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部分阅读 《红颜帝师》作者:笑语嫣然 【内容概要】 她,相貌平凡,性情随和安静,偏偏嫁予当朝太子,陷落在众多女人的争宠之中。 她,身世成谜,武功高强,暗夜出没,威震江湖。 他,堂堂天昭国的太子爷,骄傲自负,目空一切,却被逼娶一丑女为妻。 他,权侵朝野,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逍遥公子”,却始终对她念念不忘。 她与她,有何关联。 他同他,又会发生怎样的碰撞。 强势女主,涉及皇宫和江湖继续释放烟雾和悬念笑语嫣然 正文 第一卷 空爵篇 第一章 哥哥 这是一个座拥黄金地段的别墅。 别墅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牛宰裤,白衬衫,脚蹬白球鞋,手拿公事包的少女踏着细碎的步子走进去。她的面孔雪白,削的短而薄的头发乌黑柔顺地伏贴在头上,走路时,头发偶尔会轻轻甩起,迷人而优雅。 远远地,少女望着泳池边上的那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宝蓝格子的衬衫,深蓝西裤,此刻正望着池子发呆,那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脸孔精致,薄而适中的嘴唇,高而挺拔的鼻子,及一双狭长但却幽深的眸子。他就是林久夜,曾经席卷乐界的天才小提琴手,曾经叱咤商场的年轻鬼才企业家,却因为三年前的一场车祸,永远地失去了站立的机会。 少女放快脚步,一径走到男子身边,嘴角自然地展开一个好看的弧度道:[哥。] 轮椅上的男人回头,嘴上也牵引起宠溺的笑意。 少女蹲下身,头俯在林久夜的腿上。林久夜伸出手,揉乱少女的秀发,幽深的眸子温柔若水。 少女灿笑着抬起头,脸上有三分娇嗔,三分柔情,四分调皮,撇嘴道:“我的头发都乱了,看来今天去剪头发是剪对了,以后哥哥再也不能弄乱我的头发了。”小脸上的得意之色显露无疑,纯真的好象一个普通的少女,可是只有他这个哥哥知道,他的这个妹妹有多么的不普通。 [爸爸他……]吐出了这几个字后,林久夜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妹妹微微抬起头的眼睛里原本的温暖尽褪,取而代之的淡淡的冰冷,丝丝的嘲讽,尽管很淡,林久夜还是察觉到了,因为林尘心是他从小最疼最爱的妹妹,她神情里哪怕是细微的变化,自己也能察觉。 他们兄妹虽然有着无可匹敌的身世背景,可是得到的关怀与爱实在是太少太少。父亲林远宸是亚洲首富,坐拥无可估计的财富,但是与他的财富成反比的是这个男人少得可怜的对于亲人的爱。 在讲究一夫一妻的二十一世纪,他赡养了许多的情妇,遍及世界各地,儿女也多不胜数。林久夜与林尘心的妈妈便是他众多情妇之一。他们从小见父亲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每次见面,父亲淡漠的眼神都让他们以为自己见到的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而是偶尔街头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物质上的不虞匮乏,大概是身为林远宸子女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哥哥,如果你能重新站起来,你最想做的是什么?”林尘心站起身,望着远处慢慢消逝的夕阳,漫不经心的问。 林久夜注视着妹妹安静美好的侧脸,心中有一点点的心疼,他知道妹妹总是不肯原谅自己,认为他的不能行走是自己的错,他多想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一个意外。可是即使说了,妹妹还是不会减轻心中的愧疚吧,因为他太了解她了,多年的相依为命,让他对她的的了解亲密的就像自己的一只手。 林久夜微微一笑,轻松道:[我已经不想站起来了,现在每天坐在轮椅上,终于摆脱掉过去那种劳碌奔走的生活,落个轻松,我反而自在了。] 林尘心凝视着哥哥不能行走,毫无知觉的腿及他所坐的那张有些刺眼的轮椅,心痛着。那坐在轮椅上的人原本该是她呀!可是哥哥却代替他接受了命运的愚弄。 如果三年前自己不是一意孤行的要离家,哥哥也不会拼命的在后面追,如果当出租车撞向自己时,自己不光是傻傻地呆立,哥哥也不会为了救他,而永远的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哥哥却代他接受了惩罚。 只是……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如果。 身为林远宸的女儿,很小她就学会了什么叫孤独,什么叫冷漠,以及怎样去掩藏自己的情绪。 三年前,哥哥的那场车祸更教会了她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无常。 只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想试着去改变些什么…… [哥哥,如过我不在了,你还会好好的吗?]林尘心转头,盈盈而笑,望着轮椅上俊美异常的哥哥——她唯一的亲人。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林久夜豁然抬眸,眸子明亮的宛如夜空中的星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即使当初失去了双腿,他也只是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中还有更值得珍惜的人——他从小呵护有加,相依为命的妹妹。可是如果连妹妹也失去了,那么自己的生命中还剩下什么呢? 林尘心避开了林久夜的目光,那种目光会让她不舍,会让她动摇的。 [我说的只是如果。]缓缓地,她又笑了,可是在那笑容中,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悲凉的色彩。 第二章 一场交易 [小姐,老爷叫你到书房去见他。]管家张叔快步走来说。 林尘心默默点头,回头对林久夜微笑:[哥,我去了,你也该回房了,天黑了,可能会起风。]又吩咐管家,[你推哥哥回房吧,我自己去见爸爸。] [是的,小姐。]管家走过去扶上轮椅的扶手。 林尘心知道,父亲叫他是为了什么,所以她又一次避开了哥哥探究的目光。 哥哥,失去了我,你还有双腿,但愿重新站立起来的你重拾起往日的风采,神采飞扬地去面对新生活,那么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微笑着为你祝福。 在去书房的路上,林尘心的步子一直是沉稳而优雅的,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流淌在血液里的特质。 敲了敲书房的门,林尘心道,[爸爸,是我。] [进来吧。]一个低沉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尽管那声音苍老,但却浑厚不失力量。 林尘心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毕竟听父亲讲话的时间也短得可怜。苦笑了一下,林尘心推开门,走到林远宸身边道:[爸爸,您找我。] 林远宸[哦]了一声道:[你应该知道我找你的原因吧。是时候了,你准备好了吗?] 林尘心在林远宸的对面坐下,林远宸的目光闪了一下,没有人胆敢如此无礼地未经允许坐在他身边,即使是他的子女。 [爸爸。]林尘心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您会遵守您的承诺,将哥哥的腿治好。是吗?]林尘心静静凝视林远宸的目光里透漏着固执,这个保证她必须得到。 [没有人敢置疑我的话。]林远宸淡淡道,看了林尘心一眼,又说,[你应该清楚我手中有最精湛的医疗技术和最权威的医生。] 林尘心当然清楚,不然她也不会同意这一场交易。林远宸一直都在秘密招揽医学界的泰山北斗进行着精密的医学研究。不仅如此,许多无法对世人公开的科学研究,林远宸也一直在悄悄进行,并且研究成果已经惊人。 听不到林尘心的声音,林远宸却并不显得不安,他永远都是镇定的,正是因为他拥有这个特点,才使他在商场上一直无往不利。 [我曾经对你说过,这次实验后,你可能会死。但是没有办法,经过测试,只有你最符合条件,其他人根本无法进入。]说着看似无奈的话,但是林远宸的声音却显得漫不经心。 林尘心道:[是的,我知道。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林远宸点点头:[你说吧。] [我希望哥哥腿好之后,爸爸能让他自由的选择生活,不要介入他的人生。]林尘心紧紧地盯着林远宸的眼睛,坚定道。 林远宸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那么,这场交易,成交吧。]林尘心站起身,[您是现在要带我去吗?] 是的,这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对象却是交易双方的哥哥或儿子。 第三章 一个实验 林尘心紧紧地跟随在林远宸的身后,她知道这里便是父亲的秘密地下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很多庞大而复杂的机器,是林尘心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是她不会不安,他只是安静地观察着,猜想着待会她会进入哪个机器,然后被它吞没。 四周是不断穿梭的工作人员,见到林远宸也不招呼,依然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他们都是最专业的资深研究人员。林尘心在林远宸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微微的得意。她知道,他并不是在为这些科研成果而得意,他得意的是这些成果背后所代表的巨大商业利润,这是作为商人所固有的本质特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快步走来。尽管留着胡子,但是明显强壮的四肢和光洁的脸却泄露了他的真实年龄。 [林先生,这就是您带来的实验对象?]男人上上下下地将林尘心打量了一遍,问道,[已经测试过了吗?][前两天你不在,是小葛测试的,已经通过了。]林远宸淡淡道,[我希望今天就开始那个实验,岳克。]岳克答:[既然是小葛测试过的,应该就没什么问题。我也已经测试了很多人,脑电波的频率都不符合,我几乎都快要放弃了,还好您找来了一个。]说完这句话,岳克冲着林尘心微笑了一下,问,[你叫什么名字。][林尘心。]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林尘心就不再多说了。 岳克呵呵笑着:[真巧,与林先生同姓。]林尘心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是呀,真巧,我是林先生的女儿。]说罢也不去看岳克震惊的脸色,只是四顾周围的环境。 岳克拉着林远宸到一旁,悄悄问:[林先生,您知道这次实验很可能会死人吗?]林远宸淡漠道:[不仅我知道,我女儿也知道。]林尘心在周围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自己可能实验的地方,于是走回来问岳克:[请问,我们实验的机器是什么?]岳克看着眼前这张虽然苍白但明显美丽非凡的脸,尽管长时间把实验当作自己的最佳情人,对女人性质缺缺,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确是好看的,想到她即将而来的命运,不禁心中有一丝不忍。 岳克清清喉咙道:[我不知道你对这个实验了解多少,但是我还是必须重新阐明一下,经过我们千心万苦的探测,我们已经探测到在我们的这个空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与我们同步进行的空间。][这个空间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却一概不知,所以我们需要送一个人的精神到那个空间。但是我必须指出的一点是,我们送的只是你的精神,而不是你整个人,所以你在到达那个世界后,用通俗的说话就是,你只是以魂魄的形式出现,没有形体。][四十九天之后,我们会送你回来。但是如果实验失败,你的精神就必须永远留在那里,但是因为你并没有死,所以你的身体在这个空间里也会一直完好,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植物人。但你的精神在那个世界可能会发生许多变数,这些我们都爱莫能助,小姐也只有自求多福。]一口气讲完了这么多话,岳克的口都有点渴了,可是如果能打消这个女人的想法,也就值得了,虽然自己对科学有着无比的狂热,可是毕竟他是一个有着人类传统思想和道德的人,不希望以人的生命为代价。 林尘心听后,却只是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第四章 那日的白衣男子 在岳克将自己塞进一个用铝铁混合制造的巨大箱子之后,林尘心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准确的说,应该是她的精神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穿透每一株植物,每一个动物,心里有说不出的诧异,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经验——做鬼的经验。 现在,她真的与人们经常说的鬼魂无异,更凄惨的是她是一只孤魂野鬼。可是只要在另一个空间的哥哥能够完美地活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悠悠荡荡地,林尘心一直在空气中飘着,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有弄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空间,因为这里的动物植物都与自己那个空间一般无二,只是到现在,她还没见到一个人影。别说人影,连只鬼影也没有,难道自己来到的这个空间没有人类生存,只有鸟兽虫鱼,若果真这样,也是好的。 在林尘心的心里,只要是生命,就都有其残酷的一面,而人类又是其中之最。 若没有人类,这个空间应该不会像自己的那个空间一样乌烟瘴气吧。 正这样想着,突然林中走来一个男子,因为逆着阳光的关系,阳光便在他的身上抹上一层金色的光圈,明亮刺眼,让人屏息。那男子的头发没有任何束缚的散在头上,白衣若雪,眉目如画,在这个宛若世外桃源的地方,他就像一位仙人,飘忽而来,不知何时,将会瞬忽而去。 林尘心本来想上前与他招呼,但是却突然想起自己如今不过是一抹孤魂,没有人能看到自己,于是心中暗自苦笑不迭。 [来了呵……]白衣男子突然冲着林尘心所在的方向微笑起来。林尘心一愣,四顾之下,再没有旁人在此。 [你能看见我?]林尘心这句话说的很肯定,她是一个能够很快判断情况,果断镇定的人,这一点倒是跟自己的父亲很像,尽管她一点也不愿意自己某些方面肖似林远宸,可是血缘有时候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是的,我能看见你。我就是来这里接你。]白衣男子微笑起来,如同冬日里冲破乌云的太阳,射出暖暖的但是绝不刺眼的光芒。 林尘心望着那个白衣男子,他微笑的时候跟自己的哥哥很像很像。 [你等我做什么?]林尘心只是恍神了几秒钟,就很快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不说话,只是微笑依旧道:[你跟我来。]说罢抬脚就走。 林尘心紧紧跟随男子的脚步,她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路上,和风送来百花的馥郁香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林尘心感觉自己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从来到这里以后,她就一直恍恍惚惚地飘着荡着,脑子一直没有好好运转,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然而如今,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清晰真实的,果然有另一 个空间,这另一个空间还有人类,只是这个人类的穿着很是奇怪,那白衣的样式倒很像是唐朝的款式。 白衣男子一直在前方带路,也不回头,突然白衣男子止住脚步道:[到了。] 林尘心四顾而望,这里依然是百花茂盛生长之地,蝴蝶在其间飞舞穿行,宛如仙境,与刚才一路所经之处,并无不同。林尘心不禁诧异地望向白衣男子,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白衣男子瞬忽一笑,指着一株桃树,微笑道:[你看那。] 林尘心顺着白衣男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桃花坠落满地的树下,她看到一个孩童的身影。林尘心眯起了眼睛,为什么那个孩童的身影那样熟悉? 林尘心忍不住快速地移动到孩童的跟前,一看之下,顿时大惊,那个孩童的脸,竟然与自己两三岁的样子,一模一样。 孩童在桃花树下欢快地笑着,纯真无邪,宛如掉落人间的一个精灵。林尘心知道,那个孩童绝不是自己,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展露过那样干净美好的笑容。哥哥曾经说过:[尘心,为什么你的笑容总是有着感伤呢?这样笑不好看。] 从那以后,林尘心就更努力地微笑,希望有一天哥哥能够对她说:[尘心,你笑得很好看。] 就在林尘心沉思的时候,白衣男子已经走到林尘心的身边,轻轻问:[你看到了吗?] 林尘心蓦然回头,望着白衣男子,尽管努力的克制自己的表情流露出诧异,可是洞察微末的白衣男子还是看出女子的慌张无助,于是轻轻笑出声来,用着劝诱的声音道:[不用害怕。] 林尘心强做镇定道:[我没有害怕,你让我看她,究竟是为什么?] 白衣男子抬眼望着桃花树下的孩童,目光温柔而沉醉,回头看林尘心的时候,依然是同样的表情,林尘心纳罕。 [你没发现她与你长的一样吗?]白衣男子的目光闪了一下道。 [看到了又怎样?]林尘心的表情是满不在乎的。 白衣男子并不回答林尘心的问题,只是径自道:[她是我的徒弟,只是……却是个傻子。] [傻子?]林尘心脱口喊出来,那样明亮的笑容竟然属于一个傻子,可是也许只有傻子才会那样纯粹地笑。 白衣男子突然诡异地道:[你来了,她便不会再是傻子。] 林尘心望着白衣男子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忍不住道:[我是因为实验才来到这里的,时间到了,我就会走的,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白衣男子听着林尘心一再的强调,突然笑开了:[你既然来到了这里,不管目的是什么,都回不去了。上个月我夜观天象,发现菲儿的本命星突然光芒大盛,于是我就占卜推断,方知今日你的出现,你就是菲儿的转机。] 林尘心的心里蓦地一沉,尽管早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但是当这个男子说出自己回不去的话,她的心里还是痛苦难当——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我要如何帮助她?]轻轻地,林尘心问了。 男子笑了:[将你变成她。也就是让你的魂魄进驻她的身体。] [我需要时间考虑——四十九天。] 白衣男子点头。 第五章 皇帝 整整的四十九天里,林尘心一直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飘荡着,也终于将这个空间的大致情况摸清了。 这个世界的文化落后得类似自己那个世界的古代,没有电脑电视,没有飞机汽车……这个世界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风月大陆。 当此之时,天下四分,东有空爵,西有华清,南是凌迦,北是罗丹,其中又以空爵最为强大繁华。四方之客,莫不心向往之;其余各国,无不俯首。如今林尘心所待之地正是这个大陆中最强盛的空爵。 林尘心一直飘飘荡荡,这一日,他来到了一座壮观的殿宇,上面题着:不落城。门口有穿着铠甲的士兵把守。林尘心猜想着:这大概就是空爵的皇宫了。于是身影飘忽进去。 进得皇宫,只见许多宫女太监不断穿行,各行其是,突然之间,一个穿着明黄|色绣有飞龙图案衣衫的英俊男子映入眼帘,匆匆行走而过。 林尘心于是就跟在他的后面,想看看他究竟要去哪里,只听他边走边问:[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才来禀报,你们这些畜生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声色俱厉,言辞之间,尽是狠辣。 跟随在他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慌慌张张道:[圣上恕罪!] 皇帝并不理会一旁的太监,依然步伐匆匆,面露急切之色,终于到得一个宫殿门前,疾步走进去,两个太监立在殿门外,不再踏足。林尘心见此情景,并不多望殿门众人一眼,只追随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而去。 只见大殿不断有人从里间屋子出出进进,端水捧巾,里屋还不断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林尘心一下子恍然,看来是有女人在生孩子。 [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来,除了继续忙碌的人,其余诸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你们倒是给朕说说话呀!再不说话,统统死罪!]皇帝的声音冷洌无情,趴伏在地的众人身体抖动如秋风中的枯叶。 [圣上,惠妃娘娘体质向来虚弱,这次又难产,只怕凶多吉少。]跪倒在地的其中一人颤声道,皇帝对惠妃圣眷正浓,今日惠妃若当真香消玉陨,只怕一干人等,都难逃大劫。 皇帝厉声:[平日里朕让你们用最好的药材,就是为了让惠妃母子平安,如今可倒好,你们竟然告诉朕,惠妃很有可能性命难保,若真如此,你们这帮奴才就都给我自己领死去,不要等朕开口。] [圣上饶命……]众人高声讨饶。 [饶命饶命,朕饶你们的命,谁来饶惠妃的命?!]声音冰冷,寒彻直达众人心底。这是在场之人唯一的知觉,可是林尘心却发觉:皇帝的声音里隐隐含悲。这个皇帝对惠妃的情意竟如斯深厚。 第六章 孩童何辜 [娘娘生了!]当一声婴孩的啼哭划破天际,内屋传来稳婆惊喜的叫喊声。 [惠妃怎样?]皇帝的声音里透露着急切,第一时间不看婴孩,只关心心中挚爱。 刚从里屋出来的稳婆双手举着刚出世的婴孩,[咚]地一声跪下:[圣上恕罪。] 皇帝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稳婆双手高举的婴孩玉瓷般的小脸上,目光里流露出刻骨的阴毒来,声音极轻地道:[都是因为你。] 林尘心看着这一幕心内几不可闻地叹息:孩童何辜? 皇帝摇晃着身体走向里屋,脚步沉重,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可是却坚持着要去见自己心爱之人最后一面。 林尘心依然跟随在皇帝身边,因为她对那个惠妃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个君王用情至此? 柳叶为眉,秋水为神,唇若花瓣,肤若凝脂,尽管苍白,依然灵气逼人。如此女子,难怪得君王如斯厚爱,只是这样的爱对她来说究竟是福是祸?看着床塌上已然虚弱的无法言语的美丽女子,林尘心摇头。 眼角有清泪无声滑过,惠妃最终没有机会向皇帝吐露一字半语,竟就永闭双眼。皇帝看着在自己面前未曾留下半字的惠妃,终于无力地伏在其身旁,面露悲戚之状,就像所有失去挚爱的人一样,只是他是男人又是皇帝,所以他必须压抑脆弱。 [皇儿,小皇子还没有取名字呢?]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中年女子未经通报就径直走到皇帝身边,拍了拍皇帝肩膀,以示安慰道。 [名字。]皇帝抬头,目光如亘古不变的万年寒冰,气势骇人,[如此不详之人,出生克母,只配得一个冥字,从此他就叫赵冥,天生冥星照命!] 林尘心看着眼前这个痛苦难当的皇帝,虽然感动于他的一片情意深厚,怜惜于他痛失挚爱的苦痛心境,但是对他将自己对厄运的不满迁怒一个婴孩又不禁叹息动容。 让一个婴孩一个刚刚出生,就背负起克死母亲的罪名,这个皇帝,太无情。 何谓多情?何谓无情?无情者未必不多情,多情者未必不无情。 林尘心转身,戏看够了,也该离开了。可是当林尘心飘出里屋,看到那个婴孩之时,又忍不住驻足去望。 [呵呵……]婴孩突然笑起来,一张白皙的小小脸上,那眼睛,那鼻子,竟与刚刚所看惠妃十分肖似,不过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只是刚出生的婴孩,眉眼尚不十分分明。 林尘心飘到婴孩的跟前,难得地露出罕见笑意,道:[你自己以后要好好的呀。]尽管知道婴孩不会听到自己讲话,但是看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惹人心怜的小东西,还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喜爱之情。林尘心伸出手,抚摩了一下婴孩的小脸,才飘出殿外。 皇宫中的这一幕在当时的林尘心看来只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可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久的将来,她的命运将与那个不落城以及那个此刻还懵懂无知的婴孩紧密相连。 第七章 居心 当第四十九天来临时,林尘心已经彻底地放弃了希望,尽管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可是当这一刻真正逼近眼前时,林尘心方知,一切的准备都只是徒劳,那份心中的遗憾与感伤无计可消除。 望着那个笑得正自开怀,无忧无虑两岁孩童的身影,林尘心的眼角湿润了:你可知道,我马上将要把自己的哀伤带给你。 [你准备好了吗?]风千羽的声音传进林尘心的耳朵里,宛如春风,可是听在林尘心的耳中,却如同惊雷。 [在我进驻这个身体之前,我想先了解这个身体。]淡淡地,林尘心问了。 风千羽看着将迷茫深深埋藏于心中,很快就恢复镇定的女子,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静的女子,即使是攸关自己命运的现在,她依然能够快速地做出判断,分析当前形势的利弊。 风千羽从来就深沉若古井的眼眸中,这一刻,竟起波澜,也因为这样,使他整张脸都焕发出一种难以言传的魔力。轻轻启口:[你想知道什么?]问话之中,竟有调侃之意。 这样的问话若听在旁的姑娘耳中,保不得会满面欣喜或者笑若春花,可惜,听这话的不是别人,却是林尘心。 [一切,她的名字,她的身世,她的来历,她的身体状况,或者还有其他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的东西,但是只要是有可能对我有影响的事情,我希望你都能据实相告,不要有一星半点的隐瞒。]林尘心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从容不迫,张紧有度的,这是她惯有的优雅。 风千羽深深看了林尘心一眼,半晌方道:[我的这个徒儿名叫刘若菲,在她一岁的时候,父母发现她是个痴呆,于是便要将她遗弃,恰逢我经过,算得此女娃命格清奇,变数很大,故向她父母索要而来,留在身边。终于在月前才真正算出,我的这个徒儿的命中变数就是你。]讲到这里,风千羽的脸上露出满意笑容,道,[不枉我辛苦一场。] 林尘心沉沉凝视着风千羽,不言不语,目光幽深幽深,似乎有一种吸力,如果此刻站在林尘心面前的不是风千羽,恐怕早就被那目光吓得胆寒,可是现在迎视那目光的不是别人,正是风千羽。云淡风清地一笑之下,风千羽问了;[你想说什么?] [你有未竟之言。]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林尘心定定望着风千羽英俊的脸庞,突然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生来最恨说话做事不爽利的人。] [呵呵,可是我已经知无不言了。]风千羽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调笑的神情。 [是吗?]林尘心的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然后一点点地扩大,直到弥漫她整个脸庞,[这个孩子的父母姓什名什,什么身份地位,这些你可一样没说!] [我以为这些不重要呢?]风千羽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看你也不像个拘泥这些之人,我的徒弟的父母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只要知道是个人不就足够了吗?] 第八章 叵测 林尘心嘴角的笑容更深,更冷:[可惜我是一个俗到不能再俗的俗人,对于这些,我都在乎,我更在乎的是——你的居心。]讲到这里,林尘心嘴角的讽笑更深了,此刻的她真正的像缕幽魂了。 [哈哈哈……我能有什么居心呢?即使有,也只是一片慈悲的善心。]风千羽强装镇定道。 林尘心突然不再刻意压低音量,而是毫无顾忌地质问:[那么请问,为什么你会抱养一个仅仅一岁的婴孩,在明明就知道她是个痴呆的情况下,如果是因为善心的话,那么今日你又为何让我这缕魂魄进驻其中?难道你不知道,当我进驻这个身体之时,这个孩子便已经不再是她,而是我林尘心了!]讲到最后,林尘心突然放轻了声音,幽幽问,[告诉我实情,欺瞒一个鬼魂,实在是太有失磊落。而且我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进驻这个身体,所以你……你不必扯谎话欺瞒我。] 风千羽突然笑了,眼睛一直盯着那个从激越到平静的女子,缓缓而有力地道:[我的确没对你道明实情,但是也绝不是你所想象的居心叵测,只是怕你难以接受而已。你不要把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都想到最糟糕的地步。] 是这样吗?真的只是这样吗?刹那之间,林尘心的眼睛里流露出怀疑,然而却只是刹那,因为即使只是自己的多心,或者这个男人真的别有居心又如何呢?自己能选择的路似乎很少——成为孤魂野鬼,四处游荡,等待另一个未知的或许更为悲惨黯淡的命运。或者,进驻这个孩子的体内,获得重生。 [你的生命是个变数,所以便会有许多人因为你而脱离原来的轨道,而我想看到的正是这些。很多年来,我一直秉承天命,能算出生死轮回,却又都无力抗拒或阻止,所以对于你的到来,我一直很期待。]在林尘心以为风千羽会一直沉默的时候,风千羽却突然静静地开了口,声音飘渺,宛如另一个世界中飘来的回音,但是林尘心却字字听得真切分明。 [怎样才能进驻这个体内,告诉我方法吧。]林尘心突然打断风千羽的话,波澜不惊道。 [好的。]风千羽一笑,是扫除了所有阴霍的笑容。 [你只需撞向这个身体便可,因为你本身就只是没有的一缕魂魄,所以当你撞向这个身体的时候,魂魄会短暂的融入其中片刻,我会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施行定神之咒,以保你的魂魄能与这具身体达到完美的契合。]说完这句话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碧色的玉,戴在女孩的脖子上,[这是锁魂玉,可以使你的魂魄在发生意外的时候不至于离体,以后,如无必要,万万不要取下。] 说完这些话,便合上眼睛,双唇翕动。 林尘心知道是时候了,于是开始向蹲在地上的女孩飘去。 第九章 启明山 十年后 匆匆十载光阴,却只是刹那。 在这十年中,风月大陆在四国鼎立的局面下仍维系着平衡。尽管各国不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小规模战争爆发,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一方战胜,另一方便做出赔偿或上贡。但是当别国在进行大大小小的战役时,国力显然在诸国之上的空爵却以一种超然的姿态凌驾诸国之上,从不愿主动挑起战端,各国似乎也已达成了一个共识,惹谁都不要惹空爵,因为空爵国力强大,若没有万全之策,最后的结果只能以失败而告终,这样的结果,相信没有哪个国家哪个君王愿意承受并且承受得起。 这里是空爵的启明山,——空爵最高的山,据说这里的太阳升得最早,落得最迟,这里的花开得最盛,这里的鸟啼声最婉转,这里的怪石最嶙峋,这里的天空离人最近……这是空爵最令人流连的一个景点。特别是到了春季,百花争妍斗丽之时,游人一时如潮。 [主子,这里人口多杂,不如改日差人清理之后,再来不迟。]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男子正在苦口婆心地规劝走在前方蓝衣男子,然而蓝衣男子脚下的步子不停,只是[哼]了一声,淡然道:[就你话多,你看袁术就不会罗嗦这些,若再多嘴,回去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灰色衣衫的男子听主子这样讲,再不敢多言,他知道主子一向言出必行,今日虽是心血来潮,心情大好地出来游玩,脸上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暖和的颜色,但是还是不可多做拂逆之意,否则自己的脑袋究竟保不保得住,真是一件难说的事情,虽然主子的安全重要无比,但也要自己活着,才能保护不是。 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启明山脚下,从山脚一直绵延到山峰,间或有一两朵野花开在其上,虽然小花不是十分耐看,但因开在山坡之上,便多了几分野趣,令人欢喜。 蓝衣男子抬头望向山颠,突然目光凝住,原来在那山颠,竟已有一抹白影,看来已有人先自己一步到达山顶。 这启明山因为陡峭,因为险峻,因为高峨,故而难以攀越,历来少有人涉足山颠,自己今日就是想来挑战这个不可能任务,不曾想却已被人捷足先登。 蓝衣男子的眉毛微微一挑,竟有几分期待之意,他倒要到山顶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蓝衣男子想至此处,便开始行动起来,身后的袁术与灰衫男子吕常不敢疏忽地紧随其后。虽然春日的风还微带寒意,但因为山势陡峭之故,三人只爬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其余两人尚可,蓝衣男子脸上却已渗出汗来。蓝衣男子因为身体疲累,故已经开始泄气,于是吩咐袁术与吕常暂做歇息。 坐在山上的某个缓坡,蓝衣男子又忍不住去看山顶的那抹白影,因为距离稍微近了些,已经隐约可以见到那人的白衣随风而动的情态,飘飘乎,宛若仙人。 蓝衣男子突然站起身道:[走。] 袁术与吕常于是也站起身来,准备爬山。 “嗡-”地一声,三人大惊抬头,原来是一只大鸟,只是这鸟有些特别,形状似鹰,却通体雪白。 第十章 暗杀 正在三人看向天空的瞬间,大山的隐蔽之处突然窜出几条黑影,各个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空气中闪动着,且各个身手矫健,杀气腾腾。 袁术与吕常赶紧拔出腰中配剑与那些黑衣人砍打起来,然而毕竟敌人人数众多,虽然二人功夫不弱,但是在敌人的四面夹攻之下,已显得力不从心,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不会功夫的主子要保护。 袁术与吕常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是仍然紧紧护在蓝衣男子身边,生怕主子稍有差池,只是那些刺杀者哪里肯让他们如愿,见二人一直在蓝衣男子身边挥剑,于是相互打了一个眼色,众人会意,十数个黑衣蒙面者开始轮番与挥剑的两人缠斗,两人在左躲右闪之下,很快地离开了蓝衣人的身边。 露在蒙面黑巾之外的一双眼睛诡异地一闪动,手中的剑随着身体的跃起亦已飞出,直直向蓝衣人的心脏处刺去,这是惊魂的一剑,力量骇人,灌注了内力,气势难当。 袁术发觉不对劲,回身去看,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腔里了,大声叫道;[主子小心!]然而只是一闪身的工夫,胸口已经中剑,鲜血喷薄而出,洒落于剑上,寒光更盛。 吕常在那一声呼喊之后,也回身去看,身体堪堪挡住一剑后,也是睁大了眼睛,几乎无法想象当剑刺入主子后,会是怎样一副情景,然而自己又根本抽不开身,前后左右皆是敌人,在剑刺向蓝衣的瞬间,吕常心中只闪现过一个想法:我命休矣! 蓝衣人看着直逼自己而来的长剑,也是惊恐万状,他一直养尊处优,哪里曾见过这等的阵仗,更不用说是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刻了。就在剑尖刚接触蓝衣人的衣服,就要冲破衣服,刺入心脏的瞬间,[哐当]一声,两剑交击之声响起。黑衣蒙面人只觉眼前一花,不知哪时哪刻,场中央已经闪进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白衣少年御剑临风而立,神情清冷。 黑衣人一见之下,顿时大惊,此少年眉眼长得清俊无比,肤色白皙,然而眼神中的淡然无争却最最令他心惊。 蓝衣人许久都等不到冰冷的金属入体的感觉,于是睁开眼睛,就见一白衣少年背对自己,体态纤细袅娜,一时之间,蓝衣男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了。 [滚!]白衣少年清晰无比地吐出了一个字,将众人从呆怔中唤回来。随着他这个字落地,众人的刀剑又各自挥动起来,寒光霍霍。 白衣少年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陡然凌空回旋,手中的剑如同蝉翼般展开,光芒幻化无方。剑光横空,宛若游龙惊起,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得处处都是剑影,处处都是剑光,直逼得人睁不开眼睛。是风声还是宝剑挥动的声音,没有人能分辨得清,剑影所经之处,哀号声遍地?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部分阅读 遍地响起,短暂的瞬间,只听得剑[哐当]一声入鞘。 第十一章 公子无尘 白衣少年宝剑入鞘的瞬间,人已飘然落地,静立风中,白衣翻飞如莲花。 此刻正捂着胸口的袁术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呼道:[莫邪宝剑。]又再三地看了看白衣少年,不确定道,[莫非你就是近来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小公子。] 小公子,又称公子无尘,手持上古宝剑莫邪。近两年来在江湖中已然引起轰动,两个月前更在江湖掌门人大会上力战群雄,夺得天下第一剑的称号,然而却以年纪尚幼的借口拒不接受天下掌门人之位。一时之间,引为佳话。 今日竟能在此处见得此人,袁术不禁庆幸自己的好运。吕常虽然开始还不知道这个剑法如神的白衣少年所系何人,此刻听袁术道出真名,暗暗吃惊之余终于恍然。二人虽然如今办的是公差,但曾经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对于江湖掌故素日自然也是留心在意的,这个小公子的事迹,当日二人听到时,言谈之间,曾经无限向往。 白衣少年走至袁术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小药瓶,倒出一粒绿色的丸药,递向袁术,袁术愣愣地接过去,一时之间,竟有些受宠若惊,眼睛不自觉就流露出激动来。 蓝衣男子此时也从惊怔中回神,看着满地受伤的刺客,竟无一个重伤至死,看来这个白衣少年连出手的力道都掌握的恰倒好处,更难能可贵的是由此可看出他的仁心,不能说不是个人物。 白衣少年见三人之中除了袁术受伤颇重之外,其余二人都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抬脚就走,突然感觉手臂被人一拉。白衣少年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回头去望,这一望,就望见了一双带笑的眼睛里。 白衣少年怔了一下:原来是他。 拉着白衣少年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刚从惊险中回神的蓝衣男子。 [小公子救下我主仆几人,我等尚未答谢,怎就要走了呢?]蓝衣男子的声音此刻也已经恢复了镇定,但是心里还是有余悸。 突然蓝衣男子的眼前一花,手上一痛,原来竟是被一只大鸟啄伤了,不禁瞪大了眼睛,满含怒意。 [主子怎么样?]吕常急急赶上来,捉住蓝衣男子的胳膊,有些慌张地察看,然而蓝衣男子的眼睛却投注在只顾专心安抚大鸟的白衣少年身上。一个是身着白衣的少年,一个是通体雪白的大鸟,一时之间,让人惊疑。 [雪儿不喜生人靠近我,公子莽撞了。]白衣少年轻轻启口,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清清冷冷。那只叫雪儿的大鸟此刻正停在少年的肩头,圆圆的眼睛盯着蓝衣公子,神情里有几分慵懒,与它的主人竟是一模一样的神气。 [是在下失礼了,我只是害怕再有人来袭,所以想请小公子护送我等下山。小公子既然救下我主仆三人,总不会再希望我三人遇害吧?]蓝衣男子虽然心中有一丝愠怒,但是跟一个小畜生生气,总是说不过去。袁术与吕常也拿期待的眼神望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轻轻叹气,似乎极为难,但终究妥协道:[好吧,只是这些人怎么办,你不想问问是谁想要你们的命吗?]目光闪动,若天上星辰般明亮,充满智慧,[还是你已经知道刺杀的真凶。] 蓝衣男子道:[的确已经知道。]说话之间递了一个眼色给吕常,吕常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筒,点燃,青烟先是徐徐冒出,之后越来越浓烈,升腾在空中。 白衣少年点点头,知道他们是在放信号,搬救兵,于是道:[既如此,我就陪你们等到援助的人到来之后再走吧。]说这话的时候,她肩头的白色大鸟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脑袋摇来摇去,似乎在表达不满。 白衣少年望着淘气的大鸟,神情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用着劝哄的口气道:[雪儿,再等会,我就给你找好吃的去。] 大鸟似乎能听懂人言般,闭上了眼睛。 蓝衣男子看着少年劝哄大鸟纯真淘气的一面,心中暗暗称奇:这少年面对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对一只鸟却温声细语,亲切有加,心里不禁有些忿忿,自己在少年心中竟然还不如一只鸟。虽然明明知道自己的这种埋怨与攀比是毫无道理的,但是蓝衣男子就是忍不住心中这样想。 蓝衣男子找了快干净的岩石坐下,岩石冰凉彻骨,蓝衣男子拧起眉头,有些不自然,但是又不好意思站起来,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怕凉吧。 白衣少年也用手撩起裙裾,随意地坐下来,神情再自然不过,也不知是没有冰凉的触觉还是根本就对地凉一事浑不在意。不管原因是什么,白衣少年不以为意的态度都刺伤了一个男人高傲的自尊。 袁术与吕常也在离白衣少年的不远处坐下,本来他们是想坐在白衣少年身边的,可是看到主子瞪着他们的样子,心里有点毛毛的,所以最后挑了一块岩石,吕常扶袁术坐下。袁术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也不知白衣少年用的是什么奇药,心中不禁啧啧称奇。 [小公子,不知您师承何人?]忍不住地,袁术问了,虽然他一向是个少言寡语的,可是他的确对传说中的小公子充满了钦佩和向往,所以在看出白衣少年就是传说中的小公子后,就对他充满了莫名的好感。 [你叫我无尘就可,这是我的本名。]白衣少年——不,应该是无尘微微一笑道,[师傅严禁泄露他老人家的名讳,这一点还请见谅。] 袁术有点失望,嘴上却道:[自然自然。]不过当无尘微笑的时候,真不是一般的好看,袁术愣愣地看着,心道:果然不愧是小公子!剑法精妙,风姿卓绝,这样的人物,世间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了吧。 陷入沉思的袁术却没有看到自家主子难看的脸色。是的,蓝衣男子非常的不愉快,从见面至今,这无尘的第一个微笑给予的是那只不通人言的白色大鸟,第二个微笑给予的是自己的一个奴才,完全无视于自己的存在,这让一向高傲的他如何能甘心?可是他又不能发作,否则太有失身份。 [你是姓吴吗?]蓝衣男子在努力压抑了自己的怒气之后,终于调侃地问道。 袁术与吕常的脸色都有点不自然,小公子名叫无尘,怎么主子平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今日就犯起了糊涂呢?小公子大名鼎鼎,主子却故意搞错姓,很明显的带有挖苦之意。两人都一致拿眼睛去看小公子,就怕小公子当场变脸。 白衣少年却一笑道;[我姓林。] 蓝衣男子本来以为自己那样无礼的问话会令这白衣少年当场色变,不曾想这少年风度极佳,不仅不恼,而且还故做不知自己的讥讽,反观自己,似乎的确太小肚鸡肠,有失身份。 蓝衣男子低头又抬头的瞬间,突然看到无尘的身后有什么光在晃动,待反应过来那是刀反射出的光芒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早一步扑上去,推开白衣少年,胸口中刀,顿时血流如注。无尘大惊,未出鞘的剑微微一动,手持钢刀的黑衣人已经应声而倒。 扶起那个倒下的身躯,无尘的脸上微微动容。袁术与吕常搀扶着跑过来,心里千千万万个担心,如果主子有什么闪失,这要他们如何交代。 无尘从怀里掏出那个绿色的小药瓶,拿出一颗药片,给蓝衣男子服下,轻轻道:[谢谢。]其实在蓝衣男子扑上来的前一刻,白衣少年已经察觉到身后有金属在晃动,可是飞身扑来的蓝衣却让自己措手不及,大意之下,才令此人受了伤。 蓝衣男子龇牙咧嘴,神情痛苦,手一直紧紧握着白衣少年的手,不肯放开。 [主子!]吕常终于忍不住叫出声,眼眶里泪水满溢。 蓝衣男子道:[我还没死呢。] 白衣少年道:[来了。] 话刚说完,就见一队人正努力的向上攀爬,那些人穿着官服,有的已经爬到山腰,爬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转眼已经来到眼前,看到受伤的蓝衣男子,慌张道:[靖王爷怎么了。]这话显然问的是袁术和吕常,两人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吭声,彪形大汉正想发作,白衣少年却道:[救人要紧。]然后又看了看躺了一地的黑衣人道,[这些是刺杀的人。如何处置,赶紧拿个主意吧。] 彪形大汉却有些为难道:[靖王爷如今身受重伤,可如何将他弄下山去呢。] 白衣少年道:[这有何难,王爷就交给我吧。] 彪形大汉神情为难地望着那个已经闭上眼睛但是仍然紧紧拉着少年手的靖王,咬牙道:[如此就多谢了。] 少年不置可否,怀里抱着靖王爷,却浑然不觉得吃重,只几个起落,人就已经到了山脚下,随后彪形大汉与袁术,吕常一干人等也下了山,白衣少年抱着靖王坐进了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上,游人如织的启明山脚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策马飞奔,游人纷纷避让,却没有注意到一个鬼祟的身影悄悄退出围观人群,策马而去,尘烟滚滚。 第十二章 救命 靖王爷,全名赵云,字子靖,当今圣上最小的同父异母弟弟,年方二十,尚文,从小就不愿习武,说那是一件荒废生命的事情,在他看来,自己身份尊贵,能动手的机会少之又少,对习武一事总是兴致缺缺,是空爵皇室中唯一一个不懂武功的王爷,整日醉心舞文弄墨,有空爵第一才子的美称。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至今尚不曾娶亲。本人面貌俊美,且极为高傲自负,目空一切,曾经戏言[非天下第一美人不娶]。对此,当今太后与皇上都莫可奈何。 林无尘望着躺在床上那个至今依然紧闭双眼但依然不肯松开自己双手的靖王爷赵云,心内有一丝迷惘,为何他要不顾自己的生死舍身相救自己,自己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讲的话也不过几句罢了,是什么力量使他那样奋不顾身呢? [为什么你要舍身救我呢?]林无尘喃喃道。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躺在床上男人浅浅的呼吸声。林无尘尝试着去挣开赵云的手,然而却始终不能,最后只叹了一声气到:[罢了,算我欠你的。]从来至靖王府到现在,宫中已经派来太医,看伤抓药,可是也不知道是这赵云的伤口太深还是怎么的,这赵云始终不曾睁开眼睛,药也喂不进去,只得找人撬开嘴,往里面灌,即使是这样,药还是洒了大半,王府中人此刻都着急万分。负责王府总事务的高求,也就是林无尘在启明山中见到的那个带头的彪形大汉已经差人通知了当今圣上和太后,太后派人送来了无数的珍贵药材,堆了满满的一车。这也难怪,因为这靖王赵云正是当今太后嫡亲的儿子,关系可是比当今圣上还要亲近的。太后年轻时候虽然贵为皇后但一直无所出,于是在一个怀了龙裔的宫女难产死后,收下了她幸运产下的儿子,从此视若己出,这个孩子正是当今圣上。没有想到十年后又生下了赵云。先帝驾崩时,赵云年纪尚幼,所以当今圣上便理所当然地承继了大统。 [小公子,太后与皇上过会就来了,您要不要回避一下。]说话的是袁术,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林无尘的身边。可是林无尘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诧异的表情来,除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当袁术刚踏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进来的所系何人,这是从他的脚步声判断出来的。 林无尘苦笑了一下:[我也想呀,只是……]袁术会意,但是显然对这事也很是苦恼:[这该怎么办呢?]林无尘道:[也无妨,靖王重伤在身,相信太后与圣上也不会太在意这些旁支末节才是。]袁术无奈道:[也只有这样了。]很快就有人来报圣上与太后已至府门,催促着袁术快快出去迎接圣驾,袁术回头望了林无尘一眼才转头而去。 靖王府因为主人昏迷不醒,府中之人的脸上要么是忧心忡忡,要么是面无表情,因此气氛很压抑。当圣上和太后的銮驾抵达府门之时,所见到的情景不可谓不冷落。 太后的心也就开始直直地往下沉了,扶着内侍的手竟微微地颤抖。皇帝赵彻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开口问道:[谁是负责府中一应大小事务的。]高求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道:[奴才在。]赵彻看了看膝行着走上前来的高求,皱了皱眉头,声音冷道:[你可知罪?]高求双膝颤抖,连声音也开始抖起来道:[奴才知罪,但是圣上太后容禀,王爷此次是微服出访。奴才事先并不知情,直到有人来报说王爷发出求救信号,奴才才知道王爷已经不在府中,匆匆赶到之时,王爷已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其实说了这么多,高求要强调的是王爷并不是在王府中受的伤,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即使有什么意外,与他也没有什么相干,却没有发现赵彻皱得越来越深的眉头。 [那么是谁陪同王爷出府的?]赵彻继续追问道。 袁术与吕常情知躲不过,也膝行着上前道:[是奴才们。]赵彻这一次连看都不想看了,只道:[主子重伤昏迷,你们却还活着,可知罪吗?][奴才们知罪,请圣上责罚。]袁术恭谨道,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吕常此时的心情与袁术也是一般无二,脑子里正想着圣上会赐他俩如何的死法。 [来人。]赵彻冷酷道:[把这个奴才拖出去,打死为数!]右手伸出来,指的竟然是高求,高求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上来领命的两个侍卫看高求已然昏死过去,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皇帝的声音又冷冷响起来,[拖出去,打!]两个侍卫再不敢怠慢,一个拽着高求的手,另一个拉住脚,抬了出去,生怕走得慢些下一个被打的就是自己。 太后道:[皇儿为何处置那个管事的?]赵彻道:[身为奴才,主子出事,却只知道保住自己的性命,推委责任,这样的奴才如何留得!]太后深以为然道:[说的极是。]说罢看了看地上的另外两个道:[这两个奴才护主不力,自然也是要重罚的。]赵彻点头:[这两个奴才虽然护主不力,但是却敢于认罪,这一点倒还可取。]说完这句话,漫不经心道,[你们两个自己去一人领一百个板子。][谢圣上龙恩。]袁术与吕常捡回了一条命,连忙扣头谢恩,只觉得生死两重天,伴君如伴虎。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不管怎样,那都不会害死人呀,这圣上一念之间,就可定人生死,比女人心要可怕千万倍。想到此,袁术不禁担心起此刻正待在主子身边的小公子,如果让圣上知道主子是为小公子受的伤,不知这圣上会如何的恼怒,如果圣上痛下杀手……袁术简直不敢想象下去。 [该处置的也都处置了,圣上与哀家还是快去看看你弟弟吧,也不知他伤成什么样了。]赵彻心知太后担心赵云伤势,只答了声[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靖王所住的落云居而去。 内侍掀开帘子,赵彻与太后看到的是这样一幕:一个少年坐在赵云床旁的一把漆木雕花的椅子上,右手,被昏迷不醒的赵云紧紧握着。在少年左边的不远处,一只白色的大鸟耷拉着翅膀,似乎在打瞌睡的样子。那少年美丽非凡,星眸,浓眉,鼻子像玉葱一样挺拔,白皙的肌肤宛如玉瓷,晶莹剔透,沉静柔和的一张脸,淡雅如菊,清新若兰。然而最让太后与赵彻吃惊的不是少年雅致的气韵,不凡的容貌,而一向闲人勿近的赵云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紧抓少年不放的手。 太后的眼睛一直盯在两人交握的那两只手上,似乎想在上面盯出两个窟窿来,然而她显然是要失望的。赵彻尊贵却带有疏离感的脸上,那种高贵的冷酷已经有溶解的气象,代而取之的是一抹若有似无的玩味。 突然少年转过头,看向太后和赵彻。太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华丽的宫装,满头的珠翠只使她的老态更形必露。皇帝则是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尽管脸孔已不若年轻时的光洁俊秀,但却有经过岁月洗礼的沧桑冷俊,更增添了几分不凡的魅力。 [听说子靖是为你受的伤?]赵彻直截了当地打破沉默。太后诧异地望向少年的眼中渐渐流露出凶狠来。母亲仇视害自己儿子受伤之人无可厚非,只是她忽略了一点,一路之上并没有人提及这个消息……皇帝又是如何得知? 林无尘的眼睛依然清冷清冷,连一丝波纹也不曾兴起 ,开口答了一个[是]字就不再开口了,不否认却也不申辩,似乎摆明了在说:那又如何? [你可知这是死罪?]赵彻继续道,尽管声音很轻,可是他是皇帝,说的又是生死大事,一般来讲,所听之人不会毫无反应,而他的目的就是先逼这个少年做出反应。 [草民知道。]林无尘道,语气竟有叹息的成分,[只是在靖王救草民之前,草民亦曾救靖王爷。][你是说两者相互抵消了?]赵彻的笑容有点阴邪。 林无尘皱起了眉:[草民不敢这样说,王爷的命如珍似宝,草民却命如草芥,如何相提并论?草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顿了顿,少年又道,[靖王爷如今重伤未愈,可否等王爷大好了,圣上再追究草民不迟。]事有轻重缓急,目前最要紧的应该是求医问药,而不是追究责任,为什么这皇帝却要本末倒置,林无尘的心里打鼓,面上却不露声色。 太后道:[这少年说得倒是在理。]赵彻听少年言语虽然只是平铺直述,没有张扬,但却深具说服力,一时也找不出话来驳斥,于是道:[既如此,就等子靖的伤略好些,朕再与你清算这笔帐吧。]一面说一面拿眼睛觑着两人交握的手,[今日,即使朕要问你的罪也不能够了。]赵彻这话虽说的极淡,却让林无尘的面皮不易察觉地变了几变,但是又不能出言申斥当今圣上出言无状,少不得要极力的忍下这口气。 赵彻注意到林无尘脸上轻微的变化,终于有些满意了。 太后冷眼瞧着赵彻与少年之间的对答,并不予理论,只一件事,她不得不问:[靖儿为什么受伤,累靖儿受伤之人所系为谁?今日,你必须给哀家交代个清楚明白,否则哀家绝不与你善了!]林无尘心内叹气:你向我要交代,我又向谁要交代去?无端的扯入这是非之中,皆源自自己偶发的善心,看来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了。只是这靖王爷确是为搭救自己才落得这般田地。自己少不得要负些道义上的责任,虽然莫名其妙了些,但自己又有什么奈何? [禀太后,草民并不知伤靖王爷之人所系为谁。草民今在启明山上欣赏朝阳,听得半山腰上有打斗之声,故而下去察看,却见一群黑衣蒙面人围攻三名游客,正是靖王爷和两个随从。于是草民上前搭救。本来那些黑衣人俱都倒下,不曾想草民身后有一个黑衣人竟还有提刀的力气,累靖王爷替草民受过了。]林无尘至始至终说话的音调都是持平的,只是在简单陈述一个事实,却没想到这几句话在太后的心里激起多大波澜。太后素知赵云是个没心没肝的,与少年仅仅是初次见面,却舍身去救,这哪里像自己孩子平日的作为,端的是又惊又疑,惊的是靖儿会舍身去救这个少年,疑的是靖儿真的会舍身去救这少年?这样想着,目光里就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来。 林无尘如何看不出太后的心思,只是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知道这赵云究竟是为什么一时头脑发晕,飞身去挡刀子,害自己到现下这个处境。 [太医怎么说?]赵彻的声音不愠不火。 林无尘无语。 太后情急道:[你快说呀。]林无尘只得道:[太医说,靖王爷伤口太深,若三日后能醒过来。便无性命之忧,否则……]话不曾说完,意却已经尽了。 太后当即脸色大变,身体摇晃了一下,赵彻赶紧扶住太后,太后沉痛道:[我的儿呀。]赵彻的目光闪了一下,也厉声道:[一帮庸医!]赵彻这四个字一出口,跟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内侍的身体也摇晃了一下,赵彻于是又寒声道:[没用的东西!]吓得小奴才一个扑通跪在地上,口里叫着饶命。赵彻喊来门旁侍卫,就要将那个内侍拖出去打,太后连忙阻止道[他跟随我多年。]赵彻这才作罢,小奴才口里连连谢恩。 赵彻扶着太后的肩道:[母后莫要忧心,朕立刻贴出皇榜,招天下最高明的大夫为子靖治伤,肯定还母后一个活蹦乱跳的子靖来。]太后拿帕子揩了一下眼角的泪道:[你竟拿话哄我,天下间哪里还有比梁太医更高明的大夫。罢罢罢,这是子靖的命,也是哀家的命,是福是祸,就交给老天去吧。若老天怜悯,让靖儿醒转过来,哀家定当把满天的神佛都供上,早晚三拜,若不然,就是靖儿命该如此,哀家权当没生养过这个儿子。]赵彻拍了拍太后的肩膀道:[母后不可过于伤感,太医可是嘱咐过母后要静心调养的,子靖的事就交给朕,朕就是用尽方法也要把子靖的命给救回来。]太后动容道:[皇帝孝顺,哀家之福,子靖之幸。]林无尘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草民心中倒是有个人,或许可治靖王爷之伤。]太后听了大喜,眼睛里重新焕发出光彩。赵彻沉吟道:[你说说看。]林无尘咬着嘴唇,略一思索,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良久方道;[草民小时候曾经得过大病,请了许多大夫,总不见好。只被这大夫瞧后,开了几帖药,草民吃了几剂,就大好了。]太后奇道:[天下间竟有这样高明的大夫。]林无尘道:[草民不敢欺瞒。如今靖王爷伤势沉重太医又束手无策,不如让草民去寻此人。]赵彻眼中神光莫测,嘴上淡道:[你不会趁机逃跑吧?]林无尘微笑了一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是不相信草民还是不相信自己]赵彻哈哈笑道:[有趣的人,难怪子靖要舍身相救了,联今日就信你一回,不然岂不是就不相信自己了]说完这句话又为难地看着赵云握林无尘的手。 林无尘看了赵彻一眼,便解其意,但也无法,用力抽手,却不得,心奇道这赵云清醒时就是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怎么昏迷后竟力大无穷了起来,再三再四的试过的,还是不能,只得作罢。 太后在一旁暗暗着急道:[不如你将那人的姓名住址说来,哀家自己派人去找。]林无尘道:[此人性格孤僻古怪,只羡山野,不慕富贵,太后冒然派人去请,只恐他古怪脾气一上来,越性不来,到时候即使恼怒杀了他也无用,只怕会耽误了靖王爷的伤]太后听了深以为然,苦恼道:[可是……]赵彻走到林无尘身边道:[让联来吧]林无尘侧身,赵彻走到赵云身边,俯身下来在他的耳旁嘀咕了几句,赵云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一个朦胧的笑意,握着林无尘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太后也大奇道:[皇帝与靖儿说了什么?]林无尘突然也好奇起来,可是这并不是他该过问的。 赵彻笑了一下道:[这是联和子靖的秘密]林无尘的手一得自由,就站起身,远处的大鸟似有感应般,扑愣了一下翅膀飞到林无尘的肩上。眼睛骨碌碌转着,好奇地望着太后与赵彻,突然又捌过头。 林无尘向太后、赵彻施了一个礼道:[事不宜迟,草民这就动身了]太后虚扶了一把,点头道:[快去快回]就这样,一人一鸟远远地消失在王府。 林无尘走后,太后道:[皇帝以为他还会回来吗?]赵彻道:[当然了,母后也是这样认为吧,不然如何会放他离去。]太后道:[哀家只是想救回靖儿的命,不管怎样,都要一试。]赵彻道:[儿臣与母后同样想法,相信他肯定会回来的。]他没有忽略少年离去时曾投在赵云身上那担忧的一瞥,只那一瞥就足够让他肯定:这个少年走不远,更何况那个少年说的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赵彻要在自己的王土上找出个把人来,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吧。 第十三章 再见师父 同样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同样是落英缤纷的山谷,也同样是那些草,那些木,那些花,那些树,不同的只是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彩蝶在花间追逐,像一只只精灵,明亮着人们的眼睛,天空的太阳洒下点点的金光,那花,那木,那翩跹飞舞的彩蝶就都变得更加明丽轻快,激荡着看客的心弦。 林无尘脚步轻快地在花间走过,却脚不沾地,只恐不小心踩踏了地上的花花草草,惊扰了花间精灵。 花丛间,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就那样飘过花丛,他在欣赏一路的百花绘成的天然山水画,却不意自己也是这画中亮眼的一笔。 突然,林无尘停下了脚步,驻足在桃花树下,上前几步,细细抚摩树上的纹理,纤细修长的手指与灰色粗糙的树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更现其细腻的光泽。 林无尘伸手进入树洞,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包着很多竹片,上面是刀刻的痕迹,仔细分辨,可见其上是几行小字。 一行小字是这样的:冬,师傅未归,我心忧虑。 另一行小字这样写道:年了,我不练功,只顾玩,师傅斥责。 …… 诸如此类的琐事,竟然刻了满满的一包竹片。 林无尘重又将那些竹片用布包包好,放回树洞去。轻巧地越上枝头,摘了几枝开得最绚烂的桃花,这才踏步而去。嘴角上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笑意来,竟比三月的桃花还灿烂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远远地,林无尘看见了那个白色的木屋,木屋前有条小溪,溪水淙淙流过,唱一曲动听的歌谣,房前有几株茉莉花,正自开得正芬芳,独特的馥郁香气迎面扑来,林无尘深深地嗅了一口,那是自己最喜欢的花,以前也是自己央求师傅栽种的,师傅微笑着点头应允。 推开竹门,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林无尘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尽管站在门外就已经知道屋内无人,可是推开门,看到寥落的房间摆设的时候,心中怎会没有愁闷呢? 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玉瓶,地上铺着柔软的红色地毯,那是自己的杰作。林无尘甩掉脚上的鞋子,赤脚踏入其中,却并不显得冰凉。 轻轻地,他走到桌前,看着那个空空的花瓶,以前自己在的时候,总是自己插花其中,如今,自己两年未归,这个瓶子却已经空了。林无尘赤脚到房前的小溪边打上水,如果让师傅看到自己现在没有教养的样子,肯定是又要念的,以前自己就因为懒的关系经常赤脚到外面,师傅就经常说自己不成样子,有一回还踩到了陶瓷碎片,脚上流了血,师傅当时多生气呀!想到这里,林无尘的嘴角牵引出一个微笑。装满水瓶后,林无尘把自己采摘的几枝桃花插于其上,这才满意起来。 走到房里,因为初春天还有凉意,林无尘就将门掩上,右手放在桌上,支着下巴,犯起了迷糊。 突然,外面[吱]的一声响,林无尘起身拉开门,那只白色的大鸟就[呼啦]一声飞进来。 林无尘微笑道:[雪儿,找到师傅了吗?] 白色大鸟叫了一声,林无尘高兴起来:[快带我去。] 白色大鸟于是转头向外飞,[碰]的一声头撞在了门上。林无尘笑骂:[笨鸟。]白色的大鸟眨着眼睛,似乎有什么委屈似的。 林无尘微笑着去开门。 一人一鸟就那样在繁花满地的路上一前一后,远远地消失了踪影。 [笨鸟,师傅到底在哪呀?他那么厉害,怎么就算不出我今日要回来呢?还是他又偷懒,许久不打卦了。] [是谁又在说我懒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随着风声送进了林无尘的耳中。林无尘回头,看进了一双带笑的眼中,那眼,那眉,那鼻,宛然是风千羽,十年的光阴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依然是当初初见时的清雅俊逸。林无尘一头撞进风千羽的怀中,轻轻喊了一声[师傅]。 [菲儿。]风千羽唤了一声,如同叹息。 林无尘,正是当年的刘若菲,也就是林尘心,两人合二为一之后,林尘心便改了个名字叫[林无尘]。无尘无尘,从此之后,天下再没有林尘心,也没有刘若菲,有的只是她林无尘。只是风千羽总是改不了口,唤她菲儿,起初自己还大大的反对,时日久了,便也随他去了。 在风千羽的身边,林无尘不再是江湖中那个叱咤风云的小公子,而只是个孩子,一个单纯的需要温暖的孩子,她可以随意的撒娇,刻意的刁瞒。她知道,风千羽会纵容她的一切,十年的时间,她在风千羽的身边从两岁成长到十二岁,尽管自己一直都有一颗成熟稳重的心,但是在自己拥有一个小孩的身体后,她也刻意地忽略了那些,只单纯地想做一个孩子,找寻着属于她的童年的幸福光阴。而风千羽,成为她身边唯一的一个可以提供她这样东西人。 [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呀?]风千羽微笑,脸上有宠溺的神情。 [师傅猜猜看。] [这我可猜不出了,以你闯祸的速度和工夫,我哪里能猜出来呢?] 林无尘嘟起了嘴,一点也没有平日冷漠的样子。 [那师傅就猜猜吧。]风千羽好笑,略做思索道,[是拿了少林的易筋经,还是偷了天绝宫的天一神水或者是……] [师傅!]林无尘很无奈地打断了风千羽继续的指摘之词,虽然自己的确做过那样的事,可是每次拿出来玩过自己都又给放了回去,哪里算得上一个偷字,顶多也就是借罢了,而且那些东西,自己当真是好奇的紧。只是说来好笑,那些东西哪里是什么宝贝,那经不过就是普通经文,那水也不过就是一般的泉水,哪里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亏得那些人还把那些东西当宝贝似地藏着? [好了,不说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这个徒弟他倒是了解得很,出去了两年,都没有想过要回来,早就玩得乐不思蜀了,今日竟然破天荒地赶回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自己也解决不了的大事。 [师傅,我救了一个人。] [这是好事,我早就告诉过你人要心怀慈悲。] [可是那个人又救了我。] [知恩图报,你没有救错人。] [然后他就受了重伤,徒儿无法,只得来求师傅。] [所以你就回来找我来了] [只是顺便而已,最重要的当然是徒儿想师傅了。]在林无尘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肩上的大鸟眨了眨眼睛,似乎连它也不相信自己的主人呢。 [这样呀……]风千羽的声音拉得很长,有着无奈和无力的宠溺。 第十四章 师父的心事 [师傅,我这一趟遇到了许多有趣的事儿,回头与你讲讲。]林无尘平日淡然的眸子此刻染得亮晶晶的。如果此时有人见了她,绝不会再说小公子面冷心冷,巨鸟扑楞了一下翅膀,从林无尘的肩头飞起,一直飞向遥远的天际,最后只留下一个小白点。 [师傅小时候总是背我,现在还能背得动吗?]林无尘想起小时候走不稳路,总是喜欢趴在师傅的肩头看星赏月,偶尔还会吟诗弄词,然后就是笑若银铃,那样的时光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风千羽走到林无尘前面弯下身道:[上来吧] 林无尘欢呼了一声,上去抱住风千羽的脖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快意地闭上了眼睛。 回到木屋,林无尘将自己如何救下靖王,靖王又如何救她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着林无尘的叙述,风千羽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当林无尘提到空爵皇帝赵彻时,平时一向端凝沉着的风千羽却腾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师傅……]林无尘诧异地望向风千羽。 [这一趟师傅不能陪你去。]风千羽沉吟了半晌终于道,他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为什么连他躲到这里,依然无法摆脱那个人呢。 [师傅,您认识当今圣上。]林无尘这句话问得很肯定,他晶莹的瞳仁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只是她无法想象,师傅与当今圣上,那是怎样的相遇,相离。 [菲儿,你知道树遇静为什么风不止吗?]风千羽缓缓坐下,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宝石戒指,他抬手抚额的时候,似乎闪亮了一下。他的眉毛不再舒展,似乎隐藏着忧伤,他的嘴唇抿成一道线,线条不再柔和,就连他白色的袍子都显得沉郁。桌子上玉瓶中的桃花开得正艳,风千羽的眼睛似乎停留在上面,又似乎透过桃花看到了别的东西。 [师傅。]林无尘又唤了一声,为什么师傅的眼神令她心慌,为什么开得正艳的桃花似乎被师傅茫然的目光染上了哀伤?为什么师傅抚额的白晰手指显得那么纤弱?为什么这样的师傅让他感到害怕而陌生? [一百零八。]缓缓地,风千羽吐出了这几个字,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幽深幽深,呼吸也变得粗重。 [什么?]林无尘脱口问。 [一百零八条人命。]风千羽一字一顿地说完,眼眸深处有火焰跳动。 [二十年前,赵彻初登大宝,风家却一夕之间化为乌有,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在朝廷是举足轻重的一个家族却在只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惨遭灭门。] 若干年前 [本王若登基为帝,惠儿为皇后,你就是丞相。]十八岁的赵彻意气风发道,指点江山的气势展露无疑。 [谢殿下!]风千羽同样的神采飞扬,语声洪亮。 那时候,他们一个是将来帝位的最热门人选,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一国之相的长子。不远处,在桃花树下立着一个蓝装丽人,秋水为神,玉柳为腰,娥眉淡扫,肌肤胜雪,宛然可比仙子,那是风千羽今年正值花季的妹妹风千惠,已经与当朝太子赵彻定下亲事,只等三月后过门迎娶。 三人自小便相识,赵彻与自己的兄弟向来不亲厚,却与风千羽意气相投,两人无论是气貌风华都是空爵有一无二的人物,在佩服对方的同时,便结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只是这一切表面的美好和睦都辗碎在五个月后的大火里了。赵彻三月初登大宝,风家五月就遭了屠杀,满门一百零八口人,被冲进去的黑衣人屠杀殆尽,血在风里流着,见者触目惊心,随后又以一场大火将这一切罪恶俺盖一空。火光通天的黑夜里,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这一切,他的白衣残破不堪,肩上插着一把刀,然而他却从那场足以焚烧一切的大火里爬了出来,先是伸出一只手,最后连脚也出来了,那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是这场屠杀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或许他比风府里的老鼠和昆虫还幸运得多了。 …… [师傅]林无尘又轻轻唤了一声,风千羽还是没有反应,仍然沉浸在久远哀伤的回忆里。林无尘于是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风千羽身边,握着他冰凉的双手。 风千羽右手的长手指颤动了一下,然而目光沉痛,像冬天冰冻的河川。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便是大忌呀]林无尘缓缓而有力地说了。 [师傅洞晓天机,看透生死,难道还参不透这些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无尘的眼中哪里还能寻到一点点稚嫩,一点点无邪,那根本就是一个智者的眼睛,眼波流动中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破土而出。 风千羽的眼珠终于开始转动了,只是声音依旧低沉:[这些我又何尝不知。] [只是身在其中,难以超脱。]林无尘续道,握着风千羽的手紧了紧:[师傅,把那一切都忘了吧,既然你从来没想过要报仇,就把自己也放了吧。原谅那场大火里唯一的幸存之人,原谅自己曾经视仇人为兄弟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3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3部分阅读 值埽伦约翰荒芪兹吮u稹 风千羽定定望着自己的这个徒弟,这才是真正的菲儿吧,理智得近乎冷酷的一个人,可是他也知道,她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帮助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报仇呢?]轻轻地,淡淡地,风轻云淡地,风千羽笑了。 [因为师傅的心中不仅有自己,还有天下。]林无尘也笑了。 [师傅不想天下混乱,如今四国鼎立,堪称平衡,任何一国意外的发生都足以打破这种平衡,更何况,师傅已是世外之人,悲天悯人之心有之,往日种种,偶尔思之或许可恨可怨,可是师傅不会冲动一时为天下招来祸端的。] [知我者菲儿也。]风千羽轻叹了一声。[不知道你这样的人,究竟是哪里出来的。] [我就是在师父身边长出来的,师傅忘了?]林无尘笑了,这一次,她笑得宛如孩童,没有心机,没有冷酷。 第十五章 赌局 第二日,林无尘带着风千羽刚炼制好的疗伤还魂丹匆匆上路,抵达靖王府之时,马刚刚停在门口,自已尚未去敲门,早有小厮迎上来牵马,一面敲门一面道:[公子快进去,太后还在靖王房里坐等呢。]林无尘匆匆赶至靖王房中就看到太后趴在靖王的床旁,一直握着靖王的手,发丝略显凌乱,衣服也皱了,可是那个对仪表一向考究的太后却浑不在意自己的狼狈,见到林无尘进来,急急问出口:[可有请到人?]林无尘摇头道:[没有,不过却带来了救命的仙丹]一面说一面从箭袖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躺着三颗碧绿的丸药。林无尘拿起桌上下人刚拿来的水壶倒了半杯水放在桌上,来到靖王爷跟前,太后退开一步,林无尘扶起靖王,又在他的身后垫了一个靠垫。然后用一只手掰开靖王的嘴,另一只手将丸药送入靖王口中,示意下人拿来水杯,灌进靖王嘴里。一切完毕后,再扶靖王躺下。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太后默默看在眼内。 自林无尘给靖王吃了那粒丸药之后已过了两天,在这两天中,靖王依然不见醒转。一批批的名贵药材补品不断往靖王爷的房中送,只是那些补药进到靖王口中的却很少。太后寸步不离靖王身边,喂汤喂药,衣不解带。至于林无尘则是远远地躲在靖王府的一个厢房里。 王府中人都道:[这林无尘怕是没本事治好靖王爷的伤,所以避祸去了。]这话传进了靖王府新管事袁术的耳中,大大地将众人申斥了一番:[你们以为这林公子是什么人,他可是江湖眩鼎鼎大名的小公子,剑法精妙无双,怎会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必定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才会说的。]于是,靖王府中,关于小公子的种种传闻和说法就流传开了。有人还特地去打听了这小公子的种种生平事迹,比如他什么时候出道,练的是什么剑,用的是什么招,穿的是什么衣服,喝的是什么酒等等细小入微的地方,也能让靖王府的人谈论上半日。 在这种情形下,王府中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林无尘的拥护者,赞美歌颂极尽所有华丽之词句。一派则是林无尘的反对者,认为其沽名钓誉,绣花枕头一个,刻薄侮辱也极尽之能事,就这样,两派就打了赌,并且公开地设了赌局。赌注都是真金白银,至于赌的内容,就是这靖王爷能否醒过来。 第二日傍晚,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林无尘的拥护者的信心 都开始摇摇欲坠了,因为到现在还没有盖棺所以注还是可以下的,于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原本拥护林无尘的人重新下了靖王醒不过来的注,其它原本都义正辞平要相信林无尘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又去买了相反的注。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平时就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吕常这回又犯了傻劲,硬是下了五百两的注,赌靖王爷能醒来来。大家有银子赢自然是个个眉开眼笑的,谁也不愿去劝那个冒傻气的吕常。 当月亮挂上树稍的时候,靖王依然闭着眼睛不曾睁开,只要再一个时辰,大家就可以收银子了。这个时候连太后也忍不住了,差人去找林无尘问话,林无尘不置可否的跟着传唤的人进了靖王爷的房里。太后神色憔悴不堪,满面倦容,两眼通红道:[靖儿还没醒来,这可如何是好?]林无尘微笑道:[太后不必忧虑,还有一个时辰呢。]他的微笑有着安扶人心的力量。 话刚说完床上突然传来响动。 [水……]太后惊喜回头,一把握住靖王手道:[我的儿呀,你终于醒啦。]林无尘返身倒了一杯水递到太后手中,太后扶起靖王,灌了一口。靖王的眼皮缓缓睁开,望了太后和林无尘一眼,虚弱道:[我这是死了还是活了。]太后赶紧握住靖王的嘴道:[大吉大利,万万再休提那个死字了。]林无尘冲靖王微微一笑道:[你活得好好的,阎王爷还不想收你呢。]说完这句话又对太后道:[草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请靖王好生静养吧。]太后摆摆手道:[你去吧。]并不看林无尘,只顾拉着靖王的手不停喊:[我的儿啊。]靖王却一直盯着林无尘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无尘走回西湘小筑的时候,正好碰上吕常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裹,看到林无尘,赶紧叫道:[小公子。]林无尘止步,笑道:[说了多少遍,叫我无尘就可,你老是叫我小公子,听着怪不习惯的。]吕常搔搔头,尝试着唤出口道:[无尘。]神情有点别扭。 林无尘眼睛看住吕常手里的那个大包裹,笑道:[赢了多少?]吕常伸出了三根手指。 林无尘笑道:[三百两?]吕常道[不。是三千两。]一面说一面将包裹打开,当着林无尘的面点了两千多两裹在包袱里,递给林无尘道:[说好了的,三七分帐,给。]林无尘伸手接过去,看着满地的银子道:[你的怎么拿?]吕常弯身拾起,把银锭子抱在怀里道:[这样就行了。我走了。]林无尘笑着点头,提着那个包袱继续向前走。 第二日天刚大亮,靖王府的众人就起床了,只是每个人脸上的神气都不太好,做事都恍恍惚惚的,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唯一神清气爽的只有袁术,袁术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下人们私下里设了赌局,府中之人都下了注,但却输得极惨淡,所以一夜都没有睡好觉,吕常也没有睡好,却是兴奋的,自己在王府干了那么多年,何曾见到那么多银子。一夜都在吃吃地笑,天亮后,也就无心睡觉了。 袁术拉过吕常问道:[你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去下注?]吕常道:[是无尘,不,是小公子给我的,他说赢了之后,我和他三七分帐。我问他为什么不叫上你,他说你为人工整,不会跟我们混闹,所以我才没跟你说。]袁术怀疑道:[你说的是真话?]吕常指天发誓道:[我若有一字虚言就……]袁术堵住吕常的嘴道:[誓可不是乱发的,为这么件小事也赌咒发誓,可不值。你得了银子,兄弟也为你高兴,我们去喝上几盅,你付帐。]吕常连声道:[应该应该。] 第十六章 夜宴 王府之人因为王爷身体渐渐康复,心情也开始好转,毕竟比起自己输掉的那些银子,能够待在王府,保有自己的这份职业应该更重要些。林无尘本来想在王爷醒来的第二日就告辞而去,太后得知亲自挽留道:[无尘救下我儿的性命,定是要答谢的。]林无尘无法,只得再等待几日,谁知第二日太后就派人通知说晚上在皇宫的御花园摆下宴席,请他务必人到。 临近晚膳的时候,太后再次排人来请,林无尘无法,只得跟随来请人的太监去了。 当林无尘再次踏上空爵的皇宫不落城时,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皇宫的那一游,想起了皇宫里的那个婴孩,不知如今怎样了。 太监停住脚步道:[公子,到了,老奴不便陪公子进去,就领到这里了。]林无尘从沉思中回神,只见月华如水,御花园树木凄凄,然而人声却鼎沸,语笑彦彦。 灯火通明处,摆了十几张桌子,每一张桌子上都座无虚席,只是按照等级,按照身份,自动围成一桌。 林无尘走上前,太后身边的一个内侍凑近太后耳语了几句,太后抬头向林无尘处望去,高声道:[来了!]众人随着太后的目光望去,只见月华下,一袭白衣的少年正缓缓走来,发丝随风而动,衣袂轻扬,飘飘然宛若仙人。 林无尘坦然地接受众人的打量,走上前,敛起裙裾,拜下道:[太后金安。]太后笑道:[无尘请起。]示意身边的太监在自己身边摆上一张椅子,招手示意林无尘到她身边坐。 与太后一桌的都是些皇子公主,见太后招了这么个人近到身边来,都拿好奇的目光打量着。 林无尘却只是微笑着落座,一点也不见拘谨,那份优雅,那份从容,令在场之人折服。 太后欣赏地望着林无尘,又转头面向众人介绍道:[大家可能还不认识无尘,这次救下我靖儿性命的正是无尘。而且我听说无尘在江湖上也大有名气,好象称……]身边的太监近前又耳语了一番,太后才道,[人称小公子。]此语一出,在场之人面色不一,那些熟悉江湖大小事的人自然是听过这个名号,都露出诧异的表情,诧异之后,又深深打量,细细观察,观察之后,又不禁暗暗佩服,至于那些不知道这个名号的则露出茫然的神情,经身边的人提点之后,才露出恍然的表情。这一切,都尽收在林无尘的眼底。 太后见在场之人有不少都听过[小公子]这个名号,也暗暗吃惊林无尘在江湖中的名气,要知道在场的人都是朝廷中的官员,少有涉及江湖,竟然也听过[小公子]这个名号,可见林无尘是真的大大有名了。 皇家膳食,自然是珍馐佳肴,林无尘吃得倒也开胃,只是大臣和皇子公主们不时投来的打量眼神让林无尘觉得吃不消,再加上不时的有人谄媚着来敬酒,晚膳吃到一半的时候,林无尘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于是不敢再多喝。 饭毕,太后令人撤下宴席,摆上瓜果。本来是请来宫廷乐人献歌献舞,太后却道:[平日那些歌舞都看得厌了,一点也不新鲜了,不如今日大家随意推荐一两个人或者有自荐者都可到场中表演一番,即使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但是看着有趣就可。]众人都道这个主意妙极。 开始的时候,众人你推我让,不愿意上场。大家公推了年轻将军独孤一风,独孤一风也不推辞,命人取来长剑,舞了一段,众人拍手称好。因为有独孤一风开了头,接下去表演的人倒都爽快,众人推谁谁就上,有吟诗的,有说谜的,还有讲笑话的……于是众人一会说这个有趣,那个妙极,十几个表演看下来,众人都觉得心情舒畅。 到了后来,连太后身边的皇子公主们也按捺不住,非要跑到场中表演一番,太后见拉不过,也就随他们去了。其中要数莲馨公主表演的那段异域舞蹈最有档次,众人赞好,太后也满意,赏了莲馨公主一个金步摇。莲馨一时笑开了眼,称谢道恩。 表演接近尾声的时候,赵彻也摆驾来到,众人起身施礼,赵彻道:[众卿不必多礼,也不用拘束,朕也是瞧热闹的。]言罢又向太后施礼,太后拉住赵彻的手道:[皇帝来得不巧,刚才馨儿表演的那段舞蹈你没瞧到,不然你也会为馨儿骄傲的。]赵彻连道可惜,想了想又问道:[不知无尘可表演了没有。]太后拍着手道:[哀家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今日无尘是主角,当然是要表演的。]林无尘心中暗暗叫苦,但是众人都爽快表演,自己又不好推辞的,否则就显得矫情了,于是道:[不敢不从,草民的琴曲倒还可以听得,只是草民的那把琴没有带来。]太后道:[这有何难?]连忙吩咐了身边侍侯的宫女碧儿去取琴,不一会儿,琴取了来,林无尘知道再也没法推辞,于是走到场中道了声[献丑]。坐在琴旁,手指抚上冰冷的琴弦,调了几个音后,琴声便从指间流泻而出,他一面弹一面唱: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尽管少年的嗓音尚嫌稚嫩,但是也因为如此,让原本一首大气的歌曲里微微带有几分婉约缠绵,更加的动人心弦。 一曲既罢,众人只觉余音未绝,绕梁三日。场下一时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也可以听见,突然[吱]的一声响,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接着从树上掉下一个黑影,众人以为是刺客,连忙高声呼喊着[护驾 ]。 林无尘却早一步轻巧地跃起,身影眨眼闪到树边,接下那个落下的黑影,定睛看去,哪里是什么刺客,只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罢了。 那个孩子此刻正闭着一双眼睛,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林无尘抱着孩子走到场中,众人看到只是个孩子,才吁出一口气,还以为最近刺客无法无天到连守卫森严的皇宫也敢来的地步呢。 太后看清林无尘抱着的孩子所系何人之后,连忙拿眼睛去观察赵彻,见赵彻没有动怒才放下心来。 林无尘怀中的那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在林无尘还只是一缕魂魄时所见到的那个婴孩赵冥,这十年来,这个孩子在皇宫中由于赵彻刻意的忽略受尽了排挤打压,尽管太后对这个孩子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可是她不会为了一个孩子与皇帝理论,得罪皇帝,所以因为皇帝不喜见到那个孩子,一般皇帝可能出席的场合,她都会严禁那个孩子出入,只是今日,那个孩子竟然躲到树上去了。 林无尘道:[看这孩子的装束,倒像是某位皇子,怎么跑到树上去了?]在场的众人有认识赵冥的也有不认识的,但都不敢出声,因为皇帝没发话,他们是不敢乱说的。虽然他们的做法跟见风使舵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们见的风却是皇帝的风,皇帝还没有刮风,他们如果匆匆地说话,万一哪一句说的有违圣意,那可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皇帝看了看林无尘怀中的那个已经睁开眼睛的孩子,道:[来人!送冥殿下回去!]赵冥挣扎着要从林无尘的怀里下来。林无尘于是放下孩子,让他自己走,然而赵冥因为在树上蜷的时间久了,腿有点麻,刚落了地,就向前栽倒,林无尘赶紧扶起他道:[冥殿下小心。]赵冥甩开林无尘的手,由一个太监领下去,临走的时候,还不时的回头望望,那眼睛仿佛在说:[这个地方不属于我。]林无尘一下子就心痛起来,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每天都企求着父亲能够抱起自己,可是父亲每次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凌厉无情,直到他看着母亲在自己的面前从第二十层高楼跳下,他才从此放弃了那个奢望,开始怨恨起自己的父亲。 而赵冥刚才的那个眼神,同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相象呀。 [无尘刚才的歌曲是自创的吗?很好听呢。看来小公子之名果真名不虚传,果然是多才多艺。]太后连忙转移话题,希望借此将刚才的那一段不愉快抹去。 众大臣连忙附和,七嘴八舌地讨论是否在哪里听过那曲子。 赵彻也点头赞同道:[母后说的极是。儿臣正想着无尘救下子靖,立了大功,给他个什么赏赐呢?母后以为如何?]太后忙不迭点头道:[这是自然,哀家见了无尘就欢喜的紧,不如把无尘留在宫中,无事的时候也可以陪我说话唱曲,解解闷。]赵彻道:[母后爱惜无尘,只是让无尘去做那些,未免太屈才了,不如,朕赏无尘个闲差做。母后以为呢?]太后道:[是哀家考虑不周,皇帝说的极是。]赵彻于是转头笑着问林无尘:[你想讨个什么差使。]林无尘看皇帝与太后一搭一唱,是决计不想放自己离开了,心中正自懊恼,想着该如何脱身,突然脑海中浮现那双忧郁的眸子,心中主意既定,于是跪下道:[草民从小就有个梦想就是为人师表。]赵彻的声音有一丝玩味道:[无尘既有这个梦想,朕焉有不成全之理?只是无尘可知道皇宫中的规矩。皇宫不比民间,宫中的每一位皇子或公主在五岁的时候都会各自找来一个先生单独授课。如今宫中的皇子公主不是太小就是已经有先生了。只有大皇子允儿的老师刚刚告老还乡,要不你就……]言下之意不点自明。 林无尘却道:[赵冥殿下也有先生了吗?]太后的脸色立变,因为皇帝的刻意忽略,赵冥身边连侍侯的人都不齐全,哪里还会有什么先生,只是这无尘也太大胆了,竟然在皇帝面前提及赵冥这个名字,而且还想做他的先生,别人是躲都来不及的。 赵彻此时也面色大变,铁青着一张脸道:[你真的想做他的先生。]林无尘轻轻吐出一个字:[是。]赵彻冷冷道:[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嘉文帝二十年,林无尘成为赵冥的老师。嘉文帝赵彻令林无尘在离赵冥的静文殿不远处的幽景殿住下。林无尘于是泰然自若地开始了他的皇宫生涯。 第十七章 喜欢什么花 这是林无尘正式成为林无尘老师的第一日,按理说是应该来给老师请安的,可是赵冥却迟迟不到,林无尘知道今日赵冥是不打算来了,于是带着身边的太监小玄子找到了静安殿。远远地就听到了吵闹吆喝之声。当林无尘走进大殿的时候,赵冥正与一帮小太监围着一张桌子在逗蛐蛐,回头见到林无尘迈步进来,理也不理,只顾与小太监们顽闹。道是旁边的几个小太监敛声,其中一个小太监道:[冥殿下,林先生到了。] 赵冥只当没听到,继续大声道:[看我的蛐蛐大显神威。]一面说一面拍手叫,神情也天真烂漫。 林无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让小太监泡了一壶茶,一面吃,一面坐等,默默观看,不置一词,神情惬意,闲适无比。 赵冥不看他,依然大玩特玩。 林无尘令小太监拿来剪刀,采纸,一会的工夫,就剪出了一只只精制别致的动物,栩栩如生,小太监看到了,都直呼[有趣。]一窝蜂向林无尘索要。林无尘也不罗嗦,谁要就给谁。几个小太监得了剪纸,欢天喜地的跟什么似的,也没心思逗蛐蛐了,都跑过去围着林无尘,看他剪出一只只新奇可爱的小动物,地上跑的各种兽,天上飞的各式鸟,水里游的各色鱼 ,大的小的,叫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剪了满满的一桌子。 小太监们热热闹闹地分了去,就一个个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赵冥原本玩得正自开心,不想游戏玩了一半,小太监们一个个都被剪纸勾去了魂儿,最后索性都撒腿跑了。心中气恼,不禁恨恨地望向那个此刻正吃着茶,笑得开心的罪魁祸首。 一个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两个人,一个银牙紧咬,目光凶狠,一个手托茶盏,含笑自若。 [你!]赵冥指着林无尘道,[你干的好事!] 林无尘淡笑不语。 [你是专门跟我作对,看我笑话的。]赵冥继续逼问道。 [冥殿下。]林无尘收起了笑,放下茶盏,[要跟你作对,看你笑话的不是我。] 赵冥垂下头遮住眸光深处的黯然。,声音低道,[这个皇宫里的人都在笑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不自觉地就把心里的话倾吐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嘴上不自觉流露的怜惜,也许是因为他嘴上那朵明亮的笑花,更也许只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 [自哀自叹,自怨自怜不会对殿下您有任何的帮助。]片刻过后,林无尘淡淡开口,[殿下需要的是证明,证明给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你是强者,不是他们可以轻慢的对象。如果你每日只是哀叹,不做任何努力,那么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您该得的。] 赵冥低头不语,默默思考。 林无尘知道他已将自己的话听进心中,于是继续道:[殿下的成功,将是对那些轻慢着最好的回击。] 赵冥缓缓将目光投向林无尘,在林无尘的眼睛里,赵冥看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眼前的这个人如此强势,与自己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殿下跟我来。]林无尘突然拉起赵冥的手,赵冥挣扎了两下,也就不挣扎了,他一直盯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那只手洁白而修长,冰冰的。听说林无尘只比自己大两岁,可是他好高啊,足足比自己高两个头,自己必须仰头才能看到他星星般明亮的的眼睛。空爵的小皇子赵冥第一次为自己的身高感到自卑起来。 [到了。]林无尘的声音很轻地滑进赵冥的耳中。赵冥从恍惚中回神,看看周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物。这是御花园的一角,园内花团锦簇,各种花香在空气中交织在一起。赵冥眼睛里流露着疑问,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殿下喜欢什么花?]林无尘问,他的声音干干净净的。 [梅花。]赵冥脱口答,他喜欢梅花开在风雪中的情态,孤高,美丽,幽香阵阵。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不畏风雪,不惹尘埃,的确是好花。可惜……]林无尘突然话锋一转道,[可惜那不是殿下应当喜欢的花。] 赵冥愕然抬头,从不知道喜欢花还有应当与不应当之分。 [殿下知道臣最喜欢什么花吗?]这是林无尘第一次在赵冥面前自称[臣],赵冥不解。 [臣最喜欢的是茉莉,它不惹眼,但是却开得芬芳扑鼻,它淡薄,不张扬,而臣想做的就是那样的人。现在请您再告诉臣,您喜欢的是什么花?] [梅花。我想做的也是那样的人。]赵冥不服气道,他就不信了,自己喜欢什么花还要他来管束吗? [梅花,寒士喜欢得,殿下却喜欢不得。]讲完这句话,林无尘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里似乎夹杂着无奈与埋怨。轻轻一个转身,林无尘踏步而去,他没有说一句话。 赵冥呆立在一株芍药花旁,心中懊恼,在林无尘叹气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因为林无尘是第一个跟自己讲那么多话的人。他叹气了,他对自己失望了吗?不再理自己了吗?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感到这样失落呢? 夜幕降临,赵冥依然站在那株芍药花旁,腿都麻了,可是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春天的夜晚,尽管繁星满天,但却寒意深重,冷风甚至带了点狰狞。 赵冥折下身旁的一枝芍药,掰下一片片的花瓣,放在口里咀嚼,泪就流了下来。 [阿嚏],赵冥打了一个喷嚏,觉得鼻子有点塞,想张口,嗓子也干干的,打喷嚏的时候嗓子还有点疼。他一步一步走回静安殿,却忍不住不时回头去看,他……还是没有回来。 第十八章 病 赵冥生病了,以前他是很少生病的。在这个皇宫里,他不像其他的皇子公主那样娇贵,由于长期被赵彻忽视,身边的太监宫女都不怎么听话,耍滑偷懒是常有的事。因为底下人都知道,即使是这个皇子死了,皇帝大概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所以静安殿的宫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战战兢兢]。 如果撇去这里的月例太少和平日赏赐也少这两样不如意,其实这静安殿简直幸福得就像天堂了。每次赵冥生病,他们总是拖拖拉拉。直到最后拖无可拖的时候才去报告,所以当赵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时候,静安殿的宫人依然同往日一样,磕瓜子,家长里短的聊天晒太阳。 林无尘久等不到赵冥,猜想他大概又赌气不来了。只得带上小弦子。往静安殿而去,路上突然遇到两个小太监挡住去路。 小弦子抢步上前道:[你们俩好大的胆子,猪狗不如的身份,竟然还敢挡林先生的道!] [我的身份应该够了吧?]大皇子赵允从树上一跃而下道,[是我让他们在此等候的。] 小弦子吓得脸都绿了,大气也不敢出。 林无尘微笑道:[大皇子想见臣,派人通传一声就可,何苦在此久等?] 赵允年仅十五岁,母亲是当今皇后玉卿,做事向来稳妥,为人机敏,不仅得太后百般喜爱,更得嘉文帝赵彻大加赏识。 [我就问你一句,为什么你宁愿做赵冥的老师,也不愿意给我授课,难道你看轻本王?]虽然即使他要做自己的老师,自己也不会心甘情愿,因为他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即使真的博闻广识又如何,如果让别人知道他赵允竟然找了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做老师,自己的颜面何存?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这个奴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当自己的老师却主动要当赵冥的老师,教他如何不气? [因为想做殿下老师的人很多,而且臣自认为没有那个资格。可是冥殿下却……]讲到这里,林无尘不再挑明。只是拿眼睛看着脸色缓和的赵允。 赵允听到这样的解释,心中怒气稍平。冷笑道:[原来林先生还是善心人。]言罢,叫上两个小太监,扬长而去。 林无尘赶到静安殿,见殿中之人聊天的聊天,磕瓜子的磕瓜子,不禁皱眉问道:[冥殿下呢?] 一个小宫女近前指着里屋道:[在里面躺着呢?] 林无尘以为赵冥懒床,一面走一面心道:[这个时辰还不起来,真是太不像样子了。]却不曾想,自己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嗜睡。 走到里屋,见赵冥脸朝里侧身躺着,林无尘便走上前一面板正赵冥的身子,一面道:[殿下,快起来。]可是手上随即传来的热度却让她的心里一惊,连忙仔细查看赵冥,只见他的双颊红红的,像两个煮熟的虾米,双目紧闭,呼吸粗重。手探上赵冥的额头,唬了一跳,好烫! 林无尘赶紧催跟进来的小弦子去请太医,小弦子刻不容缓地就往外跑。 林无尘紧紧握住赵冥的手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赵冥突然紧紧回握林无尘的手,喃喃:[别走。]但是眼睛始终闭着,显然只是在梦呓。 林无尘心内凄苦,对赵冥怜惜无限,想起自己以前生病的时候还有一个哥哥在身旁,可是赵冥却……还好现在有了一个自己,眸光温柔若水,轻轻道:[我不走。] 赵冥的唇边展开一抹微笑。 林无尘突然咬紧嘴唇,怒气上涌道:[来人!] 门外宫人听得召唤,都唬了一跳,急忙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上前一步道:[林先生,有什么事吗?] 林无尘问:[昨晚殿下房里是谁当值?] 小太监已知大事不妙,赶紧道:[是小李子。] 此话一出,已经有一个小太监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林无尘道:[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打死无妨,打不死算他命大,你去嘱咐掌棍的奴才,让他给我重重地打。]手指着那个回话的小太监。 小太监望着那个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的小李子,心有不忍道:[林先生,这……] 林无尘喝道:[有什么事我扛着,再不去办,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听了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多言一字,领命而去,至于那个小李子,早已吓得昏死。 太医看过赵冥的病情后道:[受了风寒,加上郁结心中。必须马上退烧,否则会留下后遗症。]太医没有明说,可是林无尘已经心领神会。太医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不能尽快退烧可能会烧成一个痴呆。林无尘紧紧握住赵冥的手,眼睛一酸,一滴泪无声坠落。[啪嗒]一声掉在赵冥的手上。赵冥的手微微一动。 赵冥发烧的这一日,林无尘一直守在赵冥身边,寸步不离,亲自喂汤喂药。 夜里赵冥展转反侧,睡不安稳,林无尘让人不断的端水,拿毛巾,他把凉毛巾轻轻放在赵冥头上,生怕他烧坏了脑子,这样折腾了大半日,林无尘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开始昏昏的了,于是趴在床沿上睡着了,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袍子,是赵冥的。林无尘一骨碌直起身来,看到赵冥正拿一双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 林无尘笑笑道:[你可算是没事了。] 第十九章 闲谈 三日后,赵冥的病已大好了,此刻他正坐在一个桌前,桌上有一个陶瓷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枝牡丹,开得正自鲜艳,那是林无尘嘱咐底下人摘来的,说病人要多闻花香才会心情愉快,心情愉快病自然也会好的快,可是即使没有那花自己的心情也已经很愉快了。赵冥的嘴角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来。 他想起三日前,林无尘在自己的床沿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默默垂泪,心中就有一阵无言的幸福,虽然当日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可并不是毫无知觉,他听到林无尘为自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 窗外的树枝上,一只喜鹊叫的正自欢快。赵冥起身,就要往外跑。一个小太监连忙地跟上去道:[冥殿下,小心点,当心别摔着。] 这几日殿中的宫人都不再敢向以前那样对自己轻慢,服侍也变得殷勤周到了许多,赵冥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自那日无尘打死了那个小太监一事被人告到父皇那里之后,父皇轻轻的一句[不就是打死个奴才吗?]静安殿中之人便再也不敢怠慢自己。 [在想什么呢?]一个温柔若风的声音传进了耳中。赵冥惊喜地抬头,看进了一双含笑的眼。可是在看到跟在林无尘身后的那个人的时候,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冻结了。 [冥儿。]大伤刚愈的靖王赵云道,[叔叔来看你了。怎么你好象一副不待见我的样子呢?] 赵冥低头不语,他的确是不想见到他,特别是不想见到他同无尘一起出现,以前他也见过这个叔叔,只是这个叔叔并不欢喜见自己,为什么今日却一副与自己相见欢的样子,他抬头,看到赵云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无尘,心里无来由的一阵烦闷。 [我们俩可是难兄难弟,我刚挨刀子,你就受了风寒。] 赵冥的脸却越来越阴沉,声音闷闷道:[先生怎么会同叔叔一起来?] 赵云抢答:[我是找无尘,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但是他说要来看你,所以我就同他一起来了。]赵冥的心一沉,他叫他无尘,他与他的关系比他与自己的关系还要亲近呢。 [对了,靖王爷知道这次刺杀你的人是谁吗?]林无尘突然问道。 赵云肃起眉头:[知道与不知道都一样?] [哦?]林无尘丢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那些被压在刑部大牢里的刺客都死了。]赵云缓声道。 [怎么死的?]林无尘惊疑。 [自杀。]吐出了这两个字后,赵云冷声道[不过自杀的还真是时候。] 林无尘抬头看天空,白云悠然变幻着形状,他不经意问:[圣上怎么说?] 赵云冷笑:[是盗贼所为。] 林无尘不置一词。 赵冥见二人聊得投机,完全无视自己,于是快步走向远处的凉亭,小太监在一路在后面追着。林无尘淡看了一眼,并不予理睬。 赵云突然问:[你认为那帮黑衣人是谁所派?] 林无尘不回答,只是看似无心道:[听说圣上近来秘密招揽了一批江湖人事,正在紧锣密鼓地训练,还想着将来派上大用场。] 赵云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猜得也不错。正是当今圣上。我真弄不明白他!]神色中有几分神伤,是真的神伤了。 林无尘道:[这并不奇怪,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是害怕摔下来。所以他必须努力除去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靖王应该努力向圣上表明心迹。] 靖王不语。 林无尘突然问:[你重伤不醒的时候,圣上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我一直很好奇。]打趣的语气,其实却是一种另类的安慰。 赵云道:[风千惠。] 林无尘不解。 十几年前,赵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一直喜欢待在那个叫风千惠女子的身边,她的歌唱得很好听。他知道他是皇兄的妃子,可是他却不止一次看到她默默流泪,他对她的喜欢带有一种浪漫的情怀,准确的说,是一个孩子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与独占。 皇兄不喜欢自己靠近她。他知道皇兄爱着那个女子,与自己是不同的,可是他当时只是个倔强的孩子,他有着叛逆的精神,皇兄越不想让他靠近,自己就越千方百计地去招惹,去靠近。而且,风千惠似乎也很喜欢同自己说话,有时候她会一直一直地哭,等她哭完了,自己就会问她:[你能给我唱歌了吗?] 后来,风千惠怀了孕,可是孩子生下来,她就死了,自己伏在风千惠的尸体旁哭了好长时间,其实以他当时的身份是不应该瞻仰故去的嫔妃的尸体的,可是自己一直跪着求母后。母后拗不过他,终于偷偷带他去了。 因为对风千惠的喜欢,所以对风千惠生下的那个孩子,自己一直不谅解。他从来不会主动来看赵冥,因为赵冥就是那个孩子——那个害死了惠妃风千惠的孩子。 赵冥一边走,一面心中冷落地想道:为什么没有什么是独属于自己的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吗?所以才什么东西都抓不住,无尘好象更喜欢王叔赵云。 突然,赵冥转身,一头撞进了刚刚跟着跑来的小太监身上,于是怒道:[该死的东西!] 小太监吓得脚软,扑通一声跪下,赵冥哪里有心情管他,匆匆地往林无尘所在的地方跑去。 林无尘看到赵冥急匆匆向自己跑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迎上前去问:[怎么了?] 赵冥喘气道:[先生,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花了?] [哦?] [我喜欢牡丹,因为它是花中之王。]赵冥大声道。 林无尘欣慰地笑了,阳光下,他的那个笑容眩惑着赵冥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一刻,赵冥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他不再坐等命运的恩赐,而是开始拼命地去争取,去掠夺。 不远处的赵云探头向这边望,因为背对着林无尘,他没有看到林无尘的那个笑容,只看到了赵冥的脸在阳光下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第二十章 伤逝 嘉文帝二十一年一月,赵云上疏远离帝都,到自己的封地楚佳,赵彻挽留不住,于是赏下金银,权做兄弟情谊,赵云离开当日,林无尘于芭蕉亭相送道:[太后挂念你,常回来看看吧。]赵云哀道:[我何尝舍得她老人家,只是惟有如此,才能让皇兄对我放下戒心,远离京城多事之地,只不过希望保自己平安罢了。]林无尘道:[小鸟长了翅膀就是用来飞翔的,殿下如今想通,知道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可见羽翼已丰,珍重自己,太后就会放心了。]赵云久久地凝视着林无尘道:[在帝都里,除了母后,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无尘。]说完这句,靖王坐上等候多时的马车,远远而去。 芭蕉亭外,大雪纷飞,落地之后,转瞬成冰。 林无尘冒着风雪,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曾经和靖王的种种,他也算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了。 林无尘刚走到幽景殿大门,小宫女就说冥殿下已在暖阁等候,一年多来,赵冥经常来幽景殿,他喜欢坐在林无尘的房间等待。有时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等到了,只说几句话,等不到,也不恼,只是自己默默离开。 林无尘走进暖阁,看到赵冥抱着一个小暖炉,见自己进来,连忙把暖炉递给自己,道:[外面又是冰又是雪的,你怎么老是往外面跑?]林无尘脱下外衣道:[我去送靖王。]赵冥不说话,林无尘知道他又生气了,每次一提到靖王他要么声音闷闷的,要么就不说话。时间久了,林无尘也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4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4部分阅读 疽簿兔辶怂恼飧銎2?br /gt; 林无尘于是就不再提靖王了,只问:[我让你背的诗都背完了。]赵冥道:[全都背完了。]林无尘又问:[你又去练武了吧?]赵冥答:[是。]赵冥以为林无尘会责备他,可是林无尘没有。 好半天,林无尘才道:[我告诉过你冬天不要运动太过。]赵冥微笑,还是说了这句话呀。 林无尘知道赵冥因为起步晚,一直很急,急着吸收知识,也急着修炼武功,还好他聪明,过目不忘,不然一个人哪里能那样学习的。 这一年多,赵冥的改变很大,大到足以让林无尘惊讶,他不再向以前那样每日与底下的人厮混,而是开始认认真真的学习了。而他的学习劲头也不是认真两字可以概括的。 嘉文帝二十三年的三月,楚佳传来消息,说靖王在大街上被人砍伤,太后得知当场昏迷,身体一日坏似一日,一个月后,已经下不了床了。四月初,楚佳又传来消息,说靖王已经痊愈,请太后宽心,可是太后的病却已经无力回天,一盅盅的补药端进又端出,可是也只多维系了几日的命,终于三月中旬薨逝。 靖王上疏来见太后最后一面,却被嘉文帝赵彻以旅途劳顿为由予以驳回。 太后大丧,举国皆哀。 静安殿里,林无尘问赵冥:[你知道圣上为什么不让你王叔来帝都吗?]赵冥答:[不是说怕王叔旅途劳顿吗?]林无尘道:[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的?]赵冥睁大了眼睛:[难道……]林无尘点点头:[圣上所计者,必是天下的大事,绝不会从私情出发,这一点,你也要切记。]赵冥道:[为什么父皇对王叔总不放心,依我看,王叔本没有争位之心。]林无尘道:[有没有那个心,谁又能看出来,圣上能看出来的,也只是有没有那个可能。更何况,这世上,有时候并不是不想做一件事就能不做的。如今朝廷局势纷杂,四大亲王在朝廷事务上经常与圣上作对,如果四大亲王想推翻圣上,要推的新皇帝必是靖王,他乃太后所出,再加之先皇本就子息少,燕王与衡王又早夭,前年连引王也死于非命,如今先皇的皇子只剩下当今圣上和靖王,圣上的心思也就不难猜了。 赵冥道:[我以为先生一向维护靖王。]林无尘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针对谁,倒是你,怎么替靖王讲起好话了。]赵冥低下头道:[我只是觉得靖王不能见皇祖母最后一面,有些可怜。]林无尘知道赵冥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扶上他的肩道:[你还有我。]曾经,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彷徨无助,那时候,哥哥走到自己的身边拉过自己的身子,温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道:[尘心,你还有我。] 第二十一章 联姻背后 这一年的腊月,华清遣使,说要与空爵联姻,递交永世之好。 华清的国力仅次于空爵,近两年来更是实行了改革,国家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这个时候遣使来求取婚姻,空爵的大臣都说是因为畏惧空爵的国威。空爵的臣民们一直自恃空爵乃天府之国,非其它小国可比,大臣对其它国家的使臣也一直采取轻慢的态度。说妄自尊大,不可一世也不为过。林无尘一面走一面想道。 [林先生,圣上请你到养心殿一叙。]赵彻身边的太监王福从后面追上来道。 林无尘点点头问:[公公可知圣上找我何事?]王福笑道:[这咱家可就不知道了,圣上只是派咱家来之前刚刚单独召见了华清使臣。 林无尘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王总管。]平日这个王福不喜欢别人叫他公公,这一点林无尘是知道的。 王福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似憨厚的微笑道:[先生别谢咱家,咱家什么也没说,先生什么也没听到。]林无尘道:[这是自然。]林无尘跟着王福一路往养心殿走去,快到跟前的时候,林无尘掸了掸身上的雪,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王福进去通报了一声走出来道:[林先生进去吧,圣上在等着呢。]林无尘于是走进殿中,赵彻正背对自己在看墙上一副地图,表情严肃庄重。 林无尘轻咳了一声,赵彻回头道:[你来了,先坐下吧。]林无尘没有落座,走上前问道:[圣上在看什么?]赵彻道:[朕在看华清国主的心。]林无尘道:[臣愚钝。]赵彻冷笑道:[如果连林先生都说自己愚钝,那么天下间就没有聪明的人了。]一面说一面摔下一本书来。 林无尘近前一步,只见上面写着四个斗大的字[孙子兵法]。林无尘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何时这本书竟落在了赵彻的手中? 林无尘知道自己是抵赖不了的,因为他在书的封底,还有自己亲手签的名字。这本书是自己默记下来给赵冥看的。到底是如何会到了这里。 [圣上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林无尘问,虽然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可是自己必须弄清楚事实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前个在御花园里拾的。]赵彻道。 林无尘心道:那还真巧。不过林无尘知道赵彻根本没必要骗自己。 [今日朕找你来,倒不是只为了书的事。]赵彻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坐下来道。 赵彻今日只穿了一件灰色的便装,不比平日工整的朝服,林无尘觉得在他面前轻松了不少,尽管素日也不觉得在他面前有什么压迫感。可是赵彻在给予朝臣的印象一向是端正严肃,不苟言笑的。 林无尘淡然道:[圣上请说。]站在赵彻的左边,眼神掠过墙上的那张地图,他知道赵彻今日传唤自己必与那张地图有关。 赵彻突然抬起头望向林无尘的眼睛道:[朕想跟你谈的内容只有两个字。你猜猜是哪两个字?]林无尘道:[圣上的心思,岂是小臣能够妄加揣摩的。]其实他已然猜出了赵彻要谈的是哪两个字,可是他也知道,为臣之道,决不能显山露水。 案上的茶香扑鼻,养心殿里炉子的火正熊熊燃烧着,林无尘手脚此时也已经渐渐回暖。 [朕要与你谈的是天下。]赵彻放下茶盏,走到炉子旁边,向林无尘挥手道:[你也过来暖和一下。]林无尘笑道:[臣不冷。]赵彻也不勉强,只是自己搓着手问:[你说说看。]林无尘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于是道:[臣以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天下必须要达到一种平衡,方能维系一段相对稳定的时间。]赵彻已经停止了搓手的动作,见林无尘说了一句就停了,于是催促道:[你接着往下说。]林无尘一笑道:[其实不只是这个天下,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皆是如此。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那森林中的野兽,一个降一个,总有制约,如果某种动物没有制约,大肆繁衍生长,后果就会不堪设想。][等等。]赵彻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打断林无尘的话道,[你刚才说的什么?制约,对,就是制约。]想了一会子又道,[你继续。]林无尘苦笑了一下方道:[不过根本也不会有臣说的那种情况出现,即使森林中有动物不为任何其它动物所降伏,它们自己内部也会因为食物,配偶等发生争夺。]讲到这里,林无尘止住,拿眼睛去看赵彻。 赵彻正听得在兴头上,突然没了声音,有些遗憾的道:[说完了吗?]林无尘道:[臣说完了。圣上与臣谈天下,臣不懂,但是臣年少的时候,随师傅居住山中,看山中的动物久了,也有一二分的心得,臣料想这人跟动物也是没什么两样的。]这样的话,在一国之君面前,说来显然是犯了忌讳的,可是林无尘说这话的时候,显得轻松自然,胸无城府。 赵彻一时惊疑不定,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在皇帝面前有些话是说不得的,还是他只是在故做无知。 沉吟了半晌,赵彻突然道:[你说的不错,这个人也跟动物一样,人的世界也同动物的世界一般,这个天下讲究的是平衡,不平衡就会动荡。如今天下四分,各有顾忌,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打破这种平衡了。]林无尘知道赵彻所指的是华清,华清与空爵接壤,如果要取天下,必须先取空爵。如果先图他国,万一空爵趁机打到华清的老巢,到时候华清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若先打空爵,又可惜空爵军事力量雄厚,不是华清可以与之抗衡的。所以华清如今就想先笼络了空爵,绕远道取下其它两国,等到三国合而为一,华清蒸蒸日上之时,再与空爵正面对恃,胜算面也就大大增加。 但是华清的这个做法实在太冒险,它赌的不过就是空爵的诚信,如果空爵背信弃义,那么华清的如意算盘就拨不响,赌的更是空爵皇帝的智慧,如果空爵皇帝是个城府深的,看出了其中蹊跷,那么华清的结局只能是一败涂地。难道华清真的是被空爵礼仪之帮的名号给唬住了?或者自己的这个猜测只是猜测,事实并不如自己所想,那么华清此时求取婚姻,到底是因为什么?自己就真的想不明白了。 赵彻想了想道:[空爵此次求取婚姻,你以为如何?]林无尘歪着头笑道:[圣上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吧?]赵彻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无尘道:[臣不知道,臣只知道圣上英明。]赵彻大笑:[说的好!] 第二十二章 裂痕 次年的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空爵长公主莲馨远嫁华清,行至华清却突生变故,遭遇了不测,被几个歹人强掠而去,死生不明。空爵皇帝赵彻大怒,要发兵华清,一时之间,举国皆惊。 为了王朝霸业,身为一个皇帝,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自己女儿的性命,这样的心肠,是歹毒还是可怜,林无尘叹息。 赵冥听得林无尘的叹息之声,抬头问:[先生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叹气?]从林无尘一进来,赵冥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神色与往日不同,有着淡淡的惋惜,深深的惆怅,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哀伤。 林无尘不语,半晌方道:[我给你手写的那本孙子兵法,如今在哪里?]赵冥心虚地低下头道:[丢了。]林无尘问:[什么时候丢的?]赵冥答:[前天。]林无尘的心一寒,几个月前就跑到圣上手中的书赵冥却说前日才丢的。 林无尘按捺着情绪继续问:[在什么地方丢的。]赵冥答:[前个在庭院里看书,走时忘记了拿。回头去找就不见了。]林无尘冷笑道:[好,很好……]一连说了几个很好,林无尘便捂住脸,肩膀在抽动,这样的结果林无尘并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自己一直不敢相信,不愿意去问,直到今日,莲馨公主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自己一时感触,这才忍不住问了。可是结果比自己想得还要糟糕,赵冥甚至不愿意向自己坦诚。 赵冥一听林无尘说了几个很好,就知道林无尘已经知道是自己故意把书放在父皇经过的地方,让父皇发现的,心中惭愧。 [先生,我只是不想让先生的才华埋没。]赵冥声音低低道,显然是心中有愧。 林无尘松开捂住脸的双手又冷笑了一声道:[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吧,我猜得会圣上该派人来了。]这句话刚说完,果然王福手持拂尘,堆着满脸的笑就进来了,声音轻快道:[林先生,圣上让你到朝会的大殿上去呢。]林无尘木然道:[这就随王总管去。]心思缜密的王福早已经察觉出现场气氛不对,冥殿下的眼睛里有企求的神色,但是那企求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林无尘。王福心中有一丝诧异,这四年来冥殿下的改变很大,早已经褪去了当初的懦弱和孩子气,在人前也总是面无表情,冷淡有礼的,何曾有过这样的慌张。而一向对冥殿下爱护有加的林先生却一反常态地肃起了面容,无视冥殿下的乞求神色。 王福知道,即使心中再纳闷,有些事情也不是自己这个奴才该问的。 尽管这个林先生平日对待奴才们的态度温文有礼,可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和手段。两年前静安殿里打死的那个小太监的名字,自己还清楚地记得,好象是叫小李子吧。那么年轻的一个人,说打死就打死了,这,就是做奴才的命。尽管自己因为在皇帝跟前服侍,所以无论是谁,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都很和善,有时候甚至带着巴结,可是见的多了,有些道理,他明白的也就更透彻。 [王总管,走吧。]林无尘见王福发起呆来,于是伸手推了一下王福的肩道。 王福如梦方醒,刚还在想着宫里的规矩,结果自己这么快就把规矩给忘了,忙迭声道:[奴才这就带林先生去。]林无尘笑了一下,体谅道:[不妨事,我也经常走神。]王福心内感激,走在前面道:[林先生请。]林无尘正要抬脚,赵冥急忙在身后叫了一声:[先生。]林无尘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王福回头,有些抱歉地望着赵冥道:[冥殿下,奴才带林先生去去就来。]赵冥一直追着林无尘跑到殿外,望着林无尘的背影,心中悔恨,自己真的错了吗?可是…… [殿下,外面风大,进屋去吧。]小宫女奔月拿了一件外衣急急地跑出来披在赵冥的肩上道。 赵冥伸手把外衣一扯摔在奔月的脸上道:[谁叫你多事!]说罢转身就进了静安殿。 奔月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是三月初刚送进宫来的,当赵冥的贴身宫女没几天,一时还摸不清赵冥的脾气,也不适应宫中的生活。自己好心好意的给冥殿下递衣服,怕他冻着,却落了个[多事],左思右想,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当下号啕哭了起来。 赵冥在房内听得哭声,心绪烦躁,指着踏青道:[你去瞧瞧,谁在啼哭,让她闭嘴,若劝不住,就找人把她拖出去。][喏。]踏青刚走出静安殿,就看到新进的小宫女奔月蹲在地上啼哭,当下疾步走上去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哭了。殿下让我出来寻查,看是谁在闹腾,你再不收声,当心殿下割了你的舌头去。]踏青一听,忙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发出声响,过了片刻,才敢放下手来,只是小声的呜咽着,两只眼睛哭得跟核桃一般,鼻子一吸一吸,肩膀也一耸一耸,像小兔子般可怜。踏青不忍心,走到奔月身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有什么委屈?]奔月于是把刚才自己如何递衣服,冥殿下如何摔衣服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说话的时候还伴随着哭腔。 踏青听后,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只这么丁点芝麻大的事情,也值得你哭成个泪人样。本来是个美人胚子,这样一哭,可就难看了。]奔月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早自己五年进宫,年龄也比自己大五岁的宫女,心中惊诧,在自己看来像是天都要塌了的大事,如何在她的眼中竟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难道戏文中说的都是真的,宫里真的是个吃人的地方吗?所以在自己看来的大委屈在别人的眼里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奔月这样想,少不得要拿在宫中的这几日与在家中的光景比较一番。她家在路州的地方上也是个大户,父亲是个做茶盐生意的商人,家里的吃穿用度虽比不得官宦之家,但也是极好的,自己出门,丫头仆人跟前跟后。谁曾想,一场选秀,进宫当了宫女,伺候人,看人脸色。她今年虽只十四岁,但也读过经史子集,知书达理,因此心性不免高些。如今在静安殿里当宫女,整日里忍气吞声,低三下四……越想越哀,眼泪于是啪嗒啪嗒掉个不停,止也止不住,只因踏青一句[割舌头]又不敢放声哭。 踏青叹息了一声,自己也是从这情境里走过来的人,如何不明白小丫头的心事,因此劝慰道:[你且止住哭泣,虽然这皇宫是个险恶之地,但若你争气些,拣个高枝飞上去,成了人上之人,还有谁能瞧你不起?你没见到那各宫的娘娘吗?那谱,可不是人人都能够的。我看你模样生得俊,又通经呀史呀的。指不定哪一日就能飞上高枝去呢?]奔月用袖子抹了抹脸,破涕为笑道:[姐姐竟拿我取笑儿,我自己是个什么资质的人,我岂有不省得的?不要说飞上高枝,只做宫女的这几年,不要被人拿到一二分的错处来,丢了小命,我就别无他求了。]踏青见奔月说话已渐通事理,就知道这丫头心窍已开,遂继续指点道:[在这静安宫中当差,只别得罪一个人就够了。]奔月道:[我知道,是冥殿下。]踏青道:[错了,冥殿下面皮虽冷,却没真拿办过哪个奴才,可林先生就不一定了。]奔月惊诧道:[我见林先生待人素来温和友善,怎么听姐姐的意思倒像是个可怕的。]踏青四顾了一下,见没人,便把四年前林无尘是如何处死一个小太监,如何又没人敢追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奔月这才恍然道:[多谢姐姐提点。]踏青待再要与奔月说点什么,静安殿中的赵冥突然叫了一声:[来人。]踏青与奔月急忙地携手进了殿中,只见赵冥正愁眉深锁,原本拿在手里看的那本《空史》已丢在了一边,正斜斜地倚在塌上,手里玩着一个玉佩,原本灿若寒星的眸子因为眼帘垂下所以看不到里面的神光,高挺的鼻梁下有着完美的唇线,此刻的姿势显得性感而优雅。奔月一直知道赵冥是个俊美的人,可是这一刻他慵懒而略显沉郁的身影却更加的摄人心神。奔月略略垂下头,不敢再往下看。 赵冥看到二人进来,头也不抬道:[快去备肩舆,我到幽景殿去。]踏青与奔月齐答了一声[喏],退出去。 第二十三章 密谋 林无尘走进朝会大殿的时候,嘉文帝赵彻身着一身隆重的朝服坐于高高的龙座之上,端的是宝相威严。底下的朝臣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征战华清一事。王福近林无尘身,附耳道:[圣上让先生站在一旁听听。]林无尘点头,站在人群的最末。王福垂手静立一旁。 [圣上,臣以为公主在华清无故失踪,就算不是它华清恶意为之,他们也负有保护不周之责。,我们空爵绝对不能与他们善了,否则传到别国耳中,不说我们识大理,懂大义,倒好象我空爵怕了它华清去。]说这话的是年轻将军独孤一风。 独孤一风,年二十五,父亲乃安国侯独孤玄,独孤玄曾经救先帝于危难,先帝早年做皇子的时候曾经做过华清的质子,那时候华清强大,空爵畏惧。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做皇子的先皇被独孤玄从华清救出。不久之后,先帝登基,改革利弊,振兴农业,这才有了今日强大的空爵,先帝感念独孤玄之恩义,封他为大将,独孤玄也不负所托,征战沙场,勇往直前,有万夫不当之勇。五年前独孤宣去世,独孤一风便承袭了他的侯位。人都说独孤一风有乃父之风,独孤一风也自恃神力,却苦于近年来没有什么战事,自己想建立功勋也不能够。 [独孤将军此言差矣,我空爵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卷入他国的纷争,所为何来,还不就是想与民休养,图国家富强之策,如今怎可轻启战端,陷民于水火,纵使公主在华清失踪,也不能断定是华清所为,保不定是凌迦,罗丹的离间之计。我国如果发兵,岂不正着了他们的道儿。]这次排众上前说话的是兵部尚书薛谦,此人生性耿直,常被人说食古不化。 赵彻道:[四大亲王,朕令你们商议此事,如今可有定夺?]四大亲王,分别为宝亲王赵玄,安亲王赵亦,恭亲王赵凌,易亲王赵谈,此四人乃赵彻的叔叔辈。先帝临终之时,赵彻年方十八,正是年轻气盛。先帝便托四大亲王辅佐于他,他们一直总揽朝政至今,权势熏天。赵彻也曾派人刺杀四人,但此四人出行必有死士保护,普通人近身不得,赵彻为此,冥想苦思,终不能将此四人除去,多年来,在心中便纠结了一股子怨气。 宝亲王与其余三王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排众上前道:[经臣四人议定,此次出行,滋事体大,请圣上三思]赵彻冷声道:[看来王叔们是主张大事化小的了。]四大亲王齐声道:[圣上英明。]赵彻此刻已经是满脸紫胀,神情不悦至极,四大亲王自然是看得清楚明白。而林无尘在底下看得更明白,这四大亲王与赵彻如今是绝对不能相容的了。且不说他们的政见不合,单就今日四大亲王对赵彻公开的挑衅,无疑是在向赵彻下战书了,看来这几位君臣之间,也已经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刻了。 为了这次能够名正言顺的发兵华清,赵彻废了那么多的工夫,又岂会甘心如此偃旗息鼓。赵彻肯定会兵行险着的。而自己,恐怕就是赵彻的那最后一步险棋。林无尘心中苦笑了一下,自己可以拒绝,但是自己却又不能拒绝。这里面有与赵冥的四年师生情谊……还有…… 赵彻突然疲倦地摆摆手。赵彻身边的太监唱了一声[退朝]。大臣们从殿门鱼贯而出。林无尘也要跟随着走出去,静立一旁的王福阻止道:[林先生请留步,圣上有事相商。]林无尘心中无奈,他就是不想与赵彻商量那件事情呀! 当大臣们尽走的时候,赵彻又示意剩下的几个太监退下。原本抚额的手已经放下,他站起来,林无尘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好高呀。赵姓皇室的男子似乎都特别高大,就连原本比自己矮的赵冥也在去年就同自己一般高了,今年更是高自己一个头,现在自己要看那个孩子的眼睛,都必须要仰着头了。而自己的个子其实都已经算是高的,如果按自己那个时代的身高计量的话,自己应该有一米六八左右。 [咣],踏地的声音格外清晰的传进林无尘的耳中,赵彻正沿着御阶一步步地走下,他的步伐格外的沉稳而坚定,甚至还带着一丝优雅,那是身为赵姓皇室中人特有的冷漠而高贵的优雅。 林无尘默默站立着,等待着那个虽然历经了岁月的风霜,虽然已经渐显老态,但依然志在千里的帝王向自己开口说出那个要求。尽管朝廷世局变幻不定,但是有时候往往只要抓住核心的部分,便不难猜出一些局势的走向来。 赵彻突然在林无尘面前站定,眼睛中的宝光流动,林无尘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这位帝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似乎依稀有赵冥的影子。想到这里,林无尘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自己好象把话说反了呢?可是转念的瞬间,林无尘又想:如果赵冥将来当了皇帝,也会如同这位皇帝一般,将心冷冻,将情冰封,只为了那每个帝王都会做的梦。会吗?会吗?……林无尘不知道,那是多久的将来,自己才应该考虑的事情呀,也或许自己永远也不用考虑,可是自己会努力,努力在将来有考虑那个问题的时候。 [你知道朕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赵彻的声音低沉但却有力,他的眼睛一直在林无尘的脸上停留,似乎在估算自己是否应该在这少年的身上下那么重的注。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正像眼前的这个少年,他同样没有。如果他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他的下场只能有一个,就是——死。 林无尘略略低头,声音淡然道:[臣愚钝。]赵彻冷冷一笑,他原本就薄的嘴唇因为冷笑的关系更显得无情,神情也凌厉非常,嘴上却淡道:[没关系,朕可以告诉你。]停顿了半晌,赵彻眉头皱了皱,舒展的时候方道:[你知道朕的这把龙椅是什么做的吗?]一面说一面转身,右手,指着高台上的那把龙椅道。 林无尘想了想,不紧不慢,语调持平道:[自然是黄金打造,如果臣没有算错,足足有八千两。至于其余又镶嵌以珠玉,不可谓不贵重。]赵彻哈哈大笑,他的声音爽朗而真诚,林无尘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的在笑。 笑止住的时候,赵彻道:[你回答的倒是没差,只是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回答不是这个。]林无尘垂首:[臣愚钝。]然而这一次,赵彻并没有戳破林无尘的伪装,只是看着高位上的那把龙椅,声音缓缓地流泻:[那把龙椅,是无数人的鲜血打造的,每一年,每一天,甚至是每一个时辰,都有人为了争夺它或保有它而不断的流血,不管是有野心的还是没有野心的,不管是勇敢的还是懦弱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真正的与它无干。][朕每日坐在上面,你知道朕想到的是什么吗?朕想到的是,这一刻,又有多少人在为了它而流血,可是朕也知道,朕必须坐着,一直一直地坐着,否则不但朕与跟在朕身边的人要粉身碎骨,就连天下的百姓也会遭受池鱼之殃。][每日有那么多眼睛盯着,朕恐怕,快要坐不下去了。]赵彻讲这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情,可是林无尘清清楚楚地知道,一位英明出色的帝王,其本身就应该是一位很出色演说家。比如拿破仑。他们知道如何抓住某一方面加以渲染,继而让人产生共鸣,最后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自己此刻要扮演的正是一枚棋子的角色。他原本清冷的目光里突然似乎染上了一种别样的色泽,但却转瞬即逝。 [圣上苦心,天日可鉴,如若能为圣上分忧,臣虽死无憾。]林无尘一面说一面跪下道。 赵彻扶起林无尘,道:[朕希望无尘帮朕杀死一个人,为了这个不得不保的皇位。朕素知你武功盖世,计谋百出。]林无尘自然知道赵彻所说的[计谋百出]指的是那本《孙子兵法》,心中有丝黯然掠过心头。 然而赵彻却并不知道林无尘心中所哀,他只是继续道:[朕要你杀的这个人就是宝亲王。]林无尘[啊]了一声道:[圣上!]神情看似惊讶无比。 赵彻道:[你不必惊讶,四大亲王一向与朕作对,而这宝亲王又是四大亲王之首,他们仗着先帝临终前的那道诏书,一直处处压制着朕,更可气的是竟还整日想着要将朕废除,扶一个听话的人当皇帝!朕如何能让他们得逞?而且朕也得到了确切消息,近来他们就会有所行动,所以朕绝不能坐以待毙。]林无尘似乎这才恍然大悟,忙又要下跪,赵彻却早一步扶住他的肩道:[你我君臣之间,私下里无须多礼。]林无尘道:[但凭圣上吩咐。]赵彻道:[此事若东窗事发,朕……]林无尘抢白道:[臣愿一人承当。]赵彻虚情假意道:[朕如何忍心?]林无尘语气真诚道:[臣一人身死是小,带累了圣上,让天下百姓受罪是大,圣上细思。]赵彻叹气,似有无限的无奈与心酸道:[也罢。]随后林无尘又与赵彻合计了下手的时间和地点,赵彻说最好在白日逮到宝亲王外出的时候,林无尘却说应该在晚上,并且要在他的家里下手,因为那是人最容易松懈和放松的地点,赵彻虽然还有诸多的不放心,林无尘却只说一句:[圣上既然已经把这差使给了臣,就应该相信臣。]赵彻无言可对,只得听之。 第二十四章 有故人来 当林无尘与赵彻商议既定,天色已经很晚了。小太监提着宫灯在前方带路,林无尘在后面一步一步走着,橘黄|色的灯光洒满了一路。 林无尘突然道:[你回去吧。]小太监不安,以为自己哪里做差了,他是听过这个林先生的事迹的,知道他脾性不比常人,遂试探道:[圣上让我送林先生回去。]林无尘笑:[你回说已经送我回去就是了。]小太监无法,只得惴惴不安道:[喏。]说完就把宫灯递给林无尘。林无尘伸手接过,小太监转身往回走,却又禁不住回头去看林无尘的神情,心里猜想着自己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妥当不周到的地方或是哪里犯了林先生的忌讳,思来想去,终不得其中要领。 林无尘吹熄宫灯,向黑暗处微笑了一下,目光也闪了一下道:[出来吧。]微风中传来树叶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就在林无尘转身欲走的时候,大树上突然掠下一个人影,黑衣,蒙面,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特别明亮。黑衣人扯下覆面黑巾,露出鹰鼻,薄唇。 看到来人的脸后,林无尘微笑道:[三年未见,袁大侠怎么做起贼来了?难道是靖王爷给不起你饭吃?]袁术搔搔后脑勺,有丝腼腆,轻声道:[是王爷派我来的。]林无尘突然示意他收声,道:[我们到上面去谈。]袁术会意,知道他是怕隔墙有耳,只是凭他二人功力,若果有人在附近,是肯定能察觉的,但是袁术却不好这样说,只得跟随林无尘轻巧地跃上房顶。 到了房顶,林无尘径自坐下,袁术愕然,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样的性子呀。想当初与小公子在启明山相遇相识之情景,清晰宛如昨日,可如何却又到了今日? 林无尘淡看了袁术一眼,他自然知道他此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等了了半晌,却不见袁术开口,扭头看他,却见他只拿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遂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袁术原本怔怔地看着林无尘出神,忽听到林无尘出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脱口问:[什么?]林无尘加深了脸上的那个笑意,仰头望着满天的星光,而他的眼睛却比星星更加明亮。袁术一时有些迷惑,望着林无尘的脸上微微泛红。他素日是个拘谨木讷的人,很少这样轻狂地盯着一个人看,可是这位小公子,从第一次见到他,自己的眼睛便总是不又自主地追随他,无论是他皱眉低眉扬眉,每一个情态都能让自己失神,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心生好感,乐于接近的魔力,但是……袁术想到自己卑微的身份,自己不过是靖王府里的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和他做朋友呢? [袁术,你这次找我的目的,不会就是陪我看星星吧。]林无尘低笑道,他的发丝被风吹乱,所以他不得不伸出手去拢拢头发。 袁术恍神片刻,轻咳了两声,声音低沉道:[是主子让我来看小公子,并且带两个字给小公子。]林无尘漫不经心道:[你说。]袁术道:[速离。]说完这两个字后,眼睛就一直紧紧地盯着林无尘,观察他的反应。 林无尘突然站起身,面覆寒霜,目光森冷道:[这当真是他说的话?]袁术见他这样的行止完全不复往日的温和舒展,不禁眼皮突突直跳,但依然点点头。 林无尘状似无奈地抚了一下额头,悠然一叹道:[他怎么这样糊涂!]暗自低头叹了一回气,林无尘又抬头问袁术:[你可知道他让你带给我的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袁术点点头道:[小公子,主子这样做也是不得已。]林无尘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嘲笑的弧度,片刻之后,嘲笑又变成了冷笑,最后却只是漠然:[好一个不得已!][小公子有所不知,圣上对主子一直都不信任,就连太后大丧,主子也不能来都见太后最后一面,就算主子再大度,这些,又哪里是能看开的,而且……][而且四大亲王又一再的在旁边挑唆,拨弄,所以靖王就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开始做起皇帝梦了?!]林无尘冷笑着接下去一字一顿道。 [小公子!]袁术生硬道,[您怎么可以这样说主子?]在袁术的眼里,林无尘一向是温和善言的,如何今日却刻薄挖苦极尽有之,并且怒形于色?难道他已然是皇帝那边的人了。一时之间袁术惊疑不定,打量了林无尘半晌,心已凉了半截,他这样的行景,分明是已经投效了皇帝。 [小公子,你是不是已经投效了皇帝?]明明知道不该问,可是袁术还是问了,因为他想从他口里得到一个证实,否则,自己总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林无尘站着,袁术坐着,夜风掀起林无尘的衣摆和袖管以及他头上如同夜般漆黑的墨发,袁术几乎是屏息地等待着那个答案,然而林无尘却只无言,嘴里又叹了一口气方道:[袁术,你回去告诉靖王爷,他这一次赢不了,让他放弃那些痴想,我只当不知道这事,日后见面,我与他还是朋友。]袁术听得此话,合上眼帘,原本还怀有一丝希望的心顿时宛如冻在了冰窖里,又是难过又是生气,努力的平复了情绪后,方睁开眼睛道:[小公子难道忘了,王爷为了您,连刀都挡过的,这样的情意,难道小公子一点也不顾惜吗?]林无尘听得此话,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但也只是一瞬,他突然轻轻一个转身,以背对着袁术道:[明知道是死路,难道你要我同他一起走下去吗?如果那就是对待朋友所应该付出的情谊,我是不屑去做的,真正的情谊应该是知道朋友站在悬崖边上,在他跌落悬崖的前一刻及时拉住他,这才是真情谊!]袁术听得此言,信念有些动摇: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如此说来,自己对主子的忠心也不是真忠心,却只是愚忠罢了,心里顿时展开了天人交战,然而那也只是片刻,那片刻过后,他的眼神里又透出一种固执的坚定来。二十多年生活在[以死尽忠]的教条下,又岂是他人轻飘飘的几句话所能说服的,尽管林无尘的说辞听起来似乎很有几分道理,但也只是似乎而已,说辞永远只是说辞,与借口何异。 林无尘摇头,轻轻地摇头,他知道尽管自己的话说得如何动人,如何在理,都撼动不了袁术那颗固执的脑袋,遂道:[罢了,你将我今日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尽与靖王说去,让王爷自己去斟酌吧,另外,你再递上我这一句:圣上已经看出了其中机关并且准备采取行动,如果他认为他的智慧在圣上之上,我也就再不多说一字了。]说完这句话,林无尘便从屋顶跃下。 袁术愣愣看着林无尘飞身而下的背影,一时之间却有些迷茫,站在风口里吹了很久,直到脑袋渐渐清楚了,才叹了一声气,跃下屋顶,直接掠向树梢,看周围是否有人后,方覆上黑巾,往皇宫的墙头飞去。 第二十五章 道歉 林无尘回到幽景殿,宫里的灯还在亮着,小宫女紫竹正靠在殿门前打盹儿。林无尘上前摇醒他道:[地凉,当心别冻着。]紫竹唬了一跳,慌忙站起来道:[林先生,您回来了,今日天晚了,奴婢烧的洗澡水也凉透了,这可如何是好?]林无尘道:[无妨,今天就不洗了,你下去给我泡壶茶来,我吃两口,压压寒气,就去歇息。你也去歇息吧。]紫竹答了一声[喏]。就要下去泡茶,忽又想起了一事,遂又回身追上林无尘道:[林先生,今日冥殿下来了,等先生到很晚,不见先生回来,奴婢劝他明日再来,他却不肯,如今正在先生的卧房里躺着呢。]林无尘的眉头皱了皱,道了声[知道了]就要向前走,想了想又回头道,[你再多泡一杯给殿下吧。]紫竹满口说是,就匆匆忙忙下去。 这小丫头,看来是真倦了,林无尘摇摇头。 林无尘走进卧房,赵冥正侧身躺在床上,但眼睛却是睁着的,见到林无尘掀帘子进来,也忙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往地上描,满地里去找鞋子,只是越急越乱,偏看不见鞋子踪影,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床上,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瞅着林无尘。 林无尘见到他这样淘气的一面,原本白日里生的那些气早就去了一半,嘴里想笑,却放不开,所以只是无奈地望着赵冥叹了一口气道:[这么晚了,你还待在我这里做什么?如果再着了凉,生了病,我可就放开手不问你了。]赵冥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刚刚的一番表演没有白费,无尘已经不再如早上那么恼自己了,遂在心中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如果无尘真的恼上自己,不理自己,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赵冥索性光着脚踩在地上道:[我知道先生生我的气,不想理我了,今我是专门来给先生道歉的,以后再不干这样的事了,先生就恕我这一回吧。我生病也是我自己的事,与先生无干,先生既然不待见我,我现在就走。]林无尘见赵冥赤足走在冰凉的地面上,担心道,你快到床上去,别赤着脚站?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5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5部分阅读 站在地上了,你若再这样,我可就真的要恼了,以后可就真的不理你了。]赵冥一听,连忙上了床,口里道:[我听先生的话,先生别恼。]林无尘看了看地上,弯身从床底下拿出一双鞋放在床边道:[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戏了。]赵冥脸上微微一红,道:[我只是害怕先生生我的气,所以才想着逗先生着急。]林无尘叹气道:[罢了,你有如今的心计,却也是我所希望的,只是你把这样的心计用在我身上,我一时有点不能接受而已,我知道你现在势弱,希望通过我的受重用来壮大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很好的。]赵冥被林无尘戳破心事,心中惊诧万分,脸上更是尴尬,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林无尘对自己的失望,心中悔恨,口里道:[先生,我错了,再没有下次了。]一面说一面滴下泪来。 林无尘点点头,待要解劝两句,紫竹已端了茶进来道:[茶来了。]林无尘道:[把茶放下,你下去吧。]紫竹却正看着赵冥滴泪的脸出神,心道:殿下怎么这样的伤心? 林无尘又唤了一声紫竹,小宫女这才如梦初醒,放下茶盏,拿着茶托下去了。 林无尘见紫竹掀帘子出去,方笑:[这下好了,在小宫女面前掉眼泪,以后可就没什么威严了。]赵冥知道林无尘心中的怒气已平,也有了玩笑的兴致道:[无妨,只要先生不气我就行了,纵然再丢些威严也是不妨事的。]林无尘笑道:[就你油腔滑调。天这么晚了,你回去歇息吧,明还要早起学功课呢。]赵冥拿起差盏,吃了一口,方道:[夜这么深了,外面风又那么大,我要是现在走,第二天可就真的要生病了,不如今就留在这里吧。]林无尘想了想,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遂道:[那你就留下来,到东边的暖阁里去睡,这么晚了,也不便惊动人,我去给你整理一下吧。]说罢起身就要走。 赵冥从后面拉住林无尘的手道:[先生,今日我跟先生一处睡,先生别想赶我走。]一面说一面两手箍着林无尘的腰往下拖,林无尘一个没留神,竟就直直地被拉倒在床上,后脑勺正好撞在了赵冥的面上。赵冥挣扎着坐起来,见到林无尘仰面倒在床上,发丝微乱,红霞扑面,眼睛宛若春水,嘴唇嫣红,宛若涂了胭脂。一看之下,顿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口乱撞,不禁俯下头去细看。林无尘此时连耳根都红透了,慌慌张张地推开赵冥道:[你在做什么?]赵冥被林无尘一喝,也唬了一跳,林无尘素日里平淡温和,漠然高贵,冷静异常,何曾有过这样的失态,赵冥越想越得意,禁不住在心里微笑起来,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怕林无尘又生起气来。 林无尘站起来,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几乎是恼怒地盯着赵冥的脸,盯了片刻,又忍不住好气地笑了。 赵冥见林无尘笑了,心也安定下来,耍赖地平躺在床上道:[今我就不走了。非要同先生一处睡,难道先生也嫌弃我吗?]讲到这里,又小心翼翼地望了林无尘两眼,受伤的神色在他的眼中流露无疑。林无尘想到赵冥在宫中不受皇帝宠爱,从小连宫人们对待他的态度也是冷冷的,只这几年景况才略好些,心里[咯噔]了一下,对赵冥生出了怜惜,但是不管怎样,自己是不应该与他同床而睡,毕竟自己是个女子,于理是不合的,但是一看到他眼神中的伤心,又不禁心痛。林无尘咬咬牙,道:[既然你要非要在这里安歇,我也不反对,只一点,平日我是一个人睡惯了的,不习惯床上多一个人,你睡觉就睡觉,不要随便乱动。否则我若不自在起来,把你踢到了地上,你可别怨我。]赵冥听林无尘同意和自己一处睡,立即欢天喜地了起来,自动自发地把被子铺开,自己先脱了衣袜,只留里面的小衣,钻进被子里,笑的灿烂道:[我先把被子暖热了,先生进来就不觉着凉了。]林无尘无奈地笑了一下,道:[你都不洗脚吗?我可不跟不讲卫生的人一同睡觉的。]赵冥[啊]了一声道:[平时都是宫女们侍侯的,今日因要跟先生一处睡,一时忘形了,我看先生也别洗了,就一天不洗脚,也没什么的。]一面说一面拿眼睛觑林无尘。 林无尘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好气的神情道:[天晚了,殿里人大都睡下了,还是我去烧热水吧,你先别睡,等会子我把热水打来,你泡泡脚再睡,这样有助于血液循环。]赵冥嘴里[咕哝]了一声,又好奇问:[先生,什么是血液循环呀?]林无尘自悔一时大意失言,面上却是淡淡的,转移话题道:[我去打水了。]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林无尘手里端着沐盆,胳膊上挂着毛巾走进门来,只见赵冥早已睡熟了。林无尘有些无奈,自己甩了鞋子,脱了袜子,泡了一会脚,用毛巾擦干,脱下外衣,并不散发,吹熄了灯,就钻进了被子里,他一直不习惯点着灯睡去。 渐渐地,一种深沉地疲惫袭击了他,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半夜的时候,赵冥醒过来,他一直有一个习惯,就是总喜欢在半夜醒来想心事,今天虽是跟林无尘睡在一处,还是身不由主地半夜醒来,睁开眼睛的同时,知觉也迅速地苏醒。 感觉到身边有一具温暖的身体,他略略向那具身体拱过去,想去抱着那第一个给了自己温暖和安慰,带领自己了解了什么是情谊的人。他的手慢慢地圈上林无尘的腰,脸贴在林无尘的背上,轻轻地磨蹭起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身体马蚤动了起来,他的手不禁向林无尘的上身探去,林无尘的身子突然动了一下,他吓得连忙缩回手。 林无尘却只是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睡去。赵冥却再不敢轻举妄动,只默默盯着那张沉睡的脸,因为眼睛已然适应了黑暗的关系,赵冥看清了那张脸上挺俏的小鼻子,嫣红的如同花瓣的嘴唇,一时又失了心神,慢慢地又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在鼻端萦绕,不禁迷醉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清晨,林无尘神清气爽地醒来,却发现赵冥却是精神不济的样子,两个眼圈好象也有点黑。林无尘关心道:[可是昨日没睡好?]赵冥想到昨夜的情景,满脸紫胀,吞吞吐吐了半天,硬是吐不出一个字。 林无尘微笑了一下,浑不在意,只吩咐宫女们进来侍侯,片刻后,紫竹携同几个小宫女端着早起的洗漱用具进来,侍侯了赵冥起床更衣。赵冥依然是神魂不守的样子…… 林无尘无声的摇了一下头,昨夜他察觉赵冥半夜醒来,只以为他是不惯睡在别张床上,看他今日的形景,倒是不像了。 第二十六章 赵冥的苦恼(1) 或许是因为春日的关系,这几日,赵冥一直身上懒懒乏乏,厌待功课,脑海里总是浮现那日夜间与林无尘同睡,自己抱的那个暖暖软软,带着馨香的身子。 [殿下!你最喜欢的桂花千层糕拿来了。]小宫女奔月轻轻地走来,手里提着一个漆木描金的盒子,掀开盖,里面赫然躺着六个白色精致的小糕点,各种形状都有,做得十分新奇有趣。 赵冥却只是意态懒懒地望了一眼,拈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味同嚼蜡,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奔月心中纳罕,自从前几日从幽景殿里回来,赵冥就经常这样发呆,只有在林先生来与他上课的时候,精神头才略好些,莫不是在幽景殿里出了什么事吧。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飞扬洒脱的笑声从殿门外传来。 奔月看见,赵冥原本有些失魂落魄的眼睛一下子就明亮起来,发出的夺目光彩照亮了他整张脸。奔月心中狐疑,却不敢言。 林无尘走进殿里,看到赵冥正在吃东西,也随意的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拈起别致精巧的桂花千层羔端详了一会,一面往嘴里送一面道:[这桂花糕的形状做的倒新奇有趣,没想到宫里的厨子们有这等的心思。]脸上笑容若春花般明朗灿烂。 赵冥一时又怔怔地看着出了神。 一直垂手立在一旁的踏青这时笑着道:[林先生好眼力,只是这种精巧的东西哪里是那些厨子们想出来的?]说着伸手指着奔月道,[这些都是出自奔月丫头的巧思。]奔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脸也羞红了。 林无尘仔仔细细地将奔月打量了一番,方笑道:[我说那些厨子们哪里会有这等的巧思,原来竟是出自奔月的巧手。我看奔月姑娘的姿容也是一等一的,看来是个才貌双绝的。] 吃了一个桂花糕后,喝了口水,林无尘又赞道:[就连滋味也不是那些普通厨子们可比的?你可有什么秘方?] 看着奔月的眼睛里笑意盈盈的。 奔月羞涩地点头后方细声细气地道:[做这糕的步骤和厨子们倒是差不离,只这个做糕的面和和面的水倒是有些讲究的,那面必须先倒上一碗凉凉的水,等和匀了,再倒上一碗温温的水,如此反复几个来回,直到面和的均匀了才可取用。](这一段纯属胡编,勿学) 林无尘又拈起了一个桂花糕,却不往嘴里送,只是细细地又看了一遍,半晌方道:[没想到如此一个小小的糕点竟有那么多的讲究和功夫,说得我都不忍心吃了,还是让殿下吃吧,免得让我给糟蹋了。]说罢笑着又将拈起的桂花糕放回盒里。 林无尘说者无心,奔月却听者有意,这一回,竟连耳根也红了。这一幕全落在了踏青的眼睛里。 赵冥见林无尘不吃了,冲着奔月喝道:[该死的东西,哪里是你说的那样。] 奔月原本正自害羞,听到赵冥的喝骂,不禁红了眼眶,只是再不敢落下泪来。 林无尘见奔月眼眶泛红,就知道小丫头把赵冥的话往心里去了,遂调笑道:[这丫头乖觉伶俐,倒是个可人疼的,殿下如若不喜欢,不如送了我去,我是不会让他受了委屈的。] 奔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那眼神里竟然还有一丝不愿和羞恼。林无尘心中了然。 赵冥此时也急红了脸,道:[她笨手笨脚的,怎么能跟在你身边?]声音冷冷的,似乎也有着气恼和埋怨。 林无尘笑笑:[既然你舍不得,我便不要了就是,只是你可不能再让她受了委屈去。]想了想又道,[光顾着说闲话,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这几日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赵冥低下头,满脸惭愧道:[对不起。先生留的书都还没背呢。] 林无尘诧异道:[我打谅你这几日上课的时候,注意力比平日还集中些,如何竟然连书也没背?] 赵冥心道:我所以注意力集中,那是在看你,哪里是在看书? 林无尘叹气道:[我以前以为你是个肯用功的,原来竟是我错看了。]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赵冥看了,心中惭愧更加了一层,忙道:[我以后定用心在功课上。] 林无尘却道:[其实也不必死读书,这几年来,那些书你也都看得七七八八了,最重要的是要活学活用,有了理论也要有实践方才能水到渠成。]说完了这句话就站起身。 赵冥心神不定地点了点头,见林无尘起身,慌忙也站起来道:[先生,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陪先生到花园里走走?] 他提出这个建议其实只是想和林无尘单独多相处一会。所以他不等林无尘答应就拖起了林无尘的手要向外走,见踏青和奔月要跟上来,忙嘱咐道:[你们不必跟了,我一会就回来。] 踏青与奔月对望了一眼,停住脚。 赵冥拖着林无尘的手一路跑着,突然想起四年前无尘也是这样的拖着自己,那时候,自己比无尘矮了两个头,如今自己竟然比无尘都高了,想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温和的如同春风拂过脸庞。 在一片海棠花海里停住脚步,赵冥想起了自己等候林无尘的那个夜晚,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等待,真的是值得了。 林无尘一路被赵冥拉到海棠花海,见赵冥只是望着海棠花出神,心中正自狐疑,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鸟叫,林无尘诧异而惊喜地抬头,只见天空中有一只白色的大鸟渐渐清晰地映入眼帘,然而惊喜与诧异过后,林无尘的心中却是担忧,深深的担忧。 白鸟在空中掠过,一直停在了林无尘的肩膀上。 [啊],赵冥只觉得手上一痛,惊呼了一声,缩回手,原来是停靠在林无尘肩上的那只白鸟啄伤了自己拉林无尘的手。 赵冥恶狠狠地望着那只白鸟,那个小畜生凭什么它可以停靠在无尘的肩头?可是无尘抚摩着大鸟白色羽毛的手好温柔,就连神情也是暖暖的。 林无尘解开系在白鸟腿上的绳子,抽出一张纸笺,纸笺上有茉莉花的香味,一直飘到了赵冥的鼻中。 此刻在他的心中浮现了千千万万个疑问:送信的人是谁?为什么无尘连看着送信的鸟的神情都那么温柔?而且他也知道无尘喜欢茉莉,他为什么知道?他和无尘是什么关系?一时之间,千千万万个疑问一股脑地涌现,赵冥心中千千万万个着急,却不知道如何找到答案。 林无尘展开纸笺,纸笺上只有一行小字:菲儿,为师算得你近日有大劫,速归。 赵冥想上前看信,可是那只大鸟却一直防备地盯着赵冥,赵冥心里着急,正要不管不顾地上前,林无尘突然把纸笺撕成了两片,然后四片,八片……最后纸片从他的手中飞落,掉在地上。林无尘笑了,师父,既然是劫数,您为何要试着挽回,终究,您还是看不开吧。 林无尘把白鸟捧在手上,喃喃:雪儿,回到师父身边去吧,告诉他我的决定。 白色大鸟展开双翅,却恋恋不舍地一再回头去看它的主人,林无尘冲着白色大鸟微微笑着,赵冥从来没有见过林无尘那样的笑容,带着一点的不舍,落寞和无奈,眼梢眉角有浓得化不开的惆怅。 [先生。] 赵冥轻轻地唤了一声。林无尘侧身看向他,阳光洒在林无尘嘴角上那个略微暗淡的笑容,竟有几分寂寥。 赵冥刹那之间有些呆怔,无尘,是寂寞的吗?可是平日他的神情总是或淡然无争或明媚耀眼,这样的神情实在是不符合他! 赵冥很想走上前,轻轻地去为他抚平微皱的眉头,可是手伸了一半,却又无声放下,林无尘没有看到他的动作,此刻的林无尘的眼中是茫茫的一片,周围的万物都不在他的眼中心内,他想起了与师父的第一次相遇,近而又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再然后他想起了另一个世界曾经疼爱自己的哥哥……哥哥,他现在究竟怎么样呢?是否也同自己一样在想着自己呢? 阳光下的林无尘是寂寞的,林无尘身边的赵冥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赵冥很想了解全部的林无尘,可是他又害怕林无尘不会允许。 [我们回去吧。]林无尘讲了这一句后再不看赵冥,手背在后头,静静往回走,赵冥跟在他后头,每一脚都踩在林无尘踏过的地方,一种朦胧的喜悦在心头悠悠地荡开。 第二十七章 赵冥的苦恼(2) 夜里赵冥躺在床上,眼前浮现的全是林无尘的身影,笑着的无尘,寂寞的无尘,伤心的无尘,叹息的无尘,温柔的无尘,冷漠的无尘……他觉得无尘仿佛给自己织了一张密密的网,在那张网里,无尘的身影无处不在,自己努力的去抓,却一个也抓不住。每当自己以为无尘已经在自己的怀里的时候,无尘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向自己招手,赵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近老是心心念念的都是无尘,以前他喜欢无尘,想念无尘,可是都不像这次这样。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无尘一不在自己身边,他就恍惚,就……就想他,念他。 他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来人!]突然赵冥掀被下床,大叫了一声,很快的,值夜的几个小宫女和太监慌张地跑进来,就见到他们的主子只穿着件单衣,状似苦恼地坐在床侧。 这样的神情是从不曾在赵冥的脸上出现的,因此他们都大感诧异,心里有几千几万个猜想,每一个猜想都令他们胆战心惊,怕他们的主子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要拿他们开刀,虽然冥殿下从来没有真正的拿办过哪个奴才,但是主子的心,海底的针,岂是他们能猜着的。 [你们说,如果见不到一个人,就总是想他,见到了,恨不得一时一刻也不与他分开,这是为什么?]赵冥似乎在问底下的宫人,又似乎是在自语。 底下一些知情懂理的听赵冥这样说,就都知道他说的感觉应该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但是却都不敢出声。只是跪在地上不动。 赵冥见到众人都不答话,以为他们也不知道,遂道:[你们也不知道吗?] [殿下说的感觉应该是爱上某个人的感觉。]地上有一个小宫女结巴道,声音里还有一丝颤音。 赵冥的心一下子擂起鼓来,他爱上无尘了,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先生,是这样吗? 虽然赵冥已经十四岁,在空爵,十三四岁,谈婚论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的哥哥赵允在十二岁就和小宫女厮混上了,侍妾也有几十个,而且个个貌美,十五岁就大婚,娶的是当朝右相左龚的掌上明珠左纤柔,可是赵冥直到现在也没有过一个侍妾,一来因为他的心思总不在这上面,每日都急着吸收知识;二来也因为他一直不耻赵允在这方面的肆意放纵。 [你叫什么名字?]赵冥指着那个为他解惑的小宫女。 小宫女轻轻答:[奔月。] 赵冥见小宫女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便道:[抬起头来。] 奔月抬起头,赵冥借着灯光打量她的形貌,小小的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两颗黑珍珠似的眼睛,削肩细腰,苗条身材,乍一看去,身形与无尘竟有几分相似。 赵冥点头道:[还凑合。]说罢摆了摆手对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道:[你们都下去吧。]又拿手指了指奔月,[你留下来。] 众人齐答了一声[喏]。临走时还不忘拿眼睛去瞅奔月,那些眼神里,有的是妒忌,有的是不甘,有的则是嘲讽。还有的小宫女在心中悔恨:为什么刚才自己不站出来回答冥殿下的那个问题,那么此刻待在那个房间里的就是自己了。然而后悔药是没有的,所以她们也只能后悔了。 被独自留下的奔月的心里此刻像是吊了七八个水桶——七上八下的。一直以来,她爱慕着赵冥,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那个梦想实现的可能很小,所以她早就已经放弃了那个奢望。今日赵冥把自己单独留下,她心中多多少少也有点谱,她有点兴奋,有点害怕,还有点担心,他知道赵冥并不是多喜欢自己,可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失去,以后恐怕再不会有了。 赵冥走到奔月身边,拉起她的手,凉凉的,跟无尘的手一样,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心动的感觉呢?赵冥拖着奔月的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一只手挑起了奔月低垂的下巴,眼睛漠然地望着她,看到小宫女怯弱的神情,突然心里有点烦躁,口气也就有点冲道:[把外衣脱了,侧身躺在床上!] 奔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望着赵冥,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冥殿下说的话,可是她还是依言照做了。只是她的衣服脱得很慢,她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着。今日她上身穿了件银红掐花背心,下着银红撒花百褶裙。可是光背心上的几个盘扣就已经费了她很大的工夫,从始至终,赵冥都没有帮忙的意思,他只是坐在床上,因为等得太久,手里甚至还翻起书来。 奔月觉得几乎是过了一年那么长的时间,自己终于把外衣给脱了,只留了白色的里衣, 然后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床塌走去,赵冥起身,示意她躺在里面。奔月红着眼脱了鞋子,上了床躺在里面。赵冥也随后上了床,两个人裹着被子。赵冥从奔月的身后箍住奔月的腰,脸在她的背上磨蹭,可是他此时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觉得这个小宫女的身子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意思。跟自己箍着林无尘的腰一点也不一样。 起初奔月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箍着自己的腰,可是很快那双手就松开了,奔月心里有点着急,他不愿意要自己了吗?想到这里,奔月反手拉住那两只要离开的手,翻身与赵冥脸对着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有这一次机会,爱自己所爱的人,同时做个人上人。她撅起自己樱红的嘴唇去吻赵冥冰凉性感的嘴唇,然后是耳朵,脖子,她的动作很生涩,可是赵冥突然化被动为主动,热情地吻上那两片嫣红的花瓣,肆意的翻搅着。 第二十七章 剪刀石头布 一夜的缱绻,第二日奔月醒来的时候床塌已空,赵冥不在床上,奔月的心中有些苦涩又有些甜蜜,不论如何,冥殿下曾经属于过她。 然而此刻的赵冥,因为昨夜的云雨不但没有一丝的神清气爽,烦恼反而更添了一层,因为昨夜在吻那个小宫女好象是叫什么奔月的时候,他眼中看到的竟然是无尘,媚惑的双眼,媚惑的嘴唇,挑逗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想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喜欢无尘,他爱无尘,可是他不敢,除了这件事本身在空爵是难容的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害怕看到无尘对他厌恶的眼神,他怕他永远都不理自己。 [殿下,您又在发呆了。] 和风一样的声音飘进赵冥的耳中,赵冥惊喜着抬头,望进林无尘带笑的眼。赵冥站起身,紧紧地抱着林无尘。 林无尘的头被赵冥的双手紧紧地箍在了胸前,不能动弹。 [一会就好。]赵冥的声音里有一丝乞求,每次看到无尘,他都想这样做,和无尘一时一刻不分开,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此刻在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悲哀的情愫。 [无尘,我喜欢你。]小心翼翼地,赵冥说了,没有人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着怎样一种真挚的情怀。 [呵,我知道,我也喜欢你。]林无尘低笑了一声,戏谑道,[可是你得放开我,不然你就要把喜欢你的无尘给闷死了。咳……] 赵冥松开手,他知道无尘的那种喜欢和自己所需要的不一样,可是他的心中还是有着一份满足,至少无尘没有拒绝他,无尘说他也喜欢他,自己是不是可以期待呢? [殿下,您的书背了吗?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您总是在发呆呢?]林无尘苦笑着摇头,伸出手去抚摩赵冥的头,赵冥闭上了眼睛,林无尘却从他的头上摘下一片柳絮。 赵冥有一点失望,他以为无尘是要抚他的头,像从前自己生病时候那样。 [今天我是来跟你请假的。]林无尘微笑着,[下午我有点事情,不能来给你上课了,所以来了个大早,跟你说一声。] [哦]了一声后,赵冥有些垂头丧气起来。然后他的眼中突然闪现了淘气的神情,偏着头,他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先生上午也别教了,我们来玩游戏怎么样?] 林无尘点点头道:[也好,你想玩什么游戏?] 赵冥道:[就是以前你教我的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 林无尘[啊]了一声,心道:这游戏是否太幼稚了些? 笑了一下,林无尘道:[可以,不过你现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想玩这个游戏?] 赵冥眼睛亮晶晶的道:[当然要定个规则才好玩,定个什么规则呢?]讲到这里,赵冥的眼睛很贼地望了林无尘一眼,林无尘顿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赵冥想了半天,最后终于道:[先生以前不是跟我说有一个地方的人打赌定的规则希奇古怪的,其中还有什么输了脱衣服的规则不是吗?我们就规定谁输了就谁脱衣服怎么样?] 林无尘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无意中说的话今天竟然陷害到了自己。这是不是叫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呢? 林无尘有些艰难道:[这个规定不好,不太成体统。]尽管林无尘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平静。 赵冥赖皮道:[怎么会呢?先生和我都是男人,偶而放纵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咱们到我的房间去,把闲杂人等都清除一下,再让人准备点酒,边喝边玩,岂不是更有情趣些?] 林无尘皱眉道:[殿下越说越不成样了,竟然还要喝酒。] 赵冥见林无尘反对自己的提议,于是又像以前一样,开始摇起林无尘的手,一直问[可不可以]。 林无尘见赵冥那么大个人竟然还像个孩子一样,无奈苦笑,自己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无赖来,而自己……林无尘终于被赵冥给摇晕了,于是不得已点了点头。 赵冥吩咐几个太监准备了酒菜后,拉着林无尘的手一起走进了东暖阁里。 待桌上摆上了酒菜后,赵冥便吩咐了几个太监退下去。 [今日,我不便吃酒,你若想吃,我是不拦你,但我是不吃的。]小太监退出去后,林无尘道,[另外游戏也要适可而止,你我的的衣服最后不可全脱,否则我就不肯了。] 赵冥答:[可以。]虽然心中有些失望,本来他骗无尘喝酒做戏就是存着不良的心思,可是无尘却一再坚持,他也只得答应了。因为目的无法达成,所以他一时有点垂头丧气,坐在他对面的林无尘自然是看出来了。 林无尘关心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赵冥的神色有一丝尴尬,是有不如意,可是这个不如意如何能够对无尘去说呢?因此闷闷地答:[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只是因为莲馨公主失踪,我的心绪有点乱。] 林无尘淡淡地笑:[何时你竟然对自己的姐姐这么关心了?]虽然林无尘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赵冥因为做贼心虚的关系,总觉得林无尘话里有话,因此也就不敢回答。 赵冥拿起酒樽,首先灌了一口酒,林无尘在他的对面微笑着看他喝酒,又微笑着道:[酒入愁肠,愁更愁,若真有什么烦闷的事情,不妨和我说说,也许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解决了问题,也说不定。] 赵冥防下酒樽,望着对面那张微笑的花一般灿烂的脸,真想大声道:[我的愁苦就是来自你!]可是他如何敢说,他怕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后,无尘便会像躲避瘟疫一样躲开自己。所以他拿起酒壶又倒了第二杯。 [还是来玩剪刀石头布吧。]在赵冥喝了九杯之后,赵冥终于放下了酒樽道。 林无尘点点头道:[你喝了这么多酒,还是算了吧。] 赵冥不依道:[我喝这么多酒,是因为心烦,如果玩了剪刀石头布,我就不会这么心烦了。] 林无尘摸了摸赵冥的头发,道:[真是个孩子。]赵冥感觉着那温柔的手摸在自己的头上,心里觉得舒服极了,如果无尘能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直这样摸着自己的头,那该多好! [来,我们开始!]赵冥甩了甩头,可是他不想让无尘把自己当小孩子,非常不想。 在林无尘的微笑中,赵冥一再的挫败,如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褪的只剩下一件小衣了。他正要褪去最后一件贴身的衣物,林无尘阻止了他,微笑道:[天凉,当心着凉。]林无尘一面说一面见赵冥脱掉的衣物一件件仔细的为他穿上。 从始至终,赵冥只是盯着林无尘的微笑的脸。待穿好了所有的衣物,林无尘正要坐回座位,赵冥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林无尘欲收回去的双手,把自己的头放在那两双手之上,用额头轻轻地,恋恋不舍地磨蹭着。林无尘一惊,抽出了双手。赵冥的心里一阵失落。 [我看你是醉了。我找人伺候你歇息会。]林无尘掀帘子出去,正要叫人,就见到一个小宫女正站在旁边发呆。 林无尘望了望,觉得她有点面熟,仔细一想,心下了然道:[奔月,殿下喝醉了,你去拿点醒酒汤来。] 奔月本来正自发呆,没想到被林无尘点名,于是答了一声[喏]就去了,只是她走路的速度似乎太慢了点。林无尘皱起了眉头。 林无尘重新进暖阁把赵冥扶上床,帮他脱去鞋子,展开被子,盖在他身上。 赵冥本来是没醉的,但是因为做了出格的事情,怕林无尘怀疑,才装起醉来。 林无尘给赵冥掖好了被角,正要离开,突然赵冥的一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硬是把他强拉了下去,在林无尘的嘴角上烙下一个吻。 林无尘推开赵冥,用手摸着嘴唇,有一丝气恼,但是赵冥喝醉了,自己即使怪他,又有何用。 林无尘转身,突然看到小宫女奔月端着醒酒汤静立在门边。林无尘不以为意道:[殿下醉得厉害,赶紧伺候他喝下醒酒汤吧。]话毕,就迈步离开。 奔月望着林无尘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出去!]突然,赵冥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话音里竟然没有一丝醉意。奔月惊呆,随即恍然,眼泪无声滑落,默默退出。 传说中的拉票宣言:抢劫票票留言,一网打尽呵呵…… 第二十八章 这次,真的要死了(1) 夜,安静得如同一张黑色的网,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一切。 黑暗中,一个身影轻快地起落。 来到一个门前。门牌上题着[宝亲王]三个字,黑衣人顿住,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了闪。只一个轻轻地翻越,便越过了高墙。 高墙内的庭院里,花草树木都静默着。 黑衣人在庭院内灵活穿梭,如入无人之境,他突然在一个门前停下,跃上房顶,手指灵活地揭开瓦片,探头往下看。确定没有异常后,他揭开了第三第四张瓦片,然后轻巧地从房顶跃入。 黑暗中,他抽出腰上的佩剑,剑身泛着清冷的光。 剑刺向床上之人的瞬间,一柄清光绝世的宝剑已然将之挡下。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黑衣人看清了阻止之人。鲜红的如同血一样的丝绸衣袍披在身上,脸孔苍白俊美,妖异非常,嘴角上噙着一抹邪笑。 宝剑的碰撞之声惊醒了熟睡的宝亲王,当他看清楚当前的情况之后,不禁张大了嘴,口里嚷嚷着:[来人,有刺客。] 黑衣人暗叫不妙,知道自己无法得手,从窗户掠出,红衣男子轻蔑一笑,亦随之追出。黑衣人无路可逃,因为红衣男子已将他的每一寸退路堵死,他不是红衣男子的对手。 红衣男子所用功夫奇诡无比,是他生平未见,几招之内,红衣男子的宝剑已经横在了他的颈项。 红衣男子依然在笑,轻蔑地笑:[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紧闭双口,不答。 红衣男子的宝剑一动,黑衣人的蒙面黑巾落地,于此同时,宝亲王府内传来凄厉的惨叫。红衣人脸上的笑容冻结,刹那之间,一切已成定局。 红衣男子宝剑[咣当]一声打在黑衣人头顶,黑衣人昏迷,身体软倒,红衣男子没有再望他第二眼,身影已飘忽而去。 红衣男子飞到庭院花丛时,一抹白影正从花间掠过,红衣男子冷笑:[在我的眼皮底下也想逃吗?] 白衣人转身,脸上覆着轻纱,此人正是林无尘。 林无尘并不理会红衣人的冷嘲,纵身飞上房顶,就要离去。 红衣男子身形如同鬼魅,只是眨眼便已迫到林无尘身边,林无尘心中称奇,竟然遇到高手。 莫邪宝剑出鞘,林无尘淡然的目光中掠过一抹微寒,他并不愿意伤人性命,但是他别无选择。 红衣男子见到宝剑的瞬间,微微怔愕,又突然邪笑:[久仰了,公子无尘。] 林无尘淡漠的眼神闪过杀意。 红衣男子察色入微,已然知道,此战,两人之中,必有一死,而死的那个人必不是自己。 月光下,红衣男子脸上的邪笑妖艳得宛如曼佗罗花开。 林无尘知道,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他手中的太阿宝剑已然昭示了他的身份。 [没想到吴及竟然成为亲王爪牙!]林无尘笑得淡漠,吐字从容。 吴及怔愣,没想到林无尘竟知道自己的名字。 吴及笑得轻蔑,答得坦然:[我的所为,不必与人交待。而此刻,我要拿下你,并非因为宝亲王,只因,从没有人能在我的面前耍弄心计,你杀了宝亲王,可以饶恕,但是……] [我折损了你的骄傲吗?]林无尘答得干脆,吐字清晰,亦含嘲讽。 吴及薄怒,太阿临空,林无尘凝神,莫邪格挡,两剑相击,剑气流窜,房顶上的青瓦震动。吴及旋身,太阿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却是偷袭林无尘后背,林无尘淡笑,并不转身,两手交叉,右手所持莫邪旋转身后抵挡。 [当]地一声,林无尘冷笑:[传说吴及杀人,不折手段,果然非虚。] 吴及飞身,剑尖朝下,直刺林无尘头顶,邪笑答:[谢谢夸奖。] 林无尘横身,后背轻扫屋顶。 屋顶青瓦摇晃,已有几片掉下地面,响声清脆,引来院中之人围看。 林无尘知道必须战速决,但是吴及武功高强,不是自己所能及,只想速速脱身,但是却无路可逃,只有招架的余地。 吴及心惊林无尘剑法高妙,越战越酣,欲罢不能,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只是林无尘因为年龄所限,内力尚显不足,故体力已经渐有不支之态。 林无尘一路被逼到屋顶边缘,吴及一剑刺出,竟然当胸刺来,林无尘闪避不及,中剑,鲜血喷薄而出,溅到吴及苍白俊美的脸上。 覆面轻纱飘落,雪白的脸庞在月光下陡现。 在看到林无尘脸庞的一瞬间,吴及的脸上闪过惊诧,嘴里脱口喊出了一个名字[若雪]。他因为失神而错过了林无尘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笑意。 掉落地面的刹那,白衣翻飞,林无尘用剑尖指地面,支撑住身子,然后提气,身影一闪,已然消失了踪影。 发生得太快,吴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从惊怔中回神,吴及的嘴角上绽出笑:这个林无尘竟然为了逃脱,生生受自己一剑。何等的心计? 只是他与若雪长得真的是太像了。 第二十九章 这次,真的要死了(2) 吴及回到宝亲王卧房之时,宝亲王已经死透。臃肿的身体横在床塌,双眼大睁,鲜血还在从他的胸膛往外流淌。王府中的家眷都衣衫不整地哭倒在床前。吴及淡淡看了一眼,没有惊讶也没有仓皇。 一个妇人跑上来,满面的泪痕,头发未曾打理,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一把扯过吴及的胳膊道:[王爷请你来做护卫,你是怎么当的差?] 吴及厌恶地甩开妇人的手,冷冷地笑,邪邪地答:[什么时候我竟成了王爷的护卫了,这我可没有承认过,宝亲王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我也无须向你交代。]言罢,跨出大门。 妇人气极,大叫:[来人,将他与我拿下。] 王府中的下人很快将吴及围住。 吴及双目一瞪,杀机陡现,众人迟疑不敢近前。 妇人恼怒,骂:[一群没用的东西!]摇晃着身体就要去抽墙上的剑,身边的几个丫头拖住妇人的手脚道:[王妃,不要!] 妇人哪里肯听,踢开脚边的几个小丫头,又推开抓住她胳膊的贴身丫头碧玉,[哐啷]一声抽出墙上的剑,就要去刺吴及,原本围住吴及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在妇人的剑碰到吴及的红衣之前,吴及抬起左手,用中指和食指夹住剑脊,微微使力,剑已然断裂成两半。 妇人惊讶的睁大眼睛,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妖怪!] 剑影一闪,鲜血洒在空中,如同红色的雨,吴及只清晰地吐了一句[我不是妖怪。] 这个女人,犯了他的大忌! [娘!]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天际,吴及淡漠地望了一?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6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6部分阅读 一眼,一个少年推开门,望到这一幕,飞快地跑过来,伏在妇人身上痛哭。 吴及叹息了一声,潇洒而去,王府中人,竟无一人敢拦。 伏在妇人身上的那个少年瞪大眼睛默默注视着吴及离去的背影,眼睛里燃烧的是仇恨的火焰。 [少爷……]碧玉轻轻走到少年身边,一面拿绢帕拭着眼泪一面道,[这事得赶紧上奏圣上。让圣上捉拿人犯。] 少年并不理会碧玉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妇人已然了无血色的脸庞。 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对一个少年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 ※ ※ 深夜的街市寂静无声,林无尘捂着受伤的胸口,步伐已然蹒跚,血液流出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也在一点点的流失。 夜,清凉如水。 无星的夜空,只有一弯月孤独地挂在天际,冷冷地俯视着大地上的一切。 林无尘低下头,嘴角上挂着一个苍凉的笑。 这一次,真的要死了。 可是,他不想死。 [尘心,你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那颗最亮的就是妈妈,她正在看着我们呢。]母亲死的那一天,哥哥把自己抱在怀中说。 可是,今天没有星星,哥哥也不在身边。 如果自己死了,也要变成一颗星星,然后,永远地待在妈妈身边。 [菲儿,师父会保护你的。]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师父拍着自己的背安慰,声音如同春天的第一缕清风。 师父,如今你在哪里? [先生,我知道自己该喜欢什么花了。]阳光下,赵冥的脸上闪耀着光辉。 冥儿,但愿你的愿望会实现。只是自己,可能无法陪在你身边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的冰凉,他想继续前进,可是他已然失去了力气。他前进的方向是皇宫,在那里,他有抛不下的一个人——赵冥。 哥哥的双腿可能已经完好,开始了他的新生活。师父洞晓天机,不恋红尘,惟有赵冥,势单力孤,却身处险地,如何让他安心。可是他已经有心无力。 世事无常变幻,终究自己无力改变。 大劫,师父,您说的,可是他却偏要一意孤行,然后换来了命运的嘲弄。 错了吗?或许。如果让他再重新再选一次,他依然会留下,不悔。可怜而可悲的固执。林无尘自嘲地笑了。 月光下,他的这个笑容迷离而又蛊惑,无力而又哀伤,却又有一丝满足与甜蜜。 人生,他的人生,每一步,都是自己选的。最起码,能选择的,他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违此心。这,便足够了,他不后悔,即使要死。 缓缓地,他的身体倒下去。 [赵冥]。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的口中吐出这个名字。终究,还是不放心呀。 第三十章 飘雨的日子 [林先生失踪了。] [你说什么?!]赵冥手中的茶盏捏得粉碎,血正从他的手上流下,白瓷杯的碎片依然捏在他的手中,鲜血在上面缓缓流动,妖艳而美丽。 [殿下,您的手。]奔月慌张地跑到赵冥的身边,要掰开他的手掌,可是他的手握得那样紧,瓷杯的碎片扎进他的肉里,可是他却无动于衷,脸上是漠然的死寂。 [殿下。]奔月急得都要哭了。 可是赵冥听不见她的话,失踪了。 林先生失踪了! 林先生失踪了! 林先生失踪了! …… 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句话。 [啊!]突然,在一阵死寂过后,他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一般的喊叫。 奔月大惊,血色尽褪。 赵冥拔腿就往外跑。 奔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哪些被吓呆了的太监喊道:[快拦住殿下!] 众人纷纷上前,有拽住赵冥胳膊的,有抓住赵冥大腿的,手忙脚乱下,有几个小太监的脸被赵冥踢了,狼狈地摔在地上,赵冥此刻已然失去了理智,脸上青白青白的,明明可以挣脱太监,可是他却双眼发直,突然[扑通]一声晕过去。 太监们望着赵冥倒下的身子,惊呆在原地。奔月跑到赵冥身边,急道:[还不快去找太医来!]这一刻,没有人指出奔月发号施令多不合乎规矩,他们都失去了主见。 [小桂子,你去!]奔月见众人不动,指着其中一个小太监道。 小桂子怔怔地发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奔月急道:[小桂子!还不快去,难道真要等到殿下死了,你才去吗?!] 小桂子迷迷糊糊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凝神细辨,知道奔月是在叫自己后,慌慌张张地就跑去找太医。 奔月让其他的人把赵冥抬回静安殿东暖阁,这才吁出一口气来。 刚从内务府领了宫中月例的踏青进了殿门,听到众人说冥殿下晕死的情况后,急忙跑到东暖阁,只见奔月正站在赵冥的床边,哭成了个泪人。 踏青走到奔月身边,从怀里取出手帕子,递给奔月,奔月伸手接过,拭了两颊的泪方道:[青姐姐,殿下他。] 踏青将奔月的头揉进自己的怀里,也伤心道:[殿下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奔月道:[可是林先生……] 踏青叹气:[是福不是祸。] 一时太医来了,诊了赵冥的脉,方道:[殿下只是一时急痛攻心,没有什么大碍,我开两剂药,吃了就没事了。 殿中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踏青道:[已经没事了,各人去干各人的事吧。]她在静安殿中资力深,又是大宫女,讲出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殿中诸人听后,都各自去忙活了。 奔月守在赵冥身边,不愿离去。踏青摇头叹息,劝道:[我知道你对殿下的心思,只是……]说至此处,踏青不忍再说。 奔月道:[只是殿下的心不在我身上。] 踏青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难为自己。] 奔月哭道:[我的身心已属于殿下。] 踏青无奈道:[希望殿下能明白你的一片心,只是在这个宫里,就算冥殿下真收了你去,又能怎样?冥殿下在宫中的境遇……] 奔月答:[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殿下的心。] 踏青道:[殿下的心……除了林先生,殿下对谁又曾用过心?] 奔月黯然道:[这些我都省得,只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踏青无语,知道再相劝,也是无用。 半个时辰后,赵冥醒转,奔月喜极而泣道:[殿下。] 赵冥此时的目光已经不再呆滞,而是充满了忧伤和着急:[先生可找到没有。] 奔月垂下眼帘,只是叹气。 赵冥掀开被子下床,奔月拉住赵冥的袖子哭道:[殿下。] 赵冥把袖子一甩,就踏步离去。奔月只好紧紧跟随。 赵冥走到幽景殿的时候,就听到殿内有啼哭之声,赵冥心下一沉,走至殿中,就见到林无尘身边的大宫女紫竹正坐在地上抹眼泪。 赵冥走上前问:[先生到底是怎样失踪的?] 紫竹见到赵冥,忙敛襟行礼,起身后,用手帕擦干眼泪后方答:[昨夜,奴婢们伺候林先生睡下,先生交代说让奴婢们切勿打扰。奴婢们也没当一回事,答应着就出来了。] [今儿早上,奴婢们去喊先生,先生却不答应,奴婢们推门进去,只见床铺上的被褥叠得齐齐整整的,奴婢们以为先生今可能早起了。] [琢磨着先生可能到殿下那里了,就派人去打探,谁知派去的人回来说不在殿下那 ,奴婢们却存着侥幸,想着先生午膳时间可能就会回来了,可是还是没有。先生平日里出去干什么都是有交代的,从来不会像这样。但是奴婢们又不敢惊动,直到晚膳时间,这才禀告了圣上,恰殿下宫里的小幺子来寻先生,所以才让他给殿下递了话。] 赵冥听罢,脸色愈加阴郁, 奔月察言观色道:[这么说,林先生是自己离开的,不然如何会把被褥子也叠放整齐了?] 紫竹掉下一滴泪道:[奴婢不知。] 赵冥的心不断往下沉,无尘他不告而别了。这一刻,他的心里充满了着急和气愤。 为什么,连他,也要抛弃自己?为什么? [你还有我。]曾经,这是他亲口说的,为什么今日,他却要离开?不声不响地离开。所有的伤心都化成了悲愤,所有的悲愤都化成了恨,滔天的恨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 奔月仔细察看赵冥神色,心里蓦地一惊。 此刻的赵冥,又哭又笑,神情悲喜难辨,过了半晌,神色方定,却又漠测高深。 赵冥默默走进暖阁,看到床塌上叠放得整齐的被褥,及墙上林无尘手书的字画,淡淡道:[将先生的东西都收拾好,撂出去,是该换新的了。] 紫竹张口想说话,终于还是忍住,只答了一声[诺]。 奔月心中却惊疑不定,冥殿下他,这是怎么了? 赵冥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出去。] 紫竹,奔月退下。 赵冥坐在床沿,眼中的脆弱神色展露无疑,可是慢慢的,他的眼中结起了冰霜,最后,那冰霜一点点地覆盖了他的眼睛。心中某一处,有尖锐的东西划过心口,血淋淋的疼痛,他知道,这一刻过后,他将不再软弱。就让那曾经软弱过的地方慢慢地坚硬起来吧。 一滴泪无声地滴下,他知道,这滴眼泪带走的不仅是自己对无尘的爱怜,还有自己心中那唯一的柔软。 [殿下。]奔月在门边喊,却不敢掀帘子进去。 [说。]赵冥的声音低沉地传来。 奔月有一丝诧异,殿下的声音好象有点不对劲,可是这并不是她有资格管的事情,她镇定了一下心神道:[外面起风了,可能会下雨,还是赶紧着回吧。] 赵冥叹了一声方缓缓地站起身,掀帘子出去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便决然而去。当他们走出殿门的时候,天空中果然就飘起雨来,细细的,宛如牛毛,赵冥却觉得像钢针,每一针都扎在他的心头,痛过这一回,以后就算有刀子桶他的心,他都不会再痛了。 [殿下,奴婢去取伞。]奔月一面说一面又走进了殿中。 赵冥却呆呆地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雨点,微微地展开了一个笑容,信步走进雨中,任那些细细的钢针扎在自己的心里,一点点的疼痛,然后他的心再一点点的坚硬。 冰凉的雨水敲击在他脸上那个笑容里,似乎融化般消逝无踪。也许那些雨都已经潜进了他的心中吧。 [殿下。]奔月将伞高举在赵冥的头顶,由于赵冥很高,她必须点着脚尖,因此略有些吃力。 赵冥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吧。] [飘雨了。]话语飘散在风雨中,赵冥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奇异的平静。 奔月听得赵冥的话,怔愣了一下,又快步跟上赵冥的脚步。 养心殿里 [圣上。] [找到人没有。] 王福摇头。 赵彻摆摆手道:[可惜了。] 王福立在一旁,心道:圣上说可惜了,可惜什么呢?可惜林先生的失踪吗?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当真是可惜了。 赵彻躺在塌上,靠着锦垫,突然问道:[宝亲王的案子办得怎么样?] 王福答:[回禀圣上,张大人在现场找到了华清国的令牌,是华清派来的刺客所为。] 赵彻答:[这案子办得不错,你去把张生给叫来。] [喏。]王福退下。 第二卷 华清篇 第三十一章 流年似水 嘉文帝二十四年三月,宝亲王被华清刺客所杀,嘉文帝震怒,群臣激愤。嘉文帝令发兵华清。一时之间,华清举国震动,士兵们枕戈待旦。 嘉文帝二十四年四月,赵彻命独孤一风为大将,讨伐华清。 嘉文帝二十四年六月,大皇子赵允坠马而死。嘉文帝大怒,经查实乃二皇子赵岩在马上动了手脚,二皇子被贬为庶民,发配墉州。 皇后大痛,两个都是他的儿子,一死一贬,不久大病一场。两个月后病情终于好转。 经此一事,不落城的形式大变,因为嘉文帝子息单薄,只有赵允,赵岩,赵冥三子,如今三子一死一贬,能立为太子的只有赵冥一人而已,除非皇帝要把江山传给兄弟,否则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嘉文帝二十五年一月,边疆战事传来消息,赤水河一战,华清火烧空爵战船,空爵大败而归。 人算不如天算,费尽了机心,原本以为一切都可水到渠成,谁知道机关算尽,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消息传来,嘉文帝正在批阅奏章,得此巨变,当下推翻御案,至此大病不起。 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请求速立太子。八月,嘉文帝立赵冥为太子。 嘉文帝二十八年三月,赵彻身患大病,赵冥伺候在身侧。 赵彻道:[冥儿,皇位交在你手上,你要答应朕,一定要一统天下。] 赵冥的眼中神光难测,半晌方道:[这也是儿臣的愿望。] 赵彻微笑:[如此,我就可以去见你母妃。再也不与她分开了。] 赵冥淡然道:[父皇去吧。] 赵冥的话刚落地,嘉文帝就缓缓地闭上双眼。带着他永远无法完成的宏图霸业,像每一位有志向的帝王一样 同年四月,赵冥即位,改国号为嘉武。嘉文帝二十八年亦是嘉武帝元年,此时赵冥刚满十八岁。 发国丧,大赦天下。 两年后 似水流年,花落自有花开时,容颜易老却难再。 月央宫中, 昔日的静安殿小宫女奔月,如今的月央宫曾经荣宠一时的月贵妃,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许都是,也都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换了心肠,变了容颜,却难留君恩。悲哀而无奈的生命,她却一直无悔。 [娘娘为何叹气?]正在与月贵妃挽发的踏青听得叹息之声,脱口问,手里却忙活不停。 奔月微微抬头向镜中略看自己两眼,方道:[在这个宫中能令我叹气的,还能有谁?] 踏青听罢,手停顿了一下,平静道:[娘娘在为圣上叹气?] 奔月不答,眼睛只看自己的如花容颜,她不懂,为何她的倾城美貌,玲珑心肝却换不来皇帝的眷恋眸光?踏青与奔月挽了一个飞燕髻,又为奔月敷粉描眉后方道:[娘娘但凡把心放宽些,这病也不会一日重似一日。] 奔月黯然垂首,无心去端详自己的容颜,缓缓站去身靠坐在一张雕花的贵妃椅上,略闭上眼后方道:[早就放开了。]说完这句话,又咳嗽个不停。 踏青忙唤小宫女端来嗽盂,方巾,奔月向嗽盂嗽几口痰,又用方巾擦了擦嘴。 踏青向几个小宫女摆了摆手,自己扶着奔月到床边后道:[我瞅着娘娘这几日的景况已有所好转,怎么又……]讲到这里便收住了口,知道不便再往下说。 奔月精神萎靡,心不在焉道:[本来瞅着今日天晴,想出去走走,看来又不能了。] 踏青走到桌边倒了盏茶,递与奔月,奔月接过吃了。 踏青又把茶盏放回几上,坐在床尾道:[日子还长着呢。今看不成,还有明,明看不成还有后天大后天。怎么说就不能了呢?这样丧气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奴才听着心里怪寒得慌。] 奔月听罢,又咳嗽个不住,踏青忙去与她拍背,奔月缓过气来,只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踏青看着有些不忍,背过身去,从怀中抽出手帕子,拭了拭眼角,方转过身。 奔月此际却已然闭上了双目,嘴里却问:[圣上昨日去哪宫里了?] 踏青细细地打量了奔月的神色,见她没什么表情,小心翼翼地答:[昨儿去玉贵人那了。] 奔月翻了一下身,脸朝里,侧身躺着,漫不经心地问:[哪个玉贵人?] 踏青撇撇嘴,道:[还能是哪个玉贵人,还不就好似今年春天刚选进宫来的那个玉婉儿。]一面说一面又往地上啐了一口,道:[那个蹄子,仗着圣上的几分宠爱,把谁都不放在眼睛里了。她也不想想,她进宫那会,若不是娘娘的护航,而且还从兰妃那里把她救下,免了她的杖责之刑,她早就是个死人了,还不知道在哪里发霉呢?又哪里会有今日?] 奔月不作声。踏青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因此也就闷闷的。 过了半晌,奔月懒懒道:[我救下她,图的也不是她的报答。] 踏青听罢,讪笑道:[娘娘的菩萨心肠,奴才岂是能比得的?] 奔月苦笑了一下:[实在我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只是觉着,凡事都有个定数,那玉贵人此刻虽然风光无限,但是花无百日红,谁又能料得到将来呢?就像当年的孟贵嫔,何等的风光荣宠,如今却又不知在哪儿了?恐怕连魂儿也没有了。]说完这些话,奔月觉着身上是真的倦了,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恹恹思睡。 踏青见奔月打哈欠,忙道:[娘娘歪歪儿吧,奴才嘱咐采月和珍珠煎药去,得会娘娘醒后,就能喝了。] 奔月不出声,早已经合上了眼皮。 第三十二章 落雪飘花(1) [哒哒哒……]冰天雪地之中,一阵马蹄声扬起,手持马鞭端坐于白马之上的却是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子,如此寒冬腊月,她却只袭一身素衣,暖阳之下,白雪苍茫之中,如同天人般,风姿绝然。 白马飞驰至城门之际,素衣女子高举一面令牌,声音宛若珠玉相击:[打开城门。] 城门上的兵士回道:[等等!] 不久之后,城门上出现一个武将,稳如磐石立于城头,扬声道:[请出示令牌。]声如洪钟。 素衣女子再次高举令牌,道:[开门。]珠玉之声,虽然不大,但却绵长悠远。 城头武将闻声而色变,心中纳罕不迭:[此人竟有如此武功修为。] 正要命令兵士大开城门,素衣女子却早一步自白马之上飞跃而起,翩然宛若惊鸿滑过天际,只一个瞬间便已立于城头,素衣翻飞,如同白云舒展。 乍见素衣女子冰雪容颜的那一瞬,年轻武将有片刻的恍惚,宽衣广袖在北风中翻飞如蝶,乌发在寒风中飘摇若梦,剔透晶莹的玉雪冰颜上,一双眼睛水光氤氲生辉。 女子微笑的时候,眼睛深处的寒光依旧萧然。 [孟星魂何在?]女子声音清亮,宛如珠玉敲击玉盘奏起悠扬的乐响。 年轻武将听到[孟星魂]三个字的时候,有瞬间的愕然,收起凝视女子的目光,定了定心神后问道:[姑娘找孟星魂何事?] [看来你就是孟星魂了。]女子坦然含笑,脸上冰雪有一丝溶解的气象。 [正是在下。]年轻武将大方承认,盔甲在日光下折射出点点金光。 [为何边塞重地,守备却是如此松懈?!]讲这话的时候,女子的眼睛冰冷森然,端肃凝重,隐隐竟有肃杀之感。 年轻武将心中一冽,尽管并不清楚来人身份,但只那份气态就已足够令他折服。不自觉地,他据实以告:[如今边关无事,兵士门懒散也是难免。] [糊涂!]女子突然厉声喝道,[麻痹大意,轻视强敌向来都是兵家的大忌!我华清咽喉之地,你们也竟敢如此?!身为守边重臣,应图护疆之计,怎可说出如此混帐话来?!] 年轻武将大惊,这番气势,竟不是普通常人了,一时之间,口舌向来伶俐的武将也被这番气势所摄,竟说不出一字半句。 [所谓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若人人俱都如此,我华清的灭国之祸将不远矣。]女子叹息之声在冬日的冰雪中袅袅升起,吞息吐纳之间,说不出的冷冽,道不尽的风华。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女子说来,竟是寻常言谈,年轻武将胸中一震,此人来历怕是不简单。 话毕尘已落,女子的神情又恢复到初时的淡定淡漠淡然。 城头闻听女子言语的兵士心中此刻都衍生出一种仓皇来,这个女子平淡的几句话语,简单的几个神情竟然能让他们从心底里惊寒。 [不知姑娘是……]年轻武将孟星魂拱手而问,此刻的心中,对这一袭素衣雪颜的女子已然充满了叹服。 素衣女子突然微微而笑,在那个笑容抵达眼内的瞬间,年轻武将几乎要以为有什么冰雾从她的眼中升腾而起,转瞬无踪。 她的那个笑容就像是绽放在黑色夜空中的焰火,明丽绚烂,即使此际站在冰雪之中,她的笑颜却比冰雪更加的摄魂夺魄。 [皇兄难道没有派人找我吗?]女子此刻天真的神气再自然不过,完全无法想象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话语竟是出自她的口中,神色变换之间,从容优雅而淡然。 年轻武将心中一动,已然猜出了女子的身份,一时之间,惊讶莫名,脱口问道:[你是天雪公主?] 天雪公主,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小体弱多病,养在深宫,不与外人知晓,直到五年前赤水河一战,扬名华清,同时也让空爵大将颜面扫地。 据说当年空爵列船赤水,气势如虹,誓要夺下炎镇,进逼华清国都。举国上下,却无一人敢领兵出争,当此之时,一直幽居宫中的天雪公主却口吐惊人之语,为国家献出锦囊妙策,借西南之风,火烧空爵战船。 至此,空爵大败。直到今日,亦不敢轻言西下。而天雪公主也因此成为当今天子最疼宠的妹妹。 而眼前的这张冰雪容颜,竟然就是天雪公主?年轻武将刹那之间,竟有着莫名的激动,或许是因为身为武将的关系使得他对于一些传奇总有着向往与莫名的狂热之情。 素衣女子闻听年轻武将的问题,并不回答,只无声点头,漠然含笑。 [圣上曾经送来公主画像,命令臣等极力打探,可是却一直无果,公主要回去了吗?]年轻武将询问。 素衣女子顾盼之间,神光流转,宛然一笑后,淡淡回道:[是该回去了。] 笑容浮动处,说不出的风华神韵,竟是天人也难与之攀比的。 年轻武将一瞬间,再次失神恍惚,为的却是素衣女子嘴角上的那朵笑花。 第三十三章 落雪飘花(2) 御花园内,白雪皑皑中,一枝枝红梅傲雪凌霜,幽香浮动处,冷风飒然而过,枝头晶莹白雪随风而落,飘飘洒洒,宛如玉蝶纷飞,红梅在枝头颤颤微微地抖动,不堪寒风的侵袭,自有一种柔弱无依的情态。不远处的落梅亭内,一张石桌,两条石凳,石凳之上铺着彩绣辉煌的锦垫,一个锦袍男子坐于垫上,手执狼亳,伏在石桌上恣意挥洒,在他的脚边有一个炭盆,炭盆里燃烧的火苗被风一吹,奇异地扭曲,发出筚筚拨拨地响声,愈发显得狰狞。亭子的周围,几个太监宫女肃手而立,手脸俱被冻得青紫青紫,但却连颤抖也显得小心翼翼,不敢声张,生怕有一丝半点的差错。只因为此际在亭中执笔而画的锦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华清唯一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刘星雨。 [啊],一个小宫女突然叫出声来,随后只听[扑通]一声响,人已然颤抖着跪于地上。锦袍男子看着滴于白纸之上的墨汁,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正要发作之时,突然瞅见一个小太监快步地向这边跑来。小太监跑到落梅亭,看到皇帝不悦的神色,工工整整地跪下,小心道:[圣上,天雪公主回来了。]此话一出,原本还面含怒色的皇帝突然眉头尽展,手中狼亳一掷,正好甩在画上,画中原本姿态宛然的梅花此刻却已面目全非。一直跪于地上的小宫女也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来。[人在哪?]锦袍男子极力掩饰自己稍显愉悦的心境,淡淡问道。[奴才来禀告的时候,人已然到了午门,现下却不知到哪去了。]小太监的声音里说不出的轻快,因为禀报这样的事情可算得上是个美差,他是巴不得天天都有这样的好运气的,若不是因为今天他的师傅张顺德公公病了,这种好事情哪里能轮到他去。 [这……]皇帝沉吟了一会方道,[备肩舆,到闲人居。]小太监答了一声[诺]后,就领命而去。年轻的皇帝在落梅亭内度步,心绪纷扰之际,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梅花海中,想起了那个红梅一般的女子。……六年前[究竟是北风逐梅,还是梅逐北风?或者是它们共舞于天?]冰雪之中,华清的帝王站在梅花海中,孤身独立,望着漫天的飞花,神思缥缈于物外。[梅与北风,究竟你想做哪个呢?]一声脆响由身后悠扬地飘进年轻帝王的耳中。他回头,便看见了那个宛如高岭冰雪一般的少女,无论是北风卷带的红梅还是枝头正凛然怒放,不甘飘落的红梅,那一刹那,都尽失颜色,他只看到,那个少女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宛如一泓深潭,望不见底。白衣雪肤,本来娇弱不胜,可是因为她那双眼睛,一瞬间就为她注入了难以言传的强韧。年轻帝王片刻的恍神过后,突然低笑一声:[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做我自己。]冰雪少女宛然而笑,曼声道:[做自己却是最难的。]年轻帝王心中一震,诧异着抬头,突然觉得少女的眼睛里闪现的洞彻光芒一时之间竟然有点让他招架不住。[为什么呢?]年轻皇帝不由脱口问。[我们身边的环境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而我们必须努力的去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或者是努力的去改变环境。改变自己或许简单但却让人心中凭添无数的遗憾。可是若要改变环境,有时却又难如登天。许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向生活妥协,因此生活中就充满了憾恨。]悠悠地说完这几句话,少女突然行至梅花树下,点着脚尖,从梅树上摘下一朵梅花,递与年轻的帝王,柔声道:[皇兄心中只愿为富贵闲人,满心里也只企盼四海之内,皆升平。可是风逐梅花,梅又怎能安然立于枝头呢?]皇帝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的那枝红梅,一时之间,心潮汹涌。一阵阵的北风呼啸而过,少女的裙裾洒脱飞扬,恍如临波。轻轻转身之间,发丝翻飞鼓舞,宛如春天里生长在野外的蔓蔓青草,恣意地飘荡。少女冰雪容颜也已经被她荏弱的背影所取代。年轻帝王望着漫步而去的少女,及飞舞在少女身边的落花,眼神迷蒙中,灵台却有一点清明。 第三十四章 落雪飘花(3) [圣上,肩舆备好了。]一时一个太监前来复命道。 皇帝从冥想中回过神来,步下凉亭,坐上等候一旁的肩舆,眼神中竟有几分期待与雀跃。 若雪,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皇帝到达闲人居时,远远就看见几个小宫女在扫雪,看到皇帝的肩舆自远处行来,一个个皆放下手中的扫帚,慌张跪下。 皇帝下得肩舆,一个太监举着青绸伞行至皇帝身边,高举至皇帝头顶,小心地跟随着皇帝脚步。 足下早已被扫出一块空地,因此皇帝走得轻快。 [哈哈哈……]一阵阵银铃般的轻笑自殿中飘来,皇帝的眼睛里不自觉的就有了暖意,嘴角上的弧度也上升了不少。 身边的小太监察言观色,知道皇帝此刻心情愉悦。 皇帝走至殿门,一个太监正要高声传诵,却被皇帝一个手势轻轻制止。 [碧草真是长得越发的标致了。]一阵调侃声从殿中传出。 [公主!]跺脚的声音,[再说,奴婢就不做了。] [呵呵,我这样吹捧于你,还不是希望你能与我绣个漂亮的荷包,你若不做了,我可就要跟你急了。] [公主出去一年多,怎么越发没个公主样了。]碧草有点委屈道。 [呵呵,公主应该是个什么样儿,你小丫头又见过几个公主了,我不是那样儿,谁又是?]少女[哦]了一声,又道,[原来若惜的样比较像公主。要不我就把你小丫头指派给若惜得了,免得你小丫头嫌弃跟了我这么个没有公主样的公主,使得你小丫头也跟着面上没有光彩。]说罢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碧草哪里能禁得住少女这样一番调侃,早已经捧着肚子笑得打跌。 那个被指了名字正自品茶的若惜公主此际也被逗弄得呛住,不时地咳着。 皇帝进入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殿中之人笑得东倒西歪的模样,然而他的目光却只停留在那个冰雪少女的脸上。 殿中人看见皇帝凭空进来,一时都有些怔住,嘴角上的笑容也在刹那之间凝结。 无语的寂静之中,冰雪少女却立起身,意态闲闲道:[皇兄来了,怎就不让人通传一声,也让我等有个准备。]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挽起皇帝的手,将他安置在正中的位置上,又吩咐小宫女们沏茶。 少女举止轻狂,不拘礼法,殿中之人倒也不觉得希罕,只要皇帝不恼,谁又拿她有什么奈何。只是其余诸人却不敢如少女一般,有失规矩礼仪,一个个回过神后,俱都慌慌张张地起身来到皇帝跟前行礼。 皇帝淡薄一笑之后,示意众人平身。 一时小宫女托着茶盘进来,又将茶盏一一地放置在桌上。 冰雪少女笑道:[这茶是用秋天的菊花冲泡而成,皇兄试试。] 皇帝拿起茶盏,只见那茶盏剔透晶莹,清晰可见茶盏中的菊花瓣,菊花经清水浸泡,悠悠地在水中飘荡伸展,妖娆着美丽。 皇帝笑了一声道:[还没有吃,就知道这茶不是凡品了。] 冰雪少女拿起另外一边的茶盏,捧至手中,举着就到唇边,抿了一口,方悠然道:[是凡品也不敢献于天子了。] 皇帝原本极力保持着端肃的脸孔此刻被撕裂了一个小口子,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尽管浅淡,但已是难得。 [你这次不声不响地跑出去,而且一跑就是大半年,难道就一点也不留恋这个皇宫中的事物吗?]皇帝吃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放下,尽管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但话语中的薄怒已现。 大殿上的诸人都在心中默默地为少女捏了一把冷汗。然而少女却只是嫣然一笑,风情妩媚道:[皇宫是我的家,无论何时都会在我的身后,可是错过了风月大陆上的大好风光,我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皇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尽管不悦,却不忍出言申斥。众人皆知皇帝对这位公主宠爱有加,从来不说重话,因此也就见怪不怪。 [这一趟,又跑到哪里去疯了?]沉吟半晌,皇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呵呵,去的地方太多,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了。对了,北方的罗丹城内有一天池倒是令我的印象颇为深刻。]讲到这里,少女仿佛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无声地又是一笑。 皇帝对于少女独自暗笑有一丝气恼,声音也就转为严厉道:[再好也就是个水池。那有什么希奇的,你若是喜欢,赶明朕在宫内挖一个就是,你也不必千里迢迢地往那跑了。] 殿中众人惊疑:皇帝竟然为了天雪公主一时的心血来潮要在宫中大兴土木,这可不像是一向节俭的皇帝应有的作风。 [皇兄的心意,小妹心领就是,只是这天池确是有些特别,不是能工巧匠能仿制而成。]少女掩嘴一笑后继续道,[天池内的水一年四季皆温暖,而且更有趣的是罗丹城内有许多的年轻男女结伴到那里沐浴,到了一些特别的节日,更是人山人海……] 少女只顾自己说得尽兴,却没有看到皇帝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殿中人看到皇帝脸色不善,心中各个发颤。 [皇兄,小妹想起来今日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没做,这就回去了。]若惜公主率先盈盈拜下请旨。 皇帝烦躁地摆手,若惜心中高兴,临走时又望了那正自说得欢快的女子。 殿中其余诸人能找借口离开的也都尽去了,至于不能走的,也都埋头做各自的事儿。 [你说罗丹城内的那个天池有很多人结伴去沐浴?你是怎么知道的?]皇帝的声音有一丝阴沉,就连目光也变得黯沉。 刘若雪不甚在意,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看到了。] 皇帝又问:[只是看了?] 刘若雪笑道:[小妹也有进去一试,那水倒真的是温暖舒适,沐浴之后使人心情愉悦无比。] [哐啷]一声,皇帝手中的茶盏被狠狠地摔于地上,碎成了几半,天雪公主望着此刻气恼无比的皇帝,心中有一丝茫然。 [身为公主,竟然如此的恣意妄为,不庄不重,实在是有失体统!而你竟然还拿出来炫耀!]讲到这里,皇帝的脸上愈发的阴戾。 殿中的宫人一个个唬得浑身哆嗦,直想速速逃离此处。 刘若雪却只淡淡道:[所谓入乡随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体统是这个国家的,到了别国就要讲别国的体统了。] 皇帝听后,只觉得倍感挫败,自己空有满腔的怒气,这个若雪却偏偏忽略不见,到了最后好象是自己在小题大做无理取闹了。 唉!罢了,反正自己从来不能在口舌上占她半点上风,今日只是再次领教而已。 [皇兄为何叹气?]少女起身又重新拿了一个茶盏,向里面注入半盏,递给皇帝,皇帝接过,拿在手中,却只是沉吟,并不动杯中之物。 想了想,皇帝将茶盏放下,道:[你可知道,空爵最近的动作似乎更为频繁了。] 刘若雪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方道:[小妹一直游历在外,但空爵却不曾去过,对于空爵近来的动向,也不甚明了。] 讲到这里,刘若雪的眼睛里闪过晦暗的光芒,对于华清的前途,她很是担忧,空爵一直对华清虎视眈眈,这一点五年来一直不曾改变。虽然当初凭借着自己一时想出的主意暂时打退了空爵,但是她很清楚当时的胜出只是一时的侥幸,倘若今日空爵大兵再次压境,华清的命运只怕…… 刘若雪放下茶盏,心思烦乱,却无从排解,望着皇帝眼中同样幽深晦暗的光芒,知道此刻他的心中也同自己一般。 [皇兄不是最喜欢冬日的雪景吗?若雪陪你去看看好了。]少女一面说一面站起身。 皇帝跟随着起身,二人相携走出闲人居。原本皇帝要坐上肩舆,却被刘若雪阻止,皇帝无奈,与刘若雪徒步走去。 大雪纷纷扬扬的飘洒之中,二人渐行渐远,只留下两个单薄的剪影在狂风中抖动。 小宫女碧草遥望着远处两人的背影,只觉得二人都是风姿卓绝的人物,走到一起竟是那样的和谐完美,不禁怔怔望着出了神。 第三十五章 华诞(1)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刘若雪好梦正自酣甜,突然感觉身体被一阵摇晃,努力睁开眼睛,定睛而看,却是若惜。 刘若雪从床上坐起来,心里有丝惭愧,平日在外面闯荡的时候若也这般睡得昏天昏地,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或许是因为回到皇宫的缘故,所以警戒心几乎全数放下了。 若惜站在她的床头,手里绞着手绢儿,抿着唇儿正一应地笑。 刘若雪揉了揉眼睛,道:[你笑什么?]若惜却只是笑,片刻后道:[我还不知道皇姐姐刚睡醒的时候竟是这样……]若惜斟酌了一下词语道,[可爱。]刘若雪扑哧一声笑出来,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刚才揉眼睛的动作,这么多年来,自己睡醒后总是喜欢揉眼睛,已然成了习惯,怕是等到了自己七老八十也改不掉了。 刘若雪坐在床上却并不打点着起来,只是笑道:[你这大清早的来到这里把我摇醒,难道就是想看看我刚刚睡醒的可爱模样?]话毕,自己率先忍不住地笑了。 若惜也禁不住,用手绢掩着嘴笑了一回,方道:[皇姐姐忘了,今儿可是你的华诞,谁都知道,怎么独你自己忘了?几日前,皇兄就让人张罗了,还说要给你个惊喜什么的,皇兄料准了你把这茬给忘了,小妹当初还说皇姐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忘呢?不想皇姐姐今日当真就给忘了。]刘若雪苦笑了一下:[这生辰年年都过,每过一回,我就?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7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7部分阅读 就老一岁。唉,实在是你们在揭我的疮疤。明明知道我不待过什么生辰。我巴不得人人都把我的生辰给忘了才妥当,你们可倒好,每年都来提醒我我有多老。]若惜听罢,又忍不住笑了,嘴里打趣道:[皇姐姐可是想着这么大年纪了却没有个终身依傍的人,所以心里犯嘀咕了。这好办,今皇姐姐华诞的时候,小妹与皇兄提上一提,让他赶紧着给你找个人办一办。实在话,也不知皇兄是怎么想的?皇姐姐早过了嫁人的年纪,即使皇姐姐不急,整日里悠哉游哉,皇兄也应该上上心才是,怎么看皇兄的样子,倒是比你还沉得住。]刘若雪笑道:[我都二十二了,一个老姑娘,还有谁待要。倒是你,十六岁的姑娘一朵花,是该找人家了,可是因为姐姐我在前面挡住了你的路,所以你就想着速速的将我搬开为好?]说完又笑了。 若惜黑了一张脸道:[皇姐姐这样说就真是个没有良心的,把我的一片好心全当成了驴肝肺。]说罢伸出两根手指来就要赌咒发誓。 刘若雪忙把她的手拉下来,笑道:[我说两句玩笑话,也值得你急成这样。难道就只许你笑我,却不准我趣你两句。这真真是白日里没有青天了。]若惜一听这话,[扑哧]一声又笑出来,当下转怒为喜。 刘若雪见她已没了愤慨之色,就站起身来,叫进来几个小宫女,洗嗽完毕,正要习惯性地穿上平日里穿惯了的素衣,若惜却早一把夺过道:[平日穿成这样也倒罢了,今是姐姐的华诞,绝不可再穿得这样朴素了。]刘若雪道:[往年我过生辰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穿戴,也没有谁说东道西,今怎就不能了呢?]若惜道:[皇姐姐有所不知,往年给皇姐姐过生辰,只是咱们自家聚聚,至多也就是请来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热闹热闹。今年却是有些不同了。]刘若雪笑道:[你倒是说说,今年却有什么不同了?难不成今年请来了什么三头六臂的人不成,若真那样,筵席我是决计不去了,免得在自己的生辰里还被唬上一跳。]若惜道:[却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只是今年皇姐姐的生辰正赶上各国的使臣来访,听说是皇姐姐的华诞,都说要来拜拜的。]刘若雪不笑了,皱眉道:[皇兄怎么说?他应该知道我不喜外人。]若惜道:[盛情难却,皇姐姐也该体谅才是。]刘若雪偏头想了一会道:[你说得极是。]想了想,命小宫女将去年罗丹送来的那件孔雀毛织成的斗篷从箱子底翻了出来,登时照得满室生辉。 若惜何曾见过这样金碧辉煌的斗篷,看了又看后道:[皇兄好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往皇姐姐这里送,把我这个妹妹撂在一边。]刘若雪笑笑道:[你若喜欢,给了你便是,我正觉着它太晃眼,总不惯穿它,所以才一直搁在箱子底压着,今日既然让你见了,可巧你又欢喜得紧,索性就让它跟了你去,也不至明珠暗投了。]若惜摆摆手道:[不是给我的东西,再好我也是不要的,妹妹我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再则倘若让皇兄看见了,我须得费一番唇舌解说且不论,若他知道皇姐姐这样糟蹋了他的一番心意,姐姐岂不没趣?]刘若雪听罢微笑点头:[原来妹妹是这样有心计的一个人。]若惜听后笑道:[皇姐姐这样说就谦逊了,谁不知皇姐姐是怎样聪明的一个人物,只是心思总不在这上面就是了,不像小妹我想的尽是这样琐碎的事情。]刘若雪听后只是微笑并不反驳,让小宫女打点着穿戴起来,又化了一个淡妆。这也是罕见的了,素日她是从来不喜那些胭脂水粉的,总觉着麻烦,倒不如清清爽爽的一张素面,反倒让她自在,今既然日子特殊,她也就特别的装扮起来。 待打点妥当之后,她转过身来,冲着若惜笑道:[怎么样?像不像去年我们看的那只孔雀?]若惜却只是怔怔望着出了一会神,半晌方道:[我素日只以为皇姐姐穿那些素衣素裙别有韵味,却不曾想皇姐姐仔细打扮起来更是明艳照人,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我看这件斗篷也只配姐姐穿了,倘我穿了,却只怕是糟蹋了。]刘若雪微微笑:[看来你今日早上吃了不少的蜜。]刘若雪这话一说完,旁边立着的小宫女碧草已经笑出声来。 若惜面上微现薄怒。 第三十六章 华诞(2) 由于皇帝特别叮嘱要给刘若雪一个惊喜,因此她这一天过得倒也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与若惜,小宫女们调笑了半日,天擦黑的时候,就有皇帝跟前的公公崔宝前来报讯说皇帝请人过去。 若惜在旁边笑道:[这下糟了,皇兄本来想给皇姐姐一个惊喜,如今却被我说破了,可怎么是好?] 刘若雪只是含笑不语。 二人相携走至大殿。此际的大殿中已然是人声鼎沸,笑声不绝。大殿更是早已装点得彩碧辉煌。地上铺着厚厚的金银丝织就而成的地毯,明晃晃的照着人的眼睛,彩绘宫灯高悬在粱上,五颜六色,衬得整个大殿都不真实起来。 两边逐个摆着紫檀木的桌子,桌旁俱都放着各式的玉瓶,玉瓶里插着新采摘的红梅,悠悠地发散着清香,闻之沁脾。桌子后面放着漆红木的椅子,椅子上放着坐颠,靠垫。椅子后面各侍立着一个侍侯酒水的太监和宫女。 皇帝此刻端坐在正面的龙椅之上,面前放着雕龙镶花的大桌,含笑望着携手进得殿中的二人。 大殿上的众大臣与使臣也皆转头向门前张望。只见两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娉婷着走来,嫣然而笑,楚楚动人可比仙子。尤其是那个穿着孔雀毛织成斗篷的女子,行止轻盈,面带微笑,袅袅娜娜,不似凡殊,在孔雀毛的映衬下,光彩耀人,直让人睁不开双眼。 二人走至殿来,向皇帝拜下道:[皇上万岁!] 皇帝抬手,示意二人平身。 一旁早有小太监上前将二人安置了。皇帝却招手让刘若雪近到自己身边来,差人在自己身边设了一座,刘若雪就坐到他跟前去。 轻轻抬首间,刘若雪却看进了一双幽深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是个穿着外族服装的男子,面容俊秀,依稀仿佛在哪里见过。 刘若雪正自想得出神,却见那人已站起身,走至殿中央,行毕礼,拱手问道:[敢问殿上这位可是天雪公主?] 此话问得极其荒诞,今日众人正是来与天雪公主拜寿,能坐上高位的除了皇帝,当然就只有寿星了。显然皇帝也觉得这样的问话委实莫名其妙些,半天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刘若雪镇定地微笑道:[正是本公主。却不知这位使臣为何有此一问?] 男子道:[只因为公主长得与我的旧友一模一样,所以才……] [公主一直在宫中长大,华清人尽皆知!]皇帝突然很无礼地打断了男子的话语,惹来男子的诧异。 一向了解皇帝甚深的刘若雪也不禁侧头去望,心道:皇兄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沉不住气? 皇帝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极力辩解稍显奇怪,因道:[天下间竟然还有与若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倒真令朕好奇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把他带了来,朕倒要瞧瞧是不是真的那么像,竟让空爵最具慧眼的靖王也错认了。] 男子道:[只可惜这位旧友六年前失踪,一直杳无音信,如今却是连生死也不知了。] 皇帝听了这句话,眼睛里有诡异的光芒一闪而过,只是消失得太快,令人难以捕捉。 [六年不见,仍令靖王爷念念不忘,看来这位朋友是真的很有些特别了。] 殿上的靖王听罢,叹息了一声,不原再提,最后只道:[的确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靖王归位,刘若雪的目光却久久地停留在他身上,神情显得若有所思。 皇帝见刘若雪只顾盯着靖王发呆,眼中闪过阴霍。 [不知靖王说的那与我长得肖似的人所系为谁,我实在好奇得紧。]刘若雪的声音清冽地响在殿中,宛如珠玉撞地,激起悠扬的乐响。 靖王待要上前详述,却被皇帝打岔道:[是谁都不重要,今日是你的芳辰,还是以取乐为要。] 话毕连击了三掌,掌声落,一队舞者缓缓行至殿中,行走间,宛如流水行云,流畅已极的动作娴熟而优雅。此刻虽然是冬季,她们却各个宽衣广袖,轻纱飘扬,大红的纱衣将她们的面目衬托得艳光逼人,动人之至,曼妙的身资在纱衣下若隐若现,曲线玲珑,引人遐思。大殿上的众人一时之间俱被夺去了目光。 管乐之声,悠然奏响在殿中,回旋环绕,愉悦着众人的听觉。舞者的水袖伴随着乐响如朝霞般在场中飘摇若梦,伸缩之间,惑乱众人的目光,众人击掌赞叹不绝。 紧接着,宫人们陆陆续续端上一碟碟的精致菜肴,摆上桌来。殿中顿时菜香四溢,混合着梅花的幽香,交织成一种说不出的异香,冲击着众人的嗅觉。 歌舞既罢,皇帝高举酒樽,向着殿上众人道:[近年华清国泰民安,全赖诸位臣工的勤勉及临国友邦的不吝扶持。今借小妹华诞,朕在此致谢,请诸位满饮了此杯。] 众人举杯,齐声唱诵道:[圣上英明,天佑华清。] 皇帝一仰脖,饮尽杯中酒,殿中诸人亦一饮而尽。 刘若雪酒量浅,只饮了半杯,放下酒樽的瞬间,她瞥到空爵靖王打量的眸光,觉察到她的注视,靖王低头掩饰过去。刘若雪淡薄一笑,不以为意,心中却泛起浪潮。 若惜突然举着酒樽,面如新月,浅笑盈盈地行来,走至龙案前道:[今皇姐姐千秋,小妹敬皇姐姐,请黄姐姐满饮。]案旁的小太监早已伶俐地将酒撙倒满,刘若雪笑着举起,一饮而尽,但喝得太猛,一时岔了气,又微微咳嗽起来,惹得若惜娇笑不迭。 若惜继续低声在皇帝耳边道:[皇姐姐貌美,却早已过了待嫁之龄,今百官使节俱都在席,皇兄何不为皇姐姐择一佳婿。] 此语声虽不大,但近在跟前的皇帝和刘若雪却听得真切分明。皇帝当下色变,面庞变得凶狠,竟连目光也变得沁寒入骨。若惜当下打了个冷颤,心中惊疑,滚起滔天巨浪。刘若雪听后,却不去观察皇帝面色,只在心中暗自叫苦,因此也就错过了皇帝眼中的狠唳。 若惜原本只想为刘若雪找一桩美满姻缘,却不曾料想当事人不上心,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开罪了皇帝,因此心内也就有些讪讪的,只是望着皇帝冷酷的目光却又不知如何下台,正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半晌无语之后,皇帝收敛了一下怒气,方道:[你皇姐的婚事就不劳动你费心了,看来是你自己想嫁了,所以才假托着你皇姐的名义。不如今我便在大殿上为你择一佳偶,你看着谁欢喜,只管说了来,我定与你张罗。] 若惜一听这话,脸顿时皱巴巴地,眼睛描着刘若雪的方向,可惜此刻刘若雪正不待见二人之面,对皇帝是因为尴尬,对若惜则是因为气恼,只闷着头不语,片刻后,又将目光投向殿中,总不看二人就是。 若惜没了救星,脸上愁苦之色更甚,皇帝看她那副窘样,也就不想再与她为难,遂道:[罢了,你下去吧。] 若惜一听了这话,忙不迭地走下去,只回头嗔怪地望了刘若雪两眼。 大殿之上的诸人只把眼睛放在歌舞优伶及酒菜上,并没有太在意御案前的那段小插曲。筵席进行了一半,许多大臣起身向寿星敬酒,一向酒量浅的刘若雪难辞盛情,少不得灌了许多黄汤下腹,筵席未散,刘若雪却已经醉意深厚,腹内翻搅。 皇帝见她面色不好,因此唤人上前将她扶到最近的养心殿内歇息。 酒过三旬,殿中诸人却性质愈渐浓厚,皇帝却显得有点坐立不安,心中惦记着刘若雪,刚才见她捂着肚子,显然是很难受的了。终于在刘若雪离开半个时辰后,他起身道:[诸位只管尽兴,朕有点乏了。]话毕迈步便离开。 殿中众人见两位主角都走了,还有什么兴头,胡乱地又灌了些酒,诸臣这才意兴阑珊地去了。 第三十七章 华诞(3) 皇帝回到养心殿时,早有宫女打起了帘子。皇帝走进殿中,随口而问:[公主呢?] 小宫女嗫懦着道:[在暖阁里躺着呢。]。 皇帝问:[醒酒汤什么的可喂下了?]一面问一面径自走向里屋。 小宫女颤颤微微道:[已伺候着公主喝下了。] 言语谨慎小心,深恐有什么岔子,让皇帝寻了去。 皇帝此刻的神情却显得漫不经心,并不意与小宫女为难,一径进了里屋。暖阁中已然摆放了两个火炉,火炉里放着香料,徐徐飘散着香气。宫灯柔和地光芒洒落在暖阁中,把一切都晕染得朦胧动人。粉蓝的纱帐垂在床外,诱人一探。 皇帝拉开纱帐,就看见刘若雪脸朝里侧身躺着,安静异常。皇帝近前将刘若雪的身子搬过来,却见她红霞飞面,由额至颈,皆像抹了粉红胭脂般,瑰丽动人。两截藕臂裸露在广袖外,白皙如玉,莹润富有光泽。睫毛如蝶翅,栖息在眼角。 突然,刘若雪一个转身,脸颊磨蹭着被褥,片刻又不耐燥热,将被褥踢在一边。皇帝无奈而温柔地笑:这么大个人,熟睡时,却似孩童一般。 皇帝拉起被子,本来想与她盖上,但看着那张因吃酒而绯红,愈显娇俏,动人心弦的娇颜时,手不自禁地就抚上去。起先,他的手只是轻轻抚摩她的双颊,慢慢地又抚摩她娇俏的鼻翼,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他嫣红的唇瓣上,流连不去。 他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摩挲抚弄,直到那嫣红的嘴唇里逸出一声呻吟,他才警觉自己的造次,右手触电般缩回,待一切回归平静之后,他的手又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具柔软的娇躯。 这一次,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腰上,轻轻挑开她腰上脆弱的玉带,剥开裹在她身上一层层厚重的衣物。他感觉自己像个正在打开宝盒的孩子,欣喜着也期待着。 当女子的身上只剩一件里衣时,他的手顿住了,他想剥开那最后的一层阻挡之物,可是他却又害怕会冲破某种禁忌,就像伊甸圆里的亚当因为偷吃了禁果而陷入万劫不复。他的手指开始颤抖,终至无力。 半晌过后,他又开始一件件与她穿上,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品小心翼翼。那是他自当上皇帝以来很少表现出的小心。 最后,皇帝将被子轻轻地覆盖在她身上,掖好被角,却再也不敢回头望第二眼。因为只消一眼,他就会彻底瓦解,他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明白。 出得暖阁,早有随身的太监崔宝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皇帝交代了宫女们好好伺候着,便面无表情地出了养心殿,一径往芝兰殿而去。 芝兰殿 [你说什么,圣上往这边来了,可看清了没有?]正当圣宠的兰贵妃问着底下的小太监。 [奴才看得真真的,圣上带着内侍总管崔宝,正一径往这里来呢。这会子大概已经到前门了。] 兰贵妃忙问身边的小宫女:[本宫这身宫装可还使得。] 今日她上身穿着镂金襄花的大红缎袄,下身着粉红撒花的百绉裙,头上戴着攒珠累丝金凤。加之她身量苗条,玲珑有致,肌肤雪白,艳服浓妆竟然不显得庸俗,反添妖艳媚惑之感。 小宫女伶俐道:[使得使得,娘娘穿什么都使得。娘娘貌美,衣服穿在娘娘身上,只是个陪衬罢了。] 兰贵妃娇笑:[你嘴上的功夫倒是愈发精湛了。] 很快地外面就有人高声传诵着[圣上嫁到]。兰贵妃又再三地往自己身上看了又看,方才有点满意起来。近来皇帝来芝兰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正疑惑着呢。好不容易盼得今日的降临,她自然希望展现自己最动人的一面。 皇帝抵达大殿的时候,兰贵妃早已娉婷着站在殿中央,见到皇帝,稳重拜下,皇帝上前扶起她,一径走回暖阁。这一夜,颇撩人心。 第三十八章 要嫁人了(1) 次日,天已然放晴,刘若雪酒醒,谴退了跟随的小宫女,独自徜徉在雪地里,每一脚都踩得珍重。茫茫雪地中,金碧辉煌的殿宇被白雪覆盖着,偶有神秘露出的一角,眩惑人心。 红日高挂,投射出温和的光芒,晕染着大地上的万千事物,一时间,如梦如幻。 北风阵阵,扬起树及房顶上的白雪,仿佛水晶的碎片在天地间纷纷洒落。刘若雪纵身,在苍茫的天地中飞起,宛如飘摇在天涯的雪莲花瓣,乌黑秀发,掠过她淡漠高贵的脸,神秘美好的气韵淡淡吐露,行云流水般一一使来的动作,轻盈动人,妩媚不可方物。 远处的一棵梅树下,一个穿着穿着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带的男子静静站立,怔怔望着,却已是神魂不属。 [靖王爷,可算是找着你了。圣上正等着呢,快走吧。]一个小太监喘着气跑过来,虽是冬日,脸上却有汗渍。 男子回过神,却脱口问了句[什么?]一瞬间又察觉自己的失言,因此快速道,[走吧。]临走的时候却又不时回头去望,那个女子依旧在舞蹈着,似乎诸事皆不放于心中,无忧地让他有些艳羡。 ※※当日晌午,刘若雪正在歇午觉,小宫女碧草突然来报说若惜公主来访。刘若雪掀开被褥,随便地挽了挽头发,笑:[这个若惜,怎么就一点也不消停呢?]正这样说着,若惜已打帘子进来道:[大老远的,就听到皇姐姐在念我呢。]刘若雪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也不怕你那双尖耳朵听了去。]若惜不满地嘟了嘟嘴,略现小女儿情态道:[皇姐姐就知道打趣我。今本来还有个天大地大的好消息要与皇姐姐说去,看如今皇姐姐对待小妹的样子,我倒是又不想说了。]刘若雪深知若惜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因此拿话激她道:[你爱说,我还不爱听呢?也不知道又是什么家常里短的事,你又拿出来显摆了。]若惜不依道:[皇姐姐这次说岔了,小妹今日说的可是干系着皇姐姐终身的大事情。]刘若雪惊诧,心里有丝不详,嘴里却淡问:[是什么大事,我看是你夸大其词了吧。]若惜却[呵]一声笑出来道:[你知道空爵的靖王爷吗?听皇兄跟前服侍的人说今日他向我华清提亲来了,至于提亲的对象却正是皇姐姐你。]刘若雪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响。 若惜却继续喋喋不休道:[那靖王,虽然已经三十了,但是却尚未娶亲,又是个王爷,且模样又生得俊,是个秀丽人物,皇姐姐若是嫁给了她,也算是好福气了。]刘若雪力持镇定道:[皇兄怎么说?]若惜嘴快道:[皇兄当然是巴不得的亲事了,咱华清历年与空爵不睦,如今正可借着这桩亲事与空爵化干止戈,好过日后的兵戎。况且你和靖王两人本来就是梦幻情侣,靖王历来冷情,偏偏只瞅上了姐姐,日后的恩爱,可想而知。皇兄焉有不成全之理?]刘若雪越听越惊,她一向随心随性惯了,受不得拘束,早就立定今生不嫁之念,如今却偏偏……至可叹的却是要远嫁他国。 空爵与华清决不可能因为一桩婚事就停罢干戈,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她却看得通透明白。自古以来,两国联姻,平息战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两国都不欲开战,为了稳固关系才会有此一事。但如今,空爵兵强马壮,虎视华清,如何肯放下轻易到嘴的肥肉。 刘若雪想着,不禁叹出声来。若惜却被她这一声叹得莫名其妙,因问:[皇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还是皇姐不喜欢靖王,若真是那样,也没什么,皇兄还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要来和皇姐商量呢。]若惜小心察看刘若雪神色,却是越看越急。 刘若雪只觉得满心疲倦,倦怠说话,因此就不说。若惜却以为她着了恼,却不知自己说的哪句话开罪了她。 第三十九章 要嫁人了(2) 养心殿里,皇帝的手中无意识地反复翻阅着一本书,封面上题着《世说》二字。世说,人生行到水穷处,万事皆休。可是在未行到水穷处的时候,却又当如何呢?他突然将书投掷在案上,烦躁地站起身来。 崔宝托着茶盘进来,端上刚刚泡好的普洱,皇帝端起,抿了一小口,却突然道:[没有菊花茶吗?] 崔宝一怔,目露不解。 皇帝见他呆怔,心下一笑:菊花茶是若雪特制的,这宫中又怎会有呢?不知道为什么,过去他一直钟爱的普洱的清冽香气,这一刻突然变得寡而无味,其中似乎还有一丝苦涩。他将茶盏往案上一放,道:[以后莫要再上普洱茶了。] 崔宝唯唯称诺,但却疑惑着圣上今日是怎么了,过去不是独爱普洱的吗? 皇帝的神思此际却已飘到了昨日。 [圣上恩准,本王愿娶天雪公主为妻,一生爱护。]靖王单膝跪在他的跟前,言辞恳切。 那一刹那,皇帝的心中无端涌起滔天怒火。这个靖王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钟情若雪,又欲娶若雪为妻?若雪是他心中珍藏的瑰宝,他不容许任何人的觊觎和亵渎,可是这样的话又如何能说。 他一再地压抑胸口的怒潮,方稳定住心神道:[朕对若雪一向怜惜,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去。这种干系着她终身的大事,朕自然也不会强迫于她,须得与她商量后方可。] 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语,他是一万个不愿意,他最想做的是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可是他找不到借口,他没有立场, 他只是她的哥哥。哥哥,在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中又是一阵苦笑,苦笑过后,却是灰败。 迟迟地不去询问若雪,只因为他不敢。毕竟像靖王那样风流俊秀的人物是每个姑娘的理想佳婿,万一若雪对靖王也动了这等心思,却如何是好呢? 正自思索间,突然有太监禀报说天雪公主求见。皇帝忙道:[快让他进来。] 刘若雪肃着一张脸,并没有披斗篷,穿着利索地款步走来。皇帝见状,赶紧唤小太监拿来一个小暖炉,自己亲自握着放到刘若雪的手里道:[天冷,暖暖手。]当他接触到刘若雪冰凉的手指的时候,又是一阵心疼。 [皇兄,听说靖王来提亲了。]皇帝示意刘若雪落座,刘若雪却只是站立着发问,眼睛深处隐隐透露着固执。 [是有这回事。]皇帝盯着女子的眼睛,不敢遗漏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刘若雪垂下眼睑,今日的皇兄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她却又看不明白。 [皇兄是怎么回答的?]刘若雪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朕同他说要与你商量。]皇帝淡淡道。 [既如此,小妹现在就回了皇兄,小妹不同意。]刘若雪淡定道。她琉璃般冰玉璀璨的眸子透露着某种坚持,使她整张脸美丽得令人窒息。 她,拒绝了。皇帝从胸中吁出一口气,忐忑的心终于放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既如此,朕回绝了靖王便是。] 刘若雪诧然,片刻后又点点头儿,随便地走到案前,拿起案上的茶盏,胡乱地吃了一口,举止放诞无礼,这样的行止若是别人做来,恐怕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可是皇帝却深深地喜欢她这份帅性洒脱,怔怔望着女子的眼中柔情万千。那茶盏,是他刚刚用过的。 第二日,皇帝就亲自打发了小太监回绝了靖王的提亲。靖王听后,半晌无语,终至长叹一声道:[终究我与她有缘无份。]两天后,靖王同所有的使节一样,返回本国,只是他心中波澜已起,又怎能回复得了当初呢? 第四十章 夜厣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华清年轻的帝王却辗转反侧。今夜,他没有召任何一位嫔妃侍寝。或许是因为若雪的归来,让他一直感觉有些麻木的心突然之间仿佛又活跃了起来,从前仿佛例行公事般的召嫔妃侍寝越来越显得意兴阑珊。 随手拿起一件斗篷,披在身上,掀帘子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跟在身边的内侍崔宝靠在门边,迷糊着双眼,看到皇帝掀帘子出来,立刻醒觉。 看来他偷懒的工夫练得倒是不错。皇帝心中微哂。 崔宝见到皇帝,怕皇帝惩治他怠忽职守,心中有些惴惴,却见皇帝只是淡漠一笑,就往外走去。崔宝待要跟上,皇帝却冲他摆了摆手,他知道皇帝是不喜他的跟随,因此也就煞住脚,却再也没有睡意。 皇帝走出殿外,抬首的时候,只见一轮孤月挂在夜幕之中,银华泻地。整个殿宇都被笼罩在一种静谧森然的气氛之中。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中憋闷,无法舒解。 信步走至御花园,园中的花草却早已尽枯。皇帝只觉愁闷更添了一层。 冷风吹过,枯树上的冰雪[筚拨]的坠地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让人悚然。皇帝想起了白日里与若雪在梅林中赏梅的情形,于是转身往梅林而去。 他的脚踏在雪地里,每一声都响得惊人,连带的使他的心也不安起来。当他接近梅林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舞剑的声音。 月华下,一袭白衣迎风招展,黑发飞扬在风中,猎猎作响。长剑如同陨星般,妖异华美,挥动处,隐隐带出风雷之声。 是若雪。 皇帝停住脚步,怔怔望着雪地之中舞剑的女子,眸光深处温柔若水。 枝头的梅花为剑气所震,纷纷落下枝头,朦胧的月光下,漫天的花雨,人影,剑影,交相辉映。华清皇帝怔怔注视,久久凝望,胸中的烦闷之气竟然一扫而空。 突然之间,一道剑光在皇帝眼前一晃,宝剑入鞘的瞬间,皇帝鬓间的一缕头发飘落雪地。 [小妹造次了。]刘若雪立在皇帝面前,眼中由于舞剑所升腾的热气未退,她从胸中吁出一口气,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舞剑了。 皇帝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雪颜,因为运动而泛着粉红,突然之间,心中无端又涌起一阵烦躁。 少女望着皇帝明亮之后很快又黯沉下去的脸色,心头迷惑,不由问道:[皇兄怎么了?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语气诚挚关怀,琉璃冰玉般的眸子注入一层忧色。 凝视着那张近在眼前的玉雪冰颜,嫣红嘴唇,皇帝胸中柔肠百转,眸光深处有若水般的柔情。一时按捺不住,他箍住少女的头,深深地吻上那两片宛若花瓣般柔软的唇瓣,辗转而又缠绵。 在那天旋地转般的热吻中,少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太震惊太无措以至于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反抗,脑中只剩下了空白,待到反应过来,却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急,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失措无力齐齐聚于心头,用了好大的力气,她一把推开皇帝。 皇帝一时没有稳住身形,竟然就直接地被推倒在地上,少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却又无声地放下。 今日的一切都太混乱,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皇兄。]少女舔了舔被吻得红肿的嘴唇,语气里却有叹息的成分:[你怎么可以这样?] 雪地中的皇帝却突然站立起来,厉声道:[我不是你皇兄!] 六年了,他一直小心地守护着那个秘密,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愿意视她如亲妹,可是时间的推移中,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然变了质。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想着能将她拥入怀中,细细温存,可是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她的身份,他与她之间,横隔的何止是一条鸿沟。所以他一再地压抑自己不干涉她的生活,她想要自由,他放她飞翔,满足她的同时,他其实只是想解放自己。 然而压抑得太久,感情的火焰不但无法熄灭,最后反而变得愈发的浓烈。他知道不应当,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六年前 [太子哥哥,我求求你,这一次我一定要走,我绝对不能嫁给那个白痴,我喜欢的人是吴及,吴及他也喜欢我。]美丽的少女乞求着,琉璃般璀璨晶莹的眸子里水光闪动。 [糊涂,父皇的命令有谁敢违抗的,更何况吴及一个杀手,他哪里能配得上你去?] 少女冷冷而笑,她原本花一般美丽的容颜上竟然有几分狰狞,眼睛里折射出刻骨的讥讽:[吴及配不起我,难道那个傻子就能配得起我,父皇想将我嫁给他丞相的儿子,借以拉拢于他,我绝不从,即使要死!] [啪]地一声,素来温和良善的太子竟然狠狠地掴了少女一巴掌,少女的半边脸顿时高高地肿起来,嘴唇也破了,然而她却只是冷冷而讥诮地笑着:[你竟然打我,太子哥哥,你不是最疼我的吗?] [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我打碎了父皇最珍爱的花瓶,当时唬得跟什么样,是你站出来承认说是你打碎的,父皇为此还给你动了扳子,我哭着去看你,你当时对我说:不疼,一点也不疼,为了雪儿,什么也值得?] [为什么现在你却不能再那样为我了?难道真的是人大?难道你也要向父皇学习,学习他的冷酷,残忍,霸道。你要让我成为父皇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是这样吗?你要这样对待我吗?好!好!好!很好!]少女口中每吐出一个好字,她的牙齿就响一下,珠泪串串滚落地面,动魄的楚楚可怜,却惊人的美丽。 [父皇那样做,自然是有他的考量,你这样撒手走了,你难道没有想过会牵累多少人吗?你宫里那些平日尽心伺候你的奴才们第一个跑不了!况且父皇一旦贴出皇榜捉拿你二人,普天之下,何处是你们的容身之所?成日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难道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的幸福尚且无人体恤,我哪里有闲情去体恤他人的死活!]少女嘴角堆起讽笑,诡异骇人,衬着她高高肿起的脸,说不出的森冷残酷,宛如夜刹,[至于逃出去以后是怎样的风景,我不知道,我也看不到那么久远的将来。只是这一刻,我一定要走,谁要阻止我,谁就是我的敌人!] 讲到这里,她转身望着男子,嘴角泛起奇异的笑:[你要成为我的敌人吗?太子哥哥。]这一刻,少女的目光犀利而残忍,冰冷而怨毒,让人从心底里悚然而惊。 年仅二十岁的太子却也不知道应当拿他怎样,到了最后终至长叹一声。 三日后,吴及带来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有着同若雪一样的容颜,只是那女子一直昏迷着。 当他看到那女子的脸时,他便已经知道吴及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们这样做根本行不通,这个女子醒来后,如果不愿意接受这个身份,如何是好?]年轻的太子眉间有着怒色,他们竟然如此异想天开地想瞒天过海。 吴及邪肆而笑,尽显狂绢:[太子殿下放心,她不会不接受。您忘记了,我精通医术。] 太子悚然:[你是说……]他下意识地收声,不忍再往下讲。 吴及微笑点头:[没错,她已经失忆了,而且是我的杰作。]讲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嘴角上甚至有张狂而得意的笑。 说完这句话,吴及走向床上的女子,微微拨开她的头发,太子近前去看,只见浓密的头发中,似乎有什么银光闪动,但却看不分明。 [这是?]太子皱眉,不解。 吴及微笑:[我已在她的脑中插入我特制的银针,这种针比牛毛还细,绝不可能有人发觉。也因为这根针,她绝对不复以往的记忆,如今我们说她是谁,她也就只能是谁了。] 太子震惊,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能说什么呢?这个女子与他毫不相干,如果不伤害这个女子,自己的妹妹就要遭罪。人,总是有其自私的一面,他也不例外,尽管素日里经常被自己的父皇指称做事太妇人之仁,其实他骨子里也有着冷血的一面,毕竟亲疏有别。 叹只叹世事无常,若雪逃走没几天,华清原本健康的皇帝因为空爵的大兵压境而整日的欢颜不展,不久便沉沉病倒,最后竟然魂归天外。而若雪的婚事也因此被无限期地压后。 只是,若雪与吴及却是一去便没了消息,难道真的是逍遥江湖,乐不思蜀了吗? [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子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声虽不大,却宛如惊雷般震在皇帝的心头,他这才警觉自己刚才心急之下说出了怎样惊天的秘密。 [你说我不是你妹妹。]月华下,素衣女子的眼睛幽深如古井,莫测着变幻,说不出道不明的哀伤在其中缓缓流动。少女紧握着拳头,指关节已然泛白,握着宝剑的手微微颤抖。 皇帝注视着少女极力保持镇定但依然掩饰不了哀痛的脸,深深后悔已出口的话语。 [我是谁?]这一次少女几乎是冲口而出,话语中带着排山倒海的哀伤。 北风呼啸而过,辗转吟唱着陌生的歌谣,沉郁而哀伤。梅树上的梅花随风而落,飘飘洒洒,红梅映雪,愈显娇艳。 月光之下,两人相对而立,俱都无语。 [皇兄,我不是你的妹妹吗?你在拿话哄我,是吗?]女子一字一顿地问,话语散在风中,竟有几分凄惶…… [我刚才是说着顽的。]皇帝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与挣扎,可是他竟然忘记了自称朕。 [这一会,你是真的在哄我了。]奇异地,女子微笑了,[皇兄,我太了解你了,你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一看就全都明白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聪明透顶的人,可是这样的特质为她带来的却只有无尽的忧愁和烦恼,有时候事事想得通透明白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皇帝心中恍惚明白,这一刻里,自己再多的谎言也无法粉饰太平,那么索性就都讲开了吧:[没错,你并不是朕的妹妹若雪,朕的妹妹若雪这会子也不知道飘摇在天涯的哪一处呢?] 慨叹了一声,他便将刘若雪同吴及私奔把她拉来充数一事说了,只是隐去她为何失忆那一段不提,私心里,他并不希望她重拾过去的记忆。更何况,他对她的过去本来就一无所知。 [如此说来,竟是连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了。]听完皇帝的话,女子的身体颤抖个不住,脸上的愁苦之色更甚,甚至有一丝茫然,那种茫然彻底打击了皇帝。 皇帝上前一步,扶住女子的肩道:[是谁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无论你是谁,朕都一样爱你!] 女子茫然的神色迅速被惊怔所取代,她忽然推开皇帝道:[我一直以待哥哥之心待你。除此以外,再无其它。如今,却连哥哥也不是了。] 皇帝伸出手,想再次扶上女子的肩,女子却蓦地一转身。乌发扫过皇帝的面,透心的沁凉。突然之间,女子纵身而起,素衣被月光晕染得华美异常,但却决绝。 [若雪!回来!]皇帝突然惊惶无比,即将失去的痛觉凌驾了一切,再也不复往日的淡定,他大喊出声,然而素衣女子的身影却已远去,风中传来她的叹息:[我不是你妹妹。] 皇帝呆呆立在梅花树旁,心中痛苦无以复加。这个夜晚,自己的一时冲动却造成了他与若雪之间仓促的别离。不,她不是若雪,她只是一个顶着若雪名字,长着与若雪相同容颜的女子,偷了他的心之后却又狠心地摔在了地上。他的真心,对她来说,竟是那样不值吗? [圣上!]崔宝正带着一队御林军往这边匆匆赶来。 [若雪。]皇帝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风却把他的声音撕碎。 第四十一章 噩梦 每个人的记忆都是从三四岁开始的,可是她的记忆却是从十六岁开始的。 十六岁,当她第一眼醒来时,床头上徐徐展开的是皇兄微笑的脸,她的心一下子就暖了起来,尽管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抓不住任何游散的思绪。可是那张温柔着微笑的脸立刻得到了她全身心的信赖。 [我是谁?] [你是华清的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8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8部分阅读 雪公主,是我的妹妹。] [妹妹?] [是呀,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最喜欢在我的身边撒娇,这一次我背着别人带你出去骑马,你却不小心摔了下来,昏迷不醒,可把我急坏了。] [坠马?] [是呀,这事可不能告诉别人呀,不然我就要被父皇骂了。要保密呀。] 她点点头。 妹妹! 保密! 多么讽刺,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傻子而已。竟然相信他那样的谎言,可是。那是多么美丽的谎言呀,至少在这六年中,他对待她的方式一直就像一个哥哥。她一直享受着他的关爱,可是却不知道,原来在那每一个温暖的笑容里,每一句体贴的问候里,都藏着别样的居心。 她笑着流泪,然后又笑着灌酒。 我是谁?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可是没有人能给予她答案,她也不知道何处去找寻答案。 她站起身,突然举起酒樽,对着客栈里满座的客人问:[我是谁?]问完了自己又低头呵呵傻笑。 [这么俊的一个男子,怎么竟是一个傻子,可惜了。]客栈里的一个酒客摇摇头,叹息道。 [我看他倒不像是个傻子,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不遂心的事,所以来买醉。]坐在酒客对面的另一个人道。 [你说的对。唉!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客栈里这样的议论此起彼伏。她却统统听不见,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是反反覆覆地回荡着一句话: 我不是你皇兄! 我不是你皇兄! 我不是你皇兄! …… 骗子!骗局! 可是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为什么要突然地告诉她呢? 骗人却为什么不骗到底呢?这样也算是个合格的骗子吗? 她歪斜着身子,摇晃着就要走出客栈。 店小二上前拦住道:[公子,你还没有给银子呢。] [银子,我没有。]她无赖地笑着。 店小二看着眼前的这个公子相貌堂堂,斯文儒雅,没想到竟然是个吃白食的?看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想到这里,脸上就显出鄙薄的神色来。 她却并不予理论,只是一径地往外走。 很快地,店小二招来了打手,劈头盖脸地给了她一顿打,她却并不反抗,只是任由那些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最后她被那几个打手架着扔出了客栈。她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曾经坚信的身份,曾经努力爱着的亲人,这一刻里,统统成了虚假! 曾经生活中的点滴,原来都是顶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替他人过生活! 自己的存在,本身竟然是一个谎言! 从来没有一刻,她这样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她失去了曾经赖以生存的支撑。一个人若没有记忆,是多么令人惊恐的一件事情,可是她却挺过来了,只因为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有那样一个合理的身份在等着她,周围所有的人都唤她公主。 尽管没有了记忆,可是她活得心安理得,可是如今,那份心安没有了,那份理得也失去了,剩下的只有茫然,对自己身份的茫然,对自己存在价值的茫然。 她摇晃着走在街头,步伐蹒跚。 [公主长得与我的旧友一模一样,所以才……] 醉意迷蒙中,她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 旧友?靖王的旧友?她会是那个人吗? 呵呵,怎么会有那样的事呢?自己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她继续走着,继续摇晃着。 这个荒诞不经的噩梦,何时才能结束? 一阵无力袭上身,她软软地倒在地上,即使身体还有力气站起来,心,却已经灰了。她闭上眼,一滴清泪无声滑落。 这个荒诞不经的噩梦,何时才能结束? 可是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个噩梦,真的不会结束,而且很快地她就陷落在另外一个噩梦里——一个更为深沉和可怕的噩梦。 生活中的恶魔,正狞笑着向她走来。 养心殿 [找到了吗?]皇帝急切地问道。 沉默,侍卫统领无声着摇头。 [滚出去!再去找!]皇帝突然一狠劲,重重地踹了侍卫统领一脚,恨恨道,[没用的东西!] 侍卫统领呆怔着领命而去,他何曾见过一向温文儒雅的皇帝变得这般狂暴易怒,而一切的起源皆因为天雪公主的出走。 皇宫中最近的气氛一直很压抑,向来稳重的皇帝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淡定从容,变的乖戾暴躁。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因为已经有好几个奴才只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就被摘了脑袋。 谁都害怕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第四十二章 金戈铁马 这一日,华清皇宫里的气象与平常并无二致,皇帝依旧郁郁寡欢,宫中的气氛依旧低迷,天雪公主的出走,似乎带走了华清皇宫四角天空上的最后一片白云。 [唉!自从皇姐走后,皇兄就像变了个人般]公主若惜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她的贴身宫女挽翠抓着秋千的绳子一边摇晃一边听她公主嘴里的抱怨声。 [其实皇姐过去不也经常跑出去玩吗?皇兄虽然挂心,但从来不会这般模样,到底是怎么了呢?整天阴沉沉的,怪吓人的,我都不敢跟他讲话了。]若惜撇着嘴继续道。 挽翠继续摇着秋千,不吭声,这话,公主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其实我总觉着皇兄对待皇姐的态度与常人不同,却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若惜疑惑着继续自说自话。 [呦,这不是若惜公主吗?怎么在这里闲坐呢?也不怕冻着,圣上可是会心疼的。]说这话的是正当圣宠的兰贵妃,她扶着小宫女,穿着大红羽纱面的白狐狸里的鹤麾,步伐款款地走来,尽管穿着厚重的冬衣,但是她妖娆的脸仍然使人意动神摇。 [这就不劳驾贵妃娘娘费神了,我冻的是我自己的身子,与旁人却没有什么相干。]这个旁人中指的当然还有兰贵妃。 兰贵妃心中气恼,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娇笑:[天雪公主一走,若惜妹子可就孤单了,真让人心疼。]意思是靠山都没有了,讲话还是放尊重些。在宫中,谁都知道皇帝疼爱若雪,而若惜又与若雪交好,所以即使平日这个若惜顽皮淘气了些,也没人敢与她计较的。 [皇姐姐只是出去玩会,过过就回来了。]若惜有丝气愤,过去,皇姐姐离开,这些个嫔妃也没这么放肆,怎么这回,似乎都不太一样了。 若惜哪里知道,能在这个皇宫里生存的都是一些人精,皇宫里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略知一二,再加之察言观色的本事就算说是到了化境也不为过的。这一次若雪离开的非比寻常,许多人心中早就已经有了计较,再看皇帝的动静,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只是这些都不是坐卧不避,一派天真的若惜所能察觉得到的。再则,过去因为小孩心性,加之有若雪撑腰,平素说话做事出格惹人憎厌的事多了去了。 而这个兰贵妃就恰好是其中一个被她得罪了的。 [如果天雪公主会回来,圣上也不会这么着急了。]兰贵妃一语道出其中症结,面上依然带着娇笑。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一样劈在了若惜的头上。对呀,她怎么就没想过呢?皇姐姐若是真的还能回来,皇兄怎会这么的不比寻常呢?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秋千了,从秋千上下来,或许因为着急的关系,身子竟一阵摇晃,挽翠赶忙上前扶住她。 兰贵妃心中愈发得了意,脸上也就有了得色,竟是盖也盖不住的。 就在若惜惊怔,兰贵妃得意的当儿,突然一个小太监远远地向这边跑来,两人都被他急乱的脚步声惊扰,抬头去看,只见那个小太监裣着衣服的下摆,步走如飞,脸上神情焦急,竟然是看不到外人的。 待他跑到跟前,兰贵妃伸出一只脚,当即将他拌倒,小太监回过神,凝神一看,竟然是贵妃和公主,当即跪在地上,却再不敢起来。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难道这宫中就没个规矩法令了?]兰贵妃翘起她的兰花指漫不经心地问道。 若惜也心中惊疑,只待小太监回话。 小太监叩首如捣蒜道:[主子恕罪,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奴才是断不敢这样轻狂的。] 兰贵妃讽笑道:[既如此,你且说说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本妃再看看是否应该饶你狗命。] 小太监伏在地上,[咚]地一声磕在地上,声音清脆响亮,颤颤微微道:[刚才东华门送来边关加急的折子,说是……] 兰贵妃隐隐嗅出不祥的味道,忙接着问:[说是什么。]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原本结巴的嗓子一下子溜了起来:[空爵奇袭边关,边关昨夜已然失守。] 兰贵妃的身体一阵摇晃,身边的小宫女连忙在旁边稳住她的身子。 若雪听了,也一阵惊诧,忙问:[折子在哪?] 小太监慌忙从怀里掏出那个蜡封加了密的折子,递上去。若惜接过,细细辨别,果然是加急的折子,眼神里的吃惊加深了几分,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恐惧。还记得六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有十岁,也是送来了这样一份折子,父皇接过看了,便吐出一口血,至此魂归天外,而她,便是那个递了折子的人。如今旧梦重演,若惜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现在与过去。 [你发什么呆!我们得赶紧着将折子递给圣上才是。]兰贵妃稳住了心神,尽管脸上也有相同的担忧,但是声音已然找回了镇定。 若惜回转过神,二人携手往养心殿而去,这一刻,二人的步伐齐整,刚才拌嘴的那一幕竟像是没发生过般。她们原本带着的宫女们也急急地跟上。 秋千架的旁边,只有那个小太监依然跪着。秋千架在风中轻轻摇晃,孤单中略显萧瑟。小太监在二人离开后好一会子才站起身来,可是腿却麻了。 当若惜与兰贵妃来到养心殿门外,已然有侍卫将之挡下道:[圣上交代,不准任何人打扰。] 兰贵妃娇喝:[你是个什么东西!敢与本宫这样讲话!你也不瞧瞧你拦下的是谁?!] 侍卫道:[娘娘恕罪!奴才们只是依令行事。请不要难为奴才们。]最近几日已经有很多位娘娘来此,妄想得见天颜,他们这帮侍卫挡得已经够吃力了,不曾想今日竟然来了素日里以盛气凌人著称的兰贵妃,这个主子最是心肠狠毒,抱怨心重,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日后小命难保。 [本宫今日有大事禀报圣上,凭你是谁也不能阻挡,若在罗嗦,仔细你的狗命!]一面说一面将那本加急的折子亮了出来。 侍卫本想细看,兰贵妃却喝了一声:[还不放行!] 侍卫连忙拱手道:[娘娘公主请。] 二人进得殿中,却见皇帝正伏在案前,不知正描画些什么,见到二人进来,放下手里的活计,却只身走上前来问:[你二人下了劲要见朕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二人拜下,兰贵妃道:[嫔妾与公主是来送这个的。]说着把握在手中的折子递上。 皇帝接过,诧异了一会,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身体竟然摇晃得厉害。 [这是何时送来的?]皇帝力持镇定问道。 [就在刚刚。]兰贵妃望了皇帝一眼,答。 皇帝半晌无语,也不说让二人起来,神情只是呆呆的。 兰贵妃与若惜俱都知道事情重大,但毕竟是妇道人家,对军事上的事情接触不多,因此也就不知晓紧急到了什么程度,看现下皇帝的光景,竟是了不得了。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皇帝才从呆怔中回神,命二人起来。兰贵妃与若惜此刻也暗暗心焦,看皇帝刚才的行止,这次边关失守,只怕影响甚大 皇帝的神情里有一丝呆滞,缓缓走到案前,看着案前的那张画,画上画的正是出走在外的天雪公主。皇帝此刻在心中默默想:若是你在,定能与朕分忧,只是可惜,朕亲手断送了与你最后的那点兄妹之情。 兰贵妃察觉皇帝只顾默默望着案上的画出神,却恨自己离得远,看不清画上画得是什么,不然也许能猜出皇帝的心思,与他排解排解。 人都道她心思玲珑,倘让它看了皇上的画,说不准就猜出皇帝的心堵在哪里了。 只是……罢罢罢……兰贵妃心内一叹后方道:[嫔妾告退。]话毕拉了拉若惜的衣袖,若惜会意,连忙也道:[妹妹告退。] 皇帝摆手。二人退下。 皇帝神魂既定,招来崔宝道:[找人通知朝臣,大殿议事。] 尽管语声与平素并无不同,但深谙皇帝脾性的崔宝却看到皇帝的眼中流露着焦急与担忧两种混合交织的神色,竟有些惊心动魄。 边关失守! 这个消息一经提出,朝臣们顿时像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争议个没完。 有痛陈空爵近年来对华清的屡次进犯的,也有说空爵小人行径,不守信用的,竟然还把六年前华清求取婚姻,而空爵却挥兵而下的事情再次提出。种种声讨的浪潮此起彼伏,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解决的办法。 皇帝坐在宝座上听着大臣们的议论,心慢慢地麻木,自己竟然还指望着这帮人能提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平日里他们酒足饭饱,尸位素餐,一到了大事临头,也不过是骂骂咧咧罢了。 皇帝抚额,状似疲倦道:[难道你们就不能提出些解决之道吗?] 此语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安静。 皇帝清醒而无奈地意识到,这帮朝臣根本就无法提出任何的解决方案。 一帮蠢材!皇帝心中痛骂。 如果若雪还在,或许……只是再多的或许也挽回不了什么。 [圣上,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纠集军队,将空爵大军赶出我华清国土!]兵部尚书许忠言排众而出道。 朝上众臣纷纷附和。 皇帝只觉头痛欲裂,这帮无能的大臣竟然把问题丢回给自己。 这次的朝会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大臣能拿出个主意。 华清年轻的帝王最终只是简单地下达了几个命令:[火速通知诚王,让他严守炎镇,决不可再让敌军近前半分。致书凌嘉,请求助援。另外尽快征集国中年轻男子,以备不测……] 众臣见皇帝这样有条不紊地细说备战之事,不禁惊异于皇帝的果断精明,一直以来,皇帝给予他们的印象都是宽厚有余,霸气不足。 空爵大军由赵清统领,副将独孤一风,两人俱是无双的人物,才干自是非一般人可比,加之空爵士气高涨,竟然就那样连挫华清数大将。华清兵败,如无法扶住欲要倾倒的青山,再难有回击之力。 一日又一日,整整的三个月,空爵以着无比惊人的速度夺了华清无数个城镇。 华清皇帝不断地下达着一个个指令,只是再多的英明决策也挽回不了摇摇欲坠的华清最终走向衰亡的命运。加急的折子一个接着一个送到皇帝的手里,辽洲失守,马关沦陷……不是失守就是沦陷,皇帝无力地坐着,他的心也跟着沦陷,甚至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而凌嘉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的回音,显然是打定了隔岸观火的主意,只要火还没有烧到他们面前,凌嘉又岂会自己走进泥泞。凌嘉君主一向短视无脑,即使自己派去了最好的辩臣去陈述厉害,依然无法将之打动。难道他就不明白,空爵灭了华清,他凌嘉又岂能苟安于世。 华清皇帝无奈喈叹,却又苦无良方。 当空爵大军绕过炎镇直逼国度而来的消息传来,华清皇帝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平静,因为他知道,当炎镇被绕过,华清的倾国之祸也将不远。 [绕过炎镇,难道空爵大军插上了翅膀不成?好一个诚王,枉顾朕对他的百般信任!]朝会的大殿之上,华清的帝王将军折掷于地上,冷冷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上,那是战事再也无可回转之后关于失败者的怒吼。 大殿上鸦雀无声,朝臣们无言以对。恐惧在他们的心底滋生蔓延,不是对暴怒的皇帝,而是身为亡国的大臣对于自己最终归宿的凄凉预测。 这一日夜里,皇宫安静异常,皇帝独自留宿于养心殿内。宫灯高挂,熏香缭绕中,皇帝却感到遍体生凉,这个皇宫里表面的安宁究竟还能维持到几时呢? 正这样想着,突然就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蚤动,惊叫呼喊声不时交杂着传来,一时间响天动地,在这样的暗夜中,使人分外心惊胆战,皇帝走出去,正撞上崔宝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两人一时撞了个满怀。皇帝并不动怒,此时此刻,这样的事情只是微末小事,无法牵引他的情绪半分。 崔宝见到皇帝,慌慌张张道:[空爵已将皇城包围。圣上赶紧拿出决策来吧。]如此大不敬之语若在平日,崔宝断不敢讲,皇帝也断不会恕,可是现在,二人心中,俱是大石压胸,如何,还会在意这些? 皇帝神情冷漠,无喜无悲,似乎早就料到了今日。 [圣上。]崔宝见皇帝木着一张脸,以为他是惊吓过度,忙不迭地又喊了一声,脸色惨白无比。 [不必惊慌。]皇帝淡淡地说了一声,随口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崔宝道:[已是丑时三刻。] 皇帝随手拿起披风,披在身上,走出去,命令了崔宝去找来众臣到大殿,准备商量一干事宜,可是他也知道,形势这般严峻,一切都已然无可转圜。 当皇帝来到大殿的时候,大臣们俱已到齐,他们各个面容憔悴,形容枯槁,显然都与自己一般,许久不曾合眼。 皇帝坐上高位,神情放松了少许。大臣们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们的君王,希望他能带领着他们度过这次的危机,可是皇帝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后却道:[如今空爵已然兵临城下,我华清外无助援,内无精兵,困顿已成,再无回天之法。诸位臣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帝这样的话显然是丧气到了极点之后从肺腑中掏出来的。 殿上众臣寄予他们君王的最后一点期望也随着华清皇帝的这几句话迅速地飞灰湮灭。 一切,都已成定居,而他们正坐守困局。 [圣上,眼下两国胜负已分,既然我们别无无他法,倒不如……]讲到这里,他深深地向高位上看了一眼,在那里,华清的帝王只是用右手支着额,显然是疲倦到了极点。 [不如投降是吗?]皇帝的声音淡漠地不起一丝波澜,让人分不清喜怒。 第四十三章归去来兮辞(1) 空爵大军包围皇城已有三日,此刻皇宫中的众人已然消散了所有的锐气,一种消亡前的死寂和颓败的气息缓缓流淌在皇城的每个角落。 皇城外,空爵的大军严密地包围着,他们并不急着一举拿下皇城,反而像蛇一样默默守候在城外,只等着皇城内的人自投罗网。 养心殿里,华清年轻的帝王颓败地坐在案前,双手紧握,眼中是漠然的死寂,充满了绝望的冰冷。 难道华清真的要在自己的手中消亡吗?却偏偏,他又无法可想。 生活在皇城中的诸人都不再各司其职,各宫大门俱都紧闭,轻易不开,仿佛只要关上了那扇门,所有的恐惧和不幸便会被阻隔在外。 宫中的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在战争面前都变得不值一哂。 这一刻里,惊恐与绝望交织,蔓延在皇城。 [皇兄。]若惜公主只身走进养心殿,就看见皇帝目光呆滞,神情木然,只是盯着案上的画。寂静的殿中响起若惜踏步的声音,每一声都显得惊心动魄。 若惜走到案前,就看到了那张画。 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容貌倾城, 是若雪。 [皇兄]低低地,若惜又叹了声,向来无忧的眼睛里浮起怜悯的神色,那样的眼神,竟然不是一个花季少女所应有的,战争已迅速地教着她长大, 皇帝微微抬首,神情却依旧木然 [空爵大军围在外城,皇兄要早做打算。]若惜轻声劝,却不忍惊动皇帝,不知为什么,皇兄茫然的神情此刻竟然那样脆弱。 皇帝的眼珠转了转,仿佛此刻才意识到若惜是在跟自己讲话。 若惜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倘若皇姐姐还在,定不忍见皇兄如此。] [你,逃吧。]缓缓地,皇帝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的竟然是这样的话 若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叫:[皇兄!] 华清的皇帝继续道:[如今这皇城中人能走一个就走一个吧] 若惜眼中涌起压抑的怒气,嘴唇泛白,生气地叫:[皇兄!你怎么能说这样丧气的话来,如今皇城只是暂时被困而已,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那远在赤水的大军如果能赶来,我们便可逃出生天。] 皇帝苦笑了一下:[你以为空爵大军如何能这般势如破竹地绕过赤水,直逼国都而来?]虽然在国事上,他一向缺乏果断,稍显仁兹软弱,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昏愦无能的帝王。华清朝廷上的局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他缺乏的只是雷霆的手段,冷硬的心肠。对于那些帝王心术,他一向鄙夷不屑,他希望以“仁”治天下,可是到头来,他也像所有妄想[大同]的帝王一样以失败惨淡地收场。 想到这里,他原本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想到做为一个帝王,他竟这样黯淡地结束。多年以后,史书上会怎样记载他的昏庸无能,成王败寇皆是定律。他这样地清醒,却又这样地仁慈,因此也就注定了他的下场比所有失败的帝王都更为悲哀——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究竟犯下怎样的错误。 [诚王不听调派,应立诛之],[若雪]的话又一次在耳边清晰地回响。 [若雪]呀[若雪],你的话总是对的,只是可惜联并不是一位明智君王。 [风逐梅花,梅又怎能安然立于枝头呢?]六年前,那个腊月里,[若雪]曾经那样对他道。他突然就福至心灵,只是可惜,他[大同]的信念太过强烈,终究不愿改变。或许今日的种种在许多年前就已是注定了的,在他固执地保持着自己的信念不愿向现实妥协的时候,就已经为今日种下了祸端。 碧纱窗外,寒风摇曳着新发出嫩芽的柳枝,又拍打着纱窗,[吱呀吱呀]地响着,刺耳地传入殿中。 [你们就打算这样吗?]不知何时,惊人的寂静之中,一个声音飘摇着传来,殿中二人俱都一震,一震之后,若惜面上掩不住的惊喜迅速地弥散开来,那是多日以来,第一次充斥在她阴霍晦暗脸上的笑容,像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皇姐姐。]若惜脱口欢愉地叫出声来,皇帝脸上依旧淡然无波,只是眼中有什么明亮的东西微微闪过。 来客现身于殿门,她做着男子装扮,只袭一身白衣,宛如狂风中一张单薄的剪纸,随时将要倾倒。 她清瘦了。皇帝心中微微刺痛着。若惜早快步跑上去,握住女子的手,只是却被那手上冰凉的触感惊了一跳。若惜的手颤抖了一下,然而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明亮的。 [我就知道,皇姐姐不会弃我们于不顾的。] 女子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摩上若惜如草般的发丝。若惜就维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望着女子。 女子原本淡漠若冰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缝隙,道:[是呀,皇姐姐放不开你们呢。] 辗转行走在风月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上,原本她只想借助着放逐身体来放逐心灵,只是却在得知华清危在旦夕的那一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毕竟这个皇宫是她六年来一直认定了的[家],她漂泊在外时,唯一会偶尔牵念的所在。 在这个皇宫里,有她叫了六年的哥哥,唤了六年的妹妹,所有曾经认为至亲的人都留在了这个皇宫中,她无法将之放下。 在乍知自己是不是[若雪]的那一刻,她迷茫,她困惑,她挣扎,她无奈,她伤心,她落泪,她借酒浇愁,假作风颠,只是那一切都在得知华清危难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只在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会原谅所有。即使曾经她的[皇兄]给予她的只是欺骗和谎言,即使那些温暖与笑容背后有许多的阴暗,至少那些温暖曾经真实地抵达过她的内心,她曾经清晰而真切地感受过。她无法将之抹杀。 [从此之后,我还是刘若雪。]女子轻轻启口,尽管已经立春,天气依旧寒冷。女子因为天冷的关系,嘴里升腾出白雾,随着她的话语一起消散在空气中。如果是错,就让它错到底吧。 皇帝动容,目光惊电般落在女子身上,眸光深处有惊喜,但更多的却是沉痛。终究,自己能做的只是她的哥哥。绕了一大圈,却只是回到了原点。他只能将一切归咎于宿命。只盼望着下一个轮回,他们再相见时,不会再是如此不堪的相遇与相知。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已然失去了爱她和被她爱的资格。 若惜笑道:[姐姐说傻话了,您一直都叫刘若雪呀。]尽管嘴里说着轻松的话,若惜的心中却有一点迷茫。 女子并不分辩,只是静静道:[是呀,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呢。] [如今皇城被困已有三日,敌军攻入只是迟早之事。这一点,相信皇兄自是明了。我亦没有回天之术。]女子脸色略为黯然道,[目今情况,还是我助皇兄逃走吧。]说到这里,女子转头望向若惜,脸上尽显悲怆,[至于若惜你,原谅皇姐姐,如若皇兄能够逃出升天,我自会回来接你。] 若惜眼中已有泪意,却强自忍住笑道:[若惜省得,皇姐不必挂怀若惜,若惜会照顾好自己。]说罢转身,泪水滴下,坠落于地。 女子再次转身,望向华清的皇帝,却见皇帝只是沉吟不语,半晌之后,皇帝却道:[朕不会走。]他的话语虽轻,却坚定如磐石,无可转移。 女子呆了一下,突然叫:[难道你想……]那个死字却始终无法出口。 皇帝眼中神色复杂无比,声音却沉沉道:[朕要与华清共存共亡。] [皇兄,你怎能如此?]若惜劝诱,[只要留得青山在,日后自有卷土重来的一日,怎可轻言生死?] 皇帝苦笑不迭道:[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被赶出皇城还有好的收场?] 若惜无言以对。 刘若雪却道:[皇兄逃出后,自可逍遥天下,只要心中不存着复辟的想望,将来的日子,自会圆满。] 这话说的极其惊骇世俗,自古以来,亡国之君心心念念的无非就是复国。尽管华清皇帝并不是墨守陈规的人,可是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又怎能放弃那项他身为帝皇的使命,毕竟国家对他来说高于一切,包括他的性命。 [自古以来,有征战就必有杀戮,如若空爵真能将天下一统。免了各国的战争流血,于天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刘若雪淡淡道,此刻她的眼中流露着悲悯的神色,一瞬间衬得她宛如天人。 若惜诧异地望向女子,皇姐姐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是华清的公主呀,如今她说的字字句句却像是帮着外人,怎不令她惊诧? [若雪。]皇帝唤了一声,只这一声便是他对这个[妹妹]的认可。他与她之间,也将永远只是兄妹。 [朕主意已定,无论如何都不会逃走。空爵如若攻陷皇城,朕便自焚于大殿!你带着若惜逃吧。] [皇兄!]若惜与若雪齐声叫…… 皇帝微微摇头,脸上神色庄重肃穆,明黄的袍子衬显着他由于睡眠不足而泛青的脸,竟有几分阴森。 [皇兄!]若惜再也忍不住,双手拉着皇帝的衣襟,号啕哭了起来。 刘若雪知道,再相劝也是无用。可是那是她叫了六年的皇兄,看着他那样侃谈自己的死亡,她的心中亦是痛苦难当,皇宫中曾发生的一幕幕欢乐情景在她的面前来来回回地浮动,她再也难抑悲痛,无声之泪,润湿了她的脸庞。 皇帝突然转身走进暖阁,出来时,双手托着一个匣子,打开锁,揭开盖子,里面竟然躺着一把锃然发亮的宝剑,清光绝世万千。刘若雪见了,只觉眼前一晃,似有什么东西掠过,但却抓之不住。 皇帝拿出宝剑,递与若雪,若雪接过,皇帝道:[这是你的,我一直妥善收藏,今日交予你,或许你能借着它,找回自己的亲人。] 刘若雪抚摩着剑脊,半晌无语,若惜旁听二人之言,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嘴里道:[这个节骨眼了,还赏玩什么宝剑,还是赶紧想法逃生才是。] 然而皇帝与刘若雪却只是沉默着,彼此的注视之中,似乎有什么复杂而深沉的东西流过。 [既然皇兄离不开这皇城,若雪便同皇兄一起守在这里,直到空爵大军撞开城门的那一刻。]白衣女子突然微笑了一下,说出这样一句话。 [皇姐姐!]若惜又是焦急又是担忧,怎么连皇姐姐也…… [你,太傻了。]皇帝转过身,滴下泪来,却用衣袖将之拭去。 [守在皇城是皇兄的选择,陪着皇兄却是若雪的选择。]刘若雪笑着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宝光流动中,璀璨耀眼,眩美至极。 皇帝看着女子,眼中神色复杂地变幻,却吐不出一个字来。若雪,这样待他,他已经无撼了。 [好!我随你去。]皇帝咬牙,坚定道。 他竟然不说[朕],刘若雪心中诧然,难道他真的能将一切放下? 若惜喜极而泣道:[太好了,皇兄你能想通是再好不过的了。]说着又侧头望向刘若雪道,[皇姐姐,你说对不对?] 刘若雪点点头儿,可是心中,却隐隐浮起不祥之兆。她却强制将之压下。她知道,此时此刻,并不是自己分心的时候。 第四十四章 归取来兮辞(2) 更新速度要加快了,大家多留言投票鼓励下吧 夜幕降临,星斗满天,但却没有月亮,星与月并不能兼容,这是定律。星光闪耀的皇城之外,空爵大军严密防守,树木高大,耸入云霄。 刘若雪与华清皇帝俱是一身黑衣,几乎要与夜色溶为一体。 [皇兄可要抓牢了。]刘若雪轻轻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帝的精神萎靡,不思振作,目光躲闪,似乎有什么秘密,只是这种时候即使自己有再多的疑问也要统统将之放下。 皇帝的手揽住刘若雪的腰,刘若雪带着皇帝纵身飞上靠近城墙的一棵高大树木,随之便在大树之间起起落落,翩然若孤鸿翱翔天际。 皇帝揽着刘若雪的腰更加紧了紧,在那一揽里,隐藏着他太多的悲哀和无力,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身边的这个女子是真实存在,可以触摸的。可是他也知道,不久之后。连这个女子也会在他的天地间消失,他的天地之中,从此只会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不会再有尽头。 眼见就要逃出空爵大军的势力范围,腾在半空中的若雪突然感到腰上的手一松,她下意识地去拉那只手,然而却只听到[撕]地一声,一片衣袖被她抓在了手中,可是袖子的主人却直直地坠落地面。 随着华清皇帝的坠落,已然有空爵的士兵往这边赶来。无数的箭矢如同瓢泼的雨点直射而来,一阵闷哼声传来,刘若雪急急回头去看。那一瞬间,她停止了呼吸,屏息地看着华清的皇帝——她的皇兄,胸口正中一箭,然后便像块破布般掉在地上。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的脸上有泪水长划而下,心绞痛着,哽咽却不成声。 皇兄,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惨烈而决绝。不给我半分挽救的机会,让我至今以后,从此时此刻开始,每一天都活在痛悔之中吗?皇兄!你太狠了! 星光依旧闪耀,空爵的那些士兵如同鬼魅般开始快速地向这边聚拢,箭矢依旧如雨,刘若雪抽出身畔配剑,手中霍霍地舞动,顿时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将她牢牢地护在其中。 当她飘落地面来到华清皇帝身边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长剑已然失却了所有的锋芒。与此同时,空爵的大军也已经停止了射击,黑暗中似乎有一个声音阻止了所有。可是刘若雪并不在意那些。她的眼睛一直望着地上正流着鲜血的男子——她的皇兄。 鲜红的血宛如大红的花朵在男子的身旁缓缓地盛开,妖艳,诡异,华丽。随着那大红花朵的盛开,华清皇帝的生命却在一点点地流逝,可是他身旁的女子却只是跪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仿佛雕象般,她的嘴巴微微打开,却没有言语,她的手僵硬地撑在地面上,却没有动作。 [若雪。]低沉而软弱无力的声音飘进她的耳中,也是在那一瞬间,女子的身子一震,仿佛在此刻她才有了知觉。原本极力压抑的情绪终于不再受她掌控,她哭泣得宛如一个孩子。 [若雪。]华清皇帝又唤了一声,此刻的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这个名字,无论是身边的这个还是不知所踪的那个,曾经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身边的这个,尤其使他难舍。身为一个帝王,他无法忍受成为亡国之奴,那是他的骄傲,他原本可以选择更为体面的死法,可是若雪的固执却令他不得不如此。只是到最后,他依然轻视了若雪的固执,他以为在自己死亡的瞬间,若雪会飞身而去,可是她却选择坠落在他身边。原本他应该悔痛,此刻他也的确悔痛,可是在那悔痛中,他却还有一丝满足。对若雪来说,他原来真的那么重要。 他这样想着,这样满足着,于是也就这样微笑着,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鲜血在他的身边蜿蜒盘行,扭曲着美丽。 男子始终保持着微笑的面容,在他身边,那个女子已然停止了哭泣,此刻她已恢复了淡漠,神情甚至还有一丝疲倦,只有脸上未干的泪水昭示了她曾经怎样的悲痛。 然而她依旧是呆呆的,慢慢地,她伸出手,吸了一口气,拔出华清皇帝身上的箭,又无声地将之放下。 空爵的那些士兵此刻已将她团团围住,如同潮水。她跪在中央,却并不看一眼。 突然,人群裂开一条逢,两个甲胄分明的武将排开人群走进来,就立在她的身边。 女子依旧不回头,她的手停留在华清皇帝已失去温度的面容上,温柔地抚触着。原来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原来真的是失去了的才是最好的,原来是真的,原来呀……她追悔着,却也无力着,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她一直都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坦然,可是当那不如意降临在她身上时,她方知道,她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命运。 女子抬起头,夜空中的星芒洒在她的脸上,幻梦一样。她闭上眼睛,微微合上眼帘,一滴清泪再次落下,映着她惨白的面容竟有几分惨烈。 [把她抓起来!]其中一个武将大声地命令着。 很快就有几个士兵领命,但却都不敢近前,因为他们都看到刚才那一幕,当那人挥动宝剑时,是怎样的凌厉,尽管此刻的她已然收敛了所有,可是士兵们依旧胆寒。 [我看着他怎么好象有点面熟。]另一个武将道。 [呵呵,独孤老兄,本王看你是看着谁都面熟吧。]说话的人穿着白色的铠甲,脸孔清俊无比,只那双眼睛,却是鹰一般的。 他正是贤王赵清,前宝亲王之子,其父为刺客杀死后,他一直都只是默默无名,直到新帝登基,他方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一时之间,他成了新皇朝的热门人物。此番征战华清,他亦是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更主动请缨奔赴前线,空爵皇帝赵冥授他虎符,大胆给以兵权,他也不负圣恩,将战争打开到如今局面,只待攻下皇城,便可奏凯而归。 至于他身边的武将正是六年前在赤水大败而归的将军独孤一风,当年在兵力悬殊的情?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9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9部分阅读 情况下,他却惨败,一直被空爵之人引为笑柄,此次空爵皇帝重新大胆启用于他,对他来说可是莫大恩惠,只是他心中却有一事不满,便是身边的贤王赵清。这小子仗着自己的功勋,更仗恃着自己主将的身份,处处钳制于他,使他才干不得施展。再加之这小子,平时就冷漠着一张脸,拽得跟什么似的,更是让他不爽到了极点。 所以他对赵清的厌恶便可想而知了。 现在听到赵清这样调侃于他,他的心中自是忿忿,于是冲口而出道:[就这小子的样,长着的就是一张大众脸,我看他眼熟也很正常。]说着又看了看微微抬首的刘若雪,只是这一眼,他却只觉得更加的面熟,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看这小子面皮生得不错,武功也顶尖,只怕合你我二人之力,也非他的对手。]赵清沉吟了一会方道,[怕是他的来历不简单。] [是你太小题大做了吧。]独孤一风有些不屑道,[依我看也就是个贪生怕死逃命的。] 赵清嗤笑了一声。 独孤一风有丝羞恼,他当然知道跪在地上的那小子不是惧死之人,否则刚刚明明可以逃生,他却偏偏选择留下。地上的那个人应该是他的亲人吧?否则他不会那样的伤痛。 赵清再次向士兵们挥手。很快有几个大胆的士兵举着大刀向女子靠近,女子却依然无所知觉,苦痛压抑着她的力量使她不能移动分毫。士兵们于是更加没有了惊惧,慢慢地走上前将她架住,在她的手上上了锁链。女子仿佛在这一刻才有了知觉,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地落在自己被上了锁链的手上,微微苦笑,她身边的士兵几乎是有些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想着自己竟能降伏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自豪之情由心底徐徐升起,女子就那样毫无反抗地被士兵带了下去,临行前,脚步滞了滞,再三回头去看躺在血泊中的华清帝王。 赵清伸出手示意,士兵们又回到各自的岗位待命。 独孤一风指着躺在血泊里的男子皱眉道:[难道就让他在这里躺着,怪难看的。] 赵清嘴角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神情揶揄:[打仗死人,在所难免,岂能每个死人都收殓发丧。就让他搁在这吧,明日攻下皇城,自会有人来领尸。] 夜风中,赵清的声音残酷而犀利。独孤一风突然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微微叹息道:[不知将来,你我的下场又会比他好多少?] 赵清哈哈大笑道:[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终究是死罢了。] 独孤一风心中一冽:终归是死罢了。他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心内竟有几分惶然,思绪不自禁地飘到了三月前攻打华清边关的那一幕。那个边关的守将好象叫什么孟星魂。那是多么英勇的一个战士,只是在他们那样猛烈的进攻下,边关城门终究洞开。而那个孟星魂竟孤身怒马,杀入军中,手起刀落的瞬间,哀号声便在他的身边响起。然而最终他却只是在仰天长笑中,中箭伏地而死。 或许这就是战争中,人的宿命——芥草不如。 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身为战争挑起者的一方,他不该有这样悲哀而宿命的想法。六年前他是多么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的一个人,彼时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战绩——漂亮的战绩。可是六年漫长的岁月中,他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岁月腐蚀了他的心志,将他由一柄锋利的剑打磨成如今模样,尽管依旧看不透虚名,却也不复当初的轻狂。 皇城之内,若惜仰望着满天星斗,右手无意识地抚摩着剑脊,思起刘若雪临行前的话:[我若有命在,必回来带你和这把剑离开,否则,这把剑在你手里,将来的某一天,如果有缘遇到我的亲人,最起码他们会从这把剑知道我。] 若惜听不懂她的话,可是却牢记她的嘱托。这把剑,她会妥善收藏。 皇兄,皇姐姐,你们一定要平安呀。星芒落在她的眼睛里,华彩迷离。 第四十五章 最后的梦魇 星辰刚从天空隐去,战云便滚滚地席卷了华清的皇城。 空爵终于发起了对华清最后一轮的进攻。可是这一轮攻击却显得如同儿戏。因为他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城门攻开。失去了君主的华清,在群龙无首之下,几乎是乱作一团,还没等他们竖起白旗,空爵的大军便已长驱直入。 尽管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力量,可是被鲜血染红了双眼的空爵士兵还是展开了一场屠戮。 无论战争的阴云飘到哪里,哪里都只会成为修罗场。 刘若雪被弃置在空爵大军队伍的最后面,默默地望着一切,看着皇城之内的屠杀,突然无可抑制地呕吐起来,她一直一直地呕吐,仿佛要把胸腔中所有的东西都呕吐出来。 每一把刀提起的瞬间,便有一阵哀鸣,然后鲜血便会挥洒出来,火红火红的,看得她的眼睛竟有些晕眩。 这是一场彻底的野蛮的屠戮,灭绝了所有的人性。可是他们本没有必要这样。他们已然拿下了皇城,为什么却还要最后将之变成炼狱? 刘若雪闭上眼睛,她本可以离去,可是她却选择留下,只因为她要赎罪。 她,愧对了她的皇兄,若不是她,或许他并不会死的那样凄惨,至少可以保留一个帝王应有的体面。 她却亲手将他逼上了最后的绝境。 [都住手。]大军之中,赵清坐在马上,高高举起一只手。 所有的屠戮都在顷刻间停止,皇宫中那些宫人的鲜血已经稍稍平复了空爵士兵心中的暴戾。满地狼籍的尸体中,几个幸存者惊恐地缩在地上,颤抖个不住。 赵清走到那些人群中,问道:[你们的皇帝呢?躲着不敢出来了吗?] 然而那些人只是颤抖着,不敢回话。 赵清向身边的士兵打了个眼色,很快的人群中就有两个人被砍了脑袋。 赵清漫不经心道:[如果再不说,你们的下场就和他们两个一样。]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圣上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哆嗦着,话语也不甚清晰。 赵清不耐烦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太监牙齿打颤道:[昨……昨……昨个夜里。]讲完这句话,他身体就像虚脱了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在了地上。 赵清心中忽然灵光乍现,冲着身边的士兵道:[去!把昨个夜里抓到的那个家伙拎过来!] 刘若雪被两个士兵架到赵清跟前,赵清坐在马上,睥睨着她,神情里有一丝玩味。 刘若雪的脸却只是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显出青紫。 可是瘫在地上的那个原本失去力气的小太监的眼睛却突然亮起来,像点燃的火苗,脱口叫道:[天雪公主!] 随着他这声叫唤,四周的士兵都显出惊愕的神色,赵清下马,伸出手,将他头上束发的布一扯,刘若雪的头发便倾泻下来,显示了她本来的面目。 四周又是一阵惊呼声。 刘若雪惨白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平静。死亡她都不在乎,她又怎会在乎这些? 赵清微笑着:[这样看来,昨日你原本要护送出城的便是华清皇帝了。真是可怜呀,一个皇帝,死状却那样凄惨。] 他连道可惜,声音里却充满了嘲弄,使人感受不到他话语里的半分诚意。 刘若雪原本平静的眼睛突然惊电般落在赵清脸上。 赵清心下一惊,竟然是那样的眼神。 一惊过后,赵清很快恢复了常态,对这个游戏已然失去了兴趣。 他命令着底下的士兵去撞开每一个宫门,在每一个宫殿里或多或少地都躲着些宫人和妃嫔。那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嫔妃们何曾见过这等的阵仗,一个个被拉来的时候,皆啼哭个不住,只是再多的眼泪也打动不了侵略者的铁石心肠。 而刘若雪此时也置身在他们之中。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眼泪的,她的平静在那群啼哭的嫔妃中显得尤为醒目。 赵清站在那些宫人面前,此时他就是那个掌握着所有人生死的裁判者,他的话便是这些宫人的所有。 看着宫人一个接着一个被送到这里,刘若雪却只是麻木地低着头,她想掩住耳朵,不想听,不想看,甚至不想呼吸。可是她的面上却只是保持着平静,这种平静已然成为了她的习惯。 [皇姐姐。]一声呼唤传入她的耳中,她蓦地抬起了头,看向那个被押着蹒跚着走来的少女,眼睛里突然闪过沉痛的光。 [若惜。]刘若雪抬起头,低低地唤了一声,在见到亲人的这一刻,她所有的伪装突然间全数崩溃瓦解。她脸上所显现的哀戚竟然比所有的人都更为深刻。 [皇姐姐。]若惜看到刘若雪的那一瞬间,心就[咚]地一声沉下,她的心中有着排山倒海的恐惧,冲口就问,[皇兄呢?] 刘若雪的脸更为黯然,她原本就哀戚的面容竟然充满了死寂,一向璀璨的眸子宛如结了冰雪。 [我把他搞丢了。]刘若雪低低道,此刻的她,哪里还能寻到平日的淡然和冷漠,她哀戚的样子也如同常人般。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人,会哭会笑会伤心会流泪,这么多的事情突然之间灭顶而来,她又怎能保持原有的冷静。 [我把他搞丢了,若惜。]刘若雪一面流泪一面奇异地微笑着,嘴里却喃喃着又道。 [皇姐姐!]若惜的声音突然拔高起来,此时此刻,她同样无法维持平静,[皇兄,她究竟怎么样了?]最后一句话,她却问得极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他死了。]刘若雪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歇斯底里,吐出这几个字,却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身体再一次的委顿下去。随着她着几个字的吐露,若惜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那些嫔妃们听到这样的消息,亦痛哭不止,因为她们都失去了最后的救赎。 此际若惜手里正抱着一个匣子,腿脚本就踉跄,经她这一哭,匣子竟就直接落在地上。她弯下身,抱起匣子,身后的士兵推搡着她,她没站稳,一头就栽倒在地上。刘若雪扶起她,轻轻唤:[若惜。] 若惜脸上涕泪纵横,加之栽倒地上沾带的些许尘土,花猫一般。原本娇俏美丽的少女此刻却狼狈到了极点。若惜扑到刘若雪的怀里,口中却一直叫着[皇兄]。 刘若雪在那些痛哭声中,反而渐渐的平静下来。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赵清正一脸得意地欣赏着她们的痛苦。她的胸中突然燃起一股熊熊的无名之火,只片刻就将她的五脏焚烧欲烈。 [你们这些狗东西!]华清众宫人正自哀痛,却听见一阵阵的娇喝自远而近传来。刘若雪与若惜转头去看。就见平日娇纵惯了的兰贵妃被两个空爵士兵架着,她的手脚犹自撕打着,空爵士兵却已是极不耐烦地讲她扔到了人群之中。兰贵妃嘴里却依旧是叫骂不迭。 皇宫中的各式珍品古玩玉石器具也已被一一的送将过来,赵清将那些东西一一的发放,至于那些虽然珍贵但却沉重庞大的陶瓷器皿等则被砸了个稀烂。众士兵皆都心满意足。 正当此时,独孤一风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他妈的!老子今天睡过头了,你们这些小子们也不知道叫老子一声?]说的众士兵都笑了。 赵清低笑了一声道:[这些事,本王能摆平。独孤将军美梦正酣,本王也不忍打扰。] 独孤一风听了这话,脸皮紫涨,嘴里咕哝道:还不就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勋去。 四处张望了一下,他便见到满地横陈的尸体,神情略有不忍。最后当她的目光扫到那些宫人的时候,目光就定在了刘若雪身上,脸上现出惊讶之状,问道:[我怎么看着她有些面熟呢?] 赵清道:[昨个刚见过,自然面熟得紧。] 独孤一风恍然道:[原来他竟是个女子。] 赵清道:[可不就是个女子吗?不仅如此还是个公主呢?]说罢又盯着刘若雪打量了一会,目光中的不怀好意宛如旷野中的狼一般。 独孤一风脱口问:[哪个公主?] 赵清神情愉悦道:[你猜猜看,华清哪个公主有这般厉害?],独孤一风揣度赵清的语意,惊道:[难道是天雪公主。] 赵清含笑点头道:[可不就是五年前妙计烧我空爵战船的天雪公主吗?] 独孤一风又惊又诧地望着刘若雪,不太敢相信此刻竟然见到了六年前断送了他大好前程的那个人。一时之间,又羞又恼又气又急,忍不住向地上啐了一口道:[原来就是这个娘们害老子吃了败仗!今日她落入我的手心里,可算是老天开眼了。]五年前的赤水一战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若不是那一仗,他不会从一个人人称羡的年轻将军跌落深谷,此后无论他再怎样的努力,那耻辱的一笔却总是伴随着他。 赵清听出独孤一风话语中的不客气,提醒道:[她如今虽是阶下之囚,但毕竟是华清皇室中人,且又是有名姓的人物,须得圣上发落才是。] 独孤一风忿忿道:[这个我自然有分寸,凭我怎么折腾他,横竖给她流口气倒也罢了。] 赵清哈哈笑道:[独孤将军晓通大理。自然不必本王细说厉害,本王也只是多讲一句罢了。] 独孤一风听这话倒很受用,满嘴道:[贤王言过了,末将不敢当。] 二人一边商议计较,周围之人听得并不真切,只刘若雪耳力通天,却听得分明。然她的表情却平静如初,仿若冰冻的河川。 若惜已然哭倒在她怀里,两只眼睛肿得核桃一般。刘若雪叹息一声,她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难过,却只为若惜着急。这个她心疼了六年的[妹妹],如何才能护她周全? [皇姐姐,你说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若惜突然从她怀里抬起头来问了一句。刘若雪却只是笑,并不答话。她自然知道它们的前景惨淡,但却不忍对若惜言明。 若惜见刘若雪如此,岂有不明之理。缩了缩身子,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 战争的满目创痍中,刘若雪再看了一眼这个皇宫。初春的暖阳早已当空升起,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投下点点金光,闪耀不定。景物依旧,人事却已全非,地上已经干涸,呈现紫红的斑斑血迹昭示了战争的残忍。那些死去的人,犹自睁大惊恐的眼,不肯闭上。 若惜蜷在了刘若雪怀里,轻轻道:[皇姐姐,我有点冷。] 是呀,这个春天,真的有点冷呢。刘若雪听着四周的啼哭之声,眼内看着四围的景物,太阳散发 出的那点光芒,没有一丝暖和劲儿,只映衬得大地更形惨淡。 这日夜里,刘若雪同一干宫人正挤在一个帐篷里,突然有两个空爵士兵掀开帐子问:[天雪公主是谁?] 宫人们都睁大了眼睛,却不敢吱声,若惜死死地拽住刘若雪的衣角。刘若雪道:[我就是。]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那两个士兵走上前来,便要拖着她出去。 刘若雪双目一瞪,眼中结上寒冰。两个士兵被她的气势所震,竟也随她。 刘若雪随着两个士兵一路走着,她脚上的锁链是今日新上的,华清的宫人俱都如此,她们真正的成为奴隶了,无论他们曾经的身份有多么的显赫,此刻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亡国的奴隶。 两个士兵一路领着她来到一个帐篷,帐篷里此刻正亮着灯。一个守兵进去禀报,接着又走出来,领着他们进去。 独孤一风望着走进来的那个女子,披散着头发,苍白着脸,但那双眼睛却是寒星一般的。他指了指案上正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对士兵们道:[灌她喝下!] 士兵们走上前,两个士兵固定住刘若雪的手脚,一个士兵固定住他的脑袋,与端药过来的士兵一起掰开她的嘴巴,然后黑色的药汁就被全数倾倒在了她的嘴里。 刘若雪脑中警铃大作,她想挣扎,但被锁链锁住的手脚又使她施展不开。那些药汁被灌到她嘴里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了绝望。 独孤一风在旁边拍掌笑道:[一个习武之人,若是被废去了一身武功,应该是比任何一件肉体的伤害更为痛苦的吧?] 晕黄的灯光下,独孤一风的笑容在刘若雪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狰狞。 当那些士兵松开她的时候,她突然再也忍受不住,软倒在地上,不停地干呕着,只那双眼睛,却强制压抑着泪水。 此时此刻,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已被踩踏得半点不剩。 嘉武帝三年三月,空爵灭华清,赵冥迈出了他天下一统的第一步。一个国家的灭亡,留在史册里的也不过就是这样寥寥的一笔罢了。 同年四月,赵清率大军凯旋而归,空爵民众夹道欢迎他们的英雄。一个国家的英雄却是另一个国家的恶魔。 第三卷 归来篇 第四十六章 夜深人静私语时 当刘若雪同若惜并所有华清宫人在赵清的押解下抵达空爵帝都不落城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但是那些为迎接他们英雄的民众却久久地等候着,不愿散去。若惜一直紧紧地跟随在刘若雪身边,生恐一个不小心,便失去了这最后的一个亲人。只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皇姐姐走路的样子已不如从前那样轻巧,反而显得滞缓。[皇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惜满眼担忧地望着若雪,如果皇姐姐也出了事,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再也没有指望了。刘若雪摇摇头道:[没事儿,只是没力气罢了。]若惜扶着刘若雪的身子道:[皇姐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一定要告诉我。]刘若雪点点头儿,但是心里却有丝黯然。她的确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自从失去了一身功夫,她就很容易犯困,总觉着身上没力气。 正当此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蚤动,刘若雪与若惜却并不在意。直到有几个侍卫簇拥着一个头戴紫金冠的蓝袍男子走来,二人抬头去看,竟是曾经出使过华清的靖王。 此刻靖王正含笑望着她二人道:[可还记得本王?] 若惜惊诧道:[你是靖王爷?]靖王点点头道:[二位公主别来无恙。]若惜开始只是惊诧,后忆及此人的身份,又思及自己的国家正是被他的国家所灭,连皇兄也死在了他们手里,不禁怒气上涌,但却不得发作。刘若雪察看若惜神色,自然知道她心中所痛,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如今……或许这个靖王是她们唯一的指望。即使不为自己,她也要为若惜着想。这人曾经向自己求亲,对自己应该是很有好感的吧,若自己现在向他求取帮助,却不知道他是否答应。刘若雪心中正自算计,贤王赵清也已经策马而来。他今日穿得一身铠甲,英气勃发,一见就知道正是得志光景。靖王见他策马来至跟前,遂道:[贤王凯旋而归,好不神气。为兄的给你贺喜了。]赵清笑道;[靖王爷一向深居简出,不问朝事。今竟亲自前来与本王贺喜,本王好荣幸呀。]靖王微微一笑,又道:[贺喜只是其一。其二,本王却是向贤王讨人来了。]赵清看了看靖王身边的刘若雪一眼后方道:[却不知是谁竟有这样大的造化,让靖王与我讨要?]靖王指了指刘若雪与若惜道:[正是此二人。去年腊月本王出使华清,与二位公主一见如故,不想如今却……昔日情谊难舍,故本王才有此不情之请。] 赵清假意皱眉道:[靖王张口向我讨人,我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只是此二人身份特殊,圣上若是问起,却要我如何回复呢?]靖王微笑道:[本王讨的人,若是有个什么万一,自然是本王承当。]赵清道:[靖王既然这样说了,本王再没有回拒的理由,自然是少不得要答应的。]靖王道:[如此便多谢了。]说罢又转头对刘若雪与若惜道:[二位公主请跟我走。]刘若雪点头,若惜却只是发怔。靖王示意手下将刘若雪和若惜的锁链解开。二人手脚重获自由,刘若雪道:[谢靖王爷搭救之恩。]靖王道:[就凭公主与我旧友长相一般无二,本王也是必要搭救的,公主不必言谢。]刘若雪再次听他提到昔日旧友,心中疑云突生。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刘若雪,如果自己不是靖王旧友,那这世界上岂不是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了?如何会有这样的奇事?她不禁深为纳罕。[难道我真的与王爷昔日旧友长相如此酷似吗?]刘若雪问道。靖王点头道:[的确是一模一样。]刘若雪听罢却只无语,但心中的疑云已漫天。靖王让手下牵来两匹白马,请刘若雪与若惜上马,若惜却拽着刘若雪衣角。刘若雪望见若惜眼神中的惊恐不安,便道:[我与若惜同骑一马也就罢了。]靖王颔首。在去靖王府的路上,若惜一直靠在刘若雪的背上,刘若雪发觉自己的背凉凉的。她知道,那是若惜的眼泪。刘若雪轻轻哄道:[若惜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若惜哽咽道:[可是皇兄却回不来了。皇姐姐,若惜想皇兄了。]刘若雪忆及昔日皇兄对自己的百般纵容怜爱和他临死时的那个满足笑容,心中亦是苦痛,可是她知道自己并不能被击垮,否则若惜也会同自己一起垮掉的。她为了皇兄已经走错一步,如何还能再错第二步?当日皇兄死在自己眼前,她悲伤不能自抑,只知道后悔,只想着赎罪,以及立刻追随皇兄而去,这才使自己同若惜落到如此境地。或许,后悔真的没有什么用。她想到自己曾经是多么恣情恣意的一个人,却在发生这样一连串的变故之后,失去了自己的本心,变得懦弱,犹豫,放不开。也或许,她原本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只是她一直没认清自己罢了。到达靖王府,早有王府中人迎了上来,刘若雪下马,又扶了若惜下马,突然感觉到一阵无理的注视,她一眼望去,却是一个青衫男子,隐隐竟有熟悉之感。刘若雪并不以之为奇,既然自己与靖王昔日旧友长得一样,想此人也是错认了。青衫男子盯了刘若雪半晌方道:[果然一模一样。]刘若雪微微一笑:果然。青衫男子却仍旧盯着刘若雪的笑容,又道:[连笑的时候也一模一样。]靖王走到刘若雪身边,冲着青衫男子道:[袁术,东西可都收拾好了?]袁术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分心,嘴里却道:[都收拾妥当了。二位贵客可住无尘居。]讲到这里,袁术又看了一眼刘若雪,心里暗暗想着:真是没有比她住在那里更合适的人了。他忆起当年林无尘曾经住过的那个厢房,后林无尘进了宫,王爷便将那厢房命名为无尘居,这两年多来一直也都有派人去打扫,由此可见王爷对这个朋友的用心了,只是那个人却自七年前便没了踪迹。在这个不落城里,有多少的人怀念着他,可是他却……[袁术,你可别再叹气了,赶紧着带客人去吧。]靖王提醒道。袁术从呆怔中回神,有丝赧然。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恍神了,看来当真是老了。刘若雪与若惜住进靖王府的当日夜里,天便下起了雨,她二人刚刚住进来,多有不适应之处,因此二人都没有睡意。夜深人静之时,二人挤在同一个被子里,却也不觉得暖和。寒意从碧纱窗透进来,刘若雪只觉得凉透肌骨,她听到雨点击打芭蕉和竹叶的声音,身体禁不住一阵颤抖。若惜感觉到了她的颤抖,轻声道:[皇姐姐,你冷吗?]刘若雪听到若惜担忧的声音,遂道:[不冷。]若惜道:[皇姐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她的话显得小心翼翼,怯弱无依的声音让刘若雪的心里一阵柔软。刘若雪温柔道:[你问。]若惜往刘若雪跟前凑了凑道:[我今日看靖王对皇姐姐似乎很有情谊。皇姐姐有没有想过嫁给他?]刘若雪笑了一笑道:[傻瓜,他帮助我们是念着与昔日旧友的情谊,我顶多不过就是他爱屋及乌的那个乌罢了。]若惜听到这里乐了,皇姐姐已经好久都不曾开玩笑了,如今听她打趣自己,也禁受不住,竟就笑出了声。想到这里,若惜不免又想起了碧草——皇姐姐曾经的贴身宫女,曾经常常成为皇姐姐打趣的对象,如今却……她还记得当初空爵大兵攻入皇宫时,自己吓得和碧草抱作一团。碧草说要出去看看,可是却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自己被空爵士兵架着出殿,她也没敢细看地上的尸体里是否躺着碧草,而幸存下的宫人里也没有碧草的影子。虽然知道碧草凶多吉少,但是她心里却总存着侥幸,只要她没有亲眼见着碧草的尸体,她就可以欺骗自己:其实碧草还活着。虽然这样的想法有点自欺欺人,可是当残酷的现实逼到人们的眼前的时候,谁又能真正做到坦然接受。[皇姐姐,你说碧草她……][若惜,别再想了。]刘若雪阻止了若惜未出口的话,她一见到若惜呆怔的神情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皇姐姐,其实,如果你嫁给靖王也不错,虽然他是空爵人,可是只要他肯真心的对皇姐姐好,皇姐姐日后也就有了保障和依靠。]若惜此刻天真的神气竟然是再自然不过的。刘若雪抚摩着若惜的柔软的头发道:[傻丫头。你知道什么?]若惜头一偏撇嘴道:[我可不傻,我什么都知道,靖王喜欢皇姐姐,皇姐姐却不喜欢靖王。皇兄也喜欢皇姐姐,皇姐姐却只拿皇兄当亲人。对不对?]刘若雪心中一惊,此刻若惜的神情那样无邪天真,可是她话中的字字句句却又一针见血,让她无所遁形。若惜拍着手道:[我猜对了是吗?皇姐姐。]刘若雪叹了一口气方答:[瞎猜,哪里是你说的这样?]若惜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嘴里咕哝道:[我才不是瞎猜的。]刘若雪嘴角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若惜看来是真的长大了,有些事情上甚至看得比自己还明白。只是一想到是战争的经历赋予她这样的成长,她就禁不住难过,直想掉眼泪。或许,她真的应该考虑嫁给靖王,给若惜一个依靠,无关爱情,只是因为她累了,没有保护若惜的力量,她此刻迫切需要的,是一个温暖宽厚的肩膀,在自己靠着的同时,也能将若惜一并保护。只是,靖王有这样的力量吗?※第二日清晨,一向清净的靖王府竟来了一个人——当今圣上跟前的太监总管王福。靖王虽然在赵冥登基后得以返回帝都,但却一直鲜少上朝,政事更是甚少参与,只因他天性散漫,喜欢游山玩水,这才有了去年腊月华清的那一趟出使。朝臣们对这位王爷的秉性都是有所知晓的,皇帝也对他格外宽厚,准许他可以不必上朝,如今却派了跟前的人来,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靖王匆匆来至大厅,王福正自坐着品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王福见到靖王,连忙施礼。靖王扶起他道:[王总管来找本王,可是圣上跟前有什么事儿吗?]王福笑道:[可不就是吗?圣上早早地就打发了奴才来请王爷呢。]靖王笑道:[可知道是个什么事儿?]王福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天意难测,奴才不过就是圣上跟前一个端茶倒水兼跑腿的。]这话说的逗趣,靖王微微一笑道:[王总管谦逊了。不过王总管既不愿说,本王自然不会勉强。]王福呵呵笑道:[多谢王爷体谅奴才。]靖王问道:[可是现在就要进宫?]王福道:[那倒也不必那么急,奴才早来了一会,还想多偷个懒呢。容奴才吃完了这盏茶再走。]靖王笑了一笑道:[自然。]两人正自闲谈,王福低下头的眼睛里却见门前衣角一闪,抬起头的时候,却瞬间惊愕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张大了嘴,指着走进门来的素衣女子道:[你……你……]靖王也是一阵惊讶诧异,他亦没想到刘若雪竟就这样的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王福一连说了几个[你]字,却硬是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刘若雪见到此人行景,料定他必也是个认错了人的。看来靖王的[旧友]可不是一般的有名。想到这里,心中疑虑更甚,看来自己果真与她长得很像了。靖王见到王福惊诧的表情,勉强笑道:[这位是华清的天雪公主,名叫刘若雪,王总管可别弄错了。]王总管听罢,这才缓过神来,再三再四地看过之后道:[怎么会长得这般相象。]靖王却并不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因打岔道:[王总管不是说圣上等着吗,可别让圣上等急了。]王福如梦方醒道:[王爷说的是。]话毕,二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第四十七章 兰贵人 初春的天气有一丝微微的寒意,靖王随王福走进养心殿的时候,赵冥穿着一身休闲的明黄|色袍子,宽衣广袖,竟有几分儒雅。只是在他那双眼睛里,却隐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东西,一眼望去,仿佛一个玄黑的无底的洞,将人的灵魂都要吸进去。 此刻他正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两个漆金的木盘子,盘子里装着白玉棋子。他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子,意态闲懒,却又有着一份难得的优雅。 他正好抬头望见靖王,微微笑道:[王叔让朕好等。]他说着貌似亲切的话,但是走进殿中的靖王却清楚地知道他的笑意并没到达眼底,如今这个年轻帝王已经很精通怎样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会再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半分。 靖王想到这里,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谪仙般的男子。赵冥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因为他吧? 赵冥并不在乎靖王的失神,只是继续道:[王叔来与朕下一盘棋如何?]靖王收敛心神后道:[臣的棋艺浅,比不得圣上。]赵冥的嘴角扯开一个难懂的笑容,道:[王叔太谦虚了,有时候谦虚太过也并不是一件好事。谁不知道王叔的棋艺精湛,天下间难逢敌手,王叔若是这样说,朕可就要怀疑王叔的为人了。]赵冥说这句话的表情随意而安然,声音持平。可是靖王却从那平静的话语里听出了某种锋利。 靖王上前道:[既然圣上有兴致,臣就陪圣上下一盘。]赵冥并不言语,只微微点头,看着靖王,靖王在赵冥对面坐着。赵冥执白子,他落子很快,并不像靖王,每一步都细细思量。 靖王用心凝神,赵冥却显得漫不经心,偶尔还会无意地向靖王投去一瞥。 赵冥随口问道:[听说王叔昨个从贤王手里讨了两个人,可有此事?]靖王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放下,然后道:[确有其事,她二人是尘去年出使华清时所交的朋友,如今她们落到如此,臣不得不伸出援手。]赵冥执棋沉吟了一会,又落下一子,道:[听说是两个漂亮的女子。]靖王答:[是华清的两位公主。]赵冥笑了一下道:[看来王叔是动了凡心了。往年朕与王叔找来那么多的女子,王叔都推说不要,原来是没遇见命中天女?]靖王的面上微微泛红,却并不出声否认。 赵冥观察靖王神色,见他并不否认,看来他是果真对华清公主中的其中一人有情了。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 赵冥试探道:[王叔若是喜欢谁,尽可与朕说,朕没有不成全的道理,只是王叔心中必须有数,华清的那些宫人们对于我国必存有怨恨之心,倘若王叔只是贪图其貌美,想着受享受享,朕并不反对。如若王叔陷落在儿女情长里,误了国家,朕可就要过问了。]靖王听得此话,愕然抬头,真的不一样了。这个皇帝真的同从前有很大不同。三年前,新帝宣他来帝都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赵冥改变的实在太多太多。三年中因为自己不问朝事,因此对这位被人称年轻有为果断锐利的皇帝认识并不深刻,可是今日听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才猛然发觉,一切都在悄然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多年前,不愿改变最初的模样。 赵冥见靖王呆呆冥思,却只是一笑道:[朕也只是给王叔提个醒,王叔这样聪明绝顶的人自然不会入了魔道。]靖王道:[谢圣上垂问。]想了想,靖王终于忍不住又道,[圣上可知道贤王此次领兵,所经之处,无不流血成河……]斟酌了一下,靖王继续道,[杀孽造得太多了。]赵冥只是听着,却并不吭声。 靖王又落下一子,赵冥却突然抚掌道:[王叔这下可要输了。]靖王待要细看玄机,却见赵冥已快速落下一子,只那一子就将原本的局面全部扭转,自己的黑子已陷入重重包围,回天无力。 靖王叹气道:[圣上智能,不是臣能与之相比的。]赵冥敛去了笑容道:[王叔可知道朕为什么能获得最后的胜利?]靖王道:[臣愚钝。]赵冥道:[因为朕从来都是只看着一个目标,并不在意中间的细枝末节,朕追求的只是最后的水到渠成。王叔说贤王领兵杀气太重,却不知道唯有他是最合适人选。因为他太渴望胜利,野心又大,这样的人,为了功成,便会不计一切代价,岂会有失败。][而朕要的却正是最后的胜利。虽然杀伐之气太重,但是打仗岂能没有流血牺牲,若是今日的流血能换来日后的长久安定,又有什么紧要的呢?]靖王听着,心中[咯噔]了一下,真的完全不一样了,这样的心计,这样的心肠,哪里还有当初怯懦的一点影子?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是时间还是他? 赵冥说完那番话后,神色却依然如常,他又笑了一下道:[既然王叔喜欢那两个公主,朕就把她们赏了王叔便是,只是王叔勿忘朕今日的这番话倒罢了。]靖王待要再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却听得一阵环配叮当之声响起,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桃红撒碎花上衣,葱绿镶金边绵裙的女子走进来,此女生的妖娆动人,风姿楚楚。她一直漾着娇笑款款走来,青丝迎风而动,魅人入骨,手上托着个红木漆金的茶盘。她走到桌前,将茶盘上的两个茶盏一一摆放,动作熟极而流。 靖王正想着这个女子在哪里见过。赵冥却招手让女子近前,女子扭摆着身子凑上前来,赵冥一把将她拉入怀里道:[王叔知道她是谁?]靖王听到皇帝这样问,知道其中必有什么蹊跷,因此并不发问,只候皇帝续说。 赵冥掬起女子的发丝在手中把玩,淡淡道:[她便是原来华清的兰贵妃,如今到了这里,朕也封了她贵人,两者之间,不过就差一个字罢了。你问问她,是想当华清的贵妃还是想当朕的贵人?]女子媚笑着往皇帝的身上钻道:[臣妾自然是愿意当圣上的贵人。]皇帝突然扬起原本在手中把玩的乌发,略微一使力,女子的头便微微仰着,神情痛苦。皇帝松开她,她没站稳,竟然一下子跌倒在地。 皇帝拍着手笑道:[兰儿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了,朕来扶你一把。]说着便弯身去扶,女子惶恐着道:[谢圣上。]神情只片刻间便恢复了欢愉。 皇帝却只又突然冷冷道:[你下去吧!]兰贵人一时之间呆在原地,宛如一桶凉水兜头倒下,她只觉得遍体生凉。她欠了一下身道:[臣妾告退。]说毕旋身,步伐依旧款款,如同来时一般,只是左脚,似乎有点滞缓。 皇帝看着兰贵人远去背影,却只是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道:[女人都是这样媚俗而无知的动物,王叔不要太认真了。]靖王至此才知道刚才皇帝那一连串行动的用意,竟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太看重女人。 靖王摇头道:[她却不一样。]赵冥听得此话,便知道靖王并不以为然。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使素来冷情的靖王如此这般。 第四十八章 说忘记 靖王告辞离开的时候,赵冥并未多做挽留,此刻他的心中已起了杀心,倘若靖王真的非常喜爱那个女子,那么那个女子便决不能留,如若她怀着不轨之心留在靖王身边,行挑唆离间之计,难保将来不兴出点什么雨来。倒不如立刻将之诛杀,永绝后患为好。 虽然他的心中并不认为一个女子真能掀起什么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0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0部分阅读 掀起什么大风浪,可是难保没有个什么万一。他还记得,当初那个人曾经说过[有没有那个心,谁又能看出来,圣上能看出来的,也只是有没有那个可能。更何况,这世上,有时候并不是不想做一件事就能不做的。]那句话一直如同刀子一样刻在他的心里,在他为帝王的这几年里也一直以之为戒,将一切都扼杀在未发生之时,即使只有一点点的迹象,他也不会宽待。 想至此处,他招来王福问道:[你这一趟去靖王府可有看到那个女子?]王福摇头又点头道:[圣上说的是谁?]赵冥有丝不耐道:[朕说的是谁,你还用问吗?究竟是见没见过,为何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王福见皇帝似有动怒的迹象,忙不迭道:[见是见到了,只是没看真切。]赵冥沉吟了一会,方缓缓道:[依你看,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王福道:[禀圣上,奴才只是跟她打了个照面,究竟她是怎样的人,奴才确实不知。]赵冥听罢,笑了一笑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伺候了先帝又伺候了朕,所谓人老成精,即使没有多加看察,想必心中也有几分底了吧。]王福额头冒了冷汗,颤声道:[圣上抬举奴才了,奴才如何有那个道行?]赵冥冷声道:[既然你没有那个道行,朕也不多加盘问,但那女子的容貌举止,你心中应有八九分的印象吧?]王福心中正自犹疑,究竟要不要与圣上说那女子的模样与昔日林先生酷似,自从林先生离开后,七年来都没有敢在圣上面前提及,只六年前一个太监不小心在纜|乳|芾镉胍桓鲂」餍Γ坝镏性约傲窒壬饺盏男兄辜度绾蔚母呙鳎汕杀坏笔被股砦首拥恼在ぬ耍谷坏奔创蛄烁霭胨溃1涞皆右奂淙ィ阅且院螅械娜硕贾溃窒壬丫闪苏在さ募苫洹?墒窍衷诨实畚势鹄矗约喝舨徽帐邓堤热裟橙栈实壑懒耍约壕褪瞧劬铮绾位鼓苡忻冢?br /gt; 思虑再三,王福最终还是缩了所脖子道:[禀报圣上,那女子的容貌倒是一 等一的,恐怕连月宫的仙子也是比不得的,且举止高贵,是凡人难比的。]赵冥道:[如此看来是个大美人了,难怪靖王那样清心寡欲的人也动了凡心呢?]王福道:[确实如此,靖王对待她的态度以及见到她时的那个神情都是与平素大不相同的。只是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让人吃惊的是……]讲到这里,王福的头重重地扣在地上道,[圣上息怒,奴才接下去的话可能会冒犯了圣上,可是若不说,却又是欺君之罪,少不得是要说的了。]赵冥道:[你且说来听听,横竖朕恕你无罪便是。]王福听罢,喜不自胜,忙磕头谢恩,最后方道:[那位女子的长相同昔日的林先生竟然是一模一样的。]赵冥听罢,身体摇晃了一下,厉声道:[你可看真了?!]王福看见,一向稳重,不轻易展现喜怒于人前的皇帝竟然失态至此,当真是发了雷霆之怒。 王福唬得硬是不敢吱声,皇帝却抬起脚,往他身上一踹道:[你快说呀!]王福忙道:[奴才看得真真的,绝不敢欺瞒圣上,虽然隔了七年,可是林先生那样的相貌,再加上奴才跟他也是经常打照面的,如何会分不清呢?]赵冥极力抚平心中的躁动,压抑自己突然上涌而来的复杂情绪。为什么事隔七年,当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 ,他依然无法冷静从容,淡漠置之一笑。 他以为他已经将之忘记,可是如何只是听说有一个酷似他长相的人出现,他便如此这般莫名烦躁。 他想忘了她,可是如何偏偏却记得更为清楚。 [放心,你还有我。]曾经,她这样对他说过,他以为她也将一直存在他的生命里,可是他却转身而去,从此再不出现。 不守信用的他,不要自己的他,他也不稀罕,他要努力将他忘记,七年了,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可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他一直以来只是在欺骗自己。差点,连他自己也相信了…… 赵冥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可怜的小小的孩子,一直只知道听他说话,满心满脑都是他,那时候他是他的信仰,他是他全部的天空,可是当他一直仰望的天空消失的时候,他挣扎着从可怕的旋涡里爬出来的时候,有了一片新的更为广阔的天空的时候,他终于可以舒口气的时候,这一刻却陡然发觉,自己最眷恋的还是曾经的那个小小的天空,他还想做曾经的那个小小的孩子。 可是他却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竟然如此软弱,所以他开始恨,恨他为什么在给了他一个甜美的梦的时候却又将那个美梦最后变成了一个梦魇,就如同一个人行走在鲜花盛开的地方拨开花丛却突然发现底下埋着的竟然是死人的骨头。 那种凄凉,那种惶然,比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更让人无法忍受。 [圣上……]王福何曾看到皇帝这种失态,不禁低低地唤了一声,但却害怕的不敢再往下说一个字。 赵冥努力从记忆的泥沼里走出来,再多的心绪,到最后却只化为一句:[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王福听到这话,如蒙大赦,如何还敢再待,忙一溜烟跑了。 寂静的大殿里,只有皇帝一个人静静坐着,没有声息。 多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寂静的大殿,那时候,是他与自己,他手托茶盏,含笑自若,自己却只是恼怒地望着他。那样的一幕,竟就那样深深地烙在自己的记忆里,到如今也没有模糊。 只是啊,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他也许早将自己抛在脑后了吧,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丝气恼。为什么自己总是被人丢弃呢。他霍然站起身,现在再没有人敢丢弃自己了,只有他能丢弃别人而已。 赵冥卷起帘子走出去,殿外侯着的王福连忙跟上道:[圣上要上哪去?奴才唤人去备肩舆,赵冥却摆了一下手道:[不必了,朕去靖王府转转,微服徒步便可。]王福不敢忤逆圣意,遂答了一声[诺]。他心中清楚圣上要看的不过是那个[她]罢了。 风掀起赵冥的衣摆和头发,王福看见,皇帝的面容上微微露出迷茫——那种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帝王脸上的神情。 当他们来到靖王府,敲开大门的时候,守门的人却道:[王爷发话了,今日不见客,请回吧。]跟在赵冥身后的王福却上前一步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你拦的是谁?]守门的人仔细将来人打量了一番,见得来人气宇非凡,料想定不是平常出身,因道:[二位见谅,实在是王爷刚刚说过不见外客,要不二位报上名姓,小的去问问?]赵冥却道了一声[不必了]。 守门的将大门关上。 王福犹自恨恨道:[这奴才好大胆子]想了想又问道,[圣上怎么不让他去报?圣上不是想进去转转吗?]赵冥却只是转身,绕着王府城墙走了一走,然后在一个城墙边停下,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王福正自茫然,却见皇帝已轻轻跃起,上了城墙,然后又是一跳,便消失了踪影。 王福呆在原地,望着高高的城墙,傻眼了,这么高,自己可如何进去呀? 进入王府之内的赵冥此刻却只是轻松地走着,一路上倒也遇见了不少王府之人,但他气质品貌皆不凡,王府中人只当他是王爷请来的某位贵客,因此都不予理论。赵冥也不多言一句,只抓了一个行走的小丫头问道:[可知府上新来的两位姑娘在哪里?]小丫头看到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向自己问路,少不得红了脸道:[此刻正在无尘居里住着呢]一面说一面又用手向某个方向指了指道,[一直往前走,见到一片竹子林就是了。]赵冥点点头,却并不言谢,小丫头心里嘀咕着[好没有道理的人。]但却忍不住偷偷注视男人离去的英挺背影,不禁又微微泛红了双颊。 第四十九章 陌生的相见 赵冥一路往前方那片碧色的茂密竹林而去,此时太阳正升在当中,照着那片竹林,愈发显得青翠欲滴,扎着人的眼睛。 当赵冥走到竹林跟前,正纳闷着怎么如此清净的时候,却忽然听得泼水的声音。声音是从房内传出来的。赵冥于是走至房前,房门却只是虚掩着。赵冥轻轻推开房门,一副洁白光滑的裸背就撞入了他的的眼中,那是个女子,此刻她正赤身坐在一个木盆里,手里拿着一个毛巾,在身上来来回回地揉搓着,她头上的的乌黑发丝凌乱地散在她洁白的裸背上,愈发的黑白分明。虽然看不到她的正面,可只那个裸背,赵冥就感到惊心动魄。 如今他早已不是初识情欲的年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看到那个赤裸的后背,便感觉到燥热,仿佛身体里的某处着了火一般。他发觉自己的眼睛竟然无法从那个女子的身上移开。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强烈的感觉了。 [若惜来了,可找到肥皂了吗?]女子的声音悠扬响起的瞬间,赵冥却浑身一震,呆在当场。 虽然已隔了久远的日子,可是这个声音,平静无波,却又温柔如清风的声音他却至今不忘。那分明就是林无尘的声音。如今却那样熟悉而陌生地传进了他的耳中,隔了七年的烟云,却再次在耳边响起,依然那样剧烈地牵动着他的心弦。 久等不到回复,女子转头,然后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 赵冥只觉得心神都要被震裂开去,果然是一模一样的脸,竟然连淡然若水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赵冥突然抚住了自己的心口,此刻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呐喊着:[他要得到她!]可是他却一时分不清自己口中的这个[她]究竟是谁,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子莫名的激动究竟是源于这个女子本身还是源于她长着同林无尘一模一样的脸。 他烦躁地筢了筢头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只是在烦躁过后,他的眼睛却再也无法从女子身上移开,他就那样紧紧地盯着女子的脸,仿佛要在上面看出什么裂缝来。 刘若雪在来人那样火热而缠绵的注视下,突然感到有些窘。而更令她吃惊的是这个男子的脸透漏着某种难言的熟悉之感,竟似在哪里见过,她努力的在记忆里搜索,却苦无头绪。 [你……好无礼。]半晌之后,刘若雪却只是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赵冥却突然在嘴角扯开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些无赖道:[我哪里无礼?] 刘若雪此时双颊已经绯红一片,窘迫非常,却偏偏眼前的男人一点也没有非礼勿视的自觉,从头到尾都没有回避的意思,她不禁暗暗心焦,想着能想什么样的法子好打退他。 [你知道这里是靖王府吗?]刘若雪将身子向水里缩了缩,只露出一颗头颅在外面,眼睛定定地望着倚门而立的男子。 赵冥突然觉得有些扫兴和失望,为了女子遮掩的娇躯。由始以来第一次,他对一个女子的身躯发生这样浓厚的性质,甚至是有些不舍。他是一个皇帝,天下间再顶尖的女子,只要他想要,又岂有要不得的。既然自己这样难舍这个女子的娇躯,为什么不能将她纳为己有呢?想到这里,他心中又快慰起来。如今他已经很少能感到快慰了,虽然战争的胜利,领土的占有能使他时常空落的心暂时感到满足和快慰,可是在那些满足与快慰之后,他却经常会感到眼前茫茫的一片,或许这便是身为一个帝王必须要承受的孤寂。 刘若雪见男子只是定定望着自己出神,眼中露出痴迷的神色,顿觉大有不妥,而且自己讲的话,男子似乎也一字没有听进去。她皱了皱眉头,又说了一遍道:[你知道这里是靖王府吗?]这一次她的声音明显拔高了。 赵冥回神,笑了一笑:[知道又如何?] 刘若雪听得此话,仔细地又将男子打量了一番,是了,看来此人的身份不比寻常了,否则如何会说出这样没遮拦的话,想必是有恃无恐的了。 刘若雪凝神,想了想,突然也笑了一笑道:[你若是靖王请来的客人,不经主人的同意,随意擅闯主人的内房,却是大大的不敬了,凭你再怎样权大势大,贵气了得,也不能这样没规没矩,不讲法治吧。] 赵冥被刘若雪一通大道理兜头砸下来,一时却也不知道如何回复,片刻的惊怔过后,他突然笑了起来:这样的性情与无尘倒是很相似啊。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里蓦地闪过阴霍和冰冷。他的脚动起来,缓缓地向刘若雪的方向走去。 刘若雪见他面部忽冷忽热,只觉得此人喜怒不定,脾气古怪。见他忽然迈步向自己走来,心下有些着了慌,自己因为图清净遣走了一干下人,若惜此际又不在,而自己现在更是不着寸缕,正处于窘迫之际。倘若此人对自己存了歹心,那么自己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了。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和无力,若是从前,对这样的人,她是断然不会惊恐万状的,如今,她却真的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小女子了。 [站住!]随着男子的接近,刘若雪不由得大叫了起来,可是男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难道你心中竟是无法无天的了吗?]刘若雪继续道,希望借此打消男子的逾越。 [我就是法和天!]男子一面继续走,一面笑着答道。 男子的话语里充满了睥睨和狂傲,刘若雪突然感到无法招架。 男子走到刘若雪的身边,弯下腰,他的手掌突然抚摸上刘若雪的光滑洁白的后背,刘若雪觉得自己每一寸被她抚触的肌肤都起了小小的疙瘩,凉凉的。男子的手掌很粗糙,与他看似尊贵的着装和明显优越众人的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看来,他是经常练武的了。这样,自己就连最后反抗的想望也瞬间打消了。因为她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她从来不愿做无谓的挣扎。可是她却也绝对不能容忍他这样的轻侮对待! [我希望你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里是靖王府,而你正在冒犯的是靖王的女人。]不得已,她只好搬出最后的底牌。如果连这个都不能将之打退,她就真的无法了。 赵冥听后,手果然顿了一顿,停留在刘若雪纤细的颈项上。就在刘若雪准备舒出一口起的时候,停留在刘若雪身上的那双手突然变得不再轻柔,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揉搓着刘若雪后背细致的肌肤,然后那双手一把将刘若雪的身子扳过来,使刘若雪的正面对着他。 刘若雪从男子的眼睛里看到某种狂乱的光芒——那种令她感到害怕的狂乱。 [你竟然敢拿他来威胁我?!]男子恨恨地道,他的手此际正箍着刘若雪的脖子,只要他一用力,刘若雪的脑袋就会立刻垂下,没有生还的可能。 刘若雪咳嗽着,感觉到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敢说自己是靖王的女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说话?!她讨厌自己,这一点,赵冥从她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为什么连这样的一个小女子都敢反抗他?! 这一瞬间,赵冥彻底的被激怒了,他的心中突然又浮起林无尘的脸,想到他最终也离自己而去。这一刹那,他分不清此刻在他身旁的这个女子究竟是谁?他,迷乱了。他的眼睛里交织着爱与恨两种光芒,他想撕碎她,可是却又想将他永远的禁锢在怀中。斩断她的翅膀,让她永远也无法离开他。 刘若雪看着男人的眼睛一点点地被某种阴暗的东西弥漫,突然感到了恐惧,她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会拥有这样的眼神,有着使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悲伤,却更有着某种要摧毁一切的毁灭力量和无克撼动的决心。 而她,对男人的那种决心彻底地感到了害怕,不是因为他的力量,而是因为他的悲伤,那种似乎能将一切淹没,似乎也能将她一并淹没的悲伤。为什么那种悲伤那样的熟悉,她拼命的想回想,却突然觉得脑袋如同针扎般疼痛。 [放开我。]刘若雪一面拼命地咳嗽着一面道,此刻她的脸早已通红,像是涂抹了一层玫瑰色的胭脂般。 赵冥看着那胭脂般通红的两颊,突然想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里,自己看到的无尘的那张脸,他当时多想就那样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刘若雪突然感到自己颈项上的手一松,可是随即而来的是一个男人湿热的嘴唇,那样深沉又那样热烈地亲吻,使她的手足都发颤起来。 她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可是一只手却快速地抓住了她的双手,使她无法挣扎。 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这样!混混沌沌之中,她的灵台却还保留着最后的一点清明。 她咕哝着,可是她的破碎的声音却全部被赵冥吞在肚子里,反而像极了某种挑逗的呻吟,那种呻吟突然使她感到了某种羞耻,或许此刻她连脚指头都红透了吧。 就在她头晕目眩,不能正确分辨方向之际,男子突然把他抱了起来,她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瞬间便打湿男子的衣服。可是赵冥毫不在意,他抱起她,然后就把她甩上了床。 刘若雪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着,可是在那些摇晃中,一张男子的脸却慢慢地在她的面前凸显。 那张男子的脸正在快速地靠近自己,最后就呈现在她的眼前,与她的脸之间只隔着一寸的距离。那张英俊的脸慢慢地俯下来,带着某种令她陌生而害怕的表情。 他的唇再一次落在她的脸上,这一次却轻柔得宛如花瓣。可是这种轻柔却更使她感到害怕,因为那种轻柔似乎正在一点点地击溃她心中某种坚硬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不想反抗。可是那个想法过后,她立即感到了恐惧,因为心的臣服有时候比身体的臣服更为彻底。 男子的吻继续落在刘若雪的脸上,她的手艰难地从后面伸出来,挡在两张脸之间,不愿再让他亲近半分,可是男子却没所谓地一笑,继续亲吻她洁白的颈项。刘若雪突然感到了无力。 [碰]地一声响,打破了所有的迷梦。 刘若雪看见,若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她手中的原本拿着的肥皂和盒子落了地,发出了刚才的那声脆响。 若惜惊诧过后,原本娇俏的一张脸突然转变成气愤,她一个箭步跑上来,挡在刘若雪的身前,恶狠狠地瞪着男子道:[你是哪里跑来的小贼,竟然敢欺负我姐姐!] 赵冥的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来,又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突然道:[我会再找你的。看看你究竟是谁的女人?]说罢便转身而去。 若惜待要追上去讨要说法,刘若雪却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了她道:[算了。] 若惜瞪大了眼睛气鼓鼓道:[皇姐姐,我要去叫人把那个小贼拿下。] 刘若雪却道:[罢了,这个王府里恐怕没有敢拿下他的人吧。] 若惜犹自忿忿道:[怎么可能?我就不信了。] 刘若雪摇头。 若惜叹了一声道:[我不去便是了。]话毕,拿起刘若雪的衣物递与她,刘若雪接过慢慢地穿上了。若惜仍在一旁扭着手绢儿,脸上有几分感伤道:[皇姐姐被那登徒子轻薄了去,我实在是不甘心。] 刘若雪道:[罢了,又没少什么,有什么紧要的?] 若惜听罢,只是呆呆的,这样事关清誉的大事,皇姐姐却这样不咸不淡地讲来,是不是也太不寻常了吧。不过皇姐姐本就不是个寻常之人就是了。不知道为什么,皇姐姐无论是坐言起行总是特别的与众不同。有时候若惜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也看不透皇姐姐。 第五十章 起风了 这一日,阳光明媚地洒在小竹林中,投下班驳的痕迹,刘若雪此刻就在竹林旁放置了一张小几,几上放着一个茶壶,两只茶盏,她的手里拿着一本书。若惜就在她的对面坐着,手里拿着针线,绣得极为认真。 因为看书久了,刘若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放下书,站起身,度步到若惜跟前,然后就[扑哧]一声笑了。 若惜抬起头看到刘若雪,忙不迭地要把绣品藏起来。 刘若雪却笑道:[别藏了,我都瞅见了,鸭子虽然绣得丑些,但还是有鸭子的样子的。第一次就绣成这样,已经是难得了。]若惜听罢,脸皱成了一个小苦瓜道:[哪里是鸭子,我绣得是鸳鸯,鸳鸯……]若惜一连强调了几次,生恐刘若雪听岔了。 刘若雪的秀眉拧起来道:[可我看着分明就是鸭子呀,难道你分不清鸭子和鸳鸯。你小小的年纪,怎么眼力神这样的差呢?]若惜可怜兮兮地叫:[皇——姐——姐——]刘若雪安抚道:[罢咧,我不说了,你也别装小可怜了。][我绣鸳鸯还不是为皇姐姐绣的。]若惜突然粲亮了一双明眸,贼贼道。 刘若雪摆摆手道:[鸳鸯是小姐们出嫁时才会用到的花样,我可不需要,莫不是你自己想郎君,又怕羞,所以才拿着我做法子?]若惜苦笑了一下道:[皇姐姐就会作弄人。我是眼瞅着靖王对皇姐姐的痴情,想着皇姐姐终究是要被他给打动的,所以我才想着学绣着鸳鸯,希冀着皇姐姐出嫁那会能送给皇姐姐做礼物呢……]刘若雪听罢,脸上原本欢愉的神色尽敛。她想到自己和若惜住在靖王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入住王府才几日的光景,就已经有底下的人在言三语四了,时日若久了,那起下人还不定把她和若惜说成个什么样呢。若惜面上虽然全不在意,但只一心想着自己终究会和靖王喜结连理,因此将一应闲语全不放在心上。可是自己又能土和不在意呢? 这一阵子,靖王不时地送来吃的穿的用的,样样珍贵稀罕。她心下就已经对靖王的用心有了十分明白,只是不敢道破罢了。直到昨日靖王竟然来向她倾诉衷肠,说喜欢她,她一时却愣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本来她是想着一口拒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拒绝的话硬是没说出口,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考虑考虑。]她还记得那一刹那靖王所表现的喜悦和欢快竟是毫不掩饰的,她突然就感到了心虚。她无法对他的感情给予任何的回应,即使她最后答应了,也是基于利益上的考量和对若惜安全上的维护,这样的居心险恶,她突然就感到了惭愧。特别是靖王的笑脸慢慢地在她眼前绽放时,她突然有些承受不住,低下了头的眼睛里黯然却涌上来。 [皇姐姐在想什么呢?]刘若雪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眼前晃动,等她神魂归位,就看到若惜正拿着手绢儿在她的眼前晃,脸上的笑容暧昧不明。 刘若雪揉了揉眼睛道:[太阳照得人眼睛都花了。]若惜笑道:[这才早上,太阳才刚露头儿呢?怎么就把皇姐姐的眼睛给晃住了呢?]刘若雪也笑道:[你这个鬼灵精,存心想怄我。]若惜摇着刘若雪的肩道:[皇姐姐想到了谁?让我猜猜,是不是想起了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靖王,想着要不要答应他的求亲,是与不是?]刘若雪举起手,就要去,握若惜的脸,若惜忙飞也似的跑开了。刘若雪就去追,一面追一面道:[昨晚上你小丫头躲在哪个草缝里偷听去了,快给我从实招来,不然让我逮着了你,非要抽你几个嘴巴子不可。]若惜笑着躲着还不忘回说道:[能躲哪儿,就躲在你们俩身后的那棵柳树后面,你们俩四只眼睛竟然硬是没瞅着我。我还想着皇姐姐平日我在多老远你都知道,怎么昨个竟也成个呆子了,看来真的是连魂也被靖王给勾去了,只留下一副空皮囊了。呵呵。]刘若雪煞住脚,用手抓起一缕头发在手里扭着到:[你小丫头乖乖儿的过来受我两掌,我就不计较你的促狭了,否则,多早晚你得落在我的手心里。]若惜拍着胸道:[我怕怕。]一面说一面径自走至刘若雪跟前来伸出了脸道,[你要是下得了那狠手你就打吧。]刘若雪看到她这样儿,却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又度步至小几前,慢慢地翻开了几上闲置的书。 若惜见刘若雪肃了脸,待要上前说上两句,把她逗乐了,却瞥到不远处的房前正站着一个蓝色的锦袍男子,巴巴地向这边望呢,于是计上心来,走到刘若雪跟前道:[皇姐姐,我且问你,你到底是喜欢靖王不喜欢?]说着就硬是把刘若雪的书夺在手中。 刘若雪抬起头,漫不经心道:[什么喜不喜欢的。你小丫头懂什么?]说着就要去夺若惜手里的书。 若惜哪里会让她得逞,死死握着书本道:[你今若是不告诉我,我就跑到靖王跟前去说皇姐姐爱慕他,让他速速地抬八台大轿来,把皇姐姐迎过去。]刘若雪听得此话,只不做声,半晌后却道:[他若真抬了八台轿来,兴许我还真就坐上去了。]若惜拍手欢天喜地道:[皇姐姐此话可当真?]刘若雪道:[什么真不真的。]若惜哪里会知道,此刻她在这件事情上正是摇摆不定的时候,如若靖王真的那样做了,也算是促使自己早下定决心。或许她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女子,为了若惜将来生活有个保障,她愿意欺骗一个人的感情。倘若真的嫁了靖王,她从此后也会立定做一个贤惠妻子。只是自由那东西,却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自禁的,她的眼前突然浮现了一张俊逸的,不羁的,狂傲的脸……她甩甩头,怎么会想起他呢?也许只因为他是第一个让她承受如此挫折的人吧。 不远处的房门前,一个男子的脸上缓缓地展开了笑容,因为他终于听到[她]的答复了,而且是肯定的答复,怎能不令他心喜呢?他默默地离开,自以为无人察觉,却不知道若惜已将一切看在眼内,面目含笑。如果皇姐姐真的能得到她的幸福,就好了。 刘若雪将若惜唇角含笑,却不言语的表情尽收眼底,探头看了看已经远去的那个背影,脸上呈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这样也好,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了。 竹林里有微风拂过,奏起一曲歌谣,刘若雪却不知道是喜是悲,恰如同她的将来,她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决定是对是错,可是她只知道自己既然做下了决定,以后所发生的一切她都不能再逃避,也不能躲藏,惟有直面。 [若惜,我昨天梦到皇兄了。]刘若雪突然莫名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若惜脸上的笑容冻结了:[皇姐姐。]刘若雪笑了一笑道:[他是来和我告别的,从此后,我再不想他了,你也别想了,我们都不想了,他说因为我们老是想着他,所以他很不安心呢?]若惜的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刘若雪又道:[为了让他安心,我们都要学会忘记呀。]若惜努力地点点头道:[我会的。][以后,你就别叫我皇姐姐了,就叫我姐姐吧。那个皇城,只是我们曾经的一个梦罢了。]若惜又点了点头道:[皇姐姐,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些?]明明刚才她们还在说着一些很开心的事啊! 刘若雪突然折回头,默默往房里走,走之前丢了这样一句话:[起风了,回房吧,不要冻着。]刘若雪走到房前,在刚才靖王站立的地方停下,抬起头,就看到了笼子里的那只白色的鸽子,那是靖王前日送她的,她看到就很喜欢,觉着亲切。她突然举起双手,打开了笼门,双手拿出了那只鸽子,捧至手心,很镇重地将它放飞了。白色的鸽子头也不回地飞走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小白点,刘若雪突然感到这样一幕那样熟悉,似乎多年以前曾经也有这样一幕,只是那个影象只是在她的眼前一晃,便没了踪迹。 [姐姐,你怎么将它放走了。]若惜跑上来跺着脚道,[那可是靖王送你的。你不欢喜吗?]刘若雪回头笑笑道:[正因为欢喜它,才不想拘束了它,它的天空应该更广阔才对。]若惜听着,总觉得这话里有未竟之意,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可是她看着刘若雪的笑,那样灿烂的笑,似乎是过于灿烂了一点。为什么她竟然在那笑容里感到有点冷呢? 这一刹那,若惜竟然说不出一个字了,只是看着刘若雪的脸,那张原本冰雪一般的面容上因为那个笑容,显得更为刺目,光华尽显,如果此刻有个男子在场,一定会为那样的笑容心动吧——那是令任何人都无法无动于衷的笑容。 第五十一章 指鹿为马 就在靖王听到刘若雪与若惜对话的第二日,他便主动上了朝堂,在满朝文武疑惑因何这位从来不上早朝的靖王怎么竟然突然改了性时,靖王却突然语出惊人道:[臣想娶华清国的天雪公主为妻。] 此语一出,满朝文武无不震惊,七嘴八舌的议论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什么公主呀,如今不就是个奴隶吗?靖王怎么会想要娶一个奴隶呢?] [靖王一向荒唐惯了,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 …… 靖王将一应议论尽收耳内,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很坚定,并不为众大臣的议论所动。 高位上的皇帝却只是端坐着,沉吟了半晌却道:[朕同意。] 皇帝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鸦鹊不闻。 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字讥笑的话。因为皇帝,同意了……同意靖王娶一个亡国公主。而且那个国家还是被空爵所灭。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靖王虽然做此请求,可是当皇帝同意的时候,他也同样的惊诧,可是惊诧过后,他却又欢喜起来。直到回到靖王府都还觉得飘飘乎宛如在云端。 当靖王将消息告诉刘若雪时,她只是含笑不语,眼中神光莫测。 很快地靖王府就张罗了起来,大婚前的彩礼,喜帖等一应之物,靖王皆亲自过目,决不假手他人。 就这样欢天喜地地准备了几日,这一天,皇宫里突然打发了王福来请靖王与即将要大婚的王妃进宫面圣。靖王虽然对刘若雪的容貌有所担忧,但一想到皇帝已经亲口允诺了自己与刘若雪的婚事,料想着必不会多生出什么事端,因此也就领着刘若雪随王福一起入宫去了。 靖王与刘若雪进得皇宫,养心殿外,王福让他二人侯在店外,自己进去通传了,又走出来堆着笑容道:[圣上说了,只见靖王一人。奴才开始记错了,竟然把未来的王妃也请了来,实在该死。]一面说一面不住地向靖王赔不是。 靖王连忙道:[如此本王独自进去就是了。]临去前又嘱咐刘若雪让她自己先找处歇歇。 刘若雪点头道:[你去吧。] 靖王随王福进去。刘若雪一人在殿外徜徉,四顾而看,只觉得这里熟悉非常,仿佛自己以前来过此处,想至此,又觉得脑门疼得厉害,忙蹲下身,只是抚着脑袋,等待疼痛过去。突然之间,在她的头顶张开了一张网,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当头罩下,她挣扎着,可是已经有四个人将网收了,然后将她抬起来,一应地去了。 养心殿里的靖王犹不知道外面的变故,正与皇帝下棋下到酣处。皇帝又问了他大婚的一应准备事宜,他也都一一地答了。从始至终,皇帝的表现都是再自然不过的,而且最终皇帝的棋还是胜了。 靖王道:[臣实在难当圣上对手,圣上下次还是另请高明吧。] 皇帝望着他笑道:[王叔是想着未来的娇妻吧。]在说着句话的时候,皇帝的眼中有阴狠一闪而过,靖王几乎以为是错觉,况且他心中本就无城府,因也就更不放在心上。 靖王站起来请辞告退,皇帝也不挽留,只道:[王叔慢走。] 靖王行礼慢慢退出去。待离开了皇帝的视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出来。 一出得养心殿,他就四顾而望,就见到前方不远处,立着穿一身月牙白宫装的女子。他快步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若雪]。 那女子回过头,靖王道:[对不起,认错人了。] 那女子只是笑,并不吭声。 靖王回头去找王福,王福此刻正站在殿门外,见到靖王找他,因赶紧着走上前来笑道:[靖王赶紧着带未来的王妃回吧,天冷,当心王妃别冻着了。] 靖王疑惑道:[若雪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她,她是不是到哪玩去了?] 王福用手指着立在前方穿着月牙白宫装的女子道:[王爷说什么诨话呢?前面站着的那位不就是吗?] 靖王揉了揉眼睛,细细辨认了一会道:[那不是若雪呀。公公认错人了。]一面说一面拉着王福走至女子跟前,那个女子此刻已然不笑了,只是站在那,也没什么表情,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王福笑道:[王爷莫要说糊涂话了,你瞧,王妃都生气了,回头大婚中没了王妃可怎么是好?] 靖王又定神看了看,明明不是,为何王福却偏偏要说是? 因为不见了若雪踪影,靖王已经是心慌意乱,这会又见王福指鹿为马,更是连心魂都失掉了。 [这不是若雪!]靖王突然大声反驳道。一面嚷着一面就要冲进养心殿找皇帝评理去。 王福突然冷声笑道:[实话跟王爷您说吧。今眼前的这个王妃您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靖王听至此处,心灰了一半,口中低低道:[这是圣上的意思吗?] 王福又堆了满脸的笑道:[王爷是聪明人,心中有底也就罢了,何苦让奴才说出来呢?再说,天下何处无芳草。您跟前的这王妃,模样周正,生得也跟个水葱似的,并不比那位差到哪里去?您又何必执着呢?] 靖王脸色灰暗道:[你哪里明白这些?] 王福听了这句话,大不受用,嘴里因道:[奴才是不懂这些,奴才早八百年就断子绝孙了,当然不懂这些。]说罢也不施礼,就一应去了。 靖王只是站在宫外一动不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就陪他站着不动,直到天色都暗下去,他站得腿都麻了,才仿佛有了知觉,慢慢往回走,那个女子也就在他后面跟着。他回头冲那女子吼了一声:[滚!]那女子也只当没听见,还是跟在他后面。 靖王回到王府里的时候,天色已晚,王府中的灯都亮了。靖王的轿子落了地,府中的下人在外面等着,却久等不到靖王下来,突然轿帘被一只洁白的手一掀,众人看见,轿子里的靖王赫然已经睡着了,而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正穿着一身月牙白宫装的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未来王妃陪王爷出去的时候穿的也是这一身衣服,可是那张脸却明明不是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尽管众人疑惑王妃跑到哪去了,可是却知道那并不是他们当管的事。众人忙七手八脚地将靖王扶出了轿子。那个穿月牙白宫装的女子却始终在其后跟随着。 第五十二章 禁锢 刘若雪被收进网中以后,心中就隐隐地有了某种不祥,她的脑袋依然如同炸裂般的疼痛着,当她从网中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那四个人放出她后,就径自走出去,然后她就看到大殿的门一点点地在她面前关上。 她没有拼命地往外冲,也不会试图逃跑,她知道那些都只是徒劳的。 她缓缓地蹲下身,抱着膝,有就埋在两手之间,然后,她的眼泪就缓缓地流出来了,她的头依然在抽痛着。 外面的天空依然在亮着,可是大殿却是昏暗的,没有一丝的阳光。她知道,她的自由失去了,尽管没有见到是谁将她绑架,可是在这个皇宫中谁有权利又有可能恐怕就只有那个他了吧,那个掌握所有人生死的空爵皇帝。 [我会再找你的。看看你究竟是谁的女人?] 此刻她的脑子里回响着那一句话。是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日出现在她房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空爵的皇帝。从那人着装的颜色和他霸道的语气及目空一切的神情,她就知道,她统统都知道,可是她却在心底里存?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1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1部分阅读 存着一丝侥幸,她以为嫁给了靖王,她就能躲过,所以她才费尽了心计希望尽快嫁给靖王。可是她错了,她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采取这样激烈的手段。最后,不但害了自己,或许还害了靖王。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竟然还保留着那样的天真。 寂静的黑暗之中,女子的泪从指缝间缓缓流出。 [你准备哭到什么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甚至是带笑问着她。 刘若雪抬起头,眸子被泪水洗得晶亮,动人心魄。 刹那之间,赵冥只觉得心中一悸,他的眼睛竟然无法从那个女子的脸上移开。 刘若雪只是望着他,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你还认识朕吗?]赵冥咳了一声道。 [那时候你并没有自称朕,你用的是我。]女子很明确地指出他的欺骗。 皇帝的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来。他弯下身,抱起蹲在地上的女子,只觉得女子的身体轻得宛如羽毛般。 刘若雪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她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他竟然就那样弯下身去,然后抱起了自己,她微微闭上眼,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某种类似感动的情绪,那种情绪会使她感到罪恶,因为她的亲人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在战争中丧失了生命,而自己也是因为他遭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皇帝将女子轻轻地放上了床,女子就陷落在柔软的红色被褥中,美丽的双眼半睁着,竟然糅合着某种天真和妖媚的气息。 皇帝牢牢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一刻里,她和无尘完全的不像了,因为无尘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柔弱的神情。那个人啊,总是冷眼看透一切,不为任何人所动。但是此刻床上女子的神情却也彻底地将他打动了。他弯下身,去寻找女子的嘴唇,然后就深深地吻上去,刘若雪瞬间睁大了明眸。皇帝突然感到嘴上一痛,但是他并没有撤离女子的唇,而是翘开她的嘴唇,更深地进入。 刘若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尽管平日里她精明厉害,可是她却从不识男女之情。 皇帝感受到了她的颤抖,他伸出手,牢牢地圈住女子的腰,借以给予她支撑。 刘若雪想大声地喊停,可是她的嘴唇却被皇帝掠夺,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皇帝精于此道,他熟知女人身体的每一处敏感的地方,因此他很轻易地掌握了刘若雪的身体。 刘若雪挣扎着要从那些混沌之中清醒过来,她的理智在拼命地向她叫嚣着[不可以]。 当皇帝的唇离开她的,辗转着来到她的颈项时,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大声道:[住手!]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来,那样的冰冷,可是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是的,她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她害怕自己的臣服,她的身体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 [你害怕了。]皇帝清楚地指出她的弱点,燃后皇帝的脸就停留在她的脸上,低低地笑,[让朕猜猜,你为什么害怕?]他的眼睛里闪过捉弄的光芒,[因为你爱上了朕吗?] 刘若雪怒道:[不是。]可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了心虚与罪恶。 皇帝的手轻轻地抚摩着女子的脸上柔嫩的肌肤,微微笑道:[怎么办?朕好象有点喜欢你了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邪恶。 刘若雪的心颤抖了一下,然后泪水就再一次地滑下了她的脸,因为她突然觉得迷茫了。天与地之间,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她现在已经成为了这个男人的玩物,而这个男人此刻在做的正是在拿她来打发一些无聊的时光。 她清醒地知道皇帝的每一句话都隐含着捉弄,可是她却只能如此软弱地任他逗弄,因为在这一场男人与女人的较量中,她没有任何的筹码。似乎只能选择投降或者用毁灭自己来结束一切。她这样清醒地认识到这场较量中她没有任何的胜算,可是他又不想用死亡来宣告自己的懦弱,更不愿意认输,所以她迷茫了,真正的迷茫了,并且找不到出路。 皇帝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探到了她的胸前,然后她就听到[撕]地一声,她的衣服变成了片片,她凝玉一般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大红的被褥在她的身前展开,愈发凸显得她的肌肤雪白莹润,美妙动人,然而女子却只感觉到了屈辱。空气在她的肌肤上缓缓流动着,冰冷沁骨。 当女子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时,赵冥的眼中便快速地窜出了火苗。他的手缓缓地抚摩着女子的肌肤,带着赞美和叹息。 刘若雪似乎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羞辱,她的身体慢慢地向床内挪去,皇帝也不在意,紧紧地趋身跟着她。 刘若雪突然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大喊了一声:[你这个疯子!] 原该恼怒的皇帝却突然笑出声来,可是在那笑声里,刘若雪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悲凉,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这个男子的笑声里也有着同样的悲凉。 [朕早就疯了。]静寂的黑暗之中,皇帝的声音响起来,分不清悲喜,[当一个皇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父皇也冷眼对待自己,宫中的奴才欺负自己,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前一刻抱着自己说你还有我,下一刻却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然后他又要每天应付自己身边的亲人可能会加害自己,最后不得不痛下决心杀死自己的一个哥哥,嫁祸自己的另一个哥哥,以达到保全自己的目的,这样的话,他还能不疯吗?] 皇帝此刻的目光中透漏着某种冰冷。 刘若雪突然感到害怕起来,她哑声道:[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皇帝的眼中,诡异的火光燃起来:[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朕为什么说这些吗?] 刘若雪的身子再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几乎是恼怒着道:[我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离开该死的你!]这一刻,她失去了平日的高贵和优雅,开始辱骂着心中的痛恨。 皇帝却叹息道:[来不及了,在你分享了朕全部的秘密之后,你以为你还可能离开这里,离开朕的身边吗?朕告诉你那些秘密,就是要告诉你,朕决定永远不放你离开,除非朕死!]这句话,他说得决绝而狠厉,没有给双方留一点的后路。 刘若雪的目光中闪过绝望,绝望之后,她却突然奇异地微笑道:[如果这样的话,你就让我去死吧。] 皇帝愣了一下,但却只是片刻,片刻之后,他冷冷一笑道:[你死的倒容易,只是你的妹妹,靖王还有你的国人却要怎么样呢?]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刘若雪忿忿道,[我从来没有招惹你!] [因为那个前一刻说你还有我后一刻却离朕而去的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这样,你还能说你没有招惹到朕吗?如果你也同他一样离开朕的身边,朕就会杀光他们。] 刘若雪的脸变得煞白起来,当她意识到皇帝话语中的狠毒时,她的眼前突然又浮现皇城之内屠杀的那一幕,他知道,他能做到。 [哇]地一声,刘若雪突然就吐出了一口血,雪洒在大红的被褥里,一瞬便没了踪迹,然而皇帝的神情却立刻大变。 [快传御医!]他大声地喊着 第五十三章 病根 [快传御医!]他大声地喊着。 刘若雪的浑身都抽搐起来,星眸紧闭,似乎在压抑着某种苦痛,乌黑凌乱的发丝映衬着她雪白的脸,妖异的美丽绽放着。 皇帝紧紧地搂住她的身子,想给她传递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传递些什么。他想让怀中的女子停止一切的痛苦,可是尽管他是手握天下苍生福祉的帝王,他依然没有那种力量。 女子伸出手,极力地要推开他,尽管此刻她的身体处于极度的痛苦和疲惫中,可是她仍然不需要敌人的怜悯和施舍。是的,他们是敌人,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会忘记这一点? [你走开……]刘若雪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脸上满是抗拒的神情和不愿轻易妥协的倔强。 皇帝眼中有某种脆弱的神色一闪而过,尽管他身为一个帝王,可是依然在心底里的某一处,有某种软弱的成分,只是他一直都在极力地隐藏着,不肯让任何人窥视。他知道大臣们对他的评价——锐利果断,冷酷无情,灭绝情爱。那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可是他并不是很在乎那些评语,甚至他还有些欣慰自己能成为那样的人。可是他并不是,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并且向着那个目标努力着,但是每当他的耳朵和眼睛触及到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就会变得不像自己。他曾经是他的先生,启蒙着他的智慧,教会他什么叫权术,甚至教会他什么叫爱,却在自己以为找到幸福的泉眼时,挥挥衣袖,转身而去。从此便注定了自己对他的沉沦。他成为了自己唯一的死|岤。 而眼前这个痛苦的小女子,这个长着同他相同容颜的女子,同样的牵动他的心弦,他知道也是因为那个人,可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他却一时分不清楚。 缓缓地,皇帝的手从女子的身上垂下,她让他走开,为什么不是从他身边走开就是要他走开,尽管不是一个人,可是他们却选择如此相同的方式对待他。而他麻木的心竟然会再次感到疼痛。 当太医们赶到的时候,那个女子已因为疼痛陷入了昏迷。 大红嵌金的帐幔放下来,首席太医江明把手放在女子伸出手臂的脉搏上,沉吟了许久。站起来,向皇帝施礼道:[这位主子只是因为急怒攻心,郁结心中,方有吐血之症,圣上不必担心,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只是微臣察她的脉象,似乎隐隐有阻滞之象,好象哪里有什么不通的地方。] 江明这样称呼刘若雪[主子]是很高明的,因为此女虽然是凭空冒出,但显然皇帝对她极为珍视,她却也没有任何的封号,所以他不称妃道嫔,只说主子,可谓是用心了。 皇帝并不在意他的称谓,只是冷声道:[你说清楚些。] 江明恭谨道:[人都有七经八脉,若是哪里有不同的地方,便会有阻滞的现象,脉搏跳动的速度就会有些差别,微臣行医多年,毫脉的工夫还是能过去的。](内行别笑话,因为懒,不乡插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所以瞎编的。) 皇帝对医术并不同,他只关系结果,因问道:[却要如何诊治呢?] 江太医红了老脸,尴尬道:[微臣虽然察觉主子的脉象异常,但却不晓得病根在哪,所以委实不知道如何疗治。] 其他太医听后,都在心中讪笑,却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江明顿了顿又继续道:[微臣虽然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其他的同僚之中或许能察觉出什么,圣上快让他们看看。] 其他太医听后,心中无不叫骂: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皇帝点点头:[就这样吧。] 太医们挨个上前把脉,过后却都摇头,并没有什么更高明的结论。 皇帝恼怒道:[平日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连个病因也察不出来。来人,将他们拖出去,各打五十大板。] 太医们唬得扑通一声整齐地跪下道:[圣上饶命!] 江明心中也发了寒,自己都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如何能受得了那五十大板?心中一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口中只管胡说道:[圣上,奴才看着主子的症结只来源一个地方,就是脑子。] 皇帝回忆起刘若雪经常抚着脑袋的形景,皱了皱眉头道:[你接着说。] 江明听皇帝这般问,心中有了几分希望,谎话说得愈发的溜,口中道:[主子可能是摔到哪了,所以脑子哪里有了淤血,故而常犯头疼的毛病,且等奴才开些疏散的药剂,没准就好了。] 皇帝见他说得有板有眼,心中已信了五分,想了想道:[药你只管开来,倘若治得好,你的俸禄自然是要加的,赏赐也不会少,若治得不好,欺君与医治不力两罪并罚,你掂量一下你脖子上的脑袋可够硬?] 江太医吓得手脚都冒了冷汗,只满口答[是]。 皇帝挥手,众太医各去准备。 一出得大殿,那些太医们就拉了江明道:[大人究竟有什么高招,可一定要成功呀。]此一刻,就连平日嫉妒江明的那些同僚们也说出了这样真心的话语。 江明只满口称[是],心中却苦叫连天。 第五十四章 奔月之死 月央宫里,奔月手里正自坐着活计,踏青走来道:[娘娘歇歇儿吧,何苦这样熬自个儿的身子?]在奔月的脚边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五六岁的光景,眼睛忽闪忽闪的,精致的秀气和漂亮,仰着头,靠在奔月的身边。 奔月放下手中的针线,慈爱地抚摩着孩子乌黑的发,安静地道:[我想趁着身子不错的时候赶紧给小醒绣点什么,好让他带在身边,看见了东西,就如同看见了我一般。]踏青一听这话,竟有不祥之音,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奔月身边的男孩却嘟嘴道:[小醒看着母妃就行了,不用看那劳什子。]奔月笑了一笑,并不回答,只叹:[傻孩子。]奔月知道,她的身子只怕是过不了这个春天,如今是过一天少一天了。在这生命即将落尽的刹那,她最放不下的人就是小醒——她唯一的儿子,唯一可以全身心去爱的人。至于那个人,那个她曾经用尽了全力去爱的男人,自己的真心在他的眼中却是半文钱不值的。 [咳咳……]奔月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踏青赶紧走上前与她顺背,奔月牵强地笑了一笑,看了看儿子担忧的小脸,轻轻地抚摩着孩子软香的小脸道:[小醒别担心,母妃没事儿。]孩子天真道:[小醒知道,母妃只是生病了,病很快就会好的,昨个小醒去御花园的那棵白杨树前还许愿来着,让母妃的身体快点好呢。]奔月曼应着:[小醒又乖又懂事儿,以后也会好好的。]男孩甜甜地笑道:[是呀,昨天小醒还找到一个宝贝来着。]奔月不在意道:[什么宝贝呢?看把你乐的。]男孩神秘道:[母妃等等。]说罢一溜烟地跑了,过了一会又出现,双手背在后头,脸上挂着笑容。 奔月温柔地笑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男孩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捧在手中,走到母亲面前道:[母妃看看这是个什么好东西?]在男孩手里躺着的是一个花梨木的小巧的黑色匣子,男孩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枝玉钏,通体的碧清,晶莹美丽,一看就是贵重之物。虽然很精致,可是奔月并不甚在意,看到匣子里竟然还有一张纸,便拿起来看了一看,念到前面一段,脸色又红又青,待念到后面,却是脸色大变,身体也禁不住摇晃欲倒,踏青连忙扶住她。 她勉强撑住身子道:[踏青你看看。]踏青将纸拿过来,读了一读,神情也是骇然无比,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娘娘赶紧拿个主意吧。]奔月道:[本宫能有什么主意,把纸呈给圣上,让圣上裁决吧。]想了想又问身边的男孩道,[这个匣子你是哪里得来的?]男孩见自己的母亲如此,神情中有些着慌,委屈道:[小醒就是在那白杨的树洞里拿出来的。]奔月想了想道:是了,定是有人利用那个隐蔽的所在传递信件等物。]原来那纸上写的竟然是这样一行字:闻卿宫中寂寥,特约安国寺中一会。最近圣上动向为何,希卿察之,届时告之。 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显然二人私通已久,且不时探察圣上动向,干系如此重大,她是断然不能不报的了。 踏青问道:[娘娘意欲为何?]奔月道:[还能如何,此事一定要上达天厅,决不能隐瞒不报,否则那二人所图万一动摇了江山社稷,如何是好?]踏青劝:[娘娘还是省省心,将养身体为是,那些事情圣上自会解决的,圣上英明着呢?不会被那起小人蒙蔽了圣听的。如今娘娘虽得了此书信,但却没有实据,也不知二人所系为谁,贸然去找圣上,只恐圣上见疑娘娘。]奔月道:[如此大事,顾不得那许多了。]踏青又劝道:[既如此就明日再回吧,娘娘今日先歇歇吧。]奔月想了想后方道:[那就明日再说吧。]可是令奔月没有想到的是,她并没有明天。当第二日的太阳升起,踏青到她房中欲叫她起床时,却发现她已经气绝多时,显然是在夜中离世的。一时之间,踏青泪流满面,悲愤大哭。 月贵妃离世的消息很快有人呈报了圣上,可是皇帝因为担心刘若雪的病情,因此并没有多在意,只交代人厚葬就算了结。 月贵妃的葬礼上,她的儿子赵醒哭得声嘶力竭,他没想到昨日还承欢其膝下的母妃在第二天自己醒来时便悄然离开,心中委实接受不了,直哭了个死去活来,最后在太监们的搀扶下离开。 锦德宫中,皇帝正坐在刘若雪床前。 刘若雪躺在床上,一直昏迷着,她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梦中,挣扎不开,在她的梦里,亲人的鲜血一直在弥漫着,特别是她皇兄的血,就流在她的身上,一直一直地流,她脸上的泪水于是也就一直一直地流,仿佛没有尽头。黑压压的军队在她的四周,直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绝望地哭着,挣扎着,然后她一头冷汗地醒来,就看到趴在她身边的皇帝。 那个皇帝此刻正紧闭着双目,卸下了平日的冷酷,原来他的憔悴竟然更加使她难以招架。他,竟然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因为什么呢?就因为自己的这张脸吗?这张与他曾经在乎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因为这张脸,靖王想娶她,皇帝想要她。究竟那个她是谁?她有着怎样的魔力,使那么多人为她做尽一切,这一瞬间,她竟然有些嫉妒她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想下床,可是却发现浑身都没劲儿。 床边的皇帝察觉到床上的动静,睁开了眼,就望进了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里去。 这一瞬间,他们彼此相望着,也为彼此心动着。 刘若雪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在她的心中扎了根,因为那份偶尔在她记忆中出现的熟捻和这个男人偶尔流露的感伤,更因为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看到了他的憔悴,于是一刹那,她空寂的心被他填满。她知道是个错误,却明知故犯。 [我想出去走走。]刘若雪静静道,也不等皇帝回答,挣扎着就要下来。 第五十五章 月夜 皇帝吼道:[你都成这样了,还乱动什么?]脸上的神气恼怒非常。 刘若雪淡淡冷笑道:[跟你没相干。]皇帝站起来,拿了件衣服披在刘若雪身上,又蹲下身道:[你上来吧。]刹那之间,刘若雪竟然一字也说不出来,她伸出手,圈住皇帝的脖子,皇帝直起身,背着她慢慢地向外走。当宫门外的宫人们看到这样一幕,都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背着一个女子的人竟然是他们以冷酷著称的当今圣上,什么时候,也没见过他给过任何人这样的优待呀。 皇帝背着刘若雪一直来到一个凉亭里,凉亭里早有眼尖的太监们拿来了软垫什么的放在石椅上。皇帝就把刘若雪轻轻放在软垫之上,自己就坐在他身边。 刘若雪仰头望着宛如黑色丝绸的天幕之上,只一弯勾月悬挂,没有星星,夜风偶尔徐徐的吹送,女子却是一声也不响地闭上了眼睛。 皇帝一直紧紧盯着女子美好而安静的侧脸,究竟是什么使自己这样沉醉,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张脸吗?可是他并不想分清楚其中的真正的原因。他只知道他喜欢这个女子,并且希望她能因为自己而展颜。或许,他只是想圆年少时候的那个梦罢了。那关于他对另一个人的梦,关于那个叫无尘的人,他曾经怀抱着关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全部梦想。可是却因为无尘的突然消失而让一切都停止在那一瞬,所以当这个女子出现时,关于那个梦想也跟随着全部复苏,于是他就那样迫切地想得到她。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恨你。]不知何时,刘若雪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你撕碎了我所有的幸福。]皇帝望着她,就见一滴清泪自她的眼角滑过,她的声音在暗夜中飘渺着传送:[因为你杀死了我的亲人。最重要的是连我的皇兄,从来就最疼我的那个人也因为你发动的那场战争而惨烈地死去。所以,我恨你。]她抬头直直地望着他道:[你知道我恨不得想杀了你吗?]皇帝笑了一笑,道:[如果朕给你这样的机会,你真会杀朕吗?][不会。]几乎是没有思考的,刘若雪缓缓地摇头道,[因为除了因为恨以外,我找不到任何杀你的理由。如果你死了,即将一统的天下又会再次大乱,而我虽然杀了你,却并不能令死去的人复活。]皇帝一笑道:[这样的想法倒是跟他很像。你们不仅长得很象,在很多想法上也惊人的相似。]刘若雪的眼中闪过嘲弄的光芒:[我只是我自己,不是任何人。你利用我去追忆一个已然消失的人,只会害人误己,你永远也不可能从过去摆脱出来,却又是何必呢?不如……]刘若雪斟酌道,[你放我离开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中闪着星星般的光彩,终究,她还是放不开对自由的渴望。 皇帝道:[原来你说这么多话,就是想引出这最后的一句呀。]他的声音里有着叹息,[如果是这样你就不必枉费心机了,朕是不会同意的。你忘了朕说过的话吗?]刘若雪突然有些愤怒,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这个人居然还是这个样子。 她不出声了,因为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怎么不说了?]皇帝突然低笑着在她耳边道。 刘若雪唬了一跳,张口道:[你这个疯子,离我远点,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敢这样说朕了。]皇帝的脸上有着好气的神情,刘若雪呆呆地望着这个皇帝纯真的一面,突然莫名地红了脸。 [你的脸红了,若雪。]皇帝的声音里有着好笑。 [你的眼睛花了,开始出现幻觉了。]刘若雪不满道,[你也不许叫我若雪。][朕的眼睛没问题,问题是出在你的脸上,它好象不受你控制了。]皇帝继续打趣道,[而且,朕以后都只会叫你若雪。]夜色如水,凉入肌骨,空爵皇帝却在这个夜里感受到了奇异的温暖。她望着坐在月亮底下的那个女子,月光在她的脸上投下美好的光晕,瞬间衬托得她宛如仙子。他发现自己的心又重新热烈跳动了起来。 ※靖王府中,同样的月光之下,若惜却满怀惆怅,她走在铺满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之上,树叶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吱]的声响,引领着她的记忆重回昔日的国度。 [看来你今日早上吃了不少的蜜。][圣上英明,天佑华清。]…… 那些记忆中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响,可是如何她却只是孤单一人。皇兄死了,国家灭了,就连皇姐姐与靖王去了一趟皇宫,也没了音讯。那么多的事情此一刻全一股脑儿地涌上她的心头,她心中的愤恨着急可想而知。她仰起了头,看着夜色苍茫中的那一弯勾月,喃喃道:[只有你还是原来的模样呀。]低下头,却看到远方的海棠花下立着一个白衣女子,她不由惊喜地脱口唤道:[姐姐。]女子回头,若惜失望地蹙眉,她怎么忘了,皇姐姐已经被留在那个龙潭虎|岤了。而前方的那个女子便是皇姐姐的替身——靖王即将要迎娶的未来王妃。尽管靖王神志有些恍惚,说话颠三倒四,可是她还是听明白了,皇姐姐是被皇帝掠去了。也是因为皇姐姐,靖王这几日病了,一直恍恍惚惚的。 若惜转身,不想看到那个冒了皇姐姐之名的女子。 [姑娘慢走。]海棠花下的女子出声唤。 若惜煞住脚。 女子走上前来道:[我想知道她是怎样的人?]若惜讽笑:[你说的是谁?]女子贞静道:[她,你姐姐。]若惜冲口道:[她是一个比你好一千倍的女子。]说罢也不回头,抬脚就走。 白衣女子在若惜身后喊道:[我叫紫竹,我并不想这样的。]若惜依旧不回头,只是满不在乎地道:[可是已经这样了,而你就是帮凶。]若惜回到房间,关上门,趴在床塌上哭了一会,方渐渐地止住了,站起来,打开一个柜子,费了半天工夫,从里面拿出一个长长的匣子来。 若惜望着匣子出了一会神后自言自语道:[我会把你送到皇姐姐身边去的 。] 第五十六章 宝剑出 这一日,刘若雪正在泡茶,皇帝就在她跟前,看着她。 经过太医的调治,刘若雪的身体已渐渐大好了,现在她每日就在锦德宫中,皇帝没说她可以出去,她也不问,也从不要求出去。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都不再去触及那些不能触及的东西,或许只要不触及,他们就可以当作那些东西不存在吧。 刘若雪性淡,皇帝来锦德宫,她不迎接也不施礼,皇帝却半点责怪也无,一应由他。锦德宫宫中的众宫人都目瞪口呆,啧啧称奇道:[这女子好大的面子。] 皇帝每日来此小坐,恪守礼节,并不逾越,只是闲坐,闲坐过后就走。仿佛每日来此,只是为闲坐而已。他们……似乎成了朋友。刘若雪心中微微冷笑。 [你这泡的是什么茶?]皇帝问。 刘若雪道:[花茶。] [这是什么花?]皇帝又问。 刘若雪抬头望了他一眼,道:[海棠花茶。] [只有海棠可泡茶吗?] 刘若雪淡淡道:[各种花均可入茶。] 皇帝点点头,拿起她已经泡好的那杯喝了一喝,脸上浮现赞叹之意。 正当此时,王福进得殿中,走上前在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皇帝面无表情地听完,便让王福先去。他略坐了一坐,吃完茶,也随即起身而去。 刘若雪的茶已经泡好,她坐下来,拿起那透亮的晶莹的玻璃杯子,抿了一口,顿觉满口清凉,唇齿生香,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浅笑。殿中侍立的众人也见怪不怪。因为他们发现这个女子越来越奇怪,每日安静异常,间或流露笑容,却在皇帝来时淡漠若水。 刘若雪吃完茶就站起身,去翻看书本。 皇帝进得养心殿中,靖王已经等候多时了,在靖王的身边跟着一个女子,倒是面生得紧。 二人见到皇帝到来,跪拜行礼。 皇帝命令二人起身,随口问道:[王叔今日得空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靖王神色萧条,面上犹带病容,施了一礼道:[是妻妹找圣上有事儿。]一面说一面拉了拉身边的女子的衣袖。 皇帝这才抽神去打量靖王身边的女子,女子生的模样倒很俏丽,只是眼中却带着怒火,仿佛还有仇恨之情。皇帝微微笑了一笑,知道此女便是刘若雪的妹妹,难怪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打量完毕,皇帝问道:[你找朕有什么事儿?] 若惜近前一步道:[我想见姐姐一面。] 皇帝的脸上又是一笑:[你想见你姐姐,跟靖王商量便是,如今你姐姐可是他未来的王妃。] 若惜冷笑:[虽说是靖王的王妃,见圣上的面却比见靖王要多,故而来向圣上讨人了。] 皇帝听了此话,大有兴师问罪之嫌,心中有恼,面上却不动如山道:[朕这儿没这个人,两位请回吧。] 若惜见皇帝矢口否认,已知皇帝是打定了拒绝的主意,因跪下去,她手上原来携着的匣子就放在她的脚边,碰地有声道:[今日我必要与姐姐一见,请圣上开恩。] 皇帝喝令侍卫,就要拖出若惜。 靖王也跪下道:[请求圣上让她们姐妹见上一面。] 满眼的乞求之色令皇帝微有迟疑,但很快他就冷笑道:[怎么连王叔也犯了糊涂,分不清自己未来王妃在哪?] 靖王神情黯然,知道今日要见一面是绝无可能了,侍卫们已经走进来,拖着若惜就要离去,若惜却只是死死地拽着那个匣子。 靖王劝道:[若惜,走吧。] 若惜摇头,眼神坚定道:[我必须见姐姐一面。] 皇帝见她冥顽不灵,遂令示威们强行将她拖出。若惜脚一崴,就扭到,手中的匣子落在地上,[碰]的一声开了。一把宝剑自盒中跃出。 皇帝与靖王皆是一惊。 身体摇晃了一下,皇帝扶住身边的小太监。满眼中皆是惊痛之色,他的声音甚至有些不稳,他命令侍卫们放下若惜,就问到若惜跟前:[这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若惜一被放开,就扑在了那把剑上,嘴里道:[这是我姐姐的东西。]泪水就从她的眼睛里缓缓地淌了下去。 皇帝一把夺过剑,在手里细细地端详,神情中说不出的震惊诧异,种种复杂的神色在他的眼中积聚,他一时哭笑不得,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靖王一看到那把剑就已经呆掉了,直到此刻,他依然只是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若惜说要送还一样东西给她姐姐,却原来是这个,可是怎么可能会是这个?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一切变成如今模样?皇帝突然有些忍受不住这样的真相,手紧紧地握着,仿佛只有那样的握着,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有知觉的。 [把她下进大牢里去!]皇帝突然指着若惜大声道。 很快就有人上前拉住若惜。 靖王终于回神,跪下哀求:[圣上!] 皇帝摆手,不为所动。 靖王再跪:[既如此,臣愿与她一同下狱。] 皇帝冷笑:[朕成全你。] 第五十七章 是谁? 靖王与若惜被侍卫们拖着下去,皇帝却只是握着手中的宝剑,喃喃道:[是你吗?无尘。] 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王福眼观皇帝的行景,心中微有诧异。原来那个人真的就是昔日的林先生呀?他还就在奇怪着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呢?即使是同一个树上长出的两片叶子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呀?何况还是个人呢? 皇帝的目光从宝剑上移开,望向身边的王福道:[你说,她会是无尘吗?可是如何她又变成了女子,而且还是华清的公主呢?]问完了他却又低头笑了一笑道,[朕怎么问起你来了?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王福只是沉默着,侍侯皇帝多年,他已深知当今圣上的脾性,圣上并不是要自己的回答。可是他心中也是惊怕的,因为皇帝从来没有过今日的失态。 皇帝手中拿着剑,也不着人去备肩舆,直接走出养心殿,一径的往锦德宫而去。路上众人纷纷下跪行礼,皇帝一概不理论。 他急迫地想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他想问她原因,却又害怕她口中吐出的结果让他无法招架,所以他的步伐不再如同往常那般沉稳,竟然显得摇晃。 当皇帝来到锦德宫时,那个女子正在翻看书本,乌黑的秀发随意散在肩头,又垂在书本上,眉头舒展,睫毛如蝶翅,神情专注非常,仿佛诸事皆不放在心上,见他进来,略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皇帝胸中无来由一阵气恼,自己又急又气的此刻,她却像个没事人般逍遥自在地看书,见他进来,也仅是一点头就想胡弄过去。为什么自己在她的眼中,总显得那样的卑微。 皇帝拿着剑面含薄怒走进殿内,殿中之人见皇帝携剑带怒而来均唬了一跳,生怕那剑会举在自己头顶,可不是唬着玩的。 皇帝走至女子面前,用剑挑起刘若雪手中的书本。 刘若雪此时方抬起头,面露不解,待看清他所持何物,脸上已现惊怒:[若惜在哪?]脱口问出这样的话,刘若雪的神情已然不复初始的淡定。 [这是不是你的剑?]皇帝冲口就问,心中几千几百个焦急,希望她回答[是],却又害怕着。 [若惜在哪?]刘若雪不管哪些,只关心若惜处境。 [你回答是还是不是?]皇帝却只想要这个答案。 刘若雪突然一把将剑扫在地上,口中依然道:[你把若惜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皇帝拾起剑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眼中神光复杂变幻,即使是云山雾海也难掩其中的诡谲风云。 刘若雪见他如此,反而安静下来,原本为若惜悬着的那颗心稍稍地镇定了下,她低声再次问道:[若惜怎样了?] [为什么你却不问朕怎么样了?无尘。]皇帝脸上的神色凄苦无比,为什么自己总不在她心中,她为什么一直都装做不认识自己? 刘若雪听他这样呼唤自己,心中突然燃起了一把火,五脏就在那火中煎熬着,声音也冲起来:[我不是那个无尘!不是!你这个疯子清醒点。]为什么自己只因为长了和那个人相同的一张脸,就要接受这个皇帝的无礼对待。 大殿之中一瞬间寂静无比,那些太监宫女们连呼吸都小心起来,这个女子竟然如此大胆,称皇帝为[疯子]。 皇帝冲着大殿吼了一声[滚!] 宫人满忙不迭地跑出去,其中有个小宫女还吓得栽倒了,但却立刻爬起来,跟着众人跑出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一幕的混乱,只是彼此对视,心中都有疑问,却都不愿意退让分毫。 [若惜没事。]好半天,皇帝的口中吐出这几个字,终于还是他退让,也许在这个人跟前,自己只能认输,因为不忍心胜利,所以只能输,一输到底。 刘若雪[哦]了一声,胸中吐出一口气。因为得知了若惜的安全,所以心中安定下来,回答了皇帝的问题:[那把剑,是我的。] 此一刻,刘若雪心中也有疑团,皇帝问剑,难道……她的心中已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却实在是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这么说你真的是无尘了。]皇帝的眼睛中闪过欢喜,但一瞬间又变得灰暗,[你为什么装做不认识朕,又为什么是如今这样?] 刘若雪后退了一步:[你说,谁是无尘?]她原本嫣红的唇瓣因为震惊而变得苍白,呼吸也略有不稳。竟然……是真的吗? 皇帝赶紧扶住她不稳的身形道:[这把莫邪宝剑是无尘的,你说是你的,难道你还要否认自己是无尘吗?]皇帝很想摇晃眼前的这个女子,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又为什么要欺骗,那么多的为什么却又使他不知道从何问起。 刹那之间,刘若雪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什么都看不见了,自己是无尘,无尘又是谁?靖王的好友,皇帝曾经最依恋的人,那么自己也是空爵人了。可是她却承袭了关于华清对空爵的仇恨,因为她曾经是华清的公主。这不是很荒谬吗?自己的人生,不是很可笑吗?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想要就此倒下去,然后永远不再醒来。 [无尘!]在她昏迷的前一瞬间,她听到那个皇帝这样叫她,假的,是假的。她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如果她是那个人,那么她以前的人生就真的全都被推翻了,一点不剩 。 原来她一直是在虚幻中活着,那样拼命,那样认真,那样热烈地想活出自己的天空和精彩却原来不过是活在了一场荒唐的闹剧里,而她竟然还为此沾沾自喜。 生活,开了她一个大大的玩笑,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 [快传太医!]一阵吼叫声在她的耳边很高昂地响起来,那是空爵皇帝的声音。真是可笑呀,自己以前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样的人,而且还对他说过不离开他的呢?难道这又是生活给她开的另一个玩笑。 他的声音可真吵呀,而且充满了狂怒,为什么要狂怒呢?即使自己真的死了,又同他有什么相干呢?她讨厌他呀。 慢慢地,她又陷入了昏迷,也停止了所有的思考,思考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不想了,再也不想了。只要不想就不会累,只要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2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2部分阅读 止了思考她就不会感到绝望,她想要的仅仅是平和而已。她的人生不想要这么多惊讶,这么多风浪,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呢?命运似乎很喜欢摆弄她呵。 当太监带着太医们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们一向冷漠的帝王怀抱着一个素衣女子,脸上的焦急和忧虑竟有些惊心动魄。那真的是他们曾经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吗?究竟这个女子是谁?竟让那个霸道的君王如此在意? 他们一面这样猜测着,一面在心中惊恐着,生怕医不好那个女子,而使得自己无辜的性命就此断送。 而在这一群太医中,要数江明最为忧虑,只因上次为了免于责罚,他曾夸下海口,找出了病根,后来见此女渐渐好转,他又假托说此女吃了自己开的药,病已大好,脑中淤血也已疏散。而如今此女再次病倒,倘若圣上问罪于他……想到此,他的眼皮突突直跳,看来今日自己的老命休矣。 然而皇帝只是催促着众人快快看治,并未提及江明几日前的夸口,江明至此方舒出一口气来。 皇帝此刻神色已恢复冷漠,太医们诊看完毕,皇帝便问道:[究竟她的病如今怎样?] 江明小心道:[主子体质本就虚弱,再加上急怒攻心,且无求生之念,只恐……] [啪],皇帝一拍桌子道:[朕让你们来救命,不是听你说什么这个只恐那个只怕的,如若她有什么好歹,你们……]皇帝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只那一眼里,就有多少的冷芒利箭,直射得众人不敢抬头相望。 [你们就仔细自己的性命!]皇帝冷话一落地,几个太医已经委实打了哆嗦,心中惊惧。一向嘴乖舌滑的江明此刻却也舌头打结,不知怎样说才能安抚天子的雷霆之怒。 想了又想,江明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身影,心中有了主意,他嘴上也就乖觉起来:[圣上容禀,臣有法子了。]虽是谄媚之色,但看在皇帝眼中,已不觉得碍眼了。 皇帝道:[快说。] 江明笑着道:[臣虽没有起死的能耐,但有一个人却是肯定有的。] 皇帝惊怪道:[什么人有这等本事。] 江明因为心中有了计较,脸上也从容了许多道:[那个人的名字,微臣并不知晓,但是他的本事微臣却深信不疑。] 第五十八章 白发男子 皇帝听江明这般说,心中已有了几分期待,嘴上问道:[你说来听听。]江明微微抬眼看皇帝,见皇帝神色已然稍有缓和,心中也就更踏实,嘴上也不免轻快了许多道:[此人居于飘渺峰,七年前老臣有幸一见,当时他重伤在身,昏迷不醒人世,老臣便救下他,事后才知他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老臣当时有幸听他讲解医学知识,受益菲浅。他因感念老臣的救命之恩,曾经亲口允诺,若有朝一日,老臣有什么为难之事,他必定襄助。]皇帝听罢,很有些不以为然道:[既然医术如此了得,却又为何愿意隐名深山?]江明答:[他为人孤高自诩,不慕富贵功名。化外之人,本就有些孤僻性格。]皇帝讪笑道:[只怕不是不为,而是不能吧。不过既然你举荐于他,朕且信上一信,你这就派人去请了来,倘若治得好,必有重赏。若然不能,江明,你的罪过,自己明白,应当怎样,不须朕再言明了吧。]江明听至此,磕了一个响头道:[若治不好,老臣这条性命就赔给主子。]皇帝听后却冷笑,眼中怒意勃发道:[就凭你也配?倘若她死了,你这一条命是决计不够赔的,少不得要带上你的家眷亲属。]江明脚一下子软了,身体摇晃,堪堪稳住方低声道:[老臣明白。]三日后,江明果然带了一个人来。当皇帝见到那人时,心中也不免一阵诧异,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人的举止与无尘有若干相似之处。 那人一袭的白衣,五官精致无比,眉目如画,只一双眼睛里就有着万千的风云变幻,莫测高深中,让人一眼望去,不觉心惊肉跳。他的五官只是青春模样,但却白发如雪,一直绵延至脚下,阳光在他的身后蜿蜒,使他整个人就如同神祗般,有让人膜拜的冲动。 [听说你医书高明?]金銮宝殿之上,皇帝的声音依旧淡漠,却隐含某种期待之情。 白发白衣的男子唇边扯开了一抹淡笑,只是皇帝却从那笑容中,看出极辛辣的讽刺意味,有着某种不屑和不以为然。 [高明谈不上,他人的虚夸之词,岂可尽信,相信圣上也是这样认为的吧?]白发男子一语道破皇帝心中的计较,倒是让皇帝吃惊不小,对来人的看法也已改观了不少。但他是皇帝,又怎会向任何人低头?几乎是没有半分的停顿,他便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能治好她的病吗?]白发男子听后,却只是笑了一笑道:[看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我还未看治,自然并不知道是否能够医治。]皇帝心知白发男子在讽笑自己,却并不愿意多做纠缠,对他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儿。至于白发男子自称[我]而不称草民,皇帝自然也听在了耳内,虽然不受用,他却也并不理论。他只是从高位上走下,甚至不叫人,就对白发男子道:[你跟朕来。]一甩袖,他已率先走出。 白发男子跟在他身后,嘴角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却是难测也难解的。 二人来到锦德宫,却见宫内众人忙作一团,皇帝喝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一个小太监上前一步,道:[主子已经醒来了。]皇帝面露欣幸,就连双目中亦有喜色,嘴上道:[这是好事?你们慌什么?]小太监颤颤微微道:[只是主子吐出了一口血。]小太监这边一行说,那边早有个机灵的小宫女捧来了嗽盂,皇帝近前一看,果然是血,星星点点的血丝,触目惊心的鲜红,皇帝的眼中突然流露出脆弱的迷茫。 回话的小太监此刻面含悲戚之状,眼中已现泪花,簌簌地就有要淌下,皇帝不经意一眼,更是烦上加烦,神情凝重,口气肃杀道:[哭什么哭?倘若她死了,你们也别想活。]他身边的白发男子也皱了眉头道:[我去看看,或许并不是那么严重。]一面说一面径自走上前,就要掀开大红的纱幔,却已有小宫女阻止道:[不可。]白发男子回转头去看皇帝,皇帝神情萧瑟,略点头示意,小宫女退下。 纱幔掀开处,一张女子苍白的脸显露在外,就连嘴唇也近乎苍白,凌乱的发丝在她的身后挥洒,有一缕却伏在她的唇边,更显荏弱。此刻她的眼睛大睁着,却全无半点光彩,只是雾茫茫,一片的迷茫哀戚,似有无限愁绪。纤弱的身体包裹在大红的被褥里,虽然看不到,却可想见其单薄得如何令人神伤。特别是那其中的只求速死,不恋世间之心,在她淡漠索然的表情里表露无疑。 皇帝走至床前,就坐在床边,轻轻道:[无尘。你……]只说了这几个字,皇帝却不再说了,他望了望身边白发男子道:[你快点与她看治!]话语中的急迫关怀之情在这一刻里,他已不愿掩饰。 白发男子眉眼不动,只是看了一会,却道:[请众人退出殿外,我才可行解救之法。]皇帝点头,让众人退下,众人鱼贯而出,白发男子却又道:[请圣上也出去。]皇帝眉间涌起惊怒:[你可知你再同谁说话?]白发男子并不惊惧,依然舒展自若,眉眼不动道:[想要救她性命,就得按我说的去办。]尽管他的神情从容自然,在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看来,却是傲慢无礼,死一百回也不够的,然而皇帝却并未多加置喙,此一刻,只要能够救下床塌上的人儿,让他放弃什么他都甘愿,何况只是他的自尊。 点点头,皇帝道:[可以,但是你必须救她,她绝对不能死!否则……]皇帝并没有说完,但是只要是有心的人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威胁,而能够直接而彻底地威胁一个活人的就是那人的性命,而他是皇帝却恰好有这种权利。 白发男子淡漠一笑:[我知道。] 第五十九章 虚无世界 皇帝转身,出得大殿,白发男子望着皇帝离去背影,神情若有所思,当他回身的时候,雪发便掠过他英俊的脸,光华毕现。 他走至床边,望着床塌上苍白如纸的人儿,轻轻地呼唤:[菲儿,师父来看你了。] 没错,此人正是林 昔日的师父风千羽,那个已超脱物外,看透生生死死的人,如今来了却他尘世中的最后一丝羁绊。是的,是羁绊,因为这个女子,七年前,他施行回天大法,篡改生死,使得天命不彰,也因此他一夜白发,多年修行尽丧,至此身体不再康泰,每况日下。可是这女子的一缕魂魄是由他引导,渡入此身,她的乖舛命途,由他而起,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责任之外,更有那多年的师徒情谊,使他永难放下。 床塌上的女子目光只是呆滞地迷茫着,仿佛并不曾听到风千羽的话。即使她清醒着,亦不识得此人。风千羽叹息着走上前,拨开女子的黑发,不意外地看见女子密发之中有一缕银芒,眼中沉痛光芒一恍而逝。 男子坐在床边,轻轻地吟诵起永生之咒,床上女子在那低沉的吟诵之中,突然觉得心中宁静,只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女子一直在一个谜一般的梦境中走着,首先在她眼前铺展开的是一个山谷,百花繁茂生长之处,一个两三岁的女孩欢快地笑着,场景转换之中,一个白衣黑发,宛若仙人的男子在她的眼前一晃,她伸出手,想去抓住,却只是虚空。那个男子在他面前微笑着,如朝阳般温暖。很快地,她又置身于一个华丽的殿宇之中,匆匆的脚步,婴孩的啼哭,紧接着她看到一个男婴,一双无邪干净的眼珠,熠熠生辉。然后那个男孩在她眼前急速地长成,很快就有十岁光景,一片乐声之中,她看到那个男孩的眼睛自高树之上投下,眼中神色黯然。 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一直地回响:[先生,我知道我喜欢什么花了。] 然后是鲜血,糊花了她的双眼。一觉醒来,她又听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回旋:[你醒了。] 温柔的亲人般的感觉,久违的温暖在她的心头弥散开来,她伸出手,想拥抱那个声音的主人,却仍是虚空。 在这个虚幻的空间中,只有自己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女子静下心来,静静观望着一切。 [你还记得吗?菲儿。]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跨越了遥远的时间,在她的耳边响起来,她回头,就看到了那个英俊男子,白衣白发,一式的白,托衬得他宛如仙人,眉目出奇的漂亮,眼中神光聚合,就连夜空中的星子亦难与其争辉。 女子注视着那个男子,种种依恋不舍的情节在她的心中纠结,她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男子唇边盏开一丝微笑,安宁祥和中,透露着某种隐忍力量,却又有某种悲悯。 [我是你师父,菲儿,你是林无尘。]叹息般地声音里缓缓吐露出真相。男子在说话时,他周围的空气流动起来,却天然得宛如他的吐气。 当[林无尘]那三个字入得女子耳内之后,她霍然凝眸,眼睛深处,惊痛的光芒一晃,却片刻无踪。 [我是林无尘?那菲儿又是谁?]虽然惊痛,她的思路却更加清晰。 男子抬首,仰望着虚无的天空,神情悲悯,却也有一点悲伤。 [你是林无尘,却也是华清公主刘若菲,刘若雪是你的双生姐姐。]轻轻说出这样的话,男子语气不是不沉重的。 [我……还是华清的公主,刘若雪是我的……姐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女子轻轻而又低沉地笑起来,然而笑声之中,却有几分苍凉,甚至漫过了虚无的天际,舒缓而又低沉的感伤,有时候更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那我怎么又成了无尘呢?]女子的唇边扯开笑容,却牵强得令人心痛。 白发男子的目光自虚空垂下,光华尽敛:[在菲儿刚刚出生时,我就将她抱离了皇宫之中,她虽痴傻,我却算得她命格清奇,是能够促成天下一统的关键。所以将她抱回深山,潜心教导。而你,是在她两岁之时出现的一抹魂魄,因为有了你,她才有了新生。是我促成了你二人神体合而为一。]惊天的真相在从男子的口中徐徐吐出,男子目光慢慢也变得幽深,宛若古井深泉,缓缓沉淀,终至没了声响。 随着真相的吐露,女子的脸由激越,终至平静,平静之中却也有诸多的不解:[你说我是一抹魂魄,那我原本是谁?从哪里而来?]尽管她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此刻,却只化成了这两个问题。 白发男子轻轻转身,似乎在躲藏着什么,他手上的戒指在他转身的瞬间闪耀着某种奇特光芒,华彩耀人。白发也如一匹上好的丝锻,在风中悠然波动,不定的光华熠熠闪动。 [你是谁,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人。]白发男子的声音也在风中漂浮着,隐隐有波动。 女子的黑发也飘动起来,与男子的白发偶尔纠结在一处,述说着瞬间缠绵。 [那么说来,我竟然是个无主孤魂了。]女子又笑起来,话语之中,萧瑟苍荒之感,如同旷野上的寒风一般。 [你同我离开这里吧。]男子突然道,[这里是虚无世界,待久了,就出不去了。] 女子固执地摇头道:[我已不想回去,哪里都不是我的安身之所,我只想消失而已。] 白发男子眼中痛苦之色更浓烈,他的声音已有迫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只想着做一世糊涂人吗?!]疾言厉色之中,却有情感深埋其间。 女子听后,苦笑了一下道:[的确,我不应当如此糊涂地死去。我这就跟你回去那个荒唐世界。] 第六十章 银针封脑 大红被褥里,那个女子睁开眼睛,白衣男子就站在床头俯视着她。女子突然觉得那张脸英俊得让她不敢回望。 她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白衣男子伸出手,扶着她,在她的身后放了一个软垫。女子就靠在软垫上,眼睛直视着男子。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苍白瘦弱的脸因为说话而泛着奇异的红晕,咳嗽时,胸腔剧烈地抖动,血丝就从嘴角渗出。然而她的脸上却流露着某种类似哀伤的笑容,使她的脸艳美绝伦。 [我真的不这个世界上的人吗?我借用的这个身体是华清的公主刘若菲?]女子坚持着问道,然而随着她每一个字的吐露,声音就更加微弱。 白发白衣的男子点头道:[都是真的。] [可我,什么也记不得了。]女子的神色痛苦,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微微叹息着,[什么也不记得了。] [吱]地一声响,仿佛是某截树枝断裂的声响,本该归于沉寂,却使女子心中一惊。 微寒的季节,房中升着火炉,龙涎香的味道静静弥漫,袅袅升起的那一瞬间,大红的纱幔宛如梦境一样不真实。 男子安静站起,度了一步道:[因为你被人做了手脚,已不复从前的记忆。] 女子笑起来,低声而有沉郁:[是这样呀。]仿佛是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疲惫,她闭紧了双目,凝神片刻后方才睁开,却不再说话。 男子突然道:[我可以帮你。] 女子又笑了:[你能帮我什么呢?] [帮你找回自己的记忆。] 女子震动了一下,不再笑了,片刻之后道:[如此,多谢了。]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又问:[你真的是我师父吗?可是我不认识你。] 白发男子别转头:[认不认识又如何呢?] 女子的笑声大起来,然而她的脸却更加呈现病态的绯红:[是呀,认不认识又如何呢?终究都逃脱不了一个分字。]讲完了这句话,她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次却更加剧烈。 突然之间,有人推开暖阁的门,二人抬头去看,竟然是皇帝。此刻他的神情焦急,显然是听到了女子的咳嗽声,才会变得如此担忧。 床塌上的女子却别转了头,不愿看向他,因为她还没想好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他却就这样突然地闯了进来,使她措手不及。 皇帝看到女子醒来,精神似乎也好多了,不禁面上展现了欢欣之色,嘴上脱口问道:[她怎么样?] 白发男子走到皇帝身边低声道:[圣上请跟我来。] 皇帝略点了点头,随白发男子步出暖阁。 刘若雪眼望着二人出去,却只是闭上了眼,头靠在软殿上,神色疲惫之极。 暖阁之外,风千羽斟酌着启口道:[圣上可知道她为什么害病?] 皇帝沉吟。 [听江太医说是脑中有淤血所致,有什么不对的吗?]皇帝敏感地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于是问道。 风千羽道:[对也不对,她害病的确是与脑袋有关,却只来源于一根银针。在医学上叫做银针封脑,可使人丧失一切记忆。能做到这点的人对医术的掌握可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皇帝听至此处,惊讶非同小可,眼中怒气乍现,其中还夹杂着无尽的心痛,怜惜。他感觉自己的心中似乎有几千几万个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内心,鲜血淋漓之中,却又感到了彻骨的冰寒和绝望。难怪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如此陌生,难怪她已不复昔日的性情,原来她早已将一切丢失在记忆的最底层,拾之不起。一直以来,也只有自己还保留着多年前的那些记忆,午夜梦回,每每徘徊,却都是痛苦的心凉。 这一刻,他已不再想知道究竟当初为什么她要不告而别,只想知道,如何才能将她变成昔日模样,如何才能让她不再用陌生的眼光打量自己,而是用记忆中那温暖,充满感情的声音对他说话,对他微笑,甚至是责骂于他,他都甘之如饴。 [是谁?是谁对他做了这些?!]赵冥怒声问道。 风千羽摇头道:[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救她,因为银针封脑已有多年,所以此刻她的性命已然堪忧,再不将之除下,只恐会出现许多病症,可是若强行除去,却又……] 皇帝急切问道:[却又怎样?] 风千羽续道:[却又恐她出现一些难以预测的结果,最糟糕的是可能会至此变得痴傻。当然可能还会有其它的可能,都是难以预测的。] 皇帝的身体摇晃起来,他几乎无法准确地站立,为什么刚刚见面,却又要面对如此结局?命运为何要如此待他?他心中怒吼着不甘,最终都在他一向自持的眼睛里展露无疑。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道:[我要她活着,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只这一句话,却仿佛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与语言。如果命运要惩罚,要捉弄,他希望那个人是自己,将她还给他,那么他愿意失去一切,除了她。 他永远忘不了,多年之前,那个深夜的筵席上,她那曲高歌,何等的豪情,引得他心中澎湃,激动地自高树之上跌落,然后他就落入了她的怀中,看到了一双比夜幕中的星辰更明亮而温暖的眼睛。 此后,她成了他的先生,她的洞察,她的才情,她的品格无不使他折服,最后深深为她倾倒。几年的相互依偎,从此他的眼中只能看到他,她成了自己最信任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充满力量,变得能保护自己同时也能将她保护。 他想打造一个天下,这是他的梦,可是在那个梦里,他最希望参与其中的人却是她。她转身离开他的生命时,他愤恨不满,用了所有的力气去遗忘,可是就连最残酷的时间依然无法将她的身影从他的脑海中抹去。 他知道,她是他命中的死|岤。也将成为他永远的死|岤。 她带给他甜蜜,伴随甜蜜而来的却也有忧伤,可是即使从今而后永远只是忧伤,他依然无法将之放下,渴望背上永远负荷着她。 风千羽望着眼前的男子无法欺骗任何人的痛苦,突然有些怜悯起来。然而他也只能叹息,他同他一样,都不希望那个女子发生任何的不幸。可是有时候,某些人某些事,的确不是人力所能及呀。 第六十一章 紫竹 [活着,只要活着就行。你,将她的银针取下吧。]在下这个决定的同时,皇帝的心上涌上一波波的疼痛,却强力控制情绪,不再在脸上展现分毫。如果这真的是他和她最终的结局,他也只能在所有之中,选择最温和的方式,即使这种温和对他来说同样的残酷。可是至少她是活着的,活着待在他的身边。 他已经无法容忍,她再一次的消失。 风千羽转身,无奈喈叹,但还是道:[目前她体质虚弱,不能强行除针,等到她身体将养的好些,再取吧。] 皇帝点点头,就如同一个死刑犯最后被宣判了缓刑一般。 [难道你们不应该征求我的同意吗?]不知何时,床塌上的女子已然起来,此刻她正挂在宫门上,眼神复杂地望着二人。 皇帝赶紧走上前,扶住她孱弱的身体。风千羽欲迈开的脚步却只能定在那里。 [如果成了痴傻,我宁愿死。]坚定地说完这些话,她冰雪一般的脸上闪烁着某种压倒一切的坚定,[不要成为痴傻,如果那样,一个人还是人吗?只不过是一具躯体留在世间任人摆布罢了。那样的话,倒不如干脆地死去,至少不会有无能为力,至少不会在出现一切不可阻挡的事情面前无力忍受。] 皇帝的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似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中一般,他此刻脸色凶狠无比,仅仅一记眼神,似乎就能将人冰冻当场。 [为什么你想到的只有自己,难道就没有朕吗?如果你死了, 你让朕怎么办?]皇帝此刻的声音绝对称不上温和,带着羞恼还有不甘,羞恼自己对她的在乎,却也不甘着她对自己的无动于衷。 女子看着他,突然微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容,并没有半分暖意,反而使她的整张脸显得愈发得冰寒。 [我根本不认识你啊!]女子微笑着讲述残忍的话,眼中却没有半份笑容,[我认识的仅仅是你的残暴,因为你,我的皇兄死了,那个最疼爱我的人。因为你我丧失武功,差点连生命也丧失了。对我如此残忍的你却要求我在决定某些决定的时候想到你,这不是很可笑吗?]说罢,她便真的笑了,她的笑尖锐却也凄凉,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将自己一并打入了地狱。 望着一切发展的白衣男子终于不忍看到曾经智慧的女子如今在命运的愚弄下变成如此,轻轻地唤了一声:[菲儿。] 那一声叫唤里包含着万千的怜悯与心疼。 女子停止了笑,眼中弥漫起了感伤,她也不想这样,她并不喜欢伤害,可是当自己遭遇的一切突然之间灭顶而来,她想到的只有爆发,摧毁一切使她变得如此的人。原来人的心中真的住着一只恶魔,随时在人们脆弱的时候发动攻击。而此刻脆弱的自己再也没有招架的能力。 爆发之后,她的心中已稍稍被安抚。可是那些语言的冰冷利箭一但射出,伤害造成,便不可能挽回。 皇帝听了他心中真语后,脸上瞬间有死寂般的哀戚。原来自己真的将她伤害了?原来自己早已犯下了如此重大的错误——对自己生命中最珍惜的人儿。 [我要进去见圣上,谁也别拦着我!]三人陷入各自思绪的瞬间,一个声音传来,尽管声音依旧保持着礼节,然而语声中的着急却无所隐藏。 皇帝高喊了一声:[让她进来。]此时此刻,他胸中正有一股怒火焚烧,只是不能向身边的人发泄,可是如果是别人。 哼! 可别怨他了。 怨只怨她来的不是时候! 随着皇帝的放行,一个女子跌撞着走进来,她头上的乌发微乱,原本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此刻染上了片片哀伤。 那女子缓慢地走进来,见到皇帝怀中女子的那一瞬,突然在眼睛深处放射出了希望的光,她蹒跚着来到女子的身边,不向皇帝下跪,只是死死地拽着女子的衣角道:[林先生,您回来了,您一定要救下靖王呀!]她一面说一面滚下了泪。 林无尘怔怔地望着眼前哭得犁花带雨的女子,想否认,可是一终究没有,因为她记起自己真的是那个林无尘。 哭泣的女子见林无尘的神情只是漠然,遂哭得更大声道:[林先生,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紫竹呀,以前在您殿中服侍的大宫女呀。现在您虽然恢复了女装,可是奴婢还是一眼将您认出了。] 林无尘微微蹙起眉头。 皇帝却早一脚揣在匍匐于地上女子的脸,厉声道:[你胡说些什么?!来人!将她拖出去!] 林无尘的手却突然轻微地扯了一下皇帝的衣脚道:[等等,我有话问他。] 皇帝尽管心中不情愿,怕紫竹说出更多的秘密,但又空自己的拒绝牵引出林无尘更多的不满,以至她的病情更加恶化。遂对架住女子的侍卫摆手,让他们退下。 侍卫们松开架住女子的手,女子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嘴中却依然苦苦哀求。 林无尘想推开皇帝,走上前去,皇帝却并不依从,最后只慢慢地扶起她走至地上女子的跟前去。 [你说让我救靖王,靖王如今在哪儿呢?]林无尘声音低低道,说了太多的话,已然使她的身体无法负荷。 紫竹抬眼望了望皇帝,脸上惊恐,却依然道:[靖王和华清公主若惜现在正被押在皇宫的大牢里,求林先生有定要搭救他们。他们并没有犯下任何的罪过。]讲到这里,她又抬头望了望皇帝,皇帝此刻的神情绝对称不上和善。紫竹一咬牙道:[他们只是想进宫来看华清的天雪公主而已。] 林无尘听至此处,突然大声地叫起来:[赵冥!你干下的好事!]她直接称呼皇帝的名讳,竟是完全不避忌在场之人。 皇帝微微低下头,竟然也不敢辩驳。 林无尘因为大声,而又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皇帝赶紧抬起手为他拍抚,那样的呵疼怜爱也是不避忌众人的。 第六十二章 取针 [把他们……放出来,否则……]说到这里,林无尘又咳嗽成一团。 皇帝一边拍抚着她的背一面道:[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林无尘气息稍平之后又道:[我说要把他们放出来,你听见没有。]神情中的羞恼已到了极点。 皇帝突然没来由地笑起来道:[可以,只是你也要答应朕,把头上的银针取下,不可有寻死之念。] 林无尘睁大了一双明眸道:[你又威胁我。] 这个无赖,总是知道用什么方法使她就范。 皇帝苦笑了一下:[你还不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威胁朕?] 林无尘不说话了,的确是这样,即使她本没有这个意思,可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印证了皇帝的话语。因为他与她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平等的机会,自己能这样站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似乎依靠的都只是他的仁慈。 想到这里,她心中无力的都快要窒息了。 [我答应你。]半晌后,林无尘方道,又用眼睛瞅了瞅地上的紫竹。 皇帝看出她眼中的含意,遂对地上的紫竹道:[你起来吧,回靖王府去等着。] 紫竹连连扣头谢恩,却又拉住林无尘的衣角道:[奴婢不走,奴婢想留下来伺候林先生,靖王爷并不想娶奴婢,她想娶的只是天雪公主,求先生请求圣上,让圣上放了天雪公主回去吧。] 皇帝听到这里早已黑了脸,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紫竹此刻已然豁出去了,只是面含期待地望着林无尘。她深深知道圣上对林先生的在乎,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谁能牵制住当今的圣上,那个人唯林先生而已。 林无尘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一切,不禁斜眼去看皇帝,怪声怪气道:[圣上可真是个聪明透顶的人。]说罢又望着紫竹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紫竹疑惑着道:[您不是林先生吗?] 林无尘点点头道:[我也是华清的天雪公主。] 紫竹听到这里,身体委顿下去,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荒唐的一件事情,林先生怎么又成了天雪公主呢?难怪圣上要千方百计地留下天雪公主,不惜赔上靖王,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如果这样,天雪公主是万没有机会重回靖王身边了。那么自己即使有再多的成全之心只怕也是枉然。 想至此,她的脑海中浮起靖王英俊但瘦削的脸,心中一阵难过。尽管自己与他相处不多,可是靖王的人品才华都是无双的,自己的一颗少女芳心早已系于他身。只是啊,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林无尘观紫竹行止,知道她对靖王也是有心的,否则如何冒这么大的险来宫中晋见皇帝——即使知道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你还是回去吧。]林无尘低声道,[我跟前也不需要什么服侍的人。] 紫竹并不反驳,只是愣愣地点头。 林无尘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喘成一处,皇帝又是着急又是心疼道:[还说那么多话做什么,赶紧回去歇息。] 虽然是恼怒的语气,但其中的体贴之意不言自明。 一直静立在一旁,不发表任何意见的风千羽也道:[确实不能再说那么多话了,还是赶紧歇息吧。] 林无尘点头微微道:[是该歇息了。]只是她从她口中吐出的那两个字却又有着非同一般的意思。她想着的是或许自己真的会永远歇息了。 七日后,林无尘的身体在风千羽的悉心调理下已渐入佳境。在此期间,皇帝经常来锦德宫,搭讪着想同林无尘说话,可是林无尘的态度总是冷冷的,皇帝心中无趣,却也不敢苛责,因为害怕引发林无尘的病情加剧,少不得要极力隐忍。可是如果她只是对自己冷淡也就罢了,却偏偏每当那个叫风千羽的家伙看望她时,她又展现一片欢欣之色,如此的差别待遇,怎能不使他愤恨,又如何能使他自欺欺人,说只是因为她生病的缘故,所以精神不好。 不是精神不好,而是独独对他不好。 恼啊,恨啊,可是又能拿她怎样呢?他根本不敢拿她怎样,更不忍拿她怎样。 今日,风千羽突然来找皇帝,说道:[可去针了。] 皇帝心中一阵发紧,但是面上只不动声色道:[那就去针吧。]说毕便率先往锦德宫而来。 到达锦德宫时,林无尘早已经等候在殿门,风千羽走上前道:[天冷,你怎么就站在风口里了。] 林无尘微微一笑,妩媚万千道:[我想着今是取针的日子,就在这等着你了。] 就是这样,皇帝在一旁恨恨地看着,他们如此的旁若无人,到底将他置于何地? 第六十三章 外甥 进得殿内,小宫女们早已经泡好了热茶,递上来,三人喝了。 林无尘笑着道:[取针过后,如果我真的变成了个傻子,那么我希望……]讲到这里,她水样的眸子望着风千羽道,[你是我师父对吧,请你带我离开。] 皇帝原本握在手中的茶盏[叮]的一声落了地,摔个粉碎。 林无尘回头望他,他却只是面无表情,也不发怒。 如果林无尘真的变成了个傻子,他也绝不会放她离开的。到时候,只要银针取下,他便不会再有任何的顾及,不必顾忌风千羽,他会让风千羽为他这些天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风千羽望着女子期待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师父不会让菲儿有事的。] 女子点点头,又回头对着皇帝道:[我只求你一件事儿。如果我真的傻了,请不要难为若惜和靖王。善待华清的百姓。] 皇帝沉默地点头,心中也是伤心到了极致,倘若无尘真的成了痴呆,忘记了他们曾经的那些共同记忆,那样的无尘还是无尘吗?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想,如今取针这一步,是必走的。尽管走了这一步,下一步可能就无路了,可是又能怎样呢?有时候即使明知道是死路还是要走的,何况还有一线生机。 风牵羽掏出一粒丸药递给林无尘道:[你吃了她便会陷入昏迷,这样我取针,你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林无尘接过,小宫女递上温水,林无尘吃了,果觉得脑袋沉沉的神思不能集中,过了一会,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风千羽伸出手,想去将林无尘抱上床塌,皇帝看出他的意图,早一步起身抱起了林无尘的身子走到床边,将她放上去,神情温柔无比。 风千羽看在眼内,并不吭声。他跟着来到床边道:[我要开始取针了。] 说罢让人拿来了灯盏,点亮,又从一个包里拿出一个铁夹,在火上烧烤得火红后,又静待其冷却。 风千羽小心翼翼地拨开女子的密发,就看见那其中有一缕银芒,极其细小,皇帝看了,眼睛变得冷寒。 风千羽拿起铁夹,小心的夹住银针的尾端,一用力,那针就被拔出来,细小如牛毛,却闪烁着诡异的鲜红色。 床上的女子突然嘤咛一声,皇帝急急问道:[她可是要醒了?] 风千羽摇头道:[这只是她因为拔针所做出的自然反应而已,离她醒来还有半个时辰。] 皇帝点头,就坐在床边,握着女子的手,那种珍视与小心使风千羽也不禁动容。 风千羽默默走至案边,一面吃茶一面等着,心中也是担忧,只是他经历太多,早已经将一切看淡,如今若不是因为菲儿,他是断然不会再次来到这个皇宫之内。 再次来到这个皇宫,多年之前的那些人事又再次一幕幕地在他眼前浮现。 那个皇帝赵彻此刻在九泉之下是否也已经获得了永久的安宁,尽管他生前做了那么多的背信弃义的事,可是既然死了,自己便对他再没有怀恨之心。还有惠儿,他的妹妹,现在皇帝的生身母亲,此刻是否也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了赵彻呢?他们本是一对有情之人,却在赵彻做了那么多的无情之事后,最终惨淡地收场。或许这也是对赵彻的另一种惩罚吧,只是惩罚的却是自己的妹妹,却又是对自己的惩罚了。 风千羽看着赵冥,惠儿的孩子,自己的外甥,如今他为菲儿这样的难过伤心,只是当菲儿与国事同时放在一起时,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会像他的父皇一样永远的国事为先吗?如果那样,他只能期盼着菲儿与赵冥,他们能够永远的走在同一条道路上,没有背离的时刻。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风千羽站起身来,自己想得似乎太多了,如今菲儿生死未补,自己却在想那么久远以后的事情,或许菲儿根本不会有什么以后。 心,针刺般的疼痛着。 菲儿,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风千羽在心中喃喃道。而自己这又是在想些什么呀? 突然床塌上的女子动了一下,风千羽心道:已经半个时辰了。 床边的皇帝察觉到女子的动静,惊喜浮现在眼角眉梢,握着女子的手紧了又紧,他轻轻地唤:[无尘,你醒了。] 第六十四章 谁是若雪?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脸依旧苍白着,然而当她的眼睛睁开时,晶晶亮亮的,使她的整张脸都有了一种美妙的光彩。 赵冥看着眼前的那张脸和那脸上的眼睛,突然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心中惴惴着不安。 那女子望着他,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道:[你是谁?怎么坐在我跟前?] 皇帝一愣,惊诧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风千羽走到床前,林无尘眼睛看了,突然欢快地道:[师父,你怎么来了?]过了一会却又好象突然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嘴里道,[您的头发怎么白了?] 赵冥这一次更震惊了,他不认识自己,却认识风千羽,原来风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3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3部分阅读 ,原来风千羽竟然还是她的师父,他们之间究竟又有着怎样的过往?嫉妒,不甘,愤怒齐齐地在他的心中徘徊,他感到愤怒了,感到自己被遗弃了,而且是同一个人。 [你不认识朕了吗?]冷冷地,他问出了口。 林无尘望了又望,笑了一笑方道:[不认识,不过看着怪眼熟的。让我想想。对了,你跟我的学生冥儿长得怪像的。] 赵冥眼中一亮,蓦然闪过光彩,原本的愤怒和不甘就被女子轻轻的一句话扫得无影无踪。他忙问道:[哪个冥儿,我就是赵冥呀。]他欢快的竟然忘记自称[朕]了。 女子听到他的着急的话语,不禁笑了:[还能是哪个冥儿,不就是冥殿下吗?]看了又看赵冥后方道,[你与他长得是很像,只是你比他高,年龄也比他大,他今年才仅十四岁,昨天还拉着我去玩什么剪刀石头布呢?] 此刻,她欢快的神情完全像是在谈论自己不懂事的孩子,有一丝甜蜜与无奈。 赵冥再一次没了声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那你还记得刘若雪吗?]赵冥回过神,又忙问道,想确定一些事情。 女子被他快速的问话方式弄得惊谔了一会,随即笑道:[你说的刘若雪又是谁呀?] 赵冥呆怔,随即恍然,她竟然恢复了无尘的记忆,却又将当刘若雪的那段记忆尽数忘却。这样的结局呀……他在心中无声地笑了,或许这是最好的。 她不会再恼恨他了,从此之后,自己依然是他心目中那个善良的冥儿,那个让她喜欢的冥儿。他与她,可以重新开始了。 林无尘望着身旁男子又是呆怔又是微笑的样子,心中也犯了嘀咕,但还是笑着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昨日好象受伤了。胸口中了好深的一剑。] 赵冥心下着急道:[你说你中了一剑,在哪中的?]说着就要去翻找伤口。 林无尘羞红了脸道:[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我受了伤干你何事?] 赵冥也在此时意识到,她所说的昨日已是七年前了,如今那伤口肯定已然结痂了吧,又往哪里去寻呢? 林无尘看着身旁男子的呆样不禁又笑了,掀开被褥就要下床。赵冥连忙阻止道:[你刚醒,不要乱动。] 林无尘却不依从,一把推开赵冥道:[你这个人有点意思,怎么我同你素昧平生,你却对我管东管西的,真是太莽撞了。如今我师父在跟前,我要起来跟他说话儿呢。]说着就冲风千羽笑了起来。 风千羽也回她一笑道:[菲儿你病了,刚好,不能下床走动,多歇息才能好得快呀。 林无尘俏皮一笑道:[我生了什么病,师父的医术退步了,我是受了伤,昨日中了好深的一剑,然后就昏倒了,现在头还有点疼呢。]她动了动手又道,[师父,怎么我感觉浑身都没劲儿呢?身上的内功也感觉不到半点。] 风千羽从怀里拿出一个碧绿色的药瓶递给她道:[别担心,你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这里有些药,你每日吃上一丸,很快就会有力气了。] 女子笑起来道:[师父又骗我了,我知道自己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武功了,你又来安慰我,不过我是不怕的,有师父在肯定是能将我治好的。]说着又是一笑。 风千羽笑得温柔道:[是呀,只要师父在,就不会让菲儿受伤害的。] 此刻的赵冥却是铁青着一张脸,他们竟然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睛里,无论是原来的若雪还是现在的无尘,在她的心中,似乎这个师父的地位都远远胜过自己。他的眼中闪过阴冷,在这温暖的室内,似乎能将温暖的空气瞬间冻结成冰。 赵冥走到风千羽跟前,轻声道:[你跟朕出来。] 风千羽脸上是不置可否的表情,跟随着赵冥的脚步就要出去。 林无尘却在后面喊道:[师父,你干什么去,我还想让你陪我说会话呢?]她的神情娇嗔,有一份小女儿的情态,只要在风千羽身边,她就会完全的放松,展现她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她知道她的师父会包容她的所有。 然而那些神情看在赵冥眼内,却是一根抹了火药的线,只要一点,便会烈烈燃烧。 他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无尘的眼中没有自己,不能容忍在无尘的眼中,别人比自己重要,不论那个人是谁。他都该死! 此一刻,他已变成了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因为得不到林无尘的关注,所以他将怒火迁怒给别人,虽然是没道理到了极点,可是他却如此的理所当然。 第六十五章 离开 出得锦德宫,皇帝一径走到一个凉亭,那是皇宫中最高的一个凉亭,可以将皇宫中的一应花草看得清晰无比。 皇帝此刻就站在凉亭之上,望着皇宫中开得鲜艳的花朵,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眩目着美丽。 风千羽站在他身后,等待着他未出口的话语。 在凉亭的旁边有几株海棠,迎着阳光与微风,轻轻地摇曳着。 [请你离开。]皇帝终于开口道出了他的想说的话。 风千羽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白发在风中飘动着,出尘的洒脱飘逸,皇帝回头就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这个男人太出色!无尘对他的依恋太深刻,留他在无尘身边,无尘的眼中就只能看到他。 这一刻,他身为一个皇帝,竟然感到了自卑。 [如果我说不呢?]风千羽淡淡地说着拒绝的话。 [那么,就别怪朕了,朕会……杀了你。]赵冥也是淡淡地,吐出的话语却俱是狠厉。 风千羽又笑了,他的脸庞因为微笑而微微散发着神圣的光芒,竟然让人不敢逼视。 [你跟你的父皇真的是太像。]风千羽望着天空中的某一处道,仿佛透过天空看到了别的什么。 然而这一句话却彻底的将赵冥激怒了,因为对于自己的父皇,一直以来,他都有着一种仇恨之情,但在仇恨之外,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在得不到对方关爱时候的愤恨。他对他父皇正是如此——愤怒的仇恨。 [你放心。]轻轻地,风千羽说出这几个字,脸上祥和,[我会离开,因为在菲儿心中,最在意的人并不是我。你根本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赵冥反唇相讥道:[谁说我不了解,我与她相处了四年。我是最了解她的人。] 风千羽笑了,声音轻轻地,宛如微风中摇动的风铃,他的眼睛望着赵冥道:[你知道我跟她相处多少年吗?十年了,整整的十年。从她还是一抹魂魄时开始。而你,从来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需要的又是什么。] 赵冥听到这里,已是怒火中烧:[你说你认识她,我倒要听听你对她有多高明的认识。你说说看。] 风千羽摇了摇头道:[你知道当初菲儿为什么选择留在你身边吗?是因为当时的你可怜孤独弱小,而菲儿,她却是心肠最软的一个人,虽然她自己一直不承认,总是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找出最高明的理由,最自私的借口,可是她的心肠却是最软的。] [而我是她的师父,在她的眼中从来都是强大的,无可转移的,所以她从有能力开始,便不愿意在我身边多做逗留。即使我要她跟我走,她也是不会的。] [而你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所以总是令她放不开,一次又一次地为你选择留下,尽管知道很危险。就如同七年前,明明我告诉她的灾劫到来,可是那个傻孩子却依然选择留下,才会落到如今。] 赵冥安静地听着,欣喜无尘对自己的在乎,却也心疼她的傻气,而自己竟然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风千羽笑了,看着赵冥陷入沉思之中,心中欣慰,知道他对林无尘的在乎是非比寻常的,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如果将来她有什么不如意,我还是会带她离开的。] 话毕,那个白发的男子就径自转身,然而却在转身的瞬间又道:[望了告诉你,我是你的舅舅——风千羽。] 赵冥惊讶着抬头,那个白发白衣的男子的身影却已经远远地消失不见。 第六十六章 谎言 舅舅,赵冥一面咀嚼着这两个字,一面往回走。他的舅舅,他该相信吗?可是为什么又不要相信呢?他欺骗他,却并没有任何的动机,这么说来就真的是他的舅舅了,可是即使真的是自己的舅舅又怎么样呢?他从来不是一个需要亲情的人,对于重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让他如何去珍惜,所以即使失去他也不会觉得可惜,而这个平白无故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舅舅,在他来说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心里这样想着,却微微感到了酸痛的感觉。 他就这样一路想着来到了锦德宫。 他想见她——无尘。 那个唯一能使他牵挂,感到平静的人。 唯一一个能使他感到温暖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永远都放在他心口的人。 他匆匆的步伐引来宫人们也跟着慌张地下跪,可是他只是一路来到这个住着无尘的地方,宫人们要传诵,也被他伸出的手阻止了。 他进了西边的暖阁,就见到林无尘已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塌上,被子被她踢在一角。看到这样的一墓,他心中突然涌起了满满的感动。无论如何,到最后,这个人儿依然是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只要他努力,或许她就能够永远栖息在他的臂弯。 他的手掌不自觉地伸出来,抚摩上女子美丽出尘的脸,女子的皮肤白皙柔嫩,宛如春天的玫瑰花瓣一般的柔软。 他喜欢这种触感。 女子的鼻子小巧而精致,像一管小小的玉葱,甚至还带着清香。 他几乎是有些淘气地用手去瘙痒着那个小鼻子。 女子的嘴唇殷红而美好,有着完美而诱人的光泽 缓缓地,他低下头,含住了那两片嘴唇,像是一只蜜蜂去采摘春日里的鲜花,沉醉着,满足着。 如果这个女子就此栖息此处,让他能够不时地看到摸到,他可以捧来她所有最喜欢的东西,然后看着她对自己微笑,对自己说话,对自己展开温暖的怀抱,他想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个女子就是他全部的幸福。 想到这里,他满意地笑了,他伸出舌头,舔弄着女子的脸。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女子似乎受不得痒,伸出手往脸上一挥,赵冥看着她那样稚气的动作就微微地笑了。 慢慢地女子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她,当她意识到刚才眼前的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不禁羞恼起来道:[你这个人。]想了想又问道,[我师父呢?]一面问一面向外张望,刚才这个人和师父出去时,她感到一阵疲倦,所以就渐渐地睡着了,直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赵冥此刻很有些心满意足,于是道:[他走了,他让我告诉你他回去了。] 林无尘道:[也不说一声呵,师父走得可真够急的。]想了想又调头瞅着赵冥道,[该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吧?] 赵冥心里突地一跳道:[我能对他做什么?] 在与林无尘说话时,他刻意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林无尘想了想道:[也是,师父那样的一个人,你又能对他怎样?] 女子话语中的轻视之意可真的是让赵冥有些不受用了,可是也不能辩解什么,否则不是真的成了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吗? 林无尘沉思了会,突然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赵冥一听这话头,正中自己的下怀,遂道:[无尘,你怎么将什么都忘了?]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下,等待女子的询问。 林无尘果然疑惑道:[我忘了什么吗?] 赵冥笑着道:[你什么都忘了,最重要的是你将我也忘了。] 林无尘不解着抬头道:[那你是谁呢?]此刻她的眼睛里有着幽深的色泽,美丽而动人,赵冥很想吻上她卷翘的睫毛,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我是赵冥,你的学生赵冥呀。] 林无尘错愕了一会,随即又笑道:[你又在骗我了,我昨天见到他时,他才这么高。]说着用手比了比道,[怎么只过了一个晚上,他就变成你这样了,难道吃了什么增高剂不曾?] 赵冥并不知道什么是增高剂,但那并不是重点。他继续胡扯着弥天大谎道:[你说的昨日已过去了七年,在这七年中,早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说我父皇薨了,比如说我当上了皇帝,再比如……] 林无尘急忙接口道:[再比如什么,你快说呀。] 赵冥一笑道:[再比如你成了我的贵妃,就是什么尘贵妃。] 林无尘睁圆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 赵冥微笑着吻上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舔弄了一下道:[就是这样。因为你前几日跑出去玩的时候,摔倒了,摔得很严重,所以我就请来了你师父,他老人家妙手回春,将你的小命救回来。说起来你还真得感谢他呢?不过他说你可能会有些后遗症,没想到竟然是丢失了七年的记忆。] 说到这里,赵冥故做伤心了一把。 林无尘愣愣听着,一时竟分不出真假,只是寻思着等赵冥走了再抓几个人过来问问。 第六十七章 过关 天快黑的时候,赵冥还是在林无尘的宫里磨蹭着。林无尘看着已有些不耐烦,遂忍不住问道:[你还站在我跟前做什么?快离开去忙你的吧。] 赵冥却道:[都到了晚膳时间了,我陪着你一起用晚膳吧。]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林无尘回答,就招手让人摆上晚膳。 林无尘怪叫道:[你怎么想在这里用膳呢?]她此刻心中着急,只想速速打发了赵冥,好赶紧弄清楚来龙去脉,虽然她还拿不准此刻坐在自己跟前的这个男子是否赵冥,可是他既然说是,自己就暂且相信着吧。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并非如此牵强,而是在心中再三评估计较之后,她已经很有些相信这个人就是赵冥了。撇开二人形貌酷似之外,如果这个人对自己行欺骗之术,身份上的真假只要相处了便很容易分出来。 可是因为这是一件有些荒诞的事情,所以她准备先搞清楚他话中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说的话都是真相。 在林无尘恍神的当儿,早有宫人们摆上了酒菜。赵冥手执白玉酒尊,满倒了一杯,当他要去倒第二杯时,林无尘阻止道:[使不得,我是不胜酒力的。] 赵冥笑了一笑道:[今日你大病初愈,照理应当饮酒,以示庆祝之意。] 林无尘笑了笑道:[你该不会想把我灌醉,好借此逃脱吧。] 赵冥心中尴尬了一下,事隔多年,无尘竟然还是这样的聪明透顶,了解自己如此之深,只是呀,自己早已经不是昔日的赵冥了,即使心思她还能猜到几分,可是其中的手段,自己早已是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赵冥笑着道:[无尘你曾经教我说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看来,无尘就是那个小人,而我就是那个君子,却是个委屈君子。我哪里有想把你灌醉之意,只是因为你身体大好了,高兴而已,故想与你祝贺一下,你若不信,以茶代酒便是。]说罢吩咐身边的王福去取来杯盏,倒了一杯温水。 林无尘接过道:[是我多心,误会你了。如今我便以茶代酒,给你陪不是了。]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可是他面上却并没有歉疚之意,纯粹的应付而已。 赵冥微笑着连连道:[不必。] 他假装看不见林无尘脸上的虚假之情。 林无尘一笑,仰脖喝尽。 又吃了一会菜,赵冥一直往林无尘的跟前夹东西,还不时地介绍着这个那个菜的特点。 林无尘大大的不耐烦,终于忍不住道:[我并不是个没吃过东西的人,你也把我看得忒小家气了。] 赵冥心知林无尘只是口中打趣,但仍是告饶着道:[是我的过错,再不这样了。] 林无尘笑着夹起菜,闲闲往嘴中送,仪态从容。 晚膳吃了一半,林无尘已经饱了,遂道:[再吃不下去了,我要歇息了,你也赶紧着回吧。] 赵冥却只是不动道:[我还没饱呢。] 于是林无尘依旧坐着道:[那我就再稍坐会。陪你吃完。] 然而刚说完这句话,她就觉得微有困意,眼睛倦怠,竟打不开了。 她卷翘的睫毛微微眨着,宛如蝴蝶美丽的翅膀。 赵冥看了笑着道:[要不你去歇会,我吃完了就会自走了。] 林无尘点点头,道:[也罢。]话刚说完就径自往里屋走去。]然而或许是因为太困了,[扑通]一声,她就栽倒在地上。 赵冥忙赶上来,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揽在怀里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他语音里有着好笑。 林无尘埋在他怀中的头微微点了一下。眼睛却早已经闭上了。赵冥轻轻地抱起她,像是抱着一个宝贝那样,脸上带着满足和微笑的神情。一直将她抱进了里屋,又放上了床, 林无尘的身体一接触到舒适的床铺,她就有些满足地嘤咛了一声,嘴角上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 赵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小女儿情态,嘴里低声着道:[终于,我能赢过你了。] 他弯下身,在女子的脸上烙下一个深吻,便走出了里屋,对王福道:[该怎么做,你应该都清楚了吧。] 王福脸上露出笑容,在他有些老态的面皮上缓缓展开,他答道:[圣上放心,林先生绝对不会发现真相的。] 皇帝点头,满意而去。 无尘啊,你绝对想不到,朕虽然不曾存了灌醉你的心思,却已经在你的茶里下了药,使你昏睡呀。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稚气的赵冥了。他,已经有能力控制一切事情了。他,已不再是个弱者了。 林无尘绝对不会想到,当她一觉醒来,什么事都已经成了定局。她想知道的真相就在她那一觉里被掩藏,粉饰无痕。 第六十九章 赵醒 第二日,林无尘醒来,便急忙着去打听事情的真相,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赵冥的确成了皇帝。 她的确是赵冥的尘贵妃。 她,也的确是因为摔倒,而丧失了记忆。 …… 所有的答案都指明了一个事实:赵冥说的全都是真的。 林无尘独自一个人躺在花丛里,就那样随意而随兴地躺着,洒脱自在。 她,需要把这一切的混乱整理清晰,或许是因为刚刚清醒的关系,她的脑子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地处于错乱之中,她努力的保持着脑袋的条理清晰分明,可是越是如此就越难做到。 有些烦躁地,她站起了身,脚踩踏在花草之上,她也不多看一眼,径自地行走。天边飞来一只喜鹊儿,欢快地吟唱声却不能使她的情绪稍有好转。 她就那样走着,感觉自己的心中越来越纠结。突然她发现海棠花旁有一颗小脑袋正在往这里探看,她不禁走上前去,就瞅着那颗小脑袋问:[你在看什么呢?] 小脑袋的主人抬起头来,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儿。 林无尘看后,吃了一惊:他与赵冥长得倒是很相象呢。 [你几岁了?]林无尘将他拉在自己的身边,伸出纤细的十根手指,在他柔软的头发中穿行着。 男孩感觉着一只温暖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来来回回地摩挲,突然眼睛微微泛红,林无尘见了,忙问道:[你怎么了?是在哭吗?] 她的声音如风般飘拂过男孩的耳边,男孩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道:[我想母妃了。] 林无尘听后,料想他必定是赵冥某个妃子的孩子,没想到赵冥竟然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林无尘蹲下身,就在孩子的跟前,拿出怀里的手绢儿,轻轻地为他檫拭眼泪道:[别哭,再哭就成花猫了,你母妃可就不认识你了。] 男孩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道:[母妃不要我了,踏青姨姨说她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了。] 林无尘心下一沉,料想着孩子的母妃必是已经过世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小的惹人怜爱的小东西,轻轻诱哄着:[别哭,你母妃不要你了,还有我要你呢。] 孩子抬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有着他最喜欢的小鹿般清澈眼睛,容貌倾城的女子,突然向她伸出了手,微微地露出一个可怜的笑容道:[抱抱。] 林无尘望着孩子纯真可爱的样子,禁不住心里一阵温暖,弯腰抱起了他。 孩子在林无尘的怀里笑得清澈而无邪,然而他的眼底却有狐狸的狡狯。 清晨的风吹来,花瓣儿纷落,洒了一地。美丽的风景使男孩的声音变得欢快。 [花花好漂亮。]女子怀里的男孩赞叹着,小脸上展开欢欣的笑容,也像这园里盛开的花朵一般,灿烂得近乎夺目。 [醒殿下!],一个呼唤声由远至近,男孩听了,皱起了眉头道:[踏青姨姨来找我了。]挣扎着就要从女子的怀里跳脱。 林无尘微笑着将他放下,那个小小的人儿,就站在她的跟前,仰视着她的小脸中有着明显的不舍。 林无尘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搔搔他的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醒,母妃都叫我醒儿,只是现在都没人这样叫我了,我现在跟着的那个女人好凶呀。好象叫什么玉贵妃的。]孩子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来,他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也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林无尘笑着点他的鼻子。 孩子,总是可爱的。 就像天使。 踏青已然寻了过来,嘴里叫道:[醒殿下真的是越来越不乖了。怎么老是到处乱跑呢?] 然而当她抬起眼睛时,她的脸色变了,很难看。 花丛里,那个一身宫装的女子有着最乌黑的秀发。 眸子,黑如点漆,像黎明来临之前天边即将陨落的最后一颗星辰。 她的皮肤宛如玉瓷,晶莹剔透的美丽。 她站在百花丛中,竟然连百花也失却了颜色。 微笑的嘴角有着最诱人的弧度,此刻含笑的样子就如同春天的的花神一般,慈祥而美丽。 然而那些眩目的美丽并不是令她吃惊的真正原因,真正令她吃惊的是那五官组合起来,竟然是那个[他]。那个已经失踪了好久她也以为一直都会失踪的那个人,那个谪仙般的男子,永远的活在当今圣上心里的那个男子。 她和他,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她就是那个[他]。 [踏青是吧?你怎么这样盯着我看,仿佛不认识一样。]林无尘见踏青那样惊诧地打量自己,心中泛起了迷惑。 她认识自己,踏青心中疑惑更甚,难道…… 踏青忙低下头,嘴里试探性地问道:[您是林先生?] 林无尘点头,片刻又意识到踏青的头低着,看不到自己点头的动作,遂道:[是我。你的样子变了好多。] 踏青低着头,并不言语。与主子叙旧,并不是身为奴才的本分。 林无尘叹息了一声,指了指身边的男孩道:[这是哪位宫妃的孩子?] 踏青本分答:[是月贵妃的孩子。] 林无尘的眉头蹙起来。 踏青知道她肯定不知道谁是[月贵妃],遂点明道:[就是以前在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在跟前伺候的奔月,后来就成了月贵妃。前几日薨了。] 林无尘点了点头,虽然迷惑着踏青为何要多做这翻解释阐述,但很快心中释然:是了,她必定是已经知道我失去了七年的记忆。 这般一想,她心中更加释然,本来还有的疑惑也全被打消了。 也许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就这样与事实的真相檫肩而过。 赵醒扯了扯林无尘的衣角道:[我叫你什么呢?] 林无尘笑着道:[你就叫我无尘姨姨吧。] 男孩的嘴嘟起来道:[才不要,我已经有一个姨姨了。]一面说一面用眼睛瞥了瞥踏青,[她都好凶的。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再想想该叫你什么。] 林无尘不疑有他,答道:[我叫林无尘。] 男孩拍着手笑:[那我叫你无尘。无尘无尘。] 踏青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道:[不可放肆。] 林无尘笑着问道:[你怎么会想叫我的名字?]她的笑容在晨光下有一种光辉,温柔的使人沉醉。 男孩愣愣看着道:[无尘很好听呀,我也是这样唤我跟前的奴才们的名,他们都很欢喜的。] 踏青吸了一口气,连连在地上扣头道:[林先生恕罪。] 林无尘道:[这并不是你的罪过,你不用请求宽恕而且我也没打算怪他。] 这样可爱的孩子,谁又忍心多做苛责呢? 踏青仔细地察看了林无尘的颜色见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才放下心来。但却依然跪着。主子没叫起,奴才是不能起身的。 林无尘看了,遂道:[你起来吧。] 踏青起身,突然感觉膝盖有点生疼,站立的时候晃了一下身子,林无尘扶住她道:[小心些。] 三人这边讲着话,那边却有一群人往这边走来。林无尘与踏青抬头去看,就见到一群人簇拥着两个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向这边走来。 两个女子都很美。站在一起,很有些争奇斗艳的感觉。 环佩叮当之声由风吹送,香风馥馥。当那群人来到林无尘跟前时,林无尘不禁皱起了眉头。 赵醒早就吓得躲藏在了林无尘的身后,只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踏青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玉贵人,兰贵人。] 林无尘一直看着那两个美貌的女子向自己走来,其中有一个女子自从看到自己,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不再移动半分。 待二人走至跟前,踏青施礼完毕,那个女子就突然笑起来,声音里有着轻蔑之意:[还以为天雪公主是多么刚烈有气节的女子,原来也不过尔尔,听说你后日就要嫁给靖王了,我在这里就先恭喜了。只是现今你怎么又跑到皇宫里来了,难道靖王没有喂饱你,你就跑到皇宫里打食来了?] 美丽的女子说着刻薄的话,脸上本应美好的笑容于是就显得恶毒而阴森。 林无尘并不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踏青只是站在一旁迷惑:怎么说什么天雪公主呢? 另一个宫装女子,被踏青称做玉贵人的女子对眼前的对话并没有什么兴致,只是在看到了林无尘身后的赵醒时,眼中涌起了不满,嘴里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快点给我回去……不要再给我招惹什么麻烦,否则仔细我不剥了你的皮。] 她的声音很阴毒,脸上却是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的。 气呀,本来这孩子的母妃死了,她便请求圣上将这孩子放到自己跟前抚养,想借此展现自己的贤良淑德,皇帝连考虑也没有就一口答应了。 只是这个小恶魔,自从跟在自己身边以后就没有一天让自己省心的。 第一天绞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服。 第二天打翻了自己的燕窝。 第三天最可恶,竟然趁着自己熟睡时,拿毛笔画花了自己的脸,害自己醒来后接受奴才们异样的打量,却该死的恰巧那日清晨圣上凑巧来到自己宫里小坐,她还没有收拾,圣上就已经进了屋,看到她的样子,脸上的颜色难看极了。 她深深知道,圣上只喜欢漂亮女子,而自己当时的那份尊容是肯定入不得龙目的。 那以后,圣上就再也没有到她的宫里去过。而她就理所当然地将这一切归罪给了赵醒。恨只恨自己开始招惹了这个恶魔。而且还是自招的。 悔呀。 赵醒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一直往林无尘怀里钻,他还记得这个玉贵人的鞭子抽在自己身上钻心疼痛的感觉。那样的罪,他是一点也不想再领受了。他喜欢眼前这个总是温温柔柔,笑得美好的女子。 林无尘伸出手,停留在男孩的头上。 兰贵人见林无尘并不理自己,而且还一副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心里啐道:装什么清高,一个贱人。 这样想着,脸上的恶毒也就更加明显而深刻了。 林无尘对于那个所谓兰贵人一系列的侮辱言辞并不理会,只是拉着男孩的小手道:[你跟我在一起,你可愿意。] 她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有着劝哄的味道。 男孩听了,摇着她的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愿意的,愿意的,无尘。] 踏青在一旁着急道:[这可使不得,林先生。] 林无尘却只是一笑道:[没有什么使不得的,这事儿我会跟赵冥说的。] 她嘴里直呼着当今圣上的名讳,在场除了踏青之外,俱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而那个开始就对赵醒表现了极大反感的兰贵人这会子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着急道:[赵醒可是我先跟圣上说跟了我的,你怎么能把他给要去。] 赵醒听了,又赶紧往林无尘的怀里钻去,脸上有惊恐和担心的神色。 林无尘安抚道:[放心。]说完这两个字她又抬头对兰贵人道:[没关系的,兰贵人这样的美人儿跟前带个孩子实在是不衬,怎么看兰贵人也不像是有过孩子的人呀?这样的差使还是交给我吧,我会找机会跟圣上说的。] 虽然说着客气的话语,但是林无尘面上的神色却是不容拒绝的。 言毕,就拉着赵醒的小手要转身。正在此时,有一个小宫女急急地迎上来道:[尘贵妃快跟奴婢回去吧,圣上正在您宫里等着呢。脸上的神气可难看了。] 林无尘点点头。就随小宫女去了。 兰贵人与玉贵人两个人却都被定在了当场。 兰贵人最先出声道:[你可听到那小宫女唤她什么?] 玉贵人也神情呆怔,嘴里也只是嗫喏道:[听到了,好像在叫什么尘贵妃。] 兰贵人脸上的神色难看起来:[昨天夜里,圣上打发了人挨个说什么来着?] 玉贵人脸上的神情已然灰败到了极点:[好像说以后谁也不许同尘贵妃多说一字半句言语,否则被查知了,就割舌头。] 二人立在花丛里,鲜花在她们的身旁美丽鲜艳地盛开,她们却无心欣赏,心早已掉进了冰河里。 第七十章 暗流涌动 [你说什么?赵醒竟然被人给讨要走了!你好糊涂!][啪]地一个巴掌落在女子洁白如玉的脸上,留下五个血红的指印,女子神情惊恐。然而打了女子巴掌的男子却伸出了纤长冰冷的手指,抚摩着女子雪样的肌肤。摩挲抚弄,别样温柔:[玉儿,你说话做事真的是越来越不仔细认真了。上次那个匣子落入了月贵妃的手中,若不是我设法,你我之间的秘密恐怕早就被掀开了。现在那个赵醒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了,我再三的叮嘱你要牢牢地小心盯紧了,可是你……] 说到这里,英俊的男子叹息起来。 那个被称作玉儿的女子小心道:[你放心,他只是个小孩子,掀不起什么浪来。] 英俊男子阴沉地笑起来:[你懂得什么?妇人之见。有时候往往就是这些小东西,能把天都桶出一个窟窿来。] 女子仰着脸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办,那个尘贵妃有圣上撑腰,圣上已经把赵醒派给她照顾,我又有什么奈何!] 男子皱起了眉头道:[那个女子对当今圣上竟然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女子低头冷笑了一下,眼睛里有森冷的嫉妒,她仔仔细细地将皇帝如何的打发人到各个宫里去警告不许与那个尘妃多说话一事一一道来。 男子听了,狭长的眸子里闪过趣味的光芒:[看来我们的圣上是动了凡心了,我一直还以为他是铁做泥捏的,没有血没有泪,还在寻思着他的弱点究竟在哪儿呢?如今看来,他的弱点恐怕就是那个尘贵妃了。] 女子的眼睛里闪过阴郁的色泽,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情非常的可疑。] 男子端起几上的茶盏,此刻正放在唇边,听到女子的话,便放下了茶盏,脸上闪过兴味道:[莫非还有什么更有趣的事儿?你倒是说说看。] 女子站起身,蹭到男子跟前去,细巧玲珑的身躯就贴在男子身上,男子轻轻抬起她细巧的下巴。女子娇媚地笑了一声后方道:[那天我与兰贵人一起撞见那个女子的时候,兰贵人好象叫她什么天雪公主,样子仿佛很是熟悉。只是我寻思着这天雪公主不是要嫁给靖王了,怎么会又出现在宫中呢?] 没错,这个说话的女子正是皇宫中的玉贵人,皇帝过去的宠爱。 男子原本摩挲着女子脖颈的手指停顿下来,狭长的眸子眯起来,危险的味道缓缓弥漫:[你可听清楚了。] 女子挂在男子身上,鲜红的嘴唇正落在男子的面上,咕哝着道:[怎么没听清,兰贵人那蹄子说的那样大声,她整个就是一个破锣嗓子。]一面说一面还笑出声来。 男子伸出手推开女子的身体,前一刻还体贴缠绵,这一刻却翻脸无情,然而女子却正是着迷于他这份阴邪魅力。 一个英俊的男人能使女子欢喜。 一个智慧的男人能使女子折服。 一个心狠的男人却使女子心碎。 而此刻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同时具备了这三样特制,让她又爱又敬又恨又怕,但是爱却比恨多一点,敬也比怕少一点。 男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微乱的头发后方道:[看来,是真的有点意思了。你这趟出来,是假借着上寺祈福的名头,还是赶紧着回吧。至于那个赵醒我会再找人对付,绝对不能留着那样一个不定因素在宫里头。否则我可是会睡不着的。] 女子却拉着男子的衣角道:[我不想那么快回去,天色还早着呢。回到那个皇宫里,就跟进了坟墓没什么两样。] 男子低沉地笑起来,嘴里道:[那个皇宫,要什么有什么,怎么竟然成了坟墓呢?你这个小贪心鬼。] 女子的眼角闪过一丝暗淡的阴影。 [赵清,你总是不懂我的心。]低低地,女子的话从嘴里吐出来。她从小就跟在赵清的身边,是赵清收留的一个孤儿,早已经立定了跟随赵清之心,可是赵清却将她送进了皇宫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从此她的翅膀再也不能展开,只能在那个笼子里扑腾着翅膀,直至折断。可是这个男人——令他心动的这个男人却微笑着看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究竟是怎样的心肠才能做到如此?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使他心如此冷硬如铁? 为什么自己只能成为他无聊时的一个点缀,为什么自己只能如此悲哀地生活着,可是她并不想反抗这个命运——爱上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或许注定了心碎,可是爱便是爱了,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赵清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有一瞬间不能移动。 他,感到了疲惫,感到了累。 真的很累。 累的感觉,窜上了他的头,他的脚,最后覆盖住了他的心,可是他知道自己并不能被打倒。因为他想成为一个强者。 强者,永远地俯视别人。 握着世人的生杀大权。 他,永远忘不掉,自己曾经身为弱者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他有一个最善良的母亲,却也有一个最狠心的父亲,他的父亲是曾经权侵朝野的宝亲王,权势大到连当时的皇帝都忌惮的地步。 他的母亲原本是勾栏院里的一个卑贱女人,因为宝亲王的眷顾,而成为了他众多的小妾之一,可是那个父亲却对自己母亲的热情逐渐地冷却下来,开始是冷淡,后来就变成了拳脚。 只是那个可怜而善良的母亲一直都看不破,看不破父亲的残忍。直到最后,在父亲被人杀死的那一刻,从来都是胆小懦弱的母亲竟然举起了刀剑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4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4部分阅读 然后死了。 被那个穿着大红衣服,宛如妖精的男人杀死了。 他的剑法那样高明,甚至没有人看出他何时出的剑。 他原本是父亲的护卫,可是最后却杀死了母亲。 当时的他不明白。 现在他却有些明白了,有时候,人在做某些事情,并不需要太过切实的理由。 也许,他真的有什么理由要杀死母亲,可是在自己看来却全都不能成为理由。 从双亲死的那一刻,他,便注定了一个人孤单地奋斗。他还记得当时的宝亲王府如何的受人嘲笑,看不起。那些平日里来王府谄媚讨好的人却都在自己的父亲死的那一刻立即改变了风向。 他挨家挨户上门请求他们帮忙找出杀死父母的真凶,那些人只是讪笑着道:[死了就死了,查出真凶有什么用呢?] 因为父母死了,他必须一个人挑起府中的重担,底下的那些下人奴才们平时都是怎样的笑脸迎人,可是却在主人过身后,卷带私逃的,携物出走的以及欺骗幼主的尽皆有之。原本骄奢的王府摇摇欲坠。 他请求昔日父亲朋友的帮助,可是他们却都摇头推说怎样的手头不宽裕,有这样那样的事儿,没有时间也没有银子。 于是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定律——弱肉强食。 于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习惯——人情冷暖。 于是他知道,只有你成为强者,站在巨人的肩头,才能永远不被人耻笑,才能不遭受羞辱,才能活得像一个人。 正因为这个目标,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智慧和野心,一路拼搏到如今局面。 离最高的那个位置只剩下一步之遥,只要将那个人拉下来,他坐上他的位置,他就成功了,实现他人生的至大目标,永恒理想。 他的手上,早已沾染了鲜血,午夜梦回,那些死去的冤魂就徘徊在他的梦里,一遍又一遍向他索讨血债。 可是,他不害怕。 那没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是几个鬼魂而已。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他只要伸出脚,就能将他们踹开。 无所惧怕便能无敌。 无所依恋便没有弱点,所以他从来不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内心,那些人类的卑微的感情,他都要将它们全部屏弃,一点不留,一滴不剩。 赵清站起身,推开了门,门外的柳树上,几只黄鹂鸣叫,不知疲倦。他一个纵身,便灵巧地跳上了树梢。那几只黄鹂于是就快速地展开翅膀,将要离开,可是他却一伸手,捉住一只黄鹂在手中,手上一个使劲,那只小小的黄鹂便耷拉下来脑袋,没了气息。 他却微笑着看那个弱小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消失。 弱者的可悲的命运,他笑了。 一阵风拂过,他的脸庞竟然有点凉。 他伸出手,摸上了脸。 竟然,是眼泪。 那种弱者才会有的可怜产物。 他用衣袖将之拭去,脸上有嘲笑的神情,然而嘲笑的却是自己——竟然还保留着那些可怜的情绪。 阳光掠上柳树,柳树和柳树上的人都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柳树上的紫衣男子,竟然有神圣的光芒。 多么的可笑呀,一个魔鬼竟然也能披上神圣的外衣。 第七十一章 深吻 锦德宫里,林无尘坐在几旁,与赵醒玩得正自欢快。 在几上,放着两个茶盏,一个茶壶。 几个太监宫女垂手侍立,安静异常。 [眼睛眼睛鼻子嘴巴。]欢快的稚嫩的童声在殿中响着。 赵醒此刻正张开他小巧的嘴巴,口中吐出这些希奇古怪的话语。 [哈哈,无尘你又输了。快快给礼物。] 林无尘笑着道:[这游戏还是我教你的呢。怎么我却老是输呢?]林无尘此刻含笑的眼睛里完全看不出失败的苦涩,嘴里噙着一抹微笑。 赵醒稚气道:[因为我聪明无敌呗,我是聪明的小一休。] 林无尘听了赵醒将自己比喻为一休,脸上的五官全都舒展开来,美丽的光华荡漾着:[连一休都记住了,果然是聪明的小鬼。] 赵冥睁了一双大眼睛道:[我才不是小鬼,我是大人了。]言罢起身学着大人的样子,缓缓地走着官步。只是因为个头小的缘故,他学起来就很有些不伦不类。 林无尘捂着肚子道:[别学了,小孩别扮大人样。] 赵醒于是就磨到了林无尘的身边去,用手推搡着林无尘道:[无尘啊,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父皇呀?]他的脸上有着淘气的神情,令林无尘的心中某一处柔软得宛如棉花。 [当然是喜欢你了。]林无尘脱口就这样自然道。 [碰]地一声响。 林无尘回头去看,就看到了皇帝正站在殿门的帘子后面,地上落着一个匣子,一下子被摔得稀烂,里面各式美丽耀眼的珠宝首饰就从匣子里迸裂开去,散乱在匣子周围。 皇帝的神情有些呆怔。 他的身边跟着王福,却有着着急。 林无尘回头去看赵醒,他小小的脸上竟然有着几分得意。 林无尘心中苦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站起身,走到殿门前亲自打起了帘子。 皇帝空着手走进来,他随身带着的物什被遗忘在殿门。 王福拾起那些被皇帝遗忘在殿门的所有东西,放在几上。 黄金雕花的小几上那个暗红色的匣子一下子显得特别醒目。 皇帝的神情里此刻有着受伤,身上剪裁合体的墨绿色休闲袍子衬得他的脸愈发铁青。 他伸出手,指着赵醒,对王福道:[把他领出去玩儿。] 王福答了声[诺],便上前拉起赵醒的手,赵醒却气恼地甩开道:[我才不要出去,我还要无尘陪我玩儿呢。无尘出去,我才要出去。] 他的脸上有执拗的神情,半分也不相让。 赵冥不耐烦道:[把他拉出去。] 王福不敢再耽搁,硬是拽着赵醒的小手往外走。 那个孩子犹自不甘心回头去叫唤:[无尘。] 然而林无尘却只是对他一笑,以示安抚。 赵冥突然更加恼怒起来,冲着已经被拉到殿门的孩子道:[以后不许再叫他无尘。否则,朕若再听到一次,必定重罚。] 赵醒撇嘴,不甘愿道:[只要无尘同意就行了,父皇管不了。无尘喜欢我那样叫她。] 林无尘看着这一对父子的争吵,有点无奈,这对父子,果然不愧为父子,说话的神气还有他们执拗的脾气真的是一模一样,争吵的内容却真的是有点……无聊。 赵醒被拉出去后,赵冥就看到林无尘挑高了一边眉毛,很不以为然的神色,于是本来因为将赵醒驱赶出林无尘身边而稍稍被平息的怒火一下子又瞬间高涨起来。 [你怎么可以让他叫你无尘,没大没小!]赵冥的神情是气恼的,两只眼睛因为恼怒而窜起了火苗。 林无尘的声音依旧是淡淡地道:[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还只只是个孩子,谁会在意一个孩子说什么做什么?] 赵冥不听则已,一听更是气恼,声音略略提高道:[孩子孩子,怎么在你的眼里都是孩子。]讲到这里,他突然很先知道自己在无尘的心里到底算什么,于是忍不住地他问了:[我在你的眼睛里也是个孩子吗?] 林无尘本来想点头,看着眼前的赵冥几乎是有些苦痛的神色,突然不知道怎样回答,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过了半晌,林无尘才低低地唤道:[冥儿。] [朕在你的心里果然还只是个孩子。]赵冥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无力,身为帝王,他一直以来目空一切,可是自从无尘再次出现,他却一再地感到挫败。无尘口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无尘的每一个眼神,都对他有着绝对的影响力,他发现自己总是随着无尘的话和行动或喜或悲。 他,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 或许从遇见无尘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偏离自己的轨道上行走,最后越行越远,现在却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那条轨道了。 对面的那张青春美丽的脸上清淡如茶一般,素雅得不沾带半点风尘气息。眼睛像璀璨的琉璃冰玉一般,光彩幻化着无方。 赵冥站起身,来到林无尘的跟前。他眼睛深沉而充满了欲望,就那样盯着林无尘的脸。 林无尘感到自己的脸有些火辣辣的,于是抬起头,就看到了赵冥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深沉,刹那之间竟然使她感到了无措。 无措过后,她却迅速地收敛心神,微微一笑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她的语气再自然不过,完全没有羞涩之意。 赵冥突然感到了愤怒,为什么她在自己的面前不能表现得像个女子。 此刻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渴望,打破这个女子的平静,让她的情绪也跟随着自己起伏。他已经厌恶了这种一个人唱独角戏,却不能得到她的半点回应。 于是他站在女子跟前,伸出手,扶着女子的肩膀站起来。 林无尘有些不解地起身,不解赵冥为什么突然有这样奇怪的举动,然而就在她奇怪的当儿,赵冥却完起腰,竟就那样将她打横抱起。 她被抱在赵冥的怀里,却没有想过要反抗,因为赵冥在她的眼中,一直只是个孩子。赵冥的模样一直停留在七年前。虽然赵冥说自己是她的贵妃,宫里的人也都这样说,可是她却一直没有这种自觉。在她的眼中,仅仅字是一个称呼的改变而已。 赵冥依然是那个赵冥,一直以来,他对自己也保持着礼貌,并没有要求自己履行某些身为妃子该履行的职责。 所以此刻赵冥抱着她的举动虽然有点使她意想不到,可是她并没有其他更特别的感觉。 赵冥看着怀中那个竟然还在神游物外的女子,心中有着不满,只在半途中,就埋头覆盖了那两片自己渴慕已久的嘴唇。 那嘴唇里的芳香使他迷醉。 带着淡淡的茉莉花草的味道,那是无尘最喜欢的花,也是他最喜欢的味道,因为无尘喜欢,所以他一直在自己的宫殿外面栽种了许多的茉莉。 林无尘被赵冥脑袋吻得昏昏沉沉的,已然失去了辨识的能力和挣扎的勇气。 赵冥抬起头,就看到他最爱的无尘的眼睛里竟然流露着迷茫,迷茫之外,赵冥却也有着更多的欢喜,因为他终于摘下了无尘冷漠的面具,看到她的另外一面。 此刻女子的眼睛里泛着蓥润光泽,其中的冰冰雪雪尽数无踪,柔媚而诱人。 赵冥抱着她走向床塌,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铺展开的大红的被褥里。 女子坐在大红的褥子上面,仰面望着他,他的眼睛不由得变得更加幽深诡谲,莫测难辨。 这个女子是他的。 他心中鼓动似的喜悦涨得他的胸口满满的,他坐到床上,缓慢而又耐心地剥开女子层层的包裹,嘴里吐出完美的叹息。 林无尘愣愣地看着赵冥的手在自己的身上不断游移,随着他手指的律动,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被脱下,像白色的花朵在她的身边缓缓开放,她坐在雪白花朵中央,脸上有一种高贵而圣洁的美丽。 到了此刻,女子已经很清楚此刻站在她身边的男孩将会对她做什么了。是的,在自己的心里,她一直当他只是个孩子,可是这一刻,当这个孩子卸下她身上衣物的瞬间,她心中才蓦然惊觉,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男人。 刹那之间,她的脑袋有片刻空白,空白之后,她竟然不知道是应该拒绝还是回应。她此刻是他的妃,似乎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且她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也并不想拒绝。 可是灵台上的一点清明,却总是提醒着她,他曾经是她的学生,如果与学生发生这样的关系,似乎是极为不妥当的。 她的心在踟躇犹疑,然而当身上最后的一件小衣也被打开,她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的时候,她听到了心里的声音。她不想拒绝,否则不会迟疑到这一刻。 她的灵魂属于另一个世界,尽管在这里生活了这许多年,另外一个世界的某些思想还是对她的灵魂有着很深刻的影响,不过就是做一些能使自己感到愉悦的事情,何况他与她之尖有着最理所当然的关系。为什么自己喜欢却还要制止呢。 这样想着,她的嘴角上就缓缓流露出了笑容,灿烂宛如花开。 赵冥看着女子嘴角的那丝微笑,突然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和认可。 他,并不想勉强她,如果她此刻叫停。 他就会停止一切,即使那样会使自己痛苦。 可是因为是她,他不想使她感到被侵犯。 然而女子嘴角的那丝微笑却打破了所有的禁忌,他不会再小心翼翼,即使此刻女子喊停,他也不会停止,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她并不是没有影响力。 大红的被褥烘衬着女子的雪肌玉肤,女子的身体散发出惊人的美丽,有一瞬间,赵冥几乎是屏息地望着女子。 他俯下身,一个个的深吻就落在女子的雪样的肌肤上。 他的嘴唇那样滚热,几乎使女子感到被灼伤了。 深吻一直在持续,女子忍不住在嘴里发出娇媚的呻吟声,赵冥突然觉得很有成就感,比自己打了一场胜仗还要令他欢喜。 他与她的关系终于得到了突破。 他在她的眼中终于不再只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热切地涌动起来,他低头看着女子花一般美丽的嘴唇,微微张着,吐出娇媚的呻吟,脸上泛着粉红的色泽。手指不自觉地就在女子的身体上不停地移动,所经之处,点燃一处处的火苗。 第七十二章 惊(1) 此刻,二人都已忘我,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只有彼此。 [登登登],[哗啦]一声响起,帘子被掀开,太监王福冒失地闯进来。 [滚出去!]还没等他立稳脚跟,皇帝早就怒吼出声,并且快速地将被子覆盖住林无尘的身体。 王福的不宣自进,就像一桶凉水,浇息赵冥欲火的同时却也使他的怒火瞬间高涨。 王福听到皇帝的吼叫,原本就六神无主的心此刻更是魂飞魄散,不知道如何是好。快速退出,站在帘外,却并不离开。 皇帝整装完毕,见王福站在帘外,不曾离去,知他必是有什么急事,便走出来。 王福后面跟着。 皇帝问:[说!是什么事儿?] 如果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今日他必不会轻易饶恕这个老奴才。 王福瑟缩着身子,嘴里急道:[圣上,醒殿下他晕倒了。] 皇帝漫不经心道:[那你就应该先找太医去瞧瞧。可是你却分不清轻重,先跑到朕跟前有什么用?朕又不是治病救命的大夫。] 淡淡地说着这些话语。皇帝的神情似乎还有一丝不耐烦。 [你说谁晕倒了?]不知道何时,林无尘已穿好了衣服走出来,只是脸上粉红的色泽依然未褪。 王福察看了皇帝的神色,见他并不制止,遂答道:[是醒殿下,刚才奴才带着他出去玩儿。不一会,以前月贵妃身边的踏青姑娘来了,带着醒殿下在御花园里随处溜达。奴才没甚在意。结果不一会踏青姑娘来告诉奴才说醒殿下晕倒了,奴才去看了,果然不差,这才敢来回奏圣上。] 林无尘听了,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道:[这还了得,你带我去看看。]想了想又回头对殿外的几个太监宫女道,[你们快去传太医。] 那些太监宫女听后,都满嘴答[是]。竟是连皇帝的脸也不看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圣上对这位贵妃的宠爱,料想着必不会拂逆她的意愿。 林无尘跟随在王福身后,一路沉默,但是很明显的脚下的步子却快速很多,不比平日的悠闲。 皇帝却只是坐在锦德宫,并不跟着去看。 他恼了,因为林无尘对赵醒的在意在乎,甚至在知道赵醒晕倒后,连自己都抛在了脑后。 他妒忌了,对象却是自己的儿子。 ※ 林无尘赶到的时候,赵醒已然面泛青紫,倒在了地上。踏青就蹲在他的身边,神情忧虑着急,眼泪[哗啦啦]地掉下。 林无尘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别只知道哭呀。]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弯身察看赵醒的状况。 踏青站起来,被泪水打湿的脸宛如一朵带着露珠的花。 她的声音哀痛而诚恳:[奴婢不知道,刚才奴婢带着醒殿下在花丛里玩儿,醒殿下还高兴地要去挖蛐蛐来着,奴婢这边看着,可是没几时,醒殿下就晕了。]一面说一面直掉眼泪。 林无尘听了,只是沉思,并不出声,片刻后眼睛就那样盯着踏青的面,踏青泪眼朦胧地低下头去,似乎再也不能自抑。呜咽声从指缝间渗出。 不多时,宫人领着太医们来了,其中领头的便是江明。 他弯下身,诊断了一回道:[醒殿下的症状好奇怪,脉搏紊乱,呼吸急促。似乎很严重,但是老臣却诊断不出来,真是世间罕有的病症。老臣得去查查医书,回头再来回贵妃娘娘的话。] 林无尘伤心已极,低声哀叹道:[可怜这个孩子前几日才失去了母妃,现在却又生出这样的怪病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因为转瞬即逝,在场之人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这样说着,她便弯下身抱起还在不住颤抖的孩子,对着江明道:[你就去查什么医,但愿你查好以后,这孩子还有命在。]看了看踏青又道,[你随我来。] 江明听了林无尘的话,老脸一红,心道:难道她知道我说的是拖延之词。 这样想着,不由得抬眼看着林无尘抱着醒殿下离去的背影。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单薄的素衣,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飘摇着,摇曳多姿,头上戴着的一只金步摇在她行走的时候,轻轻奏起美丽的音符,竟然有着出尘的气息。 这个女子,似乎并不属于这个皇宫。 第七十三章 惊(2) 林无尘抱着赵醒回到锦德宫的时候,皇帝依然未走,此刻就坐在暖阁之内的床塌上。 林无尘抱着赵醒,踏青打起帘子,林无尘进去。见到赵冥,只道:[还在呀?]说完这句话,她便走到床边,将赵醒放上了床塌,嘴里道:[太医看了,说这孩子的病很是奇怪,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林无尘站起身,斟了一杯茶,兀自吃着。 赵冥听了,脸上也有几分惊讶道:[竟是这样的严重吗?]林无尘放下茶盏,点点头儿:[就是这样。]说完这句话,又对跟进来的踏青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将醒殿下的衣物收拾妥当了拿来,今后醒殿下就跟我一块睡儿。]踏青答应着就走出去。 赵冥却黑了一张脸道:[他怎么能跟你一处睡,这宫里是有规矩的。]林无尘不与他理论,只悄悄召来殿外的一个太监道:[你去跟着刚走出去的踏青,看她做些什么。切记,不要让她发觉了。]太监答应着也径自去了。 赵冥见林无尘一会叮嘱这个,一会嘱托那个,只是不理自己,心中遂生出了很多的不满,狭长的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 林无尘嘱咐完毕,就坐在赵冥的对面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说吧。]赵冥冷冷着道:[第一点不满就是你从不自称臣妾,跟朕没上没下!]林无尘也冷笑着答:[我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你没有指出,现在又跟我摆什么脸色。不过今你既然这样说了,以后我少不得是要注意的。又错了,是臣妾会注意才对。]此刻她的眼睛里,冷淡疏离,不带有任何的暖意,出口的话语也都是漠然冰冷的。 赵冥看了,心中一惊,本来满腔的怒火此刻却已转化成满腔的后悔。自己怎么就这样的冲动,说出那样的混帐话来,把无尘也给惹恼了。 [我错了。]轻轻吐出道歉的话,赵冥突然了解到自己以后在林无尘面前可能永远都只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感到了悲哀,但却无力。 林无尘听到他的道歉之词,嘴里又道:[圣上是真的错了,否则如何来与臣妾道歉,这样的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又哪里能导正别人。]林无尘的声音很平淡,就像终年平静的湖面,兴不起半点波澜。 赵冥苦笑道:[我是真的错了,无尘你饶恕了我这一回吧。]林无尘看着他故做可怜的样儿,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还只是少年的赵冥是如何的来与自己赔不是,忍不住地笑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床上的赵醒却突然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水。]林无尘凑到他耳边听清了,起身为他倒茶。 赵冥却只是皱着眉头道:[真是个煞风景的家伙。]林无尘淡淡道:[醒儿可是你的孩子,你这个做父皇的也太没有责任心了吧。]赵冥不满着道:[我可不想要他。]林无尘听了,眉间涌起怒意道:[你这说的倒真正是混帐话了。]叹了气又道,[罢了,我不同你理论,醒儿这孩子我是非常欢喜的,我也不想让他出事儿。]一面说一面扶起赵醒的小身子,见赵冥坐在旁边,就把赵醒的身体靠在赵冥的胸前,赵冥即使有再多的不满却也都在林无尘的瞪视之下咽回了肚子里。 赵醒喝了茶,神情平静下来,林无尘又扶着他躺下。 [无尘,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吧。]冷不丁地,赵冥突然这样说道。 林无尘听了,一惊,手里的杯盏落了地,发出一阵脆响。她弯身拾起,故做平静道:[你怎么想起说这样的玩笑话。]赵冥道:[并不是玩笑话。]林无尘道:[你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如何又想要孩子?别的不说,醒儿这么可怜可爱的孩子你都如此的不经心在意。]叹息着摇头,林无尘就坐在赵冥的对面,温柔着笑。 尽管林无尘的眼神如此温柔宁静,可是赵冥却感到了不快。什么要孩子,说穿了,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孩子,他只是想借着孩子来永远地将林无尘留在身边,让她不能离开自己身边半步,只要有了孩子,这个小女子便会全心全意地待在自己的身边,即使以后她恢复了身为刘若雪的记忆,因为孩子,她也会选择宽恕。 他心中这样盘算着,最后却只对林无尘说自己想要一个她的孩子,没想到林无尘竟然一口就拒绝了。 [别再说孩子的事了,孩子又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林无尘见赵冥闷闷不乐,遂微笑着取笑道。 赵冥突然不由分说地用手箍住了林无尘的腰,嘴唇快速地落在林无尘的面上,嘴里道:[只要我们努力就有了。]林无尘感觉到赵冥的渴切,但是却只一把将赵冥推开道:[醒儿还在旁边呢?]赵冥轻蔑地看了一眼赵醒,那个孩子此刻正闭着双目,脸色依旧青紫。 赵冥满不在乎道:[他现在昏睡着,能看见什么听到什么?]林无尘胸腔里有一丝怒意微微鼓动,脸色难看道:[你再说这样的话,就别坐在这了。]赵冥知道林无尘已是真正的恼上自己了,便不再相逼。 半晌沉默,两人都不再说话。赵醒突然开口道:[你师父嘱咐你吃的那个丸药,你今日好象还没吃吧。]林无尘点头道:[多亏了你提醒了。]赵冥嘴角展开笑容道:[过去几日哪次不是我提醒你?]无尘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对自己的事情却总是不留心。赵冥这样想着,心内的某一处也就柔软起来,他想到终究在某些方面她还是需要自己的。 赵冥不吩咐暖阁外的宫女,只自己起身,斟了一杯茶,递给林无尘。林无尘接过,拿在手中道:[师父说这药吃了,可以恢复武功,但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赵冥笑着道:[哪里有那么快的,你不要太心急了。]林无尘不语,从小瓶中倒出一丸药,吃了。 第七十四章 中毒(1) 踏青出得锦德宫大殿,却并不去赵醒的处所去打点衣物,而是一路来到皇宫一个偏僻的所在,在那里有有棵高大的白杨树,枝叶茂密地生长,阳光淡淡挥洒而下,从茂密的树叶里投下班驳的光点,偶而有风吹过,那光点便一晃一晃的,透露着几分诡秘。 踏青从袖中拿出一个玉萧,就横在唇边,吹奏了两下,空中便飞来一只白鸽,白鸽显然是经过训练,寻声而来。 踏青从衣襟内摸出一个小纸团,就绑在白鸽的脚上。然后举起手,放飞。那只白鸽飞上碧空,最后只留下一个小白点, 踏青回头,往回走,却不知道这一幕都落在了跟踪而来的小太监眼里。 当踏青将衣物打点妥当送到锦德宫中的时候,皇帝已然离开,只有林无尘一人手持一个雕花描金边的白色茶盏,坐在案边,见到踏青进来,微笑着抬头问道:[东西可都拿来了?] 踏青怀里抱着一个布包,微笑上前行礼道:[都在这里了。] 林无尘眼睛就盯在踏青的脸上,直到踏青不自在地微微垂下头去,林无尘才缓缓叹息道:[醒儿年纪如此之小,却也有人欲行加害之意。] 踏青没有抬头,声音里却有惊诧:[啊,竟然是被人投毒了吗?] 林无尘微微一笑道:[踏青好伶俐,怎么就知道醒儿是被投毒了呢?] 踏青讪讪着道:[奴婢是猜的,因为娘娘说了醒殿下是被人害了,奴婢想着殿下发病的模样,料想着定是被投毒了。] 林无尘眼神一闪,光芒微动,道:[这样啊。] [那你说谁最有可能和机会加害醒儿呢?]林无尘淡淡着道,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莲步轻移,来至赵醒床前,伸出一只手去探视赵醒额头的温度。 踏青微微抬眼察看林无尘的行动,又快速低下头道:[奴婢愚钝。] 林无尘依然笑着道:[刚才还说你伶俐,怎么这会就又愚笨了呢?] 踏青的膝盖一阵颤抖,几乎站不稳脚跟,但却强打起精神道:[娘娘取笑了。] [踏青,你跟随已经仙逝的月贵妃多久了?]林无尘突然转过身来,问了踏青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踏青小心翼翼地道:[大概有七年了。] 林无尘笑着道:[七年的时间呀,真的是很长了。那你照顾醒儿有多久了?] 踏青道:[回娘娘,也有六年了。] 林无尘道:[是吗?六年也是很长了。] 踏青听着林无尘一句句虽然清淡但却蕴涵无数深意的话,心中猜想着她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如若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为何这般与自己闲话家常,而不是速速地将自己拿办了呢? [你下去吧。]林无尘摆手,似乎有几分疲倦道,[今日事多,我也乏了,想歇息一会。] 踏青心中惊疑不定,听到林无尘这样说,心中微微地舒了一口气,答了声[喏],退出殿。 林无尘凝视着踏青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息着,最后却如同一缕轻烟消失在唇畔。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阴谋和背叛呢? 难道真的是人类生存的永恒主题。 丑陋的,邪恶的,让人心变得冰凉麻木得,然后最终适应,甚至学会这些,直至变得精通。 女子掀开帘子,找来侍卫统领崔笛,交代道:[从现在起,你就去盯紧踏青姑娘,将她的一举一动向我汇报,甚至她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不可有任何的疏漏。]她的声音淡定,清脆,似乎是无波无绪。 崔笛点头称是,转瞬间消逝无踪。 这个崔笛的武功造诣虽然不是绝顶,但也算高强,这样的任务,相信他应该能够胜任吧。林无尘这样想着又转身进了殿,不论如何总是比自己强吧,最近她一直运功调息,但却总是无甚成效。难道真的失去了吗?还记得以前曾经那么拼命地炼过。那时候,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对武功有一种莫名的狂热之情。所以最后炼得了上乘武功,却在一朝失去,她心中不是不难过,但是她也知道,难过是于事无补的。 ※ 养心殿里,赵冥正在批阅一章章的奏折,迅速精准。每一道奏折都恰倒好处的得到完美的批阅,待奏折批阅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他的嘴角不禁展开了自信的笑容。 在国事上,他从来都是果决锐利,精确地使每一桩事情得到最妥善的处理。 可是,无尘……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又没来由的一阵烦躁。那个人儿,他却总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在她的面前,他,总是感到自卑,因为她太美好,总是让他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可是他并不想失去,所以就拼命地想抓住,可是越想抓住,就越感到无力。 突然,脚步声响起,帘子被掀开的瞬间,一个女子手捧着点心,茶果走进来。那女子一身的橄榄绿滚白边的宫装,将她的曲线勾勒得美好,行走间,她身后的青丝宛如泼墨,垂下的同时,将她的身影衬托得飘逸空灵。 是无尘。 第七十五章 中毒(2) 女子淡淡微笑着端着东西走上前来,就将那些点心茶果摆上了案,奏折被她的手一扫,统统堆在了一边。 [我是来看看我们空爵伟大的皇帝是如何的勤于国事,顺便表达一下体贴之意。]女子轻轻笑着,像黑夜中池塘里盛开的白莲,光华浮动处,隐隐有绝尘之态。 赵冥就那样愣愣地盯着眼前微笑的女子,心中突然掠过了甜蜜。 [如果你真的想体贴,倒是有一种很直接的方式。]赵冥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薄薄的嘴唇吐出这样一句话。 林无尘笑道:[你说说看,如何的直接?]一面说着她就一面将身后的发丝轻轻地挽了一下,因为她突然发觉头发因为过长,似乎有点碍事。 赵冥走上前,并不回答,接过女子手中的头发,将之挽起道:[比如说这样。]说完他的唇就落在女子的唇上。 女子因为诧异,眼睛睁得大大的,如同温润的黑色宝石,光芒耀眼。 赵冥看到她那样儿,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微笑的时候,他的脸上那样明快,宛如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林无尘嗔怒,嘴里道:[我看你是越大越不成体统了,还是小时候可爱些。如今大了,有思想有能力,因为不需要我了,所以也不将我放在眼内了。] 赵冥听到女子的话,突然没来由地想起风千羽的话。 [你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所以总是令她放不开,一次又一次地为你选择留下,尽管知道很危险。] 如果无尘有一天认为自己有能力了,是否会选择离开? 他,感到了害怕。 [我从来不把你放在眼睛里。]赵冥点着女子的俏鼻,看到她微变的脸,[而是把你放在了心里。] 林无尘低下头,竟然不敢迎视赵冥的眼睛,更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因为她自己也正在处于茫然之中。 曾经最在意的孩子一昔长大,对她索要的却是爱情。尽管自己活了这许多年,可是对爱情却一直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因为以前她从未遇见过。 在另外一个世界,尽管也有人对她表示好感,可是却都因为自己的冷漠疏离而最终选择从她身边走开。又因为父亲的冷漠,所以她一直很孤单,当孤单已经成了习惯,她告诉自己,她喜欢孤单。 此刻,她面对的是曾经最在意的孩子,她当然可以肯定,她对他是有感情的,甚至很深厚,可是那是爱情吗?当他抚触自己的时候,她并不感到讨厌,甚至会有一丝期待。当他向自己述说情爱,她虽然局促,但是心中却会掠过温暖。 这,就是爱情吗? 还是,只是亲情?是自己模糊了界线。 [今日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儿。]呆怔了半晌后,林无尘徐徐道,此刻她已恢复了凛然的神色,或许是想借此掩饰些什么。 赵冥[哦]了一声道:[是什么事?] 林无尘道:[是关于醒儿。] 赵冥皱了皱眉头,声音淡淡地道:[他怎么样?] 林无尘随意地找了把椅子,就坐在上面,黯然道:[他的情况很不好,如果明日再没有解药,只怕就不行了。] 赵冥眼中精光一闪道:[解药,你是说他中毒了。] 林无尘点头,面色凝重道:[如果能寻到我师父来与他看治,自然可以妙手回春,只是时间上却来不及,所以只有尽快找出投毒的人,向他索要解药,醒儿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赵冥沉思,即使对赵醒的生死并不是太过在意,但是皇宫之内,有人投毒,这是何等的大事,经历无数的他一下子就嗅出了某种类似阴谋的味道。 [依你看,这件事该当如何?]赵冥淡淡而平静地问着,然而眼中的光芒却是镇重而严肃的。 林无尘不语。她站起身,推开窗,冷风就从窗户刮进来,她额前的浏海被吹向两边,露出她光洁美好的额头,眼睛里的两鸿秋水也就更显得深邃而迷人。 片刻后,她的声音淡然地响起:[我不知道。] 赵冥听了,[呵]一声笑出来,嘴角上似笑非笑,只道:[怎么无尘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吗?] 林无尘转身,她的眼睛就定在赵冥的脸上,被风吹乱的发丝在她的脸上有一种狂野的姿态,然后她就淡淡地笑起来:[的确是不知道呀。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因为我并不是你,这应该是你考虑的事情,而不是我,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否则就是越俎代庖,不知进退了。] 赵冥听了哈哈大笑道:[倘若朕愿意你越俎代庖呢。] 林无尘摇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那也是不能的,因为我并不想耗费那样的脑筋和心力。那样的事还是交予你吧,毕竟,那应该是你的专长。我所希望的只是醒儿平安无事。]说罢她就俏皮地一笑。 赵冥从没见过林无尘这样的一面,不禁看得痴了。 林无尘见他只是呆望着自己,脸也微微泛红了,她咳了一声后方道:[你继续忙吧。]说罢也不等赵冥回答,就径自掀开帘子走出去。 赵冥伸出手,本想抓住女子,却只是接触到了女子的袖角 第七十六章 夜谋(1) 靖王府里,格外的安静,靖王此刻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已经一天没出这个房门了。 [扣扣扣]三声响起。靖王一惊,片刻后却又寂然不动,只是出声问道:[是谁?] [是我,若惜。]一个纤细的声音响起。 靖王起身开了门。 若惜就站在门外,月光照耀着她的脸,她的脸柔和得近乎梦幻。黑夜是她的背景,这个深夜敲门的女子刹那间变得与平常有些不同。 [我想和你说会话。]若惜站在门边,声音轻轻地道,她的声音很平静,融化在黑夜里,却仍然有一丝渴切 靖王站在一边,让开路道:[进来说吧。] 若惜于是走进去,就看到地上被扔得乱七八糟的瓶子。 [你喝了很多酒。]若惜淡淡陈述着自己看到的事实。 靖王并不给予回答,只是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显然若惜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她于是另起了一个头道:[你明日就要成婚了。人尽皆知是我的皇姐姐。] 靖王点头道:[所以呢?] 若惜沉默片刻后这样说道:[可是她却是假的,难道你就决定认下她吗?]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但是平静之中,却又让人感到寒冷,没有温度,因为太平静,所以总让人联想到平静后的惊涛骇浪,风云诡谲。 靖王深深看了若惜一眼,微微低下头去,憔悴而略微苍白的脸,原本英挺的一个男子这一刻却让人感到了落拓。 [我没有选择。]靖王这样说着,他的声音里有着叹息,甚至绝望,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他都没有选择,无论是面对当年的皇兄赵彻还是今日承袭了皇兄所有手段的赵冥,他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5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5部分阅读 赵冥,他都一样无能为力。 他弯下身,拿起地上的一个瓶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在灌酒的时候,他的脸上有晶莹的液体滑过他平素干燥的脸,他散在身后的头发被酒水打湿,颓废的样子让人联想到植物的腐烂。 若惜上前一步,夺过他手中的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震得靖王的耳朵生疼。 [你真的以为皇宫内的那个人是你的皇姐姐刘若雪吗?]靖王突然笑着问了这样一句,然而那笑容中的苦涩却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 七年前,他曾经爱上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的名字叫林无尘。是的,是个女子,他一直都知道。 当那个女子抱起他飞身下山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时候,他虽然没有说话的力气,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可是他却是有感觉的。 当他躺在她的怀里的时候,他分明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的体香和胸前的柔软。于是他爱了,可是那个女子刻意的隐瞒让他不敢放肆,不想造次。 谁知道后来,却传来那个女子生死不明的消息,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的悲痛。 撕裂般地。 第一次的心动就那样夭折。 七年后的再次相遇,她换了名字和身份,却同样地拨动起他的心弦。 所以他不顾两国即将开启的战事,冲动地求婚。 只是,被拒绝了。 他的心,灰败,然后认命。 不认命又能如何? 当她的国家被灭,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怎么样了? 于是他救下了她,几乎是冒着触怒天子的危险。 可是,他并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她。 然而即使那样的在乎又如何,到头来依旧逃脱不过权利的愚弄。 从来没有一刻,他痛恨自己曾经那样轻易地让权利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从来没有一刻,他痛恨自己曾经那样骄傲地蔑视权利。 更从来没有一刻,他感到如此的绝望。 他的生命中匆匆来去的人很多,可是让他挂念顾惜的人很少,而真心惦念他的人也不多。 他,也是孤独的。 若惜安静地走到男子的面前,拿出一方丝帕擦拭男子的脸,口中却道:[无论她是谁,她在我心里早就只被认定了一个身份,她是我的姐姐,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靖王震动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去。 若惜突然冲口道:[我们不能让皇帝的计谋达成,最起码要努力一下。] 靖王不解地望着若惜略显激动的脸道:[没有办法。你,不要太天真。] 若惜继续道:[虽然不能将皇姐姐从宫中救出,可是最起码你可以不要娶那个被皇帝送来的女子。] 靖王微微露出苦笑的神情道:[那么娶谁?娶你吗?] 若惜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靖王霍地抬眸望向女子,她穿着水蓝篓空花纹的上衣和撒碎花同样水蓝的百褶裙,就如同一朵水蓝的花,安静地在黑夜里吐露着芳香。 她的脸形美好,皎洁的肌肤,美好的五官。 她也是美丽的。 可是却不是她。 他没有心跳的感觉。 微微地,他垂下眸。 [你是认真的吗?]靖王询问着,也同时在考虑着。 若惜点头。坚定。 [那就这样办吧。]他的声音响起来,是没有起伏的,然后他举起瓶子,又灌了一口酒。 若惜望着依旧继续饮酒的颓废而哀伤的男子,知道自己在此,并不能给予他任何的帮助。轻轻地,她走出去。行走之间,她的步伐却是一再的踟躇。然而最终她还是离开。 第七十七章 夜谋(2) 当若惜回到自己的住处,却没有返回房间,只是看着离自己的房间不远处那一片茂林修竹,在深沉的夜色中悠然静谧而立。 [沙沙沙……],风吹动竹林,吟唱着曾经的那些久远的已然泛黄的往事,努力追忆,却惘然无力。 [沙沙沙],这一次,若惜转过了身。因为回忆,已使她感到了疲惫。 可是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她呆住了,她的心跳停止了,她脸上的表情凝结了,她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因为她看到了她,准确地说是她看到了他们,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只看到了那个她——她的皇姐姐刘若雪。 宛如瀑布般垂下的黑色的头发,被风吹拂着,在暗夜中伸展,有一种妖冶而诡异的华丽,极至的眩美。一袭青衣,由风鼓起,飞扬,潇洒地美丽,干净而利落。在她的耳朵上有两个小小的晶玉耳环,轻轻地在她的耳边摇晃着,吹奏起美妙的乐响。她美丽逼人的五官,宛如隔绝尘世般。 [皇姐姐。]若惜轻轻地叫了一声。 女子微微一笑。 黑夜中,昙花一现。 [你是若惜对吧?] 不确定的语气让若惜的心悚然一惊。她的眉头高高地蹙起。 [和小时侯有点不太一样了。]女子感叹着道。然后她侧身,她身后的那个男子就完全地显露出来。 鲜红的如同血一般的丝绸衣袍披在他的身上,颀长而高挑的身材,张扬着某种优雅,却是属于黑夜的。脸孔苍白俊美,美丽到极致,于是就让人有了妖精的错觉。 [他是你的姐夫——吴及。我已经同他成婚了。]女子微笑着介绍,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辉,然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蓦然沉下,有一丝沉郁的哀婉的伤痛,[只是皇兄却看不到了。] 若惜突然不知道如何看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低声再次问:[你真的是刘若雪?我的姐姐对吗?是华清的天雪公主对吗?] 女子点头,微微地笑着,可是在她的眼中,却凝聚了某种不知名的光亮。那是泪水,她却并不愿意将之释放。 [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吧,若惜。]夜色中,那个女子笑得迷离而凄楚,她将自己与吴及如何的相爱及当年父皇如何逼迫她,皇兄如何的劝阻,他们如何的设计逃走,最后隐于深山之事一一道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凄迷的,回忆使她感到了痛苦,因为那些都不是令人愉快的记忆,她并不喜欢向人提及,即使是自己至亲的人。 [我走的那会,你才十岁。]最后,女子竟然就以这句话做了一个结束。 若惜愣愣地听着那个发生在七年前关于自己的皇姐姐的故事,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做何回应,眼前的女子如此陌生,自己对她的记忆所剩不多。可是因为血缘,因为那些她们可以共同怀念和记挂的人,一瞬间又使她感到了亲切。 [进来坐吧。]若惜招呼着,自己这里,并没有任何的外人,那些下人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就被她谴退出去。因为她早已经不再是位公主,她自己的起居,只想自己料理。 淡淡的月华下,那个女子却只是摇头道:[不了,我并不想多说什么了,今日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安好,毕竟你是我最后的一位亲人。]说罢就转身欲走。 [站住!]若惜突然冲口大叫了起来,[既然当初选择要走,今日为什么又回来?既然要回来却为什么要回来得这么晚?]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吼出了心中的不甘。 月华下,那个女子的肩膀一阵抖动,她身旁的男子扶住她,回过头,冷冷地望着若惜,冰寒而彻骨的目光,若惜却并没有退却的意思,眼神依旧坚定。 [因为不知道。]那个女子的肩膀已然不再抖动,身子站得笔直,[隐在深山中一直不问世事,也不想问,直到月前,才知道华清被灭,皇兄已死。而你和那个人则被靖王带来了这里。]她口中的那个人正是林无尘。 若惜呆怔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谴责毫无意义,多少的不幸已然造成,结局已经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谴责自己的亲人呢?毕竟自己的亲人已经不多了。 [皇姐姐,不……那个人,现在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皇宫之内,被空爵皇帝掠去了。皇姐姐,你会救她吧。]若惜这样问着,眼睛里折射出希冀的光芒,[毕竟,她曾经为你承担了那么多的责任,你对她,应该有亏欠的吧?] 女子回头,眼睛闪烁着灼灼的光华:[如果她真的是被皇帝掠去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你知道她究竟是谁吗?] 若惜怔怔问:[她是谁?] [她就是当今皇帝曾今的老师——林无尘。]说这话的是那个妖精般的男子吴及,他的声音很淡漠,[当初我使她失去记忆顶替若雪,如今阴错阳差她又回到空爵,看来真是上天注定,冥冥中的安排。] 若惜听后,突然说不出话了,竟是她调教出赵冥那样一个冷血的皇帝吗? 太……荒谬了。她还记得当初皇兄的死,她同自己一样的伤心,甚至比自己还伤心,如果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会是怎生的心情? [放心,若惜,我会救她出来的,只是不会带她来这里。]女子的眼睛亮亮的,就像一簇鬼火,在跃跃闪动。 若惜突然瑟缩了一下,这样的皇姐姐使她感到害怕。 吴及揽住女子的腰,突然道:[该走了,若雪。] 女子略略点头,回头道:[若惜,我会再来带你走的。] 若惜没有言语,只是目送着自己的亲人远远离开,那个妖精一般的男子一手揽住女子的腰,只是轻轻几个飞跃,便消失在自己的一方天地。 第七十八章 妙语连珠(1)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无尘起了个大早,昨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稳。 起床漱洗完毕,她叫来了大太监张叶道:[今日锦德宫要从宫外置办些东西,你去跟总管太监说了,然后让踏青姑娘也跟着去,长点眼力神,别净把那些破烂的东西采买回来。] 张叶不敢怠慢,唯唯称[喏]。 林无尘递给他一张素笺道:[就按照这上面写的买了来就可。] 张叶接过,退下去,自去交代。 林无尘待在殿内,暖阁中赵醒正处于昏迷,小宫女们忙碌着不断置换湿巾,放在赵醒的额头上,如今赵醒的额头热度惊人,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退热。 林无尘因为不忍心,所以便不在跟前观看,但却又因为不放心,遂也不远离,待在外殿忧心忡忡。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叫来小宫女道:[你们两个去把我那把古琴取来。] 过了一会,古琴取来,被放置在台上,林无尘就坐于台前,伸出素玉般的手,冰凉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跳跃,手指的舞动中,倾泻出美妙怡人的琴声,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她弹的这支曲子名唤《安神》,是师父以前经常与她弹奏,师父说这琴声有净化人心的作用,听的人心神都会感到宁静愉悦,伤病在身的人也可减轻痛苦,今日她信手拈来,但愿对醒儿会有一丝帮助,同时也希望借此镇定自己稍显浮躁的心。 锦德宫众人听得天外之音,俱都心头一轻,那乐曲,悠扬,美妙都不能形容其万一。 听的人宛如置身在春天的百花园内,鼻中嗅着百花的清香,混合交织袭向自己,不一会又宛如待在碧波荡漾的清水里,自己仿佛也化身成了碧水之中的一滴清水,悠悠地弥散,弥散,再弥散,直到那滴清水完全的融合于水中,寻不到痕迹。 就在听者在享受那种身心融合净化般的美妙感觉时,琴声一转,众人又仿佛经历了夏日里的朝阳,刚刚露出头的那一瞬间,大地披染上金色的光泽,华丽。人的心被晒得暖洋洋的,身体每一处,都闪耀着金色的小光点,分不清楚自己的形迹…… 刚刚经历了暖洋洋但却不炙热得让人烦闷的夏,马上就又转入了清风送爽的秋,一片片枫叶如火开放,落在山头,有风吹过,便又如红色的蝴蝶飞起。 原本冬季寒冷彻骨,在女子的琴声中,却只能闻到梅花的幽香阵阵,而将一切的寒冷都抛之心外了…… 是谁?竟然能弹出如此天籁,当琴声结束的时候,众人却依然沉在忘我之境,不能自拔。 [贤王走错地方了,养心殿在那边,奴才这就领贤王过去。]一个太监打断赵清的沉醉之心。 此刻赵清所站立的正是锦德宫外,他一路寻声而来,越听越不可自拔,只觉得琴声之中似乎有一种魔力。 赵清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奴才有点聒噪,但是嘴里却道:[这就去了。] 然而心里却对刚才那琴声有一丝留恋与怀念,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一向冷寒无比,终年没有温度的心竟然感到温暖,宛如被阳光照着,充满了某种感动,碧水蓝天似乎都触手可及。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难得他的心竟然也能找到一丝的宁静。 [刚才弹琴的人是谁?]忍不住地,赵清问了,他暗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神采。 [这里是锦德宫,应该是新封的尘贵妃娘娘在抚琴,旁的人俱是凡胎,大概也奏不出如此妙音吧。]太监伶俐地道。 赵清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锦德宫殿中,林无尘弹奏完毕,起身,见几个宫女太监都只是呆呆地站着,她笑了一笑。 ※ 赵清跟随太监来到养心殿外候了一会,方得进去。 皇帝穿着明黄|色绣有飞龙图案龙袍,腰间系碧玉佩,头戴金冠,看见赵清,放下手中御笔。 赵清施礼,皇帝虚扶一把道:[请起。]皇帝赐坐,宫人们摆上茶水果点。 赵清坐下,并不多言,等待皇帝的问话,可是皇帝却只是问了贤王府中的一些琐碎事宜,说了些没什么要紧的散话,始终不入正题。赵清一一答了,态度谦恭守礼,有进有退,这是他在人前一贯给予人的印象——温和有礼,沉稳内敛。 皇帝道:[虽然按理你高了朕一个辈分,但年纪却与朕差不离,朕一向不拿你当长辈,视做朋友。心里有什么烦难的事情,向来也喜与你说一说。] 赵清忙道:[不敢当。]想了想又感恩戴德道,[圣上体恤臣下,才委派臣此次领兵华清,臣方才有了今日的这番功勋基业。臣一直深感圣上隆恩,一日不敢或忘。] 皇帝笑了一笑,道:[贤王言过了。没有贤王的此次死战,我空爵的版图岂有机会扩大。得之贤王,乃空爵之幸,也是朕之幸。]讲到这里,皇帝突然话锋一转道,[贤王上次说的那位天雪公主如今已被朕指婚给了靖王。想王叔目今三十岁尚未娶亲,好不容易动心了一回,朕是不忍回拒的,虽然法治上有所不容。但朕近日思来想去,心中总有不安,想着天雪公主不知为人品性如何,是否值得靖王一番深情厚爱?贤王此次领兵华清,对其人应该有所了解,不知可否与朕叙叙,以解朕心中忧虑。] 第七十九章 妙语连珠(2) 赵清听皇帝说这样一番入情入理的话,知道少不得是要说些什么了,但究竟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他却不得不在心中斟酌一二。 [天雪公主有三大不俗。]赵清断起茶盏,抿了一口道:[相貌不俗,才智不俗,武功不俗。]皇帝哈哈大笑道:[好个三不俗,如此不俗的女子方能配得起王叔。只是贤王这样说未免笼统了些。朕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的为人品性何如,以确保她对我空爵没有不轨之心。而这品性当然要从她的行为上来看了。]贤王道:[圣上英明,洞察微末,臣万难及。]皇帝眼中闪过幽深光芒,嘴角的笑意加深,脸色更加和悦了:[贤王又说好听话了,还是言归正传吧。]贤王答了声[是]后方道:[若说起此女的行事,少不得要提上七年前的那一段,想必圣上也有所耳闻,当初先皇在位时,空爵大军在赤水一战上刹羽而归,正是因为此女的计谋。]皇帝点头道:[这些朕都知晓,朕想听的是此次在押解回来的路上发生的一干事宜。]贤王心中有了几分狐疑,斜眼去看皇帝,却见他神色不变,从容有度,心中打鼓道:莫不是圣上知道了什么?故拿话来探我。反正自己一路上对天雪公主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行事光明磊落。于是他嘴里很轻快地将他们如何的捉到天雪公主及独孤一风如何的得见仇人,施以报复之事一一地讲来。 皇帝听后,神色不变,只是微微笑着道:[这独孤也忒小气了点,七年前的旧帐,竟然也能翻出来,对一女子下那样的狠手。]赵清赔笑着道:[圣上说的极是。独孤将军此事做得确实不够磊落,也有欠考虑,如今那天雪公主已然成为靖王之妃,若是让靖王知道了,靖王岂有不恨的。]皇帝点头道:[确是如此。]讲到这里,皇帝微微低下头,掩盖了眼中复杂而深沉的波光。 靖王吃茶完毕,养心殿内依旧沉默,皇帝不言不语,只是微微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贤王知道皇帝已失了说话的兴致,遂告辞道:[圣上若没别的事儿,臣就告退了。]皇帝抬起头来,想是方才想起了什么道:[靖王应该是今日娶亲吧?]贤王没料到皇帝会有此一问,怔愣了一下答道:[确是今日。]皇帝点头笑着道:[你去吧,朕就不耽误你向靖王讨喜酒喝了。]贤王诧异了一下,不解皇帝为何会有此一说,却并不反驳,只是道:[臣告退。]贤王刚转身要退出养心殿,却见一女子正站在帘外,掀了帘子进来。没有任何的通传,竟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养心殿内。 赵清抬头看去,那女子穿着一身浅蓝宫装,腰上系着豆绿宫绦,头发松松地挽起一个髻,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目若寒星,唇若点朱砂,身材高挑优美,简单之中亦见高贵雍容之态。此刻她含笑而立,望了自己一眼,又悠然走进殿中。 赵清心神一震,那女子的模样分明就是天雪公主,可是她的举止行动,顾盼神飞中的坦然含笑,却又与天雪公主有所不同。赵清不敢再看,快步走出大殿,但却又不离开,只站在殿门约几步远的地方驻足而听。 那女子这样对皇帝道:[你的事可忙完了没有?]皇帝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轻快,宠溺的味道浓厚:[就算再多的紧要事总没有你一个重要。]女子轻笑,道:[越来越嘴甜舌滑,这些我可都没教过你。][朕可是自学成才。]皇帝自我解嘲着道。 [刚刚我在外面听你们说什么天雪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听你们的形容,那天雪公主的举止见识竟是一个人物来着,还成了靖王妃,找一日,我一定要去领教一下。]皇帝笑道:[你何时在外面偷听的?]女子道:[听的不多,但已经足够让我知道那个叫什么天雪公主的来着。你现在去到殿外看看,说不定还有人站在那偷听呢?]殿外的贤王听了这话,惊了一下,忙踏步离开。 殿内的林无尘又道:[闲话完毕了,今日我来是请你去 一场戏的。]皇帝道:[你既亲自来请,朕当然是要去的。] 第八十章 审问(1) 踏青回到宫中,正忙着要将宫外采买的各色东西送回锦德宫,两个小宫女早就已经奉承着上来帮她拿了道:[姑姑这趟辛苦了。]踏青不甚在意道:[为主子办事,岂敢叫苦。]小宫女又道:[姑姑这样的知情懂理,难怪得主子们的爱护。我们若是有姑姑一半的智慧也就知足了。]踏青微微皱起了眉头道:[那是主子的抬举,做奴才的却不敢居功。]小宫女点头不迭,口里道:[姑姑说的极是,我们都受教了。]踏青道:[我们都是给主子办差的,虽然论资力我比你们都年长些,说好听点多了些经验,说的不好听,就是人老了,平日做事许多都有心无力了,少不得也会出点差错什么的,这多亏了主子们的海量汪函。你们年纪轻,脑子体力都是鼎盛的,平时做活利索,手脚麻利点,把事情办妥当了,主子们自然也欢喜你们。]小宫女面上笑得诚恳道:[姑姑真是有大智慧的人,又这样的肯提携我们,宫里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姑姑这样的好人了。]踏青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候,前面突然走来两个侍卫,走至她们跟前对着踏青问道:[你是踏青?]踏青迟疑地点头,心中有点惊惧。 两个侍卫道:[尘贵妃今日早上丢了快玉佩,怀疑是你拿的,跟我们走一趟吧。]踏青面色霎时间惨白,口里辩解道:[可查清楚了,我怎么敢偷主子的东西?这真是冤枉。]其中一个侍卫冷笑道:[我们只负责拿人,要叫冤到主子跟前去叫。]踏青无法,就那样被侍卫们推搡着去了。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穿黄衣的小宫女道:[刚才还给我们说教呢,这会子可就遭了罪了。]另一个穿绿衫的小宫女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平时我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还没想到她是个眼皮子浅,见不得东西的人。]这样说着,她脸上就露出鄙夷之色,嘴角也撇了撇。 那个穿黄衣的小宫女道:[每日充得跟什么似的,原来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儿。]口里哼唧了两声,面色不屑。 绿衫宫女附和着说:[现在这年头,假清高,真小人的多了去了。]两人这边嚼着舌头,那边一个穿粉红的小宫女走过来道:[翠墨,黄玉,你们两个又在说谁呢?也不怕舌上生疔,烂了去。]被称作翠墨的小宫女回头笑道:[别人做了坏事,还不兴我们说了,她做的人都不怕丢了脸面去,何况我们说的人。]想了想,她又问,[红喜,你这会不是应该在太后跟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红喜是个鸭蛋脸面,桃花眼,雪白皮肤,姿容俏丽的女孩,她笑着道:[太后近日心里装了点事,就是那锦德宫里新来的那位叫尘贵妃的主子,太后说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缝里冒出来的,叫我去打探打探。]黄玉道:[你这会去的正是时候,锦德宫里正热闹着呢。你若再去了,可就真成了一锅粥了。刚才踏青姑姑被带到那去,说什么那位尘贵妃娘娘丢了玉佩。 ]红喜笑着道:[既这样我就不去了,回头就把这件事回了太后,也算是我尽心了。]黄玉笑道:[你这样偷懒,若被太后知道了,她可是不会再拿你当心腹了。]红喜笑着道:[那有什么紧要,横竖都是奴才,不管是得宠与否,都是给别人当奴才而已,能偷个懒却还要拼命的人,在我看来,都不过是个傻子,连个泡也不冒。]黄玉与翠墨听了,都捧着肚子笑道:[红喜,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红喜得意地继续道:[所谓为奴之道,不是看你做了多大的事情,劳动了多少骨头,最重要的是哄得主子说你好,那才是本事呢。]黄玉翠墨点头。 黄玉道:[今日我们可算是取到真经了。]踏青被带到锦德宫的时候,林无尘和赵冥正自品茗,殿中之人俱都垂手而立,端正非常。 踏青一进殿就哭到林无尘脚边,满脸的无助的泪痕,声音哑哑道:[娘娘明查秋毫,奴才断不敢行那偷窃的勾当,定是有人冤枉了奴才。]林无尘微微低头看自己被抱住的脚,今日她脚上穿的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本来干净非常,因为被踏青又是抹鼻涕和眼泪的手抱着,上面已有些脏污了。 皱了皱眉头,林无尘道:[是否冤枉,待人搜查了自见分晓。]她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奈。 踏青哭泣道:[奴才是清白的。]说完这句话,踏青就收声不再说话,眼神呆呆,只孤流泪。 第八十一章 审问(2) 过了一会,搜查的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恭敬地递上去,林无尘接过,端详片刻后,点头道:[是了,就是这块。]说着又用眼睛瞅了瞅踏青,嘴上道:[如今赃物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冷笑了一声,林无尘又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踏青盯着碧玉佩只顾出了一会神,眼神慢慢变得绝望。头[碰]地一声磕在地上,又响亮又用力,殿中的太监宫女皆吃惊地望着他,那些眼神里面有怜悯也有鄙视还有的是不屑。然而踏青全不顾这些,她只是声音嘶哑着道:[奴才是冤枉的,肯定是别人栽的赃,请娘娘明查。]林无尘不动声色地看着踏青的一系列举动,突然将手中的碧玉佩往地上一丢,与花岗岩的地面撞击后,便碎裂成了两半。林无尘却看也不看一眼,只冷笑着道:[你是说本宫冤枉了你?本宫栽了你的赃?你自己做出这种鼠窃的勾当,没了脸面,就想让本宫也失了脸面。是与不是?]踏青怔怔望着林无尘,突然感觉到了惊惧,这个素日淡漠温和的女子,尽管在她安静的时候显得好说话,好脾气,可是她又怎么会忘记多年之前,也是在一个宫殿里,这个女子当时还只是以[林先生]的身份处死了一个小太监,而今她身为一宫的娘娘,其手段应该是更厉害了几分吧。 想到这里,踏青浑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可是在满心的惊惧中,她心中突然有一个古怪的想法浮起。眼前的这位娘娘,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这样一味地认定是自己偷了碧玉佩呢? 一边吃茶的赵冥见林无尘似乎动了真怒,忙道:[横竖不过是个奴才,何必动这么大的气?伤了身体,划不来,你见了她烦,把她或关或撵,至多打个气断,也倒罢了。]林无尘点头,面有戚容道:[我哪里只是气这个奴才。我今日动这么大的肝火,主要是由此推及彼,想到这些奴才平日里仰仗主子的恩德做些威福倒还罢了,竟然还明里暗里的计算主子,真真让人寒心。]说到这里,林无尘又低头问跪在地上的踏青道,[你说说看,对于这样的刁奴,应当怎么办?]踏青只是扣头不迭,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林无尘略闭上眼,睁开后又问:[踏青,你可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踏青无限凄苦,面色惨淡道:[主子,奴才知道自己犯了过错,请主子让一干人退下,奴才才好与主子细述。]林无尘摆手,殿中之人俱都退下,临出去的时候,那些宫人们一个个还忍不住好奇地回头张望,要知道这样的场面日后都可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当然想要多了解一些,也好详加描述。 此刻,殿中只剩下了赵冥,林无尘,踏青。一片静谧的气氛之中,林无尘开口道:[你说吧。]虽然在刚才的那一刻,踏青已铁了心,可是在这样的安静中,她原本横下的心又开始一点点的萎缩,因此她只是跪着,却无语。 林无尘叹气道:[也罢,让本宫来与你提个醒。你真正犯的错误不是对我而是另有其人。]讲到这里,林无尘的眼睛往暖阁里描了描,在那里,赵醒正持续昏迷着,没有醒转的迹象。 踏青霍然抬头望住林无尘,最后却又低下头去,声音很低道:[娘娘果真是都知道了。]赵冥听到这里,望住林无尘,林无尘点头,赵冥心中了然。 林无尘道:[我虽知道是你向醒儿投毒,但却不知道你为何这样做,你可愿意为我解惑?]踏青眼中泪珠颗颗滚落,脸色惨白如雪,口里却道:[求娘娘赐奴才死罪,奴才已经无话可说了。]林无尘面含讥讽,冷冷而笑道:[你死得倒容易,可却让醒儿如何?他如今只得五岁,你竟忍心害他的性命,真是……]说到这里,林无尘止住,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方徐徐问道:[昔日,你主子对你可还过得去?]踏青低声答:[月贵妃抬举奴才,视奴才为姐妹。]林无尘听罢,又是一阵冷哼道:[既如此厚待于你,你又怎忍心伤她在世间的唯一骨血,难道你要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吗?]踏青听到这里,惨淡地笑,她嘴角上那丝笑竟然哀伤得让人不忍去看。 [她早就不得安生了。]低低地,她吐出了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林无尘听了,心中霎时明镜一般,点了点头问道:[月贵妃是遭了你的毒手?]踏青此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道:[是奴才。]赵冥本不欲纠缠此事,但是当踏青承认不但害了皇子,还害了贵妃,知道此事已非同小可,于是厉声问道:[究竟你受何人指使,干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踏青紧闭嘴巴,并不答语。 皇帝恼怒,抬起脚,就踹在踏青脸上。 踏青脸上泪水更盛,却硬是咬紧了牙关。 皇帝待要找人逼供,却被林无尘阻止,林无尘道:[你且坐下,我来问她。]皇帝犹自忿忿,却已经冷静下来。 林无尘转身望住踏青,见她只是流泪,显然已抱定了死心。林无尘叹息一声,眼神平静道:[你既然没有贪生之念,我也不能拿你怎样,只是你死后,教你那六十岁的老母情何以堪?]踏青依旧不语,只是眼泪更多地流出。 林无尘淡淡看了,继续道:[何况这谋害贵妃皇子的大罪,是要抄家灭族的,虽然你母亲有你那哥哥照料,但你的这罪一旦定下了,他们免不了是要被拖带的。] 第八十二章 审问(3) 踏青霍然抬头,望住林无尘,然后又接连扣头如捣蒜道:[娘娘饶命,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请饶了奴才的家人,奴才愿意去领死罪,纵使千刀万剐,临迟处死,奴才也无怨尤。]林无尘摇头道:[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他们,只有你自己能救他们。]讲到这里,林无尘垂眸黯然道:[你顾惜自己家人的性命,难道就没想过别人也有家人。醒儿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既然也狠得下心,又怎能承望别人对你发慈悲善心。]踏青怔怔道:[奴才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奴才不这样做,那么他……]林无尘追问:[他怎么了?]踏青扬声道:[他就要被他们害死了。]林无尘继续问:[他是谁?]踏青呜咽着道:[他是奴才的表哥,与奴才自小长在一处,后来奴才进宫当了宫女,他便也做了侍卫,我二人一直暗中往来,及至两个月前……]讲到这里,踏青顿了一顿,抬头略望了皇帝,林无尘一眼。皇帝此刻面无表情,而林无尘的神情只是淡淡,见她望了自己,略略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踏青遂继续道:[两个月前我与他约在东角门边的那个假山后面,因为多日未见,所以……谁知道却被人给撞破了。]林无尘诧异着道:[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某种不好的预感,而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踏青摇头,神情也是疑惑,是那种无法假装的疑惑:[天黑,又无月亮,看不清那人形貌,但是那人却说出了我二人姓名身份。我们当时都唬得跟什么似的,一直地在磕头求他,他才应承,但却让奴才以后都要听他的话。奴才当时伺候的是月贵妃,他便让奴才将月贵妃的日常活动报与他知晓,奴才起初不肯,谁知几日后奴才的表哥竟在宫中无故的绝了迹,奴才到处的去打听,宫中的侍卫长却说从没表哥这个人。某一日,有一个人递给奴才一样东西,是奴才从前送给表哥的。那以后,奴才就无敢不从了。]林无尘和赵冥听到这里,心中都是一惊,能够有这样的手段,只怕此人在宫中的势力已经不小了。 林无尘望着踏青疑惑着皱眉问道:[既然天黑,他又怎能看清你二人形貌,指出你二人的身份。这些,难道你都没想过吗?还是你本身就是在拿谎话欺瞒于我。]踏青再扣头,眼睛里充满了悲伤的绝望:[奴才绝无半点欺瞒,即使奴才不惜拼了自己的命,也不敢拿家人的命做赔。]她口里说着,眼泪却只是哗啦啦地流得更快更急,对于家人安危的焦急心慌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展露无疑,血亲骨肉,从来都是最难割舍,最难斩断的。 林无尘点头,眼睛里有某种复杂的感情在涌动,想起自己曾经的所谓父亲是怎样将自己像丢掉一件小玩意般的舍弃,为什么同样是亲人,差别却是天壤。 赵冥转身望林无尘的时候,就见到她眼睛里不同于往日的哀伤,是什么使她如此,他不明白,却也…… [你以后没见过他的面,你们是靠什么做联系的?]林无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同她剧烈变幻的神色大不相同。 踏青听了,从袖中拿出一枝玉箫道:[就是用它了,另外还有一个册子,册子上写了曲子,奴才依样吹了,便会有白鸽飞来。奴才自会将所知事情具名写上,系于白鸽脚上,白鸽便会飞回。]林无尘接过玉箫,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并不曾看出什么端倪,于是接着道:[这个暂且不论,你且说说是如何向醒儿投的毒?]踏青道;[奴才那日接了醒殿下去,又圈哄他喝了瓶中的药水,可是奴才心里实在是不想害他,他还那么小,而且……]林无尘无视女子的难过与眼泪,继续问道:[那毒药你是从何得到?]踏青道:[是按照信上的吩咐,奴才前几日出宫到仁和药堂取来的,地名药名皆是信中所著。我进了仁和药堂报了药名便有人送了药予我。但奴才实在是不知那药究竟是什么效用。]林无尘道:[你今日出宫,又到了那药堂,却是为何?]踏青抬头,果然自己是被跟踪了,于是再不敢有所隐瞒,答道:[不为别的,因为奴才不忍心醒殿下去死。]说着就哀哀哭了起来,[醒殿下从小跟在奴才身边姨姨地叫,奴才起初虽然狠下了心肠,却……所以就想着是否能讨来了解药,虽然奴才的想法天真了些,但奴才总想着试上一试。]林无尘笑着道:[如此也算得你有心了,只是要死容易,要活,恐怕就难了,你没要到吧?]这样说着,林无尘微微低下头去。 赵冥见林无尘心伤,劝慰着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其实他身为赵醒的父亲,虽然对这个孩子没有多少的疼爱,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孩子,出了事儿,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林无尘叹息了一会,走到踏青跟前,将她扶起,踏青却犹自流泪,满面狼籍一片。无尘道:[今日我与你说的话,不可与第四人知晓,回头我会放下话去,就说那玉佩原是我赏你的,一时忘记了。]踏青含泪点头不迭,退出去。 赵冥待踏青退出,不解地望着林无尘:[她犯下如此的罪行,无尘你怎么这般轻易放了她去?]林无尘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赵冥道:[这可不是你的真心话。]林无尘叹息:[你可知道为何开始我不直接拿下她,而是要巧立名目,给她栽个赃儿。]赵冥略一思索,便了然,不住点头,对林无尘又敬又伏。 林无尘点破其中机关道:[今日拿下她,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儿,但于事情却无补。而且因为打了草,那草中的蛇岂有有不惊动的。虽然踏青所知不多,但却已经足够我们认识到这宫中已放了某人不少的眼睛鼻子。即使对于他本人所系为谁,我们无从知晓,但对于一个隐藏甚深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他警惕一二了。如果他把头埋得更深,我们再想将他揪出来,只怕是难上加难了。]赵冥点头不迭,含笑道:[无尘,朕有了你,什么诸葛卧龙都用不着了。]林无尘用眼睛瞅了瞅赵冥道:[又说好听的话来着。]赵冥一笑过去。 第八十三章 不懂(1) 送走了赵冥,又找来了太医们对赵醒进行了一番看治,此刻那些太医们正在忙碌个不停,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却是半天也没拿出个正经主意。 轻轻走到赵醒的身边,林无尘问:[他怎么样了?]此刻她的眼睛里有着无庸置疑的担忧,尽管床上的那个孩子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那是个孩子,纯真,无邪,简单而没有心机,那就是孩子,像冬天的雪花一样洁白可爱,在牵动大人的心肠时总是会使大人感到自己的污浊。 太医叹息着摇头,神情里也有着惋惜和无奈。 林无尘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下去吧。] 太医们陆续走出去。 林无尘吩咐了一个小宫女拿来了一个小碗,然后又摆了摆手,小宫女退下。 林无尘随即又从袖中取出?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6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6部分阅读 出了一把小刀,刀子明晃晃的照着她的脸,她的脸很平静,动人依旧。 当她把那把刀凑近自己的手臂时,她的眉头略微皱了皱。 刀子很快地割裂了她的皮肤,鲜血流出来,她将手放在碗的上方,那些血就沿着她洁白的手一直流到了碗里。 [无尘。]一声担忧的叫唤传进林无尘的耳朵里,林无尘还没有抬起头,就感觉到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林无尘的脸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赵冥,此刻他眼中的焦急和担忧就那样坦白而直接地撞入了她的眼睛里。 林无尘微微笑着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冥撕下自己衣袖的一角,包住林无尘的手臂,恼怒地望着她道:[幸好我回来了,不然就看不到转这一幕了。你究竟在干什么?竟然自残身体。] 林无尘笑着道:[你以为我……]她本来想解释,可是又止住了。只是眼睛里带着笑意望着赵冥。 赵冥为她包扎完毕,却见林无尘只是盯着自己看,于是问道:[怎么了?] 林无尘微微笑着道:[我是看着你好象真的长大了。]玩笑地说出这句话,林无尘就看到了赵冥微微变化的脸色。 赵冥几乎是好气地望着林无尘道:[怎么你今日才知道我长大了吗?]这样说着,他的唇就 落在林无尘的唇上,嘴里道,[如果这样,是不是代表我更大了呢?] 林无尘伸手推开他,望着他笑道:[这样看来,你还是没有长大呀。] 说完这句话,林无尘就径自转身端起了桌上的那只盛着她鲜血的碗,走到赵醒的床边,冲赵冥道:[你过来把他扶起来。] 赵冥奇怪地问道:[做什么?] 林无尘却只微笑不语。 赵冥虽然疑惑林无尘的举动,但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床边扶起赵醒的小身子,此刻赵醒浑身都烫得像一块碳,烫得赵冥微微蹙起了眉头。 林无尘用手打开赵醒干裂的嘴巴,把碗凑到赵醒的嘴边,就那样灌了进去。 她竟然喂赵醒喝自己的血! 赵冥震惊,诧异地望着林无尘,眼睛里有着不解,更有着不赞同。 林无尘抬眼看到赵冥的表情,微笑着淡淡解释道:[从小的时候,师父就喜欢帮我泡药澡,所以就帮我炼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就连我的血也是有解毒效用的。这一点我可是跟谁也没讲过的。]说到这里,林无尘打趣着道,[这也是醒儿福大,命不该绝。] 林无尘自顾着讲话,却没有看到赵冥的脸色已经变了,此刻他的眼睛幽深幽深,面色不善之极,最后赵冥突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林无尘见他生气,虽然疑惑,但却并不在意。 赵冥见林无尘那样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儿,心中更加气恼,于是挑明着道:[为什么你的事情我却一点也不道直到发生了,我才只能在心里想着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儿] 林无尘听着赵冥的抱怨指摘之词,却只是微微而笑道:[这又怎么样呢?横竖最后知道不就得了而且你也从来没有特别问过,让我怎么好特别的去讲难道让我这样对你说:冥儿啊,我自己有一些事要跟你说,是关于我怎样长大,遇到了谁谁谁,你可一定要听呀……]讲到这里,林无尘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原本还恼怒非常的赵冥也发笑了 赵冥只是有些气馁地望着林无尘道:[无尘,为什么你总是不懂我] 林无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柔柔地,就像一汪秋水,娉婷而立,虽然只是静立,却有一种娴雅而贞静的神韵,就如同夏日莲花池塘里新打的花苞,香韵内敛,只待绽放的那一刻,便会有美丽万千浮动 [这宫里想懂你的人很多的只要你给他们机会]林无尘嘴里淡淡着道 这些话她说得很平静很诚恳,因此赵冥就更加的恼怒,他声音里有了几分冷厉:[朕只想让你懂,可是……]可是你为什么总不愿意懂?这句话他在心中无声的呐喊,却终究不敢诉诸语言,他是如此骄傲却也如此脆弱,并不愿意丧失自己所有的尊严去乞求这个女子的回应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无声地苦笑起来,原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的身份已经赋予了他太多的枷锁,他再也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可以为了眼前的这个人而不顾一切 时间,已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永远无法横越的沟渠,他与她,分别站在沟渠的两边 叹息了一声,赵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便转身走出宫去 林无尘望着他的离开,却没有一字的挽留 [水]床上的孩子无意识地叫着,林无尘于是就去倒茶,只是茶盏一个没拿稳,竟就那样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苦笑着弯身拾起,原来她并不是不在意的呀 第八十四章 不懂(2) 他说她不懂他。 呆呆地坐在椅子中,林无尘的脸上有着黯然的神情。 可是,这世界上谁又真正的懂谁?明白谁?她连自己也不明白也不懂得呀。她又怎么能懂得别人? 冥儿,他长大了。 他对自己的要求却也伴随着他的成长而越来越不合理了。 他说她不懂他。可是他又何尝懂得她呢? 他们都是生活在世界上看不清楚前方路径的糊涂之人。 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真正的不糊涂,真正的能看清楚前方的路。 因为人的心,太容易跟随着环境而改变,而环境,变化得又太快。 环境。 是呀,环境。 人,始终是环境的产物。 他与她,都不是例外。 他喜欢她,她清楚,她明白,她懂得。 可是,她却并不愿意明白呀。 如果不明白不懂得,她就可以不用烦恼。 原来太明白太懂得太了解也是一种错误。 而她,总是不断地在犯这样的错误。 犯错,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她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呀。 如果算上自己在另外一个空间的年龄,那么自己几乎可以做他的母亲了。 他在她的眼中,一直都只是个孩子。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有过心动,或许是在他对自己表白的那刻,也或许是他关怀自己的刹那。她,的确心动过?可是为什么会心动呢?因为他是自己看着成长,并且教导出来的人儿。亲近,密切,熟悉……仿佛是这些感觉的综合,所以他偶尔会令自己心动?千丝万缕兜转在她的心头,她却始终梳理不清。 呵呵,原来她是真的连自己也不了解呀。 但是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绝对不愿意伤害他。 想到这里,她心中无声地笑,她怎么会伤害他呢?他是一个皇帝呀。 也许,自己对他的不在意对于他来说并算不得什么。 毕竟,他坐拥江山与美人。 而她,何德何能,获得一个帝王的情爱。 她,不是灰姑娘,他也不会是她的王子。因为她从来不会做白日梦。 即使童话故事都不敢太过虚假。否则,安徒生为什么只写到灰姑娘与王子的婚礼,就写不下去了,因为那以后,或许就童话不起来了吧。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的有些想法宿命并且悲哀,可是生活中曾经发生的种种让她的心无论怎样也童话不起来。 [无尘。你怎么哭了?]一个声音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响起,她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头抬起来,看到了赵醒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此刻正睁着眼睛望着她。 林无尘欣喜地笑,总算还有点值得开心的事儿。 她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在一个孩子面前落泪,实在太不像个样子。 [醒儿,你醒了。]这样说着,林无尘就抬起了手,摸上赵醒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片刻后方点头,微笑道,[总算没事了。]说着她站起身,又去倒水,病人刚苏醒,肯定会口渴的。 [无尘,你刚才是在哭吗?]在林无尘拿起茶壶的时候,赵醒的声音又在她的身后响起来。 林无尘拿着茶壶的手抖了抖,茶壶摇晃了一下,洒了几滴水。林无尘握着茶壶的手紧了紧,嘴角扯开了一个微笑道:[怎么会?] [无尘,你真的哭了。]然而身后的孩子却低声地叹息着道。 连一个孩子都看出自己哭了? 林无尘突然了解到自己此刻有多么的狼狈和愚蠢,竟然连一个孩子的眼睛都瞒不了。嘴角的笑容瞬忽消失不见。她稳当地倒好了茶,拿着茶盏转身的瞬间,嘴上又重新展露了笑容道:[起来喝茶吧。] 赵醒的眼中闪过了解的光芒,令林无尘嘴角的笑容再次冻结。 微微苦笑了一下,她不再伪装,走到赵醒的身边,却也不解释,只是扶起他,把茶盏端到他的唇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仅五岁的孩子,有时候他的眼睛里竟然会闪烁着如同成|人般洞彻的光,已经不是聪明两个字可以解释的了。 也许是因为他在宫中不受重视的地位,使他如此的早熟。 这种早熟是令人心疼且心痛的。 就如同自己。 是了,她终于想起来,最初的最初,赵冥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成为了自己愿意守护的对象。然而如今,当初的那个怯懦孩子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模样。同样的神情却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孩子——赵醒的身上。 这个世界上,人们的故事竟然会如此惊人的相似。 原来,所有人的故事归纳起来总是那么几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同样的,人们幸福与不幸的模样如果粗略地去看,也大致上如出一辙。 [无尘,是父皇惹你伤心了吗?]喝过了水的孩子睁着眼望着面带哀伤的女子,天真的语气,天真的眼神,然而说出的话却令林无尘的心中一动。 [过去,母妃也常常的为父皇伤心。]孩子天真地叹息着道,[无尘,你也跟母妃一样。对吧?] 林无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孩子天真的眼,竟然如此的锐利。 [醒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林无尘转身,想将茶盏放回到桌子上,却感觉到一双手伸出来,抱住了自己的腰,那个孩子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无尘,不要为父皇伤心。] [以前,母妃为父皇伤心,然后就死了。所以,你千万不要为她伤心,千万不要死。以后醒儿长大了,会保护无尘的。] 林无尘的眼神复杂,其中却也有着淡淡的喜悦静静地弥漫开来。 小孩子总认为自己的臂膀不够强大,希望自己快快地长大,可是真正长大以后,却会发现很多事情已经与自己想得全都不一样了。 [醒儿,你太小了,还不能懂得大人的世界。]林无尘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可是过了一会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上的笑容瞬忽不见。 她想到,如此纯洁而真挚的感情也总有那么一天变得黯淡而没有色泽。 这,真的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 时间的巨轮所过之处,究竟剩下的还会有什么? 然而此刻那个孩子小小的手抱着她的腰,却是那样真挚得让她感动。 第八十五章 如此花嫁 靖王府里今日张灯结彩,闹热非凡,向来清冷的王府高朋满座,笑声不绝,客似云来的大厅里,下人们俱皆忙乱个不休。袁术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们将杯盘何时端进何时端出, 可是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欢欣之色,语调漠然冰冷,眼神空旷沉寂。 他知道,今日靖王心中的愁苦比他更甚。他原本想试着规劝,却在看见靖王萧瑟的眼神时,又将话语生生地咽回了肚里。 [碰]地一声,一个小丫头盘子没端稳,摔在地上。 小丫头吓得宛如受了惊的兔子,愣愣望着他们的总管。 袁术摆手,无心责罚,满眼中尽是疲倦。 小丫头退下去。 袁术望着吵嚷的大厅,叹息了一声。 [兄弟,你叹什么气呀,这大喜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吕常凑到了袁术跟前道,呵呵笑着,没心没肺。 有时候,袁术很羡慕吕常,羡慕他的憨厚单纯,缺心少肺。这样的人很少会感觉难过的。 望着吕常笑呵呵的脸,袁术淡淡道:[今日算是什么大喜的日子,王爷那样的不开心自在,还说什么喜?] 吕常摸了摸后脑勺道:[王爷不喜欢王妃吗?] 袁术望着吕常道;[瞎子也能看出来。] 吕常依旧笑着道:[可是我看王妃很温柔呀,人也长得标致,王爷被下进大牢的时候,还是她不顾生死地跑到皇宫里去,最后竟然也真的就莫名其妙地将王爷给救下了。] 袁术点头道:[好有什么用,王爷不喜欢,绑在一起也就是冤孽。] 吕常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感情慢慢培养不也就有了吗?虽然不是一见钟情,难保不日久生情?] 袁术道:[但愿如此吧。]只是想起王爷近日来的光景,他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当靖王携着新娘的手出现在大厅的时候,满厅的客人们只管赞叹,然而其中的真与假,却又难辨。 新郎的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嘴角上挂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朦胧模糊,看不真切,像倒映在水里的影象。 他身上穿着新郎服,映照着他略显瘦削苍白的脸,眼神灰暗没有色泽。 这就是他求皇上赐的好姻缘。靖王心中悲哀地想着。 厅里的笑声在他的耳中轰鸣着,却都变成了啧啧怪笑,刺耳尖锐。他几乎想当场吼叫,可是他的修养却使他沉默地接受着这一切的荒诞。 袁术望着出现在婚庆上憔悴不堪的靖王,心头掠过感伤。 靖王的心中,该是何等样的难过? 大婚的礼节完毕,盖着火红盖头的新娘由下人牵引着入了新房。 靖王留下敬酒。 靖王拿着酒樽,一一地走过每一张桌子,客人们的脸上都堆着笑容,见到新郎,又是恭喜又是敬酒,靖王一一地谢过,喝尽了一杯又一杯。 [靖王今日觅得贤妻,让我等好生羡慕。]贤王赵清脸上挂着看似真诚的笑,定定望着靖王道。 [贤王不必羡慕,凭您的条件,正是各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女婿。即使您想要那月宫中的仙子,保不准那仙子也会下来。]一个官员因为多吃了几钟,口里便没有了遮拦地道。 [很是。]其他官员们也纷纷附和着。 贤王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能够拍上他的马屁,众人自然是争先恐后的。 靖王却并没有多余的心神放在众人奉承赵清这件事上,待其中一个人刚住了嘴,靖王便赶紧着举着酒樽走到下一个人的面前,这样又经过了几个人之后,当他带着同样有些牵强的笑容站在一个人面前时。他脸上伪装的笑容终于宣告瓦解。 [靖王别来无恙。娶得娇妻,我来给你道贺了。]那个人一直保持着真诚而温和的笑,有礼地道。 那是一个年轻而俊秀的男子,雪白的皮肤,瓜子般的脸上,一双黑亮的眸子闪闪动人。这个人长得过分的好看,然而靖王脸上的惊讶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应该说是她,竟然是女扮男装的林无尘。 靖王愣愣地看着笑得宛如花朵般灿烂的女子,惊讶,喜悦,苦涩……种种复杂而深沉的情绪混合交织在一起,心中纠结宛如海草。 他举起酒樽的手定在半空中,一直不曾放下来,样子有些古怪,已经引起在场之人探究的目光了。 林无尘心中也微微讶然,虽然自己便装而来,可是靖王却为何如此的吃惊?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男扮女装来与他道贺?依靖王洒脱的性子,不应当呀。 还是,这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林无尘的眼睛里露出疑光,其中似乎还有几分茫然。 [咳。]林无尘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靖王维持这样怪异的姿势已经太久,周围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林无尘不得不出声示警。 靖王听到林无尘的咳嗽声,尴尬地放下酒樽。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失态了。 靖王再次举起酒樽,说了声[谢谢。]便又走向下一位客人。 今日,他所担任的角色只是一个提线木偶,一个没有自主与发言权的人。 ——悲哀的人。 他,似乎很冷淡呢。林无尘心中瑟瑟地想。她还以为他们是朋友呢。难道六年之中,自己与他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吗? 林无尘正自想得出神,却忽然发觉肩被人拍打了一下,她转头,看到一张英俊的男性脸孔。 [别在意,他今天幸福得昏头了。]赵清淡淡笑着说。 林无尘只笑不语,她还记得他。 ——今日在养心殿门前擦肩而过的贤王赵清。 ※ 夜,喧闹,嘈杂之后,终究归于沉寂。 新房里,靖王酩酊大醉地走进来,望着他的新娘。 新娘已经扯下了头上的凤冠,此刻正默默凝视着他。 新娘的眼中也没有什么神采。 靖王身形不稳,新娘走过来扶着他,口里道:[你喝了很多酒。] 她的声音很平稳,仅仅在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 靖王不说话,胸中酒意上涌,难受得很。 新娘扶着他床上躺下,然后起身。 靖王却扯住新娘的手臂,嘴里喃喃地叫着:[无尘。]片刻后又唤[若雪。] 到底你叫的是无尘还是若雪?新娘有点无奈地望着今日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 这个男人很英俊,也很有才情,品格也高尚。可是她嫁给他却不是因为这些。 新娘坐在床前,细细描绘自己夫君的眉眼,神情里没有悲喜。 [为了生存。]缓缓地,她的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是的,她是为了生存,才选择嫁给这个人——空爵的靖王爷。可是生存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希望自己生存的地方能够靠近空爵的皇帝。只有这样,她才可能有机会接近皇帝,更甚者——报仇。 或许报仇对她来说很荒唐,可是她曾经是那样娇贵的一个公主,国家覆灭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今后生活的道路应当怎样,至少眼下,她心中的仇恨未解,那么就顺着自己的心去走吧。 这个新娘正是华清的小公主若惜。 在冥想这些还很遥远的事情之后,她的思绪回到了今日上午。 新娘房里,那个被空爵皇帝掉包的[刘若雪]正在由下人们打点行装。今日,这个女子会成为靖王的新娘,从此自己得称呼她为姐姐。 荒谬! 若惜心中冷冷而笑。 [姐姐。]若惜面无表情地唤。 铜镜前的女子蓦地回头,呆呆望着若惜,诧异着问:[你是在叫我吗?] 若惜的唇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径自走到女子身边,挽起女子的一束头发道:[如果不是叫你,我还能叫谁呢?你不是天雪公主吗?而我是天雪公主的妹妹啊。姐姐莫不是不认得自己的妹妹了?]这样说着,若惜就只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女子,眼睛里竟流露出阴毒的怨恨来。 女子嗫喏着却是吐不出一个字,如果仔细看,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惊恐。 怎么能不惊恐呢?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女子,眼中含恨带怨的目光是那样的深刻。 若惜四处望了望新娘房里正忙碌着打点的人,口中只管轻快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跟姐姐叙一会子话。] 房里的小丫头们都面面相觑,若惜于是就显出恼怒的神气道:[怎么如今我都支使不动你们了?] 小丫头们听若惜这样说,心里都有点不自在和不安,大丫头红雨答了声[是]后便带着小丫头们退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 随着房门的紧闭,新娘的脸色愈发得煞白终至惨白起来。 若惜拿起妆台上的梳子,细细梳理着新娘柔顺乌黑的头发,口中赞叹着:[姐姐的头发好漂亮啊,就像布庄里卖的那些黑缎子似的。] 新娘却只是从铜镜里望着若惜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听着若惜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姐姐冷吗?]若惜突然天真地笑起来,她的脸本来就很娇俏,笑着的模样也很是可爱。 可是新娘看到那样的笑容却只是感到惊怕。身体瑟瑟发起抖来。 [若惜,你有什么事儿吗?]新娘小心翼翼地问,突然她就感到自己的头皮一阵发疼,不得已仰起了脸,就看到若惜的花朵般的脸蛋出现在自己的上方。 [你还敢问我什么事儿?]若惜怨毒地说着:[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坐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因为你,靖王痛不欲生吗?] 新娘的瞳孔紧缩,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也不想这样!] 若惜嘻嘻地笑起来:[不想,可是你却已经做了。如果你嫁给了靖王,他每天看着你,就会想起皇帝怎样的拆散他和皇姐姐,你说可怎么是好呢?] 这样说着,若惜手一松,女子的头晃了一晃,额头碰在了妆台前,缓缓地渗出了血丝。 [不如我给你想个两全其美,四角俱全的主意可好?]若惜却看也不看,依旧嘻嘻笑着,脸上的神气天真至极。 [什么?]新娘低声问,一只手捂着自己磕得发疼的额头。 若惜依旧只是笑着继续陈述道:[就是把你给弄死了,这样,不仅你的罪孽清了,靖王以后也不用再生受那许多痛苦了,你觉着怎么样?] 嘴里说着残酷至极的话语,若惜的脸上的神情却是温和,嘴角上的笑俏皮似精灵一般。 女子睁大了惊恐的眸子,嘴里的[你]字尚未出口,却突然看见若惜从后面举出一个陶瓷的花瓶来,往她的头上一砸,女子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若惜看着女子在自己的面前倒下,眼中滴下了几点泪道:[你可别怨我,到如今,我可是顾不得别人的死活了,何况你哉。] 一面嘴里自语着一面弯下身去扒女子身上火红的新嫁衣,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打开窗户,从窗户里就跳出两个人来,各个身体彪悍,一看就是练家子。 其中一个大汉笑着问道:[人在哪儿呢?] 若惜往地上孥孥嘴道:[就是她了,你们带她到的地方可保险,我可不想再见她的面了。] 大汉道:[姑娘尽管放心,我们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这姑娘我们会带去香满楼,那可是姑娘们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若惜皱了皱眉头道:[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大汉邪笑着答:[是勾栏院。] 若惜[哦]了一声,点点头儿道:[也罢,不论怎样,给她留条命,以后怎样,端看她的造化大不大了。]言语之间,竟似有不忍之意。 两个大汉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想着:装什么慈悲呀? 大汉抬起地上的女子,将她装在一个破麻袋里,竟就那样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在窗外,早有若惜安排好的小丫头碧桃儿接应。 若惜拾起地上的红盖头盖在自己的头上,哑着嗓子冲房外道:[你们进来吧。] 红雨于是领着小丫头子们进来。 [若惜姑娘呢?]看不到若惜,红雨奇怪地问。 穿着新娘服的若惜于是道:[她已经走了。] 丫头们面面相觑,它们站在屋外,并没看见人呀,怎么就走了呢? [姑娘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红雨又疑惑着问。 若惜道:[刚才与若惜姑娘多说了几句话,嗓子都哑了。你们几个动作快点,别再问三问四了。] 红雨见她们的未来王妃动了真气,于是就不敢再多言了,只是在心里纳罕。 …… [笃笃笃],敲门声将若惜从沉思中召唤回神。] 若惜道:[进来。] [王妃,奴婢来……]欢愉的面容却在看见床边坐着的女子面容时变了颜色。 [不认识我了吗?]若惜笑着看走进来的丫头红雨。 [怎么是……]红雨讷讷地说不出话,端着盘子进退不得。 若惜瞅了瞅丫头手上端的盘子道:[把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红雨小心地走进新房,将盘子放在桌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径自出去了。 若惜盯着小丫头有些慌乱的背影,微微叹息着:[怎么我是个很可怕的人吗?可是我并不想变成这样呀?] 是什么让原本天真的她变成如今模样?她已经不想知道,重要的是她如今已经变成这样?恶毒,艰难地承认了这两个字,若惜面上微微露出苦笑的神情情 第八十六章 一场春梦 林无尘走出靖王府,府中的那些热闹于是就渐渐离她远去了。 夜风有一点凉,微微地吹着她的面。 突然,她转身回头,就看见了身后一直跟随她的那个男人,穿着华丽的锦服,面容清俊,神情慵懒,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透出有一种逼人的魅力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林无尘脸上的笑容很清爽,就那样地望着锦服男子。 [我只是在想娘娘今日出宫是否征得了圣上的同意?]男子笑笑道。 林无尘站在树下,淡淡地笑,笑容很浅,却有一种慵懒的妩媚风情,启口道:[这就不劳贤王费心了。] 贤王露出一个很有深意的笑容:[原来娘娘还记得我?] [想忘记贤王这样的人物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林无尘道。 贤王朗朗笑出了声:[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你对我的称赞?] 林无尘微笑点头道:[有何不可?] 贤王笑得更大声了,他的笑声在风中旖旎,似乎连风也变得明快起来,然而向来,他并不是一个明快的人。 林无尘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并不简单,因为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深不可测的东西,只是却一时想不出那种东西是什么。 [娘娘与靖王认识?]赵清继续问。 林无尘点头:[我们是旧日的相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赵清于是又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林无尘瞅着赵清突然笑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此刻林无尘的眼睛亮晶晶的,只是望着赵清。 赵清低下头,请了清嗓子,不知道为什么,女子的眼睛似乎过于明亮了一些,而那其中的聪慧狡黠又让他感到无法自持。 林无尘见赵清低下头,也觉得无甚意识,遂道:[我也该回去了。]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赵清突然道:[不知道我可有荣幸请娘娘喝上几杯?] 林无尘煞住脚,回头道:[我的酒量不好。] 赵清笑道:[娘娘害怕了?] 林无尘笑道:[你不必拿话激我,我只是觉得喝酒没什么意思,不过如果能够喝那种特别的酒,我倒是愿意去的。]在讲到那种特别的酒的时候,林无尘连眼睛里都露出笑意来,神情竟然有几分天真。 赵清道:[你说说是个什么特别的酒?] 林无尘于是道:[花酒。] 赵清呆怔了一下,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于是又问道:[你说什么酒?] 林无尘看着赵清呆怔的样子,想到一个大男人也被自己唬住了,心里有几分得了意。于是很有耐心地解说道:[我说的是花酒,就是你们男子们经常取乐子的地方喝的酒,我还真的想见识见识呢?] 这句话林无尘说得绝对真心,因为虽然她来到这个世界许久,也听说过有那样一处地方,却是从来没有亲自去过,本来只是随口诌来唬赵清的,但是这会她却是真的来了兴致了。 [既然这是娘娘的要求,在下自然是要从命的。]呆怔只是片刻的工夫,赵清便恢复了轻松的神色,他本来就不是个容易显露情绪的人,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已经是开例了。 林无尘道:[既然如此,你就带路吧,我是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的。] 赵清于是抬手道:[娘娘请。] 林无尘道:[贤王请。]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去。 虽然此刻夜色已深,但是当两人行至花柳巷的时候,依然是闹热非常。 林无尘只是好奇打量,神情天真的竟似一个孩童。赵清有好几次侧头去看,心中微微纳罕。 这个女子明明聪敏淡漠,洞晓世情,有时候却又显得那样的天真明媚,不解世事。 究竟她有多少面? 一路行来,别的街都安静无比,只这条街,却是灯火辉煌,闹热非常。有许多的楼里都亮着灯,楼前还有三两个穿着冶艳,风情外露的女子拿着手绢儿不时地搭讪着路人。 扭腰摆臀,极尽挑逗,然而她们做来却是显得老辣非常,半点羞涩也无。 林无尘一身白衣飘飘,玉树临风,面容又胜潘安,赵清相貌也是清俊无双,二人并肩行来,早已深深吸引了青楼众女子的目光。 不时地有自恃妖媚的女子走上来搭讪着说话,更有甚者,竟然直接伸手拉扯,就要将他们拖入楼中。 林无尘只是推辞着,脸上有了几分尴尬。 赵清瞪了众女一眼,虽然他相貌非凡,但是眼神却锐利可比刀锋,被他瞪视的女子们都讪讪地缩回了手。 林无尘看见赵清的架势,乐了:[没想到你眼睛上的工夫不差,改天也教教我。] 赵清摇头,苦笑不语,没想到这个娘娘还有如此幽默的一面。今日他已见识到了这个女子太多的面貌,而且总有不同。 林无尘一面走一面问道:[究竟你准备带我到哪一处,这花柳巷如此的长,今日我可算是见识了。] 赵清笑着启口答:[这花柳巷的青楼虽多,但是却有一处最是有名。] 林无尘随口而问:[是哪一处?] [香满楼。]赵清说出这几个字。 林无尘听后,突然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意道:[贤王可真是清楚呀。] 赵清一听这话,忙回头去望林无尘,林无尘此刻嘴角含着笑,也在定定望着他。 赵清道:[这是帝都人尽皆知的事情。] [人尽皆知?]林无尘点头笑笑道,[可是我却不知道。] 赵清声音不自在道:[你才来了多久,自然是不知道的,何况又居在深宫。] 林无尘听赵清说自己[来了多久],心中不免有几分奇怪,待要去问,赵清却径直往前走了,于是林无尘匆匆跟上,将那个问题撂在了一边。 林无尘随赵清一路走着,突然赵清煞住脚回头,林无尘没太注意,于是一头就撞了赵清的怀里,赵清也没设防,被林无尘一撞,不但不恼,反而低沉地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很干净,甚至纯净。 林无尘片刻有微微的恍惚。 这个男子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阴郁的。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笑声吗? 赵清望着眼前的女子。 她在他的眼中本来是聪明智慧,勇气可嘉的,然而这一刻,却微微有点迷糊,甚至……可爱。当他想到这个词时,他的心中又是无声一笑,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他竟然会觉得这个女子可爱,她可是皇帝的贵妃呀,道理上并不是自己应该评论的对象。 [到了。]赵清讲这句话的语气很生硬,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林无尘微微愕然,他在气恼些什么呀?难道因为自己的冒失,就得罪了他吗?那么这个人,似乎也不是一般的小气呢。 抬起头,林无尘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而只那一眼,林无尘的眼睛突然就明亮起来,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很高的楼房,无疑地,一路行来,这个楼房应该是她看到的最高的一座。然而能使她的眼睛明亮一下的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高度,还因为这座楼房的辉煌。 明亮的灯火使这座楼房在暗夜之中泛着格外诱人的光彩。 楼前,挂着十来只灯笼,橘红的色泽,洒在楼前的路面之上,指引着路人行走的方向。 如此的黑夜,行走在这条路上的行人,应该都会被它吸引的吧。更有那不断飘来的琴音渺渺,歌声阵阵,让人忍不住驻足。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夜总会]。 这样想着,林无尘微笑起来,她倒要见识一下,这青楼与[夜总会]有着怎样的差别。 ╳ 二人一踏进楼内,早有一个珠翠满头,穿着鲜艳衣裳的老鸨笑容满面地迎来。 赵清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徐娘半老,却犹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产生了几分不耐烦。 林无尘一看,就已了然。 [二位想找哪位姑娘作陪?]老鸨手里扯着手绢儿,吃吃笑着问。 这一次,连林无尘也不禁有些看不下去了,明明已是半个老人了,却偏偏有着小姑娘的行止神气。 [我们只是来喝酒罢了。]赵清眼睛盯着林无尘道。 林无尘却只是一笑点头。 老鸨有点吃惊,犹自不信道:[二位公子可是看不上我们楼里的这些个姑娘,她们可各个都是一朵花。决不会辱没了二位公子。] 老鸨眼神锐利,早从二人的衣着举止看出二人身份上的不凡,因此极力巴结。风尘打滚数年,若再没有这点道行,那她这几十年的饭不就白吃了吗?这样想着,老鸨的心里不禁有几分得意。 [艳红,翠缕,牡丹,秋菊,快过来伺候二位公子。]老鸨大声地唤着青楼姑娘的花名。 那边几个一直没有客人的姑娘一听叫唤,忙纷纷地走过来。要知道,这两位浊世佳公子她们可是盯了老半天了。只是没听到召唤,不敢轻易上前,因为她们的妈妈可是一直在教育她们修养德行,说什么即使是做青楼女子也不能太失了个性,这些,都是吸引男人的首要条件。她们一直的紧记于心,奉若圭臬。 被叫了名字的四个姑娘欢天喜地地走了来,将林无尘和赵清团团围住,没有被叫名字的姑娘则是暗咬紧了了银牙,看看自己身边的男子,云泥之差,让她们不由忿忿然。 尽管老鸨热情招待,在赵清的眼中显然多余,他喝着道:[只要好酒,你没听到吗?]疾言厉色,面目寒霜,声音冷冽没有感情。让原本一直笑着的老鸨也将笑容冻结在 了嘴角。四个原本兴高采烈的姑娘也没了声响。 无声之中,林无尘径自一笑道:[你把她们吓住了。我二人喝酒,还需要几个斟酒的姑娘,这几位姑娘素手纤纤,能劳动她们的手,也是我二人的福气。] 说了这句话,林无尘只是一笑,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径自坐下。 赵清于是不再严厉拒绝,跟随着落座。 [将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上来吧。]林无尘抬头微笑着道。 老鸨一迭声答了几声好,便吩咐了人上酒。 很快地,好酒取来。 姑娘斟酒完毕。 赵清举起酒樽,林无尘亦举起,赵清一饮而尽,林无尘却只笑不语,亦不动杯中之物。 赵清见林无尘不饮酒,于是问道:[可是这酒不好?] 林无尘道:[非也,实因我酒量不好,酒品也差。] 赵清听罢,笑了一笑道:[既如此,你又怎么同意来喝酒?] 林无尘沉默,怎好同他说自己只是纯粹是对青楼感到好奇呢?于是他道:[我虽酒量差,不喜欢喝酒,但却极爱闻酒。酒香比花香更加使我欢喜。] 赵清很意外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遂啧啧称奇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话语之中,显然是十分不信的。 林无尘却只是淡淡点头道:[怎么没有呢?]虽然说着不实之言,可是他神态之中一派的纯良无辜,却也让人无从怀疑。 赵请笑道:[既如此,我也就不逼迫了,只是入得此地,岂能不喝酒,你可少饮些许便是。] 林无尘点头。 一只素手拿起林无尘面前的酒杯,斟满,林无尘却只饮了半杯道:[只得这么多了。]赵请道:[看来娘……您是不赏薄面了。] 林无尘不反驳,饮尽。 赵清原本有些端肃的面容此刻已尽显欢愉。 楼中的歌舞渐渐地开始热烈起来,林无尘看着台上,突然感觉脑袋有几分晕眩,难道是喝醉了,可是自己并没有多喝呀,还是说这么快自己的酒量就退步了,这样想着,她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晕眩。 赵清也发现了林?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7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7部分阅读 林无尘的异状,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无尘捧着头道:[我的头晕眩得厉害,只怕是喝醉了。] 赵清道:[既如此,可先在这里找个房间歇息一会。] 林无尘道:[也只得这样了。] 赵清于是叫来了老鸨要了一个房间,扶着林无尘上了楼。 可是待将林无尘安排停当,赵清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开始晕眩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己的酒量一向很好,刚才也只不过喝了几杯,怎么就会醉了呢?想到这里,他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是被下了药? [笃笃],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敲门声响起,赵清努力的集中心神出声问道:[是谁?] [公子是我,奴家来伺候二位公子歇息。]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话音之中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妖媚气息。 赵清心中突然雪亮。他快步走上前去打开了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倚在门前,神情渴慕,举止轻佻,红色的纱衣无法遮挡她玲珑的曲线,胸口微微敞开,诱惑人心。 赵清的眼睛蓦地变得幽深。 他定住神,忍住突然窜上心口的燥热,厉声道:[是你下的药?!] 女子捂着心口,故做无知道:[公子这样说可是冤枉死奴家了。]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往赵清的怀里靠去。 赵清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异常难受。 女子眼见他的形景,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来。今日她的确在酒中下了药,因为她知道机会难得,她不能错过。 好不容易遇到了两个如此有貌有才的贵客,无论攀上哪个,她今后的一生都会受用不尽,也因此她不顾后果的做了这些,期待着因为意外的春宵一度从此之后成为某人的入幕之宾,即使不能得到什么名正言顺的名分,但是能够永久地保持某种关系也是许多风尘女子梦寐以求的了。 只是可惜,她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她挑战的对象不是她所能够承受得起的。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在身体上已经被某种欲望所主宰,可是男人脸上冰冷的神情却使她的心一直地往下沉。 也许,她真的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赵清冰冷的目光一直逡巡在女子娇好的面容上,突然微微地撇开了一个嘲笑的弧度:[你就那么想爬上我的床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清的目光像蛇一般犀利。 女子在那样的目光下突然感受到某种冰寒而尖锐的东西划过心口,可是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公子,您说的什么,奴家怎么都听不懂呢?奴家好心好意地来问候您,您怎么这样时待奴家,奴家好害怕呀。] [害怕就对了。]赵清突然伸出了手指,惊电般落在女子的胸口,女子顿时动弹不得。 他点了她的|岤道。 收回手,赵清并不再多看女子一眼,突然大声地叫喊道:[来人!] 不一会儿,老鸨摇晃着身体走过来,谄媚地笑着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赵清克制着胸口突然之间涌上来的燥热,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那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铁牌,依稀可辨其上有几个字,老鸨看过,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刹那冻结,躬身道:[请吩咐。] 赵清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他的手指着一旁站立着的红衣女子道:[我不希望再见到她的脸。另外马上送来解药。] [属下知道。]老鸨回答。 红衣女子眼神惊恐起来,她请楚地了解到不想见到自己的脸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那意思是说要自己 死。 心中的惊吓已经到了极点,可是她的身体却不能移动分毫。 这个男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可是当她明白这点之后,她的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赵清摆手道:[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话毕关上了门,将一切阻隔在外。 [妈妈,您不会听他的吧?]红衣女子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从刚才妇人对那男子一系列恭敬的态度,她心中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许多的惊疑。可是她不甘心呀,毕竟她仍然如此的年轻,有着鲜花一样的生命。 [牡丹,我无法违抗。]老妇人叹息了一声,眼神中流露出浅薄的同情来。 [他究竟是谁?]红衣女子最后问,即使要死,她也希望能死的明白。 [他是我们的主子。]老妇人道。 只这一句话,便是宣判了女子的死刑,女子眼中的神采刹那死寂,然后空荡。 房间内,赵清坐在地上,静静地调息,可是作用似乎不大,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胸口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小腹瘙痒。 [该死的东西!]突然他低咒了一声。 [恩],床上的林无尘突然悠悠地转醒,眼神朦胧,神志似乎也不清晰。 [热。]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开始拉扯腰上的带子。 赵清见状,霍然起身,走到床边,林无尘望了他一眼,朦胧地笑了一下,口里一直在嚷嚷着[热。] 赵清知道,这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自己还有武功傍身,暂时可以缓解,而林无尘早已经内功尽失,自然是比不得自己。 赵清一面替林无尘穿衣,一面阻止她继续拉扯的双手,可是林无尘的手不能动,身体却一直向他拱来。 赵清的双手顿时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何况他本身也被药力所摆布,心智也越来越不清晰,却还要照顾这个女子。 他突然猛烈地推了林无尘一把,那样的用力,使林无尘的身子一下就撞在了墙上。林无尘的后背有些吃痛,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就那样无辜地望着他,纯白得像个 孩子。 赵清又恨恨地低骂了一声,自己为什么要照顾这个女子,她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即使她死了又与他有什么相干? 可是从今日在靖王府与之相遇再到后来夜色中的谈话,最后结伴而来,双双中招,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不再是那样的生疏,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可是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并不想抛下她一个人在这里,面时某些可能很糟糕的情况。 正在他茫然犹豫不定的时候,林无尘又一次的挨到他的身边,那个柔弱无骨的身体宛如蛇一样缠绕着他,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透不过气。这个女子,竟然让他感到透不过气。还是他自己本身的药性已经发作。 身体上灼热的感觉渐渐地升起来,压迫得他微微垂下头等待某种不适感过去,然而那种灼热的感觉却只是越来越猛烈,而他背上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使他的身体一阵阵的发紧。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想自己一定无法再坚持什么。 赵清暮然回头,捉住林无尘的小手,那滚烫的小手同他身体上的热度混合一处,他觉得胸口有一把火在一直地燃烧,烧毁着他的理智和思想。 此刻的林无尘眼睛雾蒙蒙的一片,没有焦距,但却异常的灼热,赵清几乎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散发出的某种热气。她的嘴唇鲜红鲜红,如血一般,妖艳迫人。她一直在扭动的肢体此时散发出最致命的诱惑。清纯与妖媚在她的身上达到最完美的融合,几乎能将任何男人俘虏。 难道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无法让任何男人拒绝吗? 想到这里,赵清突然俯下身去,他的嘴就落在女子的红唇上。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混沌,但是眼前的女子如此的诱人。 女子得到回应,口里嘤咛了一声,就更加热烈地回应起来。 他们的舌在彼此的唇中纠缠着,难分难舍。 欲望在他们之间越涨越高,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来,将赵清从迷雾中惊醒。在这最后一刻,他狠狠地推开了女子的身体。 他一定是疯了,否则他不会对这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女子却只是睁着迷蒙的双眼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推开。 第八十七章 梦醒十分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醒来! 林无尘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她竟然会身赤裸地躺在一张床上,而她身边有一个同样赤裸的男人。 他与她之间,即使是傻子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就在昨夜,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个错误,一个绝对不应该发生,太过荒唐的错误。 林无尘抚着抽痛的脑袋。盯着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默默发呆,因为震惊,所以她只能发呆,脑袋无法正常运作。 她侧身去看身边的男人,是赵清。 此刻的他闭着眼睛,他有着太过卷翘的睫毛,当他闭着眼睛时,安然的样子如同孩童。 他与她之间,是如此的陌生,可是现在他竟然躺在她的身边,如此亲昵。 [你醒了。]突然间,那个男人的嘴巴动了动,刹那睁开双眼。 林无尘被唬了一跳,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却使她迅速冷静下来。 赵清看着她一闪而逝的慌乱,不知为什么,心里舒服不少。 林无尘看着赵清脸上微微流露的类似开心的神情,不禁蹙起了眉头。 [你的心情不坏。]林无尘指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着羞恼。 赵清坐起身,被子从他的身上滑下,林无尘转头。 赵清[呵]地笑出了声来:[你在害羞吗?] 林无尘转头盯着赵清,一字一顿地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赵清看着女子,突然摇头道:[一般的女子醒来见到这样的情景应该是失声尖叫或者放声痛哭才对。]讲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发出诡异的光彩,[你的确很不一样。] 林无尘淡漠道:[那些并不能解决问题。] 赵清又一次摇头,声音里甚至还有着叹息:[你的确很不一样,可是你应该做那些的,那样我就会慌张地去安抚你,然后向你解释。] 林无尘原本冷漠如冰雪的面庞突然露出了一丝嘲讽:[你不会。] 她的语气如此肯定,让赵清一阵的错愕。 缓缓地,赵清摇头,然后微笑:[的确不会。]的眼睛扫视了一下林无尘裸露在外的肌肤,好笑的神情闪过他的眼,[不觉得我们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吗?] 林无尘起身,被子从她洁白如玉般光滑的肌肤滑过,然后坠下,她却浑不在意地走下地去,检拾地上的衣物,一一的穿上。她穿衣的动作如此的不慌不忙,以至于使赵清感到惊诧。 这个女子,竟然如此的漠视自己吗?她那样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展露在他的眼前,没有一丝的羞涩窘迫,动作从容甚至优雅。 当她再次回头面对赵清时,神态依旧是千年不变的冷漠:[解释。]在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林无尘的神情执拗而固执,眼神坚定,不容回避。 原来她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至少那虚假温和的笑容从早晨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心里,应该是有些难过的吧。 想到这里,赵清突然恍神了一下,昨夜二人服下了解药之后,本来他应该将一切粉饰无痕,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看到这个女子吃惊的样子,所以他躺在她的床上,为的就是制造一种假象,看看这个女子哭泣的样子。看来,他真的是一个有点恶劣的人。他很讨厌这个女子总是从容的模样,因为自己早年的不幸,使他的心一直处于一种极度的不平衡之中,可是这个女子却总是温和漠然,这些都激发起了他深埋在体内的恶劣因子,所以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幕。 [如果我对你说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只是抱着睡在了一起,你会相信吗?]抬起头,赵清的眼睛盯着女子,笑着问道。 林无尘只是没有表情地地望着赵清,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赵清于是续答:[昨晚有人在你和我的酒水之中下了药。不过还好,最后我有要来解药。] 林无尘冷笑:[这借口不错。]一面说着她就一面要去开门出去。 赵清听罢大喝了一声:[站住!] 林无尘止步,回头看他,脸上尽是嘲笑,还有冷冷的讥讽,森寒而冷冽。那么多种神色在她的脸上得到一种奇异的融和,然后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表情。 [你不相信我?]赵清怒睁着双眼,看着女子的脸有一丝凶狠,终于他无法维持脸上的笑容了。 [你值得我相信吗?]女子反唇相讥,面容冷冷,竟连声音也是冷冷的。 赵清被女子冰寒的目光一扫,怒火在胸中猎猎燃烧,却是女子怎样冰寒的目光也冷冻不了的。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人愿意退让分毫,一个冰冷,一个酷热,碰撞,火花四射。 [不管你信不信,昨晚的确如此,我也没有说一字的谎言,即使是要我……] [你要发誓吗?]林无尘的笑容和声音愈发地冰冷了,[可是即使是那样我也是不会相信的。你现在如此焦急,难道你在害怕吗?] 林无尘望着赵清,神情是诡异的。 [我害怕什么?]赵清大声地斥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无尘撇了一下嘴角,突然转身,眼睛就那样直接地盯在赵清的脸上,微微垂首[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有……我相信你的话。] 话毕,她开门,出去,头也不回,却没有看到赵清若有所思的神情,而赵清也没有看到她无声落下的眼泪。 眼泪。 风。 都没有声音。 她一直一直地流泪。 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懦弱,只是因为丢了一样没甚要紧的东西。 一直以为自己足够成熟,足够抵御一切的风雨。 原来不过是自己说的一个谎言。 她并不坚强。 也不成熟。 此时此刻,她有的只是眼泪。 眼泪流干之后,剩下的只有哀伤。 原来她也可以如此的哀伤。 哀伤之后,剩下的却只有绝望。 为什么自己要来到这个世界。 此时此别,她竟然忘记了,来到这个世界前,她曾经是怎样的坚定。 原来,哀伤可以如此彻底的击垮一个人。 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昨夜丢失的那样东西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分不清。 一个人真正伤心的时候,又怎能分得请自己为什么伤心。 林无尘此刻就坐在酒馆里,她因为离开得匆忙,头发也没有束起,穿着男装,因此她的样子略显奇怪。她叫了酒,却一直不动。 本来想喝酒,可是后来才想到昨夜正是一杯酒误了事。 她坐在那里。颓废,伤感,不想移动,仿佛在沉思,却又像在哀泣,可是她并没有眼泪。酒馆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打量她了,可是她却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世俗的眼光。 [姑娘。]一声呼唤飘进了林无尘的耳中。 林无尘机械地抬头,看到了一对深灰色的眸子,那是一双男人的眼,只有男人才会搭讪女人,特别是失意的女人,古今皆然。 林无尘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问:[你在叫我?] 男人坐在她的对面。林无尘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他。 他的眼睛很深邃,微微带笑的嘴角。 他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只是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太多,也就不稀罕了。 [你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男人启口而问。 林无尘笑:[我能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只是因为是庸人,所以在自扰。] 男人听到这里,突然笑起来:[这句话说得妙?] [既然你问了我,那我也问一声,你坐在我对面做什么?难道你喝酒掏不起银子,所以想向我讨口酒吃。]林无尘一而说着一而将桌上的酒推到男人的跟前,[既然如此,这酒就给你吃了。] 男人被林无尘一顿挑衅,却并不动怒,仍然笑着道:[我不讨酒。我坐在你对面只因为我是闲人,想管闲事。] 林无尘[呵]地一声笑出来道:[答的妙,庸人和闲人。] 这句话,林无尘说得很大声,因此酒馆中已经有很多人往他们这桌探头了。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事,不妨与我说说,我这个闲人也许还能与你拿拿主意。]男子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道,他说话的声音如同清风,让人舒服。 不自觉地,林无尘舒展了眉头,这个人,让他想起了师父,他们是同一类人,永远的面向阳光。 沉吟了半晌,林无尘却并不说话。在男人以为她会一直保持沉默的时候,林无尘却突然问道:[如果你无意中犯了一个错误,你会怎么样?]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错。有大错也有小错,有无心之错也有明知故犯的错,有无可挽回的错也有尚可补救的错。]男人依然笑着道。 男人的笑,若清风,仿佛他的嘴,天生下来就是为了微笑,他微笑的样子很好看。林无尘怔了一下,答:[你这个人,有点意思。]她用手慢慢地顺着自己左肩的头发 道,[如果我说我犯的错是大错,无心之错,也是无可挽回的错,却又怎样呢?] 男人依旧笑:[大错小错因心情而定,无心之错可以原谅,无可挽回就是不需要挽回, 自然也就不需要伤脑筋去想了,这样说的话,你还有什么好郁郁寡欢的呢?] 林无尘的嘴巴微微张开,有点吃惊,然后她的眼睛就突然鲜活了起来,她发现眼前 的这个男人有着很利的一张嘴,他的口才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你,真的很会说话。]叹息似地,林无尘说了,[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说易行难,难道你这个闲人就事事都能看得开吗?] [我也有许多看不开的事情,可是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我,而是你。] [呵呵,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林无尘嗤笑了一声,[还以为你真是个晓通大理的人呢?] 男人仍然笑:[我是什么大理都通,只是不做而已。] 林无尘斟满了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道:[敬你的不做。] 于是两人喝尽。 男人放下酒樽道:[我刚才还在想着你叫了酒却一直只顾盯着酒发呆,何时才会喝呢?] 林无尘沉了脸,喊了一声[糟糕。] 男人见她如此,面色也凝重道:[怎么了?] [我忘了我酒量浅,一喝就醉。]说完林无尘[嘻嘻]笑起来。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孩子,明媚宛如春天的阳光,原来她也可以这么阳光的。她本来愁苦非常的心情因为这个古怪的陌生男人的搭讪而被扫荡一空。 也许,她该谢谢他。 其实,有时候,哀伤如此轻易,快乐却也如此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有可能成为伤心和快乐的源头。 林无尘与男人渐渐开始攀谈起来,原来这个男子是凌嘉的一个商人,来空爵贩售陶瓷器皿和茶叶等。 林无尘时他说自己是香满楼的姑娘。 在听到林无尘这样介绍自己的时候,男人显然非常惊讶,眯起了眼,其中有着探究的意味。林无尘却很是自然地说起了楼中的二三小事来让男人打消怀疑。可是最后男人仍然道:[你的气质与那种地方很不搭。] 林无尘笑着道:[不搭并不代表不是事实。这世界上不搭的物事多了去了。] 男人最后却只是一笑道:[你说得很对。] 谈的多了,林无尘渐渐发现虽然自己一直在时他说着谎言,但是心情却是真的,也许陌生人就有这么一点好处,不用顾及自己的话是否泄露了什么。因为本就萍水相逢,一次相遇,以后便不会相见,即使掏心掏肺也不用担心某一天他会破坏你的某些事情,因为不会再相遇呵。 当林无尘告辞就要离开的时候,男人问她:[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尘心。]林无尘很自然地答。答过之后又问:[那么你的名字呢?] [司风。]男人也很自然地吐出这两个字。 林无尘一笑,离开。 也许他们说的都是谎言,可是没有人在乎。 心情已经好多了,至少不再那样沮丧了。 第八十八章 赵冥的怒火 林无尘还没有抵达皇宫大门,早有一列御林军出来,见到她后,慌忙迎上。御林军统领崔笛喜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圣上昨夜一直在找您。] 说到这里,崔笛依然心有余悸,昨夜的圣上,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暴躁易怒,喝令全部御林军一直地找,宫里宫外到处都找了一遍,今日早上他们回复圣上没找到,圣上当即喝令他们继续找,还说找不回人让他们提头去见。 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庆幸的是这位尘贵妃娘娘总算是回来了。他们的脑袋也算是保住了。 林无尘听了崔笛的话,点头,随即迈步进了宫。 一路上,不时的有宫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林无尘心中纳闷。 还没抵达锦德宫中,早有她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匆忙地迎上来,见到她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林无尘眼尖,看到一个小太监正急忙往宫里去,林无尘叫住他问:[你干什么去。] 小太监行礼道:[奴才去禀报圣上。] 林无尘诧异了一下:[圣上在里面。] 小太监点头:[已经在里面坐了一夜了。] 林无尘暗叫不妙,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怎好让他看见,于是赶紧道:[你先别去。] 正要交待小宫女们去寻找衣服好找个地方换了,却听到赵冥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朕已经看到你了。] 此刻的赵冥,英俊的脸上俱是铁青,眸子里有着狂怒,在他的周围似乎有一种无形冰寒的东西,只要身在他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低气压。 眺个你去哪了?赵冥望着林无尘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心中痛苦难当。昨夜,他以为她又走了,像多年前一样,丢下他去了。 今日她自己回来,本来他应该高兴,可是想到她一夜未归,又看到她衣衫不整,显然是遭遇了什么,因此他心中的怒潮开始澎湃,涌起,翻滚不休。 林无尘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昨夜自己的确犯了一个错误,此刻站在赵冥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心虚。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寻常。她躲闪着他的眼睛,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赵冥看了看四周的宫人,突然走上前,伸出了双手,将林无尘扛在肩上,林无尘不可置信地大呼了一声。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她用手拍打着赵冥的背道:[你在做什么。] 赵冥却不为所动地将她扛进了屋后才放下来。对着屋里的宫人吼道:[你们都滚出去。] 那些宫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皇帝抱了贵妃进来,听到皇帝喝退的命令,都匆忙地跑出去。 自始自终,赵冥的眼睛都在一直地望着林无尘,想将自己的愤怒借由目光传递给她,可是林无尘低着头,不看他。 赵冥心中在呐减:为什么不看朕,难道昨夜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吗? [说,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实在是无法忍受心中胡思乱想,赵冥于是问出了口,他的口气很冲,因为他已经无法遏止自己的愤怒。 林无尘不吭声,她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眼前的赵冥,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 她当然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意,因此就更不敢坦承昨夜的荒唐,可是她却又不愿意欺骗他,所以她的心中剧烈地挣扎,种种的矛盾混合交织绞痛着她的心。 [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赵冥再次的追问,尽管他心中的烈焰已经熊熊地燃起,可是他依然想保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否则他害怕自己会做下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为什么你不说话?]赵冥再次的逼问。近前一步。 林无尘后退,头低着,有些不敢迎视。 突然,林无尘感觉到自己的双肩一痛,却是被赵冥的手紧紧地箍住了。她霍然抬眸,望着赵冥,神情是乞求的。 赵冥却被她种神情彻底地击垮了,因为无尘从来不会那样看着自己,除非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撕]地一声,赵冥愤怒地撕开了林无尘的衣服,就看到她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淤青。赵冥怒吼了一声,就像一只咆哮的野兽。 林无尘有一丝的瑟缩,赵冥从来没有过这样。他对自己从来都是轻声轻语的,可是现在……难道自己真的伤害他如此之深吗?可是她,并无意如此。 [是谁?!]赵冥摇晃着林无尘的肩膀,逼问。 林无尘却只是望着他,不说话。 [是谁?!朕要杀了他!他竟然胆敢时你做这些?]赵冥的手几乎要陷进林无尘的肉里,那样的用劲,好象要将她撕碎似的。 林无尘的肩膀很痛很痛,可是她却不敢让赵冥住手,更是不忍,赵冥此刻绝望的模样让她心中的痛比肉体上的痛更甚。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究竟他何时才要放开自己。 赵冥突然俯下身,吻住林无尘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口里道:[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他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他沿着女子的颈项一路向下吻着,那样热烈,那样执着却也那样绝望。 林无尘遭受了这样激烈的热吻,肩上又一阵阵的疼痛,终于,她开始推拒赵冥道:[你放开我,你不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仅仅是短短的两句话,却又将赵冥彻底的激怒,他冷笑着,手更深地箍着女子的肩膀:[朕不可以。别人就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直仰视她,一直守护她,到头来,她却对自己这般。 难道自己对她还不够好吗?难道这世界上还有谁比自己更爱她吗?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从前,她是他的天空,今后,他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她的天空,可是为什么她却总是想着要脱离他的掌握,飞出他的天空。难道自己在她的心里,真的就那样的没有地位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个女子的痴心付出很傻很傻。可是已经付出了,便无法回头。那么,至少让他收回点什么吧。 这样想着,他的脸上突然露出冷酷的笑容来。他的大掌开始不客气地进攻女子身体的每一寸,无视她的激烈反抗,他只想索取,只要侵略,将他曾经在这个女子身上所有的付出收回来。 片刻过后,林无尘已经虚软地倒在赵冥的怀中了。她知道他很生气,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生气,这样对她? 她并不亏欠他什么呀。 赵冥已经完全褪下了女子的衣衫。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冷酷,就在那冰凉的地面上,他覆盖住了女子的身体,他不需要再对她保持客气和礼遇。 因为那些,他从前做得太多,可是到头来,换回的却又是什么呢?是背叛,拒绝。 自从这个女子出现,他已经为她改变得太多,因为他总想着拾取昔日的美好时光和感情。可是时间却告诉他不可能了,他与她都回不去了。 那么,就让他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来过吧。 [赵冥,不要让我恨你。]林无尘的声音冷洌,眼睛是空洞的,冰凉而透明的液体润湿了她的脸。 赵冥却只是冷酷道:[那你就恨朕吧。] 这一次,他绝对不要再退让了。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赵冥没有上早朝,他的双手一直没有离开过林无尘的腰身。他就那样一直地抱着林无尘,害怕自己一个转身,这个女子就会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寻不到踪迹,她总是喜欢离开自己。 昨夜的自己似乎太疯狂了。原来无尘并没有……看着无尘身下的落红,他的心中有着庆幸,但是眼底很快又闪过阴霍,因为那些遍布在无尘身上的吻痕真实的刺痛了他的眼。 林无尘的后背抵着他的胸膛,蜷缩着身子,像一只柔顺的猫咪。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其实是在无声地哭泣的。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一直守护着长大的孩子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或许她懂,她也理解,可是她却不能原谅,让她怎么原谅? 赵冥的手突然抚摩起林无尘的裸背,林无尘却并不回头,也不看他,因为今日发生的种种,使得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无尘。]赵冥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唤,[不要离开朕。朕可以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朕也可以不计较昨夜,但是从今天起,你必须全心全意做朕的女人。朕可以封你做皇后,虽然朕从前曾经公开说过朕在位期间,决不立后,却是因为朕一直认为只有你才配坐那个位子。] 林无尘不说话,只是沉默,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在熟睡,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的清醒。 [无尘。]赵冥又唤,[你若再不说话,朕就……] 林无尘翻身,截住他的话,叹息着:[你就怎样?] 赵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道:[朕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顾。] 林无尘讥笑:[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你和我都已经回不去了。难道你不知道?] 赵冥的声音透漏着某种坚持:[除了天下,朕最想要的就是你。] 林无尘望着赵冥,赵冥也在望她,片刻后,林无尘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可是你难道真的能不介意自己的皇后不干净,甚至心里装着别的人吗?]对于任何一个君王来说,这些都是让人无法忍受的。 赵冥咬着牙道:[朕可以。]他牙齿咬得那样响,轻易便可窥视出他心中的不甘。 林无尘笑了,摇头,脸色蓦地又庄重:[不,你根本不可以,何必说出这些违心之话。冥儿,我那么了解你,你事事要求完美,个性孤僻,无法容忍残缺,就算今日你咬牙忍下。但在你心中,却一定会有个烙印,从此之后,我将不会再得到你任何的信任,我们之间总有一天会走向崩溃。我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林无尘闭上眼,有泪从她的脸庞滑落。 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它的名字叫感情。 赵冥无力地辩解:[不会,只要你对朕说你爱朕,从此后再不离开朕,朕就可以包容一切。] 他眼中痛苦在挣扎着。 林无尘不说话,她说不出,因为直到今日她都不能分清自己是否真的爱赵冥。她不想欺骗他即使在他对自己做出这么多过分的事情以后。 赵冥笑起来,声音是苍凉萧瑟而且悲戚的:[你不愿意是不是,你根本不愿意。那么你爱谁?你爱昨夜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是靖王吗?朕要杀了他。] 林无尘道:[不是他,你不要冤枉好人。昨夜乃他大婚之夜,怎么会是他?] 叹息般的话语不具有任何安慰的力量。 [那么是谁?]赵冥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林无尘摇头,她对昨夜一切的印象都很模糊,更不太愿意提及:[昨夜只是一个意外,是一个错误,就同我和你一样。] 最后的一句话,林无尘几乎只是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吐出,话语落地的同时,赵冥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他的眼神变得可怖起来,其中卷杂着呼啸的暴雨寒风,林无尘知道,他被彻底的激怒了。 她以为他会伤害她,可是他却没有。 赵冥下了床,开始穿起自己的衣服。掀帘子出去的时候,林无尘听到他对宫人们大声地吩咐:[从今天起,尘贵妃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这个宫门一步。她若走出一步,你们之中就得死一个人。走两步,你们之中就得死一双。] 林无尘知道,赵冥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他才如此的大声,他又在拿别人的性命来威胁自己了,真不够君子,可是偏偏这招对她很管用,因为她不想牵连无辜。还记得她以前曾经这样对赵冥说过:[任何一条生命都是应该获得尊重和珍视的,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可是人为了生存,却总是忘记这点。] 当时的赵冥曾经这样回答道:[只有真正有利用价值的生命才应该得到应有的珍视。一个人若想获得生存的权利,就应该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有价值,否则他就没有出路。] 现在,他当真是把人命利用得很彻底啊。 [娘娘,奴婢伺候你起床吧。]一个小宫女进来对她露出怯生生的笑容道。 林无尘点点头儿。 小宫女欢喜地走上前来,扶她下了床,按照林无尘的吩咐找来一套月牙白的宫装,林无尘穿上,洗秋完毕后问道:[醒殿下是否醒了?] 小宫女笑着道:[昨个就醒了,一直嚷着要见娘娘您呢,只是圣上已经找人把他带走了。] 林无尘呆怔了一下,突然面色苍白道:[他现在在哪儿呢?] 小宫女道:[送往玉贵人那里去了。] 林无尘面色大变,再难以维持平静,急忙道:[你现在就去找圣上,说我要见他。] 小宫女神情为难,支吾道:[可是圣上刚走,而且心情看上去很不好呢。]她很害怕再次看到皇帝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以及他杀人的目光。特别是皇帝说要杀人的神气,可不像是唬人的。 林无尘瞅着小丫头的神情,心中已有了八九分的底,叹息了一声,神情凝重道:[不是我为难你,此事实在干系重大。]想了想,林无尘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别请了,我写封信,你找人递过去。] 小宫女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只要不要让她去请就好,圣上这两日喜怒不定,动辄拿人问罪,昨个宫女小影只是不小心打碎了盘子,圣上就找人拖她出去一顿打,最后小影承受不住,竟就那样地丢了性命。她可不想做第二个小影。 林无尘写完信,晃了晃正自发呆的小宫女,小宫女回魂,口里叫着[奴婢不想做小影。] 林无尘把信递给小宫女,笑问:[在想什么呢?什么不想做小影?] 小宫女嗫喏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小影的事情说了,要知道宫里因为口舌惹下的大祸是多不胜数的,想到这里,小宫女颤抖了一下,还是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为妙,于是她忙答:[没什么,奴婢只是想家人了。] 林无尘微微一笑道:[那你去吧。] 小丫头领命,自去办事。 赵冥接过林无尘的信,问着小宫女道:[她可还有说别的什么。] 小宫女低声道:[没有。]他说话的声音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将皇帝开罪了,然后自己的小命就莫名其妙地没了。本来自己递了信给侍卫就要走的,没想到却被圣上给叫了进来,真是凄惨。如今她只盼望着今日自己没有什么差错让圣上寻到了或者娘娘在信里没写到什么惹圣上不快的事情就好。 赵冥拿着信对小宫女道:[你告诉她,让她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林无尘在信上是提醒赵冥加紧对赵醒的保护,因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可能还会加害于他。 小宫女听了,正要施礼退出,赵冥却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道:[奴婢叫晓蝉。今年十六岁,去年刚进的宫。] 赵冥好笑道:[朕只为你名字,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晓蝉听了,愣愣地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脸也红了。因为她刚才偷眼看到皇帝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呢。 赵冥瞅了小宫女半晌,似乎在评估着什么,过了一会道:[朕派给你一个任务,你可愿意?] 小宫女忙道:[奴婢愿意。] 这个时候不说愿意,就是不想要脑袋了,虽然她常被人说不聪明,心拙口笨,可是如果连这个也不知道岂不就是傻子了吗。 赵冥接着道:[朕需要你每日看住尘贵妃娘娘,将她的一切事情报于朕知晓,特别是她的心事。而且如果可能的话,你最好能成为她的心腹。使她时你无话不谈。] 晓蝉[啊]了一声道:[圣上想让奴婢当j细?] 赵冥的脸色突然很难看:[什么j细?] 晓蝉慌张跪下,口里解释道:[可是奴婢一点也不聪明,怕坏了圣上的事儿。] 赵冥道:[就是因为你不够聪明,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才好接近无尘。她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倘若派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人去了,倒反而会招惹她的怀疑。] 晓蝉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赵冥看着小宫女呆头呆脑的样子,实在有点心烦了,于是道:[你先下去吧。记住朕的话。] 晓蝉唯唯称喏,不敢说不,可是心里却在琢磨着皇帝交代的差使。 实在是难办啊! 已经多少天了,林无尘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计算日子。她现在形同囚禁,已经有十五天没有踏出宫门了。赵冥依然每日的来,但却总是大怒地走,其实她并不想将他激怒,只是无话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8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8部分阅读 他说而已,可是仅仅是沉默他都不能接受。 真是个贪心的孩子呀。 在他对自己做了这许多过分的事情之后,竟然还想让自己每日里与他闲话家常吗?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很欢喜地被他关进笼子里吗? 这怎么可能呢? 除非自己是个痴呆。 可惜她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有血有泪的正常人呀。她并不是呆子傻子笨蛋。 她想要自由的呼吸自由的奔跑,可是赵冥却选择将她囚禁。 恨吗? 没有。 怨吗? 或许有一点。 这个曾经由自己看着成长了四年的孩子早已经褪下了清涩的外表,变得高大挺拔,玉树临风,心机也变得诡谲难测。只是开始,他一直隐藏得很好,至少在她刚刚醒来的那几日,她以为他还保有着当初的善良。 可是原来一直都只是在伪装,他变得强大到已经可以欺凌她的地步了。 [娘娘。这是圣上差人送来的首饰,您瞧瞧吧。]宫女晓蝉在一旁轻轻地道。经过了多日的相处,二人之间已经渐渐的熟捻起来,林无尘待她,已与别个不同,可是越是如此,晓蝉的心中越是不安,因为她一直没有忘记皇帝曾经交给她怎样一个任务。 [那些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晓蝉,你若欢喜,就给你吧。]林无尘懒懒地道。 [奴婢不敢。]晓蝉急忙着说,将首饰放下。 林无尘站起来,从首饰堆里挑了一只凤簪插在晓蝉的乌发中,她的动作如此的轻柔,使晓蝉心中涌起一阵阵的感动。这个娘娘,实在是一个太好的人。她不忍心背叛她。 [晓蝉,傻姑娘,你怎么哭了呢?]林无尘的素手抹着小宫女的脸,为她擦拭面上的泪珠。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晓蝉突然哇一声哭出来。 林无尘笑笑道:[又说傻话了,你这个丫头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呀?亏得有了你陪我说话解闷儿,不然我就要闷死了。] 林无尘温柔地望着晓蝉,眼神那样真诚,溪水般清澈的目光里尽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宠溺。晓蝉从小生在贫苦之家,因为贫贱,亲情的体现有时候就很凉薄,因此只要有人时她好,她就会有一箱子的感动。 [娘娘,圣上很喜欢您呢?您为什么不理他呢?]小心翼翼地,晓蝉问了,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憋很久了,而且圣上长得很好看呢。如果娘娘跟圣上美满了,她也就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林无尘听到晓蝉提起赵冥,徵徵蹙了眉头,淡淡答:[因为他的爱,我受不起。晓蝉,你会喜欢天天关着你的人吗?] 晓蝉搔了搔后脑勺,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道:[奴婢不知道嗳。] 林无尘摇了摇头:[你太小了,许多事情还不懂。如果哪一天你处在我这个境地,你就会明白其中的痛苦了。] 晓蝉笑着道:[奴婢不会处在您那个境地,没有人会那样喜欢奴婢的。] 林无尘道:[你说喜欢,这怎么会是喜欢呢?这种喜欢太可怕了,我承受不起。] 晓蝉道:[可是宫里的人都这样传呢。说圣上很喜欢娘娘,而且大家都很羡慕娘娘呀。] 林无尘叹息着道:[不是身在其中的人,便永远也不会明白身在其中的人的辛苦。] 晓蝉垂下头,有一丝惭愧道:[奴婢是不是太多嘴了。] 林无尘摇头道:[不会,我很喜欢听你说话儿。] 晓蝉立刻抬起头,笑灿了一双眼睛。她的脸,散发着明快清亮,有着别透而纯净的美。在这个宫里头,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娘娘,您不喜欢圣上,是不是因为您的心中有了别人?]晓蝉低声地问。 林无尘瞅了瞅小丫头,然后奇怪地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晓蝉道:[奴婢猜的。] 林无尘摇头淡淡启口答:[没有另一个人。] 晓蝉听了似乎很高兴,道:[太好了。] 林无尘皱眉问:[什么太好了。] 晓蝉慌忙道:[没有什么。]其实她心中真正想的是只要没有另外一个人,圣上就不会太过生气,二人日后也自会有和好的一日,而自己,这个注定要背叛娘娘的人起码不会背负太多的罪孳。 [晓蝉。]林无尘轻轻地唤了一声,晓蝉从冥想中回神,甩了甩头道:[奴稗在。] [你下去吧。] [嗳?]晓蝉露出迷惑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的娘娘还那般温柔可亲,这一刻却带着淡淡疏离的感觉,难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吗? [喏。]尽管心中纳闷,想问个清楚明白,晓蝉还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林无尘等到晓蝉走出,突然抬起了头,对着房顶道:[梁上的人请下来吧。] 林无尘的话刚一落地,果然有一个人自房梁上跃下,微微勾起的嘴角有着优美的弧度,年轻却坚毅的面容有着英挺与俊朗,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幽深幽深,宛如古井,却不行波澜。 这个人竟然是贤王。 虽然林无尘感觉到在这个房间里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而且那道视线的主人也不曾对自己心怀恶意。但是她并不曾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贤王赵清。 [没想到贤王竟然还有当梁上君子的雅好。]林无尘撇了一下嘴角,嘲笑着道。 赵清就站在林无尘面前,打量这个十五天前还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她似乎清瘦了,神情也是倦倦的,仿佛很累的样子。可是尽管如此,依然无损于她的美丽,她的美丽依然灵透逼人,让人喘不过气来,而且这个女子本就有着一种自然而天成的魅力,在她的一举手投足之间淡淡散发,引领每个人的视线投注在她身上。 这,就是他始终难忘她的原因吗? 是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使他难忘。 因此今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是因为自己要打探一些消息的缘故,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着他。 [你一点也不奇怪我今日来找你有什么事情吗?]赵清淡淡地问道,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子的脸上,希望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破绽,可是他失望了。 那个女子完美无懈可击的面容上除了某种类似疲惫的神情什么也没有。 一种没有表情的表情往往隐藏着更多的表情,这一点他很清楚明白。 [对于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来说,笼外如果飞来了昆虫什么的,总是会让他很欢喜的。]林无尘只是不置可否地道。 赵清听罢,心中好笑,她竟然将自己比做昆虫。可是同时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也有一丝的窃喜,因为她说出了她并不情愿待在皇宫。他问她:[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林无尘点头道:[是的,我想从这里出去。] 赵清接着问:[你需要帮助吗?] 林无尘盯着他看了一会道:[并不。] 赵清不以为意笑道:[那么凭你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从这里走出去。] 林无尘突然道:[贤王此次前来应该不单是为了关心我吧?] 她这句话问得如此突兀,令赵清心里一窒,难道她看出了什么。定了定神,赵清一笑,是那种云淡风也清的笑:[我此次来,除了看你,还能有什么其他吗?] 林无尘也微微一笑,神情里尽是不信道:[那我又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 赵清听罢,呆了一呆,这个女子,她的言辞总是那样的犀利,让人无可遁形。 转身,他道:[我还是走吧,看来你并不欢迎我。] 林无尘没有吭声,她保持着沉默,看着赵清的背影,赵清于是走到后面,突然用手触碰了一下柜子的某一个地方,于是哗啦一声,柜子旋转,那里面竟然有一个秘道。 林无尘哑然地望着这一幕,赵清没有再回头,就那样径自地走进去,消失不见。 直到那个秘道再次的关闭,林无尘依然注视着那个秘道的方向,神情显得若有所思。她究竟想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慢慢地,她的嘴角展开了一个笑容,那样的明亮而灿烂,连阳光也要逊色几分。 赵清,他是故意的吧。 第八十九章 说了要离开 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沉的夜里,两个人坐在同一个桌前,安静地吃饭,这样的情景并不多见,赵冥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的密切却也如此的生疏。 还是,一直以来,是他太想拉近彼此的距离,以至于忽视了原来二人之间并非自己所认为的那样。 无尘刚才在说什么?是了,她仿佛在问自己是不是想知道她的事情。 他当然想知道了,一直都是那样的迫切,迫切地想了解她的所有,迫切地想知道她全部的生活,尤其迫切地想让她永远留守在自己的身边,然后一起步入衰老,甚至死亡。 难道这样的冀望是苛求吗? 不论是不是苛求,他都想将其实现,甚至枉顾无尘的意愿和心情。 只因为,他不想失去。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亲情,友情,无论感情以何种面貌呈现,到了最后,他都无法将之抓住。身份,地位,这些东西他确实都有了,可是如果没有感情的佐衬,那些东西却都 只是虚华呀,只会让人的心刚加的寂寞和空虚而已。 无尘,你能听到我心底的声音吗? 赵冥的心中千回百转,但是他却不敢看林无尘的眼,仅仅是一个凝视,他都害怕从无尘的眼睛里看到拒绝。因为,她已经拒绝了他太多次。 难道,她已经将拒绝自己变成了习惯吗? 悲哀地一笑,赵冥抬起了头。 面对。 [你在听我说话吗?冥儿。]对面的女子目光含笑,安静如水,脸上有一种淡淡而喜悦的神情。 她,竟然在笑,在对自己笑,已经有好久,她没有对自己笑了。 短短十五天,对他来说,每一天都如同煎熬,因此也就漫长。 也许,自己不仅在囚禁她,也是在囚禁自己。 [你刚刚说什么?]赵冥的眼中闪现迷惑。 林无尘摇摇头,依旧笑着:[你果然没有在听我说话。]叹息似地,她道,[你不是说想听我的故事吗?] 赵冥的声音沉沉地:[你说,朕在听着呢?] 为什么,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无尘,让他感到如此的不安。 她仿佛在做着某种告别,还是只是自己多心了。 林无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的眼中,甚至是嘴角,都有着某种孤寂与久远的哀伤,甚至疲惫。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无尘的嘴巴动了动,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可是还没等到赵冥说话,她就继续快速地说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我是林尘心,还是林无尘,或者是师傅 口中的刘若菲。冥,你说我是谁呢?] 摇头,她的脸上更加寂寥,[我也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我既不是刘若菲,也不是林尘心,更不是什么林无尘。] 说话的女子,声音如此平静,可是她吐出的话语,却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平静,她心中的哀痛正缓缓地透过她看似平静的面貌和声音慢慢地向外扩张。 坐在她对面的赵冥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窒息了。 因为那个说话的女子,哪怕是一个皱眉的动作,都会牵引出他的不快,何况现在。 [冥,我不是林无尘呀。身体是刘若菲,而灵魂却是另一个世界的孤魂——林尘心。这些,你都不知道吧。]林无尘轻轻的叹息,可是她的叹息声一直一直地绵延着,绵延进了赵冥 的心里。 他想问她:你为什么要叹息,难道我带给你的仅仅是叹息吗?难道那个令你叹息的人是我吗?我的存在,竟然已经成为你叹息的起源了吗? 可是他如何敢问,如果他问了,无尘又会怎样回答? 如果无尘回答不是,他不会信,如果无尘回答是,又叫他如何承受? [我想我的哥哥了。想他,想他,一直都想。想他在做些什么,是否也在想我。想他的腿是否好了。] [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些,你都知道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泪水从女子的眼睛里滴落,缓慢,也无声,[我想回去了。] 轻轻地哭泣的女子突然低下头去,似乎有某种哀伤正从她的身体里向外膨胀,而她却在极力的压制。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过去,坦然接受所有。今日,她只是想很平静地讲述自己的过往,可是如何一开口,却变得如此混乱,最后竟然变成了歇斯底里。 赵冥的心,因为女子的哭泣而变得更加纠结,他站起身,将女子的头颅轻轻地靠在自己的心口,女子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只是他却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怎样才能安抚这个此 刻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小女人。 他对她的话并不理解,但是他却心疼她的眼泪。 他从来都讨厌哭泣的女人。可是无尘不一样。 林无尘就靠在赵冥的胸膛里,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淌着,她知道,今日之所以有这么多的眼泪,只因为有一个人借给了她一个胸膛,因此她的哭泣不但没有减缓的现象,反而愈发 的放纵。 一直以来,她都佯装着坚强,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她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可是在她欺骗别人的时候差点连她自己也欺骗了。 她很害怕,从小就害怕。 失去了母亲,她害怕。 离开了哥哥,她害怕。 告别了自己曾经熟悉的世界,她害怕。 来到这个陌生的空间,她害怕。 看到陌生的人,她害怕。 …… 原来在她的心里,竟然有那么多隐秘的害怕,只是从来她不敢告诉别人,也不敢告诉自己。一个人如果害怕到一定的地步,甚至会害怕承认自己是害怕的。 [无尘。]赵冥轻轻地道,[不要哭,你还有我呀。] 林无尘听了,却哭得更加得厉害。 因为他也是她害怕的源头。 冥儿,我不会留在你身边,我有千百个理由离开,你知道吗?你的身份,我的身份,都让我不敢靠近你。 你的霸道,我对自由的渴望也将成为我们分别的真相。 我,必须要离开。 林无尘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因为此刻,她发觉,自己竟然害怕分离。 成为一个帝王的宠妃,不是她所能承受和担当的,她不知道过去的几年自己是如何扮演那样的角色,可是自从自己清醒后,赵冥告诉自己她是他的妃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有着 莫名的排斥。除了某些不可思议外,还有一个久远地隐藏在她心底的秘密。曾经,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拥有的那许多漂亮的情妇,自己母亲也悲哀地成为其中的一员,母亲最终 的结局让她每每思及自己现在的身份,就会有一种自厌的情绪。 如果一个人讨厌自己,那么他(她)的生活将是多么悲惨和黯淡。 她,不想活得那样悲哀。 所以,她不会留下,尽管心中对这个胸膛有着贪恋,可是比起那些悲哀,就会显得不值一提。 她,必须离开,这已经成为了她的决定。 然而在这个深夜里,她却想向这个胸膛汲取那最后的一份温暖。 [如果我不在了,冥儿,你应该会好好的吧。]停止哭泣的女子微微仰着头问那个给了她温暖胸膛的男人。 [无尘!]赵冥大声地叫,他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成为两座小小的山峰,他英俊的脸上有着无可掩饰的慌乱和震惊。 如果这是无尘的决定,他真的可以阻止,又应该阻止吗? 他想让她微笑,想让她获得幸福,可是如果那些的代价是让自己永远看不到,摸不到她,他又如何能够承受得起。难道自己,永远不能成为她的幸福吗? 为什么这个女子要一心一意地离开自己,难道她的幸福真的是自己永远无法参与和给予的吗? [为什么?!]几乎是咆哮地问出这三个字,赵冥的眼睛紧紧而牢固地盯着身边女子的脸,[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真的就只想着离开朕吗?朕在你的心里是什么?] 他更想做的是用手不断地摇晃女子,摇晃掉她心里那些该死的想离开的想法,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也就更加的愤怒,愤怒她的无所依恋,愤怒自己的放不下,更愤怒 自己无法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 [冥儿,你不要这么激动。]女子从始至终都是微笑着的,她的微笑纵容而温柔,仿佛在她面前站立的不是一个可以操纵所有人生生死死的皇帝,而是一个正和母亲闹着别扭的孩子 。 有什么可以将她留下?赵冥的心,无措了,乱了节奏,乱了脚步,女子的笑越温柔,他的心就越绝望。 如果真的必须要剪断她的翅膀,束捆她的手脚,她才愿意留下,那么,他会做的,即使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心中会滴血,他依然会去做的。 因为,他不想失去她。 他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尽管在世人的眼里,他有着尊崇的身份和永无止尽的财富,可是又有谁,知道他永无止尽的……孤独——身为一个帝王的孤独。 在他的四周,存在的永远都只是敌人,没有朋友和亲人,没有温暖,只有一双双窥视的眼睛,窥视他的权利和财富,想着如何从他的身上榨取那些让人迷乱的人生至荣的东西。 只有这一双眼睛,温柔似水,无所贪求,给予他的是对亲人的关心和付出以及包容,让他如何能放手,让他如何不想抓住,即使在抓住她的同时会连同铁钉一起抓住,抓得自己满 手鲜血,他也不愿放手呀。 只是,她却不明白。 [留下吧,朕可以给你一切。]他无力地道。此时此刻,他乱了阵脚,只能从嘴里吐出这样软弱无力的句子。 可是他也知道,财富与权利的诱惑对这个女子来说,从来就什么都不是。 [冥儿。]果然,女子轻轻地笑了,[你,不懂我。] 赵冥的肩膀垮下去,他怎会不明白,只是,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拿什么做挽留的武器。如果自己所代表的财富与权利都无法打动她,那么,他还剩下些什么? 他,身为一个帝王,竟然如此的贫穷。 [为了朕,你也不肯留下吗?]终于,他问出了口,他的表情那样绝望,几乎是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可是,这一次,林无尘却低下头去,好半天没了声响。 在林无尘的沉默中,赵冥突然又燃起了希望,他的声音暗哑而隐含期待:[为了朕,难道你也不愿意留下吗?] 低下头去的女子再次的抬起头时,赵冥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抱歉两个字,那让他的心跌进谷底的两个字。 [对不起。]林无尘的眼睛里有着躲藏和歉疚,只是在那些东西之外,却也有着坚定。 [看着朕,难道你连看着朕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了吗?]赵冥的声音充满了冷冽以及……绝情。 林无尘霍然定眸望他,水漾的眸子,宛如琉璃冰玉一般,此刻却已消散了所有的光彩。 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某些时候,因为坚持,伤害却是必须的。 [朕不会放弃你,不会!]赵冥盯着林无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想离开朕吗。那是妄想,妄想!] 他突然缓缓地逼近女子的身边,然后,他因为薄而略显无情的唇便覆在了女子的唇上,冰冷而绝望。 这一次,林无尘没有躲闪,只是在赵冥的唇覆盖住她的时候,她的眼中有泪滴落,同样的冰冷,也同样的绝望。 她的心中,并不比他好受,因为她突然想到,当自己离开这个男人以后,她的生活将要怎样的继续。 她,茫然了。 第九十章 幸福的赌注 生活在平静中持续着,自从那个夜晚过后,赵冥便派了许多人守在锦德宫外,如今的锦德宫,果真是铜墙铁壁。 林无尘没有任何的抗议,无声的默许着这种圈禁。赵冥只要下了朝,就必往锦德宫去无疑。 宫中的流言已经开始漫天的纷飞,说什么皇帝耽溺美色,说什么这个所谓尘贵妃的娘娘是由千年狐狸精幻化而成,迷惑圣上,妄图动摇国之根本。最佳的证据便是皇帝没有册封, 而她几乎是凭空冒出来的。更何况一向冷酷,不耽溺女色的帝王竟然对她如此的着迷,这样的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当然,这些流言是不可能传到林无尘耳中的。但是整个宫廷,却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流言的主人总是会在最后的一刻得知真相,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定律。 慈宁宫 [咱们的圣上最近都在做些个什么事呀?]斜靠在凤塌上的美丽妇人半眯着眼睛懒懒问道。 在她的凤塌边有一个穿红衣的小宫女,灵动的眸子,俏丽的小脸,一眼看上去,说不出的讨人欢喜的劲儿。 此刻那个小宫女听到主子的问话,只是微微而俏丽地一笑道:[太后火眼金睛,哪里用问奴婢这个眼拙的。] 太后半眯着眸子哼了一声道:[就你小丫头嘴乖舌滑,平时竟会说这些好听的话来敷衍哀家。] 小宫女扁扁嘴,委屈着道:[娘娘这样说可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平素为娘娘办差,哪一次不是豁出了命去办的,深恐有什么不周到完善的地方。娘娘怎么可以这样说奴婢,让奴婢 心寒呢。] 太后看了小宫女一眼,淡淡着道:[得了,你平日是怎么办的事,办好办歹,哀家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在妇人看着小宫女的那一眼里,有着了然和精明的洞悉。 [听说最近圣上天天往锦德宫里跑,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小宫女赔笑着,殷勤地伺候茶水,嘴里小心道:[太后不用担心,凭那个锦德宫的娘娘怎样的得宠,没有法度,总不至于爬到太后您老人家的头上去。太后您睁只眼闭只眼,能过去 就让她过去,于您自己的凤体,也是有益无害,何苦与一个不长眼睛的嫔妃一般见识呢?] 太后点点头,笑了一笑道:[哀家喜欢的就是你这张巧嘴,只是圣上实在是太不象话了,这样独宠一个女人,惹来朝臣们的非议,却是大大不妥了,哀家身为太后,当然不能置之不 理。] 小宫女[哦]了一声道:[是奴婢见识浅薄,太后您是有大智慧的人,自然想得深远。] 美丽妇人从床塌上起身道:[红喜,趁着这会子圣上还没下朝,咱们到锦德宫去瞅瞅,瞧瞧那个尘贵妃究竟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被称作红喜的小宫女笑着答了一声[是]后又道:[她长得再怎么端正,也是万不及太后您的万分之一的。] 太后呵呵笑出声来。她年轻的时候容貌的确美丽非凡,这从她诞育的两个孩子赵允和赵岩的相貌便可窥知一二,只是她那两个孩子太不争气,自相残杀,终至一个丢了性命,一个 贬为庶民。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黯然,倘若不是那样,今日坐在皇帝宝座的必是她的孩子,又怎么轮得到那个小杂种去。 尽管如今她已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了,但由于保养得宜,风韵依然犹在,而这也是让她得意的地方。 太后带着红喜等来到锦德宫外的时候,锦德宫外的侍卫跪了一地,其中一个侍卫道:[圣上吩咐,没有他的手谕,谁也不准进出。] 太后听罢脸色难看之及,她身边的红喜揪着那个回话的侍卫的耳朵道:[你是个什么身份,竟然也胆敢挡太后娘娘的大驾,就算圣上在此,也不敢挡太后的道儿。] 被揪了耳朵的侍卫忙道:[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 太后此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尘贵妃好大的能耐,竟然连哀家也见不得了,今日哀家倒要看看,她长着怎么一副狐媚样子。]说罢一脚踢开挡在前面的侍卫,径自走了进去 。 红喜跟在太后的身后,回头望着地上的侍卫,笑笑:这群没有眼力神的家伙,明知道挡不住太后的大驾,还非要不知死活的撞上来。找打。 刚走出锦德宫门的晓蝉一眼望见太后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了,正要返身回去禀报,谁知道太后老远瞅见了,向身边的红喜使了使眼色,红喜何等样聪明人物,立刻上前一步喊道:[ 前面的,站住!] 晓蝉天生就是个胆子小怕事儿的,听了这一声,如何还敢再走,只得一步一步地挨到太后跟前,跪下请安。 太后看了看她问道:[你是在这个宫里当差的。] 晓蝉颤颤微微道:[我是。] 太后又向红喜使了使眼色。红喜会意,立刻抡起了手,给了晓蝉一巴掌,嘴里狠狠地道:[太后跟前,也有你称我的份?!] 晓蝉的脸顿时红肿了一片,眼神惊怕,就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太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道:[哀家问你几件事儿,你老老实实地答,若是答错了,今天你的脑袋可就要和身体分开了。] 晓蝉听了这话,身体抖如秋风中的落叶,忙不迭点头。 太后于是开口问:[圣上最近是不是天天都宿在这锦德宫里?] 晓蝉点点头。 太后又问道:[听说你主子狐媚圣上,可有此事?] 晓蝉再点头,待意识到太后问了什么话之后又赶紧摇头。 红喜又上前甩了晓蝉一巴掌道:[太后问你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可是在欺瞒太后老人家。想着她老人家慈悲仁善,不会与你小丫头计较。] 晓蝉慌忙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嘴角已然渗出了血丝,脸上青紫交错,好不凄惨。 太后待在要问,却突然听到宫内传来一句:[太后想问的事儿,我比那小丫头清楚的多。] 太后于是接口道:[既然如此,哀家就来问你。] 可是她的话刚一说完,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这个说话的女子声音平稳,没有波动,竟然是个不怕死的主,能有这样胆量的人当然必有一定的身份了。 就在她疑惑是谁的时候,宫门旁已站了一个女子,正娉婷着向这边走来。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的雪白宫装,眉如远山,眼如水杏。肌肤胜雪三分,唇比胭脂还瑰丽,打动人心的美丽中,隐隐有着不凡的气质。 好一个绝色的女子,又在锦德宫中出入,必是众人口中的尘贵妃无疑了。太后心中有了底,神色于是也就镇定望着走来的女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女子面熟得很,仿佛 在哪里见过似的。 待女子走近,太后辨认分明了,心下惊了一惊,因为那个女子的模样,竟然依稀仿若昔日的林无尘。 虽然在过去,林无尘身为赵冥的先生,自己与他没什么干系,但是那是如此与众不同的一个人物,几乎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不会轻易地忘记吧。 [你就是尘贵妃?]太后疑惑着启口而问,问完了这句话,她心中又有了几分了然,或许正是这样的原因,皇帝才会如此的爱护这个女子吧。 林无尘呆了一呆,眼前的美丽妇人她自然识得,昔日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只是她为什么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呢?难道说…… [请太后进来说话。]林无尘从始至终都没有施礼,说完这句话就弯腰扶起了宫女晓蝉。晓蝉颤抖着站立,心中盈满了感动,她的主子娘娘呀,竟然这样对她一个小奴才。 太后望着林无尘明显无礼的举动,却也不出言申斥。她身边的红喜有一丝纳闷:何时太后这样的有肚量了? 林无尘扶着晓蝉进了殿,吩咐了人扶她下去休息,独自留下。 太后跟着林无尘进了殿内,坐着,只是眼睛却一直跟随着林无尘的身影移动,眼中有着沉思的光芒。林无尘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太后只是盯着自己看,她微微一笑道:[太后来锦德宫 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太后怔了一下,缓过神后,笑了一笑道:[宫中的流言最近越来越多起来。哀家身为太后自然是要关心的。]她特地加重了流言两个字,眼竟里有着隐秘的笑意。 林无尘虽然没有听过太后口中的所谓流言,但是如果是关于自己的,那么就可想而知了。 无非是受到皇帝宠爱的嫔妃所会受到的正常对待。 后宫,从来都是流言最多,是非最多的地方,而自己此刻的地位身处和地方,更是是非的中心。 她面上淡淡地一笑,神情是莫测的。 [太后多虑了,我何德何能?劳动太后的大驾,真是我的罪过。那些流言本就是捕风捉影,惟恐天下不乱。宫里那些蠢笨的奴才传着玩玩罢了。太后这样有大智慧的人自然不会听信 了去。] 太后神色不动,然而心中却是含恨的,这个女子含沙射影的一翻话说下来,又在她头上扣了一顶高帽子,使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只得含在了嘴里,想说不得。 太后身边的小宫女红喜听了林无尘的话,又看了看太后吃鳖的样子,心中好笑,看来这个能够得皇帝圣宠的尘贵妃果然是很有几把刷子,让一向精明厉害的太后都哑口无言了。虽 然觉得有趣,然而红喜却是不敢发笑的,而且少不得要想点什么法子将眼前的女子降伏了,哄得太后她老人家开心了,她这个做丫头的才不至于回头受无妄之灾去。 红喜嘻嘻一笑,对着林无尘道:[娘娘说得极是,但是无风不起浪,什么都要核实了才作数。太后老人家掌管后宫,自然有端正后宫的职责。] 林无尘被小宫女一顿抢白,脸上却并没有恼怒的迹象,只是端起几上的茶盏,缓缓地吃了一口,又优雅地将茶盏放下,嘴里淡淡道:[太后真是厉害,就连手下的奴才们也这样的有 胆识气魄,敢在主子的面前大声说话。] 林无尘的话一落地,太后的面色立刻青白交错,很是难看,小宫女面上的颜色也褪去了,煞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望着太后,害怕太后治她个没上没下的罪名。 [红喜,你好大的胆子!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掌嘴!]太后肃声。 红喜知道,太后一向好面子惯了,自是听不得别人这样的讥讽她调教无方。这掌嘴的处罚也算是轻的了。 于是她抬起了两只手,一下一下重重地掴在自己的脸上。 她一向乖巧讨喜,跟在太后身边,宫里人都让着她,无法无天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责罚,十几个巴掌掴下来,不禁眼中含泪,有苦难言。 林无尘从始至终皆冷眼旁观,自在啜着杯中的茶水。 [够了。]太后见得小宫女滴了眼泪,脸上就浮现了怜悯的神色,于是开口阻止。 红喜用帕子揩拭了一下眼泪,却是再也不敢多嘴了。 太后至此也明白过来,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林无尘一直平静的眼中有类似疲倦的神情闪过,这个皇宫,果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地方。 她喝茶的姿势如此的恣意甚至随意,太后瞅了,眼中闪过薄怒。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长相酷似林无尘的女子,让她很不舒服。 站起,太后一甩手,就要离开。 林无尘也不相留,只是口里淡淡着道:[太后慢走。] [圣上驾到。]正在此时,宫外突然传来内监的传诵之声,紧接着赵冥便大踏步地走进来,显然他已经知道太后的到来,因此见到太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恭敬地施礼, 然而他施礼的时候,眼神却是冰冷没有温度的。 对这个名义上的母后,他并没有过多的感情,甚至仔细看他的眼,会发现其中甚至有着一丝嫌恶。 林无尘斜眼看了,心内了然,冥儿依旧是不喜与人亲近,尤其是那些所谓的亲人。 太后看到皇帝到来,脸上虽然镇定如常,只心中却有几分吃惊,但很快明白过来,皇帝必是接了侍卫们的通风报信,所以才急急地赶来,想是怕自己对眼前的女子不利的吧。 果然,这个女子对皇帝来说,是重要的。 没有人看到,太后的眼中有阴狠一闪而过。 然而太后脸上却是平静而祥和的,就如同一个真正的慈母一般,无害地笑道:[哀家这就要走了,皇帝这样紧张尘妃,真让我这个老太婆嫉妒呢。] 话毕就径自地出了门,红喜跟在她后面。 待太后走后,赵冥却是担心地望着林无尘道:[她可有难为你?] 林无尘摇摇头儿,嘴角牵引起一丝笑意:[怎么会?] 赵冥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女子微笑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她的笑过分的柔和,让他的心底涌起了不安,可是他却刻意的将那些不安压下,并不想让自己不安将自己 的心情变得恶劣,然后再对无尘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而且,无尘最近一直被软禁在锦德宫中,她的心中定然是很憋闷的吧。 [无尘,以后你可以自由地在皇宫走动,只要别再轻易离开皇宫就可以了。]自从那一晚,无尘说要离开之后,这些天就一直没有再提起过,她应该已经放弃那个想法了吧。 林无尘诧异地抬起头,点点头,笑了。 赵冥傻傻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无尘对他微笑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幸福离他很近。 只要无尘能够永远的逗留在自己身边,他,应该也能获得幸福那种东西吧? 心中有着一丝不确定,但是他却不愿意深想。 他的眼睛久久地望着那个女子微笑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确认一些东西,可是他失望了,那个淡淡着微笑的女子总是平静的脸是不会让任何人窥视到她真正的心意的。 赵冥突然感到了沮丧。 就让自己赌这一次吧,如果他不限制女子的手脚,她是否依然会甘愿留在自己的身边? 赢了,他便能获得幸福,输了,他将重新回到许久之前。 他,不想输,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赢的几率其实并不大。 第九十一章 决裂 一扇门被她打开,可是门后却还有另外的一扇门,她奔跑着,不停地打开,不停地奔跑,直到最后她精疲力竭地靠在一个门上。铁门上浮凸的飞鹰图腾咯得她的后背生疼生疼的。 她不停地喘着气,突然四周有什么阴森的东西将她包围起来,压迫得她无法呼吸。 [谁?]黑暗之中,她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她。 [出来!]终于她忍受不住这种窥视,大声地叫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狂乱。 [唉。]一阵阵的叹息之声不时地在黑夜中传来,飘进她的耳中。 那个声音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她听清楚了,那个声音就在门的后面!推开它!推开它就可以听见那个声音了。 她直起犹自颤抖的身体,伸出已然汗湿的手,推开了门,然后她看到门的后面竟然还有另外的一扇门。然后她听到,那个叹息的声音又在门的后面响起来。 [啊!]她叫了起来,心底的最深处,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对了,剑! 她有剑! 她下意识地想去拿手里的剑,却突然发现她原本握在手里的剑竟然凭空消失了。 [唉。]那个叹息似的声音依然在门后响着。 女子陡然疯狂般地踢开了眼前的门。门后面,这一次,却没有了门。 火红的光芒冲入了她的眼睛,她微微闭合上双眼,静待那种不适感消退。 [尘心。]黑暗之中,那个叹息似的声音在轻轻地呼唤着她。 是哥哥。女子蓦然抬起了头,刹那之间,她的眼中掠过惊喜,身体也喜悦地发起抖来。 火光之中,她哥哥的脸在微微笑着,安然而沉静,又带着一丝忧郁,静静望着她。 [哥哥。]女子大叫着向前冲去。可是前方都是火,都是火,烈焰在烧着哥哥的身体,可是火光之中,男子的面容依然保持着完好,俊美如初。 [哥哥。]女子呼唤着,不顾一切跑向大火,似乎令火光之中的男子也微微地一愣,脸上瞬间有愕然的神色。 女子却已经不管不顾地冲到男子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男子,头趴在男子的胸膛上,声音轻柔的如同一汪泉水,一遍又一遍地唤[哥哥。] 只是下一个瞬间,女子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赵冥躺在她的身边,头就在她脸的上方。 赵冥的手在摇撼着她,脸上太过明显的焦急与慌张刺痛了她的眼。 她满头满脸的都是汗。 [我做噩梦了。]林无尘淡淡地解释,可是刚才梦中的一幕却是那样的熟悉,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危险正在缓慢地靠近。 那个梦中的场景使她惊惧地几欲窒息,可是梦中的那个人,那个胸膛,美好得却让她想微笑,可是微笑过后,她的心中却陡然滑掠过清晰而明亮的东西。 这个噩梦,实在是太不寻常。 不是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天天想着念着哥哥,却总是无法梦到,而如今,自己对于哥哥的思念早已经在逐渐地淡化之中,?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9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9部分阅读 ,至少没有日渐地增长 ,却为何又突然地梦见,而且梦中的那个场景太过怪异。林无尘的眉头轻轻地蹙起来。 这个梦究竟预示了什么? [无尘。]赵冥的脸近在咫尺,声音迫切而充满了关怀。 她突然想起,就在昨夜,他又强迫了她,也许自己再也不应该让这个男人靠近自己身边,因为他每一次的靠近都让她发现了自己的无力,那么不如决裂,如果他讨厌自己,或许就 应该会放手了吧。 [出去!]林无尘突然柳眉倒竖,厉声。 她突然想起,就在昨夜,他又强迫了她,也许自己再也不应该让这个男人靠近自己身边,因为他每一次的靠近都让她发现了自己的无力,那么不如决裂,如果他讨厌自己,或许就 应该会放手了吧。 赵冥轻轻地唤:[无尘。]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如同羽毛般落在她的心头。林无尘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嘴角里有了几分讥诮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再来了。] [无尘。]赵冥再唤,声音依然柔软,甚至有着委屈。 林无尘却是冷眼旁观,叹息了一声:[我们不适合。] 赵冥的眼睛中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爆发出来,可是他却极力的压抑与隐忍。他伸出手,想去抚摩女子的脸颊,却在女子冷漠的注视下最终失去了力气。 [你究竟想让朕怎么样?无尘。]赵冥的眼中带着乞求,[你知道朕喜欢你,所以你才会这样的滥用朕给予你的宽容。是吗?] 在讲到宽容两个字的时候,赵冥的语气有些冷。 宽容?林无尘心中苦笑,在普通人眼里并不算什么的柔软话语从一个帝王的嘴中吐出时,便成了宽容。 那是宽容啊。 她当然知道,并且清晰地了解,也因此,她无法容忍自己靠近她的身边半分。 [冥儿。]林无尘突然叹息似地道,[你我之间不应该存在爱情那种东西,那是很可笑的。虽然我现在已经是你的贵妃,可是我们之间,不应该那样。] 她可以以姐姐,老师甚至是母亲的身份守侯在他的身边,但绝不应当是妻子。不应当是那个身份。 [那应该怎样?]赵冥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大声地咆哮着道,[为什么从来都是你说我们之间应该怎样?你为什么不问问朕,不问问朕,我们之间应该怎样。朕是皇帝!皇帝!]他 的咆哮声如此尖锐,在寂静的宫殿中响起来。 此刻外面值夜的奴才们一定都听到了吧。 林无尘低下头去,当赵冥向她发脾气时,她总是不懂得怎样去规劝这个执拗的孩子。 他的脾气可真倔呀。 赵冥突然孩子气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自己如此爆怒的时刻,那个女子却只是沉沉地低下头去,不给予只言片语的安慰,由得他像个傻子般在一旁暴跳如雷。 他并不想冲她发怒,不想的。他一直努力地想在她面前保持良好的印象,收敛起自己的专横,甚至愿意收敛起自己的骄傲。可是为什么,眼前的女子却感应不到一星半点。 她怎么可以一直用冷漠的眼看着他,看着他被她的冷漠一步步逼退,最后不得不撕下自己的伪装。 [无尘,你可真够无情的。]终于,丢下这句话,皇帝随意地拿了件锦袍披在身上走出去。 林无尘却只是独自留在黑暗中,不挽留,不言语。 当赵冥刚刚走出宫门的时候,就看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太监王福正守在门外几步的地方,见到皇帝出来,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在皇帝走到他前面的时候紧紧地跟上。 赵冥一直漫无目的地走。这个皇宫是他的家,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走到哪里。 春天的夜晚仍然凉意入骨,夜晚的风吹得他的袍子猎猎做响。 他如墨的黑发亦在风中飘摇伸展,使得他潇洒的五官在夜光之中有一种压迫人心的俊美。星星在夜空之中闪烁个不定,似乎也在畏惧着他的目光。 [这是什么声音?]夜风之中,他听到一阵悠扬的声音悠远而飘渺地传来,动听,犹如天籁。 王福在身后亦然听到了箫声,于是答道:[奴才猜着应该是箫声。] 皇帝抬高了眉眼,神情是平静的。如此夜深人静之时,竟然有人胆敢吹萧,也不怕惊扰了宫人。而且皇宫有明确的规定,深夜未经允许,不得喧哗。这萧声虽然悦耳,但也在[喧哗 ]之列。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这样的不加避讳。 [走,我们去瞧瞧。]赵冥的脸上却并没有动怒的迹象,只是说了这一句话,随着夜风,飘进了王福的耳中。 王福不曾多言,只是沉默着跟随在皇帝的身后,因为皇帝一向不喜欢底下的奴才插嘴。在这个年轻的帝王眼中,奴才只要听话就行了。 王福觉得,有时候,这个皇帝是个比先皇还要冷酷的人。他们都同样不允许自己的奴才发出任何的声音,特别是卑贱如他们这些内侍太监。因为历朝历代,都或多或少的出现过内 监专横的情况。 箫声越来越近了。 赵冥煞住脚。 淡淡的月华之下,他看到一个穿着深蓝宫装的女子背对自己而立,一只玉箫横在唇边,青丝荡漾,裙裾飞扬,恍若仙子临波。 赵冥静静地站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箫声停止,女子转身,赵冥与女子四目相对。 那女子的目光,是没有温度的,如若寒星,清冷的五官。娇好的面容宛如春天的花朵。特别是她的眼睛跟无尘的一模一样。 [见到圣上,还不跪下?]赵冥身后的王福呵斥着敢于直视皇帝目光的女子。 那女子却并不显得惊慌,有礼而恭谨地拜下去,然而赵冥却早一步将之扶起。 这个刹那间,稳重拜下的美丽佳人,出手相扶的潇洒帝王,和谐而美好的一幕都静静落在远处一双静谧,同样如寒星一般孤寂的目光里,目光的主人却是刚刚同赵冥吵过,散步而 出的林无尘。 [娘娘。您不去找圣上了吗?]身旁的宫女晓蝉看到林无尘止步,出声询问。 林无尘却只摆摆手,淡淡着道:[不了。回去吧。] 话毕,她便转身,青丝同样荡漾,裙裾一般飞扬,背影也同样美好,然而孤寂却在她的身后淡淡地寥落。月光将她的影子拖拽得旖旎而虚幻。身后紧随而至的小宫女默默看在眼中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堵得慌。 娘娘,她应该是伤心了吧? 帝王本多情啊。 轻轻地吟着这一句,林无尘从头至尾都不曾回头。 ※ 一步步地走回锦德宫中。林无尘的心情是低落的,眉间有着郁色,琉璃冰玉般的眸子亦黯然没有光泽,身上的宫装下摆拖拽于地,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寂夜之中显得响亮。 她的头一直低垂着,不曾抬起,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晓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却能从她低垂的头和缓慢的步伐感应到她心中的伤感。 [娘娘,夜深了,您安置吧。]林无尘的脚踏进暖阁时,晓蝉已经早一步上前打理好了床铺,转身对着林无尘施礼。 林无尘略略地点了点头,有点含糊,随后一径往床榻走去。 晓蝉张了张嘴,突然感觉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似乎任何的语言都显得无力。她一向笨嘴拙舌惯了,怕自己的莽撞勾起了娘娘更多的感伤。 一点头,她掀帘子出去。 娘娘需要的,也许只是安静。娘娘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定然会想通透的。只是,她却没有预料到,第二天她就为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付出了代价。 林无尘坐在床榻上只顾发呆了半晌。半晌之后,她突然起身。宫装的下摆在她的身后划开一个优雅的弧度。 也许这一次,真的该离开了。 这几日,她的心一直在走与留之间不住地徘徊。 这个皇宫之内,能挽留她的人不多,但并不是没有,比如赵冥,在她的记忆之中,倾尽了全力教导了四年的孩子。尽管如今羽翼已丰,可是依旧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牵扯 着她的心。 再有就是那个小小的拥有一双温暖手的孩子——赵醒。多日没见,她还真的有点想他了。直到这一刻,她仍然能忆起那双小手抱着自己腰时说的那一句话:无尘,等我长大了,我 会保护你的。因为那双小小的手并没有保护的能力,因此那话语中的分量也就更加的沉重和让她感动。直到多年之后,她仍然会不时地记起那双手和那个孩子天真的眉眼,就如同 天使。 她已然找到了离开的方法,可是却一直在迟疑,因为心里总认定,在这个皇宫之内,她还有什么没有完成,可是那所有的一切都在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时变得不再重要。 在刚才看到冥儿伸手去扶那月光下的绝美少女时,她的心感到了痛。 这种痛震惊了她。 这种痛使她了解到或许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无法在容忍那双手去牵别人。 可是这本不应当呀。 她绝对不要重复妈妈当年的脚步。 妈妈那软弱而痴迷的一生,昙花一般短暂的生命里留下自己与哥哥孤单地相互依偎,曾经是她心上永远永远的痛。那个伤疤直到今日都不曾愈合。 [妈妈!!……]九岁的孩子站在高楼的顶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从顶楼跳下,身体如同秋天枯萎的叶子,坠落,不断地坠落。 短暂的瞬间却总是像慢镜头一样总是不断地在她的脑中回放。 那一刻里,从来都坚强的孩子落下了眼泪,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一直怔怔地站在那里,想着妈妈跳下之前那个从容到优雅的笑容以及她面临死亡时解脱的神情。 九岁的孩子伸出了手,然而手中却是空的,并不曾握住什么。在妈妈跳下的那一刻,她就伸了出来,然而已经过了一分钟,她的手却始终不曾放下。 她竟然没有抓住。 惘然,无力。 她突然发了疯般奔跑着下楼。十七层的高搂,她竟然没有想到要去坐电梯。 她跑得气喘吁吁,眼泪一直在她的脸上肆虐着。 当她哭着推开人群时,鲜红的血弥漫进了她的眼睛里。 妈妈的面上依然带着微笑的神情。 然而在妈妈的四周,却泅染着鲜红。 她在妈妈的身前跪下,泣不成声。 她伸出的手摸上妈妈的脸,然后是头,再然后她感受到了那种温热而粘稠的液体。那是妈妈的血。妈妈的血一直在流,流呀流……为什么止不住? 围观的人只是观赏着,看着场中的孩子哭泣,感觉就像不真实的戏。 没有人上前解劝,也没有人上前去拉开那个仅仅九岁的孩子。 这是一出戏,他们是看客,期待着戏的结尾。 直到警笛响起,地上依然流血的女人被抬进了救护车,那个孩子也跟随着进去,四周的人才逐渐地有些意兴阑珊地去了。 没有人在意那个孩子的结局。 因为戏,已经结束了。 九岁的孩子坐在救护车上,在妈妈的身边,已然不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有眼泪依然在流淌着。 她看到自己妈妈怎样从高楼跳下,怎样的失去温度,又怎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讨厌红色,她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甚至不喜欢穿红色衣服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她甚至看到红色就会反胃。那以后的几个月中,甚至有人在背 后说她自闭,说她是个小怪物。 当她再次看到那个被她称做爸爸的人的时候,已经是妈妈死后的两个月。 那个男人,甚至没有参加妈妈的葬礼。 是哥哥陪着自己度过了那一切。 妈妈。多年之后,当她再去咀嚼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对它失去了感情。 因为那个妈妈是多么的自私呀,她只顾虑到自己的感受,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她和哥哥。 难道那个男人对她就那么重要。她和哥哥两个加起来的分量竟然也没有他一个人重。 哦,妈妈,爱情比亲情还要重要吗?甚至于你的生命? 一个女人,怎么能够依靠一个男人的爱而存活? 一个女人的生命,怎么可以依靠一个男人的爱去浇灌和滋养? 一个女人,怎能活得如此卑微和悲哀?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如此悲惨? 妈妈死后的许多年里,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也因此,她排斥一切关于爱情的话题和周围爱慕的眼神。 妈妈从容赴死的面容如同藤一样紧紧紧紧地缠绕住了她。 她,绝对不会因为爱情那种虚无的东西而陷落到妈妈那个境地。她对自己说。 多年以来,清心寡欲的日子让她活得从容。 她不会为任何男人停住脚步,更不会为了爱情去死,而忽视了生命中其他的东西。 …… 也因此,当她遇到同她一般渴望父母怀抱的孩子的眼神时,总是没有招架的能力。因为在那一刻,她看到的不仅是那个孩子,还有当年那个在顶楼伸出了手却抓不住妈妈的自己。 倾尽全力的守护,其实只是为了成全自己。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从自己的守护里得到什么。尤其是爱情。 不如归去。 当发觉自己的本心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模样,向着一个未知的轨道行进,那么不如归去? 如果继续沿着那个轨道走下去,她将无法预测自己将会变成怎样。 如果变成母亲那样,那么她会瞧不起自己。 林无尘。 她的名字叫林无尘,可是这个深夜,她却想起了那个关于林尘心女孩的一些事情。 ——那些曾经让她以为已经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今夜竟然又重新捡拾了起来。 无尘,那个叫林尘心的女孩已经死了,死在她父亲的手中,死在自己的记忆里,死在了一场实验里,死在了二十年前。 现在活着的是你,林无尘。 没有牵挂,不惹尘埃,不要再为任何事失去了你的本心。尤其是爱情。 母亲的一生,是你的教训。聪明人都应该吸取教训,选择好自己的道路。 这样想着,林无尘的脚步变得从容而优雅起来,带着她一贯的风度。 她的脚轻轻地踏在地上,击出美妙的音符,走到柜前,打开,拿出一件准备许久的深灰色男装,放在她的脚下。 华丽的宫装从她的身上缓慢地褪下去,她解衣的双手熟极而流,白玉一般的肌肤慢慢地突显在空气中。 即使是再华丽的外衣也掩盖不了她心灵之上那些深度的伤痕。 粗布衣衫的林无尘更显得美玉蒙尘。 转身出门,双脚踏进殿中的那一刻,她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段日子的居所。 锦衣华居,冥儿想用这些东西填补她身份上的残缺,使自己具有同他一样的高贵,却忘记了披上孔雀毛的乌鸦依然保留着乌鸦的心。 大殿之中,没有一丝的声响,月光淡淡地透进来。 冰冷的花岗岩地面静静地躺在她的脚下,反射着月亮微冷的光,有一点苍茫,就如同她此刻的心。 第九十二章 秘密 转开殿中的柜子,林无尘走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林无尘走了几步,便已无路,突然她感觉到脚下松动,身体竟然直直地坠落。 来不及惊呼,她的身体就接触到了柔软的物体。 然后灯火通明, 林无尘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因为光线的冲击微微眯着。 不适感过后,她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 她张着嘴。 这一次,她是真的震惊了。她看着房间里雕刻有飞龙图案的床榻,椅子,就连床榻上的薄被,椅子上的椅搭都是帝王专用的颜色 明黄。 这里简直就是皇宫的复制。 是谁?竟然有这样的能耐并且有这样的野心而且有这样的机会。答案早已经呼之欲出。 [贤王殿下还不现身吗。]林无尘站立起身,理了理凌乱的乌发,漫不经心地道。 当她的话一说完,果然,石墙震动,轰然开启,她看到从石墙后走出穿着锦衣,英俊不凡的贤王赵清。 赵清此刻脸上的表情很奇异,并没有掌握一切的得意。 自己今日从此经过,本是他一手策划,在看到这个地下宫殿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这个地方,今日可能就是她的葬身之所。 因为贤王不会容许一个知道他谋逆野心的人活在世界上。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本不知道他的一切,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死。 难道他知道了? …… 林无尘抬起的眼一直注视着赵清许久都不曾变化的脸。心中微微有些茫然,可是很快她就释怀,知道不知道又能如何,终究他是要自己死的。 虽然他今日要置自己于死地,可是当看到赵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林无尘却并不觉得愤怒,也不会觉得不甘心,唯一的只是一点遗憾罢了,遗憾自己死亡的方式到最后也不是由自己选择,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赵清眼中的神光是莫测的,他知道对面的女子已然猜出他心中的意图,因为她一向都是个太过聪明的女子。从在华清的战场之上遇到那个叫刘若雪的公主时,他就知道那个女子的特别。 多年以前,他曾经找人占卜一卦,卦象显示,他将来的某一天会死于一个名中有雪字的女子之手,死亡的原因竟然是爱情,她是他命中的劫数情劫,但是他不相信。当时的他如此骄傲,从来不相信命运那种可笑的东西。 他要将之扭转。 可是当那个女子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闯入了他的世界之时,他心中终于开始感受到了害怕。害怕那个预言会变成真实。害怕自己从小所信仰的一切,所努力的一切会因为这个女子的出现而全部粉碎。 所以在那个预言变成真实以前,他要让这个女子失去伤害他的机会。本来只要让她死亡,他就可以永远的摆脱掉那个预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那个女子最终将在他的眼前颓败和枯萎时,他竟然会感到难过。 那种名为难过的情绪竟然再一次的莅临他的心。 那一夜,一个女子挥舞着长剑,划亮了黑夜,光与影在他的眼前浮动,那是剑的光,剑的影。 透过宝剑的光芒,他看到了黑夜中那个泪水长划的绝美脸孔,他的心中闪过抨然。 可是,他告诉自己,那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只因为黑夜中的那个人出现的方式如此特别,因此震动了他久已经不起波澜的心。而当时的情况也的确如此。 当他识破她的身份,他的心中同样闪过异样,但是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那个女子的所作所为不合常理之故。 然后,独孤一风的迫害,他故意充耳不闻,想看到那个女子变得可怜兮兮。 他对强权的渴望以及对强者的欣赏让他以为,只要那个女子软弱下来,他将会对她绝对的屏弃。事实也真的如此,当看到那个女子再也散发不出任何光彩的脸以及她脸上死寂般的光芒时,他也的确对她充满了鄙视,可是那种情绪却慢慢地消释,悄悄地转化,最终变成了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不了解的情绪。 而那种情绪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靖王要人,他毫不迟疑地相让,因为他突然觉得有必要摆脱掉她。 至那以后,没有听到女子的任何消息,他也对她慢慢地淡忘,直到靖王的朝堂请旨,他以为终于他可以摆脱掉那个预言了。 但是当玉儿带来宫中关于[尘贵妃]的消息时,他派人调查,才发现,那个尘贵妃竟然就是她。 他这才感受到了命运的力量,否则,如何那个女子的身份一再地变更,并且总是与自己牵扯。 靖王府中的再次相遇,他出言试探,想知道究竟这个女子有着怎样的力量,竟然影响自己命运的轨迹。 可是那场试探过后,他发觉自己错了。 当林无尘提出喝花酒时,他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地盘,他明明有看到妓院姑娘的计谋,却不将之识破,任由其一路发展,最后甚至他亲自上场参与演出,想打破女子冰冷的面具,可是到最后他才发现,设计一切的自己竟然在更早以前已经被别人设计了。 在他为自己的计谋成功而沾沾自喜时,那个女子正睁着冷冷的双眼看着他的表演。 他成了自己戏中的小丑。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贤王的声音冷冷地在大殿之中响起,冰冷的目光落在林无尘身上,带着说不出的森然与杀气。 林无尘淡淡地笑,淡淡地摇头:[都不知道贤王你在说什么?]讲到这里,林无尘的目光巡视了一下四周,嘴角扬起,眼中带哂,[如果你是问这个地方的秘密。]她故意的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在今天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贤王的……]目光带笑落在贤王脸上,她轻轻吐出两个字[雄心。] 刻意放轻的语气之中有着漫不经心的轻蔑,激发了赵清的怒意。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不必与我打哑谜。难道你以为我是个傻瓜吗?为什么你派去的人只找到了一座空楼?到现在你还没想通吗?] 这一次,林无尘脸上的坚冰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她缓慢地点头,目光里有着赞赏之意:[贤王好聪明的人。] 赵清听得赞赏,脸上却没有喜悦的神色,目光只是冷冷,然后他听到自己这样问她:[说吧,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林无尘哧一声笑出来,清亮的眼闪过黯然:[何必再相问,终究我败于你手。] 赵清却蓦地打断了她的话语,目光坚定如铁:[我要知道。] 林无尘的眼中再次闪过讶然:[你竟然是一个比我还要固执的人。] 固执的人,往往都比较可怜,想至此,她的眼中浮起怜悯的神色来,轻轻道:[如果你坚持,我会告诉你的。] 这样说着,她又点了点头:[是的,我会告诉你的,你我之中马上便有一人要死。索性就告诉你吧。] [你知道踏青吧。]林无尘含笑问。 赵清无声地点了一下头,转身,不让林无尘看到他的眼。 [他是你的眼线,不是吗?]林无尘继续问。 赵清又点头。 [却是你最不高明的一步棋。]林无尘嗤笑,赵清默然。 林无尘不再相问,继续着道:[她编了一个最高明的谎言,说什么青梅竹马的表哥,说什么深夜的被逼无奈,说什么依曲吹箫,说什么白鸽送信,又说什么仁和药堂的取药。]林无尘斜睨着赵清,脸上有洞悉的光芒,[的确很精彩,只是可惜正是因为太精彩,所以才显得虚假。] 赵清的脸依然侧着,没有出声,等待着女子接下去的话。 林无尘也不看他,继续道:[她说得应该都是真话吧?] 林无尘看到,赵清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无声地,林无尘的嘴角上流露了笑意。 [这个世界上最高明的谎言就是真实的谎言。所以踏青说的全都是真的,只是可惜,那个人却不是踏青。] 赵清回过头,眼神惊电般落在女子的脸上,她果然足够聪明。 此刻林无尘的眼中闪着妖异的光,逼得赵清不得不垂下眼。 [我真的很不明白。]林无尘的叹息声如同秋天里落叶坠地的声响,缓慢且瑟然:[究竟你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使踏青自动成为你的弃子。] 赵清没有回答,林无尘也不需要他的回头,因为她已然知道了答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爱情更有力量去撼动一个女子的心,并让其甘愿赴死。 [我不得不说,贤王,你真的是一个妙人。]林无尘的夸奖带着说不出的辛辣讽刺,赵清此刻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无动于衷。 [她将一切的罪责承担,只是因为要保护你那个真正的眼线。当然你也可以将那个眼线杀死,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疏漏。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眼线很重要。当然,踏青是否下药,是否毒害妃嫔自然是有的,但是踏青却绝对不是那个吹箫的报讯之人。而且,贤王的眼线在宫中肯定不止一两个。] 林无尘的口中缓缓地吐露着惊人的秘密,她身边的赵清的目光一直看向别处,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倾听女子的表述。 林无尘继续着道:[踏青以为她向我坦承了一切,我便会放弃对她的监视,可是她错了,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没相信你们那个自以为完美的故事。] [你们的确高明,将虚假掺杂在真实之中,使我分不清真相,可是真相始终是真相,你们哪怕是细微的疏漏都意味着真相的外泄。] [我一直暗中派人跟踪踏青,即使在她对我坦承所有以后仍然没有放弃。起初我派的那个人是崔笛,可是你们却没发现在崔笛的身后还有另外的一个人。当你们以为将崔笛搞定的时候,就很容易放松警惕,我派去的人就会很轻易地发现真相。你与踏青的关系也轻易的暴露了。] 赵清拍了拍手,讽刺:[作为一个女子,你的心机的确很深。] 林无尘反唇相讥:[身为一个男子,你的心机也不遑多让。] [即使你发现了踏青是我的人,清楚了我谋逆的野心,那么青楼的那一晚上,你又是如何的算出?] 赵清说出这话的语气随意,神态悠然,使人看不出他真实的心境。 林无尘笑,眼睛深处,波光荡漾不定:[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顺势而为。所有的一切我都在配合你表演,我只是被强逼着演出而已。那种情况之下,我没有办法。] 她说出话的语气如此的恳挚,一时让赵清分不出真假,在转头看到林无尘眼中的光芒时,他点了点头,只是目光却也同时变得凶狠:[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有人在你我的酒水之中下药,却不加阻止。] 林无尘微笑点头,大方地承认:[没错,从头至尾我都知道。] [你不在乎?]赵清厉声。 林无尘又笑:[在乎什么,需要在乎吗?] 赵清的眼中闪过震惊,这个女子的确很不一样,女子视若生命表明贞洁的象征,她竟然可以如此的漠视。 [如此说来,竟然连眼泪也是骗人的了?]赵清突然想笑,究竟这个女子的心中,在乎的是什么,或许,他永远也弄不明白。 [发现贤王派人跟踪,我自然要做出让贤王满意的表演,不然怎时得起贤王的一番苦心。]女子冷笑,目光讥讽,一瞬间让她的身上发出凛然的光。 那个女子一直在笑,无论是微笑还是嘲笑,都使她的脸发出慑人光彩,夺人心魄。 这个女子,从来都是特别的存在。 赵清突然不知道自己问她这些究竟还有什么意义,自己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吗?如今只是想得到女子亲口的证实而已,只是为什么一定要她亲口说出真相,他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 林无尘转身,一直微笑的脸在她转身的瞬间冷凝下来,没有悲亦没有喜。 她的声音漂浮在这个虚幻的皇宫之中,叹息的意味浓厚:[只是终究,我还是败了,你胜利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统统告诉你,那么我想知道的,也请你告诉我。] 赵清垂首,使人看不请他的脸,他的声音亦带着叹息之意:[你问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知道我已经洞察了你的野心。] 赵清笑:[那是一个巧合。] 林无尘不语。 赵清继续:[那日你离开香满楼,尽管我已经派人跟着你,但是总不大放心,于是也跟在了你后面。这也许就是你说的,一个人的跟踪好发现,可是当跟踪变成了双重,发现就会变得艰难。] 林无尘笑,声音有点自嘲:[竟然是这样的答案。]笑意止住,林无尘又问,[所以你听到了我在街头同死士们的对话。] 赵清点头,脸上呈现回忆的表情:[你当时说:贤王赵清乃九鼎楼主,有谋逆之野心。]他至今还请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是何等样的震惊。他一向自诩高明,却不曾想会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上,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六年前那个相士的预言:你将死于一个女子之手,死亡的原因是因为爱,那个女子的名中有若雪二字。 那是怎样可笑的预言,预言者是一个肮脏的乞丐。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这样问他:[那你有没有算出你何时会死?] 乞丐微笑,不说话,赵清举刀削去乞丐头颅的那个刹那,乞丐吐出的两个字竟然跟随着他的头颅一起落了地,那两个字是[今日。] 赵清在那一刻里终于怔住,对预言的力量由最初的鄙夷不屑变成了惊疑。 于是他开始慌张了,尽管他骄傲,他嚣张,他不相信宿命的力量,可是他同时更珍惜的是自己的生命,因为只有活着,他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林无尘问:[你听到我派死士去袭击九鼎的命令了?]不等赵清回答,她就继续笑着道,[我还在疑惑着怎么九鼎的人会凭空消失,而且消失的时间如此的凑巧。] 赵清默默看着林无尘直到生死关头的这一刻,依然保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侃侃而谈,突然再也忍不住地冲口而问:[难道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害怕吗?不知死活!] 林无尘听到赵清的近乎气恼地质问,嘴角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冻结,然后她冷笑出声,有着一丝的玩味,声音里满是捉弄:[怎么贤王竟然比我还激动呢?那个要死的人可是我。贤王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想着待会回去喝什么样的好酒,吃什么样的好菜。] 赵清突然低咒了一声:[该死的你。] 林无尘听到他的咒骂,却笑得更加猖狂起来。 她本来是想在离开的时候为赵冥扫除最后的威胁和障碍,可是最后她却失败了。 从发现有人对赵醒投毒到派人跟踪踏青,逼供,然后发现踏青竟然私下与赵清见面,而后派人调查,甚至到最后亲自上演某些东西。 当日她去靖王府的确是为了祝贺而去,只是在离开时看到跟在身后的赵清时,她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能够借此机会与赵清拉近距离,近而查出些什么,虽然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 只是令她想不到的却是自己最后竟然会有了那样大的收获,她躺在床上,竟然听到赵清对那个老鸨说的话。 她早就查出那个香满楼是属于九鼎的势力,而九鼎是近几年来在江湖中新崛起的一个神秘的组织,组织的首领一直很神秘。没有人见过其真正的面目。 当时的自己听到老鸨称呼赵清为主人时,心中就已经猜到赵清便是九鼎的幕后首领。 她当时虽然是有些醉意,意识却很清晰,也并没有中什么所谓的媚药,因为她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普通的药自然对她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可是当时的她却只能装出中招的样子,差一点就真的跟赵清……不过还好在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想到这里,林无尘的眼中有着赞赏。 这个男人毕竟是一个正人君子。 赵清却会不顾那些,因为此刻的赵清心中有一个更大的疑问,就是林无尘怎么会有命令那些死士的权利,据他所知,那些死士都有着绝顶的身手,是当年的赵彻为了暗杀那些意图染指皇位的人所培养,到最后甚至形成了一个叫[暗]的组织。这个叫暗的组织起初只是行暗杀的工作,到了最后却也负责搜集情报,刺探,卧底等一些更为繁杂的工作,而且在赵彻去世后,这个组织便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眼前的女子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眼中闪过明显的不解,他脱口问:[那些死士,怎么会听你调派?] 林无尘微笑望着赵清道:[因为七年之前,我便已经成为那批死士的首领仅次于先皇的首领。] 她至今还记得,当赵彻让自己刚接手那个组织时,组织里那批自大惯了的家伙对他过于纤细俊秀的外貌有着颇多的微词,却在她慢慢展现自己的实力中,眼神逐渐变得狂热和佩服。 收服那批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呢。 林无尘的嘴角上稍微流露了几许笑意,不过虽然是死士,他们之中却也不乏可爱的人。 在七年前刺杀宝亲王的过程中,[暗]组织的功劳可谓不小,如果没有那个自愿成为诱饵的死士,当年的刺杀便不可能成功。 只是啊,赵彻其人一向所谋甚深,据组织中的孤夜说,赵彻在驾崩的半个月之前,便已经下令让组织解散。只因为新皇如果初登大宝,根基必定不稳,而[暗]组织里的人大多都是相当骄傲自我意识又强的江湖中人,怕他们之中有心怀叵测之徒,站在新皇的对面,故而曾经设下鸿门宴,在宴席的酒菜之中下毒,但是最终却被组织中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孤夜识破。 至于是否真的有心怀叵测之人,孤夜没说,林无尘也没问。因为这个答案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肯定的。树大有枯枝乃是寻常。 心灰意冷之下,[暗]组织中的人竟然脱离了皇帝的掌控,在江湖中自立门户,这些年来已经发展到了不小的势力。 而自己也是在很偶然的机会与他们再次相遇。 当闻到皇廷中有阴谋的味道,她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他们,而所幸的是如今[暗]组织的首领孤夜竟然也一口答应了她。 当知道九鼎乃赵清的势力,她便想将其拔除,这样赵清的实力便会大大削弱,三五年之内应该不会发动什么。但是她没想到赵清竟然早一步察觉,将其撤离。开始她还只以为是巧合。 对于赵清,林无尘心中是带着几分歉疚的,毕竟当年让他幼年失父的是自己,所以能不动他就尽量不动。同样的,她也没有将其发现的告诉赵冥,因为她知道,依赵冥的性子,赵清的结局是会相当悲惨的,而这并不是她所乐见的。 虽然对于赵清其人,她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一个因为自己而曾经遭遇到不幸的人,林无尘一向是抱持着宽容态度的。 本来林无尘是想将赵冥的隐患彻底解除的,可是最后,林无尘却突然放弃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一只羽翼已丰的小鸟,应该让他经常在空中尝试飞翔,不要总是为它做尽一切,那些或许只会害了它,让它忘记自己也有一双翅膀。 而她更相信,这只小鸟早已经成为了雄鹰,尽管他从不在自己的面前展现他的实力,当然自己又何尝不是。 更何况,无论结局怎样,命运的流程并不是自己应当破坏的。 想到这里,林无尘心中自嘲起来,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麻木不仁。 后来赵清进宫暗示她自己的宫殿之中有秘道,林无尘当时并没有多想,她以为他这样做只是单纯地为了帮她解围,可是现在证明她当初的想法显然是错了。看来单纯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并不是一条普通的秘道,秘道之中隐藏的秘密不是自己应当知道的,换句话说,不是它的主人想让外人知道的,因此她这个外人的结局便只有死。 原来赵清将她引诱到这里,就是想杀了自己。 心中突然一轻,如果今日赵清真的有那个本事,自己死,又何尝不可。 [你动手吧。]林无尘突然淡淡道,眼中并没有普通人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接近无畏的坦然,赵清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的坦然。 赵清的手在颤抖。 林无尘笑意更深,眼中有着犀利的光芒,刀锋一般的锐利:[难道贤王今日来不是为了杀我?] 林无尘的话刚落地,就感觉到一掌携带着巨大的气势向自己的面颊逼来。林无尘微微一笑,原本应该闭目受死的女子却突然之间振袖而起,宛如九天之上的飞鸟,迅疾地避过那一记杀招。 贤王的眼神复杂,短短的一瞬间,已经变幻了多次,惊讶,沉重,了解,释然,还有轻松。 林无尘以为自己看错了,贤王的眼中,竟然会有轻松的神色一闪而过,虽然短暂,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难道他不明白,自己武功的恢复对于他来说,基本上形同噩耗吗? 是的,她的武功早就恢复了。也因此她会经常在赵冥不知道的情况下出宫,并且在某一日巧遇了[暗]组织的人。 本来今日她并不打算从此经过,但是赵清那日的暗示实在让她好奇得很,想知道这条秘道究竟是通向哪里。 可是现在她方了解到,原来人真的不可以有太多的好奇心。 种种的巧合导致了今日自己与赵清的正面对决。 她,并不想伤害他,可是他却想让她死,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选择。他们之中,今日必须然有一个人会死? 究竟会死谁,她不知道,尽管?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0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0部分阅读 管自己的武功高过于他,但是不到最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她,从来不是一个自大的人。 不过没所谓,无论今日,他们之间谁死谁活,都不会有太大分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一个人的生死,实在是太过渺小。 第九十三章 决战之颠(1) 刷刷两声,二人相继拔剑,两剑相交之时,剑气流窜。 赵清一直都知道,这个女子的武功绝顶,但是真正的较量上后,他才有了真正的切身体悟。 那个女子,无论是旋身,飞掠,点地,每一个动作都迅疾无比,普通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那些看似轻巧的动作之中却又蕴涵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一直在逼着他生生的后退,最后几乎没有退路。 如果在这样继续下去,他会死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处境上的艰难。 原本要来杀人却被人所杀,多么可笑的事情。 林无尘的手腕一直在以着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地转动,随着手腕的转动,她手中的宝剑,倾泻出流光,绚烂而华美,直逼得赵清睁不开眼睛。 女子脸上的表情与她不断变化的剑法不同,一直是安然而平静的,眼睛深处,漠然得不曾兴起一点波澜。 这便是与人对恃的林无尘,绝对的专注,绝对的心无旁骛,不放过敌人动作上哪怕细微的变化,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除了绝顶的武功之外,她一直不曾败过的原因。 因为在与敌人拼杀时,她从来都竭尽全力,不会手软,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手下留情,那么束手被擒的那个人可能就是自己,那时候,她不但无法对对手展现自己的仁慈,反而要依靠对方的仁慈。 那种身不由己,坐等他人赦免的境遇是她无法也绝对不能忍受的。 因此每一次的对决,她都会拼上自己的所有,务求最后的胜利。 女子眼中精光蓦地一闪,在赵清的剑向她刺来的一刹那,她没有大动作地闪避,而是仅仅一个侧身,赵清的剑削断她一缕乌发,而她的剑则直接刺上赵清的胸膛。 赵清震惊地望着胸口上的剑,鲜血正在不断地渗出,愕然过后的脸上微微流露苦笑。 [果然还是败了。]赵清的眼中有着惘然。 林无尘的神情却只是淡淡,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是因为此刻自己的剑正插在他的胸膛,而是因为七年前同样的的深夜里,自己曾经让这个人失去了父亲。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赵清却只是无所谓地笑,声音微弱,伸出一只手,猛地拔出胸口的宝剑,在赵清拔剑的瞬间,林无尘几乎是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掠过惊光。 他,竟然自己把剑拔出。鲜红的血流出他的胸膛,锦衣之上,血污狼籍,他蹙起眉头,微微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林无尘怔了一下,就在那一怔的刹那,赵清突然地凌空而起,胸口的血却流得更快更急,冲击着他所剩不多的清醒。 林无尘蓦然抬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赵清的手已经触动了他右上方石墙之上的一个突起。 林无尘腾空而起,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竟然突然从地上凭空冒出了刀锋一样尖利的铁仞,触目惊心。如果当时她没有飞起,此刻她必定已经身首异处。 就在林无尘恍神的当儿,四周突然不断地有飞箭射出,每一箭都凌厉无比,她几乎可以想见,当那些箭刺到身体,她必然不会有命在。 再也无心想其她,她的身体灵巧地在那些密布的飞箭之中穿梭,有好几次与飞箭擦身而过,然而她的眼中并没有惊惧的神色,只是偶尔透过密布的飞箭看着正在静静观望一切,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赵清。 那个男子的脸上此刻有着或多或少的满意神色,站在那里,看着与飞箭抵抗的女子,心中不知道掠过些什么,眼睛一直在复杂无比地变幻。 突然嗖地一声,一只飞箭擦过林无尘的左脸颊,她原本灵活无比的身子陡然一顿,然而就在那一顿的刹那,一只箭竟然当胸刺来,她的身体直直地如同破布般就要坠落地面,而地面上那些尖利的如同刀锋般锋利的铁仞正在快速地向她逼近。 她知道这一次,她会死,而且死状凄惨。 闭上眼睛,等待那钻心的疼痛袭击自己。 然而砰地一声响,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的身体只是撞击上了光滑的地面。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清已经撤下了所有的机关。 在最后的一刻里,赵清的选择,竟然是放过她。 躺在地上的女子,胸口上插着箭,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在了周围,粉嫩的嘴唇因为血液的流失而失却了色泽,苍白着,枯萎着……然而她的脸虽然出奇地苍白,却也出奇地美丽,黑亮的眼珠,如同深沉的夜色里天边最闪亮的星辰,安静而复杂地望着向自己缓慢走来的赵清。 赵清的左手捂着胸口,尽管如此,他胸口上的血洞却依然在不断地分泌出鲜红色的液体。 林无尘的瞳孔一阵紧缩,那个血洞是她的杰作。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她手中的剑正在以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名义,可以毫不留情地洞穿一个人的胸膛。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记不起来了。 赵清的脸色也同样的苍白,然而眼神却是犀利的,没有涣散的迹象。林无尘不得不承认,他的意志有时候已经坚强的超出了一个人的极限。只是相应地,他也有着超出一个人极限的野心。 赵清俯下身,突然地抱起了地上的女子,林无尘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知道他究竟想对自己做什么。然而她并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望着那个因为怀抱自己而流血现象更加严重的男子。 他胸膛上的血是温热的。林无尘趴在他的胸膛上的脸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胸口上鲜血流动的节奏。 她闭了闭眼,有点疲惫。 他,究竟想对自己做什么呢?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思绪,然而却很快地飘散,她沉沉地陷入了昏迷。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必再问了。 赵清抱着女子的身躯走出地下宫殿,女子的身体上有淡淡的茉莉花草的味道,清爽怡人,他轻轻地嗅了一口,强自打起精神,然而眉目之间却出奇的冰冷。 夜晚的风在徐徐地吹着他冰冷的面。 [主人。]黑夜之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略带沙哑。 [冰蓝。]赵清轻轻地唤了一声,然后他的身体终于因为失血而疲惫到了极点,摇晃了一下。 一双手扶住了他,月光之下,一张秀气之极的男子面孔陡现。 年轻而青春的面庞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然而在见到男子身上的血时,眼神却陡然变了,焦急与心慌难过交替着出现。 突然之间,他的目光定在男子怀中女子的身上,目光之中竟然有着几许谴责与怨恨,然而低头的赵清却没有看到,他把怀中的女子递到名唤冰蓝的男子手中。 冰蓝接过,抱着女子的手却悄悄地捏紧了女子衣服的某一处,眼光依旧冰冷,平静无波痕。 赵清没有回头,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走吧。] 冰蓝没有动作,定在原地半晌,然而赵清始终不曾回头,冰蓝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回头,还是自己跟上吧。 怀中女子身体的重量却让他的脚步不再轻快。 冰蓝仔细地观察着怀中的女子,苍白的脸,无血色的嘴唇,灰色的衣衫,然而依旧美丽得让人妒忌。 主人的伤,是因为她吧?冰蓝的目光更加冰冷,甚至流露着怨恨,如果有人看到他此刻的面容,绝对不会给他送上[冰山]的封号。 ╳ 一扇门被她打开,可是门后却还有另外的一扇门,她奔跑着,不停地打开,不停地奔跑,直到最后她精疲力竭地靠在一个门上。铁门上浮凸的飞鹰图腾咯得她的后背生疼生疼的。 唉]叹息声响起来。 还是那个叹息的声音,冰冷而绝望,激发起她心底最深处的颤栗。 她知道这个门的后面就是哥哥,只要再打开两道门,哥哥的面孔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可是她的手却在颤抖,因为她知道,在门的后面,哥哥的身体在火中,她害怕看到。 [哥哥],女子的声音沉沉地唤。 这是梦,是的,她很清楚,这是一个梦,是一个噩梦,她清楚地知道梦境的内容。门的后面是哥哥。 是哥哥。 打开两道门,哥哥就在后面。 [哗][哗]两声,门被她打开,她抬起头,以为会看到哥哥的面容,可是没有,只有火。 哥哥在哪里,为什么火里没有哥哥? [哥哥。]女子大声地唤,嗓音嘶哑,带着疲惫。 [来了。]虚空之中,一个声音淡然而飘渺地响起,烈火之中,一个人影慢慢清晰地浮现,带着她所熟悉的面容,那是哥哥的脸。可是慢慢地,那张脸开始变化,他的身体周围都在发光,幽幽的烟雾淡淡地缭绕。 女子从来没有看到那样英俊的一张脸,脸上微微带着笑意。 他的脸,有师父的秀美有赵冥的英挺还有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即使他在微笑,依然冰冷得如同天山之上终年不会融化的冰雪。 林无尘静静地望着,被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深深地震撼。她清楚这是一个梦,可是她也知道这个梦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眼前的男子,妖邪的气息厚重而深沉,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九十四章 决战之颠(2) [你是谁?]林无尘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来,即使在她的心中,已然掀起了巨浪,被这不可思议的景象震慑住了心神,然而她的面容却始终平静,让人感受不到她的震惊与无措。 [不记得了?]男子微笑着淡淡地询问,目光之中流露出谜样的光芒,幽深晦暗,没有尽头。 那个笑容,依稀仿佛在她的记忆之中出现过,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她却已经记之不起。 沉默着,林无尘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直地落在男子的身上,心中暗自思索。 [果然是记不得了。]男子突然大笑了起来,眉间跳跃着戏谑的神采。 话毕,男子突然转身,当他再次回身的时候,面容再次的变了。 林无尘震惊了。 那张脸是…… [吴及!]大声地,林无尘叫出了声,心中的惊诧无以复加。 当那个人转身的时候,他的脸竟然变成了七年前那个红衣如血的男子模样。 从来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的与这个人见面。 七年之前的那个夜晚,那个红衣男子冰冷邪肆的面容从她醒来就一直在她的记忆之中浮沉。成为她的梦魇,除了那个深夜自己被她刺了的那一剑,似乎还有其它什么在绞痛着她的心。 他,是她的一个噩梦。 让她在这个世界之中尝到了平生第一次的失败。 而如今,他究竟又有着怎样神鬼莫测的力量,竟然能控制住她的梦境。而且,他竟然能幻化成哥哥的模样,即使他有那样的能力,他又怎么会知道哥哥的样子。 这个人,还是一个人吗? 一瞬间,林无尘睁大了眼睛。 从来都镇定自若的女子这一刻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心中也感受到了恐惧。 [你究竟是谁?]喃喃地,林无尘问出了声,眼神已然恢复了平静,然而嘴唇却是颤抖地,无力的字句从她的唇边滑落。 [不就是你口中的吴及吗?]男子淡淡地笑着,神情是莫测的。 他依然红衣如血,目光冰冷如寒铁,面容妖艳诡异。 不自禁地,林无尘后退了两步,与他相对而望,只是,这一次,在林无尘的目光之中,却再也找不到淡然,她的目光是惊怕的,惊怕之中却又带着一丝慌乱。 [你是谁]询问之语再次从女子开合的嘴唇中吐露。 她当然知道他是吴及,凡是认识太阿宝剑的人都应当知道这个人。 吴及,十五年前便已经成名江湖,是比她更早地夺得了天下第一剑名号的人,然而却在成名的三年之后从江湖彻底地失去踪迹,直到七年之前,宝亲王府中,林无尘见到了携带太阿的红衣男子,从他手中的宝剑断定了他的身份。 然而今日的这个吴及,是否依然是最初手持太阿的吴及,林无尘已经不能确定。 因为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这个已经超越了人类极限力量的人,林无尘实在无法想象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 [害怕了。]血衣男子的笑意充满了嘲讽,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只要见识到他的力量都会感到惊怕,就连他至亲的人都因为他的力量而心怀着恐惧,何况眼前这个女子。 林无尘点了点头道:[的确害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找到了最初的平稳,然而心中的惊怕却并未曾消退,只是被她平静的面容更深地掩埋。 [你的心中有很多的疑问?]血衣男子再次的问,声音持平。 林无尘点头,并不隐瞒,她知道在这样一个强大的人面前隐瞒真相无疑是愚蠢的。更何况她的害怕并没有什么好值得隐瞒的。 [想知道我是谁?]血衣男子的眼神之中有着捉弄的笑意,仿佛在逗弄自己饲养的一个宠物。 林无尘这次没有点头儿,只是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脾气还挺大的。]血衣男子叹息着笑,[你的姐姐可比你听话多了。] 林无尘诧异地望着她,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吴及口中的那两个字[姐姐] 吴及点头而笑,黑色的长发在他点头的瞬间轻轻地晃动,眩惑人心:[不记得了?你的姐姐是刘若雪。] 林无尘的目光惊电一般落在男子的身上,惊诧渗入了她的目光里。 刘若雪,刘若菲,这两个相似的名字是否真的有着什么关联? [你不是刘若菲吗?怎么?忘记了吗?好可怜。]男子叹息着微笑,眼中有着戏谑的光芒。 这样说着,血衣男子开始移动脚步,向着林无尘走来,林无尘没有动,因为她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够移动。 血衣男子走到林无尘的身边,他的手白皙而修长,伸出来,挑起了林无尘的下巴。 林无尘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的厌恶。 血衣男子却并不在意,脸凑到了她的面前,他们两人的脸孔相隔不到半寸。 [真的记不得了吗?]血衣男子的鼻息轻轻喷在林无尘的脸上,林无尘厌恶地别过头去,然而血衣男子的手却再次的把她的头转过来,神态之中,宛如在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你不需要我帮助你记起来吗?]血衣男子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林无尘看着他,眼神流露出迷茫:[记起来?] [是呀,我可以把你七年的记忆还给你,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七年的记忆吗?]血衣男子继续着道。 无尘定定地望着他:[七年的记忆。] 血衣男子笑了一笑:[是呀,七年的记忆。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七年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你想一直逃避吗?] [你愿意帮我?]林无尘的目光突然不再躲闪,咧开嘴,笑了。 明亮的笑靥让血衣男子的神情一滞,然而他很快地回复过来,声音淡定无波,古井一般的目光里,宛如一颗石头投入海洋溅起水花一朵,然而终究消逝无痕。 [我当然会帮助你,我来就是为了帮助你的。]血衣男子也笑了,捏住女子下巴的手移开了去。 林无尘重新获得了自由,感觉自己的下巴都有点僵掉了。她站在原地,不再移动,抬头看了看四周,觉得这样的一个场所实在诡异,而在她眼前的那个诡异的男子更让这个地方充满了恐怖的力量。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无故燃烧的火焰已经不再跳跃,偶尔有冷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带来空气中阴暗而沉闷的气息。 [这里是哪里?]不由自主地,林无尘问了一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血衣男子听后,愣了一愣,突然大笑出声来,他的笑声那样的不加掩饰,仿佛林无尘真的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然而立在原地的林无尘是没有笑的,她只是看着男子的笑,然后看着他收敛笑容,再然后,男子的目光鹰一般地盯住了她:[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点了点头,[不过你很快就知道了。] 男子的话一说完,突然发现血衣男子不知道何时已经快速地移动到了她的身边,他的手抓住了她的头。 林无尘感觉到自己的头仿佛裂开了般的疼痛,伴随疼痛而来的,是那些纷至沓来的苦痛记忆。 华清,她终于记取了那个国家的名字。 刘星雨,她终于想起了那个皇兄。虽然一切都是假的,却都真实地存在她的记忆里,在这一刻里,是谁打开了记忆的瓶盖,然后那些记忆全部一股脑地涌进了她的脑中。 华清,皇兄,战争,屠杀,横陈的尸体……所有的一切渐渐清晰地浮凸在了她的脑海中,冲击着林无尘的记忆。有一刹那,林无尘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刘若雪还是林无尘,抚着脑袋的手在剧烈地抖动着,嘴唇抽搐,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终于记起来了,可是她却宁愿不曾记起一切。因为那些都是太过灰暗的记忆,让她一但思及,就痛苦得无以复加,然而因为有了林无尘记忆的综合,所以一时之间,还不是那样的令她难以忍受。 在那些记忆在她的脑中不断地游动,拍打的时候,她终于右手按着脑袋,弯下了身,然后她突然地睁开眼睛,迷茫之后,她的眼中终于有了清明的景象。 血衣男子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到女子表情不断变化的过程,嘴角露出了隐秘的笑意。 当林无尘抬起头的时候,血衣男子已然消逝了身影。 而林无尘的梦,也已经醒了。 苏醒的林无尘发现自己躺在锦被里,她胸口的箭已经拔下,也进行了一番包扎,甚至抹上了药。 林无尘仅仅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要掀被下床。 然后她听到杯盘落地的声响,抬起头,看到一个小丫头慌张地跑过来,按住她的身体道:[姑娘刚刚苏醒,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小丫头不说还好,一听小丫头这样说,林无尘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隐隐地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胸口受伤的关系,林无尘突然发觉连自己的腹部也疼痛起来,而且越来越厉害。 她按着腹部,冷汗从她的额头落下。 第九十五章 谁下的毒? 她按着腹部,冷汗从她的额头落下。 小丫头眼见林无尘的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始知事有不妙,于是再也顾不得什么,放声叫了起来:[来人呀!快来人!] 林无尘听到小丫头的喊叫,眉头皱得更深,想阻止,但是腹部的疼痛又让她开不了口。 [喊什么?]随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一身蓝衣的男子霍地出现,小丫头惊了一惊,赶紧道:[冰蓝,姑娘的身体好象不太对劲,赶紧请大夫瞧瞧吧。] 冰蓝不以为然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约莫是吃坏了肚子,没什么要紧的。不要惊了府里的人,这会子靖王爷正在府里做客,不要再大呼小叫了。得会王爷送走了客人,自会来瞧的。]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就这样吧。]小丫头待要再说,却被冰蓝厉声地阻止了。 这个冰蓝在府中地位特殊,很受王爷重视,府中的一干下人是不敢得罪的。 林无尘坐在床头,手抚着腹部,形状痛苦,然而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冰蓝冷冷地着着状似痛苦的女子,不再说话,缓步走向外去。 [啊,血!]小丫头突然呼出了声来。冰蓝听到,脚步顿了一顿,可是很快地又继续往外走去。 林无尘抬起脸,脸上展开了一个虚弱的笑道:[好象真的出事了。] 小丫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这可怎么办,王爷让我照顾姑娘来着,姑娘却流了这么多血。] 林无尘身体本就难受,而小丫头又一直在旁边咋呼,不禁心头更添烦闷。 手指快速地向小丫头的胸口一点,小丫头于是再不能吐出一个字,张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林无尘。 林无尘苦笑着道:[你太吵了。]话未说完,只觉得腹部疼得更加厉害。 身下有血液不断地流出。 林无尘看着身下流出的血,有一瞬间的木然,待她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泪水就缓缓地浸湿了她的脸。 在她还不知道上天何时赐给她一个小生命的时候,上天就已经将那个小生命悄然地带走了,是仁慈还是残忍。没有喜悦的准备失去了是否也不会痛苦? 这,对她来说,是什么?惩罚吗?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问话,林无尘抬起头。木然地笑了一下。 赵清看到,那个从来就镇定自若的女子竟然满面地无助的泪痕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样的女子,他的心中瞬间揪紧了一下。 当他的眼睛触及女子身下的鲜血时,神情是呆怔与愕然的。 那个女子的身下都是血,而她的脸上却有着木然的笑,那个笑没有色彩,苍白而黯淡,宛如秋季被霜打的花。 赵清快步地走上前去,弯腰抱起了女子,轻轻地放在床上。 他并没有发觉自己在做那些动作的时候是那样的小心,也没有发觉女子下体上的血沾染了他锦色的衣袍。仿佛突然触动了胸膛上的伤口,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是却很快地松弛。 林无尘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苍白的笑,苦涩无比。 赵清待要叫人去找大夫,回头,就看见一身蓝衣的男子站在门口,赵清于是自然地脱口道:[你去找大夫来。] 冰蓝答了声[是]后便退下去,然而他的背影却是萧瑟的。 赵清解开小丫头身上的|岤道交代:[你去打水,再叫几个人给姑娘请洗一下。] 小丫头下去,边走心里边嘀咕:那位姑娘跟王爷是什么关系呢? 赵清坐在林无尘的床边,眼睛看着女子苍白的脸。 就在昨夜,他们还是拔剑相向的敌人。 他原本打算杀了他,因为她的存在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可是最后的那一刻,当女子的生命即将随着响箭消逝落尽的刹那,他的心中突然一痛,鬼使神差地,他放过了她。 在她已经将死亡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胸膛之后,他竟然放过了她。 他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也从来不是个宽大的人。 可是因为这个女子,他的信念却一再地动摇,再三地破例。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真的会因为这个女子而发生什么不幸。 所以在刚才进来的时候他本来是下了狠心来解决这个祸害和隐患的。 然而在踏进门的那刻,在看到女子痛苦茫然的微笑和身下流出的鲜血时,他竟然什么都没想到,只是那样自然地走上前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想,这个女子,也许真的是他命中的克星。 终有一日,他也许会因为她而死。 他的手紧了又紧,却最终松开。 [大夫来了。]正在赵清心中挣扎不休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小厮领着一个须发斑白的大夫走了进来。 赵清见只有小厮进来,有些奇怪地问:[冰蓝呢?] 小厮道:[冰蓝公子领了大夫进门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赵清[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须发班白的老者在坐在床前,诊断了一会,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神情不断变换。 赵清忍不住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老者道:[这位夫人是滑胎了。] 赵清怔了一下,古怪道:[你是说她怀了身孕,而现在又没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照道理说是这样?] 赵清又问:[那么她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可有性命之虞。] 老者笑着道:[虽然滑胎,对母体有所损害,但并不会致命,只是……] 赵清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张,忙问道:[究竟如何?] 老者叹息了一声道:[滑胎的损害虽然不大,但是夫人身体上的毒,却无法可解。] 赵清震动了一下:[你是说她身上中了毒?] 老者沉痛点头:[依我行医二十年的经验,夫人的确中了毒,而且此毒实属罕见。老夫也是偶尔在医书上见过类似的记载,此毒每日晚间发作,痛苦难当口必须定时服解药,方可保证性命无忧?] 赵清听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无来由地抽痛:[究竟可有解治之法?] 老者摇头而叹道:[没有,依照夫人的情况,中毒已不是一两日了,但是过去一直都有服用解药,所以一直没有发作。目今老夫也只能开几剂药给夫人调理身体,至于那毒,老夫却无法。] 讲到这里,老者的眼中闪现过猜疑,赵清岂有不知。 然而赵清什么都没说,心里有一点失落,想到床上的女子竟然会死,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而这本来是他的目的不是吗? 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想让这个女子死。 老者开了药方,开口告辞。 [送大夫回去顺便抓药。]赵清叫来了门外领大夫进门的小厮,交代。 小厮答应着就领老者出了门。 赵清站在林无尘床畔问:[大夫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林无尘没有回答。 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 [你怎么不说话?]赵清又问。其实他知道自己并不合适问这么多话,毕竟他们之间一直敌对的关系的确很尴尬。 [……] [你可有想出是谁下的毒?]赵清忍不住又问,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女子,他的心中怀着一份愧疚那种从来不可能存在他心里的情绪。 然而女子依旧不回答,赵清的心里有点烦乱,扳过女子的身体,女子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他突然震动了一下。 那个女子,竟然在流泪那样的无助,柔弱。 他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会流这么多的眼泪,连她流泪的样子,他都很难想象。 而这个女子此刻将自己的脆弱那样坦率地在她的眼前展现,他突然觉得手足都无措起来。 [下毒的人是冥儿。]陈在赵清以为床上的女子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时,女子却突然轻轻地开了口。 她开口的动作那样的艰难,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赵清震惊。 [你说的可是圣上?试探地问出了口,赵清满眼的焦急等待着女子的回答。 然床上的女子却闭了眼,不再开口,沉默在他们之中继续蔓延,可是赵清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在女子闭着的眼睛里,有泪水更加汹涌地流出来。 赵清想不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当今的圣上对自己最宠幸的贵妃下这样的手。 宫里不是一直传说皇帝是如何的爱护偏宠这个贵妃吗?难道都是假的? 床上的女子一直在无声地落泪。 突然得知所有的真相,然后又发觉自己怀孕,滑胎,再然后知道自己身中巨毒,猜出下毒之人竟然是自己曾经最爱护的和亲密的人。 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如何的发生,却又为什么发生。她已经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了。 冥儿,你想让我死?是吗? 眼泪,自她的眼角滑落,这一次,却再也不是假装,而是真真正正的痛苦的眼泪。如果能够选择,她希望自己的生命消逝在昨夜,消失在赵清的暗害里。那么她就不用醒来面对所有一切的丑陋和不堪。 [贤王,你昨日真应该让我去死。]轻轻地,床上的女子启口。那些话语那样的无力,在她的唇边一滑,便落了下去,没有踪迹。 赵清的身体一震,睁眼望着女子泪痕宛然的脸,那张脸上的痛苦如此明显,震惊了他的心。 此时女子哭泣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七年之前的那个夜里,自己的母亲伏在死去父亲怀里哭泣的样子同样的悲痛。 第九十六章 无尘在哪? [冥儿,你想让我死吗?]一个声音哀伤而无力地响起在耳畔,赵冥蓦然回首。 大殿的尽头,女子的一袭白衣无风自动,长发飘摇,与白袍纠结在一处,仿佛只要他一眨眼,那个女子便会乘风而去,不复存在。 [无尘。]当看到女子眼中不断滴落的珍珠般的眼泪,赵冥的心揪痛着,连喘气都觉得艰难。 [冥儿。]女子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你想让我死?是吗?] 尽管声音如此绝望,眼中也不断地有泪滴落,然而女子的脸却始终是微笑的,只是那个微笑却是凄凉而哀怨的。 赵冥急急踏步上前,想去拥抱女子单薄的身影,可惜那个女子却在不断地后退,不断地笑:[你想让我死。为什么?] 赵冥煞住脚,怔怔地望着女子,大声地道:[没有,朕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想。无尘。] [可是你却对我下药,只有你知道我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只有你能据此找出相应的毒药。你想让我死。]女子继续地微笑,声音很轻。 赵冥摇头:[朕没有,朕不会,朕只是怕你离开。你不要走,就永远也不会出事。] 女子脸上却是眼泪,眸子却被泪水洗得更加清亮:[你又再骗人了。你真的很会骗人。冥儿。] 叹息如同一根长长的细细的绳子将赵冥捆缚,他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 [可是,这次,我是一定要走的了。]女子扔下这句话,转身,背影决绝。 身后的赵冥突然大叫:[来人,抓住她,抓住她。] 可是没有人。 那个背影在他的眼前逐渐地淡化,缓缓地消逝,他抓不住。 [无尘!]赵冥大喊着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圣上。]一个女子细长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就要摸上年轻皇帝额头上的湿汗,赵冥却将头一偏,那双细长的手抓了个空,手的主人美丽细致的脸上露出了诧然的神色。 赵冥却全不顾及,只是将锦被一掀,长身而起,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厌恶。 女子的手顿时一僵,就在昨夜,这个皇帝对她的态度还很温和,可是为何只是一觉醒来,却变了模样。果然皇帝喜怒无常。 然,她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并不会同其他女子一般向这个尊贵的皇帝索要些什么。 原本进宫来,她就没有成为帝王宠妃的打算,只是她的父兄时她的冀望过高,以为凭她的无双美貌,定然能虏获君心。对此,她虽然不认同,但是却改变不了自己被送进宫来的命运,这其中还有太后的愿望。 当今太后是她姑妈。她乃太后的兄长玉顺的幼女玉瑚蝶。 从去年被送进宫来,她就一直很小心地隐藏自己,可是就在昨夜,因为闲来无事,她吹起玉箫,由此与当今圣上邂逅,近而被天子宠幸。 她一直以为皇帝应该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庸碌之徒,却不想他竟是如此的英俊。 只是可惜,不是她心中的那个身影。 但是她在昨夜已然成为了皇帝的女人,为此,她会学会顺从,以其达到父兄及姑妈的要求。 皇帝一直不曾回头,否则他会看到锦被中女子沉思的眼神。 宫女被叫进来服伺皇帝穿衣洗漱。赵冥却早已不耐,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将衣领挽起,出得门去,他的目的地正是锦德宫。 徒步而去的皇帝所经的一路之上,大小奴才跪了满地。 皇帝的足下却一直不停,走得飞快,只因心中焦急。 到了锦德宫门口,就见那些宫女正各司其职地忙碌着,见到皇帝疾步而来,都忙不迭地跪倒。 [无尘可在里面?]赵冥见到跪下的人之中有一个小宫女的面貌颇为眼熟,于是便问道,那个被问的小宫女正是晓蝉。 晓蝉一向惧怕皇帝,声音颤颤巍巍道:[还在睡着,未曾起床。] 赵冥的眉头皱起来,眼露迷惑:无尘素日是最勤快的,今怎么也懒床了?嘴里道:[朕 去看看。] 说罢抬脚欲进。晓蝉忙不迭走上前去引导,打起了暖阁的帘子,赵冥走进去,但见床铺上的被子叠得齐整,心下一慌,不禁厉声喝道:[人呢?!] 晓蝉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也诧异非常,惊得[咚]一声跪下来,口齿不请地道:[娘娘可能出去散步了。娘娘一向都有早晨散步的习情。]只是平时这个时辰娘娘早就散步回来了,而今日却…… 赵冥听到下丫头的解释,心中宽了一宽,但是仍有余怒道:[既然如此,刚才为何说无尘在里面。] 那是因为根本没看到娘娘出门呀。可是小宫女如何敢说,只吱唔以对,口不成言。赵冥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要再问,却听到一串若银铃的笑声。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女子一路畅通无阻,掀帘而入,站在门槛,盈盈笑着,自然而优雅,但是赵冥却隐隐觉得有不妥的地方。 但见那女子举止大方,并无什么不自然之处,赵冥的心终自放下来,暗叹自己太过多疑。可能因为那个梦境的关系,让他今日变得疑神疑鬼了。 女子上前拜下,皇帝扶起,眼中更添迷惑。无尘从不在自己面前下跪的,为何今日却如此的古怪。 [圣上在想什么呢?]那女子笑着问。 皇帝盯着女子的脸,看了又看,明明就是无尘的脸呀。看来今日自己是太多疑了。无尘这样的人,如何还会再有第二个? 这样想着,他心内稍安,口里道:[朕是来提醒你该吃药了。] 女子脱口而问:[什么药?] 赵冥不甚在意道:[无尘忘了,你师父留下的可助你恢复武功的药,必要朕每日提醒才记得吃,今日竟连是什么药也给忘了。] 女子眼神闪烁不定,忙笑了一笑,抚着头道:[瞧我这记性,当真给忘了。] 赵冥听罢,不在意道:[没事儿,有朕提醒着呢。] 女子听后,又是一笑,但是那笑,却有点古怪。 赵冥却并不留心在意,在做了那样一个无尘离开的噩梦之后,如今却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因此他心中此刻是安定且愉悦的。 [你下去吧。]赵冥指着地上的小宫女道。 晓蝉立刻站起,快速退下,只心中有一丝疑惑:为什么今日的娘娘与平日似乎有着不同? 暖阁之中,赵冥突然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女子,那么紧,那么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休一般。 女子有一瞬间的错愕,不知所措爬上了她的眼,可是很快地那些无措消逝怠尽,剩下的只有阴狠,然而怀抱她的皇帝却并没有看到。 [无尘,你不要再生朕的气了。朕错了,会改的。]皇帝的话,充满了恳求,再次让怀中的女子呆住。连她眼中阴冷的神色也被那些惊讶冲刷而去。 [无尘,朕答应你,再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再不会了,只要你留下。]皇帝的口中继续吐出软弱的言语,透过他箍紧女子腰的手臂传递着他心中的无力。 然而她怀中的女子却并没有感动的迹象,眼中只是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她的嘴巴紧紧地抿着,显示出她不易妥协的决心。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原谅你。 女子无声地说。 这个空爵的皇帝,她不会原谅!决不! 女子挣开皇帝的怀抱,开口:[圣上弄得我有点疼了。] 白玉无暇的肌肤之上,女子的双颊有着可疑的红晕,然而皇帝心中却微微有些茫然:无尘似乎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圣上在想什么?]女子微笑着问。 她,竟然叫他圣上,以前她从来不对自己用尊称,可今日却开口闭口地叫。 [无尘。]皇帝轻轻启口,[你怎么了?] 女子有点不自然地道:[没怎么呀] 皇帝心中虽有疑问,但是却不愿意再追问,毕竟无尘好不容易不和他赌气了,自己若再意味地逼问,也许会惹她恼怒的。 [无尘该吃药了。]这样说着,皇帝便叫来了人去取药。 过了一会,取药的人来了,将药呈上,皇帝接过,对着女子道:[无尘,吃药吧。] 皇帝拿着丸药和碗,就要将药放进女子的嘴巴里,然而女子却突然将头一撇,嘴里解释道:[圣上喂我,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1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1部分阅读 上喂我,怪不习惯的,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拿过皇帝手里的药和碗。 皇帝不以为意道:[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吃吧。]眼神之中,有着一抹受伤。终究,无尘还是拒绝了自己。 女子手里拿着药,却并不服下。 皇帝催促:[无尘怎么不吃?] 女子笑着拿起碗,突然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碗摔碎了。 女子抱歉地道:[我失手了。 皇帝却道:[没事儿,朕再找人端水来。] 女子奇道:[我这里有水,不用的。] 皇帝笑,神情自然地道:[无尘忘了,你每次的吃药所用的水中都放了糖的,虽然丸药不是太苦,但你总不喜欢那味儿。] 女子尴尬地道:[我记得的,不过偶尔一次却无妨的。] 皇帝道:[不可,朕吩咐人去拿吧。该上朝了,朕先去了。下了朝就过来。] 女子点头笑:[圣上朝务为重。] 皇帝含笑而去。 当有人将水送来的时候,女子却只是拿着药和水沉吟,将来人遣退出殿。 水,被她倒了;丸药,也被她收进了袖中。 女子的嘴角,挂着浅笑。 第九十七章 生还 女子掀帘,信步走进暖阁。 暖阁的床上坐着的赫然是血衣黑发的吴及。 此刻,那个血衣男子半眯着眼睛望着走进来的美丽女子,唇角一掀,露出一丝笑容,他的背靠着墙,神态安然。 掀帘而入的女子并不惊讶他的存在,静静走上前去,伸出手,拥着他的腰道:[吴及,我成功了。] 血衣男子将女子的身体从自己的身上扶开,嘴角上的笑容神秘而妖异:[若雪,这个游戏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刘若雪点头而笑,安然而沉静的水样眸子里折射出一缕幽光,歹毒而怨恨:[是的,我会让这个皇帝尝到国破家亡的滋味,让他感受我皇兄曾经经历的苦难,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女子每说出一句话,她的目光就变得更为幽深和可怖,宛如从地狱走出的鬼刹一般。仇恨赋予了她力量,她已经不再是个单薄弱小的女子。 虽然走上了复仇的路,使她看不到自己的将来,但是这条路,她走得无怨也无悔。 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 除此之外,别无妥协。 吴及望着已经被仇恨主宰的女子,目光中有着隐秘的笑意。 呵呵,这样才好玩呢。 [吴及,你不会怪我吧?]突然,原本坚定的女子眼中流露着为难的神色,她虽然一心想着复仇,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他们相爱多年,为了复仇,却是必然要割舍的。 血衣男子不容她说完,便笑着去啄她的嘴唇,神情温柔:[怎么会呢?若雪。你一切的心愿我都愿意帮你实现的。] 听得此话,美丽的女子展颜而笑,许下诺言:[吴及,大仇得报,我必与你归隐山林,从此我们再不过问这世间之事。]女子的语言真挚,如同春天里高山上的泉水,但被她轻许诺言的男子却只是望着她,神情似笑非笑。 女子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这个男子一向如此,态度随意闲散。 而这一点,也正是他们初见那日,吸引她的特点。 [若雪,你如今只与皇帝相处片刻,他识不出你很自然,但若久了,只怕就会露出破绽了。]血衣男子出声淡淡地提醒,不希望女子过于大意而破坏了自己完美的游戏。 刘若雪沉吟良久,点头而笑道:[吴及,你说得很是。不过我的想法正好与你相反。我觉得相处得越久,皇帝可能就会越难发现。因为他会逐渐适应我的改变,不会像开始的时候总是比较一二,然后就很容易发现两者的不同。] 自信满满地说完这些话,女子微笑着去看血衣男子。 吴及点头,笑得更加欢愉,他的手此刻放在女子的头顶,戏玩着她的头发,随意道:[若雪很聪明呢。]话音一转,男子突然又道,[但是凡事都不可太过大意,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讲到这里,他扳过刘若雪的身子,手指轻轻点上她的鼻尖道,[我不希望你的心愿最后落空。] 血衣男子的举止温柔优雅,神情宠溺。 女子扑倒在他的怀里道:[吴及。你真好。] 在讲最后的三个字的时候,女子的话语如同叹息,充满了深沉的感动。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在许久之后,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她才会那样将刀子刺进恋人的胸膛。 此刻,那对相互依偎的恋人组成的一幅画面是那样美好,可是有谁能知道,在那些甜蜜之中,有着几分真情和假意。 刘若雪不知道,而主宰一切游戏的血衣男子又何尝了解。 他总是乐此而不疲甚至是一腔热忱地投入到每一场游戏里,可是却从不去估量自己付出的究竟能否收回。 过程比较重要。这是他人生的宗旨。 贤王府中,林无尘与赵清相对而坐,气氛沉闷压抑。因为他们之间一直敌对的状态实在不应该坐在一起。 二人都明白这一点。 赵清知道,他应该让这个女子从世间消失,可是他却不愿意那样做。 林无尘明白,这个人算得上是她的仇人,她不应该饶恕她,可是她却也知道,战争下的任何死伤都是难免的。 更何况,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为华清报仇? 虽然已经重拾华清的那段记忆,但是自己却是林无尘呀。 如果她的脑海中只有刘若雪的记忆,那么眼前的男子,她会毫不留情地将之斩杀,可是她却是林无尘。 而刘若雪只是她的一场梦,虽然曾经真实地存在过,可是她知道她并不能为那个[她]做些什么。 因为林无尘的肩膀上的东西已经够沉重,因为林无尘不想再为别人担上任何的责任,因为林无尘不愿意仇恨。 仇恨,太累人。鲜血与仇恨并不能召唤回那些逝去的魂魄,因此,她不愿意以复仇为名义,手持凶刀。 然而坐在林无尘对面的赵清却完全不知道对面女子的想法,因为在他的调查之中,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华清的天雪公主,与他有着灭国之仇。 [你,应该是恨我的吧?]赵清试探性地启口问,只要对面的女子回答是,他便不会再犹豫,将她斩杀,因为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林无尘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神情之中没有半点的波动,片刻后她摇头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如果贤王不准备杀我,我想自己应该走了。] 话毕,她便站起了身,尽管身躯单薄,脸色憔悴,可是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初有的冷漠。 除了冷漠,这个女子的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到第二种情绪。 贤王哑然地望着她,没有阻止她离去的脚步,因为他知道,她根本走不出去。他已经在外面埋伏了弓箭手,只要这个女子走出去,便不会再有命,虽然他自己下不了手,可是这个女子却是决不能留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不知道何时,已经渐渐地在向着这个冷漠的女子靠近。 爱上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根本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那一切都意味着弱点的存在,而一个人一旦有了弱点,那么总是会失败的。 而他,绝对容忍不了失败。 更何况,曾经的那个预言,也使他心中存在着芥蒂。 他找不到放过这个女子的理由。 林无尘走了几步,耳力通天的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回头,女子冷然而笑,目光之中尽显悲怆,声音瞬间结冰,厉声:[贤王看来是容不下小女子了!] 赵清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女子会发出那样冰冷的目光,没有半点人类的情绪,宛如一潭死水,就算投下再多的东西,也会归于虚无。 赵清叹息而语:[我不能放你走。] 因为他的理智一向都是凌驾于感情之上的,他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一个将会威胁到他生命的人。 [很好!]女子大喝一声,突然之间飞身而起,手中的宝剑[噌地一声出鞘,寒光闪闪,映衬着女子冰雪样的容颜,有着凌厉无比的煞气。 这一瞬间,无人可以阻挡莫邪宝剑的锋芒,挡者披靡。 赵清静静地站立起身,他知道这一次,那个女子必会倾尽全力,斩杀于他。而他,再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今日,她必须死。 林无尘提着一口丹田之气,身体定在空中,眼睛睥睨着地面上的男子,最后一次喝道:[放我走,饶你不死!] 此一刻,那个空中的女子气势非凡,宛如九天之上的王者,她吐出的字字句句都带着无可转圈的气势。 然而站在地上的赵清却只是摇头,声音轻之又轻:[你走不了。] 空中的女子大喝一声,宝剑的光芒瞬间压倒一切,然而却也在瞬间定住不动。因为在她的宝剑砍下去的那一刻,一个身影直接地跃入了她的剑下。 她瞬间收势,却因为发出的力量太过骇人,而最终反作用到自己的身上,[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落在地面,重心不稳,身体摇晃,可是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刹那出现的人。 [我说过,你走不了。]赵清再次叹息。 他的神情里仿佛真的有惋惜。 林无尘没有看赵清,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白影。 [皇兄。]林无尘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脱口叫了起来。 然而那个被她唤作皇兄的男子却只是木然,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的光彩。 那明明是皇兄的脸,可是为何他的眼睛里只是空洞。 [皇兄!]林无尘又叫了一声,然而那个白衣的男子始终不动,他英俊的五官依旧如同往昔,可是他却用着无神的眼睛望着女子。 不,那根本不是望,他根本没有在望女子,他的眼睛也没有落在任何的地方,他的眼中什么也没有,空茫一片,无边的空茫。 那,根本已经不是人的眼睛。 [皇兄!]林无尘扑倒在白衣男子的身上,泪水夺眶而出。 尽管是虚假,尽管曾经他编了一个谎言给她,尽管他给了她一个伪造的身份,可是他却是这个世界之上唯一真正对她好,唯一对她无所要求的亲人。 [皇兄!]林无尘又喊。 可是无论她喊多少遍,那个白衣男子的眼中始终没有光彩,他的身体从始至终都是麻木地,没有任何的动作。 第九十八章 药人 可是无论她喊多少遍,那个白衣男子的眼中始终没有光彩,他的身体从始至终都是麻木的,没有任何的动作。 然而哭泣的女子却对那一切仿若未知,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皇兄。] [杀。]一个短促的命令自赵清的口中吐出,那个一直呆站不动的白衣男子突然有了意识,悄悄自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然而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子却并没有察觉,直到那把匕首刺穿她的肌肤。 林无尘霍地推开白衣男子,大喊一声,她的手摸着刺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眼中有着惘然的神色。 她最信任的亲人竟然亲手将一把匕首送进了她的心脏。 她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动作僵硬。 林无尘心下突然了然。 然而她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却依旧是[皇兄]两个字。 随着那两个字的吐露,赵清看到,那个女子的头发竟然慢慢地变成了雪白 红颜白发。 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慑住了赵清的心神。 他知道,那个女子的心中必然是痛到了极点。 林无尘轻轻地笑:[赵清,既然要杀我,却为什么那夜要放我?] 赵清回答不出来,因为此刻他的心中同样痛苦难当,看着那个女子的生命在慢慢地流逝,他突然后悔了。 自从遇上这个女子,他总是后悔。 后悔放过她,现在又后悔杀她。 林无尘的身体突然软倒,这个一直在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苦苦支撑的女子这一刻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跪在了地上。 口里在流血,胸口也在流血,再加上身上的剧毒,想不死,恐怕都难了吧。她苦苦地笑起来。 抬起脸望着白衣男子,她依旧在唤:[皇兄。] 赵清突然发觉自己的眼中竟然有湿意,眼前的这个女子的脸,揪痛了他的心。 [他已经不再是你的皇兄了。]赵清出声道。 林无尘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看着白衣的男子,她的眼中满含着依恋。 赵清终于不忍再看,转过了身去,声音轻道:[他如今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思想和意识的药人。] 林无尘的声音突然尖锐地叫起来:[赵清!]喊完了这一声,她的口腔中有鲜血喷薄着而出,在她的素衣上开出艳丽的花朵,然后,她的声音低下去,[为什么,你还要告诉我这样残酷的真相?] 赵清陡然转身,眼中有着沉痛的光芒,当这个女子快要死去的这一刻里,当这个女子已经完全不能再威胁到他性命的这一刻里,他终于可以向自己坦承:是的,他爱这个女子,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是他的确爱着她。 [你真够狠的。赵清,连一个死人也不放过。]林无尘笑,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脸色苍白,温度正逐渐地从她的身体上流失,[皇兄都已经死了,你却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将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赵清站在那里,没有反驳,因为女子说的的确都是事实。 [赵清,你竟然有将人的尸体炼成药的本事,那么是否也会将我炼成药人呢?]林无尘的嘴角上挂着苍白的笑,直到这一刻,死亡之门向她缓缓开启地这一刻里,她的脑袋却消清无比。 [不要把我制成药人,虽然那样对你或许有利。]林无尘乞求着,她无法忍受自己的躯体以着那样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然而赵清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女子的眼中,泪水在不断地汹涌而出。 如果她死了,她的身体却依然能动,以着她不知道的形式屈辱地活着,她会死不瞑目的。 这个从来都坚强的女子终于在命运的摆布之下痛哭失声。 赵清看着地上的女子痛哭的样子,终于走上前去,将女子轻轻地抱在了怀里,林无尘没有挣扎,只是问:[你会答应我的,是吗?] 因为她已经看出,这个男人对她有着很特殊的感情。 赵清点了点头。 林无尘微笑起来,欢喜的样子犹如孩童。 她知道,很快地,死亡将会降临在自己的头顶,她将会从这个世间彻底的消失,曾经的爱恨痴缠都将如风远去。 来这个世界走了一遭,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为的究竟是什么。 赵清望着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子那安心的样子,痛悔咬噬着她的心。 如果这个女子真的死了,即使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女子的眼珠转了转,望向那个依旧呆立不动的白衣男子,口里轻轻地道:[皇兄,我不怪你。] 然而那个男子的神情木然,始终静立不动。 林无尘恍惚地笑了一下。 她的脸苍白如纸,然而眼睛却出奇地亮。 对于死亡,她突然有着一种很美好的畅想。如果死了,她就可以获得自己一直渴望的安宁了。 [师父。]女子的口中滑落这两个字,不能再见他一面,或许是她现在唯一的遗憾了。 [菲儿。]一声呼唤,突然之间,有狂风吹起,赵清抱着女子几乎站立不稳。 他怀中的女子嘴角上的笑意突然变得更加的动人,欢喜染亮了她的眼睛,女子轻轻地唤:[师父。] 风更狂暴地吹起,天边的太阳瞬间被乌云遮挡,清朗的天空陡然之间乌云密布,昏天黑地,诡异无比。 赵清诧异地望着突然阴沉的天气,心中突生不安。 在外面埋伏的弓箭手都诧异地望这天空,在那里,有一团黑影正在向这里快速地逼近。 弓箭手们不约而同地举起弓箭向那里扫射,然而骤起的狂风却让他们的箭失去了准头。 黑影一直在飞速地移动,即使是暴风也不能阻挡,最后那个黑影带着凌厉的气势飞入房内,卷走赵清怀中的女子。 赵清伸出手,使劲地拽着林无尘的胳膊,然后他突然感到手上一痛,瞬间缩手,他怀中的女子便立刻被黑影卷走,消失在了天边。 片刻之后,风止。 赵清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终于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第九十九章 雪影迷踪 雪山之颠,苍茫无止境,鸟兽在这里都渺无踪迹,寒风从此经过,呼啸之声,直达九重云宵。 本该无人烟的雪山顶峰,此刻却有一白衣男子缓步而行,他虽行得极慢,却没有半点的蹒跚步态,身体笔直,一路行来,白衣迎风起舞,仿若神仙中人。 在他的怀中,有一素衣雪颜的女子早已经气绝多时,身体全无半点温度,冰冷得也如这雪山和这雪山之上的寒风。 那个女子,正是已经没了气息的林无尘。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风千羽对天长叹一声,终究何处来还是要归何处去。 这个女子的一缕香魂此刻究竟何处去了,竟是连他也推算不出。 五个时辰之前,贤王府中,他夺过命在旦夕的女子,女子彼时已经声弱气微,回天无力。 [师父,你来看我了。]女子在他的怀中伸出了手,想去摸他的脸,可是却没有半丝的力气。他一手抱着女子,一手捉住女子的柔胰,放在自己的脸上,那女子的素手,好不冰凉,没有半点温度,她的手指一直在他的脸上颤抖着,似乎在搜寻着他脸上皮肤的纹路。 [菲儿。]他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唤了一声。 女子的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动了动,尝试了几个发音,然后道:[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师父。可是你能推算出我死后的前景吗?] 风千羽闭目冥想了片刻,但觉脑中混乱无比,终自沉痛道:[师父推算不出。] 女子想点头儿,却已不能,只微笑了下,轻声道:[没关系。] [菲儿。]风千羽再次唤出女子的名,那个只有他才会叫的名,目光之中,悲悯之色尽显无疑。 [最高兴的事儿,是认识了师父。]女子的面庞之上已无半点人色,雪白秀发,在她的身下轻轻荡漾出美丽光华。然而这个女子的生命却已经到了尽头。 风千羽看着女子,这个女子曾经智慧绝伦,美貌绝伦,此一刻,却已到了弥留。 如果当初不是他将她的魂魄渡入此身,是否,她的命途会有所不同? 他知道,无论他怎样想试图改变命运的轨迹,命运都会以它特有的方式向同一个方向行进。如果有人试图螳臂当车,那么终究会被命运碾碎成粉末。 这个女子的命运,便是他不信命,不安命,试图向上天下达战帖,最终却被命运摆了一道。 [菲儿,你怨恨师父吗?]风千羽启口,叹息无奈之情如同烟雾一般缭绕着不散。 他怀中的女子没有回答,只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温和而良善。寒星水眸之中有几许暖意浮于其上。 风千羽知道,她没有怪他。 这就是他的菲儿,无论命运给予她怎样的残酷,她的心中却始终不会心怀怨恨不满。 [师父。]女子轻轻地唤,声音颤抖,[你把菲儿抱紧一点,菲儿好冷好冷好冷……] 女子口中的[好冷]两个字似乎依旧在持续,可是她的手却已经自他的脸上垂落,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一滴珠泪滚落于地,化入尘土之中,无迹可寻。 风千羽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中的女子,雪白的长发垂在女子的面庞之上,竟然同女子的面一般地白。 他知道,不久之后,这个女子的身体便会同她眼中的珠泪一般化入泥土,然后腐化,不复最初的美貌,像所有最终会消逝的事物一样,有一个糜烂和衰化的过程。 想到这里,他突然之间觉得无法忍受。 多少年来,他秉承天命,已然窥得天道,即使是曾经的家仇似海也无法撼动他的平静心湖,可是躺在她怀中的这个女子,这个由他带领着长大的徒儿终于打破了他心中的镜,让他心怜心痛。 他对她的感情,超越了爱情,亲情,友情。即使初始的时候,他只是希望借由她割断命运的绳索,可是如今他却只希望她获得她应有的安宁和平静。 [那么就让为师的与你找一处安宁所在吧。]白发白衣的男子自语着,旋身。 风猛烈地刮起,卷起他的身影,直往北方的雪山而去。 此刻站在雪山之上,风千羽看着女子安然沉睡的平静容颜。雪山之颠,有一雪洞,冰凌终久不化。风千羽抱着女子的身体,入得洞去,寒风卷着飞雪,为洞口设下帷幕。 雪洞之内,风千羽将女子已然冰冷的身体轻轻而温柔地放下,掀开她的衣领,眼中光芒微微一动,果然,曾经一直贴身带在女子颈项上的锁魂玉已经不知所踪了,难怪他不知道女子的魂魄究竟何处去。 风千羽坐在地上,双手相合,轻轻地念动古老而隐秘的咒语。 男子念动咒语的唇不断地开合着,随着咒语的吐露,女子的躯体之上渐渐有寒冰将之围上,当男子口中的最后一个字吐出,女子的躯体已经完全被寒冰冻结。 女子躺在冰中,美丽如昔,只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已永远合上,不再开启,也不会再有人能窥得其中的秘密。那女子的面容也将与这天山之上的冰雪一般永不消融。 虽然身在雪山之上,寒风也是阵阵,然而风千羽的额头却已有薄汗渗出。 站起身,风千羽在女子的身边沉吟了一会,便不再去看女子依旧美好的面容,转身而去的时候,洞外的风吹进来,卷起他的雪白发丝和衣袍,飘渺之极,已不是凡尘中人,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他的眉目之间,却有着忧郁的色泽。 师父会再来看你的,这样叹息着,风千羽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那个素衣女子就这样被永久地留在了雪山之上,外界的纷扰,从此她再也不会沾染上分毫。 ╳ 现代 xx医院 高大的男人站在床边已经多时了,公司里有着堆积如山的公文等待他的签名和上百的case等待他去决断,可是站在床边的这一刻里,那些公事全都没有入得他的心去。 [尘心,你为何还不醒来呢?你都已经睡了五年。不要再贪睡了。]男人的口中吐露着低低的叹息之语,声音轻柔而略带萧瑟。 床上的女孩只二十左右的年纪,瘦削而苍白的小脸,身体被隐藏在被褥之下,很明显是个久卧在床的病人。 她的头发已有些干枯,可是却被梳理得很齐整,显然是有专人每日照顾。 女孩床畔的男人生得极为英挺,俊逸非凡,有艺术家的气质。此刻他的眼中有着迷离,显然是有事郁结于心中。 男人伸出修长的手,轻轻地去抚摩女孩的脸颊,女孩脸上的皮肤早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泽,甚至有着淡淡的灰暗。可是男人抚摩女孩的手却出奇地温柔怜惜。 突然之间,男人的手顿了一顿,因为他发现自己手掌下的睫毛竟然微地颤动了一下。 男人屏息地望着女孩露在被褥外面的小脸,心中被不知名的东西所涨满,他轻轻地唤:[尘心。] 可是那一瞬间睫毛的颤动却立刻归于平静,女孩的眼依然紧闭着,并不曾有醒转的迹象。男人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最近真的是太过疲惫,导致精神不济,竟然连触觉都开始迟钝了。 [尘心,你快点醒来吧。明天是你的生日,哥哥给你准备了礼物呢。]男人弯下身,在女孩的脸颊之上印下了一个吻,便起身离开。 病房之外,男人的贴身助理正在守侯着。 [董事长,这是与巨野集团合作的开发案,请你过目一下。] 然而男人却只一摆手,淡淡道:[不了,你看着办吧。] [可是董事长,这个开发案很重要。]助理再接再厉地说,试图说服男人。 男人停下脚步,看了助理一眼,那一眼,冰冷幽寒,让助理的心中一颤,当下就有了逃跑的冲动。虽然他已经在董事长身边工作了两年,可是到如今,他还是不敢迎视董事长的眼睛。 董事长的眼睛,实在是太过冰冷和无情。这或许是林家的遗传,据说已经逝去的林远宸董事长也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只是毕竟那个董事长在女人方面一向不挑,下属在他面前也知道怎样去讨好他。可是眼前的这位年纪轻轻便继承了其父大半产业的男人却几乎没有任何的嗜好。 财富,他肯定不缺。 女人,也没听说他与哪个女人有过传闻。至于其他就更不值一提了。 这个年轻男人在商场之中有着高明的手腕,有时候接近冷血,这些自然是承袭了他的父亲,可是他比他父亲更可怕的地方是,他没有弱点。 直到某一天,助理陪同这个年轻的企业家来到了这家医院。 他才了解到,这个年轻男人也是有弱点的,那就是此刻躺在病床之上的女孩他的妹妹。 这个男人似乎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来到这里,陪他妹妹聊天,虽然他的妹妹看上去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样子。可是男人在与他妹妹讲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很奇异的温柔,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眉目含笑,神情温柔的男人竟然是那个以冷血著称的董事长。 第一百章 纵火 他曾经特意去观察了一下病床之上女孩的容貌,虽然五官并不丑陋,但也看不出任何的美丽之处,因为长期昏迷,只能够靠打营养针和输点滴维持基本生命,双颊凹陷,眼睛长期紧闭,嘴唇没有色泽,近似枯槁的一张脸,其实说穿了,也就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的。 可是这个年轻的董事长却相当固执,五年来一直不愿意放弃希望。 他对自己妹妹的那份耐心与固执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看来他们兄妹的感情相当好。男人与他的助理走出医院的大门,正要坐上车子,突然之间听到身后的医院[轰隆]一声巨响。 男人原本要伸进车里的脚瞬间抬出,就要往医院里冲。 他的助理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后飞快地捉住男人的手,将他拦截住,大声道:[董事长,您别进去,医院着火了,目前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您最好别进去。] 助理苦心相劝,可是男人却一个擒拿将助理制住,然后恨恨地摔在地上,恶狠狠地道:[多管闲事!] 助理被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吃痛了一下,苦笑道:[我真是自找苦吃。] 冲进大火之中的林久夜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处境上的艰难,尽管他很小心地避开着火的地方,可是火势凶猛,医院里到处都是浓烟,他的眼睛被熏得有些疼,呼吸不稳。 尘心肯定很难受。他这样想着,心中就更加地不安,急忙地向林尘心所在的病房靠近。 可是因为大火的燃烧,他的每一次靠近都很不容易,在他好不容易来到林尘心的病房门前的时候,却发现病房的门已经有一角着了火。 [咳。]突然,他听到一阵微弱的咳嗽之声。 难道病房之中还有别人,但是不应当呀。 再也不暇想多余的事情,林久夜一脚踹开了病房的门,就见到一个穿着宽大病服的女孩背时着自己正在病床之上挣扎着移动,然而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却只能在原地打转。 林久夜诧异,在了解到那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妹妹后,喜悦而激动地跑上前去,在女孩还没看清他的脸时,拥抱住女孩干瘪的身子。 女孩被抱得太紧,在他的怀中一时有点呼吸不过来,一直在挣扎着,虽然她挣扎的动作很轻微,可是男人很快就发现并且松开了她。 [哥哥。]女孩看清了男人的脸后,便出声而唤,然后咧开嘴笑,[我没有劲儿。] 女孩的一句话便提醒了林久夜他们现在危险的处境,火势越来越猛烈,如果再不想办法出去,他们两人的这一次见面就要成为永别了。 林久夜将林尘心背在自己的背上的时候,大火已经将病房的门吞噬,火蛇舔舐着地面,就要伸进来。 林久夜苦笑着道:[看来这一次,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此刻,医院里也有同他们一样被围困在火中的人,哭叫和喊骂声一阵阵地传来,只让人更加烦躁难解。 林久夜背上的女孩突然露齿而笑道:[我的傻哥哥,我们可以从窗户那出去的。] 一句轻轻的话语宛如醍醐灌顶,很快使陷入绝望的男人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略为尴尬的笑:[还真的是忘记了。] 女孩在男人的背后笑出了声,清脆悦耳,灵动欢愉。 当男人抱着女孩跳出窗户的时候,消防队员已经到了,正在做着扑灭大火的工作,医院外的人见到二人出来,有许多人都围了上来,特别是林久夜的那个助理,几乎是用冲的速度跑过来的。 [董事长,您没事吧?]助理紧张地询问。 助理本来以为又会得到一记冰冷的眼神,可是这一次,林久夜却轻轻地笑起来道:[没事了。] 助理怔怔地看着林久夜的笑,仿佛看到奇迹似的,眼睛瞬间睁大,他从来没有见过年轻的董事长这样的笑,直比阳光还要璀璨耀眼。 趴在林久夜背后的女孩看着那个助理呆呆地盯着自己哥哥的脸,嘴角也牵引出笑意来,戏谑道:[哥哥,这里可是有个比你还要傻的男人。] 助理这才注意到林久夜背后还背了一个人,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视角,将林久夜背后的女孩的脸收尽眼底,只看了一眼,就叫:[鬼呀。] 女孩听到助理的鬼吼鬼叫,皱了皱眉头,有点无奈地道:[这个人可真够吵的。] 试想一下,一个在病床之上昏迷了五年之久的植物人突然能开口说话,当然是一件稀罕事,因此助理受到了惊吓,突然脱口叫唤自然很平常,林久夜当然理解,因此只是很平静地解释:[这是尘心,我的妹妹。] 助理心神安定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失礼了,对一个刚刚醒来的病人大呼小叫,还说别人是鬼,是人应该都会生气吧,因此他抬起头准备向那个女孩镇重地道一下歉,却见那女孩正睁着一双大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的眼睛在苍白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明亮有神。 助理突然在心中惊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什么幽暗而深沉的东西,仿佛死寂的火山,却又有着致命的危险。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女孩道:[你好,我叫林威,是林董事长的助理。] 女孩点点头笑道:[很高兴认识你。] 此刻二人这边打着招呼,那边的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林尘心在林久夜耳边轻轻地道:[哥哥,把我放下来吧,你背着我肯定累了。] 林久夜皱了皱眉头说:[不累。]现在的林尘心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了,哪里还有什么重量可言,想到这里,林久夜心里一阵黯然神伤。 林尘心却并没察觉到他情绪中的微妙变化,找了一个理由道:[我趴在哥哥背上久了,怪不舒服的,放我下来吧。] 林久夜没回答,只是抱着女孩走到车前,将女孩放上了车后坐,自己也跟随着进入,回头对呆楞的刘威道:[还不走。] 刘威愣愣地转过身来,答应了一声,片刻后又想起了什么,道:[董事长是要去开会吗?] 林久夜眼中神色略微凌厉,口中道:[回家。] 已经坐上车的刘威愕然回头:[可是……] [现在我们这样子还开什么会?!]刘威的话还没说完。林久夜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刘威颞喏着:[可是这个会很重要。] [罗嗦!]冷冷地两个字从林久夜的嘴里吐出,刘威便不敢在多做言语上的努力了。 从始至终都在一旁闭口不言的林尘心的嘴角突然撕开了一缕微笑:[哥哥,你变了。] 只一句话,便道出了二人的隔阂与疏离。 林尘心将自己的头靠在林久夜的肩上,突然地说:[哥哥,我想你了。] 也是一句话,道尽了二人的亲近。 林久夜摸着妹妹干枯得发黄的头发,眼中的温柔缓慢地流淌。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刘威坐在前面,为这沉默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后面的那两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歹出个声,让他知道后面有人也好呀。 [哥哥你老了。]靠在林久夜肩上的女孩突然抬起头笑了一笑。 林久夜听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有着迷茫:[是吗?] 林尘心点点头,眼中闪过促狭:[不过更英俊了。] 林久夜终于忍俊不住,笑出了声来,他知道妹妹是在引他发笑。 [哥哥,你要常常的笑才好看呀。]林尘心抚上自己哥哥好看的眉毛,笑靥如花。 然而在她微笑的时候,心中的某一处却隐隐做起痛来,痛不欲生。可是她却只是一甩头,将那种情绪强行压下。 林久夜看着妹妹微微变化的面容,出口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尘心摇头表示没事,却把头移向车窗外,车水马龙,喧哗的都市,一切都是熟悉而陌生的,仿佛是上辈子见到过的景象,错乱而纷杂。 这个世界,她已经太不习惯了。 突然,她的目光被马路旁的一只黑猫吸引,毛色因为脏污的关系已经有些不纯了,它的眼睛深陷在乌黑之中,却有一缕亮光透露,也正是那亮光将林尘心的眼光吸住了。 [停车!]林尘心突然开口。 刘威惊了一下,但还是连忙地踩了刹车,回头面露不解地望着后座。林尘心却打开了车门,就要下车,却被林久夜拉住道:[你刚醒,不要乱动,想做什么同我说。] 林尘心点头,指着路边的那只黑猫道:[我想把那只流浪猫带回家。] 林久夜望了望黑猫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走下车去,将那只黑猫抱上了车。 刘威看到后,张大了嘴,他实在很难想象,他们高贵的董事长也有抱起路边流浪猫的一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久病在床,刚刚苏醒的妹妹。 林尘心见哥哥上了车,伸出手就要接过黑猫,林久夜却摇头说:[这猫身上有点脏了,回去洗干净再抱吧。] 林尘心点头,笑着答了一声[好。] 然而她的眼睛却停留在那只黑猫的眼睛上,眼睛弯起来,如同一弯新月,亮亮的。 林久夜凝视着妹妹的弯着的眉眼,嘴上几不可察地扯出了一抹笑。 第一百零一章 兄妹 车子驶进了豪华别墅。刘威先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林久夜下车,然后抱起了林尘心,林尘心却回头看着车上的黑猫。 林久夜知道她的意图,于是交代刘威:[把猫给抱进来。] 刘威回头看着车上的黑猫,此刻那只猫也睁着眼睛看他,刘威诅咒了一声,就抓着黑猫的脖子将它从车上提了出来。 黑猫痛,[喵]地叫了一声,刘威瞪着黑猫的眼睛于是就透露出不善来,谁知道黑猫却也在一动不动地挑衅着看它。 [真是见鬼了。]刘威嘟囔着,再也不去看黑猫,提着它走进房,就粗鲁将其丢下地。 黑猫一落地,就满地的乱跑起来。一直跑到沙发旁,就蹲在林尘心的脚边,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盯着沙发上的女孩。 坐在沙发上的林尘心微笑着将黑猫抱进了怀里,黑猫在她的怀里蹭着头,好不乖顺。 [尘心,水温调好了。]林久夜此刻从浴室里走出,见到林尘心怀里抱着捡来的流浪猫,好看的眉毛拧起来:[这只猫也要清洗一番,否则还不知道身上带着什么呢。] 林尘心点点头,并不反驳,原想站起身,却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林久夜在她旁边,顺手扶住了她。 [还是我抱你进去吧。]林久夜一面说一面打横抱起了林尘心,将她放在了浴池旁,关心地问:[你自己能行吗?要不我找个女佣帮你。] 林尘心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林久夜转身就要出去,可是林尘心突然在他身后叫:[哥哥。] 林久夜回头,不解地望着女孩。 林尘心微微一笑:[哥哥,帮我拿衣服。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2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2部分阅读  林久夜[哦]了一声,答应着踏步前走。 [哥哥。]林尘心又叫。 林久夜再次回头,有点无奈起来:[尘心,怎么啦?] 林尘心依然在笑,愉悦而爽朗:[很高兴又见到你了。] 林久夜听后,也笑了,走出去。 在他出浴室门的时候,他的嘴角扬起来,幸福地。 林尘心却趴在浴池的旁边,愣愣地看着池水出神,有一颗珠泪沿着她的脸缓缓地滴下,坠落。 都过去了,她对自己说。 林尘心洗完澡,穿上了干净衣服,开口叫:[哥哥,进来。] 林久夜于是又将女孩原路抱回,林尘心靠在他的肩上,像一只小猫般蹭着男人的脖子,舒服地叹息道:[哥哥,见到你真好。] 见到你真好。谁说不是呢?林久夜摸了摸妹妹枯黄的头发,爱怜之情充溢在他的胸口:[哥哥会让尘心变成最幸福的公主。] 最幸福的公主吗?只几个字,就让林尘心的眼睛湿润了,她更加紧地抱紧了自己哥哥的脖子,很轻很轻地唤:[哥哥。] 很久没喊这个称呼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喊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陌生,恍如隔世一般。 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离她最近的亲人,看着他潇洒依旧,温柔依旧的脸,她的胸中却突然涌现一种很莫名的情绪以及无力。 此刻她无力地挂在自己哥哥的身上,暖意阵阵席卷而来,睡意也紧随而至,于是她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当林久夜抱着女孩再次出现在厅中的时候,刘威依旧在厅中等候,而在他的脚下,一只黑猫正在不断地用爪子撕扯着他的鞋。 刘威的表情则是又恼又怒,跟一只小猫斗起了法。 看到了林久夜,快速地上前道:[董事长,时间不早了,今天还去公司吗?] 嘴里这样询问着,目光的着落点却停留在林久夜怀中的女孩身上,女孩的眉毛微微蹙着。似乎睡梦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扰乱着她的心绪,那张异常苍白与瘦削的小脸有着痛苦的扭曲。 [你回去吧。通知所有的董事,今天的会议取消。]林久夜淡淡地交代,抱着女孩转身就上了楼。 刘威站在原地,口里答了一声[是。] 本来他是来规劝董事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看到董事长抱着妹妹出来的那一刻,在看到董事长异常温柔的眼神的时候,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打扰,规劝的话语于是就再也出不了口。 算了,还是回去吧,不过肯定是要被那票董事们削一顿就是了。 有点不耐烦地踢了踢依旧在他脚边的小猫,小猫痛呼了一声,猫眼之中有绿光闪过。刘威转身,走出了门去。 ╳ 将妹妹的身体轻轻地放置在床上,林久夜坐在床边,望着妹妹即使在睡梦之中依旧不胜轻愁的小脸,眼睛深处,有一丝痛楚一闪而逝。 床上的女孩由于久病在床,皮肤透着奇异的苍白,几乎透明,身体也怯弱不堪,全无五年之前的美丽形状。 可是这张小脸,却是他全部的依恋。 五年前,当妹妹突然之间离奇地变成植物人时,他几乎承受不住。 当时的他最先想起的是与妹妹的最后一次对话。 哥哥,如果我不在了,你还会好好的吗?有一个刹那,他想起了妹妹的那句预示着分离的话和夕阳之下妹妹脸上那个奇异的近乎迷离的微笑。 当管家张叔推着他的轮椅打开病房的门,看到躺在病床之上妹妹的身影时,他的心中突然之间有着排山倒海的恐惧。 自从自己的双腿残缺了之后,这个妹妹便是他生活的中心。 她曾经推着他的轮椅外出旅游,陪着他一起练琴,给他讲一切她生活上的琐碎事宜,对他笑,买礼物哄他开心…… 可是突然的某一天,她失踪了,再次见面时,她却闭上了灵动的眼,不再张口对他说话,不再对他笑。 往昔的种种,突然之间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悲凉。 失去了唯一的阳光,黯然的前景让他有种哭泣的冲动,然而他始终是没有哭的,只是心中的门,在那一刻霍然关闭了。 那一刻,望着病床之上女孩苍白的脸,他突然伸出了手,感受着她皮肤的纹理,低低地喊了一声:[尘心。] 可是床上的女孩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她紧闭的眼已经将他逐出了她的世界。 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林久夜站起身,轻轻地下了楼。 他希望,这一次,妹妹能够永远地留下,他不希望再分离了,可是他也清楚,生活上的某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当然就可以的。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分别竟然来得那样快。 ╳ 当林尘心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窗都紧闭着,室内的空调始终开着,温暖包围着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冷,那种冷是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 [喵。]黑暗之中的一声猫叫让林尘心皱起了眉,但是当她想到是她在路边捡起的小东西时,她的嘴角就牵引出笑意来。 小猫跳上了床,用嘴巴去撕咬着被子,顽皮一如孩童。 林尘心伸出细长的手臂,抓住小猫的身子,摸着它柔软的毛发,有点欢喜地笑出声来。 小猫的头似有若无地在她的脸上摩擦着,甚至伸出舌头去舔她的脸。 林尘心把小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摸了摸它的头,将它放下去。 [尘心,你醒了吗?]醇厚而略带磁性的特有男声响起来。 林尘心依然坐在床上,只嘴里答:[醒了,哥哥进来吧。] 林久夜推门,开了灯,就望见自己的妹妹坐在床上,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在她的旁边那只小猫也乖顺地蹲着。 林久夜走到床边,目光深邃而温柔:[睡醒了,应该饿了吧。] 林尘心含笑点了点头道:[只是现在太晚了,佣人们都睡下了,不好打扰,也不想出去吃饭。] 林久夜接口道:[不用出去吃饭,哥哥给你做。] 林尘心听罢,睁大了眼,好不娇俏可爱,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哥哥,你以前可是不会做的。] 林久夜挑衅地道:[那就试试吧。] 林尘心也笑了,答了一声[好],掀开被子,正要下床,脚下却又是一阵虚软。她有点泄气地说:[这腿是不是坏掉了,怎么老是站不起来。]一面说一面用手敲了又敲自己的腿。 林久夜却阻止了她的动作,轻轻地道:[明天我带你到医院检查一遍,今天xx医院有人纵火,所以也没顾上。] 林尘心听到[纵火]二字,有点好奇起来:[怎么会有人纵火呢?] 林久夜却只是用手指弹了弹她的头道:[别想了,与你又没有关系。] 林尘心听了了觉得很是,所以也就将那事丢开不再问了。 当林久夜端着一大碗面出现在林尘心而前,林尘心终于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道:[哥哥,这就是你做出的好吃的呀。林] 久夜却很慎重其事地道:[你别可瞧不起这面,它可是我用很多材料做出来的。美味不可多得,你若是不吃,我可就自己享受了。] 林尘心连忙夺过去道:[我吃,我吃。] 一面说一面囫囵了一口,可是马上她的脸变换不定起来,目光闪烁,林久夜期待地看着她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林尘心艰难道:[很好吃。]然而她的表情痛苦,完全没有享受的样子,让林久夜有一丝狐疑。 [真的很好吃?]林久夜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林尘心把面推到林久夜跟前:[你自己吃吃看就知道了。] 林久夜疑惑地拿起碗,果然吃了一口,然后他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林尘心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哥哥,是不是很好吃,是不是美味。] 林久夜尴尬道:[只是把糖当盐用了而已。] 听到这话,林尘心大笑起来,她的声音清脆,宛如珠玉落地,在寂夜之中,似乎有一种魔力,林久夜也忍不住地笑起来。 这一刻,二人之间多年的藩篱似乎也不复存在,彼此之间原本存在却在岁月之中有些模糊的沉淀了的情感似乎又缓缓地从深水之中浮上来。 夜,沉静如水,林久夜开始讲述起林尘心躺在病床之上时,自己所发生的一切,虽然所有一切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可是林尘心还是从那些话语里捡捡到了哥哥曾经的悲伤。 第一百零二章 实验成功 从昨日与哥哥的谈话之中,林尘心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五年,可是自己却在另一个空间里过了二十一年。时于这个问题,她很迷惑可是却并不想深究,因为自己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解之事,如今只是又多了一桩,又有什么要紧的。 可是有一件事情,却让她很震惊,那就是自己的父亲竟然在四年前就死了,死于车祸。 在听到父亲死亡消息的那一刻里,林尘心却是没有什么情绪的,唯一的感觉是不像是真的,一个虚假的消息又怎能牵引出她的情绪来呢。 可是当哥哥很镇重地说是真的的时候,林尘心才有点艰难地消化了那个消息。 她实在无法想象,那样强悍的父亲也会有死亡的一天,他在她的记忆之中,始终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根本就搬不动,一直一直地压在那里。 可是当某一天,有人告诉她那座山没有了,不存在了,她却没有高兴的感觉,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和有点荒唐。 当哥哥问自己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却一个字也开不了口,不是想隐瞒,其实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即使是再重大的秘密,经过了五年的沉淀,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她却开不了口。 因为在那个空间的种种,他害怕哥哥进一步的追问,因此她选择了沉默。 林久夜下了车,抱起妹妹,笑着道:[不要再发呆了,已经到医院了。] 今天一大早哥哥就坚持要带她来医院做检查,她自己也觉得有必要,所以此刻二人才站在了医院的门前。 当医生了解到林尘心的情况的时候,当时的表情可谓相当精彩,那个医生张大了嘴,然后口中一直嚷嚷着奇迹什么的。直到哥哥觉得他的声音太过聒噪,不善道:[如果您已经了解了,那么就请开始做检查。] 医生这才有点讪讪地收了口,但是却一脸感兴趣地望着林尘心。 林尘心觉得那个医生倒是挺有趣的,于是微微笑着。 经过检查,医生说情况一切正常,腿脚之所以使不上劲可能是长期卧床的关系,因此建议她多做复健。 林久夜这才吁出了一口气。 林尘心看着哥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戏谑道:[哥哥是不是怕我成了个残废,然后赖上你呀。] 林久夜听后,好气又好笑地道:[在你赖上哥哥之前,哥哥会先赖上你的。] 林尘心的眼中浮出了水气,但她却说:[风吹得眼睛发涩。] 想了想,林尘心突然诡笑着问:[哥哥,你有没有交女朋友呀?] 林久夜听后,愣了一愣,然后摇头。 林尘心笑起来:[我这么优秀的哥哥竟然没人要,那些女人的眼睛可都长错地方了。] 林久夜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有点宠溺地道:[如果哥哥一直都没有女朋友,我们两个在一起过,你可愿意?] 林尘心假做思索,片刻后却摇头道:[虽然哥哥没人要,可是妹妹我的行情却是很好的,所以…]她故意的停顿了一下,引得林久夜面露不善,然后林尘心话语一转道,[不过为了我可怜的哥哥。我决定了,在把哥哥嫁掉之前,小妹我决不轻言婚嫁。如此可算是个好妹妹?] 林久夜狐疑地问:[可是真的?] 林尘心很镇重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回来后,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事实上,她还真无法想象自己将来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那,似乎有点可怕。 这时候,她的脑海中浮起了一张脸,可是她甩甩头,再甩甩头,那张脸就在她的脑海中摇晃,然后破碎。 也许,她这一辈子,真的只能一个人过了。 可是哥哥同她不一样,她希望哥哥获得幸福 一份完整的幸福。 只是她却没想到,在一个月后,她的生命中就出现了变数。 ╳ 置身于豪华的宴会,林尘心却不曾感染到宴会上的欢喜和愉悦的气氛。 经过一个多月的复健,她的双腿已经能够正常行走,瘦削的身体也有所改善,如今看来,总算有点人样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刚能行走还没几日,哥哥就开始四处带着她走动,今天的宴会也是被哥哥死活拉来的。 端着高脚杯,林尘心静静地观望着宴会中的人。 这里,是商业人最喜欢的地方,因为他们可以在这里联络感情,近而谈成生意。哥哥平时是不会出席这样的场合的,因为他的身份即使不出席这样的场合,也会有人巴结着,今日来这里,好象是因为这次宴会的主人很特殊的缘故。至于怎么个特殊法,林尘心是没有什么兴起知道的。 不远处,哥哥正在被一群名门淑女包围着。 年轻,英俊,多金,这些条件足以打动任何一个少女的芳心,看来哥哥一时是脱不开身了。她朝哥哥举起了酒杯,笑了一笑,看到哥哥有些懊恼的神色,径自退出了宴会的大厅。 都市的夜晚,风中都带着糜烂的气息。 今天她穿了一件雪白衣裙,清瘦的脸,眼睛显得过大,一眼望去,就如同幽灵一般。靠在庭院里的一棵大树旁边,她幽幽地叹着气,眼波荡漾,透露着虚幻与迷离的色彩。抬头仰望着夜幕之上的点点繁星,心中却觉得空虚无比。 都市的人都是寂寞的。忘记了这句话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了。 其实不只是都市人寂寞,只要是人,在哪里都会寂寞吧。 人,本身只是个体,社会的出现其实只是为了遮盖人类的孤独。 每一个人都是寂寞的,那种寂寞并不是身边多几个人讲话或是置身在一个闹热的场合便能排解的。 虽然和哥哥如此的亲近,但是心中的某些话,却并不想告诉他,知道他会怜惜自己,安慰自己,可是那些东西并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挺多是当时心里会畅快点罢了,可是过后,仍然孤独,仍然……寂寞。 寂寞如水,如影随形。 这便是人的真实写照。 [你在看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后,问。 他站在后面有多久了?林尘心有点无奈地想,刚才自己失意的样子是否都落入了他的眼睛里。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会觉得有点狼狈,可是她不会。 靠在树上的林尘心转过身,对着男人扯开了嘴。 黑发,高鼻,薄唇,深邃的眼,组合在一起,很好看的男人。此刻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赫然一个社会精英。 [你好。]男人向她伸出了手,她于是也愣愣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他们的手相握在一起,一只细长,一只宽厚,一只冰凉,一只火热。 他的大手握着她的,似乎能将她的手烤化。 她使劲拉出自己的手,却依然能感受到那只大手留在她手上的温度。 [美丽的小姐怎么不在厅中,难道对我的招待不满意?]西装笔挺的男人微笑着望她。 林尘心望着他,原来他便是这个宴会的主人,此刻她不得不同意哥哥的说法,这个宴会的主人的确是很特别的。 摇了摇头,林尘心斟酌道:[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比较喜欢清净。] 这样说着,林尘心就很随意地坐在了地上,全无半点的羞涩与不安,如果是一个月之前,她遇到这个男人,可能还会感到有点诧异,可是在经历了生死之后,她已经不会再为这些所动了。 男人也弯下身,随便地坐在了她的身边,林尘心不去看他,眼睛依然看着夜空,嘴里轻轻道:[今晚的星星很亮。]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男人在她的旁边说话。 [林尘心。]除轻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女孩眼中的波光不动,她一直都是安定的,甚至会让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你是林久夜的妹妹?]男人诧异地问她。 […] 没有得到林尘心的回答,男人侧身去望她,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微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的样子有一点颓废,然而却与这夜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她身上白衣裙摆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不胜轻寒。 脱下身上的西装,男人将之覆上女孩的肩头。 [尘心,你在哪?]晚风送来一个男人的呼唤,林尘心睁开了眼,起身,她身上的西装落了地,她却浑然不知,向黑暗中招手:[哥哥,我在这里。] 林久夜听到回答,沿路找过来,看见了妹妹,正要说话,却又看见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瞥了一眼,有点诧异地道:[周先生也在呀?] 男人点头,笑了笑:[刚才我同你妹妹在这里一起看星星。] 林尘心看到,哥哥听到那话的时候,眉间有着微微的怒意,但是很快就没了踪迹。 [尘心,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吧,我跟周先生还有点事情谈。]林久夜转身向妹妹交代。 林尘心点了点头道:[你们谈,我自己回去吧。]说罢就转身,回走。 待林尘心的身影完全隐没于黑夜之中,林久夜便率先地开了口道:[周进,我希望你就此收手。] 被称做周进的男人却只是轻笑了一声,笑声之中有着轻佻的邪意:[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尘心受到伤害。]林久夜的声量稍稍地提高了一点。 [可是五年前,她为了你接受你父亲的条件时,不就已经受到伤害了吗?]男人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嘲笑。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五年前我没有办法阻止父亲,因为我没有力量,可是现在,我要阻止你,周进,谁要伤害尘心,我都不会同意。] [好伟大的兄妹之情。]轻轻地拍着手,周进的声音显得轻慢,[但是你阻止不了,无论是五年之前,还是之后。如今实验已经快要接近成功,而你却为了你那该死的兄妹之情,在这里犹豫不前。] [这个实验如果成功了,难道你不知道那将会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情吗?昔日你的父亲可不会像你这样优柔寡断,我同他的合作一向都很愉快。] [不要说他!]林久夜听到男人提起自己的父亲,显然很是恼怒,[在我的心里,他根本不是我的父亲,利用尘心,伤害尘心,拿我当做筹码。这样的父亲,我不稀罕。] 激烈的言辞却并没有使周进感到恼怒和诧异,他轻轻地笑了,[久夜,你不要这么激动吗?反正那个老家伙现在已经死了。你忘记了,当初你设计他死的时候,我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如今他的财富大半落入你的手中,你因为这个也应该感谢我不是?] 林久夜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道:[你说的很对,因为那个,我是应该感激你,可是如果你要伤害尘心的话,那么对不起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周进听到这里,语气里已经有了气恼:[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你想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另外一个空间,并且我们有技术能够实现人们的随意进出,到时候,这将是多么轰动的一件事情,由此产生的财富将是你和我无法估量的。] 林久夜不为所动,声音却更冷了:[我不管那些,财富也不是我所追求的。我只希望尘心能够一直好好的。] [呵呵,是吗?]周进低低地笑了,似乎听到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当然,你也可以找另外的一个实验对象,我是不会反对的,但是那个人绝对不可以是尘心。]半晌后,林久夜终于又道。 [既然如此就算了,你明明知道她是最合适的。这个实验就此作罢,我也不会再跟你提了。]周进突然耸耸肩,表示妥协。 林久夜听到他这样说,却并没有放下戒心,警告着道:[最好如此,否则……] [否则你不会放过我。]周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有丝玩味地道。 话毕他突然冷不丁地走到林久夜跟前,拍着他的肩道:[你放心,我还不想有你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那样的话我会天天晚上做噩梦的。] 林久夜冷冷地甩开他的胳膊道:[最好如此。]说罢径自转身。 走出宴会大厅后,却见自家的司机依然在外等候。林久夜问:[不是让你先送小姐回去吗?小姐呢?] 司机迷惑道:[小姐一直没有出来呀。] 林久夜心中[咯噔]了一声,返身走到宴会大厅,却见在宴会的一个角落里,自己的妹妹正在端着高脚杯一杯一杯地喝着。 林久夜皱皱眉,走上前去,扶起女孩的身体,林尘心回头看到是自己的哥哥,举杯笑了一笑道:[这酒的味道真的不错,哥哥,你尝尝。] 林久夜一手抢过她手中的杯子放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道:[尘心,我们回去吧。] 林尘心略略点头,嘴里嚷着:[回家。回家] ╳ 夜,静悄悄地,林尘心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就掀被下了床。 [喵。]黑暗中的小猫在叫,林尘心弯腰将它抱在了怀里,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行。这里是父亲过去的地下实验室,里面依旧如同从前那般的忙碌,工作人员见到她都 很诧异。 可是她的面容一直很平静,抓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她问:[岳克还在吗?] 那个人瞥了她一眼,手向里面指了指,就道;[在里面呢。]说完还向里面喊了一声;[岳博士,有人找您。] [谁找我?]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声音的主人出现在林尘心的面前,留着一把大胡子,光洁的脸庞,眼睛炯炯有神,依然同林尘心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这个人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林尘心答了一声[是我]。 那个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有认出林尘心来。 这也难怪,林尘心现在的样子的确与从前有着很大的区别。 [我是林尘心。]林尘心淡淡地提醒,虽然这个人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但是对于自己的实验对象,她相信他一定还记得它的名字。 果然,岳克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就放起光来,嘴里直嚷嚷:[天呀,你竟然回来了。成功了,成功了!] 林尘心抱着小猫任由他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 岳克此刻实在是太兴奋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伟大的实验竟然成功了。 [怎么样?另外一个空间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和这个世界一样?还是差别很大? 有没有植物,动物?有没有人?是否有高度文明?] 林尘心微笑道:[你问了那么多有没有,到底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岳克搔了搔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随便吧。] 真的很有趣,林尘心觉得,这个看似很成熟的博士却还保留着他特有的腼腆。 林尘心没有回答岳克的问题,因为此刻在她的心中,同样有着诸多的疑问,等待眼前的人给予答案。 [我想同你单独谈谈。]淡淡地望了岳克一眼,林尘心的声音轻而又轻。 岳克答了一声[好],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对于这个实验对象,他真的有着太多的好奇之心。 岳克带着林尘心走到了自己私人办公室,随手拿了一把椅子,请她坐下。 林尘心也不推辞,抱着猫坐在椅子上,四顾而看,室内很乱,文件,生活用品堆叠在一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倒是很符合科学家这个职业。 岳克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眼前的女孩,可是女孩从进门到现在,目光就一直在室内逡巡,他一时竟然不太好意思打扰。 林尘心打量完毕,看着眼前显然有点浮躁的岳克,淡淡地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岳克正要说是,却听那女孩接着道:[但是我也有很多事要问你,还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这样明显的提出自己的要求,让岳克怔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坦率地笑道:[你问吧。] 林尘心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干涩,于是随口问了句;[有茶吗?] 岳克点头道:[我去给你拿吧。] 林尘心却又摇头叹了一声:[算了,还是说事吧。] 岳克有点苦笑了起来,这个女孩如此的年轻,可是心思却变化多端,真让人猜测不出她的心意,总之有点,难解。 林尘心虽然不知道岳克心中的具休想法,但是从他苦笑的面容里,已然猜出了他对自己的观感,但是她并不是很在意,想了想,她终于问:[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岳克诧异地抬起头来,反问道:[不是在四年前死于车祸吗?] 林尘心点了点头又道:[这些年来,这里的实验经费是不是由我的哥哥和周进共同出的?] 岳克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奇怪着这个女孩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现在的实验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林尘心不等岳克反应过来,就接着问。 听到这样的问题,岳克显然有点激动,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来:[这个实验现在正在尝试着送人到另外一个空间,而不仅仅是精神了。]讲到这里,他的神情有几分挫败,[只是可惜,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过。] 林尘心听到这里,淡淡地问了一声:[如果是我,你认为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岳克的眼睛瞬间睁大:[因为你的脑电波的频率和那个空间的磁场完全相合,所以如果送你过去的话,实验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很大,这问题我也有跟两位老板说过。我当时还可惜呢,以为你的精神一直留在了另外一个空间,不曾回来,如今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林尘心见到岳克笑的那样的开心,她却是不笑的,目光只是更加的冷冽,甚至有着几分无情的味道,然而正沉浸在兴奋与喜忧之中的岳克却并不曾察觉。 [即使你们真的能够送我本人过去,那么其他人也无法被送过去,更清楚地说,也就是只能送脑电波频率完全相合的人过去,这样的实验即使成功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吧。]想了想,女孩中肯地提出了一个疑问。 岳克却笑着反驳道:[错了,只要能将你送过去,以后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被送过去。] 林尘心诧异了一下,但是很快显示出感兴趣的样子,她怀里的黑猫在她的怀里微微睁开了眼,但是很快又闭上。 岳克有些激动地继续道:[因为在你被送过去的同时,我们会让你带上一台仪器,而那台仪器可以影响它周围十米的磁场,你只需要将那台仪器放在那个空间,并保证它不被损坏。那样的话,这个空间的大多数人便都可以借由与那台仪器影响的磁场相适应的频率,进行空间旅游了。] 林尘心听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她怀里的小猫直接的掉在了地上,发出了痛呼,她却看也不看地道:[你不必再说了,我都明白了。] 她的语气生涩坚硬,让人一听,便了解到她心中的不快。 岳克呆了一下,刚才他们不是还聊得挺投机吗?为什么这个女孩却突然就翻脸了呢? 林尘心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情绪,方再次的开口问道:[可是即使我真的能够成功地被传送过去,那台仪器也被我带了过去。你们的计划一切都完美无缺,这个空间的人真的能够踏足那个空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话,两个空间的人可能会发生不和谐,近而混乱的现象。那样的话,将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导致一个空间人类的消亡。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亏得你们能想出来。] 一字一句,女孩说得铿锵有声,岳克在旁听得惊心动魄,竟然连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这样的实验,我拒绝。]最后,林尘心说了这一句话,却只是一甩头,扬长而去。 黑猫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远远地离开。 岳克站在原地,脑子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个工作人员进来对他道:[岳博士,你怎么了?] 岳克[嗳]了一声,缓过神望着工作人员,张口问:[难道这个实验真的错了吗?] 工作人员不解地问:[博士,你怎么了?] 岳克摇摇头道:[没什么,头晕。] 第一百零三章 谈判(1) 林尘心抱着黑猫,在暗色的深夜中独自走着,一股悲凉的情感自她的心头缓慢地升起来。那个世界的背叛,这个世界的阴谋……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堪一直伴随着她,也许,这便是她的夙命。 小猫柔软的毛发轻轻地拂过她雪白的手掌,奇异地抚慰了她的心。 她的脚步轻之又轻,神色之中,茫然之色浓重而深厚。 [尘心,你怎么跑出来了。]前方的不远处,林久夜站在那里,深深地望着她,然而她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哥哥。]林尘心轻轻地唤,快步走上前去,挽起了男人的胳膊。 林久夜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到处乱跑呢?] 林尘心没有回答,只是有点专心地数着自己的步子。 林久夜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尘心。] 女孩[嗳]了一声,有点迷惑地望着他。 林久夜淡淡地摇头道:[没事。] 林尘心[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其实她有听到哥哥的问话,只是不太想回答而已,所以就用没听清这个有点蠢的借口敷衍了事了。 两人并肩一起走回去,夜风从他们的身边经过,使得二人都感受到了夜的微凉。 [尘心,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或者想问我吗?]蓦地,林久夜突然打破了二人之间长久以来的沉默。 林尘心抚摩小猫的手微微顿住,然后又继续移动,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呀?哥哥想说些什么吗?] [尘心,你是不是听到了?]林久夜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以及慌张。 林尘心抚摩小猫的手这一次没有停顿,动作流畅舒缓,嘴里淡然地反问:[听到什么?] [听到我和周进的时话。]顿了顿,林久夜又道,[我知道你全都听到了,不必瞒我。] 林尘心抚摩小猫的手这一次彻底的僵住,她抬起了眼,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这个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亲人,眼睛却有点涩涩的,镶嵌在瘦削脸颊之上的那对乌黑眼珠于净而别透,带着淡淡的理解与谅解。 林久夜拥住妹妹瘦小的肩头,心中一下子释然了。 林尘心轻启朱唇道:[无论发生任何事,尘心永远都跟哥哥是一国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久夜的眼睛终于湿润了,他曾经奏出无数美妙乐曲的手此刻悄然地爬上女孩枯黄的头发,缱绻而又温柔。 [哥哥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这是第一次,林久夜感到愧对自己的妹妹,身为哥哥本该肩负起照顾妹妹的义务,可是他却让妹妹稚嫩的肩头为自己承受了那么多。 林尘心却只静静着道:[哥哥永远不必跟我说谢谢。] 那两个字,让她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点生分,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林久夜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他自己也觉得说那两个字怪别扭的。 ╳ [小姐,有位周先生说要见你。]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就有佣人上来通报。 林尘心答了一声[知道了],想了想,她又接着道,[让他先等一下。] 说完,她便手脚利索地穿衣,洗漱。 当她下得楼去的时候,就见那个叫周进的男人正坐在楼下的客厅中。几上有茶,他却一直未动。 林尘心快步下得楼去,周进听到响声,回头去看他,他的眼中有一种野生动物般的幽光,望得林尘心很不舒服。当联想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有着什么样企图的时候,林尘心只觉得那目光里尽是算计。尽管那个男人有着一张并不算丑陋甚至是有些英俊的脸。 款步下得楼来,林尘心径自走到周进的身边,目光也一直淡然无波,尽管她心中完全不是那回事。 周进的目光一直听留在林尘心的脸上,带着一丝审判和探究的意味,林尘心迎着她的目光,坦然地坐在她的对面,笑了一笑,却极浅淡,只是一个刹那,便已经归于沉寂,她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波澜也不惊的清淡。 [周先生找我有事?]林尘心的声音也如同她的表情一般,让人窥探不出其中丝毫的情绪。 周进一瞬间将笑容展开,优雅而得体地微笑:[怎么觉得林小姐并不欢迎我?] 林尘心又笑了,这次笑得却更浅:[周先生太多心了。这习惯可不太好。] 听到对面女孩的暗讽之语,周进有刹那的怔愣,但是他很快笑起来,是那种爽朗而明快的笑。 林尘心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中却想着:这样一个贪图而虚伪的人,笑的样子却找不出一丝阴暗。 [我们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周先生来找我,应该不单是找我聊天吧。]林尘心接着出口的话语直指问题的核心,她已经厌烦于这种表面上的试探,究竟有什么问题,倒不如敞开来说。 周进收敛了笑容道:[我想林小姐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实验了吧?] 果然。林尘心心下已经明朗,但依旧点头道:[知道又如何?] 在这种最不应该微笑的时刻,林尘心却微微地笑了,她站起身道:[我想这个话题并不适合在这里谈论,要不晚上我们到酒吧里谈吧,那里应该是个好地方。] 周进诧异了一下,但是却点头表示了同意,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争执的必要,在哪里谈或在何时谈,都是一样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劝这个女孩接受实验。当然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介意运用一些非常手段。但在此之前,他还是愿意给予对方尊重的。 [那就晚上八点到xx去吧,我喜欢那里调酒师调出来的酒。] 夜幕很快降临,林尘心没有与哥哥打招呼,推开自己的房门,却见林久夜已经站在了她的门边。 林尘心不在意地笑:[哥哥,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在床上躺久了,现在到了晚上都不太想睡觉了。] 说着近似完美的借口,林尘心的眉目却是清冷淡漠的。 林久夜上前扣住她的肩膀道:[你的身体还未恢复,应该多多休息,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再出去了。] 男人的语气虽然轻柔,但是扣着女孩臂膀的手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 林尘心并没有试图脱离哥哥扣住自己臂膀的手,只是带笑道:[哥哥,现在才七点半,并不算晚。] 林久夜看着笑意盈盈的妹妹,知道自己并不能更改她的任何决定,这个妹妹一直都有着她自己的主见,即使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丝毫的干涉。 林久夜退在一旁,道:[你去吧,只是早去早回,别回得太晚了。] 林尘心点点头,迈开步伐,但是突然她又回头看了哥哥一眼,笑着道:[哥哥,我回来想吃宵夜。你上次做的那碗面,这次再给我做碗吧。不过这次别把糖和盐弄错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快速地转了身。 ╳ 在xx酒吧下了车,林尘心便走进了那片灯红酒绿中。 当她进到酒吧的时候,周进还没有来。 林尘心看了看腕上的表,已经七点五十六了。 随便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林尘心淡漠的眼扫过场中舞动的男女。 那些人疯狂舞动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压抑,舞动的节奏疯狂而杂乱。这里,可真是一个放松的好地方。 站起身,正要向舞池走去,却见周进已经跨步进来。 林尘心再次的看了看腕表,正好八点。 这个周进。 周进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径自走向林尘心,林尘心含笑而立。 [我应该没有迟到吧?]周进笑着道。 [不,你来得刚刚好。]特意加重了刚刚两个字的音,然后又重新坐下,在他们左面的那张桌子上,一对情侣正在谈判着分手。 林尘心静静地收在眼内,看着对面跟随着自己落座的周进。 周进自从坐下来后,就没有开口的意思,仿佛在等着女孩先开口。 林尘心不在意地笑了一笑道:[周先生想跟我谈些什么,尽管说吧。] 周进本来冷漠的眼神之中又了微笑的意味。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实验的全部内容,并且了解到你才能胜任那个角色吧。]周进的话含蓄而隐晦,然而已经了解一切的林尘心却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全部意思。 [全部都知道,不过今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3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3部分阅读 裉煳沂抢凑蛑氐厮挡坏摹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女孩嘴角的弧度很深,似乎这件事情本身具有娱乐的效果。 [如果我坚持呢?]周进的眼神之中染上了一抹狠厉之色。 林尘心笑道:[总有你坚持的理由吧,名利,金钱。只是那都是你能得到的好处,于我,却并没有什么益处。难道周先生不知道和别人谈生意的时候,应该互惠吗,否则让我如何心甘?] 第一百零四章 谈判(2) 林尘心笑道:[总有你坚持的理由吧,名利,金钱口只是那都是你能得到的好处,于我,却并没有什么益处。难道周先生不知道和别人谈生意的时候,应该互惠吗,否则让我如何的心甘?] 如此犀利的言辞从一个年轻女孩的口中吐出,周进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久经商场的他很快镇定下来。 他直视着女孩,眼中有着莫测的笑意,时面的女孩身体单薄,似乎连一阵风也经受不起,只那双眼睛却像经历了太过深厚的沧桑,透露出一种犀利而洞察的光芒,让他有刹那的错觉,仿佛站在他眼前的女孩是一个久经风云变幻,有着太多故事与经历的人,而根本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他从不曾在任何一个花样少女的眼睛里看到过那样透彻的光芒,仿佛能看透任何一个人的心里,然而与那种透彻不协调的是她眼睛的色泽,清澈别透,完全让人看不到黑暗的东西。 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明明仿佛历尽沧桑,却偏偏眼睛清澈如水。 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仰脖喝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刚才太过长久的注视。 对面的女孩仿佛并没有感受到他刚才的注视,依然在自顾自地喝着东西。 周进现在才注意到她喝的竟然是果汁,而非酒,有着些微的错愕,但是周进是不会管这些的。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半晌之后,周进的声音响起来。 林尘心随意地晃了晃杯中的果汁,她的动作悠闲无比,仿佛并不在意男人的话,那些话即使入了她的耳,依旧入不了她的心。 [周先生不妨敞开来说。]女孩停下摇晃的动作,然而目光却并没有看向对方,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杯子,好像杯中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使她的目光一再的流连,而事实上,杯中不过就是果汁。 周进也不生气对方的态度,径自道:[你父亲的死与你哥哥有着莫大干系。]别有深意地望了女孩一眼,却见女孩依旧在看着杯子,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也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却不在意。 [五年前,你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之后,你哥哥就变得更加孤僻,他日日守在你的床前,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清醒,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医院里你的床边。] 周进安静地讲述,林尘心静静地聆听,间或晃动手中的杯子, 五年前 在得知实验失败后的第二天,周进打听了实验对象的情况,于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当他到达实验对象的病房门前,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背对着他。男人没有听到周进推门的声音,事实上,男人此刻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完全没有了感知的能力。 [尘心,你为什么不说话呀,哥哥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不是最喜欢同哥哥说话吗?为什么现在不理哥哥了呢。] 周进站在外面,将男人的疯言疯语尽收耳中,不禁皱了皱眉。就听到那个男人继续道:[你是不是生哥哥的气了,怪哥哥不让你离开家,所以你决定惩罚哥哥了。别淘气了,只要你醒来,哥哥就再也不拦你了。] 男人的话语声中始终带着戏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进却听出了其中莫大的苦涩与哀伤。 周进推门进去,男人没有理他,周进也不恼,把手中的花插进瓶中,周进依然没有理他,周进走到病人的床边,伸出手正准备去碰触女孩的头,男人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挥开了周进无礼的手,喝道:[别碰他!] 周进笑笑收回手,他做那个动作只是想吸引男人的注意罢了,如今目的达成,他自然没什么好计较的。 [知道说话了就好。] 自那以后,周进就会经常出入那家医院,最后甚至与男人成了朋友。 起初,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直到某一天…… [你是说尘心是因为我答应父亲的条件,接受实验,然后一去不回。]男人的声音止不住地上扬,他从来不曾这样愤怒和伤心过,为的却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孩他的妹妹。 相依相伴多年,他们早已经成了对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父亲漠视他们,母亲离他们而去,他们只有依靠彼此身上的温度来驱走寒冷,可是现在,妹妹为了自己也走了,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似乎也抽离了。 他冷,身体冷,心却更冷。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那样的一个妹妹,某一天,竟然也会紧闭了双眼,像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般,毫无生气与活力。 林久夜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女孩的脸。 是父亲把尘心害成这样的吗?那么父亲啊,你就必须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如果天不惩罚你,那么就由我来惩罚你。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说吧。]林久夜的思路很快清晰起来,他知道眼前的人别有用心,而他别无选择。 为了尘心,他会答应他的条件,他要那个被自己称做父亲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父亲,呵呵,他根本不配那两个字! 他的所作所为,怎么还配? [难道你不想为自己可怜的妹妹报仇吗?]周进的眉眼之中都是笑,他那种仿佛掌握了一切的笑充满了算计及狡诈,可是已经被怨恨充斥于心的林久夜却刻意忽视。 [所以…]林久夜眯了双眸,盯着周进的脸问。 周进笑了:[我可以帮你。] 是的,他可以帮这个男人,帮这个男人报仇,杀死他父亲,帮助男人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以及他周进自己该得的。 那一刻,他们是利益的共同体。 然后他们开始策划,设计了一场完美的车祸。在那场车祸里,周进失去了生意伙伴,林久夜失去了父亲,可是没有人想到,他们失去的只是敌人和仇人。 …… 听完周进的表述,林尘心的表情却依旧漠然,好像周进所说的一切只是一个故事,故事中的那个男人也与她毫不相干,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中有过怎样的波涛汹涌而过。 [说说你真正的目的吧。]状似,疲惫地,林尘心道。 周进诧异了一会,他被女孩淡漠的神情惊住了,周进说了这许多事情,无非就是想让女孩对她的哥哥感到亏欠,可是为什么在那个女孩的眼中,他看到的却只有漠然,她的眼,平静如深湖。是否她的心,也同她的表情一般纹丝不动。 他不相信,今天他会输。 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周进眼中的光芒变得诡异而危险,他嘴角上的弧度似笑非笑:[也许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林尘心挑了一下眉毛,本自苍白无生气的面容因为她挑眉的动作而瞬间有了某种活力。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桌子上的耳麦,放在耳中听了一会,然后拔下,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她拔下耳麦的手如此的自然,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的破绽。 [听到了吗?]周进端起杯子,又灌了一口,满眼中尽是兴味。 林尘心却只是舒展自如地一笑道:[我听得很清楚。] [那你的听后感言是什么?]周进的眼睛灼灼地盯视着对面的女孩,他清楚她并没有外表表现的那样淡然,既然五年前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哥哥而牺牲,那么今天,他也会利用同样的办法逼迫她答应自己的计划,。 林尘心深深地望着周进,眼中的波光难解难测。 [你认为我会给你什么样的答案?]片刻后,女孩徐徐一笑,眼中光芒微闪,狡黠灵动都在那一闪中展露无疑。 [呵呵,这要看林小姐对自己哥哥的情谊是否同你哥哥对你一样了。]周进的脸上是完会轻松的表情,笃定而自信。 林尘心却只是将嘴角上的笑容拉得更开,宛如秋季里的菊花一下子绽放光华,眼中的华光也正炽烈,让对面的人一时有点拿捏不住她的心思。林尘心站起身,自然而优雅地走到了周进的身后,周进正在疑虑她要做什么的时候,一把手枪已经无声无息地抵在了他的背上,女孩的脸悄悄地凑在了他的耳朵边,软声道:[你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吗?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觉得怎么样?] 此时的酒吧中,响声震天,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即使注意,两人之间的姿势也亲密地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 [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哥哥出事,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我死了,那些磁带就会落入警方的手中,等待你哥哥的,将会是牢狱之灾。]虽然已经身首异处,周进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仿若一切皆掌控于心。 林尘心的脸贴在周进的耳旁,依旧在笑,笑得甜美,笑得飞扬:[你认为我会在乎?] 周进的笑愈发得邪恶,他的眼中有着冷笑的光芒:[如果不在乎,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我这个人让你看着不顺眼,所以你就决定拿枪抵在我的背上。] 林尘心不笑了,她的眼中结冰,这个男人果然很有他自己的一套,可是她的枪依然抵在男人的背上,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即使在男人拆穿她冷漠的伪装的此列,她手中的枪依然没有抖动过。 周进显然也为女孩的这种镇定惊诧了,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女孩,即使在她心中最震动的此刻依然保持着一种惊人的镇定,使人误以为她满不在乎,可是周进知道,她很在乎,在乎着她的哥哥,否则她不会在五年前为了自己的哥哥而甘愿冒死,如今也是因为她的哥哥,手持枪械。 这样的兄妹之情,他几乎有点嫉妒了呢。为什么自己就不曾拥有过这样的亲情呢? [如果哥哥出了事,你的命,我便取了。]女孩的笑容依旧甜美璀璨,眼中光华也绚烂无比。伶仃瘦骨一刹那间有了种莫可思议的魔力。 第一百零五章 射杀 [看来在你心里,我的命和你哥哥的命是一般珍贵。这是我的荣幸。]周进脸上依然挂着惯有的笑。他在赌,赌这个女孩对她哥哥的爱。 女孩也在笑,她的脸一直贴在他的耳旁,吐气如兰:[那么说来,周先生竟然觉得我哥哥的命也同你一般珍贵。这也算是我哥哥的荣幸了。] 周进笑了,笑得很猖狂。 这个女孩,果然很有意思,他几乎是有点叹息地道:[我知道,林小姐不会杀我,杀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拿着枪可就不可爱了。] 周进伸出手,想把背上的枪拨开,却突然感到手上一痛,然后女孩的声音更加温柔地在他的耳畔响起来:[你不妨试一试,猜猜看我敢不敢杀你。如果你认为红罂粟会手软的话,那么你就只管跟我赌赌。] 红罂栗,世界上的顶级杀手,年龄不详,身份不详,唯一为世人所知的便是她是一个女性,一个亚洲女性。 见到她真貌的人都死了。 她杀人,被杀的人都是做尽坏事,无良无德的人。 有人曾经说过她从不杀两种人,一种是好人,一种是弱者。 如果有人要找她杀人,必须带两样东西,一是巨额支票,二是所杀之人的生平。然后她才会考虑接不接受。 因为她杀人之后,每次都会留下一朵纸扎的红罂粟花,所以人们便给她起了个别号[红罂粟]。 她杀人手法高明,国际刑警也拿她莫可奈何,只是在五年前神秘消失,许多雇主手捧着支票,却再也联系不到她。 想到这里,周进震惊,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弱小的女孩竟然是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顶级杀手。 这,似乎太过可笑。可是红罂粟失踪的时间段又与这个女孩消失的时间奇妙的吻合。他的肩膀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 林尘心看见了,满意地放下了枪,藏于袖中。 她重新坐在他的时面,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可是周进这次再看女孩带笑的眼,却已经不再轻松了。 [周先生,如果你今日不把磁带交给我,恐怕你就得死了。]玩笑般地讲着冷酷的话语,女孩的神情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她嘴角勾起的是嘲讽,是威胁,甚至是逼迫。 [即使我今日将磁带交给你,你又会放过我啊?难道你不怕我将你的身份抖落出去。]尽管眼前的女孩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可是周进精明的脑袋却依然在正常运作。 林尘心的一只手此刻正在挽着自己的头发,神情慵懒,甚至有一丝的妩媚:[呵呵,我自己现在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怎么办呢?如果我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便不能威吓你,使你拿出磁带。] 女孩望了周进一眼,继续:[正如你所说,我很在乎我的哥哥,所以我也准备跟你赌一场,我赌你不会说。你说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甚至我有可能会威胁到你的生命,如果你不说,把磁带交出,大家都相安无事。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也许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周进冷哼了一声:[谁说我没有损失,我的实验不就这样泡汤了吗?] 心中有着愤慨,他实在不甘心自己的行动被这个女孩牵制住,可是正如女孩所说的,他的确不想冒险,特别是拿自己的生命冒险,那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因为他一向是个很为自己打算,很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林尘心看到周进陷入沉思的脸,知道他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下轻松了不少。 [我答应你。磁带现在就在我的家中,我带你去取。]周进站起来道。 林尘心却坐着不动,心中有一点点地迟疑。 周进回头见她还坐在那里,提醒道:[如果你不想要碰带的话,那就算了。] 林尘心站起来,轻松一笑,酒吧中的灯光明明灭灭,她脸上的光芒不定,竟然有着几分艳丽。 周进转头道:[那就走吧。] 在接近周进家大门的时候,林尘心突然感觉到危险的迫近,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正是这种准确的感应,曾经使她无数次的虎口逃生,此刻,她站在周进大门旁,脚步却再也不愿移动。 周进回头望她,笑:[害怕了?难道你不想要磁带了吗?] 突然之间,黑暗之中有什么亮芒一闪而过,林尘心闪身。但是很快地,林尘心就看到黑暗之中有几个人影正快速地向着自己移动,枪口正冷冷地对着自己的方向,林尘心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冷笑一声,叹息着道:[周先生,我真不应该相信你,你可真是一个小人。] 周进在笑,得意地笑:[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罢了。] 林尘心不再与周进废话,她的枪拔出来,灭音手枪的枪口火星闪了两下,在她前方就有两侧下,枪掉落在地的声音在寂夜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林尘心同时也在闪躲着前方的子弹,因为身体还没有完会复原,她的动作不是持别的灵活,但是对付眼前的这些小角色却还能勉强应付。 后面有人,林尘心惊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竟然又出现了一个人,她一直在专注地对付前方的人,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又来了一个。只是一刹那的工夫,林尘心的心中却已经喊了千万个糟糕。她飞快地转身,听声辨位,手中上了膛的子弹就那样卒不及防地射了出去。 然而就在她要迅疾转身对付前方两人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却陡然地停止了。 [啪],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摔裂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个捂着胸口的男人正睁着眼睛望她,眼中尽是不信。 她也不信,不信自己竟然时那个人开枪。竟然是自己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 她持枪的手颤抖个不住,枪无力的掉落在地上。 她的眼睛在望着他,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到了极点,血色尽褪。 她知道在自己的身后仍然有冰冷的枪口在对准着她,可是她却不愿回头。 她已经不在乎了,不在乎那些枪口中是否会射出子弹,是否会洞穿她的身体。 甚至,她渴望着那些子弹的袭击。 是的,这一刻里,她想死! 同站在自己前方摇晃不定的那个男人一起倒下去。寂静的夜,没有一丝声响。连她的呼吸也是冰冷的。 [哥哥。]女子惨白的嘴唇里滑落这两个字,她甚至不敢走上前去察看男人的伤势,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枪法是如何的精准。可是,从来没有一刻,她怨恨自己枪法的精准。 [呵呵。]女孩怆然而笑,眼中饱含的泪水肆虐而下,泪珠晶莹坠落,反射出孤月的冷漠光芒。 中枪的男人已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身体软倒在地,可是他的眼睛始终在望着女孩悲怆的脸。 他要死了,他知道,而且是被自己最疼最爱的妹妹射杀。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宛如有一把钝刀在来来回回地戳着他的心脏,鲜血淋漓之中,他感到了浸入骨髓的痛。 缓慢地向女孩伸出手,他想招女孩到身边来,可是女孩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她害怕,她不相信。 不相信就在刚刚,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她伸出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眼前,惊慌得犹如做了错事的孩子。 没有,她没有,她没有射出刚才的那一枪。 [啊],终于,她发出负伤小兽一般的叫声,飞身奔至哥哥的身边,她的手一直不停地在堵哥哥流血的胸膛。 可是为什么堵不住,堵不住……母亲死的时候如此,皇兄死的时候如此,哥哥现在为什么也如此? 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一直一直在不停地喃喃念着这三个字,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的哥哥,愧疚,自责,悔恨欲死。 血泊之中,男人伸出了手,停在女孩的鬓发上,因为痛苦,脸上有着扭曲的笑。 [哥哥…原……谅……你……]男人的声音微弱,冰凉的手指想去抚摩女孩惨白的脸,可是却最终失去了力气。 [对不起……]女孩没完没了地念着这三个字,而这三个字正在缓慢地带走她所有的活力。 为什么唯一的亲人会死在自己手中? 女孩托着男人头的手一直在剧烈地颤抖着。 为什么,哥哥你为什么要跟着出来,因为不放心我,所以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吗?然后却被我杀死。 女孩的身体是冰的,目光是冰的,眼泪是冰的,连心也是冰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立刻去死,死在哥哥身边,她要去找哥哥道歉。 这一瞬间,女孩的心中,已萌死志。 站起身,女孩的目光冰冷地扫视身后。周进站在月光之下,脸上的神情却不可测。 林尘心突然对着那张脸笑了,笑得妖异,笑得诡谲,笑得惊心动魄。 她想杀了他!因为他,她亲手射杀了自己的哥哥!可是他死了又有什么用,哥哥活不过来了,不会再用温暖的声音唤她[尘心],也不会用修长的手指去轻触她的脸。 她已经永远的失去哥哥了,失去哥哥的声音,失去哥哥的温度,失去哥哥注视的目光了。 这个世界之上,已经没有人再能爱她。 她一直假装着冷漠,拒绝承认自己心灵的贫瘠。 她的心一直是空的,她渴望能有很多很多的爱将之填满。可是自己又拒绝着交付真心。 她,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所以,上天用它的方式在一次又一次地惩罚她,让每一个爱她的人以着各种方式离她而去,留下她给孤独啃噬。 第一百零六章 消失 [沙沙沙……],风在吹,树叶在动,她的心却已然沉寂如死水。 枯草般的头发,哀戚的面容,眼睛中黯淡的光华,独立黑夜寒风之中的女孩身影突然之间变得寂寥而淡远,宛如一抹幽魂。 周进站在她的前方,望着他,眼睛之中有着恍惚的光。 [呵呵。]苍凉的笑声逸出女孩的唇畔,她微微垂眸却又刹那抬首,月光映照着她的脸,惨白如雪。 她一直在笑,眼中的泪已于。 这一刻,周进心中也有无措,他并不曾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现今模样。他对面的那个女孩一直在笑,笑得落寞而悲凉。不知道为什么,在女孩那样的笑声中,他的心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发紧。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有血无泪的人。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从来都是赶尽杀绝的。 商场之中的杀人于无形,他早已经炉火纯青,他渴望着那些挑战,那些能让他的鲜血沸腾的战斗。 生意之外,他也无可避免地因为某些不可解决的事情动用武力,触犯法律,鲜血见得已经太多了。但是那些他早已经适应,变得麻木。他也从来不会因为那些感到罪恶。那些已经成为他生存的手段,生活的内容。 可是这一刻里,听到一个女孩的笑声,却突然让他感到有点不舒服。 今日他早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先威胁,如果不成,便动用武力。所以他早早地在这里埋伏了人,骗林尘心到这里准备将其捉住。然后再逼迫她答应自己的要求。可是这其中却出现了两个意外,一是林尘心的身份让他有了不确定感,二是林久夜的突然出现。 情况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他预料得到的。 忽然,他看到,那个一直在笑的女孩向自己这里走来,弯身拿起地上先前掉落在地的枪,直起身笑着看他。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 尽管他依然站在原地,但心中却有些紧张,她是要杀自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他举起手示意。 后面埋伏的人再次举枪,可是女孩却微笑着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头,嘴角上的笑明灭不定。 在周进意识到女孩要做什么的时候,女孩已经开始扣动板机。 [不要!]周进叫出了声,眼睛暮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 板机动,可是女孩却安然无恙。 [呵呵,竟然已经没有子弹了。]女孩笑着将枪抛向空中,枪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掉落在地。 不知道为什么,周进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在女孩刚刚扣动扳机的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艰难。 这样明显的情绪几乎吓了他一跳,究竟是为什么,他竟然不希望这个女孩死呢?她死在自己的眼前,似乎已经是一件不能让他忍受的事情。 他从来不曾这样的在乎过一个人的死亡。 是……因为实验吧。他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慢慢地释然了。 许多年之后,当他再次想到这个夜晚,再次回想今夜的心情,后悔却已经莫及。 林尘心不再望四周一眼,她回转身,想去抱起哥哥的身体,却因为身体虚弱而最终地瘫倒在地,苦笑不迭地摇了摇头。她就坐在地上,不愿起身,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将她的心席卷。 [你做得过分了。]轻而沉的一句话从女孩的嘴里吐出,扣击着周进的心。 是否,自己真的很过分? [喵],黑暗的寂静之中,一声猫叫就那样突然地响起。周进蓦然回头,就看到一只小小的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这块寂静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地方。 一缕幽深的光芒正从黑猫眼睛里冷冷地透出,带着野生动物特有的诡谲。 那只猫仿佛是凭空冒出的,谁也没有看到它究竟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可是当大家看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出现了,出现得诡异却有又理所当然。 黑猫柔软的身体磨蹭着地上的女孩,女孩凄楚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她如玉如冰的手微微抬起,摸着黑猫软软的毛发,神情之中竟有爱怜。 [喵。]黑猫再次叫了一声,那声音特别适合这暗夜,似带着一种幽怨难解的情愫。 不知道为什么,黑猫的叫声使周进的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他移动脚步,走到女孩身边,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才发现自己不假思索地走到女孩身边的动作是如此的突兀。 此刻在女孩的眼中,只有两样东西能引起她的注意,一是躺在地上的哥哥,二便是那只小小的看上去特别惹人爱怜的黑猫。 一具尸体,一只黑猫,却是她全部感情的聚焦。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周进知道他必须让事情继续下去。 如果再耽搁下去,可能过了今日,命运凄楚的那个人便是自己。 他再次举手向身后示意。 身后的人都是一群长期与黑暗为伍,漠视生命的黑道分子。他们面无表情地向前走来,听从周进的吩咐,准备将地上的女孩捉住。 [喵。]黑猫再次地叫,声音呜咽如同孩童的哭泣。 女孩的身体瘫在地上,眼睁睁地望着那些走上前来的人,身体一动不动。 因为她早已经没有了力气,也失去了勇气。 哥哥身体上的温度在逐渐地流失,似乎是被这黑夜强行带走,而她瘫在地上,却无法挽留半分。她的手脚此刻俱是冰凉的,甚至比哥哥的身体还要冰凉。 突然之间,她感到有刺眼的光芒强行地进驻了她的眼中,脑袋也晕眩得厉害。 周进震惊了。他竟然看到那个女孩所在的地方发出强烈耀眼的光芒。他们之间相隔如此近的距离,那强光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突然之间,他感到或许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几乎是不加思考地,他向着那团强光扑去,可是那强光所在的地方仿佛被一个看不到的屏障牢牢包围,他扑上去的身体竟然被反弹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啪。]他听到自己的身体摔在地上的声音,后背直接撞在地上疼得厉害。 周进身后的那些人也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有生以来,他们何曾看到过这样诡异的景象,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那个女孩本身便带有什么奇异的力量。 强光过后,黑夜重新恢复了它特有的寂静,然后原本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那只黑猫,那个哀戚的女孩却离奇地消失不见了。 周进怔怔地望着。 直到此刻,他依然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竟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地上未干的血迹还在,他几乎会以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梦罢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一辆马车 这里是罗丹。 日正当中,遥远的天际也无一丝云彩。 挥汗如雨的行人自然想找到一个遮阴纳凉的歇息之所。 所以这家荒员几里唯一的一家野店也就显得格外的诱人,于是也就格外的热闹。 这家店是露天的,只有八张桌子,每张桌子只能坐下四个人。而现在只有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其余的桌子都是满的。 那唯一只坐一个人的桌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深蓝色的衣裳,衣料并不是任何一个贩夫走卒都能穿戴得起的,看得出来他的身份并不普通。 如果他的身份不普通,那么此刻他身边坐着的那个人的身份自然更加不普通了。 即使不去看他华贵的衣料,即使也不去看他高贵的脸庞。 他们来到这家店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他身边的随从正在时不时地抬头向外张望。 从蓝衣男子不时张望的动作里可以看出来他正在等人,虽然那个坐在桌前的人始终只是在平静地喝着茶,可是他随从的一系列动作已经说明了他的目的。 这张桌子无疑是惹人注目的,所以每一个来到这家野店的路人第一眼总要望向这张桌子。 一个不普通的人出现在这家普通的野店,很多人已经开始纷纷猜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他如此耐心的等待。 有人这样说:他等的必定是一个美人,一个绝美的女子。因为只有美人才能让一个男子有如此的耐心。 还有人说:他等的那个人身份必定比他还要高贵,不然也不敢这样地让他等待。 …… 这些说法都有道理,不过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所以那些有耐心或者有些无聊的人也卯足了劲要守到最后,看看那个男子等的究竟是什么人。 [哒,哒,哒……]是马蹄声,可是马蹄声很沉也很慢,看来赶路的人一点也不急。 店中唯一站着的那个蓝衣的男子先抬头看去。 店中所有喝茶的人也随即抬头往那里看。 而那个一人占了一张桌子的男子却没有去看,他依然在喝茶。 。 马走的的确很慢,马车上的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赶车的人也似乎也很悠闲。 当那个赶车人的脸映入众人的眼帘时,众人都不禁抽了一口气。 赶车的是一个女子。 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 如果只是一般的漂亮,店中的众人也不会如此的惊讶。 眼似水杏,肤若凝脂,鼻如管葱,唇像樱桃,身量苗条,休格风马蚤。 那个极其漂亮的女子竟然在赶车。 而她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赶车的身份感到委屈和失落。 她挥鞭的手优雅得如同舞蹈,她的脸上有着懒洋洋的笑,仿佛她天生就喜欢赶车。 可是她的眼睛却是不笑的,她嘴角的笑带着一种调侃和藐视,仿佛店中的那些人在她眼里什么也算不上,和空气一般。 她的眼睛缓缓地在店里搜索了一圈,却没有在任何人的脸上逗留。 店中的众人甚至感受不到她在看自己。 她也的确没有在看他们。她的目光只是从他们的脸上经过而已。 最后她的目光定在那唯一的一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上。 她嘴角的笑意深了。 在这一刻,这辆马车和赶车的姑娘无疑已经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哒哒哒……]马蹄声一直在响着。 在马车的后面出现了五匹马。 五匹马上坐着五个女子。 五个极其漂亮的女子,虽然比那个赶车的女子略差了一点,可是却也称得上美貌无双了。 她们的笑容是甜美的,宛如五朵花,但这五朵花却各有不同,香气自然也不同。 虽然她们的笑容中没有藐视和不屑,但是她们的目光却如同那个赶车的女子一样,没有在任何人的脸上稍做逗留,她们也将店中的人当成了空气。 这样漂亮的六个女子出现在这样荒凉的一家野店,无疑使店中的人都感到眼前一亮,偶尔有个把人起色心思滛欲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骑在马上的五个女子先下了马。 她们下马的动作轻盈,也宛如在舞蹈。 她们都有着绝妙的轻功,因此她们的动作才会如此轻盈。 那五个漂亮的女子径自地向那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走去。 店中的人明白了,那个男子等的人到了,而且就在马车上。 马车上的是什么人,竟然会有那样美丽的女子为他赶车? 应该也是个美人吧。 而且肯定是个美丽得无法无天的女子。 众人心中都浮过这样的想法。 他们屏息地看着,可是车帘始终不曾被卷起。 难道马车上根本没有人? 是个空车? 这当然不可能,所以店中的人继续观望,伸长了脖子,他们一定要看到那辆马车上会走下怎样一个人。 一刻钟过去了,马车上始终没有人下来。 众人终于不得不相信,那辆车上根本就没有人,车也是一辆空车,开始有点扫兴了。 最先下马的那五个漂亮的女子早已经招了店小二,点了最贵的菜,最好的酒,最绝品的茶。 现在她们正站在那个只坐了一个男人的桌旁擦东西,桌子,椅子,无一处遗漏。 可是她们的擦拭的动作那样轻柔,宛如对待她们珍爱的情人一般。 桌子上的那个人在喝茶。他没有看那站在他身边的那五个女子,那五个女子也没有在看他。 一会的工夫,酒菜已经端来了,女子们开始布菜,什么样的菜在什么地方,就连酒杯放置的位置似乎也经过她们细细的考究。 喝茶的男子已经不再喝茶了,他的茶盏也被其中的一个女子递给了小二,示意其拿下去。可是桌前唯一坐着的那个男子却没有动气,甚至没有牵动脸上的一块肌肉。 饭菜已经布置好了,赶车的女子下了车,恭敬地站在车前道:[主人,可以用饭了。] 听到这样的一声叫唤,店中人的眼睛又重新聚焦在马车上,因为他们都听轻了。 那个赶车的漂亮女子叫了一声[主人]。 马车上有人。 他会是谁? 不管车上的人是谁,他(她)都是一个不平常的人。 众人的目光都一致地望着那辆车,先下马的那五女也在盯着车。 如果目光能喷火的话,那么那辆车的车帘恐怕已经烧了无数个窟窿了。 可是,有一个人的目光却不在那车上,那便是独自坐在一张桌前,开始在喝茶,现在无茶可喝,却依旧目光平静的男子。那个男子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投注在车上。 看来他已经知道车上的人是谁了。 可是在这一刻,众人当然不会在意有一个男子的目光不在马车上,因为他们所有的注意力现在都放在了马车上。 可是马车上的人却没有出声,周围的人也没有出声,四周沉寂一片,气氛也有点压抑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丑女人 终于,车帘微微动了一动,从车帘里伸出了一只手,修长,洁白如玉,柔美光滑,泛着珍珠的光泽。 那只手上戴着一只蓝宝石的戒指,宝石的温润光芒托衬着他(她)的手,更显得白皙。 他(她)的那只修长的手缓缓地拨开车帘。 店中的人都屏息而待。猜想着那只手的主人是怎样的天姿国色,美貌倾城,秉绝代之风华。 车上的人将车帘卷起,一只脚伸出来,白衣飘动,他下了地。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下得马车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美,是超越性别的。任何一个美貌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不管那个女人曾经多么的自负美貌,都会一下子丧失所有的骄傲。一个男人也能用美这个词吗?别人或许不能,可是这个男人却当之无愧。他的美不仅在他的眉,在他的眼,在他的唇,在他的修长体态,在他穿着的白衣,还在他的每一个脚步里,每一个动作中。 他慢慢地走下了车,一步步地向那张早已经布置好的桌子走去。 此刻,那个始终坐着的男子终于回了头,对着下得车来的人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来了。] 众人现在终于可以肯定,那个坐着的男子等的就是这个下车的男人。 白衣的男人优雅地走到桌前,五女中的一个早已搬出了椅子,男人落座。 [久等。]白衣男人简短的两个字似乎就已经交代了所有。 [还好。]另一个男人不以为意地道。 对他来说,等待已经成了习惯,他始终是一个在等待的人。 [说吧。]白衣男人再次道,他的话始终是简短的。 [都准备好了吗?]沉默的男子开了口。 白衣男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于是那个坐在桌前等待了两个时辰的男子站起了身,俨然一副要走的架势。 他等了两个时辰,等的却只是一个点头的动作。 那些始终在注意着这边情况的人其中有一个终于掩饰不住诧异地道:[他要走了吗?] 另一个人道:[看上去是这样。] [可是他们才说了两句话而已。]开始问话的那个人对着回答他问题的那人道,又仿佛是在自语。 等了两个时辰的男人的确是要走了,他在这个野店里等了两个时辰,只是为了等白衣男人那个点头的动作,谁都不知道,那个点头的动作有多么重要,甚至关系着一个王朝。他的随从跟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4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4部分阅读 他的身后,沉默。 白衣的男人坐下来,脸上是漫不经心的,他一直在很专心地吃饭。 他身边的五女伺候殷勤,然而那个赶车的女子却始终坐在车沿上,并且不时地掀起帘子的一角,探头向车里看。 那个男人的确很美,连吃饭的动作带着特有的优雅。 天下间怕也仅有这一个了吧。 他无论身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肯定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幅画,并且价值连城。 仙人的身姿,有着让人疯狂的本钱。连他足下的泥土都芬芳起来。 只是那男人的目光却始终是没有在任何一处停留,连他吃饭的时候,他的目光都是散漫的,那样的随意,随性。 车沿上的美丽女子再次的探头向车里看了看,而她这次却不再像前几次一样继续安稳地坐着,而是直接地下了车,向白衣男人所坐的桌子走了下去。 白衣男人已经吃毕菜,看到赶车的女子向这里走,什么也没问,就已经站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然后又很优雅地上了轿。 他身边的五女也再次的上了马。赶车的女子坐上了车。 马鞭舞蹈般地挥起来。 马蹄声响起来。 什么也没发生。 这一天,这个野店,还是同往常一样。 白衣男人坐在马车里,看着车里唯一的一个人。 那个穿着奇怪服装的女人是他来时的路上救下的。 苍白的脸,瘦削的不成样子,枯草般的头发。 真够丑的。 男人又皱眉看了看女人身边的那团黑色的东西。 那是一只猫,它正在死死地咬着女人的衣角。 在来时的路上,除了碰到这个女人,这只猫外,还有一具男人的尸体。 当时这个女人的手正在紧紧地抓着那尸体的手臂。碧儿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两个人分开。 他当然不会把一具尸体上马车,能把这个依然有呼吸的女人搬上车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素日是没有什么仁慈之心的,今天之所以会救下这个女人,是因为他今天的心情还不坏,当然还有一点点的好奇。 好奇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穿着这样奇怪的衣服出现在这样奇怪的地方。 第一百零九章 深谷 就在白衣男人正在研究丑女人的脸时,他口中的那个丑女人却蓦然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那双眼睛,晶莹而剔透,无丝毫的杂质,冰玉一般。 白衣男人盯着那双蓦然打开的眼睛,微微地笑了。他这一笑,宛如春花初绽,明媚耀眼。 林尘心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在自己的眼前笑得宛如春花开放。 他是谁?这是她清醒之后第一个跃进自己脑子里的问题。 对了,哥哥。 她挣扎着坐起身,望着那个已经泯去了笑的男人,冲口问道:[我哥呢?] 冲口问出了这句话后,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令她震惊的事情。那就是她再次的离开了原来的世界,此时男人身上穿着古装,她当然不会傻得以为他是在拍戏。 并且根据那衣服的样式,她很快就判断出自己再次地来到了那个空间,那个盛载着自己太多不堪回忆的空间。 哥哥,哥哥在哪里? 马车中一目了然,没有哥哥。 只有那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还有自己身边的这只黑猫。 [我哥呢?]她再次开口问了一遍,可是那个比女人还美丽的男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睁着眼睛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尘心从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他那种眼神,就仿佛找到了一个不太好玩的玩具。 林尘心不再问了。 不仅是因为她请楚地知道男人不会回答她问题,还因为她绝望地意识到,即使找到了哥哥也不能怎样了,因为哥哥已经死了。 哥哥的尸体很大可能是留在了那个世界。 想到这里,她心中绞痛,她最后的一个亲人就这样的离她而去了。 自嘲而落寞地一笑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或许以后都只能这样无知无觉地活着。 她曾经想过死,却没有死掉,那么,就让她活着吧。 活着看自己究竟有一个怎样的归宿,活着看生活究竟还能给予她怎样的残忍。 她会活下去,从此之后,只要老天不收回她这条命,她都会活下去。 活着看自己究竟会怎么死去。 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惩罚自己。 呵呵!自己竟然亲手杀死了哥哥!不可原谅的错误! 缓缓地,她心中波涛一般汹涌而过的感情冷却下去,眼睛慢慢地变得冰冷。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有冰冷,深不见底的冰冷,只要望去一眼,便能将人冻伤。 白衣男人看着自己救下的那个女人的眼睛从最初的复杂变为现在的冷然无波,歪着头笑了。 这个玩具,似乎还挺好玩的。也许比碧儿那几个丫头要有意思的多。 ╳ 来到这个深谷已经有七天了。 这个深谷很特别,有最精美的楼阁,最美丽的俾女,仆人成群。 这个深谷的主人很显然是一个富贵人,并且不是一般的富贵。 深谷本应该隔绝于世,可是这里的人每天吃的用的却都是最新的。 林尘心将一切默默地看在眼中,却并不会多问一句。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好奇之心。 活着,现在时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任务。 再怎样的不平常的事情现在在她的眼里,都不能使她的心兴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包括那个总喜欢把她当作玩具,不时来此逗耍一番的男人。 她想,自己或许只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此刻她的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没甚意思地盯着花白的天空,天空之上没有一朵云,本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她并不是在看天空,她只是在给自己的眼睛找一个注目的地方。 [碧儿姐姐,公子还在生气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 [……] [碧儿姐姐,你可一定要帮我,我不想被赶出谷去。我知道自己一向笨手笨脚的,这次竟然打碎了公子的花瓶,可是以前公子都没有这样的恼过我呢。]那个声音已经有了一丝的哽咽,仿佛有着万分的委屈。 那个被称做碧儿的丫头叹息了一声:[公子这几日的脾气不太好哩,你却正好给赶上了。让我如何去劝呢?] 声音之中,颇为难。 小丫头一听,[哇]地一声当即哭了出来。 碧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道:[你也别哭,依我看,有一个人倒是可以救你。] 小丫头一听,忙止了哭泣,追问道:[是谁?] 碧儿斟酌了一下,启口道:[你可知道最近公子的脾气为什么越来越阴睛不定了?] 小丫头摇着头,一脸的不解:[过去公子的脾气虽也不定,可是这几天却是愈发的厉害了,我实在抓不准儿。] 碧儿招小丫头近到自己身边,附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 小丫头[哦]了一声,似有所悟道:[那么说如果我去求了那姑娘帮忙,就有可能会留下来是吗?] 碧儿点点头道:[公子最近的确在为那位不知打那里来的姑娘心烦着呢。那姑娘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肯说。少爷心里发恼,当然也就不给我们这些下人好脸了。] 小丫头听到这里,不但没有欣慰之色,反而哭得更大声了:[那姑娘连公子的帐也不买,如何肯搭理我。看来这下子我是必要被公子赶出去的了。我九岁便入了这谷,如今让我出谷,身无长物,却要如何过活。] 不禁越哭越伤心。 林尘心背靠着树,知道她二人口中的姑娘是自己,却不做声,直到那小丫头哭得越来越大声,吵得她有点烦了,于是站起身,打算走开。 谁知道她一站起来,那个叫碧儿的丫头就发现了她的行迹,在后面叫道:[姑娘请留步。] 林尘心却也不搭理,只径自往前走。 谁知那碧儿竟然足尖掠地,飞至她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道:[姑娘请留步。] 林尘心果然不走了,停下来,望着挡住自己路的女子道:[做什么?] 碧儿沉默了一会儿道:[刚才我和红儿的话你也听着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等碧儿说完话,林尘心就断然地拒绝。 这是别人的事情,她可一点也不想多管闲事。自己自从来到这个深谷,那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就总是让她做这做那。 第一天就把她的那只黑猫给关了起来,只因为他不喜欢猫。 第二天她本打算带着她的黑猫一起离谷,然而那个男人竟然说没有他的许可谁都不可以出谷。 第三天那个男人让她跟他同睡在一个房间,当然是那个男人睡床铺,自己睡地下。 第四天竟然让她帮他磨墨,说以后磨墨那小事都是她的了。 第五天最过分,竟然把她带来的那只黑猫杀死了。 至于第六天,她则再也没有听她的任何一句话。 第七天也就是今天,她早早地便躲了她,找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坐着。 本来与那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是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只要把他当作一个坏脾气的孩子也倒罢了。 事实上,她发现那个男人的确也只是一个坏脾气的孩子,而现在自己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有点好玩的玩具,做了种种的事情,就是要逼她说话,逼她有一些表情,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的了。 因为自己,已经再也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了,有时候甚至连句话也懒得说。所以从她清醒到现在,除了一开始,她一直在保持着沉默。 那个男人不让他出谷,她没有辩驳,那个男人杀了她的猫,她也没有吵闹,那个男人让她磨墨,让她睡在地上都没有关系。 因为她只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一个活着的死人睡在哪里,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一个丫头竟然让她帮忙。 真是可笑,一个死人也能帮别人的忙吗?除非自己又活了。 [姑娘,我不想出谷,你帮帮我吧。]现在,那个叫红儿的小丫头也已经赶了上来,对着林尘心哀求着。 林尘心却只是抿紧了唇,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说。 她的目光穿过了她们,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如果哀求有用,她也想哀求,哀求老天爷,将自己的哥哥还给她,可是没有用。 林尘心冷冷地转了身,不再看那双哀求的目光,踏步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谷中客 断然地拒绝了碧儿和红儿的请求,可是林尘心的脚却向着闲雅楼走去。 闲雅楼就是那个很美的男人所在的地方。他每天在里面看各种各样的帐簿,总是很忙的样子。 林尘心走到了楼前,楼门紧闭着。 林尘心有点诧异,前几日门总是敞开的,今日似乎有什么不一般了。 她站在门前,斟酌着自己是否应该推门。 她的手举起来,就要落在门上,却突然听到…… [殷公子,您不是已经同主子约好了吗?却为什么迟迟不采取行动?]门内有一个声音这样问。 那个声音有几分的耳熟,林尘心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殷雪衣没有说话。 [如今离约定日期已经过了七日,公子为何迟迟不愿意动手?] [……] [殷公子!]终于那个声音不太耐烦起来。 [你可以走了。]殷雪衣终于说话了,随后他又漫不经心地道:[外面的丫头送客。] 房中的另外一个人惊了一下。 林尘心知道自己早被发觉,却不甚在意地推门而入,本来她也就没有存着偷听的心思,被揭穿也不会觉得窘迫。 殷雪衣见到她进来,似乎颇为满意,唇角瞬忽流露了笑意。 林尘心将目光调在房中另外一个人身上。怪不得听声音耳熟,原来竟是他 贤王府的冰蓝。 在林尘心看向蓝衣男子的同时,蓝衣男子也略略地看了下走进来的女子,瘦得惊人的脸,却带着一抹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他想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子。 别转头,他向着殷雪衣道:[如此,我便去了。不必送了。] 谁都能听出来,他的眼中有着愤懑之意。殷雪衣自然也听出来了,不过他却并不在意。 冰蓝只得更为愤懑地走了。 [在外面偷听多久了?]殷雪衣还在笑,他笑得样子真的是太过好看,所以任何一个见到他笑的人都会不自觉的一直盯着他。 林尘心却只是别转了头,也没有回他的话,有点无礼,可是殷雪衣却也不在乎。 和这个女子相处了七天,已经对这个女子的一些行为有所了解。 真的是一个有趣的玩具。 怎样问她,都不说话,避自己如苍蝇蚊子,平生让他第一次时自己皮相的魅力有所怀疑。 林尘心无声地站了一会,终于道:[我来,是想让你不要赶一个叫红儿的丫头出谷。你可愿意?] 虽是请求,说来却并没有低下的感觉。 殷雪衣听到她的话,只是没甚表情地摇头。 林尘心着了转身就走。自己已经替那丫头求情了,剩下的可就不干她的事了。 她的步子轻快,已经迈出了两步,当她要去迈第三步的时候,胳膊却被身后的人捉住。 捉住她的人正是殷雪衣。 殷雪衣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笑着道:[你怎么不多求我一会,如果你多求一会,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林尘心甩开他的手,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有点孩子气,某一方面跟那个人真的有点像。想到这里,她的脸又冷了几分。 那个人,早就应该忘记了吧。 殷雪衣却不知道林尘心千回百转的心思,还是在一边笑着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并且答应我经常同我说话儿,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林尘心望着他,眼中的冷光却更盛了。这个男人的确跟那个他很像,一样的喜欢拿捏人的弱点。 只是,她现在却不会吃这一套了。 毫不犹豫地转身,不给自己任何后悔心软的机会,只是这一次,身后的人还是拉住了她的胳膊,那个好听的声音这样道:[算了,只要你跟我说你的名字,我就不赶那丫头出谷了。] 林尘心不回头,口里却吐出了三个字[林尘心。] 殷雪衣将那三个字在自己的口里咀嚼了一遍,微微有些得意地笑了。 林尘心使劲将自己的胳膊从殷雪衣的手中抽出,殷雪衣却也不恼,只笑嘻嘻地道:[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林尘心听了这话,心里没来由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别被她猜中了才好。 [你不是总闹腾着出谷吗?明日你便可以出谷了。]殷雪衣用一种施恩般的语气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林尘心的脸,似要从上面看出什么破绽来。 林尘心听罢,脸上却也没有喜色,她知道殷雪衣这样说,必是有后话的。 没有看到预期中的欢喜神色,殷雪衣的脸上有着似恼似憎的颜色,声音闷闷地道:[明儿我要出谷办事,你也跟着一块去吧。] 林尘心不出声儿,如果反对有用,她自然会说的,只是啊,对眼前的人说,无疑是对牛弹琴。转了身,抬脚走向楼门。 殷雪衣在她身后不依不饶地道:[你去哪儿?不磨墨了吗?] 林尘心头没回,脚没住,只是道:[今你不用笔,自然也用不着墨。我磨了,也只是糟蹋罢了。] 殷雪衣站在原地,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显得若有所思。 今日贤王派人催促他早日采取行动,他的确没有什么心思动笔看帐簿等了。况且他尚要为明日的事做一番谋划。 只是,那个丑女人却也猜出来了。 ╳ 夜色笼罩大地时,林尘心正在收拾行装。 刚打开门,却见殷雪衣站在门外。男人踏月而来,白衣的下摆俱被露水打湿。 林尘心诧异了一下,提着行李包裹的手悄悄地放在了后面,堵着门,面无表情地问道:[做什么?] 殷雪衣却只一笑,一笑之中仿佛有隐藏了些什么。 [想找你聊聊,你出来。]宛如唤小狗般的语气带着点蛊惑,如同这夜色一般。 林尘心想也没想,情情地将行李丢在了地上,踏出门,又静静地将门掩上,转身对殷雪衣道:[出去说吧。] 说毕径自地踏步而行。 殷雪衣在后面跟着,嘴里突然道:[没意思。] 林尘心煞住脚,转身。殷雪衣却不停步,直直地撞在了她身上,下巴正好撞上了女子的头,不过却没有撞痛,显然力道控制的很好。 他缓缓地将脸下移,与女子的脸没有任何的空隙。 林尘心想转头,却发觉自己的后脑勺已被牢牢地固定住,一分也动弹不得。 殷雪衣的头微微低了低,瞅着女子的脸,薄薄的嘴唇覆盖上了女子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在女子的唇畔流连不已。 林尘心伸手欲推开他,却被殷雪衣早一步地点了|岤道,现在她似乎只能任人摆布了。 脸上不禁浮起了莫可奈何的笑意,有一点的苦涩。 殷雪衣摸着她的眼睛在笑:[总算是有点表情了,还挺生动的。] 一边说着,他的手却也更加不规矩起来。 他慢慢地挑开了女子的衣领。但衣服上系着扣子,敞开的风光有限。殷雪衣是不愿意费心去解扣子,微微地一个使力,衣服便已敞开,现出女子胸前的一大片雪样肌肤。 [这路上可能会有人。公子难道不怕失了身份脸面。]林尘心冷冷地提醒。 殷雪衣却不在意地笑道:[这么说,在房里就可以了。] 他故意由解她话中的意思,林尘心自然明白,只是与这样的人却是说不清道理的。 殷雪衣也没有给女子回话的时间,便直接地抱起了地上的女子踏步进了房,将女子甩上了床。 林尘心睁着一双清冷的眼睛望着床边的男子,突然之间咧开嘴道:[你长得那么漂亮,却原来……]她故意地不将话说完,意在提醒他的身份,提醒他不应该用这样的手段使一个女子就范,却又不将话挑明来讲,以免激发起他的怒火。 床畔的殷雪衣果然止了笑,片刻后却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极了的事情道:[呵呵,你倒是挺聪明的吗,知道说话要适可而止。]点了点头,他又道,[不过说得都在理。] 他随意地坐在了桌旁,却并不解开她的|岤道,继续着道:[但是我是不会与你解|岤的。]说着他的目光故意落在门角边的行李上,然后微微地扯开嘴角道:[不然你可就要飞了。] 林尘心依然不做声,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微微笑着的男人。 殷雪衣待要再逗女子说话,却见林尘心已经闭了眼,头一歪,竟然睡觉去了。 是不是也太自在了呢? 她怎么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还睡得着。 殷雪衣摇了摇头,笑起来。果然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呢。 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倒了一杯,只是壶里的水似乎凉了。 风,吹进来,房中有几许凉意。 殷雪衣放下手中早已冷掉的茶,推开了门。皎洁的月光洒在殷雪衣的脸上,他原本就光洁如玉的脸更是散发出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来。 那根本就不太像是人世能存在的脸孔。 他走出房门,行走的时候却足不沾地,缎面的鞋子上不染纤尘,整个人就宛如生生滴落在尘世的仙人一般。 脚不沾地,足踏月光,迷离的华光在他的周围缓慢地飘逸浮沉。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贵客 第二日,当林尘心被放上马车后,她的|岤道才被解开。马车上的另一个人正是殷雪衣。 林尘心动了动麻掉的手和脚,无视殷雪衣的存在,闭眼假寐。殷雪衣却也不与她计较,默默坐在那里,却不知道神思游走在何处了。 马车里的气氛有点怪,二人都无视对方,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而这种气氛一直到马车抵达目的地才暂时宣告结束。 殷雪衣掀开了帘子,向马车中的林尘心伸出手。林尘心也不辞,抓住殷雪衣的手下了车。 驾车的美丽女子此刻也已经下车,和另外五个骑马的女子站在了一处,真可谓是六朵娇花,美不胜收。 但是林尘心下了马后,目光却并没有在六女的脸上停留过,她的眼睛在盯着前方。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皇宫的大门。 大门外站着的那个穿着黄蟒袍,头戴紫金冠的不是皇帝还会是谁。 早就该想到,这殷雪衣气度非凡,必不是寻常之人。她只没将他与罗丹皇室联想至一处。如今看来,二者恐怕有很大的渊源。 皇宫大门至殷雪衣一行人的足下皆铺设有红毯。不远处,罗丹皇帝率领着宫中的诸人立于宫门之外,很有迎接贵宾的架势。 殷雪衣看了这等的阵势,却似乎不以为杵,显然是早就预料到并且习以为常了。 罗丹皇帝让大臣们皆留在原地,孤身一人走上前来,含笑向殷雪衣道:[二皇弟,好久不见。] 殷雪衣礼貌周到:[皇兄安好。] 罗丹皇帝笑出声道:[好。] 客套完毕,罗丹皇帝将目光调在林尘心脸上,故意显示出诧异的神色问道:[这位是?] 因为林尘心与殷雪衣此刻比肩而立,所以罗丹皇帝才会有此一问。殷雪衣身边的女人一向都是立于他身后,与之有着很明显的尊卑关系,何时也不曾见到任何一个女子明目张胆地立在他身边,即使有这样的胆量,也要有那个能力才行吧。 殷雪衣偏头望了自己皇兄一眼,笑笑道:[这是臣弟的未婚妻。] 林尘心皱了皱眉头,罗丹皇帝却大笑着道:[二皇弟果然眼光独到。]一面说着一面却又忍不住望着林尘心称不上美丽,甚至有点太过瘦削憔悴的脸庞,却不意看到女子皱眉的动作,心中莞尔,看来这个长得不甚美丽的女子对自己如此出色的二皇弟并不满意呢。 罗丹皇帝亲自挽起殷雪衣的手,热络非常道:[朕已与你在太宵殿摆下筵席,就等着为你接风洗尘呢。] 殷雪衣笑得优雅而高贵:[有劳皇兄了。] 皇帝执殷雪衣之手,二人说笑着同往宫门而去,宫门外的百官皆跪地叩拜,口中山呼万岁。 林尘心走在后面,与六女走在一处,目光平静,似无所波澜。 默默观看六女行止,却见她们皆同自己一般,神情无半点诧异,动作也娴雅自如。林尘心猜想着她们必也是时常经历这等阵仗的。 入得太宵正殿之中,却见大殿之上早有众多的宫人侍立一旁,姿态恭谨。 罗丹皇帝携殷雪衣之手走向高座,众大臣待皇帝入得高位,再次俯身叩拜,林尘心与六女也同众人一起跪下身去。 罗丹皇帝坐在高位之上,点头。 太监高声朗诵着[平身。] 众臣这才起身入座,六女由宫人引着坐在了后面,林尘心待要与她们一同坐下,罗丹皇帝却不知在身边的太监耳边言语了些什么,只见那太监走下来,径自到得林尘心身边道:[圣上让奴才领未来王妃上坐。] 林尘心抬头向大殿之上深望了一眼,但距离太远,却是看不到殷雪衣的表情。 林尘心点点头,知道不好推拒,遂跟着太监入了上座。 众臣皆是耳目聪明之人,见到林尘心被领着入了上座,俱在心中寻思着她的身份,但是皇帝不说,他们自是不好多问。 只见罗丹皇帝从高位上站起身,这样道:[今日二皇弟归来,朕不胜欣慰。] 语毕,他连拍了两掌,便有宫人端着美酒佳肴进得殿中布置酒菜。 虽是接风筵席,众大臣却俱都肃容以待。 席间丝竹管弦之音朗朗而起,大臣们也在乐曲的熏染下渐渐有些敞开怀抱,不复以往的严肃工整。 罗丹年轻皇帝坐在高位显得意气风华,相比之下,殷雪衣却在席间沉默以对,只是他天生就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使得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禁不住想多看上两眼,倒也没让罗丹皇帝抢去太多的风头。 林尘心在席间只顾夹菜,杯中之酒却始终不动,但是也没有特别静默或特别地喧哗,她只是同席间的众人一般举止,慢慢地,众人已经开始淡忘了她的存在,即使开始还存着几分的好奇之心,现在也不觉得了。 [二皇弟的琴曲高妙,不如今日弹上一曲,朕许久未听,着实想念了。]虽有管弦丝竹之声充斥在殿中,然罗丹皇帝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威严清晰地响起来,盖过了所有。 殷雪衣却只一笑道:[有何不可?] 殿中的大臣们虽然都不做声,但也是心怀着期待的,因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昔年都曾听得这位王爷的琴曲,宛如天籁,今日再次有幸聆听,心中自是欢喜。 只林尘心心中却是没有什么起伏的。 很快地,琴已有专人抱了上来,显然罗丹皇帝是早有准备的。这位年轻的帝王无论做什么似乎都不愿刻意掩饰。 殷雪衣优雅地走到琴桌旁,目光淡然无波,修长手指摸了摸琴弦。 皇帝却又突然地道:[且住。] 殷雪衣抬头望向皇帝,目光之中有些疑问。 皇帝朗笑着道:[朕突然想起,有曲无舞岂不扫兴。可巧朕的宫中前个来了个舞艺超绝的,正好现在叫来助助酒兴。] 殷雪衣无可不可地点头同意。 皇帝再次交代身边随侍太监道:[去把紫鸾姑娘叫来。] 随侍太监匆匆下去,不一会,领了一个紫衣女子进来。 罗丹大臣们一眼望去,只觉得那女子姿容秀丽,体态婀娜,都不禁啧啧称赞有声。连一直无动于衷的林尘心也肃了面,显出诧异的神色。 那女子款步走至殿中,头微微地垂着,显示出她完美的宫仪。她先向皇帝请安,接着又向殷雪衣施礼,便走至场中。 殷雪衣的琴声起,紫衣女子的水袖长长地甩出,接着又收起,那一收一放之间,动作干净利落,显示出她完美舞蹈技巧。 殷雪衣的琴曲之声,悦耳之极,让人有一种身在仙境的感觉,而紫衣女子的舞蹈也飘逸空灵,美妙不可方物。 琴声停,舞止,掌声高亢地响起。 罗丹大臣们都带着一种陶醉和满足的神色。紫鸾再次向皇帝拜下,接着退出了殿。 林尘心此时才收起一直停留在紫衣女子身上的目光,却正对上殷雪衣注视她的眼神。显然他也看出自己对紫衣女子投下了过多的关注。 虽然殿中大臣们的目光也俱放在紫衣女子的身上,但她却又与那些人不同,因为从来到这个罗丹的皇宫以后,她就没有对什么表示过太多的关注,现在却时一个小小的歌舞女伶一看再看,自然会让殷雪衣心生疑窦。 想到这里,林尘心微微垂首敛去眼中的眸光。再次抬头时,眼中已经一片的冷然。 然,刚才的举动却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情。 真的是她吗?她几乎已经有点不太敢认了,刚才那个舞姿翩然的女子与昔日那个乖巧伶俐的丫头似乎已经有着太大的不同,除了那眉那眼那唇,似乎什么都变了,连眼中的神气也不同了。 变了,真的变了。 在林尘心想着心事出神的时候,殷雪衣却已经敛襟行礼毕,静静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二王兄,我是不是来迟了。]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来。 罗丹皇帝皱了眉,连向来表情不多的殷雪衣表情也有一丝不自然。 殿门旁,一身绯衣的女子倚门而立。 头上松松地挽着一个髻,乌发披在身后,简单之中更加突显出她绝美的五官来。 如此的场合,一个宫廷女子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殿来,也不梳宫中女子特有的发髻,只穿了一身绯红的衣杉,然而却显得雍容而高雅,气质卓绝,看到她,让林尘心不得不将她与殷雪衣联想在一起。他们无论在相貌和气态之上,都可堪匹敌,只是这女子的眉目之中却有一种犀利,不比殷雪衣的淡然纯净。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黯夜(1) 绯衣女子的步伐缓慢而轻柔,然而每一个动作却都又流露出自然的美态来。 大殿之中,此时歌舞方罢,一时安静得有些窒人。 那绯衣女子不去望大殿上低头不做声的大臣,突然间朗朗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宛如珍珠滚落地面,然而她又似乎对自己的这种自然流露的风韵毫无所觉。 笑声止,她抬头直直盯着高座上的殷雪衣道:[二哥回来,却不通知小妹,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殷雪衣依旧不做声,然而罗丹皇帝却已经忍不住地道:[雪歌,是皇兄一时忘记了。且你前几日又不在宫中,不好通知。] 殷雪歌却又笑出声,神情之中,似有不屑地道:[呵呵,我跑到天边去了,所以皇兄找不到我的人。] 如此轻慢的语气对一个一国的君王来说,显然是过了。 罗丹皇帝强做的欢笑终于不见,怒斥道:[话语轻慢,成何体统?!]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殷雪衣却站起来,止住罗丹皇帝欲要惩戒的手势,笑着道:[妹妹来了正好,今二哥与你介绍一个人。]说着他走下了座位,下了台阶,一径来自林尘心面前。 林尘心此刻同百官一般低头不语,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却感觉殷雪衣已经执起了她的手,嘴轻轻地靠在她耳边道:[配合一下。] 两人此刻,在外人看来无比亲昵,许多目光都刷刷地向他们看了来。 林尘心不得已起身,殷雪衣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的骄傲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妻,你未来的嫂子。] 殷雪歌听后美丽的脸上显出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就不以为然地笑起来:[二哥,这样丑的女人你也要。] 如此刻薄犀利的话语竟然出自一位高贵雍容的公主之口,林尘心却也没有动怒,耸了耸肩,不是她不配合,只是自己的脸很难有说服力。 殷雪衣也没有动怒,他的脸愈发得温和起来,眼中有一种深情的光芒,一直望着林尘心,这样道:[在我眼中,她是最美丽的。] 林尘心想,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这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她可能会以为他是疯子,然而此刻,看到绯衣女子略微黯然的脸,她的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但却也更糊涂了。 绯衣的女子突然点了点头,狠狠地道:[二哥,你不必骗我,我知道,你是故意这样说的。] 如果在刚才,林尘心还只是怀疑,那么此刻听到绯衣女子这样说话,她已经可以肯定了。这对兄妹的关系的确不太简单。而殷雪衣这次之所以带上他来,只怕也是有着非比寻常的目的。在不知不觉中,她成了别人的一个挡箭牌。 尽管已经洞悉了殷雪衣的企图,然而林尘心却始终是沉默的,她站在一旁,不声不响,与空寂的大殿溶于一处。 虽然绯衣女子说话很不客气,可是林尘心却有点欣赏她的勇气和坦率了。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能毫不避忌,一般人可能都做不到吧。 殷雪衣听了绯衣女子的话,皱了皱眉头道:[雪歌,你放肆了。] 高座上的罗丹皇帝此刻也坐不住了,他已经大声地叫来了宫人道:[公主要歇息了,你们扶她下去。] 这一次,殷雪歌却没有反抗,似乎被刚才殷雪衣无动于衷的表情伤害到了,她的声音落寞起来:[我自己走。二哥,你错了。] 说完这一句众人都听不太懂的话,她便踏着步子走出了殿,依旧高贵。 皇帝此刻似乎也泄了劲头,声音里似乎有股子沧桑:[朕乏了。] 说罢便离开。 众大臣恭送了皇帝,也觉得意味索然,纷纷告辞去了。 殷雪衣却独自留在了殿中,其余六女上前来叫:[公子。] 殷雪衣摆了摆手,笑着道:[你们都去歇息吧。] 六女领命。林尘心也预备跟着下去,却又被殷雪衣叫住了:[尘心,你留下来。] 林尘心默默地想:何时他竟开始叫起自己的名字了。 她止了步,回头望他,问:[做什么?] 殷雪衣挑高了一边的眉毛,仙人般的气质有一丝崩溃,展现了他风尘的一面:[我想让你帮个忙。] 林尘心道:[我还以为刚才已经帮过了呢。] 殷雪衣道:[那还不够,雪歌个性太强,肯定会再找你的。] 林尘心故做不解地道:[她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欠她东西,今日初次见面,便被她指责。好象是她欠了我吧。] 殷雪衣听了这话,似乎笑得很愉快,他说:[尘心,有没有人说过,跟你讲话很有意思。] 林尘心也学殷雪衣挑高了一边的眉道:[有。] 殷雪衣问:[谁?] [你。]镇重的语气,严肃的面容,让殷雪衣再次的笑了。他想,他救下这个女子可能是真的救对了 ╳ 月已上柳梢,殷雪衣一行人已由宫人引领着入了各自房间歇息。 这里是御书房。 罗丹的皇帝此刻目光动容而忧郁,坐在席上,龙袍散在他的脚下,他却恣意而卧。深邃眼眸之中,波光荡漾。 他的对面,殷雪衣也同他一般卧着,白袍如雪,黑发如墨,五官精致,宛如画的一般。 [自你走后,雪歌就一直地想你,千方百计打听你的去向。雪衣,你对她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罗丹皇帝徐徐开口,其实他也知道这样的话不应该出自他的口,身为罗丹的君主,这样的事情本应是他严厉制止的。 殷雪衣一语以避之:[我和她是兄妹。] 罗丹皇帝点点头道:[是呀,你明白,可是雪歌却不明白。她今年已经二十了,早已过了嫁人的年龄,我几次三番地为她挑拣夫婿,却都被她断然拒绝口雪衣,她为了你,大好的青春年华都快蹉跎尽了。] 殷雪衣苦笑起来:[皇兄,你这样说话对我不公平,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我没有去招惹她。她也从来不是我的那杯茶。] 罗丹皇帝静默了,无法反驳。半晌之后他斟酌地启口:[雪衣,今天你带来的那个女子,是你拿来做幌子的。朕知道,雪歌也知道。] [你又怎么能够肯定我只是拿她做幌子呢?]殷雪衣不以为意地笑了,[就为她长得丑?] 罗丹皇帝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殷雪衣也不解释,已经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大哥,这一次我来,只是想问你,上次我传信给你说的事,你准备怎么做?] 罗丹皇帝似有些不安。膝盖挪动了一下,嘴里道:[你觉得呢?空爵的野心不可谓不大,去年春天刚灭了华清,吞并天下的企图早已经昭然若揭。只是我国却也不能与之硬拼,虽然空爵在与华清的战斗之中,实力损耗了不少,我罗丹却也还不是其对手,连华清那样的强国都败了下来。我不希望罗丹成为第二个华清。但是这战争却又避免不了。] 殷雪衣续道:[皇兄说得都在理,空爵的贤王也正是猜准了我们心中所想,才会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合作的建议,料准了我罗丹必不会拒绝。]讲到这里,殷雪衣的面容上忧色更甚:[只是这贤王的野心是否会比空爵皇帝小,恐怕也不一定了,他虽与我们约定待他登上高位,便划江而治,但若他不是君子,我们又能奈他何。] 罗丹皇帝深以为然道:[朕也正是担心这点,才迟迟地不采取行动。] [可是皇兄,如今我们已经箭在弦上,只能放手一赌了。再则就是见机行事,他贤王能变,我们也可以变,输得不一定是我们。]殷雪衣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有千钧之势,让人从心底敬服。 [唉,我也知道,事情只能如此。]说到这里,罗丹皇帝突然深深地望着殷雪衣道,[雪衣,倘若当初你能留下来,那么如今的罗丹必然是另外的一番气象。] 殷雪衣道:[皇兄懂我,又怎会难为我。] 罗丹皇帝叹息声再起:[朕懂你,可是又有谁来懂朕?] 殷雪衣心头一震,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当然知道皇兄心头的压力和寂寞,只是他实在是不适合这个皇宫,这个皇宫也不适合他。 ╳ 林尘心独自坐在灯前,手中拿着钗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灯芯。灯火映照着她的眼眸,空幻得近乎迷离,她的眼神渐渐地恍惚起来。 一个黑影从窗前飘掠而过,灯火的映衬使之显得格外鬼魅。林尘心迅速地起身,推开门,跟上去,那个红影的速度渐慢渐快,始终以着一种她能跟上的速度在移动着,很快地,林尘心跟到了一片竹林深处,那红?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5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5部分阅读 Γ呛煊叭匆恍硐r俗儆啊?br /gt; 林尘心对着空寂的竹林道:[既然引我出来,却为何不出来相见?] 她的话刚一落地,果然有一个红影自竹林之中出现。 林尘心定睛而看,果然与她所料分毫不差,是殷雪歌。 绯衣女子此刻站在离林尘心的不远处,手中擎着三尺青锋,眉宇只间,有一股煞气镌刻其间,漫天星辰闪烁,她眼中的寒光却蓦然大盛,直逼寒夜。 林尘心想到女子要做什么的时候,突然再也忍不住地轻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黯夜(2) 远处那个轻烟一般飘渺的女子仿佛凝固了一般,站在那里,似要与夜色溶为一体。 林尘心却突然摊了摊手,直接坐在地上,那个凝固的身影震动了一下,林尘心却不在意地道:[我不是你对手。你今日来是要取走我的性命吗?]问完了这句话,她便嘴角会笑地望着不远处的那袭绯衣。 绯衣女子讶然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要来?] 林尘心摆了摆手道:[你过来坐会吧,反正你都是要杀我,而我又不是你对手,索性你就过来陪我这个将死之人聊一会吧。] 绯衣女子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 她果然移动脚步,慢慢地走至林尘心身边。 林尘心闲谈一般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殷雪衣喜欢我?] 绯衣女子此刻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却不坐下,林尘心也不抬头去看,只是等待着绯衣女子的回答。 绯衣女子却只是静默着,半晌之后方道:[二哥并不喜欢你。你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 林尘心听了这话,更加肆意地笑起来:[既然知道我只是他的幌子,为什么还想杀我。] 绯衣女子缓缓坐下来,林尘心的目光闪了一下,就听到绯衣女子这样道:[我不能让你成为二哥拒绝我的借口。] 林尘心望着绯衣女子哈哈笑出声来,夜风吹乱了她枯草一般的发丝,她却浑不在意,她的笑声恣意飞扬而洒脱。 林尘心止住笑后,看着绯衣女子道:[既然这样,你就动手吧。] 她说话的神态安然,没有丝毫的惊恐,让绯衣的女子一震。 缓缓地摇头之后,绯衣女子却突然道:[不,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 林尘心笑得依然云淡风轻,仿若绯衣女子口中所说得那个女子的生死与她毫不相干,她依然淡淡地笑问:[现在又为什么不想杀我了?] 绯衣女子仰首望天,声音真正的有一丝黯然了:[因为我突然发现你很特别,也突然了解到二哥可能真的有些喜欢你了。倘若我杀了你,他可能会恨我。我宁愿他永远也不回应我,却也不希望他恨我。倘若二哥真的爱你,你又死了,那么我就永远战胜不了你在二哥心中的地位,因为我无法和死人争斗,只有你活着,好好地活着,才是对我最有利的。我也才有可能赢得二哥的心。] 绯衣女子的字字句句都闯进了林尘心的耳中,只是她却满不在乎地道:[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公主殿下的想法,倒是很特别呢。] 说完这句话,她便站起了身道:[既然今日死不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吧。] 暗夜寂寥,群星却璀璨。夏日的凉风吹过,送来几声蛙叫。 突然,竹林外有悉悉索索地响声传来。殷雪歌此刻也起了身,同林尘心一同望去,却见一个白影如孤鹤般凌空飞来,紧接着林尘心便被拖进了一具温暖的怀抱之中。 [你怎么样?]那个声音很温暖,甚至在语气之中有着一丝的担心。 林尘心从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挣出来,返身看去,就见殷雪歌的身影颤抖了两下,手中所擎的三尺青锋也随之微微抖动,然而她握剑的手却也更紧了。 林尘心几乎想叹息起来,为什么女人总是逃不开情那张网。 [雪歌,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就好,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平生第一次,殷雪衣用这样冰冷的话语训斥了他的妹妹。 殷雪歌苦涩地笑了:[她是你心头所爱,又怎会是不相干之人?] 似无奈也似无力地叹息了一声,殷雪衣放软了声音:[雪歌,你我是兄妹。为什么你却总是要执迷不悟?] [根本不是!]殷雪歌似乎突然受不住了,如一支拉满了的弓,[钲]地一声断裂:[二哥,我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兄妹。没有血缘关系。却为什么你总要拿这个理由拒绝于我。] [雪歌。你听我说。]殷雪衣蓦上前一步,扶着殷雪歌的肩膀道,[我同你真的是兄妹。你一直以为我是父皇在民间认的义子,可事实上,我却也是父皇的亲生骨血。] 殷雪歌狠狠地甩开自己哥哥的手道:[你不用拿谎话来蒙我,即使你不接受我,也不应当撤谎来骗我。] 殷雪衣叹息着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就是事实,我也是在三年前才知道的。] 殷雪歌暮然睁开了眼睛道:[三年前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的吗?] 绯衣女子的眼神凄楚,含悲带怨带着不甘,无论怎样她绝想不到竟然是这个结果,可是她也知道殷雪衣不会骗她。 殷雪衣再次点头。 殷雪歌捂住嘴哭了,为自己无望的爱情,片刻之后她又抬起被泪水洗刷得晶亮的眼睛:[那么,你是否曾经爱过我?] 殷雪衣望着墨色的夜空,白衣在风中翻飞,浓墨乌发被黑夜晕染得更加乌黑,轻省道:[我用了三年去遗忘。]讲到这里他定睛直望向殷雪衣,[所以,哥哥相信你,你也可以的。] 绯衣女子怆然而笑,神色惨烈,眼中碎钻一般的光芒此刻也失却了所有光彩:[我不是哥哥。我做不到。] 这就是她守望了多年的爱情吗?原来早已有人遗忘。 林尘心听到这里,突然对那个高傲的公主生出了无限的同情来。 用尽了全部心力去爱的男人却是自己的哥哥,这样的结局也许比自己的母亲还要糟糕,至少自己的母亲直到死亡的那一瞬间依旧可以怀揣着爱情的梦想,可是眼前这个高贵的公主却不可以。 她能做的只有遗忘。 爱情呵,真是个可笑的东西。 殷雪歌已经携着她的剑踉跄离去。那个女子的背影如此孤单绝望。 林尘心突然感到一阵凉意浸入了肌肤之中,让她忍不住地抖起来。 殷雪衣上前来抱住她,关心地问:[你是不是很冷?] [你真的不爱她了吗?]林尘心没有挣开殷雪衣的怀抱,只是幽幽地问。 殷雪衣的身体一震,语气有点生硬地道:[已经忘了。] 林尘心从他的怀中抬起头,目光刀锋一般地犀利,道:[那她还真的有点可怜了。] 能够最先遗忘的人总是幸福的。 [明日,我们还是离开吧。]殷雪衣突然毫无预警地道。 他的眼眸隐藏在黑暗之中,宛如深井一般,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林尘心想也没想地点头。 有风吹起,竹林随风而动。夜已深沉。 在他们的心中,都各自遥想着各自的过去与未来。 只是那些东西却不是冥想就能够想出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表白 第二日,殷雪衣果然向罗丹皇帝做了辞。 罗丹皇帝临行前道:[朕不日便将发兵空爵,希望届时能再见到你。否则朕一人,恐怕真有些顾不过来。]虽然是玩笑之语,却带着万分的疲惫。 殷雪衣点头承诺道:[不论皇兄何时需要我,我都一定会赶到。] 罗丹皇帝欣慰而笑,面容稍霁,淡化了眼中的疲惫寂寥。他始终知道殷雪衣是一只孤鹤,他所向往的是无边的天空,而不是那个繁华的皇宫和御座。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偷偷地羡慕嫉妒他,想到他,他就觉得自己手中所紧紧抓住的那些东西皆是虚无,就连那广袤的殿宇都变得如烟似雾,从他手中穿行而过,了无痕迹。可是如果让他有机会选择,他想他依然会坐上那龙椅。因为他始终不是飞鸟,或许他会因为看到他飞翔于蓝天的自在而心生羡慕,但却是绝不愿意亲自尝试。 殷雪衣一行人再次返回深谷之中,林尘心这一次的皇宫之旅,让她感触颇深,她也不想再试图从谷中逃离。 或许将这个深谷当作自己以后的归宿也不错。就让她今后过些个安生太平日子吧。 她与众多百姓的心中所盼其实并无二致。 殷雪衣自从回到谷中,便每日闭门不出,枯坐其中,不知道在行怎样的隐秘之事。 底下的人皆不知其中辛秘,就连殷雪衣身边最亲近的丫头碧儿也不知道。 林尘心虽不与段雪衣一般将自己闲置在房中,紧闭房门,却也每日流连于谷中灵山秀水之间,渐渐地心境开始平和了。另外她又尝试着将以前学过的武功心法默默念来,重新再炼。因为换上了这具没有任何内功底子的身体,许多东西她必须重新来过。 心境平和,饮食正常之后,她原本瘦削得只余骨头的憔悴不成|人样的脸孔渐渐变得光滑柔润起来。 她倒并不在意自己的皮相是否变得美丽,只是从谷中人们渐渐望着她出神的目光之中发觉自己最近的变化确实大了些。 然而她依然安泰若素,每日山水之间兜兜转转,一晃竟是一个月过去了,她原先习得的武功因为过去已有很深的心得,所以一一再次的学来,并不是那么难,只是内力却还欠缺大候。她也知道那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心中也不着急。 只是这一日,殷雪衣却突然出了门,只因谷中来了书信,说罗丹已然发兵,此刻已然渡华江,列兵沉琉。殷雪衣得了这消息,便准备出谷前去汇合。无论如何,这场战争关系着罗丹存亡,他是决计不能在谷中坐视的。 当殷雪衣将此消息告谷中之人知晓,并且交代了谷中大小事宜,很有嘱托身后事的感觉。 林尘心得此消息,心内却一时辨别不出是何种滋味,只是觉得事情来的突然,但却又有迹可寻。 殷雪衣这日带了林尘心去了一个地方,那是谷中的一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落花逐水而流,恬淡安宁的景象触动了林尘心心中的某一份柔软所在。 她坐在溪边的一块岩石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溪水。站在她身后的殷雪衣却只是一直在沉默着。 事实上,殷雪衣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林尘心的面了,出房门刚见她的时候,他几乎有点不太敢相认了。原来这个一向在他眼里很丑的女子恢复了本来面目后,竟然也可以这样的美丽和雅致。 清澈剔透的眼,白皙的脸,轻巧的五官。他起初见面的时候竟然会有一点点的失神。 但是很快地,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点担心起来。 在这个女子对他一直的沉默之中,他似乎已经放了太多的注意力去研究她,到了最后甚至开始在意她。 他想,这一刻,他甚至在乎她,想轻轻地抹去她脸上忧愁,和她眼神之中的惘然与空茫。 [你找我出来究竟可有什么事吗?]林尘心的手依然在拨弄着溪中的水,也没有回头,声音淡淡地,淡淡地飘散着,比溪中的水还要透明,没有色彩。 殷雪衣弯下身,坐在她身边,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镇重。他的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定地响起来:[这次战争结束,如果我们都还在,就成亲吧。] 他说的话不是询问,更像是告知。林尘心的眼中波光滟潋,神情若深海一般,望不见底。 殷雪衣知道,眼前的女子一直是个罕言寡语,安静非常的人,他不知道这是她本身的性格还是因为其他。可是这一刻,当自己向她表白的这一刻里,她却依旧冷淡,漠然得不出一丝声响,让他心中隐隐有了几分不快。 究竟有谁,才能让她动容,或者曾经有人令她动容过吗? [你认为你还能回来吗?]溪边的女子已经收回了拨弄溪水的手,稍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鬓发,然而眼睛却在一直地盯着溪水,溪水散开的涟漪里,女子雅致的面容倒映在其中,嘴角上噙着微微的苦笑。 她叹息一声,站起身,视线定在身边的殷雪衣绝美的面容之上。 不知道为什么,殷雪衣在那样寒冰般的目光凝视下,微微别转了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女子的提问。 在他以为女子最终会拒绝他的提议时,林尘心却轻轻地答了声[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声[好]里,似乎有叹息的意味。 林尘心定定地望着这个相识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的男子,微微地露出了一丝真心笑意。 也许嫁给这个人也是不错的选择。能留在这山谷之中终老一生,有山有水,尚还有何求呢?生活也许就是这样吧。 尽管生活的形态有很多种,可是她想过的却只是这一种。 这一生或许她都不会懂爱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有谁规定过人就必须要懂爱那东西呢? 不懂的人反而过得比较平顺不是吗? 微微抬头望向远方,在那片苍茫的虚无之中,她似乎看到了战火的硝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泪 落日城 日已西斜,城中景象与平常并无二致。只在客栈楼馆之中,人们议论的话题却变了。 过去,人们议论的是城中的富豪大商们的生活辛秘,而如今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讨论罗丹这次对空爵的突然袭击,言语之中,颇多愤慨,也颇多担心。那剩下的一半,即使口中不说,心中该也是忧虑的。 毕竟,战争关系着每一个人的切身生活。对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还有什么比战争在他们看来更为重大的事情呢。 然,这些年来,空爵的强大以及去年空爵击败华清,夺来的大片的领土,致使许多的空爵百姓有着些许的盲目自傲,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次罗丹的挑衅必定不足惧。 此刻在城中的某家客栈里,就有这么一番讨论。 [罗丹真是向天借了胆子,竟然有胆子向我空爵挑衅,他们也不想想看,去年春分连华清那样的大国都被我空爵打得兵败如山倒,何况它罗丹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国。] [你得对,索性这次就灭了它罗丹,且看它日后还嚣张否。] [就是就是,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捋须。] …… 这样的议论声随处可闻,无非是一些没亲身经历过战争,只会掉书袋的书生们所发表的慷慨激昂的言论。 在客栈的一个角落里,一张桌子前,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贵公子正手执茶盏,静静地吃着。 他的眉宇始终不展,似有无限愁绪,墨玉般深沉的眼瞳中,有一缕嘲笑的光芒。很显然,他嘲笑的对象正是此刻在客栈中大放阕词的那些青年书生们,但也许还有别的什么。然他始终不曾出声加入那些讨论,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便使得那个角落也寂寞了起来。 此刻客栈的小二正端着酒菜走来,乖觉伶俐地道:[大爷,您要的酒菜来了。] 桌前的贵公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小二在客栈里看惯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识过,他见那公子而容清俊,仪态不俗,便已经料知他身份非凡,因此服侍得也就格外的殷勤周到。 又见那公子只是沉默不语,就料准了他必定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因也不问不扰。 这个年轻的贵公子正是至今成亲七月余的靖王。 靖王此刻心中的确有着满心的惆怅与茫然,为的却是昨日。 从与若惜成亲的那日起,靖王就一直地与若惜相敬如宾,关系在外人眼中也算和睦,然而其中真正的滋味,不身在其中却是万难品味出来的。 对于政事,靖王可说是完全的不闻不问,只要圣上不宣他,他是决计不会去的。 而当今圣上自他成亲到今日,也从没宣过,似乎已经遗忘了他的存在。而这也正是他希望的,那个朝堂他并不想去。 可是就在昨日,贵为皇后的林无尘却来到了他的府中,那是他成亲以后,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站在靖王府门前,靖王看到那个女子向自己款步走来。 她穿着百鸟朝凤,掐金缠丝的华丽宫装,艳丽得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他站在那里望着她,突然有着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他的眼中心内,她从来都是淡然雅致的,很少看到她会穿得这样的隆重华丽除了在华清她芳辰的那日。 如今,他看到她穿着锦绣宫装,仪态万芳,突然感觉眼睛有点刺痛,那宫装的靓丽色彩刺痛了他的眼。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看到她向自己走来,笑得若春花绽放,他身边的若惜笑着道:[姐姐怎么来了?]语声之中,无尽的满足,竟完全的一派天真烂漫。 [我来瞧瞧你。]看了看旁边的靖王,女子又道,[靖王爷面色看来不错。] 靖王怔了一下,忙道:[还好。] 女子笑了笑,挽着若惜的手,对着靖王道:[我同若惜许久未见了,想同她聊一会。]张望了一下,女子又道,[另外靖王妃怎么没见着?] 靖王没说话,倒是若惜握了握女子的手道:[姐姐,我们里面说去。] 女子微笑答[好]随即便被若惜拉着走了进去。 靖王站在她们后面愣愣地看着,半晌后才慢慢地抬起了脚,迈步走进去。 若惜一直拉着女子来到她的卧房之内,方才松开了手。 若惜望着女子的眼中有着温和而怜悯的光,她轻轻道:[姐姐,你在宫中过得可好?] 女子点点头。 若惜叹息了一声:[姐姐,你怎么能嫁给那个皇帝呢?!他那么坏。]若惜的声音里微微有着谴责意味,但只说了这一句却又不知道怎样说下去了。 女子的目光微闪,依然不做声。 [我知道,是他逼你的。]若惜再次握住女子的手道,[那个皇帝太坏了。] 女子微笑了一下,望着若惜的眼睛里有着难懂而莫测的光芒。 [若惜。]女子温柔地唤了一声。 若惜抓着女子的手,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皇姐姐,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讨厌这里,我想回家。]她呜咽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猫般伏在女子的怀里。 女子的手温柔地拍在她的背上,那样柔,那样轻,仿佛怕伤了她一般,神情是从没有过的怜惜和悲悯。 [你知道吗?我现在是靖王妃了,皇姐姐,我嫁给了靖王!]若惜哭喊着。 女子拍在若惜背上的手蓦然顿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做何种反应。 [我当初一心嫁他,是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一切都受那个坏皇帝的摆布,可是现在我嫁给了他,我才发现根本就没有用,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想报仇呢?可是我却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怎么办?怎么办……] 若惜一直地问着[怎么办],哀哀地哭泣,宛如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女子拍在她背上的手更加温柔了,眼中的光芒却也更深沉,更复杂。 [若惜。]女子轻轻地唤,声音若和风一般。 [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子的声音依旧轻轻地,但却透着一股子的凉意,若惜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身子,怔怔地望着女子的脸,眼角下犹挂着两滴泪珠。 [我是你的皇姐姐。]女子侧着身,半边脸陷在阴影中,幽怨而动人,声音低低着又道,[我是你皇姐姐。] 若惜突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眼睛呆呆地望着半边身子陷在阴影中的女子,脸上有着魔魅笑意。 [皇姐姐。]若惜低低地叫了一声,眼神迷茫,却又像在确认着什么。 [是我。]很轻地带有叹息的回答响在房中,传到了若惜的耳中,若惜的身体再次地颤抖了一下。 [你是皇姐姐?真正的刘若雪?] [是我。]女子继续叹息着道。 [她呢?]若惜问。 女子微微地咧开嘴,满不在乎地道:[可能死了吧?谁知道呢?] 若惜暮地捂住了嘴,似乎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痛苦的情绪。 [你在难过吗?若惜?]女子轻轻地问着,语气中满怀着安慰,[不要难过,她终究与你并没有血缘关系,算不得真正的亲人。] 若惜慢慢松开捂住嘴的手,问:[她是你杀的吗?] 女子笑了笑:[我没有杀她,她的去向与我无关,是她自己的选择。] 若惜似像是松了口气:[你没有做就好,毕竟她是无辜的。而且她曾经对我那么好。] 女子转身,陷落在阴影里的半边脸显露出来,清丽无双,低低叹息似地道:[是呀,终究我与她也是没什么冤仇的,只要她不要妨碍到我,我又怎会赶尽杀绝?] 在讲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女子几乎是咬牙说出的,似乎想到了什么。 若惜突然感觉房间中的空气有点闷,走至窗前,轻轻推开了碧纱窗,却见靖王正站在那里,眼神怔怔地,见她推窗,转身去了。 若惜心头巨震,睁大了眼睛,却不敢出声。 此刻刘若雪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这边,若惜赶紧把窗户关上,心跳得却愈发厉害。 如果皇姐姐知道靖王爷站在外边,依照她的性子,应该是不会放过的吧。 原本自己同靖王也没有夫妻之实,更谈不上夫妻感情,可是他是一个好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会死,她就会感到伤心,仿佛胸口之上堵了一块石头。 刘若雪已经转过了身,看到若惜一会开窗,一会关窗,心中很是奇怪,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若惜忙掩饰道:[本来觉得房内闷热,可是打开了,才想到可能会落灰,所以就关了。] 刘若雪听到这里,也就不惊怪了。她再次挽上若惜的手,温柔地道:[若惜,我这次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安心,我们的仇很快就能报了。皇姐姐办完了事就会来接你的。] 若惜听到这里,心头震动得更加厉害,听到这样的消息,原本应该欢喜,可是她却欢喜不出来,这不是她一直的心愿吗?直到刚才,在没有认出这个女子是真正的刘若雪时,她那样地向她哭诉,也不过就是想激发起她同仇敌忾的心,近而借由她报仇。 可是形式突然逆转,她却突然之间不清楚自己的立场了。 心中带着一丝的茫然和惶恐,她有些惊怕地问出了口:[皇姐姐你真的要杀那个皇帝吗?] [若惜!]美丽的女子呵斥着,[你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吗?] 若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自觉地问了什么。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都说的什么呀? ╳ 刘若雪走了,若惜在厅中堵到了靖王,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靖王见她不语,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都听到了。] [那么你要怎么做?] [她真的死了吗?]靖王问,声音低沉,无限的颓然伤感。 若惜心下一惊,突然惊觉,他那样的爱他,知道她死了,当然会痛苦的无以复加,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亲人接连的离开,已让她的心痛苦得有点麻木了。 想到这里,若惜突然想哭,她微微垂下了头,掩饰眼中的湿意。 [也许她没有死。]若惜低低地道,声音轻得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可是不这样说,她还能说什么呢。 靖王的眼中,波光滟潋,久久才道:[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若惜我现在心里很乱。]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而去。 若惜站在他身后,却没有拦他。她的眼睛涩涩的,却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发生得太多也太快,她已经无泪。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思 [王爷,王妃让我来找您。] 靖王微微抬头,看到一青衣人立在自己的桌前,微微有些醉意的头脑有些不清晰,细细分辨了半晌,方咧嘴笑了:[袁术,怎么是你,你不是去家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英俊的公子虽然面颊映红,略微醉了,但却还保留着几分的清醒,认出了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身边人。 袁术一旁站着回答:[我刚回去不几天,就得了罗丹犯我沉琉的消息,遂忍不住提前几日来了。]他语声之中很显然有几分忧心,眉间也淡淡地浮起沉思,担心地望着自己的主子。 靖王静静地拿起桌上的酒樽,却不知道是否将袁术的话听入耳中。 他轻摇酒樽,琥珀色的液体摇动不定。他将酒樽再次地送到唇边,仰脖灌了一口,却突然将酒樽重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袁术离他最近,也禁不住地唬了一跳,客栈中原本讨论的人群这时也停了下来,诧异地探头向这里张望。 [公子。]袁术终于忍不住轻声地唤道。他知道公子自从成亲以来不便没有哪一日是真正地在开心地笑,只是像今天这样伤心却也是头一次看到,仿佛万念俱灰。 靖王继续地喝着酒,几乎都是用灌的。 不一会,他突他微微地笑了,袁术看到,那个一向温文平和的靖王眼睛变得黯沉而可怖,仿佛暴风狂雨都隐隐地藏在其中,却找不到挣脱的机会。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袁术呆呆望着,心中浮出千万种猜想,然而却最终都被自己一一地否定。 [砰]地一声,靖王的上身倒在桌上,头磕在了桌面,已经烂醉如。 袁术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弯身架起了靖王,却在客栈门口不小心碰了门槛,几欲摔倒。他勉强稳住二人身形,靖王半睁双眼,口里喃喃着道:[她死了。死了。] 袁术一怔,不解靖王口中的她或着是他究竟所系为谁,竟令靖王伤心若斯。 想至此处,他心头突然雪亮,难道是宫中的她出了事,除了她还有谁能令靖王这般,只是不可能呀,宫中并没有传出她的什么消息呀。 那么靖王他却是为了什么呢? 艰难地将靖王扶回了府,府中的下人报告了王妃,不一会,若惜便步出了房,远远地看到袁术搀着靖王走来。 她原欲上前的脚突然钉在了那里,半分也移动不得,只是望着,直到袁术搀着靖王走到她身边,她才伸出了手,扶住靖王道:[怎么吃那么多酒?]然她的声音里满带着疲惫和无力,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无。 若惜扶靖王进了房,伺候他喝了醒酒汤,便出了房。 靖王沉沉地睡下,再不曾开口说一字。 这一睡,便到了天黑。 ╳ 黑色的天幕上,几点星辰闪烁不定,幽幽绽放微末光华,却也是漆黑天宇中的唯一光亮。 夜风穿廊而过,拍打着殿门。 殿门没关,一直在咿咿呀呀地响着,宛如女子的悲泣。 幽景殿中,一个孤寂寥落的身影直直立在当中。 殿两侧各有一列残灯飘摇明灭,在青金石地面投下重重暗影,宛如黄泉幽火。 那个立在当中的身影正乃空爵皇帝。 夜已深沉,他却独自一人立于这所空殿之中,仿佛在追念着什么,只是黑暗混沌之中却看不到他的面容,亦无从窥探到他心中所思。 这里是无尘昔日的住所,也曾经是他最喜流连的所在,如今却只剩下满殿空寂,追忆惘然。 欢声笑语都已经不复存在,只余寂寞的回忆在一点点地啃噬着他已然班驳的心。 [冥儿。]女子花朵般的脸庞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浮凸出来,让他不敢逼视。 他闭上眼睛,然而那张脸却越来越清晰,使他无处可躲。 对不起,他在心中无声地说着。风穿过殿门,他身在风口之中,衣袂飞扬而起,思绪也飘飘远去。 [圣上!] 一声低而沉的叫唤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响起,带着飘渺之音,直直入得他心内。 他蓦然转身回首。 却见一抹血红在暗夜中洋洋洒洒地逶迤而来。赵冥却不惊不怪,定在原地,望着血衣人走进。 来人是一妖美的年青男子,血衣乌发,精致五官,嘴角似笑非笑,却又有着雍容和高贵。 [吴及,是你?] 赵冥收敛眼中的神伤,脸上也肃然一片。 [你怎么来了,可有什么消息吗?]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似有疑惑。 吴及行至他身边,摇头,[没有。] 赵冥黯然垂眸,心中死灰一片。 还是没有,连这个人都找不到,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没有她了吗? 往事点滴浮在心头,他每每想起,都不禁苦痛万分,可是为什么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信啊。 [难道她真的消失了吗?]赵冥的眼睛在暗夜之中射出一缕幽芒,声音有些发颤。 [这是命数。]血衣男子的表情藏在黑暗里,看之不清。 [即使是天命气数,朕也不信她会死!] 一字一顿,赵冥的声音坚毅无比,似带着倾覆天下的气势。 吴及立在年轻帝王身边,却只是沉默着不出声。 然而隐在暗夜中的脸却几不可见地为之牵动。 衣袖一甩,两列残烛尽灭,满殿重新陷入黑暗。 赵冥轻轻踏着殿中的青石地,度步而出。 暗夜的风袭来,他只觉凉意阵阵,但胸口之内的忧愁却无法舒解,憋得他几欲窒息。 风来了。 赵冥口中念念有词,满天星空投洒而下,在他的脚下织就幻影迷离,他突然觉得看不清前方的路。 他的路只走了一半,可是却已经倦了。 御花园中花木扶疏,树影重重叠叠,馨香阵阵随风潜入他鼻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然是茉莉的花香。 他眉间的抑郁终于消散少许,然心头却激起更高的浪潮,一波一波,似要将他席卷入其中。 [圣上,今到哪宫里去?]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李陆在他的身后问。 赵冥回头,眼睛轻掠太监年轻的面庞,这才想起原先的随身太监王福已经告老还乡了,如今的这个是新接手的,对他的禀性还不太了解,不清楚什么时候当问什么时候不当问。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他不想开口的时候。而这个太监却问了。 王陆被皇帝目中的寒光一扫,不禁心神都为之丧,讷讷地再不敢接口。 所谓天子龙目,便是如此吧。 皇宫之内,本来处处可是天子之家,然,这一刻,赵冥却不知,究竟哪里才是他的家? 想起日间,朝堂之上大臣们针对这次罗丹进犯沉琉所提出的种种方案,他只觉心中忧思,更加难解。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战在即 殷雪衣离谷已有两日,两日之中,谷内并无他事,每日依旧如常,只谷中少数人变得忧心忡忡。 殷雪衣这一去,只带了身旁的六女,那六女的武功皆为上乘,林尘心也是见识过的。 战事在即,林尘心有些觉得烦躁起来,想起靖王府的若惜,那个昔日由她爱护着长大的妹妹,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自己的那次离开,是否会波及到她? 想到这里,她长身而起,竟然有点坐不住了。 叫来了谷中的老管事,要了马匹,她便再也待不下去了。 老管事见她要马,急忙问道:[林姑娘可是想办什么事儿,老朽可以差谷里的其他人去办,不必林姑娘经手,公子走时交代过要好生照顾姑娘的。] 林尘心坐在马上,淡淡地道:[不必了,这事须由我亲自去办方可,公子那里,我自会解释。]说罢吆喝了一声,马儿顿时飞奔起来,如离弦之箭。 老管事看着林尘心策马而去,心内焦急万分,却无法阻拦,只得召来谷中人去前线传信于殷雪衣。 ╳ 罗丹大军与空爵在沉琉的守兵此刻正处于胶着状态。 如果连这个小小的沉琉城都攻克不下,那么何谈进逼空爵。罗丹大将斐真不禁心浮气燥起来。 正当此时,军帐之外却有士兵通传:[有个姓殷的公子求见。] 斐真听到这个消息,紧蹙的眉头一下子便舒展开来,他毫不掩饰面上喜色,急忙大声道:[快快请王爷入帐来!] 士兵听到主将如是说,心中却迷惑不知他是哪位王爷,莫非是…… 不一会儿,士兵领着殷雪衣进得帐内,殷雪衣依旧是一袭白衣,在兵营之中,显得犹为醒目,仙人之姿,已然折服了每个见到他的人。 他随身的六女都已经做男子装扮,宛然六个俊俏的男儿郎。 斐真一见到殷雪衣的到来,不禁激动地跑上前去道:[王爷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在为攻城不下费煞思量,如今王爷来了,可说是天助我。] 斐真为人一向严肃工整,如今这般的喜形于色可说是士兵们生平罕见,听他这样推崇来人,不禁对这一身白衣,仙人般的公子更加期待。 殷雪衣淡淡笑开,仿佛天地都为之霁颜一笑开来。 [将军还是称呼我殷公子或雪衣吧,至于王爷二字,休要再说。] 斐真知道殷雪衣为人洒脱,不喜礼数,更是抛却王爷身份,恣意山水之间,遂一点头笑道:[如此也好。] 大帐之内,斐真已然谴退了所有人,只余他与殷雪衣二人。 斐真指点着案上的地图道:[如今我军守在沉琉城外,可说是处境艰难。这沉琉城城墙坚固,又兵强马壮,粮草也周备。而我军如今守在外围,短期虽然说尚可,但是一旦沉琉有援军来,我军却要如何?] 语声之中,满布担忧,令殷雪衣也不禁一肃颜,微一沉吟,他出声问道:[沉琉是否南面有一条珍瑙河?] 斐真点头道:[正是] 抬眸望向殷雪衣,不知道他为何有此问。 殷雪衣指点着地图上的某一处道:[珍瑙河乃沉琉城唯一水源,倘若控制了它,便等于扼制了沉琉,即使再守备周到的城池,也不怕它不手到擒来。] 殷雪衣的语气只是淡淡,斐真却悚然一惊,脱口:[公子。] [我们可在河中游洒上毒药,这样一来,不怕他沉琉守将不弃械投降,即使他不愿意,在死亡恐惧的笼罩下,旁的人恐怕也不会与他善了吧。那时候,城中一乱,便是我军攻城的最佳时机。] 殷雪衣充耳不闻,继续着自己未完的话,听得斐真心头一阵阵地紧缩,头皮发麻,他不禁嗫喏着道:[公子,那样做,是否牵连得太大了?] 小心翼翼地开口,却换来了殷雪衣的大笑声:[斐将军,你是否在同情敌人?] 斐真断然道:[当然不是。] 殷雪衣一点头,恢复了温雅面容,口中淡淡道:[斐将军,战争本就如此,你经历了那么多场战场争撕杀,刀头喋血,难道还看不清吗?] 无波的声音,似带着疲惫之极的木然。这样的日子,他正是因为不想,才情愿归于山水田园,只是现在却又…… 眼前白衣若仙的男子仿似一汪清泉,然而说出的话,却森然冷洌,仿佛从幽冥地狱里传出,但却又一针见血,让人无可反驳。 ╳ 空爵朝堂之上,大臣们众口不一,贤王赵清主动请缨,奔赴前线。 之所以迟迟不曾坐下定论,主要是因为空爵的那些大臣认为小小罗丹不足惧,即使没有增援人手,亦无妨。然则还有人认为派了增援的人去,可更保万无一失,顺便痛击罗丹,早日为此战役划下句点,以平民心。 最后,空爵皇帝应贤王赵清之请求,拨他五万人马,前赴沉琉增援。 赵清领命,整装待发。 第二日,大军便已经整装完毕,开赴前线。 此刻的落日城中,兵力可谓单薄,但是人们却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依旧沉浸在不久之后战争将会胜利的幻想中的光景里。 皇宫御花园内,一女子凭栏而立,秀丽面庞,纤细袅娜的身段,鲜艳的宫装,让百花也为之黯然失色。她一只素手伸在衣外,定在空中,其上有一只蝴蝶停在其上,静谧而美好。只可惜佳人黛眉微蹙,似怀无限心事。 [玉妹妹在这里赏花,好悠闲呀。]一尖锐带有恶意的女声乍然响起,惊扰了园中的五彩蝴蝶翩然离去。 收回空中的玉手,凭栏而立的女子漠然回首,望着正向自己走来的玉贵人。 她们都姓玉,然一个是贵妃,一个是贵人,差别可不是一般。 玉贵人望着凭栏而立的女子,笑得嘲讽。 [最近圣上天天待在皇后的屋里,玉妹妹那里可真是冷清了。] 凭栏的女子漫步走下,步伐优雅动人,秀丽面庞上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如花美貌,让同为女子且一直自恃美貌的玉贵人也不禁暗咬银牙。尽管她并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6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6部分阅读 是多爱当今圣上,可是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宠爱被眼前的女子和皇后瓜分了去。 皇后位尊,且最是受宠,她动不得。眼前的这位贵妃虽然位也不低,但是最近圣上已经许久不去她宫中,也没有赏下什么物什,还比不得自己,她自然是不放在眼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往事 [姐姐待在宫中的日子比妹妹久些,见的人听的事比妹妹要多上太多,事理想必知的也不少。如今妹妹到了这般田地,已不是姐姐对手,怎么姐姐反到容不得妹妹?] 字字句句,女子说得毫无一丝造作,且满含真诚,竟似有叹息之音。 玉贵人将女子的话在心中咀嚼了一番,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示,然心中的气已经泄了一半。 她本就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又怎会分不出什么是真话,什么又是假言呢。 然而她这半生之中,却都是活在一个男人的谎言中,到如今也不愿醒来。 一个人,一生总会糊涂上一回吧。 她慢慢踱着步子,已无心再寻玉贵妃的晦气,领着她的贴身宫女就那样静静走开,不曾再回头望上一眼。 玉贵人走后不久,太后身边的宫女红喜便走了来道:[玉贵妃,太后请您过去呢。] 玉贵妃淡淡道:[这就去了。] 太后宫中,玉贵妃跪在纱帐外。 太后撩开纱帐,伸手扶起她道:[蝴蝶儿,近来可都好?] 玉贵妃听着太后唤起自己的||乳|名,一时之间,颇多感慨,想起眼前的人虽然贵为太后,但也是自己姑妈,心中不由得想多亲近几分。 [侄女近日过得还算清净。]玉贵妃斟酌着言辞,淡淡回道。 太后一拧眉,眉间已有愠怒,但却隐忍不发。 这个侄女什么都好,只是性格太过懦弱,只知忍让,不懂争取。 玉贵妃望一眼太后,便已明了太后恼些什么,然而她秉性如此,更不喜这皇宫的尔虞我诈,总是让她觉得心力憔悴,满心疲惫,却又躲之不开。 她从小就因为性格懦弱不受太后这个姑妈的喜爱,长成后,被送入宫中,她自己不愿意上进,太后便将她丢在一边,不闻不问。直到后来,她受圣上宠幸,被晋为妃,才得太后青眼相待。 [哀家这次叫你来,只有一件事情。]说着太后拉开身边抽屉,探手入内取出一个透明的药瓶。太后摇了一摇,里面有无色的液体微微晃动。 玉贵妃微微诧异,抬眸不解地望向太后,却见她眼中冰冷而森然,如妖鬼一般,让人骇然不已。 太后将小瓶塞入玉贵妃手中,脸上表情僵死如木,声音淡然无绪。 [这瓶药,希望你能放入皇后茶水之中。这是姑妈时你的唯一要求。] 手一松,玉贵妃手中的小瓶坠落,太后却已在下面接住,将小瓶再次放入女子手中,婉言劝慰:[只要皇后一死,这后宫便是你我之天下,从此还有谁敢妄动?而且你如今怀有身孕,即使不为你自己着想,你腹中的胎儿,你总该为他想吧。你若诞下龙嗣,凭你之身份尊贵,难保圣上不会动下立储的念头,到时眼红的人必定多了去,你若不早早稳固地位,却如何护他周全?!] 玉贵妃心下一凛,自己怀有身孕不曾告与任何人知,如何太后却已经知晓,她心中诧异之余,想起太后的话,更觉字字惊心,却偏又字字珠玑,让她无可辩驳。 她自是千般不愿做那取人性命的刽子手,只是这皇宫之内,入了便无法全身而退,她虽不愿却又不得不为。 时也,命也。 太后见女子眼中无神,呆立不语,不禁黯然长叹一声。 [我与你父亲乃嫡亲兄妹,从小他就对我爱护有加,生怕我受了半点委屈。我入宫那日,他拖着我的手,百般劝慰。进宫之后,看似风光无限好,实则暗潮汹涌,兵不血刃,我一弱小女子,纵有无双才华,却没有铁石心肠,更缺乏狠辣手段。虽然贵为皇后,然则先皇却一直对当时的惠妃风千惠宠幸有加,知她怀了皇嗣,更有将我废黜,欲立她为后之意,我找你父商量,是他教导我皇宫之内不能存有慈悲之心。我这才痛下决心,想法在她的安胎药中做下手脚,使她难产而死。往昔种种,午夜梦回,我又何尝不觉可怖,然则我当时若不那样做,又如何有今时今日之地位。] 讲至此处,太后微敛凤眸,黯然不语。沉吟半晌后方时听着出神的玉贵妃道:[今日我讲这些往昔的陈年旧事,不为别的,只是要告诉你,在这个皇宫之内,你若对别人心慈手软,那便是对自己残忍。想当初,那惠妃待我,亲如姊妹,若非生死关口,我又怎会做下那些?] 玉贵妃听后,只觉一头凉水兜头泼下,让她从头凉到了脚,心中那最后的一点固守之心也轰然坍塌,微微点头,她答了一声[好]。 虽然她向来聪敏,有灵性,然而却从未见识过真正的人事阴谋,乍一听闻这等事,心头自是激荡不已。 太后终于微微笑开来,和颜悦色道:[如此做是最为明智的,日后你绝不会后悔。] 两人房内谋划正酣,却不曾想刚才的那一番话皆落在了房外一双耳中,直到太后携玉贵妃之手入得内房,趴在房外纱窗上的个人才蹑足屏气地走开。 玉贵妃离开后不久,太后便上榻躺下了,红喜坐在床边与她捶腿,她半闭着双眼问道:[近来圣上还是天天往皇后那跑吗?] 红喜撇了撇嘴,似乎极为不屑地道:[可不就是吗?那女人也不知是什么狐狸精转世,把我们的圣上迷得七昏八竖,把她都快宠到天边去了。听说她……] 讲到这里,红喜住了嘴,四下瞅了瞅,附在太后耳边道:[听说她对圣上使了那下三流的媚药?] 太后微微一哂道:[这必是那些心怀妒忌的嫔妃们爵的舌头根子。这圣上为什么喜欢这位皇后,哀家心里倒是明白的,因为这个皇后正是我们今上的启蒙恩师。] 红喜听到这里,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口道:[天,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奇怪了。] [怎么不是,想当初这林无尘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们的今上可是伤心了好一段日子呢。] 太后诡秘一笑,继续补充,浑然不将自己讲的是宫中辛秘为杵。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忆 就在赵清的军队开拔不久,沉琉突然有人来报:沉琉城被攻陷。 明明昨日两军还陷在胶着状态,为何仅是短短的一日,形式便急转至此。空爵的朝臣们震惊了。 高阕上的皇帝却只是默然无语,许久都不曾吐露一字半句,大臣们站在朝堂上,心中都有些慌了。 [圣上。]一个老臣仗恃着自己乃两朝元老,被大家推攘着,最后硬着头皮出列,然而也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 [贤王不日便可抵达,希望届时情势会有转机。]清冽冷浚的声音从帝阕之上传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让阶下大臣们的心也稍稍安下。 早朝就这样草率地了结,皇帝下朝,高高的帝阕上,只余重重珠玉帐帏轻轻晃动作响。 [圣上近来对朝事似乎越来越不关心了。]一位年轻的礼部官员叹息着道。 他身边另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臣斜睨他一眼,吻言提醒:[不要妄论圣上,小心祸从口出。] 年轻的礼部官员也是知理明事的,点了点头。 [多谢辛老提醒,只是圣上的确是越来越疏怠朝事了,这若是在以往,出了这等大事,圣上早就定下应时之策,何至于让罗丹攻下了沉琉?] 老大臣虽也深有同感,却不敢如年轻官员一般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只是漫应着。 [或许圣上心中另有丘壑。] 年轻官员轻轻道:[但愿如此,否则] ╳ 此刻的沉琉城已然被罗丹夺获。 当初沉琉守将在知道城中水源被做了手脚,居民已毒死泰半之时,宛如一道睛天霹雳当头砸下,尽管他久经沙场,却也不曾想到有人竟会用上这等毒辣不入流的手段。悲愤之余,却也知道大事已去,无法可想下,他只得大开城门。 然而在罗丹军队入城的那一刻,他却刎颈而死。 殷雪衣站在沉琉城头,感慨着道:[这空爵大将果真是一条汗子,只是可惜了。] 斐真站在他身边,听得殷雪衣口中的惋惜长叹,竟然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只是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正是此刻立在城头,白衣若仙的他,有谁会想到,正是这样一个浊世的佳公子定下了这等的毒辣计策。 [禀报将军,城中的尸体已经清理完毕。]一个小将颤着声音禀报道。 [是全部吗?]殷雪衣没有回头,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问。 [是。] [有人认领的尸体只管让他们的亲人领了去。] [那么无人的呢?]小将嗫喏着问。 殷雪衣轻皱眉头,眉目之间无限的黯然清冷,似怀有不尽的感伤。 [无人的呀。那就烧了吧。] 小将领命而去,只不稳的脚步显示出他心中的不安恐惧。 殷雪衣望着小将离去的身影,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眼神悠远空旷,却也带着点点怅然无奈。 正当此时,刚刚离开的小将去而复返,通报道:[外面有人求见殷公子。] 殷雪衣不做声,倒是旁边的斐真开口道:[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一个青衣的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被领着走来,殷雪衣认出他是谷中老管家的儿子,遂出声问道:[可是谷中有什么事吗?] 小厮行礼后方起身道:[林姑娘前日已经离谷。现在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殷雪衣听罢,目光瞬间冷凝下去,他微微垂下眸子,然片刻之后,却又恢复了一派的从容淡定,只紧紧撰着的手却几乎要掐出血来。 ╳ 夜已深沉,靖王府中,若惜独自持于案前,手中酒杯晶莹,琉璃光华闪动,然而杯中却无半点残酒。 早一刻。她已饮尽杯中之物。 案上一灯如灯,若惜坐在灯前,灯光之下,她的脸仿如虚幻,不尽的愁苦却在她的心中点点地激荡开去。 [皇姐姐,你在哪呢?]她低低呢喃有声,却不知自己口中的那个称呼针对的究竟是谁? [若惜,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轻婉温润的女声响起,她霍然抬首,然空旷沉寂的房内,哪有一点人影。 [若惜,你在干什么,怎么又哭了呢?] [若惜,皇姐姐明给你带好东西过来。] [若惜,这可是皇兄才给我的,我还没舍得用呢。] …… 记忆中,那个总是面带着微笑的女子,那个总是哄着她的温柔姐姐,究竟在哪儿呢? 真的死了吗? 这几日,她一直地在想着这个问题。她多么希望皇姐告诉她的只是谎言。她真的不希望她死,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姐姐也会有死去的一日。 一滴珠泪滚落,她终于忍不住掩面,低泣不已,身子瑟瑟地发起抖来。 一直以为已经干涸了的眼泪竟然再次地流出她的眼眶。 不要了,全都不要了,不要报仇,也不要皇宫中的那个所谓亲姐,只要你还能活过来。若惜紧紧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子,然而还是有寒意在不住地渗进她的胸腔之中。 她蓦地站立起身,不顾一切地开了门,奔了出去,一直一直地跑,想抛下一切,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她,可是她奔跑的原因却只是因为自己心灵的恐慌。她恐慌了,她觉得自己根本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周围究竟还存在着什么,一个虚假的婚姻,一个伪造的身份,还有皇宫之内那个并不熟识的姐姐,亲情,爱情,她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终于她跑累了,停下来,微微地喘着气。 还好没有遇到府中的下人,不然他们一定会以为他们的王妃是个疯子吧。 她弯身坐在水池边的岩石上,呆呆望着死寂的池水,眼中却没有焦距。 [若惜,是你吗?]一片的阴沉死寂之中,一个安详平静的女声响起来,带着记忆之中温暖深厚的感情。 若惜惊愕地回头望去。 一瞬间,瞳孔凝缩成一点,但是却再也不愿意转头。她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眨眨眼,再眨眨眼,生怕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象。 真的是皇姐姐吗?可是似乎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夜色之中,来人袭一身白衣,飘渺且虚幻,如同夜色中一张剪纸,随风飘摇而来,立在那里,道不尽的风华,说不出的风流。 第一百二十章 幽怨 身体纤瘦,苍白面庞,静静伫立间,宛若漫漫长夜中的一道幽魂,眉宇间一股清冷沧桑淡淡弥漫开来,浸润在夜色中,似无迹可寻,但却又深沉厚重。 她腰间有一软剑,更是为她带来了不羁英姿。 苍白面庞中,朱唇上的那抹嫣红显得格外的瑰丽动人。 眼中一抹浓黑似乎比这暗夜更深不见底,却又使人不由自主沉陷其中。 若惜定定望了半晌,却只无语。 [皇姐姐。] 低低地吐出三个字,却又很快隐没在夜色中,随风而去。 黑夜中的女子微微笑开,带着若惜所熟知的特有温暖。 若惜终于忍不住扑进了那个久违的怀抱之中,怀着无比的满足和欣慰,低声地喃喃:[皇姐姐,你来了,来带若惜走了。] 女子伸出了手,轻轻地拍抚着这个由自己看着长成的女孩儿,眉目间,终于染上了温暖笑意。 她的发丝轻轻垂落在若惜身上,带着说不出的亲切温暖熨烫着若惜日益冰冷的心。 久久地拥抱之后,女子终于轻轻推开若惜,伸出手去刮若惜挺俏的鼻子,嘴里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轻声软语的促狭之语,却让若惜再次的红了眼圈。她仰着花朵般的脸庞轻轻地道:[皇姐姐,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她的目光诸澈虔诚得宛如初生婴儿,使女子的心中漾出久违温暖。 [可是皇姐姐,我知道了,你并不是我亲姐姐。]若惜低低叹息着,原本漾着笑的面庞也一瞬间黯沉了几分。 [我知道的,你不是。]他的声音中似有哽咽,带着无限的委屈,[可是,我只要你这一个姐姐。旁的人我都不要。] 女子放在若惜头上修长白皙的手微微一顿,就听若惜继续着道:[她告诉我说你死了。她骗我!] [若惜。]林尘心轻唤,拧眉,[她是谁?] 若惜愕然,片刻后似下了很大决心:[是我的亲姐姐刘若雪。] 一字一顿地说完,若惜的眼睛从始至终地盯着女子,仿若生怕她转身而去似的,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林尘心的,但却见林尘心听后依旧只是一派地冷然无波,似乎并没有多少的诧异。 [这一路之上,从人们的议论中,我约略已经猜到了。皇宫中的那个人果然是她。] 女子微微似叹息地道,清雅面容上看不出真实情绪。 若惜的手紧紧地攥着女子的,掐得林尘心的手生疼。 她声音急迫而渴切地响起来,带着企求的意味。 [皇姐姐,你不会去拆穿她吧?!] 林尘心却将自己的手一寸一寸地自若惜的手中挣脱。 [如果她不是存着谋逆圣上的居心,我自然不会。可是若惜,她真的不是吗?] 若惜突然一改原本讨巧的模样,生气地道:[皇姐姐,那个皇帝害了华清,害了皇兄,你为何却还要这般袒护他,难道你真的曾经是他先生?那么他的所作所为是否你也应该负责?!] 林尘心面色有几分苍白,但依然直直立在那里,不声不响,人偶一般,只眉间涌起看不见的惘然惆怅,复杂变幻的眼神中,有种莫可名状的忧伤。 [若惜,你竟然是这样看我的吗?]淡淡的声音中带着浅浅的苦涩,女子的手紧紧地攥着,眉宇间涌起看不见的情愫,似恼似悲。微风掀起她长发,似要就此羽化了一般。 若惜望了望静立风中的女子,只一眼,便深深后悔已出口的话。 [皇姐姐,咱们走吧,不再管这里的是非可好?]若惜仰着脸,轻轻问。 暗夜中的女子却只无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似乎在考虑,却又似乎已抽空了所有的思想,只是孤身孑立。 [也许你说得时,若惜,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他死。] 女子的声音飘渺,叹息一般潜入夜色之中,悄无声息。 夏夜的风吹过,静立的两人发丝皆已乱,裙裾飞扬间,彼此对视着无语,谁都倔强地不愿意开口。 仿佛只要开口,便是输了。 [若惜,明晚我还会再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只是你……]林尘心望着若惜黯然的脸,[他许你现在根本不愿意了。] [姐姐。]若惜赌气地叫,[不愿意的那个人也许是你。] [我在罗丹看到了紫竹。]没有一丝的恼怒,林尘心沉沉地看着若惜,问,[她跟你有关系吗?] 若惜却只是张了张嘴,然而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最后只无声点了点头。 [你将她……]本欲问她如何将紫竹打发,但到了最后,林尘心却只叹一句[罢了]。 她了解自己的妹妹,知道她纤弱的心完全经受不起任何的压力,否则就只会弯曲。 [我明天来带你走。] 说完这句话,林尘心便覆上面纱,转身而去。 暗夜漫长,月升当空。 ╳ 皇后寝宫之中,刘若雪一人斜躺在床榻上,身边有一个小宫女拿着扇子与她驱赶蚊虫。 [圣上还在御书房吗?] 翻了一页书,刘若雪漫不经心地问。 [是的,娘娘。] [我们的圣上可真是勤勉呀!]听似玩笑戏谑之语,却暗含讥讽鄙夷。 窗间的风吹入,将灯火吹灭,暖阁内顿时黑暗一片,伸手也见不到五指,浓黑在房中渲染,模糊了人的视线。 小宫女忙道:[奴婢再去点。]说着摸索着去找火折子。 刘若雪却已有了几分倦意,无甚所谓地道:[本宫乏了,不必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答了声[喏],将纱帐放下,转身出了暖阁。 刘若雪待要沉沉睡下,半梦半醒间,却见树叶在窗上映下张牙无爪的照影,似群魔乱舞一般,将她的睡意也去了大半。 黑暗中,仿佛有谁低低叹息了一声。 刘若雪坐立起身,只觉四肢发凉,一直地凉到了她心里去。 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她,那双眼睛宛若冥府忘忧河畔的深泉一般,深幽得望不到底,又似冰雪山上的万年寒冰,森冷彻骨,幽怨难解。 [是谁?]刘若雪冲着黑暗叫了一声,片刻后似又惊觉了什么,大声道:[快来人!] 黑暗中,那双眼睛黑如电漆,却也浮上了某种悲悯:[不必叫了,他们都睡下了。] 声音似叹息似无奈,却又似带着不尽的疲惫沧桑。 床榻上的刘若雪只觉得站在床前的女子虽然身体荏弱,然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量在她的周围弥漫,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她蒙着面纱,她看不清她的脸。 风,从窗隙间穿入,刘若雪坐在床榻上,心一阵阵紧缩。 不会。 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放下 [我不知道该怎样让你离开?]黑暗中,女子的声音苍茫,似带着无力,[只是你若杀了当今圣上,可有想过这个国家将会怎样的混乱?黎民百姓又将陷入何等样痛苦。将个人的私怨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你又余心何忍?] 刘若雪听到这里,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居心。那么她是……[哈哈哈……]我自己的仇与怨尚无人能解,又哪里能管得了什么百姓死活。[你以为我是圣人吗?] 微微冷笑着,刘若雪的脸上闪烁着刀刃的寒光,眼中一片幽寒凛冽,仇恨仿佛深植其间,难以抹灭。 国破家亡,人世间最惨痛不过如此,可是眼前之人却要她抛下仇怨,为黎民着想。 她不是神,她有的只是个人小小的仇怨情怀。做不来舍身为民的壮举,所以她的回答只有两个[绝不]。 为了这段仇恨,她放弃了如此之多,到最后却只是旁人一句轻轻的放手,让她怎能甘心。 即使再过十年,只要仇人不死,她心中的恨,又怎能平?! [要我放手,除非我死!]一字一句,女子说来,字字惊心,句句动魄。那是从她的灵魂深处抽离的句子。 林尘心微一沉吟,刘若雪只听[噌]地一声,一柄软剑已被林尘心擎在手中。黑夜中,长剑发出雪样光芒,锋仞在月下灼然生华,仿若要将暗夜照亮。 剑的光芒微微地刺痛了刘若雪的眼睛,眼神中的惊惶过后,她却突然直面黑暗中的女子,眼中的亮光直逼宝剑。 剑情无声息穿过纱帐抵在了刘若雪雪白的颈项之上:[如果你一定不放弃的话,我可能会让你去死,这样也无所谓吗?] 林尘心的声音淡淡地,但却穿透了黑夜,宛如珠玉坠落地面一般,掷地有声。 然而床榻上的女子却只是倔强地仰着头,不愿妥协分毫。 林尘心深深凝视着她,面纱下的嘴角流露了莫名笑意:[你和皇兄果然是兄妹,都有着同样的固执。] 微微叹息着,女子继续道:[你这样的无所畏惧,恐怕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吧。] 不顾刘若雪的诧异,女子径自一笑:[你将自己的颈项送上,是否料准了我不会杀你?] 林尘心说到这里,手中长剑微微一动,刘若雪立睁双眼。 林尘心笑了,一缕黑发自刘若雪鬓畔掉落。 收剑,林尘心不以为意道:[我的确不会杀你,可是只要我走出这里,你的身份就必定拆穿无疑,你信与不信?] 刘若雪黯然了双眸,紧咬下唇,一滴嫣红从她的唇畔坠落,她却浑然不觉。 林尘心低叹:[你这又是何苦?] 刘若雪道:[我与空爵皇帝不共戴天,要我放弃,绝无可能,只是你若将我拆穿,我也别无他路,只有去死!] 林尘心听罢,却只冷笑着道:[这样的话,你也想用来威胁我吗?] 她眉宇间一抹薄怒让人望之生寒,刘若雪怆然而笑:[你以为是威胁?我凭借的又是什么?] 林尘心微微定神,双手都紧紧攥着,指关节几乎发白。然她的眼却始终凝视着床榻上的女子,最后淡薄一笑,竟是云淡风清。 [这世界上,什么样悲惨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只知道自己心中有怒有怨,无处可得宣泄。若只牵涉你个人私仇私恨,我无权置喙,然你若要平白牵扯无辜旁人,却也应当吗?] 刘若雪死咬下唇,不出一语,只双目间,却泪水涟涟。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床榻之上的锦被,仿若要掐出血来。 [今日你杀了空爵皇帝,空爵乱,天下便乱,黎民百姓深陷水火,你死去的亲人是否便能活过?你的心又真能得到畅快喜乐,若真如此,我便不拦你!] 夜风穿过窗间,暖阁内的纱帐被吹散开来,纱帐中的女子发丝凌乱,满面泪痕之中,已瓣不出原本的绝世姿容。 [可是,已经晚了。今夜,他就要死了。] 幽幽地,低低地,仿若冥界忘川的低语一般,那个满面泪痕的女子突然诡异地笑了:[在你与我说话的当儿,他可能已经死了。]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虽然我不知道他死后,我的亲人是否能活过,我又是否能获得畅快喜乐,可是也要试过才知道。你说是与不是?] 女子微微地笑,宛如黑色的曼佗罗花一般,魅惑而致命。 林尘心却没有看见那个笑容,只是不顾一切地转身飞奔而去。 这一刻里,她的脑海中有无数的画面飞掠而过,只瞬间,便将她的记忆淹没。 十二岁那年,筵席之上,那个孩童纯真的眼睛;静安殿中,那个孩子赌气的神情;病榻之上,那个孩子的虚弱无助…… 是什么使那些永远不复存在? 如今想来,只余淡淡地怅然与对那个孩子生死的关切。 她从心里真真正正地发出了一句,她不想他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蛊 林尘心一路飞奔,身法飘忽诡异。偌大皇宫之内,来往巡视的御林军们竟无一人察觉她。 她一路掠向御书房外,却见御书房大门紧闭,门口间或站着几个侍卫,并无丝毫异状,饶是如此,她心中依然惴惴地不安,只觉得这片寂静的所在如同森罗鬼城,一瞬间,她竟不敢入内。 就在她踟躇犹豫之时,侍卫们却已经发觉她的存在。 她惊觉自己失神,却只在刹那间便微凝心神,行云流水一般一一掠过侍卫,将他们|岤道点上,使得他们不能出声,亦不能动。 月光之下,侍卫们只见一体态绰约的女子,轻轻飘摇而过,一阵淡雅的茉莉青草味道在周围久久弥留不散。那女子推开御书房镶金雕龙的大门,径自而去。 侍卫们皆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只不能喊出声来。 林尘心一进房,便有一股血液的腥甜味道直扑而来,她而色大变,心中震荡不已,身体几乎要软倒下去。只觉得天地都在这一刻寂然无声。 勉强稳住,凝神去看,只见梨花木案之上,一人的头伏在上面,大量鲜血涌出,蜿蜒而下,地上流了一地,看后不觉惊心动魄。 然而林尘心却舒了一口气,因为那个人并不是赵冥,他着太监装束,显然只是宫中一个小小太监。 踱步上前,林尘心绕过地面上的血污,将那太监的脸扳过来,面生得紧,并不曾见过。 她侧耳细听,突然闻得房内似有声响,不禁四处看去,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地上,不由得心胆俱裂。 地上的血污之中,竟有一只只米粒般大小的虫子在不停蠕动着,林尘心不觉干呕一声,手指都颤抖起来。 那些虫子饱食人血之后,竟然一只只皆有胀大的趋势,可怖之极。 这是蛊毒。 林尘心不由得向案上望去,一只空空的瓷盅搁置在案上,显然就在不久前,有人将盅中的茶水饮尽。 现在看来便是此刻倒在案上的这个太监了。 然而这种蛊毒并非一日便可见效,而他竟然一直在服用。 林尘心一时之间也有些迷惑,细细想去,又恍惚明白。 正在此刻,突然听得有脚步声临近,林尘心退开一步,隐在门后,听得那脚步之声越来越近,然而却在门口停下。 显然那人已察觉出来周围异状。 林尘心屏息凝神。这种时刻出现在这种地方,若不是什么歹人,便唯皇帝而已,想至此处,她心中一时百味杂陈,竟分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觉胸臆之间,满是悲情郁结。 听说他出事,林尘心只觉心痛难当,然此刻乍然知晓他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之余,她昔日之怨不禁又重新涌入她心中,悲凉一片。 赵冥站在御书房门口,已然察觉御书房中不比寻常的气息,门口的侍卫们也俱被点了|岤道。他心中立刻便有了体悟,此处不可久留。他回转身,待要离去,却见一白影从门后掠出。 月光之下,那身影诡异飘忽,如同魅影一般,但却有一股茉莉的清香在白影周围隐隐浮动。 这熟悉的味道不禁让赵冥心头一震,只觉心都要跳脱而出,惊诧喜悦害怕,那些原本隐秘的情绪此刻竟然就那样纷纷而来,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执尘。]黑夜之中,他的声音宛如断了弦的琴一般,低沉带有磁性,却也满含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情愫,使得他脱口叫了出来。 听到这一声呼唤,女子面纱下的表情有刹那的凝结,然而由于面纱的掩护,却没有他人能窥探她的心思。 她站定在赵冥前方,却只是长长久久地沉默,竟是一句话也出不了口。 明亮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灼然生辉,天地之间的光芒仿佛皆集于她一人之身。 她白衣胜雪,被风鼓动着飞起,一时之间,让人几疑是天女降临。 这样的一刻里,赵冥是惊喜混合着害怕,而林尘心却…… 只觉得满腔的悲鸣不能喊出,强自压抑,到最后竟然是一字也出不得口。 夜风吹动着树叶,如同一个女子半夜的低泣,凄婉,哀伤……仿佛旷古之前便已存在,沉郁得让人直想痛哭一场。 [无尘,是你吗?]不确定地,赵冥再次问出了口,他深深凝视对面的女子,只觉得天地都静止下来,万物都在他的眼前崩塌销毁,唯有对面那个女子孤身茕立,宛如要随风而去的单薄身影在他眼前无限地扩大,最后占领了他整个世界。 [呵呵,你问的人是林无尘吗?]久久地沉默之后,黑夜中静立的女子终于低笑着出了口,[她是我的朋友。] 她的声音淡然而带有一丝的清冷,眼中闪着嘲笑,嘲笑别人的同时更多的是在嘲笑自己。 女子的话落地的瞬间,赵冥眼中星星般明亮的光芒一下子就淹没了,仿佛一个充满希望的人突然之间就陷入了绝望之中。 然而凝立着不动的女子眼睛却只是冷冷地,衣袂翻飞之中,她的人却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不动分毫,连她口中吞吐的气息也如同月光一般冰冷。 虽然是夏夜,赵冥却只觉得凉意浸入了肌骨之中。 [她死了。]女子微微开启双唇,吐出的话语却森冷无比,[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你对她下了药,她走了,所以死了。] 就在刚刚赵冥唤自己的时候,林尘心就已经知道赵冥什么都知道,知道宫中的那个林无尘是假的,知道自己在八个月多前就离开了。 自己的这一趟,或许真的是回来错了。 她竟然还会以为,他被那个刘若雪蒙在谷里,而想着来向他示警。 错了,真的错了,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错得离谱。 [你是无尘的朋友?] 赵冥望着静立的女子,低声问,带着满眼的不信,他一向刚毅的脸此刻有些失意彷徨与黯然,眉头高高蹙起,饶是如此,他依然有着帝王所特有的威仪,尊贵。 [是的,我是她朋友,唯一的朋友。]面纱下的林尘心笑了,面纱之上,那双墨黑的瞳眸中,却苍茫一片,[她临死的时候曾经对我说,她这一生信错了人,帮错了人,惟有我可堪信任。] 这个世界上,当旁人都背叛自己的时候,惟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那么自己,当然也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微微冷笑着说完,林尘心却只是定定望着赵冥只刹那便煞白的脸。 此刻虽然月华中天,却也冲不去暗夜里的晦暗幽冥,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是事到临头,她却说出这般刻毒之语,非她所愿,然而说出之后,她却只觉心头畅快无比。 [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就是无尘。]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世界上,还有谁是这样,赵冥不相信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如果她不是,那么无尘便是真的死了,这样的真相让他如何能够承受? 赵冥英俊的脸隐在黑暗中,神态中竟有着乞求的意味。 女子却只是微瞥他一眼,仿佛听了笑话一般,自顾自地冷笑开来:[你以为我在骗你吗?她真的死了。八个多月前她刚一离开,便死了。此刻她的尸体陈在北方的天雪山上,你若不信,大可一看。就知我所言非虚。] 一字一句,仿佛从地府幽冥之中传出的回音,赵冥只觉得遍体生凉,那些话,已将他打入了阿鼻地狱,他陷落其中,不得超生。天地万物在他的眼前失却了最后一抹色彩,眼前的一切在他的脚下碎为尘泥,他想伸手去抓,却只是满手鲜血。 难道,这就是真相吗? 赵冥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钝刀来来回回地戳着,鲜血淋漓中,是彻头彻尾的痛。 [你在骗朕!]一字一顿,赵冥的声音已然不复温和,酷寒冷冽,带着杀意。 然而白衣若雪的林尘心却只是轻蔑地一笑:[信不信由你,我只是看不得宫中有人冒朋友名讳,做那弑君之事,所以特来提醒,却不想君王英明,我只是白跑一趟罢了。] 说完她竟就那样转过身去,白衣飘动,自顾自就要离开。 [站住!]赵冥在她女子的背后却突然大声地叫。 本应该不顾而去的女子却煞住了脚,回过头去。她双目之中,一片幽渺,但又似盛有脉脉温情,一时之间,竟让赵冥看得有些痴了,那两鸿秋水中的神光离合,竟是那样的熟悉莫名。那是他无数个睡梦之中心之所系的瞳眸。 刹那之间,似观音大士玉瓶中的雨露滴下,他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 [无尘!]赵冥高唤,只转瞬间便已到得女子身边,将之拦下,带着歉意道,[我知道你在怪我。] 然被她拦下的林尘心却只似笑非笑地道:[你说错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何来怨怪之说,若真有怨怪,也是林无尘与你,同我又有什么相干。你阻我去路,莫不是要留我下来治罪不成。] 她声音之中,满是调侃戏谑,却也暗含讥讽。 赵冥听她讥讽之语,不但不恼,竟更欢喜地道:[我知道你是无尘,因为你刚才自称的是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降罪 林尘心冷哼一声,似无所谓地道:[一个称呼罢了,你若直意如此将二者联想在一起,我也无法。] 赵冥听她言辞灼灼,一时之间竟辩不明真伪,满心的欢喜也在瞬间冷却。他只是定定望着月光下的女子,一向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眸之中,这一刻满是脆弱,仿若孩童。 月光下的女子突然想起,多年之前,眼前的男子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也曾经露出这样脆弱的神色,让她心中一片柔软,从此她许下守护他的决心,然而时光飞逝之间,那个孩子原本天真的眼慢慢地染上了别的东西,不复最初的纯净无垢,只是自己却一直没有认清这点,才使自己走到今日。 [无尘,为了你,我可以放下一切。] 赵冥清俊的脸浮现出某种温柔深情,如水一般。 然而林尘心却轻轻地摇头,叹息道:[晚了,林无尘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应该知道自己对她做过什么。你要见她,除非在九泉之下!只是她是否愿意见你,我可就不知了。]讲到这里,林尘心微微一笑,然那笑容之中满布伤感。 赵冥的心被刺痛了。 [为什么?为了再次见到她,朕明明知道身边的那个人是假的,还是将她留下,封了皇后,只是因为…] [只是圣上想着若她还活着,必定会自动现身,以免使圣上您遭遇到不测!]林尘心冷笑着接口,[圣上可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她若活着,我不知道她是否会现身,只是可惜,她却已经死了。圣上所有的心机都只是白费工夫罢了。] 赵冥不由得后退一步,只觉得天与地都黯淡下来。 难道眼前的女子真的不是无尘,可是明明却又那么的相似。 [即使你不是无尘,也不可以走!] 冷冷的声音响起,赵冥已经迅疾无比地靠近林尘心,欲将她制伏,然林尘心却也同时飞身而起,越过了赵冥,立定在她后方,赵冥鬼魅般的身影如影随形。二人竟就那样徒手过起招来。 月光之下,那两个身影就那样乍合乍分,然而林尘心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内力上的不足,渐渐不支起来,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一一拆解招式,但这却终非长久之计。 赵冥此刻却依然气定神闲,动作犀利无比。 正在林尘心暗暗叫苦的时候,赵冥却突然收掌飘离,立定,淡淡道:[你果然不是她。] 林尘心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只不做声,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望着对面的赵冥。 一早动手的时候,她就洞悉了赵冥的心思,小心的掩藏着自己的招式。 [她的武功要比你高明太多。] 深沉夜色中,赵冥的声音充满疲惫,以及心灰意冷,仿佛这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撼动。 正在此时,不远出突然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林尘心知道再不走就迟了,于是背过身道:[小心贤王。]说罢便飘然而去。 夜色中,那一袭白影如同花一般开在了天边,渐渐消失在赵冥的视线之中。 赵冥却只站在原地,并不阻拦。 真的,不是无尘呀。 无尘是真的死了吗?他心中一时郁愤纠结,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当御林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于是皆惶恐地上前跪下道:[圣上恕罪,臣等救驾来迟。] [真的迟了。]赵冥听后?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7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7部分阅读 后,却只喃喃着道。 伏在地上的众人听皇帝这般说,皆吓破了胆,生恐皇帝真要降罪下来,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 离开了皇宫,林尘心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这天地之大,她竟不知道何处才是她的家。 [果然还是来了。] 正在林尘心恍神的当儿,就听到这样一句低沉的话,她蓦然地抬起头,就见到一血衣乌发,精致面庞的男子站在她的前方,眼中的神情莫测。 [是你。]林尘心轻轻地道了一声。 月光之下,血衣的男子有着逼人的美丽,妖艳得宛如妖精一般。 [吴及。]林尘心轻轻地念出他的名,眼中刹那闪过的是某种类似痛苦的感情。 血衣的男子微微地笑着,那笑容竟不是尘世间所会有的,他的笑容很浅,并没有抵达眼中,只是那笑的内容却很丰富,神秘得诱人一探究竟。 然而林尘心却只是轻瞥了他一眼,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甚至是低垂着眼的。 她竟就那样无视他的存在,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在林尘心没有丝毫停顿地经过吴及的身旁时,吴及脸上的笑容竟就那样冻结了,只是一个刹那而已。 然而林尘心却始终没有回头去看,她那样的疲惫,心几乎干涸掉了,已经没有任何的心力再去应付任何的事情。 [为什么呢?]夜风中,吴及的声音轻轻的,仿若叹息一般,随风飘远。 林尘心依旧没有回头,她已经太累太累,只想找一处地方好好的休息。 林尘心就那样径自地走开,而吴及却并没有去追,交错而过的那个瞬间,没有人知道吴及口中的那句[为什么]究竟问的是什么,林尘心也没有探究的兴趣。 这世界上的有些问题并不是问了就会有答案。 更何况,关于这个吴及的一切,她都不想知道。他是她的一个噩梦,她只盼望着梦醒而已。 ╳ 夜凉如水,月如莹霜。 朋来客找的一间上等客房里,当中有一方案,方案上一盏孤灯,两杯热茶。 林尘心坐在床上,正自运功,也在等人。 这一室的静谧之中,她不焦不躁。她知道她等的人很快就会来到。因为,暗组织自人最是守时,从无例外。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运功的女子打开半闭的双目,下得床来,不慌不忙地开了门。 门打开的瞬间,来人印入了女子眼中,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着黑衣,双目炯炯的男子,那男子面貌生得倒也端正,只是并不十分的出色,然而却有一种冷冽的气质,那种气质是属于黑夜的。 看到他,就会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黑夜,他是那种天生适合在黑夜中行走的人,尤其是他那双夜般深沉的眸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孤夜 [孤夜,你来了。] 女子脸上流露出温暖笑意,声音温润,带有欣慰之情,然而寂寥疲惫却依然隐藏在双眸之中,使得她的笑颜也似强装。 [看到你做下的记号,所以一路寻来,可费了我不少的工夫。] 本不是个惯于说玩笑话的人,然而此到却也说出这等的打趣之语,可见他与眼前女子的关系不比一般。 [进来说吧,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呢。]林尘心侧了侧身,男子走进房,林尘心跟于其后,笑着道,[茶泡好了,你既一路赶来,想必辛苦,先吃了茶我再同你说吧。] 男子也不推辞,随意地从方案上拿起一只茶盏,细细品起来,半晌方道:[你泡的茶依然同从前一样特别。] 林尘心也拿起了另一只茶盏,但却只轻轻抿了一口,眼角有着淡淡愁绪,轻轻叹息了一下道:[今天的茶已经不同往昔了,难道你没有吃出吗?] 有人说泡茶是要讲究心情的,而她今日的心情却并不平静。 孤夜却只摇头笑着道:[并无不同,还是从前那个味道,还记得以前你在组织里泡过一次,大家伙喝了,从此一见到你就喜欢整天的闹腾着你给她们泡,只是可惜后来……] 孤夜拿起茶盏又吃了一口,问道:[我知道你这次找我来必定是有什么事的,否则以你之性格,怎会找上我?] 林尘心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孤夜,我想请你帮忙。] 孤夜放下茶盏,如深潭般的眸子望定了女子,淡淡地道:[你知道,我必不会拒绝。] 林尘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过这一次不是命令,而是请求,你可以拒绝。] 孤夜讶异抬头,这样近似乞求的话竟然从眼前人的口中吐出,他心中竟凭添了些许惆怅。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时,她是何等的洒脱疏狂,仿佛天下事皆不在她心中。 孤夜收回陷入回忆的心思,望着女子道:[你说吧。] 林尘心轻轻垂下眼睫,灯火投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透露出某种圣洁之光,然而却有一抹轻愁缭绕着不愿散去。 孤夜抬眼望见,却只很快低下头去。 [我想让你协助当今圣上。] 说出这样的话,林尘心也是挣扎了许久的,不论如何,对于那个人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守护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孤夜诧异地抬头望了望林尘心,眼中有疑问,却没有开口,只是点头道:[如今你是帝后,为他谋划,自是当然。] 林尘心听罢,却只苦笑道:[孤夜,你错了,空爵的帝后不是我,只是与我长相相同的华清公主。] 孤夜几乎有些不可思议地道:[竟有这等事?] 他眼睛里满是震惊,似听了天方夜谭一般,一向镇定的脸上也有了裂缝。 林尘心笑着道:[这又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世间之事,本就荒谬。] [可是圣上他难道看不出吗?]孤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林尘心点头:[他知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圣上近来的一些做法颇让人闹不清楚。所以只有请你帮忙了。] 孤夜此刻已经恢复如常,神情肃然道:[的确如此,罗丹发兵来袭,圣上的态度很是晦暗不明。只是,凭我之身份,这种国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林尘心听了,却不生恼,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说过的,你可以拒绝。] 孤夜沉吟了半晌,却道:[你放心,虽然不想插手这样的事情,但是既是你的恳求,我焉有拒绝之理。] 林尘心听到孤夜的答允,却并没有太多的欣悦之情,只是淡淡地道:[既如此,就多谢了。] 虽然口里说着谢词,然她目光深处一片的凛然,隐隐带有的疲惫伤痛却没有消退半分。孤夜一眼望去,也不免心惊,曾几何起,这个女子目中的华彩已全数消散,如今刺下的,竟然只有一种黯然的寂灭之光,仿佛她的生命随时可能消失,就如同黎明来临之前天边那一抹隐约的月影。 第一百二十五章 错过 夜深了,刘若雪却会无半点睡意。她点燃了所有的灯,独自一人待在房里,静静等待,等待皇帝死亡的消息传来。 可是那个女子已经去了半个时辰,怎么到了这会,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她心中突地升起了不安,扭绞着帕子的手微微用力,许许多多不好的猜测都涌进了她的脑中。 究竟结果怎么样?他死了吗?死了吗?难道没死?不,不会的,他肯定死了。 她就这样一次次地强自压下那些不好的猜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自己的目的和愿望必定会达成,惟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地方坐得下去。 月光莹白皎洁,夏夜凉风徐徐从窗间吹来,她却满手都是汗。 正当此时,宫门外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惊心,让她的魂魄也动荡不安起来。 她霍地站起身,拉开门,就见宫门外明火执仗,御林军黑压压地一片,就那样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刘若雪踉跄了一下脚步,只觉得头昏眼花,抬头望月,那天上的月一分为二,映入她眼中。她摇了摇头,定神望去,那满院的御林军整齐地站在那里,大光照亮了黑夜,却让她的心陷入了幽冥黑暗。 她定定站在原地,此一刻,她心中首先想到的不是个人生死,心心念念的却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计划是否成功。 一个太监手捧着谕旨走上前来,高声地朗念着,诏书的内容刘若雪没有细听,只隐约听到了废后,谋害等语。但是那些已经足够让她了解到自己接下去的下场将会何等样凄惨。 她颓然地跪倒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多少个日夜,她处心积虑地想置仇人于死地,寝食不安,夜不能寐,仇恨郁结在她心中,使她欲狂。这一别里,虽然自己已经失败,可自今而后,她却再不用饱受那等煎熬,想至此处,她微微抬头,竟露出一笑。 御林军中有两个人上前来欲将她架起,她却毫不反抗,脸色平静得近乎安详。 明月高悬,夏夜凉风阵阵。 刘若雪微微仰起脸,笑意在她的唇边缓缓扩大,妖艳得近乎诡异。 这一刻里,她心中无数的回忆呼啸着而来,那些快乐与悲伤,死亡与别离都如同烟雾一般从她的眼前淡淡飘过,带着点点的辛酸与苦涩,她的眼睛突然就模糊起来。 眼睛模糊的瞬间,她的眼前却飘过了皇兄温柔微笑的脸。 那个从小宠她护她的皇兄。为了他,即使到了今日,她也不会后悔,没有人知道,曾经的她是怀着怎样的感情离开了他。 那个只要微笑便能牢牢地绊住她心的皇兄。 她曾经不只一次的告诉吴及和自己,为报国仇家恨,她不会放过凶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始至终为的都只是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华清的皇帝,她的皇兄。 国家从不在她的眼中心内,她从来都只是一个小女人,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她的心很小很小,容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从自己刚开始记事的那刻,就很喜欢那个总是牵着她手,温柔微笑的哥哥。 他带她玩耍,给她讲好听的故事,温柔地唤她雪儿,抱她,摸她的头。随着自己渐渐地长成,那个皇兄却也离她越来越远。说什么男女之妨,说什么规矩礼仪。在她还很留恋他的陪伴时,他却已经在逐渐地疏远她。后来父皇为她指婚,她希望他站出来为她说话,哪怕是只说上一句,可是他却没有,只是淡淡地望着她,一直地叹气,然后规劝她。 她真的很生气,所以她跑了,其实争的只是一口气。 可是没有想到,多年之后,那口气争完了,她回头找他,他却已经不在那了,甚至是死了。那一刻,宛如青天霹雳当头砸下,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刻里支离破碎,沉入了永久的黑暗。 …… 也是在那一刻,她心中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却错过了,永永远远地错过了。 ╳ [你说什么?!]太后猛地掀起帐幔,似带着无限震惊,[圣上竟然把皇后给废了。] 红喜点点头道:[可不就是吗?奴婢也在琢磨这件事情呢?怎么说废就废了,之前不还宝贝似的宠着吗?] 一面说着,红喜一面观察太后面上的颜色,却见她脸色黯沉,双唇紧抿,竟似满腹心思,细细看去,竟还有丝不快。 怎么太后听了这事不是应当欢喜吗?怎么竟还苦恼起来了。 她一向揣摩太后心思最是透彻,这会子却也有些疑惑起来。 [太后。]红喜轻轻唤了一声。 太后却静静不发一言,似陷入了谜思,半晌她却叹气道:[真是糟糕。] 红喜心中不解,遂大着胆子道:[太后不是讨厌那个皇后吗?怎么如今她遭了罪,太后却怎么不欢喜呢?] 太后微微冷笑着道:[哀家原以为这皇后是圣上的弱点,如今她被打入天牢,可见她在圣上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尔尔。哀家以为找到了圣上弱点,如今看来却是假的,要哀家如何还能欢喜得起来?] 红喜一边听着,却是越听越糊涂,于是嗫喏着道:[太后,您这话……] [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多问。]太后冷冷打断红喜的追问。 红喜低低答[喏],心中却犯起了嘀咕。 ╳ 阴暗而潮湿的牢房里,刘若雪蜷缩在一个角落里,鬓旁乌发散乱,秀丽面庞有些脏污,然而她脸上的神色却是平静的,近乎诡异,乌黑的眼珠从进来后就没有转动过,只是一直地着对面的天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间单人牢房,牢房之内并无他人。其实像这样的天牢,关的人并不多,因为只有那些所犯罪刑重大的人才会被带至此处,而那些人,多半最后都是要被处死的,因此牢房也就空了起来。 从刘若雪进来到现在,她就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由此可以断定天牢中并没有关什么人。 可是在她对面的天牢里,却有一个人在躺着,那人一身的脏污,头发蓬乱,显是关了许久。 第一百二十六章 鬼魅 那人一直躺着,跟个死人倒也是没什么两样的,正在刘若雪想别眼不再看时,那人却突然慢慢地转过了身,向刘若雪一眼望了过来。 [是你。]那人直直盯着刘若雪的脸,仿若受到了莫大惊吓,眼睛张得大大的。 他的嗓音嘶哑,像破碎的琴弦一般。 刘若雪不吭声。 那人却更加大声地叫起来:[是你!] 他嗓音破碎得厉害,听在耳中,让人分外的不舒服,刘若雪微微皱眉,看了看他,这人一副认识自己的样子,可是自己似乎并没有见过他。之所以用似乎,是因为那人满脸脏污,眉眼都看不分明,也就无从分辨是否真的曾经见过他。 那人见刘若雪一昏不认识她的样子,似乎受到了更大的刺激,更激烈地叫道:[你这个妖女,竟然认不出我了吗?] 刘若雪只是皱眉望他,不做声。 那人突然跑到牢房的铁栏杆做的门前,双手狠狠地抓着栏杆,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妖女,竟然不认识我了吗?你把我害到了这般田地,现在竟然不认识我了。] 说着他竟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可怖之极,刘若雪却只冷冷望着他。 [若不是因为你,圣上怎么会将我关在这里?!]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似怀有满腔地愤恨,恨不得将面前的女子拆吃入腹,食其肉,喝其血。 刘若雪心道:若不是这道铁栏杆,他必定是想当场将我杀死吧。 她很快就想到,眼前的人必定是认错了人。 对面牢房中的人依旧在大喊大叫,一双眸子中满是仇恨的光芒。 不多久,几个狱卒走过来,嘴里道:[吵什么,吵什么?!再吵下顿就别吃饭了,饿死你这个脏东西!] 牢房里的人听到狱卒的轻蔑威胁,却更恼怒地道:[你们这些狗崽子,本将军若出去了,必定要杀了你们!] 两个狱卒听到这等的狂妄之语,可是大大地不受用了,一个狱卒挥起了鞭子,狠狠地抽在了牢中犯人抓着铁栏的手,哼笑道:[你要是将军,我就是丞相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还将军呢?] 另一个狱卒也哼笑着,捉弄地道:[你说你是个将军,敢问你是哪个将军?] 牢中犯人愤然道:[我是独孤一风,独孤将军!] 那两个狱牟听后,却笑得愈发大声起来,其中一个狱卒拉着另一个道:[快别捉弄他了,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也怪可怜的。] 另一个却道:[谁说不是呢?谁都知道,独孤将军今年春天猝死在了家中,圣上还亲自安抚家属,追了封的。这人胡言乱语,八成想当将军想疯了。] 牢中的犯人听狱卒说自己是疯子,不禁更为气恼地道:[老子出去,一定饶不得你这两个王八羔子。] 一个狱卒待要再骂上两句,却被另外一个拉住道:[何必同个半死的人治气。] 那个狱卒点头道:[听你的,头说上头这两天就要办他了。] [哦?什么时候?] ……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了去。 狱卒走出去后,刘若雪看到,对面牢房中原本张牙舞爪的犯人却突然安静下来,神情委麋。 刘若雪冷冷地看着,突然道:[你说你是独孤将军,独孤一风?] 那人抬头忿忿地道:[若不是你这个妖女,本将军何至于如此,不过如今你跟我一样都是死刑犯。]讲到这里,他畅快大笑,似是亲自报了仇一般。 刘若雪,轻瞥他一眼,那一眼中,满是怨毒之色,让只要看到的人都会脊背发凉。 只是自称将军的犯人却在仰头大笑,以至于没有看到。 [你说我害了你?我何曾害你?] 刘若雪强自镇定情绪,淡淡问出口。 独孤一风道:[我被人带到这里,圣上曾经来此对我说过是因为我用毒药害你失去武功,所以才要让我受受苦。这样你还能说自己没有害到我吗?!] 讲到这里,他满眼尽是恨意,如锋利的刀刃一般,似要将眼前的女子切成碎片。 刘若雪却[哈哈]大笑着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照你说的,圣上那般为我,为何还要将我关在此处。]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似深潭一般。 对面牢房中的犯人却恨恨道:[你这个妖女,休要骗我!你明明就是那个女子,一模一样,我岂会认错?!] 刘若雪却淡淡道:[信不信由得你,你说的那人是我的双胞妹妹。] 牢中犯人听她这般讲,不由得细细打量起她,刘若雪趁机道:[你过来,我跟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一风不由得挨上前去,刘若雪也走了过来,此时他们之间只隔了一道铁栏,刘若雪慢慢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犯人没听清,不由得问:[什么?……]话还没问完,突然感觉到下腹一痛,他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一把刀深深刺进了他的心脏处,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死死地拽住刘若雪的衣角。 此刻的刘若雪,嘴角之上,一抹笑妖艳得近乎刺眼,她眼中却森然一片,如同冥界鬼魅。 [你该死!]她咬牙吐出这几个字,随即低笑起来。 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女子的低笑之声,让听者无不悚然。 皇兄的死,眼前的人,也是凶手之一。 他该死! 独孤一风,空爵的将军。 独孤一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给骗了?这也是闪过他心中的最后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过后,他就那样睁大眼睛断了气。 刘若雪将刀缓慢地抽出来,用自己的袖子细细地擦拭,突然大声地笑起来,她的笑声很快地引来了狱卒的注意。 几个狱卒带着不耐的神情跑过来,可是在看到她身边那个倒在地上,身上有一个血洞的男人时,无不张大了嘴。 而刘若雪却只是近乎神经质地笑着,但是听到那笑声的狱卒们却只觉得胆寒。 第一百二十七章 蜡人 此刻御书房中已经由宫人们清理完毕,中蛊毒死去的太监也被皇帝交代了厚葬。 天牢的管事将牢房中发生的一切上禀天子后,赵冥却并没有显出不同寻常的神色来,只淡淡地道:[朕去瞧瞧。] 底下的人听了,无不诧异,圣上竟要去天牢吗? 御林军统领崔笛提醒道:[圣上,这不合规矩,而且皇后神志不清,只怕会做出有辱圣上的举动。] 年轻的帝王却只是微微牵引出一抹笑,淡淡道:[你随朕一块去吧,朕很信任崔卿家的。] 说罢,赵冥便一甩衣袖,缓缓地向外走去。 崔笛知道圣上向来是个做了决定便不会动摇,意志坚定的帝王,妥协道:[既如此,就让臣找人备好了肩舆再去吧。] 皇帝却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必了。] 崔笛苦笑了一下。 通往天牢的路阴森如同鬼城,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和侍卫们都变了面色,然而年轻的帝王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步伐优雅得如同往常,只在他那双眼睛里,却有某种深不见底的复杂情愫,只要望上一眼,似乎就要将人拖入不可知处。 天牢中有一种糜烂气息,让人不由得难受。 虽然路上已经燃了灯,却并不能将这片鬼城照得通亮。 牢房之内,刘若雪缩在一个角落里,头发垂下来,遮住她面容,衣襟处,有殷红的血迹。只片刻工夫,这个一向端庄的皇后就变了模样。 赵冥站在牢房外,只是静默地注视着牢房内的女子,眼中的怜悯之色一闪。 [把牢门打开。] 简单地吩咐却引来了底下人的反对。 [圣上,万万不可,皇后神志不清,刚才还杀了人。] 赵冥听罢,却只是淡然一笑。 [朕乃上天之子,得天庇佑,何惧这小小的一个女子。] [虽如此,可是圣上……] [打开!] [是。] 牢门打开,赵冥毫无顾及地步入,他身边的人紧紧跟随着,生恐天子遭遇半点不测。 [朕来看你了。]赵冥低低叹息,声音低沉带有磁性,此刻牢房内已点了灯,光线却依日晦暗,刘若雪蜷在角落里,全无半点动静,仿佛死了一般。 灯烛的内芯此时噼啪一声爆开,蜷在角落的女子似被这响声惊动,动了一动,转过脸来,转动了下眼珠,看到牢内有人,颇为吃惊,满眼内皆是惧色。 赵冥心下一痛,那女子的脸,那张无尘的脸此刻流露着那样的脆弱,不禁让他动起了恻隐之心。 [无尘。]他低低地唤。 刘若雪定神望住赵冥,然而眼神却是空茫的,没有焦点,然而只片刻,她却又突然大叫大嚷了起来:[坏人!坏人!] 她一遍遍地叫着,眼中有孩童般的惊怕。 赵冥一震。神志真的不清了吗? 赵冥踏前了一步,他身后跟着的人紧张起来:[圣上。] 赵冥没有理睬,但是却站住了,幽暗灯光下,他的眼睛望着角落里的女子,有着某种不可测光芒。 [朕不知道你是真疯还是假疯,这对朕没所谓。你放心,朕不打算杀你,虽然你一心想要害朕,在朕每日的饮茶中动下手脚。] [朕早就知道,但是朕一直没有动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朕想利用你逼出一个人来,可是今晚,朕已经知道,那个人再也出不来了,所以朕动了你,你的存在已经没有价值了,可是朕不会杀你,就当是朕一直以来利用你的报答吧。天雪公主。] 刘若雪依旧在大叫大嚷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幽幽一叹。 …… 赵冥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就离开了,天牢内,刘若雪却满脸都是眼泪,那些伴随着痛苦而流下的泪水,沉重而又哀伤,她从齿缝间只迸出两个字[赵冥!] ╳ 赵冥独自一人回到御书房,却并没有歇下,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让他消去了全部的睡意。他走进御书房的里间,在墙角里,有一块白布盖着一个足有人高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赵冥走到跟前去,目光中竟有复杂的感情留过,他抬起一只手,捻住白布一角,轻轻一拽,白布掉在地上。 原来白布盖着的竟是一个女子,那女子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肌肤雪白,面容清丽无双,黑鬓鬓的头发,嘴角上有一抹微笑。赵冥伸出手去,摸上女子带着淡笑的嘴,神情竟似出奇得温柔。 那女子的面容却始终没有变化,不仅如此,就连身体也一直僵直地立着,保持同一个动作。 原来那竟是一个蜡人。 [无尘。] 赵冥对着蜡人唤。 蜡人依旧在笑,宛如三月的桃花,朵朵都在绽放。 [你真的死了吗?]赵冥默默地问,带着无尽的缠绵与沉痛。 [是朕害死了你吗?] [你真的在北方天雪山上吗?] [朕错了吗?] [将来地府幽冥再相见,你是否不会再原谅朕?] …… 蜡人没有回答,依然如水一般地笑,沉静温柔。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亲征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赵冥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派了最精干的几个御林到北方天雪山去寻找林无尘的尸身。 可是却恰在这个时候,前线传来战报:贤王与罗丹大军正面对上,损兵折将,贤王也身受重伤。 朝堂大殿之上,大臣们已经纷纷的议论开了。原本骄傲不可一世的空爵臣子们这一刻面时突然的失败都显示出或多或少的惊诧和担忧来。 一个年轻官员按捺不住走上前道。 [圣上,贤王骁勇善战,去年春分刚取下华清,乃我国第一猛将,连他都在罗丹的手上吃了苦头,可见罗丹这次来势汹汹。] [说的不错,爱卿以为朕当如何呢?] [这……圣上英明,臣听圣上的。] [……] 高阕之上的皇帝却久久不再说话。 堂上的大臣们躬着腰,静静等候着。 [……] [朕想先听听诸位臣工们的意见,爱卿们尽可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久久沉默之后,皇帝终于出言。 堂上还是静静的,没有人愿意先进言。 正在此时,一个行伍出身的老将军站了出来。 [圣上,贤王此次出征,粮草充备,士兵们也悍勇不可当,即使如此,竟也败了,臣实在是担忧,唯今的情况,有些棘手。自从去年贤王得胜归来,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心中,均对其崇拜有加,如今却一出师就败了,恐怕会动摇军心,民心也将不稳。] 老将军话说得恳切,也点中了要害,其他臣子纷纷点头附和。 [依老将军所言,朕当如何呢?] 赵冥问,他的问话实际上是变相地肯定了老将军的进言。 [这……]老将军为难,踟躇不语。 [仇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不必再三犹豫。] 老将军长揖及地:[恕臣不敬,恳请圣上御驾亲征!] 大殿上一时鸦雀不闻。 突然,赵冥低低笑了起来,半晌方道:[连骁勇的贤王都败下阵来,老将军却让朕亲自出征。老将军真是看得起朕呀。] 跪在地上的老将被皇帝这一番暗语讥讽,不禁红了老脸,但依然道。 [老臣惭愧。但是圣上的确是最合适之人,如今贤王兵败受重伤,无论是委派谁去,都是一样结果,且不说他们的谋略兵法不及贤王,即使及得上,但就民心军心涣散这点,就足够他们失去先机。] [所以老将军挑来拣去,竟就瞅上了朕。] [老臣惭愧。] [圣上乃天子,何等尊贵身份,怎能轻易涉险。]这时礼部侍郎魏阳上前一步,肃声道。 堂上有部分臣子也纷纷附和,但是另外的大部分却低头不做声,等待皇帝的决断。 终于,高阕之上的皇帝不缓不慢地道。 [老将军的话,其实正合朕的心意。] [圣上英明!] 皇帝的话一落地,朝堂上便响起了山湖海啸般的赞颂声。 珠帘之后,宝座上的皇帝露出讽笑来:这帮大臣倒是转向得快,刚才不是还有人阻止来着。只一会功夫,便都知错改了,还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赞成让自己亲征的进言呢? 恐怕是后者吧。 想到这里,赵冥脸上的讽笑更深了。 ╳ [圣上果真要御驾亲征!]太后陡地站起了身,满脸惊诧之色,片刻后,她脸上重现欢愉,竟是藏也藏不住。 [是的,现在前朝里都闹开了。贤王此次兵败,士兵的士气大跌,所以大臣们撺掇着圣上亲征,主要是想振奋士兵们的士气。] 太后听罢,冷笑数声:[那帮大臣想得倒是不错,只是……] 讲到这里,太后不再讲下去,只眼中的光彩晶亮飞扬,口里道:[真乃苍天助我。] [红喜,为哀家准备笔墨来。] [是。]红喜一面答应着,一面出去取笔墨。 太后眼中喜气大盛,口中念念有词:[赵冥,哀家要让你有去无回。] 从赵冥登基的那日起,她的心中就一直地有根刺,那根刺就是掩了她孩儿帝位的赵冥。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要比他聪明太多,到底是什么样鬼使神差的力量,最后竟然将那个小杂种推上了皇位。 她不甘呀。 直到前年赵岩送来书信,解释了当年大皇儿死去真相。竟是赵冥害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大皇儿,然后又嫁祸给老二赵岩。 信中字字血泪,太后看后,当即声泪俱下,肝胆寸裂,恨不得将那窃取她儿帝位的小儿千刀万剐,但因为没有办法只得一忍再忍。直到她再次见到林无尘,那个女子受尽赵冥宠爱,更被封为皇后,授予凤印。 她以为终于找到了赵冥弱点,所以就撺掇着侄女玉蝴蝶毒死林无尘,借以打击伤害皇帝。她很想看到,当皇帝看到心爱之人死去,会何等样伤心难过,却不曾想,在侄女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赵冥竟然自己先将最宠爱的皇后废了,打入天牢。她不禁满心失望,以为赵冥没有弱点。然而上苍怜她,赵冥竟准备亲征。 哈哈哈,这样的机会她岂会放过。 赵冥的头,她要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黯然 皇帝两日后亲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空爵的大街小巷。 孤夜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林尘心,此刻的林尘心却正吃着早饭,见到孤夜步伐匆匆而来,便迎上前去问:[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孤夜点头,将手中的素笺递给林尘心,林尘心接过看了,只怔怔地却不说话。 孤夜情急道:[圣上这样做实在是太不明智。] 林尘心点点头儿笑:[谁说不是呢?] 昨夜才忠告他小心贤王,为何今日他却因贤王兵败重尚而要御驾亲征,这其中的症结她倒是有三分的了然,只是却万万不敢相信。 孤夜见林尘心手里捏着素笺,却只是不语,便道:[据你昨夜所说,这贤王有谋逆之野心,如今圣上御驾亲征,怕是……] 林无尘接口:[怕是着了贤王的道了。] 孤夜连连点头称是。 林尘心低头沉思,半晌叹息道:[这贤王兵败,只怕也蹊跷得很。] 孤夜点头:[如果他真的是个有野心的人,罗丹的这次进攻就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 林尘心冷笑着道:[否则他也不会千方百计地同罗丹达成协议!] 孤夜诧异惊呼:[你是说……] 林尘心接道:[这贤王的亲随曾经出现在罗丹王爷的府里,然后罗丹就发兵空爵,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再者说,就凭罗丹国的实力,实在不是空爵的对手,若不是有什么凭借依靠,他们又怎敢如此。] 林尘心一字一句分析精辟,孤夜连连点头,想了想忽然奇怪地问:[你说贤王亲随出现在罗丹王爷府里,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尘心叹息:[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暂且别论了,如今还是先说说我们圣上的这次出征吧。] 孤夜微微蹙起眉头,声音里有着叹息:[若真如你所说,圣上的这次出征,只怕凶险。] 林尘心突然抬起眸子,望住了孤夜,雪白面庞上,一双眼睛中的光芒慑人,口中轻唤:[孤夜。] 孤夜回望于她,诧异而问:[什么?] 林尘心望住他半晌,方轻轻道:[帮他。] 孤夜怔了一会,若有所悟道:[你是说圣上?] 林尘心沉默。 [你放心,圣上智慧超群,定然心中已经有所计较,你不必担忧。] [近日,我心中总有不祥预感,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不幸的事情。虽然我一向不信天命,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有点累了。] 空茫的声音从女子的口中缓缓流泻,女子原本雪白晶莹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竟染有某种晦涩,孤夜被那种晦涩所感染,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会倾尽会力去保护圣上,无尘,你放心。] 一声[无尘]让女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她不禁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一日里,眼前这个男子当初是何等的自负骄傲,不愿服从她的领导。直到自己亲手将他击败,这个骄傲的男子才终于低下了头,从此之后,变成了她最忠实的部下,但是却因为嫌弃自己年龄小,总不愿意称她首领,最后她只好无奈地让他唤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里,林尘心忍不住笑着道:[如果当初你知道我是个女子,是否还会那样爽快地承认我?] 孤夜却毫不犹豫地道:[不会。] 林尘心又笑了:[我想也是。但是现在你却为什么又愿意帮我?] 孤夜坚毅的五官温和起来:[你也说是帮了。] 林尘心叹息地摇头,但是却又很快地止住,专注地望着孤夜道:[谢谢你,孤夜。]望了一会她将目光调至院中一棵高大的树,又道:[本来打算隐姓埋名,远走天涯,如今看来,却又不能够了。只是今晚,我会带走一个人,这里的一切只有拜托你了。] 孤夜想问那个人是谁,但是片刻后却又觉得不当问,遂淡淡道:[你放心,我会尽力。] 只是这世上的许多事并不是尽力就能够的,林尘心心内叹息,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她也只能顺从天命,但是在那之前,她必须努力阻止那些不幸的发生。 一只雪白鸟儿从庭院飞过,引得林尘心与孤夜抬头去望,林尘心道:[鸟儿有翅膀,总能飞到它想去的地方,这世上若真有六道轮回,我希望下一辈子我能当一只鸟。] 女子说话的时候,满脸的向往无限,然而眼睛深处,却黯然一片。 孤夜轻瞥她一眼:[你只看到鸟儿的飞翔,可曾想过一但遇到林中的猎人,它们只有逃跑的份,也许现在那鸟儿也正在羡慕你呢。] 林尘心听后,吃吃笑了起来:[孤夜,没曾想,你还是个哲人。你说得不错,这世上无论是什么生灵,总是不希望生而为自己。这或许就是贪念吧 永远不知道满足。] 孤夜也不理林尘心对自己的打趣,只是不解道:[哲人是什么?] 林尘心笑了笑,却不回答。 ╳ 月已中天,林尘心再次来到靖王府中,摸到了若惜房门,正要去扣门,门却突然毫无预警地自里面打开。 林尘心惊了一下,却只见若惜站在门口,正定定望着自己,那双总是干净的眼珠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角下方犹自滴泪。 林尘心明白她必是在为自己的姐姐而伤心落泪,心中也不免有些瑟瑟。 [终究你还是将她的身份拆穿了。]若惜站在门口,声音清冷,带着点谴责意味。 深夜造访的女子却只是淡淡道:[若惜,我今天是来带你走的,只是你还愿意吗?] 若惜脸上露出一个惨兮兮的微笑,如同秋日里霜打的花朵,身上衣杉不胜单薄。 [你怎么可以那样做,皇姐姐她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轻声的言语,在暗夜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惊悚,似乎带有怨毒之气。 此时月光照在林尘心身上,她的身影也仿若虚幻,轻轻叹息声自她口中流出,她却只是直直望着倚门而立的女子,那个她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同我离开了。] 若惜满面萧瑟,在此刻只黯然无语,心中正有一股悲伤之情激荡而过,让她痛到无声。 林尘心点头,也自心伤。 [既如此,便罢了。] 罢了两字一出口,她便决然转身:[你自己好自珍重。靖王人品不错,你跟着他,要惜福。] 她说得清淡,似全无半点心痛,然而转身的那一瞬,她却无声地闭了一下眼。 今日的这一趟,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若惜倚在门前,望着女子远去背影,却只黯然低语:[靖王他爱的是姐姐你啊。] 第一百三十章 飞箭 两日后,落日城的的人都早早地醒来,只为去街道上找一处最能睹天子马上英姿的绝佳视角。 皇城外,空爵年轻的帝王身穿窄袖箭衣,外罩皮甲,高坐白马之上,迎着清晨阳光,如同天神一般。 在他身后,三万大军仪容整齐,并无半分的骄矜神色。 城楼之上,太后偕同宫中的众妃嫔目送皇帝,玉贵妃此刻正站在太后身边,遥望天子马上英姿,似无心道[儿臣昨日去梵天庙为圣上卜得一卦,卦象显示……]说至此处,她无声一叹。 太后凝神望她:[什么?] [姑妈,圣上这次出征也许错了。]玉贵妃没有回答太后问题,只是突兀道。 然而这突兀一语却让太后无声而笑,脸上不知为何,竟神采飞扬起来,口中轻叱:[今上英明,快别说这丧气话语。] 玉贵妃轻咬下唇,不再言语,只右手轻抚过肚皮,眸子中,水样温柔笑意。 [出发!]一声高呼,皇帝已经骑马率先而行。 ╳ 日正当中,骄阳似火,空爵三万大军顶着烈日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8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8部分阅读 顶着烈日,身上因穿着皮甲,皆有些耐不住地热起来,仪容也不似起初的整齐。 赵冥虽然也与众人一般,颇觉炎热,但脸上神情冷俊,目光凛然,似全不惧这烈日当空,骄阳如火。 那些兵士们不禁钦佩起来,因此也就不太敢嚷嚷热了。 大军行至一片密林,林中的鸟鹊也似被人群惊扰,皆扑楞着翅膀飞起。一时间,士兵们俱抬头张望。 皇帝回头去看,眉头微微蹙起。 突然之间,密林深处射出一只响箭,破空而来,转瞬之间,便已经袭至皇帝面门。 皇帝此刻身处众军前方一米处,蓦然回头间,就看到一支纯白箭羽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逼迫而来。 众军本来俱都在抬头看鸟,响箭急速而来,众军刹那刻之间都张大了眼,惊恐地凝神而望,也有人飞身而起,指望着能挡下飞箭,但是迟了,已经太迟了,响箭撕裂了空气,那一缕银芒即将结束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一瞬发生,无可更改。 甚至连思想的空隙都没有,而那支响箭就将要射中空爵的皇帝。 在那一刻,赵冥却什么也没有去想,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空白中却有一张绝美的脸清晰地闪过他的脑海,牵引出他唇边一丝微笑,淡淡漂浮在空气里,没有即将死亡的不甘和惊惧,只有一抹微笑闪烁,却仿佛化为了永恒,他幽静深黑的眼眸之中,那只纯白箭羽的倒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撕]! [圣上!] [救驾!] …… 呼喊声错落着响起,此起彼伏中,士兵们的神情却都是如释重负的。因为空爵的皇帝并没有死。 在那只纯白箭羽破空而来,即将要射中赵冥的那刻里,有一抹白影飘过,那只飞箭竟就那样消失了无影。 没有人看得清那抹白影何时出现,甚至根本分不出那抹白影是什么。 那抹白影的速度快疾得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可视范围,也因为太迅速,在士兵们的眼中,竟如烟似雾一般飘过,然后卷走了那只飞箭。 这一下变生肘腋,众人谁也没有预料到,而那抹白影已经飘上了林中一棵高大树木,静静伫立。士兵们抬头去看时,才看出了那抹白影竟然是一个人。 日正当中,骄阳如火,白光之中,那个人凝固于高树之上,清渺如轻烟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能飞天而起,消失在青天之上。 那道身影,仿佛已经镌刻在了天边,如同九天的神祗一般,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那个人,刚才却救下了空爵的皇帝,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微妙地停顿下来,只是望着那高树上的一袭白衣。 因为太阳发出的强光,人们并不能看清那人的脸,但是即使只是一袭白衣,也使得那人浑身都散发出圣洁的光辉,神圣而不可侵犯。 [圣上!微臣护驾不力!]离天子最近的大将郭青已经打马到得皇帝身边,惶恐着道。 然而皇帝却没有回头看他,目光清冷,只是凝望着高树之上的那抹白影。 [圣上来错了。]低沉声音自高树上传下,几乎响彻天宇,然而那抹白影凝铸在半空中,依然未动。 赵冥排开众人,上前喝道:[阁下救了朕,难道竟然不打算让朕知道你是谁吗?] [有何不可?] 漫不经心的话语过后,那抹白影突然自高树上掠下,凝立在赵冥前方一米之处。 雪白头发无风自动,一袭的白衣在阳光下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清俊面孔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一片的空茫、淡然、静谧、悠然、闲适、洒脱……他潦黑的眸子中什么也没有,世界在他的眼中都成了虚无…… 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就站在那里,可是却轻渺得仿若虚幻,好像随时可能乘风而去。 赵冥的眼睛却只死死地望住了白衣男子手上提着的那把剑,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眼睛里一刹那射出的光芒有惊有痛有悔有哀。 而那所有感情的光芒都只凝铸在那把剑上。 那把剑是莫邪宝剑。 [啪嗒],空爵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了,他们最高贵端肃的帝王落下了一滴眼泪。 那滴眼泪掉在了地上,归入了尘土,便再也寻不到踪迹。 可是空爵年轻而英俊的帝王却仿若未觉自己在三万士兵面前落下了泪,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白衣男子手中的宝剑。 [啪嗒],又一滴泪落下,然后他们听到了一声吼叫:[她在哪里?] 白衣的男子微微抬起了头,原本空茫的面目上注入了某种奇异的东西,似乎有一点点的伤,一点点的哀还有一点点的无奈无力,道:[死了。]仅仅两个简单的字,他却说地极为吃力,到最后几不可闻,然后他话语一转,淡淡道,[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已中了埋伏,还是赶紧设法吧。这把剑是我昔日送她的,今日就给了你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肃杀 白衣男子手托宝剑,缓步行至赵冥跟前,将宝剑举过头顶。 宝剑静静躺在白衣男子的掌心,剑套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 [啪嗒],一滴泪落下,掉在宝剑上,似乎能将冰冷的宝剑灼热。 那个一向冷漠的帝王终于伸出了双手,镇重地接过宝剑,小心珍视的态度,如同对待自己最亲密的情人。 [无尘。]深情地唤出这个名字,皇帝的面庞已经被哀戚填满,那一声呼唤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感情,从肺腑之中喷薄而出,眼中火焰闪动,灼热凄厉。 天与地皆静默,无声地缅怀,追逝,却俱已惘然。 林中鸟鹊飞出,一种肃杀之气自密林深处激射而来。 天空上,有几片乌云遮住了日头,朗朗乾坤似也陷入了某种诡谲的阴云中。 这一剑,思念已经成为了奢侈,赵冥知道,今日今时,一场大战很快就将展开,他握着宝剑的手紧了又紧,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嫣红的血自他手中滴落,染红了他紧紧撰着剑套。 他眉宇中,一股煞气缓缓凝聚,终成暴雨狂风,似要洗劫一切。 如果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如果心上已经鲜血淋漓,那么他将使手中的宝剑饮上更多甜美芬芳的血液,让自己的伤口更深更长,使自己更痛,惟有如此,才能使自己的心彻底的麻木荒芜…惟有如此,才能忘记那种痛! 当泪流完了,就用血来代替吧! 陡然间,密林深处无数的士兵直立而出。那些人皆手持劲弩,脸泛寒光。而空爵的士兵在刚才的变生肘腋过后,已然将盾牌护在了身前,滴水不漏。 赵冥此刻站在大军中央,遥望远处凭空冒出的大队人马。看他们身上装束,所携武器,他很快判断出那是罗丹人所特有的。 这大队人马竟然是罗丹军队,可是他们本不应在这里冒出来,自己最先碰上的本应是贤王所领人马。 想到这里,赵冥冷笑一声,唇边随即抿出高傲弧线。 白衣男子此刻站在两军中央,态度随意而闲适,并不惧怕即将要燃起的战火,轻松得仿若在野外郊游一般。 [竟然杀你不死吗?]一个轻渺声音回旋响起,在密林中激起树叶低语,无风的正午,树枝摇动,绿叶飘落满地,如展翅蝴蝶,舞姿翩然。 声未落地,说话之人却已转瞬出现在罗丹大军的正前方。那是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清雅俊逸,所有美丽的语句都不能形容他的美丽于万一。如此战争,他却不着任何甲胄,宛如皎皎明月。 正午的阳光下,他的眉,眼,鼻,唇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瑰美而华丽,黑发如丝垂落,白衣安静地服帖在他身山,手中握一把玄色大弓。刚才那凌厉无比的一箭正是由他射出。 此刻,他眉眼温和疏淡,全无半点煞气,颇有一种悠远宁静的意味,淡淡横扫而去,眼神却在瞬间变幻。 虽是夏日,空爵士兵在他的那一扫之下,却觉得凉意沁骨,那目光,有着比剑刃还要犀利冷锐的锋芒,他最后的一眼,却停落在场中一袭白衣的白发男子身上。 [你。]他唇边轻吐一字,似在沉吟,[是你挡下的那一箭?] 白发男子原本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唇边淡淡浮起笑花,宛如天山上的雪莲,高雅洁净,然而眼睛却是清淡冷漠的,那双眼睛,已不是红尘中所有,透彻冷漠到了极点,便让人有了无情的错觉。 [是我。] 点头承认之后,白发男子依旧淡淡,神情也不可测:[你是殷雪衣?] 被认出身份,殷雪衣却丝毫也不惊诧,只是微微一笑,那一笑里,满是寂寞的疲倦。片刻后,他蓦地止笑,轻轻一个手势,无数的箭矢如漂泊的雨点,纷纷射出,空爵前排大军虽然将盾牌护在前方,然还是有某些人中箭倒地。 白发男子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场中,所有袭向他身的箭都在离他一寸的地方瞬间偏离,向两边歪倒,竟然是近身不得。 殷雪衣望着战场,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原本打算一箭射死空爵皇帝,空爵大军群龙无首,必乱做一团,届时乱箭齐发,空爵三万大军葬身在此无疑,不曾想,这个突然出现的白发男子却破坏了一切。 殷雪衣眼睛盯着白发男子,目光亮如白雪。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隔世 那个白发男子的力量实在已经超越了人类的界限,他知道只要白发男子在此,他必讨不上半分便宜。 想至此,他不禁一声长叹,千算万算,到头来,终逃不过上天的一算。 殷雪衣缓慢抬手,直指虚空,弓箭手停止放箭等候着接下去的命令。 [撤退]殷雪衣迅速下达一个命令,大军开始后退撤离。 端坐白马上的赵冥却冷声一笑,追出。 风千羽却没有跟随,只站在原地,想要张口,却终究未吐露一字,片刻后,一甩衣袖,竟就那样直接转身,径自而去。 密林之中,他的一袭白衣行云流水一般,飘掠而去,渺无声响。 在他身后,两国兵马已经开战,撕杀声,哀嚎声,冰冷的铁器交接之声轰然地传入他的耳中,然而他的动作依旧舒展自若,神色悠然,淡然清澈的眼睛中有一丝悲悯之情,却被覆在其上的薄冰掩藏,让人无法窥探他的心绪。 [师父。] 一道清音响起,唤回风千羽决然步伐。 风千羽定住脚,却没有回转头去,目光复杂变幻之间,有什么深深掩藏的东西如岩浆一般涌出。 他抬起一只手,按上眉心,无限疲惫。这时他身旁一棵树上一片叶子悠悠坠落,掉在他的肩头。他用手指夹住,举到眼前,重重挤压,却没有回头。树叶被他挤碎,绿色的汁液流出,沾染了满手。 他摊开手掌,那片破碎的树叶自他手中掉下,在他垂下的双臂周围,有一阵雾气淡淡地缭绕,愈发衬得他的手透明起来。 [师父。]那一道清音再次响起,有着说之不清的奇妙音色。 终于,风千羽回过头去。 那一瞬间,天与地都在二人的眼前旋转,倒塌,粉碎。 跨越了时间与空间。 仿如隔世。 [师父。] 一林微微笑,绚烂宛如雨后睛空上的七色彩虹,璀璨耀眼,眩惑人心,却在一个身着甲胄的小兵的脸上徐徐绽放,此刻那小兵正用一种喜悦的神情望着风千羽,眼中惊喜交加,悲喜莫辩。 风千羽站在原地,只觉得马上小兵的笑容太过耀眼,让他一时有些眼花,然而那笑容的底下,却又有一种深沉的悲意遏制不住地外涌,让他心上也莫名纠结。 夏日的正午,突然有风吹过,林中树枝晃动不停,发出响声,似乎在呼唤着什么,歌唱着什么,只是却没有人能够知晓。 [菲儿,是你。]在辩认出白马之上所系为谁时,风千羽唇边终于牵了出一丝微笑,那丝微笑在他唇边无限扩大,最后占领了他整张脸。 他的脸,在阳光之下,发出一种撕裂人心的美丽,那种美丽深深震撼了白马上的林尘心。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在林尘心的心中,突然浮现了这样一句不详之语。 她遥遥望着白衣人完美无可挑剔的精致面庞上使阳光都黯淡下去的明媚笑容,不知缘何,突然之间有莫名悲意涌上,将她的心涨得满满。 扯下身上灰色甲胄,林尘心飞身而起,扑向那林中令天地都黯然失色的一抹雪白。 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拥抱眼前的那抹雪白。 这是师父的味道,气息……林尘心的头深深埋进了男子的肩头,向来冷然的眼睛中有泪意泉涌而出。 抱着的这个男子,是除了哥哥以外,最能使她感受到温暖的人,待在他的身边,总使她觉得自己离幸福很近,仿佛幸福的风景已经不再遥不可及,自己也是一个可以获得幸福的人。 绿荫之下,两个白影紧紧相拥,时间在他们之间缓慢流逝着……却没有人愿意先松开手,仿佛只要松了手,触手可及的幸福便会灰飞湮灭。 [师父。]林尘心轻声地唤,连手指都有一丝的颤抖起来,[可以再见到你真好。真好…]他口中一直喃喃重复着[真好]两个字,唇边笑意无限。 [菲儿,师父这次可能真的要走了。]略带磁性的嗓音在林尘心耳边响起,引得林尘心心中一凛。 她只觉得有什么冰寒的东西从她的脚心窜上去,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脏处,可是她却只无力而悲哀地一笑:[师父又在跟我说笑了。] 明明知道只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她却犹不敢面对事实真相。 [菲儿,你那么聪明,怎会分不出师父何时说的是真话,何时说得又是假话呢?师父又何曾同你说过戏言?] 白衣男子将女子的头自他怀里推开少许,微微苦笑,正色。 林尘心默默垂首,许久不曾出声,只眼中有泪簌簌而下,刚才那一刻是因为喜悦,而这一刻,却因为痛,短短的时间里,由大喜到大悲,她眼中冰火交替而起,惊心动魄。 为什么?! 许久许久之后,她在心中无声地,放肆地呐喊起来。 为什么?! 每当她以为触碰到幸福的衣角时,幸福却会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在她面前粉碎。 …… 为什么?! 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吗? 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亲人总是一个个地以着各种不同的形式永远地离她而去?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 各种激烈而复杂的感情在她的心中激起,宛如怒啸的海浪将她层层席卷,要将她灭顶,她身在其中,却只看到自己被淹没了的头顶和犹自挣扎不休的双手,因为不甘,于是挣扎,却只是加速了自己的覆亡。 [菲儿。] 仿佛知道女子心中感情的剧烈变换,下一刻,风千羽抱住身边的女子,声音温柔道:[不要再想了。] [可是……] [可是我舍不得。]终于,女子放肆地大声地喊道。 是呀,她舍不得,真的真的舍不得。 可是生命中的某些人不是靠挽留便能留下的。 [菲儿,师父走后,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虽然……]讲到这里,风千羽突然无声而悲悯地一叹,却终究没有再说。 有些事情,知道了其实并不好,譬如自己,既然如此,何必让自己钟爱的徒儿生受与自己同样的痛苦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消亡 可是生命中的某些人不是靠挽留便能留下的。 [菲儿,师父走后,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虽然……]讲到这里,风千羽突然无声而悲悯地一叹,却终究没有再说。 有些事情,知道了其实并不好,譬如自己,既然如此,何必让自己钟爱的徒儿生受与自己同样的痛苦呢? 他突然一把推开怀中女子,决然转身而去,林尘心却只定在原地,没有去追。那一袭白衣在树林里影影绰绰,最终消失不见,也带走了林尘心眼中的最后一林亮色。 要走的,终究要走。 她干涸如同沙漠的心田,原来真的栽种不了绿荫。 ╳ 风千羽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想找一处林尘心看不到的地方,因为今日,他便要死了,他不想让自己钟爱的徒儿看到自己死亡的过程。 此时此刻,即使知道因为逆天行事,因而导致自己过早的油尽灯枯,他依然不觉得难过,因为他的生命实际上早成了空泛,没有内容的空泛。 死亡两个字对他来说不是噩梦,而是解脱。 他微笑着,满足着…… 他的双臂此刻已经完全透明,衣袖中空空的,好象一个断臂的人一般。 他缓慢坐下,盘膝而卧,眼神平静辽远,阳光斜射入他的身体,在他的身后,却没有影子。 自手臂起,他的身体一寸寸地透明,最后,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衣委顿在地。 人,却已不知消散何处。 有风吹过,那袭白衣由风卷起,飘飘荡荡着,辗转不知将被吹向何方。 风千羽,死了。 ╳ 林尘心久久伫立在原地,雪白面庞浸润在日光中,更显得飘渺朦胧,眉眼也瞧不真切。 然而她大大的眼睛中,珠泪却颗颗坠落,饱满而晶莹,在日光下折射出璀璨已极的光芒。 [师父。] 她低声而唤,却又带出一丝惨烈凄厉。 [菲儿知道,你是不想让我看到你死。而我,又何尝愿意见到。见不到,我就只当师父还活着,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吧。] 黯然低语中,女子声音几不可闻,只是沉痛却愈加真切。 她陷在一种低迷情绪之中,竟是久久不可自拔。 正在此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在她耳边乍起,若霹雳惊雷。 那一声从她身后传来,正是罗丹与空爵交战之处。 竟然用上大药了吗?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她便不禁打了一个冽趄。 再也顾不得其他,林尘心蓦然转身轻掠,心中却忧虑到了极点,素白容颜上,早已布了满脸的汗,却也顾不得擦拭,只在心中想着,可千万不能有事。 ╳ 战场上,刀枪剑戟在空中挥动狂舞,发出森冷而冰寒彻骨的光芒,如露如电,每一次光芒闪动的瞬间,便伴随一阵凄厉如鬼的惨叫之声,绝望地响彻,直达人心底,却也唤不回敌人的半点怜悯之心。 浓重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漂浮,引人欲呕,却诱发出士兵们心中更加浓厚的深沉杀意。 此刻身在战场之上的人,早已失却了人类所应有的所谓仁善,他们已化作修罗厉鬼,杀戮便是一切,置敌人死地,才能保全自己。 望着战场上飞溅的鲜血和残肢,空爵年轻的帝王的嘴却只是紧紧抿着,眼睛中的光芒冷如冰川。 便是在今日了吗? 他无声地问着自己。 今日若是死了,应该就能见到无尘了吧? 只是,她是否会原谅自己。 千回百转地冥想之中,突然有一枝长矛从身后直刺而来,他却看也不看,反手用长剑一撩,那长矛便被远远地荡了开去,罗丹士兵骇然,回身欲逃,却已有一把长剑如电一般刺入他身体,鲜血四溅开来,染红士兵甲衣的瞬间,也为这片修罗战场再添一抹妖艳。 罗丹士兵[碰]地一声掉落地面,眼睛却犹自大睁着,神情可怖。 杀了这么地盘人,必是要下地狱的吧,可是无尘却那么善良,是否死了也不会见到。 赵冥心中瑟瑟,脸上神情愈加冷俊,却有一丝迷离在他眼中悄悄激荡开来。 一袭白衣的殷雪衣站在战场之上,神情淡然空茫,所有胆敢近到他身边的人皆被斩杀了干净,然他身上的白衣却没有沾染任何的血色,只在他的四周,空爵士兵的鲜血蜿蜒而流,一直地流到了他的脚下。 如果仔细看,他冷然的眼中似还有一丝讥诮与不耐。 这场战争,也该结束了吧。 他蓦然回身,向后掠去,罗丹的士兵看到,也都开始有计划地且战且退。 [轰隆]一声巨响,却是有人引爆了地底早已埋好的炸药。 一时间,士兵的肢体破碎,鲜血纷飞漫天,宛如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在引爆炸药的那一刻,赵冥虽然飞身而起,然而还是被炸药的余威所伤,胸口处隐隐作痛。 那一片血雨中,大多却都是空爵士兵的鲜血,殷雪衣早已在此处的地底里埋入了炸药,只待将空爵士兵引来,便要将他们炸得尸骨无存。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结局 硝烟弥漫,尸体杂乱堆积,树木歪斜倒下,就连大地也在呻吟不止。 这一场人间杀戮,喧嚣着上演。 冥冥中,是谁伸出了手,推动着这一切发展? 漫天的红雨之中,有谁在叹息着,是命运还是在爆炸中刚刚逝去的英魂? 血色的雨消尽,赵冥站在血海之中,手提莫邪宝剑,宝剑上犹自滴血,剑身发出的金属所特有的冰寒光芒在鲜血的映衬下更现其妖异。提剑之人眼中闪动的是冥泉鬼火,透过他的眼睛,人们仿佛看到了地狱的景象。 那一刻,无论是空爵还是罗丹的士兵都被那一双眼睛夺去了魂魄。 [这便是你的伎俩吗?] 冷然的冷笑声带出赵冥唇边一抹血丝,他却仿若无觉一般,定定站住,宛如天人遗世独立,却也仿佛修罗厉鬼。两种矛盾的印象在他的身上得到了一种奇妙的融合。 殷雪衣淡漠而笑,手中长剑颤动出鞘,轻吟不止,却是直指赵冥。 蓦然间,两人同时飞起,手中长剑化为两道闪电,相互交击,又瞬间避开。雪亮的锋刃发出灼灼光华,竟然在刹那间盖过了青天上的如火骄阳。 底下观看的众人无不睁大了双眼,然而却根本看不出二人的剑招,只两道身影乍合乍分间,令鬼神都要惊怖的无双剑芒瞬间跃入眼帘,几乎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噗],一道煞气贯穿而来,赵冥胸口一痛,手上蓦地一下停顿,只那一下,他就感觉一个尖锐的物体刺入了他胸膛之中,气血翻涌之下,他竟然吐出一口鲜血。 [无尘。]他口中轻吐两字,冥黑的眸子中竟然染上欣悦笑意,深情地,不悔地,甜蜜地,满足地…… 殷雪衣快速拔剑,就见到中剑的空爵皇帝无可依凭的身体直直坠落。罗丹士兵此刻已经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之声,可是空爵皇帝中剑时那个欣悦笑意却正在他心头清晰的浮现扩大,让他双眉染上疑惑不解。 仿佛,故意赴死一般,决绝惨烈,欣喜无限。 带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真无邪。 那便是空爵以冷酷无情著称的皇帝吗? 刹那之间,殷雪衣不确定了,他望着空爵皇帝不断下坠的身体,心中竟然没有任何的快慰。 杀一个想死的人,他实在是快慰不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影如孤鹤一般自密林中飞来,赵冥落地的瞬间,那道白影也已飞到,并将之接住。 赵冥望着突现在自己下方的那张女子的美丽脸孔,欣喜地微笑:[无尘,你来了。]他声音低弱,梦呓一般,几不可闻。 他并不是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魂牵梦绕的那个人,只以为那是死前的一个幻象,却让他得到了一种彻底的满足。 伸出双手,他想抓住自己在世间最后看到的一抹美好,即使是虚幻,他也要握上一握,因为地狱里不会有无尘。 只是,却在手掌触摸美好的前一刻,无力坠下。 鲜血如泉涌般溅上了女子的身,染红了她的如雪白衣。 [冥儿。]一声轻唤,终于将她的泪水牵引而出。 她缓慢抬起了头,望住前方那个震惊不语的男子,微微一笑,却已经无力言语。 她将赵冥抱起,再看了殷雪衣一眼,只一眼,便转身而去。 有些人,相遇,就是为了分离,这是宿命。 冥冥中,是谁在悄然微笑。 ╳ 嘉武帝四年六月初八,嘉武帝赵冥在亲征途中遇袭身死。尸骨无存。 罗丹一路大胜,气势如虹。 同年六月初九,重伤未愈的空爵贤王赵清在得知皇帝死讯后,重披战袍,与罗丹战于九哲,大胜。 罗丹退兵,空爵乘胜追击,歼敌十万。罗丹惨败,从此一蹶不振。 与此同时,空爵宫廷中的皇位之争也拉开了序幕。 原本以为皇帝此次死得突然,不可能交代身后之事,就在大臣们各拥其主时,朝廷上德高望重的两代老臣钟期、余威站出,拿出皇帝出征前所秘密留下的遗照,遗照里道明,若皇帝出征不幸身死,便由其长子赵醒即位。 年仅七岁的皇长子赵醒就这样被推上了帝位,年号嘉仪。然而稚子之龄,又如何能号令天下。多次遇袭,却又都被某种不可知势力一一化解,也可说得上是他福星高照了。 就在赵醒即大位不久,贤王赵清收到一份前皇帝的密旨,使原本雄心万丈的他一下子偃旗息鼓,然而这一切的秘密却都不为外人所知。 贤王赵清在朝中依然如同他的封号一样,是个贤明的亲王。 但是实际上,空爵整个朝廷几乎都控制在了他手中,然而他却始终没有登上九五至尊的高位。 他手下的人多次怂恿规劝,也被他一一的严词拒绝。 嘉仪帝元年八月,罗丹向空爵称臣,九月,凌迦也相继称臣上贡。 嘉仪帝元年十月,太皇太后病逝,宫中有人传闻她是被毒杀,但是真相到底为何,却无人知道。 后传 第一章 关系 [冥儿,该起了。] 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将犹自做着好梦的赵冥唤醒。 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之人所系为谁时,唇边不由得荡漾起温暖笑意。 [无尘。]他张开双臂,英俊的脸庞温柔而深情。 女子美丽的脸出现在赵冥的上方,唇边牵引着静谧而温柔的笑道:[快起来吧,太阳老早可就出来了。] 赵冥依然躺在床上,嘴里唤:[无尘。] 女子[恩]了一声。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无尘。] [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我们俩成亲了。] 赵冥深深注视着女子的脸,不放过她脸上哪怕细微的变化。 女子却只是[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无尘!]赵冥大叫,显然是火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正视我们之间的问题呢?] 林无尘斜眼看他:[我们之间有问题吗?] 无辜的语气让赵冥挫败地叹息:[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为什么当初要千辛万苦地救我?] […] [无尘!]面时沉默,赵冥又忍不住了。 [冥儿,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了吗?] 赵冥脸上不由得青白交错:[我说的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 这个问题赵冥已经问了太多遍,可是每一次都得不到解答。 [当初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冥儿。]长久的沉默过后,女子终于淡淡问了。 赵冥眉头一拧,眼中燃起了火:[到今日你还要问这样的问题,难道是当真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他语气中满是喈叹无奈甚至疲惫。 女子没有接他的话,他们之间一直维持着沉默。 终于,赵冥叹息了:[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你和江山究竟哪个更重要一些,可是直到那次你消失,我才深深明白,在我心底里,无论是什么都比不上一个你。] 赵冥的眼中满是灼灼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某种不可名状的。 [如画江山没了我依旧如画,可是我没有了你便不再是我。因为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了林无尘,赵冥可能早就死在了那个充满阴谋与斗争的皇宫里。] 第一次,赵冥完全将自己放开,在这个他深爱的女子面前剖白自己的内心,为的是能永远地牵起她的手。 [在得知你可能死的时候,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赵冥的眼一直盯着女子。 女子却只是沉默着。 [我想到的是,让我死吧。那样我可能就会见到你了。所以贤王意图谋反,吴及刻意接近,我却只是自发地掉进他们设计的圈套,因为我想见到你。] 在说到[想见到你]四个字的时候,赵冥的声音很轻,然而正是那极轻的四个字却让女子的心惊了一惊。 [冥儿。]女子轻轻地道:[你起来吧,我们出去走一走。] 淡然的语调,无所波动的面庞,让赵冥的心都灰了。 然而他还是慢慢地起了身,下床。 林尘心扭身走出,只是步伐滞缓。 她慢慢地走着,一直地走着,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出了百花谷。 突然,她定住脚。 有人在自己前面。 竟然到现在才发现,看来自己刚才果真是有点分心了。 她抬头向前看去。 春日晨光之中,男子的白色衣袍飘动着,潇洒依旧,美丽依旧,只那脸上刻画的沧桑却让她诧异。 犹记得前年夏至,那个男子的冷漠,疏离,温和淡然,为何现在神情却似换了一个人。 [是你。]林尘心笑开,然而微蹙的眉头却显示了她心神的不宁。 殷雪衣静静走来,到得女子身边:[能再着到你真好。] 男子微笑开来的时候,脸上沧桑的痕迹被瞬间冲淡,恍然间,林尘心似又看到了昔日的那个男子。 林尘心忍不住问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殷雪衣依旧在笑:[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了吗?如果战争结束,你和我都还在的话,你就会同我成亲。] 林尘心看着男子眼中的促狭,笑了:[那么你今日找到我,为的还是那个承诺吗?] 殷雪衣温和的眉目瞬间冷凝下去,低低道:[她死了。] 林尘心听罢,[咦]了一声:[你说的是?] [殷雪歌,我的妹妹。]殷雪衣继续道,[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林尘心心中动了一下,却不出声。 [她竟然跑到敌人的阵营里去,让空爵人拿她当饵,来要挟我。] 说到这里,男子眼中闪过深沉复杂的感情,脸色黯沉得可怕。 [她的目的达成了,我妥协了,可是她竟然自己跳下了城楼。] 林尘心的肩膀终于忍不住微微颤抖了,缓缓低声道:[她只是想试探你对她的心。] [用一场战争来做为赌注。]殷雪衣沉声,可是最后却苦笑起来,[但是我却答应了,所以我败了。原来我竟和她一样的愚蠢。] 林尘心看着脸色灰败的男子,终于忍不住道:[不是愚蠢,只是心之所系。你爱她。] 殷雪衣震动了:[可我爱的明明是你。但是见了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将这些话对你说了。] 林尘心笑了:[你爱的那个人是雪歌,不是我。我和你是同一类人,所以你觉察出我能够理解你,于是你就对我说了。是不是?] 殷雪衣迷茫了,轻轻道:[我不知道。] 林尘心的笑意更深了。殷雪衣爱自己的妹妹,可是也许他也爱自己,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愿意再去背负另外一段感情了,所以她要扰乱他,让他永远不知道他或许也是爱她的。 那样他与她都会好过一点。 [其实我今日遇到你,只是巧合,你相信吗?]片刻后,殷雪衣终于又开口道。 林尘心点头,为什么不相信,又有什么好争辨的呢?是与不是,其实本不那么重要的。 [既然来到这里,就到我那坐上一坐吧?] 她含笑开口邀请,却在回头的瞬间笑容冻结在了嘴角:[冥儿。] 赵冥一个箭步上来,挡在林尘心与殷雪衣之间:[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带怒的语气,黑眸之中满是嫉妒。 殷雪衣将手放在林尘心肩头,带笑看他:[你看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第二章 恩人 赵冥怒,林雪衣只见一拳向自己面门袭来,隐隐带出风雷之声,他迅疾后退,才堪堪避开,口里却不甚在意地笑道:[尘心,你怎么同个疯子在一处呢?]在讲到[疯子]二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调。 赵冥不与他理论,只手下的功夫更加狠辣无情,殷雪衣起初还神色自若,越到后来,越感手头吃力,暗暗心惊于对手功夫精湛,心道:战场拼死搏斗的那一刻,也不见他这样呀。 林尘心在旁观看了片刻,直到两人缠至难分难解,因恐二人伤了彼此,遂出声道:[你二人工夫伯仲之间,再打下去,也难分胜负,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然打斗正酣的二人哪里肯听劝,手上的招式更加不含糊了。 林尘心知劝也无用,便道:[那你们继续打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便一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里,赵冥却与殷雪衣同时收了手,旋至她两旁。 林尘心左右看了看,无奈笑道:[回去再说吧。] 殷雪衣却偏还觉不够,半真半假道:[尘心,你不是答应要嫁给我吗?什么时候?] 一面说着,他还一面去观察赵冥神情,就见赵冥脸色一僵,他不由得笑意更浓了。 林尘心怎不知道殷雪衣是故意在赵冥面前提起此事,但是却也不辩解,因为她的确曾经答应过,忍不住地,她瞥了瞥赵冥,但见他神色如常,只眉间皱意深了。 看来,还是恼了。 三人一同回到林尘心与赵冥的落脚处,殷雪衣但见四周满布奇花异草,一茶小溪在前方缓缓流淌,连那房子也很是富丽。看来二人生活果真惬意,看至此,他不由得心头微酸,颇不是滋味。 林尘心招呼殷雪衣进了屋,赵冥虽心中恼得厉害,面上却只是淡淡的。 然而当林尘心去端瓜果的空挡,赵冥终于冷冷地开口道:[这里不欢迎你,还不快滚!] 殷雪衣听后,却只轻轻地笑了,也没发出声音,但那嘴角上一抹弯弧却很是刺了赵冥的眼。就听得殷雪衣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调道:[尘心请我来此做客,就算要走,也要知会一声,否则岂不失礼。] 赵冥待要讽刺几句,眼角却撇见林尘心已端了瓜果走出,遂闭口不语,眼中原本的肃杀神色也尽数敛去。 林尘心将瓜果置于二人案前,也不让吃,只自己拿了草莓,有滋有味地吃将了起来,也不去看二人,赵冥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自动自发拿了自己喜欢的苹果,只殷雪衣坐在一旁却是半天没有动静。 林尘心吃毕,抬头见殷雪衣不拿瓜果,也不出声,笑笑:[我没有让客人吃东西的习惯。] 赵冥接口道:[客人不用客气。]他特意在客人二字上加重了音,林尘心扭头看他,他却只一派的坦然自若。 殷雪衣不在意道:[无妨。你之性格,我岂有不了解的。] 赵冥听了,突然觉得口中的苹果也无味了起来,起身,口气生硬道:[我出去会。] 林尘心[哦]了一声,头也不抬。 赵冥径自走出门。 殷雪衣望和赵冥背影,若有所思道:[看来他很在乎你。] 林尘心却只径自吃着,好象没听见一般。 [尘心。]殷雪衣突觉气氛有点沉闷,忍不住唤。 林尘心叹息了一声,方抬头道:[我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殷雪衣本想问她话中何意,然而林尘心却连停顿也没有,话锋一转,似轻松无限道:[罗丹与凌嘉俱都向空爵称臣,如今四海之内皆升平,你也清闲了。] 殷雪衣听罢,却只苦笑:[罗丹与空爵在九哲的那一场大战,可说是元气大伤,不久遭受蝗虫天灾,颗粒无收,不法商人又趁机哄抬粮价。皇兄也是无奈之下,才向空爵妥协称臣,以此来获得空爵的帮助。那凌嘉国主,本就是软骨小人耳,罗丹与空爵开战之时,他就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后罗丹败,不得已向空爵称臣。空爵气候可说是已大成,他凌嘉又如何能偏安一隅,空爵几番威逼利诱,那凌嘉屈膝称臣本就是预料中事。难不成要等到空爵打到家门口?若是别人或许还可能,然而凌嘉国主何等胆怯,如何有那等胆识?] 林尘心听后,眸中光芒微闪,淡淡笑开:[既已这般,多说无益。能够这样无刀无血地实现天下一统,并无不好。天下之势,分久必合,早晚而已。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个天下也是一座大山,各国的君王也如同山中猛虎一般,何况四个?] 殷雪衣点头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始终是罗丹皇室中人。正如你同空爵有莫大关联,倘若空爵出了什么事,你又真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林尘心微笑,如同茉莉花开,散发着自然优雅的韵味。 [你说得极对,?br /gt;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9部分阅读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 作者:肉书屋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9部分阅读 ,是我强求了。] 女子垂下眼睑,也将目中诡异的光芒一并掩藏。 殷雪衣望着窗前瓷瓶里插着的一株茉莉,笑道:[茉莉花开得不错。] 林尘心沉吟了半晌,终于问道:[那次你所以在密林中设下埋伏,是因为赵清与你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殷雪衣呵呵一笑:[这也被你猜出了。不错,我确实与你们空爵的贤王达成共识,甚至可以说,是他想借我的手杀人。如此一来,他不仅成功杀了自己的主子,且不用背负弑君之名。不过他心中怎么想同我无关,只要能达成目的,同谁合作都无所渭。] 林尘心讥讽地笑了:[只是可惜最后你还是败了,与虎谋皮,就必须有被老虎吃掉的自觉。] 殷雪衣表情突然灰败无比:[我不是败给了赵清,而是败给了雪歌,更确切地说是败给了自己。] 林尘心叹息一声。 …… 送走了殷雪衣,林尘心就出去想寻赵冥,然而找了半天却始终不见踪影,正要回去,身后却突然传来赵冥的声音。 [找不到我就不管我了吗?] 林尘心笑道:[你既有意避开我,定是想一个人清净会,我自然不必多扰。] 赵冥语气不善地道:[你倒是挺善解人意的。] 林尘心笑笑:[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赵冥不答,只问道:[就问你一件事,你同那姓殷的是什么关系?] 林尘心止笑,镇重道:[他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 赵冥冷笑道:[所以你喜欢他,答应嫁于他。] 林尘心摇头:[我是答应嫁他,但不是因为喜欢他。] 赵冥有点高兴了,追问:[这么说你不喜欢他,那么你喜欢的是我?] 林尘心听赵冥这样说,不禁又笑了:[怎么我不喜欢他,就是喜欢你,这是什么……唔……] 底下的话已经被赵冥用嘴巴吞进了肚子里。 实在是不喜欢她说出的那些让他伤心的话,不喜欢,可是她却总是要说,总是要惹得他气恼,好象惟有如此才肯罢休似的。 此课阳光明媚,鸟声婉转,溪水清澈,溪边拥吻的两人被阳光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唯美而动人。 第三章 不死[你一直不出现,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落日城中的街道上,刘若雪蓦然回首间,看到了失踪已久的吴及,开口的第一句话无可避免地带着讥讽,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黯然与凄凉。 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见到他。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她曾经牵着手生活了七年多的良人吗? 为什么在自己入得天牢后,他就那样失踪,自己出了大牢,他也不来相见。 她真的很想告诉自己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个男人不知道,可是那样的谎言却只能安慰自己一两天而已,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她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原来那个男人已经不要自己了。自己曾经最可依靠的人已经在很早之前将自己丢弃。 亏得她之前还日日担心他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今日再次见到他,她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必须面对一个事实:自己真的被丢下了。 血衣男子没有说话,此时天色已暮,夕阳中,男子的一袭血衣更加诡异而妖艳,就连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也璀璨而夺魂。 [如果真的能死掉,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轻声的回答,满含慨叹凄凉,让刘若雪的心也莫名悲凉。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曾经爱过我。] 在追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其实只是想控诉对方的欺骗。 夕阳下的男子轻声笑出:[到现在还问这样的傻话呀?你身险牢狱,我没有设法相救;后你出得天牢,我亦不现身相见。这样明显的事实你竟还不能认清吗?] 微笑讽刺中,男子笑得迷离蛊惑。 正是那绝美妖娆的迷离一笑,在他们初相遇时,使一向高傲的她在屏息而看中,忘记了语言。而后,那抹绝美终成一剂魅惑毒药,让她一直深浸其中却无自觉,今日过后,更成为她将来梦魇。 [想死掉吗?]刘若雪脸上挂着浅淡而悲凉的笑意,缓缓欺近男子身边,银光乍现,刀柄犹自握在女子手中,只是半截刀身却已经刺入了男子腹中。 女子脸上的笑容犹未收敛,却因吃惊而瞬间睁大了眼,然后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褪尽,脸随之惨白一片。。 倒尽之处,全无半点血红。男子被刺了那样深的一刀,竟然不曾流下一滴血。 女子愣愣抬头,不相信眼之所见。 男子脸上全无半点苦痛,只是略带讽刺地道:[我说了。如果能死掉,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女子步步后退,感觉自己的心因为惊怖而在狂跳不已,但是脚却仿若生了根般,无法移动分毫。 [你不是人。]久久之后,女子终于那喃喃而语,眼神却是空茫一片。 吴及眼中沉痛之色一晃,终化为唇边苦笑之语:[我是人,但却是一个药人,一个最成功的药人,不老不死。] 话毕,吴及转身而去,再无半丝迟疑。 手握着刀柄,用力一拔,那把小刀便离了身,他将之甩出,小刀在空中击开一道优美弧线,正落在刘若雪脚边。 刘若雪弯身拾起,手摸着刀刃,一不小心,划破手指,一滴嫣红流出,娇艳了雪亮刀刃。 番外篇 赵冥日志1 赵冥日志(1) 无尘走了。 这才是第一天。 殿中的所有的宫人都被我撵了出去。不想听他们聒噪的声音,虽然只要我命令他们不要出声,他们就会乖乖地站在这里当木偶,可是我连他们的眼神都无法忍受。 害怕看到他们同情的目光。虽然后来我想到他们可能根本没有那种感情。可是在当时,我因为自身情绪的低落第一次有了错误的认知。 我当时做了什么? …… 流了眼泪,然后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如果被无尘看到我如此幼稚的举动,他肯定会责备我没有男子汉气概的。 虽然记忆中的他很少责备我,但是我知道他最不欢喜的便是看到我的懦弱,而眼泪,那种懦弱的产物更是被他严格禁止的。 可是现在,他不会再来责备我了。 我知道,他已经放弃我了。 但是因为什么呢? 我那么努力地达到他的每一项要求,他究竟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要他对我说,我就一定会改的。 可是他是多么的不负责任,竟然直接将我丢掉了。 难道他认为我是他的一个包袱吗? 无尘,你认为我是你的一个包袱,一个累赘,所以你决定受够我了,不要我了吗? 可是,我很喜欢你呀。 你可知道? 你肯定知道的,你那样的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难道因为是这样,所以你才决定离开吗? 是这样吗? 你离开我是因为这个吗? 可是如果这样会惹你生气,我可以忍耐。 为什么你不愿意陪我一同忍耐呢?你忍耐我的爱,而我忍耐着不去爱你。 原来,我在你的心中根本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随时可以丢弃的存在。 可是既然你要走,最终要走,为什么要同我说“你还有我”,难道你不知道我会当真的吗? 我是那么那么傻呀。 我那样相信你。 从来不会把你的话当作玩笑,难道你不知道吗? 强行介入了我的生活,然后又将我丢弃。 无尘,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如果我是那样的无关紧要,你为什么开始却要接近我呢? 我明明有排斥你,有拒绝你,你却捉住了我的手,可是既然捉住了我的手却为什么要放开呢? 难道你不知道我被你握了那么久,熟悉了你手掌里的纹路之后,便不舍得离开你吗? 无尘,我想你了,你可能回来? 泪水,无声地在我的脸上流淌着,我感觉到了它们润湿的痕迹。 我不想流泪的,可是越是不想,泪水越流得多。 我想,我大概天生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一个适合悲伤的人。 是你教会我坚强。可是现在,你抛弃我了,那么我的坚强要与谁看。 赵冥日志(2) 无尘走了。 这已经是第二天。 我在等待。 尽管宫里的人都说无尘不会回来了。 可是我不相信。 尽管我对着外人一副不愿意提起无尘的样子,可是心底深处,我却还在等。 等他回来了,我要向他发脾气,不同他说话,逼他认错。否则,否则我就不原谅他,不同他说话。 也许无尘只是跟我一样,想出去玩了,所以到宫外走一走。今天或者明天她想起了我,可能就会回来了,她会想起我这个小包袱的。 她会的,一定会的。 是不是,无尘? 太阳下山的时候,一个小宫女走进了殿里,扰乱了我的宁静。 我有点不高兴,回头就想冲她吼,可是一瞬间我却只是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的眼睛和无尘的有点像。 “你过来。“我唤她。 她柔顺地来到我的身边。 我伸出手,抚摸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多美呀。 是无尘的眼睛。 我喜欢她的眼睛。 “我喜欢你的眼睛。”我这样对那个宫女说。 她却只是沉默着。 我也不需要她的声音,我需要的只是她的眼睛。 “你看着我。” 她于是抬起头来,眼睛望着我。 我喜欢她的眼睛看着我,因为那是无尘的眼睛。 无尘在望着我。 “无尘。”我轻轻轻轻地唤着。 那个小宫女的身体于是就颤抖了一下。 我有点不太高兴了,因为无尘在我面前,从来不会发抖。 “你别动。“我命令她。 她却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开始不耐烦了,脱口道:“滚出去。” 那个宫女听到我的话,竟然还站在那里。 她难道不知道我如果讨厌她可以让她丢掉小命吗? 也许,她已经吓呆了。 “滚出去。”我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 她却突然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坚定对着我道:“冥殿下,您不要难过了。” 我被她的那一句话震住了,有好半晌,我只是呆呆地望这她,望着她的眼睛。 无尘,你在安慰我是吗? 你看到我难过,所以不忍心了是吗? 终于,我忍不住吻了无尘的眼睛。 然后,我又吻了无尘的手,无尘的脖子。 无尘,我想你了。 赵冥日志2 一个月过去了,我想无尘是真的,真的不会回来了。 曾经心中那个小小的希望火焰这一刻终于熄灭了。 我想我真的得学会独立了。 无尘一直希望我独立,告诫着我一个帝王所要具备的特质。我也一直努力地想达到他的要求。 因为我不想从她的眼睛中看到失望。因为他曾经对我抱有希望。 可是现在,他扔下了我,我必须一个人孤单地在这个冰冷的皇宫之中奋斗。 我知道我不能输,否则我将像皇宫御花园中的那些杂草一般被毫不留情地剪除。 [殿下,大殿下在厅里等着你呢,让你去见他。]小宫女来禀报道。 有一点疲惫和麻木,心中很排斥那个与我有相同血缘却享受了我所没有的荣耀的哥哥。但是我却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我步出了大厅,心中已经隐隐地有几分猜到了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而我也有我要说的话。 赵允见到我出来,很亲热地上前来拉我的手道:[冥啊,听说你先生跑了。哥哥知道你伤心,所以来看你了。]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当然知道他话语之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可以全信,哪些听了可以当没听。 [谢谢哥哥的关心,只是哥哥素日忙着与父皇分忧,如何有空闲来关心我呢。]浅浅地微笑,微微有些落寞的话语充分地显示出了我处境上的艰难。 赵允的笑愈发真诚起来:[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是我弟弟呀,除了二弟,我也只得你这么一个弟弟,我自然是关心的。] [哦,是这样吗?只是二哥与你乃一母同胞,且你们的母后身份显赫,我能如何比得呢?]用着一种更为落寞和无奈的语气继续道。 赵允此时却撇了撇唇道:[什么一母同胞,赵岩何曾将我看在眼内,如今他自恃他取了左相大人的女儿,如今竟敢与我分庭抗礼了起来。] 我诧异地道:[竟有这样的事。二哥是竟然这样的吗?] 赵允冷笑:[怎么没有,依我看,再过不久,他就要爬到我的头上了。] 我低下头,有点无奈地道:[即使那样,与我也没干。我虽然很为大哥不值,只可惜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 赵允收敛了眼中的森冷,变得温和而可亲道:[怎么会帮不上忙,听说父皇最近几日不是都有召见你去陪他说话儿吗。我的好弟弟,看样子,父皇是有意思要栽培你的了。以后你何愁帮不上我的忙呢?] 温和无害的笑容,可亲的脸庞,宛如一个爱护弟弟的哥哥一般。 我看着那虚伪的脸,面上依然笑着,若有所悟地道:[大哥放心,如若真的能帮上哥哥的忙,我自是不会帮的,只是弟弟将来……] [冥,你放心,我们是兄弟,自然福祸相依。] 我点着头,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知道,如若我不提点什么要求,必会遭到他的怀疑。 我这样做,只是要告诉他:我的胃口不大,很好喂。 他虽然也许不会尽信,但是至少会打消他部分的疑虑。 因为我现在不够强大,所以我必须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棋子的作用就是让执棋的人掉以轻心,他绝对不会想到,这颗棋子才是真正下棋的人。 赵冥日志3 [冥,听说你最近和大哥走得很近呀。]这一日,赵岩在皇宫的角门找到我,冲着我阴阴地笑着,他的笑容里有着不屑和鄙夷,可是我很清楚地知道,在那些之上,是他那颗拿不准的心,他害怕了,他害怕我与赵允连起手来,那么情势对他就会相当的不利,我了解他所有的担心,并且我会利用他这种担心。 [二哥,你在说什么呢?我跟大哥的关系好起来了,难道不好吗?大哥对我这个弟弟也算是不错的了。]我低低地叹息着,望着赵岩显然不很痛快的脸。 [哼,你以为你这样,赵允他就会真心拿你当弟弟吗?连我这个亲弟弟他都处处算计,何况是你。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吞掉,可是你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赵岩的话语里满合着威胁与嘲弄,可是我知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只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却忘记了说他自己,其实他和赵允是司一类人,他们都有着狼的本性,都对权利有着热切的渴望,事实上连我也同他们一样,我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人都是有野心的,身在皇家的我们野心也就更大。因为野心太大,所以风险也就必定大,如果不能实现,那么下场就会比普通人更凄惨。 我们都了解自己的处境,所以耍起手段来也就格外的狠厉,不可避免地屏弃了许多人类应有的良善。 我记得当时自己是那样回答赵岩的问题:[二哥,你说得很是,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人微力薄,大哥愿意待我好,无论真假,我都是不能拒绝的。] 这话,我说的绝对真心,只是对着赵岩说,却是别有一番深意的。 赵岩很快嘻嘻地笑开了,我想他的心中必定相当得意吧,得意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只是他却不知道在他以为离间成功的时候,我才是那个冷冷旁观着他的表演,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说出适当话的那个人。 [冥,你信任二哥吗?]赵岩满眼真诚地望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道:[至少我想二哥应该比大哥好的。] 这句话也是实话,因为我知道只有真话才能骗人,因为我们都不是傻子,甚至是太过聪明的人。 一个最高明的谎言便是真实的谎言,所以我对赵允说的是真话,对赵岩说的也是真话,那些都是针对我的身份所能说出的最合理的话,所以他们受骗了。 我只是没有对他们说出我真正的意图而已。因为我当时的情况太过窘迫,所以他们没有想到我会怀有一个太过高于我境遇的野心,他们以为落魄的我只希望寻一庇护之所,却没想到我会利用我窘迫的身份去麻痹他们的心智。 赵岩因为那次的谈话从此把我当作了心护。我是他派在赵允身边的卧底。 他们都以为自己利用了我,却不知道是我在利用他们,他们走了很多步棋,我也一一地尽量在帮助他们。 而我要下的只是一步棋,唯一的一步棋,然而就是那一步棋,让他们两个都败了。 从他们找上我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注定了失败。 某一日,我告诉赵岩说:[大哥要杀你,就在今日。] 赵岩的目光冷冷的,半天没有说话。 虽然他知道自己有一天必定要与自己的亲哥哥翻脸,可是心中还是不愿意他们之间走到这一步吧。 我担心地望着他道:[二哥,你不如向大哥示弱吧。大哥必定会念在兄弟之情的分上不再加害你。] 看着赵岩冷冽不语的神情我继续道:[也许这消息应该告诉父皇?] 赵岩却一口回绝地道:[没有证据,父皇只会认为我满嘴谎言,更不待见我了。] 我无语,这种时刻我并不适合再讲太多的话。 [也许我应该再他下手之前先下手。]赵岩沉吟了半天,终于出口道。 我试探性地道:[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赵岩摇头,神情肃然:[这些年来,大哥处处针对我,前几日,我又公开地与他争吵,我想他已经容不下我了。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我沉默,半晌不再说话,最后只道:[二哥,你要怎么做,我管不着,可是大哥毕竟是大哥,这件事情,我不能再帮你了。] 赵岩点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然有了主意,如今就只差有一把火了。] 赵岩那话说过没几日,那把火果然就有了。 赵允死了。 赵岩杀害兄长的罪名落实。 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我却嬴了。 这样的结果让赵岩突然清醒了,他被迫离开落日城的那日,我去送他,他突然悲笑道:[没想到,我和大哥都输了,最后竟然是你赢了。]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时于一个失败者来说。并不需要我再浪费口舌与之争辩,那是很失身份的事情。 我知道,当他失败的时候,他必定会发现真相。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即使受骗,也只是一时的。 但是已经迟了。他离开的那日,天上下着雨,我行在雨中,任由雨水淋了一身,突然想起无尘离开的那日,天空也是这样的下着雨。 如今,无尘在哪里呢? (全文完) 绝色帝师红颜(全文)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