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绣娘》 第1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章 青州城西边儿的有座宅子,漆得锃亮的朱红色大门常年紧闭,主人们从不走这里。院内青砖铺地,花草葱茏,与寻常人家布置得大同小异。唯有院后头的座小房,孤零零的建在墙角,颇显得突兀。 房子的颜色很新,瞧便知是后造的;三面有回廊围绕,窗户奇大。屋子不大,大件家具只有两个,西边摆放的床榻,再有便是迎南窗放着的张霸王枨大方桌。桌上叠着大大小小的花绷子,另有大大小小的花架堆放在其余的窗下。 此时正值晌午,屋内阳光充足,晒得人不禁发懒。 江梧桐按时端饭给二妹妹江清月。见她还是绣个没完,江梧桐便催促快些歇息。 待江梧桐她把饭菜摆好时,江清月已然笑意盈盈地起身走过来。江清月冲大姐调皮的笑了笑,感谢大姐给她端饭。她坐下来,拾起筷子,低头安静的用饭。 食不言,是江清月固有的习惯。 江梧桐就坐在边,眼巴巴的瞅着她,心情莫名地就变好了。 江清月在绣房做刺绣时,般衣着都很随意;清颜蓝衫,墨发轻挽,从不涂脂抹粉,却还是仿若天上的织女下凡似得,丽质天成。 此刻她埋首吃饭,偶有几缕墨发到胸前,凭添份随意之美。 江梧桐时间又看得失神,禁不住感慨:二妹妹真好看! 江清月发现大姐又发呆,抿嘴偷笑,悄悄用筷头点了下江梧桐的鼻头儿。 江梧桐方回过神儿来,她嘿嘿笑两声,闲来无趣,便翻腾桌上的那些花绷子。竟然都绣好了!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无不栩栩如生。 “卖不出去便自个儿留着。”江清月放下筷子,看着江梧桐笑道。 江梧桐把其中个花绷子搂进怀,稀罕道:“倒真舍不得,可妹妹的手艺哪会卖不出去,少大户人家排着队的来求呢。可恨我手艺不精,帮不上你的忙。” 江清月拉住大姐的手,认真安慰她道:“姐姐的手艺很好,十里八村去找也找不着比你厉害的。只不过我的绣品得幸被选贡到了宫里,混了点名声,才好卖的。城里这些了大户们,就爱沾沾天潢贵胄的边儿,彰显他们有身份。” 江梧桐摇头又点头:“妹妹的手艺是真好,我万万不及的。你说的也对,但凡谁家有个女子,都会绣花儿做衣裳,大户人家就了。般的绣品谁愿意买去?我的卖不出去也在情理之中。却苦了妹妹,为家子操劳。我才是做大姐的,我……” 江梧桐说着说着便哽噎了,禁不住心疼地落泪。 “好端端的,怎又感伤了。莫不是要出嫁的新娘子都这样?”江清月灵巧的手指落在江梧桐的腰际,轻轻瘙痒两下,江梧桐当即破涕微笑了。江清月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形,好笑的看着大姐。“叫你哭,再有下次,绝不手下留情。” 江梧桐红着脸推搡下妹妹,“知道了啦。”想到自己快出嫁了,江梧桐心里就禁不住难受,甚至还有点后悔,“好妹妹,我真有点不想嫁了。爹娘的死因还没弄清楚,做这个女儿的怎能就此嫁他人为妇,我太不孝了。” 江清月把抓住江梧桐,双眸坚定不移的看着她,“大姐,我不是早说过了,这些事交给我就好。” “好妹妹,理国公府权势滔天,就凭你人的力量,怎么行。” “我说行,你信么?”江清月笃定地看着江梧桐。 江梧桐自然信二妹妹,点头了。 江清月紧紧握着大姐的手,想着那些过往,心里加不好过了。 其实,她有件事直瞒着大姐和三弟。爹娘的死亡真相她早就清楚了。并不是她怎么厉害,如何神通,是她比别人活了遭儿罢了。 江清月重生于三年前,那会子爹娘刚死,正是关系到他们三姐弟生的紧要关头。她便尽力避免了之后的劫难。她带着大姐和三弟逃离了京城,在青州重新生活。同时,也导致了大姐和三弟对爹娘死亡真相的无所知。 上辈子,她们姐弟三人没个人有好结局。这辈子,江清月只想自己个人承担切。 爹娘在九泉之下,也定在希望大姐和三弟能辈子过得好。江清月这条命,本来就是爹娘救回来的。由她来给养父母报仇,正合适。 “大姐信我,就别再有顾虑,你尽管安心地出嫁,和牛大哥好好过日子。我和三弟不用你操心。”江清月眯眼灿烂的笑,恰好掩饰掉眼角的泪。 江梧桐收了心思,点点头,不敢再打扰二妹妹了。她还有绣品没完成,三日后许诺给宋府交货的,不好耽搁了。 江北下学回来就去找大姐,进门就见她眼睛有些红肿,赶忙相询。江北听说经过后,忍不住笑,“大姐要出嫁,心思敏感了。” 江梧桐红着脸笑骂:“小孩子家家的,翅膀还没硬呢,敢笑话我。” 江北吐了下舌头,转身要去问候二姐。江梧桐拦下他,叫他等等。江北明白肯定是二姐又接活儿了。自打爹娘死后,这个家都是二姐在撑。他不想费钱去读书,怎么都读不好,偏就这样二姐也愿意供他,只要求他识字就行。江北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不争气,辜负了二姐。 “我每每瞧二姐纤瘦的身子骨儿,我这心里就难受的要命,可除了听二姐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你二姐让你读书识字自有道理的,这事儿我也赞同。你还小,等你大些了,有我们指靠你的时候。”江梧桐很心疼二妹妹,叹口气,嘱咐江北,“我走以后,你好生听你二姐的话,别惹她生气。咱姐弟俩欠她的情,几辈子都还不完。” 江北闻言落泪,狠命地点头。他定会记住,牢牢记住。他以后要混出个名堂来,为大姐二姐争口气。 姐弟俩哽噎了阵儿,方好。 江北盘算好时间,端着热茶来找二姐。 江清月刚巧放下手里的针线,正摇晃脖子休息。她见江北来了,笑着让他坐。因见他眼睛有些红,猜他才刚哭了,“三弟,和你大姐聊天来着?” 江北点了下头,迟疑了会儿,方道:“二姐,大姐她最近就爱胡思乱想,你别见怪。” 江清月笑了笑,“没什么,这些日子你陪陪她。她快嫁人了,很舍不得咱们。” “二姐,都怪我拖累你,让你吃了很苦。”江北懊恼道。 三年前,她们姐弟三人路颠簸到青州。住破庙,挖野菜,和乞丐抢地盘……得幸二姐主意,手又巧,她们的日子才点点好过起来。再后来,二姐的刺绣在怀家绣坊里有了名气,他们才算在青州立足了。如今家里条件好了,甚至还收留了两个下人。这种日子,搁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你啊,若把我当成家人,就不要见外。”江清月伸手揪了下江北的耳朵,“让你脑子清醒些。” “哎呦,哎呦喂……我错了还不成么,二姐。”江北捂着耳朵哭叫,二姐看似是个纤瘦柔弱的大美女,揪人耳朵还真疼。 好残暴! 江北瘪嘴,脸的抱屈相。 江清月笑:“家人,何必分彼此,谁有能力谁养家,有何妨?” “这……”江北挠挠头,又憨笑的点点头 “乖!”江清月起身拍拍江北的头,继续坐在绣架前刺绣。 江北看着二姐忙碌的背影,又禁不住心酸。告辞要出门。江清月突然叫住他,“当年我捧着块木板子飘在护城河上,是爹娘心善救了我。我欠江家下了条命的恩情,你们就让我做点什么,我心里才舒坦。” 江北愣了下,看着江清月说不出话来。他总觉得二姐那双眸子的背后有故事,藏着他和大姐都不知道的情愫。是怨,是恨,或是怒,他不得而知,总归是令他觉得很沉重的东西。 江北点了点头,走了。 江清月坐在原地发愣,很久都没有抬起手中的针线…… 江梧桐躲在屋里绣衣服,她看着自己的大红喜服,禁不住感叹万千。 江梧桐正勿自地感怀落泪,门外忽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她赶紧擦干泪,唤章嬷嬷进来。 江家的两名下人,章嬷嬷和问秋,都是去年云州发大水时逃难来的青州。二人都因大水失去了家人,无依无靠,受了江家三姐弟救济。后来二人便自愿留下,担起了下人的活计。 章嬷嬷气喘吁吁的进门,急急道:“正门外来了个媒人,自称要给二姑娘说亲。我还特意瞧了下,她什么都没带着,就个人上门的。大姑娘可知道此事?” 江梧桐万分惊讶得摇头,“我从没听谁提过。” 第1章 欲望文 第2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章 江北闻讯赶来问大姐,得知对方否认,他才安了心。他还以为二姐嫁人就自己不知道呢。 章嬷嬷料知事有蹊跷,赶紧跑去找二姑娘商量。江梧桐和江北随后也到了。 江清月将绣针扎进针包上,停下手,蹙眉看她们:“你们说怀家派媒人来求亲?” 二主二仆共四人,不约而同地冲江清月点头,动作出奇的致。 江清月却没心思笑了,只顾着去纳闷这件怪事。 怀家是青州有名的商户,早年靠制作阿胶起家,后来涉足的织绣业,江清月就在怀家的绣房做活计。怀家的阿胶早年就进贡朝廷,去年,殿内省又钦点怀家的丝织绣品进贡,使得怀家的皇商地位上层楼,而今也算青州霸了。 “章嬷嬷,先把那媒人请进来,看她怎么说,再来回我。” 章嬷嬷应声去了,不大会儿,她进门就骂:“就没见过这么不懂礼的人。她进门,二话不说就先问我要姑娘的生辰八字,说什么要找道士合八字定日子。后来还使钱悄悄地问我,姑娘是不是清白之身。我气得呸她下,就跑回来了。” “不要脸的东西,敢质疑我而妹妹的清白。瞧我不撕烂他的嘴,打烂她的腿!”江梧桐气急了,挽起袖子就要出门找人算账。江北也不爽,闹着要跟大姐块去。 “这哪是求亲,分明是来挑衅找茬的。”江清月推了茶杯,冷笑声。 江梧桐和江北吓了跳,姐弟俩在门口附近,呆呆地看着江清月。 问秋直呆在原地没动,这时候她反应最快,脸崇拜的仰望着江清月。 “怀府那样的,怎可能瞧得起咱们江家。”江清月掸了掸群裳上的水珠儿,利索的起身来。 章嬷嬷赶忙问询:“姑娘,这亲事咱们该怎么办?” “根本就没什么亲事。”江清月肯定道。 将乌蓉和章嬷嬷等人越加不懂了,疑惑的跟在江清月后头,往正房去。 “媒人走的哪个门进来的?”江清月又问。 章嬷嬷赶紧答道:“她本意要走正门,我瞧她不正经,就让她走了小门。” “回头把小门刷干净,以后这种脏东西再别放进来。”江清月话音刚落,便已到了正房门前。她提裙爽快的迈步进去了,其他人尾随身后。 媒人穿着身暗红色对菊纹的对襟长衫,香色绿草纹绣裙。年纪四十,脸上脂粉涂得很厚,唇色鲜艳,嘴角恰巧长了颗媒人痣,倒给她干得这个行当添了不少彩。“你就是王媒婆?” 王媒婆这才起身行礼,笑呵呵的称:“是。” 王媒婆仔细打量眼跟前的江清月,十四五左右的年纪,身姿窈窕,样貌风流婉转,真是漂亮,难怪怀家小爷眼就瞧上她了。这姑娘穿着的群裳也好看,上面绣的是百花飞蝶纹样的,美就美在裙摆上的蝴蝶像活了样,裙角动,蝴蝶就在那上面飞舞着,真的好像是百花仙子降临人间了,美极了。 容貌这般好,王媒婆心里就担心那件事儿了。她听说着江家三姊妹是逃难到青州的,当初就是三流民,野孩子!江二姑娘长得这般俊,身子怎么可能安全得了? 江清月见王媒婆看着她发痴,提高音量问,“嬷嬷,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王媒婆心虚句,转即说起正事,“小的今儿个来呢,就是为二姑娘说亲的。这可是件大喜事啊,八竿子难找的门好亲事。对方是怀家正经嫡出的三爷,年纪轻,模样周正,人品没的说。怀家大太太又是个开明的人,根本不计较江姑娘的身世,这不,托我来说亲了。” 江梧桐听到这,气得直咬唇。她初听对方家世的时候,还真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怀府是青州的大户,有名望又富贵。二妹妹若能得门好姻缘,她自然求之不得。 可才刚三弟江北跟她说,这个说亲的怀家的小爷是青州有名的纨绔子,极为好色,根本配不上她的二妹妹! “如此好,我哪里配得上,实不敢当。”江清月婉言谢绝,聪明人该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江二姑娘太谦虚了!”王媒婆偏就是个蠢的,嘴快的接了话,继续她扯皮,“我说江姑娘也好呢,您呐绣技名满青州,独创的三针绣法是无人能及。怀家的绣品能被选为贡品,少也有江姑娘的功劳。” 江清月淡淡笑,点了下头,就算是敷衍了王媒婆。 王媒婆以为江清月这就是愿意了。本来也是,这么好的攀高枝儿的机会,谁会不愿意?江二姑娘运气真好,朝翻身了。 不过还有事,王媒婆想着要弄明白,这也是江家大太太特意嘱咐她的。王媒婆不好意思当面说,支支吾吾的,最后凑到了江家长姐江梧桐的耳边儿,直说了。 江梧桐闻言,气得嘴唇发抖,作势要打王媒婆。 江清月不能让大姐沾惹晦气,这个王媒婆不是个善类,再者说怀府也不好惹。她们讲解绝不能被对方抓到任何把柄。江清月赶紧拉住了大姐,把她护在自己的身后。她小声安慰江梧桐,“大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王媒婆刚被吓了下,脸色有点不爽,她很不满意江家人的待客之道。 江清月打发走江北,笑道,“既是屋子里都是女子,便说些私房话。左右王媒婆也不计较这个,那便容我斗胆问你句。” 王媒婆讪笑,“江二姑娘请随便问。” “你伺候过少男人?” 王媒婆大惊失色,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二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问你伺候过几个爷们!”章嬷嬷大声喊道。 王媒婆脸色铁青,倍感受辱。她自打与丈夫大婚之后,恪守妇道,从没做过越矩的事儿。今被个丫头片子示意自己的清白,何其耻辱! “江二姑娘,你——” 江清月率先截话,笑了,“你总算了解我心里的感受。你的话,很侮辱人!”说到后半句,江清月的双眸骤然冷了下来,异常凌厉。 王媒婆噎的无话可说,原本到嘴边的那些泻火话,只能咽下去。“好,就算江二姑娘是个清白身。但这事儿怀家大太太也说了,定要验验的。” “我为何要迎合他们怀家的要求?议亲,走的是三书六聘的规矩,什么时候加条验身了?再者说,这门亲事我还未应下,还轮不到谈条件的时候。”江清月冷哼。 王媒婆脸色骤变,抽了抽嘴角,像看怪物样打量江清月:“江二姑娘,您这是想拒绝这门亲?” 江清月点头,干脆地很。对付王媒婆这样猪脑袋的人,她就得直白些。 王媒婆听这话脸色有些狰狞,不敢相信的嗤笑起来。她觉得江二姑娘是在跟她在耍小性子,她才不怕呢! “江二姑娘,您可想清楚了,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怀府是大户人家,规矩着呢,可不会因你时使了小性儿,回头再给你后悔药吃。” “王媒婆,我妹妹素来说不二的。”江梧桐有些气,插话道。 “哎呦呦,果然没什么教养,谁让你插话了!”王媒婆瞬间变换另副嘴脸,鄙夷之色显露无遗。 江清月高声吩咐问秋:“送客吧。” “瞧瞧,还是二姑娘比大姑娘懂礼。”王媒婆高声道,明夸实贬。 江清月冷冷的瞪眼王媒婆,对大姐江梧桐轻笑:“狗咬人口,人总不能反咬回去。我们做人的,总不好和畜生般见识。” “你……”王媒婆气得抖唇,甚至连肚皮都在发抖。她咽不下这口气,搜肠刮肚弄词儿要骂,再抬首时,江家的两位姑娘早就不在眼前了。 王媒婆无处撒火,气得直跺脚。章嬷嬷请她出去,王媒婆不甘心,回首骂道:“群不识抬举的蠢货,看我回去怎么跟大太太说。就个绣女罢了,信不信怀家叫你们在青州无法立足。” “信,当然信,所以我家姑娘说了,还要劳烦你在怀府大太太跟前好好说道。”问秋赶过来传话道。 王媒婆嗤笑,挑眉瞧她:“你家姑娘还真有脸,真好意思。她才刚怎么骂我的,骂我是狗,这会子后悔了,要我还要我为她说话?呵,我嘴巴可没那么贱!” “王媒婆,你哪只耳朵听我家姑娘指名道姓骂你了?这“狗”的名头可是你自己安上去的。你若再敢如此污蔑我们,就是去见官我们也认了!”章嬷嬷板着脸反驳道。 王媒婆被气得说不出话。当媒人的惹上官司,就会沾染身晦气,以后谁还敢找她说媒。 问秋紧接着口齿伶俐道:“我们家姑娘说了,若是以后听到你恶意污蔑她的话,纵是倾家荡产,也要拉您去府衙理论清楚。姑娘心善,吩咐我来提醒您句,好好感恩去吧。” 王媒婆气得肥驱乱颤,抖着手指问秋,“等着瞧!”说罢,王媒婆便甩着帕子走人。 她堵了肚子的气,偏偏没法子发泄,整个人简直要被怒火爆掉了。等王媒婆到了怀府给太太回话时,却还真害怕那个姓江的死丫头咬着她不放。王媒婆瞧不上归瞧不上,但凭江二姑娘先前表现的从容淡定的气势,足够让她忌惮的。 她还真怕对方咬着不放,砸了她的招牌。保媒这事儿谁家都图个吉利,她沾染了晦气,以后没钱可挣,靠什么活?罢了,忍回气。但江家那边她也不能就此放过,必要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使点绊子才行。 “太太,小的觉着这亲事求的太草率了些。” 怀家大太太金氏瞟眼王媒婆,语气波澜不惊:“怎么,江家那边有问题?” “不瞒太太,小的今儿个去江家就提了嘴验身的事儿,怎料到她们姐弟三个都是个烈性子,不容分说就把我打发出来了。” 金氏坐直了身子盯着王媒婆,忽然拍桌大骂,“好大的胆子!” “这是她们八辈子都高攀不上的好亲事,有此好运气只管磕头谢天谢地去,她们能不愿意么。是小的口齿莽撞,说急了。 再者说,咱们这好歹是给三爷说亲,江家那边怎么样无所谓了,可为了三爷的面儿,这面上功夫咱可不能简化了。太太不如先找个要紧的中间人去说说?” 王媒婆‘好心’分析利弊,违心的把自己谴责通,成功将金氏的思绪引向了另边。到时候,她倒想看看江家的臭丫头们还怎么在青州蹦跶! 金氏觉得媒婆说的话很在理。她不能因对方身份低,便抹了自己宝贝儿子的面儿,面上功夫得做足。至于她身子是否清白,金氏也想开了,不在乎了。或者说,不清白好,回头她进门,自己便有直接的理由把她降为姨娘。总归只要把她弄进怀家了,切都好办。三针绣的技艺,定要独属于他们怀家绣坊。 “也罢了,就给足她们面子。回头我托我的好姐妹去说道两句。” “哎呀,那可是江家姑娘的大福气。”王媒婆听此话笑得合不拢嘴,谁不知怀家大太太的好姐妹就是知府夫人。官眷太太的面儿,谁敢不给。拒绝知府夫人,看你还怎么活! 王媒婆心里头有种报复的快感,特爽。 第2章 欲望文 第3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章 金氏打发了王媒婆,起身去瞧小儿子怀永才。她刚进门,大丫鬟春喜正好端着药碗出来。 “今日怎么样?”金氏低声问。 “好了,从太太应了三爷的请求,他的身子便好很了。”春喜笑道。 金氏点头,进门瞧儿子。怀永才正卧在榻上看书,见母亲来赶忙起身行礼,金氏不让,就让他歇着。 “我请了知府夫人做中间人,给你说亲。” 怀永才闻言大喜,当即扑到金氏的怀里撒娇,感谢母亲 金氏宠溺的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笑了:“我这两日也想开了,江二姑娘嫁进咱们府里来,也有好处。” 怀永才大喜,其实他才不在乎这些。主要是那个江宅永远都大门紧闭,让人难以靠近。他没机会把江二姑娘弄到手,就只能娶了。 三月前,在怀家绣坊,怀永才远远地惊鸿瞥,就此便惦记上了江清月的姿色。他也不是没见识过漂亮女人,但江清月那样除尘秀美的是独份儿。再说他这人就有这么个癖好,看上的女人得不到手就心痒痒。为了美色,他素来不择手段,哪怕是靠“娶”。 金氏疼爱小儿子通,方出门,便有人来回报。 “太太,晋阳王明日游历至青州,知府大人知会您进贡些上等阿胶过去。” 金氏打算亲自送阿胶去,正好趁机跟好姐妹谈谈她儿子的婚事。 怀永才听说母亲走远了,赶紧丢了手里的书,从枕头下取出秘戏图册赏鉴,画中有些动作还真巧妙。怀永才脱光了衣裳找感觉,等大丫鬟春喜进门,他便迫不及待的把她压在身下,摆弄好动作,猛劲儿的戳,必要好生试炼番…… 江清月自不信王媒婆那种小人会干出好事儿。她早使钱找王媒婆家中的下人打探消息。王媒婆果然兜不住嘴,把她自己的盘算说的清二楚。 江清月闷在屋子里,谋划了两日。隔日傍晚再回绣房时,她便闻到屋内的气息不对。再看迎窗的方桌上,堆叠的花绷子似乎少了几个。江清月仔细清点,果然如此。 江清月叫来章嬷嬷:“才刚家里来过人?” 章嬷嬷想想,点头,“隔壁的吴大娘带着女儿来过。”章嬷嬷转即补充句,“借了碗酱油。” “借酱油需要两个人?”江清月轻轻地反问句,顺手整理了桌上的花绷子。她们必是以为这东西堆叠的,她没计数。 章嬷嬷见状,再联想隔壁那对母女贪小便宜的性儿,立马反应过来她们娘俩干了什么。“真真是胆大,竟敢偷咱们家的花绷子,不要脸!我这就去找她们算账去。” “罢了,不过两样绣品。” 江清月此刻心里想着另桩事——她的鼻子。 三年前,她重生以后,便发现自己的嗅觉变得灵敏了。起初还以为自己的鼻子只不过比别人稍微敏锐些;后来,她发现自己竟可靠着鼻子辨识陌生人的气味。最近江清月害了场伤风病,好了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嗅觉加敏锐。 她甚至能闻到每个人身上独数的特殊味道,甚至可以通过空气中残余的气味,去辨别什么人曾来过房里。 才刚在她的绣房内,江清月就闻到了隔壁吴大娘的味道。 江清月眼前亮,转即问章嬷嬷:“她们母女何时来的?” “大约在半个时辰前。”章嬷嬷回道。 江清月摩挲着下巴打量自己的小绣房,把章嬷嬷招到跟前来。 不时,章嬷嬷便请全家人块行动。 头半个时辰,江北去绣房里转圈;江清月很快辨识出来。 问秋去过绣房后,恰好等了个时辰。江清月再去屋里也辨别出来,只是稍微费了点功夫。 如此几天试验番,江清月确定她辨别个时辰屋内来过什么人。如果地点转换到外面,就只有两柱香的功夫。若遇到大风天,时间会短,而且准确率不高。 江梧桐、江北等都不知道江清月这个技能。众人都凭着对江清月的信任,配合她完成的。 江清月担心自己把实话说出去,会显得她太过异类。她这个技艺知道人越少,越安全。给自己留点秘密未尝不是件好事,将来复仇,对手便永远没办法摸清她的底细。 怀家和知府夫人折腾的亲事,还亟待解决。江清月立马叫章嬷嬷和江梧桐进屋商量正事。“怀府提亲,来者不善。我们纵然有法子挡回去,但青州这地儿是不能久留了。” 江梧桐有些惊诧,毕竟青州是他们呆了三年的地方。她们江家已然扎根在此,买了宅子安置了田地。这里就是她们第二个家啊!虽心有不舍,但江梧桐还是支持二妹的决定。“现在就走么?” “不是现在,最是半年,走是早晚的事儿。等大姐安稳的嫁出去,我们再搬。”江清月回道。 江梧桐的婚期就在个月后,她听这话莫名的躁郁,抓着江清月的手不放。 江清月调皮笑,修长而白皙的食指轻轻地戳了下江梧桐的脸颊:“大姐安心,不管有没有怀府这桩事,我们都要搬走的。当初本就没打算在青州久留。章嬷嬷,这是家中的地契,暗中发卖,不得让买主泄露信息,价钱上可以稍微让步。” 章嬷嬷点头应承。 江梧桐落泪,“二妹,若真搬走,你打算去哪儿?” “京城。”江清月清晰地吐出这两字。 江梧桐整个身躯震,俩眼瞪得直直的,想起三年前他们在京城所遭受的凄惨境遇。三年了,仍历历在目。 “这是早决定好的事,只不过如今定了具体时间罢了。先告知大姐声,至于江北那里,他还年纪小,我会慢慢解释给他听。”江清月补充道。 江梧桐慢慢地消化掉这些信息,点了下头。 章嬷嬷还在惦记怀府的亲事,上火道:“怀府那边二姑娘打算怎么办,若换做知府夫人保媒,怎由得人拒绝?” “自古嫁娶讲究父母之命。我没有父母,亲事便由自己做主。我若不愿,谁敢阻拦?纵是知府夫人又如何,她又做不得我爹娘。” 越是面对气势滔天的权贵,就越要把自己当人看。 青州知府算什么,跟京城的理国公府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会子她连个小小的知府夫人都怕,以后何谈复仇? 江清月清楚记得,她前世被理国公府恶奴发卖的情景。那时她才堪堪十二岁,俩蒙古畜生竟妄图对她行不耻之事。她为保清白,从马车里挣脱逃跑,坠崖身死。 耻辱,全然不会因重生而泯灭。 恨难消! “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江梧桐掰开江清月的手,发现她的指甲已经扣进掌心的肉里了。江梧桐心疼的流泪,“你看都出血了,你也不知道叫声疼。” “大姐,我没事。”江清月笑地自然,好像她真的不疼样。这些年,她已然学会用笑容掩盖自己的伤痛了。真是个好办法! 江梧桐狠狠地敲了下江清月的脑壳儿,“甭想糊弄我,你不疼才怪。” 江清月捂着额头笑,眼眶不禁湿润了,还是大姐了解她。她眨眨眼,俏皮的冲江梧桐吐了下舌头。平定情绪后,她便将宋府千金的绣画像包好,吩咐问秋送去。屋里其它的绣架和花绷子都卸下,叠好,该交货的交货,该卖的卖。只有个绣架留着的,锦缎上绣着许寿字,看就知是哪家老爷过寿诞时要穿的衣服。 “只剩下最后个活了?”江梧桐问了嘴,仔细看这衣服料子,惊讶的问江清月,“这是?” “知府老爷四十寿辰的。”江清月回道,“这恐怕是在青州接的最后个活计。怀家绣坊那边,昨儿个已经请辞了。” “管事怎么说?” “许是听到些风声,还以为我要做三奶奶了,很客气的画了押,跟我结账两清了。”江清月笑着掏出契约,在大姐跟前晃了晃,故作轻松的叹道,“意外的顺利啊。” 江梧桐被她哄笑了,劝道,“索性就歇着,左右这三年来咱们攒下来的钱还够花。还有牛家给我的聘礼,你都拿去用,嫁妆我也不带,你千万别拒绝。” 江清月心底泛着暖意,笑着冲江梧桐摇头,“牛大哥虽人不错,但大姐还是要留些钱傍身的。若真受了欺负,也好雇车接我和三弟去帮你打架。” 江梧桐捂着肚子笑,求江清月别再说了…… 傍晚,天色将暗,知府夫人突然派人来请江清月走趟。 江梧桐和江北担心预料的事要发生了,皆有些紧张。 江清月前冲他们姐弟二人点了下头,便乘小轿前往。 青州知府付松鹤早等不及了,背着手在正厅内来回徘徊。其妻郑氏坐在那里,看着老爷如此很闹心,却也不敢言。 不时,江清月到了。付松鹤见她,笑嘻嘻乐了,若非突然想到自家妻子还在,他此刻真恨不得头扑上去。却不是为女色,而是为件急事。 “江姑娘你可算来,本官等得眉毛都快烧着了。” 郑氏赶紧咳嗽两声,提醒丈夫注意知府老爷的形象。 付松鹤挺直腰板,尴尬的笑了笑。 江清月倒觉得这位知府大人的性子有趣的很,微微躬身,算是再次行礼了。 “想必你也知道晋阳王?晋阳王来咱们青州了。” “是。” “今年王爷刚满十六岁的生辰时,圣上亲提笔下旨册封他为王。我大祁国最年轻册封的王爷便是他!”付松鹤强调道。 郑氏又咳了两声。 “是,大人。”江清月接着应承。 “圣上很疼他的幺弟淮南王,晋阳王又是淮南王唯的儿子,自淮南王薨后,圣上是百般疼爱他这位侄子。” 显然,付松鹤又在阐述众人皆知的事实。 郑氏看不下去,打算再咳嗽两声示警。 付松鹤似有预料般,立马瞪向妻子表示不满。郑氏心里有些气,面上却没表现,只温柔笑了笑。 “大人?”江清月淡淡的问句。 付松鹤紧接着道:“晋阳王如今就在本官的府上。王爷游历时,盛装货物的船翻了,如今衣物缺失。王爷又……总归就是要你做几套衣裳给王爷。”付松鹤话说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啰嗦,直接跳到了结尾。 “大人为何不找怀府的绣坊制作?民女手艺粗鄙,实不配给王爷绣制衣服。” “你不必谦虚,谁不知近年来怀府上贡的刺绣品几乎都出自你手。找怀府,本官不如直接找你省时。反正你早晚也是怀家的人,找你就跟找她们样了。”付松鹤笑嘻嘻道,说到最后句时,他转头看眼妻子郑氏。 郑氏点头附和,直接开门见山:“正是如此,我正真要恭喜江姑娘呢。我那好姐妹求我做媒,为他家的怀三爷牵红线呢。” 若对象换做大户人家,郑氏表达肯定会委婉很。但对江清月这样卑贱身份的绣娘,郑氏也没什么好客气,直接说!八百年都难遇的好亲事她会不同意?可真便宜她了! 第3章 欲望文 第4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4章 江清月直保持着半颔首的姿态,郑氏话出口,她便眯起了眼睛。 郑氏以为她害羞了,笑了笑,拉着江清月坐下,“好的桩姻缘,跟我说说你的生辰八字,合好了八字之后,他们怀府就三书六聘,娶你进门了。” “民女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怀府。前儿个,民女早已回绝了怀府的媒人,话说得很清楚。”江清月的声音很轻,未免闲杂人听见此话,就是为了顾及知府夫人的面子。 郑氏万没料到江清月会拒绝,脸色当即转黑。她不爽的转身,屁股坐在凳子上,眼神犀利,嘴上却没吭声。 付松鹤发愣的看着自己妻子,缓了会儿思路,终于跟上了,“两家结亲本就是该两情相愿。既是江姑娘有苦衷,你也就罢了吧。” “苦衷?呵呵。”郑氏不满地撇嘴笑了下。 妻子娘家地位高,素来有点脾气。付松鹤见妻子此状,心料她必然气急了,假意咳了两声,也不大敢掺和这事儿了。他干脆岔开话题,跟江清月商量给晋阳王绣制衣服的事儿。 郑氏闻言,黑着脸起身,喊声“老爷!” 付松鹤看眼妻子,到嘴边的话全咽了下去。 郑氏早把目光移到了江清月身上:“我们小门小户的,哪敢劳动江姑娘再此待。来人,送客。” 江清月料知郑氏不满她拒婚,留也无意义。她索性起身,向付松鹤夫妇行礼告辞了。 付松鹤话说半截,眼看着俩女人斗气成现在的局面,也不知说什么好。等人走,他便跟郑氏发牢骚。 郑氏满脸不屑的看着江清月离去的方向,“她?算个什么。天下的绣女都死光了么,老爷就非要用她绣花?换个人给晋阳王做衣裳也是样的,有什么了不起。怀家绣坊里的绣娘得是!” 付松鹤还要说话,却见妻子气得两颊通红,有点喘。付松鹤考虑她旧疾未愈,才不想过计较,打发她赶紧回房。 郑氏的肚子火气没撒完,打发嬷嬷再去江家传话:“老爷的衣裳也不用她做了,看着堵心。”郑氏默了会儿,又吩咐下去,“放消息给各世家,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得意这个绣娘!我倒看看以后她靠什么吃饭,给她得意的。哼!” 江清月出了府衙大门不久,便得了府衙排挤她的消息。江清月没说什么,安静的坐轿子回家。 自此江家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 郑氏丢了面子,见谁都不会客气,对怀府大太太金氏是如此:“原你早派媒人上门问过,人家死也不同意的。妹妹又托我去说,为的什么,就为让我出丑?” “真真是冤枉,我哪敢儿啊。”金氏赶忙解释当初王媒婆回她的话,顺便加油添醋,直接把自己撇干净,成了“不知情的人”。 郑氏觉得这个王媒婆可恨。明知亲事不成,她却不明说,含含糊糊的敷衍金氏,结果令她也丢了脸。 她要让这个王媒婆跟江清月样,以后在青州再也混不下去! 金氏对付江清月的手段,同样使在了王媒婆身上。 桩亲事,自家丢了脸不说,还差点把她的好姐妹给得罪了。金氏肚子里甭提窝火,她立即换管事来除去江清月在江家绣坊的绣娘身份,却被告知对方早就请辞了。金氏还不甘心,就派人去江家找麻烦。 江家早做好了准备,大门紧闭,任你在门外如何闹腾,里头的人就是无动于衷。 怀家被拒亲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不好闹得动静太大。 金氏脚踢在了棉花上,根本不解气,又无从撒气。夜之间舌头竟起了两个大水泡,话也说不清楚,发音有点大舌头。 “牙么定要把挖煤坡和鸡架干出青州。” 下人们琢磨了小炷香时间,才弄清楚大太太的话是:“你们定要把王媒婆和江家赶出青州。” 王媒婆丢了名声和生意,正觉得伤感。谁知她丈夫为讨好知府和怀府,暴打休弃了她,连夜把她丢到了青州城外。 相比之下,江家显得很泰然,应对法子就种:无人出门。 由着怀家的人怎么闹腾,江家宅院就那么静静的屹立在青州。 金氏对江家再讨厌,也不能去杀人放火。怀家有条很严厉的家规,没德行的事儿都可以去做,但绝不能犯法。 怀三爷怀永自是不甘心,闹了阵,吵着要闯进门去拿人。金氏怕他做傻事,当即命人看住他,不许他离开江宅半步。 …… 三月后初,夜晚奇黑无比,青州城伸手不见五指。 江家宅院的后门悄悄驶进了两辆普通的马车。进院后,江清月和江北分别下了马车。 原来那日江清月从府衙出来后,便在城门口与江梧桐等人汇合,驱车直奔沛县。他们在当地买了个小宅子,临时做了江梧桐的‘娘家’。 江梧桐是在逃难的路上与牛大郎相遇,后来二人在青州再遇,便造就了段奇缘。牛大郎就住在山东的沛县,是个农户,农闲时便做点小买卖四处跑。他为人憨厚,脑子却够机灵,很会过日子,对江梧桐又往情深。他二人在起,倒是难得的好姻缘。 待江梧桐出嫁后,江清月和江北等在沛县又住了些时日。眼瞧着小俩口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和江北方回了青州城。 江北看着尘灰许久的宅子,感慨颇,“二姐早说过,此地不宜再留,为何还回来?” “有些事还没了呢,等事情了了,我们就去京城。”江清月说完,打发章嬷嬷去打听情况。 章嬷嬷和问秋还未来得及出门,便听见后门哪儿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江北冲到门口,警惕的询问是谁。 “我是隔壁的吴大娘啊,我才刚好像看见有辆车进你家了?是不是你家姑娘回来了?”吴大娘喊问。 问秋看向江清月,这功夫吴大娘又敲起门来。 问秋得令,去开了门,吴大娘身子前倾,直接扑进来。 吴大娘稳住自己,嘿嘿笑着看江清月和江北,“你们姐弟果然回来了。我就说这三月你们不可能点动静没有,原来真的是出门去了,怪不得这么安静。” “吴大娘来借花绷子,还是酱油?”江清月笑问。 吴大娘听“花绷子”这三字儿有点心虚,摇头否认。 江清月没功夫和她兜圈子,直接把话挑明了,“你得了谁家的钱我不清楚,但我们江家若倒霉了,你们娘俩偷绣品的事儿也捂不住。” “什么偷绣品,不知道江二姑娘说什么!”吴大娘眼珠子不安分的动了动。 江清月目光发冷,言语冷,“我有人证,还怕你不认?当时您让女儿跟着章嬷嬷取酱油,你则趁机去了我的绣房……” “哎呦,江二姑娘可饶了我们吧,真不是有意的。那丫头不过是好奇姑娘的针法,想弄两个样子来学学。” “我好,你们才好。”江清月笑着强调道。 吴大娘赶紧点头,嘱咐江清月放心,她绝对不会说。 吴大娘虽贪小利,但是个聪明人,分得清轻重。江清月打发走她,转身回到自己那间小绣房,撤掉绣架上蒙着的粗布,露出尚未绣完的寿字图。这本是要绣给知府付松鹤过寿的,后来发生了变故才搁置了,如今她要把这衣裳绣完。 章嬷嬷去酒馆等地打听最近街面上的消息,回来禀告:“晋阳王中意咱们青州地界的美景,住到现在还没走。再也没什么,对了,过几日是宋将军的六十大寿。” “很好。”个过寿,个未走,正好合适。江清月她愉悦的翘起嘴角,赶紧坐在绣架前,穿针引线…… 宋老太爷曾是淮南王的老部下,征战沙场年,后来淮南王战死沙场,他悲愤过度,便告老还乡了,如此算算,也有七八年了。宋老太爷在青州有点地位。六十大寿自然要大办,而且样样都要准备的精细才行。 大寿三天前,宋府后口有人求见,说是要送衣裳。 宋府大太太听说是江绣娘的手艺,禁不住瞧了两眼,这看便觉得万分好了。“为什么送这个?我们可没让江绣娘做。” “当初贵府赏脸,让江家接了不少活计。我家主子说了,这衣裳分文不取,只为给宋老太爷贺寿,感恩。”章嬷嬷照着江清月的吩咐回话道。 大太太着实喜欢这衣服,用来讨好他家老太爷正合适。不过因江家得罪过知府和怀府的关系,宋府大太太不敢做主。 “我家姑娘还说了,这衣服大可不必让人知道是谁做的。太太尽可放心拿去。” 宋府大太太倒佩服江二姑娘的气度,就为这个,她也要带着衣裳问问老太爷的意思。 宋老太爷果然对衣裳爱不释手,寿字绣纹非常好,剪裁也十分合身。再比之前让自家人绣的东西,简直狗屁不是!花甲之年,好容易做次大寿,岂可穿寒酸了。什么知府,什么皇商,宋老太爷才不看在眼里。 宋老太爷很干脆的收下衣服,另赏了银子给江家。 这日正逢宋老将军六十大寿。 宋府高朋满座,尽是青州当地的名门大户前来贺寿。付松鹤也不例外,前来贺寿。晋阳王竟赏脸,也来了。 晋阳王衣着青色玉锦直裰,腰束卷云纹玉带,本该是张儒雅俊秀的脸,却因那双寒眸,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冷峻。发如墨染,眸若寒星,威仪之势迫人于无形,令众人等不敢僭越。 在场众人无不卑躬屈膝,乖乖俯首,恭迎王爷的到来。众人平身后,都弓腰颔首,低眉敛气。有几个胆儿大的想偷瞄晋阳王的样貌,乍瞧眼,模样还未看清,心里便徒然发寒禁不住打颤了。顿然再不敢乱动心思,老老实实地俯首候命。 祁连修进门,目光便落在了人群中央的宋老将军身上,凤目微挑,嘴边的笑意盎然,清冽而沁人。 众人见状,觉得晋阳王惊为天人。 高德禄见自家王爷‘笑了’,吓得傻眼,小心肝乱颤,冷汗频出。 王爷从来是万年不动的冰山脸,才刚他竟然笑、笑了。 遭了,王爷肯定是不高兴了。 完了完了,老天爷,救命啊喂! 第4章 欲望文 第5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5章 高德禄眼巴巴的仰望着王爷,内心忐忑到极点。他定要揣测明白王爷的心思,否则倒霉的只会是自己。高德禄顺着王爷的目光望去,也觉得宋老将军哪块儿别扭,时间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祁连修未语半句,直接踱步至上首,稳稳地坐下。 宋老将军当年曾次见识老淮南王的威仪,今见小王爷比其父威风筹,心情激动万分。宋老将军再次跪地,毕恭毕敬地俯首叩拜,抖着嗓子说了许谢恩的话,也有关于老淮南王的。 “宋老将军客气了,快请起。”祁连修又笑了,冷不丁的抬眸扫过扫过众人。 大家都缩了缩脖子。 付松鹤现巴巴地凑到祁连修身边孝敬,“王爷,微臣请了两个戏班子为老将军贺寿,乃是青州绝,唱功还过得去。王爷若有兴致,微臣这就……” 祁连修扫他眼,付松鹤后半句直接噎在了嗓子眼。祁连修拿起杯酒,敬宋老将军。 贺寿毕,祁连修便告辞离去。 付松鹤脸色青白不定,愣在原地。他觉得自己貌似惹晋阳王生气了,尴尬的搓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敛容屏气,恭送王爷,不敢怠慢半分。 高德禄全程小心翼翼的跟着。王爷的性儿可不般,深沉的很,什么事都得靠高德禄自己去意会。他而今能混到晋阳王身边第人的地位,凭得就是脑子灵活。 岔头肯定出在老将军身上,可王爷对老将军的态度还算谦和。那就不是‘人’的事儿,会是什么呢? …… 人总不能活得无声无息,况且怀府还有意派人盯着她们,江清月归来的消息到底没瞒住。 江清月本就要拖延三两日功夫,目的已经达到了。 今日,怀府的人找上门来算账。 来人是怀府的女管家丁婆子,她是金氏身边的亲信。丁婆子带了俩丫鬟俩小厮到江家门口,上来就猛劲儿的敲门大喊:“江二姑娘,三个月了,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院内没动静,丁婆子便命小厮狠劲儿的踹门。个低贱的绣娘罢了!怀府看得起她时,她是人;看不起她时,她就是条没人要的狗。 小厮们口里喊着“二”,起抬脚踹,誓要把江家的门踹倒了。俩小厮借力伸腿,扑,门“吱呀”声迅速开了。俩人猝不及防,头朝下栽了进去,摔了个狗啃屎。江家宅内铺着青灰砖,俩人这磕,鼻青脸肿,鼻血两行哗哗的流。 “好大的胆子,敢打我们怀府的人!”丁婆子掐腰就喊,吩咐身后的丫鬟快去报官。 章嬷嬷和问秋从门后走出来,笑看躺地打滚的两个小厮。“快去报官,纵是你不让人去,我也要去的。谁动手谁没动手,外头的人瞧得清二楚,甭想耍猫腻。”章嬷嬷说着,声音拔高,歪头示意丁婆子瞧瞧门外的街坊们。 丁婆子愣了,看着聚在门口的百姓们,噎的没话说。才刚确实是他们用暴力在先,摔倒也是个意外。“罢了,不和你们计较。”见俩小厮摔得不轻,丁婆子只好打发他们先回去。没了小厮的帮衬,这次来她只能动口不能动手了。 章嬷嬷笑着合上门,请她们到正房内等着。 江清月故意不让人给丁婆子等人上茶,若她们自己往茶里下药,反诬赖江家,怎么算? “没礼数!”丁婆子等了半天,不见有人给口喝,气得骂爹。她抿了抿干巴的嘴唇,打算在嘴巴里攒点口水解渴。才刚吼得太厉害,她们三个嗓子咽都干得要命。 江家人果然歹毒! 不时,江清月到了,她在首座上坐下,悠哉的抿了口饮茶。 丁婆子等见状,愈发觉得口渴,又不好开口要。丁婆子为此火气大,"啪"的下拍桌起身,瞪江清月。“江二姑娘,你还真有脸在青州待下去,呸!” “被拒婚的是你们,要没脸也理该是你们怀府。你哪来的勇气跟我在这理直气壮?青州是你们怀府的么,你们有青州府的地契么,倒晾出来给我瞧瞧。若没那能耐,别在我家门口大呼小叫,影响了我家门前耗子睡觉,也不大好。”江清月双眸灵动,嘴角刚好翘成了最完美的弧度。“顺便说句,这宅子我可是有地契,此刻说赶你走就能赶你走。” 江北、章嬷嬷、问秋三人在边候命,见闻江清月此状,都惊呆了。 二姑娘骂人的样子真的好美! “你——”丁婆子气得胸口疼,龇牙咧嘴地捶胸口。她不小心把嘴咧大了,上下唇开裂,丁婆子吸口冷气,手捶胸手捂嘴,呜呜地说话:“当初瞧你可怜,我们怀家才收你做绣娘,赏你口饭吃。还真没想到啊,好心养狗反被咬。你没脸没皮,卑鄙下贱……” “买卖自愿,各凭手艺吃饭,养我的是我自己。倒是你,才是怀家养的狗吧?”江清月勾起嘴角,不欲再说。瞧怀家主仆这副德行,怀家离没落不远了! 丁婆子没想到江二姑娘这么‘变态’,她尽全力咒骂对方的话,反而都反弹到自己的身上了。 太气人了!气煞死她了! 丁婆子本来就嘴疼、胸口疼,而今连心肝肺也都跟着疼。她已然被气得成了软脚虾,哆哆嗦嗦地不住,毫无反击招架之力。 俩丫鬟尴尬的扶着丁婆子,不知该走该留。 江清月挑眉看丁婆子等人,“还不快回去!难不成想等我打了肉包子再走?”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丁婆子晃了半天神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骂她。她气得七窍生烟,扑上去想掐死江清月。她这挣扎,倒自己把自己绊倒了。上下牙狠狠地相撞,磕了下巴,半张脸都疼麻了。 丁婆子趴在地中央满口流血,疼的泪流满面,再受不了了。 江清月依旧坐在上首位置,气定神闲,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们。 丁婆子心中大骇,至此方明白眼前这位江二姑娘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可是不简单又如何?她们怀府在青州什么地位,处置个小绣娘跟捏死只蚂蚁样简单。 有种你等着! 丁婆子要回去,被扶起身的功夫,才想起来自己袖子里还有份文书。太太交代她务必传到。 “我家太太心善,给你次改过的机会。此刻你若签了这份文书,答应给我们三爷做小,所有的事就此作罢了。若不答应,劳烦江二姑娘好生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姐姐弟弟,呵呵。” “传句话给你家太太,这么阴狠算计,小心遭报应!”江清月把帕子放在桌上,饮了口茶。锦帕上绣着素淡的兰花,犹如真的绽放般,散发缕幽香。 丁婆子懊恼自己真是自找虐,带着人夹着尾巴跑了。 话传到了金氏耳里,根本都不需要添油加醋了。江二姑娘的话‘辣’到了极致。瞬间,金氏便气得发疯,砸烂了屋里所有的东西。 拒婚,侮辱怀家,伤了她两个小厮和位嬷嬷,如今竟还敢诅咒她有报应!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事关她们怀府尊严问题,绝不能手软。 金氏心横,决心动手了。她要看到江家姊妹连同那座破宅子同化为灰烬! 江清月心料自己今天惹怒了金氏。凭她阴损的个性,肯定会再报复回来,而且时间不会隔太久。 章嬷嬷脸愁容的来找二姑娘:“田产什么的早都处置干净了,倒是这宅子不大好卖,这季节没什么外乡人来青州。本地人鲜少有想卖的。” “宅子的事儿不必费心了,收好地契,随身携带。家中还有什么贵重物什都收好,衣服挑几件好的带上。” “姑娘,您的意思是?”章嬷嬷惊讶的问。 “去客栈,先定好房间,等夜深了咱们再悄悄地搬进去。”江清月道。 次日,江清月便使钱让江北找来两个打手。命其夜晚在江家宅院附近守候。并命人每天在夜幕降临前,在江宅的三件卧房内点盏小油灯,假装屋里面有人住。 江北虽只有十二三的年纪,却年少早成,个头长得高大。乍看他,真像十七八岁的壮年。他自小就爱玩些打打杀杀事儿,而今可以去捉贼了,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江清月嘱咐他道:“切记不要逞强,你们几人也不需要抓人,只擒住个便可,不要伤人过重。”她不贪,击破个足够,如此省时、安全、快捷。 江北兴奋点头,把二姐的话谨记在心。 三日后的深夜,江清月正对窗绣花,忽发现窗外有火光闪动。江清月推开窗看,发现隔街的自家宅院起火了。刚起火,宅子就已经火势冲天,贼人必在房子周围浇了灯油等物助燃。此刻,屋内若真有人熟睡,八成逃不出来了。既是逃得出,也会灼伤皮肤,毁坏容貌。 不时,有人喊走水了,各家各户热闹起来,纷纷参与救火。 江北等人果真拿到了名放火贼,堵住了嘴,捆绑的严实,押回客栈。稍加问询,此人便认下了罪行,供出怀府。 第二日,江北便送他去见官。 付松鹤听到“怀府”这俩字头疼了,打发人去知会妻子郑氏。郑氏赶紧通消息给好姐妹金氏。金氏忙使钱托姐妹说情,恳求付松鹤改口供。 怀家们高门大户,还斗不过个贱民了?江家人拿了放火贼又怎么样,只要官商相护,便有千万种借口推脱罪责,真当她怕啊。 金氏毫无惧意,自觉自己只要愿意破财,万事都可解决。 青州知府付松鹤禁不住妻子软磨硬泡,到底顺从了她,意欲将大事化了,护住怀府。 第5章 欲望文 第6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6章 忽有人来报,高公公来了。 付松鹤夫妇赶紧起身相迎,恭敬地询问高公公:“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高德禄手里拿着件玄色衣裳,脸的不爽。他听闻付松鹤此问,嗤笑两声,冷言反讽:“付大人,你真行!” “这?”付松鹤心里清楚高公公这是不高兴了,细观那衣服,有点眼熟。付松鹤猛然想起,这正是前段日子他供奉给王爷的新衣裳。 “小小的青州知府,欺上瞒下,等的厉害。”高德禄扬着下巴嘲讽道。 郑氏吓得够呛,赶忙凑到付松鹤的身后,偷偷扯了下他的袖子。 付松鹤回神儿,赶紧笑嘻嘻的邀请高德禄去内室商谈。他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偷偷塞给高德禄。 自打王爷住到他家后,付松鹤的怀里就常备银票,以备不时之需,今儿个还真用到了。 付松鹤觉得自己还真挺‘深谋远虑’的。 “高公公,劳请您提点二。” 高德禄看了下银票的面值,千两。他笑了,很灿烂。付松鹤见状,也笑了,心也安了。幸亏高公公是个贪财的,这回什么问题可以解决了。 高德禄接下银票,在付松鹤眼跟前晃了晃。“呲呲呲呲!”高德禄几下就把银票撕得粉碎,纸屑飘了满地。 付松鹤见到这幕,犹如晴天霹雳,愣愣地杵在原地,脸白如纸。 高德禄最后白眼付松鹤,冷哼,带着人走了。 付松鹤惊得俩腿发软,屁股坐下,俩眼瞪得溜圆。 郑氏连忙赶来,见老爷这样,万分忧心。她再看地上撕碎了的银票,料知大事不妙。“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付松鹤看见郑氏手里拿着的那件衣裳,抓到眼前仔细看。 郑氏蹙眉,分析道:“我看王爷是不满意咱们供奉的衣裳。可奇怪了,这衣服他们都留了三个月了,也没说不好,怎么今儿个忽然耍起了脾气?” 付松鹤仔细回想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王爷近来没怎么出门,除却去参加送老太爷的寿诞。 宋老太爷,衣服…… 付松鹤猛然想起什么。他不敢停歇半刻,马不停蹄地直奔宋家。那日他在宋府,瞧着送老太爷穿的满身气派,只当他因为过寿精气神儿好。如今想想,貌似是那衣裳的关系。 付松鹤查看宋老太爷那日所着的寿字衣。他仔细瞧衣服上的绣纹,方知这寿字衣不简单。整件衣服上布满了福、寿二字,皆为金线所绣。字周围簇拥着祥云、灵芝、蝙蝠等绣纹,组合成好看的圆形。衣裳共有六十个福寿字,与送老太爷的年纪正好符合,字体绣法各不有相同,字周围的绣纹也是各有各的搭配。‘奇观’皆在细微之处,小精致凑成了大精致,真是件好衣服! 付松鹤至此才搞明白高德禄的意思。堂堂位居级爵位的王爷,衣着竟比不过个告老还乡的四品将军。 这是硬生生地给王爷打脸啊! 付松鹤简直想抽自己个嘴巴。他们青州城若是个穷地方也罢了,此地可是以盛产名贵丝织和阿胶闻名天下的。难不得王爷会以为自己糊弄他,他也确实没有将青州最好的织绣杰作献给王爷。 “郑氏,我非休了你不可!”付松鹤气得无以复加,回家后,他照着郑氏的脸蛋子就巴掌,“无知妇人,我们付家早晚得被你害死!” “老爷。”郑氏委屈的捂着脸,哭啼不停。 付松鹤把借来的寿字衣丢给郑氏瞧,“看看你干的好事!” 郑氏泪眼婆娑的捧起衣服,惊讶的忘了流泪。“老爷,这是江绣娘做得?” “青州城内有如此厉害绣法的人还能有谁,自然是她。我已然和宋家人证实了,是她在寿宴前主动奉上了这件衣裳。”付松鹤说这话时,心里不禁闪过个想法。或许这切不是巧合,是那个姓江的绣娘手策划。想到此,付松鹤着实心惊肉跳了把。可他转念想,这其中未免有太不定因素,不可能这么巧的,再说凭她个十几岁的女子,怎么可能有此心计,她又不是再世诸葛。 郑氏晓得自己犯大错了,心中怨怀家大太太。什么好姐妹,为了帮她,自己家子被她害惨了。“老爷,我错了。都怪我鬼迷心窍,信了金氏的花言巧语。老爷,以后你的事我再不掺和了,怀家那边我必要断绝来往,从此跟她势不两立!” 郑氏又道歉又发毒誓。 付松鹤怎好再跟她个女人家般见识。他总不能真去休妻,现家丑。  为今之计,只有尽力弥补。付松鹤这回定会用到江绣娘了,不能再怠慢江家了。 郑氏同意付松鹤的意思,揪着帕子咬唇道:“老爷,这件事解决之后,怀家那边,绝不能轻饶了。老爷手上不正有案子未了么,正好趁此好生教训她们。” 付松鹤点头,他正有此意。 郑氏先请来了江清月,委婉致歉,顺便表明了她和老爷的立场。“老爷会替你做主,你放心。你还有什么别的请求没有?” 江清月客气地回道:“民女相信大人会还个真正公道给我。” 江清月心里松口气。她期盼的事情进展很好。晋阳王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长了双厉眼。 郑氏听出“真正公道”的深意,再打量这江清月,真觉得她了不起了。这丫头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实还挺厉害。她能在青州“二霸”的迫害下活得安好,绝非般女子。 次日上午,付松鹤开庭审理江家起火案。贼人惧怕行刑,悉数招供,并将领头的怀家管家以及同伙名单全部供述出来。付松鹤照着名单缉拿审问,女管家丁婆子、男管家赵来财全部被捕。怀家大太太和三子怀永才,也牵涉其中。 怀家大太太因此受审,即便她再想破财免灾,也是送钱无门了。 怀永才为救母亲,意欲亲自上门来找江清月商议,想要私了。怀永才这人素来阴损,以前就干过当街搂抱良家妇女,毁人清白的事儿。 江清月根本不可能给机会见他。 怀永才气得在江家门口大闹,边儿踹门,边喊价码:“三千两银子,如何?这些钱足够你们家子富足几辈子了。闹这么大,无非就是要钱。”喊了半晌,里头没反应,怀永才就不停的加价,路飙升的三万两。 四周的百姓开始围观,江北带着衙门的人很快赶来,擒拿他交给了官府。 金氏母子在牢中相遇,保不准还会上演别样的“温情”。 狱中,金氏瞧见儿子也来,恨得抱头痛哭,轮番咒骂江清月、付松鹤和郑氏。“都没个是好东西!我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吵什么吵,还诅咒别人,先想想你自己怎么不得好死吧。”狱卒冲金氏啐了口。 怀永才嫌弃牢房脏,不停的跳脚,哪儿都不想碰。这会子见狱卒欺负他母亲,掐腰大吼,拿自己的身份压人。 狱卒提刀对着怀永才,把他立马吓瘪茄子了。他平生最恨欺辱良家妇女的,隔壁家的张丫头,就是被这小子把抱住轻薄了,不得不去怀府做小。 “我让你嫌脏!”狱卒挑了桶大粪水来,朝金氏母子泼…… 在祁国,纵火是大罪。 付松鹤将盖了章的判决书妻子郑氏交给江清月。江清月看到判决书上金氏母子被定下了徒刑罪。 郑氏见她脸色苍白,情绪不对,猜她家宅被烧,受惊过度了。不过给做王爷衣服的事儿不能耽搁,她遂请江清月手脚麻利些,快些把衣裳做好。 江清月抬眼看郑氏,眸光冷漠、黯然。 郑氏莫名的吓了跳,仔细分辨,又好像是她看错了。 江清月应了郑氏交代的活计,原路折回。 江清月感觉自己真的是在’原路折回‘。可她走着走着,发现周遭的环境越来越不对。后来她见有小路,便打算抄小路走捷径往回去。谁知她最终从堆奇怪假山中走出来,前方正对面是荷塘,塘边亭台水榭环绕。江清月决定还是找回大路,朝有房子的方向走,这样肯定会遇见人问路。 大路路两边花团锦簇,佳木奇石穿插其中,景色美不胜收。 不知为何,江清月隐隐有种不良的预感。怪就怪自己路痴症犯了,不停地走错路。 第6章 欲望文 第7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7章 原路折回已然不可能了,她刚才就想‘原路折回’来着。七拐八弯,周遭的环境越看越陌生,却也怪了,人影也不见个。 江清月止了步,略微平静下自己慌张的情绪。她停在原地歇息,打量四周的环境,捡了些枯树枝,折断,将小段树枝插到路边的土里,做个记号。 忽悠阵大风拂过,吹得落叶花瓣满天飞。江清月闻到了风带来的带着花香和泥土的芬芳。 她忽然精神了,静静的在原地,仔细用鼻子分辨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似乎有甘松香,味苦而辛,却有清凉感。 这是种名贵的熏香,是人身上的味道! 江清月如临救星,寻香而去,果在桃花林的深处见到了人影。 八角亭内坐着名男子,玄衣耀眼,侧对着江清月的方向,饮着茶。 江清月稍微走近了,发现此男容貌不俗,雍容清贵,顿然停住了千金的脚步。江清月推算着他的年纪,再看他通身的气度,联想如今府衙上住着的贵人,不难猜出眼前的人的身份。 江清月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何她这路不曾遇见人。必然是她乱走,闯进了她不该到的地方。 江清月悄悄地闭眼感叹声,趁着对方还未注意,连忙悄悄地转身离开。偏这时,身后人出声了。 江清月只觉得后背发凉,回头之际,那少年已在她不远处。阳光镀在他身上,反变成了细碎而刺眼的寒光。身玄衣的他,湛然若神。他冷漠=地睥睨下尘,仿若世间的切都不在他眼中。 江清月眯起眼,微微颔首道:“抱歉,我迷路了,并非有意打扰公子的雅兴。”江清月见对方微微挑了下眉梢,似是不信,赶紧继续补充道,“我是外客,因不熟悉路,故才不小心闯入此地。” 江清月觉着自己还是不要拆穿对方的身份。旦王爷拿起威风来,她岂非吃不了兜着走。 祁连修背着手,瞥眼江清月所在的方向,见她衣着素净却不简单,看似不是府衙中的丫鬟小姐,罢了,便不为难她。 “谢——”江清月差点顺口把‘王爷’二字喊出来,赶紧拉长音,“谢!” 祁连修勾起唇角,双清眸饱含笑意。他冲江清月摆了摆手,转身去亭子里继续品茶。 江清月如释重负,冲其鞠了下躬,转身离开。 祁连修忽然抬眼,犀利的目光落在江清月的后脑:“你知道我是谁?” 定是自己才刚鞠躬的行止引起他的怀疑了。 江清月驻足,转身,眨眨眼,摇头。“您是知府大人请来的客人吧?”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为何要为难她? “罢了,你走吧。”祁连修看着那女孩离开的倩影,淡淡的笑了。 四周安静了会儿,又传来了脚步声。 祁连修转头看,果然又见那女孩的身影。她两颊微红,气喘吁吁,额头冒着细汗;双看似灵动地眸子,宛若变幻莫测的黑夜,神秘而危险。 祁连修忽觉得有趣,仔细打量眼前少女的模样。螓首蛾眉,皓质呈露,容貌实属上乘,性子也有趣。此女绝非普通之类。 江清月用不太平稳地声音询问祁连修:“能不能劳烦您给我指条出去的路?” 她果真是回来问路的。 祁连修忍住笑意,放下手中的白玉杯。 江清月突然面露难色,有些担心对方算给她指路了,她还是会走错,找不到。路痴真是个很大的问题。最可悲的是,无药可治。 祁连修从她的表情里读到了很东西,眼角禁不住堆满笑意,“你朝西直走,见到人,令其带你出府即可。” 这个答案简单得,江清月觉得自己能办到。她感激地看眼祁连修之后,赶紧便转身朝西走。 “咣当”声,茶杯落地碎了,溅了地的水花。 江清月停住脚,略微惊恐地回头看向祁连修。难道王爷要发威? 祁连修翘起嘴角,指了下江清月所走的相反方向,“那边是西!” 江清月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面都在这刻丢光了,她顶着火辣辣的脸颊,冲祁连修点点头,赶紧朝祁连修所指的西方匆匆而去。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便看到前方的石拱门,拱门附近着两名守卫,还两名年过四十的嬷嬷。 四人见到江清月从园子里面出来,难掩眼中的惊讶之色。 不等对方开口,江清月便道:“带我出府。”语气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俩嬷嬷得命颔首,不敢质疑半分,随即安分的为江清月引路。 祁连修素来喜静,由高德禄人伺候。 高德禄乐呵呵端着点心和新茶赶到桃花林,却见另番奇妙的景象。白玉茶杯在地上摔个粉碎,王爷却心情奇好,慵懒的倚着亭槛而坐,隔空对着桃花笑。王爷的笑容就像风吹湖面荡漾出的涟漪,轻轻柔柔的,那叫个温柔*哟! 王爷高兴,他要高兴。高德禄笑得脸灿烂,给王爷奉茶。 祁连修见他,笑容骤然敛尽,恢复了往常的冰冷。 高德禄哭丧着脸,心里呐喊王爷偏心。宁可对着些死物笑,也不肯对自己这么活蹦乱跳的‘小可爱’笑。 他好惨,连颗桃树都不如。 高德禄面感慨自己的际遇悲苦,面小心翼翼的询问王爷是否有事示下。 “看门的不尽心。”祁连修悠悠句,说的很随意。 高德禄却愤慨激昂,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王爷,奴才这就去质问四个门的侍卫们,倒要看看哪个奴才胆敢偷懒。” “倒不必。”祁连修拂袖起身,伸了个懒腰,“全罚了就是。” 高德禄傻愣愣的看着王爷。咱家王爷真绝色,伸个懒腰都可以醉玉颓山了。不过王爷的性儿还真是善变,前刻还笑呢,这会子要二十四人屁股见血。王爷心思重啊! 高德禄乖乖地小跑跟上祁连修。他想弄明白王爷是怎么知道看门的不尽心,难道是有什么人误闯了桃园不成?那人呢?以王爷睚眦必报的性子,还不得把那个人碾死了? …… 江清月被郑氏府安排到处僻静宅院,作为临时居住刺绣的地方。郑氏提供切便利条件,就为了让江清月能尽快赶制好衣裳。 因金氏所犯下的愚蠢错误,怀家老太太亲自登门赔罪。 “照理说,这切都是金氏咎由自取。我老婆子不该有脸来上门求你。”怀家老太太将赔偿的银票递给了江清月,接着道:“江二姑娘,这钱是你应得的,并非是贿赂,你不必忌讳。” 江清月点头,应得的赔偿她自然要拿。她让江北写好收条,给了怀家老太太。 怀家老太太看见这条子,笑了笑,命人收下了。“我必不会放过这个给家门抹黑的女人。可金氏毕竟是怀家的儿媳妇儿,若被府衙公开审理判罪,昭告天下,无异于令怀府上下蒙羞。我们怀家这些女人们就因为她,要受辱辈子,清白名声不保 。江姑娘,你就发次善心,救救我们。” 怀家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江清月,可怜至极。 江清月反问她:“老人家如何打算的?” 怀家老太太忙道:“老婆子我活到这岁数,经历不少大风浪,识人很准,我看得出江二姑娘是位通情达理的人。大儿媳、三孙子作恶,我不会为她们开脱。他们有今日,罪有应得。” “确实如此。”江清月附和,同时,也在向怀家老太太表明她的立场,绝对坚定。 怀家老太太见她此状,心中赞叹不已。心里恨她的大儿媳眼瞎了,敢惹这样的人物。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谁说人穷就没志气? 江二姑娘,不简单。 “老婆子会请族长将他二人从怀家族谱中除名,府衙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只求这件事不闹到明面上。”怀家老太太说着,啜泣两声,心中痛。怪只怪她这些年发懒,不爱过问家事儿,被大儿媳全然蒙在鼓里。 江清月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案件旦昭告天下,免不得会让她这个原告也出名的。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处理,低调些为也好。 “我答应。老太太怎么与府衙沟通,我不管。我只要个结果,恶有恶报。”江清月道。 怀家老太太点头:“付大人那边儿我会去说。以后她们就不是怀家的人了,江姑娘放心。” 江清月点头答应,还提了个简单地条件。要了些怀家的上等素锦布,贡品绣线。 怀家老太太干脆答应,再谢江清月,方告辞。 江清月答应了会给晋阳王做出三件衣裳,还有大半没绣完,江清月为求尽快,只能通宵熬夜。 天色刚刚发暗,她便在屋中点明了十盏油灯,备好三根针,埋首刺绣。手中时而根,事儿两根,时而三根同飞起…… 晋阳王突然启程回京,夜之间就没了踪影。 人走的急,又快,青州知府竟在自家的桃园里扑了个空。 付松鹤捧着江清月奉上来的三件衣服,傻愣愣的立在空空的屋地中央,欲哭无泪。 付松鹤低头看着没送去的三件衣裳,心里空落落的,害怕到不行。若晋阳王记仇了,真在皇帝跟前随便说那么点点他的坏话,他的仕途就算毁了。 付松鹤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求江清月,令其做几套精致非凡的衣裳给王爷补偿,回头遭儿送进京城去。他个爷们去找,有不便,付松鹤就让妻子郑氏去办理。 郑氏纵有百般不愿,也只能为夫出力。头天她派人登门,敲门无人应承。郑氏认定江清月拿架子,隐忍到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仍是如此。最终,郑氏气得发火,亲自登门,命人撞开了大门。 第7章 欲望文 第8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8章 院子里静的出奇,郑氏便带人直奔正房。屋里的桌子上沉积了层薄薄的灰尘,似乎这宅子里已经日无人。 桌上有封辞别信,说些什么事出紧急,来不及告辞的话。 郑氏气得拍桌,命人搜屋,果然不见日常等物。这江家人竟跟晋阳王样,搞起了‘夜失踪’。郑氏着急,禁不住抬脚踹了下桌腿,倒把脚踹崴着了,三个月无法下床…… 泰山脚下,天外村。 最近搬来户新人家,姓江,对姐弟带着老少俩仆从。自打他们落脚以后,这江姓的人家便是大门紧闭。除了偶尔有个姓章的婆子出门买办,家人几乎足不出户,怪得很。 此情形大约维持了三个月,至初秋,家子人便低价匆匆卖了宅子,驱车赶往京城。 初秋时节,秋雨连绵。 西北历城县民堰决口三次,朝廷拨重金修筑堵坝。 祁国边境附近的蛮族部落伺机而动,截抢了朝廷修坝的银两,数次侵犯祁国边境城县。 民声载道,苦不堪言。 祁国兵部决议招收新兵,应对突厥侵犯。 江清月这路上京,见过很城县招兵买马,要求很简单,但凡是青壮年便可入伍。 江北这路看了,似乎有些起了心思。每每遇到招兵的,总要凑上前去仔细计较番。他回来之后便坐在角落里,低头沉思,言不发。 后来再赶路,江清月就暗自吩咐车夫绕道而行,不走郡县,以期望江北就此熄了参军的心思。 转眼过了十日,他们终于见着了京城城门。 城门口挤了许人,热闹得很。 待马车驶近了,江清月方发现这些聚集的青壮年都是来报名参军的。江清月叹口气,认命了,直接依靠在车厢壁上,闭了眼。 不时,前头江北乘坐的马车果然停了。 江清月随即听到车窗外章嬷嬷的声音。“二姑娘,三爷想去那边瞧瞧,求咱们在这等等他。” “知道了。”江清月放下窗帘子。坐在她身边的问秋还在小心翼翼的抱着的那卷画。江清月劝她松手,歇息会儿,喝点水。 问秋摇摇头,很宝贝怀里的东西,不肯撒手。“这是姑娘日夜不分,绣了足足三月的宝贝,我舍不得放下,旦磕了碰了,可不好。” “哪有那么精贵,这是布,又不是瓷器,禁得住摔打。” 问秋方放下,喝了口水,转即又把画卷抱在了怀里。 江清月笑了笑,让章嬷嬷赶紧催江北走。 行人进了京城,就往城西边百姓居住的地方去,就近打听附近有没有房子出售的。她们倒算幸运,打听到第三回,便碰到可心的宅子。 宅院的格局环境跟青州那座院儿差不。院内三房五舍,四周垂柳环抱,后院还有小荷花塘,西边有假山顽石,东边有小桥流水。伴着日落余晖,这座颇具江南味道的小宅院加美不胜收。 “我家老爷原是京城养息尉左翼长,八品的官儿,在这住不过两年。若不是……太太去得早,老爷回乡再不打算回来了,这么好宅子哪会舍得卖。瞧瞧这屋子里的家具物什,应全跟新的样。姑娘若不嫌弃,大可以接着用。”守宅子的张婆子卖力的游说道。 “少钱?”江清月问。 “不,共也就三百两银子。”张婆子伸出三个手指头,心虚的笑道。 江清月才刚也是看过两个宅子的,对于市价略微了解了些。这座宅子比前两座环境好,又大,没道理要价反而便宜了。 考虑张婆子才刚心虚的笑,江清月眯起眼睛,冷冷的打量她:“可有事瞒着我?” “没,没有,小的万万不敢。”张婆子嘿嘿笑。 江北看不下去,握拳唬她下,张婆子吓得立马跪地,如实告知江清月这座宅子死过人的事实。 “你家太太死于非命?” “你、你怎么知道?”张婆子惊讶的看向江清月,转即捂住嘴,懊恼自己口快鲁莽。 “是你说的,你家太太去了。若是自然病死,你不会反应这么大。” “是是是。” “怎么死的?”江清月追问。 张婆子抖了抖唇,终坦白道:“自尽而亡,就在那间房。”张婆子指向西厢房。张婆子叹息地认命了,还以为外地人好糊弄,没想到竟碰见个精明的。 江清月没深究,她拿了三张百两银票递给张婆子。“拿了钱过了手续,从此两不相干。” 张婆子激动地点头,交接好地契等事儿,便匆匆告辞。 张婆子瞅了瞅那间死过人的西厢房,突然觉得慎得慌。“二姑娘,咱为什么偏偏要买这座横死过人的宅子?” “死人罢了,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江清月嘱咐章婆子尽快安顿,又补充道,“若实在怕,西厢摆放杂物就是。” 江北直接去东厢房安顿好,晚饭却不曾出来吃。 章婆子忧心江北有心事,念叨了几句。 江清月没言,吩咐张婆子把饭端进屋里给江北。她吃过饭,便早早的睡下,这些日子赶路着实太疲乏了。 次日清早儿,梳洗完毕。 江清月便见江北像个木头似得杵在门口。他脸憋得通红,心虚的看着江清月,口里除了叫“二姐”清楚点,其它的话说的支支吾吾,根本叫人听不懂。 江清月故意装作没听见,唤江北起用早饭。江北扒了几口饭,就放了筷子,眼巴巴的看着他二姐,满眼祈求之色。 “二姐,我说的话不知你听没听懂,我、我……” 江清月看他眼。江北反而加紧张,不停的磕巴。 “你既是下决心了,为何连说出口的胆量都没有?”江清月质问江北。 江北脸涨得红,委屈道:“我这不是怕二姐不同意么!” “那我若不同意,当兵的事儿你就不会做了?”江清月抬眼。 江北犹疑了会儿,转即坚定地摇摇头。“二姐,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我定要混出个名堂回来,给二姐长脸。” “我不用你长脸,但若是你自己真心喜欢,那便去吧。”江清月话说的干脆利落,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二姐,我对不起你。”江北噗通声跪下,磕头致谢。 江清月立马拽他起来,她快速拭干自己的眼泪,红着眼瞪他,“别跟我玩这套,你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就是。” 江北干脆的答应,默了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是报名最后日了。” 江清月冲他点点头,要亲自送他。江清月命章嬷嬷收拾好江北的东西,便乘车带着江北终去城门那儿报名。 因是最后日,江北报了名儿,和二姐说了些离别话,便要匆匆入伍,随军去京郊的校场操练。江清月直尾随新兵队伍,送到她不能送的地方为止。 江清月缓过神而来的功夫,泪水早已打湿了整张脸。 章嬷嬷和问秋早哭得泣不成声,埋怨三爷狠心。 至黄昏,江清月方回到新宅子,提笔写了封信,雇人往沛县大姐那儿送去。随后,江清月便把自己关在了屋里。章嬷嬷和问秋日日去安慰,全然没有效果。 今日,章嬷嬷得消息,听说江北他们三日后就起程去西北。只怕二姑娘得了这个消息会加沉郁。 真真是没法子了。 章嬷嬷便得空去庙里祈福,求佛祖保三爷平安。 这几日,江清月不单单有担心三弟江北的忧虑。她重回故土,便禁不住出触景伤情。往事的种种惨象,在她脑海中遍又遍重演。她需要调整自己的心境和情绪。 这些年,她苟宁死也要步步爬回京城,目的只有个:讨债! 江清月看着扎在花绷子上的绣针,拿起它,她静静地盯着针尖。 以后,他就要这根绣花针对付理国公府。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试! 章嬷嬷在门外叫了两声,不见回应,便自作主张来里屋探看,“二姑娘,您没事儿吧?” 江清月眨了下眼,敷衍的笑了笑。 章嬷嬷叹口气,以为二姑娘在计较三爷的事儿,“二爷从来就是个性儿倔的,不好劝,姑娘想开点吧。这是我为三爷和姑娘求得平安符,姑娘都收着吧。” “难为嬷嬷费心。”江清月敷衍的笑了笑。 “姑娘别伤感了。”章嬷嬷知道江清月还没缓过来。 “他素来好强,心里有志气,赶巧朝廷招兵,他又是个喜好舞弄棍棒的人,怎会不动心思?我明白他怎么想的,也理解,可这心里总是难受,舍不得他走。”江清月眼睛红了,面露些许落寞之色。 章嬷嬷瞧她这样甭提心疼了。二姑娘就是这样,总在为别人操劳。这个家不管遭遇什么事儿,承担最的永远是她。 “姑娘,这幅画怎么办?”问秋小心翼翼的将布卷捧过来。 江清月见那画卷,瞬间恢复精神,动了动眼珠子,转而跟章嬷嬷道,“要寻个好地方,要找个厉害讲义气的当地人,帮我卖画。这是事关咱们后半辈子命运的事儿,定要办好,不能有任何差错。” “是!”章嬷嬷和问秋异口同声。 第8章 欲望文 第9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9章 京城,理国公府。 “二太太,可不好了!三姑娘学做针黹绣样,被大太太瞧个正着。”丫鬟荷花道。 “母亲,您可要救我啊。”宁婉蓉随后扑进门,求救。她嘟着粉嫩的嘴儿,委屈的拽着母亲二太太的衣袖,卖力的撒娇。 二太太钱氏听是大嫂,禁不住蹙眉头:“瞧你个没出息的样儿。” 也不知自己生的这个女儿怎么了,相貌、才华样样出彩,偏偏就在女红上面没天赋。学了少年绣花,连个荷花杆子都绣不出来。钱氏为了让女儿从小就闯出闺名,得各世家少爷的青睐,硬生生把她这项缺点瞒了下来。 这些年直平安无事,偏那个周氏进门之后,三番五次的找她的麻烦。 “太太,这事儿恐怕兜不住了。”荷花没了主意。 钱氏怀疑的打量了几眼荷花,跟宁婉蓉道:“你房里头肯定有不安分的。” 宁婉蓉大惊,脑子里开始仔细排查她屋子里的可疑人。 “而今不是算账的时候,想想怎么把这关过去。你二人现在就听我的吩咐。”钱氏吩咐宁婉蓉和荷花到跟前来,耳语番。 不时,老太太果然差人来请二太太和三姑娘过去。 李婉蓉乖乖的跟在母亲身后,路上跟母亲笑嘻嘻的说些趣事。临到老太太屋门前,她赶紧转换另副神色。她半颔首,摆出副可怜兮兮认错的模样。 钱氏脸色也肃穆下来,带着女儿进门。李婉蓉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中央,给老太太磕头。 邱老太君笑了笑,抬手让三孙女起来。李婉蓉抬手偷瞄了眼大伯母,委屈的颔首,再次给老太君磕头,不敢起身。 “这是怎么了?”邱老太君明知故问,笑眯眯的看眼二儿媳钱氏。 钱氏恭敬地行礼,跟老太太赔错:“媳妇儿教女无方,求母亲责罚!” “我当什么事儿呢,没什么大不了的。蓉姐儿年纪还小,女红慢慢学就是。”老太太笑眯眯道。 钱氏忙道:“她可不小了,再等个三四年便到出嫁的年纪了。那时女红若还拿不出手,谁家敢要她。” 邱老太君别有意味的看眼钱氏,嘴角的笑意还在,“原来你懂!” 钱氏把头低得深了,愈加虔诚地赔错。 李婉蓉吓得直哭,跟祖母解释这都是她个人罪过,不干母亲半点关系。 邱老太君笑了笑,她还算喜欢这个孙女儿,还曾指望教导好她,为国公府再钓位金龟婿。 “罢了,起来吧。你女红是差了点,但孝心难得,这次暂且饶你回,别有下次。老二家的,她的女红功课你得上心。回头我会亲自查问,出了问题,你们母女起挨罚。” 李婉蓉抽着鼻子,楚楚可怜的冲祖母点头,保证自己以后会乖乖地。钱氏也赶忙上前保证。 邱老太君自是不信,笑意未达眼底。 李婉蓉便撒娇的扑到邱老太君跟前,解释道:“蓉儿知道自己女红不好,怕说出去丢人,怕给祖母添堵,存了点私心,有意瞒下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女红我定要学好,这会子还要求祖母狠狠地责罚我才是。” 邱老太君这才真正的笑了,她拉着李婉蓉的手,令其在自己身边坐下。除却交代她学习女红,邱老太君又问了问李婉蓉的其它课业。作为她们理国公府的千金,琴棋书画必要样样精通才可。 李婉蓉乖巧的答了,并当众给邱老太君弹奏曲。老太君很满意,方算过了关。 “三丫头女红若学成了,凭她的容貌才艺,怕是在京城找不见第二个。”大太太周氏笑着说。 钱氏忙违心地客气道:“嫂子过誉了,这孩子可不禁夸,替我常骂骂她才好。” 周氏点点头,又笑了笑。 回房后,钱氏便对李婉蓉扯耳根子:“你祖母那边总算是敷衍过去了,但学女红的事你切记不可怠慢。没了这个,你以后甭想找到好夫家。也是我这个做娘的心大,没有日日督促你。” 李婉蓉忙撒娇翘嘴,表示自己明白了。 钱氏打发走女儿,叹口气。自己的宝贝女儿论容貌、性情、家世皆属上乘。钱氏就盼着女儿出息,能嫁得好,将来就指望借着她的风光压过大房。这三年来,理国公府的后宅几乎成了大嫂周氏的言堂,而她却只有低声下气的份儿。 想想自己当年的风光,钱氏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周氏是个续弦的继室,家世低她好几截子,老太太原本也看不上她的。若非三年前她糊涂,被周氏拿住把柄算计了,在老太太跟前出丑,哪会有周氏今天的风光。 都怪那个倒霉的巫嬷嬷,临到死还不肯就范,害她失了管家权。死婆子当初直接认罪好,也不必连累她丈夫和三个孩子去陪葬。 …… 京城,天桥街。 天桥街是全京最有名最热闹的街市,这里出售着价值不菲的锦缎珠宝、奇珍异品,也有文钱个的包子,两文钱个的吹糖人儿。街头还有卖艺杂耍的,各类其它生意是数不胜数。总归,天桥街就是个鱼龙混杂的热闹地儿。下到流氓乞丐,上到达官贵胄,不论贫贱富贵,平日人们得闲了,都爱来逛逛。 今日倒奇怪,街头原本玩杂耍的地儿搭成了擂台,上有人敲锣,高喊卖东西。 此人正是杂耍班子的老板王二牛,年过四十,大方脸,留个山羊胡,身子骨儿精壮的很。 台下聚集的百姓当中,有认识王二牛的,高喊调笑他:“怎么,王老板今儿个要摆大排场给我们瞧?” “正是。”王二牛眯起精明的丹凤眼,狠狠地敲两下锣鼓,边喊边数着台底下有少位锦衣华服的富贵公子哥儿。以前不分贵贱人,他都做生意。今儿个却不同,他的生意只做给富贵人,而且是越富越贵的才好。 台下人纷纷议论起来,催促王二牛快点开始。 王二牛笑了笑,捋着胡子跟众位拱手:“钱少的诸位对不住了,还请好走。小的今儿个只做三千两往上的生意。” 众人闻言哗然,议论纷纷,对王二牛指指点点,褒贬不。却没人肯走,反倒因为稀奇,场子越来越热闹。 王二牛又喊了几嗓子宣传,确认从街头到结尾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宣传,方开始炫耀他的宝贝。 众人好奇的投去目光,只见俩卖艺的姑娘前后抬上来卷画。 “原来是画,什么画要三千两银子,哪位名家的?” 王二牛憨笑:“并不知名。” “好大的口气。”人群中位衣着青色锦袍的少年冷哼道。 王二牛瞥眼他,淡笑,“诸位且等着看,到底值不值。” 画轴慢慢地展开。画布上呈现出无数高低不的山岭,层层叠叠;群山被云雾缭绕,雄浑壮阔,大有亲临其境,“会当凌绝顶,览众山小”的气势。此画只现给人瞧了半,已有十米长。另半,碍于场地限制,实在是无法展现全局。 “此画名为《泰山俯瞰图》,共九丈九尺九寸长,有长长久久之意。此画所用绣线、布匹皆为上贡的精品,保证保量,绝不会褪色断裂。余的话都不用我说,各位尽管用眼睛看它,便知是好是坏了。”王二牛介绍完,转即笑问,“怎么样,值不值?” 这时阵秋风突然吹过,画布抖动,那画上的缭绕在群山之间的烟云好似会飘动了般。仔细观此画,真让人有种登顶泰山俯瞰天下的错觉。 “三千两?我买了!”才刚冷哼的少年改态度,直接喊价。 “这位公子爷先别急,小的可没说这话只要三千两。此画今儿个摆在擂台上,便是为了让各位都能赏个面子叫个价儿,价高者得,公平公正。”王二牛笑道。 “呵呵,你倒是贪心。”少年冷笑,在场的众人也都跟着不满。 王二牛也不恼,打了个响指,身后两位少女立马旋转换位,将画的背面现给众人看。此画用的是单层薄布,并不能做双面绣,但画的背面‘万岁’二字却浑然天成。仔细分辨,才发现这些字竟与画正面的山峦重叠致。 众人闻言,又看了两眼,忽闻人有人惊呼,“可了不得,那两个字是万岁。” 王二牛自信笑,点头道:“正是,却不是两个字,而是‘吾皇万岁’四个字。” 众人恍然顿悟,终于明白王二牛此画要卖给什么人了。再过半月,便是皇帝四十岁寿诞。达官贵胄们为讨皇帝欢喜,都变着法的想法子置办寿礼。这么新颖能拍马屁的画儿肯定好卖,价码定会炒上去。 原来此画最精巧的不是前面惟妙惟肖的精致,真正的重头在这后面! 在场的贵族们跃跃欲试,纷纷喊起价来。 当价码喊道三万两的时候,原本最初喊价的青衣少年有些着急,额头微微冒着冷汗。他明知此话献给皇帝的效用如何好,却不敢定主意。超过三万两了,这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他做不了主了。 宁开霁打发身边的小厮快些回理国公府,请示大太太。他则焦急地等在原地,跺脚的看着人家喊价。 价钱最终喊到四万两千两停止,喊价的人正是微服逛街的户部尚书。户部尚书脸长得圆,笑得憨,双厉眼却精明得很。 王二牛意欲拍手定下。 宁开霁刚巧等来回话的小厮,立马加价:“五万两!”加价口气大些,便再没人敢跟他争了。 户部尚书看向宁开霁,认出了他,点头笑了笑。对方是理国公府的,财大气粗,他还是不惹为妙。 “好画啊。”凌空飘来句话,声音不大,却是清清冷冷的,令人听了之后禁不住后脊发凉。 王二牛和众人寻声并望去。人群东侧不远处,有位骑马的玄衣少年,剑眉凤目,华贵清冷。少年俊美的令人移不开眼,但其冰冷的气势迫人,众人纷纷自觉低下头,不敢直视。 “王爷!”户部尚书首先认出了晋阳王,连忙作揖行礼。 第9章 欲望文 第10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0章 祁连修微微笑,“马大人。” 户部尚书憨笑,刚要上前与晋阳王细说,便见跟前那个毛头小子快他步窜到前头。 “宁开霁给王爷请安。” “宁,理国公府的?”祁连修挑眉打量宁开霁,轻声笑叹,“后生可畏。” 宁开霁听晋阳王夸赞自己,时兴奋,言语激动了几分,作揖谢恩:“王爷谬赞。” 祁连修又笑了。 户部尚书瞥眼宁开霁,心中无奈地叹气。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没看透王爷的意思。什么后生可畏,根本不及他爹半分! 祁连修并未逗留,随即骑马飞驰而去。 户部尚书捋着胡子呵呵笑,打量宁开霁的眼神儿满是嘲弄。 宁开霁不明所以,以为对方只是嫉妒他买下画了。他辞别了户部尚书,便带王二牛去理国公府清账。 王二牛收了银票,请宁开霁检查绣画,宁开霁终于欣赏到整幅画的全景,心中少不得震撼几番。王二牛将银票分成两份,份万两揣进自己怀里,另份四万的塞进袖子里。 宁开霁瞧着奇怪,却也没问。 王二牛又从怀里掏出份契约,请宁开霁签字画押。“立个字据,买卖两清。” 宁开霁稀奇地笑了,“头次看见这种事儿。” “宁四爷,您瞧瞧这契约书可行不行?” 宁开霁扫眼契约,上头除了写些银货两讫的话,画者本人还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出第二幅。换句话说,他购得的这幅绣画是世间唯的幅。 宁开霁突然觉得他这五万两花的没那么肉疼了。 宁开霁扫眼画者签名,“江二”,字最后横的末尾微微勾起。这种写法太眼熟了,只有个人会。 江,她还姓江! 这让宁开霁当即想起了二妞儿。 二妞儿是巫嬷嬷的二女儿,胖乎乎的,脸蛋永远像红苹果似得,可爱至极。宁开霁小时候,最爱偷跑到下人房找到她玩。那时他还不知计较什么尊卑之别,他只知道瞧着二妞儿好看,就特别喜欢,便许诺许次娶她的话。虽说是儿时戏言,但这些年来宁开霁每每想到自己无法履行承诺,便莫名的心痛。 许是他比二妞大好几岁的关系?已情窦初开? 二妞儿那会子才六岁,就在理国公府呆了三个月,后来就被巫嬷嬷带回家了,之后再没来过府里。 再后来,宁开霁打算自己大婚后,纳二妞儿为妾的。 谁知她娘是个不争气的,竟在理国公府干出贪污、弄权、通奸的苟且事儿。巫嬷嬷自尽死了,了百了也罢了。可惜她那个农户丈夫糊涂,竟妄图挑衅理国公府的威严,后来被打死了。只可怜了那水灵灵的二妞妹妹,家破人亡,她小小年纪如何安身? “宁四爷?”王二牛见宁开霁迟迟不下笔,担心他反悔。 “哦,”宁开霁回神儿,大笔挥,在契约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二牛嘿嘿笑,吹干了墨,仔细把契约收好,这就告辞。 宁开霁突然抓住王二牛的胳膊,问他:“作画者就叫江二?可有什么别的名儿?” “四爷称她江二姑娘就好。至于别名,我便不知了,女人家的闺名岂能外泄。” “江二姑娘。”宁开霁脸色微变,口中轻声呢喃着,转即又跟王二牛打听此女的来历。王二牛摇摇头,只知道她是初来京城的,家乡在青州。 宁开霁点点头,怀疑是自己想了。 王二牛告辞后,便直奔城西的江宅,将契约和四万两银票交给江清月。 江清月坐在屏风后,看了眼契约书,脸色微变,“买画的是理国公府的四爷?” “没想到姑娘到京城才没几天,了解的还挺。没错,买画的人正是宁府四爷。”王二牛点头。 那宁开霁不过是儿时见过自己几次,而今就算见了,只要她不认,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江清月稍心安,致谢王二牛。 “江二姑娘,您可别跟我客气,我不过喊了两嗓子,便赚了万两银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好事儿,我该谢您才对。”王二牛嘿嘿笑,心里却想二姑娘的声儿这般好听,本人绝对是个美女。 江清月笑了笑,命章嬷嬷送走王二牛。她则自己躲在内室绣制衣裳,雅青色锦缎为底子,月季花为样子,用了掺针、滚针和缠针三种绣法。衣裳绣制的典雅秀美,不会太素,失了尊重;又不会太艳,过于抢眼。 这衣服是江清月打算进宫穿的。至于她是不是真的能进宫,她自己心里也只有七成把握。 江清月知道皇帝喜爱泰山,还是儿时在理国公府偶然得知的。当时她还是个乳名唤“二妞儿”的小丫头,她落水被养母巫嬷嬷救下后,便随母暂居在理国公府三月。皇帝爱泰山的话是她听宁开霁说的,而宁开霁则是听他父亲说的。 如今那幅《泰山俯瞰图》既然能卖出去,该能说明皇帝对泰山的喜好未变。 她判断对了,真好! 此番回京,她起步就靠这幅巨画了。理国公府权势滔天,她若不踩个高儿,根本无法够得到对方,又何谈为养母报仇。 如今她能做的努力都做了,行不行就要看天意。 愿苍天怜悯! 再说宁大老爷,得了妻子捎来的信儿,急忙放下手头的公务,赶回家来赏画。宁大老爷太满意这副画作了,赞不绝口,“好儿子,这件事你办得好!” “只可惜银子花的了些。”宁开霁不好意思道。 宁大老爷哈哈笑:“愉悦圣心岂是用钱来衡量的。啧啧,不得不说此女子的绣技出神入化,观此作,真如亲临泰山之巅。近来,皇上时常回忆泰山奇观,若我们献上此画慰藉圣心,岂非大功件?” “你父亲说得对,霁儿,这钱花的值!”周氏笑看儿子,满意至极。 “那就好。”宁开霁高兴地松口气,叹道,“跟户部尚书抢买此画,已让我心中忐忑,后来见晋阳王也在,可真是吓着我了。” 宁大老爷笑容僵在脸上,蹙眉看宁开霁:“你说什么,晋阳王也在?” “父亲安心,倒没什么大事儿。”宁开霁将经过仔细讲给宁大老爷听。 宁大老爷眉头皱得深。 周氏却不解,纳闷的问:“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晋阳王又没跟咱家的霁儿抢画,还夸赞霁儿了呢。” “糊涂,”宁大老爷摆着手,在屋中央徘徊了两圈,转而对看宁开霁无奈地道,“你的到底是年少啊,不及你大哥老成。” 宁开霁听这话,满腔不服气,委屈的看向母亲周氏。 周氏也不服,自打她嫁进门来,就和老爷生了霁儿这么个儿子。继室本就被原配压头,如今老爷还总拿她的宝贝儿子跟原配生的比较。 周氏面上不敢摆出不满来,语气尽力温和对宁大老爷道:“霁儿还年少,巴望着老爷您教导呢。不过今儿的事儿,我倒不明白霁儿哪里做的不对?。” 宁大老爷觉得自己是有点过于苛责儿子了,官场上那些交往他个孩子哪里会懂。宁大老爷道:“晋阳王当时夸这画好,霁儿就断断不该将这幅画留下,当时就该供奉上去。” “给晋阳王?”宁开霁惊讶的扬眉,有点不敢相信。 “去,你赶紧把画送到晋阳王府,记得赔罪。”宁大老爷催促道。 宁开霁懵懂的点点头。 周氏也不解:“王爷只是赞了句好画,也没说要啊。”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难不成你要等着王爷现巴巴的开口要?” 宁大老爷句反问,噎的周氏母子哑口无言。 宁开霁无法,照着父亲的吩咐去做,路上少不得心疼自己的功夫白费了,还白搭了五万两银子进去。 到了晋阳王府,宁开霁苦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幡然醒悟,自己好像真的得罪了晋阳王。不然王爷明明在府中,为何不见他? 宁开霁等到嘴发苦,方见着有太监来。 高德禄笑嘻嘻的跟宁开霁鞠躬:“劳烦宁四爷久等了。” “倒没什么,”宁开霁有气有些不甘心,转而问高德禄,“王爷要见我么?” 高德禄发现宁开霁似有情绪,呵呵笑了两声。王爷本来叫他看着办的,如今看还是不见得好。 宁开霁失望之极,赶紧奉上画,学父亲的交代道歉,然后告辞。 祁连修坐在亭中,边品茶边欣赏眼前这幅《泰山俯瞰图》,闲适得很。 “绣的真好,比画的还逼真,赛过许名家。”高德禄赞叹道。 祁连修点头,素来没什么好奇心的他,也对这幅绣花的作者感兴趣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高德禄清楚得很,王爷跟他的皇帝伯父样,都喜欢泰山风景。 高德禄察言观色,推敲出王爷的心思。“王爷,要不这幅画咱留着?” 祁连修的眸光留恋了会儿画中景色,“本王若留下它,有人便要失算了。罢了,就遂了她的意思。” 高德禄茫然仰望着王爷,他怎么句都听不懂? 王爷的心思真难猜。 八月二十七,祁国皇帝四十寿诞,大赦天下。 同日,幅名为《泰山俯瞰图》的绣画名震天下。 皇帝大加赞美此画,御笔挥,赐封“第绣娘”牌匾送到江宅。 祁连修少给理国公府点面子,跟皇帝提了句他是借花献佛。宁大老爷因此也得了褒奖,从皇宫路乐到家,嘴都合不上。 皇帝年的夙愿了了,太后也很高兴,决计召见江清月。太后见江清月沉静内敛,技艺了得,高兴地赏赐了许宝贝,并出言谈了几句女子学习女红之重要。 时间,学女红在京城闺阁中盛行起来。 而作为御封第绣娘的江清月,自然成为各世家小姐求师的首选。 理国公府三姑娘宁婉蓉闻得消息,也闹着跟风,跟母亲前世求江清月做女红师傅。 钱氏为提高女儿的绣功,自然愿意狠花大价钱。她二话不说,赶紧派亲信崔嬷嬷去邀请江清月。 第10章 欲望文 第11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1章 江清月立马见了崔嬷嬷。 三四年以前,崔嬷嬷还跟江清月的养母巫氏关系很要好。 儿时住在理国公府那段日子,江清月没少受‘崔婶子’的疼爱。崔嬷嬷每天换着样的给她送糖果、点心,哄逗她笑。江清月度把她当亲婶娘去敬爱的。岂料‘好人’在六年后变了样,崔嬷嬷联合二太太陷害养母贪污弄权还不够,又设计奸/情污蔑她清白。 受冤受辱可以忍,但哪个女人能受得了清白被毁?巫氏终被逼得跳井自尽。 江清月恨自己重生时,父母已亡,她根本无法挽救她二老的性命。不幸中的万幸,她还可以赶在崔嬷嬷抓人陷害他们姐弟之前,带着大姐和三弟及时逃离京城。 上辈子被擒拿时,江清月与崔嬷嬷是时隔六年再见面的。崔嬷嬷差点没认出来她,纵是认出来了,也没有丝怜悯。她面假仁假义地叹息她们的悲惨际遇,面又洋洋得意地炫耀她所犯下的滔天罪孽。大姐和三弟先后被卖给了妓院和小倌馆。到她这,崔嬷嬷‘好心’的给她提供两种选择:要么去扬州妓院,要么选择两名蒙古色狼。 不管是哪种选择,对十二岁的她来说都是致命的。 妓院管制严,看守的人,肯定不好逃。江清月便选择了跟那两个蒙古人,她以为能有逃命的机会。可最终,还是死…… 而今重生,江清月虽带着姐弟逃过那劫,但上辈子的那些耻辱如梦魇般日夜啃噬着她,戳心灌髓。 再见‘故人’,江清月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活生生咬死!她背对着崔嬷嬷,压抑自己的仇恨。“这位嬷嬷,很抱歉,我不能去贵府。” 崔嬷嬷怎么说也是理国公府的女管家,二太太跟前的红人。她算是个有头有脸的,理国公府那些下人们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地捧着她,就是三姑娘宁婉蓉还得给她三分薄面呢。今儿个她现巴巴地上门给个绣娘送礼,好言央求,竟被对方不留情的口回绝。 崔嬷嬷变了脸,脏话在心里骂开了。 江清月平静心气,转过身来坐下,喝茶静神。 崔嬷嬷见她这般嚣张,是气。皇上御封的绣娘就了不起了?再怎么‘第’也是个身份卑贱的绣娘,上不了台面,她还真当自己是颗葱了。 呸呸呸! 崔嬷嬷冷笑,死盯着江清月:“容我好心提醒姑娘句,这可是理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姓阿猫阿狗的平常人家,由得你个小绣娘随便拒绝。” 江清月闻言,放下了茶杯,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崔嬷嬷见她此状,气得手发抖,“啪”的下猛劲儿拍桌,怒气冲冲的起来。“果然是青州小地方出来的,没爹娘教养,无知,下贱。” “嬷嬷出身大府邸,出口就随便骂人,如果这叫‘教养’的话,我倒宁愿没有‘教养’。”江清月双眸像淬了毒样,冷冷地射向崔嬷嬷。 崔嬷嬷没料到对方竟不吃她这套恫吓,气得心火直往上蹿。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罢了,她不信自己收拾不了她。 甭想她这么容易离开! “得了御封牌匾的人就是不样。江姑娘腰杆子真硬! 江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您光靠个牌匾耍威风能成么?身后连个靠山都没有,就妄自称大想得罪我们理国公府?您可知宫里头正得宠的宁贵妃是我们理国公府什么人么,那是我们理国公府的大姑娘!” “我并没有耍威风,不理解嬷嬷为何突然发疯?是不是哪个地方令嬷嬷误会了?”江清月口气还算软,但表情却很欠揍,满眼挑衅之意。 “江姑娘你有种,你就等着被理国公府逐出京城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崔嬷嬷撂下话便要出门,打算立即回府去回禀二太太。她定要把这个江宅夷为平地。至于那个姓江的黄毛丫头,当然要把她卖到扬州妓/院去。崔嬷嬷还真想看看,待她跪舔男人胯/下污秽时,她还有没有种像今天这么嚣张。 崔嬷嬷边想边兴奋了,健步如飞,她走得急,出门时没抬眼,正跟人撞了个满怀。这人身材比她高出许,该是个男人。崔嬷嬷在自己心里“呸”了下,大骂江绣娘不知廉耻,她的闺房竟然让个男人随便进。 “好大的胆子!”略偏细的嗓音在崔嬷嬷耳边响起,震得她耳朵疼。 崔嬷嬷捂着耳朵,抬头斜眼瞧,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手拿拂尘,是个太监。 可了不得!如今有太监的地方,除了宫里头的主子们,便是王府了。 眼跟前这位太监衣着华服,高昂头,气势十足,八成是个总管,加得罪不起了。 崔嬷嬷瞧不起江清月,半因她出身卑微没有靠山。可崔嬷嬷却万万不敢瞧不起太监!他们可都是皇亲贵胄跟前人的红人,日日常伴贵族左右,有时候他们的句话比大老爷的十句都好使。 崔嬷嬷畏畏缩缩起来,赶紧低头,点头哈腰的给对方赔不是。 高德禄低眸鄙夷的瞧她眼,特意问:“哪儿家府上的嬷嬷呀?” “回公公的话,奴婢是理国公府的。” “哟,理国公府可是大家,没想到还能出你这样的。”高德禄讽刺声,不理他,踱步走到江清月跟前,客气道,“江姑娘才刚可受惊了?” 崔嬷嬷听此话心中咯噔下,吓得全身发抖,直冒冷汗。 江清月早知道门外有人,而且这人身上有甘松香味道,但很淡,混着茶叶味儿。联想到昨日上门的人,江清月很容易猜测到对方的身份。 妙在这人来的巧,正赶上她与崔嬷嬷见面。江清月早恨她入骨,便随意挑衅了几句,不想崔嬷嬷这几年脾气渐长,瞬间就上勾了。 刚才崔嬷嬷的暴躁谩骂,正好让门外的高德禄听个正着儿。 高德禄表明来意,邀江清月去给松山郡主当女红师傅。 松山郡主正是晋阳王唯的妹妹。 江清月应承下,恭敬地谢恩。 崔嬷嬷傻眼了。怪不得她不答应理国公府,原是想攀着晋阳王府的高枝儿。 臭不要脸! “昨儿个遣人来你府上,可不巧了,正碰见姑娘去庙里上香。今儿个郡主便交代奴才,务必亲自来接姑娘过去。”高德禄笑道。 江清月赶紧再谢恩。 崔嬷嬷的脸色却瞬间苍白如纸,她竟误会了。 “江姑娘太客气了。姑娘的画作咱家亲眼见过,真美。咱家侍候王爷这么年,名家大作见过不少,却没见过谁画得比姑娘像的。那绣画美的,咱家嘴笨,不知怎么形容,总归就是好看。” “高公公谬赞了,不过是幅绣花罢了。公公若喜欢,民女送幅给公公如何?”江清月回道。 高德禄高兴的俩眼发光,笑得灿烂:“那敢情好。” 高德禄说罢,便催促江清月收拾随身衣物,这便启程去王府。 江清月淡淡的笑:“昨儿个民女从庙里回来,听说王府的人刚来过,便斗胆猜了猜其中的缘故,遂把衣物都准备妥当了。” 高德禄大赞江清月聪慧,做“请”的手势,示意江清月先走。江清月赶紧相让,方在高德禄的带领下,移步往门外去。 崔嬷嬷此时吓得流汗跟流泪似得,豆大的汗珠儿浸湿了两鬓,她两腿软绵绵的,只能瘫坐在地上,脸贴着地面,硬着头皮等待高德禄教训她。 高德禄到了门口,侧首瞟眼门边上的崔嬷嬷,冷笑:“回去吧,自个儿到你家太太跟前把事情经过说清楚。该怎么处置,全凭你家太太的意思了。” 崔嬷嬷老实地点头,垂着头,整个人趴在地上了。 崔嬷嬷等待了许久之后,确定周遭片寂静了,方战战巍巍的起身。她用颤抖的手臂扶着墙,慢慢腾腾地出了江家小院儿,路忐忑到几乎快尿裤子的程度。 钱氏听崔嬷嬷的回报讲述经过,起初她不明因由,忍不住先骂了江清月;当她得知后话后,又大骂崔嬷嬷通。“原来人家早知道王府的邀请!如此倒在情理之中,凡事有先来后到,加之晋阳王府又地位高贵,她回绝咱们理国公府是应该的。” “奴婢该死,奴婢也是后来才醒悟的。”崔嬷嬷有意这样引导二太太,就为了让她能理解体会到自己的感受。如此好歹会惩罚轻些。 “你个没用的东西,给我闯大祸了!”钱氏抖着手指指着崔嬷嬷,气得两腮发红。这会儿就别提什么受宠的宁贵妃了,对方可是晋阳王府。天知道皇子的脑子是什么结构!皇帝爱晋阳王这个侄子胜过亲儿子,至于那些后宫妃子就不值比了。 钱氏咬牙瞪着崔嬷嬷,心里琢磨着该怎么狠罚她。 第11章 欲望文 第12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2章 崔嬷嬷打从十二岁开始便跟在二太太身边伺候。二太太什么神态代表有什么心思,崔嬷嬷能猜的清二楚。 太太这是要打算发狠收拾她! 崔嬷嬷眼疾手快,先二太太步开口。她面认错,面痛哭流涕的爬到二太太脚边磕头。 钱氏最禁不住崔嬷嬷这样哀求,却还是不能饶她。自家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此事涉及到府外的皇亲贵胄。虽然是奴才对奴才,但人家的奴才高人等,惹不得,任凭崔嬷嬷哭干了泪,也是不能就此算了的。 “早知你蠢成这样,当年我断不会选择留你。巫嬷嬷办事就比你强太了,你啊,心太浮躁!” 早年,钱氏身边有俩人最得用,巫嬷嬷和崔嬷嬷。巫嬷嬷为人正直,做事响快,偏偏肚子里的弯弯道子少;崔嬷嬷虽办事能力差些,但嘴甜,会巴结人,鬼主意又,还懂得变通。 在大家族,哪个主子不干点阴私事儿?所以三年前当钱氏面临‘弃车保帅’的抉择时,她毅然决然地选择把巫嬷嬷推出去顶罪。 钱氏本打算事件平息之后,给巫嬷嬷的家人些补偿。倒没想到巫嬷嬷丈夫是个憨直的,死也不服气,非得掘地三尺要把事弄清楚。钱氏让二老爷使人打死他,纯属不得已而为之。她真的是好无奈,不得不选择斩草除根。 如今想想巫氏家子的遭遇,钱氏动了恻隐之心,禁不住感慨:“想想她们家,再想想那三个孩子,怪可怜的。” 姓巫的人都死了,二太太竟然还提她。 呵呵,好个巫氏!纵然你死了,二太太的心里还是有你! 恼怒、气愤、委屈、嫉妒……崔嬷嬷唇白如纸,满心愤怒,握拳捶地大哭。 “奴婢在太太心里到底不如她。奴婢这些年为太太做牛做马,宁愿自己双手沾血,连命都可不要的。可太太心里却还惦记着那个死人,奴婢心寒啊!” 钱氏心虚地看着崔嬷嬷,心软了。 崔嬷嬷用脑门子狠劲儿地撞着地砖,真像不要命了似得。“求太太赐奴婢死吧。若是我死了,太太也能为我念叨两句,我这生也算没白活!” 钱氏被崔嬷嬷的举动吓着了,“你这是做什么!”钱氏忙拉扯阻止她磕头,扶她到自己身边坐下。“当年我留你不留她,我到底看中谁,您心里还不明白么?” 崔嬷嬷哭声渐小,转而又哭得凶了。钱氏问她到底怎么了。崔嬷嬷忙道:“奴婢蠢笨,惹怒了王府的高公公,可怎么办。” “当是什么大事呢,这有何不好办的!”宁婉蓉笑着内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贴身丫鬟。 钱氏时着急,倒忘了女儿刚才在内间休息。 宁婉蓉打发了闲杂人,在母亲身边儿坐了下来,“崔嬷嬷是您的左膀右臂,您真忍心舍了她?” “那可是晋阳王身边的高公公。”钱氏无奈地叹道。 宁婉蓉嗤笑:“高公公怎么了,再怎么威风他也只是个公公。” 钱氏看向宁婉蓉,问她可有什么好主意。 崔嬷嬷是把宁婉蓉当救世主样看,双眸里充满了希冀。 “这还不简单,这件事儿只要王爷不追究。凭他个太监如何闹腾,也是没用。”宁婉蓉断言道。 钱氏低吟:“你说的倒简单,那晋阳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宁婉蓉拍拍胸脯,自信地扬眉,跟她母亲保证道:“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钱氏半信半疑。崔嬷嬷却把宁婉蓉当成了救命稻草,立马扑地,给三姑娘磕头谢恩。宁婉蓉让崔嬷嬷起来,别有意味的说道:“嬷嬷以后待我好些就是。” 崔嬷嬷立马点头,发了许狠誓表忠心。 宁婉蓉回房打扮新,便去大房给伯母周氏请安。她卖力的跟周氏撒了个娇儿,便得了进宫瞧大姐姐宁贵妃的机会。 宁贵妃正受宠,宫里人为理国公府广开方便之门。 不出两日,宁婉蓉便得机会进宫面见大姐。 …… 江清月到了晋阳王府后,便安置在郡主院中的西厢房。王府的规矩大,却也好学,只需谨记‘安守本分’的要点就是。 松山郡主乳名唤黛娥,年纪不大,刚十岁出头,却已出落成代佳人。仙姿玉貌,落落大方,性情十分可爱。 祁黛娥上午读书,每日午后申时,来江清月这里学个时辰的刺绣。祁黛娥每每来时,总会变出各色新鲜的小玩意儿转送给江清月。 祁黛娥很爱笑,不同于江清月的‘假笑’。她的笑容暖暖的,总能把人的心融化了。江清月发自内心的喜欢她,是用心教导。祁黛娥也喜欢江清月,把她当大姐姐般看。 江清月得闲时,便凭着记忆,绣出了幅郡主微笑时的画像。 “江姐姐,我来啦!”祁黛娥还未进门,便在门外活泼的喊起来。 江清月忙行礼相迎。 “江姐姐又跟我客气了。”祁黛娥进门,便直扑贵妃榻,找了个舒服姿势懒懒的趴着,脸上的笑意未褪。 江清月看眼地中央已备好的绣架,笑道:“郡主请坐这里,今日教您——” “哇!”祁黛娥咋呼声,只黑头娃娃从她手里钻了出来。 江清月心里没个准备,身子哆嗦了下,真被吓跳。江清月看清她手里黑不溜秋的玩意儿,认出这黑娃娃是墨锭,禁不住扶额感慨:“郡主,今日的“玩意儿”似乎不同往常。” “前几日我不爱写字,大哥问我为何,我跟的大哥说墨锭都是长长方方的,不好玩儿,没趣儿。大哥便请制墨名家潘谷为我做了个娃娃形状的,好看么?”祁黛娥笑嘻嘻的在江清月眼前晃了晃。 江清月看着这瘆人的黑头黑身娃娃,违心赞道:“好看!” “那送给你了!”祁黛娥把拉起江清月的手,把黑娃娃塞给她了。 江清月手抖,不得不接下,她赶紧推拒还给郡主。 祁黛娥却是铁了心的要给她,不容拒绝,“我觉得江姐姐比我需要它。” 江清月抖眉,好想问郡主,为什么她需要。难不成她和这黑娃娃之间有什么孽债? “天哪,这是送我的?”祁黛娥发现了绣画,稀罕的拿起来欣赏,又命人拿着画,跑去照镜子。祁黛娥会儿看镜子里的自己,会儿看绣画上的自己,比来比去,加高兴。“江姐姐,你真厉害,这画儿真的好像我。” 江清月笑:“早听说郡主想要个画像,便自作主张了。” “好看好看!”祁黛娥很开心,决心以后要的送江清月东西。 江清月瞧着祁黛娥开心,抹暖意竟在自己的心里荡漾开来。江清月恢复了常态,邀请郡主在绣架前坐好,准备上课。 祁黛娥乖乖地在绣架前坐好,埋头认真学习江清月教授的针法。 不时,白锦缎上绽放出朵嫣红的牡丹花儿,祁黛娥方停下来歇息,抿了口茶。 丫鬟们大赞郡主绣功长进,这朵牡丹是绣的最好的。 祁黛娥高兴道:“既然你们都说好,这朵花儿我要留着,回头就用它给大哥做作件袍子。” 郡主此话出,众人的笑都僵在嘴角了。 江清月想象了下高贵冷傲的晋阳王衣着红牡丹的情景,那画面实在是……不敢直视。 “郡主,宁三姑娘到了。”传话嬷嬷来禀告。 “让她进来!对了,安排她到东厢去住。”祁黛娥吩咐道。 “宁三姑娘?”江清月疑惑。 “瞧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昨儿个进宫,宁贵妃求我带她的三妹妹来这儿学女红。她也是慕着江姐姐的名儿来的呢!” 江清月起身,伴在祁黛娥身边,等待宁婉蓉进门。 眨眼间,位衣着鹅黄提花群裳的少女进门,长着张白玉脸,尖下巴,杏仁眼里透着机灵算计。她梳着朝阳五凤髻,头簪几件奢华贵重的金银珠宝,数量不,却极为精致。她身后原本跟着的四位嬷嬷和四个丫鬟,留守在门口。 九年未见,宁婉蓉比小时候盛气凌人了。 宁婉蓉热情地给祁黛娥请安,转而好奇地打量向江清月。 江清月冲其简单行礼。 宁婉蓉笑回:“客气了,江绣娘可是圣上御封的,自不同于般的绣娘,不必和我拘于礼节。”宁婉蓉看似客气,但张口闭口无不在跟江清月强调:她只是个绣娘。 江清月笑了笑,打算以后真不跟她‘拘礼’了。光凭个奴才,不可能搬得动宁婉蓉来求情,她八成是借故来王府,另有图谋。 宁婉蓉看到江清月饱满秀美到令人嫉妒的额头,忽然想起人来。宁婉蓉再深究江清月的相貌,目光变得犀利,她总觉得这个江绣娘看起来很面熟。 第12章 欲望文 第13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3章 宁婉蓉给郡主祁黛娥奉上了谢礼,避重就轻的提了嘴崔嬷嬷的事儿。祁黛娥不知详情,随口就答应了。 江清月没资格说什么,她真计较就显得她不识眼色、没规矩了。倒也不急,崔嬷嬷那样的人,下就解决了才没意思。 宁婉蓉‘开张大吉’,心气儿爽顺了,打听江清月的身世。 “宁三姑娘,我是云州人,因水灾,逃难到青州谋生活,大姐出嫁后,我便到京城来了。” 宁婉蓉有些惊讶,正眼审视眼前这个容貌绝色的绣娘,“江绣娘果真是个厉害的,身世凄苦,竟能学的手好技艺,名震京城。那幅绣画做的也真妙,正好对皇上的胃口,就好像特意准备好了般。” 祁黛娥听宁婉蓉这么说,有点不高兴。“别问了,挖人家旧伤口。” 江清半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双瞳,叫人看不出心思。 宁婉蓉笑了笑,总觉得这个绣娘有问题。不过既然郡主发话了,她也不好再出口质问。 “江姐姐?”祁黛娥抿起嘴角,唤了句。 “郡主,您是金枝玉叶,身份高贵无比,何故称此贱奴为姐姐?若被外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宁婉蓉急忙插话。 “女红师傅也是师傅,难道宁姑娘不懂得尊师重道么,我尊称师傅声‘姐姐’不为过吧。”祁黛娥目光突然转为犀利,很不满宁婉蓉三番四次的不懂礼。 这真的是理国公府闺名名震京城的宁三姑娘? 宁婉蓉吃了瘪,委屈的低着头。她料知自己心急了,赶紧收敛心绪。“郡主说的有理,是我时没想通,愚钝了。”宁婉蓉脸色惨白,声音低低的,认错的很诚恳。 “好了,宁三姑娘,咱们来学女红的。”祁黛娥笑了笑,拉住她。 宁婉蓉感激郡主不计较,杏仁眼闪着泪花儿。祁黛娥又笑,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宁婉蓉这才笑了,转而夸赞祁黛娥手上的镯子好看。来二去,俩人聊得还算好。 “劳烦嬷嬷再去取个绣架来,给宁三姑娘用。”江清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样,照常吩咐下去,而后为二人授课。“今日的练习简单些,只用缠针绣出花叶干便可。” 祁黛娥点头道“容易”,便埋首开绣。 宁婉蓉愣了下,瞧了瞧身边的祁黛娥,有些紧张。 江清月挑眉,“难道宁三姑娘不会最简单的缠针绣?倒没关系,我来教你。”江清月笑着拾起桌上的花绷子和针线,要给宁婉蓉演示。 宁婉蓉冲江清月瞪眼,嘴硬道:“谁说我不会?你也说了,缠针绣是最简单的,我怎么可能不会。” 宁婉蓉说罢,就气势汹汹的拿起绣花针,在白锦布上戳来戳去,很有架势。 江清月静静地看着她,渐渐地抿起嘴角。 炷香后,祁黛娥停手了,召唤江清月看她的绣作。 “线条方向致,匀密,边口整齐。十分好,郡主绣的很逼真!”江清月评价道。 祁黛娥高兴地笑了会儿,抿口茶,转头看宁婉蓉,白锦布上滩奇怪的绿色,就好像绿豆虫拍死在上面。祁黛娥脸上的微笑顿然变成了大笑:“哈哈……宁三姑娘,你这绿绿的团是什么?” 祁黛娥虽听宁贵妃提过宁婉蓉的女红不好,本以为宁贵妃是在替堂妹谦虚,没想到是真不好。 宁婉蓉抖了下手,面露尴尬之色,线走得偏。她的额头冒出层细细的冷汗,放下针线,不知如何是好。宁婉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她光顾着想着计划实施后能带来的好事儿,倒忘了自己这拿不出手的绣技。 这会儿子可是丢人可丢到家了。 若被这二人嘴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宁婉蓉怕了,面露难色,杏仁眼离立时起了水汽。她哀求松山郡主体谅,“我也不知自己怎么这样笨,竟怎么都学不好女红。我知道这事儿丢人,就怕人说,我才真心想学好绣花儿,故才恳请大姐求郡主赏赐机会给我。” 祁黛娥迟疑了下,考虑到自己确实答应过宁贵妃为此守密。为人要言而有信,祁黛娥遂对宁婉蓉点了点头。 宁婉蓉松口气,转而看向江清月,改之前的傲慢态度,,“江姑娘,你是皇上御封的第绣娘,凭你的技艺,定会教好我,对不对?” 宁婉蓉话里隐含另层威胁的意思:江绣娘若敢对外说她绣技不好,她自己也会砸了招牌。 “宁姑娘是郡主的贵客,我自当会竭尽全力。不过最关键的还要看宁姑娘的决心如何,若姑娘肯按照我的教导,按部就班,勤加练习,他日必然会略有所成。” 江清月将宁婉蓉的话全堵了回来。 宁婉蓉恨得暗自咬牙。她察江清月神色,没什么异常,但宁婉蓉总觉得她这话里还有套。但那边郡主眼巴巴地瞧着呢,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好,”江清月拿起花绷子,针针绣,动作很慢,好让宁婉蓉看清楚,“缠针是直绣的种,你用短线照着描好的样子绣便可,记住针脚不要乱,线条接着条排齐了,当绿线将描画好的样子填满了,片叶子也就成了。” 宁婉蓉点点头,感觉挺简单的,试着开始绣制。 晋阳王打发人来请祁黛娥。宁婉蓉耳听着祁黛娥远去的脚步,有些心不在焉,针脚又乱了。 江清月直接递给宁婉蓉花绷子,“用它绣个小的便可。” 这是让她重新绣? 宁婉蓉蹙眉,很不满。 江清月看眼屋内的嬷嬷,示意宁婉蓉还有很王府的下人看着。 宁婉蓉隐忍下了,老实地继续绣。这次顺溜了,把叶子绣了半都没出错。 “这是种叶子的绣法最简单,等你把练这个熟了,我便教你怎么绣制带叶脉的加逼真的叶子。” 她分明在嘲笑自己连最简单的绣法都不会。 宁婉蓉听这话,手抖,心里来气,针脚又乱了。 江清月快速描好了样子,又将个新的空白的花绷子递给宁婉蓉。 宁婉蓉咬着下唇,把扯过花绷子,接着绣,又是错! 眼见天色渐暗,到了晚饭时间。 江清月断不会为个脾气臭的娇小姐饿肚子,不值得。江清月叠给宁婉蓉堆空白的花绷子,打发她明日交课业。 宁婉蓉听,高兴了,回去随便打发个丫鬟糊弄就是了。 “明日我还会让宁姑娘当面绣遍的,以便了解姑娘的行针习惯。”江清月关键时候补充句,令宁婉蓉当场想掀桌子。 宁婉蓉气冲冲的去了。她心神不定,做女红的天赋又差,这晚上少不得费神受累。 …… 晋祁连修近来有些不高兴,脾气很不好,脸色整日阴沉沉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发威。 接连三日,府内已有八个下人中招,皆挨了板子和训骂。王府上下因此闹得人心惶惶,大家整日提心吊胆的。如今纵是隔了百十丈远瞧见了王爷的背影,皆不约而同地抖腿,立马匍匐到地上。等王爷去了,大家才敢松口气,悄悄地叹息声。 叹息声真不能大了,旦这声儿引得王爷注意,可就是自作死喽。 祁连修就是化作了冰块,也有融化的时候,就是面对他唯的幼妹——松山郡主。 淮南王夫妇早逝,独留晋阳王和松山郡主这对儿女。晋阳王自十岁起,便承担起抚养幼妹的责任。他又当爹又当娘,亲自教导抚育幼妹,可谓费尽了心神。 王爷对唯至亲的幼妹有着超乎寻常的疼爱。哥哥宠爱妹妹,妹妹崇拜哥哥,就这么兄妹手足情深的过日子,祁连修很知足。 这切本来挺好的,可近来,祁连修发现她的妹妹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以往,妹妹总是用无限的目光崇拜他,话里话外满满流露着对他敬仰之情。而今,妹妹却对另个人搞起了个人崇拜,三句话不离那个姓江的。 “这个姓江的人是谁来着?”祁连修沉默了两日,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高德禄。 “回王爷,她是位绣娘。王爷可还记得前阵子那幅泰山绣画?出自她手。”高德禄没注意到王爷眼中的细微变化,仍乐呵呵地解说,“当初亏王爷供奉那绣画给皇上,才有她今日这样的名声。也巧了,郡主也喜欢她的绣技,特意吩咐奴才请她为女红师傅。” 祁连修板着脸,冷冷地转身。他面上虽毫无表情,脑子里的思绪却瞬息万变。 这个姓江的绣女长什么样? 敢跟本王抢妹妹,你有几条命! 第13章 欲望文 第14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4章 宁婉蓉手指扎成了马蜂窝,才将将练好了课业。她来不及洗脸,便头扎在榻上睡着了,她就从没睡得这么香过。 觉醒来已是正午,宁婉蓉简单吃了饭,急忙赶到西厢继续上课。祁黛娥早已经到了。 宁婉蓉自觉羞愧,支支吾吾道:“练到今早儿才成,觉睡过头了,忘郡主见谅。” 祁黛娥笑笑,表示无所谓。 宁婉蓉微微努起嘴,伸手指给祁黛娥看,“快扎成血窟窿了,疼得很,今天恐怕……” “既是想学刺绣,就要持之以恒。宁姑娘难道忘了昨日的许诺?”江清月口气略微严厉。她是女红先生,有约束管教学生的权利。 宁婉蓉咬着下唇,求救似得看着祁黛娥。 “持之以恒是对的,大哥也这么教导过我。”祁黛娥点头附和。 宁婉蓉听是晋阳王说的话,二话不说,坐下了,请江清月上课。 江清月在花绷子上绣出“十”形状,开始讲授挑花的绣法。“先勾轮廓,再隔根纱或几根纱插针,不能错乱。背面挑,正面看。” 江清月示意完,让她二人照做。这功夫,江清月检查宁婉蓉交上来的课业,还算可以。 宁婉蓉这回在很认真地学,生怕晚上再熬夜受累。针线,下得极为用心。丑是丑点,却没当初那么丑了。 江清月让祁黛娥试着绣月季花,宁婉蓉则继续绣绿叶。 比较起来,宁婉蓉觉得丢脸,虽有不服,但她知道自己绣不来郡主绣的东西。很快,宁婉蓉绣好了,脸得意。 江清月看了眼,发给她空白的花绷子重绣。“用今天我教你的针法绣。” 那你不说清楚! 宁婉蓉不服气的等她眼,转而看郡主,人家确实直在用挑花刺绣。宁婉蓉咬唇,感觉自己瞬间成了蠢笨货。不就是挑花,有什么难的。宁婉蓉鼓作气,针针下去,却发现在江清月手里十分简单的绣法,到自己手上就不听话了。“十”画不好,针脚乱,绿色的线在片叶子上重重叠叠,疏密不均,薄厚不匀,难看死了。 昨夜的努力都白费了! 宁婉蓉七窍生烟,抖着手插针,再插针,错错错,又都是错! 祁黛娥很快交上课业,喝着茶,坐在边儿跟江清月闲聊。有时候,祁黛娥还会指着自己的衣角,问这种花样蝠纹是怎么绣出来了。江清月便拿花绷子当场演练、解说。 才刚绣花的时候,江清月感觉似有第二双眼看自己。她看向窗外,又没人。不过甘松香却躲不过她的鼻子,江清月已然确认,那个人就在附近。 既然王爷来了,为何没有人通报?难道晋阳王有偷窥的喜好? 纵然王爷身份尊贵,样貌冠绝天下,这种行为也不可原谅。 江清月恶意揣测了通,为免意外,还是决定以后睡前检查好门窗。 祁连修从凝心苑里出来的时候,心情很不爽。他发现那个姓江的绣娘他竟然见过,就在不久前的青州府。 这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儿? 冷性儿的王爷背着手,在凝心苑门口徘徊了半天。 祁连修本来打算随便寻个错,把那个绣娘给弄没了。现在他发现对方是她,切就都好办了,谁叫他知道她是个路痴! 高德禄拿着拂尘,伴随着王爷的徘徊,左右不停的晃脑袋。高德禄紧张兮兮的看着王爷,心里发愁了。 王爷,他,似乎,越来越不开心了。 真悲伤!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伤,是全王府上下所有人的悲伤。 只要王爷不开心,全王府的下人们都甭想过好日子了。 “高德禄!”祁连修叫道。 “愁,愁啊。”高德禄晃荡着脑袋,心里话顺嘴就抖搂了出去。高德禄回过神儿,看着王爷的冰山脸,当即吓傻。 祁连修不解地看他:“你愁什么?” “啊哈哈,王爷,是这样的,奴才看您似乎在忧虑什么,奴才也替王爷着急呀,就跟着愁。”高德禄口齿伶俐的为自己开脱。 祁连修又看他眼,冷笑:“你也懂愁?” 高德禄点点头。王爷您每次心情不好,奴才都在发愁的,好么? “那个绣女,” 高德禄瞪大眼看着王爷。 “你想法子把她带到后花园。”祁连修接着道。 高德禄眼睛张得大了,眼巴巴地看着王爷,有点小兴奋:“王爷您终于……咳咳,想那什么了?” 祁连修皱眉冷眼瞪高德禄:“你脑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这闲功夫,不如去想想怎么伺候好本王。”祁连修拂袖而去,自带股寒风。 高德禄在原地哆嗦了下,撅嘴委屈得很。王爷今年都十六岁了,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他关心王爷的个人需求问题不正常么?这也算伺候王爷的种表达方式,王爷怎么就不理解他的苦心呢? 做个太监真难,做晋阳王身边的太监难。唉,全天下恐怕也就他高德禄能胜任得了。 高德禄腹诽完,在凝心苑门口,琢磨着怎么把江姑娘弄到后花园去。 宁婉蓉还是绣不好课业,江清月照例让她回去继续练习。宁婉蓉有些不愿意,回屋就冲自己身边人发脾气。 如此折腾了三五日,宁婉蓉手上新‘刺伤’不断,因总要熬夜,脸上竟起了几个红痘。宁婉蓉终忍不住爆发,碎了几个花瓶子,躲在屋子里哭闹着要回家。 丫鬟荷花是宁婉蓉身边的大丫鬟,很得用。荷花出主意劝慰道:“三姑娘根本不必跟个下贱人计较。姑娘忘了,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至于那个绣娘,暂且让让她就是。谁叫她现在郡主跟前,咱们不好办事的。可姑娘您想想,她不会辈子待在郡主跟前啊。” 宁婉蓉眼前亮,止住了哭,非常认可荷花的话。她如今住进晋阳王府,不知有少世家姑娘艳羡呢。对,她不能就此放弃这个好的机会。 宁婉蓉撸下自己手上的白玉镯,攥在手里,“好,我就先让她回。” 宁婉蓉清理干净脸,便笑意绵绵地去西厢找江清月。 高德禄正在西厢房内,劝江清月没事儿去后花园遛遛。 “高公公上次不是带我走了回,怎么又去?”江清月不解地看着高德禄。 “上次王爷”没说清楚,这次要留你个人在后花园了!高德禄意识到自己话说漏了,赶紧掩饰道,“王爷曾说过,府中有客,就该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上次咱们还没逛完呢。江姑娘,咱家带你再去逛逛吧。” 宁婉蓉在窗外听得隐隐约约,什么“后花园”“王爷”,这难道是?宁婉蓉想到此,心里咯噔下,这怎么可能,江绣娘身份卑贱…… “宁三姑娘来了。”守门的婆子看见宁婉蓉的身影,喊了嗓子。 宁婉蓉不容深思,赶紧笑着进门。看见高德禄也在,故作惊讶,假意要走。 “宁三姑娘有事?”江清月早就感觉到她的存在,口气平静的询问她。 “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送件小礼物给江姐姐,以答谢你这些日子的教导之恩。”宁婉蓉柔柔道。 江清月听她那声“江姐姐”,笑了笑,让宁婉蓉不必客气。 宁婉蓉却不肯,将白玉镯套在了江清月手上,直说好看。 “宁三姑娘真是个温柔懂礼的姑娘,不像你府中有些人……罢了,不提这些事。”高德禄想到了郡主先前的求情,不再言了。 宁婉蓉歉意的冲高德禄微笑,算是代为道歉。 高德禄觉得这姑娘懂礼,印象颇好。 “才刚我进门时,听你们说要去什么地方?” “对,咱家与江姑娘见如故,想带着江姑娘去后花园逛逛,介绍介绍我们王府。”高德禄解释道。 宁婉蓉张大眼,好奇道:“那我能去么?” 高德禄迟疑了,王爷可不许她身边有人。可又不好直接拒绝了宁姑娘,怎么办? “正好我也没逛过,高公公就带我也去,可成么?”宁婉蓉说罢,便死皮赖脸的缠住了江清月的胳膊。她余光扫过江清月的侧脸,还真是美人个,皮肤如无瑕白玉。 难不得王爷瞧上她了! 不行,这个江清月看就是狐狸猸子,难对付。她绝不能让这件事成了,给自己以后留下后患。 正巧江清月最近重新反思了许事。宁婉蓉这里,她打算改变路数了。 “高公公,就带她去吧。”江清月也求道。 宁婉蓉听这话,有些惊讶,她倒没想到江清月会替自己说话。难不成真是她太敏感,误会了? 高德禄无奈,点了点,带二人去了后花园。他边介绍,引边二人进园子的深处。高德禄在前面带路,走得快,宁婉蓉和江清月跟在后面,也不好说什么。 终于到了竹林深处,高德禄让二人坐下。他则要带其他人去泡茶。 高德禄走后不久,宁婉蓉又被个嬷嬷请走,说是要去挑点心。 宁婉蓉闻言,心中冷笑,就这种拙劣的借口也想支开她?肯定有什么猫腻! 宁婉蓉担心自己走,王爷就会来见江清月,故怎么也不愿离开。“嬷嬷随意拿什么点心都行,我们都爱吃。” 第14章 欲望文 第15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5章 高德禄没法子了,只好就此作罢,回头去王爷跟前请罪了。 宁婉蓉企盼了上午,连根王爷的头发都没瞧着,失望至极。 江清月察觉高德禄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说又说不清。她直以为高公公是个好相处的人,如今看她还是该小心些为妙,毕竟人心不可测,何况在这深宅大户的晋阳王府。 宁婉蓉闲来无事,就赖在江清月身边查底细。“江姑娘,你来王府这么久,见过王爷的尊容没有?” 江清月实话回她:“在王府没见过,”青州府倒是见过。 宁婉蓉有点不信,回头又叫人打探凝心苑的下人,果然如江清月所言,真的没见过。不仅如此,宁婉蓉还发现江清月真的很老实,除却高公公带她去后花园两次,便真的从未出过凝心苑。 看来真的是她虑了。 宁婉蓉安了心,对江清月的偏见少了点。这几日,因为江清月的教导,她的刺绣水平的确有了进展。几天的学习成果比她前几年学的都好。 宁婉蓉觉得江清月还算可用,日渐到西厢房的次数了,常缠着江清月聊天,自觉和她渐渐熟络了。 祁连修外出办事五日,回家,问高德禄有关江绣娘的事儿。“人打发走了没有?” 高德禄脸抽成了苦瓜,跪地哭诉:“奴才该死,奴才又把事儿给办砸了。” 祁连修眯起眼,寒光外射,“因何?” “宁三姑娘整日粘在江绣娘屋里,奴才不得机会啊。”高德禄遂把当时的情况解说给王爷听。 “又个姓宁的,”祁连修嘴角带着几不可见的笑,背过身去。 理国公府的人最近似乎很活跃。 这个江绣娘也不简单。才不过数日,自家妹妹和宁家姑娘都围着她转。他定要把她从妹妹身边赶走。 “王爷,江绣娘似乎有所察觉,奴才这两日也没敢再去试探。”高德禄老实道。 祁连修被打断了思路,蹙眉看他。 高德禄哭丧着脸给王爷磕头,乖乖的道:“奴才这就去领板子。”随即悻悻退下。 祁连修没说话,背着手直接进了书房。 …… “郡主,王爷说晚上到这儿来用饭。”丫鬟欢喜的报告道。 祁黛娥正绣花,听这话高兴地起来,赶紧吩咐厨子加菜,又命下人采摘些月季花插/进花瓶里。 “原来王爷喜爱月季花。”月季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寻常百姓家随处可见,毫无特殊可言。王爷怎会喜欢这样俗气的花?宁婉蓉很不理解。 祁黛娥笑着点点头,“月季是母亲最喜欢的,我和大哥也就喜欢了。这花好,又名长春花,四季常开,想看就能看得到。” “美中带刺,娇而不媚;可扫秋菊之迁弱,牡丹之艳丽,芙蓉之高洁;又广博大众喜爱,确实好。”江清月也爱月季,禁不住言赞叹了两句。 祁黛娥惊讶的看她,开心地拉着江清月的手,“江姐姐定也爱月季,太好了,我们同好。怪不得我们这般合得来呢。” 宁婉蓉在边讪笑,小声表示她也喜欢月季。 祁黛娥闻言打量眼宁婉蓉,目光变得有点奇怪了。 “王爷到!” 祁黛娥忙出去迎接大哥。 宁婉蓉随后也要去,她走到门口,因见江清月没动,赶紧回身伸手拉她起去。 江清月灵巧的转手,躲过了宁婉蓉的拉扯。“我与宁姑娘不同,乃是卑贱之身,不好污了王爷的眼。” 宁婉蓉愣了下,也觉得在理。时间紧迫,也不管她了,宁婉蓉所幸自己去。 祁连修正开心地和妹妹祁黛娥交谈,忽见女子三两步冲上前行礼。 “婉蓉见过王爷。”宁婉蓉垂首,含羞行礼,面容片温婉可人。 祁连修扫眼她,心生厌恶,却没开口说话。 祁黛娥出言让宁婉蓉免礼,顺便在大哥跟前介绍了他的身份。 祁连修知道江绣娘的模样,这女子他瞧就知道身份了,根本不好奇,故直接带着妹妹到正堂去。 宁婉蓉羞答答的在原地半天,得了个冷遇,羞愧难当,沉着脸跑回屋,兀自哭去。 江清月闲来无事,便坐在屋内安静的品茶,再无趣,就用她的鼻子分辨凝心苑中的味道,猜猜自己晚饭会有什么菜样。烹调后的饭菜味道有些复杂,江清月有时候能猜中,有时候就不中。不过是闲来无趣,锻炼自己的鼻子也不错。 今儿个不同往常,凝心苑的菜色以清淡味儿为主,荤腥味道很少。到晚饭的时,江清月瞧自己桌上的四菜汤,有三荤素。这点荤菜应该是给了她和宁婉蓉做得。晋阳王必然是喜好吃清淡了。江清月送了口米饭到嘴里,有荷叶独有的清香,是荷叶饭。她来这么久,凝心苑的厨子们倒是头次做这个了,大概这荷叶饭也是王爷喜欢的。 因从前流浪日子苦的关系,江清月吃饭喜欢细嚼慢咽,仔细品每粒饭的香味。她饭吃半时,便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该是正房那边的主子们用完饭了。 忽有嬷嬷传话来,请江清月去正房觐见。 江清月赶紧漱口,擦干嘴,急忙跟着嬷嬷去。 郡主不在,屋内有七八个婆子候命,却安静得很。 “给你天时间,离开王府。”祁连修开门见山。 江清月刚被免礼起身,忽听这话,差点没稳。 “怎么,不愿意?”祁连修语气变冷了,方抬眼瞧江清月。 “回王爷的话,可以。”江清月颔首回答。 “抬头。” 江清月抬起头看向祁连修。他身玄衣,萧疏轩举,正是当初她在青州府所遇的人。二人四目相对时,江清月主动低下头去。他们又不是第次见面了,没什么可看。 祁连修从眼前这女子眼中没有读到任何情绪。惊讶、畏惧、害怕、退缩……她统统没有。那双眼,还如他当初所见般,漆黑深邃,波澜不惊。 “本王不想让妹妹知道是本王赶你走的。你办得到么?” 江清月想了想,摇头。 祁连修笑叹:“你也不过如此。” “王爷位高权重,英明神武,万事都难不倒王爷。贱民才疏学浅,岂能比得了。” 祁连修挑眉,背着手前来,他在江清月面前随意走了走,审视地目光却从未从她身上移开。 哼,他若是万能,就无需命令她对自己的妹妹隐瞒情况。这个女子有点意思,胆敢明夸实贬、变着法儿地讽刺他。 祁连修突然笑了两声,嘴角仿若绽放了朵妖莲。“你在讽刺本王!” 这不是问句。江清月吸了吸鼻子,感觉到了郡主的存在,决定不去回应王爷。 祁连修见她归然不动,丝毫不畏权贵,也无所谓。左右处置个绣女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来人!”祁连修刚要命下,就听见妹妹的喊声。 “大哥,你要干什么?” 祁黛娥闯进来,气愤的丢了手里的笔墨纸砚。她走到江清月身边,把将其护在身后。 “黛娥,”祁连修愣了下,原本的威仪气势消了大半。 江清月余光观察祁连修,似乎发现了他的软肋。江清月抿起嘴角,为难的走到祁黛娥跟前,与她辞别。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祁黛娥气,拉住江清月的手,质问祁连修:“大哥,你难道要赶她走,为什么?这么年,我个人住在王府后宅,孤零零的,可怜得很。除了大哥,就从没个人能跟我说心里话的。她是头个,像姐姐似得关心我。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大哥要赶她走?” 祁连修抽了抽嘴角,噎住了,他没话可讲。他总不能当众承认是自己吃味,想独霸妹妹。 “大哥,你怎么这样,连女孩子都欺负,你越来越不讲理了。你快走,我不想理你!”祁黛娥指着门口,打发他走。 祁连修无法,只得拂袖而去。 祁黛娥也气,屁股坐在凳子上,埋怨他哥哥不讲理,不理解她。 江清月安慰了会儿祁黛娥,等她气消了,便解释了晋阳王此举背后缘故。 祁黛娥听完后十分惊讶,心里又觉得甜甜地,“原来大哥是因为太过在乎我了,那倒可以理解。不过我又不是当年三岁的小孩子,哪需要大哥他这么护着我。” “郡主,我还是先出府待几日。这段时间您好好地和王爷相处,您只要让他明白你很在乎他,切误会自然而然就化开了。”江清月可不想得罪晋阳王,满朝文武都惹不起他,可况她是个无依无靠的绣女。 “江姐姐留在这也可以的。”祁黛娥坚持道。 “郡主,我走,容易消除您和王爷之间的误会。我直都在京的,等机会合适了,郡主再叫我回来也不迟。” 祁黛娥觉得在理,遂打发人送江清月回家。至于酬劳,祁黛娥让账房支出十倍补偿。江清月仍旧只收了份。这让祁黛娥觉得有愧,越加敬佩江清月。 江清月的提前离开,无异于抽掉了宁婉蓉在王府立足的‘根本’。她丢了脸、扎了手,还带着满心遗憾,悻悻的回到理国公府 邱老太君突然来兴致,检查了宁婉蓉的女红功课,发现其进步很大,遂赞美褒奖了番。二太太钱氏为此很高兴,决计再请江绣娘来理国公府做女红师傅。 钱氏这回派的人还是崔嬷嬷。崔嬷嬷因受二太太的耳提面命,加之先前吃够了的教训,态度谦卑很。崔嬷嬷见着江清月,便扑倒到地上,对其又磕头又赔礼。 “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太不懂礼,懊悔得恨不得打烂自己这张烂嘴。我家太太说了,今儿个若不能请江姑娘过去,便让我自尽在贵府门前。”崔嬷嬷边说,边假意打自己嘴巴。 第15章 欲望文 第16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6章 “你家二太太说的话可真作数?”江清月感兴趣的看着崔嬷嬷,俩眼发亮。 崔嬷嬷吓呆了,下意识的松手。她真想自己死? “呵呵,”江清月突然笑了,吩咐章嬷嬷扶崔嬷嬷起来。 崔嬷嬷受惊未定,惊恐的看着江清月,往日灵巧的嘴儿也笨了,没敢说话。 “嬷嬷喝茶。”江清月让了让。 崔嬷嬷不敢坐,忐忑的看着江清月,“江姑娘,您这是——” “不过是跟嬷嬷玩笑句,嬷嬷倒当真了。”江清月笑了笑,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搭在了茶碟沿儿上。 崔嬷嬷愣愣的盯着她那双好看的手,缓了半晌儿,才嘿嘿笑起来。“原来江姑娘跟我玩笑呢,可吓死我了。” “所谓不打不相识,保不齐以后,我和崔嬷嬷还能成为好朋友呢。此去国公府,还要仰仗崔嬷嬷提点我二。”江清月说罢,要把对儿珊瑚手串送给崔嬷嬷。 崔嬷嬷本就是个见识广的女管事。因她先前刚受到惊吓,再收礼,她倒着实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崔嬷嬷赶紧客气起来,边骂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边推拒江清月的礼物。 “江清月不容分说地把东西塞进了崔嬷嬷的手里。“我听说嬷嬷好福气,有双女儿,这珊瑚手串是送她们的,你就别推拒了。” 崔嬷嬷到没料到江清月真用心打听过她,心里原本的那些不快竟消了大半。原本就是她误会,犯下错的,江姑娘没嫌弃她,不挑理,给足了她的面子,她再计较就真不是东西了。 江清月询问崔嬷嬷,她可否将章嬷嬷和问秋也带去。 崔嬷嬷犹豫了下,料想太太说过“只要能请来江绣娘,什么条件都答应”的话。她便干脆的点头,应允了。 江清月又笑,客气地谢了她,便带着人打点衣物,这就乘车前往理国公府。此去理国公府,江清月倒没什么担心。松山郡主那边儿还没完,宁婉蓉还指望靠她再回晋阳王府,肯定不会难为她。 江清月行人乘马车过了理国公府的仪门,方下车。江清月抬头打量四周,确认这是府西边二房的所在地,方低下头,跟着崔嬷嬷的引领往里走。过了曲折游廊,往左拐,便是条青灰砖铺成的小路,路两边儿种着攀架子的蔷薇,而今已过了盛开时节,只剩下片绿油油的叶子。拐过月亮石门,豁然开阔了。东面有亭台楼阁,西边有池馆水榭,各处地方气宇轩昂。崔嬷嬷带她们王东去,左拐过了夹道,就见处朝南的气派大院儿。 江清月知晓眼前这地方是二太太钱氏的居所,她儿时在理国公府见过,却从未进去过。主子们的地儿,下人家的孩子是没资格去的。怕脏怕闹不说,钱氏还是个忌讳‘小人’ 的人。除了自个儿的孩子,但凡是小孩她全都讨厌。江清月就见过她次,当时她被母亲拉进树丛里躲着,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崔嬷嬷引她们先在小厅里略等等,她则进院儿汇报了二太太。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来了个小丫鬟,请江清月过去。问秋和章嬷嬷则被留在了原地,依旧等候待命。 江清月冲她二人点了下头,稳住心思,跟着丫鬟到了间侧室,而后拐进内室。屋内焚香炉正冒着轻烟,有股子淡淡的麝香味儿。在西边的贵妃榻上,钱氏闭着眼,半倚着青缎面的大靠垫,腿上盖着张小薄被,好似睡熟了。江清月暗自打量钱氏,除了比当年老点,模样没太变化。崔嬷嬷就在钱氏身边候命,侧对着江清月。 江清月不动声色,用余光环顾屋内的环境,家具摆设与其它的富贵人家没什么不同,不过东边靠墙放着的张檀木大书架子很扎眼,上头摆了许经书。 钱氏慢慢张开眼了,崔嬷嬷上前嘀咕句。钱氏忙坐起来,见江清月正给自己行礼。钱氏便眯起她的吊梢眼,和善的笑道:“快来让我瞧瞧。” 江清月上前。 钱氏拉江清月在自己身边坐下。江清月客气的让了让,方把屁股搭个边儿。钱氏上下打量她,禁不住摸了下江清月的脸蛋。 “好俊儿的姑娘,蓉姐儿快被比下去了,讨人喜欢。” “民女不敢当,万不及三姑娘分。”江清月先于崔嬷嬷出声道。 钱氏听这话,又笑,挑起细长眉对崔嬷嬷道:“瞧瞧,还长着张巧嘴儿,我喜欢了。” 崔嬷嬷笑嘻嘻的附和:“江姑娘人美,绣技也好,郡主都赞口不绝呢。大老爷和四爷当初就看那幅绣画眼,也都惊叹不已呢。” “圣上夸赞过的画,必然是非凡之作。”钱氏稀罕的拍了拍江清月的手背,跟她念叨起宁婉蓉的情况,禁不住发愁道,“我操心这丫头女红的事儿,比操心自己都。偏她以前碰见那些个绣娘,没个有能耐教会她的。也怪我把这孩子宠坏了,别人管不得她了。此番还要托江姑娘好生教导她,让她好歹能学会几个花样,拿得出手,将来不被夫家笑话才成呢。” 江清月点头,道尽力。 钱氏见她态度不卑不亢,荣辱不惊,心里惊讶了番。这丫头,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气度,确实不简单。 江绣娘初来京城便混出了名堂,如今又有了结交权贵的机会,不会是有什么野心吧? 钱氏心存疑虑,叫崔嬷嬷把她的妆奁拿出来,顺手从里头掏出了个珍珠玛瑙手串,给江清月戴上了。 “你也别让,在我家住,就要听我的。”钱氏浅笑,见江清月感谢之后低下头去,趁机又问,“我听说你家里就只有你人了,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江清月抬眼看向钱氏,眸光闪烁,转即又垂下眸子,有些哀伤道,“等弟弟回来。看着他娶妻生子,辈子过得好,我便知足了。” 弟弟?钱氏想起来崔嬷嬷曾说过,她有个当兵去西北的弟弟。原来她做这些是为了她的弟弟! 钱氏点点头,觉得再没什么好问的了,吩咐崔嬷嬷安排江清月的住处。 崔嬷嬷乐呵呵的引江清月朝碧玉轩去。碧玉轩正是三姑娘宁婉蓉的住处。宁婉蓉此刻不在,还在陪老太太。崔嬷嬷便自做主,让江清月还和在王府时样,住西厢房。章嬷嬷和问秋,则住西厢房的耳房内就行。 安顿好切,崔嬷嬷便带着江清月等三人走走理国公府后宅,介绍各处地方。崔嬷嬷特意嘱咐江清月,离双思院远点。 “双思院?”江清月疑惑了。理国公府的布置格局与当年无二,这给她提供了许便宜,至少她不会迷路了。可是这个双思院,江清月倒是第次听说。她看崔嬷嬷指了指地方,认出了那是当初宁开霁住的院子,可怎么改名了? “那里是四爷和四奶奶的院子。四奶奶可是”崔嬷嬷眼珠子动了动,拉江清月到身边儿小声道,“出了名的厉害的。婢子们见了她都得绕着走。前刻她能让你笑,后刻便能让你脱了皮,爬着出理国公府。” 江清月稀奇了下,点点头。“嬷嬷可知这双思院的来历?” 崔嬷嬷摇摇头:“四爷前些年突然改了。也奇怪,人都讲什么‘三思’,四爷这个偏偏是‘双思’。有人问四爷缘故,四爷却从没解释过。” 江清月在脑子里过了下,转即放下了,随着崔嬷嬷回去。 行人刚走,后头的碎石甬道上走出两个人儿来。位正是宁开霁,另位则是四奶奶的陪房赵保利家的。 宁开霁是闻声而来的,她看着远处那抹陌生的倩影,蹙眉问:“那是谁?” 赵保利家的想了想,大悟道:“听说二太太给三姑娘请了个女红师傅,许就是她!” “女红?”宁开霁嗤笑,回院儿就跟妻子李氏道,“我当什么呢,三妹妹学个女红还要请外边的人。家里头的绣娘得是,不够她用?” 李氏给宁开霁奉了茶,方坐定,“这位绣娘可不般呢。前些日子四爷弄得那画儿就出自她手。皇上御封的‘第绣娘’。” “是她,”宁开霁改之前嘲笑的态度,面色沉敛。他琢磨了会儿,跟李氏道,“你得空常去三妹那儿走走。” 李氏笑:“四爷就是不说我也想去呢,明儿个就去。搁老太太跟前落好的机会我哪能落下?再说,我还真好奇这第绣娘有厉害。” …… 夜深了,理国公府各房皆熄灯歇息。 抹黑影穿梭于房舍之间,直奔西北角下人房方向。 天刚蒙蒙亮,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下人房附近聚满了人,众人围着那间空屋子,战战巍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屋门大敞,依稀可见里头古旧落满灰的家具,晨光射入,显得屋里面尘灰。这屋子足有三年没人住了,直上着锁,今日却大门敞开,屋中央的房梁上挂着无数白绫。秋风吹进屋的,这些白绫就来回飘荡起来,把阴森森的房间衬托得加瘆人。 “这是闹鬼么?”有人小声嘀咕。 崔嬷嬷带着人赶过来,气急败坏的大吼几声,打发众人各自干活去。 赵保利家的还带着几个丫鬟停留在原地看热闹。“崔嬷嬷,你说这是不是闹鬼啊?” 崔嬷嬷白他眼,无所谓道,“不过是几条白绫,怕什么,许是谁家孩子的恶作剧。”崔嬷嬷命丫鬟们去把白绫扯下来。 不时,那几位扯白绫的丫鬟们惊叫着从屋里跑出来,个个脸白如纸,瞪着大眼,似受到了极大地刺激。 第16章 欲望文 第17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7章 “吼什么吼!”崔嬷嬷训斥道。她被这几个小丫鬟的叫声吓得哆嗦。 小丫鬟们口里直喊:“鬼,有鬼!嬷嬷,我们进去扯白绫,有个黑影飘下来,好吓人。” “就是有鬼,我也不信她大白天能出来。”崔嬷嬷说完话,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定定地盯着眼屋子。她壮了壮胆,把跟前碍事儿的小丫鬟推边去,大跨步走几下进了屋。 赵保利家的在边看热闹,听说有鬼,退了几步。谁不知这屋子里横死过人?晦气! 屋子空置了三年,有股子陈旧的霉味儿。崔嬷嬷用帕子捂着嘴进屋,突然觉得后脖颈发冷。她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黑影,便步步往里走,扯掉的白绫都堆落在大方木桌的后面。白绫下,真是有个黑乌乌的东西。崔嬷嬷谨慎的退了步,仔细看那黑玩意儿身上有羽毛,安了心,上前用脚踹,是死物。她用脚把黑东西给扒拉出来,发现是只通体乌黑的乌鸡。漆黑而纤细的鸡脖子上,缠着白绫。鸡是早就死透透的了。 众人随后进门,见是只乌鸡,都松了口气。 崔嬷嬷盯着那只鸡,却脸色煞白起来,连退了几步,依靠在窗边儿,额头渗出许细小的汗珠儿。 丫鬟们围着死鸡瞧,议论纷纷。“也不知是谁家的猴崽子贪顽,搞出这档子事儿。” 赵保利家的跟着凑热闹来,看见这只乌鸡,气得骂人,“呦,哪个不要脸的偷了我的鸡。这鸡本打算今儿个熬汤给四奶奶补身子用的!别叫我抓着他,否则我准儿回了四奶奶,扒了她的皮丢府外头去。” 众人听赵保利家的这骂,都低头不敢吭声了。 赵保利家的扫眼众人,最后瞪了眼崔嬷嬷,仰着头带人走了。 “这鸡怎么办?”小丫鬟口气弱弱的问。 崔嬷嬷冷哼:“别浪费了,做好了,给表姑娘送去。” 小丫鬟会意,拾起乌鸡,窝蜂得逃开。 眨眼间,屋子里就剩崔嬷嬷自己。四周静悄悄地,竟有些阴冷。崔嬷嬷快步出门,把房门合上。此时恰好她大女婿路过,问她缘故。 崔嬷嬷皱眉骂道:“别管那么事儿,有闲工夫好生管好你自己,别再出去赌钱了,照顾好你媳妇儿。” 秦大树唯唯诺诺的点头,心里颇有不快。 崔嬷嬷瞧了眼坏掉的门锁,跟秦大树道:“弄个锁头来,把这门锁上。”秦大树点头,转身就去。崔嬷嬷想了想,还是不安心,跟秦大树喊道,“弄个吧,双重保险。” 秦大树依旧点点头,照着岳母的吩咐去办。 理国公府的下人房是依附府邸的西北大墙而建,北边临街,有下人们专走的门。下人房与理国公府唯相通的路,十分窄小,最可使俩人并行。门有两道,道是对着府内上锁,道是对着下人房上锁。下午申时过,两道门便由专管人锁好。 下人房里住着些年长的奴才和管事们,都是成了家的,他们的儿女们也都是府里的奴才。那些近身伺候老爷太太们的奴才,则都住在各主子院里头,与这里不相干。 理国公府通往下人房的小路很隐蔽。从下人房往府里走,出了门,左右两侧是荷花浅塘,再往前层层叠叠竹林,只有条小路穿过竹林,方有四通八达的路,朝各房去。 崔嬷嬷这会子快步过了小竹林,急急忙忙找二太太诉说情况。 钱氏听她这话,也白了脸,“你说巫嬷嬷的房里吊了只死鸡?” “是通体乌黑的乌鸡。”崔嬷嬷冒冷汗道。 “乌鸡,乌,巫……”钱氏念叨这几个字,顿时瞪大眼,她抓着崔嬷嬷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奴婢也没个主意,这才来求问太太。” 钱氏余惊未定,强逼着自己往好处想,“巧合罢了,查清楚是谁做的。” 崔嬷嬷点头,也镇定下来。“奴婢才问过了,那屋子天黑前还是好好地,上着锁。小门关,府里头的人就过不去。府墙有丈余高,般人攀爬不来的,何况墙根底下还满是淤泥的荷塘,若是爬墙怎么也能留点痕迹。干此事的肯定是下人房里头的。” 钱氏点头:“这分明是在针对我!不然怎会选择她的屋子,还故意吊死只乌鸡。” “那会儿子,赵保利家的也在,在那儿看热闹。奴婢觉着,八成是她叫人干的!”崔嬷嬷恨恨道。 钱氏冷哼,她与嫂子周氏素来不对盘。大房的人能干出这事儿,不奇怪。钱氏赤红着脸,刚要发火,忽听外头有人说三姑娘来了。她端起茶喝口,平心静气。 宁婉蓉笑嘻嘻的带着江清月来请安,见母亲脸色有异,询问何故。 崔嬷嬷简略交代了经过。 “还真好笑,就算要借着鬼的由头,理该找个怨气冲天的冤死鬼。那个巫嬷嬷算什么东西,她死得罪有应得。” 冤死鬼! 钱氏和崔嬷嬷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相视眼,都有点心虚。 “好了,这点事还轮不到你操心。”钱氏扶额,叫头疼,打发宁婉蓉代她去老太太那边请安。“江姑娘也去吧,老太太想见见你。” 江清月冲钱氏点了下头,转身跟着宁婉蓉去了。 邱老太君在花厅内,瞧着孩子们乐呵。大太太周氏携媳妇儿们都在,另还有二姑娘宁婉玲,表姑娘周天巧也都在。 宁婉蓉进门,就赶紧扑到老太太跟前赔礼,骂自己不孝,来迟了。宁婉蓉说此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看眼江清月,让老太太以为自己是因为等她才会来晚的。 邱老太君扫眼江清月,没说什么,只顾着抱着孙女儿问长问短。 四奶奶李氏凑到江清月身边来,问询她都会什么绣法。 江清月恭谨地回道:“只要四奶奶能说出的,该是都会。” 李氏听这话,“哎呦”声,引得众人都往这边瞧。李氏拦着江清月坐下,请她饮茶,又笑着跟其她人道,“外头人都说,这御封的第绣娘长着双仙手,是织女下凡,任凭什么物件让她绣出来,都活灵活现。我本来还不信呢,才刚光听她那么说,我还就真信了。” “这是为何?”邱老太君笑问。 “凭她从容应对的气派,我就知道她有这个能耐的。”李氏笑赞。 邱老太君点点头,觉得在理。江绣娘出身鄙陋,却不畏权贵,应对从容,着实不般。这样稳重的姑娘,该不会干出拖拉迟到的事儿。 邱老太君怀疑的看眼宁婉蓉,见她眼神闪躲,料知她撒谎了。 李氏捧高了江清月,随即便起哄让她露两手。邱老太君早就好奇江清月的本事,跟着大家笑闹。 江清月客气了两下,见众人执意,索性笑着应承下来。 李氏问江清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那我便绣朵花吧,劳请准备块尺见方的红布,花绷子,和些针黹工具。” 绣花呗,能有什么稀奇?刺绣这东西,大家都绣到定精致的程度,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分。江绣娘厉害就厉害在刺绣大件上,比如那《泰山俯瞰图》,真不是般人能弄出来的。但这种花花草草的,女儿家都会绣,分不出什么上下来。 众人也没有好奇,就当个乐呵看。 东西送来了,放在桌上。 江清月查看花绷子,吩咐丫鬟再弄个小的。丫鬟不解,她拿的绷子正好够那块布用,为何还要小的?却也不敢问,乖乖的去取了几个小的来。 江清月坐在桌边,拿起方布块,折折地将布块折成巴掌大小的四方形。江清月将叠好的小四方布块用花绷子箍好。穿针引线,没未描样子便直接插针,她先用鹅黄线在中央绣出花蕊的形状,再用金丝细线勾挑出凸出来的小花蕊。 众人看到此步,皆禁不住惊叹,改之前的心态,个个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江清月手上的东西。 缝好中间的花蕊,江清月便先用直绣针法在花绷子内圈绣出个圆来。江清月随即将花绷子卸下,在已经缝好圆形的四个方向剪了个小口子,分辨好里面的层数,江清月便内外穿插,倾斜不同角度去缝。她手法极快,纤细的手不停地来回飞舞,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还未分清她到底怎么走针的时候,江清月已然停下来,用剪刀剪出了两层花瓣出来。也奇了,两层花瓣自然而然的朝花心聚拢,完全不耽误后几层的绣制。 众人切切私语起来,研究起江清月刚才的绣法。 “如果是直接锁边,她那是层的,剪刀下去,线都断了才是。”大太太周氏纳闷道。 邱老太君点头,“是这个理儿,所以她后来是内外穿插的,却不怎么好找准,比双面绣还难。这手法果然不般,常人比不了的。” 众人附和点头,赞叹之余,还欲再仔细察看研究。江清月已然停了拿针的手。她用剪刀将最后两层剪开,拨弄掉花瓣儿边上的断线,又在花蕊处收了几针,而后朝地面的方向随意甩了两下。转即朵嫣红的牡丹花便绽放在江清月的手中。花瓣层层叠叠,外开内收,半遮半掩的包裹住淡黄色的花蕊。 众人惊呆了,俱凑上前仔细查看。每片花瓣都锁了边儿,栩栩如生,毫无破绽。 “听闻双面绣实属难得,江姑娘这个算得上面绣了。”邱老太君感叹。 “老太君谬赞,我也只会绣这样简单的,再繁复点就不会了。”江清月客气道。 邱老太君挑眉,摇头,直叹不简单。 宁婉蓉欢喜的把‘花’捧在手里,跟江清月说她也要学这个。 江清月淡笑颔首,没言语。 邱老太君睃她眼,训道:“好高骛远!普通的你能学会我就知足了。她那种手法要深厚功底,你学不来。” 第17章 欲望文 第18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8章 宁婉蓉撒娇地拱到邱老太君怀里,完全不恼对方语气不好:“老祖宗,求您容孙女开个玩笑呗。别的事儿孙女或许还能逞强;女红这块,孙女儿还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邱老太君闻言,也不好气不下去了,下子就笑容满面,搂主了宁婉蓉。邱老太君安慰她别灰心气馁,好好学女红,切都有可能。 江清月在边儿看着,边儿觉得宁婉蓉也不简单。她也有她独到的智慧,不可小觑。比如现在,邱老太君训他,她半开个玩笑的回话,给自己台阶下的同时,还讨好了老人家的开心。倘若她换个态度,哭哭啼啼或是老老实实地认错,反而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邱老太君对宁婉蓉的宠爱,并不是普通老人的单纯溺爱,她的疼爱中不失教诲,意在培养。看来宁家对宁婉蓉的期待很高。凭钱氏争强好胜的性格,她未必肯甘心现在的处境。如此想来,钱氏许是把宝都压在了宁婉蓉身上。她想将来凭着女儿东床快婿的高贵身份,拔高二房的地位。 照理说,钱氏根本不必如此。她父亲靖侯虽说是个闲散候,地位不及跟国公府,但好歹其妹钱太妃是个争气的。而今刚得封不久的恂郡王便是钱太妃所出。只要她自己不去作死,钱氏根本不会在邱老太君跟前失了宠信。 钱氏是用巫嬷嬷夫妻的性命换来的现在安稳。结果她到现在还不知足,还想着靠女儿翻身。江清月绝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江清月干不来伤害无辜的阴损事儿。宁婉蓉那边只要不惹她,江清月不会通过动她来报复钱氏。 她只会让那些罪有应得的人得到果报。 宁婉蓉为学女红,暂停了其它的课业。每日上下午各有个时辰学习,其余时间则要认真习作江清月教导的技巧。 有时候江清月闲来无趣,就会直盯着宁婉蓉做刺绣,指导几下。宁婉蓉坚持不了几日就累得脱力了,哀求江清月给她放水。 “三姑娘求太太去,她肯松口,我乐得不教你,白拿银子。”江清月半开玩笑道。 宁婉蓉听她提母亲,唉声叹气,好顿发牢骚。她在心里想了想那个梦想中要得到的男人,大受鼓舞,继续埋首做。 江清月看了她练了会儿,自己就先绣了个梅花样子,摆在她跟前,吩咐宁婉蓉照着练习。江清月便出去走走,再次熟悉了环境。 白绫吊乌鸡的事儿,吓着了钱氏。她理该趁胜追击,彻底打垮她。 钱氏当初处理她们江家家子,用时很快。短短三四日功夫,她们幸福的五口之家便支离破碎。而今对付钱氏,江清月也不想用时太长。在这些人渣身上浪费过时间,无异于浪费自己的生命。她这三年的奋斗不仅仅是为了争口气,让恶人得报,她还要好好享受上辈子不曾有的大好年华。 江清月带着章嬷嬷在后花园里乱逛,发现有甘草,便顺手采了几株回来。甘草止咳效用众所周知,众人就是见了她采摘也不会怀疑。江清月让章嬷嬷和问秋将甘草碾碎,挤出的汁放进小瓷瓶里,余渣则留下和在蜂蜜里。 甘草气味轻,微微发甜,般人闻不到,但对江清月来说却是个很好辨识的味道,绝不会被钱氏屋中的麝香味儿所掩盖。 这些简单地东西都准摆好之后,江清月就需要等待个合适的契机。 次日上午,宁婉蓉突然红着眼来找她,说要停两天的课。江清月问她为何。宁婉蓉便忍不住落泪,挽着江清月的胳膊楚楚可怜道,“父亲被皇上钦点到福建去做知府,后天就要启程了。江姐姐,你说他久会回来?”宁婉蓉见江清月摇头,悲伤,“我听人说少则两三年,则五六年,还有做了十几年知府没调任过的呢。若是父亲也去那么久,我真怕自己会忘了他的样子。”说罢,宁婉蓉哭得凶。 江清月劝慰她几句,也不好用,便不再说了,由着她抱着自己哭,大不了会儿沐浴换件衣裳就是。 不时,崔嬷嬷来请江清月和宁婉蓉都去钱氏那里。 钱氏先说明了情况,让江清月歇两日。江清月没客气,点了点头。 钱氏憔悴了好,谈两口气,把女儿搂在怀里。“别担心了,京里头还有你外祖父和大伯父的帮衬呢,等过段日子,请他们再求皇上吧老爷调回来就是。” 宁婉蓉点点头,却还是哭。这功夫五爷宁开远也来了,估摸也是来和他母亲确认消息的。江清月避嫌,先告退了。出门的时候,用扇子遮住了脸,退远了,先给宁开远让了路。宁开远余光扫过她,没想,快步跑进屋去。 江清月出了院儿,见外头还有男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月牙白的袍子,十分纤瘦;乍看有那么点读书人斯文的味道,眉眼间却透着浑浊之气。 那人本来低着头,闲来无事跺脚玩儿。他发现江清月后,便抬头直直的盯着她,挑眉,笑得十分贼性。 嬷嬷们赶紧上前,提醒他仇正文转身。 江清月扇子整个挡住了脸,在章嬷嬷的搀扶下匆匆而去。□□月出了院儿,便拐走朝左,这才感觉到背后那双眼睛消失了。 仇正文转身是转了,脑子却没转,眼盯盯的看着往门外去的佳人倩影。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看得他心里空落落的。仇正文来劲儿了,转即跟嬷嬷们打听那人是谁。 “院里怎么会有个外男!”章嬷嬷不解。 “宁五爷带来的吧,该是个小厮。”江清月才刚听嬷嬷喊仇什么,刚巧理国公府的总管家也姓仇。 章嬷嬷去打听遭儿回来:“姑娘真厉害,猜准了。还真是个小厮,他是仇总管的大儿子,打小就做宁五爷身边做书童。” 江清月儿时没见过五爷宁开远,倒是经常听养母提起。什么远哥儿不爱吃这个、忌讳那个之类的。可见钱氏如何宝贝自己的儿子。 江清月自觉跟这位宁五爷和那个仇正文不会有什么干系,便抛之脑后,不再想。 次日,盼来了宁二老爷的饯别宴。宁二老爷和亲朋好友以及些清客们在前头摆宴。邱老太君这边则招待女宾。 吃过酒席,到了瞧戏的当口,四奶奶李氏打发人叫江清月来凑热闹。 邱老太君引荐江清月,场子倒热闹了。众贵妇们都听说过江绣娘的厉害,你言我句问询,时不时地穿插几句赞美之声。直到戏开场了,江清月方得了清净,坐到后头的僻静处。 过了黄昏,客人们纷纷告辞。邱老太君和大儿媳周氏、二儿媳钱氏等等又忙着送客。 江清月亲自去钱氏跟前告辞。钱氏略觉得疲乏,扶额说有些头晕。江清月赶忙扶住钱氏的手,温言安慰她不要太过操劳。 邱老太君闻声看过来,叹了口气,召唤钱氏到跟前来抚慰。“老二走,就得靠你来撑着二房。咱们女人呐,都不容易……” 江清月做好了切准备,便默默地退下。 天越来越凉了,特别是在夜里,容易起风。 江清月却开着窗,对窗而坐,凝视外面的夜色。 章嬷嬷就在边,默默地陪着江清月。她满脸疑惑之色,心里头就纳闷了。 今天,二姑娘的行止真真是太奇怪了! 瞧戏的时候,章嬷嬷就见她偷偷地把甘草汁放进茶水里,泼在了手上。后来,章嬷嬷又看见她把和着甘草的蜂蜜滴在了地上。 章嬷嬷怎么都想不明白,二姑娘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渐渐地,天色大黑。 江清月借口打发走章嬷嬷,便披上了件黑斗篷,熄了灯,跳窗而去。 钱氏伺候了邱老太君用了晚饭。婆媳俩说了些体己话后,钱氏便告辞。 因天儿凉,晚上又黑,钱氏急于回院儿见二老爷,便抄小路回去。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往西走,穿过小片梅林再走夹道,就可以省下半的路程。 梅林里头的小路都是用碎石子铺的,偶尔可见几处赏梅的凉亭。夜里风大,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好似要朝落尽了般。 四位丫鬟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引路,两侧各有两个,后头还有四个灯笼照着,提着灯笼前路和四周照得很亮。钱氏用手收紧了自己的衣领子,加快脚步。 阵风刮过,蓦然发路前方半空中忽然洒落下无数纸片,凭空出现,漫天飞舞。 纸片伴着风,吹到了钱氏她脸上。 钱氏吓得抱头,大叫两声。 嬷嬷和丫鬟们发现不对,便大喊“什么人,快出来!”,挑着灯笼迅速散开,将周遭照得通明。 可四周除了白纸片,不曾见到任何人影。 飘落下的每张纸上面都写着同个字,鲜红的,异常刺眼。 钱氏拾起落在自己肩头上的那张,握在手里,抖得厉害。 第18章 欲望文 第19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19章 人没搜到,丫鬟们来回话。此时,钱氏的嘴唇已苍白如纸。 崔嬷嬷气急败坏道:“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鬼干得不成?再去给我搜!” 钱氏听闻“鬼”字,抖了抖身子。 乌鸡,巫嬷嬷,账…… 钱氏咬住惨白的下唇,狠狠地将手中写有“账”字的纸片握成团。 崔嬷嬷对纸上的字不以为意。若换三年前,她听个“账”字就会紧张,不过后来她的假账都被太太给当面烧毁了,还有个替她顶罪死得,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其实,二太太对她真挺好的! 崔嬷嬷忙搀扶着钱氏,轻声唤了句:“太太?” 钱氏皱起眉头,慌张地瞪着众丫鬟道:“别找了,你们地上的碎纸统统捡干净。老太太身子骨儿不好,受不得吓。此事不许外传,闹得人心惶惶的,唯你们是问!” 众丫鬟应声,都提着灯笼弯腰捡纸片。 崔嬷嬷十分不解,却也只得当太太真心孝顺,便依着二太太的意思,留下来处理这些纸片子。 钱氏只带着名提灯笼的丫鬟引路,匆匆回屋去。 宁二老爷酒喝了,躺在内间等候时。他听闻钱氏回来,喊话让她进来。宁二老爷眯着眼,仰头翘着下巴,扬起的胡子正好冲着钱氏的方向。宁二老爷醉醺醺的抱怨道:“明儿个我就要走了,你还回的这般晚。” 钱氏凑到宁二老爷身边坐下,瞧他的两颊、鼻头和脖颈都泛红了,心知他喝了耍酒疯。钱氏吩咐丫鬟去备醒酒汤,她则要起身去侧间。宁二老爷突然把抓住她,俩眼瞪溜圆。 “钱氏,我不在家的时候,别犯蠢。我知道你不服气,怨大嫂处处压你头。忍两日,等我回京升了官,有你风光的时候。”宁二老爷摇晃着脑袋高喊道。 钱氏讪笑着附和两声,赶紧让丫鬟给他灌了醒酒汤,服侍他睡下。待身边人响起了鼾声,钱氏方悄悄起身,往侧间而去。钱氏踱步到存放佛经的书架前,移开了《地藏经》,从里面掏出个上锁的小匣子来。 钱氏开了锁,见里面的账目还在,方松口气。她把东西重新放好,恢复原貌,便椅座贵妃榻上发愣。半晌,她噗嗤笑了,脸色恢复了原有的颜色,拍胸脯自言自语道:“什么鬼不鬼的,还真会吓自己。阿弥陀佛,我佛祖保佑。” 次日大清早儿,宁二老爷便乘车离府。钱氏并着儿女们送到了仪门,方依依不舍的与宁二老爷惜别。宁开霁和妻子李氏等人随后赶来,代表大房和宁二老爷说了两句离别话,而后便目送宁二老爷马车离开。 钱氏不满宁开霁夫妻来的晚,不满宁大老爷不出来送他的弟弟。她讪笑冲宁开霁夫妻点了下头,便阴着脸带着孩子们往回走。 李氏眼看着她走远了,冷哼声,跟丈夫宁开霁道:“瞧瞧,你二婶子不高兴了。” “什么我二婶子,不是你二婶子?”宁开霁反问。 李氏伸手掐宁开霁胳膊下,笑骂:“我不嫁你,她会是我二婶?仗着娘家爹是个侯爷就了不起了。这么年,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不是大太太在操心,她光顾着耍威风去了。” “嘘,别瞎说。”宁开霁示意李氏注意场合,人口杂,若传到二婶子耳朵里可不好了。 李氏才不怕这个,笑着跟宁开霁告辞,也要朝西边去。宁开霁拉住她,奇怪道:“怎么这就生气了?饭也不陪我吃?” 李氏挑起柳叶眉,轻轻拍打宁开霁的手,笑道:“有比吃饭重要的事儿,我去找江绣娘!” 宁开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江绣娘是谁。摆摆手,随李氏闹腾去。 钱氏打发走庶女宁婉铛,只带着自己亲生的双儿女进门。宁开远还要上课,安慰了几句母亲和妹妹,便匆匆去了。钱氏和女儿宁婉蓉母女俩便躲在屋里,互相抱着哭。 “江姑娘来了!” 江清月踱步进了侧间,浅笑着给钱氏请安。 钱氏松开抱住女儿的手,用帕子拭泪,低声问江清月,“你怎么来了?” “今天二老爷离家,我想着太太和三姑娘难免感怀伤心,便过来看看。本是想尽自己所能劝劝,人走到门口了,才意识到自己嘴笨,说不得什么好听的话。正要反悔呢,丫鬟已经传话了,我便硬着头皮进来了。太太和四姑娘可别嫌弃我事。”江清月淡笑道。 钱氏听她这话说的真诚,出自肺腑,笑了:“难为江姑娘有心,比有些家里人强。” 江清月心知她讽刺大房,没吭声。 宁婉蓉也笑,拉江清月坐下,命丫鬟上最好的茶给江清月尝尝。宁婉蓉眼盯着江清月放下了茶杯,方问她觉得怎么样。 江清月低头看沉在茶汤下的茶叶,琢磨道:“我不大懂茶,说错了三姑娘莫见怪。此茶形似花蕊,初苦后甘,可是峨蕊?” 宁婉蓉没想到江清月真的答对了,惊讶地看着她,点头。 钱氏拍腿对宁婉蓉笑道:“蓉儿,你快被比下去了。” 宁婉蓉惊奇的打量江清月,追问她是如何得知的。凭江清月卑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条件喝到这么名贵的茶种。“你难道是在郡主那儿喝过?” “姑娘猜对了半。”江清月笑道,“我确实是在郡主那里得知这种茶的,却不是因为喝过,而是看过。郡主爱茶,有不少相关书册,我得空便瞧了瞧,可巧就记住峨蕊这味茶了。” “原是靠运气,”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了。宁婉蓉笑了笑,请江清月继续品茶。她喝好茶的机会可不,好好品品,保不准这辈子就没有下次了。想到此,宁婉蓉心中不禁攀升了很高的优越感。世人所谓的贫贱之差,说得恰好就是她与江清月之间的尊卑距离。 宁婉蓉又瞟眼江清月,时间,竟有些嫉妒她如仙般貌美的容颜。不过漂亮又怎样,她出身下贱,攀不得高。纵然她再想嫁高门,也不过是个姨娘身份。想到此,宁婉蓉的心情又顺畅了。 “三姑娘?”江清月随口喊句。 宁婉蓉吓得哆嗦,谨慎的看着江清月,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出来了。 江清月示意宁婉蓉朝贵妃榻那边瞧,低声道,“我看太太很疲乏,似是昨夜没睡好。若让她就这么睡,很容易着凉的。” 宁婉蓉看过去,发现母亲果然脸皮发沉,忙起身去搀着她去寝房睡。她用眼神示意江清月在这等她。 江清月报以理解的微笑,冲宁婉蓉点点头。她眼看着二人走了,立马喝干了茶,吩咐下人再添杯。不会儿,她装着闲来无事,在侧间内走了走。她书架前徘徊了两回,目光扫过书架最中间的《地藏经》,方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 外面传来脚步声,江清月闻到了崔默默的味道。 果然,崔嬷嬷进门跟她道:“太太要留三姑娘会儿,说些体己话。太太吩咐小的来知会江姑娘可以先回了。” 江清月点点头,笑着告辞离开。 崔嬷嬷看了眼侧间内候命的俩丫鬟,召唤她们都出来,转而吩咐她们去门口候命去。 江清月出了院,便带着问秋快步往回梅林走。她转头看看四周没人,便离开碎石小路,拐进梅林里面,查看各处的树枝。 问秋觉得奇怪,问她:“姑娘找什么。” 江清月发现根半挂在梅树枝上的绣线,忙拉扯下来,转而吩咐问秋:“帮我找这个,看见的都扯下来收好。” 问秋瞪大眼睛看,“这不就是普通的黑线?奇怪了,怎么会在这。” “别问,听我的就是。”江清月严肃的看着问秋,令问秋不得不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二人只花费了小会儿的功夫,将昨夜断掉的黑色绣线收齐。 昨夜,江清月就是利用黑线巧妙地捆绑纸片,达到远距离拉线撒纸片的目的。她用了两种不同的黑线,捆绑纸片的是比较容易拉的线,而外延伸的黑线则用的是上等贡线。这种线纵是把手割破了,也拉不断,何况江清月将两根揉成了根用。昨夜江清月等时机到,便远距离拉扯端,悬在路中央那小段劣质线就会断开,纸片就顺势随风飞舞了。江清月控制线的位置有五六丈远,她提前找好逃跑路线,拉断线后迅速离开,以至于崔嬷嬷等人就是挑着灯笼也难找。 昨夜的事情很顺利,钱氏受了惊吓之后,果然去确认账目的所在。而这个“账”,正是崔嬷嬷当年贪污牟利的罪证。江清月了解到钱氏疑的性子后,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当年的账目还在她手里。 果不其然!昨夜钱氏受惊后,真的忍不住去查看账本了。 当年的事儿就是这么蹊跷,崔嬷嬷瞒着主子贪污做假账。大太太周氏发现不对,把二太太告到了老太太那里。结果钱氏查出了崔嬷嬷有问题,却把巫嬷嬷推出去顶罪。 若说崔嬷嬷只是因为受宠,钱氏舍不得她才会那么干,未免太前强。而且当年,钱氏是很重用巫嬷嬷的。 江清月至始至终都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惊人的猫腻。换句话说,八成是崔嬷嬷拿着了钱氏的什么软肋,才会令她得以幸保住地位和性命。 到底是什么阴私事? 以前江清月想不明白这件事,现在她到了理国公府,应该有机会搞清楚真正的原因了。 江清月将收集回来的所有黑线握在手里,准备亲*毁才放心。她急急忙忙回房,谁知进门,就听章嬷嬷说四奶奶李氏来了。 江清月把手缩紧袖子里,笑着给李氏行礼。 “江姑娘太客气了。我今儿来呢,是有件事要托付给你。”李氏笑了笑,从丫鬟手里接过个锦盒,亲自推到江清月跟前。李氏挑眉,示意江清月打开锦盒。 江清月缩了缩手,笑着跟李氏客气道:“四奶奶这是做什么,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就是,何必跟我客气呢。这礼我不能收,我来贵府前,已经收过酬劳了。” 第19章 欲望文 第20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0章 李氏笑:“先给我个面子,打开瞧瞧。” 江清月见李氏坚持,只得点头。她悄悄地把手里的黑线团塞到屁股下,方抬手打开锦盒。才刚见李氏副兴奋的模样,江清月还以为是个什么稀奇的物件,原不过是对赤金丝镯子。 江清月还是表现几分惊讶的样子,坚持不收。 “你不收下,我怎好开口托你办事。”李氏故作不高兴道。 “四奶奶有事尽管吩咐,民女自当竭尽全力。”江清月忙起身道。 李氏笑了,赶紧拉着江清月坐回去。章嬷嬷立在边儿着,发现有团黑线掉落在姑娘脚边,心中颇为疑惑。 “你再客气可就不给我面子了,今儿个就算是强逼你,你也要把这对镯子收下。”李氏说罢,不管江清月怎么说,直接把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不许她摘下。 江清月淡笑,也没法子拒绝了。 “我知道二婶子请你来是教三妹妹的。我呢,有份私心,想卖个好给婆婆。我那个周表妹也爱女红,那日见闻江姑娘的绣技,她心里早痒痒了,想来求教您。” “原是这事,我这里无碍的,随时都可来。倒是二太太那边,四奶奶是否打过招呼了?”江清月可不想掺和他们两房之间的矛盾,此事由着她们自己解决就是。 李氏嬉笑的看眼江清月,没想到她她还挺精明的。本来这件事她还真不想去找二婶子说,糊弄过去就是了。结果对方现在提醒她了,她就非去不可了。 “成,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江清月点头,送走了李氏,回身去找那团黑线,却不见了。章嬷嬷见状,从袖子掏出来晾给江清月。 “二姑娘,这是?” 江清月脸色冷下来:“拿去烧干净。” 章嬷嬷点点头,麻利的去办好,回来的功夫,特意拉着问秋询问那团黑线的来历。问秋记住了姑娘的吩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章嬷嬷明白问秋是故意不说的,在院里头徘徊了几圈,便忍不住进门,意欲向江清月询问清楚。 江清月正对着绣架摆弄针线,见章嬷嬷进门了,就让她坐。 章嬷嬷乖乖的坐下了,面对着江清月的方向。未及她开口,对方先说话了。 “我来过国公府的目的,你少也该清楚。我娘就死在这里头,爹爹也是因这里的人死得。这些年,我跟大姐三弟直说,我会查清爹娘死亡的真相,还爹娘的清白。其实我心里早就清楚,她们为什么而死。” “姑娘,你怎么会——” “至于缘由,嬷嬷就不要问了。我得到的消息确切,不可能有假。这三年来,我努力这么,绣花,来京,卖画。我走到今天这步就是为了给爹娘正名,给她们讨回公道。”江清月语气铿锵,双眸却禁不住发红了。 章嬷嬷瞧着心疼,意欲表忠心,又听江清月出声。 “你和问秋,我从没想强留过。给你俩安身的银子我早备好了,就放在嬷嬷的床头。你们想走,此刻就走,陪我在这里留刻,便份危险。” 章嬷嬷听这话急得掉眼泪:“姑娘您怎么能说这话,我和问秋的命都是姑娘救回来的,如今能活着,每天都是白赚来的。我们从未想过辜负姑娘,没想过会离开姑娘。再说,您瞧瞧我和问秋老小的蔫吧样,没了您,我们俩女人能活好才怪呢。姑娘若不嫌弃我们碍事,以后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 江清月垂目迟疑了会,再抬眼,眸光已然变得十分犀利。“跟着我,便难保你们以后的干净了。” “当初若非狗官贪了修坝的钱,云州岂会洪水泛滥,害得我家十几口暴毙?我早恨透了这些视人命为草芥的贵族们,姑娘的仇恨于我的没什么不同。若是对付那些脏东西,我宁愿自己手上不干净,也算为民除害了。”章嬷嬷恨得牙齿打颤。 “那好。”江清月递上帕子给章嬷嬷拭泪。 “姑娘以后打算怎么办?”章嬷嬷还是弄不懂那团黑线,不过凭着姑娘的机智,肯定是有什么收获了。 江清月琢磨了下,低头继续插针绣制。“我可能找到了为爹娘正名的东西。” “姑娘,我家祖上就是制锁的,若是开个锁之类的活儿,我老婆子保证行。”章嬷嬷自荐道。 江清月惊讶的看着章嬷嬷:“以前怎没听你提起?” 章嬷嬷憨笑着挠头:“求姑娘原谅则个,那会子逃难刚被你们收留,我若说自己能开所有的锁,怕你们觉得我是贼不敢留我。我便撒了谎,之后想坦白,却迟迟开不了这个口。” “可以理解。”江清月点点头,笑了,“嬷嬷以后或许会帮我的大忙。不过现在,我们还是不要亲自动手的好。风险大,容易暴露,倒不如利用大房二房的矛盾……且容我好好琢磨下,此事不容有失。” 章嬷嬷兴奋的“嗳”声,她终能和姑娘坦诚相待了,心里甭提高兴。 再说仇正文自那日在二太太院中见了那抹倩影,便整日心思难安。次日,他趁着宁二老爷的饯别宴,撺掇五爷宁开远去后宅,他偷偷转路躲在树后头,想远远地瞟望江绣娘的容貌。因来往人,嬷嬷们管制的紧,仇正文根本瞧不着什么。后来他爬上了树,依稀可辨江绣娘的风流倩影,晚上回家是夜难眠。临天亮眯了会儿,他竟做了个春梦,梦里跟想要的女子缠绵悱恻许久,怎么都要不够……觉醒来,被褥湿了大片。 仇正文从未这般朝思暮想个女人。他琢磨了会子,下定决心去找他父亲仇大总管,当面挑明了自己的心事。 仇大总管闻言,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鞭子抽了。他定是耳鸣了。 “爹,你听没听见我的话,我想娶江绣娘。” “狗屁玩意儿,人家是御封的第绣娘,是你个奴才能妄想的么?” 仇正文捂着脑袋抱屈:“我不是奴才,我脱了奴籍了。” “那是主子老爷们的恩典。别忘了,你爹我还是奴才,你娘也是奴婢!”仇正文骂咧咧道,他见这小子还不死心,便给他出了个不可能的主意,“有能耐你把这话跟五爷说去,看他还敢不敢留你!” “说就说!”仇正文赌气跑出去,这就找五爷宁开远商量。 宁开远正在书房练字,听仇正文这话愣了,滴了好几滴墨汁到宣纸上去。宁开远抬眼看仇正文:“你说什么,再说遍。” “我想娶江绣娘,五爷,您帮不帮我?”仇正文紧张的看着宁开远。他俩可是打小就在起玩的,比般的主仆情谊深厚得。 宁开远眉毛扭在起,放下笔,“正文,你想女人,我可以带你去怡香院玩玩。人家是良家,你打什么鬼主意。” “五爷,我是真想娶她。”仇正文可不单单是喜欢美女这么简单,他在心里盘算过,如果他娶江绣娘会带来大的利益。她的能耐能带回银子回来,能带回人脉。以后他读书走仕途,依靠这个女人能带来很好处。 “嘁,美人儿岂是你想娶就娶的?”宁开远挥毫泼墨,几笔勾勒出幅佳人倩影图。仇正文凑近看,竟与江绣娘有几分神似。 “五爷,您长得英俊神武,惹了府中少丫鬟有了相思心。府里的漂亮丫鬟都被您给悄悄地把玩过了。这个,就留给我呗。”仇正文试探着商量道。 宁开远挑眉:“嗯?亏得爷平日疼你,脱了你的奴籍,让你跟爷起读书科考。” “爷,我错了,我错了。那这样如何……”仇正文贼眉挑,凑到宁开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宁开远听得眉飞色舞,双唇勾挑地十分□□。话毕,宁看远伸手指了指仇正文。“你说的,先让我。” 仇正文嘿嘿笑,直点头。只要最终人属于他,他不在乎过程。 …… 江清月发现宁婉蓉有些心不在焉,绣花的时候总时不时地朝她这边偷瞄。江清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故意问章嬷嬷:“我脸上有花么?” 章嬷嬷笑着摇头。 宁婉蓉听说这话,丢了手里的针线,笑嘻嘻的走到江清月跟前,“江姐姐长得真好看,花容月貌,赛天仙。” 宁婉蓉夸她,‘非奸即盗’。 江清月心中起了警惕,打量宁婉蓉眼色:“三姑娘有事?” “嗯,是有点小事。”宁婉蓉扭捏了下,打发屋里的下人都下去,拉着江清月说悄悄话。“我大哥托我问你,也是为了他个‘好兄弟’。他是想跟江姐姐……嗯……” 不及宁婉蓉话说完,江清月的脸色便骤然冷下来。她惊讶的瞪着宁婉蓉:“三姑娘,这好像不是你个待嫁姑娘家该说的话。” “我这不还没说么,就被你给阻止了。算了,今儿个没心情,改日再教我吧。”宁婉蓉出了门,正碰见表姑娘周天巧来。宁婉蓉不爽问她为何来。 周天巧笑了笑,朝里努了努嘴:“二太太点头的,说许我来跟江姑娘讨教绣技。” 宁婉蓉哼声,甩着帕子去找母亲钱氏评理。后来,宁婉蓉也不知怎么的,把仇正文妄自求亲事儿给说漏了出去。 第20章 欲望文 第21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1章 钱氏起初听得咋舌,转念想,仇正文功课不错,已过了童生试,这亲事保不齐还有点说头。再者说,仇正文到底配不配的上江清月,她也懒得管。要紧的是她能通过此事把仇大总管收买了,那她离重新掌权理国公府的日子就不远了。 钱氏象征性的先骂了顿女儿宁婉蓉。 “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管这种事。先前娘教导你的规矩都忘了?回去,把《女诫》抄十遍。” 宁婉蓉耷拉着脑袋,不敢分辩。此刻母亲盛怒,说什么就是什么,宁婉蓉识时务,选择乖乖顺从。 钱氏打发走女儿,又叫来儿子,把他这个罪魁祸首也训斥了通。“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事儿若传到你大伯母耳里,我跟你妹妹都得跟着受连累。” “孩儿知错。”宁开远垂首。 钱氏气得叹两口气,指了指宁开远,还想骂。因见他情绪低落,似乎真的知错了,方放了他马。“你这孩子平时挺懂事的,而今也犯糊涂。我不说,你自己去祖宗跟前领罚。” 钱氏惩罚过儿女,终到了最后步,叫来仇正文。还未等钱氏言语,仇正文已经吓得要尿裤子,他哭哭啼啼的跪地给钱氏磕头赔错,求饶命,表示以后再也不敢了。 钱氏照例骂了通仇正文,讽刺道:“你可真有能耐,折腾小姐少爷去替你个奴才办事!” “二太太,仇大总管来了。”丫鬟传话道。 钱氏哼了声,背过身去,嘴角扬起,露出抹不被人轻易察觉的微笑。 仇大总管战战兢兢的进门,先给扑倒了儿子仇正文身边,挥起手臂照着他脑袋瓜儿狠拍。仇正文被打的鬼哭狼嚎,仇大总管才停手。他转而跪爬到钱氏的脚边,替儿子求情。 钱氏冷着脸转身,哼了声,坐下来。 仇大总管是怕,自打耳光跟钱氏赔错。 钱氏至此方表现出动容之色,挥挥手,打发人先将仇正文带走。 仇大总管小心翼翼地打量钱氏的神色,再次磕头赔错道:“怪奴才教子不严,前些日奴才就此事骂过他,早叫他断了这个心思。万万没想到这个不孝子不听劝,妄生歹念。奴才在理国公府混了辈子,挣出点老脸都让这个不孝子给丢尽了。二太太如何罚奴才,奴才都心甘情愿。唯恳请二太太给我们家老小留条活路啊。” “起来吧,好在这事儿没闹大。”钱氏叹句。 仇大总管见钱氏态度软化,心知有门,乖乖的起身,老实的低头在钱氏跟前。 “我这人从来都是个讲理的。孩子们到了岁数,屋里头添个人是应该的。老五屋里,我早放了人进去。正文比老五还大岁呢,你趁早给他娶个媳妇儿是应该的。” “是是是,此事是奴才疏忽了。”仇大总管附和道。 “若说正文这孩子,眼光好,竟瞧上了江绣娘。求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方地托你来找我说就是。何苦偷偷摸摸的,带坏少爷们可怎么算!”钱氏嗤笑。 仇大总管恨得咬牙跺脚:“太太等着,回头我非打断这小子的腿不可。” 钱氏又道:“江绣娘无父无母,当初还是个逃难的流民。这身份跟你家比,高不得哪里去。只不过如今她有点名,女红得了圣上的褒奖。可正文这孩子也不差,他书读得好,将来保不齐会科举出仕,到时反倒是江绣娘配不上他。” 哪有爹娘觉得自己的儿女不好的。仇大总管本来就看好自己的大儿子,如今听太太也这般肯定他,心里自然是认下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二太太竟是愿意他儿子和江绣娘这门亲事。 原本仇大总管不敢妄想这门亲,可如今他见二太太有这苗头,有便宜谁不占? 仇大总管赶紧下跪,求二太太帮衬。 钱氏笑了笑,放了手里的茶杯,口气轻缓地跟他道:“我若帮了你,以后大房二房孰轻孰重?” 仇大总管眼珠子动了动,跟钱氏磕头道:“自然是二太太最重。” 钱氏满意的笑了,得意的仰起头,随意挥挥手,打发他去。往日仇大总管只听老太太的吩咐办事,点情面都不给两房留。而今自己若掌控住他,就离掌控住理国公府不远了。这回她不仅仅要讨回被周氏夺走的管家权,连同老太太手里的权力她并要了! 老五宁开远挨了母亲训斥,出门就等着仇正文出来。见这小子,他便把他拉到竹林里好顿踹骂。 “都怪你这厮见色起意,害得我在太太跟前丢了斯文名声。”宁开远啐他口,又是脚。 仇正文龇牙咧嘴,捂着屁股哎呦叫疼,模样滑稽极了。 宁开远踹两脚解了气,反被他又逗笑了。仇正文恢复‘老实斯文’模样,笑嘻嘻的跟在宁开远身后赔不是。 “你俩闹什么呢?” 宁开远闻声回头,见四哥宁开霁在不远处。 “没什么。”宁开远揪起仇正文的耳朵,跟宁开霁道,"四哥,这小子癞□□想吃天鹅头,瞧上江绣娘了,我正骂他。" “四爷,五爷,小的错了。小的真就是在脑子里想了那么点点。” 宁开霁冷笑,抬脚也踹了下仇正文:“你家主子说的没错,别再动妄念。” 仇正文老实的从地上爬起来,低头不吭声。 宁开远虽有不爽,却也不能为了个奴才跟宁开霁较真。罢了,随便说句添堵的话给他,“四哥,今儿个我路过你的双思院,又琢磨了通,对你这个院子名儿有了新的见解。这名儿许不是跟什么佛理、学问有关。保不齐是四哥心里中意哪个名字带‘双’的丫鬟,故而叫双思呢。” 宁开霁骤然冷下脸,瞟眼宁开远:“五弟,有这闲功夫好生学习去。” 宁开霁骂走了宁开远和仇正文,便回房。他不见妻子李氏,问询了丫鬟,方知李氏去了三妹妹的院子里。宁开霁坐在屋里喝了会儿茶,闲来无聊,便抬脚朝三妹的院子走去。刚至院门口,刚巧听见李氏和表妹周天巧的声音。宁开霁抬首看,见她二人走在前头,身边还有位绝色女子,螓首蛾眉,容貌出尘。 宁开霁仔细辨明那女子的容貌,心中为之震。这女子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般,有些眼熟。 “四哥怎么来了?莫不是四嫂子才离开会子,四哥便想她了?”周天巧拉了下李氏的袖子,开玩笑道。 李氏敲了下她的鼻梁:“你说话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敢拿我开玩笑,不知羞。” 周天巧赶紧捂着脸,躲在李氏身后求饶。 宁开霁对妻子表妹敷衍的笑了笑,再抬眼看院内,早已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她定就是江绣娘了。 宁开霁同妻子回院儿,有些心不在焉,便借口出门了。他出了院,却不走,仰头望着双思院的牌匾发愣。其实刚才五弟所言这匾额的意义确实是真的。他是为纪念女子而起,但此女子的名字却不带‘双’字,而是‘二’。 二妞儿! 丫鬟追出门来,见四爷还在门口,松口气道:“四爷快进屋,四奶奶想起有遭儿重要事和你说。” 宁开霁进门,就被妻子拉着坐下。 “有件事和你商量,今儿个我陪表妹去江绣娘那里,无意间得到了个不得了的消息。事关二房的,极有可能是二婶子的秘密。” “怎么说?”宁开霁仔细问。 李氏拍手道:“我不是送了江绣娘对赤金镯子么,那以后她对我掏心窝子了。她有次陪三妹妹去给二婶子请安,瞧见二婶子把本《地藏经》放在书架子上。” “大家都知道二婶子念佛,这算什么秘密。”宁开霁笑话道。 “江绣娘说她好像瞧见了把锁,又不敢确认。依我看肯定是书后头藏了木匣子,上了锁的。”李氏低声道。 宁开霁愣了下,看着李氏没吭声。 李氏转转眼珠子,跟宁开远分析:“若是钱财地契之类正大光明的物件,交代丫鬟嬷嬷保存管理便可,何须自己藏着?这佛经后头若真有匣子,肯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宁开霁也觉得是,点头,转即问李氏打算怎么办。 李氏挑眉,灿烂的笑:“怎么办?此事儿叫我知道了,还有不去弄清楚的道理?” 宁开霁想了想,他母亲和二婶子不对付年了。若是能有举击溃二婶子的机会,自当好生利用。 “你小心些,事成后,记得找我商量。” 李氏得意笑,冲宁开霁点头。有了四爷的支持,她做事就放心了。 章嬷嬷偷偷在二太太院门口守了天,晚饭前跑来跟江清月汇报,“二太太今儿个先叫了三姑娘和五爷过去,俩人出来的神色都不大好。后来那个叫仇正文的也被叫了进去,接着是仇大总管。仇正文黑着脸先出来的,仇大总管出来的时候脸色反倒很平静。” 江清月捧着茶杯冷笑:“蛇鼠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章嬷嬷有不良的预感,若是二太太真帮了那个仇正文谋划她家姑娘,可是什么阴损事都能干出来的,姑娘在理国公府就不安全了。 章嬷嬷焦急的原地打转。“姑娘,咱们该怎么办?” 江清月比章嬷嬷加了解钱氏的狠毒作风。这个女人平日里副温和贤良的世家太太做派,旦发起狠来,毒如蛇蝎。江清月定要在钱氏咬人之前,先拔掉她的毒牙! 四奶奶李氏得了她提供的消息,肯定会有所行动,或早或晚。江清月忖度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时间等待。她必须做点什么,让李氏提早行动起来。 第21章 欲望文 第22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2章 钱氏在屋里忖度了半晌,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门亲事办成。这些日子她观察江绣娘,心思内敛,深藏不露,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钱氏觉得自己只单单用嘴劝,怕是行不通。可她还是要试试,钱氏倒要看看江绣娘是不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 大早儿,钱氏便衣着整齐,打算用过早饭就去找江清月商议。 崔嬷嬷忽然跌跌撞撞跑进门,脸色煞白。 钱氏料知出事了,放下筷子,严肃地看着她。 “二太太,可不得了了,巫……巫嬷嬷那间房又出事了!”崔嬷嬷买目光涣散,冷汗频出,显然吓得不轻。 “仔细说。” 崔嬷嬷定了定神,抹把头上的冷汗,“奴婢昨儿个傍晚回去,亲眼所见,门上的两道锁好好地。今儿个早我起来,就听人大喊。去了瞧,门大开着,锁也不见了,屋子里的墙上写着个大大的血字‘命’。那字写的跟鬼画符似得,不像是人干的!” “你胡沁什么!”钱氏蹭的起身,推翻了手边的饭碗。 崔嬷嬷吓得直哆嗦,忙跪地赔错,扇自己嘴巴。 钱氏听崔嬷嬷啪啪地打脸,心里闹腾,呵斥她住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嬷嬷白着脸摇头:“奴婢也想不明白。自上次的事儿后,奴婢安排人插好门窗,门上特意还上了两道锁。昨儿个晚上谁也没听见动静,今儿个早就这样了。” “钥匙呢?”钱氏追问。 崔嬷嬷立马从怀里掏出两把钥匙,“每个锁头就有把,直在奴婢身上带着,不曾离身。” 钱氏脸色终于不大好看了,她退了几句,屁股坐在贵妃榻上。“冤枉,冤枉啊,二太太您明知奴婢是冤枉的……”钱氏脑子里回荡起当年巫嬷嬷被禽走的情景,满面泪痕,钗髻凌乱,竭力嘶喊…… 难道真的是巫嬷嬷的冤魂索命? 钱氏吓得哆嗦,为了自己给自己壮胆,提高音量吩咐崔嬷嬷:“查,你再给我去查!” 崔嬷嬷苦着脸点头,转身就去。其实上次的事儿她就查过了,半个怀疑对象都没有。这次怕是又空忙活场。 秦大树把巫嬷嬷房中的血字收拾干净了,见岳母过来,忙擦干净把椅子,请她坐。 崔嬷嬷嫌弃屋子里晦气,带女婿去外头说话。 “岳母,二太太那里怎么说?”秦大树试探的问。 崔嬷嬷蹙眉骂:“能怎么说,二太太吓得够呛,叫我查清楚是谁干的。” “查什么,这根就不是人干的!”秦大树见崔嬷嬷瞧他,眼珠子动动,压低声道,“难道岳母觉得这事儿是人干的?您说,您怀疑谁?” 崔嬷嬷摇摇头。 秦大树稍安下心来,跟崔嬷嬷悄悄道:“这锁头是我亲去自买的,就把钥匙,除了岳母没人打得开。真要是有人干的这个,他就得破锁而入,怎么也得闹出点动静来。上次和这次的事,蹊跷得很,怎么想怎么觉得而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崔嬷嬷心头震,看着秦大树发愣。 秦大树劝慰崔嬷嬷:“您还是尽早劝劝二太太,请个法师来超度亡魂。” 崔嬷嬷立在原地没吭声。 秦大树唤了两声,不见她有反应,便赶紧回去找媳妇儿来。他则借口有事,跑去城东的赌坊找王二牛。 王二牛早听说了风声,将袋银子丢给了秦大树。“没想到你小子还真胆大,厉害!” “那是,我就是要叫你看看,我什么都敢赌,几次都没问题。下次你再无聊想赌这个,记得找我!”秦大树稀罕数了数袋子里的钱,忍不住手痒痒下楼去试几把。 王二牛笑着摇头,事情至此已经够了,再便容易暴露。他关了屋门,将里间的章嬷嬷请出来。“事情都办好了,让你家姑娘放心。” 章嬷嬷奉上酬金,笑着行礼感谢。 王二牛却推拒了,乐道:“我王二牛以前在街头干杂耍卖艺,是穷,但讲义气。江姑娘帮了我们王家班上上下下改善生活,足足万两银子呢,我已是感激不尽。”王二牛指了指自己的心。 章嬷嬷坚持给酬金,“您还是瞧瞧再决定。” 王二牛狐疑的看眼章嬷嬷,打开钱袋,里面竟是张整万两的银票。“这是?” 章嬷嬷又从怀里掏出张万两,填了上去。“我家姑娘说,若是您推拒不要报酬,便再添万两给您。” “万万不可,江姑娘个女儿家,在京混迹着实不易。那绣画我是亲眼见过的,不知耗费了姑娘少心血。我王二牛拿走万两已然心中有愧,如今要拿三万两,我……”王二牛哽噎的说不出话。 章嬷嬷笑道:“钱当然不是白拿,我家姑娘还希望您以后能帮帮她。当然,您若不愿意,也没关系。这钱姑娘也不会拿回去。我家姑娘知道王二爷您是个侠义之人,心善,接济过不少穷人乞丐。她说了,这钱给您,值!” “我与江姑娘连面之缘都算不上,王某何德何能,竟让江姑娘如此信任我。”王二牛噗通声跪地,跟章嬷嬷表忠心道,“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江姑娘的了。” “瞧您,别发这种毒誓。姑娘说了,她并非善人,她给您钱,是存私心想求您帮她办事的。不过王二爷放心,都不是什么违法的事儿。只求您人知道,别乱说出去。” 王二牛闻言,觉得江姑娘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心中愈加佩服她。 章嬷嬷从赌坊后头出去,顺手买了些米糕回理国公府。 理国公府内消息传得很快,不用半天的功夫,全府上下都知道巫嬷嬷的旧屋闹鬼。邱老太君听说此事,沉思了阵,却没说什么。 宁婉蓉正在绣花,听说消息后很担心母亲,要去瞧钱氏。江清月便陪她遭儿去。 “母亲,我听说下人房闹鬼,是不是真的?” 钱氏叹口气,点了点头。 宁婉蓉吓了跳,赶紧合掌念阿弥陀佛。 江清月见她们母女不说话,插话道,“听说人死前若对谁留有执念,魂魄便会留在人间,直跟着那个人不肯走,家母就是如此。”江清月说到此,不禁黯然垂眸,十分伤神。 “你是说你见识过鬼?”宁婉蓉瞪大眼问江清月。 江清月摇摇头,回忆道:“不曾真正见过,想必她就是在我眼跟前,我肉眼凡胎也是看不见的。” 钱氏来了精神,细询经过。 江清月道:“云州发大水的后年,我们姐弟在青州落脚,买了间旧房子。夜里头,厨房那边总有剁菜的声音,挑灯去看的时候却不见人。后来硬挺了个月,声音没了,厨房里却越来越蹊跷,每天早上都有切好的菜放在砧板上,也奇了,切好的那些都是我们三姐弟爱吃的菜。” “那……真的是你的母亲回来了?”宁婉蓉抖着音问。 江清月点头,“后来问了庙里的师父,说是我娘的心愿未了,让我们三兄弟亲自去庙里虔诚焚香,亲口告知她我们活得好,便可解了亡灵的执念。” “竟是这样。”钱氏蹙眉,叹了句。 宁婉蓉拍拍胸口,她还真有些怕什么鬼怪的。 次日早儿,钱氏便乘车赶去相国寺,她要供奉今日第炷香,以赎前愆。 钱氏院里的下人们跟去了大半,剩下的都不安分,各自跑出去玩,留守屋内的人聊聊无几。 四奶奶李氏见时机正好,赶紧打发亲信去二太太院内查探。 大太太周氏特意嘱咐内侄女周天巧,令其引江清月来此。江清月行了礼,便被周氏邀请坐下来饮茶。 周氏搂着内侄女儿入怀,笑道:“弟弟和弟妹命苦,老早就去了,我便把巧儿接到自己的身边养。她来了,倒填补我没女儿的缺憾了。” 周天巧听这话,红着脸撒娇,跟周氏亲昵。 周天巧模样好,性子温柔贤淑,她跟宁婉蓉比起来确实不输阵。可惜身世差了些,周家原就不及理国公府分,何况她父母双亡,没有娘家依靠,将来恐怕不好说亲。 江清月冷眼看着她二人,嘴角挂着微笑,没说话。 “我听说你跟巧儿样,也没了父母。啧啧,你们这些孩子啊,可怜见的,想想我就心疼啊。”周氏叹道。 周氏几乎句句都在强调:周天巧无父无母。 江清月用余光扫向周天巧。她眼底略有尴尬,显然介意周氏揭她伤疤。不过面儿上装作没事儿人似得,还在跟周氏撒娇。 或许,这便是寄人篱下之苦。 江清月在心底叹了句,转而思虑周氏到底因何见她。周氏把话铺垫的这么,有什么目的? “今日,我给江绣娘引荐位你的老熟人。”周氏笑了笑,不等江清月反应,她已然冲里屋的方向叫人。 眨眼的功夫,有名身着香色衣裳的中年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目光直直地落在江清月身上,面带假笑。 “江姑娘,我们好久不见。” 江清月略微惊讶的看着她,竟是青州知府夫人郑氏! 第22章 欲望文 第23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3章 江清月震惊之余,忙上前行礼。 郑氏客气的扶她起来,握着她的手笑着跟周氏道:“早知道这丫头不简单。来京之后,便听人说了她的事。”郑氏转而笑看江清月,拍拍她的手背,“御封第绣娘呢,真厉害。我说你当初怎么走的那么急呢。” 江清月听出郑氏话里有话,笑了笑。她不相信郑氏此番来京,就是为了特意讽刺她。 “你这丫头,倒跟我解释解释,你当初因何走的那般急?”郑氏意识到自己话说过了,赶紧挽回句。 江清月致歉道:“当时情况危急,我个弱女子万不敢在青州继续逗留。未免惹人耳目,才决定悄悄离开。未能跟夫人打声招呼,万分抱歉。” 郑氏忙摆手,表示理解。周氏不明所以,细问郑氏具体情况。郑氏方简略地跟她阐述经过。 周氏听得咋舌,她真没想到江绣娘竟敢拒婚权贵,甚至还把皇商怀家闹得鸡飞狗跳。不简单,真不简单! “江姑娘堪称女中豪杰了。” 郑氏笑着应和:“正是呢,却没想到这样巧,我来表姐这里还能碰见她。” “表姐?”江清月惊讶地重复。 周氏点头,笑道:“表妹的母亲与我的母亲是亲姐妹,我们俩打小块长大的。” 周天巧趁机笑着凑上前去,乖乖地叫郑氏姨妈。 郑氏赶紧把她搂在怀里疼爱。 周氏让江清月再坐,她打发走周天巧,屋里就留着自己、郑氏和江清月三人。 江清月预感真正的事儿要来了。 周氏笑道:“不知道江姑娘听没听说?府上有个姓仇的小厮,想癞□□吃天鹅肉。我本是怕弟妹花言巧语把你糊弄住了,正愁不知该怎么劝你。才刚听表妹说你在青州的事,我倒想江姑娘必是个聪明人。仇总管的大儿子,你必然看不上。” 江清月尚不足十五岁,不适合随意论断这件事,只低着头听周氏说。 郑氏握住江清月的手,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忌讳。” 周氏点头附和表妹,接着道:“我帮江姑娘把这事儿挡回去,如何?相对的,你也要帮我表妹个忙。” “什么忙?”江清月疑惑地看着周氏郑氏姐妹俩。她个绣娘,哪里能帮得上官家太太。 “是这个。”郑氏叫身边人把包袱放在桌上。 包袱被打开,里面整齐叠放着三套冬衣。 江清月认得这衣裳,是她在青州时给晋阳王做得三件衣裳。原来青州知府没把这衣服送给王爷。不对,应该是“没来得及”。 “那日王爷不告而别,这衣服没来得及呈上。我此来,本想托表姐帮忙将衣裳奉给王爷。我来了,才得知理国公府与晋阳王并无太交情。王爷性情冷漠,我们若冒然送衣未免唐突。这种小事儿若托宫里的贵妃娘娘,也不合适。”郑氏解释道。 江清月有点明白郑氏的意思了。 “故而还是劳烦江绣娘,靠谱些。”郑氏笑道。 “我?”江清月惊讶地反问,心知自己逃不过这关了。 周氏眯起眼,盯着江清月道:“正是,过不了久,郡主还会请你回去。烦劳你托郡主代传,最为便宜。” 江清月自然看得明白周氏眼中的威胁。此刻她若不同意,怕是会立马得罪了周氏,回头她再推拒钱氏的说亲,她无异于将理国公府的两位太太都得罪透了。届时左右夹击,她恐怕有命来,没命回去。 江清月根本没得选,只能点头同意。 周氏、郑氏姐妹俩见状,笑得脸灿烂。 江清月只觉得她二人虚伪,借口告辞。江清月回房便问询章嬷嬷进展如何。 章嬷嬷确认四下没人,才压低声跟江清月道:“要变天了。” “四奶奶得手了?”江清月抬眼问她。 章嬷嬷点头,“早上有个小丫鬟往四奶奶房里飞奔,我故意撞了她下,衣服里有东西,像是本书。” 江清月嗤笑:“钱氏果然把那本账留下了。” …… 晌午过,王府来了个嬷嬷传话。松山郡主果然再邀江清月去授课。 江清来理国公府前,已事先把郡主那边的情况讲明。此刻,她可以直接点头应承下,定好明日去王府。江清月趁机将那三件冬衣托嬷嬷捎给郡主,请她代为传话。旦她的‘余’行径惹晋阳王嫌弃,她大概就可以直接不去王府了。 祁黛娥得知衣裳是江清月绣制的,忍不住翻开赏鉴番。三件衣裳可谓是样样精品:件是优雅竹纹,件是卷草攀花,另件则是祥云蟒纹。 祁黛娥爱不释手,叹道:“这么好看,我先留着参详几日。” 思虑间,祁黛娥发现双大手从她肩头擦过,抢过了她手里的衣裳。祁黛娥懊恼的转身,发现果然是大哥。“这衣裳是我的!” “穿上,让大哥看看。”祁连修淡笑,悠然的坐下来,好似真的在等祁黛娥去换衣裳。 祁黛娥拎起锦袍,在自己的身子上比量了下,下面有截拖地了。祁黛娥嘿嘿笑两声,老实地承认:“好了,不是我的。”她转而把青州知府的致歉传达给祁连修。 祁连修坐在边喝茶,没吭声,也没回应,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祁黛娥早习惯被大哥无视了,索性就不管他。她兴奋地拿着花绷子,照着衣裳上的样子绣。不大会儿,她绣好了,拿给祁连修看。“大哥,你看我绣的怎么样?” 祁连修正经瞧眼,点头称赞:“非常好,没想到你能把条蛇绣的这般传神。” “大哥,我绣的是蟒!”祁黛娥尴尬的脸红。 祁连修端起茶杯,以图掩饰掉嘴角流露出的笑意。“黛娥,你绣的很好,是大哥看错了。” 做王爷的天天穿蟒袍,怎么可能认错。 大哥分明在哄她! 祁黛娥撅嘴,不爽地揪扯着手中的帕子。她果然不能像江姐姐那样,快速地绣出个像样的东西来。 祁连修又扫眼祁黛娥绣的‘青蛇’,再比较锦袍上的,嘴角的笑意甚。 …… 理国公府。 钱氏进家门,就被急急地叫到老太太跟前。 钱氏预感不妙,进了屋,便小心谨慎,时刻观察老太太的神色。 邱老太君眯眼,笑问钱氏:“听说下人房闹鬼,你今天去庙里是为这个了?” 钱氏点头,特意补充下,她也为家子人祈福了。 邱老太君闻言愣了下,又笑起来,笑容却莫名的令人发冷。周遭人都不敢怠慢,屏息敛气,面色恭谨。 钱氏心里愈加忐忑了。 邱老太君还在呵呵笑:“你怕什么?怕冤魂索命?难不成那个巫嬷嬷是被冤枉的?” 钱氏赶紧摇头,解释说不是。 邱老太君突然狠狠地拍桌,起来瞪她:“钱氏,你好大的胆子!” 邱老太君显然是气急了。 钱氏吓得赶紧跪地,先给邱老太君赔错,再问清是什么事。 “你自己看!”邱老太君拿起桌边的账本,直接朝钱氏的脑门丢过去。 钱氏不敢躲,被打个正着。她捂着脑门捧着账本瞧,整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完了! 钱氏脑子空白,缓过神来,她就立马指认崔嬷嬷:“母亲,当年贪污弄权的事儿都是崔嬷嬷干得,巫嬷嬷是冤枉的!当时我拿到证据的时候,巫嬷嬷已枉死。我本想处置崔嬷嬷,因她苦苦哀求于我,说她两个女儿如何的可怜,我不忍心才……母亲,我错了。” 钱氏痛哭流涕的给邱老太君磕头,才没磕几下,她突然翻了白眼,晕死过去。 邱老太君起初不信,叫人掐人中虎口弄醒她。见无效,邱老太君这才叫人暂且抬她回房。但崔嬷嬷这里,绝无可能饶恕。邱老太君命人守在门口,等崔嬷嬷回来就将其关进柴房。待核实了账本上的罪行,再行发落崔嬷嬷。 钱氏醒后才知:有人偷了她的账本,暗中放到了老太太花厅内的桌上。 不用猜都是知道是大房干的! 钱氏气急败坏地蹬掉身上的被,她知道自己身边有奸细,但此刻来不及追究,她必须尽快解决掉账本引发的问题。 钱氏趁着夜色笼罩,带着名贴身丫鬟悄悄去了柴房。守门的俩嬷嬷倒还算识时务,收了钱,便放钱氏进去。 崔嬷嬷见钱氏来,如临救星,跪地求主子庇佑。“账肯定是假的,太太三年前早就焚毁了。定是大太太,为了陷害太太故意造假诬陷老奴。” 钱氏甩开崔嬷嬷的拉扯,眼神闪躲:“崔嬷嬷,那账本是真的,这件事没法挽回了。当年我烧的不过是本白纸。” “太太?”崔嬷嬷不看相信的看着钱氏。二太太竟然骗她?为什么?这么年她为二太太赴汤蹈火,保守秘密,还不够忠心么! 钱氏看都不看眼崔嬷嬷,快言道:“人心不可测,不拿着你的把柄我怎会确定你肯忠心为我办事?时间紧迫,来不及说。我只提醒你句,回头在老太太跟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不然呢?”崔嬷嬷哭够了,看透了,绝望了……她突然冷笑起来。此情此情倒还真熟悉,当年巫嬷嬷受冤被圈禁,也是她现在这样的光景。 “崔嬷嬷,你该清楚那些错都是你犯下的,你有今日也算罪有应得。巫嬷嬷死得才叫冤!你若肯识时务些,闭口不说那事,我保证你丈夫女儿们以后过好日子。” “呵呵……”崔嬷嬷惨笑,眼角不停地往下滑泪。她直接后仰,躺在了地上,望着棚顶,“好姐姐,定是你回来了,想带我走。都是我的错,我把命还给你,你来拿啊……” 钱氏闻言露出惊恐之色,她不敢看棚顶,转身匆匆离开。回去的路很黑,钱氏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抬首忽见前头有盏灯飘过来,灯后似还有个白衣女鬼。钱氏吓得抱头大叫,转道路奔逃。 江清月未辨清状况,忽听声惨叫,茫然的转头看章嬷嬷:“才刚那是二太太的叫声?” 章嬷嬷点头:“像是。” 江清月翘起嘴角,拢了拢身上的白色大氅,朝崔嬷嬷所在的柴房走去。 第23章 欲望文 第24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4章 “入府时,劳烦崔嬷嬷拂照。而今她出事,我明日便要离府,岂有不告别的道理?烦劳两位嬷嬷通融。”江清月冲两名看门的嬷嬷行礼。 嬷嬷们万不敢当,忙过去搀扶,态度却还是有些犹豫。 章嬷嬷赶紧奉上二十两银子,压低声道:“我家姑娘知恩图报,您二位就给通融下吧。就会儿的功夫,碍不着什么的。” 俩嬷嬷互看眼,既然江绣娘瞧得起她俩,便通融次。俩人转身,拿钥匙开了门。 章嬷嬷在外守着望风,江清月提着食盒人走进去。 “崔嬷嬷,我来和你辞别。”江清月踱步到柴堆边儿,唤醒了哭得迷迷糊糊的崔嬷嬷。 崔嬷嬷看清来人,惊,直直地坐起来。“江姑娘?你怎么来了?” 江清月勾起嘴角,伸手理了理崔嬷嬷额前凌乱的碎发,声音悠浅而空灵,“我来看看你。” 崔嬷嬷感觉到江清月从指尖传来的凉意,打了个冷颤,往后缩了缩。“我到今天这地步,别人皆避之不及,你竟然上赶着来看我。难为你有心!” “我当然有心了,我与你之间的牵绊又何止这么简单。是不是,崔婶子?”江清月双眸弯成了月牙形,像小时候那样开朗的对人笑着。 崔婶子?她是……崔嬷嬷的脑子“轰”的声,劈了声雷。她双眼暴突,不可置信的打量眼前的江清月,将她的五官跟名六岁的小女孩的重叠起来。怪不得初次见她就觉得眼熟,她竟是……崔嬷嬷抖着手指向江清月,牙齿打颤的问她:“你……你是巫嬷嬷的养女,二妞儿?” 江清月笑着点头。 崔嬷嬷陷入可怕的恐惧中,不停地抓头痛哭,嚎叫。转而她又笑了,裂开雪白的嘴唇,龇牙惨笑。“这是报应啊。” 江清月冷眼看着她落魄凄惨,没说话。 崔嬷嬷呵呵笑了阵,缓过劲儿来,突然恶狠狠地瞪向江清月:“也就是说这切都是你搞的鬼?巫嬷嬷房里闹鬼,账本,都是你干的?” 江清月淡笑,冷冰冰地对视崔嬷嬷的双眸,“闹鬼的事是你的女婿秦大树干的。” “什么!”崔嬷嬷再次陷入震惊中。 “账本的事,是你的主子不信任你,是她害死了你。”江清月又道。 崔嬷嬷受到的冲击太大,已然震惊到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半张着嘴,瞪大眼,呆呆的坐在柴垛上,不吭声。 “想必二太太又打算弃车保帅了。她和你说过什么,保你两个女儿平安?我若说,我有能耐让她们不平安,你信么?”江清月目光笃定地看着崔嬷嬷。 崔嬷嬷心中震,惊恐地看着江清月:“你好狠毒!不,太太答应我的事定会做到。我们有这么年的主仆情谊在,定能的。” “主仆情谊,呵呵。她心里若真有这个东西,当初又岂会对我们江家斩草除根?崔嬷嬷您也是个厉害的,当初对我娘落井下石很有套。那时我们姊妹三个若没来得及走,嬷嬷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卖妓院去?” 崔嬷嬷大骇,震惊地看着江清月。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当初的心思? “再者说,就算她想保你家人,抵得住我在暗处耍手段么?而今你们的下场已然证明了我手段如何了,自不必说。” “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我的女儿们。都是我造下的孽,我个人偿还。”崔嬷嬷双手捶胸,痛苦地嘶喊。 江清月当不会伤害无辜,她说那些话不过是刻意威胁崔嬷嬷,让她好生尝尝自作孽的滋味。“想我饶了你也可以,我要知道二太太的秘密。”江清月压低声道。 崔嬷嬷又是惊,恐惧的看着江清月,她往柴垛里头缩了缩。为什么这个丫头什么秘密都知道? “说不说?”江清月阴测测地追问,“你只有次机会。” 崔嬷嬷吓得全身战栗,双手环胸抱着自己。 “说!”江清月铿锵道。 崔嬷嬷俩腿抖,尿裤子了。她用残存的唯点理智对抗江清月:“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二太太就算不要我了,我也绝不会背叛她。” 江清月嗤笑,倒没料到崔嬷嬷忠心到如此程度。罢了,问无意义,她也看够了这个狗奴才的下场,转身去了。身后的崔嬷嬷因惊恐过度,还缩在角落里不停的颤抖。 江清月敲了下门,门外头与章嬷嬷同吃酒的俩嬷嬷赶紧来开门。江清月致谢后,提醒俩嬷嬷进去看看崔嬷嬷。 二人进屋,便闻到股子尿骚味儿。俩人掩住口鼻,确认崔嬷嬷情况,赶紧退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江清月摇摇头,无奈道:“不过是跟她提了嘴二太太,嬷嬷便突然——” 俩嬷嬷互看眼,自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八成是崔嬷嬷先前受了二太太的恐吓,怕了。 “我看她情形不大好,劳烦二位嬷嬷看紧着些,回头也好跟老太太交差。”江清月提醒她二人道。 俩嬷嬷点头应下。 不时,屋里的崔嬷嬷回过神儿来,扑到门边,闹着要见二太太。俩嬷嬷嫌她烦,自是没搭理她。崔嬷嬷就不停地拍门大喊,却因嗓子早已哭得沙哑,声音没什么穿透力。崔嬷嬷最终脱力,晕倒在了门口。 次日,江清月打点好行李,便先辞了宁婉蓉。宁婉蓉拉着江清月依依不舍道:“这两日母亲身子不大好,我便不能同你去了,等我几日。” 江清月面不改色的点头,心却清楚得很,宁婉蓉大概没机会去王府学刺绣了。不时,周天巧和四奶奶李氏也来了,俩人带了点小玩意儿给江清月留作纪念。江清月与她二人话别之后,转头问宁婉蓉:“那我还要不要与二太太辞别?” 未及宁婉蓉说话,李氏便先开了口:“难为江姑娘有心,咱们先去瞧瞧吧。” 李氏显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周天巧机灵的点头,附和同意。宁婉蓉也不好有什么意见,便带着众人往母亲院里去。 二太太院子里正闹腾,听说邱老太君亲自跑来质问钱氏。 李氏等被堵在了门口,她随手唤个人打探,方知今晨天亮前柴房失火,崔嬷嬷被当场烧死。因当时火情发现的及时,故没惊动各院的主子们。 “怎么会这样?”周天巧问。 李氏看眼宁婉蓉,摇头。周天巧会意,也不说了。 宁婉蓉见状气,这俩人表现的好像她母亲真干了什么似得。恨人! 不时,邱老太君带着人呼啦啦的出了院。她见到李氏、宁婉蓉等也在,顿住脚,目光扫视圈,最终落在了宁婉蓉身上。“你娘身子骨儿不好,近来要静养,潜心礼佛,往后别去烦她!” 宁婉蓉本来低眉颔首,忽听这话,惊讶地抬头要细问,却见邱老太君头也不回的带着人走了。 二太太被老太太禁足了! 李氏瞟眼宁婉蓉,幸灾乐祸的拍拍她的肩膀,聊表安慰。她做完表面功夫,便带着周天巧告辞。 宁婉蓉呆立在原地,鼻子发酸,眼眶含泪。 江清月看了她两眼,也跟着告辞。江清月放缓脚步,走了段路,便听见身后宁婉蓉的哭啼声。宁婉蓉闹着要见钱氏,却被看门的嬷嬷挡了回来。这时候,江清月看见前头的五爷宁开远往这头跑,她忙转路至树后躲避。 待脚步声远去,江清月走了出来,直走左转,前头的路上竟还有人,是仇正文。看来宁五爷又不守规矩,把这个小厮带到了后宅。江清月转身带着人便走。 仇正文见状,深情大喊:“江姑娘,我有话——” 紧接着“噗通”声,有什么东西落水了。 江清月转头看,发现仇正文正在荷花塘里挣扎,满脸污泥。 高德禄招呼侍卫退下,笑着上前跟江清月道:“江姑娘受惊了,这宁家的下人还真没个懂事儿的。” “高公公,您怎么在此?”江清月惊讶地问。 “咱家才来接您去王府。”高德禄笑道。 “这么早?”江清月惊讶道。 高德禄笑的灿烂,跟江清月商量道:“有急事请江姑娘帮忙,咱们这就走,十万火急的事儿!” 江清月点头,这就去拿行李。 高德禄叫住江清月,催她这就走。随身物什之类,高德禄自会派人去取。 宁家大老爷听说高公公来了,急忙同妻子同来后宅迎接。高德禄先让江清月先走,回身去打发宁大老爷。 高德禄用拂尘指了指水里的‘泥人儿’,骂道:“哪来的混账东西!” 宁大老爷料知此人唐突了高公公,忙叫人把‘泥人儿’拖走,吩咐人打他四十板子赶出府。宁大老爷嬉笑着问高德禄:“王爷有什么吩咐示下?” 高德禄摇摇头表示没有,甩袖子走了。 周氏不大满意丈夫对个公公拍马屁:“老爷这是做什么,晋阳王爵位是高,也不过就是个闲散王,老爷何必此般巴结他。” 宁大老爷瞪眼周氏:“朝堂之事你倒比我看得透了?你可知二弟因何外放到福建的?妇人之见!无知!”宁大老爷白眼周氏,甩袖而去。 江清月带着章嬷嬷和问秋上了马车,心中愈加疑惑。到底是什么急事,让高公公这么早就亲自来请她去王府? 第24章 欲望文 第25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5章 到了王府,江清月刚落稳脚。高德禄急急忙忙的进门,拿出先前那三套衣裳来。 江清月见状心悬了起来。难道王爷在嫌弃她事,托郡主传话?既是如此,又何必特意叫她来王府。当然,也不排除王爷心眼小,想当面惩治她。 “这三件衣裳青州知府托你做的,而今他夫人郑氏又托你,你再托郡主转交给王爷。”高德禄把关系捋地很顺溜。 江清月点头,等着高德禄下步吩咐。 “想来……这衣服……姑娘做了能有半年了吧?”高德禄试探性的询问。 江清月再点头。 “怪不得。”高德禄拿起那件绀色蟒袍,递给江清月,“这衣裳还要劳烦江姑娘修改下。” 江清月愣住,没想到问题出在衣服上。“王爷不喜这种绣纹?若要换绣样,须得重新缝制才可。” “不是,”高德禄把衣服在桌子上铺平整了,指了指袍角和袖口,“短了些,王爷长个儿了。” 晋阳王还是在长身体的年纪。 江清月恍然大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王爷很喜欢这衣裳,今儿个晚上王爷便参加七殿下的寿宴。王爷若能穿上这件衣裳,岂不显得王爷英俊神武?江姑娘看看,能不能快点修改下。布匹针线料子之类,府上得是,由姑娘随意挑选。” “这倒简单,做个祥云边儿加上就行,中午前即可完工。高公公把尺寸给我,我这就开始。”江清月放下心,整个人放松不少,嘴角也带了明朗的笑意。 高德禄愣了下,挠挠头,“尺寸,咱家不知道。” “那平时王爷做衣裳,谁负责量身?请他告知也行。” “从来都是宫里的尚衣监在管,咱家也没注意。上次在青州,还是咱家量的尺寸。” 江清月便请高德禄再去量次。 高德禄面露难色,不大敢,“王爷最不喜这个,上次是走运,这回估计不成了。咱家总不能为这个,丢了自己的小命不是。” 江清月很同情高公公,没想到晋阳王这么任性。 “尚衣监的尺寸也是推算的,今年的冬衣尺寸就没做准,昨儿个全都退回去重做。而今就两套衣裳可用,件穿在王爷身上,另件是朝服,动不得。不然也不会让你这么急的修改衣裳。咱们还得另想办法,尽快把这件衣服改成了。总不能让外人以为我们王爷没衣服可穿,江姑娘你明白么?” 江清月点点头,虽然高公公表达的略微有点复杂,但她明白了。谁都有些小习惯,虽说晋阳王这个已经不算是习惯了,是怪癖! 江清月忖度了会儿,她暗自吸口气,鼓起勇气跟高德禄道:“能否让我见王爷面?” “这个,就难了。”高德禄抽成了苦瓜脸。 江清月补充道:“不必当面,悄悄地瞧眼也行。”上次在王府见祁连修,因要尊重王爷的威仪,江清月根本没仔细看过他,不会注意到他身材如何。 “那好办,你这就随我来。”高德禄豁然开朗,带着江清月就去了王府后花园。他安排江清月就在望月亭附近的假山后等着,他这就想法子把王爷带过来。 江清月等了半天不见人,干脆捧了些树叶堆在假山后,直接坐上去等。假山三面背风,刚好有缕阳光照在江清月身上,晒得她竟有些发困。 “王爷,您瞧瞧望月亭的景色好啊。”高德禄扯嗓子拔高音量,故意让山石后的江清月听见。 江清月打了个激灵,赶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她透过两块山石的缝隙朝外看,果见高德禄跟着晋阳王来了。 祁连修衣着藏蓝色花素绫裰衣,玉带束腰,身姿修长。他踱步到望月亭上,负手而立,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湛然若神。 江清月眨了下眼,低声叹了句,“不是人。” 祁连修好似听到般,清冷的目光凌空射过来。 江清月赶紧背过身去,躲在假山后头。惊得她心猛跳,汗毛都立起来了。 高德禄命人在凉亭内铺好了垫子,上了茶和暖炉,便要伺候王爷坐下。 祁连修瞟眼高德禄,背着手往亭外去,直奔假山所在的方向。 高德禄吓得腿软,拼了命的追上去,壮着胆子劝王爷:“王爷,咱不是来赏景的么,那几块石头有什么好看?” 祁连修突然顿住脚。 高德禄险些头撞上了王爷后背,幸亏他来了个机灵的急刹。 祁连修目光扫过假山边上的两颗梧桐树,勾唇笑道:“深秋了,树叶落尽了。” 高德禄愣,还以为王爷要作诗,回身就叫人去取笔墨纸砚。 祁连修抬手制止,忽然冷言吩咐高德禄:“去假山里看看有没有人。” “王爷,这是为何啊?”高德禄心虚,声音不自然的压低。 祁连修冷眸抬。 高德禄立马‘麻爪’了,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钻进假山里,跟江清月碰个正着。俩人互相做了半天的手势,终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 江清月额头冒出层细汗,高德禄甚。 祁连修在外等,悠闲地催促声。 高德禄“嗳”了声,慢吞吞的出去,不知该答“有”还是“没有”。他感觉不管是哪个答案,王爷都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怪就怪他不应该自作主张,还连累了江绣娘。 高德禄想想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挺悲伤的,“哇”的声跪地,先哭起来。 “闭嘴。”祁连修皱眉。 高德禄就咬住嘴,强忍着哭声,身子抽抽的。 祁连修还欲骂他,忽听有女声传来。 “拜见王爷!民女擅作主张躲在假山后,唐突王爷,罪该万死。”江清月跪地,磕头认错。 高德禄听这话,忙跟王爷解释:“不怪江姑娘,这都是奴才的主意。” “都起来。”祁连修道。 高德禄和江清月皆有些意外,惊讶于王爷的‘宽宏大量’。 祁连修回身,踱步到望月亭内坐下,喝茶。他抬抬手,示意二人到他跟前继续跪。 江清月重新跪下,低着头,在心里把晋阳王诅咒三百遍。 高德禄跪好之后,老老实实地交代经过。“……都是奴才擅作主张,不干江绣娘的事。王爷要罚,就罚奴才吧。” 祁连修睃眼高德禄,令高德禄立马噤声了。祁连修转而打量江清月,这女孩的眸子似乎比初见时少了几分戾气。有几分意思!祁连修勾起食指,摩挲着下巴,双瞳仿若墨染,凭添几分散漫之意。 高德禄紧张地发抖,担心王爷迁怒到江清月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祁连修默了会儿,忽然又问句。 “回王爷,民女江清月。”心里预料到不会有好下场,但江清月的心还是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 “起来吧。”祁连修淡笑,“你已然看过了本王,便把那衣裳做来瞧瞧。若不合本王心意,打你出府。”祁连修特意把后四个字的音调加重。 江清月低头应承,匆匆告退。 祁连修踹了脚高德禄,“狗奴才,敢算计到本王身上!” “王爷,奴才冤枉啊,奴才就算是算计,也是算计王爷的衣裳不是。”高德禄巧辩道。 祁连修又补脚,方让高德禄平身。高德禄起来照样生龙活虎,显然说明王爷才刚没舍得真下脚。 “下次不必鬼鬼祟祟,直接来本王跟前量就是。”祁连修吩咐道。 高德禄愣住,傻傻的在原地看着王爷远去的背影,热泪盈眶。王爷啥时候开窍了? “王爷,您……奴才可以?”高德禄追上祁连修,欢喜的伸手要搀扶他。 祁连修脸嫌弃的躲开。 高德禄倍感伤心。他个太监,能苟活到今天,也蛮不容易的。 祁连修冷言纠正高德禄:“江绣娘是目测,这点她倒是比尚衣监的人好用。”祁连修每每想到裁衣测量的问题,心情就发闷。他不喜别人近身,偏那帮尚衣监的人不得用,推测的尺寸总错,害得他每到换季伊始可穿的衣服就少。“以后本王的衣服便全权交由她负责。” 高德禄愣住,转即笑着点点头。才刚他还担心王爷真会打江姑娘出府,原来不过是开玩笑。太好了! 高德禄伺候王爷出府,便乐颠颠的跑到江清月的房里报喜讯,叫她不要害怕。 江清月笑着点头,感谢高德禄安慰。 反正也无事,高德禄便陪坐在江清月对面,看着她刺绣。 江清月补好两条袖子后,歇了会儿,坐下来喝茶。“高公公,有件事我想不明白,王爷是怎么发现假山里有人的?” 高德禄摇头,茫然。“我也没搞清楚,王爷突然就看着你所在的方向,然后就有所怀疑,好像眼睛会透视般。” “你再想想,王爷最先看的哪儿?”江清月引导高德禄。 “是了!先扫了眼假山边上那两颗梧桐树,还感慨什么深秋到了,树叶落尽了,完全搞不懂王爷的心思。” 江清月抖了抖手,茶水差点泼出来烫了自己。她明白了,定是她捧树叶的时候导致树下堆积的落叶不匀称。如果晋阳王真凭这点发现的,那双眼也忒厉害了。 不足两个时辰,江清月便把那件绀色的蟒袍修改好。此此时刚好到了给郡主上课的时候,江清月赶紧吩咐章嬷嬷备好授课工具。 不会儿,江清月便见祁黛娥领着周天巧进门了。 理国公府的表姑娘周天巧,她怎么来了? 第25章 欲望文 第26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6章 周天巧穿着件秋香色偏襟小袄,浅绿镂花双福裙,瓜子脸带着怯懦羞涩。她见江清月,便高兴地凑上前亲昵番,行止却仍是拘谨,小心翼翼。 祁黛娥瞧她这样,便禁不住想保护她。“江姐姐,她自小便没了父母,没个兄弟照应,怪可怜的。” 江清月应承了祁黛娥,便看向周天巧,笑问她因何来此。 周天巧忙解释道:“原本是三表姐来的,因她要在家孝敬母亲,老太君让我来凑热闹。也不知郡主和江姑娘介不介意?” 祁黛娥忙摇头,拉着周天巧坐下。“你不必小心翼翼的,就当我们是自家姐妹就好。” 周天巧留露出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感激的冲郡主点点头。 祁黛娥感觉自己好像帮助到她了,颇为高兴,乐呵把自己头上的根钗摘下来,送给了周天巧。 周天巧加感激不尽。 江清月等她俩说完,开始授课。江清月继续教上次的“十”形绣法,让她们练习刺绣走兽。祁黛娥和周天巧自小就有刺绣底子,学习能力比宁婉蓉好太。故而,江清月教导起来十分容易。 课毕,周天巧便与郡主闲聊切磋绣技。江清月便坐在边静静地她们说,偶尔插几句纠正她们的绣法。江清月休息阵之后,便不管她二人如何,独自坐在绣架前修改余下的那两套衣裳。 松山郡主要参加七皇子的寿宴,须得提前准备,便早早的告辞。周天巧闲来无趣,便凑到江清月跟前看她绣东西。 江清月做活时,几乎是忘我的境界,完全不关心身边其它事。 周天巧呆了会儿,自己捡了个花绷子绣花,不大会儿,她又无聊,就看着江清月发愣。再过会儿,她发现桌子上放着件男人衣裳,好奇地翻来覆去。边感叹衣服上的绣功好,边在心里好奇衣服的主人是谁。 江清月手头上这件玄衣,绣的是卷草攀花的纹样。她打算加边儿的时候,直接用卷草刺绣的方式缝上去。即能将衣服修改长了,又显得自然好看。反正时间富裕,江清月也不怕麻烦些。 周天巧捧着那件男人衣裳猜了半天,又见江清月用了新鲜的修补方法,忙凑上前看。她先将修好的边儿用黑线从里侧缝上,而后便用花绷子固定住,点点绣制卷草纹。 周天巧看呆了,她看着江清月纤细而灵巧的手上下飞舞着,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美。这种美竟让她有些嫉妒! 周天巧又看了会儿书,等到江清月歇息,赶紧凑上前问她,“这衣裳是绣给谁的?” “怎么,你不知道?这便是你姨妈托我的事儿。衣裳是半年前做的,此刻献给王爷短了些,要重新改动加长。” 周天巧闻言脸色骤然变了,“原来是这样。” 江清月笑着为周天巧斟茶,诱导她说说理国公府的事儿。 周天巧也不避讳,坦诚告知。 大太太周氏借着高公公发火的由头,趁机下打发走了仇正文,甚至劝动了邱老太君,撤了仇总管的管事之位。换上去的人,虽说还是邱老太君身边的亲信,但周氏也算变相在府中树立威信了。 二太太钱氏成了倒霉蛋,不仅失去了亲信崔嬷嬷,连她的子女也跟着块倒霉,皆不受邱老太君待见。 所以说此时此刻,周氏在理国公府可算是风光无两了。 “以前宁三姑娘在府里头最得宠了,大家谁都得让着她,连老太君都不肯说她句错。而今看她挨训,我时间还真有点适应不了,心疼的紧。” 江清月特意看眼周天巧,她正摆出副无奈哀伤之色。周天巧才刚在刻意压制言语中的兴奋,但隐藏的不是很好。江清月看得很清楚,同时也清楚周天巧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江清月扶额,感叹疲乏。 周天巧忙告辞,她回身就吩咐身边的丫鬟回府去报信儿。 郑氏得知她捎给王爷的衣服小了,吓得寝食难安,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赶紧哀求表姐周氏帮忙。周氏也没法子,愁得慌。宁开霁见状,主动为母分忧,他决定亲自拜见晋阳王,代姨母郑氏道歉。 …… 七皇子寿宴之后,江清月便等着王爷“打她出府”,却直没有动静。 隔日,高公公来请江清月过去。 祁连修免了江清月的礼,让她抬头好好看自己。 单看晋阳王的五官,绝对是张儒雅俊秀的脸,若配上嘴角的抹笑,他便是温润如玉的翩翩谪仙了。偏因他那双寒星般的眸子,迫人于无形,无时无刻不在彰显他的尊贵地位和威仪气势。 在晋阳王面前,江清月总会感觉到种距离感,就像只蝼蚁和座山的差别。不过也实属正常,毕竟她的身份与晋阳王的有云泥之别。 祁连修张开手臂,故意转了圈,挑眉问江清月:“看好了么?” 江清月对上祁连修寒眸的瞬间,立刻闪躲点头。 “本王喜欢月季,兰,梅,竹,菊。飞禽走兽没有忌讳,你随意。玄色、青色、白色、绀色,只要这四种。” 江清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王爷在强调他的穿衣喜好。她记好了,应承下来。 “冬衣再做六件,春衣十二件,夏衣二十四件。有问题找高公公,其余的你自己安排。”祁连修慵懒的坐回去,双手合十,面对着江清月,言语利落。 江清月已然感觉自己的手腕疼了。她很想拍桌对晋阳王吼嗓子:她是来教女红的,不是来专门给他做绣娘的! 可惜,大仇未报,她为了活命也没那个胆子。 江清月隐忍的抿起嘴角,冲祁连修点点头。 祁连修瞧着她的嘴角,嗤笑声:“怎么,给本王做衣服,你不高兴?” 江清月立马行礼道:“万万不敢。请王爷恕罪,民女是时间太激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民女能有资格给英明神武的王爷做衣裳,真真是万分荣幸!这是民女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民女感激不尽,给王爷谢恩!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清月觉得自己已经拍马屁拍到嘴抽了。她这么违心的说谎话,会不会遭报应? “啪嗒!”祁连修摔了手里的茶杯,哈哈笑起来。 江清月立时收紧身上每个毛孔。 高德禄进门传话,发现地上碎了个白玉茶杯,王爷竟在笑……此情此景,竟莫名的有些熟悉。高德禄有些恍然,他怎么觉得这幕以前好像发生过? “说!”祁连修脸色骤然冷下来。 高德禄打了个寒颤,觉得此番情景熟悉。“王爷,理国公府的宁四爷求见。昨儿个递过帖子的,王爷您先前说今日见他。” “嗯。”祁连修打发走高德禄,发现江清月还在。他挥手,示意她走。转而又突然叫住她,吩咐丫鬟先带她去内间避嫌。 内间是个书房,不算太大,书架桌案等家具排放的十分得当,布置的很舒适。屋子里飘着淡淡的甘松香,是晋阳王身上独有的味道。 江清月环视周,没敢坐,只找了个地方着。不时,她便感觉到了股熟悉又陌生气息,该是属于宁开霁的。 宁开霁拜见祁连修之后,便说明来意,代郑氏和青州知府致歉。 祁连修冷笑,“青州知府付松鹤,是个厉害的人物。本不记得什么,他们夫妻俩遍又遍的托人在本王跟前讨嫌,倒让本王不得不记住他们了。” 宁开霁闻言脸色大变,担心自己又好心办蠢事,连忙跟王爷解释她们的苦衷,行大礼跟王爷道歉。 “有心想,还是官做得太悠闲。”祁连修晃了晃新换的白玉茶杯,随口叹句。 宁开霁直接跪地上了,慌张求情,埋怨自己嘴笨。宁开霁吓得全身出了冷汗,他用乞求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祁连修,寄希望于对方可以开恩。 “罢了,本王体恤他回。”祁连修松口道。 宁开霁终于在心里松口气,笑了,对王爷感恩戴德。 祁连修没什么表情,依旧冷着脸,随意打发走了宁开霁。 江清月便从内间出来。她只脚刚踏出去,便听见外头的祁连修吩咐属下给吏部尚书捎信。说什么青州知府勤政爱民,自愿去西北管辖复兴边县。 这就是王爷的‘体恤’? 江清月停滞脚步,心肝肺遭儿地颤了颤。她不喜欢郑氏,是因郑氏利用她。但郑氏夫妇对王爷完全是出于孝敬,不过是拍马屁用错了方法。 所以说,晋阳王不是般的记仇,小心眼,阴险…… 江清月时刻提醒自己,以后再碰见这位冷性儿王爷,定要绕道走。 “你怎么还不走?”祁连修瞟眼江清月,转即嗤笑声,“啊,本王差点忘了,你脑子不记路。”祁连修随意指派了个小丫鬟,为江清月引路。 江清月被戳了软肋,整个肺都在疼,她红着脸憋着气告辞了。 第26章 欲望文 第27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7章 江清月若是手里有活,便就安不下心歇息。她除却授课时间,抽空便绣制王爷吩咐做的衣裳,满打满算,这些衣服到过年前该是能全部完成。 周天巧发现自己的绣技果然有所提高,对江清月有了的好感。则她觉得江清月身份低,相处起来舒坦;二则她见江清月给王爷做衣裳便动心了,也想试试;三则才是为了讨论绣技。故而,周天巧比以往加粘着江清月。 俩人有时对坐在屋内,各自埋首绣花。江清月直只顾着自己的活计,没去深究周天巧作什么。周天巧便偷偷弄了块差不样式的锦布,青色的,很适合王爷。她每日绣点,力求精致好看。 腊月中旬,已是深冬。院中几树雪梅夜之间悄然绽放,梅香袅袅。 江清月疲乏时,便披上大氅看看院中的梅花。 今日,她偶尔来了兴致,难得周天巧没有粘着她。她便决定去王府的后花园走走,未免迷路,她不会走远。 距离郡主居所的凝心苑不远处,就有片小梅林。江清月她想念起娘亲巫嬷嬷做的梅花酒。她便顺手拿了个绣袋,到梅林采些梅花来。 江清月刚刚采摘下几朵,忽听有琴声传来,再细听又似没有。她不以为意,继续摘花,这是便听见远处传来女子的笑声,比这厉害的是空气中夹杂着各色不同的香气,都是女人的脂粉香。江清月不适应的打了几个喷嚏,忽然间阵风吹过,她又闻到了周天巧和晋阳王的味道。意料到园中的‘热闹’,江清月赶紧收起袋子,直奔凝心苑方向去。 “那是谁?”女子大喊。 江清月顿住脚,回身看去。有四五个妙龄少女在林边的小路上,衣着光鲜;几人的样貌或清丽或妩媚,各具特色,都很精致漂亮。姑娘们皆好奇地看着江清月。身披朱红色大氅的女子在最前面,稍年长些,眼角有些凌厉,看似是这些人之中领头的。 既然躲不了,江清月便上前自报家门。 “噢,原来是外府来的绣娘,怪不得。”身披朱红大氅的女子说道。 “看吧,我就说不是般人,丫鬟岂能随意摘梅花呢。”衣着翠绿罗群的姑娘插嘴道。 “江绣娘,我们是太后赏赐给王爷的姬女。我叫姬红,”朱红色大氅女子说完,又指向穿绿裙子的少女,“她叫姬绿,这是姬紫、姬青和姬白。” 江清月在心里震惊了小下。太后赏赐的美姬就要姓姬?以颜色命名就罢了,五位的衣着颜色还跟名字这么搭。几位姑娘凑在起,可谓是“姹紫嫣红”,这是闹得哪出? 晋阳王的怪癖果然与众不同。 江清月抽了抽嘴角,跟姬红等人点头:“若是几位姑娘没什么吩咐,容我先告辞。” “江姑娘,”姬红喊完人,迟疑了下,才带着姐妹们走上前,把江清月围住。 “我们姐妹几个有件事想请教你,不知江姑娘介不介意?” 江清月抬眼看她们点头,双眸波澜不惊,毫无惧色。 姬红愣了下,心料对方不简单。 “你见过王爷么?”姬绿快嘴问道。 江清月点头,纳闷的看着她们。 姬绿闻言兴奋的不得了,拉着江清月瞬间就亲昵了起来,“那你快和我们说说,王爷长什么样?是这么高,还是这么高。”姬绿从自己胸口直比量到头顶。 “姑娘的高度大概正好到王爷的这个位置。”江清月指了下自己的脖颈。 “啊,原来是这样。”姬绿很高兴,感觉自己的高度正好配得上王爷。 阵风略过,刮得双颊略有些发凉。 江清月又闻到甘松香,她蹙起眉头,忙跟几位姑娘告辞。她们不是正好奇王爷的样子么,或许会儿就能实现愿望了。不过在此之前,她得绕道先走。 “我听说姑娘绣技了得,连圣上也赞许过呢。不知我们姐妹有没有这个荣幸,观观姑娘的绣品?”姬红笑问。 姬红等人眼中的祈求之意很明显。 江清月迟疑了下,见对方越是热情,越是要小心。毕竟这是在王府,深宅内的女人们可从没表面上看得那样简单。 她以前吃的亏已经够了。 江清月忖度后,决定婉拒。“可不巧,我的房间在凝心苑。几位姑娘若去我哪里,要先向郡主提前请示才好。” 姬红等人表情不快,皆不满的瞟江清月几眼。 姬红先前收到消息,说王爷在逛后花园。故此她才会跟姐妹们起来逛后花园,甚至连凝心苑附近的禁区也没放过。结果走得腿软,也没瞧着王爷的身影,想来消息不准。这会子碰见江绣娘,姬红便打算先从她入手,寻个机会在郡主跟前露个脸,讨好下,没想到竟被对方眼看破了。 姬红虽心有不爽,却也不好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我当她不懂规矩呢,怎么转眼间又懂规矩了。”姬绿失望之极,满心的怨气无处撒火。 姬红责备她不要乱说话。几个人往后花园深处走,忽听到悠扬的琴声,皆纳闷,急忙加快脚步,循声而去。 望月亭内有女子端坐在琴前,拨弦弄音。女子着身锦绣华服,虽略显单薄,倒是把她窈窕的身姿展露无遗。 姬红等人见状火气大了,姐妹几个上前就把这女人给围住了。气势汹汹的问了名字之后,方知是理国公府的表姑娘周天巧。 “我当什么人这么厉害呢,敢在王府的后花园卖弄琴技,原是位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啊。”姬绿啐她口。 周天巧买来消息,说王爷会光后花园,便在此弹了许久的琴。她原本就冷得瑟瑟发抖,强装镇定。忽听这话,着实受了刺激,双唇抖得厉害,双杏眸里流出了委屈的泪水。 姬红等人见她装可怜,自不饶她,在周天巧跟前指指点点,拉拉扯扯。 周天巧也不说话,就味的哭,偶尔抬眼满目怨念地瞪她们两眼。 这让姬红等人愈加来气,真的动手撕扯起周天巧了。 假山石后,高德禄见此情景,不禁心疼那姑娘。万没想到太后赏赐而来的美姬,竟都是些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子。“王爷,这?”高德禄想去阻止。 祁连修轻笑了声,叹道:“不愧是太后赏的,有用!” 高德禄立马装木头人不动了。王爷这种冷冰冰的笑最可怕了,他见识过太次了,这是王爷发威折磨人的前兆啊。 他还是老实些为妙。 “啊——” 声刺耳的尖叫传来。 高德禄伸脖子,借着石头缝往外看,发现那位周姑娘竟然落水了。寒冬腊月,池水必然冰冷刺骨。况且王府后宅的塘子可不是普通的荷花浅塘,这是湖啊,能淹死人的。 高德禄不住了,紧张的看着王爷,就等他发号施令救人。 望月亭内,姬红等几名美姬都慌了,赶紧逃离事发现场。 周天巧不会水,她拼命的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双唇已经冻得发紫,发髻凌乱,散落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周天巧不想死,她拼命地挣扎喊叫。突然间,她听到记清凉的女音。 “抓住它。” 周天巧模糊的看见前面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便伸手把抓住了。沙沙的感觉,有些黏腻,周天巧立马嫌弃的松手,忽想起自己在水里,复而又牢牢的抓住。周天巧感觉到有力量拉她往按上去,稍心安了,用另只手擦了下脸,她这才清楚自己手里抓着的是连着树干的树根,而救她的人是江清月。 江清月在凉亭边儿,握着手腕粗的树干,示意周天巧往岸边走。“凉亭四周围着栏杆,你不好上,往那边去。” 周天巧点点头,紧紧地抓住树根哆哆嗦嗦的往岸上去。 “你可以试着快些走,我看靠近岸边的池水并不深。”江清月表述事实道。 周天巧愣了下,试试脚底,果然是踩实的。回想刚才的挣扎,脚下貌似是……周天巧尴尬至极,慌张的哭起来。 “别哭,池底石头,容易脚滑,快上来。”江清月拉扯了下手里的树苗,提醒周天巧。 周天巧得到了鼓励,点点头,努力往前走,终于上了岸。江清月把树苗丢到边,禁不住往假山的方向看了眼,方带着周天巧往回走。 高德禄随着王爷从假山后出来,笑嘻嘻的赞叹:“江姑娘真心善。” 祁连修未语,踱步到那颗树苗旁,挑眉看了眼。 高德禄跟着看过来,认出此树是前两日他命人栽在园子里的百日红。这会儿子栽树,也是为了明年开春给园子里添景。 祁连修忽然转身,就在他的位置朝假山那边瞧。山石林立,掩饰的很好,根本看不见什么,她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存在…… 周天巧泡了热水澡,喝过姜汤,便躲在被窝里驱寒。她命人请江清月过来,把她首饰盒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装起来给江清月。 “江姑娘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全身上下就这么点有用的东西,求你别嫌弃。” “我不缺这些,奉劝周姑娘句,以后在王府处事要小心为上。”江清月道。 周天巧想起今天在望月亭的遭遇,低头委屈的哭起来,她冲江清月拼命的点头,表示自己以后不会了。 江清月看着她含泪的杏眸,没说话。 周天巧猜出江清月看破了自己,忙抓着她的手道:“想来江姐姐,看……出来了。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是姨妈,姨妈费尽心思安排我来这,叫我得机会就对王爷……江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会跟王爷和郡主说今天的事吧?” “这些都跟我无关,我只是个绣娘,负责教导你们绣花而已。”江清月走到门口,转头看了眼榻上可怜兮兮的周天巧,她完全同情不起来。 才刚在梅林时,江清月留了个心眼,跟着那几个美姬走,刚巧看到望月亭上的闹剧。江清月感觉王爷就在附近,但不见他出来救人,便猜测周天巧落水或许王爷有心为之。 这个男人性子冷,想法诡异,对女人似乎没什么欲求,王爷若是真嫌弃周天巧乱弹琴,故意设计出这种事儿,也不稀奇。 不过倒给她机会了,她去救了周天巧,恰好让周天巧欠了她的人情。 江清月不求从周天巧身上得到什么,她要的是她姨妈周氏的注意。 个绣娘在理国公府大太太眼中算不得什么,但若把二房的钱氏掺和进来,这二个女人斗起法来就没那么理智了。这回,江清月要让钱氏体会到被身边人背叛的痛苦。 王府这边,江清月已经教导松山郡主学得差不了。考虑到王爷不仅心眼小、记仇、冷性儿,甚至还有偷窥的癖好,江清月觉得还是趁早走。 晋阳王府,不宜久留。 江清月赶制好晋阳王的最后件衣服,便提出请辞,要回家过年了。 第27章 欲望文 第28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8章 祁黛娥舍不得江清月,意欲留她在王府过年。“江姐姐,你大可以来年继续教我刺绣。” “郡主身份高贵,除却大婚需要绣制的嫁衣,将来能用得上针线的地方并不。郡主已然掌握种刺绣要领,若再精进,也不需民女来教,靠个人练习即可。”江清月如实回道。 祁黛娥撅起嘴,假装不高兴,拉扯着江清月的袖子耍赖。“那你留留,陪我说话总可以吧?” 江清月笑着点头,转即跟祁黛娥道:“倒是可以,不过郡主可要先请示过王爷才行。” 祁黛娥愣了下,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她松开拉扯江清月的手,眼珠子灵活的转动,口虚道:“我的事不用请示他!” 江清月含笑不语。 祁黛娥见状,跺下脚,又拉住江清月:“江姐姐,你不信我?” “郡主的心意,民女感激不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民女早晚都要告辞的。”江清月忽然冲祁黛娥深鞠躬,礼行的很正式。 祁黛娥见状急了。她吩咐江清月就在这等着,她这就去找大哥商量。 祁黛娥提着裙子便往外跑,连大氅都不曾披上。嬷嬷们慌慌张张的捧着衣裳去追,口里不停地喊郡主…… 前些日子,太子祁连赫主动跟皇帝请命,保证解决江南地区催科事。祁连赫本以为这件事好办,交代几句话下去就能成了,却没想到这帮兔崽子仗着天高皇帝远,个个借口推诿,拒不执行。祁连赫怕父皇来年追问此事,他无法交代,遂趁着年关前来晋王府求助。 祁连修听说经过,摆摆手,不欲掺和此事。 祁连赫两条浓黑的蹙眉扭在了起,急得手心出汗。他想说点软话求求祁连修,又觉得他堂堂太子爷不能这么掉份儿。祁连赫急得有些躁郁,才落座没会儿,便频频唉声叹气。 “怎么,嫌我这茶不好喝?”祁连修端起白玉茶杯,悠哉地品了口。他半闭着眸子浅笑,好似全然沉浸在茶香中。 祁连修穿着身玄色卷草攀纹样锦袍,领子加了白狐皮毛点缀,腰间系着白玉腰带;发如墨染,简单扎束在脑后,胸前微微零落几缕;半张的墨眸里闪动着疏淡的琉璃之光。整个人精致中透着随意,随意中又透着慵懒,高贵淡雅,直似神明降世。 祁连赫早被他副模样震得习以为常,不过今儿个又觉得他比平常英俊。祁连赫纠结半天,发现问题出在衣服上,这件衣服做得太精致了,恰如其分的衬托出祁连修的英俊。 难不得父皇喜欢他,光凭这身风姿已让人禁不住欢喜了,何况祁连修自小颖悟绝伦、巧捷万端,叫人不服都不行。幸亏他不是皇子,否则自己的太子之位真就岌岌可危了。 祁连赫赶紧收了心神,咳了两声,终于开口哀求:“好弟弟,你就帮帮大哥。回头朝上的那些老臣都笑话我复餗偾辕,你脸上也无光不是?” 祁连修侧首刚要反驳,便听外头有人喧闹。眨眼的功夫,祁黛娥冲了进来。祁黛娥没想到太子也在,连忙请礼打招呼。 祁连赫哈哈大笑:“黛儿妹妹还是这般活泼可人,你得空常去东宫走走,瞧瞧你大嫂。她平日总闷在屋子里,也没个人陪着聊天。” 祁黛娥笑着应承,转而冲祁连修挤眼色。 祁连修淡笑:“我和太子还有事商量,你有话直说。” “那个,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祁黛娥趴着祁连修的耳朵小声嘀咕了番。 祁连修冷下脸来,口气坚决:“不行!” “为什么不行?”祁黛娥提高音量,不满的反驳。 祁连赫子见到此情此景脸震惊。祁连修竟然驳回了他宝贝妹妹的请求,这也太稀奇了! “当初让她再进王府,你怎么答应我的?黛娥,做人要言而有信。而今你既然学成出徒了,便不必留她。” 祁黛娥撅嘴低声道:“我是那么答应的,所以现在跟你商量嘛。大哥,你就答应我吧。”祁黛娥扯着祁连修的袖子撒娇,这招百试不爽,大哥从未拒绝过她。 祁连修淡淡看眼祁黛娥,甩开袖子,冷脸责命嬷嬷们将祁黛娥带走。 祁黛娥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哥,委屈的要哭。祁连修起身,连看都不看她,直接请太子移步书房。 祁连赫见他脸色阴沉,怕其拒绝自己,开始拿兄弟情义说事儿。“修弟,咱哥俩可是打小块长大的,小时候你掉泥坑里头是谁救得你?” 祁连修眸光冰冷:“太子爷,您似乎忘了,当初就是你推我进去的。” “呃,那个,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嫉妒你被父皇称赞么。大哥是太子,照理说该是你们的表率,你该理解我当时的感受,对不对?”祁连赫摩挲着下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不懂。” 祁连赫:“……” 祁连修眼帘半垂,依稀可见他修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诶嘿嘿,你啊,就不会不说实话。”祁连赫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不懂我无父无母,你有什么好羡慕的。”祁连修抬眼,目光疏淡的落在祁连赫身上,转即道,“江南缙绅豪强交通官府,贿买书吏,隐混拖欠钱粮数年,这已属常例,积逋总数之巨,只怕连您这位太子爷也会为之惊叹。往年朝廷便曾番追缴,但收效甚微。总归这件事,不是太子您两句话便可轻松解决的。” “对对对,你说的极有道理。我就说我今日没白来,修弟定会帮我。”祁连赫高兴道,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只要有祁连修帮忙,他这件事准能办成。 “我是个闲王,本不该管朝中事。”祁连修淡淡笑道。 祁连赫瞪他:“诶,好弟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何必如此谦虚。你分明是个贤才,却非要做什么闲王。你也不怕在家闲的,把自己养胖了!” 祁连赫说完这话,顺便想象了下祁连修发福的样子,肯定不能是美男了。或许等他这位贤弟胖了,自己便可成为祁国第美男子了。 祁连修有些担心妹妹,简明交代祁连赫,“既然太子信得过我,便出个主意。将所有经手催科的官员施行十分考成,年前执行,年后评定,到时自有分晓。”祁连修说罢,便跟祁连赫匆匆告辞。 祁连赫听得半懂,未及细问便见对方走了。祁连赫踌躇了会儿,决定就照祁连修的办法来执行,回头再议。 祁连修快步往凝心苑去。 高德禄追上来,试探问:“王爷,东苑那几个太后御赐的美姬还跪着呢。” 祁连修方想起前些日子她们推人入水的事儿。“舀湖水泼身,再跪个时辰。” 高德禄心知王爷是记起她们先前欺辱周姑娘的事儿了,左右这几个美姬都不是什么善茬,高德禄也不求情,他直接吩咐叫人去办。 本来那天王爷都放她们马了,今儿个非现巴巴的跑来送汤给王爷碍眼,该! 祁连修还未及进院,便听见琴声。祁黛娥往日不怎么弹这种哀思的曲子。祁连修听,便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眸低略显阴沉。 他刚进屋,琴声便止了,就听见祁黛娥的笑声。祁黛娥迎了迎他,乖巧的奉茶。 “心情不错?”祁连修侧目。 “嗯,”祁黛娥点头,跟祁连修道,“江绣娘刚走,跟我说了些话,很有道理,我便就不气大哥了。我知道大哥疼我,宠我,关心我,切都是为我好,这就足够了。” 祁黛娥甜甜地说大堆恭维祁连修的话。 这些话搁在以前,祁连修肯定会高兴,而今他却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合着她不生气,完全是因为“江绣娘说话有道理”。 “大哥,这位是和我块学女红的周姑娘。理国公府大太太的内侄女。”祁黛娥笑着引荐道。 周天巧颔首,半含羞地上前给祁连修行礼。动作停滞半晌,周天巧仍没听见前头人说免礼、时间久了,两条腿有点酸麻,抖起来。 祁黛娥给大哥使了半天眼色无效,便自己出言叫周天巧免礼。 祁连修冷着脸喝茶,眼皮都不曾抬下。 周天巧直忐忑的用余光偷瞄王爷,眼珠子都要瞟斜了,什么都没盼到。 王爷哪怕冷冷地瞪她眼也好! 周天巧原地呆了半晌,略觉得尴尬。王爷不言,她不敢语,郡主也不说话,屋里沉静的可怕。 祁黛娥终于承受不了这个气氛,大哥她说不得,只能劝周天巧回家。“周姑娘送我的曲子很好听,改日我们再讨论琴谱。天色也不早了,张嬷嬷,备车送周姑娘回府。” 嬷嬷应声,请周天巧离开。 周天巧慌了,最后抬头看眼祁连修,方依依不舍的告辞。 祁黛娥笑得勉强,等周天巧去了,方沉下脸来,坐在祁连修的右下首边。 “怎么?”祁连修勾唇问她。 祁黛娥有些懊恼,蹙眉道:“原我以为她真是为了弹曲子给我,才刚瞧她临走瞟那眼,我算是瞧明白怎么回事了。”祁黛娥别有意味的看眼祁连修。 “算你聪明。”祁连修笑了笑,他的妹妹自然不会笨。 “说起来还是江姐姐最好了,毫无目的陪在我身边。”祁黛娥禁不住发出感慨。 祁连修抖了抖眉毛,脸色骤然变冷。 江姐姐? 她竟已经把那个绣娘当成姐姐看了! 她把自己这个大哥至于何地? 祁连修喝下大口茶,静心。罢了,江绣娘已然离府,他以后再不必计较了。 祁连修淡然的放下茶杯,余光扫过自己衣袖上绣制精美的攀花卷草纹样。刹那间,少女秀美的容颜在他脑中闪而过…… 理国公府。 周天巧铩羽而归,令周氏大失所望。 周氏为了让周天巧在王府内遇上王爷,上下打点了不知少银子,换来的竟是“王爷不曾抬头看过她眼”。周氏怎能不失望! 周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点了点周天巧的额头:“你啊,脑子若及你爹娘半机灵,我这个做姑姑的就阿弥陀佛了,根本不用操心你的将来。” 周天巧闷闷地点头,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周氏见她哭,无奈地拦她入怀道:“并非姑姑狠心,非把你往王府里推。你瞧瞧那晋阳王的风姿气度,你真不喜欢?京城少闺中女子巴不得往他身上贴呢。姑姑是真心为你好,你无父无母,将来议亲到底是有些麻烦的。去王府做妃子就不同了,只要受宠,大可以不计较这些劳什子的东西。再者说,王爷的身世同你般,自小就没了爹娘,你们处境相同,就容易亲近说上话。” 周氏对“说上话”这点是深有体会。她是小门户出身的,粗略识全了字,却不懂吟诗作赋。大老爷平日偶有吟诵春秋之时,她却只有尴尬赔笑的份儿。后来府里养了个歌女,通些词赋,老爷便经常把叫她到跟前去。 而今京城的贵族们都流养几个戏子歌女作玩物,下贱奴才罢了,爷们们玩够了就扔,倒不算什么威胁。 说到底,她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就是怕自己身份低,在理国公府稳不住脚。她只得了个儿子,却不是嫡长子,想要真正在府中立足还需再靠些什么,故才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培养周天巧。 那日,周氏听大老爷说晋阳王是个厉害的,她方参透宁婉蓉去王府学刺绣的真正意义。她当时就立马想法子,把周天巧弄了进王府去。不曾想侄女这样不成器,无功而返。 周天巧见姑母还是怨她,哭得厉害,可怜兮兮的讲述她差点淹死在王府的经过。 周氏听,吓得够呛,赶紧哄弄周天巧。“亏江绣娘救你命,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跟你九泉下的父母交代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改日我叫人备厚礼跟她致谢。” 周天巧点点头,眼睛已经哭肿了。 周氏叹口气,打发她去,又发愁二房的事儿。本以为这回钱氏能被老太太嫌弃到坑里去。偏前个钱老太妃亲自上门了,好顿给她侄女说情赔罪,加之钱氏奉上无数本孝经真心赔错,老太太竟真的动摇松口了,把钱氏提前放了出来。 周嬷嬷的死因到底没查明白,事情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周氏感觉到钱氏背后力量之大,颇有危机感。 钱氏这次侥幸逃出来,肯定会因为那本账的事儿针对大房。往日逢场作戏,没撕破脸还好些,而今她们势必要针锋相对了,为此周氏还真有些担心。 周氏忽然想到了江清月。钱氏不是直在培养她女儿宁婉蓉么。这丫头哪儿都好,唯独绣技烂到家了,她娇惯成性,府中绣娘没个敢真正教她的,唯有江绣娘是个例外。如若她把江绣娘拉拢过来,不就破了钱氏的谋划? 周氏想到此心下喜,亲自过问了谢礼,命人给江家好生送过去。 江清月这礼收的心安理得,权当是救人和她当初给四奶奶的消息费。左右宁家后宅那窝都不是什么好鸟,她收钱来做善事,也算是给他们变相积阴德了。 送礼的嬷嬷特意交代江清月:“年末府中大小事都要劳烦我家大太太操心,着实没空。太太说她年后想见见姑娘,亲自致谢。” “可不巧,我年初三起便便去庙里为亡父亡母祈福,出了正月方能回来。”江清月回道。 嬷嬷想了想,点头告辞。回头禀告周氏,照样把话说了。 周氏笑道:“那便记着,二月初去请她。” 江清月让章嬷嬷把同样的话交代给钱氏身边的下人,只管说她出了正月之后有空即可。来年钱氏若还想让宁婉蓉学女红,势必还要再请她。届时两房碰头,事情就会变得有趣了。 第28章 欲望文 第29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29章 二太太钱氏得了大房那边的消息,也给江清月送了年礼。 江清月特意交代章嬷嬷,把“江姑娘和周姑娘亲如姐妹”的话递给了二房的下人。回头等钱氏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想。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凭现在的钱氏,她肯定会对大房有所防备。 赶在年根儿,北上回来的商队捎回了江梧桐的回信。 江清月迫不及待地查看大姐的来信。信是江梧桐找人代笔的,洋洋洒洒写了足有六页。江清月读完之后,得知大姐与丈夫牛大郎切安好,便放心了,也对信中的内容意犹未尽,恨不得此刻就飞去山东见大姐。 江清月虽然明知年关不能送信了,还是迫不及待的提笔先回信。她先告诉大姐,爹娘当初的冤屈罪名已经昭雪。不过宁家却没什么悔悟之心,随意赔命的几两银子,交给以前的邻居苏大婶代收。江清月当时躲在车里远远地看着这幕。她看着烧得屋墙漆黑塌了半边的老宅子,心里直发酸,不觉得半点欣慰。 人死不能复生,冤屈受辱岂是几两银子能解决的事儿。 宁家的下人们纵然是拿钱来补偿,还是狗仗人势,副盛气凌人狗眼看人低的做派。难为苏大婶把年纪,还要对宁家的那几条狗点头哈腰。 江清月瞧着心疼,因要隐藏身份,她不得不忍着。当年家里出事,江清月必须立刻带着大姐和三弟逃离。她临走前她将部分钱留下来,求苏大婶替父母收尸。虽说当时是老邻居,但因巫嬷嬷犯下的‘丑事’涉及权贵宁家,邻居们都不敢惹,甚至鄙夷唾弃江家。在那种情况下,苏大婶肯收银子去帮忙收尸,已经实属不易了。 江清月吩咐章嬷嬷给苏大婶带话,宁家的赔偿的那些钱请她留着,另有百两银子与她,作为感谢之用。 江清月写到这里,停了笔,不禁抬眼看向妆奁上摆放的旧木匣子。 章嬷嬷捎话过去后,苏大婶交出来这只匣子。这匣子是当初火灭了之后,唯存留下的东西。匣子浅埋在床下的土坑里,故而没有烧烂。江清月打开看了,里面装着六岁孩童穿过的旧衣和鞋子,衣裳的用料都是锦缎,缝制的手工极好;盒底里还有对蝴蝶落花样的银花钿,花钿的样式是前些年流行的。 江清月又看了眼匣子里的东西,红了眼眶。 抹杀个孩子的天真,最狠不过的便是夺走爱她的父母,凌辱她徒留的单纯烂漫。 章嬷嬷没观察到江清月的情绪不对,唠叨道:“二姑娘放心,你苏大婶那边我没透露姑娘半点消息。她似乎也懂,明白你的苦处,没有问。我瞧那房子烧得不成形了,当年的火放得大啊。我光听苏大婶略微说了说当年的事儿,都没办法想姑娘当初是怎么逃过那关的。狗屁宁家仗势欺人,不把下人当人看,杀人放火还都成合法的了,有没有天理!” “在京城有权势的人才是天理。”江清月红了眼眶,拉住章嬷嬷的手请她别说了。当年的事江清月直选择避而不谈,就是不得已去说,也是尽量简短语句。 不是因为她要忘记,不是因为害怕;那些忍辱负重,那些血脉至亲别离的撕心之痛,就像把利刃样插在她的胸口,她痛的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正因为太清楚明白了,她根本没必要再去刻意提起。 章嬷嬷叹口气,不说了,转而看着木匣子问:“这盒子怎么处置?” 江清月目光停滞了下,淡淡笑道:“倒没什么要紧,这东西留与不留于我来说不大重要。” 章嬷嬷大惊失色:“姑娘,您为何这般说?这应该是巫嬷嬷留下的东西。” “我该和你说过,我约莫五六岁大的时候,捧着块木头飘在护城河上,是爹娘救了我。这匣子里的衣裳和头饰是我的。”江清月坦白道。 章嬷嬷加惊讶,她把手里的匣子放下,打开仔细翻看,惊叹道:“姑娘,瞧这银首饰很精致,衣裳也不错,您怎么也该是中户人家的女儿。会不会是姑娘跟家人走失了,误落水中?姑娘,我可以打听下当年有谁家丢了女儿,如果真的是大户人家必然会有消息传出,这不是难事。” 江清月的情绪瞬间沉郁下来,她胸口闷闷的,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下。江清月指了指自己而今白皙的脖子,眸光淡淡,言语却冷得让人后脊梁发凉。 “章嬷嬷,我刚被救起的时候,身上有很小血点,是针扎的。脖子上还有道青紫印子,像是被人掐过。我倒觉得我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受虐的丫鬟。不必查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而今我只是江家的女儿。” 江清月表达的意思很明白,那样的过去她根本没必要寻回。 章嬷嬷心里禁不住加心疼二姑娘,她以前听大姑娘略微提过这事儿。当年巫嬷嬷救了二姑娘之后,二姑娘发烧三日,醒来后就迷迷糊糊的记不清事儿。巫嬷嬷还曾去找过当时京城里两户丢孩子的人家,都没什么结果。或许真如二姑娘所言,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生子,是专陪少爷小姐玩闹的那种丫鬟,衣着好些也不稀奇。 江清月将信余下的部分写完,便准备启程去了城外的芦雪庵。庵中吃食虽清淡了些,却很热闹,倒比在家中三人冷清地过节来得好。 江清月为母诵经月后,赶在正月里的最后天回府。她和章嬷嬷、问三人起打扫庭院,烧火做饭,开了荤,每人也都饮了点酒。 江清月喝得两颊发红,起身敬章嬷嬷和问秋二人。“今日之后,日子或许会艰难了些,但不会长久,好日子总会来,望我们三人相携相持走到最后。” 章嬷嬷和问秋赶紧起身,笑着应承,同江清月起将杯中酒饮尽…… 二月初,晴空朗朗。 早儿,理国公府大太太周氏便打发人来接江清月。清月喝了两碗醒酒汤,才略缓解了头痛。乘车时,她眯了会儿。待下车时,已然精神抖擞,双眸炯炯发亮。 周氏立即见了清月,热情的客套几句,便让内侄女周天巧给江清月致谢。 周天巧从命,乖乖的给江清月行大礼,“感谢江姐姐救命之恩,巧儿欠江姐姐条命,日后结草衔环必定报答。” “二太太、周姑娘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江清月起身,客气道。 “诶,这可不行,”周氏拉着江清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周氏欢喜的上下打量江清月,满面笑容,“你这孩子长得就讨喜。当初我第次见你时,就觉得你不同,而今看你果然是我们的贵人。天巧落水时亏你帮助,这孩子的女红也被你教导得很好。恩师加上救命恩人,岂是‘举手之劳’那样简单呢。” 周氏说罢,抬手摸了摸江清月的脸颊,以示她的喜爱之情。 江清月虽不喜被她摸脸,还是淡笑着忍耐下来。 “江姐姐再来教我女红可好?往日我们便吃住块儿,我把江姐姐待亲姐姐看。”周天巧笑嘻嘻的凑上前,拉住了江清月的袖子撒娇。 江清月敷衍的笑着,余光扫向门口。但愿钱氏的动作会快些,不然她在这还真有点受不住这俩人的虚伪。 周氏接着笑道:“巧儿说这个主意好,我看行。往后你也不必应承别人家的邀请,只管在这里住下,想久就久,辈子也成的。酬劳我出别人的双倍,江姑娘,你觉得如何?” 江清月翘起嘴角看着周氏,而今用钱已经不能打发她了,她不缺钱,也不要钱。她是需要周氏的拉拢刺激钱氏,让钱氏给她提供方便的条件,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二太太来了!”丫鬟传话道。 江清月闻言,心安了下来。 周氏愣了下,低声感慨了句“她怎么来了”,转即就换了张脸,笑着招呼进门的钱氏坐下。“弟妹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钱氏看眼江清月,不欲和周氏言。账本的事,已然让她跟大房撕破脸皮了,装什么装,现在连对周氏装下她都觉得恶心。钱氏直接道:“不瞒嫂子,我来找她的。” “这是为何?” “嫂子也知道,江姑娘是蓉儿的女红先生,嫂子也清楚只有江姑娘能教得了她。我来找她,自然是请她做我女儿的师傅。不知嫂子找她做何事?你是要做衣服呢,还是要给你的宝贝内侄女请师傅?不管是哪样,劳请嫂子去另请个绣娘来解决,江姑娘于我家蓉儿来说是独无二的。这事儿老太君那儿早清楚不过了,嫂子总不会想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吧。”钱氏口齿伶俐的把前因后果说清,顺便堵住了周氏的借口,目的就是让对方无法可说。 才来口气就咄咄逼人! 周氏心底起了火气,面上却还得假笑,跟钱氏道:“可不巧了,我请江姑娘来,也是有特别的缘故。不单单是因她教导女红的事儿,而是因她成了我们巧儿的救命恩人。做人就得知恩图报,巧儿打算当她是亲姐姐般侍奉。这恩情我们总要得还的,我不信这事儿老太君还能拦着。” 江清月救了周天巧的事儿,钱氏也略有耳闻。她没想到周氏竟会想拿这个当借口,跟她抢江绣娘。她绝不能撒手让步,跟个下贱的小绣娘没干系,为的就是争口气! 周氏笑了笑,拉着江清月的手,自信的跟钱氏道:“不如这样,我们让江姑娘自己选,如何?” 选?真可笑!她才不会给周氏半点获胜的机会。江绣娘这人她要定了!年前,钱氏得消息知道周氏送礼去了江宅,便赶紧跟着出手。俗话说吃堑长智,她在周氏跟前栽了两个跟头,还能不长记性? 她早有准备。 钱氏掩嘴笑了两声,倒把周氏等人笑毛愣了。 钱氏扬头,得意地走到江清月面前,“江姑娘,我欲收你做养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29章 欲望文 第30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0章 “养女?”江清月略微惊讶的看着钱氏。她确实希望钱氏能给她提供些便利的条件,但万万没想到钱氏为了跟周氏争口气,竟愿意认她做养女。 钱氏素日里最瞧不起下等人,她平日摆出副和善样儿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实则从不把奴才的命当人看,这点从她如何舍弃巫嬷嬷和崔嬷嬷的事件就能看出。江清月猜自己在钱氏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下贱的绣娘’。而今钱氏敢开口认养女,显然是被周氏逼急了。 周氏没料到有这出,她先愣了下,转即不敢相信的笑问钱氏:“弟妹,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打我瞧这孩子头眼心里头就欢喜。二老爷没走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过江绣娘娘。前昨儿个我把这想法说给老太君,刚巧也算报答她救巧儿命的恩情,老太君不仅没什么意见,还夸赞我几句。”钱氏见自己气到了周氏,心情莫名地好,笑得脸得意。 周氏略有些发慌,其实她想说她也可以收江清月为养女。可这会子真说了,倒显得她掉价故意跟周氏斗气。回头传出去,特别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肯定不好听,肯定是她跌份儿了。周氏越想愈气,脸色略有些难看。 钱氏高兴地拉着江清月的手,温柔的问她:“不知你愿不愿意认我做义母?” “二太太好意,清月岂敢推辞。”江清月对钱氏行大礼致谢,“清月谢二太太的‘厚爱’,日后必当加倍奉还,好生孝敬您。” “嗳!”钱氏故意高声应声,笑着拉江清月起身,冲周氏道。“嫂子,您瞧瞧,这孩子真懂礼。” 周氏尴尬的撇嘴假笑:“是啊。” 钱氏转而跟江清月轻声道:“明儿个我便弄个认亲礼,求个道高僧给咱们母女做个见证。以后大太太就是你大伯母了,咱们都是自家亲戚,都不必客气。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嫂子?”钱氏越说越高兴,俩眼放出闪亮亮的光芒。 周氏沉下去,呵呵笑两声,点了下头,就算敷衍过去了。她嫌钱氏继续在这显摆,借口有事处理,赶紧打发她们走。 周天巧在边看了半天热闹。她见钱氏走,周氏的脸色便立马阴沉下来。周天巧顺势就骂道:“江绣娘忒忘恩负义了,我待她诚心实意,姑母对她是好上加好,她竟为了个养女的身份,背叛了咱们。呸,真不是东西。” 周氏瞪眼周天巧。 周天巧立马噤声,消停了。 周氏蹙眉训斥她道:“往日教你的那些规矩都哪去了?你这话当我跟前说也就罢了,咱们是自己人计较不了什么。若传出去,被外头有心人听见,你闺名还要不要了。江绣娘那是救你性命的人,对外你除了感恩的话,切不可再说别的东西。再者说这件事跟她没大干系,是你二婶子力主张,她个身份卑微的绣娘岂敢随便驳了人家的好意。” “姑母说的极是,是巧儿又不懂事了。”周天巧老实地低头装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兮兮的。 钱氏带着江清月回院儿,还是照着以前的惯例给江清月安排房间。“以后你便和你蓉儿妹妹住在块,姐妹俩亲近亲近,正好是个伴儿。” 江清月再次谢恩,因见钱氏故意扶额装作疲乏,她连忙告退。钱氏笑了笑,还算喜欢江清月的识趣儿,命人另准备了些首饰布匹等物给江清月送去。 宁婉蓉得了消息,早来院里找母亲。她知道江清月在,便先躲在了东跨院的厢房里。等人走,宁婉蓉就冲进屋问母亲为何。 “好好地,您收个养女做什么?这事儿祖母怎么也会同意?”宁婉蓉略有不满道。 “不然怎么办,眼看着你大伯母压我头,眼看着你不好好学女红将来嫁不出去?”钱氏冷颜反问。 宁婉蓉被问得噎住,她思虑了会儿,跟钱氏道:“母亲,你认谁做女儿我都没意见,她可不样。人长得秀美,性子还那样端方……总归不合适。” 以前她身份下贱也就罢了,而今她们要以姐妹相称,宁婉蓉便觉得对方是个很大的威胁,特别是松山郡主还那么喜欢她。 钱氏愣了下,当即反应过来女儿担忧什么。她噗嗤笑了下,用手敲了下宁婉蓉的脑门。“你当娘是个傻的,没脑子?我知道松山郡主跟她关系好,也知道你心里头那点小心思。放心吧,她不过是我口头上认下的养女,不上户的,其实就比个等丫鬟身份高点,连你那个庶妹婉铛的身份都比她高出大截。她跟你根本比不了,都谈不上比。她是什么,下贱出身,无父无母。养女不过是个名头,给不给还不是凭我的心情?你是正经门第出身,国公府嫡亲血脉的千金大小姐,真正的金枝玉叶。以后可再别说这种自降身份的话,娘会生气的。” 宁婉蓉被点开了窍,高兴极了,她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还是娘亲想得周到,女儿都不及你根手指头呢。” “傻丫头,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生学女红,最好把她身上的技艺都学会了,给母亲长脸。”钱氏疼惜的搂着女儿入怀,晃了晃身子,哄着她。 江清月再次回到她住的西厢房,布置好切,便早早的歇息。这回来,她不会像上次那样急于动手。崔嬷嬷出事,又被莫名其妙的烧死,府中人心惶惶,二太太钱氏是吃亏长谨慎了。时机不合适,再者说她也要等几月观察府中事态发展,谋定而后动。 江清月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崔嬷嬷宁死都要保守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这个秘密已然搭进去三条人命。起初钱氏护着崔嬷嬷,推出巫嬷嬷去顶罪,为的也是这个秘密。照常理来说,如果崔嬷嬷知道了钱氏的把柄,钱氏应该巴不得把她弄死才安全。为什么钱氏还要特意留下崔嬷嬷?恐怕只有个可能,就是说这个秘密不是‘死的’,而是“活的”。钱氏极有可能每年都会做些涉及这个秘密的事儿,她需要有个身边人她打掩护,而崔嬷嬷恰好就是这个人。所以当年崔嬷嬷就算贪污弄权了,也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若是这切真是江清月所想,那这个秘密必然还需要人掩护。崔嬷嬷死了,就该再有个人继承她的职责。而今又是谁护着钱氏的‘阴私’呢? 江清月便叫章嬷嬷观察钱氏身边人的动向。几日后,果然见钱氏忽然提拔了名老嬷嬷,姓邹。邹嬷嬷当初也是随钱氏陪嫁而来的,却不及崔嬷嬷和巫嬷嬷得用。而今她也算朝得势,成了钱氏身边第人。但有件怪事引起了江清月的注意,邹嬷嬷八岁的小孙女翠碧也然被提了等丫鬟,在钱氏身边伺候。 章嬷嬷也奇怪:“理国公府也不是缺丫鬟,好端端的提个八岁丫鬟做等干什么。正是毛手毛脚的年纪,哪里适合做等丫鬟贴身伺候。这邹嬷嬷会妖法不成,时之间这也太得宠了。” “恐怕不是宠信这么简单。嬷嬷,烦劳你这两日观察她们祖孙俩,有什么怪处都记下来。”江清月吩咐道。 章嬷嬷应承,回头就跟问秋商议,让她这两日没事儿得闲就弄点小玩意儿去逗弄翠碧。翠碧才八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好下手打听。 章嬷嬷等候几日,得了准确消息,来跟江清月回报:“姑娘,这回保不齐是您猜错了。二太太是真宠信邹嬷嬷,她把翠碧提拔上来,也不叫她干活,平日只吩咐她看房子,或在院子里玩就是。翠碧相当于每月白白拿着等丫鬟的份例。” “这就是了。”这个结果恰好在江清月的意料之中。钱氏提拔翠碧在身边不是因为宠信邹嬷嬷,而是用来做‘要挟’的。钱氏性子疑,她势必要拿捏住下人的把柄,才放心把自己的秘密交代出去。对于邹嬷嬷来说,翠碧就是她的把柄。钱氏捏着孙女儿的命,威胁其祖母为她效忠办事,这招可不是般的狠。妙就妙在她这么做,别人还会误以为她这位当主子的是个好人。 章嬷嬷听清月如此分析,方恍然大悟。回头她便照着清月的吩咐,开始监视邹嬷嬷。 江清月虽然说只是口头上的成了二太太的养女,但给她提供了很便宜。她不再局限于名绣女的身份,她和章嬷嬷、问秋三人都可以随意在府中走动,不被人介怀了。 出了正月,理国公府摆宴吃酒的事儿还是不断。偶有小辈们聚在起,趁机热闹番。 江清月因成了养女,也要跟着宁婉蓉与姊妹兄弟们齐聚。酒席就摆在荷花塘上晾出八角亭内,二亭距离不远,隔水相望,男女各分亭吃酒。江清月吃酒席时,不说话也不少说,不似宁婉蓉活泼出风头,也不似周天巧沉静语不发。江清月表现的中规中矩,做得恰到好处,反而不容易引人注意。 宁开远自仇正文的事儿之后就老实了。毕竟他是堂堂理国公府的五爷,有身份才识,身边儿也不缺女人。个无所谓,少个他也不疼不痒。再者说他本来他对江清月也没大的心思,不过是听说仇正文要,他顺手占个便宜罢了。而今母亲认了她做养女,宁开远也就了了那份儿心思了。 宁开远是老实了,但宁开霁不同。自从他发现江清月眼熟之后,心中怀疑的种子就越长越大。酒席间,他仔细观察江清月的五官,却是觉得越来越眼熟。宁开霁甚至想当场就叫她二妞儿了。不过恍然瞧,他又觉得不像,仔细看又是越来越像。 她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二妞儿? 宁开霁的心跳得飞快,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接连饮下眼前的酒。 江清月注意到了隔壁亭有人异常,她举杯赔罪,先行告辞。宁婉蓉也懒得看四嫂子李氏的嘴脸,赶紧跟着江清月块告辞。 第30章 欲望文 第31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1章 宁开霁喝得迷迷糊糊,他依稀可见江清月的身影立起来了,他心知她乎要走。宁开霁忙作呕吐状,表示自己喝了,嬷嬷们忙搀着他回去。 四奶奶李氏得了信儿,便要起身去帮忙。宁开霁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李氏便也不强求,左右她与妯娌们聊得正兴。 宁开霁晃晃悠悠走出众人的视线,便立马精神了,他吩咐身后俩嬷嬷退下,说要人在园中散散步解酒。待那二人走远后,宁开霁撩起袍子,便直朝三妹妹院子的方向跑去。 黄昏时分,微风徐徐。 江清月嗅到了股杂乱着陌生人气息的酒味儿,不管是不是预想的那般,她都要有所防备。江清月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往回去。宁婉蓉喝得微醺,见江清月走的这么急,问她作何。 江清月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肚子有点不舒服。” 宁婉蓉会意,愣了下,倒没想到素来有仙人之姿的江绣娘也会有此窘状。宁婉蓉不由地笑了,打发她快走。 江清月点点头,带着章嬷嬷和问秋二人急忙往回去。 宁婉蓉停下偷乐了会儿,方在丫鬟芙蓉的搀扶下慢慢往回走。 宁开霁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目光穿过丫鬟们,似乎看到了前头那个人的身影,他赶紧冲着前喊:“二妞儿!” 二妞儿?宁婉蓉闻声停住脚,她皱眉思量:这声音好像是四哥?宁婉蓉奇怪的转身看,果然见四哥宁开霁在路中央,目光闪闪的看着她。 这眼神……略有些发贱。 宁开霁瞪大眼,等待对方的反应。起初她发现对方的背影停滞,还以为真的是二妞儿。他以为对方在变相承认的自己的身份!但当她回首时,宁开霁才失望的发现那人竟是她三妹妹的丫鬟芙蓉。 怎么会只有三妹妹人?才刚明明是她二人起走的。 宁开霁想得头痛,扶额露出脸难受样。 “四哥,你刚才是叫我?二妞儿?”宁婉蓉好奇地看着宁开霁。 宁开霁回复冷静,瞟眼脚边的石头,踹了脚,骂道:“敢当本大爷的路,我叫你不得好死。” 宁婉蓉只当他喝醉了,掩嘴笑:“四哥,那只是个死物罢了。才刚我问你的话你还未回答我呢。” “可就不是怨它,撞了我脚下,害我喊了声‘哎呦喂’。”宁开霁辩解道。 “哎呦喂,二妞儿。”宁婉蓉低声念叨嘴,发音可不就有些相似,还真是她听错了。四哥好端端的嘴里怎么可能冒出这等粗鄙的名字,果然是她想了。 宁开霁没看到想看的人,心里空落落的。他失魂落魄的往回走,他走到院门口,看着双思院的名儿,心里又是阵酸楚。许是他真的对二妞儿旧情难忘,看谁都像她。那个丫鬟芙蓉,跟江绣娘的气度差的不是星半点,只不过她二人都穿浅绿衣,他就随便的认错了。 醉了,醉了,真是醉了! 宁开霁自嘲的笑了笑,回房喝了醒酒汤,便觉睡了过去。他醒时,妻子李氏已经去太太房里请安了。宁开霁自己吃了早饭,却还是心思不定。他招呼亲信小厮来,命他去打听江绣娘的身世。光凭五官神似,做不得什么证据。若是江绣娘的来历正好与二妞儿吻合,便就能坐实这件事了。而今巫嬷嬷的罪状已经平反,她们夫妻的枉死都是崔嬷嬷陷害的!于宁家来说,对巫嬷嬷家是有愧疚的。届时他若求纳二妞儿进门,老太太和母亲肯定都会同意。 隔日,小厮把打听来的消息告知宁开霁。“江绣娘是云州人,三年前云州发大水,家子只剩下了她们三姐弟。后来他们随流民到了青州,靠做刺绣度日。” 姓江,三姐弟,这都对上了。“云州,你确定她是云州人?”宁开霁反问。 小厮挠挠头笑道:“四爷这话问的,小的也不是跟她块儿长大的,哪敢确认这个。倒是听我娘提起过,说是江绣娘会说云州话,口音可正了,还能不是云州人?” “原来是这样。”宁开霁失魂地叹了声,转即想江绣娘与二妞儿在个性上的种种不同。位活泼好动,位沉静如水;二妞儿五官虽好看,但长得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她眼神是清澈见底的,纯净至美;而江绣娘纤瘦貌美,十分贞静,她那双眸子仿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神秘莫测,却忍不住令人深陷。 该是两种不同的美人,他为何会混为谈? 其实这点巧合不算什么,许是他心底里非要把二妞儿的身份强按在江绣娘身上。或许是自己真太希望再见二妞儿,故而错给自己希望。 宁开霁晃晃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去掉。以后该正正心思,心意地读书才好。 钱氏招来女儿宁婉蓉,笑道:“你可知娘认她做养女还有个目的?” 宁婉蓉好奇的看着母亲,摇摇头。 钱氏勾唇淡笑,做了个“王爷”的口型。 宁婉蓉立马会意,依偎在钱氏的怀里。“母亲是打算从她口中探听王爷的消息?” “你大伯母当初被她表妹托付,给王爷送衣却无门,是江绣娘帮忙的。且不说这件事结果如何,江绣娘的用处不容忽视。既然她与郡主关系如此好,自然会少知道些王爷的喜好、个性。我收她做养女,她自然感激不尽,会心意的孝敬我,哪敢有所隐瞒?” 宁婉蓉被母亲的算计所折服,连连点头应和。 不时,江清月便来了。 钱氏先让她品茶,转而说到宁婉蓉的绣技,再牵扯郡主,最后联系到晋阳王身上。“咱们算是母女了,你不必跟我们客套,就像自家人样随意谈心,别忌讳。” 江清月点点头,浅笑着。 钱氏又道:“清月,你在王府住这么久,王爷的喜好你少清楚些吧?说出来倒叫我们母女见识下,王爷是不是跟我们这些俗人活法很不同?” 江清月看眼紧盯着她的宁婉蓉,才淡笑着对钱氏道:“王爷性情沉稳,从不爱表露喜怒,却极爱他妹妹松山郡主。” 钱氏点点头,晋阳王自幼失去双亲,亲手抚养唯幼妹长大,这份宠溺的感情肯定有。 “这个我也知道。”宁婉蓉的言外之意,让江清月赶紧说点有用的。 “王爷他……”江清月还真想不忌讳,把晋阳王阴险狡诈、小气记仇、爱算计人等等缺点都实说出来。只怕到时不仅钱氏母女不高兴了,她的小命也没了。 “你这孩子太客气,都说了你不必拿我们当外人。”钱氏耐心引导道。 江清月动心思想了想,笑着继续道:“王爷他好穿,喜好穿极为精致的衣裳。”江清月遂把当初晋阳王怎么吩咐他做衣服的事儿交代了。 钱氏恍然大悟,看着女儿。 宁婉蓉红着脸,略觉得惭愧。王爷爱什么不好,偏偏爱好穿衣。她针线活儿最不好了,这可怎么办! 钱氏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岔开话题。等江清月临要走的时候,钱氏方嘱咐她好生教导宁婉蓉,“你别对她客气,该打该骂由着你来,只求你把她女红的技艺练好了。” 江清月点点头,转而半开玩笑的对宁婉蓉道:“既然太太都这么说了,日后我会对你加严厉。” 宁婉蓉也下决心要学,以前她是不知道,现在她知道王爷喜欢这个,自要花费百二十个心去钻研。 周氏接到表妹郑氏的信件,心情有些抑郁。她等老爷回来,便凑上前试探问了几句。宁大老爷听她抱怨,心气儿也不好了,指着周氏的鼻子就骂:“这事儿怪谁?你那个表妹夫也是,当初王爷走了,没拿衣服就没拿,算大个事儿。可倒好,又现巴巴的来托人给王爷送去,结果在王爷跟前碍了眼。这也罢了,你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你事后怎能让霁儿如此冲动的跑去王府道歉?我才出去办事儿几天,你给我惹了少事。我看你那个表妹夫就在西北呆着挺好,也免了遭罪受。” “老爷,此话怎讲?”周氏被训的低着头,声音低低的问。 宁大老爷叹口气,歪在榻上歇着,自有俩小丫鬟主动上前为其捶腿。“近来朝廷奏销案闹得正凶,江南地区十之*的官员都因催科考成不合格,悉数被罢免了。太子爷除奸革弊,改江南地区乡绅拖欠钱粮的恶习。圣上大加赞赏,意欲将此法沿用的全国。你那表弟干了什么,你不知道?” 周氏脸色大变,赶紧凑到宁大老爷身边求情道:“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回头查到咱们身上?” 宁大老爷眉毛扭到了块。 “这事儿要真是太子爷着手就好了。你是不知道,太子爷明面上拿着功劳,实际操刀干的是晋阳王。别瞧他年纪轻,比他那位堂哥太子爷手腕狠百倍。这位主儿旦狠劲儿上来,连皇亲国戚都不留情面。 前年云州水灾,圣上派他和宋大人慰问灾民,结果呢,云州干官员连带礼部侍郎房德权全被连根拔起。” “可大家都说这是宋大人的功劳,句彻查了贪官,为民请愿。”周氏小声嘀咕着。 “你还真信外头的传言?别人看不透,我这双眼还看得清楚。这都是晋阳王不居功的缘故。”宁大老爷拧着眉毛道。 “这可怎么办,”周氏发愁,记得在屋子里左右徘徊。 宁大老爷看着闹心,呵斥她停下。“还不到非出手的那步,谅他不敢查到我头上。不然,哼,这朝廷内涉案的大官了,哪有真干净的。” 周氏点点头,稍松了口气。 宁大老爷突然道:“但也不能松懈了,还是该有所准备。晋阳王的马屁不好拍,很容易拍到马腿上,倒不如直抓他的软肋,松山郡主。回头让贵妃娘娘跟郡主说些好话就行。” 周氏应下。 临到三月,天气日渐暖热了起来。 高德禄把先前江绣娘给王爷做好的春衣取出来,件件重新规整。他数了数,觉得数不对,又数遍。 祁连修忽要提笔习字,唤高德禄来磨墨。 祁连修喜静,屋内般只有高德禄人待命伺候。他叫了两声不见人,便停笔走出来,正见高德禄正对着衣柜皱眉纳闷。 高德禄感觉到王爷清冷的目光,赶紧赔笑,要去磨墨。 祁连修看他在整理衣服,道“不用”。 高德禄纳闷的再次清点遍衣服,还是不对,禁不住叹出声:“新做的春衣该是十二件,怎地出来件?” 第31章 欲望文 第32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2章 祁连修安静地看着衣服,没说话。 高德禄立马会意了。王爷既然没有移开目光,那就表明他对这事儿感兴趣。 高德禄赶紧将衣裳摆出来查看。有十二件都是王爷会喜欢的样式,唯有件奇怪了些,仔细辨别就会发现锦布质地次了些,上面的绣纹是荷花。荷花绣的倒也不错,若单独看这件衣裳倒也算精品,可旦和江绣娘做得的衣裳比较就有差距了。就好比馒头和如意糕,吃了都能填饱肚子,但俩样东西在口感和色相上却差别巨大。 高德禄把这衣件裳挑出来,思量着衣服来自哪儿。 “扔了。”祁连修随口句,转身去了书房。 高德禄乖乖应承,他回身走两步,忽觉得不对,现巴巴的追上王爷,冒死求问:“王爷,这衣裳旦是郡主偷偷做给您的呢?”高德禄说完,看着王爷颀长的背影动不动,小声补充句,“许是想给您个惊喜呢。” 祁连修侧首斜视高德禄,呈现出来张冷峻到完美的侧脸。“她素来知我喜好,荷花……必不是她。” 高德禄看着衣服上绣着翠碧的荷花,方想起这荷花不是王爷喜欢的。 高德禄忏悔的跪下跟王爷赔错。衣服是在江绣娘离府前交接的,他当场检查过,样样精致,数量材质都没问题。后来他便把衣服暂且留放在屋内,出门去送了送江绣娘,之后再回来便没有细查。想想当时屋子里没人,而周姑娘却晚于江绣娘离开,她的嫌疑真的很大。 祁连修本没想去计较,才刚高德禄的话倒提醒他了。祁连修顿然想起那个曾在王府后花园内弹琴的做作女子。 “把衣裳送理国公府去问问。”祁连修说罢,脑子里忽然闪过个有趣的想法,他勾起嘴角,兴致盎然,“记住,只问问就罢。” 高德禄应和,想起之前郡主学刺绣的时候周姑娘也住在府内。这衣裳难不成是她擅自做给王爷的?若真如此,这姑娘忒胆大包天了!这等绣功的也敢拿到王爷跟前现眼,讨王爷心烦。 宁家,呵呵,你们到大霉了!王爷上次露出这样笑,还是今年年初奏销案开始执行的时候。 在高德禄的心里,理国公府已然黑得不能再黑了。 小太监得命于高公公,赶紧把衣裳送到大太太周氏跟前,别的都没说,只询问是不是周天巧落下的。 周氏当然不肯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能落下男人的衣服。 “这绝不是我侄女做的!”周氏说罢,就使眼色命人请周天巧来。周天巧早得了周氏的暗示,自然拒不承认。 小太监似乎早料到如此,也没什么情绪,只说是误会,拿着衣裳去了。 拿件男人的衣服过来询问,分明是在打她内侄女的脸。对于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来说,怎能承受得了。 高公公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这件事王爷到底知不知情? 周氏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纠结这件事,她必须想个法子消除这个误会,力挽狂澜。 周天巧愧疚的跪在周氏跟前赔错,“姑母,是我不对,我上次在园中弹琴失败了,就怕自己不给您争气,时心急就……我想着自己绣技还不错,江姑娘做三十件衣裳的功夫,我就做件,必定会及上她。我寻思等王爷回头穿了那件衣服,我再谎称是自己给姑父做的,不小心落在那里……” “啪!”周氏上前就打了周天巧巴掌,大骂其糊涂。 周天巧捂着火辣生疼的脸,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周氏。姑母竟然下得了手打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你!”周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缓了好会儿,方平息情绪。 周天巧就直哭,哭得稀里哗啦,满面泪痕,可怜至极。 周氏看着侄女雪白的脸上显现出自己的五指红印,又听她哭得这样伤心,忍不住下口说了。她叹口气,无奈地让周天巧起身。“说到底你还是个孩子,不通人事。眼瞧着王爷俊俏,你就被迷得不分东南西北了。长点脑子!偷偷给他做件衣裳顶个屁用,你得用你的才德当面吸引他。罢了,吃堑长智,再以后别擅自做主,以后尽管听我的吩咐才是。” 周天巧点点头,含泪问周氏接下来怎么办。 周氏想起那个晋阳王就头疼,最近在她脑子里出现这个人的次数实在是太。不过是个十六岁大的年轻王爷罢了,怎么会这般难缠,不好相与。 “姑母,要不我去求郡主?前些日子侄女跟她相处的很好,很亲近呢。”周天巧想告诉周氏她还没那么笨,还有点作用。 周氏点点头:“你能和郡主处好关系是最好不过的了。全京城都知道晋阳王最宠爱她的妹妹。他妹妹若接纳你了,将来你的事就好办。别忘了咱们还有贵妃奶娘这层关系。罢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自会解决。” 周天巧方安心,松口气。 周氏转而蹙眉吩咐身边的下人道:“去,把江绣娘请来。” 江清月随即到了,来见周氏。 周氏端正坐着,端着茶杯慢悠悠的饮茶,摆架子。 江清月脸平静的立在旁等待。 “江姑娘,你凭心而论,我待你如何?”周氏忽然开口问。 “大太太仁善宽厚,待清月直很好。”江清月中规中矩的回道。 周氏眯起眼睛,笑了,“若说弟妹认你做养女,没了我还真成不了,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丫头,不然年前也不会派人送那般的重礼给你。有的人呢,听到风声之后才学样子。谁先谁后,谁是真心的,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江清月抬眼看着周氏,淡笑道:“我明白大太太的意思。”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周氏笑道,她暗观江清月的脸色,没什么不对劲儿,又道,“我这有件事想麻烦你。” 江清月疑惑的看着周氏。 “才刚王府来人,说你给王爷做的春衣了件,拿过来问我怎么回事。你说我哪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江绣娘,这是你的事,是不是该由你去解释下?我们宁家待你不薄,你应该不会给大家添麻烦吧?” “件衣裳?”江清月惊讶的挑眉,她此刻若说那衣裳跟她没关系,周氏恐怕又会扯出堆“你是绣娘,你做衣服你负责”的论调。废话无需说,何况面前这位想推脱责任,最是个以权压人的人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清月不想在对付钱氏的紧要关头,被周氏搅局了。为了她的计划顺利实施,江清月只得暂且应承,不去得罪周氏。“大太太放心,我明白了。” 周氏脸上绽开笑颜,这丫头果然识时务,够聪明。 江清月皱眉沉思了下,跟周氏道:“此事我也不清楚,但大太太请安心,我必定不能连累宁家。我这就差身边人去王府解释清楚。” “你既也不清楚,那你打算如何解释?”周氏有些怀疑的打量江清月。 “过去的事已经查不清楚了。与其否认不如应下,只管说是做给我三弟的衣裳,不小心混杂其中,赔个罪就是,想来高公公不会为难我。”江清月解释道。 周氏眼前亮,笑了,她拍了拍江清月的手,聊表安慰。“我就说你这孩子不般,真懂事啊。” 江清月笑着起身告辞,跟周氏表明她这就去安排人解释。 周氏点点头,待江清月走,便派人紧跟着。 江清月带着章嬷嬷回房,路上她自然用鼻子嗅到了身后跟踪者的气息。江清月拿出早绣制好的虎头荷包递给章嬷嬷,对其嘱咐番。 章嬷嬷接下东西,又带了二十两银子出了理国公府。马车先在首饰铺边上的点心铺子停下,章嬷嬷借着买点心的幌子,让店内的小二去隔壁代买长命锁,而后乘车直奔晋阳王府后门。 经王府看门的人通报,章嬷嬷见着了孙婆子。 孙婆子是章嬷嬷在理国公府结识的姐妹,是个厨房的小管事,偶尔会去郡主的院子里问菜谱。俩人偶尔遇见浅聊了几句,也不过泛泛之交,虽不是很亲近,但也到了互相走动的地步。 章嬷嬷在后门门外,用余光扫了眼街对面街树后的人影。章嬷嬷见孙婆子来了,赶紧笑着迈步跨过王府后门。只避开了那人的视线就罢了,章嬷嬷没往里走,就在门边上见孙婆子。章嬷嬷从袖子里掏出虎头荷包和刚买的银质长命锁,并交给孙婆子。 孙婆子掂量,不敢收。 “这荷包是我求姑娘做的,送你孙子的满月礼,你可不能拒绝。”章嬷嬷笑道。 孙婆子稀罕的收到怀里,用胳膊亲昵的撞了下章婆子,“好姐妹,难为你有心。” 章嬷嬷笑了笑,“我在宁家那头也忙,没得机会出来。这会子送晚了些,你别介意。” 孙婆子忙推脱,表示不会介意。 “得亏你是厨房的买办,能在后门通行。不然今儿个我还见不着你呢。”章嬷嬷感慨道。 孙婆子笑嘻嘻的应承,表示以后有空会去瞧章嬷嬷。俩人都是奴才,各自要伺候主子,聊了几句,便各自告辞了。 章嬷嬷从王府后门出来,便立马拉下脸,晃悠悠的奏折,整个人看起来很沉郁。直至她低着头上了车,章嬷嬷方恢复到原来的神态。 小厮见章嬷嬷从王府出来了,估摸事儿办完了,飞快的骑马先回府禀告大太太。 周氏再问询小厮确认。 小厮直点头:“去了好会儿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好,走路颤颤巍巍的,准儿挨骂了。” 周氏闻得此言,方安下心来。 章嬷嬷颇觉得这行的危险,她回来立马跟江清月讨主意。 “那件衣服又不是我的事,如何解释?既是她推我去挡箭,我敷衍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若有胆子找高公公说话,就不会难为我了。”大太太是官眷,高公公则直贴身伺候晋阳王。她俩就算得机会见面,碍于场合也不会把话明说。这事儿钱氏显然是她自己没法子了,必是想要瞒着宁大老爷。 江清月住在宁家,预料到自己可能会遇到些风险。人不可能做到永久的万无失。她这次再回理国公府,旦挖出二太太钱氏的秘密,就会速战速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江清月在宁家住满月了,少有了收获。在她和章嬷嬷、问秋各方打听之下,打听到了个钱氏很奇怪的‘习惯’。 钱氏每隔两月的初便会去相国寺上香。十五年来,除却生女儿那次,她几乎从未间断过。她每次去庙里都要带上儿子宁开远,母子二人会在庙内斋戒诵经三日,对外宣称是为了给家中长辈祈福。 江清月不管别人信不信这个祈福,她是不信。 第32章 欲望文 第33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3章 转眼快到的三月初,便是钱氏携儿子去相国寺的日子。 江清月觉得这次机会不容错过,再等就要三月后了。时间越久变数越大,故而这次机会她不容有失,定要想法子跟着钱氏去相国寺。 个月以来,江清月尽心教授宁婉蓉刺绣。 宁婉蓉誓要做件能过得了晋阳王法眼的衣裳,故而十分肯下苦功夫学习。她除却学会了女人们平常绣的梅、兰、竹、菊等花,连飞鸟亦可以绣成形。虽说绣出的图案没那么灵动,但好歹能看顺眼,不至于叫人瞧着别扭不舒服。这对别的同龄女子或许没什么,但对于宁婉蓉来说,可谓是大进步。 宁婉蓉将她的月季飞鸟图收尾,高兴地拿来跟江清月显摆。“江姐姐,你凭你的眼光看,我绣的是不是很好看了?” 江清月扫眼布上的图案,就忍不住挑处几种错来,断不敢再看第二眼。江清月瞧宁婉蓉高兴的样儿,猜测她肯定要把这副绣作拿给钱氏看。那自己说话就要严谨些了,作为女红师傅她若是全夸好,回头宁婉蓉学给别人听,在碰见个人说不好,钱氏准把罪过都怪在她身上。 “飞鸟的肚子有些发胖,略显笨重。有些地地方针脚乱了些,但不碍于整体观瞻,还算是幅很好看的绣画。”江清月评价道。 宁婉蓉惊讶的扬眉,心里略微有些不好受,不过江清月素来对她严格,她也习惯了。宁婉蓉回头仔细看自己的作品,还是觉得美。 “江姐姐好严格,不过能过你的法眼,该是不错的了。芙蓉,你说呢?”宁婉蓉转身问身边的丫鬟芙蓉。 芙蓉激动地都快掉眼泪了,直门点头说好看。江姑娘是御封的绣娘要求自然高了些,她是不知她家小姐原来绣的那叫个丑。而今能有模有样的,真是谢天谢地了。 宁婉蓉得到了鼓励,高兴地表示要拿给母亲钱氏看。 江清月笑道:“我听说太太明儿个要去相国寺礼佛呢。” “噢,对,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这就去见母亲!”宁婉蓉笑了笑,起身意欲走。 江清月反问宁婉蓉:“难道明日三姑娘不与太太同去?” “我?”宁婉蓉愣了下,笑答,“般都是母亲和五哥去的。” “既是礼佛祈福,三姑娘何不遭儿去?回头抄些佛经来奉给老太君,不失为种孝敬。”江清月顿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双眸闪亮的看向宁婉蓉,“若是把佛经绣制出来,倒也新鲜。” “绣出佛经,”宁婉蓉跟着念叨句,突然俩眼放光,立马拍手称好,“江姐姐,你果然是我的福星。我若真绣出副经文来献给老祖宗,不仅显出我女红的技艺来,还能讨好她老人家礼佛的喜好。老祖宗必定会夸我孝顺!好,就这么办,我去求母亲带我块去相国寺。不过我怕我个人未必能绣好,江姐姐您可要陪我块去。” “这……太太带你们去礼佛,我在跟着去不大好吧。”江清月客气的推辞。为免引起怀疑,她必要让宁婉蓉几番主动邀请才行。 “好姐姐,你就遂我的意思吧。再说,母亲怎么就不能带你去了,你忘了,你是母亲的养女。”宁婉蓉说罢,就拉着江清月遭儿去见钱氏,把她的想法说了。 钱氏闻言顿然蹙眉,脸上略有难色。 “母亲,您就让我去嘛。等我绣好了经书,献给老祖宗,您也长脸不是?” 钱氏迟疑了下,心想带两个姑娘去也没什么,她二人也不过是躲在房间里绣花。况且婉蓉难得有孝心她不能拦着,老太君那边她也正愁没机会讨好。上次崔嬷嬷的事儿老太君虽然放过她马,也不过是看在她姨母是太妃的面子上,老太太的心里头肯定对她还是不满。钱氏如此想,便点头应承了宁婉蓉。 宁婉蓉高兴地抱住钱氏,撅嘴道:“您看您总是偏心五哥。五哥每每跟着您去,您都没意见。我要去回,您还得思虑这半天。母亲,我心里吃味了哦。” 钱氏用手稀罕的摩挲宁婉蓉的脸蛋,笑骂她不懂事。“姑娘家是金枝玉叶,要仔细地养着,我就怕你磕了碰了的。寺庙那地儿哪是你能玩的地方,怕你待在那里烦闷,故才不带你去的,娘就是要偏心也是偏着你。瞧瞧你,娘的片好心都被你当成了驴肝肺了。” “好嘛,女儿知错了。”宁婉蓉娇憨的在钱氏怀里蹭了蹭。 钱氏想想自己的双儿女都懂事孝顺,倒也该知足了。她若是再搬倒了大房,以后的日子便只有顺心了。钱氏想想自己最近的挫败,着实有些不甘心。不然,去求求那个人?他素来重情义,该会帮她的。 钱氏突然怀念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她二八年华时,也是个娇俏可人的美丽女子,论风华气度比女儿婉蓉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女俩亲昵了会子,钱氏才想起来江清月还在。她心中紧,抬头看向江清月。只见她淡笑着坐在原处,脸上丝毫没有介怀之色。 钱氏转念想,也对,她是个养女哪有资格有什么情绪。做娘的自然是要喜欢亲生女儿些。 江清月还算是个识时务的,端得清自己几斤几两。钱氏觉得既然江清月这样懂事省心,她倒是可以对她宽容些。 钱氏也把江清月叫道跟前,拉着她的手放在宁婉蓉的手上,“你妹妹不懂事,你是做姐姐的,担待些。回头去相国寺,你照应着她些。” 江清月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假意行礼致谢,而后笑着对钱氏和宁婉蓉道:“这是自然,太太见外了,不必和我客气。” “就是,母亲,她是您的养女了,哪用这么客气。”宁婉蓉撇嘴,自是不把江清月看在眼里。 钱氏唬她下,转而笑对江清月道:“算算你年纪不小了,我打算来年出些嫁资给你,将来必定会为你找个良配。” “太太瞧您,说到哪里去了。”江清月心里厌烦这件事,却还得装娇羞的低头闪躲。钱氏帮她找人家,必定没什么好结果。上次钱氏想把她配给仇正文,还以为她不知道?仇正文此人且不说身份怎样,他那肚子的猥琐□□便叫人恶心透了。如果这样的人就是钱氏所谓的‘良配’,江清月真快要恶心吐了。 钱氏心里盘算得好,施恩于江清月,回头再把江清月配给能助益二房的人家,以后便让他们夫妻俩辅佐二房辈子。 江清月观察钱氏似乎在脑子乱想什么,笑着跟宁婉蓉道:“四姑娘,咱们既要明日走,是不是该提早回去准备下?” 宁婉蓉点头,寺庙那种苦哈哈的地方,她得备点吃食和乐子去。宁婉蓉赶紧起身告辞,与江清月有说有笑的回院儿。 邹嬷嬷见状,随口夸嘴:“三姑娘跟江姑娘相处的蛮好的。” 钱氏抬眼扫下邹嬷嬷,倒把对方吓得噤声低头了。 “啧啧,瞧你这点胆量。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念旧情,把你提拔到身边来,不是看你怎么无能的。” 邹嬷嬷吓得周身冒冷汗,谨小慎微的跟钱氏赔不是。 钱氏瞧她这样生气,打发快滚。邹嬷嬷慌慌张张的磕头赔罪,弓着腰退了出去。 钱氏瞧她那副不争气的样儿,心烦。若非她现在身边没个真正可靠人选,她才不会把这个蠢老婆子提拔到身边来。 钱氏心中莫名的不安,她喝了两口茶,极力自我安慰。 没事的,切都跟平常样。 …… 三月初,春暖花开,晴空万里。 春风好似夜之间吹绿山野、复苏万物。 江清月与宁婉蓉共乘马车,随钱氏和宁开远前往京郊相国寺。 行人到了寺里,自有和尚为钱氏清理佛殿,请她们家人先上炷香。钱氏送香完毕,便有小和尚为其领路至客房。相国寺是香火鼎盛的大寺院,建设周全,自有专门为达官贵人礼佛准备的院落。钱氏等人被安排到寺院东侧的两间小套院,钱氏带宁开远住在最东面,宁婉蓉和江清月则住在西侧的这边。 江清月和宁婉蓉刚刚安顿好切,钱氏便来嘱咐宁婉蓉:“你从此刻起便用心刺绣经文。” 宁婉蓉答应。 待到了晌午时分,有小和尚来送斋饭。宁婉蓉见桌上只有两碗饭,便笑着吩咐小和尚把她的饭菜摆到隔壁院去,她要和母亲、大哥块用饭。 江清月发现小和尚表情异样,在边看着她们没说话。 小和尚为难地挠头道:“施主的母亲和大哥并不在院中。” “不在院中,那她们去哪儿了?”宁婉蓉奇怪道。 小和尚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宁婉蓉作势要去找人。江清月忙拉住她:“三姑娘,你忘了才刚太太的怎么吩咐你的?” 宁婉蓉愣了下,声音萎靡道:“好好绣花。” “咱们在寺庙,二太太和五爷能去哪儿,许是和方丈大师说佛呢。三姑娘此刻去,岂不是……” 宁婉蓉想想有道理,她若真打搅母亲礼佛,准要被挨骂的。罢了,她本来就是来着绣花讨好祖母的,何必操心其它。 宁婉蓉叹口气,安心坐下来吃饭。 江清月使眼色给章嬷嬷和问秋,随即也跟着宁婉蓉坐下来。 问秋赶忙笑着上前,与芙蓉起伺候两位姑娘用饭。章嬷嬷则悄悄退了下去,出院仔细打探番。 第33章 欲望文 第34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4章 卿侯府的大太太夏氏是位极好礼佛的人,平日在家时,她几乎佛珠不离手。每月初十五,必要到庙里烧香拜佛,其虔诚之心在相国寺内颇有名气。 钱氏也常来寺庙,二人相识不算偶然。平日里官眷应酬,钱氏和夏氏便曾打过照面,这些年上香礼佛总时常碰见,俩人的身份又同是续弦的继室,感同身受有话可讲,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便处成了好姐妹。 今天夏氏再见钱氏自然高兴,硬留钱氏在她房里起用饭。 饭毕,夏氏与钱氏喝茶闲聊,忽听说钱氏的女儿宁婉蓉也跟来了,笑着要见见。 钱氏忙摆手道:“没什么可见,还是那般顽劣刁蛮,我都不爱理她。” “姐姐诶说笑了,我没姐姐有福气,儿女双全。瞧我家的那两个,那才不省心呢。” “妹妹太谦虚了。你家大哥儿聪敏捷达,学问好;三哥儿虽年小,却比同年的孩子安静沉稳,自不般。俩孩子玉树芝兰,将来必能为你们江家光宗耀祖,这哪里是姑娘能比得了的。” 夏氏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调笑道:“好姐姐,你才好呢。双儿女正凑成了‘好’,儿子才貌兼备,为你挣荣华;女儿绝代风华,将来再为你钓个金龟婿。我都羡慕到心坎里了!” 钱氏笑逐颜开,拉住夏氏的手。“数你嘴巴甜!行,我说不过你,那我就厚脸皮的借你吉言。” “定要。”夏氏乐道。 俩人笑够了,喝会儿子茶。夏氏抬头瞧眼门口,见守门的嬷嬷没给她使眼色,估摸是老爷还未回来。 “也不知老爷把你家老五领哪里去了,这会子还不回来吃饭。” 钱氏笑:“爷们都不爱诵经念佛,保不齐他俩背着咱们偷偷下山去了。” 夏氏又笑:“还真说不准。姐姐,你这回来打算念哪本经?”夏氏问话后,见钱氏半晌没回,便纳闷的瞧向她。只见钱氏微微颔首,淡笑挂在嘴角,似乎想什么出神儿。 夏氏突然轻推了她下,倒真把钱氏吓了跳。 钱氏“哎呦”叫声,用手拍着胸口自我安慰。 夏氏笑:“姐姐这是怎么了?怕我是鬼不成?” “你呀。”钱氏尴尬的脸上闪而过,被灿烂的笑颜所替代。她起身,理了理衣角,笑着对夏氏道,“蓉儿头次来相国寺,我担心这丫头不适应。好妹妹,我先回去瞧瞧她,五哥儿这里?” “姐姐放心吧,回头他跟老爷回来,我会转告他。也怪了,老爷平日对家里那俩儿亲生的都是爱答不理的,每每说话也是教训他们,弄得俩孩子都怕他。倒是对你家五哥儿欣赏极了,前些日子还跟我夸赞他会做诗呢。姐姐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回头好好跟我说说,我也跟你取点经。” 钱氏愣了下,她赶紧反手抓住夏氏,解释道:“这就叫‘远香近臭’。人放眼跟前巴巴的看着,便什么都是错了。五哥儿他父亲也是如此,什么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到自己儿子跟前,好的全瞧不见,尽剩下错了。” 夏氏听这话,笑了,点点头表示在理。她亲自送钱氏到门口,方转身回房坐下。 王妈妈凑上前,弓着腰跟夏氏道:“大太太?” 夏氏冷下脸来,搓了搓手里的佛珠。她垂着眸子,压根儿没看王妈妈眼。 “我今儿个怎么觉着她有些不对呢。” “有点。”王妈妈附和道。 夏氏冷静思考了会儿,不得解,索性不想了,转而抬头看王妈妈:“先前你说钱氏还带了个绣娘来,是那个皇上去年御封的江绣娘么?” 王妈妈点头称是。 夏氏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叹句:“好好地,她收个下贱女做养女干什么。” “想来这位江绣娘不般。奴婢听说松山郡主也极为喜欢她,连晋阳王都对她的绣技青眼呢。”王妈妈赞叹道。 夏氏瞟眼王妈妈,冷笑:“不过绣个花儿罢了,怎么绣也是针线勾出来的简单玩意儿。” “是是是。”王妈妈附和。 夏氏没了好心情,扣着手里的佛珠,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可也巧,这个绣娘也姓江,保不齐几百年前跟卿侯府还是同宗呢。” 王妈妈讪笑,越发不理解太太的意图。 夏氏不知自己怎么了,总是莫名的不安。夏氏问王妈妈那绣娘的年纪,得知对方刚好十四五岁,突然失神了,手里的佛珠刹那间散落地。 佛珠散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夏氏看着满地蹦落的佛珠,脸色突然转白。 …… 钱氏快步走到宁婉蓉所住的院子前,方平定心绪。她转而对邹嬷嬷低声吩咐道:“傍晚天黑前,你替我去药师殿上七柱红线香。” 邹嬷嬷会意,谨慎地点头,方随着二太太往院中去。 章嬷嬷在外候了半晌儿,方拿着水壶进院。 芙蓉正出门安排人沏茶,她见章嬷嬷拎着壶,便问她是不是茶。 章嬷嬷笑着摇头:“今儿个雾气大,姑娘说荷叶上肯定有露水。我便去寺院的荷花塘附近收集了些,烧开了泡茶最好。” 芙蓉听,笑道:“快给我,正好太太也在,让她也尝尝寺院里的荷叶甘露。” 章嬷嬷笑道:“我陪你。” 芙蓉很开心,笑着点头,拉着章嬷嬷块去。 屋内,宁婉蓉绣了天的花儿,有些手疼,见钱氏来,便扑到她怀里撒娇。“母亲,你这天都去哪儿了?” 钱氏回道:“和你江家婶子聊了聊。” “原来是卿侯府,可真巧了,他们也来礼佛。”江清月随口插句。 “心诚所向,同结佛缘,自然就认识了。”钱氏避重就轻道。 宁婉蓉点点头,她不见五哥来,就问钱氏。 钱氏愣了下,笑道:“你五哥跟着江大人去散步,八成又要被讨教学问了。” “噗,回头他又好跟我吐苦水了。”宁婉蓉掩嘴笑。 钱氏点点头,因心中有所忧虑,故而没那么开心。 芙蓉沏好茶,与章嬷嬷起端来。二人说明了出处,请二太太钱氏品尝。 钱氏看眼江清月,笑了,“倒没想到你这丫头这般有心。既时寺庙里荷叶上的露水,必比平常的珍贵些,也算是佛茶。”钱氏吹凉了茶,品口,大赞好喝。 宁婉蓉也跟着喝,虽没品出与平日里的有什么不同来,却也口里附和母亲的话,说佛茶好喝。 “荷叶上的露水本自带股清香,若沾了佛气,是不同了。这两日我叫人收集些,大太太拿回去孝敬老太君正合适。”江清月建议道。 钱氏赞许的看着她,点头:“岂不要劳烦你?” “太太和五爷要礼佛,三姑娘绣佛经,都各忙各的。唯独我没什么事,我来做正合适。”江清月回道。 钱氏想想也是,点点头。养女总算没白认,有些用处。 钱氏走后,江清月继续督促宁婉蓉刺绣。 绣制佛经无非就是将经文上的字先誊写在白布上,而后在用黑线绣制。绣字方法简单,江清月只需指导几次便可了。 等天黑,江清月便故意打了几个哈欠。 宁婉蓉嫌她吵闹,打发她回去先睡。 江清月不好意思的道歉,便带着章嬷嬷和问秋去了。 三人进屋后不久,便关门熄灯,好似真的睡觉休息了。 初无月,熄灯之后,屋里四处黑洞洞的。 江清月和章嬷嬷、问秋互相抓着手,围桌而坐。静了半晌,江清月吩咐她二人先睡会儿。 章嬷嬷哪有心情睡,急得头上快长出俩犄角来了。 她忍不住问:“姑娘,咱们得想法子出去。就怕这会子去都晚了,天大黑了,邹嬷嬷若有什么动静,咱们都没办法及时跟着。” “不急。若真有秘密要晚上才能做,必定不会是这个时辰,要再晚些才可以。” 章嬷嬷想想也对,便不吭声了。 江清月本没有睡意,因见她俩也不动地方,无奈之下只得亲自拉着她俩去榻上。好在床够大,三人紧挨着躺着也可以。江清月不许她二人说话,过了会儿,便听见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估摸她们睡了,江清月才悄悄起身,复坐在桌边。她双眸凝视着窗棂,眸光明暗不定,与沉静漆黑的夜色融为体…… 夜里子时,*月准时叫醒了章嬷嬷和问秋。问秋留守在屋内,以备应付意外。江清月则带章嬷嬷悄悄地出门。院门上了锁,章嬷嬷用早备好的工具开锁,再将们悄悄地合上。二人前后出直往西奔。 江清月路不安分的四处观望,仔细利用嗅觉寻找气味。排查了东北两边,江清月便朝南去。寺院正南方建造许用于香火祭拜的大殿。正殿为大雄宝殿,再有毗卢殿、药师殿、地藏殿、观音殿等等。 江清月和章嬷嬷在大雄宝殿后面徘徊遍,终于在香火的残味中辨别出属于钱氏的味道。江清月心中喜,立马打着章嬷嬷寻味而去。俩人路追逐到药师殿,方停了。 江清月可以确认人就在药师殿内,而且殿内还有另名陌生人。殿前黑漆漆的,朱红门紧闭,似乎跟其它宝殿没什么不同。不管这俩人见面是为了什么,干什么秘密事儿,准都不会在殿前头,太容易被发现。 江清月和章嬷嬷便绕道到大殿后头去,隐约可见西北角的窗户透出淡淡的光。光线很微弱,若非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俩人压低脚步,弓着腰走,慢慢地凑到西北角最后扇窗下面。 隔着窗户,有女声隐隐约约传出,很小声,几乎要化成气般,实在是听不大清楚。 章嬷嬷用手比量,问江清月怎么办。江清月定了定神,用舌头舔自己食指下,慢慢的伸手准备捅破窗纸。 “还愣着干什么,都去给我找!” 东南方向忽然传来女声,声音十分焦躁。接着,有脚步杂乱的声朝这边传来。 江清月立马捅破了窗户纸,伸头朝里看了眼,转即抓着章嬷嬷,二人相携朝西跑。 后面脚步声不断。 江清月不敢停脚,许是想起重生前那些可怕的遭遇,她风般地直往前跑。章嬷嬷依然气喘吁吁,却知道安全的重要,不敢怠慢脚下,跟着主子姑娘路狂奔。 嗙! 夜色漆黑,视物不清,受惊疾奔之下竟忽略了嗅觉。 她好像撞到人了。 第34章 欲望文 第35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5章 江清月感觉到不对,头也不抬,闪开身子,直接拖着章嬷嬷绕过那人继续跑。 祁连修屹立在夜色中,暗自抖了抖眉毛,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胸口某处被撞的位置。 感觉有点软…… 夏氏听说药师殿后面有动静,亲自带着人来寻丈夫。人没找到,却听见有脚步声。夏氏预感不对,便命人赶快寻声追查。王妈妈带着人挑着灯笼分路寻找,还真抓到名。王妈妈气喘粗粗的跑过来,让丫鬟把灯笼挑近了,仔细看眼前这位玄衣少年,浓眉凤目,挺鼻薄唇,冷俊异常,仿若从画里走出来般。他们这人围着他,竟不见他丝惊慌,他挺直腰板,背着手悠然自若的在路中央。 王妈妈也算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她瞧这位小爷气度不般,赶紧先退了几步。再仔细看他,果然觉得此人加清贵非凡,而且还有点眼熟。 王妈妈皱眉,仔细回想自己的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你是什么人?”早有别的嬷嬷等不及,上来气势汹汹的询问。 祁连修面无表情,目光没有丝毫闪烁,抬脚气定神闲的往前走。 王妈妈忙训那嬷嬷嘴,让众人让路。“这位爷,您是——”王妈妈不甘心的追着他的背影问询,众嬷嬷随之跟了上去。 “我的娘哟!”王妈妈突然想起这位主儿高贵的身份,吓得屁股坐在地上,转而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撅着屁股给晋阳王磕头。“王爷千岁,小的该死,时眼瞎冲撞了王爷。” 众下人听,愣了下,呆呆的看着那个冷峻的背影,个个吓得身冷汗,纷纷跪下磕头。其中要数才刚问责晋阳王的嬷嬷最怕,她直接头磕在地上把自己撞晕了。其余嬷嬷也都不管她,各自跪着,老老实实。 “人寻到了?”夏氏带着四个引路的嬷嬷匆匆赶来。她远远地瞧着有个陌生的人影,还以为是什么小贼,凑近了瞧,夏氏脑子空白了下,方战战巍巍地给晋阳王行礼。 祁连修瞥眼夏氏,蹙起眉头。他本以为夜深人静,正是在寺庙内散步的好时机,倒没想到相国寺的夜晚来得比白天热闹。 夏氏行礼未介绍出身何处。祁连修也不好奇,仿若什么都没看见听见般,径直地从夏氏身边走过。 夏氏还在行着礼,见王爷这般冷待她,吓得心狂跳不止。她又不敢起身,就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动。主子不动,下人们不敢动,都老老实实地跪地等候命令。 四周静的出奇。 卿侯府大老爷江宾璋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发萌。“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你们,为何都跪着。” 夏氏已经坚持不住了,俩腿开始酸疼的发抖。江宾璋凑过来,她便重心不稳的侧倚在他身上。 江宾璋扶着夏氏,周皱眉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到快说啊。” 夏氏白着脸依附在江宾璋的怀里。“老爷,你去哪儿了?我夜里睡醒了不见你,便带着人出来寻你。刚才,刚才我竟然碰见了晋阳王,他怎么会在这?” 江宾璋松口气,让众人都起来。他拉住夏氏的手,边走边解释,“夜里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你也真是的,我就出来会子,你闹出这么大动静。王爷瞧见了准笑话咱们。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寺里,八成是来为母祭奠的吧,我记得老王妃当年好像就是在二三月的时候走的。” “原来如此,那我才刚冲撞了王爷,可怎么办?”夏氏自责,表示明日定要去赔罪。 江宾璋笑着摇头:“倒不用,王爷喜静,不爱排场。不然也不会悄悄地来相国寺,无人知晓。才刚他既是没说什么,咱们就千万别去主动找事,妨碍了他清净,那才真是得罪了。” 夏氏点点头,真心敬佩老爷的断事能力,好似世间什么事都能被他看透般。 江宾璋虽人到中年,但因平日习武强身,注重养生,整个人满面红光,英姿飒爽,通身气派点都不比年轻时候差,甚至胜筹。 夏氏与江宾璋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她对老爷的感情却并没有因为日子长久和而平淡,反而越来越浓烈。夏氏在江大老爷跟前,便是个小女人,没了往日大太太凌厉机灵的样儿,显得笨笨的,有些憨傻。 俩人回屋,夏氏便伺候老爷洗脸衣,而后便像个小女孩似的黏在江宾璋怀里,说笑天的事儿。 江宾璋对女人素来极尽温柔,对妻子夏氏也不例外。他笑眯眯的躺在榻上,任由怀里的妻子撒娇逗弄。江宾璋偶尔附和地笑几嘴,便沉下眼皮准备要睡。 夏氏突然起了个大胆地想法,把手伸到了江宾璋的下面,好顿抚弄,到底惹火了江宾璋。他把抓住夏氏,飞快的翻身把夏氏压在身下,用身体禁锢住了夏氏,不容她反抗。 夏氏红了脸,娇喊声:“老爷!” 江宾璋轻笑,用手指勾了勾夏氏的下巴:“怎么,这就忍不住了?你别忘了,这可是在寺庙。我倒无所谓,就是你……”江宾璋翻身又躺了回去,斜眼看眼夏氏。 夏氏憨笑两声,用手指划他的胸口,“老爷能等到回去的么?” “嗯。”江宾璋故意打了个哈欠,劝夏氏早点睡,而后他便立马翻身背对着夏氏,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夏氏听着江宾璋的鼾声,脸失望。老爷怎就不能听她把话说完?什么信不信佛的,她为了老爷真可以不忌讳这些…… 江清月和章嬷嬷回了院儿,悄悄地上好锁,便预备回房。院门突然响起来,宁婉蓉屋里的丫鬟荷花提着早留好的油灯出来,开口问是谁。江清月和章嬷嬷来不及进门,便躲在了屋后。 “快开门,是二太太。”邹嬷嬷隔门喊道。 荷花赶紧去取院门钥匙,开门让太太和邹嬷嬷等人进来。“这么晚了,太太您怎么会来?” 钱氏推开荷花,直接进门来。她看眼宁婉蓉的屋子,又看向江清月的。“两位姑娘都睡了?” “是。”荷花道。 钱氏转头又看眼门上的锁,“直锁着的?” 荷花点头。 “太太?”邹嬷嬷看眼江清月的屋子,目光闪躲的厉害。 钱氏打定主意,直奔江清月的屋子去。邹嬷嬷敲门问有没有人。半晌,披了件外衣的问秋来开门,手还搓着眼睛,好似刚睡醒。 钱氏直接进门,朝里屋去。 问秋瞪大眼,惊呼:“二太太!” 钱氏挑起门帘的瞬间,张脸出现在眼前,吓了她跳。 江清月忙去搀扶钱氏,笑问她怎么了。章嬷嬷也赶忙上前搀着钱氏。 钱氏见二人都在,便坐下来,仔细打量江清月。她两鬓的头发用发带简单束在脑后,其余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她没来得及穿外衣,只着套白色对襟的中衣,未施粉黛,睡眼朦胧,却仿若天上降临的白衣仙子般。 “好孩子,我来看你好不好,听说寺院夜里闯进人了。我怕你们俩个姑娘家受欺负。”钱氏编谎道。 “竟有这种事!太太,那我们该怎么办?”江清月盯着钱氏的眸子,她从钱氏身上嗅到了女人不该有的气息。这味道着实令人觉得腌臜,有些反胃,特别是她知道这味道的主人属于谁。 两名各自为家的中年男女,竟在寺院的药师殿内苟合。这俩人八成是投错胎了,做禽兽合适。 难不得当初钱氏能想出那么阴损的招数对付巫嬷嬷,原来她本人就是个□□不堪的货色! 江清月咬着下唇,尽量隐忍住自己的情绪。不然,她真怕自己此刻就忍不住把钱氏咬死。 钱氏感觉到江清月眼中的目光不善,瞪她,“你看我做什么?” 江清月笑了笑,指着钱氏的耳际的头发,“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钱氏伸手摸了下,尴尬的转身往外走。“既然你没什么事,我便放心了,早些歇息吧。” 江清月笑着应和:“是,都听太太的。” 钱氏出了门,还不甘心,转身问门外的问秋,“你家姑娘是不是直在房内,不曾起夜过?” 问秋茫然的点点头。“姑娘今日乏得紧,早早便睡了。” 钱氏瞪眼邹嬷嬷,风风火火的出了院门。她回屋,便回身踹脚邹嬷嬷。 “你给我想清楚,你看见的人到底是谁?” 邹妈妈捂着肚子委屈道:“奴婢也不确定。当时天黑,奴婢从茅房出来之后,恍惚好像看见两个黑影从前面那条路跑过。” “没用的东西!事关重大,你给我仔细想清楚?” 邹嬷嬷仔细想了想,又摇头,“外面天那样黑,奴婢实在是辨不清什么人。许是两个过路的和尚也未可知。太太,您为何怀疑是江姑娘?” 钱氏眯起眼,屁股坐在榻上。她会怀疑江清月,是因先前调查崔嬷嬷死因时,偶然打听到崔嬷嬷死前竟见过江清月。说是送行,但谁知江清月是不是真的去送行。虽然钱氏明知道江清月与崔嬷嬷似乎没什么关系,但她心底总是忍不住怀疑江清月。“我总觉得这丫头不简单,该防着。” “不过既然江姑娘都不曾离开过院子,必定不是她。那院门上着锁,由三姑娘身边的亲信拿着,必定没问题。”邹嬷嬷回道。 “此刻也不用你说,才刚已经证实她在屋里。” 钱氏已然消了对江清月的怀疑之心,但药王殿那个破眼的窗纸始终令她介怀。先前去的时候她没注意,后来发现那块儿破个洞,她心里便有所忌讳。到底是有人偷窥到她了,还是那窗纸原本就破个洞? 钱氏心里莫名的不安,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她决定明日提前回府。 次日,宁开远听说这事儿,跑到钱氏跟前来闹。“我不回去!” “这是为何?” 宁开远皱眉不悦道:“平日在家读书,没个长辈真心教导鼓励我,苦闷得很。江伯父却不样,平易和蔼,最懂我心,每每与我谈心,便让我受益匪浅。这三月我才见得幸他面,你就要走。我不管,我要留在这,好容易有个疼我的人。” “你胡沁什么,我不疼你,你爹不疼你?”钱氏急道。 “您是疼我,但这是不样的。父亲?他就算了,那次看见我不是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嫌我这学不好那学不好的。说实话,他被调任去了福建,我还真松了口气呢。”宁开远把心里话通通倒出来。 “你!” 钱氏深吸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邹嬷嬷赶紧过来搀扶,劝宁五爷别再气二太太。 宁婉蓉听说消息,也跟江清月起赶过来。“母亲,我也不走,我的经文才刚开始绣呢。献给老祖宗的东西岂能半途而废。” “你们,唉!”钱氏无奈地叹口气。 “我瞧太太精神不大好,三姑娘,您不如让太太先回府歇息。咱们尽快赶制好,再回去?”江清月建议道。 宁婉蓉点头,觉得在理,就建议母亲这样。宁开霁附和,也同意妹妹的办法,反正他想留会儿。 钱氏不同意,放心不下她们:“绝不行!” 姐弟俩便哀求钱氏,磨叽好会儿。 江清月看眼邹嬷嬷,建议道:“太太若不放心五爷和三姑娘,大可以留些人照应她们。邹嬷嬷是太太跟前的老人,深受太太信用,想必五爷和三姑娘是不会忤逆她的劝告,对不对?” 宁婉蓉赶紧点头,宁开霁也点头。 钱氏无奈,只得留下亲信邹嬷嬷等人照看俩孩子,她则先行回府。 钱氏走,江清月才恍然敲了下脑袋,告知宁婉蓉:“差点忘了和你说,章嬷嬷今儿个早便腹痛不止,我便让她先行回去了。才刚倒是忘记告知太太了,这可怎生好。” “大点事儿,哪用麻烦她。”宁婉蓉随口叹句,也不放在心上。 宁开远直送钱氏到寺门外,他皱着眉,情绪直不大好。直至钱氏要走,宁开远突然上了马车,坐在钱氏身边说了实话。“娘,我知道你在查崔嬷嬷的死因。” 钱氏瞪眼看着儿子,心生不好的预感。 宁开远对上钱氏的眸子,语气肯定道:“是我干的。” 第35章 欲望文 第36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6章 钱氏抓住儿子的手,惊吓的看着他,嘴角有丝丝的抽动,“好好地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是我干的。”宁开远紧紧地盯着钱氏的双眸。 “怎么会是你?”看来她先前是真的误会江绣娘了。不过,此刻钱氏倒宁愿是江绣娘干得,也愿大相信这件事是自己的乖儿子做下的。开远和崔嬷嬷又没有什么仇恨,为什么…… “祖母擒了崔嬷嬷之后,我便看得出娘很为难。谁没点秘密,她伺候娘这么年,准儿知道不少。与其被她陷害,不如先出手。我知道娘信佛心善,舍不得下狠手,儿子便代劳了,解您的后顾之忧。” 钱氏已然惊得无话可说了,她瞪着宁开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般大的孩子竟敢下狠手杀人。 宁开远出奇的冷静,他坦然接受钱氏的目光,解释道,“火不是儿子放得,人也不是儿子杀的。母亲安心,我还没傻到亲自动手。儿子不过是利用了那个落魄的仇正文,他巴不得干呢。” “阿弥陀佛。”钱氏合掌念了嘴,听说是仇正文动手的,总算松了口气。她们这等尊贵身份的人物,绝不可以手沾血腥。 宁开远嘱咐钱氏:“所以母亲也不必余叫人查了。您真弄出点动静来,被老太君发现了,倒霉的是儿子。” 钱氏点头,无奈地斥责儿子几句,嘱咐他以后做事定要提前跟她商量。 宁开远敷衍的应下了,他下车对着车窗着。隔着窗纱,宁开远对钱氏摆摆手。钱氏叹口气,放下窗帘子,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宁开远眼看着马车下山不见了踪影,方回身预备去找江伯父。他抬首却山门前的石阶中央着位玄衣少年,正好挡在了他前面。 宁开远暗自打量他,衣裳料子不般,瞧这气势不像是普通人。宁开远冲其点了下头,打算从旁侧离开。 “你是宁开风的五弟?”祁连修侧首,瞟眼他。 宁开远顿住脚,奇怪的看着祁连修,心想这人必定是他大哥的什么熟人,瞧他这身打扮应该也是个勋贵世家的子弟。照理说凭跟前人如此的样貌和气度,在京城应该有名才是,可自己怎么会不认识? 宁开远不敢怠慢,笑眯眯的对祁连修点头。 祁连修没回应宁开远,反而冷言继续问:“才刚坐车走的是你母亲?” 宁开远被对方傲慢的态度惹毛了。若说自己对他客气,也是自己修养好。谁不是世家子?就他能摆架子? 论京城之内能比得过理国公府家世的没有几家。倘若真是皇亲国戚来相国寺,必然要摆排场弄出点动静来。而今安安静静的,什么风声都没有。宁开远觉得眼前这位八成比自己的身份低。 耍什么狗屁派头!还给鼻子上脸了! 宁开远脸不爽,看祁连修的眼神也变得怪异了。 祁连修的目光落在宁开远身边的小厮身上,命令他回答。 小厮吓得忙点头道:“正是。” 宁开远闻言,侧首就打了自己的小厮巴掌。“不要脸的东西,谁是你的主子?我让你说话了么,啊?” 小厮吓得嗷嗷哭,跪地磕头给主子赔错。 宁开远冷笑声,得瑟的挑眉,略有挑衅意味的看着祁连修。 祁连修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无心再无其它,转身便走。 宁开远感觉自己再次被羞辱了,火气冲天,气呼呼的跑到祁连修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宁五爷是吧,你想干什么?”祁连修敲了敲手中的扇子,忽有抹浅笑掠过他的唇角,风华绝代。 那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在宁开远的脑海中久久停驻,挥之不去。宁开远强迫自己回神儿,不满地瞪向祁连修。 “倒和爷说说你是谁,你打听这些想干什么。” “宁五爷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祁连修双眸骤然冷下来,他盯着宁开远,言语威慑力十足。“让开!” “偏不让,你想怎么样?”宁开远梗着脖子,歪着头恶狠狠地瞪祁连修。 祁连修头次见着这么不知死活的,挑眉看他,别有意味的笑了。“本王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本王?宁开远呆了,半张着嘴惊讶的看着祁连修。王?什么王?他是王爷?如果真的是皇亲国戚的话,自己没见过他也有可能。宁开远不如他在朝为官的大哥那般识人广泛。宁开远平日以读书为主,纵是应酬也不过是平级之间的世家勋贵。至于那些尊贵皇亲王爷,他这样年纪的人还不得机会去见识。不过在京的王爷他也见过几个,齐王、康王、恂郡王等等。 宁开远突然心头震,如果跟前的人真是个王爷……十六七年纪,样貌绝世,冷性随意,身边又没跟半个人……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第‘俊’王晋阳王? 不会吧。 宁开远祈求佛祖这切不是真的。不然他真的太点背了! 章嬷嬷和荷花等人来到山门,本是奉宁婉蓉的命令请宁开远回去。。章嬷嬷识得晋阳王,见他便呼“王爷千岁”,赶紧带众人跪地请安。 宁开远听着这声王爷,震耳欲聋。他彻底死心了,退了几步,忙给祁连修下跪赔罪。 祁连修笑着免了众人的礼,唯独没搭理宁开远。 宁开远整颗心却绷得紧紧地,低着头,望王爷此时此刻能忽略掉他的存在。 祁连修用白玉骨扇的扇柄戳了戳宁开远的左肩,似乎用力很大,宁开远的身子顺势晃悠了两下。 “你倒是说说,你想本王怎样对你?”祁连修话语悠慢,字字冰冷。他的话就像把利剑样直插宁开远的胸口。 宁开远吓得战战兢兢的磕头赔错。他们宁家跟晋阳王从来没有交情,晋阳王若真的发狠心罚他,令他在贵圈子弟之中丢了脸面,他以后就甭想再翻身了。 “也不知是什么迫使你挡了本王的路,是你这双腿,” 宁开远立马感觉自己的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王爷就因自己的冲撞之举要砍断他的腿?宁开远吓得流泪,哭了。 祁连修话未完,接着道,“还是你的心,又或者是你的项上人头?” 宁开远听完这话,吓得喘不过气,脑子晕乎乎,直接戳到了地上。 “王爷!”江宾璋在山门口突然呼声,急急忙忙的跑到祁连修跟前请安,满脸堆笑的询问祁连修因何来到相国寺,力邀他去方丈房内听禅。 祁连修冷着脸没说话,他看眼宁开远,目光转而扫向低头待命的章嬷嬷,“你家主子也在这?” 章嬷嬷吓了跳,忙点头应承。 祁连修三两步走到江宾璋身边,道:“走吧。” 江宾璋不放心的看眼宁开远,哭丧着脸道:“宁贤侄年小不懂事,王爷这次就饶过他吧。” “嘴。”祁连修冷冷的瞥他眼。 江宾璋闭嘴不敢说了,而今王爷肯赏脸给他,是看在他父亲卿侯的面子上。他要在说,这‘面子’可能就没了。宁开远那边,也只能是自求付了,他帮不上忙。 “跪到第千个香客登门。”祁连修道。 江宾璋同情的看眼宁开远,见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哀求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江宾璋冲祁连修嘿嘿笑:“王爷,这孩子好歹是世家子。就这么跪在百姓面前,回头传出去未免被笑话,丢了京城贵族的脸。” “嫌丢脸,去那儿跪,正好用树枝挡着他尊贵的脸。”祁连修指了指山门边儿的荆棘树丛。 宁开远抖了抖惨白的唇,大惊失色。他百般祈求的看着江宾璋。 王爷以往也没这么不厚道,八成是宁开远才刚真冲撞了他,又或者是整个理国公府碍了王爷的眼。江宾璋在心里叹口气,料知不能再言,转而热情的为祁连修引路。 天儿刚刚大亮不久,相国寺上下的僧人们还在念早经,故而四处十分安静。 祁连修路走半,突然驻足,吩咐江宾璋先走。“我有事交代高德禄。” 江宾璋左右看看也不见高公公的身影,不明白王爷打算怎么找他交代。才刚高公公要在就好了,若个太监拿着浮尘,宁开远怎么都不至于认错晋阳王的身份。 江宾璋心中有无奈,却也不敢问,乖乖的告辞先走。 四下无人。 祁连修看着树后露出的抹翠绿,“你可以出来了。” 江清月心紧,低头看着自己没有掩藏好的裙角,真有种抬腿就跑的冲动。不过此刻是白天,她跑得再快也极有可能被祁连修认出来。没办法了,江清月只能硬着头皮和问秋起出来,给祁连修行礼。 “你怎在此?”祁连修眼认出了江清月,眯起眸子,心中却并不惊讶。 “回王爷,民女随宁家二太太前来礼佛。今晨民女与宁三姑娘送了送二太太,民女便去大雄宝殿上香,不想在路上竟碰见了王爷和江大人。” 江大人?她个绣娘竟认识江宾璋,显然提前做好了功课。祁连修对江清月勾了下手,示意她随自己走。 江清月心下纳闷,却也只能服从。她和问秋跟着祁连修过了处夹道,便见片很大的假山林。三人从假山中的小路穿过,朝西南方正有假山石砌的不规整的拱门。石拱门外左右各了四名带刀侍卫,瞧就知门后之地并非平常人等可去。 过了拱门便是处大院,房舍园林布置的十分精巧,春花灿烂,小桥流水,景色可谓是别有洞天。院子四周十分清静,除却流水和虫鸟的叫声再无其它。 这恐怕是相国寺里最精致最舒服的院落了。 祁连修踱步到小溪旁,背手对着江清月。 江清月跟了过去,跟王爷保持半丈远的安全距离。问秋则得远了,她在远处默默地看他们二人,心里不禁替姑娘着急担心。 “昨夜,是你?”祁连修突然转身,目光犀利的射向江清月。 江清月愣了下,她是料想过祁连修或许能认出她,但没想到对方竟然问的这么直接、突然。 答案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回答本王。”祁连修的话语平淡,叫人听不出悲喜。 江清月低下头去,重生来第次这么优柔寡断,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你怕了?”祁连修挑眉淡笑,稀奇的打量江清月,“当初你给本王绣花的时候,可没见你怕过。甚至你恐怕还在心里嫌弃过本王事,把你当般的绣娘用了吧。” 江清月的心“咚”的猛跳下,她没料到晋阳王又跟她算起了前账。 “你是不敢说,还是被本王问得哑口无言了。”祁连修眨了下眼睛,嘴角荡漾起淡淡的笑意,“又或者你想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江清月觉得自己在他跟前似乎毫无秘密可言,什么都快被他分析透了。她担心眼前的‘危险人物’旦耐心耗尽,到时她想解释都没机会。王爷既然会亲口问他,就说明事情有回转的余地。不然凭他的身份,王爷了结她不过是句话的事儿。 江清月心里渐渐有了底,索性干脆地跟祁连修点头认下了。 意料之中的干脆。 祁连修浅笑,颇有兴趣的打量江清月。这个小绣娘的表现果然没让她失望。 “昨夜江大人的妻子闹了半宿找人,而你恰好跑得莫名其妙,今晨那个宁家二太太又急匆匆走了。这里边你若说没事儿,本王不会信的。” “民女知道的东西有限,恐怕满足不了王爷的好奇。”江清月语气稳住了,心肝肺却急得乱扑腾。钱氏与江宾璋苟合的秘密怎么能随意外传,这件事她绝不会说出去。旦被钱氏提前听到了风声,那她这半年的努力便全白费了。 祁连修嗤笑,三两步走到江清月跟前。祁连修若再靠近点,他的下巴便刚好抵到江清月的额头。 江清月惊了下,却不敢乱动,把头低得深了。她心里清楚,王爷此举就是想震吓她。 她要稳住! “捉奸的事本王不感兴趣。”祁连修语出惊人。 江清月惊讶不已,禁不止抬首看祁连修。原来他知道!原来根本不必她说,对方已经猜到结果了。 祁连修唇角勾,身体微微前倾。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钻进了江清月耳里。 “江绣娘,你昨夜轻薄了本王。” 第36章 欲望文 第37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7章 江清月惊讶的看着祁连修,竟无言以对。 祁连修展开白玉扇,随手扇了扇风,却不是冲自己而是对着江清月。 凉风过耳,江清月愈加清醒。她知道对方在等她的回答,可她又有什么好回答。果然,她刚才死不承认昨晚的事比较好。 祁连修眸光里透着危险气息,“江绣娘,你骗不了本王,如实承认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又被他猜透心思了。 江清月无奈道:“王爷,轻薄这词似乎用得有些过了。民女乃介草民,岂敢有胆量轻薄王爷。” “论绣技本王不如你,但论才学本王还是比得过你。” 晋阳王无非在绕弯子的表达:他的词用得很对,不容你置疑。 此时此刻,江清月又不知说什么好了。晋阳王叫她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跟她讨论词句用法。 “江清月,你次又次引起本王的注意,意欲为何?”小太监抬了把椅子来,祁连修顺势坐下,用扇柄轻敲着椅子的红木扶手。 “王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民女对天发誓,绝没有这样的心思。”江清月跪地,举起右手的食指中指,做起誓状。如果晋阳王只是为了看看这种浮夸的表忠心方式,她可以迎合。 祁连修见江清月起誓的样儿,哈哈大笑起来。 高德禄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正见王爷大笑的情景,整个人惊呆了。他好像错过什么精彩事件了。 “从青州,到王府,再到相国寺,若说不是你有意为之,又是因何?” “回王爷,确实是巧合。”她也不想走哪儿就在哪儿碰见个碍事事的王爷。 祁连修敛住笑容,认真地看着江清月,压低声音,“那本王便换个问法,你初至京城展绣技,得皇帝褒奖;三番两次进入理国公府,成为钱氏养女。这些都是巧合么?” 江清月心头震。她不明白晋阳王怎么会突然盯上她,对方竟然连钱氏收她做养女的事儿也清楚。晋阳王身处事外,本就容易把事情看得清楚;何况他机敏过人,保不齐已然看出她的目的。高高在上的贵族王爷关注她这个小绣女做什么,天下就没有能他操心的事了么。 江清月好容易挖出钱氏的秘密,复仇计划正在紧要关头,绝不能功亏篑。 晋阳王现在出现的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江清月心里头莫名地焦躁。实在是她身份低微,无法应付眼前这位尊贵的王爷。 “和本王说说你的目的,若真情有可原,本王或许心情好,饶你遭。若不然,你便在此长跪不起,你谋划的那些事儿自然就会无疾而终了。”祁连修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清月。 江清月的耳边传来祁连修若有似乎的笑声,恨得牙痒痒。此刻,她若是只虎,必然会立马扑倒晋阳王,然后口咬死他。 江清月努力奋斗这么年,为就是让自己和大姐三弟能在这世间活出个人样儿来。她直以为自己成功了,可就在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助、很无能。她的仇恨在这位尊贵的王爷眼里算得了什么?引他注意的场戏?又或是他无聊时消遣的场小热闹? 江清月鼻子发酸,强忍眼中的泪水。她咬破了下唇,用疼痛唤起自己的理智和清醒。为今之计,她只能把养父母和她们三姐弟的遭遇托出,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她赌得是晋阳王还有残余的人性。 祁连修听闻经过,叹道:“这么说你的父母是被理国公府二太太害死的,你回来……” “是!”江清月异常干脆地喊道。 祁连修错愕的看着江清月,发现她的身体在轻微的地颤栗着。他叹口气,让江清月起身,命其抬头,却见眼泪像串线的珠子不停地从她两颊滑落。已然落泪成这副模样了,她还是脸隐忍的表情,似乎想把眼泪憋回去。 祁连修心中紧,心里莫名地有些心疼。他好像真的看见了名清瘦的女娃为整个家竭力付出的心酸景象。祁连修不禁起身,走上前两步,他想要抬手为江清月拭泪,却又碍于情面隐忍了下来。 江清月倔强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跟祁连修行半身礼,“王爷可愿放过民女?若王爷还是不肯,民女恳请王爷通融两日,只两日就好。” 祁连修本想看个热闹罢了,把眼前小女子弄得落魄不堪,并非他的初衷。他看着满面泪痕的江清月,嗓子莫名的发干,动了动喉咙,关心的话到嘴边却变了样儿。 “你去吧。” 江清月冲祁连修躬身,转身走了。 高德禄看得心疼,他猜得出江清月道出的真相中还有隐情,不然她个小姑娘家也不必忍辱负重年。达官显贵又如何,便可随意草菅人命?祁国律法上可明明白白的写着,奴才的性命不由主子任意决断,违法者理应交由官府判定,何况江姑娘的父母已然不是奴才身份。世道不公,官官相护! 高德禄心里替江姑娘委屈,哭得稀里哗啦。他也跟江姑娘样,是贫贱出身,心里明白江姑娘这样的遭遇有苦。贫贱人是甘受屈辱,能有几个像江姑娘这般反抗的。 高德禄万分敬佩江清月的拼劲儿,禁不住感慨:“江姑娘怪可怜见的,穷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啊。打小没了父母,王爷您也是——”高德禄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已故的老王爷和王妃,他顿了下,转而无奈地叹了句,“您该懂她的难处。” 本是同样的身世遭遇。同样是自小丧父丧母,与自家兄弟姐妹相依为命,又何必为难她。 祁连修眼看着江清月拐出石拱门,突然开口:“你住!” 高德禄闻声吓得哆嗦,他惊恐的仰望着王爷。不会是因他嘴,令王爷不打算发放过江姑娘了? 江清月就怕晋阳王反悔,步伐走得很快。背后传来命令时,她已然穿过石拱门,眼看就可以走开了。 祁连修追过来,挥手撤了门口侍卫。高德禄泪眼婆娑的要追过来,看着八名侍卫从门外跑进来,料知王爷不许外人扰,遂停了脚步。 “王爷。”江清月垂眸行礼,眼皮遮住了她哭得发红的眸子。她低头半晌,只听得见四周流水和鸟儿的鸣叫声,但甘松香的味道直没有消散,她知道晋阳王还在他眼前,遂不敢抬头。 “你的事,本王可以帮你,”祁连修话未说完,便听江清月谢恩回绝了自己。 “民女的家事自该民女自己去处置。王爷只需放过民女这遭,民女已是感激不尽。”江清月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压低声,不让对方听出自己话语中的悲凉。 她的话换来的又是阵沉默。 正当她的情绪忐忑到极点的时候,江清月感觉到股力迫使自己被浓郁的甘松香包裹住了。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晋阳王抱住了。 抱住了? 江清月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抬眼确认,刚巧看得到晋阳王挺拔的后背;而自己的下颚正抵着晋阳王的肩膀,凌冽的甘松香源源不断的钻入她的鼻孔,却说不出是苦是甜。 江清月还沉浸在无限的惊诧中,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得很快,仿若要冲破她的胸口。 “王爷,你……”江清月想从对方的怀抱里挣扎开来,却发现对方用力很大,根本不给她回旋挣扎的余地。 祁连修闻言松开手,却把手中的扇子递到江清月的手里。 江清月接了扇子,发觉这把扇子比普通的略沉。 “扇柄看似嵌了两片白玉,实则暗藏玄机,凭你的机智不用我解释。此扇,你留着防身用。” “王爷,……”江清月还未来得及拒绝,便见祁连修留个背影给她。 祁连修背对着江清月,冲其摆摆手,轻声道:“本王也轻薄了你,算两清了。”转眼间,颀长的身影便消失于石拱门之内。 江清月红着脸,恨恨地咬牙,她就知道晋阳王没那么好心。她转身飞快的逃离山石林,以后这地方她绝对不要再来。 问秋后知后觉的从院子里跑出来,追上江清月。“姑娘,才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爷有没有责怪你?” 江清月没说话,反而脸色黑,加快步伐往回去。 问秋猜测没什么好事,识趣的闭嘴不问了。她转即看见章嬷嬷的身影,高兴地叫她。 章嬷嬷找了半天,此刻才看到江清月的身影。“姑娘,您去哪儿了,我前前后后去了大雄宝殿三次,也没瞧见您的影子。” “半路碰见野狗,被追咬来着。”江清月没好气道。 问秋愣了下,抿起嘴角,狠命地憋着。 章嬷嬷觉得不对,询问问秋。 问秋看眼姑娘,见她瞪眼提醒自己,赶紧点头附和。 章嬷嬷叹口气:“没想到相国寺后院也不安全,竟有野狗乱跑。”她转即想到正事,跟江清月道,“姑娘快回吧,宁三姑娘等着您呢。再有邹嬷嬷的事,您看什么时候处置合适。” “她孙女那边怎么样了?”江清月低声问。 章嬷嬷赶紧递上消息:“才刚王二牛派人传消息,事儿成了。他先花钱雇理国公府的下人引翠碧出府吃东西,找时机把翠碧扣下了。您放心,出钱收买宁家下人的中间人是个外地人,此刻已拿了钱已经出京了。钱氏回去后就算发现,也查不到咱们这儿。” 江清月点点头,让章嬷嬷备好蒙汗药,今晚就对邹嬷嬷动手。她才刚建议钱氏留下邹嬷嬷,就是这个目的。 这位邹嬷嬷虽然是钱氏身边的老人,却也因她直不受重用的缘故的,其办事和保密的能力肯定不如崔嬷嬷。从她身上下手,找突破正合适。只要她拿下邹嬷嬷的口供,加上巫嬷嬷和崔嬷嬷的事件做佐证,扳倒钱氏必然可行。 第37章 欲望文 第38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8章 二太太钱氏走后,邹嬷嬷还是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与五爷宁开同院。 江清月觉得这样好,旦邹嬷嬷失踪,便不容易怀疑到她这边。江清月盘算着在夜里悄无声息的把邹嬷嬷弄走。为了降低风险,减小动静,她得想法子让邹嬷嬷主动跟着她们出院,而且绝对不会声张。 当晚,子时刚过,邹嬷嬷被人唤醒。她睡意正浓,搓了半天眼睛,才看清来人是章嬷嬷和江清月。 邹嬷嬷大惊,心料此时俩人应该在隔壁院睡觉才是。隔壁因住着女眷,院门上了锁的,她俩是怎么过来的?邹嬷嬷心中忖度情形不对,作势要叫人。江清月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吭声。邹嬷嬷瞪圆了眼,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警惕的看她二人。 江清月浅笑抚慰邹嬷嬷,温言引导她:“嬷嬷,我发现了个了不得的事,也不知真假。若是真的,此刻嬷嬷若声张,只怕二太太那边不好交代。” 邹嬷嬷的眼睛瞪得圆了,凭添了惊恐之色。 “不瞒嬷嬷,我才刚看见了二太太在……”江清月欲言又止,松开捂住邹嬷嬷的手。 邹嬷嬷意欲反驳,她顿了下,故意压低声道:“江姑娘,你胡说什么,二太太今晨已经回府了。”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又不确定,那人真的太像二太太了,故才深夜前来询问邹嬷嬷。”江清月脸疑惑的看着邹嬷嬷。 “你怎么过来的?”邹嬷嬷质疑江清月。 江清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眼章嬷嬷,如实交代道:“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不瞒您,章嬷嬷会开锁。” “你竟然会开锁?”邹嬷嬷惊讶的看向章嬷嬷,见对方点头,章嬷嬷转而想到昨夜那两个黑影的事儿,难道真是她们主仆二人?邹嬷嬷觉得她应该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她要搞明白江绣娘主仆到底知道二太太少秘密。还有二太太,她真的没回府,还在相国寺?如果说二太太为了避人耳目,故意虚晃招,倒也说得通。毕竟她和江大老爷之间的事见不得光…… 邹嬷嬷思虑万千,决定先不声张。她打算先跟着江绣娘主仆搞清楚状况,而后再和二太太商量处置掉她二人。“江姑娘,你才刚说见过二太太,在哪儿?” “大雄宝殿附近。”江清月道。 “大雄宝殿,”邹嬷嬷念叨句,倒觉得真有可能。遂赶紧起身穿衣,让江清月为其带路。邹嬷嬷本想叫几个人,但想到可能暴露二太太的秘密,便忍下了,就她人悄悄地随着江清月和章嬷嬷出院。 江清月带着邹嬷嬷走到大雄宝殿附近后没见人,便又去别处找。三人走到珈蓝殿附近,章嬷嬷抱怨口渴,去井边的水桶里舀了口水喝,转而又舀了瓢给江清月喝。 江清月饮了口,趁着夜色掩盖往水里下了料,转而递给邹嬷嬷。 邹嬷嬷摇头:“我不渴。” “嬷嬷还是喝点吧,会儿不定要找到什么时候,必然会口渴。”江清月劝道。 邹嬷嬷想想也是,遂接过水瓢喝了大口,竟觉得这井水的口感十分甘甜,又喝了两口。 江清月拉着邹嬷嬷往西面的小门方向走。半路上,邹嬷嬷觉得头晕,晃晃悠悠的。江清月扶着他,打发章嬷嬷去开西门接应王二牛。不时,章嬷嬷晕倒了。江清月用纱帕挡住脸,原地等待。不时,果然见章嬷嬷带着王二牛和另两个人进来。江清月便就近躲在树后,观察情况。 王二牛命兄弟们抬走邹嬷嬷,跟章嬷嬷点了下头,也告辞。章嬷嬷复而关上西门锁好,与江清月汇合后起回房。 次日早,江清月陪同宁婉蓉用过早饭,便开始起绣制经文。照理说该宁婉蓉人完成,却因宁婉蓉速度太慢,三天根本做不完,她又着急下山回府,便哀求江清月帮忙。 “我先写好,江姐姐尽管照着我的字迹来绣便成,别人不会发现的。”宁婉蓉乐道。 江清月点头,坐在边托着下巴看着宁婉蓉写字。她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昨天见晋阳王的场景,整张脸变得火辣辣的,人也不自在了。江清月赶紧出门着,用手在脸边不停地扇风。她觉得不解热,顺手拿起袖子里的扇子扇风,忽闻到股松香味儿,江清月无奈地合上扇子打算收起来,身边突然伸出只手抢走了扇子。 江清月转身看,是宁婉蓉。 “上等羊脂玉作骨,东西不错呀,”宁婉蓉也知道江清月有点小钱,故而没有怀疑江清月会有此扇。她故意瞟眼江清月,把扇子打开仔细瞧,扇布上画着图。位碧衣少女提着灯笼临江而,仰望天上轮明月。另有题名为《江清月高》的藏头诗: 江水春沉沉, 清虚用谷神。 月皎风冷冷, 高烛照水深。(注1) 宁婉蓉诵读完,品了品,觉得颇有韵味。她笑问江清月:“江姐姐,这画上的人是你么?” 江清月完全搞不明白这幅画和这首诗是怎么回事。她也是头次看见,真有点发懵。哪个晋阳王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又或者他本就是想借此扇调笑她。 “无耻!”江清月红着脸愤愤地想。 “姐姐不说我也知道。这上头的诗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宁婉蓉笑道。 江清月敷衍的笑了笑,她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就不反驳了。她收回扇子,催促宁婉蓉快去誊写经文。 “已经写好了,等等墨干了,我们便可以起绣制。”宁婉蓉见快到晌午,便先张罗吃午饭。饭毕,便见宁开远急急忙忙地过来问邹嬷嬷。 “邹嬷嬷不在你的院儿伺候么?” “今早就不见人影了,本以为她来伺候你们的。才刚听下人说找不见他,我才来问你们。”宁开远道。 “好端端的,人会去哪儿?”江清月道。 宁婉蓉也纳闷:“是奇怪,五哥,你还是先赶紧派人找吧,保不齐她跑哪儿偷懒去了。” 宁开远点点头,出动几名下人去寻。待到天黑,还未找到人。宁开远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考虑到邹嬷嬷是母亲刚提拔上来的亲信,丢不得。宁开远便又去找江宾璋和方丈起帮忙寻人。整个寺庙的人提着灯笼喊到半夜,仍不见江嬷嬷半个人影。 宁开远有些担忧,决定立即差人回府禀告。 宁婉蓉拦着他:“都这大半夜了,你就别折腾母亲了。我的经文也绣的差不了,再熬会儿夜就能绣好,不如明儿个早儿咱们起回府告诉母亲。” 宁开远想想也是这个理儿,既然人丢了,也不差这半夜的功夫,或许明儿个说不准邹嬷嬷就出现了。 …… 夜里就寝前,钱氏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天没瞧见小丫头翠碧,遂问了问身边的丫鬟。丫鬟们平日当翠碧是个孩子,习惯忽略她。这会子太太提,方想起平日到处可见的身影今儿个竟没瞧着。 钱氏不以为意,还以为这小丫头去哪儿贪玩了,命人快去找。众丫鬟们寻了大半天,都没结果。钱氏这才隐隐觉得不对,奈何天黑了,再计较也无用。她盘算着明儿个早就差人去寺里,先把邹嬷嬷接回来,不然她不放心。 大清早儿,钱氏吃过早饭,便听说儿子女儿回来了,她略觉得惊诧。见了儿女后,钱氏忽听说邹嬷嬷失踪,整张脸垮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母亲,你怎么了?不就丢了个嬷嬷么,报了官,再提拔个就是。”宁婉蓉劝道。 宁开远扫视屋内,果不见邹嬷嬷的孙女翠碧在。他蹙起眉,慎重思虑了会儿,问钱氏:“该不会是翠碧也不在了?难不成是她们祖孙俩擅自私逃了?” 钱氏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平日里她瞧着邹嬷嬷是个性子好拿捏的,不曾想她竟敢干出这种事,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怎么行,邹嬷嬷的肚子里还装着她的秘密…… 钱氏重重的拍桌,撒火道:“婢子擅自逃跑,还把不把我们理国公府的家规放在眼里。无论如何,此事都得给我彻查清楚,定要把这俩人给我抓回来,活见人死见尸!” 钱氏查了两日,只知道翠碧当初跟人出府买东西,却半路跑丢了,怎么都找不到。领人出去的丫鬟心知事关重大,不敢说是自己挑唆翠碧出去的,只把话往‘翠碧想私逃’的方向引,她果然逃过了劫。钱氏则就此认定了邹嬷嬷携孙女私逃。 钱氏自觉待邹嬷嬷不薄,好端端的竟被她背叛了,她本就气得无以复加,加之担忧邹嬷嬷知道自己的秘密,心里抑郁焦躁,拖了两日,她所幸躺床上不起了。 宁婉蓉和宁开远兄妹俩起初时常来看钱氏,好言劝慰。时间久了,俩人见钱氏没有想开的迹象,也便不那么常来,除却早晚定省,便各忙各的了。个要出去应酬玩乐,另个要门心思的讨好邱老太君。倒是江清月日不辍,天天来钱氏这里陪说话到夜里。 钱氏对江清月的表现很欣慰,她时常拉着她的手感慨抱怨。江清月皆耐心的听着,不厌其烦的劝慰钱氏。渐渐地,钱氏想开了,心宽了,肯用饭吃药,对养女江清月是依赖。若有时江清月来的稍微晚些,她便想得慌,总要念叨几句。 江清月通过王二牛拿到了邹嬷嬷的供词。待钱氏心气儿好得大半时,邹嬷嬷祖孙俩已经重换了户籍身份,被江清月安排到京外稳妥的过日子。 江清月觉得现在的时机刚刚好,正可以把刚恢复生机的钱氏再拍倒。她要钱氏经历她这下之后,便再没机会翻身。 章嬷嬷却有些担心,怕事情不成反而败露身份,难以出府。“理国公府权势滔天,不好得罪。姑娘凭这点证据就算能扳倒钱氏,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我并不是让她认罪伏法,不然单凭这份口供哪里够。”江清月解释道。 章嬷嬷还是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江清月。 “亏了钱氏,叫我见识到逼人还有另种手段。钱氏当初怎么威胁陷害我爹娘的,今日我便要同等地讨要回来。唯不同的是,我不要她的命。人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何况她这种肮脏人的血还不配粘在我手上!” 章嬷嬷看着自家姑娘如此便心疼的难受,她双手紧紧地握住江清月的手,嘱咐她定要谨慎为之。 江清月点点头,示意崔嬷嬷可以行动了。章嬷嬷点头,照办江清月的吩咐。 夜色朦胧。 江清月带着端饭菜的丫鬟们来伺候钱氏吃晚饭。 钱氏没什么胃口,用了小半碗粥,便打发走闲杂人等。她和往常样,独留江清月在身边说话。偶然提到女儿宁婉蓉,钱氏眼里灌满了宠溺,口上却自谦道:“这孩子若有你般懂事,我也省心了。” “二太太是该为三姑娘和五爷好好地考虑了。”江清月淡笑,在钱氏惊诧的目光中继续她的发言,“二太太若想真保全自己儿女的名声,此时此刻便要从舍己做起,谨慎处事。” 钱氏从没听过江清月说过这么嚣张的话,她脸色骤变,双眸狠狠地剜向江清月。“你这话什么意思?别以为我看重你两日,你就有机会蹬鼻子上脸,竟敢跟我说出这种话!你什么卑贱身份你不清楚?给脸不要脸的娼货!” 第38章 欲望文 第39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39章 “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不奇怪。”江清月不气不恼地反驳回去,淡笑着看钱氏。 钱氏被江清月这副过于冷静的模样吓着了,她瞪圆眼想了想,蹭地下起身,冲着门口的方向要喊人。 “二太太别急,这里本就是你的地盘,你呼百应,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二太太不妨听我把话说完,免得会儿后悔,在下人跟前丢脸。” 钱氏听这话大惊,她诧异得打量江清月。此女副志在必得的做派,难不成她真有什么自己的把柄,故而此般自信的要挟自己? 钱氏动了动眼珠,气急败坏道:“我为何要留你?就算你有什么把柄在手上,又能把我怎么样,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要你的小命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江清月点头:“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才会有备而来。今日我若不能安全从这里走出去递出消息,明日邱老太君的手上便有份同样的证据。” 钱氏眼珠子不停地动,脸惊骇的模样,口上却还是死不承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太太不妨看看。”江清月从怀里掏出邹嬷嬷的口供,晾出给钱氏看。 钱氏大概扫眼,在口供的末尾看到了邹嬷嬷的画押。口供如何她根本没心情细看,只草草瞥,看见口供上提到自己,江宾璋,还有相国寺药师殿…… 钱氏在脑中快速整理这切。药师殿捅破的窗纸,突然失踪的邹嬷嬷祖孙……再思及江清月其中的可疑之处。从江清月探访崔嬷嬷,到挑拨蓉儿去相国寺……这切难道都是她计划好的? “这是为什么?”钱氏终于想通切,惊讶的看着江清月。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娇美的绣娘竟会谋划出这些事。自己跟她无冤无仇,她到底要图谋什么,地位?钱财? 钱氏转念想想,江清月该是贪图钱财。“你说吧,你要少钱才肯把邹嬷嬷和这份口供交给我。” “钱能买你的命么,如果能,便给我能要你命的钱数。”江清月字句清晰的回答。她等这天等了三年,这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盼着今天。 钱氏自己犯下苟且事,却总要去牵连别人。她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为了以后继续便宜地使唤崔嬷嬷,她就把崔嬷嬷犯下所有的过错推给无辜的巫嬷嬷身上。 十几年了,巫嬷嬷为她鞍前马后,殚精竭虑地为她管理家业,她甚至放弃教养自己的亲生儿女,她长年累月的住在理国公府。就为伺候报答钱氏。可她的忠心诚意换来的却是陷害、强辱、身死。 个好好的五口家转眼间崩塌了。 若非苍天眷顾,江清月得以重活次,他们三姐弟恐怕早已屈辱丧命于某些淫郎的胯下。那种求死也难保清白活生生受辱的感觉,钱氏怎会明白。 到今天这地步了,钱氏不去反思自己的龌蹉作为,反而还是满脑子怪罪别人。提钱,论尊卑下贱,有用么? “你想要我的命?”钱氏不敢相信的看着江清月,问她,“为什么?” 江清月对上钱氏疑惑的双眸,毫不吝啬的告知她真相,“我是巫嬷嬷的女儿。” 江绣娘竟然是巫嬷嬷的女儿! 钱氏脑子里恍若劈了炸雷,耳不能听,眼不能见,满脑子嗡嗡声,不能做任何思考。她缓了半天劲儿,才迟钝的恢复神智。 若是巫嬷嬷的女儿,肯定来者不善,她是来跟她报仇的!难怪江清月想要她的命。可是对方又怎会知道巫嬷嬷身死的真相,难道是崔嬷嬷说得?应该是这样,不然江清月怎么会知道她与江宾璋之间的事。 十六年来,钱氏与江宾璋偷情的事直瞒的很好。她也曾害怕被抓包过,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就慢慢地放下了警惕。把那件事当作了般平常事,反而乐在其中。钱氏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出纰漏,万万没想到在今天…… 钱氏真的慌神了,怕得要命。她必须冷静下来,想好应对办法。江清月今日绝不能她出这扇门半步,否则换来的将是自己的万劫不复。 钱氏彻底回神儿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江清月,冷笑,“你真以为邹嬷嬷份口供就能吓着我?不过是面之词罢了,就是送到官府那里去,也未必能治我的罪。你若现在跟我赔礼,我或许心软饶你命。不然,呵呵,我还是提醒你句,想想你爹是怎么死的。” 江清月暗自咬住下唇,红了眼眶。“二太太,你还真敢提我爹。也好,刺激我下狠手。”江清月说罢,向前步。 钱氏作势往床里躲,高喊:“来人啊!” “好心提醒你,这口供有两份。如果你盼着另份送到老太太眼跟前,劳烦您拼命的喊,往死里喊。”江清月压低声音道。 钱氏打了个寒颤。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几个嬷嬷和丫鬟冲了进来,慌张的打量钱氏和江清月俩人,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江清月端着手中的茶杯,笑着对她们道:“没事的,才刚我喝茶险些烫了手,太太心善紧张我,帮我叫人,这会子没事了。” 众人松口气,又看向钱氏,江清月也看着她。 钱氏抿了抿嘴角,冲嬷嬷们点点头。 江清月笑着摆手示意她们下去。众人都以为二太太和往常样要拉着江姑娘说私房话,毫无异议地退下了。 钱氏见状气得憋火,却又碍于被江清月挟制住,无法出言阻止。 “你想怎么样?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无法逃出去。”钱氏快速思考后,决定反击江清月。她虽不够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好歹以前在理国公府后宅掌权十年。 “二太太放心,我不要你的命。”江清月移了移凳子,对着床榻坐下。“二太太有没有想过这份口供递到老太太跟前会是什么后果?或许这证据不足以害死你,却足以折磨死你。姜还是老的辣,凭着邱老太君智慧会参不透这件事是真是假?她就算在明面上无法将你直接置于死地,暗地里也得让你死了的。我不信如此精明的老太君会容得下你这个有瑕疵的儿媳妇儿,特别是给他儿子戴绿帽子的媳妇儿。” “你!”钱氏气得咬破了唇,恨不能当场把江清月这张嘴撕烂。江清月所说的确是事实,就是因为这是事实,才叫人怕的要命。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贪恋江郎的温存。可是她怎么舍得对江郎放手,她肯和江郎维持了近十六年的关系,皆因为他才是自己这生的挚爱啊! “这还不是紧要的,最最可怕的是那些被二太太连累的人。”江清月接着道。 钱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惊恐地瞪着江清月:“你什么意思?” “怎么,太太想不起来了。您以前不就爱用这招逼迫别人么,你逼迫过我娘巫嬷嬷,同样也逼迫过崔嬷嬷,而今你身边的邹嬷嬷也是被你这般要挟的。二太太还真爱拿人家的子女逼破别人就范。” “你要干什么!”钱氏怕极了,如果江清月真把口供交给了邱老太君,必定会引起老太君的怀疑。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连带着蓉儿和开远的身份也会受到怀疑。老太君旦质疑她所生的嫡出血脉,蓉儿和开远又怎会过得好。怕只怕她俩以后的日子,都比不过那些懦弱卑贱的庶子庶女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钱氏吓得慌神儿,无奈地哭起来,她边流泪边撕扯自己的头发。发髻上的钗花有被拨掉的,也有和头发缠绞在起的,滑稽的挂在钱氏两鬓披散的头发上。 钱氏披头散发的俯首痛苦,她本就因病脸色不大好,这幅模样像极了失魂落魄的女鬼。 江清月却不怕,要说鬼她早就成鬼了,而且比钱氏冤枉得。 “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钱氏而今满心挂念的全是自己的双儿女。做母亲的哪有不爱孩子的,她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儿子和女儿的大好前程。 “你好像有点体会到我娘死前的痛苦了。”江清月淡然陈述,冷冷的盯着钱氏而今落魄的模样。 “你以为你报复了我,你就会有好下场?就算我不说,你以为你可以做得到不露任何蛛丝马迹?不要忘了,有句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看看你自己,小小年纪,花容月貌,又有手了得的绣技,只要你有心过好日子,你日后的路必然荣华富贵。你知不知道这般报复我,便是得罪了整个卿侯府,你自己的将来也毁了。” “劳烦二太太好心提醒我,不过不必了。我的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里清楚。”江清月冷冷地回答她,面色未有半点动容。 复仇本就不是件开心的事,个人从决定复仇开始,便说明她活得有沉重悲痛。江清月看见钱氏如此落魄悲惨的场景,除了仇恨得报时感受到的瞬间爽快,她知道之后自己并不会获得什么,还可能招惹麻烦。 可她就是看不开,也放不下。 她心有不甘,不甘心爹娘枉死,不甘心坏人过好日子,不甘心官官相护,不甘心穷苦百姓没权享受公道……如果对恶人施以恶报,会变成恶魔。江清月也愿意成为这个恶魔。仇不报心不快,哪怕日后有危险,她也要这么做。 钱氏见江清月副铁打的样子,怎么都说不过,她彻底绝望了。她整个人无骨般的瘫在了榻上,俩眼空洞地望着前面。 “你说吧,我做什么你才能放过我,放过我的蓉儿和开远。” “这要看你表现了”江清月估摸了下时辰,决定再等等,顺便问钱氏其它的事情。“你和江大老爷从何时开始的?”江清月想弄清楚宁开远的身份。他到底是谁的儿子,恐怕只有钱氏人清楚。 钱氏本来像没了魂儿样,忽听江清月提起他,眼睛顿然瞪起来。“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怨念冲我来,是我叫人强上了你母亲,是我让崔嬷嬷逼死她的!”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那名奸夫,看来你很爱他。”江清月判断道。 钱氏像发了疯的狗样,朝江清月扑去,却因头重脚轻从踏上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钱氏努力让自己的脸不贴着地面,使劲儿抬眼看江清月,“关你什么事!” “我听说靖侯府和卿侯府两家是世交,经常互相走动。你二人青梅竹马,倒也算堪堪相配。不过传言说,那会子江大老爷钟情于先刑部尚书之女,也求亲得成了,二太太自然被晾在边儿了。后来你二人各自成亲,就此罢了好。已为人妇人母,你怎能还去惦记人家?江大老爷是个厉害的,熬到原配死了,娶了继室,却还是直跟你保持这种苟且关系。” “你懂个屁!我和他的事又岂是你个恶毒女娃能看懂的。江郎当初是被那个姓柳的狐狸精的美貌所迷惑,时间久,他自然会明白她最爱的人是我。这么年来,对他最好的也只有我!”钱氏指责自己,疯狂的辩驳道。 “所以宁五爷该是你和他的儿子了。”江清月突然发问。 钱氏的眼底闪过慌乱,她转即爬起来坐在地上,双眸子里透着浓浓的失望之意。 江清月垂眸观察她,忖度了会儿,嗤笑:“你骗了他,对不对?宁开远是宁家的儿子,你为了和江大老爷在起,你骗了他!” 钱氏惊恐的看着江清月:“你怎么会知道?” “般人不会傻到直冒风险干这种事。你们的关系能维持到现在,肯定有别的牵绊维系。才刚我突然问你宁五爷的身世,你神色略显失望,显然是遗憾你没有和江大老爷留下血脉。想来也真好笑,宁家名门正娶的二太太竟期盼着跟别姓男人留种。” 钱氏闭上眼,下子挤出眼睛里所有的泪水。她从没想到会有天,自己的秘密被个卑贱的小绣娘全挖出来。 可她不悔,从不后悔,哪怕为了江宾璋搭进去再的人命,她也不会后悔。如果人生有机会重来,她还会选择跟江宾璋在起,只不过会谨慎些,绝不会让外人发现她们的秘密。如果再有机会,她希望她可以成为江宾璋名正言顺的妻子…… “二太太,我并不大关心你和江大老爷的关系。三姑娘和五爷俩人是无辜的,如果你可以照我说的做,我保证此事不会波及她们。”江清月说罢,查看外边的天色,夜已经深了,府中大数人皆已安歇休息。江清月从柜子里翻出钱氏的斗篷,递给她。“穿上!” “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不想你的儿女被连累,就听我的吩咐。”江清月强拉着钱氏出了门。 看门的丫鬟要跟着。 钱氏本以为江清月会刚要阻止,却听她说“太太睡不着,觉得闷,想出去走走,你们都提着灯笼跟着,好生护着太太。” 众丫鬟得令照办。 钱氏奇怪的看江清月眼,不明她此举为何。行人在外遛圈,便回来了。 钱氏进屋脱了斗篷,便听江清月吩咐丫鬟被热水为她沐浴。钱氏为不解,却因受制于人,不得不照办。待她衣进了浴桶,江清月便让钱氏自己泡会儿,便带着人守在门外。 待人走,钱氏便不服江清月的安排,立马从浴桶里出来。她刚要衣,忽有低低的笑声传来。 第39章 欲望文 第40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40章 钱氏吓得用衣服挡住自己的身体,惊恐地往门口望,没看到人。紧接着又有低低地笑声传过来,钱氏循声望去,才发现她的床榻前不知什么时候了扇屏风。 钱氏饶过屏风,看见帐幔半遮的床榻上有人。钱氏吓得掩嘴,想要大叫,因思及自己现在未穿衣的样子,故才硬生生的忍下了。她想要赶紧穿好衣服,忽有人影晃到她跟前,直接拉扯推搡她朝榻上去。钱氏挣扎推开那人,手里的衣服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钱氏看清对方是章嬷嬷,惊讶的转头挑起帐幔,看见榻上躺着个男人,四五十左右。这人身上裹着被,只露着光溜溜的肩膀,眯着呆滞浑浊的眼睛对她傻笑。 钱氏心慌着急,她已经料想到这切是江清月和章嬷嬷的陷害。她赶紧弯身要抓地上的衣服,章嬷嬷却抢前步把脚踩在了衣服上面。 “你要干什么?”钱氏尽力捂住自己的身体部位,却是盖得住下面掩不住上面。钱氏慌里慌张的四处看,想找人求救,却因为自己光着身子,屋里头的榻上又有个男人,不得不忍耐。她急得不知不觉留下两行泪,往日二太太的那些盛气凌人的做派全然湮灭,她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手当着下面,倍感羞耻。 “二太太想必不记得他了。”章嬷嬷指了指榻上的傻子,冷笑道,“当初就是您命人扒光了巫嬷嬷的衣服,安排她与这个傻子同床共枕,然后被捉奸。记起来了么?” 钱氏惊恐的瞪着床上的男人,吓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傻子?” “正是,找到他可颇费些功夫。得幸傻子这傻子依旧是个*呢,啧啧,傻了也不忘好色,见个女人就扑。”章嬷嬷话音刚落,榻上的傻子就跳下了床,张牙舞爪的就往钱氏身上扑。 钱氏吓得要张嘴大叫,被章嬷嬷声提醒喝止了。 钱氏捂着嘴,抖着唇不停的落泪,四处躲闪傻子的‘攻击’。傻子似乎很久没有沐浴过,身上长了层薄厚不均的油泥,黑乎乎的恶心人。人靠近,身上还带着股子腥臭味。钱氏哪见过这种腌臜的下等人,吓得俩腿发软。傻子上去就摸钱氏,钱氏恶心的吐了两口,捂着脸无助的哭起来。 “快让他滚!” “二太太,你当初就让这傻子跟巫嬷嬷睡在起,而今怎么自己却做不到了呢?二太太难道想那份口供递到老太君跟前,连累你的对儿女陪你送葬么?”章嬷嬷嗤笑。 “你们,好恶毒!”钱氏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哭成了泪人。 单看着眼前这幕,章嬷嬷还真有点同情她。不过想到钱氏之前的作恶无数,真是罪有应得、报应不爽。 “我家姑娘仁慈,还没二太太那般阴损,捉奸的事她干不来。二太太只需跟这个傻子躺在被窝里炷香的时间,这件事姑娘便就此放过。” 钱氏哭着摇摇头,牙齿打颤的看着章嬷嬷,愤怒赤红了她的双眸。 章嬷嬷笑了笑,转身就要走,“那也好,我这就走,太太自己解释这傻子怎么来的。您现在这样子可万万不能喊人,我们几个小贱民死不足惜,您自己清白不保可不大好了,回头那份口供送到老太君那边,三姑娘好五爷那里也是个事儿。” 钱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全被刀剑戳个透,她屈辱难受到几乎感知不自己了,整个身体麻木不堪,任由那个傻子欺凌。 “二太太,别连累你的双儿女。三姑娘才德兼备,容貌俱佳,宁五爷是,您可不能因为你自己的事儿耽误了俩无辜孩子的前途。” 儿女,前途,蓉儿,开远……钱氏呆滞的伏在地上,脑子里不停的重复这些东西。对,她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连累孩子。 傻子只光着上半身,下身还穿着亵裤。章嬷嬷年纪大了,也不避讳这些,直接扯着傻子哄他回到榻上。章嬷嬷给他盖上被,掀起被的另角,请钱氏进去。 钱氏疯狂的摇头,整个人失魂落魄,全然没了往日的风光。 “我劝二太太还是做个聪明的选择。”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唬我?”钱氏反驳道。 “邹嬷嬷口供是真凭实据,我们是不是唬你,太太也没得选。”江清月进门,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钱氏。 钱氏斜眼看江清月,整个人抖得厉害。“你怎么进来了?” “丫鬟们在外面听见响动,我便代她们来瞧瞧。二太太,你最好安分点照做,不然,你知道的。”江清月掏出口供,在钱氏眼前晃了晃。 钱氏瞪眼看着口供,突然伸手抓。还好江清月反应灵巧,迅速收了起来。 江清月见钱氏动了动眼珠,似乎在思虑什么,警告她道:“我劝太太别动歪脑筋,不瞒你,这件事我准备了很久,有备而来。二太太不必心存侥幸,我今日既然有胆量在太太跟前亮明身份,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钱氏咬着唇,直掉泪。 章嬷嬷二话不说拉起钱氏,把她朝傻子那边送。 傻子看乐了,拍手哈哈笑。章嬷嬷把将钱氏推搡到榻上,用原来的布条绑住了傻子的嘴巴,示意他别闹。“早叫你不许张嘴出声。你再闹出动静,别指望有红烧肉吃,有女人抱。”傻子立马被章嬷嬷护住了,乖乖的用破布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 钱氏吓得闭着眼睛,被章嬷嬷强塞进了被窝里。她当即感觉到傻子的脏手对她的身体不停的猥亵,钱氏恶心的要吐,死死地咬唇,整张脸涨得青紫,真恨不得此刻就去死!死?对,她为什么不去死,清白不保,还有什么活头可言。钱氏当即睁开眼,起身要去撞墙。傻子把拉住了钱氏的胳膊,整个身体扑到了钱氏身上。 “啊唔——”钱氏本想抱头大叫,又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她俩眼翻,竟瞬间晕死过去。 外面的丫鬟们开始敲门问询。江清月快步走到门口,随便寻个借口:“才刚服侍二太太出来,二太太想躺着歇息。你们都进来,却别扰了她的情景。” 终丫鬟点头,屏息静气的进屋,默默地倒水,收浴桶,而后退下。“太太说饿了,”江清月转而又吩咐守门的丫鬟嬷嬷去厨房备些热茶热粥。 支开干人等后,章嬷嬷用黑斗篷罩住了傻子,匆匆离院。理国公府的后门上了锁,但难不倒章嬷嬷,对她来说开锁,再送走傻子轻而易举。 江清月给钱氏盖了被,边有丫鬟们赶回来。她特意让人撤了屏风,让众人看见钱氏合眼熟睡的模样。 “茶和粥都不必准备了,没想到二太太这么快睡着了。”江清月小声道,然后吩咐大家都退下。 章嬷嬷办妥切,回来跟江清月汇报。“姑娘,咱们不过是戏弄她通,能刺激得了钱氏?” “你别忘了钱氏是侯门嫡女,清高的很,她骨子里从来瞧不起贱民的。而今她被个脏兮兮的傻子上下其手触摸身体,你说她会受得住?今晚的遭遇,切切的场景,会让她永生难忘,在这里记辈子。”江清月用修长的食指点了下自己的脑袋,解释道。 这件事她最了解不过,耻辱从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反而越来越浓烈,不断地浮现脑海,逼疯人的理智。 对江清月自己如此,对钱氏甚。 “我知道姑娘这招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不过若是我,我会真让那个傻子玩弄死她,那才叫解恨。”章嬷嬷咬牙道。 江清月看眼章嬷嬷,迟疑地摇了下头,“但我不能让这件事成为你我日后的负担。就算是复仇,也要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样报复她便足够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是人痛苦活着的最佳境界。相信我,钱氏日后必定没天好日子过,她会承担她所犯下的恶果。以后钱氏既要恶心介怀自己受辱之事,还要担心自己的阴私外泄,忧心儿女的身世,这些差不快逼疯她了。” 江清月还不敢懈怠,明日早她会再去查看钱氏的情况,然后对她耳提面命,她要日日出现在钱氏的面前,不断地重复她所犯下的脏事和罪孽,直到她崩溃为止。 当然,这其中也会并存危险。 江清月跟章嬷嬷道:“明天我会找借口跟钱氏说,让你和问秋先离开。王二牛那边我们早交代好了,这段时间不会在走动。你拿着钱和问秋尽快离京,就去当初咱们说好的地方,等我的消息。” “我不走。”章嬷嬷执拗道。她这条命本就是二姑娘捡来的,有什么可怕。 “你必须走,我不会给对方机会伤害自己的人,你和问秋不能冒险。我这里不会有事,你放心。”江清月好歹有个好鼻子,能嗅到陌生的危险气息。钱氏想暗地里抓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章嬷嬷垂泪,总算点头应承下了。 次日早儿,江清月便带着章嬷嬷和问秋去钱氏屋内,打算依计划行事,却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她们到时,钱氏还没起床,丫鬟们都守在门外候着。江清月等也便跟着众人起等。待太阳高高升起,还不见钱氏有动静。江清月吩咐丫鬟先推门去瞧瞧。 丫鬟去内间挑帘子见二太太坐在榻上,便回头笑说:“二太太起了。” 众丫鬟个接个进屋,预备伺候钱氏洗漱。江清月跟在最后面,她进门,便被摇头晃脑的钱氏吸引了目光。钱氏该是没穿衣裳,俩丫鬟正围着钱氏为其穿中衣。钱氏眼神呆滞,却没什么反应,依旧摇头,摆弄着手里的头发。 江清月觉得不对,众丫鬟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头。 江清月试探问:“二太太?” 钱氏没反应,反而咬住自己额前的头发,咧嘴笑了。 众丫鬟大惊,忙聚到榻前,再试探钱氏。江清月和章嬷嬷、问秋则退了几步,冷眼看着她们。 宁婉蓉来定省,人还未进内间,便先开口问钱氏:“母亲,今儿个你怎么比蓉儿还起得晚?”宁婉蓉进门,愣了。 “太太,二太太,二太太……” 丫鬟们聚在榻前,正你言我语的叫唤钱氏,却不见钱氏有反应,众人全慌了。 第40章 欲望文 第41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41章 宁婉蓉发现母亲不对,赶紧扑上前,握住钱氏的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轻声唤钱氏。 钱氏突然笑了,动了动眼珠子,举起双手把刚理好的头发搓个稀巴烂。 这是? 众人你看我看你,都愣了。大家心里都有了个想法,却谁都不敢说那句话。 宁婉蓉见母亲这样吓得脸色发青,时间慌神儿。 江清月瞧着钱氏如此,心底有几分怀疑,她趁众人不注意,使眼色给章嬷嬷,令其赶紧叫人去请老太君等人过来。 宁婉蓉不甘心的唤了几声钱氏,见钱氏还是没有正常反应,哭得稀里哗啦。 江清月不知钱氏装疯是真是假,建议宁婉蓉去请个大夫。 宁婉蓉点点头,又催促人去请大夫。 钱氏听见江清月的声儿,吓得哇哇大叫,突然发疯的跑到地上,抓住江清月的脖子两手狠狠地掐住。 江清月被钱氏掐的喘不过气,连咳嗽两声,众人都忙过来拉扯钱氏。钱氏不知从哪儿来的蛮力,抖落肩膀,把那些人都推搡开,转而又掐住江清月。 江清月自然不会被她掐第二遍,早用手及时挡住了。钱氏便扑到江清月,挣扎得要再次钳制住江清月。 江清月边用手臂抵住钱氏的袭击,边气喘吁吁地压低声道,“二太太,您清醒清醒,想想三姑娘和五爷,她们以后还只靠着您呢。” 江清月语双关,她看钱氏的眼神儿里充满了警告意味。她不确定钱氏是真疯还是假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先认定钱氏在装疯卖傻。 “是啊,娘,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婉蓉无助的立在原地,痛哭流涕。 钱氏听闻江清月的话,眼神呆滞了下,转而眼珠子乱转躲避江清月的目光,反扑向女儿宁婉蓉的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呜哇大叫。 宁婉蓉吓得又哭又叫,直喊救命。 众人扶起江清月,又手忙脚乱的去拆开宁婉蓉和钱氏。江清月捂着脖子在边咳嗽边看着,尽管钱氏掐着女儿的脖子,但并没有下很劲儿。众人推,她便松了手。而钱氏才刚对自己,是真恨不得给她掐死了。看来钱氏是打算用这招装疯,逃避责难。 “赶快给二太太穿好衣裳,这样衣衫不整的被外人见太太这样可不大好。”江清月建议道。 钱氏想起昨夜的耻辱,狠狠地打哆嗦,下意识地用双臂环抱自己, 众人扶着钱氏坐下来,伺候其穿好衣物。 宁婉蓉被母亲吓怕了,还在哭。 江清月劝了劝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跟她说:“我看太太只是时的迷糊,才刚咱们跟她提穿衣服,她似乎听得明白,这会子就安静了。” 宁婉蓉擦了擦脸上的泪,希冀的看着江清月:“真的么?” 江清月看眼直目光闪躲自己的钱氏,点点头。 “哇啊啊啊啊——”钱氏突然大叫,扯乱自己身上的衣服,张牙舞爪的在屋子里四处乱窜。 宁婉蓉吓得又哭,转而骂江清月:“我娘是真疯了,你还唬我!” 江清月感觉到邱老太君身上的气味很近,又道:“四姑娘别急,咱们还是先让太太在榻上歇息,等大夫来了再说。” 宁婉蓉点头,吩咐众人赶紧钱氏卧床。嬷嬷们分别控制住钱氏的左右手和肩膀,压制她去床榻的方向。 钱氏眼珠子乱转,还是不服劲儿,边挣扎边嚎啕大哭。 邱老太君早带着大太太、大奶奶等人悄悄地进门,故意不许门口的嬷嬷们通报。她在门口了会子,先听了听屋里的动静。邱老太君知道钱氏心眼,此刻她被急急地叫过来,心里自然对钱氏有所防备。二儿媳近来总拿她娘家的身份压人,邱老太君不得不防她出幺蛾子。邱老太君听了会子,觉得屋子里的动静不大对,便命人先掀帘子。她快步进门,抬眼瞧这幕,愣了。 众人见老太太,也愣了,忙齐声呼唤,求老太太帮忙做主。 正在挣扎的钱氏忽听这话,两手软绵绵的放下去,低头谁都不敢看老太太。 邱老太君瞪眼看着众人,高声问:“这是怎么了?” 宁婉蓉哭得稀里哗啦,直接钻进了邱老太君的怀里。“老祖宗,可不好了,母亲糊涂了。” 邱老太君皱眉,命众人安抚住钱氏,她则带着孙女等人去外间仔细询问经过。 嬷嬷们七嘴八舌的说完今早的情况,又说了说前些日子钱氏不对头的地方。钱氏出身高,素来有侯门千金的脾气。近来她因生病情绪不大好,时常打骂下人是有的。众人又怕老太太责罚她们这些下人伺候的不周到,自然得机会就要为自己开脱,添油加醋的把小事夸大。 江清月适时地附和道:“二太太自打从相国寺回来之后,情绪就不大好,这段日子又病着总闷在屋子里,算上邹嬷嬷失踪,想来是思虑过重所致。” “不过是丢个下人罢了,大点事。”邱老太君嘴上随便叹句,心里却觉得这事情绝不简单。最近二房发生的事儿都很蹊跷,从巫嬷嬷屋子闹鬼,到崔嬷嬷被烧死,再到邹嬷嬷失踪,这其中肯定早有关于二儿媳什么阴私猫腻。她早想派人安插到钱氏身边查清楚,却直碍于钱氏的娘家背景给她留面子。而今钱氏都疯了,邱老太君才不管她是真疯假疯,先顺势安插了人到她身边就是。 “既然老二家的神智不清,犯了糊涂,得加派人手看管。人病了,理该静养,你们以后也少来,染了家子的病气可不行。” 众人忙应承。 宁婉蓉虽心有不愿,却不敢越了老太太的意思,只管咬着唇低头哭。 邱老太君又命四大嬷嬷会严守钱氏,盯住她的举动。 钱氏竖着耳朵听外间人说话,她忽听老太太要安排人到自己身边,整个人战栗不止,又陷入绝望。 如果老太太往她身边送眼线,她再想私自行动就绝无可能了。她有什么动作就会引起老太太的怀疑,还怎么找机会去搜集江清月手中的两份口供?这样下去,她就真没办法翻身了。本以为自己装疯卖傻会儿,会降低江清月对她的防备,结果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哪个作死的把老太太给折腾来了,还不提前说声! 钱氏真害怕,她绝不能让老太太对她插手。她赶紧光着脚下地要去找邱老太君说明白。 屋里的嬷嬷见状,以为钱氏又要发疯,赶紧上前按住她,钱氏当即瞪眼看她二人:“胆子肥了,你们的主子也敢拦着?我没事,让开。” 嬷嬷们不依不饶:“您没事怎么不穿鞋?” 钱氏无语,转身把脚伸进鞋里,挑眉恶狠狠地瞪她们:“知道了?告诉你我没事儿了。才刚脑子时糊涂,晕晕乎乎的,竟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会子好了。” 嬷嬷们半信半疑的看着钱氏,不知如何是好。 钱氏趁机快步跑到外间,她想到自己可能会暴露,要连累儿女,心里又恨又气又怨,急得火烧火燎。她飞般的冲到老太太跟前跪下,跟其解释自己没疯。 邱老太君本来就被突然出现的钱氏吓了跳,这会子见她扑向自己,面目狰狞的说自己没疯,简直要把心惊得跳出来。邱老太君捂着胸口皱眉,好顿顺气。 众嬷嬷见状,忙搀着钱氏距离老太君远点。 钱氏见老太君不信自己,整个人陷入抓狂的境地中,语速快,解释的。 “二太太平常话没这么的,您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江清月软言相询。 钱氏见她那副样就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就骂:“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乱吠。” 钱氏又想到了昨晚的那个傻子,加觉得羞愤难当。愤怒旦发泄出来,便不计后果。钱氏凶狠的指着江清月恶言相信,直骂她是作死的小娼妇。 邱老太君坐在那里听着这些不入流的话,脸色黑的不行。 “弟妹,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江姑娘是你认下的养女,心意教导你家蓉儿绣技,成果非凡,你也是对她赞不绝口的。怎么这会子你又骂她,她做什么事儿得罪你了,成了你嘴里的娼妇?我才不信出身侯门知书达理的弟妹会说出这样的话,若说不是你疯了,那是什么?难不成是我们耳朵坏了?”大太太周氏早看不惯钱氏,这回得机会,她自要添油加醋暗讽番。 四奶奶李氏自然向婆婆,跟着讽刺道:“老祖宗,二婶子从前素来温顺慈祥、宅心仁厚,别说对老太君了,就是对我们这些小辈,也向来都是温言细语的,没发过火儿。我看二婶子真真是病了,还得请个好大夫仔细调理才是。” 钱氏恨得咬牙,没想到大房这会子竟对她落井下石。钱氏脸涨成了猪肝色,慌忙给邱老太君解释:“母亲,我真没疯,我好好的。” “那你说,江绣娘因何事得罪你,你要骂她?”其iu老太君怀疑的瞪他。 “我——”钱氏看眼江清月,见其正拿着帕子委屈的擦拭眼角,钱氏恶心的无以复加,真想当场扒了这小娼妇的皮。 “不管是真是假,你这几日也别出门,好生静养几天再说吧。” 老太太这是变相软禁她了? 钱氏发现押送她的四个嬷嬷全是邱老太君身边的亲信,有这些人在她身边,她还怎么翻身,怎么对付江清月?那秘密若真公布于世,她就没脸在这世上活了。昨夜她又被脏兮兮的傻子猥琐,想起来就作呕想吐,他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被说面对她的江郎…… 钱氏的脑子钻进了死胡同,越想越受不了。她的精神紧绷阴郁到了极点,她看着在场的众人:邱老太君、周氏、李氏、江清月……这些人都在咧嘴嘲笑她,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荡妇。钱氏捂着耳朵,眼珠子瞪圆了往外凸起,发疯般的起来。 “啊啊啊——”钱氏抱着头狂叫。 邱老太君皱眉,赶紧命人压制住她,将钱氏圈禁在屋里。 不时,大夫前来诊脉。邱老太君瞟那大夫眼,便摆摆手命他回去,赏钱自不会少他的。 宁婉蓉不解祖母的意思:“老祖宗,您怎么不让大夫瞧瞧母亲的病情?” “此等庸医怎能治好病。”邱老太君叹了句。 宁婉蓉委屈的低头,小声嘀咕:“不让大夫诊治下怎会知道。” “这种大夫能有什么办法?再者说,你想外人都知道你母亲得这病的事儿么?不怕丢人?” 宁婉蓉被邱老太君连串提问问得哑口无言。 邱老太君敲了敲手里的拐杖,吩咐四孙媳妇李氏道:“去!派人知会消息给靖侯府,请他老人家给你二婶子做主,让他求个御医来府上看看吧。”靖侯府总归是不希望他们女儿发疯的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做好保密。老二家的先前不是搬动她娘家人和她姑母钱老太妃来压人么,而今她出事自该也有她娘家人处理,正给自己省事了。 不过钱氏到底是不是真疯,这答案对邱老太君来说很重要,这牵涉到她以后如何对待钱氏的态度问题。 像钱氏这样高贵出生的儿媳妇儿,必然心高气傲,想试她试很容易。 邱老太君打发宁婉蓉等几个小辈都下去。她则召唤来贴身嬷嬷到身边,耳语了几句。嬷嬷得令,禁不住露出脸惊讶的表情,转而乖乖地去办事儿了。 宁婉蓉和江清月等人跟着大太太周氏出来。周氏招呼大家先走,宁婉蓉惦念母亲,就在院子里不肯走。宁开远也赶了过来,听说老太太不让他见母亲,也无可奈何,跟着妹妹起等。 江清月本就不想过早离开,她还想静候结果。既然宁家兄妹都不走,她也便顺水推舟留下了。 周氏笑着打量江清月:“你倒还真有心,她都不认你了,你还想尽惦念她,真是难得啊。” 宁婉蓉在五哥身边直哭,忽听这话,转而对江清月针锋相对:“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母亲,你怎么照顾她的,啊?她怎么会成今天这样子?她怎么会发疯?都怪你,没照顾好我母亲!” “妹妹!”宁开远皱眉,拉着妹妹去别处着。原本因宁开远在,江清月为避嫌,她和嬷嬷们得很远,此刻就距远了。 周氏见状拉住江清月的手浅笑:“你不如跟我走吧。” 江清月闻到股骚味儿,抬头看,正望见嬷嬷端着个小汤盅进屋,双手捧着,很小心翼翼。这味道对于平常人来说没什么,但江清月可以分辨的很清楚,是尿! 怎么有尿味儿,难道是…… “也成,你留着看看她情况如何,回头再来找我。”周氏对敬请阅报以理解似得微笑,转即带着人去了。她自不需要留,钱氏这里的举动会有人替她盯着。 宁婉蓉还在哭,对母亲突然发疯的事儿感到手足无措,心慌之余,她怕有天外面那些世家贵女都知道了她有个疯娘,这让直在闺秀中独占鳌头的她如何能人受得了。太丢面子了! 宁婉蓉想起这事儿就恨,母亲前两日分明就好好的。她转即又将愤怒转嫁到江清月身上。“你到说啊,你是怎么伺候我母亲的?天天不都是你在照顾?” 宁开远蹙眉,这会子院内没外人了,他们兄妹不必计较面子,遂露出责备的目光看向江清月。 “二太太这些日子心里闷,不愿和下人们说,身边又没人可聊,便叫我时常陪她解闷。我只是个绣娘,有厉害?再者说,我真做什么惹二太太不高兴,二太太怎么不打发我?院子里上上下下几十个丫鬟嬷嬷,打发我走很容易。”江清月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宁看远见她伶牙俐齿,蹙起眉头,单纯不爽这女子这般口齿厉害。 宁婉蓉则觉得自己被抹了面子,却又无从下口再咬江清月,恨得跺脚。 “三姑娘若怀疑我,大可以问问院中这些丫鬟嬷嬷们,我可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没有?”江清月说罢,转而望向院中等候的众人。 大家都低着头,屏息静气。 宁婉蓉眯起眼,吩咐众人随意说。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推举出二太太身边的丫鬟彩霞回答此事。“回三姑娘的话,二太太近日着实心情烦闷,确实喜欢找江姑娘聊天解闷。偶尔江姑娘来晚了,二太太嘴里还念叨呢。” 宁婉蓉咬着下唇,狠狠地剜眼江清月,转而哼声,扭头背过身去。宁开远也转过身,低声劝慰宁婉蓉这都是误会。 宁婉蓉心里憋气,本来也没什么,她撒了火气回头就会把事儿忘得干二净。偏偏刚才她听江清月那些话就犯恶心。 “什么叫做二太太身边没人陪,只能找她,她这不是明摆着暗讽咱们兄妹不孝顺么?” 宁开远听,还真是如此,心里对江清月般般的感觉变成了恶心。 这时,邱老太君在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下出了门。她神色深沉,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倒是出门看见宁婉蓉和宁开远还在,邱老太君愣了下,眼神扫过着俩孩子的时候,目光里闪现出丝同情。 江清月心里有底了,转而她看见端着汤盅进屋的嬷嬷也跟着出来了,手里还是拿着瓷盅,却不像先前那样双手拿着,而是单手拿着。 宁婉蓉、宁开远兄妹俩当即上前询问邱老太君。 邱老太君叹口气,拍拍俩孩子的胳膊,只交代这院子再不许外人进,便带着人走了。宁婉蓉和宁开远想去看钱氏,却被门口的嬷嬷们给拦住了,连她们都不许进。 邱老太君出了院,走几步,回头看那摸摸还捧着那个汤盅,命她赶紧把东西扔了。本来她只想试探下钱氏是真疯还是假疯,倒没想到这厮真把这盅的东西给喝了。 看来是真疯了。 邱老太君叹口气,摇摇头,决计回去想个合适的办法才好。 隔日,靖侯府派来的御医个接个的往钱氏院子里去,却都是脸无奈的出来。 江清月不大相信钱氏的戏法能逃过邱老太君的厉眼,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江清月觉得这回钱氏应该是真疯了。钱氏起初该是装假的,后来却阴差阳错的真被逼疯了。故此,江清月便暂且留下章嬷嬷和问秋,先让她们来探看消息再定夺。 江清月等候几天之后,见大夫们的几番诊治都无效果,估摸钱氏恢复的可能性极小。江清月还是不放心,得空让章嬷嬷去外头找找几名大夫好好问问,得出的结论是:失心疯是种心病,若想治好极为费力。千百例中难有例,属于难得见痊愈的。此人是在妻子和子女们的日日陪伴下,被温言抚慰照看,日渐化解了心病。 江清月想想钱氏周遭的环境,被婆婆拘禁压抑着、难以启齿的阴私事、看人下菜的下人们,以及她蛮不讲理爱闹腾的子女们……她根本不可能有痊愈的机会。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理国公府继续待下去,左右宁婉蓉已经瞧她碍事儿了。 江清月先去禀告了四奶奶李氏,再由李氏引领到大太太周氏跟前请辞。 周氏倒是高兴,她才不愿意叫那个宁婉蓉得风光,自是愿意答应江清月请辞。周氏还害怕宁婉蓉从中作梗,带着江清月先去跟邱老太君道别。 邱老太君思及二房而今的状况,也不愿远留江清月。“老二家的那天精神不大好,好在近来已经清明了许,日渐转好了。她听说那日差点伤了你,还愧疚自责来着。本是要亲自跟你说清这事儿,碍于她病着需要静养,我便擅作主张代劳了,望江姑娘不要介意。” 江清月清楚邱老太君这番话是要堵住她的嘴,看来她是打算瞒下二太太发疯的事实。江清月已然达到自己的目的,倒不在乎这些结果,她便顺着邱老太君的意思说,让二太太好生静养。 邱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料知江清月是个聪明的丫头,不会乱说。就算她敢乱说,理国公府也有得是招数处理她,邱老太君倒不觉得她是个碍事的。 江清月辞别邱老太君之后,便去宁婉蓉房里告辞。 宁婉蓉最近心烦得很,早就不上女红课了。再说,她还自觉自己的女红拿得出手,不必再需要请师父学了。这会子她看见江清月,便想起对方前些日子惹恼她直没道歉,反而去大房周天巧那边住了,心里是阵来气。宁婉蓉白她眼,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请辞的。” 宁婉蓉蹙眉道:“怎么,母亲病,你见没什么油水可捞了,就要走?” 江清月解释道:“实在是不得已,家姐……” 宁婉蓉嗤笑,见她都觉得恶心。“行了,别解释了,你滚吧!我也不用你来教女红,以后你再别踏进宁家半步。还有什么养女不养女的,你个下贱女就别做梦攀高了。” 江清月不欲言,冷淡地行礼告辞。 宁婉蓉见她走的那么干脆,竟然没有丝毫对她卑躬屈膝的意思,没有道歉的意思,气得心肝肺都要炸了。她愤怒的推翻了手边的茶杯,花架子,还有那些摆设用的瓷器。 “个下贱的秀娘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江清月,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到时候你就跪地趴着求我,也甭指望我心软。” 本来宁婉蓉起初因为崔嬷嬷讨厌对江清月,后来见她是个美人就讨厌。怎知这女人好有心机,假意帮她,给她温顺听话的假象。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宁婉蓉撒完火气,忽然想起母亲发疯时对江清月的态度,好像哪儿地方有些不对。不过转念想,个绣娘对她母亲根本不构成什么威胁。不管是不是自己想了,她总觉得这女人晦气…… 江清月带着章嬷嬷和问秋离开理国公府后,便驱车直奔京外,为安葬在青北山脚下的养父母扫墓祭奠。 “大仇得报,女儿方有脸来见您二老,愿二老九泉之下瞑目,散了怨气,再世投胎为人必定荣华富贵,万事顺意。”江清月接连磕了十几个头,方在章嬷嬷和问秋的搀扶下起身。 报消息的信已经送往山东,估摸大姐不日就会收到。未免夜长梦,江清月打算即刻启程,先去山东见见大姐,再另寻住处安置,又或者南下去找弟弟江北。 江清月冲两座坟在鞠躬之后,忽想起自己带来的那木匣子,她让把匣子里的衣服和玉佩取来扔进火堆里。 章嬷嬷捧着衣服,极为迟疑。“姑娘,这可是证明您身世唯的证据啊。” “我没什么身世可证明,我早说我,我是爹娘的女儿。”江清月说到爹娘,下意识地看向眼前的两座坟,泪水当即便冲出眼眶。 真好啊,切都结束了。 …… “这是?”章嬷嬷举着衣裳领子冲着太阳,惊叹不已,“姑娘,这衣服领子上绣着字,绣线暗了些,当初我们竟没发现。” 江清月面无表情,却微微眨了下眼睛。 章嬷嬷蹲下身子,拾起树棍子,在地上照样画出这个字。 “瑈”。 “今日风大,我们还是早些上路。”江清月提起被风吹得偏偏飞舞的裙摆,转身上了马车,“嬷嬷若喜欢这破旧东西,便留着,反正这些东西于我没有任何用处。” 章嬷嬷原本愣在原地正觉得为难,忽听姑娘这话,笑得“嗳”声,果真把东西又收回匣子里,捧在怀里,颠颠地跟上了车。 出了青北山,马车朝北边的路去,直奔山东的方向。 江清月失神了小炷香的时间,忽听马车停了。 章嬷嬷挑帘子问情况,转而跟江清月道:“前头有浩浩荡荡队人马,似乎是什么大人物要经过,咱们得先让路。” 江清月点点头,转即感觉到马车倾斜下沟了。 不时,车外响起了质问声,章嬷嬷赶紧出去调解。 江清月在车内等了会儿,越来越觉得这股味道不是她的错觉。疑惑间,她忽然听见车外传来高德禄的声音,“哎呦,你说巧不巧,可真巧了,竟在这儿遇见了江绣娘。” 第41章 欲望文 第42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42章 章嬷嬷连忙对高公公点头哈腰,她见王爷出行这阵仗挺大,互相又认识,这回免不了请她家姑娘从车里出来行礼了。 高德禄笑眯眯的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看着江清月下了车。“几月不见,江姑娘可好?” 江清月用面纱遮着脸,弯起月牙形的眼睛对高公公笑了笑,福了下身子。“烦劳高公公代民女向松山郡主问安。” 高德禄笑着点头,他瞟眼王爷坐的马车,转而问江清月:“王爷他此刻就在这,江姑娘对王爷行礼问安倒是方便了。” 江清月本打算就在路边恭送王爷,忽听这话,便不得不上前亲自跟晋阳王请安。 江清月行了礼道吉祥,半晌没听见车里人说话。江清月琢磨着这晋阳王八成是坐车睡着了,便微微偏头看向高德禄。这时候高德禄说句话,代王爷放行了她,此事儿也就过了。 高德禄却什么都没说,只对江清月笑了笑,还对她使眼色让她看着马车的方向。 江清月低下头,保持半身礼的姿势。车厢里突然传来两声咳嗽,听着像是晋阳王。 “免礼吧。” “谢王爷。”江清月松口气,庆幸王爷已经醒来了。 “江姑娘这是要离京?”车内又传来祁连修低沉的声音。 “回王爷,民女打算去探望异地的大姐。”江清月故意没说大姐的所在,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事情不能被晋阳王知道的太。 “你大姐?噢,山东那个。”祁连修的声音略显慵懒,口气很随意。 王爷竟然知道自己的大姐在山东! 江清月却听得心惊胆战,越加觉得她不宜跟晋阳王谈。江清月也不想问什么,八成是晋阳王自相国寺之后,派人调查了她。江清月心中略觉得危险,想尽快结束谈话。 “民女罪该万死,叨扰了王爷清幽,还请王爷恕罪。” “你确实罪该万死,是该求本王恕罪。”修长的手指挑起帘子,祁连修隔着窗纱瞥向车下的江清月。 江清月虽然低着头,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目光的冰冷。 江清月继续颔首,盯着地面,打算就此装木头混过这关。 “怎么不吭声?想本王治你的罪?”祁连修语气轻飘飘,薄凉的很,叫人听了心里禁不住打颤。 江清月鞠躬回道:“民女不敢。” “那就求饶。”祁连修顺势道。 江清月呆滞了下,不知该如何应对。晋阳王这话什么意思?想让她求饶?若自己真有错,她求饶,他就放过自己?个人的求饶若这么有作用,世间恐怕早没有那么疾苦了。再说她个民女,哪值得高高在上的王爷亲自吩咐。 江清月弄不懂晋阳王叵测的心思,不解他善变的性格,还有他这求饶的要求也是莫名其妙。不过江清月不想耽搁时间,她只想尽快躲过这关离开。她索性退步,听晋阳王的吩咐,咬牙求饶道:“民女求请王爷恕罪。” “本王不会轻易原谅人。”祁连修冰冷语,随即收手。车窗上绣着金丝蝠纹的窗帘顺势落下了,挡阻了车内外的风光。 江清月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她真有些受不住晋阳王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是杀是剐,不如给个痛快话。 江清月抬起头,询问地看向高德禄,不如让他向自己解说。 高德禄也有些慌神儿,不大明白王爷这是闹得哪出。关键是他不知道是让江绣娘是留下还是不留。 前儿早儿王爷穿衣的时候,特意瞧了眼袖口。高德禄发现衣服确实又短了那么点点,不仔细看倒不大能看得出来。不过王爷似乎不大爽快,整天阴沉着脸。高德禄上心了,又见王爷喜欢这衣裳,便让府里的绣娘修整下。绣娘们不会,高德禄便把从江清月那儿看来的法子跟她们说了。次日,王爷却嫌弃那衣裳袖子笨重难看,叫人把衣裳给烧了。绣娘们也受到牵连,罚了半年的月例。高德禄惨,因擅作主张,被王爷罚跪了半个时辰。 他这个太监做得真挺不容易的。 高德禄有了前车之鉴,不敢擅自做主了。他无奈地冲江姑娘瘪了下嘴,也不说让她走也不说让她留,切还得看王爷的意思。 江清月蹙起眉头,心想王爷这脾气比女人每月来那什么的时候还要善变。真不好伺候!难不得他到了年纪还不成婚,八成是相看的时候就把那些世家女都吓跑了。 “你上来。”车里传来吩咐,高德禄闻言激动,立马冲江清月挤眉弄眼,意思是说他会去说情。 江清月感激的对高德禄点头。 高德禄麻利的上了车,转身又回来了。他哭丧着脸走到江清月跟前,低声道:“王爷是让江姑娘上车,你保重吧!” 高德禄说罢,赠以江清月个自求福的眼神。 江清月整颗心都悬起来,她不解晋阳王之前话里的意思,加不解晋阳王为何要在车里单独见她。幸亏在场的人没有外人,王府的人素来口风严,她身边也没有嘴舌的,不然她真觉得自己有可能清白名声不保了。 江清月知道自己拗不过王爷,拖拖拉拉,倒不如直接干脆上马车应对。能活是她的造化,活不了,她这辈子也不算亏,至少她心里最想做的她事儿都做到了。 江清月上马车的功夫便迅速平复好自己的心境,她弓腰进了马车,车厢内十分宽大舒适。祁连修衣着金蟒纹玄衣,湛然若神。他坐南朝北,双寒眸直视江清月。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是寒气逼人,慑人于无形。 “民女给王爷请安。”江清月再次行礼。 祁连修抬手,示意江清月可坐在东侧的位置。 江清月选择最靠近门边、距离晋阳王最远的位置坐下。 “前两日黛娥还念叨你。”祁连修的语气突然有所松动。 江清月反而加觉得悚然,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民女惶恐。” “你惶恐?笑话。”祁连修淡笑声,端起手边的白玉茶杯送到了嘴边,他复而又把茶杯放回茶籝里去。“谁能想到小小名绣女,竟挖出了理国公府二太太的惊天大秘密,顺便还把她逼疯了。” 江清月本来半颔首,用余光时不时地打量祁连修。此刻她忽听这话,惊讶的抬头,竟时间忘了礼仪尊卑,直接对上了祁连修的双眸。 祁连修的双寒眸,迫人无形;江清月则是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偏偏摄人心神。 眼前的小女子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倒把祁连修逗笑了。 刹那间,少年周身的寒意都不复存在了,仿若就是名爱笑俊朗的无害少年。 可江清月知道,他是有害的,而且危害无穷。 江清月收了目光,仔细忖度了下,决定试探下晋阳王。 “王爷恕罪,民女是个粗鄙之人,听不大懂王爷话里的意思。” “何必自谦,本王何曾看错过人,你这个绣女不简单。”祁连修不知何时手中出张纸来,他笑意绵绵的递给江清月瞧。 江清月只消看内容眼,便立马认出这是另份邹嬷嬷的口供。怎么会?这东西她当初分明悄悄地给了王二牛,而今怎么会在晋阳王的手上……章嬷嬷不可能背叛她,王二牛素来是个讲义气的人,也不大可能。 看来晋阳王用了非常手段。 江清月难掩眼中的惊诧和不满,她红着眼看向晋阳王,“王爷,您早知道民女与钱氏的仇怨。这份口供确是民女手策划的,与其他人无关,望王爷不要伤及无辜。世人都说您是位闲王,但恐怕天下人期盼您是位贤王。凭王爷的才学胆略,造福百姓轻而易举。” “哈哈哈……”祁连修看着眼前小女子的挣扎、辩驳,颇觉得有意思,大笑了几声。 高德禄在车外听见王爷的笑声,吓得愣愣的,转即又哆嗦两下。他真替车里的江姑娘担心啊。 “江绣娘,你这是在劝本王弃恶从善么?”祁连修止了笑,整个面容瞬间冷冰冰。 “民女不敢。”江清月不卑不亢道,“民女只是期盼王爷能饶了那些无辜人遭,错在民女人身上,任由王爷处罚。” “你个小丫头还挺讲义气。”祁连修嗤笑声,把手里的口供随意放到边儿。“放心吧,本王没伤你的人。” 江清月疑惑的看着他。 祁连修轻薄的唇角淡淡勾起,笑得*,“小手段而已,他乖乖交了东西,本王自然放人。” 江清月震惊的看着他,转念想,明白晋阳王用的什么招数了。王二牛最讲义气,手下有票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能让王二牛乖乖俯首,晋阳王必定是抓了那些人威胁王二牛。 没想到堂堂晋阳王,用得招数还挺损的,比她还损。 “别在心里腹诽本王。比起江绣娘你,本王的路数还差了点。”祁连修拾起那张口供,又好好看了看其中的内容,忽然笑了,“钱氏死有余辜。” 死?江清月惊讶的看着祁连修,“王爷?” “哦?你竟不知道么,钱氏死了,上吊,大概半个时辰前。”晋阳王笑道。 江清月心中疑惑甚。钱氏死不足惜,奇怪的是晋阳王。才刚高公公和章嬷嬷说过王爷昨日是去打猎,今天早儿才要回京。既然人在外,理国公府死人他怎么可能那么快知晓?凭国公府那样的大家,就算是死了人,起初的消息也不会传出去,可是晋阳王却早早就知道了。而她今日离开国公府时,并未发觉什么异常,这人死不是邱老太君的设计,那便是…… 江清月复而看着祁连修。 “人不是本王杀的,”祁连修解释道,转而又补充句,“至少不是本王叫人动手的。” 那便是另有知情者。 江清月眯起眼睛,咬住了下唇,事情来的有点太突然了,她脑子里团乱。思虑到她而今的处境,江清月不能再想其它,先摆脱晋阳王为上。 江清月觉得晋阳王既然有现在的举动,没有直接送她去见官,便是不打算追究她的事儿。她遂起身冲祁连修行礼,打算先请罪谢恩,再尽快告辞。谁知祁连修突然敲了下车厢,马车突然行走起来,江清月突然没稳,扑倒在祁连修的脚边。 “看在江姑娘给本王行大礼赔罪的份儿上,本王饶了你,替你继续保密。”祁连修忍住嘴角的笑意道。 “王爷,您这是……”江清月顿了下,意识到自己不该责备高贵的王爷,转而皱眉道,“王爷既然饶了民女,可否容民女下车,回乡去看望大姐?” “不容。”祁连修答得干脆,他见江清月还坐在地上没起来,伸出手要扶她。 江清月看见对方的手,心又抖了抖,却不好推拒眼前这位‘阎王爷’的好意。谁知道他下刻发火又是什么样子。江清月心横,把手放在了祁连修的手上,咬着唇起身。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当她感觉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暖后,整个手突然发抖起来。 “本王倒忘了,你还是待字闺中,要避嫌。”祁连修淡笑,突然抽手,徒留股冷风在江清月的手边。 “谢王爷!”江清月在祁连修的示意下,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祁连修悠哉的喝了两口茶。 车厢里安静下来。 江清月刚刚松口气,突然听祁连修又问她要不要喝茶。江清月整个人的神经又绷起来,谨慎的摇摇头道谢。她担心王爷要把她带去哪儿。 “江姑娘家中只有大姐和三弟两人?” “回王爷,是的。”江清月回道。 “你三弟南下参军了?” “回王爷,是的。”江清月又回道。 祁连修默了会儿,复而后又问:“你三弟叫什么?” “回王爷,名叫江北。” “嗯。”祁连修终于消停了,闭眼假寐,什么都不问了。 马车慢悠悠的向前行驶,时而轻微的上下左右颠簸。江清月的心也随之起起落落。路途平稳时,少了杂音,显得车内静谧至极,江清月甚至可以听得见祁连修的呼吸声。 对方的呼吸在变缓,江清月猜测他睡着了。她微微抬眼,瞄向祁连修,见其确实展露脸的睡颜,毫无冷厉之色可言,她稍稍放下心,目光转而落到他身边座位上的口供上。张纸半展开,就那么随意地放着。 他处心积虑的夺走口供,又让钱氏身亡,到底目的为何……他肌肉男不管自己复仇的事儿,又为什么抢走口供,半路劫她? 起初在路上碰见晋阳王的出行队伍,江清月还以为是个巧合。不过经过刚才那出,江清月确定晋阳王是有意为之。可是她又想不明白晋阳王为何死抓着她个小绣女不放,在相国寺如此,而今又是如此。 她还没到犯太岁的年纪,就已经流年不利了。江清月觉得自己真应该再去趟相国寺,求些避灾解难的平安符之类的。 马车很快入京,前头的侍卫高喊避让。晋阳王所乘马车路同行无阻。很快行人到了晋阳王府,马车直接从东边的侧门驶入,到了内仪门前停下。高德禄从后头的马车蹦下来,急忙过来请晋阳王下车。 祁连修依旧闭着眼,不为所动。 当高德禄喊第三遍的时候,江清月忍不住小声唤了句“王爷”。 祁连修扬起凤目,扫过江清月,勾唇笑道:“蒙好你的面纱。”说罢,他便干脆利落的下了车。江清月跟着下车之后,才发现问秋和章嬷嬷也跟着过来了。二人似乎很忐忑,见江清月完好无损,眼中难掩喜悦之情。 祁连修路走到哪里,下人们路行礼跪到哪里。 江清月被高德禄叫唤着,紧紧地跟在他后面,随即跟随晋阳王到了他所住的正院。 祁连修进了正房,高德禄也跟进去了。江清月则带着章嬷嬷和问秋等候在外。不时,高德禄出门命人备热水,又进去忙活了阵儿。高德禄才出来,引江清月到了东跨院处厢房内。 “你们先在此歇着,等我伺候完王爷就来。” 江清月等人送走了高德禄,方坐下来歇息,互相商量办法。 章嬷嬷是怎么都想不通事情的经过,有些烦躁。“好端端的,怎么就在路上碰见王爷了。” “是啊,这也太巧了。”问秋摆出脸悲催样儿。她本指望着跟二姑娘起游山玩水呢,全泡汤不说,这会子还不知她们的命能不能保住。 “姑娘,你说王爷怎么好端端的盯上您了呢。”章嬷嬷又是不解。 江清月觉得嘴干,火大,口气喝干了杯中的茶。 章嬷嬷见状叹口气,心知自家姑娘也不知道。 问秋挑了挑她纤细的柳叶眉,突然天马行空起来。她灵光闪,突然压低声音,眼睛滴溜溜的直发亮:“会不会是王爷看上咱家姑娘了?” 江清月伸手弹了下问秋的脑门,骂道:“就知你嘴里没好话。” 问秋委屈的瘪嘴,看向章嬷嬷。 章嬷嬷听说这句,反真的本正经的陷入沉思。“咱家姑娘貌比天仙,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江清月红了脸,跟章嬷嬷着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连嬷嬷也拿我开涮。” “姑娘,您身处事内,没我们外人看得透彻。您想想,是不是有这种可能?”章嬷嬷低声引导道。 江清月想想对方的身份、样貌和性子,立即蹙眉摇头,“你们都给我灭了这个心思,到死都不许再有这念头。” 章嬷嬷和问秋互看样,老实的点头,切听姑娘的吩咐就是。 三人心思不安的用过晚饭,才见高公公姗姗来迟。跟随高德禄公并进来的,还有两名小太监,各自手里捧着摞衣裳。 高德禄笑道:“劳烦江姑娘继续修改,尺寸嘛,江姑娘今日已经见过王爷了,就不用我说。” 章嬷嬷看着两摞衣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江清月。 原来王爷截住她家姑娘是为了改衣裳! 江清月当初下做了三季的衣服,确实预料过初夏的时候王爷穿衣服会觉得小。不过那会子是晋阳王自己要求她做那么,她也就没提出异议,左右她会走王府也有绣娘处理这事儿。江清月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搬石头砸到自己脚了。早知道遗留问题还是要由她处理,她当初把夏季的衣裳稍微做大些便好了。 不过,若说晋阳王就为了这点事特意截住她,江清月绝不会信服这个理由。 “江姑娘,这几件蟒袍你先选个修改,最好能赶得及王爷明日去卿侯府赴宴。” “卿侯府?”江清月惊讶的反问。她听说晋阳王素来冷情,是个铁面不留情的人,不大爱与朝中人交际。他怎么会赏脸去卿侯府赴宴? “卿侯与老王爷是故交,他是看着小王爷长大的。他老人家的寿辰王爷自然要去。”高德禄解释道。 江清月点点头。 高德禄松口气,露出脸的笑颜。 “高公公,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江姑娘不必客气,问吧,咱家必定知无不言。” 江清月紧盯着高德禄:“王爷半路带我回来,就为这个?”江清月举起手中的衣服示意高德禄。 “这个嘛,”高德禄露出犯难的表情,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转而又在地中央徘徊两圈。“我也不知道。” “我听说皇家猎场在南麓山,王爷为何不去南麓山打猎?”江清月突然问道。 “王爷去的就是南麓山!”高德禄立马回道。 “南麓山在京城的南面,并不是北面,这与我遇见你们时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江清月疑惑道。 “这个嘛,”高德禄有些迟疑的看着江清月,见其脸恳求之色,心软道,“也不是不能说。今儿个早出发,王爷偏偏叫大家绕远到北面,说是从京城的北门进,路上还不让马车走快了。这么说来,也是奇怪,许是王爷想看看京城北边的风景吧。” 江清月心中的疑惑深,同时也证实了她先前的想法,晋阳王截住她是故意为之。既然她的想法已然证实,她就定要弄清楚晋阳王截她的目的。 江清月顺手丢了手里的衣裳,看着高德禄:“烦劳公公让我再见王爷面,不然这衣裳我不做了。” “江姑娘您这是为何?王爷穿不好,心情就不舒坦。他心情不舒坦,倒霉的就是你我啊。”高德禄急道。 江清月态度坚定,但求死得明白,她今日就要弄清楚晋阳王的目的。 第42章 欲望文 第43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43章 高德禄急得火烧屁股,忍不住责怪江清月几嘴。高德禄见她不为自己的劝说所动摇,没法子了,撒腿跑去找晋阳王禀告。 祁连修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执笔,正弯腰在案前练字。高德禄见状又不敢打搅,愣了半晌,默默跑去给王爷磨墨。 高德禄眼见着王爷写下五六篇字了,有些等不及了。他抿起嘴,仔细在脑子里先过遍自己要说的话,而后张口就要说。祁连修仿佛知道似得,配合的放下手中的毛笔,直接抬头看向高德禄。 高德禄把嘴巴闭上,复而又张嘴再闭上。在王爷寒光直逼之下,他实在是令他没胆量说出口。 “有事?”祁连修见他嘴巴张张合合就是不出声,没耐心再耗下去。 “回王爷,是……有点事儿。”高德禄心虚的回答,顺便偷瞄了下王爷的脸色,见对方面色没什么异常,他才讪讪道,“江姑娘那里……嗯……” 高德禄又说不出口,他还真怕那么水灵灵的江姑娘被王爷给毁了。 王爷的意思不能忤逆! 江姑娘怎么就不明白,非逼她自己送死呢! “安顿好了?”祁连修以为没什么事,提笔预备再写。 “回王爷,都安顿好了。只是江姑娘她说……她说她想再求见王爷面。想来是江姑娘想亲自感谢王爷吧,必定是这样的。”高德禄说完就后悔,悄悄地用手掐自己大腿下。才刚江姑娘坚决不考虑他的建议,可他现在偏偏还在替江姑娘求情。 怎么又心软了! 祁连修眼里起了层笑意,随意把手中的毛笔丢在了地上。笔尖沾染的墨汁顺势染在了石板上。 高德禄吓得哆嗦,瘪嘴跟着王爷出了书房。 祁连修坐在罗汉榻上,自己给自己斟杯茶喝。高德禄见状,立马跪地打脸,“奴才该死,没能及时给王爷斟茶,请王爷责罚。” 祁连修白他眼,勾勾手,示意高德禄起来。 高德禄缩着膀子起来,老实的立在边,谨慎地低头。 “她原话怎么说?”祁连修口气严厉起来。 高德禄吓得双眼闭上,学话道:“烦劳公公让我再见王爷面,不然这衣裳我不做了。” 高德禄感觉周遭很压迫,他才慢慢地张看眼,却发现王爷人不在了。高德禄慌神儿,赶紧出去找,却见王爷端端正正的坐在正厅的首座,悠闲地品着茶。 高德禄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给江姑娘求个情,却见进门的小太监已经带着江清月进门了。高德禄彻底没法子了,无奈地再次赠以江清月自求福的眼神。 江清月态度淡然,似乎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直接跪地给祁连修请安,而不是像先前那样行半身礼。 “听说你对本王有意——” 话到江清月耳朵里只有前八个字:“听说你对本王有意。” 江清月觉得自己听错了,王爷说的原话应该不是她听得那样。定是最后个字被他说的太轻。 江清月猜测以晋阳王睚眦必报的性格,定是希望她表错意思,然后她再说若说什么“你听错了”之类的话反驳嘲笑她,她个姑娘家很容易丢脸。 “恳求王爷放民女出府。”江清月主动磕头,转而换句求道。 “你说的本王好像强抢民女了,”祁连修挑起凤目,背着手起身,在江清月身边徘徊。“听闻你有话对本王说。” 江清月愣了下,再次俯身重复道:“请王爷允准民女回乡探望家姐。” “哦?”祁连修不知从哪里变出把扇子,悠哉的扇了。江清月两鬓的碎发却随之摆动。江清月在心里又次无奈地翻白眼:这位王爷还真是勤快,总爱给外人扇风。 “你真想回乡?”祁连修突然认真地问她。 江清月点点头,态度严肃。 祁连修浅笑,干脆道:“也好,本王就准你回乡。” 江清月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才刚他明明有意带她回京,而今怎么又……算了,既然王爷此刻金口玉言允诺,该是不会有错。 江清月把原本准备的那套话憋在肚子里,既然事情解决了,她也没什么好说。江清月也懂得适时地示好,表示会修改好祁连修的衣服再离开。 祁连修依旧浅笑着没说话,好似是同意了江清月的言论。 高德禄见两厢平安无事,脸上放晴了,乐呵呵的送江清月离开。他回身到王爷跟前,却忽听王爷绷着脸吩咐自己。“派人把江绣娘看紧了,决不许她擅自离府。” “奴才遵命。”高德禄本能的立马应承下,回头却觉得王爷的吩咐有点不对头。才刚王爷不是答应江姑娘可以回乡么,怎么转眼就变卦了? 江清月想尽快离府,好在改衣服的活计容易,花费整天的功夫便差不了。 松山郡主祁黛娥听说江清月的消息,高兴地命人请她来见自己。 郡主派来的人偏偏被看门的嬷嬷们阻挡在外。 祁黛娥很不高兴,听说那些嬷嬷们是仗着王爷的吩咐。傍晚时分,她趁着祁连修来看她的功夫,便与大哥评理。 “刁奴欺人太甚,连本郡主都不看在眼里。大哥,我看他们都皮子紧,该松松筋骨了。”祁黛娥掐腰,气愤道。 祁连修扫眼妹妹,笑着让她坐下。“好妹妹,何必理他们,你好好地在你的院里,和往常样弹琴绣花不是很好?” “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弹琴绣花是我无聊。现在江姐姐来了,我怎么就不能留她说会子话?”祁黛娥发完牢骚,忽意识到大哥的语气不对劲儿,她转而认真地看着祁连修,“大哥,该不会是你不让我见她吧?” 祁连修似笑非笑地摩挲着下巴,不置可否。 祁黛娥明白什么意思了,激动的起来,看着祁连修,“大哥,为什么?” “不为什么。”祁连修回的轻松。 “大哥,你这是故意针对我对不对?”祁黛娥气,横眉冷对祁连修。 “怎么,许你留她作女红师傅,不许我留她做衣服?你请她时我没拦着;她现在是我的人,你就不能见。”祁连修分辩的理论简直像小孩子样,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很气势。 祁黛娥没想到大哥跟她耍赖,涨红了脸,撅起嘴就要哭。 祁连修上手拍了她脑袋下,冷言道:“还说自己长大了,这会子又说哭就哭?” “我才没哭。”祁黛娥倔强的转身擦干眼角,转而撅着嘴瞪祁连修。 “现在你理解我当初如何的感受了?”祁连修扬眉笑问。 祁黛娥阴着脸摇头,“完全不理解!”祁黛娥重重的“哼”声,转身就走。 …… 夜里,江清月睡得迷迷糊糊,忽听窗外有动静,惊得坐起身。她用鼻子嗅了嗅,闻到可疑的气息,却又觉得这味道似有点熟悉,她时间忘记是属于哪个人的。 江清月点点靠近北窗,她感觉到味道越来越浓。 “是谁?”江清月低声问。 “是我,郡主身边的赵嬷嬷。”赵嬷嬷在窗外低声道。 江清月反应过来,悄悄推开窗,果然见赵嬷嬷的身影。“嬷嬷,您怎么在这?” “哎呦,郡主睡不着觉,说有您在身边说话就好了。我寻思王爷这院儿里我还认识几个人,便求他们宽容下,让我进来了。江姑娘,明日辰时郡主邀您望月亭见。” 江清月点点头,随即合上窗。章嬷嬷安歇在耳房,她听见声儿,点了盏油灯过来瞧。江清月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回去继续睡。 次日早儿,江清月整理好修改完的衣裳,用过早饭,便先让章嬷嬷和问秋收拾行李。待见过郡主之后,她便打算告辞离府。 祁连修去早朝,高德禄自要跟着,二人此刻都不在府中。江清月出门,提出要去望月亭转转,却有四个嬷嬷和两名侍卫非要跟着。江清月想想她左右是去见郡主,便没计较,直奔目的地。 祁黛娥早在那儿等她,见她来,祁黛娥便高兴地起身拉住江清月。“本郡主见你面真不容易,还不快给我赔罪。” 江清月见桌上摆着酒菜,忙拿起酒壶为祁黛娥斟酒赔罪。 祁黛娥反而把装满酒的酒杯递到江清月的嘴边,让她自罚三杯。江清月往常不喝酒的,她喝就醉,不大喜欢失去理智的感觉。不过想到今日见过郡主之后便要告辞,也不顾及那么,谁叫她与郡主见如故。 江清月连饮三倍,已然有些微醺,两颊绯红,好似抹彩霞。祁黛娥掩嘴笑她,请她落座。 江清月揉了揉额头,转而看眼赵嬷嬷,对祁黛娥笑道:“郡主若有事吩咐民女,民女随传随到,何故半夜让赵嬷嬷悄悄传信?” “幸好我机警。”祁黛娥自夸的笑叹句。 江清月不大明白郡主话中的意思,也没计较。她看着桌上的酒菜和已经早备好的两套酒杯碗筷,感动于郡主的盛情。 亭边跟着江清月来的几个嬷嬷突然发声求饶。 江清月转头,才发现她们四个早跪在地上了。 “胡闹,本郡主想见谁用得着你们几个奴才指手画脚,都给我退下!”祁黛娥突然摆出气势,极为迫人,堪比她大哥的威仪。 众嬷嬷不敢言语了,闭紧嘴,乖乖地退到旁待命。 祁黛娥转而笑着让江清月继续吃,顺便问她理国公府的事。“我听说宁婉蓉的母亲去了,可真是突然。江姐姐当时在宁家,你她可知因何病走的?” 江清月想了下,不大肯定道:“不大清楚,这是我走后出的事儿。先前二太太是有点小病,却还不到身死的地步。” “果然是被人算计了。”祁黛娥摩挲着下巴琢磨,转而双眸发亮的盯着江清月,“宁家是世家大族,宅子里住了那么人,各房的都有各方的心思,人心隔肚皮,再者说哪有人不为自己个儿想的。算计来算计去,终有日会失算,钱夫人肯定是被什么人算计所致。” 江清月略感惊讶,她没想到祁黛娥会看的这么透彻。照理说郡主的成长环境干净些,应该见不到这些事儿才对,何况还有晋阳王那般照顾着妹妹。 “你别惊讶,”祁黛娥看出江清月的疑惑,不好意思的笑道,“宫里的事儿不知比这样的世家厉害百倍千倍呢,我早见识过。你是不是觉得我大哥会护着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越护着我,越受苦,我反而看得越明白。小时候看他受欺负,我心里比自己受欺负还难受。” 江清月见祁黛娥说的眼眶发红,心中这孩子童年的遭遇不般,忙拉住她的手,本想安慰的,却不知为何自己也落泪了。 祁黛娥见江清月哭了,自己也跟着哭出来,和江清月抱怨道:“小时候,别人都说我和大哥‘不幸也是幸’。不幸的是父母早亡,幸的是就因为这个,我俩得到了皇上和太后格外的宠爱。殊不知这样的宠爱对于我俩来说有难,遭同龄人嫉妒排挤,他们暗地里都说我们没出息,靠死去的父母博薄宠爱。大哥以前的性子不这样的,他爱笑爱调皮,只是后来……他也是点点改变,才成了而今这冷漠的性子。” 江清月握紧祁黛娥的手,好像能想象得出年少时晋阳王保护幼妹的情境。皇帝的宠爱有时候就好比把看不见的利剑,明面上只有看得见的风光,背地里却伤人无形。他们兄妹俩生在皇家,注定了会被人嫉妒和排挤。或许真如郡主所言,晋阳王儿时经历太人情冷暖,才会成了如今的样子。 江清月忽然觉得晋阳王也没那么可憎了。人活着都不容易,何必互相责备,左右她今日便可离府了,对于晋阳王先前冒昧调查她的行径可以不追究。 “其实在我眼里,江姐姐和大哥有很相似的地方。你们的性子都是那样的平淡如水,揉着股子冷漠。可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柔软的地方,比如大哥,直宠着我,而江姐姐也给你大姐和三弟撑起了片天。我敬佩大哥,也样敬佩江姐姐。”祁黛娥说罢,便暖暖的笑了,她双手缠住江清月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撒娇。 江清月笑了笑,郡主这样的依偎她,让她忽然回想起她们三姐弟在破庙里相依为命的日子,心里莫名的感受到慰藉。江清月抬起左手,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祁黛娥眼角的泪。 “郡主如此懂事,这般善解人意,想来王爷必定欣慰和高兴。” “他才不懂我!”祁黛娥突然瞅了下鼻子,撅嘴道,“他故意拦着不让我见你!” “还有这回事?”江清月惊讶的看着祁黛娥,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王爷允她今天就可以走的话,何必拦着郡主见她,她二人就是见面也不会有长时间腻歪在起。除非…… 江清月不愿意想这个“除非”后面的答案。如果这个“除非”成立,那她之前对晋阳王的体谅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祁黛娥点头,发现江清月脸色不大对,问她何故。 江清月摇摇头,她悬着心先陪祁黛娥聊着。祁黛娥还是好奇外面的世界,好奇平常百姓的生活,又闹着江清月跟她讲。 江清月也没有什么别的经历,便继续讲她当初的遭遇,她们姐弟三个在青州如何讨生活,怎么流浪,后来又怎么慢慢地过上稍微好些的生活。 “江姐姐是拜师学得刺绣?可也巧,你拜的师傅正好那般厉害,而你又恰好有这个天赋,能学好。”祁黛娥叹道。 江清月笑了笑,也不打算去否认祁黛娥的猜测。当初江清月带着大姐和三弟离京后,之所以会选择青州落脚,也是因为她从前听过个三针绣的传说,而传说里这位婆婆据说就隐居在青州。她能得以成功拜对师傅,亏了她当时能跑,走街串巷搜集了许消息。说来这也是种幸运,没想到她真把有手绝学的师傅挖了出来。 回想前路,苦虽苦,幸运的是奋斗出了结果。等切都熬过来之后再去想,倒也不算太苦了。 祁黛娥见江清月笑了,也跟着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江清月身上有她想要的温暖,与大哥给她的宠溺不同,江姐姐给她的是另种慰藉。有些话她不方便和大哥说,但和江清月说就很容易。 “江姐姐,你若直留在王府便好了。” 祁黛娥随意声感叹,却让江清月的心为之抖了下。她不排斥与郡主相处,甚至十分喜欢和郡主起,但她不是般的恐惧那个晋阳王,那厮简直性情叵测的不是人了…… “过两日,理国公府的二太太出殡,因恂郡王的关系,我也要去。我最怕应对那些人,江姐姐不如陪我遭儿去。”祁黛娥邀请道。 “这……”江清月对于自己今日能否出王府的事儿拿不准了,她觉得自己不好直接回绝,含糊地应下。“只要民女还在王府,陪伴郡主是民女的福气。” “民女,民女,又是民女,你在我面前不必这般自称。”祁黛娥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天色,“哎呀”叫声,赶紧打发江清月快回去。“我大哥快回来了,被他知道我就惨了。”祁黛娥冲江清月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转而变成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呵斥候命的那些嬷嬷侍卫们决不许将今天的事透露半句出去。 江清月带着群唯唯诺诺的嬷嬷们回去。几个嬷嬷还是左右为难,怕王爷追究,也怕郡主追究。 江清月笑着给她们出主意:“不管哪种都要受罚,不如选种受罚可能性小些的路走。” 众嬷嬷愣了下,仔细琢磨江姑娘的话,突然想通透了。如果她们直接报告王爷,郡主知晓必然会憎恨惩罚她们。但若她们假装这事儿没发生,没人问也就不提,极有可能就此把两边的人都混过去。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嬷嬷们不必担心,若真有人问起,便说我执意要出去散心,不巧碰见郡主了。半真半假,就算罚也不会厉害。” 众嬷嬷点头,心里小小的感激下江姑娘。 江清月轻柔的笑了笑,请众嬷嬷都起身,坐下来喝茶。众人见江清月不拿架子,再邀请,也便顺水推舟地坐了下来。 江清月犹疑了下,看着极为正喝茶的嬷嬷们,“有件事必要问你们,若有冒犯还望嬷嬷们见谅。” 四位嬷嬷皆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谨慎的看向江清月。 “王爷是不是不许我出府?就算我做好了这些衣裳,也是不许?” 嬷嬷们尴尬不已,互相看了看,不知该如何回答江清月。 “嬷嬷们不必说什么,眨眼答应我下就好。我才刚说的是真的,对不对?”江清月紧盯着她们的眸子。 四个里有三个不约而同的眨眼了。 江清月暗自咬住下唇,转身面对着窗外。 众嬷嬷皆知江姑娘心情不好,默默退下了。 不时,隔壁院响起高德禄的喊声,通告众人王爷回来了。 江清月打发章嬷嬷和问秋去找高德禄,“把衣服交给他,就说我要走,立刻就走,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章嬷嬷点头,照吩咐去做。 江清月等了半晌,果不见章嬷嬷和问秋回来,反而等来了渐渐逼近的甘松香。江清月背对着门的方向,侧耳挺着越来越靠近的稳健的脚步声,心不自觉地咚咚的跳起来。 门开了,走进来人,却没半个人通报。 江清月故作不知,面俯首忙手中的刺绣,面道:“你们回来了?王爷仁善宽厚,必定言而有信,该是答应咱们了吧?”江清月转即转头,惊讶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祁连修,忙行礼。 祁连修右手随意搭靠在门框边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江姑娘慧眼独具,本王确实言而有信。”祁连修道。 “那便是王爷不拦着我出府回家了?”江清月反问。 “江姑娘,本王当初答应你的是回乡。” 江清月皱眉:“有何不同?” “京城便是你的家乡,你已然身在此处。” “王爷,您明知我说的是——” “你的祖辈、你自小长大的地方就是京城。”祁连修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江清月无语了,纳闷的看着祁连修:“王爷跟我名小女子咬文嚼字,很开心么?王爷既不打算追究那件事,又何必留下民女?” 祁连修眉宇间闪过丝疑惑,转而又恢复自在的神态。“本王喜欢。” 简直太任性了! 江清月懊恼的皱眉,她快要被眼前这位王爷逼疯了。江清月索性不管祁连修态度如何了,她径直往门口去,这就要出门。 就在江清月要靠近门口的刹那,祁连修淡淡下命声“关门!”。两扇门突然紧紧地合上了,江清月差点就被夹了的鼻子。 江清月生气的看向祁连修,“王爷,您到底要——” 黑影突然压过来……江清月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嘴上了两片湿热的唇。 她被吻了! 江清月的脑子里轰然炸开,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迷糊糊的晃了晃身子,后腰反被对方宽大而温热的手掌揽住。 第43章 欲望文 第44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44章 江清月挣扎无果,从袖子里掏出那把白玉扇子抵住祁连修的腰际。 祁连修感到异样,松开手。 江清月当即伸手推搡祁连修的肩膀,对方微微动了下肩膀还在原地,江清月反被弹出步远。江清月抬手把扇子对准祁连修的脖颈。她红着眼盯着,眼眶里却禁不住闪出泪花。 “江清月——”祁连修话语未止,便被江清月的笑声打断。 “呵呵……”江清月笑意发冷,显然不愤于祁连修的作为。 祁连修动了动喉咙,因对方的目光莫名的令他心痛,迫使他没有把该说的话说出口。 “王爷您这是看上民女了么?”不等对方回答,江清月便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随即将手帕丢在了地上,愤慨地看着祁连修,冷嘲道:“王爷您怎么忘了,凭您的尊贵身份,若真瞧得上什么人,又或者只想调戏个女人罢了,大可以正大光明的开口说。民女这样身份卑微自甘下贱的,自然愿意抱着您的大腿,可劲儿的往您怀里贴。喔,对了,也不知王爷才刚亲民女那下,会赏少银子?” 祁连修已然意识到自己表错方式,作下了“恶果”,但他没想到江清月会这么对她说话。她表现的态度分明跟她话里的意思不样,她却偏偏要言语自贬她自己。暗讽他无所谓,她如此自贬自己又是何苦呢。 祁连修紧锁眉头,不解的目光落在江清月身上。“你定要和本王这样说话?” “那王爷想让民女怎么说?”江清月动了动手指,开启手中扇子上的机关,啪嗒声,扇子的尖上冒出窄小而锋利的刀刃,刀尖直抵祁连修的脖颈。 江清月看着手中的扇子,嗤笑声,“难不得王爷当初给我扇子防身,原是您早预料到今天这出。” “江清月,你该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祁连修懊恼的解释道。长这么大,还是第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也是第次有人敢用刀抵着他的脖子。自十岁起,他便学会了什么叫精明世故,什么叫自我防护;他从不把弱点留给对方,也从不给对方留余地。而今就因为眼前这个小女,令他几番猝不及防,破戒事小,只要能安抚她。 “王爷会有什么意思?敢问王爷,而今在你面前的不是江清月,而是宁三姑娘,又或是那个世家的金枝玉叶,王爷还会如此轻薄人家么?”江清月反问他。 祁连修愣了下,摇头老实道。“我不会。” 江清月闻言彷如头上霹雷,心底竟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明明是她预料中的结果,她为何还是忍不住绝望伤心?她到底在期盼什么…… 江清月手抖,所幸丢了手里的玉扇。这里是王府,她根本不能把个尊贵的王爷怎么样。 她弱,他强,天地之差。 “你出去!”江清月快几步往里走,背对着祁连修,出口赶人。 祁连修纹丝不动,担忧的看着江清月,皱眉解释道:“本王只对你人动心过,为何要碰其她女人?不管换做是谁,本王都不会这样做,除了你。” 江清月可不敢信这话,不是有句古话说的好么,男人的甜言蜜语最不能信。江清月两颊情不自禁的划过两行泪,口里的气势却依旧不减,“王爷,您在不走,我便豁出这条命来,把您告上衙门。” “你大可以去,本王做过什么不会不认。”祁连修温言道。他上前步,却发现江清月顺势又往里跑了几步,显然极为怕他。祁连修料知这样僵持不是个办法,遂退了几步,就在门边看着江清月。 “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江清月回身瞪向祁连修,“衙门不就是您家开的呢,连全天下都是姓祁的!” “江清月,你先听本王把话说完,如何?”祁连修皱眉分辨道。 江清月指着门口道:“王爷,这是民女的闺房,请您出去!您再不走我就喊人了,郡主总会帮帮我的,王爷若不想让自己的亲妹妹失望,趁早走为好。” 祁连修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确是他自找麻烦了。江清月性子刚烈,恐怕时半会不会消气。祁连修无奈地叹口气,背着手推门离开。 不时,章嬷嬷和问秋进来了,俩人才刚被高德禄拖住了小会儿,本要急着回报消息给姑娘。二人进门却见姑娘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红着眼睛。而地中央还有把丢掉的白玉扇,似乎正是王爷送给姑娘那把。 问秋小心的拾起扇子,查看没有损坏,才放心的收好,打算回头再送到江清月跟前。章嬷嬷早扶起江清月,伺候她在贵妃榻上半躺着。章嬷嬷仔细观察江清月,脸蛋上有泪痕,好似哭过。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章嬷嬷看着心揪揪的难受。 “带上收拾好的东西,这就走。”江清月木木的盯着前方,嗓子有些黯哑。 “可是……王府的人会同意么?”章嬷嬷犹疑道。 “走!不同意就闯,我今天必要回家。”江清月眨眨眼,终于恢复往日的清明劲儿。她率先带头出门,门口自有摸摸拦着不让走。 “都给我滚开!”江清月扯嗓子吼道。 众嬷嬷吓得哆嗦,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也有不走的,挡在前头,江清月不用分说的推她们几把,全把人拨到边去。她随即带着章嬷嬷和问秋气冲冲的出院,路飞奔到王府后门。 看门的见江清月带着人大义凌然的往外走,问了嘴,听对方气势汹汹的说是王爷吩咐的,也不敢心中存疑,硬是没敢拦着,由着她们主仆三人去了。等过段时间高德禄再追过来的时候,切都晚了。 高德禄摩拳擦掌,琢磨着要不要擅自做主去把江姑娘请回来。想来想去高德禄都不敢,他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先回去禀告王爷,挨顿骂是免不了的,却也没法子了。岂料高德禄回房的时候,王爷人不在,看门的侍卫竟告知他王爷突然决定去东宫找太子爷。 王爷向来走哪儿都带着他,今儿个的人怎么都这么反常?高德禄惴惴不安的手在屋里苦等。 皇城,东宫。 祁连修不顾小太监们的阻拦,直闯太子侧殿。太子爷正趁着青天白日在房中与宫女作乐。忽听说祁连修来了,他倒也见不怪不怪,加速运动几下,先把个人问题解决了,方下榻披上了件对襟衣裳,随后来寝房外的侧殿见祁连修。 “你的办法愚蠢至极。”祁连修还未见太子人,只听脚步声传来,便冷言告知了。 “什么?”太子遮挡好自己的重要部分,事后杯茶是他的惯例。他坐定之后,便眯着眼吹着热茶,悠哉的品起来。 祁连修侧首,冷冷地瞟他眼。 太子哆嗦了下,摸了摸上唇的小八字胡,笑嘻嘻道:“啊,想起来了,你是说之前那件事。怎么会不好用?本宫御女无数,有铁般的实证,怎么可能会不好用,这招百试百灵。” 祁连修冷着脸不言语,懒得跟他说话计较。 太子不敢信了,放下茶杯,当即喊人再给他上茶。不大会儿,边有宫女捧着茶碗过来奉茶,太子二话不说揪起那宫女的脖领子,揽她入怀,直接俯身把嘴亲在了宫女的唇上。宫女起初惊吓的不知作何反应,慢慢地开始迎合太子,双手楼主了太子爷的脖颈,发出娇喘声,两颊的脸蛋也随之泛起红晕。 太子松开手,把宫女推到边儿,示意祁连修瞧。“看看,本宫哪儿说的不对了?女人嘛,你对她越直接她们就越喜欢。不然,你也试试?”太子说罢,示意那宫女到祁连修跟前。 宫女乐颠颠的凑到祁连修跟前行礼,声音娇滴滴的,还特意抛了个媚眼给他。 “滚!”祁连修微微张嘴吐出个字,声音并不大,却把小宫女吓得脸色煞白。小宫女当即就退到丈开外,为难的看向太子。 太子无奈地叹口气,摆摆手,打发那宫女快走。他则凑到祁连修身边坐下,软言商量道,“有时候姑娘们性子烈,你光亲不行,直接压上去把事儿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还能怎么着你?” “太子殿下早日修身养性,便是苍生之福了。”祁连修冷叹句,拍拍袍子起身,拱手冲太子随便行了个礼,便告辞了。 “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太子皱眉追了几步,见祁连修走得快,他明智的选择放弃了。他怕自己这副样子出门,被什么不安分的瞧见上告,回头又得挨父皇遭骂。 三皇子进门笑道:“才刚在门口遇见晋阳王,心情似乎不大顺啊。怎么,大哥欺负他了?” “我哪儿敢欺负他啊,你当他还跟小时候似得好拿捏?”太子撇撇嘴,饮了口茶,润润嗓子,方道,“也不知瞧上他府里哪个丫头了,犯相思症。我好心给他出主意,他反倒来怪我。三弟,你倒说说,你看上自己府中的人都怎么处置的?” 三皇子闻言轻笑,无所谓道,“那还不简单,叫来直接睡了就是。” “就是嘛,我就说他不懂,不懂啊。”太子无奈地摇头。 …… 祁连修沉着脸回府,进了书房,便坐在案前言不发。 高德禄终于盼到王爷回来,见他又是这幅模样,免得不担忧。可江姑娘离开的事儿,他还要报告给王爷。 “走吧,早料到如此。”祁连修淡言句,提笔在纸上习字。 高德禄连忙磨墨,笑着伸脖子看王爷都写了什么。结果雪白的宣纸上,条条的横竖交错,比鬼画符还难看,根本没有个完整的字儿。 完了完了,王爷这是得了什么怪病了吧。 紧接着,高德禄看着王爷安静地画掉了数百张纸,而且还在继续…… 看来王府厨房以后不愁没东西引火了。 眼看着王爷要魔怔到天亮了,高德禄忍不住出口劝:“王爷,奴才求您了,早些歇息吧。” 鬼画符夜的祁连修眼底有些发青,抬眼间,再配上他阴郁的表情,还真的很吓人。“高德禄,你若每天穿衣时便想起名女子,会怎么办?” 高德禄犹豫了半晌,为难的揪扯着自己的眉毛,“王爷,奴才是个太监,哪有什么心思想女人。” “假如。”祁连修抬眼,阴测测地盯着他。 高德禄立时感觉到后脊背发冷,抖着音立马回道:“娶她,当然要娶她。” 第44章 欲望文 第45章 第一绣娘 作者:七彩鱼 第45章 祁连修停笔,垂眸沉默。 高德禄暗观王爷的神色,心里有些小兴奋。高德禄怎么瞧王爷现在的样子都是在苦恼。 可真是好事儿!王爷晓得动凡心了!王爷也有中意的姑娘了! 以前,高德禄见王爷总是拒绝太后送来的美人,高德禄还真担心王爷那方面的问题,他甚至忧虑过王爷若直不近女色的后果…… “王爷,您中意哪家姑娘了?您跟奴才说说,奴才天天侍奉在王爷身边,准儿也见过那姑娘的。王爷若喜欢,奴才想法子帮您弄进府里来?”高德禄兴奋道。 祁连修突然把案上的宣纸搓成团,随手丢在了地上,似乎很烦心。 高德禄笑容停滞在嘴角,愣愣的看着自家王爷的神态。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还有让咱们英明神武的王爷发愁的事儿? 高德禄抿着嘴,两手互相握拳,仔细认真地揣测王爷的心思。照理说凭王爷而今的高贵身份和英俊样貌,跟哪家姑娘说亲都不会受阻,除非…… 高德禄打了个激灵,惊讶的看着祁连修:“王爷,您该不会是瞧上哪家已婚的太太、奶奶了?” “胡沁什么!”祁连修随手把自己手里的毛笔丢到了高德禄脸上。高德禄左脸蛋子随即印染团黑乌乌的墨汁。 高德禄委屈的抽嘴,顺手擦了擦脸上的墨汁。他此举反让右边的脸全都染上了黑墨,左右黑白对比,整张脸看起来活像幅太极阴阳图。 祁连修被高德禄这副滑稽样都笑了,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清理。 高德禄见王爷笑他,心里安稳了大半,故意继续嬉笑着跟王爷耍赖。“王爷,您先跟奴才说说,奴才再去也不迟。” “本王听说你们太监学规矩的第步就有‘三不’:不听,不问,不说。” 高德禄立即会意王爷的警告,委屈地抖了抖嘴,利落地给祁连修行礼,而后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祁连修人。 四周沉寂异常。 祁连修提笔,他的目光停滞在宣纸上许久,始终没下笔。过了会儿,祁连修蹙眉放下笔,转身走到窗边,把推开了窗。 窗外天色转黑,当空挂着的轮明月格外显眼。淡淡发白的月光洒满整个院子,清晰了斑驳的树影,也照得人心发闷。 祁连修背着手矗立在窗前,抬首仰望当空的明月。月光虽不如高阳那般耀眼,却独有属于它的清幽,清清淡淡的,没那么热烈,却可以照进人心。 祁连修微微颔首,目光转而落在自己的衣袖上。精巧地莽草攀花绣纹服贴的‘长’在他的袖口,秀美,逼真…… 祁连修突然握拳垂下窗棂,窗扇随即吱吱呀呀的摆动。祁连修快步出院,直奔妹妹所在的凝心苑。 祁黛娥本打算衣歇息,忽听说大哥来了,边迎他边心下奇怪。这么晚了,大哥还会来,准是有什么事儿。祁黛娥抬眼望去,果然见大哥眉头紧锁。祁黛娥心里有数了。 祁黛娥先让人给祁连修上茶,等祁连修平心静气会儿,才开口问他出什么事了。 “江姑娘今天走了。”祁连修嗓音压得很低,似有难说出的情愫。 “走了,为什么走了?”祁黛娥不高兴的起来,瞪着她大哥,“是不是你赶她走的?大哥也不知为什么,素来对她看不过眼。” “不是。”祁连修轻声道,眉头反而皱的深。 “那她为什么走?” 祁连修自责道:“怪我。” “哎呀,大哥,你能不能说几字话我?”祁黛娥无奈地看着他。 祁连修抬眼对上祁黛娥的眸子,“我可以说,但你不适合听,你还太小。” “我不小了好么,我都——”祁黛娥想说她都来癸水了,可她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么和大哥说不适合,索性闭嘴不说了。祁黛娥想到男女有别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惊讶的瞪大眼看着祁连修,“大哥,别跟我说你对江姐姐干出什么混账事了?” 祁连修垂眸,皱眉不语。 “我说中了?”祁黛娥眼睛瞪得大,她才顾不得什么礼仪体度,起身就拽住祁连修的袖子,责问他到底干了什么。 祁连修冷冷地瞥她眼,“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噢,是么,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了么?”祁黛娥心虚的松了手,红着脸问。 祁连修瞟她眼,送给她个‘我当然知道’的眼神。 祁黛娥红着脸,心虚的闪躲大哥的目光。她撅着嘴,目光无辜的瞟着棚顶,嘴巴却没闲着,“大哥,我跟你说,我绝对没想什么。我想法素来很简单的,这点你该懂的。” “别废话。”祁连修起身,突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妹妹这里。求助?可他这种事怎么能跟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商量,绝不行! “江姐姐跟其她人可不样,她跟太后送你的那些美人们就不样了。大哥,你别看轻她了。你若不能娶她,便不要伤了她。”祁黛娥忽然面色正经的看着祁连修,目光清澄透亮,充满坚定之色。 祁连修心下沉,对祁黛娥点点头,转身离开。 “保不齐你已经伤了她。”祁黛娥转而又低低的补充句。 祁连修后背僵了下,他突然顿住脚,侧首对祁黛娥道,“妹妹,我若娶她做你的嫂子,你——” 祁黛娥激动地抢话回道:“大哥,你不该问我!这是你的事,只管娶你想娶的人就好,我的意思不重要。” 大哥自小便养育、保护她,付出了很辛苦。以后的日子,祁黛娥真心期盼大哥能过得好,能为了他自己而活。 祁连修点点头,忽对祁黛娥灿然笑。 笑容暖暖的照亮人心,祁黛娥还是第次看见祁连修露出这么好看温暖的笑容。待她回过劲儿来的时候,早已不见祁连修的身影。 “大嫂,江姐姐。”祁黛娥呢喃了句,调皮的笑了笑,乐颠颠的吩咐嬷嬷快给她衣,看来她今晚会做个好梦。 …… 又是个月圆之夜,江清月把凳子搬到了窗边,懒懒的坐着,胳膊依靠着窗台,托着下巴看天上的月亮。 “真美啊。”章嬷嬷安静的走过来,叹道。 “问秋呢?” “累了天,早就睡了。”章嬷嬷笑道。 江清月也笑,“难为她折腾这么久。” 章嬷嬷颔首,看着江清月的侧脸,转而也跟着她样望着窗外。“姑娘真不走了?” “嗯,不走。”江清月垂眸,语气略有些犹疑。 “姑娘先前在王府还想着回去看大姑娘,怎么突然就不走了?”章嬷嬷觉得很奇怪。 江清月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章嬷嬷。章嬷嬷打开瞧了两眼,自从姑娘叫她识字之后,常用的字她已经基本能识得了。章嬷嬷又读了遍,确认信中的意思,方惊讶地看向江清月。 “大姑娘和大姑爷要进京?” 江清月点头。“今儿个下午你们收拾屋子的时候,有个婆子受驿的托付送的。” 章嬷嬷点点头,有些明白了,她劝了劝江清月早些歇息,见其执意要继续赏月,便也不好说什么,便自己回房歇息。她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忽然才觉得有些不对。 才刚二姑娘解释说不走,是因为大姑娘的来信。可在大姑娘来信之前,二姑娘便已经决定不走了。不然她和问秋也不会忙活下午,重新在宅子里安顿。 章嬷嬷怎么都想不通,也不好现在再起身去问。她辗转反侧乱想了通,也便合眼渐渐地睡了。 次日早儿,天刚蒙蒙亮,宅子大门就响起了咚咚地叩门声。章嬷嬷披件衣裳就往外走,却见大门口已然着人,瞧身形是自家姑娘。 江清月的衣裳还是昨天穿的那件,没换。 江清月早蒙好了面纱,要打开门。章嬷嬷赶紧穿好衣裳,蹿到江清月前头开门。来人竟是高德禄,似乎很着急,见到有人,他便急忙将信递过去。 “信收好,咱家还要伺候王爷上朝,先告辞了。”高德禄送完信,便匆匆告辞。 章嬷嬷纳闷地将大门上了门闩,转而将信递给了江清月。 信封上什么字都没写。 江清月蹙眉看着这封信,手执信,默默地转身回房了。 章嬷嬷看着纳闷,赶紧追过去,打算探究竟。谁知姑娘把信直接塞进了妆奁上的红木匣子里,看都没看。 章嬷嬷暗观姑娘神色沉闷,似乎有很心事,也不敢问了。转身悄悄地去厨房,准备做早饭。 …… 喜寿街街尾有个叫癞狗儿的胡同,偏僻脏乱,平日里只有些市井百姓抄近路走这条路。今儿个却稀奇了,有辆极为豪华的马车停在胡同口,前前后后还有十几个带刀侍卫护着,怎么瞧都让人觉得车里面坐着的是个大人物。马车停在那儿动不动,侍卫们也都个木头人死得在原地不声不响。来回路过的百姓们都觉得稀奇,驻足观看,不时周围的人就越聚越。 高德禄拿着拂尘气喘吁吁地赶回来,就见层层围城了厚厚的人墙,依稀可见胡同里露出上半截的马车。高德禄叹口气,用袖子抹了抹头上出的汗,心里却苦不堪言的抱怨。也不知王爷抽哪门子疯,好端端的,非要躲在这么远的小破胡同等着他,就不肯把马车停在江宅门前那条街。 他这个太监是真真真不好当。 高德禄在心里吐完口水,咳了两声,扯嗓子喊:“都给我让开!” 拂尘甩,众百姓们见是太监,料知车里的人身份不简单,都不敢围着了,自动让出条路来。 高德禄强绷着脸上了马车,命车夫快些驱车。终于离开‘肉墙’里人们的视线,高德禄拍拍胸口,松口气,用帕子擦干自己脸上的汗,方躬身钻进马车里,毕恭毕敬的跟王爷交代:“信送到了,章嬷嬷亲自收的。” 祁连修记得章嬷嬷和问秋是江清月身边的亲信,遂点点头。 马车路直驱皇城的方向,祁连修端正的坐在中央,两眼平视前方,不知不觉中走神儿了…… 祁连修起初在青州城遇见江清月的时候,并未想过什么。初见她时,祁连修只觉得这女子模样不错,还呆笨到分不清东南西北,有点意思。 祁连修性子素来寡淡,许是儿经历的世故太,习惯了人情冷暖,他不愿意表露情绪,不愿跟那些朝中官员们虚与委蛇。其实已经鲜少有什么事会引起他的注意了。年少时,为了护着妹妹,他直努力把自己变强。而今他成功了,成了皇帝眼中的红人,有真材实料,不惧别人的质疑。可就在别人艳羡他的地位权势的同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空了,除了养育妹妹,似乎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和事情能够波动他的心,引起他的注意。 性情寡淡,不苟言笑,清贵冷漠。许人在背地里都这样议论、形容他。 直到他再次遇见了江清月,因为祁黛娥的关系,他与她巧合地再次面对面。尽管他对她印象很好,但祁连修还是出口赶走了她。细思其真正的原因,竟不是源于他太护着妹妹的缘故。他再见了她之后,心里便有种轻微不安的慌乱,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慌,令他不得不开口赶人。而逃离的代价,是反被另种慌张代替。 日复日,思之如狂。 祁连修直想否认忽略自己的感受,实则他的心早已经悸动了。故而,当祁黛娥哀求他再次邀请江清月的时候,祁连修竟干脆地松口同意了,可他在心里却依旧固执的认为是他宠爱妹妹才做的决定。当他再次看见那名女子容颜时,他才意识到切根本不是他直以为的那样。他的会竟莫名的雀跃,好像三四岁的孩童忽然吃到糖般兴奋,甜到心窝里。 祁连修决定压抑这种感觉,他不愿意顺应变化,他以为自己只要用心,大可以把这种扰人的情绪压抑下去。他开始关注除了她以外的事,比如那个用尽心机的周天巧,再比如太后赏赐的美人们。可他没想到自己对这些人关注,只是徒增了心中的厌恶。他借机箭双雕,偏偏却看见了那个小女子温柔善良的另面。 他查了户籍,记住了她的闺名:江清月。 渐渐地,祁连修看到了她丰盛安宁的内心,温柔平淡却刚毅不屈的性子。她有双漆黑如夜的眸子,让人琢磨不透,也让人着迷。她有她自己的坚持,她背负着特殊的仇恨……但她从不怨天尤人,也不会跟苦大仇深。她只是步步低着头走她想走的路,坚毅而平静。 祁连修总是忍不住动用身边的资源,暗中观察着她,了解她。关于她的事知道的越,他心里的那种说不出的情愫就越浓,他也便越加放不开她。在相国寺不小心惹哭她之后,祁连修连几日都沉静在莫名的压抑之中。 压抑和慌张也清楚地证实件事,他不得不去承认的件事:他真的眷恋上这名小女子了。 祁连修觉得自己这份感情来的很莫名其妙,但他打算接受这份儿莫名其妙,然后继续莫名其妙地与她牵绊下去,爱下去,深爱! 第45章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