你,要把你剥皮抽筋呢。” 子离板着脸,扯住青鸟的两只翅膀:“我不曾触犯天规天法,他罚我干什么,你这小东西狗仗人势,败坏你主子的名声。” 青鸟大怒,叽叽喳喳地扑过来要跟他拼命,两人正吵闹着,忽然远处一阵鸾鸣凤奏,仙乐飘渺,他俩脸色一变,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 元流火心中大奇,躲在子离身后观看。只见远处一阵祥云飘过,云上站着几个衣衫华美的仙姬,神彩飞扬,美艳绝伦,为首的却是一名男子,虽然瞧不见容貌,但衣衫体态,威严端正,风流高雅,难描难画。 元流火看的痴痴呆呆,过了好半晌才被子离叫醒,心里却依旧想着那青曦王的风姿神态,只恨不能结识。 子离放走了青鸟,携着他的手往青曦王的居所走,提醒他道:王上跟王妃感情深厚,你别痴心妄想了。 元流火脸颊一红:“乱讲!”停了一会儿又好奇地问:“青曦王的相貌神态,已经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了,那位王妃岂不是更要美得不可方物。” 子离微微一笑:“并不是,王妃相貌只算得上清秀可爱,却比不上那些仙姬宫娥。” “哦,那么她的身份必定很高贵了?” 子离摇头:“只是凡间一个普通的男孩子。” 元流火张大了嘴巴,说话之间,两人到了青曦王的宫殿,只见殿宇森严广阔,雕梁画栋,华美至极,花园里各种珍奇草木,偶然有流光溢彩的凤凰和苍龙从花园里飞过。 那些姬妾侍女们见了子离,都笑着来打招呼,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子离踏上白玉台阶,掀开芬芳的帘子,开口道:“安灵,我来了。” 两人走进一间宽阔整洁的书房,宽大的乌木书案尽头,坐着一个清瘦的男孩子,正执笔写字,见子离叫他,当即丢下了毛笔,蹦跳着跑过来:“你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元流火打量那王妃,果然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清秀温婉,衣衫普通,眉宇间颇有些灵气,大约是在仙宫里侵染许久的缘故。 子离与王妃坐在一起说笑,那王妃用眼神瞄向元流火:“这个小哥哥是谁啊?” “是我朋友。”子离笑道,又把重塑肉身这事情给王妃讲了一遍。 王妃哼了一声:“我就说嘛,有事才来找我的。” 子离摇头道:“王上本来就不待见我,我还敢没事来玩吗?好安灵,快给哥哥我指一条明路吧。” 安灵低头想了想,蹙眉摇头:“这事儿恐怕不行,他本来就不爱干涉凡间的事情,更何况是重塑肉身这种倒行逆施的事情呢。上次是因为是我,他才肯那样做,若换做别人,是断然不行的。”想了想又说:“其实这小哥哥现在这具肉体不是挺好的吗?为何非要重塑一具。” 说着站起来,捏了捏元流火的脸颊,笑道:“很好的一具身体,虽然有一些妖气存在,但恐怕比原先那具还要好。” 元流火推开他的手,看了一眼子离,轻声道:“不行就算了。” 子离亦觉得很失望,又跟安灵聊了几句,遂告辞离开。安灵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又拿来一个宽大的披风赠给元流火。 两人乘风回去,元流火缩在披风里,不似刚才那般寒冷,他怕子离失望,反倒宽慰道:“其实王妃说得对,我这具身体挺不错的。” 子离喃喃道:“这身体离不得我,有什么好的,难道你我要一世在一起吗?” 元流火从披风里露出一双眼睛:“那就在一起呗,咱俩吵吵闹闹挺好的。” 子离呆了一下,问道:“那你问一问闻野,看他同意不?”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苦着脸说:“咱们回去接着寻找我的肉身吧。” 子离点点头。 停了一会儿元流火又问道:“为什么那位青曦王很不喜欢你,你得罪他了吗?” “我在三界的人缘很好,怎么会轻易得罪人呢。”子离无奈道:“其实原因在那王妃,我跟王妃走的略近了一些,王上就很不高兴,后来听说为这个还跟王妃生气了。所以我不敢在他面前露面。” 元流火嗤地笑起来:“这位天神跟林公子似的,也是个醋坛子。”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3 子离微微叹气:“谁让我生的美呢,别说凡间的男女,就是神仙魔女见了我的容貌,也要心神动荡、意乱情迷呢。”脸上愈加苦恼。 元流火白了他一眼:“喂,自恋也要有个限度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青曦王和安灵的故事 ☆、食人魔 林惠然在山中与和尚闲谈了一天,心情愉悦,有大彻大悟之感,遂不再计较子离与元流火的那点小事,下山时还专门带回来几坛子果酒。 当天晚上三人在房中吃饭,元流火把酒坛放到桌子上,拍开封泥,闻了闻,笑道:“好甜。” “这酒是山果酿成的,口味很淡,流火也能喝一点。”林惠然神情恬淡,又跟他们两人宣布,自己想去山上的庄园里住一个多月,潜心读书写字 “庄园是我朋友空闲下来的,里面房间很宽敞,又有几个老仆伺候。两位明天收拾一下行李,和我一起去吧。” 元流火抄起筷子吃菜,对林惠然的安排没有意见。 子离远远地坐在桌子对面,迟疑了一下才说:“南树在官场上遇到一点麻烦,我得去帮他。” 元流火从饭碗里抬起头,有些担心地说:“你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子离凝视着他,想了想笑道:“我当然和你们一起了,嗯,我夜里住在山庄,但是白天大部分时间都要外出。” 元流火放下心,继续低头扒拉米饭。 林惠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个,忽然开口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了?”声音很轻松,像是在开玩笑。 子离和元流火俱是一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尴尬。 林惠然亦自觉失言,有些懊悔,三人呆呆地坐着,讲不出什么话。 元流火低头用筷子戳青菜,半晌才说:“子离活泼有趣,风流潇洒,我恨不能天天跟他待在一起呢。”哗啦一下把饭碗一推,打开门出去了。 林惠然又急又悔,却不好意思直接追出去。子离淡淡一笑,对林惠然道:“活该。” 元流火去楼下走了一圈,买了一点糖果糕点,用牛皮纸包成四方块,细绳捆扎得严严实实,带回房间里,他是担心在山上吃不到这些点心。 房间里已经被收拾过了,林惠然独自坐在书桌前看书,元流火没搭理他,去床上收拾衣服和银子,忙碌完毕,又记起桌子上的果酒,于是端起茶杯,倒了一小杯品尝,只觉得甘甜清爽,沁人心脾,开口道:“这酒很好。”又问林惠然:“这酒是谁给你的?” 林惠然正低头写字,也早就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随口回答:“寺庙里的和尚,他是我的旧识。” 元流火大为好奇,只觉得林惠然的朋友遍布全国各地、仙妖三界、各行各业,也算是个奇人。他捧着白瓷酒杯,挪到书桌旁,趴在书案上道:“你的朋友可真多。” 林惠然嗯了一声,头也不抬:“泛泛之交。” 元流火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林惠然写的字,他的字体轻盈洒脱,内中自有一股刚硬桀骜的气势,也不知道是师承哪一家。 “你在写那本小说吗?” “是的,”林惠然一边写字一边回答:“书局那边催着我交稿,说是上一本买的很好,要趁势多写几册。” 元流火到别处搬来一张红木椅子,坐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就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又拿起扇子给他驱赶夏日的飞蛾蚊虫。林惠然一旦认真工作起来,非常地投入,周围一切动静都很难打动他。 夜色原来越深,外面街上的打更人敲着梆子走过,元流火喝了几杯酒,一时间不觉得困,只觉得无趣,他蹭到林惠然身边,虫子似的乱扭:“林公子,抱抱我。” 林惠然左手执笔写字,右手腾出来抱起元流火,放到自己的腿上。 元流火两手搂着他的脖子,只觉得林惠然身体高壮,自己在他面前非常矮小瘦弱,心里不由得很气馁。他微微叹气,脑袋抵着林惠然的脖子,闭上眼睛睡着了。 林惠然写完了一段传奇故事,放下毛笔,这才惊觉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微微偏头,原来是元流火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他心里一暖,就着拥抱的姿势将他放回了床上。 第二日三人收拾行李,乘坐马车到山上去。沿路见各个隘口增添了许多兵丁,林惠然心中好奇,猜测京城里发生了重大变故。 子离将车帘拉紧,沉着脸解释道:“城中的确是发生了命案,朝廷着吏部与刑部限期破案,此事由丞相和南树主持,南树迫于办案期限的压力,向我求助,因此我这段时间要经常奔波。” “由丞相主持的案子,想必是非常严重了。”林惠然道。 子离面容严肃,目光在林惠然和元流火身上移过,半晌才说:“是吃人的命案。” 原来近日京城里发生了多起儿童被杀命案,被害者肚子被撕开,内脏被吃的干干净净,只空余一个皮囊,现场惨不忍睹,骇人听闻。 京城里人心惶惶,有人说是出现了野兽,有的说是食人的妖僧,众说纷纭,人人自危。朝廷那边也是毫无头绪。 子离作为一个书生参与到刑部的查案过程中,他虽然是狐妖,但在官吏中却是人微言轻,况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因此并没有提出什么高明的意见。 林惠然听了事情经过,想了一会儿,对子离道:“子离兄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对这食人案件,大概是有一些见解的。” 子离微笑点头,说道:“还是闻野了解我。其实这种食人心肝的事情,在春秋战国时曾横行过一段时间,彼时天下大乱,野兽丛生,天地间生出许多道行低微的小妖精,这些小妖若是安心待在山林中修炼,几千年后或可成仙得道,但它们大多不耐烦修炼,想走捷径,那捷径就是吞吃十四岁以下童男童女的心肝。这法子倒是可以快速提升小妖们的灵力,只是太过凶残,长此以往就坠入了魔道,万劫不复。” “那么在京城食人的,必然是急于修炼的妖精了?”元流火睁圆了眼睛问他。 子离摇头,很谨慎地说:“我未曾见过他的真身,还不好下定论。”停了一会儿又说:“若是我千年修为还在,能辨千里外的纠纷,能查过去未来的因果,早就找到凶手了,又怎么会在这里饶舌。” 元流火别转过脸看向别处,装作没听见。林惠然淡然一笑,并不参与他两人的纠纷。 马车停在了山庄门口,三人先后下车,推门而入,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房屋宽敞宏伟,满园芳草萋萋,古木参天,非常幽静。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元流火连说:“好地方,好地方。” 林惠然微笑着看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4 他一眼,弯下腰低声说:“等我们成亲了,也买这么一个院子,好不好?” 元流火眉眼弯弯,却看向子离:“子离觉得好吗?” 子离戏谑地看了林惠然一眼,朗声道:“嗯,我很喜欢。” 元流火嗤嗤一笑,拉着子离的袖子去挑选房间,而且一定要住在子离的隔壁。他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挨的近一些,可以更好地补充灵力。但是这些话却不好明着讲出来。 林惠然默默地注视着他两人牵手说笑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不敢再冲元流火发火了,据他观察,元流火是绵里藏针的脾气,平时柔顺乖巧,一旦生气了,却很不好伺候,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林惠然心思聪慧,其实早就看出来,这两人虽然行动亲密,但心思坦荡纯净,并没有什么龌龊的念头。虽然如此,见到自己爱人的小手被别人握着,爱人的笑颜被别人近距离看着,他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子离和元流火各自在房间里整理衣服和床铺,林惠然负手而立,在走廊上站立了片刻,伸出食指敲了敲门板,走进房间里问道:“确定要和子离挨着住吗?” 元流火坐在床上叠衣服,头也不抬地说:“我就要挨着他。” 林惠然凝视着他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将他按到在床上,动作敏捷地抽出他的腰带。 “啊……”元流火惊叫了一声,作势推开他。 林惠然温和地笑,松开他,微微扬眉:“宝贝,那你可要确保以后每天晚上不要叫太大声,免得被我们这位好朋友听见了。” 元流火脸颊一红,怒道:“你好好说话,干什么动手动脚的。”低头重新系腰带,半晌嘟囔道:“我从没有叫很大声的。” 林惠然十分宽容地揉揉他的头发:“你想怎么样都行,”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为夫愿意宠着你。” 元流火心里一动,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小声说:“林公子。” “什么?”林惠然微笑着看他。 元流火把嘴巴凑到他耳边,软软地说:“林公子,我最喜欢听你说那些话啦。”亲亲他的耳朵,撒娇道:“你再说几句。” 林惠然摇头,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抬手摸着元流火的头发,含笑凝视着他,目光里满是柔情蜜意,元流火被看得很不好意思,脸颊越来越红,身体也越来越软,倒在林惠然的臂弯不肯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没虐过了啊(搓手 ☆、齿痕 此后几日,林惠然与子离一个潜心写字,一个下山查案,倒也相安无事。只剩下元流火一个人无所事事,成日游荡,唉声叹气。 这天上午,林惠然沐浴更衣,焚香洗手,在书案前研磨铺纸,安静地写字,正入神时,忽然楼上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元流火举着一个捕鱼网,风风火火地跑下来,带出一地的烟尘。 林惠然蹙眉,放下了毛笔,严厉道:“流火,去外面玩。” 元流火哦了一声,转身看他,很郁闷地问:“你上午能写完吗?我想跟你去抓鱼。” “不能,你自己出去玩,小心点。”林惠然提醒他。 元流火没精打采地出去了。 快正午的时候,元流火赤着脚湿淋淋地回来,他手里提着袜子,袜子里装满了淤泥,泥里面有几只泥鳅。他找来一个木盆,把泥鳅放进去,底层铺了细细的沙,水面上还放了一片睡莲的叶子。 他坐在走廊上跟自己的新宠物玩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觉得十分乏味,吩咐厨娘把宠物洗了,做干煸鳝段。晚上吃过饭,林惠然终于腾出了时间,想陪元流火去山间小路上走走。元流火奔波了一天,十分疲倦,并不理睬林惠然,躺下就睡着了。 林惠然很失望,拍拍他的脸颊,又捏捏他的小手,试图把他叫醒,元流火翻个身,一头扎进棉被里,林惠然无可奈何,只好睡下。 第二天元流火却早早地醒来,在林惠然脸上亲来亲去,终于把他弄醒,元流火才笑模笑样地说:“林公子,我们去爬山吧。” 林惠然打个哈欠,翻身继续睡。 元流火从床上跳下来,先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伸开双臂,把床上的棉被脑抱起来,远远地放到桌子上。 林惠然有些气恼,从床上坐起来,却见元流火乖乖地把衣服袜子捧到他面前。 “林公子,我们去爬山吧。” 林惠然披上衣服,没脾气地说:“山顶只有一座土地庙,没什么可玩的。” 元流火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就非常地固执,林惠然说什么他也不肯听。于是两人穿戴完毕,吃了一点糕饼和羊奶,一前一后地往山上走。 他们所居的宅子在半山腰,从家门口看山顶,似乎近在咫尺,然而真正往山上走,却又十分遥远。元流火一开始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还嫌弃林惠然行动缓慢,后来走了一刻钟,他略有些疲倦,安安静静地与林惠然并肩而行。半个时辰后,他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地趴在石栏:“林公子,等等我。” 林惠然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含笑走过去伸手拉住他。 两人拖拖拽拽地往山顶走,元流火又累又饿,浑身冒冷汗,十分难受,他又不好意思说想回去,只得咬着牙齿忍耐。又捱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到了山顶。林惠然说的没错,山顶光秃秃的,只有一座用石头垒成了土地庙。 元流火坐在地上,已经累得够呛,也没心情失望了。他仰着脸看林惠然:“林公子,我肚子饿,你带吃的了吗?” 林惠然从腰间取下一个藕色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两三块零碎的梅花饼,放到元流火的手心。元流火狼吞虎咽地吃了,又很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随时都带着食物?”脸颊一红,心想肯定是为我准备的。 林惠然在山顶闲庭漫步,解释道:“我外出游历,经常会在野外露宿,因此身边总备着一点干粮。” 元流火讪讪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太阳升起,将山顶照得略有些燥热。林惠然催他下山,元流火双腿酸疼,宛如灌了铅,他从地上爬起,又重新坐下:“我走不动啦,腿好疼。” 林惠然坐在他身边劝他:越是这样坐着,双腿气血不通,越是难受。 元流火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胳膊里,闷闷地说:“我再歇一会儿嘛,要不你先下去吧,不用管我。” 林惠然坐在他身边:“怎么会不管你呢。”又用手指戳他的脑袋:“你说你一早上折腾个什么劲。自己嚷着要爬山,到山顶了又不肯下去。” 林惠然蹲在他身边:“上来,我背你。” 元流火犹豫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趴在他的后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5 背上,歉意地说:“林公子,麻烦你了。” 林惠然直起身体,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下面走。 元流火又提高了音量:“麻烦你了,林公子。” 停了一会儿,林惠然幽幽地说:“你想让我怎么回答,说不麻烦?” “额……” “你这人何止是麻烦,简直事儿精。”林惠然郁闷地说:“算啦,也怪我这段时间很忙,没时间陪你。” “你陪不陪我,我都是这样。”元流火顶嘴。 两人沉默了一阵儿,林惠然轻轻地说:“没关系,我很喜欢。” 元流火转嗔为笑,把嘴巴凑到林惠然的耳朵边:“我知道林公子最喜欢我啦。” 接近中午的时候,两人才走回家,见院门口停着子离经常骑的青骢马,想必子离今天早早回来了。元流火高高兴兴地跑进院子里找子离玩。 子离一个人留在书房里,门窗紧闭,元流火拍了半天的门,子离才黑着脸开门,严肃地说:“我今天很忙,不要来打扰我。”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元流火扁着嘴从台阶上跳下来,去找林惠然,见他已经在书案前专心写字了。元流火不好去打扰他,一个人闷闷地坐在门槛上,想了想找来一本图画山海经,认认真真地翻阅。 厨娘做好了午饭,佣人们搬来三张案桌,一个设在书房,一个设在廊下,一个设在书桌边。其余两人都相安无事地吃饭,唯有元流火轻轻地放下了筷子,对佣人说:“把我的饭桌撤掉,我跟林公子一起吃饭。” 他跑去跟林惠然坐在一起,其实中午的饭菜很简单,只有一盘鸡脯肉炒芦笋,一碟凉拌青菜和一碗虾仁汤。元流火口味清淡,只就着米饭吃青菜。林惠然只得往他的嘴里强行塞一些鸡肉。两人吃过了午饭,元流火洗了手,解开发髻,脱了衣服躺床上睡着了。 林惠然起身去外面闲逛,随手推开书房的门,见子离面容严肃地站在书案前面,案上摆放了许多瓶瓶罐罐和石膏搓刀之类的东西。 林惠然有些好奇,遂问道:“子离,在玩什么呢。” 子离对他招手,叫他进来,指了指书案上一大堆材料,伸了个懒腰:“忙那个案子呗,这一上午把我累得够呛。” 林惠然看见一些石膏和类似牙齿模型,他随手打开一个厚实的木盒子。 “别动!”子离惊叫了一声。 但是林惠然还是把它打开了,里面是几段被咬伤的人体残骸,底下铺了厚厚一层碎冰,伤口狰狞恐怖,血肉模糊。 林惠然蹙眉,合上了木盒子。 “这是我从停尸房里偷出来的东西。”子离解释道:“我上午根据那些尸体咬痕,复原了那凶手的牙齿原貌。”说着举起了一个湿淋淋的牙齿形状的石膏。这模型上下两排牙齿,雪白整齐,十分完整。 林惠然遍读诗书,也未曾见过如此技巧,大为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世间竟还有如此手段?”又想到子离是狐妖,自然拥有超凡的智商。 两人对着这牙齿的模型观摩了半刻,猜测那凶手年纪应该不大,脸型偏阴柔,其余的就猜不到了。 “虽然找到了这模型,但还是很难确定凶手,毕竟京城有十几万人口,总不好掰开人家的牙齿一一比对吧。”子离很快又觉得失落。 林惠然却面容严肃地拿着石膏观察了片刻,忽然说:“这牙齿我很眼熟。” 子离惊讶地看着他。 林惠然思索片刻,又笑道:“只是相似罢了。咱们家里这位,倒是很符合这位凶手的特征。” 子离呆了一下,也笑着摇头:“他的胆量,就是杀一只鸡都很勉强。” 林惠然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圈淡淡的齿痕,给子离看,又解释道:“他昨天跟我胡闹,咬出来的牙印,你瞧,是不是很像。” 子离本打算打趣几句,但凑上来看了几眼,面容阴沉下来:“很像。” 他用毛笔在那牙齿模型上刷了一层碳粉,重重地印在宣纸上。托着宣纸上的齿痕放到林惠然手臂旁边,两相对比,竟是一模一样。 他俩的表情顿时严肃下来,子离心中电光火石之际,已经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只是不好跟林惠然讲。那边林惠然却是万分惊讶,蹙紧了浓眉,问道:“这凶手的牙齿为什么和流火的很相似。” 子离忙解释道:“世间的人相貌还有相似的,更何况牙齿呢?有相似的也不稀奇。” 林惠然心中疑窦丛生,但他在医学上的造诣很浅,更不懂人体结构这种东西,也就相信了子离的话,只是心里终究很不高兴,好像他家流火纯洁可爱的形象被玷污了似的。 林惠然转身回到卧室,把元流火叫起来,拉到书房里对质。元流火睡得半梦半醒,外衣还没来得及穿,拖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就进来了。 林惠然帮他理顺了几簇乱发,对子离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说:“流火,你咬他胳膊一下。” 子离果然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结实的胳膊。 元流火打个哈欠,转身就走:“有病。” 林惠然把他拽回来,又柔声劝了他几句。元流火只好掏出手帕,往茶杯里蘸了蘸,然后擦拭子离的那一小节胳膊,好像消毒似的,来回擦了几遍,方轻启檀口,咬住肌肉。 子离吸了一口冷气,连连甩胳膊:“喂喂,松开。” 元流火张嘴松开,只见子离饱满的胳膊上出现一排整齐凶狠的牙印,其间隐隐露出血迹。 元流火擦擦嘴角,含笑看向林惠然:“林公子要不要?” 林惠然摇头:“谢谢,不麻烦您了。” 元流火坐在旁边的矮凳上梳头发。林惠然和子离则挽起了胳膊对比,又看了看纸上的墨痕,反复校对之后,更确定了三个齿痕出自同一人。 林惠然很生气,把那张纸撕得粉碎,对子离道:“这件事情不准再提了,我不想听到凶手的任何事情。不管他是谁,反正和流火不会有任何牵扯。”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元流火把头发挽成了一束,放下梳子,看了看满桌子狼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子离心想元流火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没必要对他隐瞒,于是把牙齿模型抛给了元流火,语气轻松地说:“恭喜你,我们终于找到你的身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别 元流火得知那吃人的恶魔很有可能是杀害自己的凶手,气的火冒三丈,一定要随着子离去刑部追查案子。 子离不太赞同:“那个恶魔和你一模一样,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说得清?”他也不愿意纯洁可爱的元流火跟那种妖怪打交道,想了想又说:“何况闻野刚才也说了,不想让你跟那人牵扯。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6 ” 子离把脸一扬:“他管的了我吗?”又严厉地说:“那妖怪不但杀了我,还残害我父母,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说着抓起茶杯往桌子上一摔。 子离沉吟片刻,道:“你想跟我一起去,那也无妨,横竖我能护你周全。”随手把桌子上的石膏敲碎扔掉,又说:“你在我身边做个小厮,不叫人发觉就行了。今天的事情也别说出去。” 元流火答应了,两人在书房里谈了许久。 傍晚时候,元流火出来找吃的,迎面看见林惠然牵着一只蓬松巨大的松狮,像是准备外出。两人打了照面,林惠然用下巴指着门外:“出去走走?” 元流火也不找吃的了,很欢快地跟在林惠然身边。 他们住在半山腰,山路是用青石板铺就而成,沿着山体盘旋而上,直到山顶。两人牵着一只大狗沿着下坡路缓缓而行。彼时晚霞漫天,将整座山照耀的金光闪闪。 元流火贪玩,追着草丛里的松鼠蹦蹦跳跳,他再转过身,见林惠然已经走远了,忙跑过去,气喘吁吁地说:“林公子,你牵着我的手。” 林惠然停下脚步,将牵狗绳换到左手,腾出右手把他拉到身边,叮嘱他不要乱跑。 元流火这才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自己想跟子离一起去查案。 林惠然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想去就去吧,子离本事大,会保护你的。” 元流火微笑不语,只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半晌才轻声说:“我刚才一直犹豫着不敢说,担心你不肯让我去,舍不得我离开。”话未完脸颊先红了。 林惠然平静地说:“你下山陪他办案,每日不过七八个时辰,我刚好腾出时间写字,两全其美。” 元流火很不开心地说:“哦。”小手从林惠然手里滑落,转过身闷闷地说:“我想回去了。” 林惠然叫了松狮一声,然后揽着元流火的肩膀回去。 其实元流火能短暂地离开,对于林惠然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因为他实在是太粘人了。林惠然无论是工作还是游玩,随时抬头就能看见元流火陪在自己身边,略一招手,他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了。这让林惠然觉得很有成就感,又略疲倦。 第二天清晨,元流火早早起床穿衣服,把林惠然叫醒,可怜巴巴地说:“林公子,我要走了,送送我。” 林惠然看了一眼窗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倦怠地掀开棉被穿衣服,两人洗漱一番,吃了一点东西,才握着手走出去。 外面晨风清爽,马车停在门外,子离坐在车辕上,一身白衣,纤细手指剥一颗红艳艳的石榴,石榴汁水将他的手指和衣袖都染红了,见两人出来,他掏出手帕擦擦嘴和手,开口道:“可以走了吗?流火殿下?” 元流火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期期艾艾地望着林惠然,忧伤地说:“林公子……” 林惠然无奈,伸开双臂抱住他,看了一眼车内的子离,两人无声无息地叹气。子离缓缓地开口:“流火啊,咱们是出去半日,不是半年。” 元流火亦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他自与林惠然相遇后,同吃同睡,同行同止,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分离,心里非常忧伤,扳着林惠然的脖子问道:“林公子,你会想我的吧?” 林惠然哭笑不得,点头道:“嗯,会的。”把他的手掰开,强行推到了车里。 元流火就像第一次入学堂的小学生一样,独自坐在车里伤心难过。可惜子离并不如林惠然那怜香惜玉,他可不管元流火哭得如何可怜,只乐得逍遥自在,拿着一个银色的小钳子剥核桃、吃石榴,忙的不亦乐乎。 元流火难过了一会儿,自知除了林惠然,没人会真心疼着他,所以很淡定地收了眼泪,开始跟子离抢东西吃。 两人到了刑部,刚好南树领着一众仆役匆匆外出,原来是又发生了食人的命案,子离顾不得休息,带着元流火一同前去。 子离是南树请来的世外高人,那些刑部的官员对他很客气,都称呼他为“唐公子”,在赶去命案现场的路上,一个小吏简单地跟子离讲了案发经过。 大理寺一早上接到报案,说是城外的育婴堂里,接连死了三个少年,死因都是被破开胸口,掏空了内脏。因和之前的几桩食人案子死法一样,因此大理寺将案子移给了刑部。 南树披着斗篷,骑快马当先而行,他满身风霜,神情暴躁,一路上挥着马鞭大声呵斥。吓得身后的属下们紧闭嘴唇,不敢多说一句。 子离与元流火并骑一匹马,远远地跟在后面。元流火因见周围气氛凝重,自己吓得不敢吱声,紧紧地攥紧了鞍配。子离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一手握紧了缰绳,一手半环住元流火的腰,唯恐他从马上掉下去。 到了育婴堂,南树领着几个仵作率先进了房间。子离在四周看了看,见自己在暗处所贴的咒符已经被撕碎,想必是遇到了很厉害的妖魔。他此前曾在京城多处人口密集的地方贴了咒符,试探那食人魔的妖力,几番较量下来,这妖物的确非常厉害,几乎不在自己之下。 子离抬脚进了房间,元流火也跟他进去了。地板上横卧了三具少年尸体,鲜血淋漓,肠穿肚烂,死状极惨。子离呆了一下,反手把元流火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要推他出去。 元流火虽然起初受了惊吓,但很快镇定下来,从子离的怀里挣脱,他低声说:“我不怕的。”他想那尸体躺在地上,既不能动,也不能过来咬他,有什么可怕的呢。 仵作验了伤口,证明和之前的食人案出自同一人,于是在记录册上备案。至此,京城中已经有三十名少年死于食人魔之口。 南树叫众人勘验了现场,又找来育婴堂的管事录口供。那管事是个胆小怕事的中年人,出了这种事情,吓得疯疯癫癫,言语无状。南树厉声申饬了几句,他才勉强站定,将昨夜事情讲了。 这育婴堂里收养都是弃婴,孩子多半伤残痴呆,育婴堂的管事平日只给他们定量的食物和衣服,并不怎么约束他们。昨天傍晚来了一个青年旅人,满身尘土,带着斗篷,说是错了投宿的时辰,想在这里住一晚,还付了一锭银子。管事就留他在育婴堂里住了。 孰料半夜里就发生了那种惨事,管事的听见呼叫,忙忙地跑出来看,那旅人已经走了,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当时屋内也有七八个年纪相当的孩子,可惜他们神智愚钝,讲不清楚当时的情状。 “那旅客当时披着大斗篷,我没看清他的容貌。”管事诺诺道:“瞧身形不过二十岁,下巴尖尖的,身量清瘦,声音很低。” 一群人乱糟糟地录了口供,又押了管事回大理寺。 待众人走后,子离绕着育婴堂走了一遍,从墙根出捡了一根针尖大小的东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7 西,置于掌心。细细瞧来,像是极小的鳞片。他将这东西收了,嘀咕道:“还是个上古的神物。” 元流火不解地看着他。 子离有些心烦,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他脑门上戳戳:“要不是你,我早就把那东西抓住了。” 元流火撇嘴:“你自己没本事,干嘛怪我。” “你……”子离说了一个字,忽然不想跟他计较了,眼看已经是下午,就送他坐上了马车,叫他回山庄。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元流火扯住他的袖子。 子离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晚一些再回去。刚才南树走的时候,我瞧他面容忧愁,大概又是为案子烦心,上面丞相和皇帝都催的很紧。他在丞相府里没有什么贴心的人,我去开导他几句。” 元流火怔了一下,打趣道:“我以为你这人一向放浪粗鄙,原来还有这等玲珑细腻的心思。人家略微挑一个眉毛,你就巴巴地跑去献殷勤。” 子离秀眉微微扬起,半晌又笑了笑,嘱咐了马夫几句,就走了。 元流火回到山庄,眼见天已经擦黑,门口也升起了灯笼,他从马车上跳下来,推开大门进去,几个佣人在院子里打水做饭,十分忙碌,他悄悄地走进了书房。 整间书房里寂静无声,四周陈设着整齐的黑色书架,林惠然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宽大的乌木方桌后面,旁边香炉里香烟袅袅。 “林公子。”元流火站在门口,用食指叩击门框,轻声说:“我回来了。” 林惠然搁下笔微笑着站起来:“今天回来的很是时候,马上就开饭了。”脸上带笑,伸出一只手:“快过来。” 元流火兴高采烈地过去:“我今日……” “把门关上。”林惠然道。 元流火只得转身关上门,又高高兴兴地走向林惠然,嘴里道:“我今日刚到了刑部,就随子离去勘验现场了。”他握着林惠然的手臂,睁圆了眼睛道:“我头一次见到那样可怖的情景……” 林惠然眉目温柔,深情款款地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元流火挣了一下,只觉得林惠然动作亲昵热情,似乎比往常更加急切。半晌他才满脸通红地避开了林惠然,喘息道:“我正说话呢。” 林惠然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并不怎么在意,只低头又亲了亲他红肿的嘴唇,问道:“哦,外面好玩吗?” “我不是去玩的。”元流火正色道。 林惠然低头整理稿纸,笑道:“你等我一下,咱们一块出去吃饭,今日我吩咐厨娘给你做了好吃的。” 元流火端起桌子上林惠然剩下的半盏茶,饮了一口,方低低问道:“我去了这半日,林公子想我了吗” 林惠然动作一顿,心想你这个笨蛋,我想不想你都看不出来吗?心里那样想,偏淡淡道:“今日你不来吵我,倒是能安心写字了。” 自己低头整理了稿纸笔砚,又伸手去拉元流火。却见他两手捧着小茶杯,低头敛容,神情凄然,泪光盈盈。 林惠然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他怎么就养成了这么小性儿脾气,却不肯将他惯坏了,免得以后在外面吃亏。林惠然强行抓着他的手往外走,也问道:“流火可曾想我了。” 元流火别别扭扭地说:“最讨厌你了。” 林惠然说厨房里给元流火准备了好吃的食物,元流火满心期望地走到饭桌前看看,果然是几样十分精致新奇的蔬菜,只是每样菜里面都拌了很精细的肉汤。元流火不爱吃肉,看见这些十分失望,简直怀疑林惠然是故意整他。 两人在饭桌前坐定,元流火盛了一碗汤,见里面仍然有火腿片,于是懒懒地吃了一片莼菜叶子,就搁下饭碗起身走了。 林惠然诧异:“怎么不吃了,我专门叫厨房给你准备的,你总是这样瘦,叫人不放心。” 元流火远远地坐在窗边的锦绣软榻上,倚在方桌旁,单手支着脑袋:“我不爱吃肉,你还故意往每道菜里加肉汁,捉弄我吗?” 林惠然失笑:“你这小孩子不识好人心。这法子是我听洗衣房里的婆子说的,专门治小儿偏食挑食的。你过来吃一点好吗?” 元流火只做听不见,趴在方桌上摆弄自己玉佩上的流苏。 林惠然十分耐心地端着一碗饭菜,走到元流火的身边,舀了一勺肉汁米饭,递到元流火的唇边:“好孩子,你尝一尝,很好吃的。” 元流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生气也不恼,只是把脸别转到了另外一边。林惠然无奈,只得换了方向继续哄。元流火被缠的没办法,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在方凳上继续玩弄流苏。 林惠然气的要发火,但是元流火乖乖的,又不好真的冲他发脾气,停了一会儿,林惠然把饭菜放回去,说道:“不想吃就算了。” 他起身去外面跟佣人说话,元流火自得其乐地在房间里玩。停了半晌,林惠然回到房间里,挑亮了烛火,在光下看书信。 他不理元流火,元流火也不理他。在房间里待得闷了,元流火跑去跟厨娘家的儿子一起抓萤火虫。几个少年只在门口的草丛里玩了一会儿。然后厨娘把自家孩子喊回家里睡觉。 元流火灰头土脸的回来,这回他肚子真的饿了。推开房门见晚饭还摆在桌子上,郁闷了一会儿,坐在桌子前,端起小半碗饭。 林惠然正在看信纸,忽然听见很轻微的饭菜咀嚼声音,他心中一动,偷眼望去,见元流火正委委屈屈地扒拉米饭,顿时大感欣慰。起身倒了一杯热热的浓茶,端到元流火身边,柔声道:“吃完了饭,喝一点茶水解荤腥。” 元流火嗯了一声,放下了饭碗,林惠然忙给他端茶水漱口,又绞了热毛巾,给他擦拭手和脸,因见他嘴唇红肿鲜艳,忍不住又亲了几下,柔声道:“流火真可爱,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元流火叹了口气,淡淡道:“你想抱就抱吧。” ☆、一生一世一双人 傍晚酉时,整个京城笼罩在晚霞与青烟之中,守卫森严的皇宫侧门敞开半扇,一名穿着朝服的青年男子,满面愁容地走出来。 外面护城河外,本来该等候着自己的丞相府马车,已经不在了。 南树站在宫门外看了看,没有来接他的家奴,这种事情他也已经习惯了。刚刚在宫内受了圣上一顿责骂,被勒令三日内破案,否则革职严惩。他这会儿心神交瘁,顾不得其他了。横竖丞相府距离这里不过两三条街的距离。他脱了朝服和顶戴,只穿寻常的短衫短褂,宛如落魄的书生一般,穿过冷冷清清的街道。 他回家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家仆提着灯笼迎接他进去,南树在府内一向温良有礼,这会儿肚子饿了,却先问丞相夫妇和夫人用过晚膳了没有。 “老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8 爷太太和小姐都吃过了。”仆人恭敬道。 “哦,那你把我的晚饭送到书房吧。”南树说着,打算迈步去书房。 “丞相在议事堂里等着姑爷呢。”仆人道:“说是有话跟姑爷讲,叫您从宫里回来,就立刻去见他。” 南树愣了一下,才道:“那你随便给我一些点心来,我去换一下衣服。”他一大早跑出去勘验现场,然后被叫进宫里面训话,直到这会儿才回家,滴水未进,十分疲倦。 仆人面无表情地说:“丞相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拖延太久,又要惹得他老人家生气。” 南树听了心头火气,怒道:“我这会儿还穿着朝服呢,如何见得了丞相!你在府里当差多年,这点规矩也不懂?!” 说罢径自回了住所,匆匆换了寻常衣服,一路小跑地到了议事堂,他在门外停住脚步,平复了呼吸,又搓了搓皱巴巴的脸颊,摆出一副谦恭的笑容,然后快速而稳健地迈步进屋,跪下跟丞相行了礼。 丞相面容严肃刻板,站立在书案后面,也不叫他起身,只问道:“你进宫里,圣上都跟你说了什么。” 南树思维敏捷又善于察言观色,于是将宫里与皇帝的对话择其主要讲了一遍,无非是询问了案件的进度。 “你查了这么多日,可有什么收获?”丞相严厉道。 “已经查清了那凶手不是常人,多半是精怪妖邪。我已经请了一位世外高人,很快就能抓到凶手。” “你在宫里,也是这么跟圣上回话的?” 南树忙说:“并没有,圣上一向憎恶妖邪一类的说法。我只说是隐秘的民间邪|教组织作案。” “此案你打算如何收场?”丞相步步紧逼地询问。 “我那位朋友短时间内就能拿到那妖精,除了妖精后,再找几个外地的地痞乞丐充作凶手,乱棍打死,以便给圣上和百姓有个交代。” 丞相来回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半晌才说:“这也就罢了,做的干脆利落些。最紧要的是,城里万万不能再发生类似凶案了。”丞相加重了语气:“此案在我朝影响极为恶劣,也是你入仕以来负责的头一件案子。干得好,此后平步青云前程远大,干得不好,你这辈子别想在官场里出头!自己掂量吧。”说完了这番话,丞相大步走了。 南树在地上跪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抚平了衣衫发簪,面沉如水,八风不动,依旧做出一派温润样子。他出了议事堂,穿过几排游廊,回到了自己院子里,此时满院灯火透亮,几个小丫鬟坐在廊下嗑瓜子玩笑,见南树进来,也不站起来,只笑道:“姑爷回来了。” 南树点点头,自己掀开帘子进去,一眼就看见自己夫人坐在软椅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藕色衣服,面容慵懒,粉面含春,旁边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美男子,乃是他家一个外姓亲戚。两人正头挨着头低声说笑,听见帘子响动。那男子先抬起头,笑道:“哥哥回来了。” 南树看了他俩一眼,停了一会儿才淡淡点头:“嗯。”他夫人别转过脸,朝地上吐瓜子皮。 南树进了内室,想换一件常服,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心口烦躁,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偏他待在屋子里却觉得憋闷异常。 南树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夜风清凉,花园里红烛摇曳,四周殿宇森严,走廊上匆匆走过锦服的仆人。这种深宅大院里的生活,曾经是他的梦,现在也固然也是。只是其中冷暖,唯有他自己能体会。 他漫步出了丞相府,旁边小厮问他要不要备马,南树摇头说不用。 只隔了一道墙,外面灯火黯淡,人声吵杂,冷风夹杂着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南树只觉得心烦意乱,随便找了一条僻静的街道走去。 转过一处矮矮的墙头,长街尽头,站着一个长衫男子,长剑如花,白衣胜雪,手里牵着一匹黑马,宛如风流剑客,又似俊美谪仙。 南树站着不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金榜题名、荣耀加身时,与他攀附巴结锦上添花之人,如过江之卿。而当他落魄消沉时,肯看他陪他、为他伸出援手的,就只有眼前这人了。 子离牵着马走过来,眉目舒展,温和地说:“我本来想回去的,因见你脸色不好,所以来看你。” 南树点点头,两人并肩而行,停了一会儿,南树抬手揉了揉脸颊,淡淡道:“人人都说我行事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偏你就看出我脸色不好了?” 子离仰起脸,望着苍茫夜色,微微一笑,声音十分低沉悦耳:“旁人不如我懂你。” 南树没有再说话,他固然知道子离的心意,只是自己心不在此处,是永远无法回应这份赤诚的爱了。 “那件案子,到底何时能破。”南树忽然问道。 子离身形一顿,声音也低了下去:“那妖怪法力很强,我一时半会儿还不好对付。” 南树立刻急了:“皇上那边催我三日内破案,丞相也对我咄咄相逼,怎么你还要拖下去!”一张俊美的脸急的通红。 子离淡淡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你看你,还是这么急性子。早些年殿试前夕,你也是看书看到深夜急的不行。其实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操心,万事有我给你打点呢。” 南树听他如此说,有些羞愧地低头,停了一会儿才说:“我本也不想麻烦你的,若是寻常事务,我自然能处理。但是这件事情牵涉到妖邪,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了。” 子离面容平静,不发一语。 南树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你刚才不是说,一时半会儿不好对付吗?” “我和他道行不相上下,只是我辈分要高一些,认真拼杀起来,我能制得了他,但自己要损耗许多修为。三日内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南树大喜,挽住了子离的胳膊:“当真?” 子离看着他的笑颜,微笑道:“我骗过你吗?” 南树得他允诺,心中顿时飞走了一块大石。他自与子离结识以来,每每遇到困境,总是由子离化解,因此十分相信他,遂笑道:“你这样说,我自然是相信的。” 子离低头沉思不语,停了一会儿问道:“我赠你的短刀,还带着吗?” 南树从腰间摘下了一柄银色的小短刀给他看:“这刀锋锐精美,我很喜欢,每日都带着。” 子离看了一眼,仍命他收回,然后说:“这刀子是我父亲赠我的,刀心暗藏了轩辕黄帝的血,可杀三界妖邪,十分霸道。” 南树从来不知此事,呆了一下才说:“这东西既然如此贵重,你还是收回吧。” 子离忙说:“我不是想收回去,只是我现在妖力不如以前,此次要除那妖怪,不得不用上此物。到时候你借给我就行。”停了一会儿又很尴尬地说:“这东西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49 赠你,本来是想留一个念想,我也不愿意再用它杀戮,但是自己能力实在不济……” 南树心里苦涩,打断他道:“子离,这东西原本是你赠给我的,想用随时可以取,你说这样的话,叫我如何自处?你对我总是有求必应,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你。” “那不一样,我是仙灵,本事大,从来不求人的。”子离笑道。 “你若要作法制服那妖怪,我会率领兵部的人跟你接应。”南树勉强笑笑:“也算尽一点绵薄之力。” 子离点点头,停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了,打算告辞,却忽然又说:“南树,我见你在朝中、府内皆不得志,心想也许当日助你入仕途是害了你。如今你身居高位,反不如当日在乡野间自在逍遥。” 南树神色一凛,有些不快:“你不要这样说,我从不觉得当初贫寒时很快乐。现在的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 子离沉吟片刻,拱了拱手,翻身上马,调转马头要走,却又问了他:“南树,我这次制服了那妖怪,大概要去地狱修行很长一段时间。看在我这些年待你的情分上,你回答我一句,你当真对我毫无爱意?” 南树未曾料到他忽然问得这样直白,心里略微慌乱,很快镇定下来,凝视着子离的眼睛,回道:“此案告破,我在仕途上平步青云,而你也要去异世修炼,或许这辈子都见不着了,这种问题,没有什么意义了。” 子离面容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凄苦和爱意,他依旧不肯就此撒手:“南树,我知你贪恋富贵,你若就此肯跟我走,我给你十倍于现在的锦衣玉食,让你享受比皇帝还奢华的待遇。” 南树打断他,摇头道:“你终究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难道是贪恋美食华服的人?”低头沉思片刻方苦笑道:“我出身贫贱,少年时受尽旁人的辱骂作践,如今最想要的,是万人敬仰崇拜,是掌权和弄权的快|感。”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我虽然读圣贤书,其实是红尘俗世里最粗鄙庸俗的一个人,我如今也不知道你究竟为何垂青于我?” 子离摇头道:“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为什么喜欢你呢,大约是几千年前,你在做木匠时,对草丛里觅食的我微微一笑,十分动人的缘故吧。” “可我不是木匠,我是南树啊。”南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子离呆了一下,仿佛从未想到这一层,半晌才说:“你是他……你是他的后世,我追逐了几千年了,你的每一世都是由我守护的。” 南树只觉得他这个样子很痴傻,遂摇头道:“一个人只有一世,喝了孟婆汤,投了胎,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哪有前世后世一说呢?你爱慕的那个人,早在几千年前就不在了。” 子离脸色更白,目光都直了,呆呆地坐在马背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勉强道:“不是那样的,你一个凡人懂什么。”说罢调转了马头,打马而去,身形十分狼狈。 元流火在床上睡到半夜,只觉得浑身酸软,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正觉的难受时,忽然周身一沉,四周空气清新微凉,一股纯净的力量灌入他的四肢心脉。他瞬间觉得神思清明,周身畅快。 侧耳一听,果然外面响起子离轻微的脚步声。流火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正要安睡,却听见门口传来极轻的敲门声,只有三下。随后外面就没有动静了。 这是子离的习惯,他每次深夜回来,给流火补充了灵力后,有时候睡不着觉,就要拽流火出来做陪聊。元流火只因要仰仗他才能活命。所以不得不小心陪同。 元流火轻轻地下了床,披上外衣走出去。外面月色如水,照在白玉走廊上。子离身形清瘦高挑,背对着他坐在台阶上,似乎很落寞。 元流火一言不发地坐在他旁边。 “有时候,追逐一件东西太久,会不会忘了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子离冷不丁地开口。 元流火掩住了一个哈欠,睁圆了迷茫的眼睛:“哈?” 子离叹一口气:“求不得,已失去,这就是我的宿命了。” 元流火闭上了嘴巴,满脑子问号,心想:这什么情况,一上来就跟我聊人生聊哲学,我们俩熟到这种地步了吗?再说这种高深的问题不是应该跟林公子说吗?我什么也不懂啊,这怎么接话? 子离只是自言自语,并不奢求元流火会说出什么高明的劝解之词。他自己默默哀伤了片刻,又把自己抓妖怪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 “到时候你务必留在我身边,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缺了你,我很难发挥十成十的法力。”见元流火低头不语,子离又安慰他:“你放心,我会保全你不受伤害的。” 元流火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你现在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何必仓促冒险呢?万一自己受伤了怎么办?你是上古灵兽,辈分很高。可别在折在这种卑劣的妖怪手里。” 子离呆了一下,看了他片刻,才冷淡地说:“你关心我吗?本大仙手眼通天,法力高强,用得着你这笨蛋凡人担心。可笑!”很高傲地呵了一口冷汽。 “你要真的本领大,就不会被我伤成那样了。”元流火低着头说。 “我被你所伤,才真叫阴沟里翻船。”子离悻悻道:“别提那个了,惹得我兴起,说不得要打你一顿才解恨。” 元流火很乖巧地闭嘴了。 子离沉思了一会儿,却颇为感慨地说:“我活了这么久,也见识了人间的冷暖情爱。刚才被你说了一番关切的话,心中却仍然很……感动,你说说看,为何这般关心我?” 元流火淡淡道:“我母亲信佛,教我日行一善。刚才那番话,算是我今日行的一桩善事吧。” 子离被噎得说不出话,攥紧了拳头又放心,半晌才说:“回去睡吧。” 元流火一骨碌爬起来,脚不沾地地跑回屋里了。 屋内没有开灯,他摸黑爬到了床上,翻过林惠然的身体,躺在了床的里侧,正打算往林惠然的怀里钻。耳边忽然传来一句低沉熟悉的男声:“去哪里了?” “我……我去尿尿。”元流火讷讷道。 “跟子离一起?”林惠然问道。 “我……”元流火从不会说谎,这会儿忽然要用到这项技能,不禁十分狼狈,半晌才说:“我在外面遇到他,就聊了一会儿。”又很胆怯地问:“你都看见了?” “没有,”林惠然淡淡的,他是君子,并没有偷听人说话的癖好,虽然透过窗纸隐约看见了两人的身影,但到底没有凑上去。 元流火放下心,伸出双手哈气,又小声说:“我刚才出去没有穿外衣,冻死我了。”满脸期盼地看着林公子,希望他抱着自己。 林惠然神色究竟有些不悦,但是不愿意迁怒元流火,半晌才说:“我的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0 书已经写完了。打算过几日回家看望父母,禀明你我之事,然后置办房产,用积蓄投资做一些生意。做一个安身立命的长久打算。” 元流火懵懵懂懂:“好啊,你说了算。”停了一会儿又说:“但是子离这几天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们等他办完了事情一道回去吧。” 林惠然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我是爱侣,回去拜望父母是应该的。为何要带上他?” 元流火心中一沉,心想自己离开了子离分分钟就死翘翘了,这怎么离得开,他结结巴巴地解释:“但是,咱们三个关系好,是朋友啊。” “朋友是朋友,夫妇是夫妇,怎么能相提并论?”林惠然声音轻而严厉。 元流火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嗫喏道:“但是我跟他关系好啊。” 林惠然微怒,停了一会儿才忍耐道:“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形影不离吧。”见元流火身形委顿,又放缓了语气,柔声说:“你和他,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元流火摇摇头:“没有。” “我想也是,你是个实诚人,心事都写在这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呢,怎么瞒得了我?”林惠然笑道:“你别看我平时交朋友大度随和,其实在夫妻关系上,我是最小心眼的人,我爱的人,旁人别说是碰,看一眼我都会很生气。别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我不负卿,也愿卿不负我。” 元流火双目含泪,低声道:“我……我这一生只爱林公子一个。” 林惠然释然,微笑着用手擦掉他的泪水,柔声道:“我半夜里忽然说这番严厉的话,把你吓坏了吧。到我怀里来,我抱着你睡。” 元流火拭掉了眼泪,挪动身体趴在林惠然的怀里。 林惠然温柔地拍拍他的后背,却察觉他身体寒冷,瑟瑟发抖,不由得怜爱叹息,好生安抚了一阵,才将他哄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一心 子离以自己的鲜血做成了结界,笼罩在整个京城。这结界十分强大,又名三界妖笼,猎物在京城中一旦行动或动用法术,那结界就宛如蛛丝一般,将他越缠越紧,最终缠死在网里。 子离布完了结界后,心神俱疲,暂时留在山庄休息。大白天的,他找了一张躺椅,四仰八叉地躺在太阳底下,白衣长发从躺椅上垂下来,倒是像极了一只懒洋洋的老狐狸。 元流火拿着一只气球跑前跑后地玩,后来见子离面容苍白憔悴,就从厨房里打了一盆凉水,拿毛巾沾湿,叠成一个方块,走到躺椅旁边,用毛巾给他擦拭脸颊。 子离正在闭目修行,蓦然感受到身边外人气息,骤然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张白皙干净的小脸凑到眼前,他下意识地避开了,一脸嫌弃地说:“你走开!” 元流火趴在躺椅边,很担忧的说:“你生病啦?” 子离摇摇头,重新躺回椅子上,轻声说:“因为施法太过,伤了身体。不碍事,后天日落之后,你随我下山擒妖就行。” 元流火给他擦拭脸颊,叹气道:“你的脸好白呀,我给你泡红糖喝。” 子离蹙眉,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我不喝,走走走。” “你伤成这个样子,后日还要与强敌交战。要好好休养身体啊。”元流火认认真真地说。 子离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元流火啰嗦一番,其实是好意关心他,只得耐心道:“我此刻在日光下修行,你别挡着光好吗?” 元流火忙让开了一步,又问:“你嘴唇白白的,像是缺血,我让厨房给你做当归红枣汤好不好?我见人家孕妇生产之后都喝这个的……” 子离闭上眼睛,简直不想搭理他。 “厨娘做的菠菜猪肝粥很好吃,你要不要吃?” 子离咽了一下口水,淡淡道:“还行,去吩咐吧。” 林惠然撑着一把遮阳伞,从外面大步流星走进来,他随手将伞插在躺椅上,盖住了子离的脸。然后进屋,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喝了一杯凉茶,才感叹道:“已经入秋了,这天气怎么还如此炎热。流火呢?” 元流火从厨房里探头,哎了一声。 林惠然放下心,走到院子里把众仆人叫来,吩咐他们把宅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明日他就要离开此地回家。 元流火初听这个消息,急出一身冷汗,待众仆人散去后,他冲上去问道:“林公子,怎么如此匆忙?” 林惠然额头一层汗,神情也有些烦躁:“我刚接到家书,父亲病重,催我回去,我不能耽搁太久。” 元流火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反驳,用手指了一下子离:“但是他还生病啊,我们要丢他一人在这里吗?” 林惠然神色一凛,语气也冷淡下来:“我那天夜里和你说过的话,你全忘了吗!” 元流火又急又怕,低下头不敢再说。 林惠然走到子离身边,掀开遮阳伞,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子离身体还好吗?” 子离眼皮动了动,淡淡道:“不用管我,你速速回去吧,伯父的病更重要。” 元流火听见两人如此说,急的几乎要掉泪,伸出食指在两人身上划了一道:“你们两个一个要回家,一个留在此地,让我怎么办!” 林惠然俊眉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低声道:“流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但是……朋友和夫妇不同,我希望你能拎清。” 子离不愿意牵涉到两人的纠纷,他化作一团青烟,遁隐了。关于流火被杀死,借尸还魂一事,说不说全凭流火自己的意愿,子离犯不着多事。 元流火只打算着自己悄无声息地找到原身,重新做一个凡人。这其中的曲折龃龉,却不愿意让林惠然知道。眼看林惠然着恼,他只得放低了身段,软声道:“可不可以延缓几日?”他想着三日内子离就能取了那妖物性命,届时自己也可魂归原位了。 林惠然平日里性情温和恬淡,一旦怒起来却如烈火暴雨,不是轻易能息止的,他微微扬起浓眉:“延缓几日?” 元流火怯怯地说:“一两日好吗?” 林惠然冷笑了一声:“我父亲病重,我恨不能马上飞到他病榻前伺候,哪还有心情在这里耽搁。你要陪我回去就回,不愿意就算了。”转身怒气冲冲地回屋里了。 元流火在日头底下站了很久,他意识到,这次如果不陪林惠然回去,会深深地伤害林惠然的心,两人之间也会留下很重的嫌隙。但若是回了,元流火自己就没命了。 他茫茫然地回到屋子里,几个仆人正忙碌着收拾桌子,林惠然坐在窗边,脸色阴沉沉地,单手拿着茶杯盖,撩杯中茶叶。 元流火走过去,低下头嗫喏地说: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1 “林公子……” 林惠然瞭了他一眼,淡淡道:“想清楚了?收拾东西。” “你先行一步,我要留在此地,跟子离处理一些事情,林公子,我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说……” 哗啦一声,一杯热茶摔在了元流火的脚边。林惠然站起身,神情冷淡:“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热茶倾倒在地上,有几滴沾在了元流火的脚边,虽然不至于伤到,但是头一次被林公子如此绝情对待,元流火心中又痛又急,眼泪簌簌而下:“我会追随你的……” 林惠然暴怒之下,什么也不愿意听,将元流火推开,大步走出去。 元流火一个人蹲在地上收拾茶杯碎片,只觉得懵懂无依,凄楚委屈。他少年时在乡间生活,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备受父母宠爱的。偶然遇到了林惠然和子离两个人,就如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仅自己受苦,连父母家仆也横遭惨死。如今更是沦落到不人不鬼的地步。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哭泣了很久,快傍晚的时候子离回来,给他倒了被热茶,安慰他了片刻,又给他擦了擦眼泪,保证这回一定帮他把身体夺回来。 元流火倚在软椅上,掩着自己的脸颊,手里攥着一条湿漉漉的手帕,半晌才说:“怎么样都好。” 子离心性疏懒,又不惯劝慰别人,因见他总是悲伤不止,就觉得厌烦,化作一缕青烟又飞走了。 元流火在屋子里待了许久,渐渐觉得身子微凉,他起身出去,见仆人们正打算回房间睡觉,不由得问道:“几时了?” 仆人回道:“亥时了。“ “这么晚了?”元流火惊讶:“林公子怎么还没回来?” 仆人尴尬地笑笑,他们白日也见到了两个主人吵架的模样,听见元流火如此问,都觉得好笑,又恭敬地说:“林公子早就在东厢房睡了,元少爷也早些睡吧。” 元流火呆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屋子里。他端起桌子上的烛台,沿着走廊走到了东厢房,房内漆黑一片,想是里面的人早就睡了。 元流火站在门口,想要喊他,又恐惊动了下人不好看,只得轻轻敲击门板,低声唤道:“林公子……” 喊了许久,里面总不见动静,元流火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肯见自己,心里难过,手中的烛台翻倒,蜡油落在手背,他鼻子一酸,蹲在地上轻轻抽泣。 “流火,”林惠然忙打开了房门,半蹲在地上揉揉他的头发:“我已经睡了,你哭什么? 元流火跟他冷战了半日,心中五内俱焚,陡然见他恢复了从前的柔情,哭得更加伤心:“你为什么不回房间?” 林惠然神情沉郁,停了一会儿才道:“我今日心情不好,见了你恐怕又要发脾气,所以暂时住在这里,这是其一,其二,我明天一大早就要走,所以想早早睡下。” “一大早就走?”元流火睁圆了眼睛:“可是你的房间都还没有收拾啊?” “不必了,你和子离还留在山庄上,不需收拾什么。”林惠然起身,从房间里拿出火刀火石,点燃了蜡烛,一一安放在烛台上,又把银色的烛台递到元流火的手里:“你回去睡觉吧,不要怕,我看着你走。” 元流火手里握着银色烛台,一张玉色小脸在烛光的泫然欲泣。 “林公子,我想跟你一起睡。” 林惠然凝视着他,半晌才开口:“有时候觉得你心思单纯,一眼就能看透。有时候……又觉得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你,”他低头苦笑了一下,伸手给元流火擦拭泪水:“行了,回去睡吧,你并非离不开我啊,不要总是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 元流火呆了一下,只觉得他这番话里颇有些凉薄意思,只好接了烛台,轻声说:“我明天早上送你。” 林惠然不置可否,元流火只得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他回到屋子里,找来仆人,吩咐明日早些把他叫醒,仆人答应了才离开。元流火独自躺在宽敞的大床上,伤心了许久才睡下。 第二日他被马嘶声惊醒,心里一慌,从床上跳起来,眼见外面天色都亮了,遂急急忙忙的穿衣服,又骂佣人道:“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林公子走了吗?” 仆人只好说:“林公子说,不让我们叫醒您,他这会儿刚走……” 元流火也不及穿衣服了,赤着脚噔噔噔跑出大门外,只见山道蜿蜒,几匹快马正沿着山路疾驰而去。他哽咽着喊了一声:“林公子……”飞跑着追过去,身上的衣服尚未穿戴整齐,拖拖拉拉地垂在地上。 林惠然和几个仆人纵马前行,转瞬间就消失在山道里。 元流火一边跑,一边哭,直到那几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他才绝望悲伤地停下了脚步,低头看见自己脚掌被山上石子划破,鲜血淋淋,他用袖子擦拭了眼泪,转身心灰意冷地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死 三日后,日落。 子离带着元流火下山,进入自己结界中捕获猎物,两人统一穿着黑色劲装,融化在漆黑的夜幕里。 南树率领了一支一千人左右的火枪队,与子离汇合。 “我的人分四路,围住了京城的各个出口,一旦哪方有消息,就以火铳鸣枪示警。”南树穿着一身软铠甲,神情严肃地说。 子离想跟他说那个怪物是灵,你把守得再严也没用,但是看见南树斗志昂扬的模样,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体望着苍茫的夜色,微微眯起眼睛。一张精细的丝网笼罩住整个京城,丝线整齐规律,唯独东南方向,出现一个蚕蛹状的线团。 子离挥衣袖,对南树和元流火说:“跟我走。” 两人很老实地跟在他的后面。 元流火前几日伤了脚,走路略有些缓慢,他胆子又很小,战战兢兢地握住子离的袖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气息一长一短,牙齿也咬的咯咯直响。 南树瞄了他一眼,不明白子离捉妖为何要带上这个胆小懦弱的小孩子,并且很担心这个胆小鬼会坏事。 “过一会儿打斗的时候,你躲远一些。”南树轻声警告元流火。 元流火对他印象不好,于是语气恶劣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要你提醒!” 没家教!南树别转过脸,不再理他。 “南树到时候躲远一些,流火不准走。”子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子,递给元流火,嘱咐道:“我和妖怪打斗的时候,你在四周不断洒这些东西,加固结界,免得他逃走。” 元流火举起瓶子放在眼前,看见里面透露出极细的丝线,宛如烟雾似的。他赶忙把瓶子收进怀里,问道:“这里面是啥?” 子离沉吟片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2 刻,淡淡道:“我的血。” 元流火与南树同时心头一震,俱想:他竟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心里十分感动。 越往东南方向走,越是荒凉,这里是城郊的手工业区,结界指示的位置,乃是一个酿酒作坊,作坊内几十个青年男工人正忙碌着清洗酒窖,搬运酒坛。 三人站在作坊门口。 “哪一个是妖怪啊?”元流火困惑地说。 子离未及开口,南树掏出火铳,朝人群里开了几枪。 众人惊叫着逃跑。从门口逃走。 元流火很警惕地看着人群里的每一张脸,忽然手腕一紧,子离长袖一挥,把南树推出去很远,又重重地拍了元流火一下。 空荡荡的酒坊院子里,寒气森森,阴风阵阵。子离站立于院子正中央,凌空幻化出一把秋水剑,双目如电,衣袖翻飞。 “这位仙友,我不曾得罪与你,为何步步相逼?”阴风中传来一个少年男人清脆阴狠的声音。 子离傲然一笑:“没有什么原因,看你不爽。”剑尖凌空一挥:“现身吧。” 剑尖落处,一个穿着红衣斗篷的少年站立在地上,少年面容清秀,眼神狠戾,身形纤瘦,手握一把九节鞭,鞭尾在空气里啪啪作响。 子离点点头:“果然是你。”话未落踏着清风挥剑过去。 两妖一红一黑,宛如两道光芒似的在空气里交织成一团,璀璨耀眼。 元流火就待在不远处,手里握着那个瓶子,瓶中丝线不需要他操纵,自动化成了细密的网,覆盖在天空。元流此刻看不清楚交战的具体情状,只能感觉到四周寒风大作,这风却不寻常,夹着细细的尖刺似的,将人的衣服和脸颊划出斑斑裂痕。 元流火一心关注着战况,倒是忘记了害怕。只见那两团光先是流转得极快,彼此刀光剑影,从空中落下来点点的火星。渐渐的那红色的光慢了下来,退到角落里。元流火终于看清那红衣妖怪的身形,不由得一愣。忽然听见子离在半空中叱道:“流火,别让他跑掉。” 那红衣者尖锐地笑了一声,扑向元流火。元流火挺身而出,两人近距离打了照面,一个容色妖艳唇红齿白,一个清秀淡雅明眸皓齿,却是一模一样。 元流火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呆了一下。 红衣者更是吃惊,后退一步,目光在元流火身上转了一圈:“你怎么又活了?”他虽然惊讶,却反应极快,用鞭子缠住元流火的身体,凌空一挥,朝空中扔去,自己则顺着这个出口逃走。 子离正要去追,眼见元流火被抛出去,只好腾出手去接。他这边救了元流火,那边的蜈蚣精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子离把元流火放在地上,问道:“你没事吧?” 元流火周身疼痛,但感觉并没有伤及内脏,他咳嗽了一声,见子离脸颊上有一道血口,身上衣服也破损了几道,关切地问:“我没事,你呢?” 子离挥衣袖扯掉了结界,有些沮丧地说:“我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那蜈蚣精却逃走了。” 元流火忙说:“没受伤就好,那个妖怪厉害得很,想要抓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 子离没有说话,神情抑郁,大概是极少遇到这种挫折,他扶着元流火走出酒坊,四处看了看,开口道:“南树,出来吧。” 停了一会儿,从远处的街道尽头,走出来一身戎装的南树。他走近时看见只有两人,脸色登时难看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子离:“妖怪没抓到吗?” 两人一起摇头,子离歉疚地说:“我会再想办法的。”元流火心想,我们俩都受伤了,你连谢谢都不说,什么态度! 南树脸色苍白,双目发直,过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干涩:“已经是第三天了。” 子离见他露出这种绝望神情,心里也很不好受,一手推开了元流火,对南树道:“你别急,我再去追。” 元流火忙抱住他:“你别去!” “算了。”南树干巴巴地说:“来不及了,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入宫面圣了。”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似的,虚弱地扶着墙壁,神情凄惶。 子离虽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心里却比他还难受,于是走过去抱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我们再想想办法。” 南树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半晌才淡淡开口:“你那天夜里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子离有些诧异。 “你说要带我走。”南树露出极少见的微笑:“就我们两个人。” 子离着实吃了一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结结巴巴地说:“但是……但是……”他转过脸对元流火斥道:“走远点,不准偷听。”然后才紧紧地握住南树的手:“你说认真的吗?那些话当然作数,只是你为何突然提这个?” “你对我情深意重,难道我无动于衷?”南树低着头,轻声说:“我一生被功名所累,所以不敢承认对你的爱意。” 子离怔怔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噙满泪水,半晌才用手背擦拭眼泪,叹道:“我追逐你许多世,终于听到了你的回应。”伸开双臂将南树揽在怀里:“你放心,我一定待你好好的。” 他说完了这句话,心口一疼,低下头,见胸膛处露出剑尖,鲜血顺着剑刃滴落。 那柄剑自然是他送给南树的,内中藏有轩辕黄帝的血,专为诛杀上古神兽。这是子离告诉给南树的,南树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南树推开他,举起火铳朝天空鸣枪示警。 元流火看见子离倒在地上,飞扑过来哭喊道:“子离!”南树朝他胸口开了一枪,元流火宛如风筝似的,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子离挣扎着坐起来,胸口鲜血流下来,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他目光散乱,看了一眼远处的元流火,然后又抬头看向南树。 南树避开他的目光,对远处蜂拥而来的火枪队喊道:“凶手已经抓住了,集合!” 子离轻笑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情急之下才想到这种办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死,再也见不到你了。“ 南树没搭理他,大声呵斥火枪队:“把枪举起来,凶手有两个。” 子离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把手伸到背后握住剑柄,拔出了那把剑。虽然被剑伤得很深,但是还不至于短时间内毙命。而且他知道一种迅速补充灵力的手段。 他长袖一挥,掀起一股强风,那些奔涌过来的士兵被强风袭击,翻滚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南树呆了一下,反应迅速拔腿就跑。 子离扑过去,掐住他的喉咙,按在墙上。南树双脚离地,面孔涨得通红,他伸出双手试图去触碰子离,目光里尽是哀哀的乞怜之色。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3 子离看了他半晌,似有许多话要说,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掐断了南树的脖子,随手将尸体扔到了一边。 子离走向元流火,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元流火身上中了一弹,弹丸卡在骨骼里,伤口狰狞,但并没有流太多血。子离伸出食指和中指,将他伤口里的弹丸取出来,又托起元流火的脑袋,在他眼睛上吹了一口清气。 元流火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见了满身鲜血的子离,吓得捂住了眼睛。 “你等我一会儿,闭上眼睛不要睁开。”子离这样嘱咐他。 子离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扩大,被短剑刺中的伤口不能够自行愈合,他走到那群士兵面前,挑选了几个尚存气息的,挖出他们的心脏吃掉。如此吃了大概十七八颗心脏,他的伤情才遏制住。子离擦了擦嘴唇,淡定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对元流火说:“把眼睛睁开吧,过来扶我。” 元流火心里害怕,别转过脸不去看那些躺倒了一地的死尸,他走到子离身边,扶住了子离的手,慢慢地往前走。 彼时夜风凄寒,子离身上还在缓缓地渗出血,他脚步踉跄,依靠在元流火的肩膀上,口中急促地喘息。元流火只觉得他鼻息中尽是血腥味道,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样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元流火忽然觉得脖子上滴落了温热的水渍。他抬起头,见子离面色苍白,双目微闭,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将睫毛打湿成一片。 元流火看了一会儿,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扶着他肩膀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中毒 本来他们两个想回山庄疗养的,但是子离伤得很重,元流火也受了轻伤,难以走远路,两人只得相互搀扶着去了城隍庙休息。庙里灯火通明,正中央供奉着不知道哪路神仙的牌位,桌子上还有几束鲜花和供果。 元流火把子离扶到蒲团上,起身关上了寺庙的门,又把布幔扯下来铺在地上,当做临时的床铺。 子离端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打坐,他身上衣服多处破损,心口处不断往外渗出鲜血。但他浑不在意,深深地做了几个吐纳,面沉如水,一张脸宛如白纸似的。 元流火低头检查自己,身上只有几处皮外伤。他在城隍庙里走了一圈,见神像后面有一口大鼎,鼎中盛满了清水。元流火掏出手帕在水中沾湿,洗干净后跑到子离身边,想给他擦洗脸上的血迹。 “滚开!”子离骤然睁开眼睛,眼神凌厉。 元流火吓了一跳,身体瑟缩,用小拇指点在他的脸和身上:“你身上的血要清洗一下,不然明天被别人看见了会惹麻烦。” 子离面色不善,停了一会儿才说:“不用你假慈悲!” 元流火想了想,把手帕放到他膝盖上。因察觉到子离随时都会发脾气,他刻意放轻了步子,拿起桌子上的供品,用清水洗了洗,把一个苹果放到子离面前,然后自己远远地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剥手中的橘子。 子离调息了半晌,这次虽然心脉受创,幸好有那十几个心脏维持生命,再认真调养几日,想来是没有大碍的。他闻到一股果香,低头就看见地板上放了一个又小又丑陋的红色苹果。子离拿起来放在鼻端,深深一嗅,一股清香气流侵入四肢百骸。而那枚苹果也在瞬间枯萎衰败,变成一坨灰色的絮状物。 妖界修行的法门有很多,正邪不一。子离素日走的是正道,极少取万物性命,但是在紧急情况下,也不介意用非常的手段来修行。 城隍庙里灯烛昏暗,元流火躺在门口的地板上,身下铺着黄色的布幔,头上枕着半旧的蒲团,蜷缩身体,睁圆了眼睛看着子离。两人目光相接后,元流火忙别转过脸。 “过来。”子离说。 元流火从地上坐起来,身体往门口挪了挪,警惕地瞪圆了眼睛:“你要吸我吗?” 子离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只苹果,不由得冷笑道:“你身体的灵力都来自我,我吸你没什么用处。” 元流火抵死不肯过去。 子离闭目而坐,半晌才说:“你觉得冷吗?” 元流火点点头:“嗯,有点冷。” 子离放轻了语气,叹道:“过来吧,我现在灵力弱,就像风里的烛火,你离得那么远,会死掉的。” 元流火确实觉得又冷又虚弱,想了想抱着蒲团,走到子离身边坐下。说来也奇怪,他在几步远外还觉得周身冰冷无力,但是一靠近子离,便如同沐浴在春风阳光之下,四肢百骸温暖舒适。 元流火很舒服地靠在子离身边,感激地说:“子离,你吃葡萄吗?”摘了一颗葡萄,递到子离的鼻端。子离微微低头,张嘴咬住,嘴巴动了几下咽到肚子里。 “咦?你真吃了?”元流火有些惊讶。 “别吵,”子离声音很轻:“我失血过多,要睡一会儿。你帮我看着外面。若有敌人来,叫醒我。”他猜测那个蜈蚣精恶毒阴狠,被打伤后肯定会伺机报仇的。 元流火听他如此说,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挺直腰板,道:“放心,我帮你看着。” 子离身子微微歪斜,靠在元流火瘦弱的肩膀上,虽然他知道元流火没有什么灵力,一点都不济事,但此刻没有援手,也只能依靠他了。 子离在脑海中设置了三个时辰的睡眠时间,迅速陷入了深度睡眠。三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睛,四周灰蒙蒙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外面天空微微发蓝,是黑夜即将结束的颜色。 他这一觉睡得很好,摇摇晃晃地坐直了身体,他伸了一个懒腰,感觉嘴角凉丝丝的,一抹竟然是口水。子离心想好尴尬啊幸好没人看见。他转了转脑袋,非常意外地看见元流火睁着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你要死啊!”子离被吓了一跳,怒道:“干嘛不睡觉,瞪着我干什么?” “是你要我坐在这里守夜的啊。”元流火无辜地说,他神色疲惫,眼中隐隐还有血丝,不过精神还好,说话的时候还伸出手揉揉肩膀,用袖子擦掉一侧肩膀上残留的水渍。 子离面颊通红,羞得转过脸,坚决不肯承认那是自己的口水。 “你不用不好意思。”元流火善意地说。 “闭嘴吧你。” “比起你张着嘴说梦话的搞笑模样,流口水的样子还算可爱的啦。”元流火认真地说。 子离满头大汗地转换话题:“别待在这里了,那只蜈蚣精会来寻仇的。” 两人整顿衣衫,将寺庙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然后打开了城隍庙的大门。 外面院子里站了一行老人,面容古怪,衣服奇异,倒头就拜:“狐仙大人。” 元流火放眼一看,见那几个老人有的周身青绿,头发和衣服上生出几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4 片叶子,有的面容青褐,头发上堆满了尘土,有的浑身湿淋淋地拖着一地贝壳泥沙,有的浑身开出黄色小花,还有几个身形奇怪如野兽的的。总之他们绝非人类。 子离略略扫了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神态清冷,傲不为礼:“起来吧。” 那几个老人从地上爬起来,又各自拿着一件物事过来弯腰供奉,赔礼道:“听闻狐仙大人驾临本地。此处山妖、河妖、树妖、花妖及山林里修炼成妖的大小头目先来拜见,敬献表礼。” 子离淡淡道:“昨天夜里,是你们几个守在外面吗?” “为狐仙大人效劳,是我们的荣幸。”那几个小妖恭敬地说,又纷纷展示自己手中的礼品,什么百年珍珠千年灵芝麝香龙涎之类的。 子离哪里瞧得上这些东西,不耐烦地挥手道:“拿回去吧,本仙不缺这些。” 那几个小神纷纷跪下来,苦苦哀求子离收下,最后又委婉地恳求子离在天上跟诸神打探一下,问问他们几时可以得道飞升。 子离凛然道:“修行讲究的是无欲无求,似你们这样有所祈求,何时也不能飞升。”十分轻蔑地笑了一声。 那几个仙妖听他如此回答,脸上都讪讪的,又见他神色凛然高傲,只得惭愧地带着自己的礼品回去。 彼时天空微明,街上也渐渐有了行人,子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钱袋,雇了一辆马车,往山庄里走。 坐在马车里,子离继续打坐,元流火已经撑不住了,打着哈欠抹着眼泪躺下睡觉。偏偏山路不稳,马车上下颠簸,他在车厢里来回晃动,虽然困得要死,但是又疼的睡不着。 子离见他境况实在难受,只得把他拽到身边,拍拍自己的腿:“躺在这里。” 元流火侧着身子躺在他腿上,这回觉得舒服多了,于是好奇的问:“那几个小妖精有心讨好你,你干嘛不理人家。” 子离淡淡说:“我身份尊贵,岂是一般小妖小仙可以攀附的?” “额……”元流火心想你不装b会死啊。 “我来本地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早不来看我,却偏在我受伤时候来,摆明了是想卖给我一份人情,对我有所企图,这种小人,我从来都看不上眼。” 元流火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叹道:“素闻子离孤傲高洁,果然名不虚传。” 这马屁拍的子离浑身舒坦,他淡淡地说:“果然有这种传言吗?倒也中肯。” 不要脸。元流火心想。 马车停在山庄门口,两人先后跳下马车,子离闻到空气里有烟熏火燎的气味,正在诧异。元流火说,可能是附近的农民在烧秸秆吧,快点进屋啦,我要饿死了。 他率先推开大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抬眼一看,整座山庄被烧成了焦炭,房屋坍塌,角落里还零星冒着火光,几个佣人的尸体也被烧成了炭块,丢在院子正中央。 元流火吓得手足无措,看向子离。子离蹙眉,抓起元流火的手就要走:“是蜈蚣精报复,我们离开这里吧。” 元流火想了想,甩开他的手:“林公子的手稿还在屋里。”拔腿就跑。 子离大声斥道:“你傻啊,东西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赶紧过来。” 元流火头也不回地说:“林公子的东西重要。” 他刚踏进房子的废墟,一股强风带着灰尘和火星朝他脸上扑,元流火闭上眼睛用袖子遮脸,忽然腰上被人掐住,他略一愣神,就落入一个陌生人的怀抱。 昌仆此刻还是人形,但肋下生出四排手臂,紧紧地缠住元流火,仰天狂笑:“这可是你自投罗网的。” 子离心中一紧,正要冲上去,却生生刹住脚步,冷冷地盯着昌仆。 “狐仙大人,您的小宝贝可落在我手里了。”昌仆用尾部长长的毒针在元流火脸上虚虚划拉,吓得元流火瑟瑟发抖。 “你想怎么样?”子离问道。 “你将我打伤,我要一点补偿总不为过吧。”昌仆狞笑道:“我要你的内丹,否则我杀了他。”毒针抵在元流火的脖子上。 子离听了这个条件,冷笑一声:“你还是杀了他吧,他虽然是我朋友,但还没有重要到这个地步。”说罢后退了一步,打算放手,但神情随之冷酷,目光狠戾地盯着昌仆:“但是你要记着,你今日和我结仇,日后三界之内,天上地府,我定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昌仆被他气势所迫,竟有些发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子离骤然飞起,挥袖打在昌仆的脸上,将他扇出几米远,另一只手抓住元流火的后颈,护在自己身后。 昌仆在地上翻滚了几道,半边脸颊肿起来,嘴唇也流出一缕血,他后退几步,以毒针护体,大声道:“你是上古神兽,我也是,难道我怕了你?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正道,与三界的诸神关系好罢了。认真斗起来,我未必输给你!” 子离傲然一笑,伸出一只手,扬眉道:“你来啊。” 昌仆眼珠子一转,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元流火,却笑道:“你还是想办法救救你身后的那人吧。” 子离一惊,摸着元流火的手腕,触手冰冷,他略一愣神,昌仆已经消失不见了。子离顾不上追他,将元流火放在地上。元流火浑身冰凉,肤色雪白,胸口凝滞,鼻息全无,竟是中毒暴毙的征兆。 子离愣愣地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很快回过神来,检查元流火的身体,见后颈处果然有一根毒针。子离用掌力将那根毒针吸出来,又以灵力强行灌入元流火的体内。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子离浑身冒冷汗,头发上的汗珠竟有霜结的迹象,那边元流火身子才渐渐回温,口中有了气息。子离松了一口气,解开衣服将他抱在怀里,起身往外面走。 元流火目不能视,但也知道自己中毒了,他低声说:“去哪?” “给你治病。”子离淡淡说。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你带我去见林公子吧,我想死在他身边。” 子离心里一酸,柔声安慰道:“别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患难 元流火中毒极深,毒液从肌肤侵入,弥漫到四肢百骸,若是寻常人瞬间就会毙命,他的身体来自子离的筋骨,可以勉强维持气息,但终究难以长久。 他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睛,看见子离那张漂亮妖艳的脸孔近在咫尺,两人躺在一张柔软的蚕丝大床上肌肤相贴,以棉被覆盖,满屋子都是淡淡的脂粉香味。 元流火微怒,颤抖着伸出手去掀开棉被,手指刚探出去,瞬间由玉白色变成了青绿色,指尖宛如被咬似的疼痛。他吸了一口冷气,把手指缩回来。然后他发现自己吐出的气息都成了白雾,但窗外明明还是初秋。 “子离。”他气若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5 游丝地喊,还用枕巾裹住手,隔着一层布去拍子离的宽厚胸口:“醒醒。” 子离慵懒地翻了个身,睁开一双美目,看见元流火醒了,松了一口气:“老天,你可算醒了。” 元流火拉下脸,两只手艰难地扒拉被子,遮住自己身体,厉声道:“出去。” 子离有些生气,欠身从床尾拿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他坐在床头,没好气地说:“我这会儿走了,你马上就咽气了。” 他的身体刚离开元流火,元流火怵然觉得心脉骤停,浑身发冷僵硬,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伸开双臂攥住子离的胳膊。子离叹了一口气,将元流火抱在自己胸口肉贴着肉,元流火得了救,子离却蹙紧眉头,显然是有些难受。 “你中了蜈蚣的毒,我一时解不了毒,只能不停地给你输入灵力续命。”子离解释道:“这法子有些蠢,等过几日你病情缓解了,我再带着你去别处求救。” 元流火亦觉得四肢无力,浑身冰冷,五脏六腑宛如塞满了石块似的疼痛难忍。他知道子离所言非虚,只得默默地垂下眼皮。 停了一会儿,子离又说:“我脱了你的衣服,只为治伤,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你不要介意。” 元流火脸颊一红,觉得子离行为坦荡磊落,自己却是小人之心了。 “多谢你。”元流火和气地说:“我刚才态度不好,冒犯你了。” 子离十分大度地原谅他了,并且安慰他道:“跟我相好过的男孩子个个美若天仙,像你这样的庸脂俗粉,我看不上眼的。” 元流火闭眼睡觉并不搭理他。 子离觉得很奇怪,用手指戳戳他的脑袋问道:“怎么不和我掐架了,这可不是你的做派。” 元流火舒了一口气,半晌才说:“我心里不好受。” 子离不语,心里也知道那蜈蚣的毒厉害霸道,便是自己被蛰了也疼的捱不住,何况元流火这么一个娇养的少爷呢。难为他小小年纪就要受这种苦楚,竟没有哭哭啼啼的。 “你若是觉得难受,哼几声也行。”子离劝解道。 元流火只是咬紧了牙关不说话,待疼劲儿过去了,才虚弱地说:“还好,你觉得怎么样,我见你脸色也不是很好。” 子离抱着他,就像在怀里揣着一块寒冰似的,自然不会好受,但是为免他挂心,子离只是无所谓地扯淡:“谁抱着你这个丑八怪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元流火闭上眼睛,不想跟他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礼貌的敲门声,一个陌生人道:“客官,您要的药煎好了。” 元流火睁开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子离:“谁?这是哪里?”他刚才醒来就躺在子离怀中,极有安全感,竟忘记了询问所在何处。 子离扯了一下棉被,盖住元流火的头,然后对外面道:“把汤药端进来。”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店小二,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端到桌子上。 “钱在桌子上,你每日去药店挑选最好的人参煎汤端进来。”子离吩咐道。 店小二爽快地答应,拿了银子就走了。 子离伸出手,将那碗参汤平稳地移到自己手心,端正了坐姿,对元流火说:“你先松开我,喝药。” 元流火非常尴尬地松手,感觉到那碗汤的热度,他像飞蛾扑火似的往前探身子。子离用调羹往他嘴里塞了一勺。 元流火睁圆了眼睛,那口汤药从喉咙里滑落,宛如一条火线似的,在寒冷的身子里劈开一条血路。元流火捂着嘴巴,一忍再忍,终于扑向床下的痰盂,哇地吐了出来。他多日未吃东西,只吐出了那一口参汤和酸水。 “哎呀你……。”子离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端着汤药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腾出一只手拍元流火的后背:“你怎么吐了?” 元流火擦擦嘴巴,身上还是冷,嘴巴里却宛如炸了鞭炮,他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太烫了,我嘴巴疼。”元流火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可怜兮兮地跟子离抱怨。 子离恼怒,正要骂他娇气,却瞧见他嘴唇上确实起了一层燎泡,心中狐疑:“这东西真的很烫吗?”自己舀了一勺,用嘴唇一抿,烫的抖了一下,讪讪道:“果然很烫啊。”他跳下床,搬了一个乌木花凳放在床前,把汤碗放在凳子上,等放凉了再给元流火喝。 元流火身体虚弱,但仍然想发脾气。子离笨手笨脚,嘴巴又贱,跟温柔体贴的林公子简直没法比。他越想越觉得难过,就问子离:“这里还是京城吗?林公子处理了家事,会不会来找我们啊?” 子离心不在焉地说:“谁知道呢。”伸手把药碗端起来,自己先抿了一口,很满意地点点头,强行端到元流火的嘴边。 “我自己来……呜呜”他刚张开嘴,药汁就灌进了肚子里。所幸参汤性暖,搁在胃里面勉强给他提供了一点热气。 吃过了药,元流火略微恢复了些力气。子离趁机出去吃晚饭,并问元流火要不要吃点什么。元流火倒在枕头上,虚弱地说:“不要吃。” 子离匆匆跑下去吃了一些酒肉。外面正值黄昏,小雨绵绵。子离心情忽然很郁闷。元流火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只喝了一碗参汤就又睡下,照此情形,其实活不了太久。 死就死吧,不过是小生命的一轮荣枯。子离杀人无数,也见惯了历史和人事的兴亡交替。他对于人间万物,其实没有太深的执念。 但是,他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不开心。元流火对他而言,不过是略有些交情的普通男人,并不特别美丽,亦不特别出众,像一截羽毛,在子离的心上轻轻撩了一下,叫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喝了半壶酒,最终下定决心救元流火,虽然救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此事因他而起,他身为一个男人,就应当承担起这个责任。 子离起身走进房间里,差点一脚踩到元流火。 元流火穿着短衣短褂,披散着头发趴在地上。他瘦的厉害,细胳膊细腿从衣服里伸出来,白得透明,隐约可见皮肤下的血管。 子离忙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偎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启开双目。 元流火头脑还算清醒,看见子离在身边,就低下头细细弱弱地说:“我想去厕所。” 子离架起他的胳膊,随手扯了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我扶你去。” 元流火涨红了一张脸,羞愧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元流火的性命,如今全靠着每日一碗人参汤吊着。饶是如此,他身体越来越弱,精气神也一天天消磨下去,本来还能坐着跟子离说几句玩笑,七八天之后,就只懂得睁眼张嘴,连坐起来都艰难了。 子离这几日想尽了办法,都不能解开他身上的毒,眼看着元流火要咽气了,他去山中寻来几株成了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6 精的人参,切成了片装在盒子里。又雇了一辆极舒适的马车,车内铺设层层软被棉褥,将元流火抱进车里。 他要带着他去别处寻访名医。 堂堂一名上古灵兽,竟然像凡间村夫似的坐着马车四处寻医问药,传出去也是够搞笑的,尤其这位灵兽是出了名的高洁孤傲爱面子。但是子离想开了,也就不当一会儿事了。 他本来可以御风而行的,只因上次与昌仆斗法,又被南树刺中,受伤很重。没来得及疗养,又赶上元流火中毒,他每日要不断地给元流火输送灵力,自身损耗很大。只得乘坐马车保存体力。 一路上拜访了许多神仙妖怪,对于元流火身上的毒,有的给出了暂时缓解的丹药,有的翻腾出古旧的偏方,还有的指点他们去拜访什么蓬莱岛灵蛇岛的仙人。 如此折腾了半个月有余,元流火侥幸没有死,甚至毒性也渐渐被遏制住,他每日在舌下含参片,又吃着子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丹药,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好歹能说两句活泼的话了。 这一日马车行到不周山下,夕阳西下,光芒四射。子离从马车上跳下来,伸出手将元流火扶出来,轻声问:“站得住吗?” “站得住。”元流火颤巍巍地落地,鸡爪子似的小手抓住子离的胳膊,声音细细地问:“这次又要找谁啊?” 子离沉吟片刻,神色严肃地说:“我的老对头,共工氏。” 元流火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地低下头。 眼看天色已晚,他们两个并没有上山,而是在山下的一户农庄住下。这家人十分好客,将他们安置在偏房里,因见元流火衣服旧了,还把自己小儿子的干净衣服寻出来送给他。 元流火已经被疾病折磨成了一根豆芽菜,除了脑袋大,身子四肢都瘦瘦小小的,穿上那农户家的靛蓝色衣服,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腰间。子离扑哧笑了:“像个俏丫鬟。”又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拿起梳子给他梳头。 元流火的头发浓密而柔软,因为生病的缘故,头发略有些发黄,眉毛亦成了浅褐色,脸颊苍白,唇色淡薄,倒像个千娇百媚的病美人,勾起别人许多怜爱心肠。 子离用蓝色的带子将他头发束起来,按着肩膀看了看,很满意地说:“挺好,走吧。” 两人挽着手出去吃饭。虽然是庄户人家,但是年景很好,饭桌上摆着鱼肉和时令蔬菜。子离心不在焉,元流火只用筷子拨拉几根青菜。 那农妇劝元流火多吃点东西。 元流火虚弱地笑笑:“我生病了,胃口不好。” “那更应该多吃一些补身体,你自己不吃饭,你哥哥看在眼里,心里也定然不好受。”农妇柔声道。 元流火不经意地抬头,见子离静静地瞧着自己,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里不知道藏着些什么情绪。 他低下头,给自己盛了一勺汤,敷衍地吃了几口。 当天晚上,两人躺在舒适温暖的炕上,炕是顺着墙垒成的,十分宽大,他俩并排躺在一起也不会挨着。自从元流火身体好转之后,就很忌讳与子离的接触。而子离也非常识趣,不会无故挨他碰他。 房间里十分昏暗,子离背转过身,摆成舒服的姿势,嘱咐元流火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山。 元流火没吭气,瞪着眼睛望着昏暗的屋顶,他略微翻了个身,忽然喉咙里一阵腥甜,他强行按捺住要吐的冲动,微微支起身体,停了好一会儿才躺下。 子离只知道他的病情好转,很为他高兴。但其实元流火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吐血了。他每日被病痛折磨,痛苦得很。能够早点死掉,倒也是一种解脱。 元流火想到了死,心里只觉得对不起子离。他素知子离心高气傲,也见到过那些小妖们巴结子离时,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但是为了给元流火治病,这一路上子离求了无数妖精,赔了许多笑脸,说了许多好话。 元流火不愿意见到他这样。 第二天早上,子离早早起来,穿上衣服出去洗了脸,见元流火还躺在床上不动,就提高了音量喊道:“你别赖床了,今天要出远门。” 元流火抱着枕头,含糊地说:“我不想去了。” 子离竖起眉毛,坐在床前:“你搞什么鬼!” 元流火用枕头遮着脸,没说话。 子离盯着他,又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发脾气道:“我耗费那么多力气保你性命,厚着脸皮来求别人给你治病,你一句不想去了算是怎么回事!元流火,你脑子没问题吧。”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从棉被里出来,翻过枕头一侧给子离看,上面又一小滩腥红血迹。 “我活不成了。”元流火低声说:“子离,你别为我去求别人了,没用的。我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干净。” 子离拿起枕头看了看,沉默半晌,忽然弯下腰,掐住元流火的脖子,轻而坚决地说:“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没说死,你就给我好好活着。”他从床尾拿起衣服丢给元流火,不带感情地说:“穿上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虚弱地下床穿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共工氏 不周山是一座连绵的群山,山体被树木青苔覆盖,郁郁葱葱,加上山中多有悬泉瀑布,因此被附近村民奉为灵山,且山间铺设有道路供百姓攀登。 元流火见这山碧绿青翠,并不很高,所以没要子离搀扶,打算一人爬到山顶。子离乐的逍遥,但还是很好心地拔了一棵拇指粗细的香樟树,砍头去尾剥皮,做成一根光滑的小手杖,顶端留一个小叉,供元流火使用。 元流火弱柳扶风似的,挥舞着小手杖噔噔噔地上山。而子离乍入山林之中,宛如野兽脱笼一般,兴奋地跃入林间奔跑,又做狐啸,追逐林间的斑斓猛虎。 行至半山腰,元流火累的软成了一团,拖着手杖找了一处僻静的石潭休息,潭中的水碧绿宁静,四周凉风习习。他掏出一块手帕在水中沾湿,叠成四方块,有条不紊地擦汗。 子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干净,就是头发上沾了几片花叶,他连蹦带跳地跑到水边,扯掉头上的发带,以水潭为镜,以手指做梳,喜滋滋地整理头发。 他是很高大而匀称的体型,外表瞧起来纤瘦高挑,脱了衣服满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他这人似乎有许多个面孔,逞凶斗狠的时候是魔,谈诗论道的时候是仙,此刻临水梳妆,却是一名遗世独立的美人。 元流火无端地想起了“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光润玉颜,含辞未吐”这些词,把子离比作洛神,其实也不为过的。 这位美人梳理了半天头发,最后给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7 头上挽了一个大栗子。他自以为很美地点点头,朝元流火一挥手:“走啊。” 两人很快到了山顶,山顶修建有一处道观,香火还算旺盛,观中的道士忙着解签看手相,未有半点仙气。元流火觉得很诧异,不知道那位上古大神共工氏所居何处。凭这位大神的身份,住在这种地方似乎太寒酸了。 子离胸有成竹,站在山顶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对元流火说:“这只是他家门外,我们天神的居所,并不在三界内,每一位神都有自己的界,是独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这位共工氏的界,门口就在此处。” 他伸手把元流火拽到自己身边,凭空打开一扇鎏金灿烂的巨门,两人一脚踏进去,就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这就是共工氏的世界了。 这里似乎和凡间的构造差不多,有天地日月山川河流,但是比人界更为荒蛮,似乎年代还停留在上古时期。 两人刚行了几步,一群强壮黝黑的男人手持长矛和盾牌,骑着瘦而健壮的熊猫,急匆匆过来。尚未走到面前,几个男人从坐骑上下来,上前弯腰行礼:“参见子离大人。” 子离嗯了一声,他在凡间还挺好的,一旦遇到了神界妖界的喽啰,就一定要鼻孔朝上把派头端得足足的。 “你们水神大人知道我来吗?”子离懒洋洋地说。 几个男人垂手而立,头都不敢抬:“已经派人去通传了,大人这边请。”然后牵着熊猫脖子上的绳子,在前面带路。 元流火好奇地盯着四周看,又瞄了一眼他们的坐骑,开口道:“你们牵着的是什么动物,能给我玩玩吗?” 其中一人恭敬道:“这是我们作战时的坐骑。” 流火伸出手去拿绳子:“给我牵一会儿。” 他牵着熊猫走了一段路,觉得这野兽身体沉重,气势威猛,但是身上臭哄哄的,大概是很不讲卫生,就索然无味地丢开了。 这个世界的格局十分粗糙,河流湍急,树木高大,群山巍峨,猛禽与猎人出没其间,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佩戴武器,且个个彪悍粗犷。女人则穿着兽皮裸着上身,在河岸边生火做饭。 骑熊猫的侍从把他们引到了共工氏的居所,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大宫殿。宫殿以巨大岩石垒成,全无一点颜色修饰,形状也是一大堆四方块黏贴成一起的样子。可见主人是一个雄心勃勃但毫无审美的莽汉。 此刻莽汉率领群臣和姬妾站在宫殿门口,远远地看见了客人的身影,即爆发出一连串“嚯嚯嚯”的笑声,气壮山河,惊得林间鸟兽四散。 元流火暗暗皱眉,放眼望去,只看见了丑怪的宫殿门口站了一团人影。因为是逆光看的,只瞧见人影中有人格外高一些 走近之后,共工氏龙行虎步地迈步过来,哈哈大笑:“子离,难得今日贱步临贵地,是要跟我打一架吗?” 此言一出,元流火皱眉,觉得这神说话够欠揍的。不过细细地一瞧,共工氏生的高壮巍峨,眉目舒朗,鼻梁高挺,眼窝微深,并不算是美男子,然而英姿勃发,是极有男子气概的。 共工氏瞧见了子离的栗子头,笑得前仰后合,一巴掌打在子离的肩膀上:“你从不周山来,敢是做了道士吗?这头发好大一坨。” 子离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在他面前实在高雅不起来,遂扯着嗓子道:“你跟我扯什么淡,还不请我进去!”想了想又把元流火扯出来,对共工氏道:“我朋友,见见。” 元流火拱手弯腰,行了一礼,微笑道:“在下元流火,尊驾是水神共工氏吗?幸会。” 共工氏并不还礼,乜斜这眼睛上下打量元流火,然后嗯了一声:“模样挺甜,配得上子离。”大手一挥,率先步入台阶,像君王班师回朝似的:“回去说话。” 一群人潮水般地回了宫殿。 殿内陈设依旧是粗犷奢华,众人在宽阔的偏殿落座,席案桌椅都是由石头砌成,地板上铺着厚重的野兽皮毛。四周陈设这寒光凛凛的刀剑戈矛,不像会客室,倒像是练武场。 当着一众臣子和姬妾的面,共工氏扯出身后长弓,拉紧了弓弦,砰地一声松开,丢给子离,朗声道:“今日我们比箭如何?” 子离伸出纤纤手指巴拉弓弦,淡淡道:“我大老远过来,可不是陪你寻开心的。” “要么比箭,要么走人。”共工氏扬起了浓眉,霸道地说。 子离微微一笑:“既然要比,须下点彩头。” 共工氏微微沉思,屏退了众人,只留他们三个在场,然后才开口:“你要赌什么?”扫了元流火一眼,又道:“他快死了,你都救不活,我更是没办法了。” 元流火与子离均是一愣,虽然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骤然听见,还是有些失望。子离牵着元流火的手转身就走。 “喂,不比啦?”共工氏扯着嗓子喊。 子离挥挥手,连道别的话都懒得说。 “你这人真是死心眼。我虽然说救不活,但未必别人就不能救。你来跟我比一场,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共工氏道。 子离想了想,共工氏虽然粗蛮,但还是很讲信用的,遂转过身道:“那就比吧,若是我赢了,你告诉我救他的法子。” 共工氏点头,沉声道:“若是你输了呢?” 子离伸出手,掌心生出烈焰,焰中化出一柄斑斓扇子。他把扇子给共工氏看了看,然后收起来,道:“若是我输了,这把五火七禽扇就送给你。” 共工氏心中一动,这个赌注实在很诱人,但是,他眼珠子动了动,不甚满意地说:“如今天下已定,天神之间不再交战,我拿这种神器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要点实际的。”下巴朝元流火一扬:“我要他。” 子离大怒,当即要动手。元流火却抢先道:“行。” 共工氏扬眉,笑道:“你说行?” 元流火含笑点头:“我说行。”又轻声对子离说:“没问题,比吧。” 子离略一犹疑,就点头同意了。 共工氏抚掌大笑:“这场比试越发好玩了,来人哪。”两个侍婢进来。共工氏豪爽道:“我要与两位贵宾开怀畅饮。” 于是众人重新进来,摆酒设宴,歌姬走进来唱歌跳舞。子离记挂着酒宴过后的比试,未敢多饮酒。但是元流火听共工氏说有救他的法子,心里轻松不少,乐颠颠地品尝案桌上的美酒鲜果。 共工氏身边姬妾成群,环肥燕瘦,不一而足。他虽然好色,但并不很荒淫,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么一副强壮精明的模样。他素来性子洒脱,酒宴上众人也不拘束,三三两两地各自闲聊,或者搂着喜欢的歌姬喝酒吃东西。 元流火四顾一番,悄悄放下酒杯,趁人不备,一溜小跑来到了共工氏的身边。共工氏正搂着一对貌美男童调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8 笑,忽然衣袖被扯了一下,他转身,见到了那个清秀斯文的凡人少年。 共工氏本来是满脸淫|笑,看见了元流火,略微一愣,脸上又显出更深的笑意,他抬手将两个男童挥走,对元流火说:“来。” 元流火跪坐在他身边,支起身体给他倒了半杯酒,温和道:“我敬上神大人。” 共工氏双目漆黑闪亮,舔了舔嘴唇,接过酒杯,若有所思地说:“你叫元流火是吗?” 元流火低头一笑,轻声说:“上神大人对我似乎没什么兴趣,今日又何必以我为赌注呢?” 共工氏饶有兴致地看他,身子微微离席,靠近了元流火:“这个嘛……”他目光瞄向心不在焉的子离,然后道:“你的身体是他给的,我对你没兴趣,对他可是大大的有兴趣。” 元流火亦看了子离一眼,子离正看向别处,双眉微蹙,容色清淡,头发干净利落地挽起来,露出优美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颈。尽管身处声色犬马之中,依旧是一副高雅孤介的谪仙做派。 元流火莫名地不高兴,哼了一声:“这天上地下,对他有兴趣的可多了。” 共工氏摇头:“我倒不是想睡他,只是单纯地看他不爽,又一直打不过他,所以想找个替身扁一顿。” 元流火脸颊一红,心想你好歹也是个神仙,说话怎么如此粗俗? 共工氏摇着自己的酒杯,淡淡说道:“其实你不必替他说话。他当初给你造了一具身体,说不好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用手指点了点元流火的脑袋。 元流火只觉得他粗糙的手指压过来,头脑一阵眩晕,竟有些失魂落魄的征兆。共工氏收手,然后说:“所谓借尸还魂,是将魂魄灌入新的肉体。而子离却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的骨头和血液灌入到你的魂魄。这样做虽然可以使你在凡间正常行走,且不轻易离魂。但是魂魄却给禁锢在身体中,身体一旦衰败,魂魄亦随之消亡,最终导致魂飞魄散的命运。” 元流火愣了一下,半晌才干巴巴地问:“我的魂魄不能再转移了吗?若是找到我之前的身体的话。” 共工氏砸吧着嘴里的酒:“很难说呢。你的魂魄很脆弱,不适宜再移动,不过若真的找到了,说不定还有转机。”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倒酒。” 元流火表情木木的,一言不发地给他倒了酒。 共工氏又使坏心眼道:“可见这个子离啊,不安好心,他是要把你永远拴在自己身边呢。” 元流火抿了一下嘴唇,摇摇头,认真道:“他肯舍弃自己的身体来救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对他除了感恩戴德,不会有一丝怨言。”想了想又规劝道:“你一个堂堂男子汉,不要乱嚼舌根,这习惯不好。” 共工氏素来任性妄为,今日无端被说教了一顿,简直觉得瞠目结舌:“你、你敢说我!” 元流火自己端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和和气气地说:“我说你是为你好,搁旁人我还不管呢。” 共工氏挑起了浓眉看他,半晌才玩味地一笑:“嗯,为我好。”盯着元流火那张白净认真的小脸,共工氏开口道:“我这个地方不错吧,我明天带你四处走走,毕竟以后要永远住在这里了。。” 元流火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你先赢了子离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花园夜话 两位男神的比试也是别出心裁,弓是射日弓,箭共十支,金木水火土各一对。 他俩不在结界内比试,一定要去三界。以金剑射南天门楣上的梁栋,木箭射广袤大地,土箭射东海之滨,水箭射天上金乌,火箭射地狱的金刚岩。 以天门坍塌,大地陷落,海水倒灌,金乌落地,地狱倒塌为射中目标。其中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会在三界引起很大的灾难,可见这两位男神熊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旁边大臣和姬妾们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们出不了界,于是擦亮了空间之湖,以湖水全程转播大神们的斗法实况。 临走时,共工氏志得意满,被姬妾们簇拥着出来。子离神色如常,一身黑色劲装,干脆利落,头发也被束成了一缕,披散在肩上。 元流火跟在子离身后,两人分别时对望着彼此,子离忽然伸手在他鼻子上戳了一下,笑道:“别哭丧着脸,我不会把你丢在这儿的。” 元流火只是有点紧张,其实并不怎么忧心,他没见识过子离的箭术,但是很笃定地认为,子离肯定不会输的。 空间之湖位于宫殿前的草坪上,平时是一汪纯净的潭水,到用的时候,就成了可随咒语显示三界信息的屏幕。 此时凡间是中午时分,太阳热辣辣的挂在正中央,三足金乌拉着金马车,被太阳女神驱赶。女神长发披肩,正悠然自在地用彩色的光线织衣服。 共工氏膂力过人,子离显出真身来也是力大无穷,两人先后发箭,子离的箭射中金乌脑袋,贯穿了双目,那金乌长嘶一声吐出一长串火焰,在天上发足狂奔。太阳女神挥舞长鞭呵斥不止,偏偏共工氏的箭又射过来,箭尖勾住了女神的衣服前襟,嗤啦撕下一小片衣服。这下女神可急了,掩着胸口往地下一望,狠狠瞪了共工氏一眼,拉开云幕遮住身影,消失不见了。 这一局算共工氏赢。 第二局的目标是南天门,共工氏长啸一声,使足了力气,金箭离弦之后,宛如流星一般,窜入云层,直直地射入南天门,没羽而入,在门上穿了一个大洞,不过那门还是结结实实的没有倒,共工氏有些傻眼,狠狠地瞪着那门。 南天门雄壮巍峨,的确不是一两支箭就能弄倒的。子离抬头看了看,忽然将手中的箭折做九截,放在弓弦上一起发出去。九根断箭的威力不如共工氏那根长箭,然而却准确地落在了门上几个关键的承重位置。随着一阵叮叮叮的声响,南天门上显出了九片裂纹,微风一吹,轰然倒塌。 这一局算是子离赢。 元流火微微擦汗,感觉这两人都耍了点心机,赢也不好赢。 第三局的目标是东海。这一局其实不用比,子离也是打算输掉这一局的,因为共工氏是水神,天下河流尽听他的。这一箭射得好不好不重要,共工氏一声令下,海水莫不听他调遣。 所以子离先发箭,长箭砰地一声带着力道,射入了东海。海面平静如常,子离无所谓,共工氏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笑,没什么悬念。 就在这时海面猛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几千米高的海浪扑过来,瞬间淹没了几千公里远的海滩。 共工氏眼睛和嘴巴一起变圆,继而怒发冲冠:“这是怎么回事!?海神你给我出来!” 海神没有出来,海浪之上,却走出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59 来一个一身黑发蓝衣,面若美玉的少年。 少年衣带松散,赤脚踏着浪花而来,想必此行很匆忙,说不定是直接从午休的床上过来的。他年龄很小,架子却很足,脸上带着倨傲的愤怒。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少年终于落了地,张嘴骂道:“打了这么多年了,还没够吗?敢调戏太阳神,拆了南天门,你们倒是很能作死啊!” 共工氏对他不甚尊敬,但是看在他丈夫的份上,还是勉强拱手:“王妃午安。” 子离略显亲昵地说:“安灵,你怎么来了?” 安灵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专为执法而来,不徇私情。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天地令符,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共工氏和子离神色一凛,恭恭敬敬地跪下。 “青曦王的命令,你们两个今日斗法,给三界带来不小的麻烦,幸而尚未铸成大错。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了。”安灵板着脸说。 “可我还没有比呢。”共工氏急道。 安灵小脸一扬,加重了语气:“到此为止。” “是!”“是。” 安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令符烧毁,冷冷淡淡地说:“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置气,年纪活到狗身上了。”说罢踏浪而归。 共工氏虽然蛮横,但是青曦王的命令他不敢不听。于是这场比赛的结局是,三局两胜,子离赢了。 “承让,承让。”子离眯起眼睛,喜滋滋地说。 共工氏知道他是胜之不武,所以不怎么生气。既然不是正经输了,就伤害不了他高高在上的男性自尊。 当晚照样摆宴庆贺,共工氏热情地表示要多留他俩几日。 子离很瞧不上他这个破地方,几次提出要走。但是共工氏不肯告诉他救元流火的法子,还狡黠地眨眼睛:“我要在你临走时才说,免得你偷偷带上那小子溜了。”然后又感慨道:“我这个地方,几千年来很少有生人前来,真是难得啊。”表情好像是禁|欲了几百年的色中饿鬼,忽然捉到了两只美艳无双的大姑娘。 子离略一犹豫,留下就留下吧,反正共工氏的结界里灵力很旺盛,能极大地缓解元流火的病情,也省的自己费力亲为。 两人住在共工氏的宫殿里。宫殿只能用巍峨高大来形容,却和精致华美沾不上一点边。子离是很讲究的男人,眼见自己房间宽敞空旷,四面是光秃秃的墙,地上铺着乱七八糟的兽皮,桌子上只放着一盘大白梨,别说是书,连一张白纸都没有。子离觉得难以忍受,感觉自己不是到了天神家后宫,而是误入了某个山大王的土窑。 元流火觉得还挺好,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身上的痛楚就消失了,行动说话也很有力气,这让他觉得很舒服。何况这里的人虽然粗蛮,但性格爽朗,没什么坏心眼。元流火莫名地对这里很有好感。 他的房间也很素净,桌子放着一盘大白梨,元流火洗了手,捧着梨子咬了一口,搬了椅子坐在窗边看风景。 窗外就是花园,这里的花园与众不同,并不讲究四时节气,仿佛是随着主人的心意来生长的,天南海北的奇花异木自自然然地舒展花叶,甚至还有地狱的红莲花,生在在温泉旁边,别有一番妖艳。 元流火两手撑着膝盖,嘴里叼着梨子,他伸长了手想去摘一朵木槿花。 花枝就伸展在窗口,但还是隔了一点距离,元流火费力地去抓,正在努力时,一只温厚粗糙的大手很轻易地折断了木槿花茎,将白白的花朵递给他。 元流火愣了一下,抬起头见到共工氏穿着寻常的家居服,微笑地低头看他。 嘴里的梨子无声无息地掉下来,元流火终于反应过来,那半块梨已经被共工氏接住,他一手拿着木槿花,一手拿着梨,递给元流火道:“喏,收好。” 元流火有些尴尬地接了,把梨放在桌子上,把花朵放在掌心,他抚摸着花瓣对共工氏说:“你好,上神大人。” 共工氏不爱虚礼,只略微点头,又问道:“我这个园子怎么样?” “很好。”元流火点头,又加重了语气说:“我喜欢这里。” 共工氏笑了一下,他为人爽直,笑也笑的很好看,略微扬眉:“我陪你走走。” 元流火忙说:“不敢劳驾。”然后打算绕到门口,共工氏却忽然上前一步,掐住他的腰,把他直接从窗户里面抱出来了。 元流火有些尴尬,但是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天神挺有意思的。 院子里花木繁盛,寂静无声。两人并肩走了几步,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很奇异的,他们对对方有一种熟悉感,好在这种感觉很淡,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 “做天神好不好?”元流火饶有兴致地问。 共工氏认真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觉得什么叫做好呢?” 两人一句一句地聊天,看似很有深度其实别有用心地扯淡。 与其说元流火对天神的生活感兴趣,不如说他对共工氏有兴趣。共工氏是那种很成熟的男人,这个熟既是生理,也是心理。林惠然也算是成熟了,不过那只是在待人接物上,遇到感情的事情一样会跳脚急眼。子离空活了几千年,性格飘忽不定,情绪忽高忽低,连小孩子都不如。 共工氏风流成性却将后宫宠儿们调理得乖乖顺顺,好勇斗狠却进退有度,有风度又有派头。元流火不时侧脸看他,满眼的羡慕和痴迷,宛如一只瘦弱的幼兽看着成年后威风凛凛的长辈。 两人天南海北地扯了一番,心里却都在暗自窥探对方,怀着不一样的目的。 眼看天色暗下来,花园里露水很重,元流火觉得有些冷,共工氏将外衣脱下来伸展开,对元流火说:“过来。” 元流火伸手去接他的衣服,共工氏却不松手,无奈,元流火微微侧过身,任凭他亲手给自己披上了衣服,披上之后,手掌顺势搭在了元流火的肩膀上,不打算松开了。 元流火犹犹豫豫地走了几步,终于不悦了:“喂。” 共工氏神色如常,只是轻声说:“你既喜欢我,就别端着了,矫揉做作不累吗?” 元流火无语,抱着双臂想了想,不再反抗了。 “我头一次见你,还不觉得怎样,后来多瞧了几眼,越来越觉得有意思,好像前世见过似的,但我这种人明明是没有前世的。” 元流火眉目低垂,想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这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去。 停了一会儿,共工氏微微揽得紧了一些:“读书人,你们是最讲究礼仪的,我说了那番话,你不回应吗?” 元流火抿紧了嘴唇,半晌忽然说:“我和别人有婚约了。” 共工氏哈哈大笑:“你这人还真是严谨,忠贞于爱侣没有错,但是为此否认心里的真实情感就太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0 无趣了。”他指了指天际,轻声说:“这里是我的界,不在三界五行之间,是一个虚空的存在。在这个地方,是不需要被任何道德和原则约束的。” 元流火摆弄着手指,低声说:“你的确很迷人。” 共工氏凑到他耳边,柔顺说:“那我可以亲你吗?” “不行。”元流火扬起头,很坚决地说。 共工氏碰了钉子,只好转换了话题:“那个和你有婚约的人,不是子离吧。” 元流火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做出了要长篇大论的架势:“我自小就生得很笨,脑子也不很灵光。不会读书也不会经商,堪称一事无成。不过我爹娘和仆人都很宠爱我。我自己也无忧无虑的总是长不大。后来他们都不在了,我又和林公子在一起。” 共工氏沉吟道:“林公子……” 元流火脸颊一红,眼睛里露出温柔的光:“他待我很温柔,是个很英俊又很聪明的男人。” 共工氏呵呵呵。 元流火叹气:“但是他总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在他面前,也极力表现的温顺听话。现在想想,我若是不那么听话就好了。” 共工氏对他的情感烦恼毫无兴趣,也不予置喙。两人很快转移了话题,又开始闲聊,因见花园尽头的温泉水正冒着热气。共工氏随意脱了外衣,只穿一条丝绸短裤跳进了水里,对元流火招手:“下来。” 元流火弯腰拨弄着湖水,犹豫再三,理智上知道两人关系暧昧,不该跳进同一个水池里,但是他又是很爱玩水的,最终爱玩的心占据了上风。他将衣服鞋袜脱掉,整整齐齐的放在旁边的石凳上,然后坐在略有些烫的水池边缘,试试探探地下水。 水池很深,几乎到了脖颈,元流火不会水,正惊疑不定时,忽然背后伸出强壮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强行将他拖到水池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鬼地方 元流火在水里几经沉浮,几乎溺毙时终于逮住了共工氏的手臂,他紧紧地抱住共工氏的腰,抖了抖头发上的水,怒道:“你你你放我出去。” 共工氏很坦然地站在水中,池中央的水略深,刚好漫到他的胸口,而对于元流火来说,则是灭顶之灾了。 共工氏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归拢起来,抓起水面上飘散的发带,给他重新束起来。元流火看出来共工氏并不会真心为难自己,抹了抹脸上的水,他被共工氏半抱着走到了浅水区。 池壁边缘有石头砌成的躺椅,人躺在椅子上刚好被池水漫过脖子,十分舒适。他俩躺在上面,仰望着漆黑夜幕中的星星。这星星并不是结界里制造的,而是真正的天界星星。 共工氏轻声给他讲述每一颗星星上面住着哪一位神仙。他身体高大健壮,微微抬起手臂就撩起了一长串水花,溅在元流火的脸上。元流火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样,又默默地咽口水。 共工氏的身材称得上极品,浑身上下都是结实紧绷的肌肉,骨骼匀称,相貌又美,在不耍流氓的情况下,声音也是极温柔有磁性的,尤其是腿间那根红通通的东西,透过丝绸短裤显出很可观的形状。元流火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觉得共工氏可称得上天上地下第一猛男了。 “肉眼能看见的星星只是少数,有些不发光的星星上,也住着许多神,他们的年纪很大,比我们这里所有的生物年纪都大。”共工氏娓娓而谈:“这个天幕后面,还隐藏着许多秘密,连我们这些神仙都难以触及。”他神情严肃,微微侧过脸看了元流火一眼,莞尔一笑:“你流口水了。” 元流火尴尬得要死,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安了一个病灶:“我小时候肠胃不好,一发呆就爱流口水。” 共工氏眼神很温柔地看着他,好像能直透心灵,停了一会儿忽然道:“饿了吧?” 元流火狂点头:“饿了,饿了。” 共工氏凝视着他,笑道:“看来那位林公子经常喂不饱你。” 元流火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共工氏忽然起身压过来,单手按住他的脖子,同时吻住了他的嘴唇。 共工氏的吻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独步天下的境界,他的舌头在元流火小嘴巴里逗弄了一遍,把元流火弄得几乎软成了温水。 但是共工氏吻过了之后,又很淡定地松开他,把元流火蹭在自己腰上的小腿拨开,一本正经地躺回原来的位置,开口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他猎艳无数,是个很讲究情调的男人,元流火的确是个很可心的小玩意儿,所以要多逗弄一会儿,这样收网的时候才更有趣。 元流火狼狈地整理头发,重新躺回原位,他用湿漉漉的小手覆盖在脸上,咬着嘴唇,半晌不说话。 共工氏自顾自的开口讲话,他似乎很能在智者和流氓之间转换身份。这回他讲了一段天界的旧闻。是某位天神的女儿在凡间洗澡,被一个穷小子撞见,拐回家里做妻子的故事。 “天神的家眷,不能算作神,只是仙,而且是辈分最低的仙。那个女孩子排行老七,大家唤她七仙女。她跟凡间的穷小子结婚后,父母大怒,要拆散他们两个,说是人仙不能结合。七仙女也是傻,就剔了仙根,成了凡人。她没了仙根,就不算是仙子了,以后再想回去,就得一步一步走回家里,天宫和凡间的距离很漫长,一个凡人要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年才能到达。” 元流火也听得入了神,把手指挪开,认真纠正道:“人家不是穷小子,他叫董永。他和七仙女很恩爱呢,你们天神才是多管闲事。” 共工氏看着他,忽然用手指着天空最远处,对元流火说:“天地交界处,有一粒很渺小的尘埃,就是七仙女,她才走了四百年多年,还要再走九万多年才能回到自己家里。” 元流火怔怔地看着他:“她为什么要回家。” 共工氏淡淡道:“他们不恩爱了呗。凡间的人,最是狡诈贪婪得陇望蜀了。虽然得了天仙似的妻子,但柴米油盐地相处久了,终有厌倦抛弃的时候,他抛弃了妻子,还能再娶一个,七仙女就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回家了。” 元流火听了这些,也呆呆地望着天空,虽然瞧不见,但是想象着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踏着漫长的道路孤零零地回家,心中亦觉得心酸。 共工氏本来想借这个故事点拨元流火,让他知道凡间男子薄情寡恩的事实,没想到却惹得他郁郁寡欢。共工氏忙收住了这个话题,又说了些新鲜好玩的事情将给他听。 他跟元流火讲述自己收了许多仙男在后宫里游玩取乐的事情,开始还说些斯斯文文的话,后来语涉床帏之欢,渐渐地淫|秽了。 元流火忙起身躲到别处去,一张脸红也不是白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1 也不是,几乎要落荒而逃了。 共工氏这回没饶了他,强行将他抱在自己怀里,继续在他耳边说那番荤话。元流火变了脸色,几乎有些生气:“行了,不闹了,我要回去了。” “胆小鬼。”共工氏在他耳垂上吮|吸了一下,左手揽着他的细腰,右手游到胸前,很有技巧地揉搓。 元流火抗拒地绷紧了身体,脸颊涨得通红,忽然蹬了一下小腿,他抱住共工氏的脖子,肩膀微微发抖,口中流露出细微的呻|吟。 共工氏成神几万年,各方面的修为都还有限,唯独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床技。这技巧他轻易不施展,因为周围多得是要取悦他的美人。如今遇到了这位胆小又正派、贪吃又怕烫嘴的凡间小男孩,少不得施展了一身的本领来逗引他。 元流火本来是懵懂无知的性格,骤然落到了共工氏的手里,简直比灌了迷魂药还厉害。共工氏逗着他,吻着他,摸着他,把他玩弄得服服帖帖。 “到我房间里?”共工氏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问。 “嗯。”元流火闭着眼睛轻轻回应。 共工氏将他抱上岸,放在温热的石凳上,自己俯身捡起两人的衣服。 夜风略有些寒冷,元流火滚烫的身子被风吹过,瞬间凉下来,随之大脑也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一种巨大的耻辱和愤怒袭向他,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攥紧了拳头劈手夺过自己的衣服,拔腿狂奔。 他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又反锁了房门,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气,一颗心砰砰乱跳。他慢慢走到床上,低头看见自己脚上被石板划破,流了几滴血。刚才一路赤脚跑过来,竟然没有察觉。 水池中发生的一切太过淫|乱荒谬,元流火简直怀疑自己做了噩梦,但即便是在梦中,他也不可能允许自己和一个陌生人那样亲昵狎|玩。 元流火认真想了想,最后认定共工氏很邪,有点像蛊惑人心的妲己。跟这种人待久了会很危险,他决定明天就走。 元流火潜进子离的房间,跟他说了自己的去意。子离穿着半透明的白色小衣,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他眯着眼睛说:“你要走,那很好,我不爱在这种破地方呆。” 元流火害怕共工氏夜袭,本来还想跟子离睡一个屋的,见识了子离惨不忍睹的睡相之后,只得离开。 第二天早上,两人吃了早饭,就跟共工氏告辞。共工氏亦没有多加挽留,率领群臣送他二人离开。 元流火跟在子离旁边,全程低着脑袋,不敢看共工氏的眼睛。 要离开结界时,共工氏终于肯将救元流火的法子告诉给子离了。他叫子离附耳过来,自己跟子离耳语,眼睛却森森然地看着元流火。 元流火不得已看了他一眼。目光相接,共工氏的目光炙热如火,像是要把元流火生吞活剥了似的,元流火忙不迭地别转过头。 共工氏拍了拍子离的肩膀,很温厚地对两人说:“病好了常来我这里玩。” 子离神情不太自在,随意地敷衍了一声,拉着元流火要走,元流火不消他吩咐,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两人从不周山上下来,身体都比之前要强壮了一些,但元流火身上的毒发作,依旧是心口疼。子离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次他依旧是没有御风,而是乘坐之前的马车离开。 车内放着农庄大婶准备的山果干粮和水,两人吃了半块饼,各自坐在马车两侧,抱着膝盖愁眉苦脸地想问题。 出了共工氏的结界,元流火想起这个人,简直浑身起鸡皮疙瘩,之前的那点羞耻心渐渐变成了厌恶,他觉得共工氏简直是一个不要脸的大流氓,自己平白无故地被人家亵|玩了一场,传出去可太丢人了。 但是以共工氏的相貌品格,他俩也说不准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元流火进行了复杂的思想活动,气的满脸通红,同时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要再次遇到他。 子离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眼神飘忽,神情严肃,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若无所思。 “子离,他告诉你救我的法子了吗?咱们下一步去找谁啊?”元流火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子离终于回过神来,一双水波潋滟的眼睛看着元流火,半晌灿然一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文到底几p,我自己还没有定论,元小受这种耐不住寂寞经不住诱惑的性格,大概开个后宫也不成问题。但是林小攻是醋坛子,子离跟共工氏又好武斗,相处下来大概会天天拼杀厮打。所以,只能保证林小攻的正牌位置不变,其他都不好说。 ☆、狐狸的界 子离说要回家,略略施展法术,竟然回到了他自己的界。 与共工氏粗犷巍峨的界不同,子离的界却是简洁明快的沙漠,满目金黄色的沙砾高低起伏,再没有任何人烟。 元流火有些意外,因为据他猜测,每一个界反映着这位神的内心。子离的界大概是美男三千、酒池肉林,或者应该是怡红院那种地方。 周围就只有沙漠和热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不到一刻钟,他们来到了子离的住所,那是一座被陆洲覆盖着的石头房子,房子不算宽敞,院子里有水井,有整整齐齐的柴禾,还有一根晾衣绳,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非常会持家。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穿着布衣身材高挑的男子飞快地跑出来,口中欢喜地喊:“您回来啦”。他握住子离的手,满脸堆笑,是真心实意的高兴,他的相貌和南树一模一样。 元流火和子离都愣住了。子离反应很快,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伸出手在男人脖子上一拧,咔嚓一声,男人脖子被拗断,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一阵黄风吹来,很快将他的尸体淹没了。这是子离自己制造的伴侣,作为他在界内的精神寄托。可惜他前段时间心绪有变,已经对南树这人没什么感情了,所以杀起这个替身来也一点不心疼。 元流火不是第一次见他杀人,但是心里还是很别扭,子离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屋内程设简陋而整洁,桌子上放着一壶温热的竹叶青,子离用手帕擦拭杯子,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下去,他冲着门外喊:“你傻站着干什么?进来。” 元流火神情复杂地走进屋子里,忽然开口:“你以后不要乱杀人了行吗?” 子离冷淡地说:“你们人类不是也经常杀狐狸吗?” 元流火正色道:“但如果我有一位狐狸朋友,我就不会再胡乱杀生。” “我不是你朋友。”子离别转过脸。 “你是!”元流火认真地说。他走上来也倒了一杯茶,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2 一口气喝下去。沙漠的气候有些干燥,略走上几步就会觉得口渴。两人一路走来,已经疲惫不堪。 石头房子的左右厢房里各有卧室,元流火住了较小的屋子,随便脱了外衣和鞋袜,躺下就睡。子离爱干净,专门去院子后面的流动温泉里洗了澡才又睡下。 子离住在沙漠里是因为他内心喜欢清静孤独,但是并不代表他要在这个艰苦的环境中做苦行僧。整个房子看似简单,其实别有洞天。屋子里的陈设倒还罢了,地下室里储存了各色美酒食物,院子周围亦有温泉瀑布可供赏玩,除了无人伺候外,这里跟皇宫也差不多了。 两人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元流火肚子饿得咕咕叫,又没在桌子上看见食物,他无可奈何地跑到子离的房间,趴在他枕头边小声哀求道:“子离,子离,我饿了。” 子离在半睡半醒之际,猛然觉得耳边吹来凉气,出于狐狸对野兽的警觉,他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头乱毛吼道:“滚啊你,吓死老子了。” 元流火睡饱了之后心情很好,他脱了靴子跳到床上,抱着子离的肩膀哼唧:“饿。” 子离沉吟片刻,说道:“地下室有食物,厨房有炭有锅也有调料,你自己去做吧。” 元流火脸色苦下来:“我想吃现成的。” “我也想吃现成的。”子离郁闷道。要是昨天不杀了那个人,这会儿倒是可以做一顿香喷喷的早饭了。 两人相对无言,子离推元流火,元流火推子离,最后两人爬回了被窝里,子离的床柔软芬芳,他俩决定共同想一个吃早饭的法子。子离神神秘秘的竖起手指,对元流火说:“我念一个咒语,叫地下室里的牛肉、土豆和南瓜自动跳进厨房,先是撞到刀刃上自尽,然后跳进炒锅里,翻几个滚,就熟了。” 元流火咯咯大笑:“我不要吃牛肉,我要吃蘑菇。” “好吧,但是香菇是干的,要自己跳进水缸里泡很长一段时间。” 元流火口水滴答地点头:“没事,我等。” 如此东拉西扯了一阵,元流火坐起身往窗外看:“饭做好了吗?” 子离哈哈大笑,拍他的脑袋:“你还真是个笨蛋啊,哪有那种咒语?”他翻身下床,无奈道:“我老人家亲自去做饭吧。” 厨房的蒸锅里还剩下了几个包子,子离把锅端上灶,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然后重新回到卧室里,对元流火说:“一会儿吃包子。” 元流火略有些吃惊:“你还会做这种事情啊。” 子离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难道我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我当年幼小落魄的时候啊,连街上的流浪狗都不如,自然要学着如何养活自己了。” 元流火躺在他身边,盯着他漂亮的侧脸,觉得他此刻严肃的样子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今天先在我这里四处看看,明天再给你解毒。”子离道。 “你知道如何解毒吗?”元流火登时提起了精神。 子离慢慢点头,不发一语。这时厨房里传来包子的味道,两人手忙脚乱地穿了衣服,走到厨房里一人拿着一个包子,端着一碗小米粥,吃的头也不抬。 沙漠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景观,子离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沙漠里的毒蝎和响尾蛇,把元流火吓得小脸煞白魂不附体。无奈,两人提前回来,坐在屋子的廊下吃香瓜下棋。 自从两人结识以来,倒是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平相处。 棋是围棋,瓜是上好的蜜瓜,沙漠里炎热的风吹过藤蔓,在院子里盘旋。元流火在空气里嗅了嗅,随口说了句:“你好香。” 子离有些疑惑,抬起袖子闻了闻,以为是早上做饭的调料味道,元流火漫不经心地解释:“体香。” 子离哈哈一笑:“这个不是体香,我那间房子的墙壁上,刷了一层龙涎香的料,五百年都散不开的。我常在里面睡觉,身上也沾了一些。” 元流火好奇地凝视着他,问道:“你活了这么久,觉得好不好?” 子离愣了一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没有成神的时候,整天苦心修炼,百年如一日,非常枯燥。成了神之后,没有那么多束缚了,倒是可以玩得很开心。” “玩?”元流火有些不能想象,一个不受生死约束的神,都玩些什么花样。 “你也见到了,无非是酒色财气之类的凡俗乐趣。像颠倒日月,扭转乾坤这些事情,又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子离说到这些,将棋盘微微一推:“以前还能扮作一个痴情的狐狸,把追逐意中人作为目标,但是自从亲手杀了他,就连这一目标都失去了。” 元流火低声说:“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两个也不会那样。” 子离忙道:“这不关你的事。人类本性贪婪自私,我本来就不该奢望的。” 元流火起身坐在他身边,郑重地说:“你现在有我这个朋友,就不会再觉得无趣了。” 子离凝视着他的眼睛。元流火有一双明亮灼人晶莹剔透、好像随时会流泪似的双眸,这样一个柔婉动人的少年,别人是很难跟他成为普通朋友的。 “流火,”子离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如果当初我像林公子那样对你,你会爱上我吗?” 元流火睁圆了眼睛,陡然站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半晌强笑道:“怎么还没喝酒,就说醉话了。” 子离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再提这个话茬了。 当天夜里,两人在院子里摆放方桌,桌上陈设了珍馐美酒和瓜果。酒是用葡萄酿造的,喝起来清甜爽口。元流火贪杯,连着喝了一壶,筷子都拿不动,才察觉自己醉了。 子离兴致很高,待月亮升至天空,他忽然站起来,拿出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对元流火道:“我给你舞剑吧。” 此时的子离一身白衣,长发披散,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元流火只顾呆呆地看着,说不出话。 子离微微一笑,一柄长剑划破夜空,他在月光下翩然起舞,舞姿潇洒曼妙,却并没有女子的媚态,反而如仙人一般洒脱。 舞毕,他收了剑,端起一杯酒饮下,却又弯腰含笑看着元流火:“你发什么呆。” 元流火忙收回目光,脸颊涨得通红:“唔,没什么。”他咽了一下口水:“我要回去睡了。” “我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吧。”子离凝视着他,低声说:“那时你可比现在要痴迷多了。”他攥紧了元流火的手,放在脸颊上,柔声说:“我只恨让林惠然抢了先机,不然这会儿你早就是我的了。” 元流火夺回了手,大声说:“子离,别说这种话了,我和林公子都拿你当朋友看待的。” 他愤愤然地转身回去,腰上忽然一紧,他愣了一下,然后一阵天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3 昏地暗,被子离强行抱了起来。 “子离,你喝醉了。”元流火厉声说。 子离不搭理他,直接回到自己屋子里,将元流火放在床上,随手解开腰带,动作利索地将他的双手缠在床头,俯身急切地吻下去。 元流火这才察觉事情有些失控,但子离向来不是那种孟浪无耻的人,他心中仍然以为子离在跟他开玩笑,于是用小腿乱蹬,故作严厉道:“子离,我不喜欢这种玩笑,放开我。” 子离直起身,嘴唇上水光潋滟,他柔声说:“你会喜欢的。” 元流火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直到身体里传来剧烈的痛楚,他才骤然清醒,然后激烈地挣扎哭喊道:“我杀了你!混蛋!” 子离微微闭上双眼,销|魂地舒了一口气,他凑近元流火的耳边,深情而下流地低语:“宝贝,你很紧。” 一夜被翻红浪,天明时两人才沉沉睡去。快到正午时,子离心满意足地醒过来,却见身边的床铺空荡荡,屋内门窗大开,清风阵阵,吹散了房间里的暧昧气味。 子离忽然觉得很慌乱,他匆匆穿上衣服,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外面满眼风沙,却见不着元流火。他慌了一阵,又想起这是自己的界,想找一个人并不是难事,于是稳定了心神,很快察觉到了元流火的踪影。 此刻元流火正独自站立在一处流沙湖旁边,长发未束,衣衫半褪。他脚下的沙砾随风起舞,不远处的流沙宛如一只野兽似的,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 “流火!”子离跑过来,大声喊道:“站在那里不要动!\" 元流火无精打采地回头,一张脸被风吹得苍白,眼睛红肿,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子离忽然觉得心酸,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走了几步,然后才说:“临走时共工氏跟我说了两个字——双修。只有这个法子才能救你。”他轻轻走过去,拉起元流火的胳膊,温和地说:“你不要难过了,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 元流火转身离开了流沙,跟在子离后面。 地面上磕磕绊绊,元流火每走几步就要跌倒,子离想去扶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敢伸手。 “昨天晚上你说过的话,是骗我的吧?”元流火忽然问道。 子离愣了一下,半晌很艰难地点头:“我在骗你。” 元流火舒了一口气,不带感情地问道:“我们还要做几次才能解毒?” 子离差点被噎住,这个孩子为什么会一脸镇定地问这种羞耻的问题?他想了想,说:“大概七八天吧。” 元流火没有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子离觉得很沮丧,他昨天准备了那么多,是因为真心想和元流火欢好一场,而不是以治疗的名义。没想到元流火一点不领情。 两人回到房间里,元流火倚在床头,捂着脑袋休息,子离恐他再想不开,于是坐在床头温声劝慰。元流火先是不说话,后来忽然不耐烦地抓起枕头砸他:“给我做饭去啊,你哪那么多废话。” 子离好脾气地把枕头放回原位,认真说:“那你不要再寻死了好吗?” 元流火大怒:“我只是出去散步!”他涨红了脸去打子离:“是你强|暴了我,我为什么要寻死?要死也是你去死!” 子离温柔地笑:“那就好,你乖乖睡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攻表示好心酸啊! ☆、李代桃僵 深夜的沙漠里,冷风阵阵。被一簇绿林和温泉包围着的房子里却红烛高照暖香阵阵,红色的床帏高高挽起,元流火与子离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宛如坐禅。 既然这种事情不能避免,元流火只希望能快点结束,他犹豫许久,很烦躁地抱着枕头,退到床头,板着脸说:“这次不准绑我,不准开灯,也不准亲我。” 子离“啧”了一声:“就你事儿多。”他跳下床,端了一壶酒放在床边,对元流火说:“壮壮胆。” 元流火苦着脸,把枕头放到一边,欠身给自己道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去,放下酒杯,就见子离站在床边,窸窸窣窣地脱衣服。 子离很快把自己脱得干干干净净,包括丝绸短裤和月白色的袜子也丢开了。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元流火身边,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喝下。 元流火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地说:“干嘛脱那么快。” 子离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表情:“勾引你。” 他凑近了元流火,嘴唇几乎挨着元流火的耳朵,认认真真地说:“你摸摸我,皮肤滑不滑?胸肌硬不硬?下面大不大?” 元流火简直要疯:“你给我闭嘴!” 子离爬上床,走兽似的蹲坐在元流火面前,很委屈地说:“人家用自己的身体给你疗伤,你还凶人家。” 元流火举起拳头打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打在子离的胸口上,果然触到了硬邦邦结实又温暖的肌肉,元流火恋恋不舍地松手,目光在他小腹以下浏览了一遍,忙转过脸端起杯子喝水,免得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被听到。 子离得意洋洋地坐在床边,将元流火半抱在怀里,开口道:“现在抱着你的,可是三界第一美男子哦。”低头“啵”地亲了他一下:“开心吗?” 元流火红着脸摇头,轻声说:“呸。” 两人说说笑笑,好像平时一般打闹,直到子离开始脱他的衣服时,元流火才骤然紧张起来,他在身体上还是很排斥林惠然以外的人。不过子离是有手段的,他不厌其烦地亲吻爱抚,终于把元流火弄得意乱情迷,然后才做成了这桩好事。 事毕之后,两人闲闲地躺在床上聊天,因为是夜深人静,所以聊得话题自然是极私密隐晦的。 元流火趴在枕头上,一半害羞一半认真地说:“我跟林公子其实做得很少,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因为我们俩相处的时间很短,他还总是觉得我是小孩子,怕我坏了身体……我自己有什么想法也不好意思跟他讲。”他红着脸嗤嗤笑了一会儿。 子离聚精会神地听着,又好奇地问:“我们两个谁的更大?” “唔……我没有认真瞧过他的,不知道。”元流火老实说。 子离撇嘴:“你屁股不会感觉出来吗?” 元流火抬脚在棉被里踹了他一下:“差不多大。” 子离沉默了一会儿,又跃跃欲试地说:“我跟他,谁好?” 元流火打了一个哈欠:“你是问床技吗?” 子离郁闷的要死:“不是那个下流的意思,我是说,我们两个,在你心里,谁更好一些。” 元流火听了这个,却沉默了许久,就在子离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元流火忽然郑重地说:“子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4 离啊,你别跟林公子比。”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却含义深远。子离想了一会儿,觉得心烦意乱,索性不再想了。反正元流火此刻在他怀里,他已经很知足了。 元流火牢牢记住了子离曾经说过“七八日就可以解毒”的话。他扳着手指头艰难地度过每一天,夜晚的时候准时爬到子离的床上,像是要喝一剂很苦却很治病的良药。 子离很不满意他这个态度,大概到第四五天的时候,子离忽然不干了。 元流火在灯光下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腕很急切地说:“你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子离瞄了他一眼,很镇定地说:“我累了。” 元流火气急:“我都没说累,你还敢说累?” 子离一本正经地说:“你在床上不怎么动,肯定不累啦,我是辛苦的那个。”起身把元流火的外衣拿起来给他披上:“乖,回去睡觉。” 元流火简直要气死了,他把衣服拽下来扔在地上,强行抱住子离的肩膀往床上拖:“我不管,今天必须做。”他还等着病好了赶紧回家呢。 子离心里只想笑,很顺从地倒下,脸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那你可要主动一点哦,我没什么兴致呢。” 元流火不吭气,绷着脸把骑坐在他的腰上,慢吞吞地帮他脱了衣服,低头胡乱亲了两下,垂头丧气地说:“我不会。” 子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摸了摸元流火的脸颊,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子离其实不怎么辛苦,甚至每天晚上都会有意犹未尽之感,但是元流火身体弱,又生着病,几天下来脚步发虚,走路几乎要瘫倒。 子离还真的怕他弄坏了身体,于是白天给他做了许多滋补的食物。 元流火面对着满桌子汤汤水水,很好奇地问:“这里面煮的是什么?” 子离很得意地一一介绍:“这个是驴鞭,这个是狗鞭,这个是虎鞭,这个是鹿鞭。” “什么是鞭啊?”元流火睁圆了眼睛,天真地看着他。 子离仰起脸思索,想找一个斯文一点的解释,最后他郑重地说:“就是鸡巴。” 元流火起身就走,停了一会儿又折转回来,朝子离身上踹了一脚,然后脚不沾地地溜了。 子离精心准备了一桌子食物无人欣赏,他只好自己含恨吃下。结果那些鞭们果然是大补之物,当天下午,子离心中烧起了欲火却无处发泄,终于化作了鼻血腾腾流下来。 鼻血流的昏天黑地,直到傍晚时才止住,子离像一只病老虎似的趴在床上,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有了。 元流火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终于回来,看见子离生了病,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惹他生气,当即挽起袖子勤快地打来热水,给他擦拭了脸颊和双手,又柔声问他:“晚上要吃点什么?” 子离垂头丧气地说:“什么也不想吃。” 元流火掩嘴一笑:“给你做点败火的汤吧。” 子离心中一动,感觉自己有点余火未消。但是元流火已经跑出去做饭去了。一刻钟后,元流火掀开帘子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香气喷喷的汤。 子离凑上去一瞧,碗中碧绿莹润,是用荷叶和莼菜做成的汤,汤上漂浮着几粒枸杞和红枣片,半点油水都没有。子离伸手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觉得还挺好吃的,嘴上却不饶人:“这是给兔子吃的,淡死了。” 元流火沿着碗沿尝了一口,点头道:“我觉得挺好喝的。” 两人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分吃了这一碗汤,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笑,彼时外面星光灿烂,夜风轻轻拍打着廊下的风铃。子离忽然觉得这一时刻特别好,要是能永永远远停留在这一刻就更好了。 元流火低头用勺子刮碗底最后的汤,塞到子离的嘴里,催促道:“快点吃,我要去洗碗。” 子离匆匆忙忙地咽下去,拦住他道:“我去吧。你在这里歇着。” 忙碌过后,两人一起安安静静地躺下,倒是什么也没有做,各自占据了床的一侧,闲闲地聊着四时气候风景一类的话题,像关系很好的兄弟或者成婚多年的夫妻似的。 子离每天早上醒来是xing欲最旺盛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处看了看,见元流火小猫似的缩在棉被里,胳膊小腿如莲藕似的露出来,光洁粉嫩。子离色心更炽,老实不客气地把元流火拖了过来。 这个时候房间里已经很亮了,宽大结实的床板随着子离的动作咯吱咯吱地响。元流火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他半睁着双眼,目光柔和,几乎是带着一点困惑。 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俩竟没有觉得很羞耻,而是很坦然很镇定地凝视着对方,在最后关头,元流火忽然抬起身体紧紧地抱住了子离,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咽。 子离满心欢喜,就着交合的姿势抱着他,两人躺在一张枕头上,头发和身体交缠在一起。子离嘴角翘起,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愉快的小星星。 “我觉得很幸福。”子离抚摸着元流火的脸颊,柔情蜜意地说:“以后我们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就好啦,晚上做爱,白天散步,做饭,吵架,泡温泉。”他凑过来用鼻尖蹭元流火的脸颊:“我的小可爱,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遇到你呢。” 元流火每天早上醒来通常要迷糊很长一段时间,今天也不例外,就在子离跟他剖白心迹的时候,他终于是回了魂。有些抗拒地避开子离的亲昵,他抱着被子往床里面缩,神情也是尴尬的的:“子离……” 子离不是笨蛋,他知道元流火心里爱的是谁,所幸他这么多年都失望惯了,也并不怎么伤心。子离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面容严肃地说:“拒绝我的话,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还是省省吧。” 元流火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子离下床去打了一盆热水,给元流火擦洗身体。外面一只秃鹫飞到窗前,嘴里叼着一封信。子离取过信件看了看,是他的宗族里发生了内斗,要他赶去主持公道。 子离在狐族德高望重,经常要去解决族内的纠纷。他估摸着大概要出去小半天,就吩咐元流火自己找东西吃,不要往沙漠深处玩。 元流火在屏风后面擦身体,懒懒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子离走后,元流火去厨房吃了一点粥,又跑到地下室里想找点好吃的,结果他一眼就看见了珍藏多年的葡萄酒,他是爱喝酒的,蹲在地上拿一个小碗一口接一口的喝,那酒喝起来很甜,其实后劲很大,元流火站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眩,他才知道自己醉了,自己扶着墙壁挪到卧室里,随便撕扯了衣服,一头扎进棉被里,像一只鸵鸟似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听见耳边有很重的男人脚步声,元流火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5 睁不开眼睛,随便伸出手搭在床边,意思是想让子离给自己倒一点醒酒的汤。 男人走过来看了一会儿,轻声笑了一下,抬手握住了元流火的手,又坐在了床边,压得整张床往下一沉。 元流火心里有些纳闷,他不记得子离的身体有这么重,但此刻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因为那人已经将他抱了起来,两只手很放肆地揉弄他身上敏感的部位。 元流火轻启小口,闭着眼细细地呻|吟,那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元流火有些不安,无力地挣扎了几下,低声问:“是子离吗?” “是我。”男人的声音很低沉。 元流火想起这个世界里除了子离,不会有第三个人出现。他略略放下心,那人手法娴熟,动作却很粗暴。元流火有些不习惯,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沉浸在欲望的海洋里。 之后他又沉沉地睡了一觉,直到太阳垂西,他才勉强睁开眼睛,这会儿他觉得浑身难受,好像每一寸骨头都被掐断了似的。元流火艰难地挪动身体,倚在床头发呆。 外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房门打开,子离带着一身夕阳快步走进来,语气欢快:“你这个懒虫,怎么还没起床。” 元流火想起上午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 子离打开窗户,坐在金光闪闪的窗台上,歪着脑袋笑道:“你是怪我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吗?真是抱歉,那两个老家伙打得难分难解,我劝了半天也没用,最后干脆把他们两个都暴打了一顿,才算是解决了。”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元流火已经变了脸色。 “你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元流火哆嗦着问他。 “是啊。”子离坦然道,他两手撑在窗台上,左右摇晃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对啦,前几天共工氏来信,说今天来我家里玩。我跟他说不欢迎他。你今天见着他了吗?” 元流火苍白着脸不说话。 子离好奇地走过来,盯着他的脸颊:“小傻子,你撞邪啦?” 元流火脑子嗡嗡响,他攥紧了拳头半晌才松开,低声说:“我没见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攻已经哭晕在厕所了 ☆、见与不见 元流火的病好了,他在阳光灿烂的早晨,兴致勃勃的收拾东西。 两根上好的毛笔,两双袜子,两条短裤,一个水杯,一包刀伤药,一筒茶叶,几块碎银子,被他摆放得整整齐齐,装在包袱里面。 子离懒洋洋地躺在院子的椅子上,四仰八叉地伸开四肢晒太阳。 元流火将小包袱搭在肩膀上,蹦蹦跳跳地出来,一看见子离的模样,就有些着急:“子离,要走了,你怎么还睡啊。” 子离心情不是很好,他别转过脸,用一只眼睛看着元流火,声音含糊地说:“东西收拾好了?” 元流火狂点头:“早就收拾好啦。”满脸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子离没笑,眼神里古古怪怪的:“要跟林公子团聚了,开心吗?” 元流火见他神情有异,忙收敛了笑容,低下头不说话,唯恐他一怒之下改主意。 子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棒打鸳鸯的事情我做不来,也不屑于做!”他起身回到屋子里,拿出一张宣纸,一柄剪刀。宣纸折叠起来,刀尖在纸上灵活地游动,不一会儿剪出来两只活灵活现的马。 元流火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子离手里拈着那两张纸片,吹了一口仙气,只听一阵高昂的嘶鸣声,地上宛然跃起两匹高头大马,鬃毛整齐,四蹄生风,马背上还有崭新的马鞍。 两人翻身上马,一前一后地走,很快迈出了结界,步入一座古色古香的城镇。这就是林惠然的家乡了。 大概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元流火反倒不敢走得太快了。他跟子离聊起了胯下的马。 “你的口气可真厉害,能把一张纸吹成真马。”元流火恭维道。 子离听他说话皮里阳秋的不像是好话,就也很不正经地说:“我是神嘛,吹一口气就是云,摸过的石头能化成黄金,你吃了我那么多口水,怎么没沾染上仙气啊?” 元流火不说话,脸颊通红,跟他错开了一点距离,显然是有些生气了。他其实是很腼腆的男人,青天白日的子离拿话调戏他,他不敢反唇相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远远地避开。 两人很快到了林府,那是一个高门大户的宅院,院墙高大,庭院森森,可知祖上是很显赫的。只是门口的家丁身穿白衣,鞋子上面覆盖了一层白布,布的颜色很旧。可知这家里前段时间死了人,大概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些家丁们只穿着丧鞋。 家丁还认得他们两个是自家少爷的朋友,于是很客气地招呼他们,并且说:“我们家老爷半年前过世了,府里大太太和姨娘整天吵架,小少爷就搬到别处居住了。”还很热情地告知了林惠然新居的地点。 元流火听说林老爷不在了,猜想林惠然大概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心里亦为之恻然,两人打马而行,不多时来到了城东一处安静优雅的宅子。 这就是林公子的新居了。宅子看起来很新,门口种植着一片桃林和竹子,此时正值秋季,微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林宅的大门虽然未开,但是院墙上露出几簇梨树的枝桠,上面站着两只向对而鸣的黄鹂。 元流火勒马而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微笑道:“共工氏的界恢弘大气,子离的界空旷孤寂,都不如林公子这一处宅子温柔有趣。”他见那门是关着的,心里就暗暗存了一个想法:我要守在他家门口,等他出来吓他一跳,然后质问他为什么把我放在外面不理。 他一旦见到了林惠然,就把周遭其他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子离唯有在他身后苦笑,半晌咳嗽了一声,道:“流火,我还有事,先走了。” 元流火只顾思索,随便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叫住子离:“等等,咱们两个不能离太远的。”他们两个身体上的羁绊还是没有解开。 “我会暗中跟着你的。”子离宽慰他:“你安心跟着林公子吧。” 这句话说得略有些苦涩,但是元流火此刻正满心欢喜,也无暇理会他。 元流火牵着马站在一处竹林旁,仰着脸看无边无际的竹叶,一颗心砰砰乱跳,一会儿想忍不住冲进去扑到林惠然的怀里,一会儿又气呼呼地恨林惠然为什么不来找他。 正在神思恍惚的时候,一辆鎏金马车噔噔噔地走过来,停在林宅门口。这是林惠然的马车,元流火识得的,两人曾经在下雨的天气里天天乘坐马车出去玩。 深蓝色的车帘掀开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6 ,从车内走出一名长身玉立的青年公子,头戴乌金色的发冠,一身黑色长衫,袖口和衣领处压着金色的镶边,是一个富贵公子的做派,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沉稳内敛的气息。 元流火一阵激动,觉得林惠然比之前更加光彩照人,倒衬得自己狼狈潦倒了,他低头审视了一番,暗自懊恼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旧的粗布衣服,发簪也只是一柄普通的木簪子。 他再一抬头,车内又走出一个身材略微清瘦的少年,林惠然微微一笑,扶着少年的手臂,彼此说笑着回到了府中。 少年虽然只露出了背影,但是细肩细腰的,瞧着就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看他穿着打扮,身份大概和林惠然差不的,但是林惠然明明没有这样年纪的兄弟,这小美人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元流火独自站立在竹林下,一颗心宛如在油锅里煎熬。他几乎想逃走,又很想冲林惠然大闹一场。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牵着白马,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敲了半天的门,里面才有一个老眼昏花的门房出来,随意瞧了元流火的衣服,不悦道:“到别处要饭去。” 元流火气恼,上前一步道:“我找你们家公子。” 门房打了一个哈欠:“我们家公子正跟朋友玩呢,你听听。”身子略微侧开,果然精美的阁楼里,传来两个年轻人低声说笑的声音。 “我们家公子脾气好,可那一位可是个暴烈性子,这会儿要是打扰了他的雅兴,仔细揭了你的皮!” 元流火气的要冲进去杀人,大声斥道:“那一位又是谁?我倒想见识一下。” 门房瞧他灰头土脸的,说话又疯疯癫癫,就直接把大门关上,不再理会了。 元流火挥舞着拳头在门上擂了半晌,手掌被捶的青青紫紫,那门却只是不动。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了,外面风移影动,竹叶纷纷落下。宅子里面却亮起了灯笼,隐约传来一阵挑弄古筝的声音。元流火在音律上没什么造诣,却很容易地听出来这是林惠然素日爱弹奏的凤求凰。一曲弹罢,高高的楼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 元流火呆呆的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寒风一阵阵地吹来,他冷得浑身发抖,那只白纸做成的马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纸片,被风吹走了。 天气虽然很冷,空中却挂满了闪亮的小星星,元流火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丈夫背叛,孤身回家的仙女。九万多年的距离啊,她此刻大概也如自己这样孤单吧。 子离在大街上找到了张皇无措的元流火,他俩在街上的客栈住下,当天晚上,房间里摆了一桌子好吃的饭菜,这是子离专门从城中最好的饭店里叫来的。 “吃完了这顿香喷喷的饭,再洗一个热水澡,穿上干净的小衣睡上一觉,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子离绘声绘色地安慰他,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高兴的。他不能够拆散林、元二人,但如果两人能闹决裂,与他而言却是天大的好事情。 元流火神情木木的,手里抓着筷子,挑了一个青菜看了看,忽然把筷子放下,想定了决心似的,直直地看着子离:“有剑吗?” 子离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疑惑道:“干嘛” 元流火愤然起身,拽走了他的佩剑,咬牙切齿地说:“我去杀了那一对奸夫淫夫。”一脚踹开了凳子,转身就走。 子离忙抱住他,将他拖回来,心急火燎地劝他:“流火,杀人是要被判刑的。”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元流火直着脖子吼道:“他当初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做出了这种勾当,我看他拿什么脸来见我?” 子离夺了他手里的剑,远远地扔开,然后并不怎么诚恳地劝他道:“唉,凡间男子的话,他说十分,你信五分就够了。何况咱们都离开一年多了,他再找个新宠填补寂寞也很正常,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呢,更何况这位林公子又是品貌一流的人物。”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元流火的脸色,低声说:“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大家彼此都不是很干净的,何必计较这些呢?” 元流火听了这番话,宛如胸口戳进一把刀子,又灌进了一腔热油似的,他朝子离当胸踹了一脚,怒道:“你骂我不干净?!”他气得捂住了胸口,扶着桌面站定,浑身瑟瑟发抖,却是半晌说不出什么话。 子离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竟呆住了。见元流火一言不发,子离心里很懊悔刚才拿语言激怒他,正要上前安慰时,元流火却冷静地说话了。 “他若是病得快死了,急等着那个小蹄子跟他上床救命,或者被人绑了手脚强暴,喝醉了被迷奸,那我也不说什么了。” 子离听得呆呆的,虽然没明白迷奸是怎么回事,但是前头那几句肯定是说自己了。子离没有想到在元流火的心里,自己是这样一个“不得已”的存在,他忽然觉得心寒了,转过身走到角落里,捡起了那把剑扔给元流火,他冷淡地说:“你去找他吧,杀了他,或者跟他重修旧好,我是管不着了。” 元流火这会儿一腔怒火渐渐平息,头脑也冷静下来。他抓起长剑,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自语道:“他家的大门关那么严,我进不去,也杀不了他。”他把剑放回了桌子上,呆呆地坐下,魔怔了似的,半晌才轻声说:“他现在过得快快乐乐的,这就很好了。我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怎么配和他在一起?”又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龃龉,若是被林惠然知道了,大概也不能原谅自己吧。 子离一直坐在他身边,见他终于平静下来,就叫店中伙计进来收拾残局,然后吩咐他们准备洗澡水。 子离极力做出轻松温和的表情:“你什么也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出去玩。”他说完了这番话,自然得不到回应。子离也不在意,起身出去了,反手关闭房门时,只见元流火呆呆地坐在烛光下,脸上没什么血色,一滴很大的泪水划过脸颊,瞬间消失不见了。 子离抿紧了嘴唇,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转过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身养性 林惠然回到家里时,父亲已经病入膏肓针石无效了。他心中悲痛,衣不解带地伺候在父亲身边,如此过了半个月,林老爷子就归西了。阖家老小悲戚戚地准备丧事,好在林老爷子病了许久,大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纵然伤心,也没失了分寸。这场丧事由林家的几个男子办理,十分奢华铺张,倒是和他家的门第很相匹配。 林老爷子膝下儿子众多,大多都成家立业,或者经商或者做官都活得很体面。唯独林惠然不怎么成气候,整日游荡写一些无聊的野史外传。林老爷生前怜小儿子不争气,遂将自己偌大的家产分了一大半给林惠然。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7 大家族里是非多,丧期一过,府里就闹翻了天,先是林家的几个兄长吵嚷着父亲偏心小弟,毕竟林家世代经商,家产累计起来是不可想象的,谁见了难免都要动心。林惠然生性寡淡不看重名利,但是他并不懦弱,且是贵公子出身,亦知道金钱的好处。任凭族中的人吵闹,他只坐拥金山,岿然不动。然后他的母亲和姨娘又开始闹了起来。老夫人并不算老,姨娘也是如花似月,两个女人虽然死了同一个丈夫,但是深宅大院里寂寞无趣,两人闲下来就又掐上了。 林公子是读书人,最喜欢清净,眼见家中整天鸡飞狗跳的,他索性带着几个伶俐的仆役搬了出来。 他搬入的这个新宅子,是前几年林氏夫妇亲自勘验风水挑选地基,找来王府家的泥瓦工人来建造的。本意是为了给小儿子和儿媳准备。后来得知林公子跟一个乡下地主的儿子纠缠不清,就气得把这事儿撂一边了。 父母不管,林公子却是挺上心,他亲自监督这宅子的建造进度。直到去年上半年才竣工。这处新宅子不如林府那样富丽堂皇,然而幽静清雅,房屋精致漂亮,后院里还带一个小花园,院子里有流水有假山,倒像是王孙公子的行宫别院。 新宅子一直由一个年迈的门房看管,前几日门房得病死掉,就由他的孙子继续留在院子里。林惠然搬进来后,忙着收拾东西,采买物品,倒是一直没来得及跟宅子里的佣人们训话。 新宅子分为好几个庭院,林惠然自然住在最大最华丽的院子里,他喜欢写字看书,卧室里就单独开辟了一个书架围城的小书桌,方便他深夜读书。当然,卧室隔壁还有一个大书房,房内空旷,许多东西未来得及安置。 林惠然对这个地方满意极了。整个宅子里的花木地板栏杆,都是根据他的喜好来挑选的,但是房间里的地板窗帘和床柜桌椅,却都合了元流火的喜好。这个地方,原本就是林惠然打算与元流火共同居住的爱巢。 只可惜父亲才过世,林惠然纵然再胡闹,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背井离乡寻找小爱人。幸好子离会偶尔寄一两封报平安的信。信是拴在野鸟的腿上,纸张很小,上面只潦草地写着一切安好,并不提别的。林惠然心想元流火是不惹事的人,子离又本事大,想必两人只是在外面贪玩,不会出大问题。 这一天上午,外面街市上有庙会,家中仆人都很贪玩,跟林公子告了假跑出去了。林惠然在房间里写文章,半日后端起茶杯,杯里却是空的。林惠然有些不耐烦,起身端起茶壶,里面更是一滴水都没有。 他迈步出去,一路穿花拂柳地来到了自家的厨房。厨房是腌臜的地方,他平常是不会来的,如今为了一口茶就也顾不得了。 厨房门口的小火炉上面,放着一个铜皮大茶壶,壶里的水早已经沸腾,顶的盖子唧唧叫。林惠然四处看了看,从晾衣绳上拿起一块抹布,垫在手上去提茶壶。 “少爷,我来。”从厨房深处走来一个身形偏瘦的男人,快步走出来,直接提上了茶壶手柄,道:“是现在就泡茶吗?” 林惠然颇有兴趣地打量了这人一眼。他就是这个毛病,对于一切不同寻常的人或事物,总是抱有超常的好奇心。 这个男人穿着油渍麻花的粗布衣服,头发乱蓬蓬的,用木钗随意挽起。发鬓垂下来,盖住了半张脸,另外的半张脸又被炭灰给涂得乱七八糟。但是他的身材却很瘦,削肩膀水蛇腰,双腿细而笔直。林惠然以前也是在欢场中流连的人,很容易就看出这个男人年纪大概十七八,也许还是个美人胚子。 但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动心。下巴随意扬起,林惠然说:“拿到前院去,给我泡一壶新茶。” 美人胚子拎着茶壶,低眉顺眼地往前走了。 而林惠然则负着手,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男人把茶壶放在门口的地上,迈步进了屋子里。林惠然的屋子干净芬芳,漂亮又宽敞。各色珍宝字画摆放在格子上,桌子上的自鸣钟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男人又退出了屋子,站在门外,显然也察觉到自己身上太脏了,不该进这个漂亮金贵的屋子。 林惠然浑不在意,自己往白净的瓷茶壶里添加茶叶,注入沸水,静置在桌子上。他闲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对着门外那人说:“你也是我的佣人吗?” 那人点点头,神态并不拘谨,也不谄媚,单只是回答问题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死掉的那个老门房的孙子。”男人冷静地回答。 林惠然身体微微前倾,试图从男人的脸上看出一丝情绪变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抬起头,乱蓬蓬的头发被吹开,露出一双亮晶晶如水银一样的眼睛,他嘴角翘起,似乎是带着一丝嘲讽,又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他轻声说:“我叫昌仆。” 林惠然的表情僵住,身体则是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要不是这个男人神情是淡漠疏远的,他几乎以为眼前站着的,就是元流火了。 昌仆安安静静地站着,周身既冷且静,安心等待林惠然发落。 林惠然虽然震惊,但到底没有失态,很莫名地,他想起了曾经冒充元流火卧病在床的那个妖怪,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毕竟那个妖怪已经被收服了。 他上前几步,以一种审慎的姿态打量昌仆。 两个人到底还是有不同的。元流火身子弱,又没什么脾气,眉毛是淡淡的褐色,鼻子翘翘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嘴角印着一个很浅的酒窝,说话也是软绵绵的,带一点撒娇的意味。但是这个昌仆却是冷峻浓黑的秀眉,锋利单薄的嘴唇,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林惠然爱元流火,但却不至于对一个跟他相貌相同的人产生爱意。转身走回了书桌,他对昌仆说:“你下去吧。” 当天晚上,他跟管家说,叫后院厨房里的小子洗个澡,换一个干净的衣服,到我身边伺候。管家熟知少爷好男风的脾气,于是兴冲冲地去办这个香艳的差事。他把昌仆洗的香喷喷的,又穿上了裁量适当的衣服,像端一盘菜似的,把昌仆呈到了林公子的面前。 林惠然正坐在窗前,一个人下棋,他头也不抬地说:“往后别在厨房当差了,在我身边做个书童,再过几年你年纪大了,就放你出去,置办些田产,成家立业。” 昌仆双手抱臂,在微微黯淡的烛光下,蹙紧了眉头打量林惠然。 他是抱有目的来接近林惠然的,但如今两人待在一起,他又忽然茫然了,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他被子离打伤以后,依旧回到了这个地方疗伤。他把老门房家的孙子吃了之后,冒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8 充那人的相貌生活,身上的伤被老门房照看的差不多,他就又把老门房杀了。 老门房筋骨老了,根本不值得吃,也没有杀掉的必要,甚至于,他还是昌仆的恩人。昌仆也知道自己应该感激他。但是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好像是他夜里没关窗户,老门房嘟囔了几句。老门房一向爱唠叨,昌仆早就听腻了,这一次格外生气,就挺身而起打了他一拳,老门房胸骨粉碎,内脏出血,趴在地上呼救了一夜才咽气。 昌仆活得年龄太久了,也孤独得太久了,他的大脑常常会陷入大片大片的空白,这种空白让他变得更加呆滞,对七情六欲的反应也慢了下来。 他偶然兴起了要见林惠然的的念头,就心甘情愿地呆在厨房里等待。如今两人终于共处一室了,他忽然忘记了自己所为何来。 他以食肉妖怪独有的贪婪目光盯着林惠然,这是一具年轻而健壮的男人躯体,心脏有力,血脉充盈,似乎很值得一吃。昌仆默默思索了一会儿,他这会儿并不饿,而且潜意识里,他并不愿意吃掉林惠然。 昌仆坐在对面的榻上,执起了白棋,稳稳按在棋盘上,“啪”地发出响声。 林惠然正在入迷,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摇头笑:“自投罗网。” 昌仆不答,又下了几招,竟把林惠然的黑棋围得死死的。 “这叫做以退为进。”昌仆声音很平静,但是尾调上扬,显然也是有些得意的。 林惠然抿紧了嘴唇,修长的食指和拇指捏着棋子,半晌表情一松,把棋子扔回坛里,拱手笑道:“我输了。昌仆真是深藏不露。” 昌仆一愣,没想到他会直呼自己的名字。 林惠然早就看出来这人不是做惯了小厮的,如今露了这一手,更加对他刮目相看。也不再叫他当仆人,直接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当客人一样招待。昌仆倒也不跟他客气,安安心心地住了下来。两人闲时下棋弹琴喝酒,竟也聊得挺好。 昌仆活了几千年,极少有机会和别人这样安安静静地说话聊天,他心中暗暗纳罕,又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其实昌仆不知道的是林惠然有外交家一样的技能和手腕,他愿意结交谁,也不用做太多,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就能让那人如沐春风倾心以对。 当初他在学堂的时候就勾搭了不少美貌的同学,后来又无意间勾搭上了元流火,然后才收敛了花花肠子,认真地修身养性了。 昌仆跟林惠然相处久了,极羡慕他的涵养和好脾气。林惠然是贵族,讲究的是雍容的气度和悠闲的神态,再说平素里也没有人敢惹他生气的。昌仆脾气最是诡谲暴戾,动不动就想杀人,于是跟他讨教了些修养身心的法子,过了几日,果然性子收敛了许多。 这天傍晚,昌仆自外面回来,带了一些新鲜的茶叶给林惠然,两人在一起喝茶下棋,又聊起了街上时兴的曲目和娱乐,聊得很是投机。 一个平素伺候昌仆的小厮走上来端茶,又轻声感叹:“这茶好香。” 林惠然笑了笑:“这是你主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味道很好,你倒一杯尝尝。” 那小厮知道林公子的脾气,果然笑嘻嘻地倒了一杯,吐着舌头说:“闻着香,尝起来却淡淡的,不好喝。” 屋里的人大笑了一场,也就罢了。 当天夜里,昌仆回自己房里休息,他坐在床前,头发披散下来,眼皮低垂,叫来了那个品茶的小厮,吩咐道:“给我倒一杯茶。” 那小厮答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然后给他端上来一杯温热的茶。 昌仆用手指碰了杯壁,摇头说:“要滚烫的。” 不多时,小厮又用茶盘端上来一杯,昌仆点点头,从床上站起来,端起那杯开水迎头泼到了小厮的脸上。 那小厮惨叫了一声,捂着脸跑出去。此时夜深人静,他不敢声张,只得含泪躲到别处去了。 昌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才略微舒坦了一些。 这天上午,林惠然和昌仆去山上游历一番,回来时林惠然精神头挺好,昌仆顶着那副孱弱的肉体,却已经累得够呛了。到了家门口,林惠然笑着搀扶他进屋,又打趣他比姑娘还娇弱。 昌仆别转过脸,看了看林惠然那张英俊漂亮的侧脸,竟是一丁点也不生气。 两人回到屋子里洗漱换衣,然后闲闲地弹了一个曲子解乏。彼时暮色四合,林惠然心不在焉地望着天幕,一张小纸片被风吹过来,飘飘荡荡地落在了琴弦上。林惠然捻起来细看,那是用上好的宣纸剪成的一匹马,纸张破损发黄,仿佛经历了一番跋涉。林惠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又丢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子离的心意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起来。本地有在秋季祭祀谷神欢庆丰收的习俗,因为本年雨水充足,所以这次的祭祀也格外的隆重。 当天夜里,所有的街道都张灯结彩,家家户户走出来逛街游玩,这里的人习惯在今日戴上用油彩涂成的面具,因此就有年轻的未婚男女趁这个机会出来私会,也算是不成文的习俗。 子离爱玩,天刚擦黑的时候,他见到满街都挂着红灯笼,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见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又听见客栈的老板讲了本地的风俗,登时欢喜得不能自已,兴致勃勃地冲进人群里。 元流火吃了晚饭,又喝了一点中药,躺在床上睡了。他的房间门窗都关得严严的,但是依然能听见外面的说笑吵嚷声音。 元流火生长于此地,对这种节日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加上身上还在发烧,就更加地不想出去了。他自从上次在林惠然家门口吹了凉风,又生了气,就小病了一场,虽然不怎么严重,但是却在客栈里滞留了半月有余。 正在神思恍惚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炸雷般的脚步声,子离连说带笑地冲进来,高声道:“流火,快跟我一块出去,外面可热闹了。”说完这些话,他已经进来了,随手点亮了烛台,他走到床边,摸了摸元流火的额头:“吃过药了吗?” 元流火抬手遮了烛光,懒懒地说:“吃过了。”又把手藏进棉被里,很抗拒地说:“我不想出去。” 子离伸开了双臂,很鄙夷地摇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斥道:“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离了他,你就活不下去吗?何况他已经不爱你了,纵然见了也未必心疼,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元流火很头疼地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子离这番话实在是不中听。自己是因为感冒了才不出去玩的,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害了相思病似的。 元流火睁着眼睛看子离,很想把对方打一顿,然后他又多看了几眼子离的衣服,顿时眼前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69 一亮。子离素来爱穿白衣青衣,今日却穿了一件极贵重奢华的紫色印花长袍,腰间一抹金色腰带束得极细,袖口和领口又有一圈紫貂绒毛,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了。 “这衣服不错。”元流火说。他见了新鲜玩意儿,就起了一点兴致,下床穿上鞋,元流火把子离拉到身边,摸了摸领子上的一圈毛,欢喜道:“真舒服,把这一圈毛拆下来给我做个手套吧。” 子离侧脸看他:“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想了想又说:“你想要手套,街上买的可多了,我见有兔毛手套,白白软软的很好看。” 元流火倒不为了这一双手套,只是想到街市上的风景,有些心动,于是强撑着精神穿衣穿鞋梳头发,整理完毕后才跟子离一起去街上。 刚出了客栈大门,就被喧闹的人群给卷走了。街上的人的确很多,而且多数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街边的小摊贩处,也挂着各种刚画好的面具供人挑选。 子离和元流火站在摊贩面前挑选,元流火拿着一个嫦娥的面具,爱不释手的左右翻看,觉得这面具做得很精致,但是最后却选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他将面具带上,弯曲了食指去抓子离,却见子离已经带上了一个黑乎乎的钟馗面具。 在晃动的灯火和喧闹的人群中,子离掀开面具,将元流火拉到自己身边,轻声说:“小鬼是钟馗的,你是我的。” 元流火掀开面具,只是笑了笑,不带任何回应的笑容,就只是听见了一句好玩的笑话而已。 子离松开他,两人又去灯火通明地地方玩。 越过一座石桥,柳树下面停放了几个卖点心的小车,无非是炸年糕,糖葫芦之类的小玩意儿,元流火伸长了脖子看,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炸年糕的摊位前,白生生的年糕切成方块,被小木棍穿起来,放在滚油里过一遍,再浇上甜面酱和辣椒酱,是哄小孩子的零食。 元流火只是好奇地看着,不明白这东西冒出来的气味怎么会这样香。子离以为他是馋嘴了,一面笑,一面对摊主说炸几串来。 热油的烟气四处飘荡,元流火站的远了一些,又很不耐烦地反手推搡了子离一把。子离从背后抱住了他,高高大大的身子俯下来,下巴搭在元流火的肩膀上,双手环在他腰上,像一只极高大又温顺粘人的野兽。 “你吃了那么多药,怎么病一直不见好?”子离轻声问道。 “额……”元流火艰难地站直了身体,抵抗他的缠绕,百忙之中抽空回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哎呀,你自己没骨头了是不是?” 子离只得勉强站直,又说:“我听人间有一句话叫做,病由心生,又有一句叫做心病还须心药医。” 元流火声音低了下来:“别提他了。” 子离凝视着他的脸:“伤心了?” 元流火摇头:“我一直都在伤心,跟提不提他没有关系。只是我这会儿要高高兴兴地吃点东西,你别扫兴了。” 那边的摊主已经炸好了几串年糕,洒上调料,用牛皮纸包住一端,递给了元流火。元流火兴致勃勃地接过来,又转身说道:“付钱。” 身后只有拥挤而陌生的人群,子离却不见了。 元流火愣了一下,顿足朝四处喊道:“子离,你去哪了。” 自然得不到任何回应,子离好像是凭空蒸发了似的,元流火有些傻眼,他出门前刚换的衣服,并没有把钱袋带在身上。那边的摊主也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又强调了一句:“承惠一共是五文钱。” 元流火无奈,把炸年糕放回了摊位,食指一点,严厉地说:“放在这里不要动,我过一会儿付账。”然后他气急败坏地走了。 明明两人刚才还在说话,一转眼人就没了,元流火估计他没有走太远,而且他今日所穿的衣服十分显眼,很容易就能认出来。穿过了一个亭子,远处的湖畔停滞着三三两两的行人,湖边的柳树上挂着灯笼,投下来朦朦胧胧的光影。 元流火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紫色长袍的青年,彼时灯火阑珊,他一人站在湖边,负手而立,沉静悠闲,宛如一尊神像。 元流火提着两个小拳头,战车似的轰隆隆开过去,一把攥住了那人的后衣领子,往后拽了几步,然后才当胸打了一拳,吼道:“你跑什么跑!给我五文钱!” 男人带着钟馗面具,长身玉立,却只是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 元流火急的乱蹦,白净的手掌摊开,平放在男人面前:“快点啊,我的年糕要被人拿走了!” 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他缓缓地摘掉了狰狞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英俊而满含笑意的脸,他握住元流火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拽,低声问:“这么凶啊?” 元流火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林惠然,他先是一喜,继而倍感心酸,他也不答话,拔腿就走。 林惠然岂会容他离开,老鹰抓小鸡似的,快步走上去,将元流火整个儿环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好像还怕他离开似的,林惠然双手使了劲,下巴压着元流火的头发,说话的时候气息都不稳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嗯?”又想到元流火回来后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看望他,林惠然简直要火冒三丈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刚才以为我是谁?你又认识了什么人?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长的怎么样?” 元流火还在跟他赌气,螃蟹似的手舞足蹈地要挣开林惠然的拥抱,眼睛里存着一汪泪水,嘴巴也委委屈屈的扁着。 林惠然见他这样,猜测两人之间大概有什么误会。不过那没什么要紧的,两人既然见了面,有的是机会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跟他的小情人多亲近亲近。 趁着月色朦胧,林惠然一口一口地亲元流火的嘴巴,疼爱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在接吻的间隙抽空说几句话:“瘦了很多。”“脾气倒是渐长了,敢跟我大吼大叫。”“声音闷闷的,感冒了吗?” 元流火的嘴巴本来是坚硬地抿着的,后来渐渐地软了下来,他张开嘴小声回应道:“你好像是没刮胡子,扎到我了。” 林惠然今夜出来是散心的,万没有想到会遇到元流火,于是满城的灯火对他而言已毫无魅力,他紧紧地抱住元流火的腰就要往家里去,毕竟只亲几下是不够的。 元流火茫茫然然,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阵暴风卷住了,当然这暴风其实是温暖和煦的,但他总觉得自己心里还落下了什么事情,想了想,他终于开口:“我的年糕还没有付钱呢。” 林惠然无奈地笑,朝远处停留着的人喊道:“老陈,过来。”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溜烟跑过来,手里牵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林惠然吩咐管家把钱付了,然后和元流火一起上马,过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0 了一会儿,管家小跑着过来,含笑把一串年糕递到元流火的手里。 林惠然双手环抱着元流火,抖动缰绳,选了一条僻静的道路回家。灯火与喧嚣渐渐远离,元流火手里拿着一串金灿灿的年糕,他无意间回头。在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的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安静伫立着的子离。 子离穿着和林惠然一模一样的紫衫,手里握着钟馗面具,漂亮的桃花眼中,流露出浅淡而温情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退让 林惠然的马是一匹膘肥体健的蒙古马,完全可以承载两个成年男人。林惠然双手环住元流火的腰,整个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嘴唇在元流火的脖子上细细地蹭了几下,又在他脸颊上咻咻地闻,疑惑地问道:“什么味啊?” 元流火窘迫地低下头,支吾道:“甜、甜面酱。”他慌乱地用袖子擦嘴巴,胳膊肘捅了林惠然的肚子:“你别离我那么近,我刚吃完东西。” 俩人搂搂抱抱地,很快到了林的新宅。扶着元流火下马之后,林惠然当先一步推门而入,然后在门口站定,在迷离昏黄的灯光,他朝元流火伸手,轻声说:“快进来。” 元流火心中有些不快,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随口道:“你换新房子了?” 林惠然牵着他的手,穿过正厅来到了自己平常所住的庭院,院子里花木繁盛,香气沉沉,两个伶俐的小厮蹲坐在门口打瞌睡,见自家少爷回来,忙走上去迎接,开口道:“少爷,昌仆少爷。” 元流火听了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刺心,冰冷着一张脸去看林惠然。 林惠然怒道:“不长眼的奴才,看清楚了,这是……”他顿了一下,才说:“这是你们的主子。” 两个小厮抬头,认认真真地瞧了一眼新来的主子,然后争相打帘子端茶倒水,又问:“两位少爷,宵夜预备下了,现在端上来吗?” 林惠然认真想了想,道:“旁的不用,只要一碟新鲜的春卷,另外再预备热水沐浴,给新主人准备换洗的衣服,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把宅子里的仆人全叫过来,跟元少爷见上一面。” 两个小厮记下了元少爷这三个字,又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林惠然的房间宽敞富丽,洁净舒适,很合元流火的心意。元流火心里扎着刺,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把里外三间都翻看了一遍,末了他坐在外间的梨花椅上,两手搭在扶手,表情不冷不热:“金屋藏娇,这房子倒也算得上金屋了。” 林惠然瞧他脸色不对,心里纳闷,脸上陪着笑,温柔地说:“你喜欢就好。” 元流火冷哼了一声。 林惠然心想,这小家伙不得了,出去一趟,还学会给我甩脸子了。不过他是有城府的人,也不细问,只是照旧很温柔走上来,把一杯新沏的香茶端起来,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递到元流火的唇边:“温度刚好。” 元流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目光流转,将整个房间扫描了一遍,一应生活用具却都是林惠然的,并没有其他相好遗留的东西。他默默地低下头,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小厮端上来一碟春卷,又回报说:“家里一时间找不到合适元少爷身量的衣服,前几日昌仆少爷做了几件秋装,都是崭新的,倒是能送过来,两人的身量又很合适。” 林惠然不悦道:“穿别人的衣服做什么,把我以前的衣服拿几件出来。横竖我也没怎么穿过。” 待小厮走后,元流火仰起脸,不笑强笑地说:“昌仆少爷是谁?你又有新朋友了?” “他原本是厨房里的杂役,因为很懂琴棋书画,和我很聊得来,我就在西院里择了房子给他住。”林惠然坦然解释道:“不算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有一样倒是很奇。”他走到元流火身边,轻声说:“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元流火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当真吗?” “面容身段几乎是一样的,不过神态可就差远了。”林惠然将他按回椅子上,轻声说:“我留他在这里,其实是怀疑他是异类。不过他在我面前表现都很正常,也没有加害过什么人。所以我想大概是我多心了吧。明天一早我叫你们俩见个面。” 元流火低头想了想,又摇头道:“我不爱见陌生人。”停了一会儿又朝林惠然抬下巴:“他很懂琴棋书画吗?怪不得你俩那么好。” 林惠然半跪在他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哭笑不得地说:“这叫什么话?我心里只爱你一个,旁人别说是和你容貌相似,纵然比你美一百倍,我也不放在眼里。”顿了一下又轻声说:“那天离别时我记挂着父亲的病,所以说话的语气不好。后来我父亲没了,家里乱成一团,我又要守孝,不得空去找你。你别生气。” 元流火听他这么说,心早就软了,连连摇头,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不是为那个生气。伯父的病自然是最重要的,你也要节哀。”又轻声说:“我跟子离早就回来了。我那天见到你在家门口搂着一个少年,心里生气,所以一直没来见你。”扁着嘴看向林惠然。 林惠然微微直起腰,在他嘴巴上亲了几下:“你也太小心眼了,我外出跟人家谈生意,一块儿喝酒赌牌,喝醉了也会搂搂抱抱,你往后吃醋的日子可长着呢。” 说说笑笑了一阵,夜已经很深,隔壁间的洗澡水早已经预备好了。林惠然催促他去洗澡,又嘱咐道:“洗完澡把身上擦干净,衣服穿整齐了再出来,外头风大,你还正病着呢。” 元流火很觉不好意思,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宽宽大大的浴桶里,加了几味草药,闻起来有一股沉静的香味,大概是驱寒之类的东西。元流火匆匆忙忙地洗了澡,拿起桌子上的衣服匆匆套上,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里。 小厮们都已经睡下了,林惠然在亲自铺床叠被。床是非常宽大结实的红木床,床头雕梁画栋,是龙凤交缠的喜庆图案。床单和棉被都是林惠然素日所用,浆洗得干净柔软,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道。 林惠然抚平了床单,拿出两个枕头放在床头,一扭头见到了站在地上的元流火,不禁皱眉:“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元流火浑身湿淋淋的裹着林惠然的旧衣服,满不在乎地说:“反正还要脱嘛,穿那么整齐干啥。” 林惠然叫他脱了衣服坐在床上,拿出一块半旧的软呢毛毯将他裹住,掀起毯子一角,给他擦拭头发。 元流火脸颊微红,两手紧紧地扯住毛毯边缘,盖住自己的身体,心不在焉地跟他闲聊:“你家的院子好大。” “是咱们家。”林惠然耐心地纠正他,又轻轻地朝他头发上吹起,自语道:“不该让你洗澡的,恐怕明天感冒又要加重了。” 元流火裹紧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1 了毛毯,摇头晃脑地抖动头发,然后拉开林惠然的手臂,温柔地趴在他怀里,低声说:“林公子。” “嗯?”林惠然微笑,在他耳边亲了一下,随手扯下床帏上的金钩,红色的床幔层层叠叠地垂下来,将他们两个笼罩在幽谧而暧昧的小空间。 林惠然本来打算清早给众人介绍元流火,但是早上的突发状况却很多,首先是元流火趴在床上困得跟一团泥似的,死活叫不醒。其次是昌仆竟然不高而别,潇潇洒洒地走了。他没奈何,叫众仆人好生伺候流火,自己去母亲家里请安了。 元流火又睡了一个时辰,从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外面的佣人忙忙碌碌地挑水浇花。他很为自己的懒惰不好意思,隔着半开的窗户,他拥着棉被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看见了在晨曦中安安静静站立着的子离。 子离的身影很淡,大概是用了什么法术。一般人若不是刻意瞧,是发现不了的。 元流火支起身体,伸出手朝子离微微一招,脸上带着笑意。 子离可笑不出来,他飘飘扬扬地走进了屋子,坐在床边,一张脸宛如被冻结了似的。 元流火歪着头看他,双手按住子离的肩膀,仰起脸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淡淡的药香味在两人的发间和衣服上缭绕。 “谢谢你。”元流火认认真真地说。 子离脸色稍缓,停了一会儿才说:“他其实是很专情的男人,我想之前的事情大概有误会,现在解释清楚就好了。” 元流火跟他说了昌仆的事情,又说:“那人一大早就逃走了,我虽然没见过,但是阖府人都说和我一模一样。” “那就是他了。”子离非常重视,神情厌恶地说:“原来他叫昌仆,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咱们并没有招惹他,他怎么老是缠着咱们不放。”气愤愤地站起来:“我去找他。” “他这会儿恐怕早就走远了,”元流火拉住他的衣服,又笑道:“别去了。我这会儿懒得起床,咱们靠在一起说话。”说罢拍拍旁边林惠然睡觉的位置。 他们俩之前倒是常常歪在一张床上聊天,都是很懒散的人,聚在一起却能聊个天昏地暗。这会儿子离却迟疑了:“不好吧,这毕竟不是我家。” “没关系,他给林老夫人请安,要一个时辰才回来呢。”元流火满不在乎地说。 子离低头想了想,慢慢脱掉了鞋袜,掀开棉被倚在床头。这张床都是温暖而舒适的,很有青年夫妻的味道,恩爱缠绵,但并不激烈。 元流火靠在他身上,脑袋滑溜溜地搭在肩膀上,嘀咕道:“他们家的人都很勤快,我这会儿起来,都不好意思叫人伺候了。还是咱们家好。” 子离苦笑:“这个,也是要慢慢习惯的,你年纪轻轻的,别跟我学的这样懒惰,我是老妖精,一身的坏毛病。” 元流火微笑不语,子离的确是一个毛病很多的妖精,但是并不惹人讨厌,反而很合元流火的脾气。 “昨天夜里几点睡的?就累成这样?”子离忽然放轻了声音问道。 “没有。”元流火脸颊红了一下,子离天性里就没有什么羞耻心,于是元流火在他面前也懒得装矜持。放低了声音,元流火轻声说:“我还病着呢,他心疼我,才过了子时我们就睡下了。” 子离微微低头,凝视着他凝脂般的脸颊,平平静静地说:“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吧,咱们俩也该散了。”又补充说:“你放心,我会定时给你补充灵力,保证你和闻野……白头到老,一世恩爱。” 元流火呆呆地看着他:“你会经常来看我的吗?” 子离绷着脸,淡淡说:“只是悄悄在你身边待一会儿,不现形,也不会跟你说话。” 元流火听他说话冷冷的,心里很难过。迟迟疑疑地拉住子离的衣袖,他伤心地说:“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子离强行拽开他的手,声音依旧柔柔的:“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元流火忽然暴躁起来了,他怒道:“是你当初非要和我好,我们都相处那么久了,你说走就走,我的心又不是石头,我也会很难过很伤心的啊。”他蹬直了腿踢子离,咬牙道:“那你走好啦,再也不要回来,我情愿死了,也不要你的什么灵力。” 子离被他踢了几脚,只好下床坐在一张方凳上。 两人一个拥着棉被低头垂泪,一个坐在床边沉默不语。最后子离先认输了:“好啦,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撵我走。”他想自己拥有漫长无尽的寿命,反正已经孤独了那么久了,何不舍弃几十年的光阴,去成全自己呢。 元流火扬起下巴:“这可是你说的。”停了一会儿又严厉地说:“我撵你走你就走,但是我叫你回来时,你也要乖乖回来。” 子离无奈地点头:“行,你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相濡以沫 昌仆走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张字条,也没有带走一样东西。他所居住的房间一丝不乱,桌子上还残留着半壶冷掉的茶。 三人在房间各处看了一遍,子离愤愤地说:“他走的倒是挺快。”言谈里的意思是走得慢了一定要把他打成肉酱。元流火也极讨厌这个人,附和道:“这人阴魂不散的,大概还会来的。” 两人神色凛然,大有磨刀霍霍之意。 林惠然并不知道昌仆跟他们俩的纠葛,心里倒是觉得这个昌仆言谈古朴,性情沉稳,是个聊得来的朋友。当然这些想法他并没有说出来,免得这两人发飙。 关于这段时间里经历的事情,子离和元流火都是一笔带过,只说在外地生了病,耽搁了许久。三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吃午饭,从此在新宅住下。 子离是一个闲不住的妖精,白天得了空就要跑出去,大蝴蝶似的扑闪着翅膀在热闹的市肆酒坊流连,有时候跑到深山里抓一两只道行低微的妖精吃了补身体。 林惠然自从接管了父亲留给他的家产,只得暂时把自己的爱好放在一边,耐心整理那些钱庄店铺里的账本,一点一点地熟悉家族生意。所幸他是极聪明的,虽然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但是学起来居然很快,手底下的那些掌管们无不敬服。 元流火住在此处,渐渐地熟悉了家中的奴仆和家门口的几家零食小吃店,他本来就是无忧无虑的性子,很快就和街上几个游手好闲的少年玩到了一起。那几个少年跟他一样,家中有两三个钱,自身不学无术,非常的不成才。几人聚在一起,无非是喝酒喝茶逛街耍横、拿着气球和粘知了杆去郊外玩,因为实在没什么本事,连作奸犯科这样的坏事也做不来。林惠然起初担心他会在外面学坏,及至后来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2 见到了那几个狐朋狗友的资质,林惠然才放心地由他去了。 这天上午,林惠然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坐在自己屋子的书桌旁,一手拨弄算盘,一手拿着细细的毛笔在账本上记录。这些琐事原本是不用他做的,但是他才做了少东家,自然要勤勉严苛一些,免得被下面的人看轻了。 外面传来一连串打雷似的脚步声,林惠然略一皱眉,就见元流火宛如一粒炮弹似的冲进来,也不打招呼,直接冲到了五斗橱旁边,哗啦哗啦打开一排抽屉,弯腰拨拉一遍,转身就跑到了里屋,里面又是一阵翻箱倒柜。 林惠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训斥的话咽下去了。元流火是小门小户里娇养惯了的人,不像他这样从小被人约束,语言行动都稳重谨慎进退有度。反正这是他自己家里,也不需要讲那么多规矩。林惠然决定由着他吧,又想幸亏这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子,非得给婆家的人骂死不可。 林惠然单方面地原谅了的元流火,并且心情愉快地继续算一笔绸缎生意,但是元流火并不领情,才消停了一会儿,里面轰地一声巨响,像是柜子之类的东西落地了。 林惠然把笔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地走进了里屋,衣柜最顶端摆放着的一个半大的木匣摔了下来,木匣子成了两半,里面散落着一些古旧的镯子银器之类的。 元流火靠墙站立,看看地面,又看看林惠然,嘴巴紧紧抿着,一副做错了事情任凭处置的模样。 林惠然揉了揉眉心,先是问他:“有没有伤着?” “……没。” 林惠然蹲在地上,把地上散落着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捡回去,元流火也是个乖觉的,忙跑前跑后地找东西,手里笼着一堆摔碎的银钗玉钿,一股脑又放了进去。木匣的盖子被重新盖上,林惠然顺手把它推到了墙角,看了一眼元流火,说道:“流火,怎么不跟朋友玩了?” 元流火支支吾吾:“本来是在玩的,我想回家拿一样东西。” “你以后找东西,吩咐佣人就行了,别跟小鬼似的自己跑来跑去。”林惠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高高的衣柜,问道:“在上面吗?” “嗯……就是那个小针线筐,我够不着。” 林惠然抬手给他拿了下来,里面轻飘飘的,只有半串铜板和豆丁大的银子。林惠然很诧异,随手给了元流火,又问道:“要给别人发赏钱吗?这么点也太寒酸了。” 元流火把铜板和银子收拢起来装在自己的小荷包里,有些窘迫地说:“这是我自己的钱,今天我做东,跟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往日都是他们请客,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惠然有点没听明白,英俊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半晌才问道:“你平日在外面的开销,都是谁结的账?” 元流火忙辩白道:“我没有在外面乱花钱,就是平时买个蛐蛐风筝什么的,都是花我自己。”他住在这里后,吃穿用度无疑都是最好的,但唯有在零花钱一项,没人给他,他也不跟别人要。 林惠然只顾忙生意,又见元流火成天无忧无虑的,就没有太在意。其实两个人刚搬到一起居住,柴米油盐上的琐碎,不是一两句能概括的。 出了里间,来到大厅,林惠然叫来了管家,劈头问道:“元少爷平时的开销,是你在管着的吗?” 管家懵懵懂懂回答是,他知道元流火在家中的地位是比林少爷还要高一层的,因此更加小心伺候不敢有任何差错。 “他自来到咱们家后,也常在外面玩,可在你这里支出过银钱?” “元少爷跟街上的那些孩子玩,没花过什么钱,也从来没跟我要过。” “混账东西,难道还要主子张嘴跟奴才要钱吗?”林惠然提高了音量,斥责道。 元流火小声解劝道:“林公子,你别生气了。”他忙手忙脚地端了一杯茶给林惠然,又对管家说:“你出去吧,没你的事了。” 林惠然接了茶杯,声音略和缓了一些,又说:“他初来咱们家,年纪小,脸皮薄,一些生活琐事不好意思张嘴劳烦别人。我成日忙着管外面的事情,也不能事事照顾他。你是府里的老管家,不要嫌麻烦,多照顾他些。出去吧。” 管家被他训斥了一顿,满头大汗地称是,然后才出去。 经过这么一闹,元流火没心情出去玩了,他远远地坐在一边,抱怨道:“是我不愿意花钱,你跟他们发什么脾气!”他自来到林宅之后,知道自己没什么靠山,因此格外不愿意得罪人。 林惠然耐心地说:“我知道不是他们的错,今天不过是敲打一番,叫他们以后对你更恭敬妥帖些。对待下人,不能太严苛,也不能太宽泛,不然他们背地里诋毁你或者明里欺辱你,都不好办。最好是一张一弛,宽猛相济,这是驭人之术。”他一字一句地教给元流火。 元流火十句里面只听了一句,心里记挂着外面那些散了的小伙伴,有些郁闷地说:“我今日爽了约,只怕往后他们就不来找我玩了。” “不过是一些酒肉朋友,散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只要你手里有钱,随便一挥手就有一大堆这样的人围拢上来。”林惠然说到这里,见元流火面露不悦的神色,就不再说了。他虽然只比元流火大两三岁,但是从小经过看过的事情太多了,为人处世上比元流火成熟了几倍有余。 正因为如此,元流火极敬重他爱慕他,但有时两人也会因为意见不合拌嘴,一个说对方幼稚,一个说对方厚黑。 林惠然点到即止,很快转换了话题,轻轻松松地对元流火说:“到我身边研磨吧。我叫厨房给你煮团子吃。” 元流火情绪变得很快,搬了一个高脚凳子放在书案旁边,他挽起袖子往砚台里面加了一点茶水,拿着石墨在砚台上慢慢画圆圈。 林惠然低下头,一页一页地翻阅账本。 这会儿正是下午,外面清高气爽,高大的梧桐树纷纷扬扬地落下金黄色的叶子,几只秋蝉在树枝间发出空旷寂寥的鸣叫声。 元流火性子毛躁,安安静静地研了一会儿磨,他用脚尖有节奏地踢着沉沉的红木书桌,嘴里哼哼吱吱的,也不知道是唱歌还是自言自语。 林惠然稳如磐石,八风不动地看完了账本,他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收起来,放到书架上,留出很宽敞的一片空地,然后走到门口,对外面的小厮道:“不用伺候了,我要睡一会儿。” 将门窗关好,林惠然重新坐回了厚重结实的红木椅子上。 元流火倒是站了起来,道:“你要是睡觉的话,我出去玩了。”还没迈开步子,胳膊肘被林惠然抓住,直接拽到了他的怀里。 把元流火抱到自己的腿上,林惠然有条不紊地脱他的衣服,轻声笑道:“我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3 不睡觉。”脱了他的鞋袜,又把藕荷色的簇新长袍拽下来,随手扔在桌子上,一只手斜斜地插|进月白色的内衫缝隙间,带着温热的体香在午后的空气里扩散。 “刚才一个人嘀咕什么呢?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林惠然舔着他的耳朵,轻声问,见他红着脸不回应,忽然狠狠地吮吸耳垂。 元流火小肚子一挺,闷闷地嗯了一声,脑袋垂在林惠然的肩膀处,双目湿润,檀口微启:“轻……点。” 林惠然平日里行为端正,床上床下都非常严谨克制,但实际上他是风月场里的行家,十八里教坊里不会有比他更会玩的人了。 他素日里怜爱元流火是个单纯的青年,所以在床上也不敢胡来,今日他心情不错,又因为元流火实在是聒噪调皮得过分,他决定略施惩戒。 才惩戒了一会儿,元流火光着身子倚在他怀里,口中娇怯怯地呻吟,浑身细汗,一副情难自已又无措的可怜样。林惠然正襟危坐,衣服整齐洁净,发丝都不乱,腾出手指,耐心地开辟他的身体,凝视着他的脸颊,温柔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地话题:“前几天乡下的猎户送来一些野兔子,瞧着肥嘟嘟的,我叫厨房挑了一只肥的做成烤肉,其余的剥皮风干,冬天倒是可以做汤。” 元流火双目湿润,咬了咬嘴唇,反手抓住了林惠然的手腕,低声抽泣道:“你……别折磨我,给我个痛快。” 林惠然失声笑出来,同时一根手指到了底,他温柔而无动于衷地说:“宝贝,这个叫做……延迟满足,等我玩够了,自然会给你个痛快的。”他一字一字地说给元流火,好像在讲人生道理似的。 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林惠然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起身将软如一滩泥的元流火抱到了床上。温热敏感的脊背和屁股接触到床单,元流火下意识地挺直后背,低声呢喃:“疼。” 林惠然轻声哄了他几句,找来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又端过来一碗米酒团子,举着白瓷勺在他枕边轻轻敲击碗沿,低声道:“还吃团子吗?” 元流火艰难地张嘴:“吃。” 元流火吃了东西就睡下,夜里醒来又大吃了一顿,精神算是恢复过来了。林惠然恐他生病,一直在旁边守着,这会儿见他醒了,忙端茶倒水,又问他觉得怎么样。 元流火气息有些弱,感觉自己大概要肾虚了,不过刚吃了一顿烤肉,算是补充了元气。他脸上不红不白地,低头穿鞋子下床,若无其事地说:“我能怎么样呢,难道还会被你……”这话再说下去就粗鄙了,元流火低头沉吟不语。 林惠然有点羞赧,不过那羞只是一丁点,并且转瞬即逝,还给他多添加了一层厚脸皮,林惠然坦然道:“放心,我那么疼你,不会让你受苦的。” 元流火披着外套,脚步虚浮,弱不胜衣,飘到了外间的小会客厅,扶着腰慢慢坐在了椅子上。林惠然追出来,见他神情不适,就要扶他回床上躺着。 元流火不耐烦:“我腰疼,躺着难受。”又用手直直的指着林惠然,在两人之间虚虚划一条线:“你别过来。” 林惠然有些困惑:“怎么了。” 元流火黑着脸:“怕你了。” 林惠然哭笑不得,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大号的枕头,扔给元流火,叫他垫在后背。两人隔着书桌的距离,面对面地坐着。林惠然终于提正事了:“流火,你负责管理家里的生意如何。” 元流火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说:“我……我不行的,我不爱跟陌生人见面。” “我手底下有几个钱庄、绸缎行、玉器古玩店,那些老板都是自己家的人。另外还有一些房产,乡下还有许多地。这些有管家料理,不用你管。你只要跟那几个店铺的老板认识一下,听他们汇报店铺里的进项出项,仔细核对账目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在宅子里安安生生坐着就行。” 林惠然考虑得面面俱到,但是元流火还是很迟疑,他嘀咕道:“我不行的,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我管理?”其实他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很笨,只适合跟小孩子在泥地里玩,没有什么大出息。 “你行的。”林惠然简直是不容商量地说:“你再推脱,我就生气了。”停了好一会儿,林惠然凝望着他,轻声说:“流火,咱们两个不能像平常夫妻那样三媒六证,昭告天下,你性子单纯,家里又遭了劫难。如今跟着我一起生活。我很怕你受委屈。纵然现在你我恩爱,没人敢欺负你。但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难保不会有什么变故。我把所有的家产交给你,是希望有一日,我爱上别人了,或者死了,你至少有资产傍身,不至于漂泊无依、流离失所。” 林惠然并不发誓说天长地久地爱着他,却给他想好了退路,叫他平安富足地度过这一生。元流火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轻声说:“你让我管,那我就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明真相 元流火知道林公子很有钱,却不知道那财富多得可以垒成金山银山。他略略看了几个店铺账本,又看了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金块银条和玉石玛瑙。心惊之余,暗暗地存了打算,自己只给林惠然管账,绝不霸占人家的财产。 成千上万的银子从指尖和算盘上流过,元流火心如止水,小心谨慎地管理这个家。他生在地主家庭里,父亲母亲是很俭省的人,他耳濡目染的,也并不爱大手大脚的花钱,自己所穿所用的东西必定十分爱惜,一块手帕反反复复地用到破了洞才丢掉。 林惠然素来豪奢,花钱如流水似的,对他这个毛病很是无可奈何。快要入冬的时候,管家从仓库里取来毛皮绸缎,摊在院子里,又叫来城中最好的裁缝,选了几个时兴的衣服样式,交给几位少爷过目。 子离最厌恨穿皮草的人类,所以管家只请示林、元两位少爷。 两人正坐在房里下围棋喝茶。凑在一起一页一页地翻看那些衣服花样,元流火拿出毛笔勾画了几件,交给管家:“就做这几样吧。横竖现在不急着穿,叫他们做活精细点。” 管家垂手而立,问道:“每个样式的衣服做几件呢?” 林惠然信口开河:“一百件吧。” 管家张了张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元流火。 元流火本来想说做一件就够了,听林惠然如此说,他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就一百件吧。”管家答应了一声就走了。然后元流火才问林惠然:“怎么要那么多?” “我母亲家里人多,还有一些姨娘小姐丫鬟,多做一些冬衣送过去,算是你的一份孝心。” 元流火笑:“钱不是我出的,衣服也不是我做的,算什么孝心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4 。再说我要尽孝,自然先是我父母……”忽然掩住了口不说话。父母已死,但他在地府里是见过爹娘的,两人一世积善,已经托生到了好人家,并不用自己牵挂。 林惠然以为他思念双亲,不禁懊恼提了此事,忙拿话岔开,又跟他说一些街市上新鲜的戏文和美食。 元流火的心思却从自己的父母,想到了昌仆,又想起了子离,百转千回之后,忽然说:“子离不爱穿皮草,但冬衣还是要制备的。” “他每年冬季都会跑到海外避寒,咱们这边寒冷,他一直住不惯。”林惠然道。 元流火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还是给他预备吧,万一今年他不走呢。”心里知道子离是走不了的。子离和林惠然是朋友,住在一个府邸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府里没有什么女眷,也不会惹闲话。但是长长久久地住下去,总是不妥。林惠然虽然嘴里不说什么,但是心里难免起疑。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昌仆。只是他们在明,昌仆在暗,要找,也没有什么踪迹可循。 元流火仰着脖子看屋顶的壁画,思索了半天没有头绪,索性不想了,吃饭! 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中夹杂着小冰雹,管家指挥小厮们往屋子里添炭盆,又对元流火说:“今年入冬比往年早,我叫府里赶紧预备过冬的东西。” 元流火撑着伞站在廊下,用手心接冰粒,嗯了一声,又说:“老太太那边也要多照看些。” 林惠然正笼着袖子往外面走,听见这话,微微看了他一眼,又含笑走了。 当天夜里雨下得大了,噼噼啪啪打在地上,又夹杂着咔嚓咔嚓的雷电声,屋子里升起了炭盆,两人早早睡了。元流火在枕头边跟他聊天,说道:“你往后不要总熬夜看书,药店的掌柜上次和我说,晚睡伤身体,会肾虚的。” 林惠然博闻强识,什么道理不懂?只是很喜欢流火一本正经地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又问:“什么是肾虚呢?” 元流火卡了壳,自己思索了一会儿,底气不足地说:“就是肚子里的器官出问题吧。” 林惠然继续好奇:“肾虚了会怎么样呢?” 元流火认真且严肃地看着他,问道:“跟你喝过酒的那个老王,还记得吗?他那个头发掉得就剩一捻,跟玉米似的。就是因为肾虚。” 林惠然笑得在床上打滚,最后很听话地说:“我再也不敢熬夜了。”停了一会儿又说:“家里的事情又多又乱,难为你管得过来,前几天那些掌柜还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心思缜密,果断机变。” 元流火哼了一声:“我是他们的主子,他们难道还会在你面前揭我的短吗?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还专门讲给我,我可不信。” 他正洋洋洒洒地发表高论,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炸雷,元流火骤然失声。林惠然伸手摸到了他,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停了一会儿低声笑道:“你是不是怕打雷?” 元流火埋在他胸口,轻声说:“我不怕的。”正说着一串惊雷下来,他心理上不怕,身体却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林惠然哈哈大笑,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怕打雷的,怎么如今胆子越来越小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像不知道如何疼爱似的,低声呢喃着:“小可怜。” 元流火听了他这话,心中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山中的动物天性都怕打雷,他是狐狸的身体,自然也怕。想到这里,他有些躺不住了。自己好像是许多天没有见过子离了。子离每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轻轻推了推林惠然的胳膊,元流火低声说:“子离也怕打雷。” 林惠然一脸不解,等着他说下去。 “咱们把他叫过来吧,他一个人躺在屋里,会害怕的。” 林惠然蹙眉看他,像是有些难以理解似的,半晌才说:“他一千年一万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就算是习惯了,但不代表心里不害怕。”元流火从床上坐起来,他是子离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不愿意看子离受伤、惊怖。 他们两个下床,叫小厮准备了简单的酒菜,摆放在软榻上,又叫人去请子离过来喝酒。 过了一会儿,子离衣衫半褪,裙带飘飘地走进来,他头发披散,面容白皙倦怠,唯有一双红唇灿如朱丹,随随便便地甩了木屐,他爬到软榻上,低头满桌一嗅,赞叹道:香。 自他进门后,林惠然、元流火和旁边侍立的小厮都呆呆地看着他,被他这么一副海棠春睡衣衫半解的妖艳模样给惊艳到了。 子离抓起筷子夹菜,吃了一口,纤纤玉指在桌子上一拍,朱唇轻启:“要肉!” 林惠然对小厮道:“别呆看着,去厨房把蒸鹿肉端上来,还有乳鸽。” 子离口水津津地说:“鹿肉……。”他挥舞着筷子指挥小厮:“把门窗关上,我听不得雷声。” 小厮已经走远了,元流火下床,将房间里的几扇门窗都关严实了,才重新爬上软榻,笑着说:“平日里总见不着你,今天下雨,可巧聚在一起喝个酒。” “我在山里修炼,顺便打听昌仆的下落。”子离握着酒杯,身体慵懒斜靠着榻上枕头,笑道:“你们小夫夫俩倒是很会折腾,睡到半夜偏又把人拉起来陪酒。我可不会凑趣,只管喝酒吃肉就是了。”一仰头把一杯酒喝尽,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夹盘子里的板栗肉。 他性格洒脱,偏又美的不像话,不是木美人,是能说会跳、活色生香的尤物。 小夫夫两个坐在他对面,也不动筷子,也不喝酒,心里一致认为把这个美人留在身边,不利于家庭的稳定和谐。 元流火的念头又转到了昌仆上面,他问道:“你找到那个坏蛋了吗?” “这才是最离奇的地方,”子离微微欠身,睁着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开口道:“ 我找遍了三界,竟然连他的一根毛都没有摸到。”他认认真真地说:“天界和地狱都有主事,很容易能感受到异类入侵。人界则不一样,自盘古开辟天地一来,人类四处杀伐,各自为政,妖邪横行,倒是很适合藏身。我猜他大概还在人间。只是咱们对他了解不多,不知道他的弱点,也无法把它引出来。” 元流火想起这个妖怪就气得不行,将酒杯一推,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子离:“你们也是有神灵的,怎么容许这种败类在人间横行?” 子离沉吟道:“神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管……没关系,神不管,咱们管,等我把他抓住了,交给你大卸八块。” 元流火想了想,摇头道:“我要把他养起来,天天出去抓小蜈蚣,剁碎了喂给他吃。呵呵呵呵。”眼神里尽是阴狠恶毒的光。 子离摇头,无奈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5 地笑了笑。他知道元流火恨昌仆入骨,怎么折磨都不过分的。 林惠然全程围观了两人的对话,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两位是不是和昌仆又结仇了?” 子离沉吟不语,元流火却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性子一向谦和,极少如此仇恨别人。咱们之前跟昌仆结怨,无非是因为他冒充你在家里养病,后来我找人把他打伤,这件事也就算了。当时大家都没往心里去。咱们如今又翻出旧账了?” “他……后来把我打伤,”元流火慢慢说:“子离为了给我治病,花了很大工夫。” 林惠然低头想了想,笑道:“就算这样也犯不着把他大卸八块,逼他吃同类的身体。下次再见着面,我叫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林惠然温柔地抚摸元流火的头发。 元流火心中冒火,侧过脸用一只眼睛看他,重复了一句:“你让他给我道歉?” 林惠然欣然点头:“我跟他还算有交情,依我所见,他性子清冷,但并非暴虐嗜杀之徒,你跟人家好好说话,人家自然会以礼相待的。他很通诗词音律,谈吐风雅,倒是可以和我们成为朋友。 这话出来,不单是元流火,连子离的脸色都变了。林惠然并不知道昌仆与元流火有灭门之仇,只当他们两个是小孩子拌嘴打架。 元流火气的说不出话,子离凉凉地笑:“闻野倒是很了解他。” 林惠然没觉察出不妥,只是点头同意:“我跟他相处过几个月,很谈得来。” 子离点头:“你跟全天下的美人都谈得来。”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林惠然大大皱眉,这话若是两人在一起谈笑时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但如今元流火在场,他又有过往的风流史,听见这句讽刺,几乎要当场翻脸。 酒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小厮端上来一大盘烤鹿肉,眼见三人脸色不对,站在那里不敢动。子离跳下床,冷淡地说:“不吃了,我回去睡。”穿上自己的木屐鞋子,大步走了出去。 元流火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直起身体,猛的抬手将塌上的桌子掀翻,酒杯碟子哗啦哗啦地落在了软榻和地板上,淋淋漓漓地流着汁水。元流火谁也不看,一言不发地跑出去,另找了一处厢房歇了。 小厮站立片刻,弯下腰小心谨慎地收拾地板,又大着胆子问:“少爷,您衣服脏了,换一件吧。” 林惠然气的要爆炸了,他招谁惹谁了,不过说了一句实话,怎么一个二个全都给我脸色看!他指着小厮,怒道:“先别收拾,把子离和元少爷叫过来。”他要子离把刚才的话说清楚,还要问问元流火,当着丈夫的面掀酒桌走人是谁教给他的规矩。 不一会儿小厮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苦着脸回复道:“子离少爷睡了,不理我。元少爷骂了我一顿,还踢了我一脚,叫我滚。” 林惠然这回觉得自己大家长的位置岌岌可危了,他气鼓鼓地在房间里转圈,肚子里拟了几十篇训人的话,却无施展的空间。好在他涵养好,眼界宽,愤愤然地走了一阵,又想今晚这场争吵来得蹊跷,明天要找他们两个问清楚。 小厮苦着脸,把脏污了的床榻挪出去,又用清水把地板清洗干净,往鼎炉里加了一大把百合香,重新整理了床铺,才悄悄地退下。 外面的雨已经有停歇的迹象,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冷飕飕的。昌仆抱着膝盖坐在窗下,与林惠然只隔了一墙。他把冰冷的脸颊搭在腿上,在无尽的凄风苦雨中,安安静静地想:“他那样说,也不枉我与他相识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欢宴 元流火气鼓鼓地睡在隔壁的厢房,因为太生气了,导致他很晚才睡下,第二天朦朦胧胧地醒来,他听见耳边有轻微的水流声。 他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天光大亮,床帘高高挽起,林惠然穿一身素净的常服,袖子挽起,用湿毛巾擦拭手脸,旁边的小厮跪在地上,将一盆清水举过头顶。 林惠然见他醒了,手帕往盆里一丢,大步走过来坐在床边,满目柔情地盯着他:“在小床上睡得惯吗?” 元流火迟疑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发脾气还是应该忍气吞声。想了想,他伸手推搡林惠然的胸口,凶巴巴地说:“走开。” 林惠然只好退到一旁,从柜子里取出新衣服和鞋袜给他穿上,又把他推到梳妆台前,拿出梳子给他梳理头发。元流火晃动着脑袋不挨他的梳子,像一只滴溜溜的骰子。 林惠然把梳子递给他,叫他自己梳,然后拉过来一张凳子挨近他坐,开口道:“流火,夫妻之间可没有隔夜的仇啊。” 元流火摆弄着古朴的象牙梳子,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昌仆若真的得罪了你和子离,或者结了深仇大恨,你们只管杀他打他,我半点也不会拦着,我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交情尔尔。子离和你是我的挚友和恋人,是我最重要的人。” 元流火这才赏脸瞄他一眼,脸颊依然紧紧地绷着:“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个恶棍,你为什么要和他做朋友!” 林惠然耐心地解释:“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初时他自称是后院里的小厮,后来我虽然疑他就是蜈蚣精,但是那妖怪毕竟只冒充你的样子而已,并不曾做过坏事,因此我才和他有了一些交情。早知道他那样坏,我就直接撵他走了,但是……”林惠然话锋一转:“他到底杀了什么人?” 元流火低头不语,林惠然凑近他,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流火,你和子离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他杀了我的爹爹妈妈。”元流火把梳子摔在桌子上,红着脸愤怒地说:“还有我家的奶娘和奴仆,还有我。”他目光盈盈地看着林惠然:“我全家上下一天之内被他杀尽,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这种人渣,岂是一个坏字能够概括的。” 林惠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停了一会儿起身倒了一杯茶端给他,低声说:“你慢慢讲。” 元流火就从那天夜里被昌仆袭击丧命开始,讲自己在地府的经历,如何遇到了子离,如何回到凡间,后来又再次被昌仆打伤,四处求医问药,终于治好了伤回来。当然他还是有脑子的,巧妙地略去了与子离和共工氏之间的私情。 林惠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感觉今日所听到的话实在匪夷所思。元流火拉起他的手就往外面走,嘴里说道:“你不信,我叫子离证明给你看。” 子离早已经起床,正摇头摆尾地在踩着院子里一处干枯的葡萄架散步。被元流火叫下来后,他用手指摸着下巴,对林惠然说:“流火说的都是真的。你细想想,元家夫妇临死前后,那个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6 假冒的元流火语言举止是不是很反常。上次你父亲病重,流火与你感情深厚,若非性命攸关,怎会不随你同去。” 他说完了这话,后退一步,忽然化作一道疾风。 林惠然和子离只听得一声排山倒海的野兽嘶吼,一股强风骤然刮过,眼前闪过一只雪白庞大的野兽,盘旋在屋顶。身长八尺,目如闪电,齿如利刃,周身皮毛雪白蓬松地垂落下来,狼行虎步,威风凛凛,这是子离的本相了。 林惠然正看得发呆,旁边元流火轻声说:“林公子,你再看看我。” 元流火虽然没有变成一只狐狸,但是双耳耸立变尖,耳廓粉红,毛茸茸地从头发里冒出来竖在两边,背后也露出一条洁净蓬松的尾巴,前端雪白,末端有些发红,是烈火燃烧的颜色。 林惠然拽了拽他的耳朵和尾巴,耳朵柔软,上面的还有细细的静脉,尾巴干净,连接着脊椎骨。这回他不得不信了。 林惠然牵着子离和元流火的手,一起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三人坐在一张宽大的罗汉床上,中间摆了一张小方桌,林惠然给他俩倒新鲜的果茶,又叹气道:“两个傻孩子,纵然找不回那具身体,只要你们两个平安无事,我就安心了。子离是我的挚友,流火又是我的小心肝,咱们三个快快乐乐地住在这个宅子里过一辈子,不是很好的吗?” 子离正在发呆,听林惠然这样说,干笑了一声;“是……”心想要是林惠然知道他俩上过床,恐怕分分钟就要撵他滚蛋了。 元流火咬牙切齿地说:“我还要报仇呢。” 林惠然这会儿很能理解元流火的愤怒,不过他到底是理智一点,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意气用事。”毕竟昌仆是得道的妖精,连子离都对付不了,凭元流火一己之力就想要报仇,无疑是痴人说梦。 元流火咬了咬牙,很冷静地说:“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子离劝解道:“这也不急在一时,横竖我会帮你的。他有本事就永永远远躲起来,但凡敢露面,我定会杀得他片甲不留。” 三人正说着话,管家穿着皮袄一溜烟跑过来,打了个千,回禀道:“三位少爷,今儿个是冬至,是在家里热闹一场呢,还是去外面酒楼?” 林惠然想了想,说:“花园里的池子还没有结冰,咱们在湖心亭摆上酒菜,旁边升了炭盆,又好玩又暖和,怎么样。” 子离欣然同意,元流火有些心不在焉,自语道:“已经是冬至了吗?”他从床上跳下来,一面往外走,一面招呼管家:“我要换一件新衣服,找两个小厮给我把衣柜打开。” 元流火跑进卧房里换衣服,半天没有出来,子离和林惠然趁机摆上棋盘杀了一场,后来酒菜都端上来后,子离和林惠然一起来到了花园,院子里霜结百草,一片肃杀之气,架着小舟划到湖心的亭子。大理石做成的桌子上,摆了几样热气腾腾的牛肉鹿肉汤等滋补之物,下面有小火炉加热,不至于让饭菜冷掉,旁边的小火炉上放着一个大茶壶,小厮拿着蒲扇在扇风,见主人过来了,忙起身热酒。 林惠然挥手,叫他不忙着伺候,和子离分别坐下后,并没有动筷,毕竟元流火还没有来,他俩正等得不耐烦时,管家踮着脚尖往岸上往,忽然拍手道:“元少爷来了。” 只见一片碧波残荷处,划出来一艘小舟,船头站立一少年,红衣黑发,衣袂飘飘,神态风流,灿若朝霞。 管家先赞叹了一声:“元少爷穿红这般好看,竟是把子离少爷也比下去了。” 林惠然与子离只是一起望着船上,微笑不语。 小船靠近了湖心,元流火踩着船舷,蹦跳着上来,林惠然伸手扶住他,轻声斥道:“怎么这么慢?快入席。” 管家笑着说道:“今日元少爷这红衣服很漂亮,像个新郎官。” 子离贱兮兮地说:“我看像个新娘子。” 元流火不搭理他们两个,一本正经地坐在石桌旁,他敛容认真道:“今天是我生辰,我当然要穿红色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周围人都是又惊又喜,管家脚不沾地地跑出去,去预备过寿辰的物件,林惠然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不知道你的生辰,来不及准备贺仪了。”元流火展颜一笑:“没关系的。”然后看向子离,张牙舞爪地说:“给我准备礼物!” 子离点头说:“没问题。”他端起桌子上的温酒,随手洒进湖水中,只见灰色的湖水渐渐由灰褐色变成了透彻的青绿色,湖中几处水花翻滚,钻出十几支拇指粗细的莲蓬,湖面上迅速铺开了蒲扇大的荷叶,瞬间成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形势,荷叶中间的花骨朵依次盛放,开出一团一团碗口大的荷花。整个花园一时间水光潋滟,荷香飘荡。 子离足尖踏着荷叶,采摘了五六只粉嫩雪白的荷花和莲蓬,握成一束,送到元流火的手边,又用手帕覆盖住枝干,以免他被尖刺扎到手。 元流火已经看呆了,欣欣然地握住了这一束茂盛清香的荷花,他凑上去嗅了嗅,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又交给小厮,叫他插到花瓶里。 过了一会儿管家预备了几样贺仪,交给了林惠然,林惠然一样一样的交到元流火的手里,是一对金灿灿的小锞子,一对玉如意,然后又摘下手里常佩戴的黑色玉石扳指,歉意道:“都是小玩意儿,自己拿着玩吧。” 元流火接过来每样都认真看了,将金子和玉如意交给小厮放起来,自己戴上了扳指,抬起手指看了看,又说:“扳指太大了,我戴不上。”吩咐小厮找一个红绳过来,穿起了扳指,挂在胸前,他抬手摸了摸,很开心地说:“我很喜欢。” 三人热热闹闹地吃酒,又猜拳行令,元流火挽起了袖子,一副血战到底的样子,不过他斗不过林惠然和子离,一坛酒倒有一多半全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林惠然和子离在平时都很宠爱他,唯独在喝酒玩闹的时候,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非要联合起来欺负他。元流火这一局又输给了林惠然,他摆摆手,几乎坐不住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地板上滑,子离端起满满一杯酒,揽着他的肩膀要灌他。 元流火挣手挣脚地:“我不行了,不能喝了。” 林惠然正色道:“愿赌服输,你酒量不行,酒品可不能亏。子离,你按住他。”说罢捏住了他的鼻子,将一杯酒全部灌了下去。 元流火喝完了这一杯,也就倒了极限,直直地要往地上栽,林惠然忙抱住他,又对子离说:“你先扶他回房间休息,我找人把这一堆东西清理一下。” 子离答应了一声,抓起元流火的衣领,足尖一点,飞到了地面,拖死狗似的把元流火拽到了房间里。 午后的房间空无一人。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子离才温柔地把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7 元流火横抱起来,放在窗台下面的软榻上,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他光洁粉嫩的脸颊上。 元流火蹬直了小腿,微微睁开眼睛,浓密的眼睫毛一闪一闪的,他轻声说:“子离。” 子离低头凝望着他,忽然俯下|身,激烈而缠}绵的亲吻他的嘴唇。 元流火轻轻张开嘴,闭上眼含住他的舌尖,在一阵甜蜜的酒精气息中,几乎感到了窒息般的快|感。 作者有话要说: ☆、秦楚 林惠然在院子里忙碌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元流火喝醉了只怕要闹,忙忙地跑回屋子里,一眼瞧见他孤零零地躺在窗下的小软榻上,衣衫半解,一脚蹬直,另一条腿长长地垂在地上,睡得满脸通红。 林惠然恐他着凉,走过去想把他抱到床上,刚碰到身体,元流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林惠然喜欢他,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很可爱,于是弯下腰柔声问:“你是醒着的吗?” 这一问,元流火又没有动静了。林惠然觉得诧异,伸手在他身上一摸,觉得十分灼热,又探到了腿|间,愣了一下,又暗暗发笑,心想,这大半天的,真是…… 林惠然欠身把门窗关了,半跪在地上,用略有些粗糙的拇指抚摸元流火的嘴唇,粉嫩嫩的薄唇柔软得像一汪软水。 元流火双眼紧闭,脸颊微微发红,如同涂了胭脂水粉一样,他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长衫,衣领袖口压着暗纹。林惠然想起了子离说过的话,这家伙还真像个新娘子,千娇百媚那种。 揉弄了片刻,元流火气息不稳,微微张开粉唇,吮住了他的拇指,吃奶似的固执而认真地吸|吮。林惠然心里痒痒的,觉得他可真有意思,玩一整天都不腻。 抽|出手指,林惠然一手抱着他的肩膀,一手托住腿弯,想把他抱到床上。元流火却在此时忽然清醒了,非常激烈地挣扎了一下,他几乎是急切地制止:“林公子还在外面!” 林惠然怔在原地,浑身宛如被冰水浇过,整个都冷透了。 他把元流火放置在椅子上,转身端起桌子上的一壶水,揭开壶盖,哗啦倒在元流火的脸上。 元流火被水浇了一遍,略略睁开眼睛,看见了林惠然,登时酒醒了一半,张口结舌,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林惠然心中本来有疑惑,见他露出这种表情,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你以为我是谁?”林惠然弯腰抓紧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流火,现在醒了吗?” 元流火慢慢坐直了身体,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淋淋的脸颊和头发,手指在袖子里发抖,然而脸颊上却依旧是纯良无辜的模样。 “你怎么朝我身上泼水?”元流火心平气和地质问他。 林惠然牙齿都要咬碎了,铁拳攥紧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攥紧,还是不忍心打过去,他的声音里带着怒火和寒意:“不把你叫醒了,我怕你又认错了人。小家伙,你以为刚才摸你抱你的人是谁?” 林惠然的目光寒气森森宛如利刃,元流火迎着他的目光,半晌才慢慢说:“我刚才……做梦了。” 林惠然点头,冷冷地等他说下去。 元流火却没再说了,起身走到外间的衣架上,拿起一片干净的毛巾,慢慢地擦拭头发,又说:“我白天陪你,夜里陪你,难道梦里还不许梦见别人吗?你要为了这个生气,随便你。”扔了手帕跺脚走了出去。 林惠然刚才急怒攻心,如今听他这么一番话,自己细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元流火是他心里最美好纯洁的存在,他觉得元流火蠢笨天真,连正经的情爱欢愉都羞于启齿,又怎么敢去偷腥呢。 窗外冷风呼呼地吹着,阳光惨淡地落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元流火手里拿着树枝,坐在走廊上,百无聊赖地捅蚂蚁窝。林惠然坐在他身边,抬手撩起他的头发看了看,又和和气气地说:“你衣服湿了,去换一件吧。” 元流火低头看着蚂蚁,停了一会儿才说:“咱们在一块儿还不到一个月,你就敢冲我发火,朝我泼凉水了。不出半年,你大概就要把我赶出去了。” 这话说得非常刁钻,林惠然又气又无奈,拉着他的手道:“今天这事,难道全怪我吗?换做是你,听见我在床上提起别人,你会不会生气?” 元流火表面上是负气又无辜,其实心里惭愧得几乎落泪,他如今遮掩过了此事,就不想在继续谈论下去,忙忙乱乱地转换话题。但是林惠然偏要揪着此事不依不饶。 “你到底在梦里见了谁?” 元流火起身要走,被林惠然强行按住了,他只好不耐烦地说:“别问了,做梦而已。” 林惠然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问道:“是前几日一起吃过饭的张家小公子吗?” 元流火摇头微笑,又用手去堵住他的嘴巴:“别问了,真烦。” “那就是上次在王府里见到的王爷喽?人家可是一表人才呢。” “不是啦。” 林惠然凝视着他的脸颊,忽然开口:“是子离?” 元流火表情一僵,两手胡乱拍打他:“你就胡乱猜吧。” 林惠然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果然是子离。 子离是天上地下第一美人,所有见到了他的人,无论男女,大概都会被他的风采迷住。元流火会梦见他,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林惠然虽然不忿,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霸道地连人家的梦都要控制。 元流火心虚,见他终于不再追问了,就抓住林惠然的手,小鸟依人地说:“困了。” “去屋里睡。”林惠然说。 元流火见他语气仍是淡淡的,就抱住了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上,闷闷地说:“我就要在走廊上睡,谁也不准扶我。” 林惠然苦笑了一声,伸开了双臂:“来。” 元流火高高兴兴地蹦到他身上,蛤|蟆似的伸开手脚,缠住了他的身体,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软绵绵地说:“我要去院子里看花。” 林惠然抬脚往屋里面走,抱小孩似的托抱着他,笑道:“那花是子离的法术,这会儿已经谢了,没什么可看的。再说咱们现在这个样子,是能给别人看见的吗?” “胆小鬼!”元流火嘟嘴。 林惠然可是激不得的,听了这话,马上说:“好,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这会儿就去院子里玩一场,如何。” 元流火吓了一跳,伸手抓住了书架,不准他出去,又忽然吻住了他的嘴唇,笨拙而认真地讨好他,嘴唇微动,柔软的话语直接渡进了他的唇舌里:“林公子,我喜欢你。”双手更紧地抱住了他,呢喃道:“我想要……” 林惠然气息一沉,就着拥抱的姿势,强行把他按到了墙上…… 此后几天,元流火忙着账房里的事情,每天早出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8 晚归的,很少和府里的人打照面。这一日傍晚,他乘坐马车回家,刚踏进门槛,看见子离穿着宝蓝色的长衫,清风一般迎上来,嘴里道:“流火,你这几日……” 元流火刹住了脚步,转身对身边的小厮说:“我的钱袋落在账房了,去帮我拿。” 小厮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元流火谁也不看,转身去了后院。子离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他走。两人走走停停,做贼似的,来到了一间摆放杂物的小破屋子里。 元流火直截了当地说:“咱们往后少见面吧。” 子离愣了一下,遂点点头,又问:“需要我离开吗?” “不用,”元流火说:“昌仆可能随时回来。” “我刚才找你,就是为了此事。前几日我在院子后面的墙根处找到了他的踪迹。昌仆对这个宅子里的某人还挺有情的。” 元流火有些心不在焉,拿出手帕擦了擦废弃的桌子,两手撑着桌面坐在上面,慢悠悠地晃着小腿,自己轻声说:“上次喝醉酒,差点被他发现了,我真怕他知道。”他简直不敢想象与林惠然吵架决裂的情景,即使偶然冒出这个想法,他都觉得要难受死了。 子离宽慰他:“放心,有我呢。”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揉|弄他的头发。 元流火挚爱着林公子,却又贪恋着子离的美与色,一方面是伉俪情深,一方面是暗度陈仓,元流火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是不好。不过他没读过《女则》《列女传》,自己也并非女子,所感觉到的只是轻微的自责而已,并不去往深处想。 子离极宠爱他,处处忍让,事事尽心,从来不说情爱二字,也不谈论天长地久和举案齐眉。就只是在元流火需要的时候快快乐乐地出现,不需要的时候消无声息地离开。 比如此刻,子离说:“你放心,有我在,永远不会让他知道的。” 子离衣袖里有一股兰花香味,元流火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他抓住了子离的袖子,捧在鼻端,轻声道:“这是什么香?给我一些。” “我下午在山谷里抓妖精吃,大概是沾上了草地上的兰花。这可不是什么香料,你喜欢,就多闻几下吧。”子离眨巴着漂亮明亮的桃花眼,微微弯下腰,随手扯开了腰带,丝绸衣料柔软地从肩头滑落下来。 子离宽肩细腰,肌肤柔滑饱满。背是肌肉凸起的虎背,腰却是精瘦结实的狼腰,宝蓝色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他挑起元流火的下巴,低下头强势而霸道地吻住嘴唇。 元流火轻轻喘息着,绷直了腰背,两只手软软地搭在他肩膀上,指甲轻轻挠着他后背上的肌肉。 “又流口水了,就馋成这样?”子离打趣道。 元流火红着脸摇头,支吾道:“没有。” 子离一边吻着他,一边熟练地解开了他的衣带,扯掉裤子。元流火屁股一凉,惊道:“别……” 子离愣了一下,明知故问道:“怎么?” 元流火又羞又窘:“刚才在账房里才跟他……” 子离嗤嗤一笑,手指挑了一丝粘液,在他眼前一晃,道:“这倒省了我的事了。”两手托住他的臂弯,把他抱成了对折的姿势,又低头慢慢亲吻他。 元流火蹙紧了眉头,细腻的小牙齿咬着嘴唇,压抑住喉咙里的呻|吟。 花园里不时有小厮来来去去的搬运东西,又低声说着家长里短的琐事。凌乱的库房里到处都是灰尘,灰白色的窗户纸上破了几个洞。若是有人肯细细地往窗纸洞里瞧,就能看见里面一场香|艳刺激的交|媾场面。 林惠然和子离的体力都极好,元流火做完了这一场,已经站不住了,他从桌子上滑落下来,跪坐在地上,脸颊绯红,香汗淋淋,乳白色的秽物顺着腿|间流出来。 子离想去抱他,元流火摇摇头,强撑着说:“你先出去,别给外人瞧见。”子离很不放心他,心疼地给他擦汗,又说:“我再陪你一会儿。” 元流火气恼地说:“你别婆婆妈妈的!给别人瞧见,我就活不成了!” 子离见他着急,只得依依不舍地走了。 元流火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低头整理衣服,见外面天色都暗下来了,才迈步走出去。来到前院里,小厮回报说林公子还没有回家,他暗暗庆幸,叫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元流火花了很长的时间清理身体,浴桶里的水泼泼洒洒地流出来,将房间里的地板都弄湿了,他披着毛毯坐在床上,精神恍惚,双目呆滞地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空气里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元流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厉声道:“是谁?”他心中略一思索,猛地醒悟,这是昌仆的声音! 从床上跳下来,他打开了窗户大声喊道:“你有本事别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那一声冷笑过后,就再没有昌仆的踪迹,倒是院子里的小厮们全都围拢上来,问元少爷怎么了?元流火情绪激动,掩住了胸口,半晌才挥手:“没事了,回去干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无意间看了一眼和我一起开坑的小透明作者,太堵心了,人家收藏都一千多了,呜呜呜,早知道不看了,虽然不想有太重的得失心,但还是觉得好苦逼啊,我肯定是那种巧妙地避过了网文所有热点萌点的终极倒霉蛋,┑( ̄Д  ̄)┍,不说了,今天是熬夜写文,明天还要上班呢,都给我评论啊混蛋。 ☆、心狠 初冬时候下了一场薄雪,乡下的农户急急忙忙地套上马车,将本年该进贡的年货运过来,林府的管家随便看了几眼,见有个笼子里装了一只半大的孔雀,通身雪白,羽毛光洁,十分新奇。他交代下人把其他年货都收起来,自己拎着孔雀笼子回了府里,给三个少爷过目。 府中上下听说抓来一只白孔雀,都结伴拥在院子里看热闹。 元流火蹲在笼子旁边,手里拿着一只麦秸秆朝那笼子里戳,那鸟虽然生的美丽,但是性情懒惰,拖拉着长长的尾巴,母鸡似的在笼子里乱走。 元流火觉得很失望:“这就是孔雀啊,它怎么不开屏呢,和书里写的不一样。” 林惠然见多识广,对这种动物不觉得稀奇,只对元流火解释道:“还不到时候。”元流火有些生气,叉着双手道:“晚上炖了吃。”还用脚踢了一下笼子。 子离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失望地说:“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一只破孔雀,流火,我带你去别处看个好玩的。” 元流火哎了一声,抬脚就要走,却又停住,看向了林惠然,一脸的祈求。 林惠然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说:“去吧,晚饭前回来。” 元流火欢呼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79 雀跃地跑了。 那只白孔雀被管家放到了花园里养,众人散去各自干活儿。林惠然回到书房里,往火盆里加了些炭,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他自己动手研磨,铺开了一张纸,闭目思索一番,开始构思自己的小说情节。他的《闻野行纪》在坊间风靡一时,成了广大文人雅士的口耳相传的流行书刊。 林惠然心中得意,更加地才思敏捷下笔如神,于是这篇小说就连绵不断地刊印了下去。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白天骑马射箭,夜里有娇妻伴读,这就很好了。 他正写的入神,旁边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白生生的小手掀开茶杯盖子,往里面添了一些热水,又转身去香炉里添了些安神的香料。 林惠然腾出手,将身边的人抓过来,头也不抬地问道:“回来这么早?” 半天没有回应,林惠然摸索着他的手,在手指处摸到了薄薄的茧,林惠然一愣,抬起头看他,呆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道:“昌仆!” 昌仆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小厮衣服,头发束起,面容平淡,要不是眉宇间的那丝寒意,林惠然几乎以为他就是元流火了。 尽管之前听元流火说过昌仆的恶行,但是毕竟没有亲眼见到,林惠然这会儿倒不好当场跟他反目,只是态度疏远地说:“你还敢回来?” 昌仆神情平淡,看不出来悲喜,他笼着衣袖在房间里慢慢踱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上次不告而别,是我失礼了。”在林惠然面前站定,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林惠然想了想,并不还礼,却说:“你是应该道歉,却不是为这件事情。你杀了流火全家,后来又将他打伤,是这样吗?” 昌仆绷着脸,眉宇淡淡锁着,好像永永远远都在沉思和忧愁,他侧过脸,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向林惠然,淡淡地开口:“是……又怎么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林惠然没什么感情地说。 昌仆眼神略黯淡了一下,背着手继续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他的相貌还是二十岁出头的美少年,举止形态却是一个离群索孤的老男人。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对林惠然说:“我今日来,可不是来还钱偿命的。”古古怪怪地一笑:“你是个笨蛋,被人戴了绿帽子,当了活王八,还把那两人当成宝贝呢。” 林惠然骤然变了脸色:“我不知道你今日所为何来,但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再走。”单手抓起桌子上横着的佩剑,手腕翻转,耍了一个很酷的剑花。 昌仆见他这样,嘴角微微一动,勉强算是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拿这些破铜烂铁吓唬我?”他双手抱臂,淡定地说:“你既然要留我,那我就不走。”下巴微微一扬:“那两个贱人呢?” 林惠然蹙眉:“哪两个?” 昌仆哼了一声:“子离和元流火。” 林惠然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是制不住昌仆的,因此这会儿只能想办法拖住他等子离回来,虽然很生气,他但还是忍着气说:“出去玩了。” 昌仆诡秘地冷笑了一声,忽然打开了房门往外面走,对林惠然说:“来,到后面的院子里,我给你看一处西洋景。” 林惠然半信半疑,但想到不能放昌仆离去,忙追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说道:“你搞什么鬼?” 昌仆低头看了看两人手腕,愣了一下,半晌才找回了声音:“去了就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花园里走,昌仆声音轻而冷静:“那两个人之所以要追杀我,一方面是夺回那小贱人的身体,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堵我的口。”他歪着脑袋诡秘的一笑:“我上次用毒针伤了元流火,子离带着他遍寻名医,没有治好,后来嘛,只能用双修的法子,那倒是很有效。你是读书人,你知道双修的意思吧?” 林惠然脸色阴沉,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 昌仆叹道:“你以为那两个是什么好货色吗?你待他们亲如恋人兄弟,他们把你当猴子耍。两个人这会儿正在小柴房里像公狗母狗一样交|媾呢。” 昌仆停下脚步,下巴扬起,指了指一扇略微破旧的房间,那房子平日用来放家具,一般不会有人来,但是此刻,房间里却隐隐传来低低的喘息。 林惠然脸色沉如冰水,浑身发抖,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昌仆的手腕,几乎掐出了红印。他骤然抬起头,冲着柴门,高声喊道:“子离,他来了!” 昌仆一惊,转身要跑,一道背影从窗子里飞过。子离手持利刃,横着插向昌仆的身体,穿过了两道琵琶骨,昌仆惨叫一声,登时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要不是顾念着元流火,子离早就把他一刀砍死了。这会儿只能暂且压制住他,再寻找时机要回元流火的身体。子离变出一套金灿灿手腕粗细的链子,将昌仆的手脚全部锁住,拴在了几千斤重的桥墩子上。子离笑着对林惠然说:“你看,我早就说了,这妖怪对你有情,迟早要来找你的。也亏得你反应快呢。” 林惠然却不笑,只平静地说:“我以为你们两个跑出去玩了,还在想办法跟他周旋,没想到两位躲在这里玩。” 子离哈哈一笑:“我啊,还不是为了给这个蜈蚣精留下点口实,叫他找你去告状,所以这段时间天天跟元流火玩,装得有多亲密似的。”他朝着柴门喊道:“流火,不要怕,妖怪已经被锁住了。” 停了一会儿,元流衣服头发整齐干净,慢慢从房间里出来,踏过门槛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到。他脸色白得可怕,眼神也凄惶的很。远远地看了一眼林惠然和子离,元流火勉强开口:“抓到了吗?给我看看。” 子离踢地上的昌仆,昌仆的肩膀被一柄剑横穿过去,鲜血顺着刀刃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疼自然是很疼的,也亏得昌仆竟然能忍住一言不发。 子离肆意地踢了他一脚,又问元流火:“打吗?” 元流火勉强恢复了镇静,他这会儿想起了新仇旧恨,几乎吐出一口黑血,咬着牙齿道:“打!” 子离从手肘里取出一柄一尺长的小短剑,递给了元流火,然后说:“我用法力护住了这具身体,你随便往他身上捅,疼是很疼,不过伤不了你的。” 元流火蹲在昌仆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开口道:“你好。” 昌仆脸色发白,黄豆大的汗珠滴滴滚落下来。他性格孤僻,唯一瞧得上眼的就是林惠然了,至于元流火,他看不起他,也不屑跟他说话。 “咱们两个这次算是正式见面了。”元流火语调轻轻的,自言自语似的:“我以前不认识你,也没招惹过你。可是你却杀了我全家,还夺了我的身体,害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 昌仆仰起脸,轻蔑地看着他:“你跟我讲道理吗?” 元流火翻转手中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0 尖刀,劈手划过去,刀尖抵在他的下嘴唇,从上往下地割下去。 昌仆一声闷哼,那刀子从他的嘴唇切开,刀刃过处,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一直到小腹处才停止。宛如被生生剥开了一层皮似的,他的心脏肝肺连同肠子,一起从伤口流出来,淋淋漓漓地挂在外面。 子离卧槽了一声,打了一个寒噤,从元流火手里夺过了短刀,心想:这好歹是你自己的身体啊,要不要这么狠。 元流火意犹未尽,瞧他的意思,是要生生地活剥了昌仆的皮。子离大声制止道:“行了,你还想不想变成凡人了。”随便找了一块布,把昌仆的身体随便包裹了一下。甩了甩手上的鲜血,说道:“咱们都回去洗洗吧,血糊糊的怪恶心的。这家伙咱们改日再料理。” 元流火一直没有敢看林惠然,林惠然则全程远远地站在旁边观看,听见子离如此说,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元流火呆呆地站在原地,子离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没事,我跟他说咱们在做戏。”元流火目光流转,一滴泪水滴落下来,他捂着眼睛,轻声说:“他刚才……一眼都没有看我。” 元流火暗地里哭了一场,当天晚上,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子离连说带笑地缓和气氛,说是今天终于抓到了这个妖怪,要好好庆贺一番。又讲起了市井流行的笑话,自己讲自己笑,尴尬得要死。 林惠然神色平静,身体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有条不紊地吃饭吃菜,宛如机械似的,完全不被外力打扰。 元流火哭丧着脸,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筷子拨弄米饭,发了半天的呆,一粒米都没有吃下去。 子离瞄了他一眼,开口道:“流火,发什么呆,好好吃饭。” 元流火跟林惠然是同一款型的机器人,根本对外面世界没有任何反应。子离觉得这个气氛冷得可怕,匆匆放下碗筷,他借故跑出去玩了。 林惠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用汤勺舀了肉汁,浇在碗中的米饭上,然后端着饭碗坐在元流火身边,拿起勺子喂到他嘴边,声音低沉:“张嘴。” 元流火扁着嘴扫了他一眼,张开嘴沙哑道:“你干嘛不理我。唔……” 林惠然温柔地把一大勺米饭送到他嘴里,轻声说:“没有不理你。” 元流火抽泣了一声,一边吃饭一边哭,声音又轻又软地说:“你可不要不理我啊,你对我略微冷淡一丁点,我怕死了,心都要碎了。” 林惠然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在英俊的脸上上投射出淡淡的阴影,他只是说:“来,好好吃饭。” 元流火本来吓得要死,如今见林惠然恢复了往日的温情,不禁又哭又笑,握着他的手撒娇。两人吃过了饭,去外面散步,见天色晚了,才一起回到房间。 林惠然坐在书桌旁写信,元流火轻快地铺床,又把汤婆子放在了一边,他温柔和气地说:“林公子,以后我给你暖被窝吧,汤婆子用多了会上火的。” 林惠然只是低头写信,并没有回答。元流火有些不乐意了,蹦蹦跳跳地跑到书桌旁,弯下腰好奇地说:“你在写什么呀?” “我在和南方的朋友写信。”林惠然抬起头,眉宇不露悲喜:“我过几日去南方,四处看看。” 元流火愣了一下:“好突然啊,那我要收拾东西呢。” 林惠然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元流火,淡淡地开口:“上个月,咱们在这个房间里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我说把所有的家产送给你。有一日,咱们两个分开了,至少你还有钱财傍身,不至于漂泊流离” “我记得……”元流火愣愣地说:“为什么说这个?” “你和子离的事情。”林惠然一字一顿地说:“我全部都知道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微微升起了一层雾气,他说:“咱们两个,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自弃 元流火整个人都懵了,站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张了张嘴,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哀哀地看着林惠然。 林惠然的心都死了,他不悲不喜不急不怒地,将写好的信纸折叠起来,装进信封,找来火漆密封住,从外面叫过来一名伶俐的小厮,道:“把这封信交给驿馆,明早准备马车,我去看老夫人。” 小厮哎了一声,又探头问道:“两位少爷现在就睡吗?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林惠然点头,从衣柜的底层取了衣服,然后去隔壁房间洗澡。他回来的时候,元流火依旧呆呆地站着,林惠然不看他,依次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只留窗台上的一盏。他解开床帐,掀开棉被平平静静地躺下。 他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喜欢元流火的。似乎是很多细节和碎片累加起来的,他渐渐地对这个天真的少年有了念想,有了好感,有了情爱。林惠然决定认认真真去爱这个人的时候,是真的把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 但是以后,林惠然大概不再爱他了。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欺骗。想到这个纯洁天真的少年面不改色地欺骗自己,在耳边呢喃着说喜欢说爱,背地里却和自己的朋友苟|合。林惠然只觉得恶心。 窗台上的灯光越来越暗,烛台上积存了一小滩红色的烛泪,单薄的灯芯晃动了几下,终于淹没在了泪水之中。房间整个儿昏暗下来。唯有冰冷的月光从窗纸透过来。 元流火挪动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一阵窸窸窣窣的衣响,他跪在了林惠然的面前。 “我求求你。”元流火的声音很低,不是在求情,是在乞命:“林公子,不要这样。” 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床纱,林惠然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但是不带一丝感情:“睡觉吧,我们好聚好散。” 地板上传来一阵古怪的呜咽,像是小猫梦靥似的,那不是正常人的哭法,更像是从胸腔里,从骨髓里散发出来的悲伤。 元流火只哽咽了这一声,就再也没有开口。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他挚爱着的,同时也挚爱着他的人,要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从墙角里草虫的鸣叫,到深巷的打更声,从夜空里的乌夜啼,到朦胧晨曦里的鸡鸣狗叫。 林惠然熬过了这一夜,睁开眼睛后,看到窗纸外面的天空有些发蓝,是黑夜已将结束的颜色。他抬手擦拭了一下略湿润的睫毛,掀开床帐坐起来。 屋子里光线黯淡,然而还看得清。元流火矮矮小小地跪在床边地板上,大概是累的很了,他用衣袖垫着地板,脑袋别别扭扭地枕在上面,双腿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像街边一头栽进垃圾堆里吃东西的狗。 听见轻微的声响,元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1 流火马上就惊醒了,他抬起头,一张脸冻得青紫,眼睛红肿,他膝行到林惠然脚边,张了张嘴,声音颤巍巍的:“你打我一顿行不行?林公子,我再也不敢了,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 他睁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仰起脸看着林惠然,泪水顺着脸颊哗哗地落在地板上。他双手轻轻扯着林惠然的裤角,完全没有尊严的哀求着。 林惠然心里疼得厉害,他闭上眼睛,气息凌乱,被元流火的哀求切得七零八落。其实早就心软了,他的小宝贝,他捧在手心里的男孩,如今跪在尘埃里求他,膝盖上满是伤痕,眼睛哭得红肿,浑身冷得发抖。 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林惠然无限悲凉地想。 林惠然避开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扶他一把。自顾自地穿衣洗脸,他问外面的小厮:“马车备好了吗?” 小厮点点头:“要吃早饭吗?” “不必,去书房里,把抽屉里的几本书稿装上马车。”林惠然说着,又从书桌上拣了几支素日爱用的毛笔,以及一沓信纸,几本书,全递给了小厮,叫他放进马车里。 小厮答应了一声,又说:“马车在大门口候着,少爷快出来吧。” 林公子转身环顾房间,挺大挺漂亮的房间,一桌一椅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他终于走到了元流火身边,弯腰托住元流火的胳膊,将他扶到床上,随即松手。 “你以后,要好好的。”林惠然凝视着他,深邃的目光里,活跃着最后一点温情怜爱,眼睛眨巴了一下,忽然轻快地划过一行泪。 元流火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反而平静了许多。他看见林惠然流泪,一时间心如刀割,轻声说:“对不起,你以后也要好好的。” 林惠然勉强笑了笑,随手擦拭掉眼睛上残余的水渍,他很果断地转身,翩然离去。 元流火呆呆地坐在床上,不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和车辙声,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终于消失不见了。 好像整个生命也随之抽走了似的,元流火留在原地,看不见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林府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闹了这么一场,只知道林少爷一大早去看老夫人了。佣人们照旧起床提水做饭,准备了精致的小菜和米粥,摆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元流火和子离分别坐在桌子两端,粥是细细的小米南瓜粥,饼是软软的鸡蛋饼,菜是酥脆的春笋和海带。 元流火专心吃饭,一勺汤,一口饼,一筷子咸菜,吃得有条不紊。 子离捧着细瓷碗,嘟着嘴巴吹热气,滋溜滋溜地喝粥,吃相非常糟糕。他说:“咱们一会儿去后院看看昌仆怎么样了,再捉弄他一场如何?” 元流火充耳不闻。 子离偏着脑袋看他,半晌好奇地说:“你怎么了?” 粥喝了半碗,饼吃了一半,菜剩余半碟。元流火擦拭嘴巴,茫茫然地起身离开。子离终于察觉到不对,他一个箭步冲上来,迟疑地说:“怎么回事?是不是……林惠然察觉到什么了?” 元流火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心里空荡荡的,他点点头:“他知道了。” 子离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说:“怎么会?我昨天跟他说,咱们是故意做戏,引昌仆出来的。再说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地说:“他那么聪明的人,什么猜不到?只是一直给我留脸面罢了。”说到这里,他错开了子离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往卧室里走。 他如此镇定的样子,反倒惹得子离十分慌张。子离心如明镜似的,他虽然跟元流火玩的很热闹,但元流火心里爱谁,子离是很清楚的。 子离拦住他,轻声说:“你想开点,他正在气头上,兴许过段时间气消了,就又回来了。” 元流火微微抬起眼帘,望着院子里干枯凋零的梧桐树,光秃秃的院墙,以及更远的天空和朝霞。自己在他的床前跪了整整一夜,整整一夜,什么样的情分,大概都要散了。 元流火轻轻转过身,对着子离,莞儿一笑:“子离,我很对不起你。” 子离被他笑得心都乱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这么说。” “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本应该感激你的。”元流火说话温声细语的:“但是我却玩弄你的感情,明明不爱你,还要一次次地勾|引你。” 子离心中一酸,几乎落泪,他后退了几步,颤抖着吼道:“什么玩弄!我喜欢你啊笨蛋。” 元流火低下头:“哦。” 子离狠狠地推了他一巴掌,转身气呼呼地跑了。 他一口气跑回了屋子里,渐渐冷静下来,忽然生出了柳暗花明之感。元流火和林惠然相爱,关系本来亲密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子离不能拆散他们,只能见好就收地与元流火享受片刻的皮肉欢愉。 但即使是子离这样活了几千年的妖精,在感情上亦是非常的固执和小心眼,他也不肯和别的男人分享爱人的身体。 以前是没办法只能委曲求全,现在情敌忽然不战而降,子离顿觉喜从天降,似乎很快就可以打扫战场收复失地了。他其实比林惠然更加了解元流火。元流火就是个贪嘴的小孩子,没什么骨气,也没有什么恒心。虽然要努力做一个高洁的人,但很容易就对外界诱惑妥协了,一面堕落,一面自责,一面又不知悔改。 子离独坐在窗台前,沐浴着上午温暖而清凉的光线,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最后心旌荡漾,几乎有些意乱神迷了。 他起身打开衣柜,换了一套藕荷色的簇新长衫,发带换成金色,蹬上厚底的长靴,他轻轻松松地出去,骑着快马到城中最好的糕点铺子里,买了一盒绿豆糕,一盒枣泥糕,还有一包蜜饯,用牛皮纸包起来,细细地捆成一扎,外面还裹了一层很漂亮的花纸。 子离骑着快马,拎着点心,轻轻松松地回来。正午的太阳升的已经很高了,他身上起了一层细汗,然而心情很好。他知道元流火没有心情吃东西,但他还是要买。他比林惠然更加耐心,更加细致,更加温柔,只是之前从没有表现的机会罢了。 他刚踏进院子里,一个小厮疯疯癫癫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子离,大声喊:“不好了!元少爷自缢了!” 子离心中一沉,几乎是滚着下了马,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屋子里,见元流火躺在地上,旁边围拢了一群小厮,忙乱地掐人中,喊名字。 子离推开众人,元流火面容青紫,肌肤冰凉,脖子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子离呆呆地看着他,末了长叹了一声。朝元流火脸上吹了一口凉气,在他即将醒来的时候,子离又伸手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元流火醒来后即翻身剧烈地咳嗽。 窒息的感觉太可怕了,元流火死了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2 这一次,再也不想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死生挈阔 子离以为,元流火此刻成了无主之城,自己只要耐心温柔,迟早可以成为这座城的主人。 元流火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不哭不闹,像平常那样吃饭玩耍、去账房看账本、到各个店铺查账,有时候还要和一些生意伙伴聊天吃饭,每日过得不喜不怒,无风无浪。 子离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他了。 冬日的黄昏,两人坐在暖烘烘的熏笼旁边,元流火穿着素净的夹袄,低头看一本诗集,子离趴在案桌上,一手支着下巴,笑模笑样地说:“我前几天去山里抓妖精吃,看见雪地里躺着这么粗的一条大蟒蛇。” 他举起手,比划了一个相当大的圆圈,元流火略略扫了一眼,子离才继续说:“尤其是他的肚子,鼓起来跟个小山丘似的。我本来想吃他,见他这样,以为他怀孕了,就有心放他一马,还把他拖到了附近的山洞里,免得他冻死。谁知我放了他,他反而要吃我。把我气得就拿刀破开了他的肚子。然后在他的胃里,扒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象,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元流火抬起头,微微一笑:“有趣。” 子离凝视着他白净的脸,过了一会儿忽然问:“我刚才说什么了?” 元流火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继续低头看书,其实那本诗集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他只不过是藉此消磨时光而已。 子离看着他,好像看见了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后的元流火。他的人还在这里,他的心却已经死了。 子离忽然觉得伤心和暴怒,他哗啦一下掀开案桌,扯过元流火的袖子,将他按在自己身下,气喘吁吁地撕扯他的衣襟,雪白色带有绒毛的夹袄被撕碎。元流火怔了一下,红着脸踢打他。 两人在床上撕打着,又滚落到了地上,元流火的脑袋先挨着地,咕咚一声,元流火没有喊疼,倒是把子离吓了一跳。他忙松开元流火,扶着他坐起来,揉着他的脑袋,问道:“疼不疼?” 元流火从他怀里挣出来,拢了拢衣服跑到门口,神情冷淡而凛然:“以后别做这样的事情了。”说罢转身跑到别处了。 子离一个人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其实他还没有到色欲熏心的地步,也并不想强|暴元流火,只是不愿意看见元流火总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子离的爱是宽厚而温情的,当初他虽然挚爱着南树,但是也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结婚,一点都不阻拦,后来还冒险给人家抓妖,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丢了。 现在,子离认认真真地想;要是能为元流火做点什么,让他高兴起来就好了。 能让元流火高兴的,就只有林惠然了,可是林惠然那个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绝不回头,连子离也无可奈何。 子离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外面寒风呼啸。小厮们都躲在厢房里烤火了,元流火发了脾气,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散心了。子离迎着寒风想了想,决定去会一会昌仆。 昌仆依旧被锁在后花园的桥墩子底下,他肚子上被划开的那一道刀伤已经愈合,肩膀上横插着的长剑上,落了一层薄雪。他整个人精神很萎靡,身上还穿着来时的那一件粗布蓝衣,衣服灰扑扑的,沾满了污泥。 子离是拎着一张红丝绒小凳过来的,他坐在昌仆对面,以一种审慎严苛的眼光打量对方。昌仆也别转过脸,漆黑阴鹜的眼睛透过乱蓬蓬的头发,冷淡地瞧着子离。 “哎,你是哪一族的?”子离问。 昌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嫘祖氏一脉。” 子离哦了一声,然后说:“你的年纪远在我之上呢,我是唐尧一族。”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子离说:“大家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什么贪痴嗔恨爱恶欲,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昌仆微微抬起头:“所以呢?” 子离很和善地一笑:“为什么霸占人家小朋友的身体不放呢?你又不缺这个,你若喜欢,赶明儿我抓一百个小美人的身体给你。” 昌仆冷笑一声:“休想。” 谈判就行到这个段落,算是彻底破裂了。 子离站起来,伸开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啪地朝昌仆的后脑勺打,嘴里有节奏地嘀咕:“出来!出来!出来!” 子离的这个打发,看似普通,其实蕴藏了极大的力气,寻常妖精受这一掌,脑浆都能从眼眶里飞出来。昌仆道行很深,虽然不至于飞出脑浆,但还是被打得五内翻腾,满眼都是小星星。 昌仆光棍一条,根本就不惧怕子离,他呵呵冷笑道:“你有本事把这具身体拍成肉酱,那时我才肯出来。” 子离咬着牙,气喘吁吁地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眼睛盯着昌仆,满脑子思索着古今中外的酷刑。但若是真的把这具身体弄坏了,最后心疼的又是子离自己。 “你为什么要跟元流火过不去?”子离好奇地问:“人家又没得罪你。” 昌仆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良久才说:“这个就叫做缘分吧。” 子离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抬脚踢向他的肚子,恨恨道:“大家都是上古灵兽,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小心眼的。” 昌仆扬眉:“我也没见过你这样冤大头的,连个凡人都搞不掂,还要去偷偷摸摸地把人家拐上床。” “嗯……”子离倒是不生气,双手支着下巴,他解释道:“我是狐狸嘛,所谓狐狸精,就是专门勾引那些有家室的人,诱人家走上邪路。”他笑了一声:“你倒是知道很多事情,是你跟林惠然告密的?” 昌仆坦然点头:“林公子是良家子弟,跟你们不是一路的,你不配跟他做朋友,那个小贱人也不配做他的爱人。” 子离几乎要狂笑了:“哦,我们不配,你配?” 昌仆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哦,我想起来了,你好像对那个姓林的很有些执念,怎么,爱上他了?”子离讥诮地问。 昌仆似乎有些错愕,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他认认真真地摇头:“不是爱,是不忍。” 昌仆其实并不是一个快乐的灵兽,他出身很低,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遭受了很不公平的对待,他见识过这个世界里最黑暗最冷酷的一面。这也就导致了,即使他再多活几万年,也同样是如此的狠毒乖戾,离群索孤。 他认识了林惠然,那个人是完全和他相反的性格。昌仆见了他,并没有觉得嫉妒和反感,而是隐隐约约地想,如果我能像他那样…… 只是这么一个想法,使他对林惠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他关心他,也愿意常年地陪伴在他身边,跟他一起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3 喝茶聊天下棋,或者就只是在冬日的午后,待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就觉得很安宁。 “你一定喜欢他。”子离很笃定地说。 子离侧过脸,轻蔑地看他:“你真粗鄙。”他轻声说:“人与人之间,除了男女之情,朋友之情,亲缘之情,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吗?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又有丝丝缕缕的联系和牵绊,怜悯之情、赏识之情、崇敬之情、又有憎恶、厌弃、仇恨、轻蔑等等,包罗万象。” 子离匪夷所思地盯着他。 “你见我跟林公子好,就以为我们俩有私情,可见你这几万年也白活了,我瞧你也不过是一个用生|殖|器思考的畜生而已。” 子离霍地站起来,气的鼻孔里几乎冒烟,他来来回回地在地上走了几圈,终于冷静下来,感觉自己跟他扯了半天,已经离题万里了。他再一次站在昌仆面前,叉着腰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交出他的身体。” 昌仆冷淡地说:“拿你的内丹来换。” 子离点头:“这可是你说的,什么时候要?” 昌仆蹙眉:“你疯了吧?”停了一会儿又说:“你敢给,我还不敢要呢,上古灵兽的内丹,我怕吃了折寿。” 子离抬脚踹向他的头:“去你妈的!”骂骂咧咧地走了。 昌仆挨了这一下,差点跌倒,他重新盘腿坐下,手上和脚上都缚了沉重的金刚链,琵琶骨被长剑穿过,导致他不能施展丝毫法术。他轻轻挪动身体,潮湿的泥地里,钻出来一只白色的小蜈蚣。昌仆用手推推它的脊背,嘀咕道:“快去吧。” 子离气哼哼地回来,小厮跑过来说晚饭已经做好了,叫他去吃饭。子离来到屋子里,看见元流火正握着筷子吃菠菜,见子离进来,他放下筷子,抓起手帕擦嘴巴,转身要走。 子离吩咐小厮出去,然后才拍着桌子吼道:“你跑什么呀,我难道会强要了你不成?” 元流火慢吞吞的坐回了原位,眉眼低垂,默不作声地继续低头吃菜。 子离叹了一口气,拉过一张椅子,挨着他坐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他的侧脸,开口道:“昌仆不肯把身体还给咱们。” 元流火咀嚼着青菜,用白瓷勺子扒拉米饭,嗯了一声。 “不如我们杀了他,然后你跟我回家,咱们在沙漠里快快乐乐的生活,好不好?你跟了我,能长生不死呢。” 元流火停下筷子,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睫毛眨了眨,落下来一滴泪水。子离已经很久没见他哭过了,当时就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赔礼道歉:“我没说什么啊,你怎么就哭了。” 元流火声音哽咽,几乎是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每活一天,都是煎熬,还敢长生不死吗?” 他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事情,所以要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元流火并不抱怨什么,安然接受这种惩罚。他在心里给自己立起了坟墓,自己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守墓人。 子离被转过脸,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跟他是无缘了。夏夜初见时,若是自己肯俯就一些,若是态度温婉一些……子离不敢想,他一想到元流火当初对自己天真无邪地示好求爱,心里就痛得要死。 他从嘴里取出一枚光滑滚圆的小白珠子,举到元流火面前,说:“你把我的内丹吞下去,以后就不用依赖我了。” 元流火略略扫了一眼,不太感兴趣:“我不要。”他觉得,既然不能跟林惠然在一起,那么跟谁在一起都不重要了。 “傻孩子。”子离微笑着说:“你吃了内丹,然后去找林公子,把他追回来呀。” 元流火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似的,心中那片荒凉的墓地里,一瞬间生出无数的小绿苗,吱吱喳喳地乱响:把他找回来,把他找回来。 “但是,”元流火迟迟疑疑的,因为激动,声音都带了哭腔:“他已经不爱我了啊。” 子离温和地笑:“哪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他那是气话。再说了,你可以让他重新爱上你啊。” 像是被一语点破了似的,元流火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漆黑漫长的人生里,忽然显出了星光。事情并不是无可挽回,自己还能把他追回来的。 一旦确定了这个想法,元流火一刻也不等,他扔下碗筷,嘴都来不及擦,抬脚就跑:“我走了。” 子离一把将他拽回来,安抚道:“你别这么冒失,他现在在西南边陲,离咱们这里几千里呢,你准备盘缠马匹了吗?家中的事情交给谁打理?” 听他这么一说,元流火挠挠头发,笑了,一面笑一面跑出去,说道:“我先把管家叫来。”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眉眼弯成了月牙,脸颊也染上了桃花般的红晕。 临行前,林家的诸般事务,都交给了管家来打理。元流火准备一些碎银子和银票,以及两件换洗的衣服,认认真真地装在了包裹里。他举着子离的那一枚内丹,想了想,倒了一杯茶水,把内丹放进去清洗了一遍。 子离吼道:“干净的!” “我看见你从嘴里掏出来了。”元流火说着,用手帕把小珠子擦干净,想了想,问道:“我吃了你的内丹,你怎么办?” 子离说:“我带上昌仆,去我的界里面修行。另外我的内丹只是借给你,等你找到了林惠然,还要还给我哦。” 元流火笑:“嗯,谢谢。”他凝视着子离的眼睛,轻声说:“要是我有下辈子的话,咱俩做个伴儿吧。 子离鼻子一酸,别转过脸,低声说:“下辈子再说吧。” 气氛低沉了一会儿,元流火把小珠子含在嘴巴里,说:“可以咬吗?” 子离立刻张牙舞爪:“不可以啊笨蛋,咬碎了咱俩都死了。” 元流火用舌头砸吧了一会儿,尝不出是个什么味道,只好咽下去。眼看外面天色大亮了,他抓起行李,带上长剑走出去。外面停着一匹半大的枣红色马,管家率领着仆人一起送他。 元流火跨上马,对众人摆了摆手,又朝子离微微一笑,夹紧马腹,绝尘而去。 众人目送元流火离开,子离打算带后院里的昌仆走。他来到院子里,见昌仆还委顿在泥地里,浑身脏污不堪。子离嫌弃地啧了一声,抓起金刚锁的一头,伸手扯断,牵着昌仆往外面走。 两人出了林府,即乘风而行,两边尽是匆匆而过的冷风,昌仆诧异道:“去哪儿啊?” “我家。” “为什么不带上元流火?”昌仆问道,随即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元流火可以自由移动了。他心中狂喜,默默打量着子离的背影。依旧是长身玉立,湛然若神的潇洒模样。 没有内丹庇佑的灵兽,比没了躯壳的蜗牛还要脆弱,昌仆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他决定赌一把,身上的长剑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4 已经被小蜈蚣们蛀蚀得差不多了,他的灵力却仅恢复了两三成。 昌仆暗暗挣开了手腕上的金刚锁,他凌空幻化出一把长斧,身形暴涨,骤然朝子离身上劈过去。 子离察觉到身后的阴影,他有些诧异,还没有转身,锋利的斧刃切开了他的天灵盖,继而整个身体被劈成了两半,倒在无边无际的风中。 天空中骤然升起了无边无际的烈焰,火焰正中央,是一只巨大而雄伟的白狐,身体被竖着切成两半,鲜血宛如红莲般迅速蔓延到了无边无际的尽头。一瞬间天地呼啸,电闪雷鸣。 昌仆呆呆地在火焰边缘,手中的斧头无声无息的滑落。无数嘁嘁喳喳的声音从子离的尸身上传来,那是他的幽魂,被切成了丝丝缕缕的小精灵,飘荡在半空中,最后化作雨滴,静静地坠落下去。 子离的尸身也慢慢地消失在天际。那些升腾起来的烈焰,无声无息地燃烧,轻烟缭绕处,还在幻化着子离最后的影像,嗜杀凶恶的灵兽,潇洒落拓的浪子,儒雅温润的书生,清冷孤傲的天神……这位三界之中绝美的男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风里。 元流火刚出了城门,忽然天崩地裂似的,一阵惊雷席卷而来,继而狂风呼啸,电闪雷鸣。那雷电惊天动地,像是要把凡间震碎似的。闪电过处,房屋倒塌,树木折断,烈焰丛生。 周围的行人都惊得魂不附体,急急忙忙地找躲雨的地方。 元流火并不觉得很害怕,他坐在马上,低头寻找雨具,忽然下起了噼噼啪啪的雨,那雨落在头发、脸颊和肩膀,带着丝丝温暖柔软的气息。 他举起手掌,接了几滴雨在手心,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眼泪像是忍不住似的,簌簌地流了出来,和着雨水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嗯…… ☆、坏心眼 这场雨来得莫名其妙,元流火急着赶路,并没有在意,他戴上斗笠,穿上蓑衣,沿着官道打马而行。路上的行人都被刚才的雷电吓到,躲到别处避雨了。隔着蒙蒙雨帘,元流火努力看路,忽然瞧见不远处走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两人衣服华美,体态闲适,高个子的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给矮个子的男人挡雨。两人走得近了,方看清了容貌,俱是俊美无俦的人品相貌,高个子的男人更为成熟稳重,矮一点的少年则甜蜜妩媚一些。 元流火好奇地看着这两人,总觉得有些眼熟。那少年扁着嘴,手里捧着一个陶罐,罐子上面放着漏斗,雨水透过漏斗流进罐子里。少年一边接雨,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 这两人如此俊美优雅,却行走在阡陌之间,元流火经过他们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谁知那少年是个坏脾气的,忽然脚下使劲,踢了那马的屁股,马受了惊吓,长嘶一声,把元流火掀翻在地。元流火滚了一身的泥水,淋淋漓漓地爬起来,要抓住那少年算账。 少年比他还横,嘴里骂骂咧咧道:“害人精,要不是你……哼!” 元流火觉得莫名其妙:“你有毛病吧,干什么踢我的马?” 旁边的男子止住他俩的争吵,又递给元流火一块手帕,说了声抱歉,同时刻意地扫了元流火一眼,才带着身边的少年离开。 元流火擦了擦身上和脸上的泥,他想自己孤身在外,又无家仆护身,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气吞声地走了。 那边的安灵犹自愤愤不平,他一边收集子离的魂魄,一边哭泣道:“都碎成渣渣了,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啊。” 青曦王不甚在意,他本来就不喜欢子离,只是淡淡地说:“慢慢来。” 雨水顺着漏斗流进陶罐里,半日里才收集了一丁点魂魄,连子离的一根毛都凑不齐。地面上还有无数的雨点,若是太阳出来,这些雨水被蒸发,就更加难办了。安灵仰起脸,果然看见乌云渐渐散去,似有阳光渗透出来。他心里一急,把陶罐扔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青曦王见他哭成这样,没奈何,只好伸出右手,念了咒语,一瞬间天光大亮,阳光普照,地面上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下过雨似的。 安灵睁开朦胧泪眼,正在迷惑。只见青曦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摊开掌心,里面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带着微弱的光,像是一只兔子。 青曦王把子离的魂魄装进陶罐里,合上盖子。对安灵说:“他现在还很虚弱,要休养一段时间。咱们去会一会那个昌仆。” 安灵想了一会儿:“你要杀了他吗?” 青曦王摇头:“关他几千年,煞煞他的性子。” 安灵摇着他的手臂:“先带子离回去吧,人间的事情,管那么多干嘛,我瞧那个昌仆尘缘未了呢。” 青曦王低头一笑:“你这个小家伙,还懂什么尘缘未了吗?”他一向很听爱妃的话,于是托着陶罐,拎着安灵,回家去了。 安灵与子离交好,跟元流火的交情可不咋地,加上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元流火而起,所以安灵刻意留下昌仆这个祸害,跟元流火为敌。而昌仆果然也不负众望,杀了子离之后,就急急忙忙地下界,寻找元流火的踪迹了。 元流火骑着枣红马,穿过了一座座山村和城市,他的手里捏着几封家信,那是从林家老太太手里求来的,信里留了林惠然所在的位置。元流火在地图上查过,也计算了路程,自己每日骑马行一百里,大概一个月就能到达了。 他是个缺少行路经验的人,生的又面嫩,少不了被人欺负诓骗,一路走来,真是千险万难,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不过他既然下定了决心,就绝不肯回头,这一点倒是得林惠然的真传。 这一日傍晚,天色昏黄,隐约下起了小雨,元流火牵着瘦马,走进一座小镇,只见镇上飞沙走石,人烟凋零,街上的店铺生意寥寥,店老板躲在门口打瞌睡。 元流火穿过大街,终于找到了一处勉强算的上旅店的地方。他把马拴在门口的木桩上,抬腿进去,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炒声,满堂都是火爆的辣椒味道。 元流火倒退了几步,一边咳嗽一边喊道:“掌柜的,你们家厨房怎么开到大厅了?” 一个臊眉耷眼的胖女人从后堂走过来,没精打采地说:“住店啊?一两银子,含早饭晚饭。”说着低头打开本子开始登记。 元流火蹙眉,觉得这么个破地方居然敢开这么高的价格,也是挺有胆量的。他本来不想住,但是眼看天色已晚,只好交了银子住下,店小二将他引到二楼的房间门口,说是晚饭过一会儿就送过来,然后脚不沾地地走了。 元流火进了房间,见里面地板破烂,墙纸漆黑,桌子椅子也是落了一层灰尘,他十分嫌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5 弃,掏出手帕把桌椅擦拭干净,无意间看到书架上有一本地理图纸,忙拿过来翻开,认真搜索西南方向的区域,寻找林惠然的位置。旁边的注解又写着这个地方盛产什么植物,又有什么样的毒蛇野兽。元流火看的直皱眉,很担心林惠然被毒蛇咬死。 那本地理图志有一寸多厚,元流火一页一页地翻开,直到天都黑透了,才叫来店小二掌灯。那伙计点燃了油灯,又把一碗黑黢黢的高梁粥、一个馒头,一碟炒茄子放在桌子上,催促元流火快点吃。 元流火本来是很饿的,瞧了那食物的品相,就没了胃口,勉强吃了半个馒头,他自己倒了茶水喝,继续一个人翻阅图书。 直到夜里子时,元流火看完了最后一页,双目朦胧,头晕眼花地走到床边,他掀开了灰扑扑的棉被,骤然看见床单上一团脏兮兮的东西,他吓得一个激灵,忙端起了油灯,凑近一看,那一团污渍,有些边缘发黄,应该是血迹。 元流火觉得十分恶心,将油灯放下,他起身想下楼找店小二。走出房门,外面竟然黑乎乎地不辨五指,明明之前的大堂里还亮着油灯,这会儿却昏惨惨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呼呼的风声,十分恐怖。 元流火打了一个寒噤,跑进屋子里反手关闭了房门。他躲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息。侧耳细听,四周空旷安静,连寻常乡镇里常有的鸡鸣狗吠或者打更声都没有。 他毕竟是从地府里走过一遭的人,此刻虽然害怕,但到底没有慌乱,他将角落里的椅子并排放在一起,和衣躺下,本来只想休息一会儿,谁知闭上眼睛竟很快睡着了。 元流火是被脸颊上剧烈的疼痛弄醒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揪他的侧脸,很烦躁地伸手拍打,他睁开了眼睛,眼前哗啦哗啦一阵黑影闪过,四周零零落落地飘散着几片臭烘烘的鸟毛。 他定睛一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一棵大树的枝杈上,旁边是一个很大的喜鹊窝,四周旷野茫茫,是无边无际的田野和山坡。元流火惊得目瞪口呆,再往树下一看,吓得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 昌仆一身红衣,长发披散,趾高气扬地站在地上,得意地狂笑。 元流火在地上翻了一个滚,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又想到了子离,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怎么逃出来了?子离呢?” 昌仆收敛了笑声,轻轻咳嗽,扬眉道:“子离让我陪你去找林公子。” 元流火瞪圆了眼睛:“不可能!子离不会放你走的。”他攥紧了拳头,跃跃欲试地想冲上去揍昌仆,但是又知道自己绝不是他对手,内心十分踌躇。 昌仆有些不耐烦:“哎呀,我被他制服了,当然要听他的话,他不放心你嘛。”他两手抱臂,很懒散地说:“再说我也很想去见林公子呢。咱们搭个伴儿吧。” 元流火说:“我不跟你一路,你去死吧。”说罢转身就走。 昌仆哼了一声,长袖一挥,捆住他的腰,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手里拿出一根锁链,缠在了元流火的手腕上,径直往前走。 元流火挣脱不过,一边骂一边跟着他走,脸上的肿痛迟迟不消,他急的用肩膀去蹭,又说:“刚才那只鸟在我脸色啄了一口,现在疼的厉害,你帮我瞧瞧是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变得十分沙哑低沉。 昌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见元流火的两侧脸颊上被凿了五六个小洞,血水和浓浆从洞里流出来,所到之处,皮肤溃烂灰败。 “不是那只鸟弄的。是昨天那些饭菜里有毒。”昌仆轻描淡写地说:“整座城镇都是我用法术变的,唯独饭菜是真的,里面加了几味毒药。”他瞄了一眼元流火,悠闲地说:“会毁人容貌和嗓音,叫别人再也认不出你。嘻嘻,战国时候豫让为了能够刺杀赵襄子,不惜毁容,用的就是这种毒药呢。” 他的话刚说完,元流火已经举起石头朝他砸了过来,昌仆堪堪避开,不耐烦地说:“我肯饶你一命,你就知足吧,别忘了我当初被擒时,你是怎么对付我的,我对你已经很宽宏大量了。再敢惹我,小心我叫你魂飞魄散。” 元流火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又对昌仆无可奈何,他不肯在仇人面前露怯,一边骂一边走。两人终于走到了一处村庄,于是找了一处殷实的庄户人家休息。 那仆人在夜色里见了昌仆,笑着引他进去,又瞧见了身后的元流火,脸色大变,叫了一声妈呀,几乎晕倒过去。昌仆心中暗笑,又赔笑对仆人解释道,自己的弟弟得了疾病,但并不会传染,只求在这里住一夜。 那户人家安排昌仆他们两个住了客房,一些胆子大的听说来了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都纷纷跑过来观看,又惊得连连跑开。 元流火起先还强撑着,对所有人都怒目而视。待天色晚了,众人都睡下,他自己偷偷跑到梳妆镜前,闭着眼睛站定,又偷偷睁开一只眼。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张千疮百孔的脸孔,元流火只瞧了这一眼,就吓得跪坐在了地上。沉思良久,他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跑出去,他变成了这种丑样子,再也不想见林公子了。 元流火没跑出去多远,他从后院的柴房里找出一把砍刀,要和昌仆这个混蛋拼命,昌仆轻轻松松地夺了刀,又拎着他的衣领,将他带回了房间,嘴里闲闲地说:“你以为我真会那么好,乖乖地带你去见林公子吗?哈哈,相见不相识,这才是最痛苦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安灵和青曦王的故事可以翻阅《落跑小王妃》,去年写的文,具体内容我都记不太清了,依稀是一个甜文。 ☆、千里寻 昌仆和元流火都是少年,两人同乘一匹马,倒也不耽误行程。这两人相互厌憎,但是元流火打不过昌仆,昌仆又忌惮元流火身体里的内丹,势均力敌之下,竟也能和平共处。 元流火脸上的烂疮流尽脓水,渐渐结痂,硬痂脱落之后,就形成了一片片黑紫色的圆斑,密布了整张脸,连脖子和锁骨处都有,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于此同时他的嗓音也彻底变成了公鸭嗓子,青天半日的一开口,能把周围的人吓个半死。 经此一难,元流火彻底的蔫了,以前是爱说爱笑的性格,现在则是整日的沉默寡言,一双眼睛里雾蒙蒙,像是常年蕴含着化不开的水汽。 如此一来,昌仆跟他倒是成了很好的搭档,昌仆的性格生来就是如此沉闷,他最瞧不上那种欢天喜地的人了,一旦见了就恨得牙根痒痒,所以才讨厌元流火,如今元流火成了愁眉苦脸的样子,昌仆反而收了刻薄尖酸的性格,对他以平常心相待了。 这天傍晚,两人错过了投宿的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6 地点,无奈走进一处很热闹豪阔的庄园里,请求暂住一晚,那家人似乎在办喜事,十分热情地邀请两人进来,元流火以黑纱遮脸,紧紧地跟在昌仆后面。 仆人将他两个引到后院的客房,笑着说:“二位稍作休息,过一会儿我们家小少爷要在堂上抓周,咱们整个庄上的客人都会过去凑趣的。” 昌仆在外人面前,还是会装出知书达理的模样,他连忙表示自己会亲自前去道贺。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这家庄园的主人姓周,子孙单薄,这刚满一岁的周小少爷,乃是九代单传,深得周家人的宠爱,不但庄园上下,连旁系的宗族亲眷,以及附近的农户地主们,也都十分宠爱这孩子,几乎把他当成太子一般伺候。 当天晚上在花厅里,热热闹闹的聚了一群人,来看这位小太子抓周。桌子上摆满了珠串、纸笔、算盘、元宝、脂粉宝盒等物,琳琅满目,不一而足。众人在宴席上语笑晏晏,都是朝周老爷道贺的,过了好半晌,周老爷才命人把小少爷带来。只见内室里帘幕打开,珠帘微动,两个四十多岁的奶妈子手里捧着热茶,缓缓在前面开路,又有七八名妙龄少女,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垂首侍立两侧,最后才走出来一名身材丰满的女人,手里抱着一团锦绣绮罗包成的小团子,这就是周小少爷了。 满室的人寂静无声,那周老爷子满脸堆笑,把儿子抱在手里玩了一会儿,又指责奶娘太娇惯孩子了,都一岁了还不许下地走路。然后他把儿子放到桌子上。 周小少爷一身绫罗绸缎,生的粉雕玉琢,眉目婉约,可见长大了也是个极风流多情的公子。那小孩子在桌子上爬了一会儿,手里握住了一块光滑的玉佩,众人哈哈大笑,说了许多吉祥的话。 元流火悄悄问昌仆:“他抓了一块玉佩,是什么意思呢?” 昌仆脸上早就有些不痛快了,这会儿冷冷淡淡地说:“一块破石头,有什么稀奇的,说不定是这孩子的劫难呢。” 元流火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脾气,遂躲到旁边不理他了。 这时候人群里有一个研习周易的人,很会推算人的命格,走上前来给周小少爷看手相。摸着粉嘟嘟的小手,那人拈着胡须略略掐算,大吃一惊,反身朝周老爷鞠躬道贺,说这孩子幼年时候虽有几场磨难,但是若能挨过去,以后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都以为只是几句吉祥话,于是大笑了一场,并不放在心上,偏偏昌仆正满心不自在,这时候悄悄走过去,逗了那孩子一会儿,又细细地瞧了那小孩子的面相,竟然是聪慧绝伦、出将入相的命格。 昌仆本来只有一分不开心,这会儿竟到了十分,他也不顾别人,拍了元流火一巴掌,转身就走了。元流火不知道他急什么,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跟着他跑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院子里转悠,元流火问道:“你又怎么了?” 昌仆哼了一声,站在一处假山面前,望着从高处倾斜下来的瀑布,半晌才说:“没什么,瞧那个小崽子不顺眼。” 元流火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对他的性情也有了一些了解,这时就颇为不屑地说:“人家小孩子生的可爱,命格又好,碍着你什么事情了?这也犯得着不开心?” 昌仆不爱争口舌之快,索性不再说话,他掏出腰间的匕首,在假山下面的水池边沿上随便砍了几刀,弄得池壁宛如被狗啃了似的,又收回了匕首,对元流火招手说:“回去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醒来打算辞别了主人上路,打开房门就看见遮天蔽日的白色挽联,满院子都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元流火着实吃了一惊,诧异地看向昌仆。昌仆蹙眉,偏过脑袋,一副事不关己不开口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含泪走过来,牵着马送他俩上路。 元流火打听府内为何挂着挽联,那小厮垂泪道:“是我家小少爷夭折了。昨天夜里月色很好,老爷和太太抱着小少爷在花园里游玩,小少爷爬到假山旁边的水池上玩,不留神滑了一跤,摔在石头上死了。” 元流火惊得说不出话,小厮走了之后,两人上马前行,昌仆慢吞吞地说:“这就是他的命了。” 元流火勒住缰绳,自己下马,纵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你真恶心。” 昌仆偏着脑袋,似笑非笑。 他俩一路上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云南某个小镇,此地以盛产蝴蝶闻名,民风淳朴,林惠然最后一封家信里,就提到了这个位置。 他俩打听了一番,那乡民们多半都记得林惠然,首先是因为林惠然长得很好看,其次是因为他行为处事跟乡民们不一样,一看就是贵公子做派。 乡民们说,林惠然在此地游玩了几日,写了一些书稿,又往南边蛮夷地区了。 昌仆和元流火都非常地失望,但是彼此都不肯表露出来。当天夜里,他俩住在了一家乡民的吊脚楼里,此地蚊虫众多,而昌仆却是虫族的大佬,因此蛇鼠虫蚁不敢来骚扰他。因为这个原因,元流火只好挨挨蹭蹭地跟他睡一个屋。 “咱们去蛮夷区找他吗?”元流火终于忍不住问他。 昌仆尖酸地笑:“就这么想他啊?” 元流火也不气恼,只是说:“去或不去,我在跟你商量,因为凭我一人之力,是到不了那种地方的。” 昌仆盘腿坐在竹床上,两手合十,食指抵着下巴,闭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去。”他跳下床,从木头柜子里抓了一把豆子,随手洒在地上,然后说:“卦象天风姤,邂逅之意,因缘际会,随缘聚散,咱们会见到他的。”纤手一指,又说:“主位在不此地,亦不在南方,却在东北边不远处。我瞧他没去蛮夷区,应该是到了蜀地。”他随手把豆子收起来扔进陶罐里,跳到床上,安安稳稳地说:“明日入蜀,就能见他了。” 元流火听得目瞪口呆,看了看那碗干巴巴的豆子,有些不信任:“你还会算命?” “这叫推演。”昌仆说:“我学贯古今,天下间还没有我没读过的书,没有我不会的手艺。” 元流火摇头:“怪力乱神的东西,我是不信的。” 昌仆睁开眼睛,扬眉道:“昔日文王演周易,因泄露天机而辞世,其卦象广大精微,包罗万象,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懂的。” 元流火连正经的学堂都没有上过,更加不懂这些了,只好讪讪地闭嘴。昌仆气焰却更盛了,不依不饶地说:“我跟林惠然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常常跟我请教学问,要尊我为师呢,你跟他这么久,怎么还是个不通文墨的蠢货。” 元流火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我也识字的,林公子教过我,我能读唐诗宋词。你二十岁的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7 时候还是一只老蜈蚣呢,别说识字了,连白纸都没见过吧。你跟我比这个没什么意思,难道林惠然是根据学问高低来选人的吗?” 昌仆气的满脸通红,跳下床要打他。元流火动作利索地跑出去。昌仆的动作比他更快,五指化成利爪,朝元流火的后背抓过去,忽然一道看不见的金光反弹过来,将昌仆打回了屋子里。 昌仆跌倒在地,手掌心几乎被烧焦,他知道那是子离的内丹在护着元流火。昌仆恨恨地骂了一声,转身躺床上睡了。元流火可不知道自己身上蕴藏了那么大的力量,他还以为昌仆发慈悲饶了他呢,在外面躲了一会儿,他也回屋子里睡了。 第二日两人启程,两日后舍弃枣红马,十分艰难地走蜀道。昌仆会法术,随便念动咒语就能飞过去了,但是他为了折磨元流火,偏偏要学凡人去爬山。一天之后,两人累的腰酸背痛浑身酥软,昌仆无可奈何,提着元流火的后衣领,在风里行走了半个时辰,落在一处郡县门口,那城门上写着汉中两个字。 元流火拍手:“到了。”又困惑道:“但是蜀地极大,北至梓潼,南至云南,东到永安。咱们要找,也没个确定的位置,昌仆兄,请再卜一卦吧。”弯腰捡了一把小石子,塞到了昌仆的手里,诚恳地看着他。 昌仆嘴角抽搐,把石子扔在地上,顿足道:“卦象只能抽象地概括,哪能事事都卜卦的?”气咻咻地想了一会儿,朝元流火伸手:“给我一件林惠然贴身的东西。” 元流火微笑:“我就是他贴身的东西。”虽然是说笑,但还是从脖子里取了那块用丝绳挂着的扳指,递给他。昌仆接过来,随手化出几百只飞虫,让它们闻了闻扳指的味道,然后飞走。昌仆随手把那黑色的扳指捏成了粉末,扔进风里。 元流火大吼:“你干什么?” 昌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蹙眉道:“你说话的声音很难听,跟你的相貌倒是很般配。”他负手前行,笑道:“怎么,你难道留了这旧物,要和他相认吗?” 元流火心中一痛,低头不语。 昌仆微微一笑,笑了一会儿又僵住,心里叹了一口气。元流火不敢与林惠然相认,自己又何尝敢。他跟元流火结了仇,林惠然十分憎恨他。他有心冒充元流火,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两人相貌是不相差的,但性格则是错了十万八千里。昌仆机谋深沉,装不来元流火那种天然呆的傻逼样子,也不屑于装。何况林惠然又是那么精明,朝夕相处几日肯定会看出破绽的。 昌仆想了许久,最后决定易容。 当天夜里,汉中郡恰好有庙会,满大街张灯结彩十分热闹。他们两个居住的客栈恰好临街,窗户打开,就能看见大街上人来人往。 巴蜀之地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富庶,街上的男男女女衣饰华丽,面容清丽,语笑嫣然,可见本地民风大约也是很开放的。 元流火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窗前,手里剥着一颗柚子,漫不经心地望着楼下街道。 昌仆对着镜子往脸上贴东西,还要用法术固定住。他现在的身体是元流火的肉身,想要易容,颇费了一番周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满屋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柚子香味。几只小飞蛾盘旋在窗口,元流火拿手挥了挥,对昌仆道:“我这边有好多蛾子。” 昌仆捂着一半娇美一半清秀的脸颊,侧过脸一看,有些惊讶,自语道:“怎么飞回来了?”他走到窗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远处的街道里,走过来两三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公子,三人衣服华美,身后跟着一群娇童美婢,来往之人无不驻足。其中为首者个子最高,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手里握着一柄折扇,正侧过脸跟身边的朋友说笑。 那些小飞蛾们在那位青年公子的身边环绕不去,他自然就是林惠然了。 元流火以手支着下巴,微笑着凝视着他。昌仆抱臂,也静静地一言不发。 等那几个人都走远了。两人才回过神来,元流火笑道:“他这人一身的大少爷脾气,怎么会当真去蛮夷之地,果然是来这里享福了。” 昌仆抿着嘴巴,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跑到镜子前面易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场戏 昌仆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他用法术,给自己制造了一座府邸,一堆佣人,和一个没落贵族后裔的身份。冬日的上午,他坐在梳妆镜前,明晃晃的铜镜里面,是一个少年明媚秀丽的面容,旁边的侍婢忙着给他梳头,又端来了温热的牛奶,给他漱口。 昌仆身穿靛蓝色百褶束腰长袍,头戴宝蓝色的发冠,他手里端着一小碗牛奶,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小猫喊“咪咪。”那只猫喵呜一声,跑过来趴到碗沿舔牛奶。 元流火刚从外面散步回来,周身披着湿漉漉的露水,他没有戴面纱,脸颊被寒风所吹,更加阴森恐怖。他显然还不适应现在的生活。对于身边的一草一木,一奴一婢,都持警惕态度。 “大清早乱跑什么?”昌仆冲他喊道:“换上衣服,咱们今天出门。” 元流火跟没听见似的,在院子里又胡乱转悠了一圈,才漫不经心地回到屋子里,穿了一套平日里喜欢的藕荷色长衫,脸上戴了轻纱。 两人带了两个侍童,一起骑马出去。 今日城中某个有钱又有闲的大文豪,在家中花园里设宴,邀请了蜀中名流、青年公子以及名媛佳丽,吟诗品茶,饮酒作乐。 蜀地民风极开放,富商巨贾又很多,所以这种聚会经常会举办,有资格参加的,除了名门望族的公子小姐们,还有一些民间才华出众或者风流俊雅的青年。长得漂亮的平民青年们如过江之卿,而贵公子们常年只有那么几位。 李苏、周学之、邓君儒三位公子是座中常客,三人皆出自世家,祖上极为显赫,如今也是富可敌国,三人在蜀地并称为“三少”,不仅是因为背景深厚,也是因为三人年轻风流,在民间留下了不少艳史秘闻。 大文豪花园里种满了梅花,冬日里暖阳高照,梅香四溢,院子的花廊上摆了流水似的席位,两边坐着美丽的少男少女,或娇声说笑,或高声吟诵,十分热闹。 大文豪坐在首位,和旁边的李、周、邓三公子,以及新来的林公子笑着聊天。 李苏年纪十八九,长得弱质彬彬,平日说话细声软语,爱读伤春悲秋的诗词,内心很柔软,前几日食指被茶水烫伤,他专门找画师给自己手指临摹了小像,暗地里哭了好几场。到现在手指头上还裹着小笼包似的棉布。别人跟他说话,他把小笼包捂在脸上,先要长长地叹气。 周学之二十多岁,眉目如画,鬓如刀裁,是个十分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8 英武帅气的男子,行动做事干脆利落,深得长辈们喜爱。唯有一样不足——十分好色,平日里出门见了略微有些姿色的,必定心心念念地要搞到手。平时跟朋友讨论学问,他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一旦谈到了色字,他当即两眼放光,能聊个三天三夜。 邓君儒人如其名,相貌儒雅周正,如今他年纪大了,跟别家小姐订了亲事,就收敛了爱玩的心思,也不跟别人说笑,只顾低头喝茶。 这三人其实都徒有其表,腹内空空。唯独新来的林惠然一身华服、言谈雅致、风流蕴籍,芝兰玉树一般明媚照人,几乎抢尽了宴会的风头。 李、周、灯三人与林惠然关系交好,倒也不在乎这些。众人喝了一会儿酒,起身去院中赏梅花,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有的作诗,有的弹琴,有的猜拳,满院都是说笑声。 周学之自进了院子之后,目光就有些不对劲,直勾勾地往人群里搜罗,及至他的朋友提议玩流觞曲水时,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惠然,小声说:“我在人群里见了一位绝色美人,等我把他叫来。” 林惠然点头,其实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花园里的池水引自山中,此刻还散发着暖暖的热气,丫鬟们在河水两边铺了花团锦簇的坐垫,供众人坐下,然后准备盛酒的器具。 周学之穿过众人,走到了昌仆面前,装模作样地打躬作揖,自报家门,邀请他来玩游戏。昌仆哪里瞧得上他,但还是敷衍地聊了几句,眼角余光看见林惠然在坐在池边说笑,于是欣然前往。 周学之眼里只能看见美人,于是自动忽略了身后跟着的元流火。他把昌仆引过来,兴高采烈地跟林惠然介绍:“这是新来此地的杨小公子,单名一个玉字,乃是东晋没落贵族的后裔。” 昌仆朝林惠然微微一笑,眉目间波光潋滟。林惠然点点头,不甚在意。 这时候上游传来击鼓声,三人忙坐在一张坐垫上,这时候周学之才瞅见了元流火,当即“哎呀”了一声,不悦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蒙着脸?” 元流火厚着脸皮坐下,不吭气,他知道自己声音难听,所以格外不愿意招惹是非。昌仆遂笑着解释道:“这是舍弟,自小长得丑,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周学之一听是个丑八怪,顿时没了兴趣,他推了推元流火,嫌弃道:“哎,你别坐我这儿,去挨着林公子。”把元流火推到林惠然身边,自己挨着昌仆坐下,遂又满眼放光地笑,搭讪道:“哎,你家是哪里的?多大了?家里人管你交朋友吗?”昌仆满脸带笑地回应,心里呕出一口血,几乎想伸手把他拍死。 上游的酒杯飘过来,有个年轻气盛的女子伸手接了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又十分敏捷地赋诗一首,众人拍手赞叹。其他人也纷纷抢酒杯。 林惠然神情悠闲地望着水面,眼角还残留着笑的影子,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下巴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胡茬,他跟别人交谈赋诗的时候,是游刃有余出口成章,但在独处的时候,又成了一尊冷静淡漠的神像,好像全世界都和他没有联系。 林惠然看水面,元流火侧过身体,双手支着下巴怔怔地看他。冬日的阳光斜斜的洒在两人的身上,一阵风起,白色的梅花瓣纷纷扬扬吹过来,落在众人身上。 元流火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摘去林惠然肩膀上的落花。恰在此时林惠然却伸出手,从水面上去了玉色珊瑚酒杯,饮了酒,随口吟道:“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 众人都知他才情甚高,于是安静了下来听他妙语,谁知林惠然只说了这两句,把酒杯撂给仆人,不念了。众人干巴巴地等了一会儿,索然无味地继续抢酒杯。 昌仆有心在林惠然面前卖弄一回,心中早就想了一篇妙词,伸手去拿酒杯,哪知道周学之贱兮兮地挡住了他的手,黏黏地笑:“小玉,你都读过什么书?考取了什么功名没有?” 昌仆心里发狠,想弄死他。这时候林惠然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学之,你安生坐着吧,像什么样子。” 周学之听他如此说,只得勉强老实了。昌仆趁机也取了酒杯,抿了一口,淡淡地扫了林惠然一眼,才轻声开口:“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香瘢新褪红丝腕,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孤叶生愁怨。”将酒杯轻轻地放在盘子里。 旁人又乱哄哄地取乐,林惠然着意看了昌仆一眼,温和地说:“今日欢宴,不该做这种凄清的词调。” 昌仆一手推开周学之,一手按住元流火,欠身回答道:“只因刚才听了公子那两句,才勾起了些哀伤的思绪。” 林惠然盯着他姣花软玉般的脸颊,玩笑道:“我好心提醒你,你还要怪我吗?” 昌仆吐舌头,又红着脸笑道:“不敢。”忽然伸出纤纤玉指,在林惠然脸侧一晃,指尖捏了一片白色的花瓣,笑了笑,又松开。 两人结束了短暂的对话,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周学之鼓着腮帮子,很不高兴,自顾自地气了一会儿,继续向昌仆献殷勤了。 林惠然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起身离席,临走时忽然紧紧地攥住了元流火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将他拖走。 元流火怔怔的跟在他后面,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面纱。 林惠然也不说话,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来到了一处僻静的亭子,他松开手,一双俊美的眼睛盯着元流火,半晌才说:“把面纱摘了。” 元流火犹豫了一下,装作很惶恐的样子,摆摆手,转身要逃。林惠然一把扳过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扯掉了他的面纱。与此同时,元流火吓得惊叫了一声,声音嘶哑锐利。 林惠然也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肩膀,后退一步。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歉。” 元流火看见他这个反应,心都要碎了。蹲在地上把面纱捡起来重新盖在脸上,元流火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没有关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林惠然情绪很低落,勉强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的:“我大概是昏了头了,看见别人总会想到……”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亭子,不带感情地说:“走吧。” 元流火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说:“林公子,你来这里多久了?过得怎么样。” 林惠然伸出食指,隔着一层面纱在他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很诚恳地说:“你的嗓音,不适合说话。” 元流火窘得满脸通红,当然他的脸本来是紫黑色,掺上红色又成了酱红色,十分恐怖。幸好林惠然走在前面没瞧见,不然更要说:你的脸不适合外出社交。 欢宴进行到下午才结束,众人各自乘坐马车回去,周学之已经跟昌仆很熟悉了,于是很诚恳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89 地邀请他们兄弟两个住在周府,说是你们兄弟两个在外面无人照应,年纪又小,说不得要被人欺负,不如暂且住在我家。我家房子宽敞,人口又多,我还可以带你们逛街游玩。 昌仆本来不答应的,后来听说林惠然也住在周家,于是欣然同意。 于是第二天上午,昌仆和元流火收拾了行李,带上两个小仆人,乘坐马车到了周府,满心欢喜地住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公子真是失恋了不忘毒舌 ☆、水边玉人 昌仆自称姓杨名玉,于是周府的下人们都叫他玉公子,而贵公子们则叫他小玉。至于元流火,本来昌仆也没打算给他编纂名字,随口说他的的乳名叫小丑。旁人起先叫他小杨公子,后来见元流火懦弱好欺,明里暗里都叫他丑丑。 冬日上午,邓君儒一早上醒来,即沐浴更衣,要去庙里烧香祈福,他和崔家小姐的婚事将近,他自己亦事事谨慎,洁身自好,不再和以往的相好们有牵扯。 他的一堆朋友们都是闲不住的,听说他要上香,于是踊跃地表示要同去,当即约了时间地点,骑着快马,领了小厮前来。 李苏穿着蓬松松的雪白色大氅,手里握着一条香喷喷的手绢,与林惠然并肩而行,用手帕掩着嘴巴,莺莺呖呖地说笑。他自恃高洁,打小就喜欢和女孩子玩,最讨厌臭烘烘的男人。如今见了林惠然,李苏惊为天人,把以前厌恶男性的情绪收了一大半,打起精神和林惠然攀谈说笑,心里觉得对方高雅博学、温润如玉,倒是有资格做自己的朋友。 邓君儒独自骑马,身边只跟了个小厮,他立志要浪子回头,绝不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同流合污。他在心里想了一遍崔小姐的花容月貌,对婚后生活充满了憧憬。 周学之自出门之后就紧紧跟着昌仆,嘀嘀咕咕地说着体己话,进入严冬之后昌仆周身倦怠,下意识地想钻进土里冬眠,将那素日阴狠暴躁的心肠都收敛了许多,于是耐心地敷衍周学之。 之前众人相约出去的时候,没人跟元流火说,是他自己在屋子里听见了,急急忙忙地换上崭新的衣服,戴了面纱和斗笠,将一张脸盖严实,然后跑出去叫小厮准备马匹。待众人出发时,他也意意思思地跟在人家后面。众人都看见他了,可是谁也没来招呼他。 元流火默默地跟上去,见众人都欢声笑语的,他轻轻挥动马鞭,策马而行,跟在林惠然的身侧。 林惠然和李苏并辔而行,两人身穿锦服,明艳照人,李苏手里摆弄着手绢,兴致勃勃地嘀咕:“……上次在崔府看见那些婢女们打马球,哎呦,场子周围挂着红红绿绿的丝绸,那些女子骑马的样子,威风又好看……” 林惠然颔首点头,点评道:“女子玩马球,倒也新鲜。” 元流火一手捂着面纱,露出一双活泼的大眼睛,好奇地问:“什么是马球啊?” 两人吃了一惊,一齐看向他。元流火自觉失语,讪讪地后退了几步。 李苏不似周学之那样粗鲁,他颇有涵养地说:“是富家子弟常玩的一种运动。”说完这话,颇有些玩味地看了林惠然一眼,当先一步走了。 元流火还是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又不好意思再问。他两手攥着缰绳,有些紧张地轻声开口:“林……”只说了这一个字。林惠然夹紧马腹,纵马前行,一气走了几百步远,与远处的李苏汇合,两人又笑着聚在一起,低声说笑。 元流火反应算是迟钝的,可也看明白了刚才的情形,两人分明是嫌恶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因此远远地避开他。元流火本来有许多委屈和思慕要对林惠然讲,但是这一刻忽然觉得心都灰了。 他是照过镜子的,他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么不堪,尤其是天气冷被风吹时,满脸青筋暴突,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他听一个道士说,用石灰擦脸能祛除诅咒,因此连着涂了几日,不但没有效果,还烧毁了好几片皮肤。元流火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戴上严严实实的面罩。但是戴了面纱的自己,依旧是这样的惹人嫌恶啊。 其余的人陆陆续续的上山,元流火心灰意冷,逐渐落在后面,昌仆经过他时,微微扬起俊美的脸,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冷笑。 山中寺庙香客不多,邓君儒名义上是上香的,其实是来见一见崔小姐。那崔小姐跟他是宗亲,小时候在园子里一起长大 ,后来订了亲事才逐渐疏远。 这些事情其他几个人都知道。今日来也是为了给这对新人作掩护的。 邓君儒在佛堂前拜了又拜,旁边帘幕后面,站立着一名娇俏的小丫鬟,朝他微微一笑,又摆了摆手。邓君儒会意,左右看了看,状似无意地走进寺庙后堂。 两人约在一处废弃破旧的房间里相见,其实两人家教甚严,在屋子里见了面也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说几句嘘寒问暖的话。 房子外面,远远地站着几名婢女、李苏、周学之两人以及三四个小厮,警惕地在四周看守,昌仆神思倦怠,倚在走廊的长椅上,闭目养神。 元流火没跟他们一起进寺庙,他知道自己讨人嫌,心里也更加地厌恶那些人,将马匹停在寺庙外面,他沿着一条山路,漫不经心的地往树林深处走。 冬日的山上寒风呼啸,百草凋零,所幸山泉并未冻结,泉水冷冽,沿着两边突兀的怪石和枯草,叮叮咚咚地往山下流。 元流火漫无目的地走,两旁干枯的荆棘枝干不时挂住他的衣衫和头发,他艰难地走到溪边,拣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安安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白花花的泉水。 山上空气清冽,檀香味道隐约传来,身后的寺庙里,传来嘤嘤嗡嗡的诵经声和叮叮当当法器撞击的声音。元流火的手背被树枝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串血珠扑簌簌地流出来。他掏出手帕,揩干净血迹,又蹲在水边清洗手帕,还顺手把脸上的面罩摘下来放在石头上。 本来是安安静静地洗手帕,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圈一热,两滴泪水扑簌簌地掉落在水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偏偏又无可倾诉,自怜自艾似的,他对着水中的倒影,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脸颊上的泪水始终是擦不干净,手帕早就被水流冲走了,他满手背都是泪水,袖子也被弄得湿哒哒的,他勉强用溪水擦拭眼睛,颤巍巍的站起来,重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没精打采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红肿的眼睛登时被太阳照射的一阵刺痛。 与此同时,他看见了对岸站着一名黑衣长衫的青年,负手而立,衣袂翻飞,安安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元流火心中一阵恼怒,正要发作,却看清了那人正是林惠然,登时愣住了。两人呆呆地看着对方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0 ,都不说话,过了半晌,林惠然先转身,沿着一条僻静的山路走了。 元流火目送着他的背影,没滋没味地叹了一口气,也原路返回。 他俩一前一后地回去,与众人汇合。不料那边却起了不小的纠纷,邓君儒满脸怒容,攥紧了拳头,像是随时要打人。而昌仆亦是圆睁双目,咬牙切齿。旁边的周学之拱手作揖,连连赔笑,给两边说好话。崔小姐和两个丫鬟都已经回去了。小厮们则是忙忙乱乱地劝架。 邓、昌二人到底是没有打起来,几人整顿了马匹,满心牢骚地回去。在路上,李苏跟林惠然讲了其中的缘由:原来邓君儒与崔小姐在屋子里坐下闲谈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群毒虫,这屋子是木质结构,又极破旧,角落里本来就藏着许多蜈蚣蝎子之类的。 两人见了钻出来的毒虫,先是大声叫嚷,然后一顿乱踩,给弄死了。 这原本不算什么大事,众人进来看了看,安抚了一番也就罢了。谁知昌仆莫名地就给惹毛了,他大骂两人狼心狗肺,还狠狠推了邓君儒一把。 邓君儒很有雅量,平时跟别人说笑,被推十下也无所谓,但这次昌仆竟然把崔小姐也骂了,邓君儒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当着崔小姐的面,两人绷着脸,没有说什么,崔小姐一走,他俩就打起来了。 李苏嗤嗤一笑,轻声道:“瞧不出来这位玉公子还是佛祖心肠,为了几只小虫子大动肝火。”林惠然心不在焉,并不发表意见。 元流火在旁边听见了,心中冷笑,暗想,子离瞧见别人穿狐裘大衣也要气的发狂,所谓物伤其类,昌仆见自己的同伴被踩死,没杀了崔邓二人就很便宜了。 众人下了山,原本还打算晚上去酒楼吃饭,如今闹了这么一场,都没有什么兴致,各自散了回家。元流火落在后面,他远远就闻到了焦糖米糕的味道,于是悄悄地下马,调转了方向去吃东西。 焦糖米糕是他们家的特产,高温烘培的糯米和糖稀混在一起搅拌,然后切成蝉翼般的薄片,放在木头板子上面,论斤叫卖。 彼时满街人头攒动,夕阳西下。元流火一手拎着缰绳,一手指着摊位,开口道:“给我一片。”然后晃动手里的缰绳,坦然道:“我没有带钱,这匹马就送给你了。” 摊主愣了一下,陪笑道:“小客官别开玩笑了,这马能买十个这样的摊位了。” 元流火蹙眉,还要说什么,身后一阵马蹄声响,伴随着低沉温和的男人声音:“这马是周家的,你怎么胡乱典当?” 林惠然纵身下马,从钱袋里找出一块碎银子给摊主,又指了指摊位,说道:“把剩下的也包起来给他。”摊主答应一声,快手快脚地用牛皮纸包起来,捆成一扎递给元流火。 元流火手里捏着半片糖糕,另一手提着一包点心,抿着嘴唇看了一眼林惠然,转身走入了人群里。 林惠然把两人所乘的马匹交给身边的小厮,吩咐他带回府里。小厮直着脖子问道:“公子,不回去啦?” 林惠然盯着元流火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步入人群中 元流火走得很快,他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一举一动都带着怒气。林惠然快步追上来,伸出右手拦在他身边,强行把他往道路旁边推,斥道:“乱跑什么。” 林惠然走在他身边,帮他挡住旁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和马车,两人安安静静地走了一会儿,元流火嘎巴嘎巴地吃糕点,脸上的面纱不知道何时丢掉了,他也不在意,倒是旁边的路人吓得纷纷退让,躲到远处指指点点。 “你别跟着我了。”元流火吃完了一片糖糕,终于无奈地开口:“这样很丢脸。” 林惠然神态轻松随意:“不会啊,我形象很好,不会给你丢脸的。” 元流火叹气,知道他是在装傻充愣,于是不再说什么了。 停了一会儿,林惠然微微弯下腰,轻声问道:“你今天在水边哭什么?” 元流火摇头:“不为什么。”自己认真地想了想,伤心的原因有很多,但却很难用语言来概括,他看了一眼林惠然,淡淡地说:“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独自伤心哭泣的时候吧。” 林惠然心中一震,点点头,遂不再问了。他忽然换了话题,问道:“糖糕好吃吗?” 元流火打开纸包,又取出来一块,递到林惠然嘴边:“你尝尝。”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林惠然也很熟练地张口咬了一块。 元流火咬着剩下的半片糖糕,点评道:“比我家乡做的差远了。” “你家是哪里的?”林惠然问。 元流火说了自己家乡的地名,林惠然拍手笑道:“这可太巧了,原来你我是同乡。” 元流火哼了一声。 林惠然盯着他的脸,开口道:“这和玉公子的说法不符啊,他说你们兄弟两个是东晋贵族后裔,一直以来隐居海外。” 元流火低头想了想,忽然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四周,对林惠然招手。而林惠然也十分配合地弯腰附耳。 “我是好人家的孩子,被他拐骗到此处的,其实他也不是什么贵族,他是个大骗子。”元流火踮着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 温热的气流丝丝缕缕的缭绕在耳边,林惠然下意识地看了元流火一眼,近距离的接触,他只看见一双水晶般剔透的眼睛、蝴蝶般浓密漂亮的睫毛,随着气流轻轻颤抖。 元流火推了推他的胳膊,怒道:“你发什么愣啊,我跟你说话呢。” 林惠然回过神来,遂直起腰继续走路。 “你不相信我说的吗?”元流火不安地问他。 林惠然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轻声说:“不相信。”他伸出长长的手指,在元流火的眼角轻轻一撩,低声说:“你有一双,很会说谎话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茕茕白兔 林、元二人一起回周家,即将走到府门口时,元流火停住了脚步,对林惠然道:“你先走,我随后再进去。” 林惠然蹙眉:“你搞什么鬼?” 元流火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说:“被别人瞧见了不好看。” 林惠然取笑道:“你又不是大姑娘,还忌讳这个吗?” 元流火脸上带着气,执意不肯和他一起进去。林惠然本来是很聪明的人,很快就明白了他在闹什么别扭,遂解释道:“今天上午,实在不是我有意避开你,邓、李、周三人,是花花公子的脾气,又好事撩闲,你远远地躲到后面,他们不会搭理你,若是跑到我跟前说话取笑,难免会被他们羞辱。” 元流火慢慢地戴上斗笠,整理面纱,冷淡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以貌取人,觉得我很丑,不配跟你们说话。” 林惠然微微一笑,负手而立,温和地说:“我若是以貌取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1 人,又怎会专门去闹市里找你呢。”他微微俯身,帮元流火系斗笠上的绳子,拇指轻轻抵着元流火的下巴。 元流火下意识地仰起脸,隔着一层面纱看着林惠然。 “明天中午若是得闲,咱们去茶楼里坐坐吧,那里的芙蓉糕做得很好。”林惠然轻声说。 元流火犹犹豫豫的,还没开口。林惠然忽然捏了捏他的下巴,严厉地说:“不准说不去。” 元流火轻声笑:“没说不去呀。” 第二日下了小雪,天气极冷,林惠然早上醒来见廊下的冰柱有一尺多长,他打了一个哈欠,正打算叫小厮进来伺候,周学之与昌仆穿着绒毛大衣,说说笑笑地走过来,邀请他去喝酒。 林惠然一点都不想去,并且说:“哪有一大早就出去喝花酒的?” 周学之这才说,后日邓君儒就要成婚了,今日特意邀请平日玩得好的朋友,昏天黑地地玩一场,才算尽兴。 林惠然听他如此说,倒不好拒绝了,忙忙乱乱地洗漱穿衣,他出门时见门口停着华丽漂亮的车马队伍,俱是平日里吃喝玩乐的朋友。他轻声问昌仆:“玉公子,你弟弟没来吗?” 昌仆还没开口,旁边的周学之撇嘴道:“咱们是去喝花酒,带那种人干嘛,别把那些姑娘吓坏了。” 昌仆笑道:“他还在屋里睡觉呢,林公子若是挂念他,我马上叫他过来。” 林惠然忙说不必了,又说:“他年纪还小,去那些地方也不合适。” 待众人走了之后,林惠然悄悄地把身旁的小厮叫来,嘱咐道:“跟玉公子的弟弟说,我今天中午有别的事情,改天再约。” 小厮懵懵懂懂地点头,回到府里一问,那位丑公子还在睡觉,于是把这件事情撂一边了。 周学之对满城的烟花柳巷了如指掌,今天为了给好友庆祝,就把最好的一栋花楼给包了,几十名貌美的娼妓站在走廊上行了万福,给众人挑选。 几个人各自挑选了可心的人,搂抱在一起喝酒唱歌弹曲,倒也玩得很热闹。 林惠然只饮了几杯酒,只觉得干巴巴的很没有滋味,眼前的欢歌笑语也十分无聊,他推开怀里的姑娘,借故离席。 院子里依旧下着小雪,今年冬天恐怕是不能回去了。林惠然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忽然想,元流火怕冷,晚上没人给他暖被窝,可怎么好呢。 子离是漂浮浪荡的性格,又牙尖嘴利,狡诈凶狠,元流火嘴巴笨,性情又懦弱,两人若是吵架了,吃亏的肯定是流火。林惠然想到这些,焦躁地站起来,停了一会儿又失落地重新坐下。 那两个人是恩爱还是争吵,反正和自己是没有关系了。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昌仆手里拎着坐垫和手炉,递给林惠然,轻声道:“怎么不进屋里玩,在这里发什么呆。” 林惠然摇头不语,两人一起坐下,手里各自抱着一个手炉,漫天的小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在台阶下面成雪白的地毯。 “上次在梅园里作诗的时候,我见你眉宇间十分忧愁,是在思念什么人吗?”昌仆轻声问道。 林惠然的确是心有所思,但他还不至于跟一个认识不到十天的人谈论私事,于是很礼貌地说:“一点家事。” 昌仆单手支着下巴,仰着脸看天空,嘴巴微微嘟起,模样十分可爱,他轻声说:“我也有苦恼的事情呢。” 林惠然很配合地说:“是什么?” 昌仆用温婉哀怨的小眼神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众人眼里,昌仆如今的形象是博学风趣、儒雅温婉的少年郎君,不论是府中的王孙公子还是那些小厮婢女,都很乐意跟昌仆说话玩乐。但是林惠然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你这人,城府很深,捉摸不透。” 昌仆怔了一下,又苦笑,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说道:“好比是两个小孩子,一个想跟另外一个做朋友,于是拼命地打听他的喜好,然后装扮成他喜欢的样子,希望那人能注意到他。但是这个小孩子脑子有点不开窍,永远也搞不懂那人喜欢的是什么?这个就是我的烦恼了。” 林惠然表示:“听起来好复杂,你喜欢人家,就直接说好了。” 昌仆连连摆手:“这样太唐突了。” 林惠然表示爱莫能助:“我没遇到过这种问题。一般都是别人喜欢我,追求我,要和我做朋友。” 昌仆微笑:“是啊。你是那样的人。” 两人起身,打着伞在雪地里漫步。昌仆微微靠近林惠然,叹气道:“我这人脾气太乖戾,阴气又重,大概是作恶太多了吧。” 林惠然一手撑着伞,神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昌仆诧异道:“怎么了?” 林惠然忍不住笑道:“我很好奇,你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孩子,长得又那么漂亮,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昌仆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很漂亮?” 林惠然点头:“我生平阅人无数,我说你漂亮,那你在天下间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林公子喜欢美人?” 林惠然大笑:“我当然喜欢美人了。” 昌仆微微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一颗心砰砰乱跳。早知道林惠然喜欢美色,自己变成个大美人,投其所好就行了。 “那么林公子的妻子,一定是国色天香了?”昌仆欲擒故纵地问。 不料林惠然却忽然沉下脸,然后很严厉地说:“别拿他和旁人比。” 昌仆愣了一下,暗暗懊恼失语,但林惠然的情绪显然变坏了。他再也没有散步的兴致,把雨伞交给昌仆,又回屋子里了。 昌仆忽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他修行了万年,但还是不懂人心,林惠然于他而言,是一座大山,是一个迷宫,他远远地看着,不得其门而入,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探究,又迷失在了歧路中。 几个人一直玩到傍晚,才醉醺醺地回来,昌仆成了一只喝醉的蜈蚣,回去之后唯恐现出原形,急急忙忙地躲到屋子里睡觉了。林惠然情绪低落,但醉得并不厉害,他回到屋子里换衣服,然后坐到书桌前写信。 旁边的小厮告罪道,今天上午忘记跟小杨公子说改约的时期,小杨公子中午撑着伞去茶楼,直到下午才回来,听说受了风寒,还吃药了。 林惠然顿笔,蹙眉问道:“他在雪里走了多久?” “一来一回,大概一个时辰吧。” “你去他门口,站一个时辰赔罪。”林惠然头也不抬地说。 小厮愣了一下,虽然满心不情愿,还是恭恭敬敬地走了。 林惠然继续写信,即将写到末尾时,门口传来嘎吱一声轻响,他以为是婢女进来送茶,没有在意,直到他听见一句低沉嘶哑的声音:“林公子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2 ,你失约了。” 林惠然抬头,见元流火披着厚重的大衣,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纸包,满脸伤疤被冻得青紫,弱柳扶风地站在门口。林惠然忙站起来,快步走过去迎接,又连连道歉:“今日是我的错。快进来,病好些了吗?” 元流火把灯笼和纸包递给他,自己施施然地走到桌边,忙吞吞地说:“下午回来的时候身上发冷,刚吃了药。这桌子上写的什么?” 林惠然几乎如一道光似的冲过来,抓起桌子上的信纸,揉成一团扔进炭盆里,仓促地解释道:“没有什么,写废的书稿。” 元流火坐在椅子上,解了身上的大衣,放在椅背上,下巴一扬,指着桌子上的纸包:“你说茶楼里的芙蓉糕好吃,我专门给你带回来的。” 林惠然歉意地笑:“不敢劳驾。”将纸包放在桌子上打开,手指捏了一块酥软的糕点,先递到元流火的唇边,解释道:“我不爱吃这些甜的,不过我想你大概是喜欢的。” 元流火微微避开,很慎重地打量他一眼,然后问道:“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讨好我,为什么?” 林惠然嗤地一笑:“你可别用讨好这两个字,我对所有人都这样的。” 元流火抿着嘴,认认真真地打量他,慢慢地沉下脸,低头收拾东西,开口道:“若真是这样,算我看走了眼,今日不该来找你。”气哼哼地就要走。 林惠然急忙拦住他,老老实实地说:“好了,我对别人不这样的。” 元流火微微一笑:“说说看。” 林惠然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踱步,开口道:“你知道,我是写神怪小说的,我平日里最喜欢结交那些身世离奇、遭遇坎坷、或者相貌性格迥异常人的奇能异士。阁下相貌之丑陋,可谓惊世骇俗,因此我见了你就很有兴趣,想听听你的心灵故事,分享你的人生经验……” 他这番话说完,元流火抄起桌子上的砚台去打他,林惠然哈哈大笑地逃走,两人在屋子里追赶打闹,满屋子纸屑乱飞,桌椅翻倒,最后林惠然把他按到墙角里,伸手夺了砚台,气喘吁吁地笑:“你看你,我不说实话,你要生气,我说了实话,你就直接打我了。” 元流火自从毁容之后,就从不肯和别人对视,这会儿他用手捂着脸,呼哧呼哧地喘气,顿足道:“你这人贫嘴饶舌,十分可恶。” 林惠然松开他,看着满屋子里狼藉,自己先摇了摇头,道:“我平时很持重的,不知道为何,见了你就有些忘形……”他揉了揉眉心,将地上的纸张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又把椅背上的大衣提起来,对元流火说:“把衣服穿上吧,你该回去了。” 元流火没有接衣服,而是走到桌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傍晚的时候睡了一觉,这会儿不困。林公子,你要是写字的话,我给你研磨吧。” 林惠然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停了一会儿才说:“随便。” 元流火果然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书桌旁边,熟练地往砚台里倒茶水,研磨。 林惠然心事重重,手里握着毛笔,心烦意乱地抄写了一会儿心经。听见外面传来打更声,他从怀里掏出金表,眼看已经是亥时了。林惠然忙收拾纸笔,抬头去叫元流火时,却见他两手交叠,脑袋埋在袖子里,睡得十分香甜。 林惠然失笑,推搡着他的脑袋,喊道:“丑丑,回自己屋里睡。” 元流火茫茫然地抬起头,用袖子擦拭口水,他哦了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很听话地开门出去。 外面风雪甚急,一阵狂风夹杂着雪片卷进屋子里。林惠然忙掩住门,对元流火说:“算了,你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 元流火十分顺服,自顾自地走到床边坐下,弯腰脱下靴子和袜子,在床底下摆放整齐,然后解开腰带,挂在衣架上,脱掉长袍和中衣,叠成方块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身上只穿雪白色的小衣,掀开棉被,一骨碌滚到床里侧,安安静静地睡了。 林惠然看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吹灭了灯,窸窸窣窣地脱衣服躺下。过了一会儿,林惠然捅了捅元流火的胳膊,问道:“丑丑,你以前经常和别人睡一张床的吗?” 元流火昏昏沉沉地嗯了一声,又抗议道:“你别叫我丑丑。” 林惠然听了他这个答案,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很恶意地说:“你本来就很丑啊,我叫你丑丑,可没有一点贬损你的意思。” 元流火从棉被里伸出温热的手,很准确地覆盖住林惠然的嘴唇。元流火的手心很热,还带着一层细细的汗水,而林惠然的嘴唇四周则带着些许密密的胡茬。 林惠然凝视着他的侧脸,黑暗里,元流火的鬼脸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林惠然将他的手扯下来,轻轻地放进棉被里,低声说:“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见面 元流火从暖融融的床上醒来,他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往身边的人怀里钻,一只手胡乱抓到半软半硬的东西,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他漫不经心的摆弄了一会儿,手里的东西渐渐大得握不住,他略有些疑惑,慢慢张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躺在林惠然的床上,身体还紧紧地缠着对方。 林惠然早已经醒了,这会儿正皱着眉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元流火。 元流火发了一会儿呆,骤然松开手,满脸通红地滚下床,蹲在地上穿鞋袜,嘴里连连道歉。 林惠然不自在地屈起一条腿坐在床上,将他的衣服丢给他。元流火接过衣服,胡乱往身上套,穿戴完毕之后,他勉强镇定下来,没话找话道:“哎,外面雪停了。” 林惠然依旧是不说话,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元流火被看得很不自在,讪讪道:“我叫下人进来伺候吧。” 林惠然终于皱眉,略带着怒气道:“你缺心眼吧?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元流火红着脸嗤嗤一笑,取下衣架上的外衣和角落里的伞,迟迟疑疑地说:“那我先走了。”林惠然没搭理他,元流火只好自己开门,果然瞧见院子里的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雪,满地雪白,他在冰冷的早晨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迈出去后,忽然又反身回来,反锁了房门,扔掉外套和雨伞,风一般扑向林惠然。 林惠然正闷闷不乐,猝不及防被元流火按倒在枕头上,双腿}间蜿蜒地游过一只柔软的小手。 元流火俯趴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按住他略微反抗地双手,低头在嘴唇上用力亲了一下,然后身体下移,轻轻撕咬着他凸起的喉结。 “要是你觉得我丑,就闭上眼睛。”元流火轻声说。 林惠然可以轻易地把他掀翻在地,但是这会儿他愣愣的,什么也没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3 有做。元流火的舌尖划过他的喉结,一路舔着胸膛和小腹,最终含住了下面。林惠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难耐地低喘。 元流火的动作并不很熟练,然而亲密恩爱地伺候了林惠然一场。在林惠然释放后剧烈喘息时,元流火低头凝视着他,一手掩着嘴巴,然后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林惠然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腰,在他嘴唇上软软地亲了几下,然后两人凝视着对方,都轻声笑了。 “我该回去了。”元流火低声说。 林惠然点点头,松开他,又说:“把外套穿上,别又冻着了。”元流火很听话地穿上外套,站在门口撑起伞,转身冲林惠然微笑,关上房门走了。 林惠然躺在床上,耳听着外面沙沙的脚步声,他觉得很迷乱,又很困惑,最后他认为,这个丑八怪很不简单。 丑八怪踩着一路的积雪,呼哧呼哧地跑回屋子里,屋内房门大开,昌仆穿着短袄短裤,倚在炭盆旁边取暖,神情木然,也不知道在这里呆坐了多久。 元流火跳进屋子里,昌仆尖利地开口:“一晚上死哪里去了?” 元流火不及回话,先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他捧着茶杯站在门口,喝一口热茶,细致地漱口,直到嘴里淡淡的腥味都祛除了,他掏出手帕擦拭嘴巴,一手把茶杯放回原位,他带笑不笑地看着昌仆:“我去哪里,你应该清楚吧。你不是最擅长扒门缝的吗?” 昌仆一张俏脸被火炭烤的发红,目光森然:“你很下流。” 元流火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对他的爱。”复又莞儿一笑:“你这只老妖怪,其实什么也不懂。” 昌仆勃然大怒,从椅子上跳起来,尖锐地喊道:“你别惹恼我!不然我让你死!” 元流火知道他的残暴,却也不肯轻易示弱,于是不言不语地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昌仆却越来越生气,猛然张开双手,凶神恶煞地朝元流火扑过来。 元流火察觉到背后的异动,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挡了一下,手指尖忽然激起一股热流。昌仆尖叫了一声,翻滚着后退几步远,胳膊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元流火十分诧异,低头看了看那自己的手指,遂又问昌仆:“你没事吧。”昌仆忽然化作兽脸,朝元流火龇牙咧嘴,又恶狠狠地说:“滚。” 元流火皱了皱眉,躲到别处去了。 明日是邓君儒大婚,他的几个好朋友今天都齐聚在一起,跑前跑后地调派人手,添置器具。其实诸事已经准备妥当,他们几个无非就是在一起闲聊而已。几人在邓家的花园里吃烤肉,依旧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林惠然心不在焉的独坐喝茶。这时候管家牵着元流火的手,从花园里路过,嘴里殷勤地嘱咐道:“府里买了十二个小戏子,如今都安置在城北的尼姑庵里,劳驾小杨公子将她们接回来。”又连连道歉道:“实在是府里抽不出人手,不然也不能劳驾您,”把嘴角一努:“这几位爷又都是使唤不动的。” 元流火随手掩着面纱,说不碍事。他忽然在花园里瞧见了林惠然,当即眉开眼笑的跟林惠然招手,林惠然却像是有些尴尬似的,别转过脸,并不理睬他。 元流火讪讪地垂下手,出了邓府,直接去尼姑庵了。 尼姑庵位于城外山上,僻静优雅,极少有外人到访。他叫众小厮在外面等候,自己迈步进了庵里,院子里打扫的小尼姑们见了他,都有些发愣,不知是什么来头,也不敢阻拦。 元流火进了前院,见殿宇森严,却空无一人,于是直接抄小道来到后院,后院禅房里却一片欢声笑语,而且这个笑不是正经的笑法,其中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的低语。 元流火皱眉,他以前也听说过许多尼姑庵沦为藏污纳垢的场所,不想今日被自己撞见了。他直接推开了那喧闹的最厉害的一间房,迎着扑面的脂粉香和□□味道,他开口问:“哪几位是邓府买来的戏子,收拾一下,跟我回府。” 屋子里一阵乱叫,几个美艳绝色的小戏子们忙碌地抢衣服穿,忽然帘子一动,从里面露出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强壮男人,手里还搂着两个天姿国色的女人,他惫懒地说:“凭他是什么府,也不能打扰我床上的好事,你们几个慌什么,把衣服脱了。” 元流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荒淫的人,于是厌恶地看了那男人一眼,恰好那男人也不悦地回看他。 两人面面相觑,停了一会儿元流火回过神来,竟然慌不择路地跑了。 床上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正是下凡偷欢的共工氏,他见元流火跑了,忙推开身边的人,抓起衣服往身上套,风风火火地追了出去。 元流火噔噔噔地跑下台阶,冲出尼姑庵,也不理会旁边等候着的小厮,沿着一条官道就跑,后面共工氏喂喂地喊他。两人转过一条弯道,正好撞见了林惠然。 只因林惠然担心元流火办不好这趟差事,专程过来看看,岂料他迎面就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元流火,林惠然开口道:“丑丑,你……” 元流火一边跑一边说:“我现在忙,回头再说。” 林惠然只好闭嘴,又看见迎面跑过来一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中年男人,沿着元流火的踪迹追赶。这两人一前一后,都跑成了一股旋风。林惠然有些困惑,只得调转了马头跟上去。 共工氏眼看元流火跑得飞快,只好动用了法术,骤然移形到元流火的身边,还一把抱住了元流火,将他推到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微微喘息着微笑道:“我的小宝贝,你跑什么?” 元流火又气又恼,霍地掀开面巾,瞪着眼睛,粗声粗气地喊:“谁是你小宝贝,你认错人了。” 共工氏啧啧啧地叹气,又深情款款地说:“哎,凡人只能看见皮相,我是天神,自然能认出来你就是我娇滴滴的小宝贝了。”两手撑在墙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流火,声音低沉而蛊惑:“自上次一别,你我有多久没见面了?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呢。” 元流火有些头疼:“你省省吧,刚才还光着屁股跟几十个女人滚床单呢。” 共工氏神情自若地纠正道:“乱讲,还不到十个呢。” “我不跟你扯淡,你也别来烦我,咱们两个互不干涉。”元流火在两人中间画了一道线,以示自己的决心。 共工氏很不开心,粗重英俊的眉毛微微扬起,他轻声问道:“哦,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元流火脸色登时沉下来,咬牙道:“那件事情,我就当不知道,你以后也不准提。” 共工氏摇头,缓慢而认真地说:“不行。”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可是很回味的。”他伸出手指在元流火的脸颊脖子上摩挲,轻声说:“你这个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4 小家伙有意思,床下是一个样,床上面又是另一个样。” 元流火彻底火了,爆发似的揪着共工氏的脖子厮打,两人刚闹起来,旁边传来清脆镇定的马蹄声。 林惠然坐在高高大大的马上,手握鞭子,淡淡开口:“丑丑,怎么回事?” 元流火像是得了救星似的,推开共工氏,飞跑到林惠然身边,翻身骑上马,抱着林惠然的腰,气呼呼的说:“没事,遇到一个旧友。” 共工氏衣衫暴露,头发凌乱,然而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依旧不失上古大神的风范,他十分倨傲地打量林惠然,才问道:“阁下就是林公子,久仰。” 林惠然比他更加倨傲,连马也不下,就只是拱手,道:“幸会。” 这两人彼此十分嫌恶地打量着对方,最后双双告辞,林惠然调转了马头,带元流火回去,又跟他说那些戏子已经被接入府中了。元流火松了一口气,很诚恳地说:“谢谢你。” 林惠然不发一语,任凭胯|下的马在官道上行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跟那个男人搂搂抱抱的,怎么回事?” 元流火含糊其辞地说:“他……生活作风不检点,我没有理他,是他缠着我。” 林惠然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我没有想到,你这样丑陋的人,竟然也敢出去勾三搭四。” 元流火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字开始反驳,最后他无辜地说:“我没有啊,林公子。” 林惠然只是摇头,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丑丑,我不知道你以前都经历了什么,但是从此以后,我希望你能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好男子。你本来模样就丑,若德行上还有亏,那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元流火又气又笑,把额头抵在林惠然的后背上,心想:他这人嘴巴毒,但心肠还是好的。不过说出来的话也太难听了。 元流火问道:“我上午在花园里对你笑,你怎么不理我呢?” 林惠然简简单单地说:“对我笑的人多了去了,我难道个个都要理吗?看我心情罢了。” 元流火喟然叹气:“我是个很脆弱的男子,你要是不肯理我,我也不会再招惹你了。” 林惠然反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严厉地说:“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条毒计 邓君儒成婚当日,满院子里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断,夜宴时几个青年人商量着去闹洞房,邓君儒暗暗把周、李、林三人叫到一旁,嘱咐道:“崔小姐斯文沉静,最厌恶那些轻薄浪子。待会儿你们把他们灌醉,胡乱打发了就行,可千万不许吵我的新婚夜。” 周学之拍着胸口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李苏也嘤嘤地点头:“我酒量不好,只怕他们没醉,我自己先醉了。”林惠然无可无不可的,不发表意见。 邓君儒瞧他们三个都很不靠谱,于是远远地把昌仆招过来,说道:“小玉,你多费心,帮我照应一下宴席,不让那些人去洞房胡闹。” 昌仆面容冷淡,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半晌才开口:“他们闹不闹,是我拦得住的?” 邓君儒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冷笑道:“我不过是劳烦你一句。帮不帮随你,我知道你还记着那天寺庙里的仇。我也不敢用你,你请自便吧,”说了这番话,转过身去忙别的了。 几个人脸上都有些尴尬,昌仆气的不说话,半晌甩了袖子,领着身边的小厮,竟是扬长而去了。林惠然左顾右盼,亦起身离开。 李苏拉他一把,嘀咕道:“你还去追他吗?” 林惠然笑道:“我追他做什么,这半日没见丑丑,我去看看他在后堂忙什么。” “刚才瞧见他跟着管家搬运花盆呢。”李苏微微一笑,评价道:“这两兄弟,哥哥样样都好,就是心眼小脾气怪。弟弟样样都差,唯独性子很温顺。 林惠然有点不高兴:“你懂什么,他怎么就样样差了?” 周学之插嘴道:“那个丑丑怎么能跟玉公子比?你们俩真昏了头了。” 林惠然觉得这两人真是不可理喻,于是转身就走,一路穿过喜气洋洋的走廊,恰好看见元流火牵了马,准备从后门离开。 林惠然忙叫住他,指责他不懂规矩,邓氏大婚,宴席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先走了。 元流火很郁闷地摘掉自己的面纱给林惠然看,说道:“刚才搬东西的时候,面纱给刮了一道口子,我一时找不到替换的,只能避开众人。” 面纱侧面果然扯开一道很长的口子,林惠然将纱巾往袖子里一揣,正色道:“那你就这个样子入席嘛,为什么一定要戴上面纱,你非奸非盗,是堂堂正正的公子,怎么就不能见人了。” 元流火凝视着他的脸,只好无奈地解释道:“我的样子本来就恐怖,我自己是知道的。我是有自尊心的,别人见了我,在暗地里指指点点,我心里会很难过的。” 林惠然听他说得如此恳切,倒不好坚持了,于是送元流火出了邓府,他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元流火说:“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给你安排一辆马车。” “不必了,我能骑马的。” 林惠然把脸一扬,正色道:“你刚才还说不愿意被别人看见容貌,街上的行人岂不比宴席上的人多?”他转身吩咐小厮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过来。那小厮飞跑过去,不一会儿赶着一辆暗灰色的马车,车内铺着软软的毡垫,两人一起坐进了马车,林惠然说:“我送你一程。” 车轱辘在地面上吱吱地响,外面灯火黯淡,元流火笼着袖子,刻意把头压得很低。林惠然默不作声地打量他,忽然开口问:“你的脸,是天生这样的吗?” 元流火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林惠然凑过来,半蹲在元流火身边,细细地打量着他,又问:“还能治好吗?”伸手在元流火脸上的伤疤上按压了几下,轻声说:“我认识几名御医,对修复身体伤疤很有研究。” 元流火侧过脸避开他,有些疏懒地回答:“普通的方子,是没有效果的。” 林惠然伸手撩开他的衣襟,轻声叹气:“哎,脖子上也有。”无限惋惜地坐在他旁边,心想,丑八怪真是丑的惨不忍睹,可惜了。 元流火听他一句叹气,比听几万句别人的冷嘲热讽都要难受,他伸手去推了林惠然一把,冷冷道:“你回去吧,那边热热闹闹的,好多人等你呢。” 林惠然坐着不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马车停在了周府大门口,小厮快步搬来凳子放在下面,元流火失笑道:“你说要送我一程,这下子直接送回来了。”又放缓了语气道:“你别苦着脸了,仔细给别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5 人看见了说闲话。” 林惠然这才回过神来,他脱了自己的斗篷,给元流火披上,嘴里说道:“你用衣服遮着脸回去。”停了一会儿又轻声说:“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你随我走吧,我带你看病去。” 元流火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却又低头一笑,正色道:“我是正正经经的少爷,又不是奴婢歌姬小孩子,怎么叫做随你走呢?” 林惠然自觉失语,顿时红了脸,松开元流火,干咳了一声,支吾道:“算了,你回去吧。” 送走了元流火,林惠然重新回到邓府,彼时满院子大宴宾朋,十分热闹。饭菜流水似的来来去去,这也就罢了,那酒水都是从酒窖里运过来的,足有五六千坛,竟然也很快告罄,慌得管事忙忙从城中各处酒窖里调过来五千坛酒应急。 满座宾客们都喝得酩酊大醉,将近子时,多数人已经呼呼大睡着被仆人送进轿子里离开了,也有几个依旧趴在桌子上拼酒。邓君儒作为新郎官,更是喝得烂醉,他这会儿不急着入洞房,反而和周、李两个朋友躺在厢房里,哼哼唧唧地耍酒疯。外面的佣人都不敢来劝。 林惠然亦多喝了几杯,这会儿远远地斜靠在厢房软榻上,有些昏昏欲睡,他见周、李、邓三人依旧乱喊乱闹,有心呵斥外面佣人,叫他们扶主子回去,奈何眼涩口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正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白衣的文弱青年,脸上遮着一层面纱。林惠然睁开醉眼,不禁有些意外,开口道:“丑丑,怎么又回来了?” 那元流火扫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并没有说什么。林惠然没有想其他,只是说:“你来的很是时候,把这三个醉猫扶出去,邓君儒去新房,周学之和李苏各自回卧房。你忙完之后,不用过来找我,我身上酒气冲天的不好闻,你也不必回去了,在客房里休息一晚。”林惠然饶是在醉酒时,依旧把这些琐事安排得有条有理,说完了这些话,他闭上眼睛,又陷入了昏沉之中。 元流火先是扶起醉的最厉害的李苏,将他拖了出去,不到片刻功夫,又过来搀邓君儒,邓君儒呼哧呼哧地喘气,嘴里道:“我的佣人去哪里了,我要去新房。”嘴里说了这一句,脚下发软,很快也人事不知了。 元流火最后去搀扶周学之,周学之酒量很好,这会儿尚残留着一丝意识,他哼哼唧唧道:“我不要你这个丑人伺候,走开。” 元流火不理他,强行架着他的胳膊走,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客房里,旁边一个小厮赶忙迎上来伺候,嘴里问道:“小杨公子今日也住在这里吗?我给你收拾客房。” “我不住这里,备马。” 小厮哎了一声,身边的周学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小厮吓得连忙招呼旁人,七手八脚地把周学之扶到屋子里。 如此混乱的一夜,算是过去了。第二日邓府众人都打算偷个懒,迟一些起床。却不料大清早的,从新房子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声。 满府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管家领着五六个家丁,持着棍械来到新房外面,起初以为是遭贼了,后来见房门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都有些发愣。 这会儿功夫,府里的几位主子们也都起床了,冒着寒风跑过来一探究竟。管家得了邓老太爷的允许,叫人拿一把锤子把锁砸开。 门开之后,里面却没有动静了,众人围拢在新房门口,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里面忽然跑出来一个光着身体的青年公子,半边脸上都带着血污,宛如疯魔了似的喊道:“死人啦,死人啦!” 众家丁按住他,这才看清着年轻公子竟是平日里最文弱秀气的李苏。那李苏受惊不小,被按倒在地上依旧直着嗓子乱喊。 管事的不敢轻举妄动,叫两个胆大的老婆子进屋子里,不多时两个婆子连哭带喊地爬出来,瑟瑟发抖地回禀道:“崔小姐把剪刀戳自己胸口,满地都是血。” 邓府这下子算是炸开了。 李苏昨夜莫名其妙地闯入了新房里,崔小姐彼时已经熟睡,第二日醒来见身边躺着光身子的李苏,当即悲愤羞惭,拿了桌子上的剪刀要自尽。李苏原是胆小文弱的性格,何曾经历过这种罕事,登时就吓傻了。 崔小姐并没有死成,胸口包扎过后,躺在厢房里休息。李苏已然疯了,被捆住手脚后关进柴房,被五六个家丁看管。 这时候邓君儒才从某间偏僻客房里迷迷糊糊的起床,出门嚷着要刷牙洗脸穿衣服,等众人告诉他早上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都呆住,然后夺了长刀,直着眼睛要去劈李苏,被众人死死劝阻。 这一桩天大的丑闻,是遮无可遮,藏无可藏。邓府上下全都傻眼了,一时间竟然拿不出一个主意来。唯有周学之挺身而出,咬牙切齿道;“是丑八怪夜里闯进来扶我们三个回去睡觉的,我说他怎么会那样好心,原来竟安了这样一条毒计!”大声对家丁道:“带上绳子和棍棒,去把那个丑八怪抓过来!他若肯来就罢了,若是不肯,乱棍打死!” 林惠然皱眉,上前一步道:“府里已经够乱了,还是别再闹出人命,去把他叫过来,当面对质,把话说清楚就是了。” 周学之恨得目眦尽裂,挥手把身边的桌子掀翻,怒指着旁边的桌椅吼道:“昨天夜里,就是这个地方,他要扶我们各自回房。我瞧见他了,瞧得一清二楚!” 元流火早上醒来,吃了一点米粥,缓步来到院子里散步,不提防外面冲进来三五个大汉,不由分说地把他架走了。元流火只觉得莫名其妙,还以为是遇到了人贩子。后来他被一路带到了邓府的议事大堂里,更是摸不着头脑。 满堂都站着怒气冲天的主子和奴仆,元流火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众人,最后在人群里看见了林惠然,他心里一喜,脸上也轻轻笑了一下。 林惠然远远地站在众人后面,面无表情。 周学之看见元流火的笑,气的咬碎一口钢牙,迈过众人,抽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恨声道:“你还敢笑!我杀了你!” 元流火被打了这一耳光,小纸人似的栽倒地上,面颊登时肿的老高,鼻子和口中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仗义的天神 林惠然越过众人,将元流火拽到自己身后,挺身对周学之斥道:“我昨晚亲自送丑丑回去的,半夜里来的那人蒙着面纱,谁知道他是谁?你别乱冤枉好人。” 周学之双目赤红,伸手指着元流火,颤巍巍地吼道:“他虽然蒙了面纱,难道身形还能是冒充的。昨天夜里他扶我到后院客房,我是不会记错的。” 元流火懵懵懂懂,但已知道自己是遭人陷害,他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6 捂着半边肿胀的脸,大声争辩道:“我昨夜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扶你的人绝对不是我。”他的目光在人群里一扫,当即怒指着角落里的昌仆,道:“他和我的身形最相似,是他冒充我。” 众人一起看向昌仆,昌仆双手抱臂,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他穿过人群,走到元流火面前,无限惋惜地伸出手:“弟弟啊……” 元流火骤然打开他的手臂,怒气冲冲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反手推了一把林惠然,大声道:“你喜欢他,拿去好啦,我不跟你争了!”说罢转身就走。 旁人都一脸的莫名其妙,唯有昌仆是真的动了怒气,双目陡然赤红,已经动了杀心。恰在此时周学之大声呵斥仆人道:“拦着那个丑怪,不许他跑了。”又指挥邓府的管家:“立刻去报官,这个丑东西使诡计破坏新娘子清誉,令邓府蒙羞,即便不治他死罪,也要将他打成残废。” 邓府的人拦住了元流火,却并没有报官,毕竟出了这种事情,他们想压还压不下来,哪里会主动宣扬出去。依照邓老爷子的意思,自然是私了。旁的且不论,这个丑八怪是要乱棍打死的。 林惠然出身大家族,自然知道这些人盘算的主意,因此死死地护在元流火身边,一方面对众人信誓旦旦地保证,昨天夜里的蒙面人绝对不是元流火,一方面又暗暗想办法脱离此地。本来这府里的人是绝对不肯放元流火走的,但林惠然发了火,强行拉着他的手离开。那些人不敢得罪林惠然,只得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林惠然带着元流火到城中一家客栈里安歇,那几个家丁就在客栈外面守着,虽然不敢闯进来抓人,但是也绝对不肯放他走。 元流火已经大致了解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他一时间气的五内俱焚,大声说道:“一定是他捣的鬼,我说他这几日怎么如此安分,原来是筹划了这么一条毒计。” 林惠然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说的是谁?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哥!”元流火大声说:“我跟你说过了,他是个大骗子!” 林惠然无言地看着他,转身从墙角的水盆里拧了一把温热的毛巾,走到元流火面前,弯下腰给他擦拭嘴上的血。元流火的半边脸还肿胀着,鼻腔和口中的血已经凝滞,只是依旧火辣辣的疼。 粗糙的毛巾碰到脸颊,元流火呲地吸了一口冷气,别转过脸推开林惠然的手,红着眼睛说:“疼死了!走开!” 林惠然叹气,把毛巾放到元流火的腿上,起身离开,刚向前走了几步,后背忽然一热,腰也被人抱住。 元流火用额头抵着他的后背,很小声地抽泣,毕竟脸上真的很疼,而且大庭广众的被别人打一巴掌,他心里更多的是羞愤和耻辱。 林惠然把他扶到床上,用手帕一点一点地揩掉他脸上的泪珠,又轻声说:“我叫店家找了一些冰块,你晚上敷在脸上,明天就消肿了。” 元流火低着头不说话。 “我今天还要回去,等查明了真相,我叫周学之亲自登门给你赔罪好吗?”林惠然很温和地说。 “没有什么可查的,就是他冒充我。”元流火瞪圆了眼睛说:“他喜欢你,嫉妒你对我好。他还嫉恨崔小姐和邓君儒那天在庙里跟他争执的事情,李苏一向对他不冷不热的,所以也被他当成了棋子,唯有周学之成日巴结他,所以逃过了这一劫。” 林惠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宛如在听天方夜谭似的,半晌才问:“你说的这个他,不会就是玉公子吧?”林惠然摇头道:“你们两个的确是跟奇怪,但是玉公子不像是那种狠毒阴险之人,何况你还说,他嫉恨我对你好,这又是从何说起呢,我一点觉察都没有,你们两个竟为我争风吃醋到这个地步?”林惠然甚至觉得这个说法是十分可笑的。 元流火仰着脸,叹气道:“我以前也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种人,跟他呆了一段时间才了解他的本性。”他抿了抿嘴,郑重地说:“我这样说也只是片面之词,你不相信就算了,只是你要多提防那个人。” 林惠然点了点头,眼见外面天都黑了,于是起身告辞,元流火依依不舍地送他到门口,林惠然见他双目含泪,脸颊脏污不堪,衣襟上还带着斑斑的血渍,不由得心中一阵怜爱,抬手给他整理了额间的碎发,又低声说:“等这件事情了结了,我就带你走,这回你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元流火低头想了想,固执地说:“恐怕不能,那个玉公子爱你爱得发狂,绝不会放你我走的。” 林惠然无奈地说:“你算了吧,我几乎每天跟他都待在一起,他对我跟对其他人一样礼貌客气,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还有,”林惠然认真地说:“你们两个人,我谁都不爱。” 元流火愣了一下:“诶?” 林惠然很肯定的点头,又说:“我爱的人,已经跟一个妖精好上了,你们俩真吃醋的话,去找他算账吧,反正你们也打不过他。” 林惠然很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一切,听的元流火十分心酸难过,几乎要失声哭出来。而林惠然只是很温柔地安慰他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元流火没精打采地回到了房间里,屋内一片昏暗,冷风顺着窗口的缝隙嗖嗖地吹进来,外面渐渐传来稳健而轻的脚步声,半敞着的房门被咚咚咚地敲响。 元流火抬起头,看见共工氏穿着黑底龙纹的长袍,高高大大地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炭盆,满脸都是和煦温暖的笑容,他开口道:“我刻意放轻了脚步,就是怕吓到你。怎么样,脸上还疼不疼,我去把打你的人抓过来给你出气,好不好?” 元流火一看见他,就觉得很头疼。共工氏品德不好,然而又不能算是坏人,他像巨大的蟒蛇似的,缠绵而凶猛,缠的人喘不过气。 元流火觉得这个人很危险,接触久了难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宽恕的事情。元流火起身,直接扳着一扇房门,把共工氏轰了出去,语气十分凶恶地说:“不关你的事!” 共工氏啧啧啧地后退几步,嘴里道:“你这人简直不知好歹,放着我这高高在上的天神不要,偏要去追求那个冷冰冰的富家公子。他到现在都认不出你,你还留恋他做什么呢?”他说完了这些,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元流火站在门内,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番话,他抬手摸了摸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忽然拉开房门冲出去,对着共工氏的背影轻声喊:“上神大人留步。” 共工氏怔了一下,有些诧异地转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叫我?” 元流火微微一笑,跑过来拉住共工氏的手臂,往自己的房间里走,点头道:“我年纪小,言语上冲撞了您,您别往心里去。” 共工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7 氏被这一连串的“您”搞的浑身发毛,忙摆手道:“你有话就说吧,咱们好歹相好了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会不帮你的。” 元流火请他到屋子里坐下,又亲自跟他斟茶,然后才叹气道:“那个蜈蚣精叫做昌仆,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惜我是凡人,没有能力杀他,反而被他毁了容。子离不在我身边,使我处处受这个妖怪的挟制。”元流火此时也暗骂自己愚笨,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请援手呢,昌仆虽然厉害,但是共工氏却也未必输给他。 共工氏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你要我杀了昌仆吗?” 元流火眉目森然地凝视着他,开口道:“上神大人如能替我报此仇,我无以为报,愿听凭上神大人差遣。” 共工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半晌却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也听说了这个昌仆跟你的仇怨。既然如此,你亲自杀了他,岂不比假手他人要痛快!” 元流火愣了一下,连忙说:“我不行,我只是区区凡人。” 共工氏大笑:“天!你还是凡人?!你有子离的身躯,又有他的内丹,灵力高强,和我都不相上下。” 元流火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心里也隐约想起来与昌仆争斗时自己身体偶然出现的异状,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但是,我并没有觉得我有什么灵力啊。” 共工氏看了他一会儿,伸出粗糙修长的食指,按在元流火的眉心,宛如一道剑似的,瞬间劈开了他身体里的七筋八脉,共工氏缓缓说道:“我们天神常年修行,练的是凝神静气的本事。只有心念合一,才能将身体里的法术使出来,你没有修炼过,所以起初使用法术时会有些困难。这也不妨事,平日里多打坐静思也就是了。” 元流火站起来,懵懵懂懂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周身筋脉似乎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有不同。他看见桌子上的烛台还暗着,心念一动,无师自通地蜡烛上吹了一口气,灯芯瞬间燃起红彤彤的小火苗。 元流火大喜,拍手道:“我懂了,我知道怎么用了。”抓着共工氏的肩膀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停了一会儿又不安地问道:“我法术都这么高强了,脸上的伤疤能变好吗?” 共工氏失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废话。” 元流火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屏气凝神,脸上一阵微光拂过,他睁开眼睛,转过身慢吞吞地走向梳妆台,掀开镜子上的绒布,凑近了细细一看。昏黄的灯光下,镜子里的一张白净温润的青年男子模样,可惜脸颊被打了一巴掌,微微地鼓起来,然而整体来看,还是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孔。 元流火怔怔地看着,半晌才转过脸。共工氏朝他笑,得意地说:“我没说错吧。” 元流火也不答言,忽然像一粒炮弹似的冲向了共工氏,紧紧抱住他。共工氏被他冲得后退几步,几乎跌倒,正要开口训斥,却察觉到元流火的脑袋正轻轻地磨蹭自己的耳朵。 “上神大人,”元流火叹气:“虽然这些事情对您是举手之劳,但对我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情。”元流火松开他,重新坐回位置上,犹恐做梦似的,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半晌莞尔一笑,柔声说:“毁容之后,我一直觉得这是背叛林公子所应得的惩罚。如今我罪孽已满,是该收拾那个恶棍了。” 共工氏见他神采飞扬,英姿勃发,心中不由得爱意激荡,笑着开口问道:“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元流火对他态度十分恭敬,认真地问:“那么您要什么?只要我有。” 共工氏单手支着下巴,宽宽的眼帘微微一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淡蓝色锦绣软床,暧昧地一笑,意思是:你懂的。 元流火神情僵硬了一下,低下头不说话。 共工氏拉着椅子凑近他一些,弯下腰凝视着他的眼睛,用温柔蛊惑地声音道:“我是天神,跟你欢好,难道辱没了你?”一双英俊的眸子里闪烁着热烈的情|欲:“何况今夜只有你我,不会给第三个人知道。我和子离那个拖泥带水的家伙不一样。咱们两个,只谈欢愉,不牵扯其他。” 见元流火的头越来越低,共工氏微笑着亲吻他的额头和耳朵,低声呢喃道:“我的技术你是领教过的,我可比他们两个要强多了。我抱你上床好不好?” 元流火抬起头,目光纯净而坚定,他轻声说:“上神大人,不如这样,我先去杀了昌仆,然后跟林公子道别,还了子离的内丹,然后到你面前自尽,还你的恩情如何?” 共工氏呆了一下,嘴角抽搐:“哈?”停了一会儿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自尽?” 元流火身体板正,直着脖子轻声说:“你说的这种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跟林公子,还有子离,是有感情的。你误解我了,我跟你不是一类人。” 共工氏凝视着他,半晌才讪讪地说:“哦。”停了一会儿又笑道:“好啦,不愿意就算了,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搞得你死我活就没意思了。这笔账我暂且记着,你以后再还我吧。” 元流火十分感激地笑笑,连连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信任危机 崔小姐经此一事,成为满城人口中的笑柄,邓府的人将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崔家的人羞于此事,也不肯接纳自家女儿,于是崔小姐落发出家,在尼姑庵里度日。邓君儒消沉了许多日,带了两个书童,远走海外去了。李苏最可怜,在柴房里关押了许多天,又受了惊吓,那疯癫之症竟成了顽疾,从此痴痴傻傻,成了一个废人。 林惠然和周学之都为此事十分痛心,但他二人又为了小玉和丑丑谁是凶手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这一日上午,周学之在自己书房里依次审问邓府的下人。林惠然心情郁闷,外出去看望元流火。 街面上冷冷清清,唯有几个卖早点的小贩们挑着担子沿街叫卖。林惠然想到丑丑一向娇懒,大概还没起床,于是买了一笼包子,用纸袋子包起来,拎着去了客栈。 他推开客房的门,一眼瞧见丑丑面对着梳妆台坐着,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哼哼唧唧地唱歌。林惠然有些诧异:“今天起这么早。” 元流火转过脸,展颜一笑:“是啊。”丑怪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林惠然极少看见他微笑,因此愣了一下,然后说:“这么高兴啊。” 元流火见他愁眉不展的,想是为了那几个朋友的事情烦心,忙收敛了笑容,站起来道:“你来看望我,我才开心的。”他从林惠然手里接过纸包看了看,三口两口地吃完了包子。然后洗手倒茶,请林惠然坐下。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8 林惠然坐在窗台前,晨风徐徐地从外面吹过来,他说:“李苏和邓君儒都不行了,周学之那里又闹的一塌糊涂。我跟他们也算朋友一场,这会儿却什么也帮不了。” 元流火披上外套,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吹风。过了一会儿林惠然轻轻拍他的手背,说道:“你别傻坐在这,上次受寒还没好呢。”停了一下又安慰道:“你放心,我说了要带你走,绝不会失言的。我前几日听说蓬莱岛有一位神医,能治疗各种奇怪的病症。”说着用手掐了元流火的脸一把,笑道:“你脸上的伤要是好了,我就不叫你丑丑了。” 元流火拉着板凳凑近他一些,膝盖紧紧地偎着林惠然的小腿,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林惠然温和地说:“那也没什么,就跟现在一样。” 元流火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神神秘秘地说:“林公子,我的脸其实是被诅咒了,解咒的法子就是,被心爱的人亲一口。” 元流火煞有介事地看着林惠然。林惠然蹙眉,淡淡扫了他一眼,开口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别跟我开玩笑。” 元流火收敛了笑容,郑重严肃地看着林惠然:“不是玩笑啊。”他两手搭在林惠然的肩膀上,很期待的样子。 林惠然避开他的目光,把元流火的手强行扒拉开。元流火很郁闷:“你上次还亲我来着。”林惠然回想了一下,忽然有些脸红,声音很轻地说:“上次是谢你。” 元流火沉思片刻,顺势蹲在林惠然的两腿|间,仰着脸笑道:“那你再谢我一次吧。” 林惠然忙按住他的手,将他扶起来,无可奈何地说:“你这个丑八怪,平时不声不响的,做事还真是很大胆。”把元流火拉到自己怀里,单手卡着下巴,低头认认真真地亲了一口,说道:“好了吧。”认真端详着元流火的样子,笑道:“还是这么丑。” 元流火舔了舔嘴唇,脸颊红红地笑笑,推开林惠然的手臂,一口气跑到屏风后面去了。林惠然以为他害羞,也没有在意,转过脸漫不经心的看窗外。 背后忽然传来柔媚沙哑的男子声音:“林公子。” 林惠然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他。他转过身,瞳孔骤然放大,屏风旁边站着清瘦高挑的年轻人,眉目婉约,面容清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害羞和喜悦,正是元流火本人。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林惠然才颤巍巍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元流火抿着嘴唇,很不满意地看着他,又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轻声说:“我来找你的啊。”他伸开双臂环住了林惠然的脖子,还没张口,声音已经哽咽了:“林公子,咱们和好吧,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吧。” 林惠然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这么爱哭。”他很困惑地打量了一眼屋子,半透明的屏风后面空荡荡的,这里并没有藏其他人。林惠然推开元流火,严肃的问:“你把丑丑弄到哪里去了?” 元流火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觉得刺心,半晌才勉强道:“我就是丑丑啊林公子。” 林惠然上下打量他,两人除了容貌不同,身段衣服和头发全都一模一样。林惠然低头沉思半晌,忽然冷笑一声:“怪不得,原来你一直在耍我。那个玉公子不用说,一定是子离了,两位玩的一手好把戏。” 元流火见他这样态度,又急又气,大声道:“我千里迢迢地来找你,怎么就成了耍你?怎么就成了把戏?早知道你这样薄情,我还不如……”他怒极攻心,忽然扯了林惠然身上的佩剑,拔剑出鞘,倒转了剑柄,往自己白白嫩嫩的脖子上抹。 林惠然忙去夺他手里的剑,元流火反手握住剑刃,手掌上的鲜血顺着长剑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林惠然吓得忙松了手,急道:“我不夺了,你快放下。” 元流火气咻咻的,把长剑往地上一掷,甩着两个血糊糊的手,开口笑道:“整个事情,全都是我的主意,玉公子就是子离,我们两个故意接近你,然后害死你身边所有的朋友。你抛弃了我,我就是要报复你。”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剑,朗声道:“你现在知道真相了,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哼,我还要杀光周府里所有的人。” 林惠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摇头道:“不会的,你不是这种人。” 元流火双目含泪,大声说道:“你从来都不了解我,你从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一面哭着,一面狠狠地把林惠然推搡出去,大声道:“你走吧,我不该来找你。咱们两个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了。”说着,把房门狠狠地关上。 林惠然站在外面,踟蹰了片刻,敲门道:“流火,我去找子离,咱们三个把话说清楚好不好?我相信你不是那种狠毒的人。你手上的伤要记得敷药粉,别因为和我生气,苦了自己。” 他说完了这番话,里面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只得闷闷不乐地离开。 周学之在书房里审问了半天,那些佣人们有的说那天的蒙面人是丑丑,有的说只是身材相似,还有的说更像玉公子一些。周学之气的火冒三丈,把这些人全部都打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喝茶。过了一会儿,昌仆打扮得儒雅洁净,从外面迈步进来,口中问道:“怎么一大清早来这么多人。林公子去哪里了?” 周学之怒气冲冲地说:“我哪里知道他?不用说,肯定又去找那个丑丑了。”停了一会儿语气略微和缓了些,对昌仆道:“你快坐下,都怪那个丑东西,害你蒙受不白之冤。” 昌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又怎么知道是不白之冤呢?” 周学之朗声道:“我相信你。”他伸手拍拍昌仆的肩膀,认真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就算全天下的人冤枉你,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昌仆诧异地盯着他,半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周学之安安静静地凝望着他,只觉得满心欢喜,半晌说道:“我猜林惠然是真喜欢那个丑丑了,昨天夜里我跟他还大吵了一架,他也不打算住这里了,今日就搬走。” 昌仆怔了一下,问道:“他要走?” 周学之点头,又说:“放心,他家大业大,到哪里都有地方住的。” 昌仆皱着眉头,有些烦躁地在屋子里乱转,停了一会儿抬脚出去。周学之有些不安地叫住他:“小玉,你去哪里啊?” 昌仆冷淡地说:“我不住这里了,备马。” 只是这一句话,听得周学之宛如利剑穿心,又仿佛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来,一直流到脚底,通身都冷透了。他面色苍白,冰冻了似的坐在椅子上,双目发直,一言不发。 昌仆回过头,不耐地问:“怎么了?” 周学之目光呆滞,盯着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99 昌仆,半晌颤抖着说:“是你。” “什么是我?”昌仆不悦地问。 “那天我喝醉了,只听见扶我的人说了这一句话。我现在想起来了,那声音不是丑丑,是你。”周学之气喘吁吁地说完了这句,忽然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向昌仆,大声质问道:“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们大家都对你这么好!” 昌仆冷笑,且摇头道:“你们对我很好吗?!不过是表面上的虚礼,你呢,只不过贪图我的美色。”他负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侧过脸看周学之,开口道:“你刚才不是说,会一直站在我这一边吗?” 周学之痛心疾首地大声说:“可是你害了三个人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昌仆冷着脸,淡淡说:“不为什么,我不喜欢他们三个。”他凝视着周学之,忽然笑了:“呐,你对我不错,以后跟着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周学之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昌仆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说道:“那么在此之前呢,你可以很荣幸地看见我真实的样子。”长袖放下来,脖子以上的位置出现一个狰狞黑亮的蜈蚣头,两条巨大的钳子在半空中挥舞,粗壮的触须和脚密密麻麻地盘旋在身体四周,缓缓蠕动。 昌仆显出了自己的原型,又重新变回千娇百媚的美人模样,对周学之笑道:“如何?” 周学之呆呆地看着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又忽然挣扎地爬出去大喊:“救命!救命!”手足并用的往外面爬。 昌仆扬起脸,叹息道:“果然不是真的爱我啊。”伸长了手臂,手中多了一把长鞭,鞭身上挂满了锋锐的小刺。他咬紧牙关,挥手打向周学之。 一鞭子下去,周学之惨叫了一声,身体被切成了两截,腰部以下淋淋漓漓地留在原地,上半身还拖着肠子肝肺,挣扎着往外面爬。 昌仆袖手而立,微微一笑,任凭他往外面爬,心中知道他这样挣扎半个时辰才能毙命。但是谁让他欺骗了自己呢,做不到的事情还要瞎承诺,活该受这种惩罚。 不到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一连串的惊叫,一大群佣人挥舞着棍棒杀向书房。昌仆手里提着血淋淋的鞭子。这一次又要大开杀戒了。 他屠过村,也屠过城,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昌仆有时候自己也很困惑,世界上果然有天道轮回这种说法吗?倘若有,自己所做的孽,需要多么深重的惩罚来相当呢。 周府上下,连带老人和孩子,共二百多口人,一炷香的时间被杀得干干净净。死也不是好死,是四分五裂,身首异处,满院子里都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鲜血顺着台阶和走廊,滴滴答答地流淌。 林惠然回到周府,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他快步穿过大堂,大声呼喊着周学之的名字,又试了试地上那些人的鼻息,身体都还温热,但是气息已经绝了,下手之人非常狠毒,一点活口都不留。 林惠然悲怆地站在血淋淋的大堂上,满院子里寂静无声,惟有浓重的血腥味道四处飘荡。正在此时,外面响起来轻稳的脚步声。 元流火提着长剑,推开周府的门迈步进来,他是来和昌仆决一死战的,不提防见到满院子的情景,不禁皱眉,忙走向林惠然道:“怎么回事,你没伤着吧?” 林惠然见他手里提着剑,骤然想起刚才他说过的那句:“我还要杀光周府里所有人呢。”不禁颤声问道:“这都是你做的?” 元流火愣了一下,急道:“不是我!我那只是一句气话!林惠然,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那你提着一口长剑,兴冲冲地赶过来做什么?”林惠然凝视着他。 元流火被噎得说不出话,一张脸涨得青紫,他张了张嘴,点头道:“是我做的。”停了一会儿又平平静静地说:“你看你这个人,刚才在客栈里还说相信我不是狠毒的人。这会儿又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他们。咱们两个是先后离开客栈的,我纵然能飞过来,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里所有人都杀得干净。” 林惠然略一愣神,忽然听见后院里有轻微的呻|吟声,两人快步赶过去,只看见血糊糊的一截肉|棍在地上翻腾,凑近之后,才看见这肉|棍是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周学之。 周学之满身都是血,目不能视,两手抓着林惠然的肩膀,颤颤巍巍地说:“小玉是妖怪,是一只大蜈蚣,他杀了我,还杀了这里所有人,你快走。” 林惠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看向元流火,道:“小玉就是昌仆?” 元流火看着他,目光都是冷的:“是,我被他挟持,还毁了容,但我还是想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了,也就算了。” 元流火说完这句,露出诀别的神情,提着长剑,后退一步,忽然足尖一点飞至半空中,朗声道:“昌仆,我来了。” 元流火为避免伤到别人,在周围布下了一层结界。结界内空气凝滞,云雾翻涌。昌仆一身红衣,手里提着长鞭,笑吟吟地一步一步走进结界,开口道:“元流火,我真是小瞧你了。” 元流火手持长剑,衣袂翻飞,一张光洁的脸微微扬起,他开口道:“你要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理还乱 宁静的邓氏府邸,半空中空气凝滞,仿佛是悬浮着一块巨大而透明的凝胶。路过的人只觉得冷风飕飕,并没有太在意。唯有林惠然站走廊的台阶上,不安地看着空中。 在这层结界里,元流火手持长剑,一招一式凶狠暴戾,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昌仆起先不把他放在眼里,挥着鞭子左右格挡他的进攻,口中冷笑道:“当初子离在时,尚且能和我打成平手,你以为就凭你,几滴子离的血液和一块骨头,再加上他的内丹,就想赢了我?” 元流火招式凶狠,然而内心极沉稳,他从没有临场应战的经验,甚至于跟人打架都没有过,如今他所使的,全都是共工氏临时教给他的几招。所幸身体里的内丹灵力极深厚,轻飘飘的一刀劈下去,就带有极大的杀伤力。 昌仆正调侃着,不提防发簪被长剑削去一半,头发登时披散着落下来,他怔了一下,龇牙咧嘴地露出恶魔的面目,陡然挥出长鞭,卷住元流火手中长剑,随手一甩,那剑顿时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 元流火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昌仆的力道会如此大,他有些手足无措。 昌仆狞笑着,这回抖擞起精神,被激起了杀心。他的鞭子宛如毒蛇似的,抽向元流火,元流火避无可避,肩膀上挨了一下,顿时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 “我一直都很讨厌你。”昌仆放肆地笑着,手里的鞭子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0 不停,噼噼啪啪地抽在元流火身上:“真是奇怪,你只是个普通的农家男孩子,为什么偏偏得林惠然垂爱,又被两位天神所垂青。”昌仆摇摇头,觉得很不可思议。 元流火满身都是伤口,鲜血淋淋漓漓地洒在结界的墙壁上,透明的结界几乎成了血红色。他在地上挣扎着,用手臂挡住昌仆的鞭子,忽然幻化出一把盾牌,挡在自己身前,冷冰冰地说:“嫉妒我?” 昌仆大怒,一鞭子切向他的脖子,元流火忽然操作结界,在自己眼前设置了许多面高大的屏风。昌仆气喘吁吁地跟进,一拳一拳地击碎屏风,大步往前走。 元流火只得拼命地制造障碍,延缓昌仆追击的时间,他从未修炼过,操作法术是十分困难的,身上的血液也流的越来越快,眼看昌仆要追上来了,他一时情急,脱口道:“林公子救我。” 昌仆听见这句话,忽然愣了一下。 元流火陡然击碎结界,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正好落在林惠然面前。林惠然见他满身鲜血,心疼的抱住他,还未说话,一阵冷风飘过,对面站立着红衣黑发的青年,手持长鞭,双目赤红,满身戾气。 林惠然把元流火挡在自己身后,冷冰冰地开口:“昌仆,别杀他。” 昌仆傲然站立于风中,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两个,忽然笑了一下:“元流火,你以为我会顾忌林公子的性命,不敢伤你吗?”他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我可是连自己的双亲都敢杀的,更何况……” 他说到这里,仰起脸静静地凝视着林惠然,半晌轻声说道:“何况,你和我其实什么也不是。我自己兴冲冲地忙了这许多日,还以为能和你多一些羁绊,到头来呢,你总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林惠然暗暗地攥住了元流火的手,察觉他身体冰凉,心中焦急,脸上只好不动声色地拖延时间:“我是曾经把你当做知音的。” 昌仆抿了抿嘴唇,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知音吗?俞伯牙和钟子期那样?” 林惠然想了想,摇头:“不是,还不到那个地步。”他这一回认认真真地开口:“昌仆,你学识渊博,谈吐高雅,又洞悉天道义理。在我所有朋友里面,你是最让我敬佩的,但是,你这人忽近忽远的,让人捉摸不透,元流火说你爱我,我不信,是这样吗?” 昌仆站在他面前,满脸血污,眉目沉静,是认真交谈的架势,他轻声说:“元流火和子离一样,既蠢又笨。我都活了几万年了,难道还会对情爱两个字执着?”他凝视着林惠然英俊的眉目,轻声说:“如同你对我的感受一样,我对你,亦是倾慕敬仰。” 两人站在阳光灿烂又尸横遍野的宅院里,宛如两个朋友坐在溪谷之上清谈一样悠然淡定。 “我天生就是这样一种天煞孤星的性子,但我并不喜欢这样。我老师曾跟我说,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另外一个我,过着我想要的那种生活。我一直不相信这句话,直到我遇见你。”昌仆轻声说。他是暗影,林惠然是光芒,他可能永远都成不了林惠然那样的人,但是却愿意永远地追随着那缕光。 林惠然轻轻地松开了元流火的手,从袖子里握住了昌仆冰凉的手指,温声道:“原来杀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和我成为朋友,你真是……”他停顿了一下,手中翻出暗刺,钉入昌仆掌心,轻声道:“真让我恶心。” 昌仆呆了一下,陡然暴喝一声,手里的那枚符咒却暂时压住了他的法力。元流火趁此机会转过身来,手持一把暗紫色的短刃,准确地插|进了昌仆的咽喉。 那把短刀内藏轩辕血,专为克制上古灵兽,以前南树用来伤过子离,子离又把这刀赠给了元流火。 元流火双手握住刀柄,长喝一声,死死地抵着昌仆的身体,将他按在走廊上铜铸的柱子上,刀刃巧妙地避开了这具身体的要害,穿过咽喉,尖端深深地插|进了柱身。 昌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但是被这把刀控制住,他也不能挪动身体,嘴巴里翻涌着鲜红色的血液和泡沫,他脸上带着笑意,只是看着林惠然:“你在骗我?” 元流火冷笑:“他自然是在骗你,他的朋友是子离,他的爱人是我,你一直都在自作多情罢了。” 昌仆像是没听见似的,一直看着林惠然,在等待答案。 林惠然神情疏远地看着他,目光扫过一院子的尸体,然后开口道:“最后一句,是实话。” 昌仆骤然变色,他斜靠在柱子上,望着廊檐高处的天空和青烟,长嘶一声,发出凄厉的哀嚎,一时间风云变色,黄沙阵阵,几只怪鸟扑簌簌地从天空中落下来,倒地身亡。 元流火知道他被轩辕血克制住,一时兴不了什么风浪,但是见他鬼哭狼嚎的,心里也有些发憷。这个妖怪杀又杀不了,关也关不起来,委实不好处理。 天上刮了一阵阴风,又渐渐地放晴。远处一阵仙乐飘飘,环佩响动。共工氏被一群仙姬美婢簇拥着,笑吟吟地走进来,拱手道贺:“流火今日为三界除了一大恶兽,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元流火见他进来,就知道这个烂摊子有人收拾了,遂不冷不热地说:“你来的很是时候,刚才我快被他打死的时候,你怎么不来?” 共工氏煞有介事地竖起食指摇了摇,笑道:“你们夫夫两个合力诛杀妖魔,我何必出来多次一举呢?”拱起手向林惠然行礼,又道贺:“林公子有勇有谋,功劳不小啊。” 林惠然见他这个派头,已经知道他是神仙,于是抛弃了旧日的嫌弃,很恭敬地走上来还礼。 共工氏从手里变出一把金灿灿的铁钳子,夹住昌仆的脖子,拖狗似的把他带在自己身边,然后对元流火道别,道:“我把着恶兽带到青曦王那里,王上专门造了一个牢笼,关押这些十恶不赦的妖魔。” 元流火见昌仆浑身血淋淋的只剩最后一口气了,遂满心欢喜道:“我要为父母报仇,本应该杀了他的,但他是妖魔,寿限有天定,如今把他抓起来关住,我也对得起父母的亡灵了。”说着,目光却打量着昌仆的那具身体。 共工氏知他所想,安慰道:“你放心,到青曦王那里,我将他的原身打出来,留下这一具身体还给你。”又笑吟吟地说:“你放心啦,这妖怪作恶多端,但身体还是干净的,还有他身上的那些疤痕伤口什么的,我洒一些仙水,保证你的身体白白净净又软又滑。” 当着林惠然的面,元流火不好发火,暗地里踢了他一脚,压低了声音:“行了,你快去吧。我得了身体之后,还要把内丹还给子离。” 昌仆眼神动了一下,共工氏也微有些错愕,又忙点头:“这是应该的,借了人家的东西就应该还。” “你知道子离的界在哪里吗?”元流火有些不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1 安地问:“他说他回家疗养了,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要怎样进入他的界。” 昌仆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地说:“他死了。” 共工氏甩了他一巴掌:“闭嘴!” “他被我一刀砍成了两半。”昌仆口中冒鲜血,艰难地说:“半个天空都被他的鲜血染红了,你应该记得的,就在你出城寻找林惠然时,满天下起了小雨,那就是子离的魂魄了。” 元流火目光直直地,看着共工氏:“他说的是真的吗?” 共工氏避开他的目光,叹气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情,可怜……” “我杀了你!”元流火暴喝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劈头盖脸地朝昌仆身上砍去。林惠然和共工氏忙抱住他,劝他冷静,共工氏道:“那是你自己的身体,你把他砍坏了,还活不活?” 元流火浑身颤抖,撕心裂肺的地喊道:“我不活了!”他手里攥着刀,喉咙里涌出一股鲜血,满心悲痛,却掉不出一滴眼泪,绝望而冷静地说:“子离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共工氏瞧他这个样子,忙给林惠然递了一个眼色,赶紧带上昌仆回去交差了。 林惠然揽着元流火的肩膀,两人晃晃悠悠地出来邓府。没几日,汉中城里就闹出了这么一场惊天血案,一时间人人自危,谣言四起。林惠然整顿了车马行装,带上元流火一起回家。 经过了两个月的奔波,两人总算重新回到了林府。府中上下佣人都在,满心欢喜地迎接主人回来。元流火生了病,在马车中休息。林惠然将他抱出来,对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静悄悄地抱回了屋子里。 两人的卧室收拾的干净芬芳,香炉内还燃烧着百合香,床铺干净柔软,像是昨天才浆洗晾晒过。林惠然将他放在床上,脱了鞋袜外衣,拉过棉被给他盖上。然后走到外面吩咐厨房煮一些甜软可口的食物。 他重新回到卧室里,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元流火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面容苍白,眼窝深陷,瞧着像一个痨病鬼,但是找医生来瞧,又都说不出是什么病。 元流火睡到傍晚,才悠悠醒过来,醒来时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只有嘴巴略微动了几下,林惠然忙坐在床边把他抱起来,凑到耳边问:“要吃甜粥吗?” 元流火身体纤瘦,唯有脑袋和眼睛很大,艰难地晃了晃脑袋,他还想躺下继续睡。 林惠然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又急又气,半晌问道:“你还是想寻死吗?” 元流火躺在他怀里,无力地说:“我以前死过一次。”他略微睁开眼睛,叹气道:“你离开我时,我自缢,没死成。以后就不想自杀了。” 林惠然抱住他单薄的身体,几乎要哭:“流火啊,你乖乖的,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 元流火气息微弱,声音轻而固执:“可是我不喜欢你了。”他双手挣扎着,想从林惠然的手里逃脱,嘴里道:“我一直在追随你,可是你已经变心了,你喜欢丑丑。我觉得,我可能也早就变心了,我爱的是子离。” 林惠然轻轻地叹气:“可是我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啊。”他眼圈微微发红,低声说:“你要是真的想死,我也不拦你。你去追随子离吧。我一个人留在凡间能过下去。” 林惠然起身出去,低头用袖子擦拭眼泪,一抬头看见了院子里站立着的共工氏,不禁刹住了脚步,态度淡淡地问:“尊驾前来,有何指教?” 共工氏开门见山地说:“元流火快要死了。” 林惠然点头:“我看见了。” 共工氏啧地吸冷气,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最后态度友好地说:“他这个病,也不全是因为子离,他和昌仆交战后,失血过多身体衰弱,在凡间很不适合休养,因此状态越来越差。” 林惠然略略抬头:“是这样吗?” 共工氏点头,认认真真地说:“他除了为你寻死过,可不会为了别人要死要活的。” 林惠然上下打量他,怀疑道:“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共工氏迟疑了一会儿,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又请林惠然坐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阐明了来意,他想把元流火接到他的界里养病,顺便说服元流火的魂魄回到肉身里,做回凡人。 共工氏本以为林惠然会反对的,但是他却几乎没有犹豫:“可以,只要能治好他的病。” 共工氏有些意外,笑道:“养病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林惠然淡然道:“我等。” 作者有话要说: ☆、心病 元流火睡得昏昏沉沉,察觉到身边有人帮他脱衣服,他有些倦怠地蹬直了小腿,顺手抓住了那人的衣服前襟,含糊道:“天黑了吗?”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狡黠的笑声,又严肃道:“还没呢,你再睡一会儿。” 元流火嗯了一声,渐渐觉得那人的声音不像林惠然,他沉思片刻,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放大了的英武帅气的男人脸庞,眉梢眼角全都是邪气的笑。 元流火唰地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都被吓精神了,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掀开棉被,鞋子也不穿,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这里已经不是人界了。放眼望去,仙雾飘荡,殿宇巍峨森严,满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香气扑鼻,几只麒麟凤凰高声鸣叫着,在花园里玩闹嬉戏。一群天姿国色的仙姬提着宫灯,笑吟吟地穿过一条汉白玉长廊。 元流火唬得脸色苍白,他原地转了一个圈,呆呆地望着共工氏,一张嘴已经带了些许哭腔:“我在哪儿啊?” 共工氏身着黑底龙纹的宽大长袍,笑吟吟地站在沉香木的房门前,微微弯腰,努力做出一副慈爱柔和的表情:“你别哭呀,这是到我家了。快把鞋子穿上,地上凉。” 元流火隐约记得这是共工氏的宫殿,心中略安,又蹙眉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他刚才起床猛了,现在才觉得有些眩晕,伸手扶住了旁边的玉色游廊,他微微攥紧自己的手,咦了一声,疑惑道:“我之前好像是快死了,怎么现在又有力气了。” 共工氏微笑道:“我的界灵力很强,你之前受了伤,在人界一直好不了,如今到我这里,自然痊愈了。”他迈步走过去,弯腰把元流火抱起来,笑道:“不用怕我。” 元流火有些不自在地别转过脸,两只手按着共工氏的肩膀,不屑地说:“我怕你干什么?”他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把我接到这里是治病的。”略微舒了一口气,微微挣扎着,低声说:“把我放到床上。” 共工氏果然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却掏出一块手帕,跪在地上,一手握住元流火细细的脚腕,一手用手帕轻柔地擦拭脚底。宫殿的地板每天都有人清扫,十分洁净,虽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2 然刚才元流火赤脚踩了一遍,其实是不脏的。 元流火怔了一下,他并不是保守刻板的人,跟子离待久了,也沾染了些许佻达爱玩的性格,于是很大方地把脚放到共工氏粗糙温暖的手心,低头凝视着共工氏的脸,闲闲地开口道:“我走的时候,林公子怎么说?” “他说把你送给我了。”共工氏笑着回答。 元流火嗤地笑了,把脚收回来,小鸭子似的坐在床上,两手支着床单,开口道:“骗人,他才不会呢。” “反正你已经不喜欢他了,他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索性放你走。” 元流火愣了一下,睁着眼睛看共工氏:“这话是他跟你说的!?” 共工氏认真地点头。 元流火登时急了,掐着共工氏的脖子要求回凡间,吵嚷道:“不可能,他不会不要我的,我要回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共工氏高高大大的个子,像个不倒翁似的被元流火推搡揉搓,勉强道:“哎哎,你冷静啊,你现在回凡间就要死了,不如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去。” 元流火怕死,听他这么一说,略微冷静了一下,摇着共工氏的肩膀道:“那你下凡跟他说一声。” 共工氏低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白白净净的小脸:“说什么?” 元流火脸颊一红,迟疑了一会儿哼哼唧唧地说:“你跟他说,我虽然不喜欢他了,但是他不能不喜欢我啊。万一哪天我回心转意了去找他,他却跟别人好了,我会伤心死的。” 共工氏从未听过如此言论,不禁啧啧称奇,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跟他扯淡:“你这样不道德啊。人家林公子就几十年的寿命,白白地用来等你,万一你不肯回头,叫他辜负了青春,孤独终老吗?” 元流火蹙眉,心想我病好了就回去,一刻也不让他多等,嘴上却狠巴巴地说:“要你管!” 共工氏凝视着他,觉得他很可爱,嬉笑怒骂都带着天然的童趣,像个精致的小玩偶,宫殿里的美人虽然多,却都不如这一个活泼灵动。更何况那些美人都是巴结邀宠的,这个少年却脾气大得很,连碰一下都要恼。 共工氏越想越心猿意马,气息都有些重了。亏他定力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闲聊,倒是一派君子风范,元流火无知无觉,自得其乐地翻弄床头柜子,掏出许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儿。 这房间本来是共工氏的寝殿,如今被元流火占据了,他摸着乳白色的床帏,晶莹透明的玉枕和乌黑细腻的木柜,开口道:“这房间真漂亮,恐怕比凡间的皇宫都要好。”他从柜子里翻找出几个漂亮的瓶罐,打开木塞嗅了嗅,闻到极香甜的味道。 元流火笑着说:“你还用香料呀。”直起身体凑到共工氏的怀里,小狗似的嗅了嗅,摇头道:“可是你身上不香。” 共工氏开口问道:“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元流火盘腿坐下,凝眉思索,像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最后他竖起食指,轻声说:“雄性的味道。” 共工氏抚掌大笑,忽然伸手扯落了床上金钩,白色的窗幔层层叠叠地散落下来,将琥珀色的玉床笼罩成暧昧的小空间。他半跪在床上望着元流火,轻声说:“我该闻闻你身上的味道了。” 元流火有些慌乱,慢吞吞地退到床脚,绷着脸不说话。 “你身上是甜的。”共工氏抓住他的手腕,很轻松地将他拽在自己身下,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元流火脸颊通红,一手按在共工氏宽阔结实的胸口上,严厉地说:“你出去。” 共工氏嘴角翘起,放肆的笑着:“这可是我的房间,你睡着的,是我的床。” 元流火气的说不出话,翻手幻化出一把薄刃,抵在共工氏的喉间,开口道:“你说过,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搞得你死我活就没意思了。” 共工氏眼眸一暗,沉声道:“威胁我?” “我可不是以前的元流火,上次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现在,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让你身首异处!”元流火的声音轻而坚硬。 共工氏凝视着他,慢慢地坐直了身体,陡然伸手挥开轻如蝉翼的床帏,大步走出去。元流火实在不想跟他闹僵,于是下床跟在他后面,勉强开口道:“我送您出去吧。” 共工氏到底不是气量狭小的人,他刹住了脚步,声音淡淡地:“回去睡吧,你身体还没好。” 元流火也不跟他客气,转身重新坐回了床上。眼看着共工氏走出门外,转身合上了富丽堂皇的房门。 共工氏的宫殿里包罗万象,收藏着三界的奇珍异宝和美人,堪称是巨大的金屋。元流火在这里住了几日,渐渐也愿意四处行走。共工氏就召来了宫殿里的所有美人,与元流火见面。 漂亮俊美的男子和娇柔妩媚的女子将整个大殿都占满了,这些人笑嘻嘻的,似乎都不怎么讲规矩,有的低声聊天,有的比试法术,有的好奇地打量着元流火。 共工氏清了清嗓子,叫他们静一静,打算引荐元流火,谁知前排的人安静了,后面的人依旧吵闹,于是前排的人训斥后排的人,后面的人又大声还击,彼此骂架,吵得更凶了。整个大殿几乎要翻天。 共工氏脸上挂不住,元流火站在他身边,别转过脸忍笑。 大殿里闹了一场,共工氏总算把元流火介绍给众美人了,那些人见这个男孩子姿色平平,没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甚在意,随便打了一个招呼就走了。 元流火赞叹道:“你这个后宫治理得很好啊,这些人不娇不妒,各司其责。”共工氏没好气地说:“他们也吃醋,打起来互相扔火球,差点把我的界都烧了。后来我给他们都安排了事情做,才安分下来。” 共工氏的界就相当于一个天下,每天日升日落,潮涨潮退,星移斗转,乃至山川变幻,走兽迁移,百姓疾苦都需要有天神管理。共工氏的那些美人们才貌双全,既能治理天下,又能婉转承欢,很合他的心意。 元流火在这里住了两三日,虽然事事遂心,但还是吵嚷着要回去。共工氏只好安抚他:你身体还没好呢,回去见林惠然一眼,马上就死了,多划不来。不如养好了身体再走。 元流火急的火星乱蹦:“到底什么时候才好呢!”随手把桌子上的珍奇古玩摔碎了扔在地上,瞪着眼睛对共工氏道:“你别打坏主意,我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陪你的。”停了一会儿又生气道:“你这里的美人这么多,还不够吗?” 共工氏正色道:“不,我在想别的事情。下个月就是子离的忌日了,他死在天界的栈道上,灵魂又落满了大地,如今想要祭拜他,却连个合适的地方都找不到。” 元流火胸口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停了许久,眼皮略动了动,轻声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3 说:“他这人喜欢自由自在,也不拘是在哪里,采一些干净的鲜花水果,上一炷香就够了。” 共工氏恍然大悟,点头叹气道:“还是你懂他,真不枉他素日疼你爱你。” 元流火本来还勉强撑着,听见共工氏这句话“疼你爱你”的话,心口一沉,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 此后病情又重,共工氏衣不解带地伺候在他身边,亲自端茶喂药,又在他床边耐心地宽慰开解。元流火不敢听见子离这两个字,一旦听见,浑身就宛如皮开肉绽了似的疼痛。 这一天深夜,共工氏倚在床头休息,忽然听见元流火开口说喝水,忙起身给他倒了一碗茶递到唇边,又亲自试探了额头,轻声说:“你好点了吗?” 元流火不语,将茶碗递给他,痴痴地想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我以前跟他约定来世。我那时还担心他找不到我,却没想到他连今世都走不完。” 共工氏陪着他一起唉声叹气。 “你给我安排一些事情做吧。”元流火轻声说:“我想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 共工氏心头大喜,脸色却不动声色:“不急着走了?” 元流火摇头,凝视着棉被上暗金色的龙形图案,叹气道:“不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小说的大致情节已经定了,接下来就是一些打情骂俏的故事,没有虐的,毕竟这是一篇温馨的小说啊。 ☆、也是苦心 元流火打算在天界安安静静地住几日,共工氏却宣布自己要闭关修行,他语重心长地对元流火说:“我们天神每过一千年要渡一次劫,如今我劫数将至,需要收敛心性,以求安然度过此劫。”然后把自己素日宠爱的一位美人招过来。那是一名男花妖,生的高挑妖艳,媚态横生。 “这几日就让小花陪你四处行走,你不是想找一点事情做吗?小花是专司天象的神,他会给你安排的。”共工氏拍着花妖的肩膀,又握着元流火的手,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很欣慰的样子。 花妖腻腻歪歪地靠在共工氏身上,扁着嘴巴看着元流火,态度很不友好。元流火对他亦是爱理不理的,只嘱咐共工氏在密室里安心修炼。 共工氏闭关之后,花妖把元流火叫到自己身边,递给他一个金黄色的小水壶,水壶是小南瓜形状,侧面有一个小喷头。 “你负责给下界的百姓降雨。”花妖说着,递给他一个册子,又说:“这上面载明了哪一个区域,什么时辰,应降多少的水,你牢牢记住,弄错了我饶不了你。” 元流火把册子接过来,略略翻了翻,放到自己怀里,又接过水壶,不料壶身上似乎附着了一层油,十分光滑,元流火一时没抱紧,那水壶直接坠了下去。 花妖“呀”地尖叫了一声,脚尖托住水壶,顺手捞起来,秀眉倒竖,对元流火说:“你好好拿着,这是降雨的神器,摔碎了不得了。” 元流火心中诧异,心想这东西既然如此珍贵,怎么通身滑溜溜的,让人不好沾手,他用手帕托住水壶,很小心地用牛皮纸包住,然后又好奇地问:“摔碎了会怎么样呢?” 花妖眼波微动,低头想了想,云淡风轻地说:“不怎么样,碎了就碎了呗。” 宫殿外面停了一辆金灿灿的马车,两人坐在马车上,那马生有翅膀,腾空而起,风驰电掣地在云中穿梭。花妖长臂舒展,开始给元流火讲解这个世界的山川地貌。元流火只顾低头翻阅册子,寻找降雨的区域,又很歉意地对花妖说:“我在这里住不了太久,你和我讲那么多,我也记不住。” 花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要走啊?” 元流火微笑:“是啊。” 花妖凝眉想了一会儿,忽然哼了一声,噗通一声坐回座位上,翻着白眼说:“欲擒故纵。” “嗯?”元流火不解地看着他。 花妖语气不善地说:“怪不得上神大人对你神魂颠倒嘞,你架子还挺大。” 元流火脸颊一红,一手支着车辕,看向远处的云雾,并不说话。花妖见他如此,跺脚咬牙地闹了一会儿,也安静了。 他们降雨的区域在某座山峰附近,那山是界内最高的一座,几乎撑起了天界的云层,顶端覆盖着皑皑白雪,常年不化,山脚下却是炎热的夏季,地面上灰尘弥漫,树木枯黄,大概干旱了很久。 “你沿着这座山的四周洒水,”花妖竖起红艳艳的手指,划来划去:“一个时辰,洒半壶就够了。” 元流火从旁边的座位上拿出水壶,揭开牛皮纸,又用手帕擦拭壶身,那上面的油脂仿佛会自己分泌似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花妖得意地说:“那是我在上面涂的精油,可香啦。”这肯定是花妖素日的恶趣味了。 元流火很小心地握着水壶柄,朝下界洒了几水,旁边的花妖催促道:“你快一点,误了时辰可不行。” 彼时他们两个身处疾驰的马车上,四周风云变幻,电闪雷鸣,水壶中的水滴落下去,登时成了倾盆大雨落在地上。元流火舔了舔嘴唇,紧张地手心冒汗,他犹豫了几次,终于坐回位置上,把水壶递给花妖,冷汗涔涔地说:“抱歉,还是你来吧。” 花妖不接水壶,懒洋洋地看着他。一阵惊雷过后,元流火浑身抖了一下。花妖笑道:“原来怕打雷啊。” 元流火举着水壶,勉强道:“是……” 花妖斜倚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算了,水壶里的水刚好半盏,你直接倒出去吧。” 元流火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地揭开壶盖,一手握着水壶,哗啦一下全倒了出去。恰在此时,那飞马长嘶一声,忽然提高了速度。元流火猝不及防,水壶直接从手里滑出去,轻飘飘地消失在风里。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花妖问道:“都倒出去了吗,该回去了。” 元流火转过身,脸色苍白,神情狼狈,手里只握着一个金灿灿的小壶盖,他张了张嘴,沙哑地开口:“水壶掉下去了。” 花妖嗖地一下从马车上跳起来,直着嗓子喊:“掉下去了?!掉哪里了?” 元流火弱弱地指了指下界:“好像是掉到山上了。” 花妖趴在马车上朝下面看,只见下界雾海翻腾,隐隐有万马奔腾之声,他瞪着元流火,六神无主地站起来,半晌才说:“完了。” 元流火见他的神情,有些害怕,但还是困惑地说:“你不是说,水壶摔碎了没事吗?” 花妖呆呆地说:“我保管这水壶几百年,从没有出过事,我也不知道摔碎了会发生什么?” 两人正发呆呢,忽然下面传来惊天动地的破裂声,几座巍峨雄壮的高山拦腰折断,不知道从何处奔涌出的水,瞬间淹没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4 了山体,浩浩荡荡地席卷了陆地。那水势极为凶猛,仿佛要把天宫都淹没了似的,他俩坐在马车上,都能感觉的飞溅出来的泡沫。 天上几个小妖精惊慌失措地奔走,询问下界发生什么事情了,几个管事的神也都束手无策,来来回回地奔走。 “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请上神大人。”花妖严厉地嘱咐元流火。 元流火连声答应,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帮人家做事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心中亦十分惶恐。他在马车上等了约有一刻钟,见远处共工氏龙行虎步地赶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天将。 元流火惭愧地迎上去,正要道歉,共工氏先是把花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他做事不知道轻重,怎么能把那样重要的神器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然后又走过来低声安慰元流火:“不关你的事情,别怕。” 元流火惊慌不安,眼巴巴地看着共工氏:“现在怎么办啊?” 共工氏指挥那几名天将,和他一起下界。几个天神先是捡到了水壶的碎片,收拢起来,然后从别处搬运高山,截住水流。 几千米高的山峰被天神们像搬运玩具似的挪来挪去,很快那些水流被控制住,安安稳稳地流向了大海,乌云消散,云层里也渐渐地露出光亮。 天宫的美人们咬着手帕攥着袖子聚拢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共工氏,又七嘴八舌地闲聊,很担心又很心疼的样子。元流火很郁闷地站在一边,十分自责。他这次闯的祸事虽然蹊跷,但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过失,看来自己还是早点回家,不要给共工氏添麻烦了。 群山搬运完毕,天光大亮,共工氏率领几位天神疲倦地回来,忽然云雾里传来动天彻底的雷声,每一道闪电都击在共工氏的身上。 众人愣了一下,遂惊呼:“上神大人要渡劫了。” 共工氏此时身体虚弱,避无可避,只好抱着头狼狈地在山野里逃跑,那雷电一次一次地劈在他身上。他左奔右突,一头钻进了山里,于是雷电悉数劈在了山峰上,共四十九次,最后一次雷击结束,众人才要松一口气,只见那山忽然晃动了几下,竟然轰地一声坍塌了。 坍塌过后的山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堆。众美人和众大臣们担心共工氏,哭哭啼啼地跪在石头堆旁边,小心翼翼地往外面扒拉。元流火简直被一连串的事故整懵了,他也手忙脚乱地赶过来,找了一把小铲子挖石头,旁边的某位仙姬瞪了他一眼,嘀咕道:“这家伙才是上神大人的劫难呢。” 这些人挖了半日,总算在最里面挖到了共工氏。 共工氏满脸血污,腰部以下被石头砸得稀烂,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许多人在见到的第一眼就惊叫一声,昏了过去。剩余的人强忍悲痛,把共工氏抬出来,搬运到天宫里治疗。 共工氏的伤非常严重,在床上躺了许多天,总算醒过来,可惜以后成了个废人,额,废神,他腰椎以下的骨头悉数断裂,再无痊愈的可能,由于是天劫所致,所以连神仙的灵丹妙药也治不好。 宫里的美人们听闻这个消息,哭成了一片,暗地里恨透了元流火,恨不能生食其肉。而共工氏性子到底刚硬,面对旁人时依旧神态自若,既不抱怨谁,也不生气。 元流火此时已经无地自容了,他每日到共工氏的病榻前伺候,又很不甘心地掀开棉被查看伤情,哭丧着脸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天神吗?怎么也会受伤?” 共工氏很倚在床头,很认命地说:“天有不测风云嘛。” 元流火简直愁苦死了:“他们都说我是个灾星,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种灾难。” 共工氏竖起食指,按在元流火的唇边,温和地摇头:“我不许你这么说。” 外面的婢女推过来一把轮椅,放在床边,看了一眼共工氏,捂着脸哭泣着跑开了。共工氏艰难地伸出手去碰轮椅。元流火忙把轮椅推到他面前。 “做得还挺结实。”共工氏评价道:“我以后就要在这椅子上过日子了。” 元流火抹了一把眼泪,说:“我抱你坐上去。” 共工氏高高大大的男人,浑身结实得像一头牛,残废之后,身体却骤然减轻。元流火起先还担心抱不动他,然后才发觉他的体重如儿童似的轻巧。 元流火推着他去外面花园里散步,彼时霞光万丈,暗香浮动,共工氏喟然叹气:“我风流了几千年,如今却成了个瘫子,这算是给我的报应吧。”他指着满院子盛开的鲜花和仙草,开口道:“这宫里的美人们,以后都要送走了。”苦笑了一声:“没人会愿意跟着一个残废过日子的。” 元流火张了张嘴,沉默了许久轻声说:“上神大人,要不你到凡间吧。我把你当大哥一样照顾。” 共工氏略有些动心,但还是很固执地摇头:“不必,我还不至于被一个凡人施舍。” “不是施舍……”元流火叹气:“那天降雨的时候,我明明把水壶握得很牢固,不知道为何会脱手,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归根结底的我的错。你一直在帮我,我却总是连累你。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共工氏目视着前方,红色的夕阳在他脸颊上洒了一层淡淡的薄晕,他轻声开口:“我这个人呢,平时太花心风流了,忽然对别人动了真心,人家反而怀疑我是作弄他。”他抬手握住了元流火的手指,很温和地摩挲,轻声问:“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吗?” 元流火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又支支吾吾地说:“但是……但是……”脸颊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我这栋宫殿建造了几百年,一直缺一位王妃。”共工氏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你是我深爱的人,如果能做我的王妃就好了,哪怕一天也行。” 元流火迟疑了一会儿,轻声说:“不行。婚约这种事情,不是儿戏的。” 共工氏一点也不意外,很无奈地说:“是你刚才问我,想为我做点什么,我说了,你又做不到,真是不讲信用的孩子。” 元流火低下头不说话。 “我已经是孤苦无依的废人了。”共工氏轻声开口:“你就不肯哄哄我吗?只是穿上喜服行礼而已,就跟过家家似的,这样也不行吗?” 元流火想了想,嘀咕道:“只是穿喜服行礼的话,是没问题的。”他忽然皱眉,凝视着共工氏:“你真的受伤了吗?” 共工氏迎接着他的目光,苦笑道:“这还能有假?” 元流火狐疑地打量他,轻轻伸出手按在他胯|下,在耳边轻声问:“这里也不行了吗?” 共工氏微微挑眉,点头:“当然。” 元流火不语,一言不发地推着轮椅,将他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偏殿。殿内有他们两个,元流火站在共工氏对面,低头看了一会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5 儿,忽然蹲下|身子,灵巧地解开他的腰带,扒掉他的裤子,露出了胯|下那一坨。 共工氏很淡定地光着屁股,一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元流火。 元流火伸手摆弄了一会儿,那东西左右晃动,始终是沉甸甸的死物,元流火目光锐利地盯着共工氏,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蛛丝马迹,共工氏面沉如水,八风不动。 “你应该庆幸我成了残废,”共工氏微笑道:“不然你这会儿就不能安然无恙了。” 元流火仰着脸看他,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低头朝那物上面吹了一口热气,共工氏呲地吸了一口冷气,紧紧地握住扶手,半晌才强自镇定下来。 元流火反复摆弄了许久,最终站起来拿出手帕擦手,有些郁闷地说:“果然是不行了。”重新对共工氏恢复了怜悯,起身出去找茶水漱口。 共工氏高声喊道:“你不管我啦?” 元流火摆了摆手,去外面找了一名散步的美男去伺候他。 元流火洗漱过后回到卧室,见那名美男子已经把共工氏推回来了,两人统一的面色红润,双目湿润,脉脉含情。 见元流火进来,美男子娇嗔着打了共工氏一下,笑嘻嘻地走了,走到时候还一蹦一跳的。元流火诧异地注视着他,心想你男人都成废人了你还这么开心? 共工氏坐在轮椅上,认真筹划着婚礼上两人喜服的样式,又找了许多图片给他翻阅,问道:“你喜欢上古时代的服饰,还是先秦时期的?这种龙纹喜欢吗?衣服上要不要镶嵌珍珠?” 元流火内疚而怜悯地看着他,温和地说:“你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服从 成亲当日,宫殿上下彩带翻飞,仙乐阵阵,院子里百花齐放,龙凤飞鸣,到处都是喜庆热闹的氛围,所有的宫女仙姬和美人,都换上了簇新鲜艳的衣服,以庆贺上神与元流火的婚礼。不过他们脸上可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而个个都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 元流火茫茫然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察觉到旁人对自己排山倒海的恨意,他很觉尴尬,同时又很无辜,心想你们家主人闹着要娶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共工氏在前殿忙完了政事,被两位仙姬推着轮椅,来到花园里,他一眼看见了元流火,忙笑着迎上去,握住元流火的手,拉到自己膝上,又脱了外套给他披上,柔声问道:“吃过早饭了吗?在花园里做什么?冷不冷?” 元流火很尴尬地挣扎了一下,发觉共工氏很有一把力气,只好放弃了抵抗,很好脾气地说:“我在等你。” “哦……”共工氏眉梢眼角全都是笑容:“什么事?” 元流火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想回去了,成亲的事情就算了吧……”这话只是试试探探的说出来,是商量的口吻。 共工氏愣了一下,忽然推开元流火,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额头上青筋吐出,浑身瑟瑟发抖,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掌心。旁边的仙姬忙跑出去找茶水毛巾。 元流火吓得不敢则声,轻轻拍打共工氏的后背,待他气息平稳了一些,才无可奈何地说:“你别生气了,我跟你成亲就是啦。” 共工氏从旁人手里接过毛巾擦拭手,又喝茶漱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握着元流火柔软的手指,温和地说:“乖,拜过堂之后呢,我遂了心愿,即刻送你回家,好不好?” 元流火一听见这话,心中大喜,毫无防备地笑了出来,很感激地对共工氏说:“好。” 当天下午,元流火沐浴过后,穿上了大红色的繁复华贵的喜袍,喜袍的裙裾很长,缠缠绵绵地拖曳在地上。元流火一个人艰难地整理衣裙,又坐在梳妆镜前,笨拙地整理发簪。 门外倒是有一大群伺候的宫人,不过他们看待元流火的眼神十分怨毒,宛如在看一个气焰嚣张的小狐狸精。元流火没敢让他们进来伺候,担心他们会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好容易把头发和衣服都整理好,已经是傍晚时分,外面吹吹打打地奏着吉祥的曲目,几只凤凰在半空中鸣叫,声音清亮悦耳。 元流火起身,提着厚重的衣摆,打开宫门,一个人迈步走了出去。共工氏说这次婚礼只是过家家,元流火觉得比过家家还不如,因为这实在是太无聊乏味了。 他被众人引到了喜堂,共工氏坐在椅子上,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喜袍,发簪高高束起,眉目舒朗,英姿勃发,威严持重,颇有君临天下的意味。 元流火瞧了他一眼,觉得有些陌生,同时想,这个人认真的样子还挺好看的。他慢吞吞地走到了共工氏身边,共工氏先是认认真真地打量他,然后舔舔嘴唇,垂涎三尺地称赞:“小美人。” 元流火心中暗暗摇头:还是老样子。 两人寥寥草草地拜了天地、女娲,盘古的牌位,算是结亲了。司仪就是那美貌的花妖,他高声喊了一句:“礼成”,忽然眼圈一红,瞪了元流火一眼,一拧腰跑走了。 堂上负责接引的宫女仙姬们俱面容悲戚,礼成之后也不管这一对新人,有的躲在别处哭泣,有的气呼呼地扎小人,有的跑到凡间扔火球,总之是愁容惨淡,爱恨交织的氛围。 共工氏左右看了看,只好对元流火说:“你推我进洞房吧,他们不管我了。”元流火哦了一声,一手把长长的裙裾提起来,另一只手推轮椅,又对共工氏说:“你过一会儿就送我回家吧。” 共工氏仰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元流火的脸颊,淡淡地说:“急什么?” 元流火很担忧地说:“我觉得他们随时会杀了我。” 共工氏哈哈大笑,又语重心长地说:“与我这样优秀的男子相爱,必定要承受极大的社会压力,我希望你能习惯。” 元流火低头凝视着他,两人目光相接,元流火轻声说:“不要脸。” 元流火一直以为这是一种过家家的游戏,目的只为安慰受伤的共工氏,谁知进了洞房之后,共工氏煞有介事的倒合卺酒,还指挥元流火把床上的被褥都伸展开,从被角里拿出小元宝,还笑着说:“床褥里大概也藏着什么东西,你都掏出来,免得夜里睡觉硌得慌。” 元流火渐渐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坐在椅子上,极力辩白道:“我为什么要睡在这里!刚才只是在做戏啊!” 共工氏坐在桌旁,一手执着流光溢彩的酒壶,淡淡地说:“做戏?我们可是在天地、女娲大神、盘古大神的面前行了夫妻礼的。这能是儿戏吗?欺神的罪名,你承担得起?” 元流火霍地站了起来,怒指着共工氏,大声说:“你、你不要耍赖,明明之前你说自己可怜,我才要假装跟你成亲来安慰你的。拜堂什么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6 的,都不能算数的。” 共工氏把脸一扬,似笑非笑:“哦,你这么想?” 元流火早知道这位大神是出了名的无赖流氓,跟这种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索性把身上的婚服一扯,往地上一摔,蛮横地说:“我说不算就不算。反正你打不过我,我明天就要回家,你敢拦我,我把你的界烧成平地!” 共工氏还是笑呵呵的,手里托着琥珀色的酒杯,笑道:“好大的脾气,我跟你开玩笑呢,过来,把合卺酒喝了。” 元流火自恃有内丹护体,并不怎么畏惧共工氏,于是很不耐烦地说:“酒就不喝了,我要回去睡了,今天陪你玩了一天,真没意思。” “喝合卺酒是婚礼的最后环节,你若是不喝酒,这算是什么婚礼呢,”共工氏好言好语地说:“就算是为了哄我,也要有点诚意嘛。” 那酒是天界的鲜果酿造,十分芬芳香甜,元流火远远地就闻到那味道了。他犹犹豫豫地走过来,终于接了酒杯,共工氏微笑,把元流火抱在腿上,自己也斟了一杯。 共工氏力气很大,宽大的喜袍里面,隐藏的是结实饱满的肌肉,元流火在他腿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角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到他那双沉重无力的双腿,心里无声无息的叹气,很为他觉得惋惜。 “酒还没喝,你倒把衣服先脱了,”共工氏很无奈地说:“冷吗?” 元流火心不在焉地叹气。 “跟我成亲真的这么痛苦吗?”共工氏疑惑地问。 元流火忙摇头,一手搭在共工氏的肩膀上,诚恳地说:“如果我喜欢你的话,我会觉得很幸福的。” “那你不喜欢我吗?” 元流火低头想了一会儿,轻声说:“上次跟子离一起来这里,有一刻好像很喜欢你。后来想想就算了。” 共工氏不语,半晌开口道:“你好像很容易就会喜欢别人。” 元流火想了想,点头:“是啊。” 共工氏很开心地说:“我也是这样的。”他指了指门外,开口道:“很容易喜欢一个人,又很快丧失了兴趣,喜欢的时候恨不能把心摘给他,过后却又丢在了一边,唉,好头疼。” “我跟你不一样。”元流火连忙纠正道:“最起码我不会养这么一大堆后宫。”他用手指敲了敲共工氏的眉心,笑道:“你身上有疾,往后可以远离美色,修身养性,做一个纯洁高尚的男神。” 共工氏有些无语,只好沉默以对。 元流火笑了笑,动了动身体,问道:“你腿酸不酸?我还是站起来吧。” 共工氏忙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不必,你坐着。” 元流火心中狐疑,低头看见他腿根处的衣服隆起大大的一团,遂变了脸色,问道:“你这是怎么……” 共工氏十分狼狈,正要找言语搪塞过去,忽然外面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十分礼貌。两人都愣了一下,心想这都半夜了怎么还有人来。元流火想起身开门,共工氏抱着他不放,嘴里恨恨道:“这群小蹄子,深更半夜的又闹什么!”直着嗓子对外面喊道:“进来吧。” 厚重宽大的门被缓缓推开,门口处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一起进来的。隔着晶莹璀璨的宝石珠帘,元流火好奇地探头看,嘴里道:“是谁啊?” 共工氏抱着他不撒手,没好气地说:“还能是谁?肯定是那几个爱吃醋的家伙呗,别理他们,来亲一个。” 珠帘外面走过来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一个穿着锦绣华美的长袍,儒雅富贵,丰神俊朗,另一个穿紫色的束腰素服,身材高挑,妩媚妖娆,两人一起掀开珠帘走进来,看清了屋内的情景,脸色统一地很不好看。 元流火呆呆地看着这两人,忽然跳起来,飞跑着抱住了紫衣青年,大声道:“子离!你没有死吗?”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又紧紧地抱着他:“太好啦,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子离本来很生气,见他这个痴傻模样,顿时气消了大半,摸着元流火的头发,酸溜溜地说:“我才死了不到半年,你就着急着跟别人成亲啦?” 元流火脸颊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撕扯头上的发簪,结结巴巴地说:“不是的。”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惠然,林惠然也是一脸的愠怒。元流火只得指着共工氏说:“我闯了祸,害他残废了,为了哄他开心,我才答应跟他拜堂的。”他往林惠然身边凑了凑,嘀咕道:“只是做戏而已,不能当真的。” 子离凤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共工氏,开口问道:“我听说你渡劫了,还被砸成了瘫子?” 共工氏神色微变,两手搭在轮椅边缘,淡定地说:“是啊。” “从古至今,只有妖精修炼成神才需要渡劫,您天生就是水神,怎么也需要渡劫?”子离一步步地走过去,啧啧叹气道:“还能被石头砸伤腿,您几万年的道行都修到哪里去了?” 共工氏后退了几步,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额……”他骤然起身,化作一道疾风,破窗而出。子离也在瞬间长啸一声,风一般地追了出去。 整间新房被气流带动,珠帘轻响,红烛摇曳,桌子上的红枣和苹果咕咚咚掉落下来,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元流火与林惠然面对面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元流火觉得身体冷,慢慢地坐到了柔软喜庆的床上,从床里侧翻出一条毛毯披在身上。 林惠然紧跟着坐在他身边,缓缓地伸出手,整理他乱糟糟的头发和垂落在一旁的发簪。元流火耷拉着肩膀,慢慢靠在他怀里。 “我送你来治病,你怎么跟人家成亲了?”林惠然轻声指责道。 元流火很郁闷,嗫喏道:“他生病了嘛,而且还是我害的。” 旁边还停着那一辆结实精美的的轮椅,元流火知道自己受骗了,很心虚又很无奈地叹气。 “笨蛋。”林惠然怒其不争地说,想了想又开口:“你还坐在他怀里喝酒!你啊!” 元流火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强风刮过,子离扯着共工氏的衣襟飞进来。子离满脸怒气,共工氏笑着打哈哈,又走上来给元流火作揖道歉。 元流火上下打量他,舒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害我这么多天一直内疚。”又站起来笑着去抱子离,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轻声说:“你既然活着,怎么不早点来告诉我。”眼圈一红,嘴巴扁了起来。 子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脖子一扬,瞪了共工氏一眼,说道:“我前些日子在青曦王那里修行,原本是托共工氏给你带口信的,谁知道这家伙心眼这么坏。” 共工氏很委屈,同时很羡慕地看着被元流火又亲又抱的子离,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也是为了多亲近他。”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7 朝元流火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给你治好了病,你也别怪我欺骗你了,好不好?” 元流火十分大度:“算了。反正拜堂只是玩嘛。” 子离推开元流火,狠狠地看了共工氏一眼,开口道:“玩?”他走到桌前,端起合卺酒,在众人面前一晃,开口道:“这里面可是掺了大量催情的药物。今天晚上我跟林公子若是不来……哼,你这禽兽。” 共工氏被戳穿了诡计,没皮没脸地找张椅子坐下,懊恼道:“今夜太疏忽了,我应该在洞房外面布下结界。” 元流火看看子离,又看看共工氏,不安地说:“催情的药物是什么?”他双颊微红,嘀咕道:“我刚才喝了两大杯。” 林惠然忙跑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掰开嘴巴看了看,焦急道:“能吐出来吗?”子离跑出去找了一壶凉茶,给元流火灌了一大杯,斥道:“你这人怎么乱吃东西。” 元流火咕咚咕咚地喝水,无辜的说:“那个酒很甜啊。” 共工氏只顾在一旁抚掌大笑,见三人忙乱成了一团,很好心地走过来,建议道:“这个药呢,是九天玄女制造的,对身体没有伤害,不过纾解不出来的话,可是会一直难受下去的哦。”很得意地哈哈笑。 元流火喝了两大杯水,十分痛苦地推开了,挣扎道:“我不想喝了,子离你不要灌了,林公子,你别拍我,我吐不出来。”他自顾自地走到旁边,深吸几口气,镇定道:“我没事了。别听共工氏胡说。” 元流火神情镇定,好像真的是没事的样子,嘴里还一直嚷着困,林惠然给他脱了衣服,陪他在婚床上睡了。子离押着共工氏,两人在外间打地铺。 临睡前,子离走过来看了看元流火,轻声说:“有什么事情叫我,我在外面守夜。” 元流火点了点头,又强笑道:“放心吧。” 子离想了想,忽然在林惠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林惠然有些错愕,半晌才点了点头。 四人分别睡下了,元流火大脑很清醒,身体却极热,他光溜溜地钻进林惠然的怀里,轻声说:“林公子?” 林惠然忙把他抱住,动作轻而熟练地将他按在身下,欠身从床头拿了润滑用的东西,轻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元流火不语,满脸红潮,轻轻咬着自己的食指,以免发出太大声的呻|吟。房间里红烛摇曳,暗香浮动,喘息声与呻|吟声伴随着床铺的晃动,在洞房中回荡。 过了许久,林惠然亲吻着他汗津津的额头,柔声问道:“好点了吧。” 元流火委委屈屈的看了他一眼,羞嗒嗒地摇头:“还是好难受。” 林惠然凝视着他,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凑到元流火耳边轻声道:“我把他们两个叫进来好吗?” 元流火怔了一下,别转过脸不说话。 “但是只有今晚,知道吗?”林惠然抚摸着他的嘴唇,轻声笑了笑:“反正这张床挺大的。” 林惠然还没有开口,外间听力敏锐的共工氏已经满脸春风地走进来,他跪在床边,低头亲吻元流火的嘴唇,一只手熟练地爱|抚他的身体,用耳语般的声音道:“看,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元流火轻轻喘息着,慢慢从床上跪坐起来,轻声道:“上神大人,抱我。” 子离与林惠然对视了一眼,两人一齐退到了床尾,又把床上碍事的枕头和棉被都扔到床下。元流火被共工氏压在身下,又是哭泣又是呻|吟,手臂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讨要亲亲。 共工氏对他简直爱到了极致,一通狂欢过后,他把元流火搂在怀里,鼻子抵着鼻子,轻佻地笑:“哎,你怎么那么紧,不会是林公子和子离都不行吧?” 元流火闭着眼,嗤地笑了一声,伸手要打他。 林惠然提着他的脖子,小猫似的拽了过来,板着脸问:“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元流火忙收敛了笑容,摆手道:“没有,我笑他呢。”伸手指着共工氏。 共工氏摸着下巴,凑上来掐他的小腰,温和地问:“我很好奇你笑我什么?” 元流火只是随便一笑,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只好忙乱地往床下,嘴里抱怨道:“你们俩闹矛盾,干嘛拿我撒气啊。”脚下一软,咕咚摔在了地上。 床上三人皆是一惊,子离顺手把他抱了起来,揉着他的额头,问道:“疼不疼?” 元流火摇头,又红着脸去亲他的嘴唇,子离笑着咬了他的舌尖,贴着嘴唇低语:“你不累啊?” “我想让你高兴高兴。”元流火小声说:“我很想你。” 子离微笑:“好吧。” 元流火亲遍了子离的身体,跪在他腿边,给他口|交,那边共工氏又过来抱住了他的后背,元流火有些无奈,嘀咕道:“你轻一点。” 四人愉快地度过了新婚之夜,第二天上午,三位美男子陆续从床上醒来,跳下床四处找衣服,又很疑惑地问:“流火去哪里了?” 元流火坐在外间的书桌前,拿着一把小勺子,慢条斯理地吃一碗奶酪,翻阅着一本图画书籍。一阵珠帘响动,三人穿戴整齐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元流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颊一红,把奶酪放在旁边,起身跑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_⊙) ☆、得偿所愿 元流火一口气跑出去,钻进了密密的花丛中,他像没头苍蝇似的,在花园里横冲直撞,绕着长长的青石板路转圈,满院子里花木繁盛,紫色的花瓣落下来,劈头盖脸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成了一个小紫人,沿着一排整齐的芭蕉树乱跑,途径一个弯道时,一头撞在了对面人的身上。元流火还没来得及站稳,林惠然扶住他,柔声道:“你乱跑什么?”又伸手掸落他头上的花瓣。 元流火低垂着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轻轻地叹气:“林公子。” “嗯?” 元流火想了想,轻轻攥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昨天晚上喝醉了……” “我知道啊,”林惠然镇定地说;“你觉得身体怎么样?难受吗?” 元流火忙摇头:“没有,我身体里有子离的内丹,体力很好,你看你们三个都趴床上起不来了,我一大早就起床出来玩了。” “……” “我不知道你昨天为什么那样做,”元流火脸颊通红,声音很轻:“但是,我不是很开心。” 林惠然云淡风轻地说:“玩嘛。” 元流火不解地看着他。 林惠然揉揉他的头发,在他耳朵上啾地亲了一下,轻声说:“我就是忽然想玩一场,没别的意思。” 元流火释怀,嘀咕道:“以后别这样了。” 林惠然牵着他的手,慢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8 慢地在落满花瓣的青石地板上行走,笑着说:“你说了算。”手指微微捻着元流火的掌心,说道:“胖了,手上全都是肉。” 元流火靠在他后背,软绵绵地跟着他走,轻声说:“我上次生病呢,不全是为了子离,也是因为身上的伤一直好不了。你别多心,我说我不喜欢你了,也是气话,谁让你喜欢丑丑呢。” 林惠然心中微暖,点头道:“知道了。” “其实我最喜欢你了。”元流火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子离和共工氏呢,待我都很好,我很感激他们,也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可是我只想对你好,想保护你,想讨好你,想照顾你,想陪你睡觉。” 林惠然失声笑出来,捏了捏元流火的脸颊:“这种话说出来不害臊吗?” “唔,不会啊。”元流火趴在他肩膀上,认认真真地说:“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眼看前面的小路走到了尽头,林惠然扯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旁边梨花树下的小凉亭里,两人拥抱着坐在一张石凳子上。元流火哼哼唧唧地说:“我想回家了,咱们家的小花园比这里好。”扳着林惠然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蹭来蹭去,小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淫|荡?” “额,你本来就是。”林惠然很客观地说。 元流火很尴尬,干咳了一声,支吾道:“是我现在的身体……”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嗤地一笑,开口道:“我小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常常吃一些奇怪的中药,然后屁股里总是会分泌油脂,你要是那时候遇到我,就不用做润滑了。” 林惠然饶有兴致地问:“你那时候多大?” “三岁左右吧。” “……闭嘴。”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说了许多话,然后才携手走出花园,子离与共工氏站在走廊上迎接他们,共工氏倒还保持着笑容,子离脸上却不是很好看。 四人到了一间密室,里面温度很低,且十分湿润,墙壁上挂着青苔和露水,密室正中央,是一片柔软芬芳的草地,上面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肌肤白皙,身体纤细,长发披散,唇红齿白,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灯火的照耀下透出淡淡的阴影。 元流火蹲在旁边,惊讶道:“这是我啊。” “昌仆被关起来了,留下这具肉身,”共工氏站在他旁边解说道:“你还要吗?要的话就回到这具身体里,把骨头和血液还给子离,要是不要,就把这具身体给我吧,你跟子离和林公子回到人界过日子去。” 元流火脸颊通红,尴尬地看了子离一眼,挥手打在共工氏的胸口,怒道:“我当然要了,就你话多!” 共工氏大笑着握住他的拳头,伸出另一只手在他后脑勺轻轻地拍了三下,轻声道:“去吧。” 元流火只觉得一阵恍惚,周身骤然一沉,委顿在地上,魂魄出窍,晃晃悠悠地飘在半空中,他还记得还魂一事,不敢飘荡太久,急急忙忙地要往草地上那个少年的身体里钻。 再次睁开眼睛,他伸手挡住来自墙壁上的灯光,慢慢从草地上坐起来,他只觉得周身酸疼,又想到自己还光着身体,十分尴尬地屈起腿坐在地上,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好疼。” 三人凑过来蹲在地上,很关切地看着他。林惠然握住他的手,问道:“哪里疼,身上还有伤吗?”子离温和地解释道:“这具身体搁置太久了,肌肉难免僵硬,你多走几步就好了,先站起来。”共工氏又是捏腰又是摸大腿地瞧,嘴里道:“哎,我给你检查检查。” 元流火慌忙抓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又见地上散落着一小节白玉似的骨头和坚硬的血色珠子,忙捡起来藏在手心。 共工氏苦苦留他们三个多住几日,子离和林惠然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元流火很坚决地表示一定要走,他跺着脚对林惠然道:“你想留就留下吧,我一个人走!” 最后,共工氏依依不舍地送他们三人到了这个界的出口,外面是一条洒满星星的半透明栈道,星河闪烁,在落日的余晖下熠熠发光。 共工氏同他们道别,自己一个人站在出口目送他们,温热的夕阳和晚风落在他英俊的脸颊上。他看着元流火,以为对方至少会回头看自己一眼。但是元流火走的匆忙而快乐,好像瞬间就把身后的一切都抛却了。 共工氏呆立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索然无味,说到底,他自己并没有认真地去爱过元流火,又何必在离别时生出这么多的愁绪和感怀。他收拾了凌乱的心情,关上出口的门,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国度了。 这条通往人界的道路很长,而且曲曲折折,但有趣的是满地都是会发光的小星星,有的还会顺着坡道往下滑,发出一连串柔和的光泽。 元流火惊喜地连跑带跳,扯着子离的手一路飞奔,又要弯腰去捡星星,但是到了手心却成了冰冷的石块。元流火把石子一颗一颗地扔到子离的身上,子离大怒,伸开了双臂去抓他。元流火咯咯吱吱地笑着,拔腿就跑,实在打不过了,他一扭身躲到林惠然身后,气呼呼地告状:“林公子,这只臭狐狸欺负我。” 子离把手一伸,正色道:“闻野,这事儿你可不能惯着他,”又对着元流火遥遥一指:“你是个男子汉就别躲在人家身后。” 元流火手里攥着石子,开口道:“我没躲呀。”准确地去砸子离。子离气的要去抓他。 林惠然只想欣赏这壮美广阔的星河景色,却被这两人反复打扰,于是把元流火推到子离身边,开口道:“你们两个随便闹,别来吵我。” 子离嘿嘿一笑,一把捉住了元流火。 后来两人终于疲倦,老老实实地跟在林惠然身边,又各伸出一只手,开始玩打手心的游戏。如此嘻嘻哈哈地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踏入了人界的地面。 三人四处一看,发觉这里正是林惠然所居的城市,于是感叹这个共工氏还是挺贴心的。不过此地距离林宅还有半个时辰的脚程,他们三个实在不愿意多走,就去车马店里借了一辆马车,三人爬进车厢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街道上的店铺大多数已经关门,袅袅的青烟从烟囱里升起,行路的旅人急急忙忙地寻找客栈,几个年长的婆婆走在街上,高声叫回自己贪玩的孙儿回家。 在咯吱咯吱地车轮碾压声中,他们都感觉到了动荡过后的宁静和安详。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开始讨论晚饭吃什么。 元流火想去外面的饭店吃火锅,子离想去酒楼吃鱼汤。林惠然吃饭很挑剔,只愿意在家让厨房的师傅准备精美的晚宴。 他们认真地争辩了一回,最后决定在家里吃火锅,让厨房的大师傅烹饪鱼汤。元流火坐在林惠然的腿上,笑嘻嘻地去抓子离的头发,子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09 离微笑着伸出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捏。 林府的佣人们并不知道主人会忽然回来,忙跑到外面迎接,又重新打扫庭院,准备热水衣服,让厨房准备晚饭和美酒。 三人沐浴更衣后,心情愉悦地去吃饭,又猜拳喝酒,元流火不胜酒力,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他吵嚷着要睡觉,推了酒杯自顾自地去卧房睡了。过了一会儿,子离扶着林惠然,两人也酒气熏熏地躺在他身边。元流火迷迷糊糊中展开棉被给他们俩盖上,自己抱着枕头躺在角落里睡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惠然率先醒来,他看了一眼满床的景致,皱了皱眉,叫佣人进来伺候。两个机灵的小厮捧进来水盆和毛巾,管家在旁边托着一套崭新的衣服,又禀告道:“老夫人那边一直担心少爷的行踪,托人问了好几次,还哭了几场。家里的生意也都停了,等着少爷和元少爷回来重新开张。书局那边也一直在催少爷的新稿……” 林惠然用毛巾擦手,听着管家讲述繁琐的事务,心中很宁静也很踏实,好像忙碌惊慌了那么久,只有这一刻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 他换了新的衣服,吩咐佣人备马,自己要去探望老夫人,管家一溜烟地跟随在他身边,并吩咐旁边的小厮道:“好生照看着元少爷和子离少爷。” 林惠然想了想,道:“这两人懒得很,不用管他们。” 林公子的马车刚走,元流火和子离醒转,两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又重新抱着枕头躺下,尽管是没有了睡意,但他们更愿意在床上赖着不起。 元流火凝视着子离俊美的脸颊,轻声道:“你的内丹我该还给你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取出来。” 子离微微起身,低头含住了他的嘴唇,舌尖微微一勾,将内丹含在自己嘴里,又跟他亲吻得难分难舍,分开时两人唇间还带着透明的唾液。 “流火,我要去天界修炼了,”子离轻声细语地说:“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你们凡人的寿命短,大概等不到我了。” 元流火心中酸涩,强忍着不落泪,含糊地嗯了一声。 子离将他抱在怀里,柔声说:“我活了几万年,一直孤零零的,从不被人所爱,直到遇到了你。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觉得很幸福、很感激,谢谢你。” 元流火不语,把脸埋在枕头上轻轻地抽泣。 子离把他扶起来,抓起床尾的衣服,一件件地给他穿上,笑道:“我要走啦,不要露出这么丑的样子啊,给我留一些美好的回忆好吗。” 元流火用袖子擦拭脸颊,通红的眼睛凝视着子离,轻声说:“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说过我爱你呢。” 子离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 元流火直起身体,抱着子离的腰,含笑凝视着他,柔声说:“我爱你,子离。”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卧室的地板上,子离起身,整顿衣衫,长长的头发垂在腰间,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依旧是初见时风华无双的模样。他朝元流火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了。”一步一步走到门口,满身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他推开房门,临走时温柔地说:“你快点起床吧,让林公子瞧见又要骂你懒了。” 元流火嗯了一声,再一抬头,门外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青石地板,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林惠然去拜望了母亲,老夫人身体康健,对着儿子哭泣了一场,又骂他行事游荡,漂浮不定,让家人悬心。林惠然老老实实地听了一顿教诲,又吃了一顿午饭,下午陪母亲说了一会儿话,林老夫人又说起了谁家的姑娘如何如何标志贤惠,林惠然只做没听见,后来见母亲疲乏了,才偷偷跑出来。 他回到家里,佣人们正在浇花挑水,一个伶俐的小厮跑过来,汇报说元少爷上午哭了一场,中午没有吃饭又睡下了。 林惠然走到进房间,见屋内窗帘低垂,香炉里青烟袅袅,元流火倒在外间的软榻上,脸颊埋在枕头里,睡得昏昏沉沉,一只手垂在地面,地上落着一段玉色的骨头和两个血红的圆珠。 林惠然弯腰,把骨头和珠子捡起来,随手扔进了角落的抽屉里,又脱了外套,给元流火盖上,起身去外面忙了。 院子里阳光明媚,花柳初绽,两个小厮坐在石凳上扔骰子,笑嘻嘻地取乐。管家将他们骂了一顿,又捧着账本找林少爷汇报。厨娘正在烹饪晚饭,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捧着年糕一口一口地咬,旁边一只小黑狗垂涎三尺地跑来跑去。 林惠然站在廊下,举目四望,微微一笑,觉得这样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月呢,忙,暂时没精力开新坑。这篇的话接下来会写一些零碎的小日常之类,不保证日更哦。喜欢我的读者可以去看我专栏的其他作品,《怪》和死神系列都很好看,是让人流泪的萌文呢,《幸福家庭》是很雷的甜文,《落跑小王妃》也很甜,就这样啦。天气冷,多加衣。 ☆、伉俪情深 春季来临,满城飞絮。林惠然在这个时候生病了。 他受了风寒,又对满院子飘荡的柳絮过敏,夜里有些低烧,早上打了几个喷嚏,又吃了一剂中药,躺在温暖的棉被里闭目养神。 元流火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蹑手蹑脚地来到病床边,用柔软的小手抚摸林惠然的额头,轻声问:“闻野,你中午想吃什么?” 林惠然认真想了一会儿,回答道:“鱼汤吧。” 元流火心中记下,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林惠然睡到将近中午时,终于舍得起床了。他身上并无大碍,穿上衣服后神清气爽地来到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一转身看见元流火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后厨房里走出来,脸色暗淡,两只手不自在地甩来甩去。 两人打了照面,元流火非常地没有礼貌,一句话都不说就跑到书房里去了。林惠然素知他鬼头鬼脑的,也没有太在意。 中午吃饭的时候,丫鬟们在房间里摆上餐桌和饭菜,桌子正中央是一碗鱼汤,她们一边伺候林惠然吃饭,一边讲了一个笑话:“上午元少爷忽然跑到厨房里,说要亲手做鱼汤,我们把新鲜的鱼收拾干净,给他放到案板上,元少爷准备下刀时,那鱼身子忽然跳了起来,把他吓得转身就跑了。到现在还缓不过劲儿呢。” 林惠然听到这里,就把筷子放下,对丫鬟道:“把鱼汤撤了吧,这几日家中也不要做鱼。”那些丫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垂下头一言不发,将饭桌撤走了。 林惠然去找元流火。 元流火有一个习惯,不高兴的时候总喜欢往犄角旮旯里钻,旁人轻易还找不到他。林惠然像找一只野生的猫似的,翻遍了书房的桌椅木柜,又去卧室里翻腾,最后终于在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0 后花园的凉亭里找到了这只猫。 元流火跪坐在池水边,聚精会神地观看浅水区的小蝌蚪,还用手指慢慢地在水中搅拌。 林惠然走到他身后,忽然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元流火惊叫一声,又笑着说:“放开我,大白天的闹什么?” 林惠然把他安放到旁边的石凳上,笑道:“有劳贤妻为我洗手作羹汤,林某感激得很。以后别去厨房那种地方了,又腥又脏的,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都弄成老婆子了。” 元流火张了张嘴,觉得林惠然妙语如珠,自己绞尽脑壳想了半天,干巴巴地说:“哦。” “你喜欢玩蝌蚪吗?咱家玉器店里新进了一种西洋玻璃瓶子,我叫管家拿过来,装上蝌蚪,放在卧室里玩好吗?” 元流火想了想,扁着嘴道:“谁家会在卧室里养蝌蚪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嘀咕道:“我刚才是想,春天来了,鸟兽都要□□生子,繁衍后代了……” 林惠然恍然大悟,握着元流火的手,笑道:“原来流火想要孩子了,看来我今晚要加把劲了。” 元流火有些无语:“我认真跟你讲话呢,你跟我乱扯什么啊。” 林惠然敛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真的想要孩子,想跟一个女人生孩子吗?”他凝视着元流火道:“要是你敢这样的话,我就把那个女人杀了,再把孩子掐死,吊死在你床前。” “我没有!”元流火只好否认,又轻声说:“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我自己对子嗣一事不怎么在意的。反倒是你啊,你母亲老是催你成亲,上次我在街上看见她,她还说起你呢。” 林惠然浓眉竖起:“她见过你?你们说什么了?” “我在咱们家的玉器店照看生意,她刚好带着佣人路过,就见了一面,也没有说什么,”元流火眼圈一红,扁嘴道:“反正你们家的人对我不会讲好话的。” 林惠然嗤地一笑,又心疼地抱着他,笑道:“别管他们,横竖你也不跟他们过日子。我家里的人性格刚硬泼辣,你这样柔软的性子肯定要吃亏。下次见面远远地躲开就好啦。别委屈啦,你父母不在了,我比他们还疼你,好不好。想吃糖吗?” 元流火想了想,说道:“我想吃戏园子卖的果汁糖。” 林惠然爽快地答应,然后两人手牵手高高兴兴地去看戏。 今日戏园子唱的是《牡丹亭》,极风月的曲目,唱小旦的杜丽娘眉目精致,身段妖娆,极是风流,林惠然未免多看了几眼,又捅了捅元流火的腰,轻声道:“你别光顾着吃,这个男孩子长得好看吗?” 元流火手里托着一把糖,很诧异地问:“他是男人吗?” 林惠然有些郁闷,觉得元流火一无所知,完全不能跟自己玩到一起,不过这样也好,戏园子本来就不是干净的地方,自己平日里涉足的场所也都是酒色一类的,若是元流火真到那种地方玩,自己恐怕要气死了。 “戏班里的人都是男子。”林惠然耐心地跟他解说:“这些人呢,五六岁就进戏班子,眉目略清秀的唱小旦,要是年龄大一些长了胡须,就不能再唱了。这位唱杜丽娘的男子瞧着年纪不小了,不过相貌实在很漂亮,所以才能继续唱下去吧。” 元流火仰起脸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很茫然地说:“脸上全是油彩,有什么好看的。”他看了一眼林惠然,轻声说:“天底下再漂亮的男子,也不及你。” 林惠然愣了一下,竟然有些脸热。虽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表白还真是让人脸红心跳。林惠然低下头抿嘴一笑,又悄悄地去看元流火。然后发现元流火正捏着一根软糖,嘴里舔一口,再掏出来放到眼前看看,吃相十分恶心。 林惠然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又劈手夺了他的手里的糖,扔到旁边的茶盘里,轻声斥道:“别这么吃东西。” 戏曲唱罢,两人起身离开,这时候楼上雅座的人也纷纷走下来,那些人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或者夫人,脸上以轻纱遮脸,带着奶娘和嬷嬷出来看戏。本朝民风开放,倒也没人计较这些。 林惠然拉着元流火的手往外面走,不提防和楼上的一位嬷嬷撞到一起,那嬷嬷惊叫了一声,正要训斥,却又忽然改口,欢喜道:“林少爷,好巧啊。” 林惠然抬眼一瞧,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再看她身后那位遮了轻纱的年轻女子的身形,才回忆起来,前几日在母亲家里吃饭,认识了这位远方的表姐,两人既是亲戚,就没有避讳太多,当日见了面,还相谈甚欢,这位林小姐言语坦荡,不是扭捏做作的人。母亲似乎也有意撮合他们两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惠然不好上前招呼,只是略略点头,对那嬷嬷道:“是啊,我带家里这位出来玩。” 嬷嬷上下打量着元流火,眼神十分怪异,她大概也听闻了林少爷的一些风流韵事。轻蔑地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那位林小姐咳嗽了一声,返身退到阁楼上,似乎也刻意回避着林惠然。 林惠然冲她略一点头,揽着元流火的腰走出戏园子,还无所顾忌地在元流火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下。 元流火惊讶的说不出话,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人刻意往这边瞅,他不悦地说:“轻浮!” 此后平平静静地过了几日,这一天早上,林惠然去给母亲请安,母子两个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林母忽然说:“五月十五是黄道吉日,我和你姑母都商量好了,觉得这日子很好,你和徽娘的婚事就定在那日吧。” 林惠然差点把一口茶水都喷出来:“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亲的,徽娘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 林母早就猜到儿子是这种态度,很耐心地说:“徽娘就是你表姐,那日在咱们家里你见过的。人家姑娘知书达理,又贤惠懂事,你别再跟我闹了,我一把年纪了,哪里受得了折腾。你跟那个乡下的野小子玩,我也不拦你,只是别耽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你父亲临死前最放心不下你,还把偌大的家业都托付给了你,你忍心叫他在九泉之下不能安生吗?” 林惠然早就听惯了这一套说辞,他明知道自己永远都说服不了母亲,索性做出顽抗到底的态度:“我不会娶别的女人的,元流火是我挚爱的人,我们两个要永远在一起的……” 林母听腻了儿子这套忠贞爱情的论调,她捂着心口喊疼,又大声喊旁边的丫鬟把林惠然打出去。 林惠然很老实地出去了,他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嬷嬷跑过来说老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不过是被气坏了。林惠然走进去跪下赔了罪,又起身走了。 当天晚上,林母送过来十个花朵般娇嫩的小丫鬟给林惠然。管家领着这些少女到主人面前过目,林惠然很无奈地接受了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1 ,叫这些女孩子去佣人房里住下。 林惠然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又开始寻找不开心的元流火,最后在书房的小床上找到了他。元流火尽管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毕竟这种事情是两人都无可奈何的。 林惠然把元流火抱到了卧室的大床上,又轻轻地哼唱着戏园子听到的曲目,唱了好久,元流火才终于笑出来:“别唱了,好难听。”伸手捂住了林惠然的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爱演 春天里容易犯困,元流火时常赖在床上不起来,若是账房里有事,他还能跟林惠然一道起床,若是无事,他就要在床上玩到中午了。 这一天天气正好,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晾晒书籍和棉被,林惠然一时闲下来,想找元流火玩,问了之后才知道他照旧是赖床不起。 林惠然看看日头,开口道:“快吃午饭了吧。” 旁边丫鬟笑道:“是呢,元少爷在床上玩九连环,入迷了。” 林惠然迈步进了卧房,果然看见元流火拥被而起,身上披着翠绿色的夹袄,手里拿着一串金灿灿的九连环,嘴巴微微张开,很专注的样子。 林惠然动了动手指,对外面的佣人说:“把床上的那一堆也拿出去晾晒。” 外面的佣人听见了,知道这两个主人取笑逗乐,笑了笑走开了。 元流火微微抬头,不悦地皱眉,低下头说道:“你家小宝贝还在床上呢。” 林惠然笑了一下,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棉衣放在床边,又拉着元流火的手给他套上,嘴里道:“你不能穿上衣服去外面的榻上玩吗?非要坐在床上,明天我母亲要来这里,你可别再偷懒了,我家里人规矩特别多,很厌恶贪睡懒惰的人。” 元流火丢开九连环,扯过棉被盖住自己身体,有些害羞地从他手里拿过衣服,遮遮掩掩地穿上了。嘴里嘀咕道:“她来了,我就躲起来嘛。” 林惠然正色道:“你躲她干什么,你又不是我偷娶的丫鬟,难道见不得人?你不用怕她,明天随便见上一面,敷衍几句就算了。” 元流火暗暗记下了,叫下人进来伺候洗漱,结果走进来的佣人是五六个小丫鬟,个个娇艳夺目,如花柳初绽。元流火洗脸的时候随便瞧了几眼,问道:“那边又送过来丫鬟了?” 林惠然无奈地笑:“可不是吗,咱们府里就你我两位主子,竟有四五十个下人,这些小妮子干不了重活儿,还得让我白养着。” 元流火心中不悦,淡淡地说:“反正都很漂亮,摆在家里也怪赏心悦目的,亏你家里竟有这么多的美人。” “我家老宅里佣人很多,母亲大概把最出挑的女子都送过来了。”林惠然道。 元流火忽然掷了毛巾,一言不发地出去了。林惠然怔了一下,也觉得有些烦恼。他们俩恩爱缠绵,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母亲那边一天到晚地给他张罗亲事、繁衍子嗣。若是旁人如此,林惠然大可以置之不理或者胖揍一顿,但是母亲是自己至亲之人,违逆不得,只好有一日没一日地周璇。 两人上午闹了一点小矛盾,中午吃饭的时候又和好如初,下午提着鱼竿和水桶,一起到后花园里钓鱼。林惠然坐在矮凳上,有条不紊地装鱼饵,放下鱼线,耐心地等待。旁边的元流火也有样学样地握着鱼竿,不到半盏差的功夫,他扔了鱼竿,跑到浅水区里抓青蛙,又伸出手跃跃欲试地摘荷叶。 “流火,那上面有刺,你用手帕垫着。”林惠然忍不住提醒他。 元流火充耳不闻,拽了一根宽大的荷叶,当做雨伞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停了一会儿又很有兴致地趴到林惠然的后背上,问道:“闻野,下人今天不会来打扫花园吧。” “我在这里垂钓,他们不敢来打扰的。”林惠然头也不回地说:“怎么了?” “那我们来玩游戏吧。”元流火最近看了坊间许多艳情小说如宜春香质、弁而钗之流,满腔情思无处发泄,他兴致勃勃地说:“我是漂亮柔弱的小书生,你是山中十恶不赦的强盗,你来抓我好不好?” “我抓你干什么?”林惠然好奇地问。 “唔……”元流火脸颊一红,扯着林惠然的腰带不语。 林惠然会意,遂放下鱼竿,做出狰狞的样子,道:“你快跑,我要抓你了。” 元流火抱紧手中的荷叶,惊慌失措地沿着水池边的石子路跑,嘴里喊着救命。他紧张兮兮地跑到假山后面,探头往外面一瞧,见林惠然还站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 元流火气呼呼地跑过来,怒道:“真讨厌,你会不会玩啊?”转身跑到别处了。林惠然却忽然从后面抓住他,拖到一处背阴的草地上,手腕用力按在密密的草丛里。 元流火吓了一跳,双手握着林惠然的手:“你干嘛?!” 林惠然面色冷静,双手扯着他的衣服前襟,嗤啦一下撕成了两半,野蛮地将他的双手架起来捆住。元流火一下子就兴奋了,挨挨蹭蹭地往林惠然的怀里钻,差点没叫出声。 林惠然一面动作,一面轻声调笑:“你这样不行啊,太配合了,我一点施|暴的快|感都没呢。”、 元流火在他身下轻声喘息,双腿夹紧他的腰,软声软语地呻|吟:“救命……放开我,你好坏……” 这一场野合结束后,两人匆匆穿上衣服,所幸无人瞧见。元流火把撕毁的外衣团起来随手扔到一边,被林惠然搀扶着站起来,脸颊宛如涂了腮红似的鲜艳妩媚。 林惠然意犹未尽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又柔声道:“身上疼不疼,这草地可不比家里的床舒服。” 元流火摇摇头,低头一笑,笼着衣服坐在旁边的凉亭里休息了。 傍晚的时候两人正在书房里写字,林母差婆子过来,说是厨房里新做了乳鸽,请少爷过去品尝。 林惠然一听说是好吃的,就对元流火道:“我家的厨师手艺都很好,你跟我一起去尝尝。” 元流火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边来传话的婆子就说:“老夫人只请少爷一个人过去,说今日是家宴,不宜请外人。” 元流火本来也没打算去,但是听了这话,心中未免动气。林惠然听着也有些恼,对那婆子斥道:“一顿饭而已,多个人难道就短了吃的了?你这婆子也忒糊涂了,元少爷是我内眷,这是全城人都知道的,怎么就成外人了。” 那婆子是林母的心腹,听见少爷这番训斥,只是板着脸做听不见。林惠然还要发火,倒是元流火拦着了:“你看你这人,人家请你过去吃饭是好意,你怎么又凶起来了?” 林惠然知道他不愿意得罪人,只得咽下这口气,冷着脸随那婆子一起去了。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2 所谓家宴,其实还包括了林徽娘及其父母。这两家人虽然是远亲,但是因为即将结成姻亲的缘故,倒是聊的十分地热闹投机。饭后林母叫林惠然陪林小姐在家中花园里走走。林惠然兴致缺缺,答应了一声,就领着林徽娘出来了。 林惠然平素待人接物十分有礼,但是今日为了成亲的缘故,他刻意地冷落着林徽娘。那林徽娘起先还柔弱地说几句客套的话,后来见林惠然一直冷冷淡淡的,她本来也是高贵矜持的性格,索性也不再说话了。 这一对年轻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过了偌大的花园,后来夜风凉了,林惠然才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林小姐也不扭捏,欣然接受。如此沉默地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回到了庭院,林小姐将披风还给他,屈膝行了万福,转身款款而去,反倒把林惠然晾在了原地。林惠然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位小姐很不一般。 他回到家里时,府中下人都已经睡了,元流火坐在床上看书,见他回来才开心地跳下床,伺候他洗脸换衣。 林惠然见他孤零零地等自己,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暖心,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小可怜,待会儿抱着你讲故事好不好?” 元流火手里拿着他的披风,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僵硬,强笑道:“今天对我这么好?” 林惠然跟他在一起,总会无端地欢喜和快乐,他把衣服和发簪都脱了,简单地洗漱一番,兴高采烈地把元流火抱到床上,甜甜蜜蜜地说:“你是我心尖上的小肉肉啊。”在元流火的脸颊上亲了几下,起身吹灭了蜡烛,放下床帏,展开棉被把两人包裹住,柔声道:“想听什么故事?” 元流火有些心不在焉:“算了,我不想听。” 林惠然想了一会儿,又笑道:“那就玩游戏吧,”他想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说:“咱们两个扮演睡在一起的两兄弟好不好。”摩拳擦掌很兴奋的样子。 “白天玩过了,我都累了。”元流火背转过身体,冷冷淡淡地说:“睡吧。” 林惠然觉得有些扫兴,赌气背转过身体不理他。停了一会儿又转过来,把元流火抱在怀里,轻轻地按揉他膝盖关节,因为元流火说过那里被石头磕碰到了。 过了一会儿,林惠然手上动作缓慢,渐渐睡着了。元流火才轻轻地转过身,伸出双手抱住林惠然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胸口,微微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上不会虐他们两个的,甜蜜的日常而已 ☆、风波 为了那一件沾了女人脂粉味的披风,元流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夜里到外间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回到被窝里时只觉得浑身冰冷,他心知不好,恐怕这一折腾要受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很快听见外面隐隐有鸡鸣狗吠的声音。 天色大亮后,小厮们在院子里汲水扫地,林惠然率先起床,他并没有察觉到元流火的异常,自顾自地穿了衣服,丫鬟们给他梳头洗脸,又用青盐刷牙。他要先去母亲那里请安,临走时给元流火掖了掖被角,附在枕边轻声道:“小乖乖,上午我母亲要来咱们家里,你早点起床,把正堂屋内的花换成芍药,再叫下人把院子重新扫一遍。她是极挑剔的人,不然又要说咱们两个不会过日子。” 元流火脸颊火热,浑身却发冷,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勉强道:“你放心吧。” 林惠然到林母那里问安,恰好几个姑表家的兄弟姐妹们都在,于是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众人聊起了林惠然和林徽娘两人的亲事,取笑了一番,林徽娘脸上羞恼,敛容起身离去。林惠然将那几个贫嘴的兄弟姐妹训斥了一顿,叫他们不准胡说八道。 林母在家中用了早饭,眼见外面春日融融,遂叫管家预备马车,要去看看儿子的新宅,林惠然扶她坐上了马车。在路上林母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这些日子气色很好。” 林惠然如今燕尔新婚、春风满面,见人未语先笑,岂止是气色很好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他坦然地回答:“儿子现在很快乐。” 林母素知他是稳重寡情之人,如今见他这样,可知过得是非常开心了。她明知道儿子是被坏人迷惑了性子,至此却又不忍伤了他的心。 “你和徽娘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表姑母都谈好了,你到底要怎样呢?”林母柔声道。 林惠然垂下眼皮,态度恭敬而顽固:“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跟那个女人拜堂的。” 林母的态度也变得很柔和,她叹气道:“你这孩子也是糊涂。你若是真心爱那个男孩,难道我会忍心拆散你们?但是咱们家是名门望族,面子上不能有损,横竖你先跟徽娘成了亲,堵了外人的口,家里面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我绝不会拦着你。” 林惠然愣了一下,开口道:“妈,徽娘是我表姐,这样做也太委屈她了。” 林母扬眉道:“那丫头到咱们家之后,就是林家的少奶奶,阖府上下除了你我,谁敢不敬她爱她,谁敢给她一点委屈受。咱们家金山银山似的家产,自然也会交给她打理,她算是享了天大的福气了。” 林惠然觉得跟母亲简直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赌气道:“您这话,跟林姐姐和姑母说吧,她们若是同意这门亲事,我就没意见。” 林母大喜,拍手道:“这可是你说的。凭咱们家的门第资产,她们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林惠然不再说话了,心想若是别的女子也就罢了,林徽娘兰心蕙质、又高洁孤傲,绝不会委身与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母子两个各自盘算着,很快就到了林惠然的宅邸,门口两个穿着崭新衣服的小厮跪下磕头,齐声道:“老太太金安。” 林母见这宅子干净优雅,小厮们也都伶俐懂事,心中微喜,扶着儿子的手下了马车,缓步迈进院子里,颔首道:“你这个地方雅致得很。” 林惠然连忙笑着说:“这都是流火打扫布置的,我成天忙着喝酒下棋,从不管事。若是没了他,这里可就乱成一团了。” 林母听见了元流火的名字,敛住笑容,沉下脸不再说话了。 林惠然扶她进温暖的的正堂内休息,目光四处打量,心中诧异,暗想元流火怎么没有出来迎接,这小孩素日任性,但并不是不懂事的人。 他陪母亲坐了一会儿,极力夸赞元流火的好处,又指着花瓶里的新鲜芍药道:“这是流火才叫下人摘的。” 林母冷淡地嗯了一声:“我来了半日,怎么不见他出来,难道怕我吃了他?” 林惠然忙说:“他一大早去账房里忙了,想是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去外面瞧瞧。”吩咐丫鬟好生给老太太捶腿,自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3 己起身出去找来管家,低声问道:“流火跑到哪里了?” 管家脸色狼狈,支吾了一阵才说:“元少爷哪也没去,一直在卧室里呢。” 林惠然脸色一沉,心中着恼,说了一句:“不像话!”他大步走向卧房,一脚踹开了房门,又哗啦掀开了里间的帘子,正看见元流火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怔怔地发呆。 林惠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我早上跟你说的什么?” 元流火转过身来看他,脸色唇色都淡淡的,他轻声说:“我今天不舒服,不能见伯母,你带我跟她致歉。” 林惠然知他娇懒任性的脾气,这回却不能纵容他,反而愈加生气,走到梳妆台前,怒气冲冲地说:“我妈一直不待见你,我在她面前说了一车的好话,今天正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你倒好,躲到床上睡懒觉,还让人家长辈在外面等你!你一句不舒服,她那边不知道要生多少嫌恶!我在你们俩中间来回调停,你真是半点都不会体谅人!” 元流火有些理亏地低头,摇摇晃晃地起身,打开了衣柜挑选衣服,轻声道:“那我现在出去见她吧。” 林惠然见他容色倦怠,还以为他心里不情愿,不由得冷哼了一声:“算了,你不用见她了,反正她也不愿意见你。元少爷,您继续安歇吧。” 元流火扶着衣柜的门站立住,心中委屈,双目噙着一点泪水,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林惠然,你站住,我不过是在屋里多坐了一会儿,怎么就听你这么多夹枪带棒的话,你也知道她不喜欢我,干嘛还叫我去她面前受辱?” 林惠然蹙眉怒道:“我家里的人都很有教养,不会随便侮辱别人,除非是你自取其辱。”这话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再一看元流火,脸颊苍白,发丝凌乱,泫然欲泣。林惠然早就心软了,却又固执地想:“这个家伙自己理亏,却总是装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真是不讲道理。” 林惠然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出去了。他到了母亲那边,自然还是要说元流火的好话,母子两个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林母起身离开,临走时,林母又说:“下午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要凑在一起喝酒看戏,你也去跟他们玩玩,别总是端架子。” 那几个表亲家的兄弟姐妹不成气候,成天只会喝酒贪玩,十分愚笨。林惠然不大跟他们玩,但是听母亲这样一说,也只好答应了。 送走了林母,林惠然返身回来,心想元流火大概还和自己生气,索性也不去理他,自己到书房看书去了。中午两人各自在房内吃了饭。下午的时候,林惠然换了一套簇新的衣服,又叫外面的小厮准备马车,自己动身出门。 经过庭院时,他瞧见元流火正坐在外面的走廊上低头看书,两人打了照面,元流火穿着半旧的家常衣服,头发松散地束起。林惠然则是一身华服,鲜艳夺目。 元流火有些诧异,呆呆地看着他,林惠然则是绷着脸,偏过头对小厮说:“马车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 林惠然点头,起身往外面走:“我晚饭在外面吃,不用等我了。” “闻野。”元流火忽然在他身后开口。 林惠然刹住脚步,微微偏过头,语气还算柔和:“嗯?” 元流火立在廊下,面容苍白,弱不胜衣,他轻声说:“我昨夜里受凉,生病了,所以今天早上没有起床,但是我已经吩咐下人打扫院子,鲜花也都换过了。我并不是不懂事,我也很想讨好伯母的。” 林惠然快步走到他面前,弯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不禁蹙眉道:“生病了还往院子里跑!”抬手把元流火横抱起来,迈步走进屋子。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地开门打帘子。 林惠然又训斥那几个下人:“元少爷生病了你们都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伺候的。” 那几个下人急忙回禀道:“早上已经找大夫瞧过了,药也喝了一剂。少爷您没瞅见罢了。” 林惠然心中惭愧,把元流火放在床上,脱了鞋袜,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柔声笑道:“我上午说了混账话,你若是生气,打了几巴掌好了,别闷在心里。” 元流火倚在层层叠叠的被褥与枕头之中,因为生病,语气也变得柔和可亲:“我现在没力气打你,等病好了吧。” “好吧。”林惠然欣然同意,又起身打算倒茶。不料元流火却一把拉住了他:“闻野,你别走。” 林惠然有些诧异:“我……我不走啊。” 元流火把嘴巴一扁:“我知道你要去见那个女人。” 林惠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见哪个女人啊?”又忙解释道:“我回家里见几个兄弟姐妹,喝酒而已。” “反正你们家里美貌的姐姐妹妹很多。”元流火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惠然愣了一会儿,才恍然道:“你是不是听外面的人说什么闲话了。”他握着元流火的说道:“这件事情我原本想跟你说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我母亲给我找了一门亲事……你别急,乖乖躺下,我没答应她,放心,我跟你的事情早就在全城传开了。正经人家的女孩都不会嫁我的,若是来路不正的女子呢,我母亲也不会让她们过门。” 元流火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是相信你的,要不然昨天见了那香喷喷的披风,我就该将你暴打一顿。” 林惠然怔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蹭着元流火的鼻尖,含情脉脉地说:“你也终于为我吃醋了,我很开心。”蹭着蹭着,又亲上了他的嘴唇。元流火不悦地偏过头,含糊道:“我病着呢,禽兽。”一把将林惠然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不拢 让林惠然没有想到的是,林徽娘竟然允诺了这门亲事,即使她已经知道了他和元流火的私情。 林母喜滋滋地坐在堂上,对林惠然道:已经请了三媒六证,咱们两家是亲戚,又住得近,倒也不必计较那么些虚礼。下个月初十是好日子,只要派一顶小软轿,将徽娘从那边接到府里,你两个拜过天地父母,也就成了。 林惠然猝不及防,张口结舌地看着母亲,终于开口:“妈,这个……也太急了。” 林母脸色一沉:“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当初是你说只要那边同意了,你就再无怨言。” “林姐姐那边当真愿意嫁过来吗?妈,你跟他们说过我的情况吗。”林惠然此时也有些始料未及,只得那话搪塞。 “你这不成器的孩子,你那点破事,全城百姓哪个不知道的,更别提你姑母和表姐了。也亏得她们竟不嫌弃,只说你人品好,才貌出众,虽然此刻入了岐路,但成婚之后或许能够收了性子,走正道。” 林惠然一时间又要跺脚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4 发火,又想到父亲已经去世,只剩下母亲一个。自己不能在膝前尽孝,反而常常惹她生气,只得忍住气道:“儿子知道了。” 林母见他态度转换,心中微喜,点头道:“既然定了亲,这几日你和表姐也要避嫌隙,不必见面了。你和那个孩子的事情……别闹太过就行。”说罢起身出门,林惠然急忙扶住她。 两人出了正厅,刚踏进院子,元流火不知道从何处跑过来,忙忙碌碌地行了礼,又陪笑说府里已经安排下饭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老太太的口味。 林母今日心情好,将素日对元流火的嫌恶之情也都收敛了许多,只是温和应答:“我脾胃不好,只在家中用药膳。”抬眼一看,又赞叹道:“这院子里的芍药长得很好。” 元流火急忙说:“这是家里的花匠收拾的。要是老太太看得入眼,明天就把花匠送进府里。” 林母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到外面的马车旁边,一旁的婆子急忙来搀扶她,林母对林、元二人抬了抬手:“回去吧,外边风大。”又对林惠然道:“那孩子身体弱,别让他总在院子里忙。” 林惠然嗯了一声,目送林母离开。 旁边的元流火满心欢喜,摇着他的肩膀道:“你妈妈今天对我的态度很好,是不是肯接受我了?” 林惠然见他眉开眼笑的模样,苦笑了一声,叹气道:“我跟你说了,你犯不着去讨好她,反正她不会喜欢你的。” 元流火被泼了冷水,推开他的手臂径直往院子里走,又对着院子里的忙碌的花匠和小厮们喊:“都别忙了,林少爷发话了,咱们这里不讨人喜欢,收拾得再漂亮也没用。” 花丛里的佣人们俱呆呆地仰着脸,看着两个主人。 林惠然又好气又好笑,朝众人一挥手:“忙你们的去。”又揽着元流火的肩膀回到屋子里,轻声道:“咱们两个吵架,你就别闹给那些下人们看了,传出去又是一场是非。” 元流火长长地叹气,没精打采地倚坐在秀塌上,低头摆弄手链。其实他何尝愿意去讨好林母,人家不喜欢他,依他的性格,更会十倍地嫌恶别人,又怎会主动凑上去?他这样做是为了取悦林惠然,如今林某反而又嫌他多事。 元流火把手链往桌子上一摔,开口道:“我要出去看戏。” 林惠然知道他这是气消了,当即起身去外面准备马车,又亲手扶他进了车厢。元流火抱着手炉,用胳膊肘撞他:“你下车。” 林惠然把他怀里的手炉拽出来扔到一边,又把他抱在怀里,好言好语地说:“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去看戏,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元流火下巴一扬,不屑道:“乱讲,我这个大的人,被拐了也没地儿卖,又不能给人当丫鬟,也不能给人家当媳妇。” 林惠然抿嘴一笑,盯着他的侧脸道:“那戏班子的人见你生的伶俐妩媚,说不得把你绑到后台去,教你吹拉弹唱,描眉敷粉,做一个卖唱的小戏子。” 元流火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但还是很认真地畅想了一回,然后翻身面对着林惠然,迟疑道:“唱戏嘛,其实也挺好的,台上生离死别,戏散了后又各奔东西,倒也干净。”低头想了一会儿,神情有些郁闷。 林惠然知他勾起了旧事,遂沉默不语,停了一会儿又叫马车夫去街上买些零食甜点过来。元流火吃了香甜的果子,旋即又露出笑颜,跟他聊一些市井的闲话。 马车在戏园子门口停住,外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男女佣人呵斥呼喊着,不少贵妇公子家的马车纷纷停在门口。 林惠然掀开轿帘,随意朝外面看了一眼,却又忽然拉住帘子,低声嘱咐车夫:“继续往前走,到前面一条街绕路回家吧。” 车夫依言而行,元流火有些急,几乎在车厢里蹦起来:“我要看戏!”、 林惠然神色一凛:“听话!” 元流火扁着嘴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在林惠然生气的时候,元流火也有点不敢惹他。 两人闷闷不乐地回来,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叫来佣人服侍洗漱,吹灭了蜡烛,各自展开棉被躺下睡觉。因为今日睡得早,林惠然伸手去扳元流火的腰,想把他抱过来,不料元流火却挪动身子,避开林惠然,缩到角落里了。 林惠然想了想,轻轻移到他的枕上,嘴巴凑到脖颈里,轻声说:“今天在戏院门口遇到个很尴尬的人,我不愿意见她,因此避开了。” 半晌,元流火闷闷地说:“是谁啊?” “是……林小姐。” 元流火窸窸窣窣地转过身,抬手把林惠然推下枕,好奇地问道:“就是你家里人要为你预定的新娘吗?” 林惠然躺在两个枕头的空隙里,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啊。” 元流火张了张嘴,很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最后又背转过身体,赌气道:“随便你。” 林惠然轻声笑了笑,环抱住他的后背,柔声说:“虽然是长辈们预定的,但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我们两个当事人不愿意,她们也没奈何。明天下午,你我约林小姐见上一面好不好,她是通情达理的人,见你我两情相悦,想必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若是不行,我再当面回绝姑母,虽然如此有伤颜面,但总也好过耽误了咱们三人一辈子。” 元流火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关于成亲这件事情,一方面是林家的颜面和子嗣,一方面是自己的幸福快乐,元流火劝与不劝,都十分为难。 第二日下午,戏园子里又是一出《游园》的曲目,唱杜丽娘的依旧是那一位极美貌的男子,两人心不在焉地坐在前排看戏,又暗暗吩咐了两个丫鬟去楼上的雅座。他们估计的没错,林徽娘极爱听戏,今日果然还在楼上的雅间。 戏曲结束后,两个丫鬟请林徽娘去别处的茶楼里坐一会儿,林徽娘平日里谨言慎行,只因见她俩是林惠然的婢子,想到她和林惠然的婚期将近,或者有什么难以通传的话要说,因此同意了。待楼下的客人散去后,她挽着嬷嬷的手臂,在两个婢女的带领下坐上马车,一路迤逦而行,来到了一处极偏僻精致的茶楼。 茶楼上下已经被清场,连店铺老板和伙计都避开了,只有几个林家的婆子的婢女在楼下伺候。林徽娘款款走上二楼,前面的婢女轻移莲步,打开了一扇漆黑沉重的门。里面窗明几净,陈设古朴,茶香袅袅。两位锦衫华服的青年公子从案桌后面站起来,含笑迎向林徽娘。 林徽娘一愣,旋即转身对嬷嬷道:“去外面伺候吧。”那嬷嬷见对面站着的是林惠然,想也不是外人,当即俯首而去,并反手关上了房门。 林徽娘见了林、元二人,倒也不拘谨羞怕,只是款款地行了一礼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5 。林惠然又跟她介绍了元流火:“这是我家里那位。”元流火亦礼貌地说:“林姐姐好。” 林徽娘微微点头,三人一起坐在案桌旁喝茶,又聊起了一些时兴的戏曲名目,二林见多识广、又有极深的古文造诣,两人侃侃而谈,谈笑风生,不觉天色已晚,外面的佣人送进来精美的晚餐,是几样汤水和糕点。 元流火已经被冷落了一下午了,见晚餐送进来,才打起精神站起来,开口道:“好饿。” 林徽娘和林惠然一起抬头看他,又笑道:“快去吃饭吧。” 元流火在水盆里洗了手,心里略有些诧异,林惠然摆这么大的阵仗把林小姐请过来,难道是为了聊天喝茶吃饭吗?他素知林是有主意的,当下也不多话,只是乖乖地坐下吃饭。 林惠然坐在他旁边,从袖子里拿出手帕在他嘴唇上一抿,轻声道:“烫不烫?” 元流火饥肠辘辘,鼓着腮帮子看着眼前的鱼汤,嘀咕道:“有点热。” 林惠然把一碗米酒丸子放到他面前,随手把勺子舀起尝了一口,点点头,勺子放进碗里:“吃吧。” 元流火捏着白玉小勺,闷不做声地吃东西,过了一会儿听见林惠然笑着说:“我跟他是两年前认识的,那会儿他还一团孩子气,总爱缠着我玩。” 元流火心中一怔,猜想林惠然这回转换了口风,大概要进入正题了。而林徽娘刻意回避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这会儿避无可避,只好含糊应对。 林惠然云淡风轻地讲述了他和元相识相爱的过程,最后又说:“林姐姐品貌出众、蕙质兰心,必然能择得良人,我此生既然已许了流火,再不会允诺他人。” 此言一出,房间里沉默了许久,然后才传来叮叮当当玉镯碰撞饭碗的声音,林徽娘自顾自地品尝着一碗鱼汤,笑道:“茶楼里竟也做出如此精致的汤。” 尝了一口,林徽娘放下汤匙,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的事情,姑妈和我说过。”她望着眼前白白的鱼汤,语气忽然有些低沉:“我这样的女孩子,婚姻是难以自专的,既然嫁谁都是嫁,不如选一个不讨厌的。” 林徽娘朝他们两个温和地笑笑:“成亲只是一个仪式,我不会干扰两位的正常生活的,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容身之处。” 林、元二人从未听过如此新鲜的言论,不由得面面相觑,元流火好奇地开口问:“林姐姐没有喜欢的人吗?平常女孩子都想嫁一个如意郎君的吧。” 林徽娘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摇头:“我没有,我不是平常女孩子。”秀眉一扬,她凛然道:“婚姻大事,我只听凭父母做主,闻野若是要悔婚,去找我父母好了。” 林惠然摇头道:“我若是跟令尊令堂说及此事,固然能解除婚约,只是伤及了姐姐的颜面,姐姐今后又如何自处?”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林姐姐不肯退婚,我只好再想别的办法,天色晚了,我送姐姐回去。” 林徽娘神情平静,缓缓摇头:“不必了,我身边有丫鬟婆子照顾,两位先回吧。”推开房门喊了丫鬟进来:“梅香,点上灯笼送林少爷元少爷回去。”取了衣架上的衣服递给元流火,送他们两个离开。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林惠然闷闷不乐,元流火却兴致盎然地揭开帘子朝外面看,开心地提议:“西街有一家饭店的炒粉非常好吃,咱们一起去吧。” 林惠然转过脸凝视着他,不悦地蹙眉:“你就知道吃,我下个月要成亲了,你高兴了吧。” 元流火无端被抢白了一顿,脸上不红不白,别转过脸不说话,他嘴巴笨,脑子反应又慢,过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林惠然有些不讲理,遂支吾道:“那……那我有什么办法呢,是你自己的婚事。”半晌又沮丧道:“我才智不济,帮不了你。但是我想你肯定会有主意回绝这门亲事的。” 林惠然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抵在肩膀处,半晌叹气道:“其实如果没有你,我娶谁都无所谓。我这样的性格,跟谁都聊得来,都能过得下去。”伸手在他衣服里一抓,轻声笑道:“有了你就不一样了。” 元流火嗤地一笑:“痒。” 林惠然拍拍他的脸蛋:“算了,去吃炒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忍心 茶楼一聚后,本来紧锣密鼓的婚前筹备工作骤然停止,新做的礼服放在成衣店里无人取,林母也不再来儿子这里催促劝告。 林惠然觉得很诧异,差佣人去林小姐府上一打听,才知道林徽娘前几日得了急症,目前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这可是件稀奇的事情,因为那日在茶楼上林徽娘精神健旺、语笑嫣然,全无一丝病态。 按道理讲,林徽娘生病导致婚期延后,对于林惠然来说是件好事,但他想起那一日两人所言所谈,觉得她神情寥落,像是隐藏了极深重的心事。林惠然择了一个空闲的下午,轻车简从地到林小姐府上拜访。 两家本是亲戚,所以佣人见未来姑爷进来,也不阻拦,只派两个婢女引林惠然到小姐房中探望,又解释道:“我家小姐前几日在夜里走路受凉,回来就一直咳嗽。” “是哪一日受寒的?”林惠然问道。 佣人想了想,说了一个日期。 那是三人在茶楼聊天的日子。林惠然警醒地问:“是在家中的花园里走路还是在街市上……” 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家小姐是千金之躯,常年不下闺楼,怎么会去街市上?” 林惠然心中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进了林小姐的闺房,扑面闻见一股浓重的药香味,身边的丫鬟未及通报,只听见帘幕后面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姑娘,这药得趁热喝,凉了伤身体。” “哗啦”一声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一个尖利的女人哭喊道:“出去!” 林惠然一脚踏在门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身旁的丫鬟急忙高声喊道:“姑娘,林少爷来看您了。” 帘幕内一阵忙乱的清理声,半晌一个婆婆手里提着裙摆,里面兜着破碎的茶碗,走过来行了礼,又仓皇地解释道:“林少爷见笑了,我家小姐嫌药苦,发小孩儿脾气呢。” 林惠然此时也只好装糊涂,笑道:“林姐姐从来不是使小性子的人,必然是你这药太腥苦难闻了,快端走吧,连我闻着都难受。” 那婆子擦了一把冷汗,答应一声,与旁边的小丫鬟飞跑着走了。 林惠然站在帘幕外面,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林姐姐,我来看你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低而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林惠然掀开帘子进去,不禁又是皱眉,闺房里凌乱不堪,地上洒落着汤汤水水,林徽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6 娘只穿着一身暗灰色亵衣,面朝着白花花的窗户纸,静静地坐在软榻上,头发松散地垂在腰间,银钗斜斜地挂在发尾。 林惠然愕然,有些不敢上前。林徽娘平素端庄矜持,极注重修饰,别说是在外面,就是在闺阁里也装扮得整齐利落明艳照人,从不会露出这样落魄的光景。 “你来了。”林徽娘叹气似的问了一声,转过身子,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苍白黯淡,一双眼睛也像是死鱼似的没有光泽。她素手一指:“过来坐。” 林惠然坐在她身旁,轻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场病而已,何至于成这样。” 林徽娘面对着他,抱膝而坐,干枯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惠然,轻声开口:“闻野,你当真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林惠然摇头,很认真地说:“不成。” “那天从茶楼回来,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林徽娘幽然道:“我那天生病不是因为吹冷风,而是投河自尽未遂。” 林惠然骤然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林徽娘闭上眼睛,低头望着自己的衣衫,细细的手指攥在一起,她轻轻说:“我怀孕了。”她指着地上的药汁:“那是坠胎药,我妈叫人熬给我喝的。” 林惠然呆了半晌,他也知道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怀孕是多么严重的丑闻,他开口道:“姐姐是受了坏人拐骗吗?” 林徽娘摇头,她本来还强撑着,听到这里眼圈一红,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不是,我跟他……情深缘浅。” 林惠然见她不愿意提起那个人,也就不再问了,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若是成亲能够救得姐姐及腹中胎儿的性命,林某万死不辞。”他从袖中掏出手帕,给林徽娘拭泪,笑道:“我跟姐姐是总角之交,少年时的情分还在,怎会眼睁睁看着姐姐寻死。那些坠胎药不必喝了,你只需安心在家中养病,等着成亲就是了。” 林徽娘有些迟疑,攥着手帕道:“你不必可怜我。” “你都成这样了,叫我如何不可怜你。”林惠然轻声笑了笑:“姐姐不必担忧,成亲之事全由林某操办,定然能全姐姐清誉。” 二人计议已定,林惠然起身告辞,临走时对那婆子道:“林姐姐气色很好,别再给她熬那些汤药了,婚事将近,那些药水把个好好的人都熏坏了。”婆子不明就里,只得诺诺点头。 林惠然出了姑妈家,又直接去见母亲。在林母的房里,他跪下行礼,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遂问起了婚事:“前几日筹备得热闹,怎么这两日都冷下来了。” “还不是那丫头没福,听说在花园里散步受凉,现在还卧床不起呢。”林母放低了声音,凑到儿子旁边道:“是我叫他们停下来的,你想啊,姑娘家身子弱,万一一病不起,病怏怏地嫁过来,还不是拖累你。我想着等她身子好利索了再行礼,若是一直不好呢,这件事就算了。” 林惠然不悦道:“妈,林姐姐这会儿病着,你就拖延婚事,等她病好了再想起你今日所为,岂不心寒。即便是嫁过来了也难免要生嫌隙。她素来身子强壮,这病其实也不碍的,你这会儿不肯让她过门,再过一段时间我可又要闹脾气不肯娶了。” 林母扑哧一声笑了,指着林惠然道:“你这孩子性子转得倒是快,前几日还闹着不成亲,这会儿又催着拜堂了,也罢,既然你乐意,我也不阻拦了,婚事如期举行吧。” 林惠然趁她高兴,又说想亲自操办这场婚事,林母起初不允,说他年纪小,正该享受,何苦做这种琐碎繁重的事。林惠然一扬浓眉:“我自己的婚事,当然要亲自督办,别人做我不放心。” 林惠然又叫进来几个管事,交代了钱粮器具的事情,又一口气拨了五千两银子购买轻纱红布,转身对母亲道:“这是儿子的头等大事,定要奢靡隆重,叫全城百姓都知晓。” 林母很满意地点头:“这个自然。” 林惠然在母亲这里用了晚饭,又独身出府,在街上闲逛了许久,直到半夜时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佣人们打着哈欠给他开门,又急急忙忙地预备了热水和衣服,林惠然洗漱后,端着一盏烛台走进卧室里,佣人轻手轻脚地关闭了窗户和房门离开。 林惠然吹灭蜡烛,掀开床帐躺进去。元流火动了一下,在梦里嘀嘀咕咕地说话。林惠然忙伏在枕头上,一手轻轻拍他的身子,软声软语道:“睡吧,我回来了。”元流火翻了个身,依偎在他肩膀处不动了。 林惠然在床上伸腰蹬腿,脸色变了变,俯身从脚边掏出来一个圆圆的木瓜,又扒拉了一会儿,摸出来一片菱花镜,又找到一把挖耳勺,以及两块裹成老鼠状的手帕。 林惠然把元流火拉起来,重新清理床铺,又推他躺回床上,无奈地说:“以后别在床上玩东西。” 元流火大半夜被他叫醒,早知道要被训斥,这会儿好脾气地嗯了一声。 林惠然搂着他香软柔滑的身体,停了一会儿忽然道:“流火,我要帮一位朋友度过难关,这期间呢,可能要做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情,你只在旁边看着就行,别发表意见,也别采取任何行动。” 元流火听得发愣:“你帮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惠然微微一笑:“是啊,和你无关。”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嫌我碍事,怕我耽误你吧。”元流火蹙眉道:“你太小瞧人了。我这人小事上迷糊,大事上清楚着呢。你成日在外面交友应酬,我何曾问过一句?我只要管好家里的帐,再跟朋友喝酒游玩就够了,谁有闲心去理你。” 林惠然张口结舌,半晌点头道:“是我多嘴,我小人之心。” 元流火难得看见他吃瘪,不由得扬眉微笑,嘴角浮出浅浅的梨涡,得意洋洋地轻声道:“那我可要罚你了。”举起白白的手掌,在他脸颊上拍了一下。 林惠然被他打了这一下,浑身骨头都酥了,伸出手指在他嘴角按了一下,柔声道:“来,再打我一下。” 元流火蹙眉,轻声道:“贱。” 两人当夜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堆话,第二日醒来,又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元流火新购了一大批药材,因为天气缘故,一时脱不了手,正和药店掌柜站在走廊上商议,掌柜的笼着袖子,只说要贱卖,元流火又急又气,吼道:“照你那个价钱,不但收不回成本,还要搭进去几百两的人工费,那这一趟图什么?” 掌柜的苦着脸说:“元少爷,长痛不如短痛,若是那些药材搁久了发霉,就真成了破烂没人要了。” 元流火还要发怒,只见一群商人模样的人拖着衣服和礼盒,簇拥着从外面进来,满脸带笑,进了院子四处一看,大约是猜到了元流火的身份,急忙走上来行礼道喜,又道:“林少爷,礼服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7 和红纱已经做好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元流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正不知如何答话,书房的门被推开,林惠然站在门口,对那些人挥手:“先搁屋子里吧,我今日忙,明天再看。” 那几个人答应了一声,放下东西,恭恭敬敬地走了。 那些人刚走,元流火就按捺不住地跑过去,掀开箱子一看,见里面堆放着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帐以及纱花之类,又打开礼盒,里面却叠放着一件红艳艳的婚服。 元流火愣愣地指着那衣服,问药店掌柜:“这是做什么的。” 掌柜的见多识广,遂道:“自然是成亲用的,府上最近要办喜事吗?” 元流火低头想了一会儿,顿时明白过来,心也灰了一半,他嗯了一声:“林公子的婚事。” 掌柜的知道他和林惠然的关系,当即吓得不敢多嘴,讪笑了一声就想溜走。元流火叫住他:“那批药材卖了吧。” 掌柜的停住脚步,仰着脸问:“是照成本卖出去吗?” 元流火绷着脸,冷淡地说:“半价卖出去,”转身回到屋子里,嘀咕道:“这日子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成 二林的这场婚事,林惠然执意办得奢靡铺张、风光华丽。单是戏班子就请了八十多家,在街上搭了流水似的戏台子。又因为林氏世代皇商,与官府颇有渊源,因此喜帖上请了多位朝中要员。本城百姓皆听闻这两位小姐公子是美玉般的人物,只恨无缘一见,因此翘首期盼着成婚当日一睹新郎风采。 外面虽然宣扬得热闹好看,林家内部却暗潮汹涌,十分不太平。林徽娘父母那边自然很满意婚礼的豪奢,又陪送了厚重的嫁妆,满眼期盼着林惠然快点把姑娘接走。而林母这边却颇有微词,林母本来就对未来儿媳生病一事不满,后来又见儿子对婚事颇为上心,银子如水似的淌出去。她不在乎金钱,却不喜儿子如此看重儿媳的态度。 这两个亲家的矛盾还只是藏在暗地,表面上依旧谦恭礼貌。最令人头疼的是林惠然自己家中。元流火自从得知两人要成亲的消息,伤心得许久没跟他说话。家中的丫鬟小厮们一直敬慕两位主人情深意笃,如今骤然见林少爷迎娶别人,惊讶之余,又是叹惋又是恼恨,对林惠然也没有什么好气色。 林惠然每日在两家林府奔波忙碌,忙的脚不沾地,又要应付各方亲戚的好言或者暗讽,亏他精力旺盛又沉稳机敏,竟能将众人压服住。只是每到深夜里自己乘坐马车回去,免不了要忍受家中清锅冷灶的凄凉。 这一日回到自家,大门被闩着,他咚咚咚擂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个小童揉着眼给他开门,林惠然当头就骂:“糊涂东西,谁叫你把门闩上的?” 小童委屈道:“天气冷了,外面盗贼又多,元少爷说把门关紧点,免得招贼。” 林惠然一听见元流火,登时不好再发脾气,大步迈进屋子里,嘴里道:“烧热水,倒茶,备饭。” 小童紧跟在他后面,伸着脖子问道:“少爷还没吃饭呢?” 林惠然坐在铺了灰鼠软垫的长椅上,累的浑身酸疼,没好气道:“你说呢?” 小童端端正正地站在旁边,回禀道:“家里的剩饭已经倒了,厨房的炉子也熄了,热水只有半壶,只够泡茶用的。少爷这会儿要吃饭洗澡呢,是不能够了,我先给你沏茶吧。” 林惠然过了二十多年锦衣玉食的阔少生活,从未经历过如此恼人的待遇。他在外面忙碌了一天,饿着肚子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着,当即站起来要摔茶碗,心里又知道这是阖家上下给他找不自在,这大半夜的,真要认真发作起来,却又不好看。 最后小童拿来两个凉了的包子以及碎茶叶泡的热茶,林惠然就着热茶吃了冷饭,又用凉水洗了手脸,自去卧室换衣服。 卧室里冷冷清清,床帏高挂,被褥在旁边叠放得整整齐齐,地上的炭盆早已经熄灭多时了,桌上的香炉也冷冷的。 林惠然愣了一下,指着床铺问道:“他呢?” “元少爷嫌家里冷,走了。” 林惠然嗡地一下,大脑瞬间就空白了,他摇晃了几下,厉声问道:“去哪里了?” 小童被他的反应吓到,忙跪下道:“元少爷晚上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说是这屋里冷,不如玉器店的小书房暖和,带了两个书童和寝具,乘坐马车去那里了。” 林惠然一颗心重新落回了肚里,又骂道:“话都讲不清楚。”他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摸了一下,摇头道:“这屋子临近池水,本来就冷,他又身子弱,怎么不多放几个炭盆?明日把东厢暖阁改作卧室,请元少爷回来吧。” 小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元少爷这几日很伤心呢,说新人来了,就没他住的地方了,他今天搬出去,也不是为了天冷。” 林惠然听不得这个,打断他道:“知道了。” “那……少爷,要不要接元少爷回家呢?”小童试探着问。 林惠然想了想,摇头道:“他想住外边就住吧,我这几天忙,等办完了亲事再说。” 小童暗地里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如此又忙乱了几日,终于迎来了二林的婚期,当天全城百姓竞相围观,将迎亲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戏台上敲锣打鼓地唱着喜庆的曲目,两家父母都忙着招待亲友,十分热闹。林惠然一大清早起床,旁边的小厮丫鬟忙走进来,给他端毛巾脸盆并皂角等物,又把簇新鲜亮的喜服捧过来。林惠然抬手在水盆里洗脸,接过毛巾擦了擦,开口问道:“外面迎亲的仪仗都备好了吗?” 管家回禀道:“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少爷您快些换衣吧,不然要错过吉时了。” 林惠然哼了一声,却不忙着换衣服,起身站在廊下逗了一会儿鹦鹉,问道:“流火那边怎么样?” 管家急的满头大汗,耐着性子道:“咱们府上一直忙着筹备婚事,没去探望过。” 林惠然点点头:“备马,今日该把他接回来了。” 管家愕然:“您……您不去接亲了?” 林惠然放下手里的鸟食,泰然道:“这亲,不该由我去接。”自己低头笑了笑:“今天可有一场好戏了。” 林徽娘府外,百姓将三四里远的街道围起来,争相围观,旁边的戏台上又演唱得十分热闹。本地风俗,新郎到新娘家中,要被设宴款待一番,然后将新娘接走,因此这边亦是高朋满座,席上既有本家的亲眷,本乡的好友名士,又有朝中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 正午时分,始见长街尽头,走来红艳艳一队穿喜服的仪仗队伍,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红衣黑冠,面若敷粉,唇若含朱,容色俊雅,体态风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8 流,宛如神仙座下的仙童一般。围观之人目瞪口呆,只顾怔怔地看着,几乎忘记了上前去讨喜钱。 这新郎风姿出众,一路上博得众人高声喝彩,又是艳羡又是喜爱,簇拥着新郎来到府上。 新娘这边迎亲的人中,有见过林惠然真容的,也有没见过的,今日看见这俊俏的新郎,都有些发傻,有的跑过来跪下道喜,迎接新郎入府。有的瞧着事态不对,忙跑回府里汇报。 林徽娘父母听佣人暗地里回禀说新郎是假冒的,当即发怒,心想今日这样隆重的场合,竟也有人敢戏耍,两人叫了几个壮丁,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将新郎堵在门外。 两位老人这会儿看清了新郎的面目,却又暗暗叫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新郎就是林徽娘腹中胎儿的父亲。原是戏园子里唱戏的男子,偶然与爱听戏的林徽娘结识,两人互相爱慕,遂有了私情,后来被林的父母察觉,着人把这戏班子砸烂,轰出了本城,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把女儿嫁出去。 林惠然虽然知道林徽娘与别人有染,却不知道那人是谁。经过多方查探林徽娘的行踪,又访遍了所有戏园子,终于找到了这男子。他有心成全这一对男女,因此才设下了这一个局。 林徽娘的父母原本心中有愧,今日见了女儿的情夫,老脸涨得通红。当着全城百姓及亲友的面,又不敢高声叫嚷起来,只得含恨带羞地迎接这新郎进来。 内中亲戚里有见过林惠然面貌的,见了这陌生的新郎,俱惊疑不定,新郎旁边的管事越众出来,含笑道:“这是我家林少爷的表弟,叫林慧然,只差了一个字,外面的人却经常把他俩混为一谈,我家表少爷常年在外地经商,大家多有不认得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那林徽娘的父母听见如此解说,也只得连连点头,只盼着能将这丑闻遮掩过去。众人谈论着这新郎的风姿相貌,赞叹不已,争相走来攀谈。这戏子本来也读过书,言谈利落,又温良有礼,很得众人喜爱。两位老人本来是嫌恶他身份卑贱,如今见他在外人面前十分体面,也渐渐地收起了一些厌恶的心思,勉强敷衍这这场不如意的婚事。 这边热闹非凡,玉器店的后院却是冷冷清清,唯有两三只小雀在地上啄食。 两个小丫鬟坐在门口嘀嘀咕咕,一个说要去林家捡炮仗喝喜酒,另一个朝屋子里努了努嘴:“他心里正难过呢,这会儿咱们俩也走了,他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正说着一串噼里啪啦的烟花在远处响起,小丫鬟撅嘴道:“青天白日的放烟火,真是钱烧的。”又皱着眉问道:“林少爷娶了新媳妇,是不是不来这里了。” “大概吧,男人嘛都爱尝新鲜,以前林老爷在的时候,也是宠爱小妾。更何况,元少爷是男子,连个名分都没有,说赶走就赶走了。” 房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须臾,元流火穿着家常的月白色小衫从房里走出来,脸色白得如纸,他发怒道:“你们俩坐在外面嚼什么舌根。屋里的棉被潮了,这会儿不拿出来晒,等着我动手吗?” 两个丫鬟吓得急忙站起来,猜想刚才的话一定被他听见了,忙窜进屋子里收拾床铺。将床褥都晾在外面的绳子上,又躲到别处去了。 元流火拖着手杖在院子里发呆,远处的烟花声音远远近近地传过来,他听得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他其实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被林惠然抛弃后的生活,本来以为这种假设是永远不成立的,现在真的发生了,元流火却忽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照样吃饭睡觉工作,好像日子就这样也能过下去似的。 一只灰色的小雀停留在藕荷色的棉被上,元流火缓慢地起手,抬手驱赶,又上下拍打棉被。门口传来很轻微的门响声,他倦怠地抬头,蓦然看见一身半旧长衫的林惠然从外面迈步进来,身后还跟着满脸笑容的管家。 “这种活儿怎么让你做?”隔着一道晾衣绳,林惠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怕冷似的攥在自己怀里,又弯腰走到元流火旁边,四处看了看,问道:“下人都跑哪里去了?” 元流火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惠然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吃了早饭,到街上散步,就顺路来看你了。咱家的卧室重新布置了一遍,比这里暖和多了,依我看还是搬回去住好了。” “你……”元流火看着他,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一步,宛如被愚弄了似的,伸出手指怒道:“你搞什么鬼?” 旁观的管家忙走出来解释道:“元少爷,林少爷没有跟林姑娘成亲,林姑娘有喜欢的人,这会儿大概正拜堂呢,这还得多亏林少爷成全。” 林惠然上前一步,微微低头,有些歉意地说:“这事关系到林徽娘的清誉,因此之前一直瞒着你。你别难过了。”又把元流火抱在怀里,笑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家伙,我可不舍得让你受委屈。” 元流火又喜又怒,一时间竟有些茫然,然后抬脚踹向林惠然,恨声道:“你……你赔我!” 林惠然摊手,笑道:“我赔你什么?” 元流火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我……我这几天一直伤心难过,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林惠然接口道:“还暗地里流了许多眼泪是不是?”伸手在元流火脸上刮了一下,又认真道:“那天夜里,我跟你说过我要帮朋友,叫你别多心,也别多事。你到底还是疑我了。”复叹气道:“可见夫妻间心有灵犀一说,也未必灵验。”露出一副遗憾惋惜的表情。 元流火智短嘴笨,但仍然能想清楚此事是林惠然诓骗了自己,他文斗不行,果断发起了武斗,抓起旁边的手杖朝林惠然打过去,怒道:“你这人满肚子花花肠子,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林惠然哈哈大笑,左躲右闪地跟他周旋,口中不停地认错讨好。 两人打仗似的从楼下跑到楼上,从卧室爬到书房,从书房追到仓库,又从仓库滚到卧房,林惠然终于躲过了手杖,随手扔到窗外,按住元流火的两只手推到墙角,又是喘气又是笑:“好啦,打够了吧。”把脸上手臂上的红印子给他看。 元流火见他身上挂伤,有些心疼,怒气也消了大半,遂轻声道:“我给你拿药。” 林惠然按着他不动,低头凝望着他,俊秀的眉目里满是柔情,又轻声笑道:“有你这一句,我再挨十次打也值了。” 元流火终究有些不悦,开口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不能跟父母朋友说的话,难道连我也不能说吗?我是你的枕边人,是你最信任的人啊。” 林惠然呆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羞愧,他一直处于很强势的位置,把元流火当做宝贝一样护在怀中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19 疼爱,却不知道元流火也是愿意跟他一起承担风雨的。 林惠然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很诚恳地说:“我以后尽量改。”俯身在元流火嘴唇上亲了一下。 窗外阳光明媚,室内春意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 ☆、避难 林惠然把元流火接回家里,当天晚上两人在温暖的卧室里睡了很舒服踏实的一觉。第二日天未亮时,大门外传来咚咚咚擂鼓似的敲门声。管家领着下人出门探视,见是四五个健壮的仆人,手拿棍子和绳索,直言奉老夫人之命,要抓林少爷回家。 管家见对方是老夫人那边的人,忙赔笑着接进来,又一溜烟地跑进卧室,也顾不得避讳,站在床边把外面的情况给讲了一遍。 林惠然已经醒了,他也预料到母亲那边大概要大发雷霆,因此匆匆地穿衣穿鞋,洗脸梳头,带领管家出去。床上的元流火才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一手撩着床帐,他眯着眼睛问:“你去哪儿?” 林惠然故作镇定,笑道:“见几个家人,你再睡一会儿。” 他与那几个仆人见了面,又吩咐管家准备暖阁,好酒好菜的伺候,那些仆人跪下行了礼,又回禀道:“少爷,这回您说什么也不管用,老太太那边没接到新娘子,气了整整一宿,今天一大早把全族的长者请来,说要治你的罪。还说要关你几年的禁闭,宁肯你终身不娶,也不要你再和小子们胡来。” 林惠然一听这些,十分来气:“她自己胡乱撮合姻缘,如今闹了笑话,却又关我的禁闭?”眼看满院子站的都是人,遂又从容道:“我已经知道了,几位先去房里喝几杯暖酒驱寒,我这边换了衣服就过去。” 那几个仆人冒着寒风而来,本来也冻得哆哆嗦嗦,听他如此说,也不推辞,随着丫鬟的指引去了厢房吃酒。 林家的家规甚严,几位长辈位高权重,常年地不讲道理,林惠然不愿意跟这几个老古董交锋,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暂且退居别地,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他手下的几个心腹佣人亦十分机灵,早已经准备衣服车马钱粮,只一刻钟的功夫,诸事筹备齐全,门外停了一辆宽敞朴素的马车,车内行囊齐备。 元流火穿戴完毕,洗了头脸,正要坐在梳妆镜前拿梳子,两三个丫鬟簇拥着进来,牵着他的袖子往外面推。 元流火手里举着梳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怎么回事?” 丫鬟们嘴里说道:“逃难,逃难。” 元流火被推到门外,一仰脸看见了坐在马车上的林惠然。林惠然亦不多讲,伸手将他拽到车上,推入车厢,又对众人拱手:“好好看家,我过几日回来。” 管家并丫鬟小厮们团团立在门外,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主人。 马车嘚嘚嘚地行驶,不一会儿出了城门,沿着北方的官道前行。 元流火自早上睁眼醒来到此刻,统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刚才还拥着锦绣棉被,如今掀开帘子一看,外面已是一马平川的田野。 林惠然在一旁简单地给他讲了因何外出的缘由,恐他不安,还安抚道:“我前几日还在想天气日渐暖和,不如带你去北戴河避暑赏玩,那边也有几笔旧账未收。如今逢了这个机缘,正好出去游玩。” 元流火并不像林惠然那样寄情山水、热爱大好河山。他只着眼于自己的小生活,在家出家都无所谓,只要日子过得舒坦满足就行。 他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实际的问题:“咱们没有佣人了。” 林惠然常年在外行走,并不十分娇贵,他大手一挥:“那没事,你充当佣人吧。” 元流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惠然摸摸鼻子,尴尬一笑:“呵呵,还是我做佣人吧。” 元流火点了点头,转身打开车厢里的箱子,找出一柄菱花镜子,递给林惠然,自己对着镜子继续梳自己毛茸茸的头发。他把头发束起来后,用丝带挽成一团,又拿出自己平时常戴的玉色发冠,发冠小巧而古朴,元流火戴了几次没戴上,累的胳膊酸软,把发冠往地上一摔,怒道:“要你何用。” 林惠然专心举着铜镜,做一个安静的支架,不说话也不动作。元流火自己怒了一会儿,把发冠拾起来放进箱子里,认真道:“俗语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出门在外,还是不要穿戴得太过豪奢。”在铜镜面前晃了晃脑袋,点头道:“简朴素净,很好。”取过铜镜,重新放进行李箱,高高兴兴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两人抱着游山玩水的心理,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十分逍遥自在。这一日傍晚,马车行至一处树林,两人见远处的土丘之上,两只狐狸相对而坐,一狐手执青色书简,侃侃而谈,谈笑风生,另一狐狸亦频频点头,似有领悟。 两人深觉有趣,亦知这深山老林之中多鬼魅,遂不以为怪,须臾驱车而去。当天夜里,两人在一处小客栈里投宿。店内客人寥寥,只有几个行走的客商。他俩点了几样清粥小菜,独坐在角落里,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进来一名粗壮男人,腰佩短刀,肩挂长弓,拔山倒地似的走进来,口里呼喊着要吃要喝,瞧着像是个武夫。 这男子吃了几碗面,与店里的几个小子胡侃起来,他是某地的镖师,十分孔武有力,日前因走失了一趟镖,畏惧主人指责,因此逃到此处。此人谈起了自己素日的见闻及逞强斗狠的能事,引得旁边人惊讶不已。这人多喝了几杯酒,洋洋得意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捆青色的书简,展开来给众人看。 元流火瞧那书简眼熟,留心看了几眼,只见上面尽是弯弯曲曲的符号,不像是汉字。那大汉又讲起了这书简的来历:“下午路过附近一山林,见两只狐狸拿着这本书侃侃而谈,我还道这两只妖物做什么怪,拉弓射瞎了一只狐狸的眼睛,又拿刀砍断了另一只狐狸的腿,这才将这本书夺下来,仔细翻了翻,竟全不认得。” 座中人竞相翻阅,也都瞧不出是什么来头。正在这时老板娘举着油灯放置客厅,又殷勤地给众人添饭添菜,这老板娘虽然浑身粗布,头发乌蓬蓬地垂下来遮住眼睛,但是言语诙谐有趣,颇有些风韵,于是众人凑上来逗引,说了一些疯言疯语。 元流火原本是安安静静吃饭的,听见这些人的说笑,有些不悦,瞧了一眼林惠然,林惠然打算起身带他去楼上休息。只听那老板娘轻声笑道:“这本书像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怪不得你们不识。” 镖师惊讶道:“小娘子识得这些字吗?” “我幼时随父亲四处行走,也粗浅地懂一些蛮夷之地的言语,请接来一看。”老板娘伸手道。 镖师大喜,起身从桌上取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20 拿起书简,就要递给她。只见后堂里布帘一动,走出来个一模一样的老板娘,手里拿着油灯,正打算进来。 两人打了照面,俱是一愣,众人更加惊诧,忙忙地站起来避开,连声道怪哉怪哉。 这两个女人一起发怒,冲上来就要厮打,忽然从后堂里跑进来店主的小儿子,只五六岁左右,他瞧大厅一眼,忽然哭着道:“那边怎么坐了一只瞎眼的毛团,娘,快打走他。” 那假老板娘见身份被识破,就地一滚,化成了半人半狐的模样,一只眼睛果然被打瞎了,他走到镖师面前,忍着气道:“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只求尊驾能将此书奉还。” 镖师本来不看重此书,今日见他前来索要,偏偏犯了犟脾气,将书揣进怀里,冷声道:“此书被我捡到,便归我所有。” 狐狸只得再拜:“此书乃是我与家兄心爱之物,与尊驾却无任何益处,还请尊驾奉还,某愿献上千金做谢礼。” 旁边人也都劝那镖师:你拿这书有何用处,如今还了此书,还能白得许多银两,何乐不为。 镖师见众人都来规劝,愈发强势起来:“这书如今是我的,凭你拿金山银山来换,我只不同意,你快离开吧,不然小心你另外一只眼睛。” 那狐狸气的勃然变色,怒道:“你这人如此强横无礼,将来必遭恶报。”言罢拂袖而去。 那镖师本来胆子大,从不信因果轮回之说,将书简小心地揣进怀里,得意洋洋地上楼休息去了。众人眼见天色已晚,也都各自回去休息。 林惠然本来想劝说那镖师将书简奉还给狐狸,后来见镖师十分蛮横,狐狸又发了狠话,于是没有再插手。倒是元流火年轻气盛,气得火冒三丈,对林惠然道:“这镖师也太不讲道理了,无端打伤别人,还夺了人家的东西不还。可惜那两个是畜类,又不能去报官。但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提着两个拳头,意意思思地想冲出去把那镖师打一顿。 林惠然安安静静地整理床铺,剔亮了油灯,又端来热水洗手,叫元流火快点睡下,莫管别人的闲事。元流火跺脚,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似乎第一次发觉林惠然是这样冷漠又愚钝的人。 “我明日雇几个打手,把那镖师痛打一顿。”元流火异想天开地说。 林惠然看了他一眼,用热手巾给他擦拭手和脸,开口问道:“你的才智,比那只狐狸如何?” 元流火愣了一下,支吾道:“他是成精的,自然比我聪明。” 林惠然点头看着他:“这就是了,你还担心他拿不到自己的东西吗?”手指朝他脑袋上一戳:“胡乱担心。” 元流火经他点拨,有些惭愧,乖乖地坐在床边,半晌叹道:“你看我白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不长智慧呢?” 林惠然只好安慰道:“你是天真烂漫的性格,快意恩仇,爱恨分明,性子上来了自然顾不得那么许多。像我们这种深谋远虑的人其实最冷漠迟钝了,凡事一定要考虑再三才行动,算不得真性情。” 他把自己毫不留情地贬低了一顿,又把元流火高高地捧起来。元流火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当即舒展笑颜,搂着林惠然的脖子安抚道:“你别这样说,我最喜欢你这样沉稳的性子了。” 元流火再三跟他表露了深切的爱意,林惠然心满意足,两人亲亲热热地睡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闲情 元流火抱着看热闹的心里,第二日吃早饭时,与那镖师借故联络,作出一副天真阔少的模样,对大千世界表现出无限的好奇和热心。镖师是个四处捡便宜的人,见这少年有油水可图,当即对元流火夸夸其谈,一会儿讲沙漠强盗,一会儿讲北方的响马,又两眼放光地谈论了秦淮名妓扬州瘦马,元流火听得津津有味,表示愿意和镖师同行,借以开阔眼界。 镖师本打算回老家,但是盘缠已经用尽,当即欣然邀请元流火到自己家中做客。 两人约定了行路的时间,元流火又说要吩咐家仆收拾行李。借故上楼,跟家仆林惠然讲了自己的意图,林惠然虽有些不情愿,但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只好同意了。 三人当天收拾行李,算了房钱,一起离开。元流火把林惠然当做下人使唤,镖师便真以为林惠然是仆人,还指挥林惠然给自己牵马,林惠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后来镖师私下里跟元流火说,你这个下人傲慢无礼,何不早日撵了他。 元流火微微一笑,哦了一声。听过也就算了。 后来镖师见这主仆二人同吃同住,平日里说笑玩闹,全无忌讳,才恍然大悟,暗暗猜测这是暗地里私奔出来的俩少爷。他只图一路上能蹭吃蹭喝,并不在乎其他,闲暇时把那一本夺来的书简拿出来翻阅,瞧不出所以然,带在身上又颇为沉重,欲待要扔,偏又有些不舍。 三人行了四五天,这一天傍晚刚投宿进一家客栈,就见外面走过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矮个子小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来,满身泥污,问那店里的伙计,可曾有某人来住店,又讲了那人的形貌体格。 这人所讲述的人正是镖师,那镖师吃了一惊,打眼一看,瞪眼道:“小乙,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叫做小乙的童仆看清了镖师,跪下来大哭道:“大爷,家里出事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亲笔信来给镖师。 镖师吃了一惊,劈手夺过信封,撕开来匆匆浏览,他家原籍南方,家中只有母亲和妻子,靠着几亩薄田度日,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很能过活。那信是他妻子所写,言说他走失了那趟镖后,雇主找他索赔,带了许多打手到他老家里,抢夺了田地房产,将他一家人赶到破庙里居住,他母亲急怒攻心,已经去世了。家中只剩女眷,备受乡邻欺辱。 镖师看罢信,又见落款果然是妻子亲笔,不由得一阵激痛,几乎晕厥过去。旁边的元流火和林惠然也瞧见了家信内容,心中恻然,忙上去解劝,又叫他赶紧收拾行装回家。 镖师又急又痛,向元流火借了几两银子,带着小乙匆匆往家里赶。元流火见他家中遭此横祸,倒也不好意思再跟着他了,于是和林惠然在本地客栈休息,还时不时地给他寄一些银两。 林惠然是一个梦想主义者,他少年时的理想就是要娶天下第一的绝色美人,携手天涯,走遍天下山川河流。如今他娶的这位虽然不算绝色,但也勉强能沾得上美字,可惜这位美人很懒,只愿意待在屋子里做寓公。 他们俩目前所居住的小镇旁边有一座极壮观的火山,山下又有温泉,泉水边温暖如春。林惠然慕名已久,如今恰巧在本地居住,自然不愿意错过。 他软硬兼施地把元流火拽出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21 了客栈,两人一起去山上游玩,拜访了山中古刹,又和寺中的和尚谈论因果,还站在古树下翻看别人的姻缘结。元流火全程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扁着嘴吧嘟囔道:“我最讨厌看见生人了。”伸出手指往台阶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划,蹙眉叹气。 林惠然点点头,牵着他往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指了指前面的大雄宝殿,说道:“过一会儿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小和尚来这里打坐,你要是讨厌呢,咱们就不看了。” 元流火信以为真,半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圆,两只眼闪闪发光,呆了一下才甩手道:“你哄我呢。” 林惠然嗤地一笑,习惯性地抬手按他的脑袋:“傻瓜。” 从山上下来,林惠然见山道两边有卖山果的,样子毛绒绒的类似小核桃,卖相不怎么好。许多村姑少妇竞相围拢上去。林惠然没见过这玩意儿,遂凑上去好奇地询问,那摊主说这山果叫桃金娘,味美甘甜,补气养血,美容养颜,比人参燕窝都有效果。 林惠然捡起一颗,掰成两半,递给元流火,两人尝了尝,觉得味道很一般。元流火转身要走,林惠然眉眼一动,笑着对摊主道:“给我拣一斤干净的包起来。” 元流火斜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抬脚去别处了。待林惠然提着那一袋山果追上来,元流火哼哼着说:“你心里是不是想,这东西太难吃了,但既然药用效果那么好,就哄着我家流火吃完好了。” 林惠然被说破了心思,不由得哈哈大笑:“把你给惯的,越发机灵了。” 两人回到客栈,伙计跑出来迎接道:“有个壮汉来找你,等了许久。”一走进大厅,果然看见镖师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神情倦怠,形容瘦削。他俩正疑惑镖师为何没有在家中守孝,那镖师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纳头便拜。元流火忙将他扶起来,问他别后的情形。 镖师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家都遭受狐妖的欺骗,荡尽家业,索性家人还算平安。” 原来那一日传信的家仆和书信都是狐狸假冒的,就在镖师痛哭流涕回家奔丧之时,他的家人也收到了镖师的家信,信中讲述镖师在北方结识了某位侯爷,因武艺出众,被养在府中与王爷切磋武艺,后被任命为团练,又被赐了豪宅姬妾童仆,生活极尽奢华。镖师叫母亲和妻子速速变卖家产,携带仆人一起到北方完聚。镖师的家人见到这封信,当时就欢天喜地地把田产和房子尽数贱卖,最后只得了十分之一不到的银两,又用这些银两买了绫罗绸缎,又大肆请客吃饭,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两盘缠,众人欢天喜地乘船去北方享福。 这两拨人在码头上相见,各自惊慌失措,后来各自拿出书信,一个说报信的童仆眼睛受伤,一个说那家仆走路歪歪扭扭,镖师记起了那日被自己打伤了的狐狸,才知道是着了狐妖的道,当下气的火冒三丈,好容易被家人规劝了。 这一家人如今盘缠用尽,无家可归,只好暂时在破庙里住下,镖师困顿之际又想起了林元二人,于是愁眉苦脸地来借钱。 林惠然远远地站在窗边,漫不经心的摆弄茶碗,对于这两人的事情一向是不插手。元流火并没有立刻借给他银两,而是问道:“那两只狐狸又跟你讨要书了吗?” 镖师一提起狐狸二字,就气的咬牙切齿,半晌才狠狠道:“当然来讨要过,但是那孽畜害我家业凋零,一家老小无家可归,我纵然把书烧了,也不肯给他。” 林惠然淡淡说道:“阁下气节可嘉,可惜用错了地方。若用在正道,何愁一事无成。” 镖师勃然大怒,拍桌而起,大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讥讽我?你不过是个勾引良家子弟的酸臭文人,大爷我动一动手指就能撂翻你。” 元流火听到这里,拂袖而起,将一桌子的茶水扫到地上,对镖师道:“你给我滚蛋。” 镖师有些发愣,心想我骂他,他还没生气,你凶什么。但是元流火显然是被气坏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气咻咻地说:“以后别再来了,我有钱也不借给你这种无赖。” 镖师心虚地指了指林惠然,解释道:“我刚才是说他,不是说你。” 元流火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扬眉道:“你还敢指他!”抓起旁边的手杖将他打了出去,又重重地合上了门,拍的整个楼层轰然一震。 元流火未曾这样生气过,坐在桌子旁边犹自气咻咻的,他这才想起林惠然之前跟他说过,不要管人家的事。他偏偏不听,傻子似的赶过来看热闹,白惹了一身晦气。 他沉思了许久,最后暗暗告诫自己凡事要多听林惠然的劝,要多学林的定力和气性。 当天晚上,他温温柔柔地陪在林惠然身边看书写字,亲自斟了一杯香茶,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林惠然的嘴边。 林惠然正在翻阅古籍,忽然蹭到了温热的茶杯,他受惊似的转过脸,看见了眉目含情的元流火,当即又是一惊:“你……你没事吧。” “没事啊。”元流火温柔地笑笑,放下了茶杯,一手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林惠然:“闻野,你肩膀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林惠然满头雾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沉思片刻,最后恍然大悟,迅速从腰间取出来一个小香囊,放到桌子上,对元流火道:“这里面是林家钱庄的印鉴,你凭这个去取银票买东西吧。”又极温柔地一笑:“你要什么我不给你?做出这么个小可怜的模样给谁看?” 元流火十分失望,扁着嘴巴道:“你也太小瞧人了。”对林惠然的一腔崇拜之情也戛然而止,他觉得对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不值得被自己这样仰慕。 元流火把香囊扔给他,自己跑到房间另一头,打开了窗户,探头看向外面。楼下两个小摊贩正嘀嘀咕咕地说着市井的奇闻异事,说是今日破庙里寄居的一户女眷卖给货郎一本破书,只换了两文铜钱,那家男人回来之后大发雷霆,跑出去追那个货郎,谁知货郎凭空化成一只狐狸,还出言把男人嘲笑了一顿,笑完与自己伙伴拿着书大摇大摆地离开,只剩下那个男人在原地跳脚大骂。 元流火听了一会儿,觉得好笑,又关上了窗户,转身时见林惠然已经站在床前,刷刷地解开黑椴银丝腰带、脱了靛蓝色外衣,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又脱了鞋袜,只穿着暗金色的亵衣,掀开藕荷色棉被,推开雪白软枕,朝元流火道:“过来。” 元流火脸色陡然通红,迟迟疑疑地站在原地,他支吾道:“今天怎么睡这么早啊?” 林惠然坐在床上,又好气又好笑,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元流火连这么点默契都没有,想想还真是很头疼。 元流火只是害羞,并不是不懂林惠然的意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22 思,他蹲在地上磕磕绊绊地脱了鞋子,半跪在床上,身体前倾,目光低垂,两只手局促的抓着床单。林惠然含笑解开他的衣服带子,元流火忽然起身坐起来,嘀咕道:“忘记关灯了。” 林惠然蹙眉,一脚将他绊倒,嗤啦一下把他的衣服全撕开,棉布衣料混合着香味散落在地板上,元流火说了一句:“我的衣服。”后面的声音像被吞掉了似的,变得含糊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赤子之心 两人在北戴河度过了一整个夏天。天气转凉的时候,才动身回家。 林母已经不再生气了,她对儿子彻底绝望,转而开始吃斋念佛,在普陀世界里寻求精神解脱。两人战战兢兢地给林家的各位宗族长辈请了安,领了一大筐白眼回来,又整顿门户,清点奴仆,开始了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 元流火活了二十多年,有时候无忧无虑有时候糊里糊涂,他经历过生离死别,也见识过诸般怪象,但似乎从未被苦难折磨过似的,依旧是天然纯粹的心性。 这些年来唯一使他难过的,就是父母的早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成了孤儿,是天底下最可怜的男孩子。 直到某一天,他在自家开设的药店里,见到了一个裹在棉布包里的婴儿,那孩子被父母抱着,是来抓药的。元流火站在一旁翻看账本,有意无意地瞄了婴儿几眼。他以前最讨厌小孩子,觉得那是一种拖着长鼻涕的奇怪幼虫。如今年纪渐长,心性柔和,见了小孩子也不自觉的生出了许多亲近之意。 那婴儿趴在父亲的肩膀上,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元流火,两人对视了片刻,婴儿摇晃着粉嫩的拳头,握住了元流火的手指,跃跃欲试地往自己小口里放。 那一对夫妻取了药,抱着孩子离开。元流火用手指点着柜台,低头沉思了片刻,心想,我想要一个孩子。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成年人了,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孩子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和悲喜。 这种飘忽不定的念头一直萦绕着他,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心神不宁。他如今并非事事都要求教林惠然,何况关于子嗣这种事情,他们俩都尽量避免提及到,以免伤了对方的心。 几天后的下午,元流火到了本城的育婴堂,那里汇聚了所有被遗弃的婴儿,由县衙里出一部分钱,本城的百姓再凑一部分,维持里面孩子的吃穿用度。远远看过去,所有的婴儿穿着红色的棉袄,在宽大的炕上爬来爬起是,十分可爱。但是走近一看,会发现所有的婴儿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残疾现象。 育婴堂的管事知道他是来领|养孩子的,十分热心地介绍那些孩子的情况:那几个在地上玩的孩子,患有先天的脑疾,痴痴傻傻,最多能活到十岁左右,其他稍微健康一点的早就被人领走了。就剩下一个半岁大的女婴,出生时左腿被脐带缠绕,导致先天残疾,除此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好。 管事把那个婴儿抱过来,黄黄瘦瘦的一团,像一只猫似的。管事唯恐这婴儿卖相不好,极力游说道:“这孩子皮实得很,咱这里伙食不好,给饿瘦了。少爷您抱回去给喂两口吃的,几天就能长得白白胖胖。” 元流火用手指逗弄了婴儿几下,笑了笑,又坐在炕上,抱着一个痴痴傻傻的婴儿,放在腿上,从怀里拿出一颗糖,咬了一小块,喂到婴儿的嘴里,自得其乐地笑了笑。 管事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身着华服的富家少爷到底看上了哪一个。 元流火把糖块咬碎,喂给了所有的小孩子,那些婴儿含着糖,脸上依旧木木的,托着长长的口水继续玩。元流火摸了摸那些孩子的棉袄,布料极为粗糙,里面的棉花只有薄薄的一层。 管事的忙解释道:“如今县老爷没钱拨给这里了,城中那些富家太太偶尔赏一两个钱,却是杯水车薪,连买米买面都不够使。” 元流火起身,推门离开,管事跟在后面,有些失望地问:“您没有看上的吗?” 元流火转身,望着屋内吚吚呜呜的婴儿,笑道:“那些孩子我都很喜欢,我全要了。” 管事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元流火直截了当地说:“这个育婴堂我买了,过会儿我会派几个稳重的婆子过来照料,你去林记票号领些银子,离开这里吧。” 元流火把育婴堂买下来,改名成了元公馆,作为照顾那些婴儿的小庭院。至于那个瘸腿女婴,虽然长得很像一只猫,但是不哭不闹的十分安静,倒是很合元流火的脾气。元流火找了个小竹篮,不声不响地把婴儿带回家里。瞒过了阖府所有人,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又给她喂了半碗羊奶,哄她睡下了。 林惠然为了新书出版的事情,一整天都在书局忙碌,天黑时才回家,他心情极好,一踏进院子里就喊饿,佣人们簇拥着上来,伺候他洗脸洗手换衣服,又端过来小饭桌,伺候他吃了饭,又回报说今夜元少爷早早睡下了。 林惠然微微诧异,心想今日睡这么早?是生病了还是生气了。他洗了澡,换上宽松的亵衣,这才蹑手蹑脚地掀开帘子走进内室。屋内只亮着一盏灯,元流火背对着他斜躺在床上,小小的肩膀露出来,也不知道是睡了没睡。 林惠然起了促狭的心思,伸开双臂走过来,作势要吓唬他,却在看清了他怀里东西的时候,结结实实地被吓住了。 “你、你抱的是什么?”林惠然结结巴巴的问。 元流火忙起身,同时小心翼翼地把被角按在婴儿的旁边,还未张嘴,脸颊先是一红,含笑道:“我……我领养了一个小孩儿。” 林惠然又是蹙眉又是咂舌,他瞧了一眼那一团布包,怀疑元流火被人欺骗,买了一只被剁掉尾巴的猴子回来。 元流火因为激动和害羞,颠三倒四地把今天买育婴堂的事情讲了一遍。如今家中的事情他也能自己做主,但是他骨子里还是很依赖林惠然,无论大小事务,总要跟林惠然请示或者报备。 “我没有花太多的钱,房屋地契加起来不到七百两,另外又请了几个稳重的保姆,添置了棉衣被褥和食物,总共不到一千两银子。”元流火坐在床边,绞着手指忐忑不安地解释道:“我知道做这种事情赚不到钱,以后可能也要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投钱,但是那些小孩子真的很可怜,吃不饱穿不暖的。” 他仰起脸看着林惠然,林惠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元流火有些失望,起身的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再退回去好了,今天的事情我太冲动了。” 林惠然这才拽住他的胳膊,按着他他坐下,笑道:“买都买了,如今你退给谁去?这是天大的善事,贤妻如此心善,林某只有感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23 佩之心,哪敢说一个不字?” 他掀开棉被看了一眼,放轻了声音道:“这也是从育婴堂里抱出来的?” 元流火见他支持自己,高兴地眉飞色舞,连连点头道:“是啊,我觉得这个孩子特别特别可爱呢。闻野,咱们把这个孩子养在家里吧。” 林惠然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你开心就好。” 元流火小时候养过小狗,还因为把小狗藏在自己被窝里,被母亲揪着耳朵打了一顿。他如今自己当家做主,执意要把婴儿抱在自己怀里睡下。林惠然叫来了婆子,想把孩子抱到隔壁的暖阁里睡。 元流火很生气,他压低了声音,指手画脚地说:“她哪也不去,就在这个屋里睡。” 林惠然耐心地说:“咱们两个都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何况又是男人,心思粗糙,不如交给婆子去照顾。” “我会照顾的。”元流火气呼呼地说:“我下午还給她喂羊奶了,她特别乖。” 林惠然想了想,走到床边那婴儿抱起来,元流火以为他要抱走,正要发脾气,却见林惠然解开棉褥闻了闻,指挥婆子道:“去外面拿干净的布片过来。” 那婆子是有经验的,忙跑出去拿了水盆毛巾和棉褥。那婴儿身上的棉褥被解开,房间里立刻充满了不好的气味,婴儿也开始哭闹了起来。林惠然头也不抬,细心地给她擦拭身体,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棉褥,交给婆子哄睡。 元流火全成呆在旁边观看。这时候林惠然洗了洗手,叫佣人过来收拾地面,开窗换气,又往香炉里加了一大把百合香,然后才把元流火叫到自己身边,问道:“还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照顾?” 元流火低着头不说话。 林惠然语重心长地说:“养小孩子可不是养宠物,你别人家的小孩子可爱,自己照顾起来,不知道要费多少心血,生多少闷气。这可不是光凭喜欢两个字就能承受得住的。” 婆子把婴儿带走之后,两人重新睡觉。元流火的兴奋状态被打压,他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照顾一个婴儿真是千难万难,前途灰暗,想到此不禁有些闷闷不乐。 林惠然沉思了片刻,轻声劝解元流火,说明日找几个相熟的朋友,请几位奶妈到府里照顾孩子,再找来大夫给她检查身体。至于育婴堂里的孩子,明日也一并安排饮食起居和医药。 林惠然将事事打点妥帖,然后才拍拍元流火的后背,道:“睡吧,别发愁了,有我呢。” 元流火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郁闷。他觉得自己持家多年,也算有些谋略成算了,但偶尔还是会意气用事,闯了祸还要林惠然帮忙收场。 元流火挪动身板,趴在林惠然的枕头上,轻声道:“闻野。” “嗯?”林惠然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怎么了?”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跟林惠然说谢谢太生分了,但是不做任何表示又太无情了。他一手撑着枕头,俯身在林惠然的脸颊上啵地亲了一下,又笑着挪回自己的枕头上,笑道:“没怎么,亲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终成眷属 女婴的名字暂定为林元淑,家中人都极爱这孩子,平时两个主人叫她小猫,家中下人则不叫她小姐,只叫她小宝宝。 元流火很喜欢林元淑,每天除了忙着账房的事情,其余时间就是关心女儿的吃穿衣食,晚上要亲眼见林元淑睡着了才肯回到自己房间,早上也不再赖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隔壁的婴儿房逗林元淑。 林元淑身体很弱,不似一般儿童那样伶俐可爱,模样还算能看,只是头发面目焦黄,一双眼睛出奇地大,瞧着有点瘆人。她经常没来由地生病发烧,病起来三四天不吃不喝,连最高明的大夫来瞧了,也说这孩子不是个福禄像。 这孩子每次生病,全府上下最受折磨的是元流火。他常常要守在婴儿的病床前三四天不合眼,有时候梦见林元淑死掉了,醒来往往要哭泣几场。如此一来,林元淑的病好后,元流火往往就瘦成了皮包骨。 如此磕磕绊绊的,这孩子竟然也活到了一岁,只是依旧瘦弱多病。所有人都瞧出来林元淑是个短命鬼,唯有元流火将她当做宝贝似的捧着。林惠然为免他成日伤身劳苦,又领回来一个五岁多的健壮男孩子,本意是想分散元流火的注意力,可惜元流火独爱这个病孩子,对别的小孩子虽然温和,但也只是淡淡的。 健壮的男孩子也是从育婴堂里领过来的,林惠然给他取名林世南,旁人呼为小公子。这小公子虽然幼小,然而言谈有礼,进退有度,虽然出身卑微,但身在大家族里也没有卑微怯懦的形态,林府上下都很喜欢他。 冬日的上午,林世南领着林元淑在院子里学走路,旁边的佣人乌压压地站了一片,手里托着棉褥热茶等物,年长的婆子托着一碗香甜的藕粉,催促小公子吃早饭。 地上的两个小人玩的不亦乐乎。林世南对全府的人都彬彬有礼,礼貌里带着一点疏离,唯独面对这一岁的小妹妹时,才露出一些孩子气的顽皮。他两手托着林元淑的臂弯,慢慢在青石地板上挪动,嘴里嘀嘀咕咕道:“小猫,你叫我什么呀?” 林元淑穿着簇新的红色棉袄,袄上绣着金色的花瓣,头戴针织软帽,脚穿鹅黄色老虎鞋,小鞋子在地上无力的划拉,她几乎是被哥哥在地上拖着走。她脾气好,又胆小,不敢反抗,只好委委屈屈地嘟着嘴巴,很小声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沉重的乌黑色门被推开,元流火穿着半旧的棉袄,头发束起,腰肢纤细,一张小脸洗的白白净净,脖颈里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看清了院子里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转身对屋里人道:“闻野,你过来。” 林惠然好奇地走过来,隔着他的肩膀看了一眼,道:“兄妹两个很友爱。” “不是那个。”元流火用胳膊戳了戳他,下巴指着满院子围拢着的下人,笑道:“我小的时候,也不爱吃饭,有一次我嫌衣服不好看,早上起来不肯穿衣服,也不吃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哭,佣人捧着饭碗都过来劝我。” 林惠然知道他很介怀家中的惨事,平日里绝口不提,如今听见他主动提起,很觉意外,只得顺口说道:“你小时候大概很可爱吧。” “不小了,”元流火有些感慨,低头笑道:“早上和家里人吵架,中午就跑去找你玩了。” 林惠然也笑了,抬手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头顶,目光闲闲地望着远处。 漫长岁月里的风风雨雨转瞬间过去,到最后,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林惠然觉得很庆幸,也很感激。 很快是林元淑的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分卷阅读124 周岁生日,全府上下一起动手忙碌,要给这位林府第一小姐庆生。厨房里杀猪宰羊,准备了精美的食物,庭院里也装点得花团锦簇。一大早,奶娘带着林元淑和林世南,乘坐马车去寺庙里祈福去了。 这是两个孩子自入府以来头一次出门,林惠然派了十几个家丁在马车旁边护卫,又好生嘱咐了一番,才送他们离开。 元流火和林惠然站在家门口,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了,他俩才转过身来,街道上略有些寒冷,林惠然牵着他的手,却不急着回家,而是说:“宝宝,咱们去街上走走。” 元流火有些反感,挥了挥手道:“别那么叫我,旁人听见要笑死了。” 虽然那么说,但元流火还是很高兴地跟在他旁边。路上没什么行人,风又很大,元流火哆哆嗦嗦地贴着林惠然。林惠然身材高大,多少能替他挡一些风寒。 他俩在街上一边走一边说着琐碎的闲话,无非是林元淑的身体状况,林世南的性情学业,以及家中的生意,林母的精神状态,后来又聊到了隔壁谁家的儿媳妇跟人通奸,城里谁家的儿子考了举人回来。 林惠然渐渐觉得不对味了,他是个满身浪漫细胞的人。在寒冬的早晨叫元流火出来,走在满是落叶和晨雾的街道上,可不是计较这些家短里长的。他果断了终结了这没营养的话题,又停住脚步,背对着一整条街的西风和落叶,凝视着元流火的眼睛,轻声道:“流火。” 元流火轻快地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我们回家吧,这是大街上呢。” 林惠然轻声笑道:“自从养了那两个小家伙,整个家成日鸡飞狗跳的,连跟你正经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地拨走头发里的落叶,叹息道:“瘦了这么多,不过还是少年时的模样。” 元流火很不好意思,脑袋滴溜溜地乱晃,嘀咕道:“我胖了呢。” “是吗?那里胖了?”林惠然逗他。 元流火果然挽起袖子,露出莲藕似的白生生的手腕,在林惠然面前晃晃,不高兴地说:“你总说我瘦了,其实我最近胖很多呢,肚子上也全都是肉。” 林惠然很惊讶,摊手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又叹气道:“你看,有了孩子之后,咱们俩也疏远了不少,你一心扑在孩子上面,也不来亲近我了。” 元流火脸颊一红,仰着脸笑了一下,轻声道:“哪有。” 林惠然揽着他的肩膀往回去的方向走,又认真地问道:“咱们两个多久没在一起睡过了?” 元流火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林惠然不依不饶地问他。元流火没好气地说:“忘记了,我昨天跟小猫和世南一起睡的。” 林惠然啧啧叹气:“你看看,你为了孩子都不要我了。”语气继而很伤心:“果然你对我也渐渐地淡了。” 元流火终于忍不住,抬脚踹他的腿肚,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只不过昨天陪孩子睡一晚,就惹出你这么多感慨。我对你怎么就淡了呢?”伸出手抓住林惠然的手臂,手指在臂弯处一压,开口道:“这不是我前天给你咬的齿痕吗,你说咱们俩多久没在一起了!” 元流火义正词严的说完这番话,脸颊也红得几乎熟透,又看见林惠然露出不坏好意地笑容,他果断对林惠然拳打脚踢了一顿,两人打打闹闹一场,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回家。 周岁生日自然是极隆重的,奶娘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喜滋滋地跟两个主人回报,抽了上上签,庙里的和尚说大小姐幼时多灾多难,以后是平安长寿的命运,听得林元二人心花怒放,各自抱了一个孩子,去院子里吃饭听戏去了。 宴席上并没有外人,只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和宗族里几个年轻的小辈,林徽娘的孩子也满月了,生的十分聪敏可爱,她如今嫁得如意郎君,虽然日子清苦,却是极幸福的。这几个年轻人恣意饮酒谈笑,热热闹闹地一直到傍晚才散。 元流火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林惠然勉强支撑着起身,指挥管家送客人回家,又叫佣人收拾满屋子的杯盘狼藉。 林元淑和林世南正坐在后院的草地上,饶有兴致地摆弄两个彩色的风车。下人们小跑着来来去去,搬运饭菜和桌椅,又不时和同伴低声说笑。 林惠然弯腰把瘫坐在椅子上的元流火抱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回卧室,他如今酒气上来,走路都有些踉跄,好容易把元流火放在床上,他也身不由己地躺下,气喘吁吁地歇了好一会儿。 温暖的夕阳透过白色的窗纸,闲散地散落在地板上。屋子里寂静无声,青烟袅袅。林惠然随手掀开棉被给元流火盖上,自己走到桌旁,倒了一杯凉的碧螺春,饮了半盏,才觉酒气稍退,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林公子。”元流火轻声喊道。 林惠然吓了一跳,一转身看见元流火直直地坐起来,头发蓬乱,脸颊微红,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似睡未睡的模样。林惠然忙走到床边,伸手扶着他单瘦的肩膀,柔声道:“我在。” 元流火目光流转,下巴微微点了一下,放心了似的,重新躺在床上,小身子翻腾了一会儿,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气息也均匀了。 林惠然凝视着他的睡颜,半晌轻轻一笑,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全文完) 分卷阅读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