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正文 第 1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 章 ——————————————————————————————— ——————————————————————————————— 《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作者:回忆的苍雪 {12} 前奏:第十年 “不二前辈,主编找您。”办公室的门外,传来后辈的呼唤。 “知道了。”不二周助把手中的照片稿件随手一合,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塞进去,或许是拉开抽屉的动作太急,原本静静躺在抽屉一角的一个发夹突然弹了起来,在不二的手背上敲出一抹冰凉. 一个老旧的、粉红色的塑料发夹。不二小心的伸出双手,看那轻盈的粉红色稳稳的落回掌心。 这样,小心的捧着,那份轻轻的重量,像当初—— “里菜,这个,是朋友的标记哦。” 那个时候,对面的小女孩,是笑了吧? 为什么,多年以后,当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依然面对着自己,她却那样哭得满面泪痕—— 颤抖的小手伸出来,握着这个凝结着时光与记忆的发夹,在半空中轻轻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递回到自己面前: “不二周助,这样,就算绝交了吧?” “真不愧是不二周助,主编有请也很大牌的样子啊。”办公室的门突然毫无预兆的被推开了,门边一个火红色的影子探进身来。 “中泽小姐,您怎么……”门外,叫门的后辈尴尬的站着。 “噢,我已经和主编说过了——”回头,浅笑,微醺的白齿红唇,有些不屑一顾的神色,“又不是乡下来的转校生,无聊的介绍就免了。相比之下,还是尽快和搭档建立比较亲密的私人关系比较重要,呐?不二前辈?”火红色的女子边说边走进来,坐在了办公桌上,柔软而完美的曲线,撩人的姿态,微微低下头,小男孩般不羁的短发。 “你……”门外的后辈红了脸,不二用很镇定的微笑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中泽美绪小姐,久仰。我看过您的一些报导。”礼貌而迷人的微笑。 “报导?我写的报导还是关于我的报导?”中泽不在乎的偏一偏头。 “都有。”不二直言不讳,笑容却依然。 中泽发出咯咯的轻笑:“你果然不是无聊的家伙——选择到这里来真是太好了。不过——这是什么?”她发现了不二手心的那个粉红色发夹,一看就知道是多年以前某个小女孩儿用的东西。“上班时间也随身带着——关于初恋的信物吗?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无聊的爱好。”中泽更放肆的笑起来。 关于初恋的信物?不二低下头去看手心那抹老旧的粉红,毫无生气的静卧着。 确实——是关于初恋吧——如果——那允许被算作初恋的话。 关于,那段,最初的,唯一的,无望的恋慕——最后的终结。 那个时候,里菜就站在自己的对面,手里握着这抹粉红,从半空中绝望的滑落——那姿势像挥舞着一道冰凉的利刃,残忍的斩断了时光深处某些充满痛楚的纠结。 而更残忍的,是自己嘴角微微上扬的那个弧度吧——那时那地,为什么笑了?那么冰冷,那么绝望的笑了…… 那阵风卷起樱花的碎片,把里菜的泪自己的笑全都模糊了—— 卒业式上落樱纷乱的舞—— 那是自己最后一次站在青春学园开满樱花的林荫路上—— 而那粉红色的碎落,和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多么相像—— 第一次沐浴在这樱瓣的飘落之下,纷纷扬扬的花雨背后,夕辉之下跑来的那个人…… 回忆,如同时间的流逝一般让人窒息。 “嗯,”不二抬眼对中泽一笑,“很无聊的故事呢。” 第一乐章:寂 “有必要搞到这么晚吗?大名鼎鼎的摄影记者不二大人?”城市醺然的夜色里,倚靠在银蓝色跑车旁边的那个人已经接近化石。车流的灯光掠过他写满不满的优雅脸孔,还有眼角那滴泪痣。 “啊呀,抱歉,景吾,我又忘了——约了你的事情。”不二恍然想起两人的约定,最近工作实在是太多了——明天又一定要启程…… “算了——看在休息日还要登山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了。到时候你要是敢迟到……你又怎么了?”迹部看到身后的人突然一缩脖子,脸上挂起很不自然的笑容。 “景吾……明天,要出国……”那笑容非常无辜。 迹部准备发作。 “这次只要三天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我一定请客补偿你哈哈——”奶茶色的小熊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赶快摆出小孩子样纯真的笑容。 暴风雨果然没舍得降临到这样一个天使的头上来。三分钟以后,迹部景吾垂头丧气的开着车,身旁那张笑脸显得有些得意洋洋。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和新的排档合作是第一次,总不能翘掉吧。不过景吾你的消息实在是太灵通了——新来的中泽果然是那个绯闻的女主角,美女记者中泽美绪啊,本人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火辣——完完全全的美国作派。”不二饶有兴趣的笑着。 “嗯,她是中泽家的养女嘛——我们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当记者之前就在美国社交圈里胡闹了。这次听说被一个有妇之夫纠缠才跑回日本来的。”迹部有点不屑。 不二轻轻一笑,仰靠在椅背上,“不过她确实很能干的样子——看来这下主编要派更多的任务了。” “周助,休个假吧。”迹部突然说。 “嗯?”不二发出淡淡的疑问,随即笑了,“拜托,最近恨不得分成两个人……怎么可能有时间休假,这次的采访完成以后马上还要……” “你瘦了,很多,就在最近。”迹部打断他,“你需要一个假期,这是作为朋友的建议。”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 章 “可是,工作……”不二还想辩解。 “重要的不是工作吧。”迹部沉下脸来,看不二慢慢陷入沉默。迹部景吾认识的不二周助,是那个一直笑着,平静而悠然的天使。从小到大,任何事情都不会让天才不二陷入局促。可是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人,近乎自我折磨的无休无止的忙碌着。“工作根本就没有那么忙……你何苦这么逼迫自己?”迹部叹息——你骗不过我。 “休假……很可怕……有时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二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但还是透露着笑意。 迹部沉默着。半晌,说:“他们正式结婚了——手冢和里菜,很低调,只请了少数一些朋友。你们学校的那些人好像都出席了。” “哦,我想大概也就是最近了。”不二淡淡的应着。“好像?这么说,你没去?” “嗯——你别忘了订婚仪式那次的事情……”迹部干笑了一声,“我也有份的。里菜大小姐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不过她给我寄来了明信片,算是通知一声。” “事实上,是通知我吧。”不二低低的说。 “大概……吧。”迹部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次以后,你和青学的那些人,都再没有联络了?” “嗯。” “他们对你的误会很深啊。” “还是让他们一直误会下去——对大家都好吧。”不二笑,“景吾呢,景吾为什么不会误会?” “误会?我?怎么可能——我太知道你,你们两个了。”迹部摇摇头,“但是,不二,不值得——不要这样下去了。生活还有其它的方式。” “这也是作为朋友的建议?”不二垂下头,任细碎的茶色刘海遮住冰蓝色的眼眸。 “也是。” 作为朋友的建议?作为朋友,如果当初没有任性赌气,而是想其它的办法——哪怕,当初曾经作出“建议”一样微弱的努力——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感到悔愧?迹部景吾经常会这样想。 最初的最初——就应该这样做了—— 小学毕业的春天,完全没想过大家会就此走上如此不同的道路。 “青春学园?为什么?如果按照网球部的实力来看,绝对是冰帝比较强啊~!”年幼的迹部完全无法理解面前那只笑得一派天真的小熊的决定。 “可是,我听说,青学有很好看的樱花。”小不二游神散仙的微笑——实力、排名,这一切根本与他无关。 “那我也要跟着周助去青学——我也喜欢樱花!”里菜蹦跳着,搂住不二的手臂。 “嗯,里菜和粉红色很相配。” “你们——”骤然感到受了孤立的迹部急得涨红了脸,“算了!随便你们~!反正我要进最强的学校!我一定要当冠军!” 其实,如果那个时候一定坚持劝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冰帝,那么今天又会是怎样呢?他们就不会遇见那个人了吧—— 然而,这就是所谓命运吗? 为什么仿佛是为了遇见那个人——才有了当初的选择呢? “喂,周助,青学的樱花好看吗?”当迹部已经穿上了冰帝正选的队服,实力毫不逊色的不二却还因为青学的规定而过着捡球的生涯,小迹部得意洋洋的去向不二示威,希望她多少对自己的决定流露出一点后悔。 “嗯,好看。真的,很好看啊。”那时候不二的眼神飘得好远,青学纷纷扬扬的樱瓣飘舞之中,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呢?现在想想,答案似乎是确信无疑的。 当时年少,连他微微的脸红,都没有发现。 一个星期以后,银座某个欲望飘浮的酒吧。一个短发张扬的年轻女子,用舌尖逗弄着杯子里漂浮的那颗樱桃,完全不屑于那些追随她的热辣目光——她对那些狂热的目光一点也不满意,因为她明显的发现自己预期的风头被另外一个人抢光了。 在她旁边坐着的那个茶发男子——被灯光镀上一圈梦境般的光晕。微微敞开领口的白色时装衬衫,露出一点暧昧的想象余地,细碎的茶发配合着酒甜腻的气息,柔光包裹着皮肤润玉般晶莹的轮廓,纤长的手指优雅的举起那一杯波光粼粼,无可挑剔的优美魅惑——任何碰触到他的目光都无法再离开。中泽嫉妒的盯着,却发现自己也转不开眼神。 “不二前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热衷于为战争孤儿奔走呼告的记者——还以为你是像我爸爸一样严肃的慈善家呢。”中泽把下巴枕在不二的手臂上,出于对不二大出风头的不满,她用尽全力压迫着,直到自己的下巴也有一点生疼。 “我对严肃这回事——不太在行。”不二在灯光中有些遥远的笑着。确实,不太在行。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曾经习惯对一张严肃的脸微笑,一直微笑,和现在一样。只是仿佛那个时候微笑着的不仅仅是嘴角,还有心情。 “你又在想什么?”中泽抬起手来,用指尖轻轻拨弄不二垂下的发丝。 “嗯?” “你好像经常想起一个人,想他的时候,表情好像做梦一样。”中泽眨着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不二冰蓝色的眼眸渐渐被一种回忆般的空洞表情吞噬,牵动嘴角,冰冷的一笑,他把自己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麻烦,再来一杯一样的。” “well~就这样——那边那些家伙要抓狂了……”中泽看着不二刻骨凄美的神态,嘴角也荡起一抹浅笑。不二感受到透过薄薄的衬衫,她的指甲传递来的一点微微的疼痛,转过脸看着身边这个充满着不安分的小女孩,坦率的大眼睛里一种只属于女孩子的复杂的嫉妒不甘心的抓挠着——原来是介怀被自己抢了风头。 这样的神情看起来似曾相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小女孩就是这样不甘心的抿着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但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就再没有过了——记忆深处那个一直呵护着的小姑娘——再也没有用这种混合着畏惧、敌意还有无法抗拒的被吸引的眼神望着自己,再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那个时候,混乱间,一闪而过的,好像又是那样的眼神…… 下意识的,不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颊。 “想不到前辈你这么能喝酒——不过你就真的确信我会开车送你回家?”驾驶座上的中泽不经意的看着夜街灯光的明灭。 “本来打算拦记程车的。”真的有些喝多了吗?不二感到乏力正向身体的各个角落弥散开来。胸口闷得难受。 “你这个样子——就算拐跑你,你也不能反抗吧?”中泽扬扬嘴角,“我真想试试——前辈,你家住哪里?前辈?前辈!” 阳光?在眼帘之外纠结成一团。变换着形状。召唤着。睁开眼睛。 头很晕。感觉身体在无限的向下沉降。 这好像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当不二感到右腿微微的酥麻。 是那个时候,中学参加网球部,第一次合宿集训,就是这样生病,不知不觉的睡到天亮,看着阳光在头顶跳荡。 那个时候眼皮也很沉重。但还是努力着睁开了。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 章 对了,睁开眼的时候看见…… 看见…… 他说:“感冒了还勉强,真是胡闹。”那种严肃的口气——还是听出了担心的痕迹。 心跳猛然乱了秩序。 这是在做梦吗? 自己,梦到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吗? 这么说如果现在睁开眼睛的话,就会看见—— 阳光猛然覆盖在眼前的生疼…… 渐渐适应光线以后,不二发现自己躺在某个酒店豪华的单人房间里。四周环绕着陌生的气息。不是的,不是合宿时简单干净的宿舍。可是,腿上的酥麻感是真实的,清醒以后甚至还感受到了一丝丝体温。 不二望过去——那里确实有人,像那个时候一样,守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是中泽美绪。 “中泽?”不二轻轻的叫着。 “早。”中泽伏在床上,没有抬头的答应着。“超人先生。” “超人?” “嗯——最近一直通宵工作还饮酒过量结果发烧晕倒的超人先生。”中泽撑起身子,抹了抹脸。 “真是——不好意思……”这样麻烦新近的后辈让不二感到有些窘迫。 中泽的呼吸搅乱了不二呼吸,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中泽把额头仔细的贴在不二的额头上。“好了,没问题了。” 记忆的声音——一直压抑着,此刻还是响起来。 “今天不许出去活动。”那个人总是说一不二。 “可是我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看到队友都开始训练的不二抗议着。 “你还发烧……” “已经完全退烧了——不信你看。”不二有些急急的上前,把自己光洁的额头贴在对面人的额头上。呼吸的温度,突然间纠结在一起。类似蜜香混合着茶香的味道。 心跳突然间变了节奏。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那个人,脸红了吗? “我辛辛苦苦的照顾你,你到底在胡思乱想着谁啊!”中泽的纤手突然紧紧的捏住了不二的脸颊。 不二有点尴尬,赶快转变话题:“中泽怎么知道我一直通宵工作?你不是都到主编室那边休息的吗?” “我没有睡啊~开始呢,是等着你来找我——不过等了很久你都没有来。只好我去偷袭你喽——可惜你一直都在工作、工作,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嘛。”中泽的唇贴在不二耳边,语气恨恨的,却又流露出撒娇的姿态。 不二不禁浅笑。 “本来呢,我应该骗你说昨天晚上我们发生过什么的——不过,看你实在病得可怜,这次就先算了。反正机会有的是。”中泽从床边站起来。 “多谢高抬贵手。”不二调侃着,“你为什么住酒店?” “找房子很麻烦的。反正很快会找到男人。”中泽毫不在意的说,“目前我的目标是你。” “荣幸之至。”不二招牌式的镇定微笑,让中泽万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选择。 “那些是——芭比娃娃?”吃着中泽叫来的早餐,不二开始观察这位搭档的房间,一面墙边摆放着很多的芭比娃娃。 “嗯,这些都是来日本以后买的。美国那边有更多。我喜欢收集这些。”中泽笑。 “中泽,像个小姑娘……”不二笑。 “看不出来吗?”中泽的笑声有一点点冷,“我没有什么朋友,所以需要很多的芭比来陪我。你呢?喜欢和朋友相处吗?” 朋友?这个词语听起来有点遥远。 “曾经吧……”中泽收走了不二的餐具以后又把他按回到床上一定要他再睡一会儿。不二把回答埋在枕头的柔软里。 朋友—— “不二,喵~~~~”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吧,每次推开教室的门,随着满屋子阳光倾泻而出就会又一只红毛小猫撒娇的扑上来,“不二最好了——作业借我抄抄。” “英二,你怎么又是让不二帮你写的实验报告。”大石会看着自己温良的笑。 “不二前辈、不二前辈,我新发现了一家超好的汉堡店啊!臭蛇?你说谁就知道吃!”看那两个热情用不完的学弟吵架好像很有趣的样子——那个时候只要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河村手里塞上一枝网球拍,就可以顺利的摆平他们了。 “不二,试试我的新饮料吧。”眼镜的闪光来自乾,说实在的,就算是现在,依然觉得他的饮料味道不坏。 还有那个总是压低了帽子的小学弟,虽然有一点嚣张,但其实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周助,打球吗?”景吾和佐伯,从小就是玩伴,还有—— “周助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里菜当时欢欣的口气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下锥心的痛。 那个人呢?算是……朋友吗?在很多人眼里算是吧——而且是非常非常特别不可缺少的朋友。 淡淡夕阳天,樱花的纷落之中向着自己跑过来的那个孩子。表情成熟而镇定,眼里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你很厉害阿~你也加入网球部吗?” “嗯……”当时候被那个人的神情吸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只是笑着。 胸口像被狠狠推了一下,有些什么话想说,开口却全然没有声音。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 章 来不及看清樱瓣之间那张稚气未脱却已然冷峻的脸,随着光阴的流转已然不可挽回的淡去,睡眠深沉的黑暗埋没了视野。 “手冢,手冢。你怎么就这样睡着了?”经纪人摇着伏在桌上的手冢。“是不是最近太多访问太累了?结婚的事情到底还是被翻出来炒作,那些记者——不过隐瞒半年的时间已经可以了……” “嗯。”手冢淡淡的回答,窗外,一丝清新的寒气叩打着窗棂。“下雪了?”他恍然发现了窗外的那片新白。 “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里菜来了?”经纪人突然发现雪地里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 “哦。”手冢整了整衣领,驱赶着冬日的困倦。其实手冢也有疲惫的时候,冬天的寒意总是让他难以抵挡困顿——只是谁都不知道而已。 谁都不知道? 曾经,好像,有个人是知道的,他从来也不说破而已——他只是笑,温暖得如同他拿到自己眼前晃的那罐黑咖啡,然后递来一袋黄糖。手冢至今都不知道那张笑脸的主人是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在热饮里加奶,以及自己比较偏爱黄糖的。自己对于那个人,又知道些什么呢?只有笑脸吗? 看上去,有些寂寞的笑脸。 是的,曾经只是隐约的寂寞,但在那一刻,寂寞曾完完全全无法掩饰的浮现在那张笑脸上。纤瘦的手,护住被打出一片紫晕的左颊。然后,笑容像一片冰冷的深海。 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三年了吗? 当时他的表情,而今依然刻骨。 而自己,那时候,对他说了些什么? “你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自己希望他来干什么? 自私卑怯如自己,还能希望他干什么? 为什么那么问? 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问? “呐,呐,手冢,你觉得最能保守秘密的是什么?” “我对智力问答没兴趣。” “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手冢的脸,哈哈,绝对不会泄漏心情。” 也许你是的对的,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的脸上,居然还是那么冷静、那么冷漠的表情——虽然明明清楚的听到胸口里片片碎落的声音。 但是,最能够保守秘密的,不是我的脸,是你的笑,对吗? “国光~”一声温柔的呼唤。门口,一只粉红色的小鸟肩披一缕寒意欢快的飞到他面前。 “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再来送便当了——再说你做的东西根本就不好吃。”虽然这样冷冷的说着,他还是轻轻的扑掉了粉红色大衣上薄薄的雪花。 “不要这么说话嘛,手冢。我倒是很希望我家的母老虎也能送点什么来——任何东西都可以。”经纪人在一旁打趣着,眼里却不自觉的流露出想起谁的爱意。 其实值得羡慕的是你——能够在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拥有那样的眼神。手冢沉默着,接过妻子递来的袋子。“谢谢。” “对了,手冢,要不要放个假?最近没有什么比赛安排——你也应该适当的放松一下自己。”经纪人收到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传达出来的暗示,想起了之前的约定,赶忙说。 “放假?” “是啊。从结婚到现在,你和里菜根本也没有什么时间好好的放松一下……说实在的,当你手冢国光的太太真的很委屈啊。” 手冢望着妻子,那一双大眼睛正扑闪着睫毛,一种欲诉还留的渴望若隐若现。对她最初的印象,就是这样的眼神吧——那时候她还是拖着一条麻花辫的小姑娘,偶尔出现在网球场外,拉着一个人的手,任性的摇晃着——对了,就是那个时候,她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那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目光,开始转向自己了呢?时间的流逝,改变了多少东西。而有些人,仿佛就在时光的流转中,从自己的生活里淡出了。他依然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属于他的生活,拥有着属于他的完美——只不过这一切,恰好与自己的生活无关了。 “好吧。新年放一个假,你来安排。”手冢点头。 “国光,今天的活动结束以后,就暂时没有安排了吧。”里菜满怀期待的帮手冢整理着外套。 “真是不好意思,新年夜还要参加那种慈善活动。”手冢看着身边忙碌的人有些歉意。 “没关系——在哪里看着你都一样。”耳边,吹拂着温暖的呼吸。 “你?这次是广场活动——天很冷……”手冢有些惊讶。 没有回答,只有一只温暖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了手冢的手,用温度宣布着:我不会放开。 夜色深沉,飘雪的广场。露天舞台粉红色的灯光映得漫天飘洒的雪白化作了缤纷的粉彩,雪末簌簌的落下,燃尽最后的光华。“好像樱花哦,国光。”里菜小鸟般满足的依偎在爱人的身旁,在寒意的包裹中缩了一缩脖子。 “你是说——学校里的樱花吗?” 青学粉彩漫舞的樱林,那时候虽未特别的在意,还是深深记住了那一路飘满的繁盛。在夕阳的背景之下,丰美而朦胧。“怎么样,漂亮吗?我们学校的樱花很有名的。”身边,那个笑语盈盈的学长拍了拍手冢的肩,“第一次看到吧。” “哦。” “只是‘哦’?我刚入学的时候兴奋得又蹦又跳呢。”学长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家伙到底对什么感兴趣?” “大和学长,你为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劝说我进入青学。” “全国大赛啊,全国大赛。称霸全国这件事情我不是材料,但是你不同……” “那么,称霸全国——”樱瓣的飞舞之间,一个孩子坚定的神情,“是我现在唯一的兴趣。” “唯一?” “嗯,我对其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12岁的手冢国光淡淡的说。毫不在意身旁的大和学长瞬间讶异的表情。然而,后来,他发现——这句话,在短短的一分钟以后,完全失去了意义。 “那就去吧~”那个神色愉悦的学长拿起一只网球,兴奋的向前方纠结着春意的新粉投掷出去。风起,暮色中粉红微微淡去的瞬间,一个茶发孩子纤细的背影静静的如同仲春和风里幻化出的梦境。 “危险!”手冢看着那明黄色的小球向那孩子一直飞过去。 安静而从容的,一支金色的球拍的边缘在阳光下一闪,网球被熟练的收在拍子的当中,轻轻的蹦跳。风牵起茶发低垂的边缘,一张微笑的脸静静的回转过来——天使一般玲珑的脸孔。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5 章 短暂的惊异,当时手冢以为仅仅是为了眼前这个孩子的球技。定睛看清时,手冢发现这个孩子和自己一样背着球袋,拿着球拍。 “你很厉害阿~你也加入网球部吗?”手冢感到莫名的欣喜。 那孩子看着他,脸颊优美的线条被夕阳镀上微微的淡金色,半晌,笑意更浓:“嗯。” “啊,手冢,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们认识一下。不二周助,和你一样从小开始打球,成绩一直很好。他能来我们学校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大和学长摸着头笑着。 那时候一片樱瓣似乎顽皮的钻入领口——温暖而柔润,在记忆的边边角角留下一缕微甜的淡香。 “国光?”里菜轻轻的扯扯手冢的衣袖,“我就在这边看着。你去吧。” 妻子眼里温柔的爱意,和自己远远相隔的,就是这样一片夕辉下的樱林的距离吧。 手冢拍拍妻子的头,转身,走向那片灯光伪造出来的落樱漫舞。 一片粉红被风卷入领口,可惜流年——已无暗香盈怀,只在雪瓣香消玉殒的瞬间,在肌肤留下一丝冰冷的刺痛。 很冷,真得很冷。 “嗯,手冢国光先生,一会儿呢,司仪请出神秘嘉宾的时候,请您从左边上台,走到舞台中间拥抱一下水野君,然后会有小孩子给你献花。之后您拿着花到那边的台子后面发表一些感言……”略微有些忙碌和凌乱的后台,活动负责人喋喋不休的向手终解说,光光的秃头在寒冷的天气里冒着热气。 这样的场面让手冢感到不适应,他用纤长的手指揉着眉心,缓解嘈杂带来的晕眩。这种皆大欢喜的走秀式的爱心,究竟能做得了什么?那个孩子患的是绝症,根本无法挽救,不是吗? “这些我在先前的说明里已经看过了——我可不可以先去看看那个孩子。”无奈之下,手冢提出。 “哦~好啊。”负责人答应着,那口气说明他不常见到爱心嘉宾真的关心过受捐助人,“那边的工作人员可以带您去。” 与舞台的五光十色相比,后台的等候室显得如此晦暗,暖气带来的温暖诱惑却丝丝缕缕的从门缝中透露出来。“水野君,你看谁来了——”带路的小姐愉快的喊着。手冢抓住微凉的门把手,轻轻一扭,发出“咔嚓”的轻响。 屋子中央轮椅上的小男孩,和寄给自己的照片上一样,秀美、孱弱——生命在他的身体里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痕迹。而正当此刻,这孩子幼嫩的脸并不像照片上一样苍白,喜悦的粉红在眼角眉梢微微的泛开——他刚才一定很开心的大笑过,那富有感染力的笑意还浓浓的凝结在嘴角。他微微仰着头,额头亲昵的贴在刚刚逗他开心的那人额上——那人柔软的茶色发丝轻轻落在他粉嫩的小脸旁边。 那人柔软的茶色发丝轻轻落在小男孩粉嫩的小脸旁边。 手冢的呼吸突然瞬间的停滞。 那种奶茶般温软的颜色,柔软的仿佛带有某种温度,轻盈的、细碎的垂落而下——许久、许久不见了—— “啊,手冢先生~!”孩子发出一声微弱但是充满欢欣的呼唤。 那茶发的主人没有转过头来,依旧只是背对着门口——没有一点反应——完全的静止——完全不正常的静止。 “你在。”手冢开口,平静得如同往日,在训练结束后本应当人去房空的部室,推开门——就这样,仿佛早有预料的说——“你在。” 那个略微有些纤瘦的背影站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手冢似乎想起了时光的转换,下意识的补充道。 “这个活动是合川医科大学和山城基金联合举办的”他转过身来,柔软的发稍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和嘴角优雅而精确的弧度十分相配。“这是我的工作——你应该看过资料。或者,应该更仔细的看一看资料。” 手冢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引起了一些难于挽回的误会。齿间咀嚼着某种苦涩——自己总是引起这样的误会。 眼前的人,即便在昏暗的背景下也一成不变的光彩照人。获得过国际新闻摄影奖项的著名摄影记者,以捐助重病儿童闻名的山城慈善基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负责人,偶像一般受到瞩目的年轻社会活动家——甚至有人预言待他成熟之后很有可能成为政坛熠熠升起的新星。 然而这些光环,对于手冢国光而言属于一个陌生人。他所认识的只有那个名字——只剩下那个名字——光阴无情的流逝之下唯一可以握有的证据——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 “不二……先生?”轮椅上的孩子感受到了那只正在抚弄着自己的额发的手意外的冰凉,不禁抬起头来。 手冢感到屋子里气氛的异样,想起此时此刻真正应当关注的主题,赶快把目光移向小水野,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开口之间,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你叫水野?”真是糟透了的开场白。 手冢承认自己无法顺利的给别人带来笑容——一切与温暖相关的情绪他都不擅长——很难想象刚才不二和这孩子说了些什么,让他笑得如此开怀。 可那孩子却出声的笑起来,瘦小的肩膀不停的耸动:“手冢先生……果然……和不二先生说的一样呢。” 手冢有些讶异的望着孩子的笑脸。“不二先生说过,和手冢先生交流的话,不可以听手冢先生说了什么话。因为他要表达的东西都表现在他的网球里——所以语言里就不剩下什么了。我第一次在电视里看手冢先生的比赛的时候,真的发现您好像在说‘无论有多困难,都要坚持下去’一样啊……” 手冢的目光慢慢的移向站在轮椅一旁的不二。他再次背转过脸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为什么笑?” 和大和学长打完一局,天色已暗。小小的手冢擦去额上的汗水,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个刚刚结识的茶发孩子抱着球拍笑得正甜。 “难怪——手冢一直都不说话。看你打球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那个时候的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 “不二先生,应该让水野君到后台去了。”一旁等候的工作人员提示着。 “好的,你送他过去吧。”不二温和的微笑,拍了拍小水野的头。 “其实应该您送他上台才是——负责人一直搞不懂您为什么一定要到台下看水野君接受爱心慰问呢?本来应该安排善款负责人和慰问的明星握手的……不过台下的位置已经给您留好了——您现在过去吗?” “不——已经,不需要了。”不二轻轻的向手冢的方向望了一眼,“医院的车子在后面待命,见面结束之后直接送水野回疗养中心。我,回去了。”不二向门外走去。向手冢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个人冷静的微笑着,每走近一步都如同在两人之间拉开万千的距离——擦肩的瞬间难以触及的遥远……而擦肩之后身后的每一声脚步,却又熟悉得仿佛时光从来没有残忍的把那些青葱岁月远远带走——似乎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还有两个年少无猜的少年,刚刚在阳光与汗水的沐浴之下交换过默契的眼神,带着对彼此的信任走向各自的位置。 “手冢先生,我们该走了。”身后,被意外的长长的沉默弄得有些莫名的惊慌的工作人员推着水野的轮椅催促着。 “难怪国光这样说——真的,真的很像中学里的那片樱花啊。”观众席当中的里菜,缩着被寒意包围的双脚,仰起头,看那纷纷扬扬的粉红有些眩目的向自己无限的接近。她闭上眼,却找不到樱林中那抹熟悉的暗香——那只温暖的手,落在她头上的时候那种如同他的茶发一般温暖的蜜香……一片雪花落在脸上,刺骨的冷。“果然……还是……让人讨厌啊。”里菜抬手拭去了腮边那颗水珠。 台上,一个坐轮椅的孩子被缓缓的推了上来。啊,就是这里——是国光就要出场了吧。里菜的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取出小巧的相机,把舞台圈在小小的视野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非常喜欢给自己心爱的这个人拍照,仿佛这样可以把他的一个个瞬间永远留在自己的手里。 舞台在照相机小小的方框里移来移去,里菜独自体会着等待的欣喜。忽然,一个纤瘦的身影在她的取景框里掠过,单薄、淡定,如风。里菜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名字。 不会认错。 不可能认错。 在身边围绕过十五年的身影——就连擦身而过的体温都可以记得。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6 章 他…… 里菜迅速的把相机从眼前挪开,可眼前只有伪造的樱花无力的碎落。四下张望,全然没有有人经过的痕迹。在哪里——那是他——可是,在哪里。 里菜没有来由的焦急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抓挠着她。她惊惶的站起身来,向着更远处张望——寒风,雪舞,黑暗的尽头,没有其他。身后的人惊诧的叫喊着:“前面的女士,您这样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了。” 尽力平息自己的喘息,里菜把目光移回舞台,那里,聚光灯下,那个对她而言意味着一切的人已经走过去拥抱那个可怜的孩子。 手冢怜悯的,轻轻的拥抱那个孩子。他那可怕的疾病像一场漫长的酷刑,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铺满难以忍受的痛楚。但那个孩子乖巧的表情,不曾流露出痛苦的信息。是因为顽强,还是因为对生命全然的绝望? “谢谢您,手冢先生。”早熟的孩子礼貌的道谢,“非常感谢在您能来看我。” 手冢拍了拍孩子的头,这样的情景之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是不二。 “我一直都在关注您的比赛。我希望您以后可以有更好的成绩。”孩子甜甜的笑着,“虽然我只能待在疗养院里,但是您的每一场比赛我都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不二先生会保留您每一场比赛的录影。虽然他一直不承认,但我们都猜他是您的f……” …… “手冢先生——请您对我们的活动发表一些感言——手冢先生?”众目睽睽之下,年度慈善形象代言人,网球明星手冢国光,对司仪的提示充耳不闻,向着后台走去。 “安排失误?”台下的观众爆发出轻声的议论——司仪巧舌如簧的把这一切变成了一个轻松的笑话——开怀笑过的观众随即遗忘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只有前排的那位神情紧张的女士,紧紧的绞着手中布制的相机外套。 “怎么?惊艳?”展示着身上蕾丝张扬的短裙,中泽娇媚的斜倚在她鲜红色的奔驰跑车旁边,用手指轻压她那燃烧的红唇,敞开的毛皮外套里露出的麻织低胸上衣和纷纷扬扬的雪花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这个远离灯光与人群的角落,黑暗中寂然无声的落雪因为这一抹意外的香艳显得有些迷离的写意。 轻轻的笑,有些失神。“嗯,漂亮的车子。为什么在这么远的地方等着?不到人群中去shw一下吗?”雪花落在茶色的发丝之间,出乎意料的纯洁。 “讨厌那种气氛。”中泽用手指轻轻的叩着车子金属的冰冷。 “没办法——那些孩子需要这些活动筹集的钱才能活下去。” “我知道,辛苦你了。” “为了慰劳我的辛苦专程开着新车来接我?” “我可以暂时不住房子,可是这个宝贝急需要一个车库——所以我想,我只好早点下手了。”中泽的手臂温软的环住了不二的颈侧。 “这么有信心?不做好情报的收集就贸然的出动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浪费……”不二笑语淡然,深深的疲倦。 “前辈教我的我当然都记得。”中泽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不二的发稍,“所以我用记者的特殊的职业敏锐选择了今天……你,今天见到那个人了吧?”唇的香软凑近耳畔。 还是穿得单薄了吗?雪花扑打在背上,不二感到血液的温度在慢慢下降。 “果然——从前两天开始就好像心被人偷走的样子,每天偷偷看着这次活动的方案发呆……”中泽看到不二不由自主的沉默,开始咯咯的娇笑,玲珑的舌尖轻轻的逗弄柔软的耳垂,“要不要我把心分一点给你?” 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痛楚扑面而来,不二埋下头来,试图分享对面微弱的体温。 “寂寞的时候就不要这么笑了——”中泽抚慰着怀中那柔软的茶色发丝,语气中还是透露出狩猎成功的洋洋得意,“我得感谢那个人,让我赚到了这么好的新年礼物。如果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在今天带走了你——我的新年夜可就要过得凄冷悲惨了。” “你放心,他不会——任何可能,都没有。”不二感到自己的温度渐渐的和身后的落雪融为一体。 “放宽心一点~”一个撒娇的吻落在不二唇上,一只娇嫩的小手遮住了他空洞的眼神。“我比任何回忆都更加优越的地方就是我有真实的体温,你会发现还是有血有肉的人比较适合你的寂寞……” 雪在风中落得无力——那是那一年的最后一天。 他不在了。 其实他知道,他不在了。 空荡的房间,暖气的温度。 自己亲眼看着他离开的,不是吗? 那时候,自己亲手把他推开的,不是吗? 血肉与金属碰撞的声音还在回忆里痛着。 亲手编织一个不能挽回的误会——把世界从某一个时间的分界开始划成两半——那个人,在遥遥不可及的另一边,而幸福与快乐,也在那一边。 “发生什么事了吗?国光?”一路的沉默,没有开灯的玄关,里菜突然问道。 “什么?”手冢故作不知。 “你见到……什么人了吗?”明知道荒唐,里菜还是没有压抑住自己的疑问。 “你在说什么?”虽然是问句,但那口气显然说明谈话已经不能再继续,手冢想伸出手去寻找壁灯的开关,却突然被一对柔软纤弱的手臂环住。 “真的……没什么?”手臂和声音一起颤抖。 心底泛起一丝酸涩,手冢叹一口气,握住那双紧紧相扣的冰凉的小手,用沉默抚慰着她的慌乱。 “那……一起,去阳台,看日出?”身后的声音终于再次小心翼翼的响起。 “好——” 天边,一抹孤傲的鲜红已然敲开了夜色的浓重——那是新年的第一天。 (第一乐章 落幕) 第二乐章 飘摇 如果——重来。 我会选择不介意你对我是不是爱。 春寒未褪,花就开了。像不畏惧寒风的相胁,那样急切的把美丽尽都舒展开,毫无保留的把芯袒露出来——唯独怕错过了花期,那赏花的人,不再。 透过黑咖啡杂着香味的氤氲雾气,不二看见办公室窗外的那枝早樱正欲吐蕊——像早熟的少女迫不及待的展示自己。他宽厚的笑——那毕竟是美丽。而小窗角落那抹沉默的带刺的绿意,才是心目中真正值得欣赏的。 淡淡勾起的嘴角,想到中泽第一次走进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台上大大小小众多的仙人掌盆栽,她开始大呼小叫,用粉嫩的手指在它们周围划着圈子却始终也没敢碰触:“呐,不二前辈,这是干什么,想象自己在撒哈拉?”那天晚上酒精的作用太强烈,似乎只是笑了笑——其实很想告诉她:“它们,会开花的。”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7 章 买回第一盆仙人掌的那天,还记得,是12岁吧。和他打完平生第一场比赛,汗水还未完全消退,走在街上的时候头莫名有点晕晕的,路过那家绿色植物店门前的时候,不过是想停下来在那片植物的香氛中歇歇脚。但是店老板的大手一把扣在这个漂亮的小孩子纤细的肩膀上,用大嗓门热情的招呼着,领着他这看那看。 一个玻璃橱窗前,茶发的小孩子突然张大了清亮的蓝眸——“这个……”铺着细砂的透明展示温箱里,错落排列着一簇簇生机勃勃的仙人掌,离他最近的那一株,吐出一串明黄色的细小花朵——“仙人掌也会开花啊。” “很惊讶吧。”植物店的胖老伯用力的在他肩上一拍,“仙人掌这种东西,个性实在很烂。本来就生得平板严肃木头兮兮的样子,还偏要长那一身细刺,摆明了告诉别人‘我不好惹’嘛——呵呵,所以活该没人愿意给它浇水照顾它喽。不过其实这东西的心里贮满了水分,心是水做的当然很软了。还有一点就是它特别的害羞,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它其实也是会开花的,所以总是偷偷的开那一串小黄花。其实你仔细的看看,每一朵小花其实都开得很精心——一点也不比那些艳丽的大花朵差呢……小家伙,你笑什么?” “老伯说的,确实哦……木头样子还一身的刺……”小小的不二笑出了声,睫毛微微的颤动。确实,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呢。 青学网球部对于新生的训练格外严格,几乎全部是不近人情的体能训练——最初慕名加入网球部的新人很多,一个月的训练之后就只剩下不到一小半了。这些基本的训练对于不二来说并不可怕,唯一的遗憾是作为新人还不能使用网球场——心爱的球拍休息很久了。不出所料,中学之前就取得了一些成绩自己和手冢受到了比其他新人更多的关注,有善意的期待,也有…… 年少时候,不二的天空不太容易覆上阴霾,那些让其他人缠绕不已的不愉快,对他而言不过是身边匆匆流过的无关琐细,在记忆里留不下一丝痕迹。 那些学长不怀好意的挑衅,他只用微笑沉默的应对——那些故意为难的难题,尽力解决罢了。自由自在的中学校园,放课后没有鸟痕的天空,自己最心爱的网球场,还有一起奔跑的那些人……有这一切的围绕,没理由为了区区几个乐的部活时光凭添阴霾。所以,很快,那些人认定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孩子不过尔尔,渐渐放过了他。 但是手冢国光,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孩子。他第一天踏进网球场的神情就向所有人说明,在这个地方,他一步也不会退让。那些学长们的挑战,他统统用沉默接受。结果,不言而喻,那些学长们看他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最后,新人们都掌握了网球部的一个铁律——如果哪一天活动结束以后新人们被强行赶出球场,那就是又有一位学长向手冢挑战了;如果第二天看见手冢在部活开始之前就被派了诸如一个人整理球场一类的任务,那便是他昨天又胜了。 这样的事情在那一年的网球部周而复始、周而复始的发生着,前一天不二班上的红头发男孩子菊丸在走廊里把这件事情当笑话讲,吃了路过的一位学长一拳。当天晚上,新人们又被学长们铁青着脸早早赶走,离开的时候,不二回头看了手冢一眼,他被一群比他高大的学长围绕着——但不知为什么,在他身上找不到“势单力孤”的影子,他的眼神淡定的如同审视自己的领土—— 自己的领土?是的,这个网球场,是完全属于他的领域。 那些自以为是的学长们不知道,那个被他们呼来喝去却依然一脸天真的笑着的茶发孩子,时常在训练的空闲对他们的实力冷眼旁观。聒噪的家伙多半没有什么真材实料——那双冰蓝的眼眸将他们的一切动作都尽收眼底,每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在沉默的思索中被计算成反攻的方案,最后,得出需要几个球就可以彻底打垮他们的结论,精致小嘴微微形成一个笑的角度——这些家伙,没有打败的价值。 这个结论,相信手冢一早也已经得出了——可他就是这样的家伙,一板一眼,有挑战便从不退缩,不论对手。只要在这个网球场上,眼前的一切便都要认认真真的打倒。 那时候不二时常觉得,在网球场上,如果自己是青空之上遥遥掠过的没有行迹的风,那么手冢就是永远不会动摇的大地。 那一天突然很渴望一场比赛,和手冢比赛,和他一直隐藏着的左手的实力比赛。 站在手冢班级的门口,不二其实有一点点未知的迷茫——虽然大和学长有意引见他们认识,但是直到现在,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来往。虽然手冢曾经说过“你很厉害”,可是时光一逝,那场景想起来已不真实。那个秀颜冷峻的男孩子究竟还隐藏了多少实力,眼镜后面那双难寻表情的眼睛究竟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水平?不二想知道。曾经他以为随着年级的自然升高终究会见分晓,可现在,他感到自己已经迫不及待。 “你?有什么事吗?”手冢淡淡的声音。 “啊,手冢同学——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今天活动结束之后,可不可以和我比赛一场?”玻璃窗外暖意融融的阳光背景还有天光一般温暖的笑。 “比赛?和你?”如果没有看错,手冢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愉悦,“可是,一年级的不允许比赛。” “我们在活动结束以后偷偷的比。”不二诡谲的笑容暗示着:这个问题难不倒某个其实经常比赛的一年级。 “好吧。”抬手之间左肘钻心的疼痛,昨天的伤还在肆虐——手冢知道和这个人要挑战的是用左手的他,一种莫名的推动还是促使他答应下来。 “真的吗?太好了。”对面那个茶发的天使突然兴奋的跃起,紧紧抓住手冢的双手——这下手肘更痛了——可手冢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白玉色的脸颊泛起的微微粉红所吸引。和我比赛,你这么……高兴吗? 站在不二面前,手冢其实有一点点未知的迷茫。那个一直笑着的孩子,像不小心失落在凡间的天使。不管那些人怎样欺负他,怎样向他挑衅,他都只是不在意的笑着——像一渊完全看不透彻的湖水,他的强大隐藏在完全未知的某处。究竟是怎样的实力让他面对那些挑衅波澜不惊,自己和他相比到底怎样?曾经手冢以为随着年级的自然升高终究会见分晓,可现在,不二提出的挑战让他发现,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已经迫不及待。 不二丢下球拍向手冢跑过来的时候手冢其实淡淡的笑了,只不过渐渐昏暗的天色下,焦急的奔跑着的不二注意不到。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意,棋逢对手就是这样的感觉吗?左手的疼痛已经接近麻木,坚持,已然到了极限,果然,还是没有逃过那对敏锐的冰蓝。没有一点空隙,不容一点放松,这就是将来要和自己一起去实现梦想的人吗?有他在身旁,那样的高度,真的可以到达吧。手冢开始理解大和学长的欣喜。 不二激动的抓着手冢的衣领:“你这样带着伤和我比赛我一点也不开心!”一直都是温和的,像最无害的花草或者柔软的云朵,在不二自己的记忆当中,仿佛也找不到什么时候曾经如此激动如此失态过。可是正当此刻,心中的焦急无法解释也无法抑制——这样子任伤势恶化,这样子不懂保护自己,这样子的对手和同伴——根本就不可原谅。 近在咫尺的手冢的表情依旧淡然,看不出惊讶也看不出疼痛,只有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一泓清茶般平静纯彻眼眸中。“是我自己等不及。”淡淡的声音,不二感到自己动作的静止——“是我自己等不及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强。”那张清秀的脸孔如此柔和,和平常冰冷的紧绷完全不同,可以理解成——他在笑吗?一贯笑意盈盈的不二觉得有点难以定夺。 这样的话,可以理解成,是对自己的认同吗? 尽管手冢一直气势慑人的坚持手肘的伤势没有问题,但是情绪激动的不二看上去一点也不比冰山手冢好对付——在两个人的斗争与妥协下,最后以不二用绷带重新处理了手冢的包扎告终。比赛以这样的结果终局,两个孩子都有些疲惫和不甘——分手的路上没有多话。 不二就这样一路有些昏昏沉沉的向家里走去,半路却被植物店的大伯拉到了这一株开花的仙人掌面前。 一株开花的仙人掌。暗藏的美好——像生活,像某个人。 不二抑制不住的笑着,胖老伯用手揉着自己头发稀疏的后脑,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的话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幽默。“我只是笑这个家伙太逞强了。”不二的小手指向那株仙人掌,“老伯,我买下它了。”他微微仰起头,脸上笑过的淡淡粉红还没有褪去,安静的、乖巧的,认真的冰蓝色眼睛,在看了一辈子植物的老人眼里,像是一种终于吐蕊绽放了的表情。 第二天,活动还没有开始之前的场地上,手冢整理着场地——这次连罚三天——这个孩子哪怕只是面对拖把也要用很严肃的神情。“呦,手冢。”身后一个愉悦的声音。回头,天使的笑意,不二搬起了一只球筐。“你干什么?学长们就快来了,你帮我的话他们可不会放过你。”手冢不在意的说。 小天使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类似魔鬼的笑,故意很大声地说:“手冢我来帮你吧。” “喂,你知不知道惩罚是针对他一个人的。还是你想和他一起被罚。”一个高傲的声音从天而降,几个一脸不快的学长看着这个平常似乎非常柔弱的小学弟。 “学长们不是还说过,也想跟我比赛吗?怎么样,我今天很有空。”不二抬起眼来,直看着那个打伤手冢的家伙。眼色透露出凌厉的挑衅,几乎让那些人后退了一步。 那天以后,青学的新人们发现学长们的脸色比被手冢一个人修理的时候更加难看了。青学网球部的另外一个变化是:每天被罚整理球场的,变成了两个人。 像是每一个传说故事的开端,不管怎样的被想起——始终、还是、美的。 放下尚有余温的咖啡杯,残留的液体在杯底铺下薄薄的一层,被阳光映成有点古旧的金色——像衰老了的太阳。“明亮的太阳最终会说出所有的真相。”不二回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个童话故事——那样一个故事,至今,除了残忍,仍旧没有品味出什么其他的意韵。生命本身就残忍得如同真相吧。 咖啡色的波光闪闪中,倒影有些憔悴。这个样子远不如报纸上那些镶着花边的小框框里的模样风光。托中泽的福,这几个月里,自己也一度成为了花边新闻里的人物——绯闻女主角另觅新欢一类的。 中泽是对的,这些新闻把自己从一直以来难以承受的某种压力下释放出来——漫步在同一个城市,不再担心会遇到那些与过去的时光相关的人;远在国外的家人一向放任着自己,这样的消息其实是让他们安心的吧。 现在是春天的早晨,生命的痕迹到处都压抑不住。忘记了是谁告诉过自己,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头脑里大约想象着每个人都把死亡捧在手里走来走去这样的荒唐画面。此刻觉得其实每个人都是把已死的过去捧在手里,在这个忙碌的尘世擦肩而过,继续着生命这个沉重的任务。 该回家了吧?已经连续工作了两个通宵。中泽因为养母生病赶回美国已经一个星期了——没有了这最后的一点约束,工作再次毫无限制的吞噬了不二的生活。收拾起三天两夜的疲惫,不二决定先回家睡一觉,最近时常发生的胸闷让他多少收到一些警告。 面对电脑的屏幕太久,眼睛已经有点不适应街道上毫不掩饰的阳光。写字楼的玻璃门,明净得有些空旷,可以看见对面街上往来的人群。因为疲惫还是因为阳光的折射,总之今天的视线好像有些不太好,什么都有可能看错,那个街对面走过来的人,这样看上去竟然觉得像—— “手冢?” 不由自主还是喊出了那人的名字,不二停在玻璃门里面,不敢向外跨出一步。这个被玻璃窗和太阳光迷离了的空间里,仿佛会产生幻觉的吧?走出去,外面是真实的世界吗?手冢在那里? 淡淡的表情,冰冷却不紧绷的脸部线条,不二最常见到的,手冢的表情;只有不二才经常见到的,手冢的表情。两重玻璃门之间圈出一个写意的空间——不用再担心是过度疲劳的幻觉了,手冢近在眼前。 “水野,他……”见到不二,手冢的表情说明他并不意外。 不二微微怔住,想起就在不久之前因为工作的缘故两人不得已的一次交会——那时候,落荒而逃了呢。心底淡淡的酸是浅浅的自嘲。“嗯。上个星期四的凌晨……很遗憾。”那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不二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可是我听说,原因并不是他的病……” “医疗事故。合川医大附属医院使用了不合格的药品……”这个事实被陈述了多次,不二已经麻木,但是手冢还是全身一震,他开口想说什么,可是不二接着说下去:“报社和基金会为了澄清与这次事故的责任正在加紧工作,我已经连续加班两个晚上了……” “为了推卸责任拼命的工作吗?”手冢感到有些难以接受,“我是那个孩子的捐助人,为什么我完全没有知情权?”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8 章 不二抬头看着手冢,苍白而缓和的脸色:“我们帮助的孩子大部分都没有生还的机会——我们的工作是给他们不放弃生存希望的权利。我们凭着信念工作,但也有很多人觊觎我们可以接触到的资金。任何丑闻都可以被他们利用成攻击我们的武器。而我们必须坚持下去。” “你们现有的工作凭什么就要得到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当生存教会了人太多的东西,手冢不再是那个相信着希望所在的方向的孩子。他面对的是一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不是曾经在他对面笑得纯净如天空的人。 不二感到一丝寒冷和无力从脚底漫起。“当然,您有权提出质疑。”受捐助的患儿水野意外去世以后的这几天,不二已经应对了太多来自各方面的目的不一的“质疑”;无论如何尖锐的刁难,他都坚持给对方一个毫不退让的坚定表情。 可是,果然,现在已经太累了,怎么说话的底气都有些不足。“如果您对我们的工作有所疑问,您可以通过正规程序提起投诉,我们的相关部门会开会和您探讨,手冢先生。” 不二对他的称呼让手冢几乎一凛,突然感到自己刚刚的态度太过咄咄逼人,“我不是说……我不信任你。” “我知道……”不二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的撑住了玻璃门,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些,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笑意。此时此刻手冢才认出自己面前的是不二周助,是自己相识多年的那个人,那个会一直笑着说“我知道”的人。“我当然知道……手冢……我只是,说程序……” “你——”手冢突然发现不二的脸色苍白得可怖。 “水野,他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他一直希望可以像你一样、奔跑……但是他早就已经不记得跑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不二低下头,茶色的发丝轻轻滑落,“进行性肌营养不良,事实上就是整个身体的慢性死亡——在现在这个时候、在现在这个时候离开,对他来说,或许更好也说不定……” “不二,你……”手冢发现他令人担心的微微摇晃。 “我是真的这样想的,手冢……”痛楚的窒息感,不二的身体顺着玻璃门慢慢的滑下。 “你怎么回事?”手冢敏捷的伸出双手抓住不二的肩膀。 “啊,我?”不二艰难的发出轻轻的笑声,“我……没事。” “这个样子也叫做没事吗?” “手冢?你说什么?”不二突然张大了眼睛。 手冢看着那张几乎靠到自己肩上的脸,苍白但是依然精致美丽,此刻的表情有一点错鄂。这是一个熟悉的场景,两个人这样的距离——那时候自己也不客气的对他叫嚷:“这个样子也叫做没事吗?” “你再说一遍?”那个人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吗?不然,不然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 手冢忽然觉得呼吸是一项很沉重的任务,他用不自然的迅速扶起那个人向门外走;“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肩上,那个人的呼吸滑过一抹轻轻的笑意,好像在说:“你也记得啊,手冢。” 记得。 那个时候。 天高云淡,风很清。 第一次拥有那么广阔的空间。 一群初次参加中学社团集中训练的孩子,雀跃着,那么高远那么明亮的天空,现在,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吗?对于青春而言是怎样的奢侈。 菊丸好像一团跳荡的火焰,这家伙平常最讨厌体能训练——看来不过是借口,有遍山葱翠的诱惑,他跑得比谁都快。他的搭档大石就在后面跟着,温和的笑着,任他择最危险的路走——大石是一个真正心地温柔的人,总是选择默默跟在其他人身后,悉心的守护。那个不起眼的孩子河村原来有很大的力气,拿起网球拍的时候跑起来连学长也跟不上他。乾也是从中学以前开始打球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他是一个带着方框眼镜、科学怪人似的家伙,满口的数据和他的形象倒是很相配。 无论如何,那时候还小——训练的计划、网球部的水平一类的事情,有学长去担心,他们只要呼吸这自由的空气,享用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家长管束的日子就好。 “喂……你……”手冢板着脸打量着不二,一张万年不倒的招牌笑容——昨天这个家伙居然冒着那么大的雨跑回球场去拿自己忘在那里的训练计划。“你不要紧吧?”努力了半天才问出这样一句话。“什么?”小熊天真而无辜的笑容,一双蓝眼睛令人生气的期待的闪啊闪的。 “你不用看我,我不会谢你的!”手冢的口气比表情更僵硬,“总而言之就是因为你整理球场的时候那么多话才会吵得我忘了拿计划表,本来也是你的责任!既然淋那点雨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那训练的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手冢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年级生的领袖,一年级的体能训练已经全权由他负责。 “Rger!”不二笑得云淡风轻——早上收到那张训练表的时候明明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是手冢,是让大家都心甘情愿跟着他的手冢,偶尔嘴上逞强一些,也无足介意吧。人群的背后,不二偷偷的咳着——昨天如果有一把伞就好了。 再美的风景也不能抵挡手冢制定的体能训练表和手冢冰冷的表情恐怖的配合——几天以后,就算是最活泼的菊丸也脸蒙菜色。 菊丸一直不明白,不二是怎么始终保持那种漂亮的脸色和优雅的笑容的——作为同班同学、前后桌和同一个社团的成员,两个人应该是看起来最亲密的朋友,可是菊丸总是觉得不二根本就不可思议: 上课的时候他是怎么可以一边捉弄自己一边关注老师嘴里那些不知所云的东西,有时候两个人在课堂上放肆的大笑起来,被抓起来回答问题,不二的答案总是完美到让故意刁难的老师抓头,而自己,不用说,永远是当掉; 刚刚加入社团的时候觉得不二看上去柔弱得不像是运动社团的成员,可是第一次体能测试以后,自己趴在地上哇哇大叫(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吧,大石很担心的样子,两个人的关系渐渐熟悉起来),可是不二微笑的嘴角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尽管呼吸得起伏说明他的体力消耗也已经接近极限,但是他依然好好得站在那里笑着,一如平常——对了,当时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倒下,是手冢,他的表情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这个时候的不二正望着远处下山的太阳——茶色发丝被晚风轻轻牵着,优美而淡定。开玩笑的吧,刚刚结束的那么恐怖的训练在他身上几乎没留下痕迹。“不二,你就不累吗?”吵了半天也被大石安慰了半天的菊丸小猫蹭到不二身上,抓住他摇晃——突然发现不二并不像他想象的一样站立得那么稳。 “英二,别这么摇……”不二的笑声有点无奈。 “咦?为什么觉得你热乎乎的?”天真的小猫扑闪着眼睛。 不二骤然有点紧张,“错觉。”他说。转过脸来用一双澄澈的蓝眼睛不容反驳的盯着小猫懵懂的眸子——“是错觉,知道了吗?” “唔——唔”菊丸被半哄半吓的混过去,可另外一双敏锐的眼睛早已盯紧了这边异样的情形。 “不二你有什么问题?”手冢走了过来。 (都怪英二~!)“没事。”笑容尽力自然一点,可是手冢的手已经向额头摸过来,不二赶紧向一旁躲,脚下一软,左膝向地上跪下去…… “哎——你!”手冢伸出手抓住他的双肩,不二顺势滑倒下来,头落在手冢肩上,茶发的小脑袋格外沉重,令人担心的热度——可还是笑着:“没事啦。” “这个样子也叫做没事吗?”手冢变了脸色。 “……生气了……”周围一圈不知所措的孩子惴惴着。 “大家,把接下去晚饭前的训练任务完成。”沉默了一下,手冢做出了决定,“菊丸,今天我和你换班值日,我送他回去。” “我盼很久才轮到值日的——为什么还要做晚饭前的训练!”菊丸的惨叫改变不了手冢的决定——这是无庸置疑的,不二被逗得笑出了声,可是笑意里,意识还是渐渐模糊了下去。 昏昏沉沉之间,头好像被左右摆弄了很多次——“喂,你就不能起来吗?”一个又焦急,又无奈的声音。不二努力尝试了一下,可是滚烫的眼皮依然沉重,还是睁不开。“这样子到底怎么样吃药啊?”迷迷糊糊的,两片药片被硬塞到唇齿之间,头被生生的扳起来,玻璃杯冰凉的边沿压到了嘴唇上——等等!开玩笑吧……从这个角度灌水? 集中起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不二抬起右手推开了那杯水,挣扎着咳嗽着——但同时又笑着:“手冢……你这样子照顾病人……会死人的……”他拼命的挪一挪身体,微微的坐起来,接过手冢手里那杯水——药片在双唇之间已经融化成深深的苦味,可是笑容因为手冢有趣的尴尬表情更加灿烂。 吞下药片,不二重新缩回被子里,看着手冢一直笑。“闭上眼睛!”手冢发现那双笑意满满的冰蓝色眼睛自己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大石说感冒了就要吃药然后睡觉。”手冢搬出了专业护理人员的意见。 “我是——怎么到床上来的?”不二再也按捺不住,吃吃的笑出了声。手冢的脸一下子更僵硬了。那时候小小的手冢还并不比不二高很多,要把他完完整整的弄回宿舍还真是一项艰难的任务,其中一定有很多狼狈。 “不许问这么多问题。”手冢拉过被子,把那张微微泛红的美丽笑脸狠狠的盖上了大半张——可那对晶亮的眸子里还是弯弯的盛满了笑意——躲也躲不掉。手冢发现不二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其实他那些队友又有哪一个好对付呢?那只又吵又闹的红毛小猫菊丸就不说了,那个架着眼镜的数据机器人乾也不说了——就连那个看上去一派老实羞涩的河村,只要一拿起网球拍就会变成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大石似乎是一年级的所有人里看上去最正常的一个,人也细心温和,只不过一开口说起话来就让自己难免冷汗长流。可尽管如此,手冢还是觉得他中学里最大的灾难就是不二周助。 他那天使样的笑容不知骗到了多少垂爱,看上去绝对柔弱乖巧无害,可是暗地里的恶作剧天赋着实让身边所有的人随时为自己的生存安全捏一把汗。尤其可恶的是,这个家伙从来不畏惧任何形式的严肃与冷淡,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仿佛随时随地可能打自己的主意。而最最让手冢恼火的,还数自己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对一张如此灿烂的笑脸大发脾气。只能任那温暖的微笑在自己身边左绕右绕。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9 章 最后瞪了那张笑脸一眼,手冢转身向房间门外走去。“啊,对了,今天吃手冢煮的东西呢。”小熊在床上喃喃着。虽然在提出交换值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煮饭”这个意象,手冢还是禁不住全身一凛。他感到头皮的硬度前所未有——但还是闷声不响的向厨房走去。 时间在半睡半醒时间不知道溜过去了多少,感冒药的作用在不二身上缠绕。四肢无力,伸手摸摸头,薄薄的一层汗水,细碎冰冷——头似乎没有那么热了。舒一口气,不二正打算在被窝里换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厨房里一声巨大的怪响让他不禁从床上跳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顾不得头发还有一些凌乱,不二摸到厨房门口——可里面的景象看起来悲惨到连不二也笑不出来了……这还是早上出发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厨房吗?满地是七零八落的菜叶,一堆已经分不出颜色的盆盆碗碗装着莫名的物体,一种漆黑的粘稠液体正从一只在火上哀鸣的锅子里汩汩的流出—— “快……关上火……”不二赶紧发出第一个指示,手冢看到他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快照办了。 “手冢……你……看过别人做饭吗?”镇定了半晌,不二选择了一个比较合适的问题(会不会做饭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讨论的价值了)。手冢不语,有点脸红。 不二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灵巧的把那些惨遭屠戮的菜叶收拾成一堆。还勇敢的把头伸到那只冒着黑烟的锅子上空看了一眼:“嗯,原本打算做咖喱的——材料还剩下吗?”他回过头来看着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手冢,正尴尬的抬手指了指旁边一堆纸袋。 “我可不可以试试啊?”不二绕有兴味的笑着——仿佛不是他来帮助手冢,而是手冢要满足他的一个任性要求。手冢看他一边看着包装上的说明思索着,一边开始把配料往容器里倒,还小心的尝一尝,看上去有模有样——“你会做饭的?”手冢问。 “其实也是第一次了——但是曾经看到妈妈做饭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吧。”不二搅拌着容器里的东西。手冢沉默——开始学网球以后,好像就很少有时间好好看一看母亲的背影了。“不二——很恋家的样子。”其实手冢最不喜欢的项目就是闲聊,可是现在叉着两只手白白站在那里看别人完成自己的工作——对他而言实在比闲聊更加尴尬。他只好强迫自己找点话说。 “嗯~”那个纤瘦的背影愉快的回答。“我最喜欢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感觉。我有一个弟弟,明年也来我们学校——他也打网球的,到时候要请你多多关照了。”回头,那张明净的笑脸让人觉得他永远也不会悲伤——永远也不该悲伤。炉火上,冒着泡泡的一锅新的咖喱酱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辛辣气息。 “好像,确实,是咖喱的味道了。”手冢感叹。不二确实很聪明。无论干什么都会引人注目。很多人说他是“天才”。刚刚进入国中的时候,得知部里有这样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手冢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和由兴奋而生的淡淡紧张。 他以为自己的国中的网球生涯会在自己渴望的激烈竞争中度过。可是这个笑意悠然的孩子,根本看不出和“竞争”有任何联系——一切仿佛都是轻轻松松的落入他的手中——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吗?永远不会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极限,一切都只是点到为止,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明明还可以更令人惊讶。 “就这样在还没有煮好的时候,猜它的味道——最让人兴奋了是不是?我觉得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最有趣了。”不二很孩子气的看着冒着热气的锅子。“那是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让你觉得无聊吧?”手冢随口回应。“其实我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比如说——手冢。所以,手冢很有趣。”那张天真的笑脸流露出的纯净神采让手冢只好沉默。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自己、“有趣”、的人。 那天晚上,青学未来的网球部部长度过了他入部以来的第一次重大危机。“真想不到,手冢煮的东西味道还不错……”虽然大家多多少少都被辣得脸色有点泛红,但是比起前一天乾的“杰作”,这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不二应该也恢复了。”大石看到不二神色愉快的给大家盛咖喱,感到松了一口气。“感冒其实很好治疗的——只要吃了药好好保暖……” 保暖?手冢猛地一凛——刚刚他穿得那么单薄,在没关窗子的厨房里一直…… 目光所及,一张微笑的脸,可是脸色那么…… 赶紧伸手试探,额头像燃着一团炭火一样——比回来休息之前更糟糕了。 “砰”地从桌边站起来,手冢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起不二的衣领就往房间里拖—— “明明烧还没有退,谁允许你跑出来的?”说话的时候心里后悔不迭,当时怎么没有注意到。被抓住的那只小熊身上软软的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只好“呵呵”的笑着。手冢心里有种莫名的怒气,不知道是对不二还是对自己,走到走廊的尽头狠狠的一拐弯——“砰”一声闷响,慌忙回头的时候,不二的小手正揉着被墙角撞到的头。 “说实话——手冢,你这样照顾病人,会死人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得了很重的病,我一定会逃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那样我大概还能多活几天……” 那是不二那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一个又尴尬又恼火小家伙用被子捂住了他的嘴。 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调皮的在眼前跳荡了许久。一夜之后,被子依然严丝合缝。不二抬起一只手,遮在眼前,把早上清新的阳光在指缝间裁成一条一条——骨节钻心的疼痛已经消失,只残留了一点点疲惫。右腿,莫名其妙的一阵阵酸麻——仔细感觉,好像有什么压在一旁。目光转过去,床边坐着一个人,一颗深色头发小脑袋枕在那里睡着了——“手冢?” 不二的叫声一下惊醒了那人,他猛地弹起来,由于疲惫而有些失神的双眼不太适应的看着窗外的阳光。 “手冢……”不二定定的看着手冢的脸,抬起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左脸——手冢下意识的也按着他的动作去做——滑稽的凹凸的花纹,床单留下的“艺术品”。不二的笑声,明亮、有力——说明了他健康状况的恢复。手冢赶忙把捏在手里的眼镜戴上,尴尬的背转过脸去。 “居然已经这个时候了——我得去训练——”手冢急急的朝门口走过去。 “等等……我也……”不二喊住他。 “感冒了还勉强,真是胡闹。今天不许出去活动。”手冢甩给他一句。 “可是我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不二抗议。 “你还发烧……” “已经完全退烧了——不信你看。”不二从床上滑下来,跑到手冢眼前,用手拂起自己细碎柔软的额发,把额头贴在手冢的额上。 手冢觉得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带着淡淡清新的蜜糖气味毫无征兆的靠过来。一瞬间有一点纠结的错乱。那双清澈的冰蓝色眼眸,在那么近的地方,很认真也很急切地看着自己。手冢是一个有些早熟和冷漠的孩子,早早就告别了撒娇的年纪,这样近切的靠近一个人,哪怕亲如父母,也只是记忆中很遥远的事情了。他脸上突然有点发烧——却完全撤不开脚步。 纸门在这个时候被毫不客气的拉开——四个男孩子大呼小叫的同时挤进来,“你们——!”手冢几乎下意识的抓住不二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推,惊讶的瞪着那几个笑嘻嘻的家伙,“训练……” “学长们接受了我的建设性建议,决定按照我的想法更科学的改进一年级的基础训练内容。”乾拿出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眼镜的寒光一闪,“根据我的计算,改进之后训练的效率可以提高至少30%。” “乾真得很努力啊……昨天他花了半个晚上和学长们论证……学长们最后终于都同意了……”(其实是都睡着了……)河村有点腼腆的说。 “所以呢~所以呢~”一只猫咪开始大叫——“今天早上的训练内容改成大家对新的训练计划的讨论……我们可不是同情发烧的病号和一夜没睡的护士哦……” 猫猫的话没说完,就被大石急急的把头按了下去——“科学的训练计划很重要的——我仔细看过了,乾的训练计划真的很不错,还针对每个人的不同特点作了不同的安排。他真得很有才能啊。怎么样?手冢?我们大家很快就要二年级了,可以成为主力球员……大家真的都很激动呢……” “……”手冢看着那些笑脸,转过目光又看看自己两手之间抓着的这个——他慢慢的低下头——他从来不善于表达感情,心里的温暖在脸上只化成了表情淡淡的柔和。“好的,我同意。” 那后来的记忆好像幻化成笼罩着淡淡光晕的梦境。乾的数据配上大石长篇大论的解说依然动摇不了手冢脸上严肃的表情,菊丸一直吊在不二身上摇摇晃晃、胡乱插嘴——不知谁为了调节气氛在河村手里塞了一只球拍~燃烧的热情让清晨的会议变成了活泼的闹剧……那些清爽的毫无杂质的笑声,从小小的房间直冲而出,高高的向上——头顶上,是纯然的光明——无猜的年纪里透明的、笃笃定定的阳光…… 是了,是梦境——那已然是时光流水里远去的一点晶莹——还记得的,只有那个时候,自己、是笑了——无可怀疑的最真实的笑容。 那天晚上,青学未来的网球部部长度过了他入部以来的第一次重大危机。“真想不到,手冢煮的东西味道还不错……”虽然大家多多少少都被辣得脸色有点泛红,但是比起前一天乾的“杰作”,这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不二应该也恢复了。”大石看到不二神色愉快的给大家盛咖喱,感到松了一口气。“感冒其实很好治疗的——只要吃了药好好保暖……” 保暖?手冢猛地一凛——刚刚他穿得那么单薄,在没关窗子的厨房里一直…… 目光所及,一张微笑的脸,可是脸色那么…… 赶紧伸手试探,额头像燃着一团炭火一样——比回来休息之前更糟糕了。 “砰”地从桌边站起来,手冢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起不二的衣领就往房间里拖—— “明明烧还没有退,谁允许你跑出来的?”说话的时候心里后悔不迭,当时怎么没有注意到。被抓住的那只小熊身上软软的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只好“呵呵”的笑着。手冢心里有种莫名的怒气,不知道是对不二还是对自己,走到走廊的尽头狠狠的一拐弯——“砰”一声闷响,慌忙回头的时候,不二的小手正揉着被墙角撞到的头。 “说实话——手冢,你这样照顾病人,会死人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得了很重的病,我一定会逃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那样我大概还能多活几天……”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0 章 那是不二那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一个又尴尬又恼火小家伙用被子捂住了他的嘴。 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调皮的在眼前跳荡了许久。一夜之后,被子依然严丝合缝。不二抬起一只手,遮在眼前,把早上清新的阳光在指缝间裁成一条一条——骨节钻心的疼痛已经消失,只残留了一点点疲惫。右腿,莫名其妙的一阵阵酸麻——仔细感觉,好像有什么压在一旁。目光转过去,床边坐着一个人,一颗深色头发小脑袋枕在那里睡着了——“手冢?” 不二的叫声一下惊醒了那人,他猛地弹起来,由于疲惫而有些失神的双眼不太适应的看着窗外的阳光。 “手冢……”不二定定的看着手冢的脸,抬起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左脸——手冢下意识的也按着他的动作去做——滑稽的凹凸的花纹,床单留下的“艺术品”。不二的笑声,明亮、有力——说明了他健康状况的恢复。手冢赶忙把捏在手里的眼镜戴上,尴尬的背转过脸去。 “居然已经这个时候了——我得去训练——”手冢急急的朝门口走过去。 “等等……我也……”不二喊住他。 “感冒了还勉强,真是胡闹。今天不许出去活动。”手冢甩给他一句。 “可是我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不二抗议。 “你还发烧……” “已经完全退烧了——不信你看。”不二从床上滑下来,跑到手冢眼前,用手拂起自己细碎柔软的额发,把额头贴在手冢的额上。 手冢觉得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带着淡淡清新的蜜糖气味毫无征兆的靠过来。一瞬间有一点纠结的错乱。那双清澈的冰蓝色眼眸,在那么近的地方,很认真也很急切地看着自己。手冢是一个有些早熟和冷漠的孩子,早早就告别了撒娇的年纪,这样近切的靠近一个人,哪怕亲如父母,也只是记忆中很遥远的事情了。他脸上突然有点发烧——却完全撤不开脚步。 纸门在这个时候被毫不客气的拉开——四个男孩子大呼小叫的同时挤进来,“你们——!”手冢几乎下意识的抓住不二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推,惊讶的瞪着那几个笑嘻嘻的家伙,“训练……” “学长们接受了我的建设性建议,决定按照我的想法更科学的改进一年级的基础训练内容。”乾拿出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眼镜的寒光一闪,“根据我的计算,改进之后训练的效率可以提高至少30%。” “乾真得很努力啊……昨天他花了半个晚上和学长们论证……学长们最后终于都同意了……”(其实是都睡着了……)河村有点腼腆的说。 “所以呢~所以呢~”一只猫咪开始大叫——“今天早上的训练内容改成大家对新的训练计划的讨论……我们可不是同情发烧的病号和一夜没睡的护士哦……” 猫猫的话没说完,就被大石急急的把头按了下去——“科学的训练计划很重要的——我仔细看过了,乾的训练计划真的很不错,还针对每个人的不同特点作了不同的安排。他真得很有才能啊。怎么样?手冢?我们大家很快就要二年级了,可以成为主力球员……大家真的都很激动呢……” “……”手冢看着那些笑脸,转过目光又看看自己两手之间抓着的这个——他慢慢的低下头——他从来不善于表达感情,心里的温暖在脸上只化成了表情淡淡的柔和。“好的,我同意。” 那后来的记忆好像幻化成笼罩着淡淡光晕的梦境。乾的数据配上大石长篇大论的解说依然动摇不了手冢脸上严肃的表情,菊丸一直吊在不二身上摇摇晃晃、胡乱插嘴——不知谁为了调节气氛在河村手里塞了一只球拍~燃烧的热情让清晨的会议变成了活泼的闹剧……那些清爽的毫无杂质的笑声,从小小的房间直冲而出,高高的向上——头顶上,是纯然的光明——无猜的年纪里透明的、笃笃定定的阳光…… 是了,是梦境——那已然是时光流水里远去的一点晶莹——还记得的,只有那个时候,自己、是笑了——无可怀疑的最真实的笑容。 睁开眼的时候不二知道自己笑着,嘴角凝结着深深的苦涩。很久没有回忆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了——那些已经消逝再也追不回的时光,当时越快乐,回望也便越凄凉。 四顾,是自己的家。什么时候回到家里了?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个时候……那个人…… 不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张皇的四下张望。 窗边,那个背影——还在。 呼吸,哽在咽喉——笑,却不能出声。 那个背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熟悉的、冷静的。 “一个人的时候要注意一下身体。你总是那么放松警惕。”手冢冷冷的开腔。 不二无力的笑笑,蕾丝装饰和随处可见的芭比娃娃说明现在这个房子有一个非常高调的女主人。这样的场景让人感到虚假的安心。“抱歉……”害你担心了——这句话只能说在心里。 “还好这次没有发烧。”手冢说得似乎不经意,眼光在不二身上淡淡停留了一刻。 笑意,有些意外的突然涌上嘴角,就好像心里一种难以压抑的回忆里的喜悦感受:“你试过了?” 意外的温暖阻塞成淡淡的惊讶与沉默——两个人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回忆的温度还没有完全退去,寒意已经爬上心头。 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只是无意间没躲开那熟悉的面影,只是身体的酸痛放松了神经的紧绷——只是不合时宜的陷入了一场梦境。不二觉得似乎该笑笑,可牙齿却紧紧的咬住了嘴唇。 已经不是天空了无遮拦的十二岁——过完这个开花的早春,二十二岁也要与自己挥别。这其中时间拖曳而过的空白与苦涩,仅仅一个梦境中的眼神怎么可能填补…… 手冢觉得自己应当立时抽身而去——是的,这是此时此刻自己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当他踏进这个房间——看着属于两个人的平衡而稳定的生活,他把那一瞬间心头的酸涩解释为终于的解脱。总要到了这样一天,心头的某些煎熬才能渐渐平静下来——自己就是因为无法逃离的歉疚才会一直在意识的深处看到那抹绝望的冰蓝色——是的,是因为歉疚…… 歉疚……不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歉疚可言。 只有自己才知道吧——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真相——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问心无愧。可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没法留下一个放心的潇洒背影。一而再,再而三卑微的牵缠着。 手冢有着严谨的决不轻易上扬的嘴角——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的苦笑。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一个人对自己的嘲笑——毕竟不是英雄。 “你……没吃东西吧?我刚刚,弄了一点……”屈服于内心中多停留一刻的渴望,手冢开口。 不二知道刚刚自己的问话像一道危险的刃在感情最后的边缘擦出了警告的火花,这一次,他非常小心的点头,连笑容都好好的控制着。“手冢——居然学会了做饭?看来……里菜她……还是老样子……”这个话题或许比较适合用来安慰——两个人他们之间有着不需要担心的安全距离。 手冢的嘴角微微一动,他没有回答。 看到那碗速食面的时候不二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喝一口汤,果然——忍笑硬吞下去,他含笑的冰蓝色眼眸里映出那个人因为尴尬而更加紧绷的脸部线条。“我猜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里菜掌厨吧?” “如果觉得我做的东西更可怕但说无妨。”不二一贯坦荡的微笑让手冢没办法再坚持不近情理的紧张,他的口气终于开始缓和。 “不,我只是觉得——里菜真的为你变了很多。她一直是说到做到的。”不二淡笑。手冢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个大雨滂沱的夜里看着那个浑身湿透的女孩子冲着自己喊:“为了手冢,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时候,确实震惊——只是,当时、料到过今天吗? “不二……有没有想过……”手冢终于觉得应该谈一点与现实相关的问题,“再见一见里菜——我们几个,像从前一样见一见面——你可以带着你的女朋友到我家里来……”手冢看着不二的脸,还是忍不住话锋一转:“毕竟,你和里菜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依然,是逃避。 不二无声无息的笑——那清淡的笑意让手冢感到胸口的闷痛——不二失去的,何止是青梅竹马的里菜,还有青学的那些好朋友,还有曾经一切的一切欢快的时光,他都失去了。而自己,那么狡猾的,还牢牢地握着这一切。 突然间升腾而起得自责让手冢没办法再在这里停留,他匆忙的整理自己凌乱的情绪,拔步向门口走去——“我,回去了。那些话当我没有说过。” “好啊。”转身之间身后响起清淡而平静的声音——“好啊,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去拜访你们。”驻足回头,手冢看到那人眼里的神色与自己并无二致——既无奈、又痛楚、也期待——人有时就是会脆弱得一模一样。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1 章 “说——你想我。”这是中泽冲进放下她那堆可怕的行李以后第六次说这句话了,在短短的三十分钟之内。不二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购物的成果——就算是养母病愈心情大佳——也未免太夸张了。 “喂,我这次因为担心你的身体连酒店的帅哥经理都放过了——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多少补偿我一下吧。”中泽抓住不二的衣领开始明目张胆的撒娇,像个稚嫩的小姑娘。“……”不二看她那情状一时找不出话来答对,只好拿微笑先应付着。 不二没有料错,中泽的小女孩儿兴致不一会儿就消退了,玩世不恭的冰冷表情慢慢的攀上两颊,目光幽幽的看着不二遥远的笑脸:“不二前辈,有时候也很无聊呢。”踮脚,她在不二脸上轻轻啄吻一下,漫不经心。不二补偿式的也吻了吻她的发际。 “嗯?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哦。”中泽柔软的搂上不二的脖颈,把头枕在肩颈之间的温暖,“你有问题——你见到那个人了。”不出所料的感受到皮肤相触的那个人体温细微的变化,中泽轻轻一笑,不知道是满意,还是失望。 不二知道没办法收回身体的僵硬——其实也没有必要对眼前这个人隐瞒什么,只好也跟着她淡笑。 “而且——他到这里来过了。”中泽轻轻嘟起嘴。 “你怎么知道?”不二惊讶。 “你看这个屋子里的空气的眼神……和只有我在这里的时候不一样了。” 虽然一切情绪都被轻易的窥破多少让人感到有点不安,但不二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对于中泽出人意料的敏锐感到无比的欣赏——这是一个天生要进入新闻界的人。心里有种疼爱的情绪,他轻轻摩娑那秀美诱人的后背。 “真不公平——早知道就应该去和那个白人帅哥开房间。我在担心你又不节制的工作,你却在家里招待狐狸精……你笑什么?”这回轮到撒娇的中泽感到不可思议——不二居然突然笑起来——完全无法压抑的笑到脸色泛起淡淡的粉红。 中泽不知道自己讲了一个怎样的笑话——把那样一个人和“狐狸精”这个词汇联系起来。 “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中泽的粉拳在不二胸前拼命的捶打。那因为止不住的大笑而微微耸动的肩膀,白皙的脸庞淡淡漾开的玫瑰色调——中泽有点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诱人的美丽的猎物,因为那颗如论如何也不肯就范的心而显得更让人兴奋。那些为自己完全沦陷的男人们,不论当时怎样值得炫耀,过后也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可是和这个人分别的短短几日,中泽觉得自己的寂寞不是其他男人的陪伴填补得了的。这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就叫做思念吗?自己竟然也会有思念的一天——曾经看着那些在自己面前流着泪说着想念的人那样冷酷的笑…… “我问你——你和那个人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中泽很少过问不二心中所想,偶尔拿不二的心事来搬弄不过是想要挟不二满足她一些任性的要求——今天她的执拗让不二感到惊讶。她似乎很不满意的用指甲轻轻抓伤不二的皮肤,这副样子让不二感到陌生。 中泽的吻在不二颈侧留下一片鲜红的花瓣——不二突然出于一种微微疼痛的迷乱说出了让自己也感到惊讶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连一个‘爱’字,都没有提过……” 我们之间——这个词像一个不堪承受的重罪,不二知道心中的一阵绞痛是天意对自己失言的惩罚。我们?自己,有什么权利说“我们”…… 中泽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无名的怒火——她知道这意味着那个人对于不二来说是怎样的刻骨铭心。她突然有一种被人比下去的落寞——这是她从来没有遭受过的待遇。“你们真是两个虚伪的家伙!”她有些恶毒的说。 “美绪……求你……”自己倚靠的怀抱开始颤抖,中泽抬头去看那张美丽的脸孔——一泓潭水般莹然欲碎的表情,那些冰冷的痛苦都沉浸在一种危险而脆弱的平静的深处。中泽感到身体里燥热的嫉妒骤然熄灭。她几乎不敢呼吸。 “求你不要再探寻那一个角落——我心里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随你进入,只是求你把那一点点空间留给我——那些回忆是我和那个人共同拥有的唯一的东西。”就是那样的表情——突然之间让看的人都痛得窒息。让人只好由着他任性的痛苦。 中泽感到身体里的力气像渐渐被抽走,悻悻的败下阵来。“就是最讨厌,你那样子的表情——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向不二怀抱的更深处钻进去,中泽霸道的抢占着那怀抱的温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夺走吧…… (第二乐章?落幕) 恨我此身非男儿,今生无望压不二 春日双攻——黯然销魂攻——才气焕发鹅 发帖人 主题: {34} 第2楼 用户名: 锷溶 注册日: 20041123 积分: 661 等级: 春日BT友 发表于 20061214 18:33:14 [引用回复] [编辑] [删除] [查看p] [加入黑名单] 第三乐章 悠长假期 沉默,延续了好多日子。 安静,在手冢家并不意外——手冢国光总是远赴世界各地参加比赛,大多数的时间,都是里菜一个人安静的在窗前守候那个千想万念的身影。 然而,现在,有一点点不同。 现在,是手冢夫妇新婚之后的第一个假期。 里菜尽力收拾起淡淡的不安和失落,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日复一日的站在窗口的光晕冢,沉默的思索。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旅行计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冢眼里的神情让里菜始终只是把那些梦想许久的计划深深锁在抽屉里。 手中杯里的红茶旋转着散发出微甜的馨香,里菜轻轻的端起茶盘,听着茶杯与茶盘在液体的摇荡下发出的轻微的“咯咯”声——像是自己心中隐隐的某种不安。新年夜那个转瞬即逝的幻觉,梦魇般一直缠绕着自己,此时此刻,那梦魇仿佛真的扑到现实之中,撅住了她的生活。 不会的——其实不会的——那个人不可能再回来了。其实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那个人——连国光也不会。那个时候他嘴角绝望的笑意,明明白白的宣告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就像一块透明的玻璃摔得粉碎——就再也不能挽回。 可是,这种不安为什么如此张狂的抓挠着自己的心窝?里菜咬紧了嘴唇,感到胸口中火灼般的感受。仅仅几步之遥,眼前那个沉默的背影,宁愿望着窗外的空洞,也不回头看看自己的委曲求全。 这真的是自己吗? 这个温柔沉默的妻子——真的是自己吗?这窄小的拘谨的躯壳,已经把灵魂困得窒息,窒息到几乎忘记了青春时光里那个张狂的大笑着的任性公主。那些迎着风发足奔跑的日子,而今想来莫非只是一场梦幻——后来用爱情绑缚了自己的脚步。 但是——不反悔——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为了国光,做什么都可以。 记忆中那冰冷的雨水不停的冲过头顶从两颊疯狂的滑落——就在快要跌入绝望的最后一个瞬间——他,不是终究来了吗?那个时候那么冷漠的说不会去的——到底,还是来了呀。根本没有听清他对自己说了什么。可他焦急的眼神是真真切切的。 周身被雨的冰冷紧紧包裹,连他怀抱的温度都感受不到——嘴唇无法控制的颤抖,身体里全部的力气似乎也只恰好能说出那句不假思索的话: “为了手冢,我做什么都可以。” 居然是喊叫的音量。 心在代替喉咙嘶喊。 是的,早就决定了的。为了眼前的这个人——做什么都可以。 微微对自己点点头。里菜端着那杯红茶小心的走上前去——“国光,茶泡好了。” 手冢国光一直陷在思绪当中,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柔声的呼唤和往常一样准时的响起——已经,是下午了吗?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2 章 看着里菜缓步走向自己,小心翼翼,安静得如同融入了周围的空气,让人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升起一种疼惜。疼惜?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她仿佛永远也不会和这个词语产生联系——更何况,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曾学会,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绪叫做:疼惜。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远远的隔着铁丝围栏,只看发辫在身后蹦跳。她大声得笑着,追打着前面的人。那个熟悉的被茶发包裹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意——那时第一次看着一个人如此宠溺着另外一个人表情。那时候的感受,是惊讶吧——为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做出这样的表情。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里菜微笑的脸已经近在眼前。她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被那样注视过,她也怀念那种目光吗?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你变了很多啊。和小时候相比。”手冢接过那一杯馨香。 “那是当然啊——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很有成熟女人韵味了吧。”里菜开玩笑的摆出一个展示的姿势。手冢淡淡的笑了。“我不是说这个……” (回忆、沉浮……) “菊丸,那个就是传说中的……”乾的眼镜寒光一闪,碰了碰也望向同一个方向的菊丸。 “嗯、嗯——就是她啊,就是她啊。我们班上的女孩子一直议论纷纷的……”猫猫用力扯着脖子。 “真想不到……不二那小子……”乾翻开一大堆笔记本,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一条也记下来。 手冢被他们吵得心烦,也略略抬了抬目光,网球场外绿意浓浓的小径上,一对追逐而过的小男生小女生,被树叶剪碎的阳光斑斑驳驳的装饰着他们年轻美丽的脸庞,飞扬的茶发和活泼的麻花辫,清澈的笑声在风中时隐时现——一切美丽得像精心设计的装饰画。所有的目光都会因为羡慕这份美好而驻足吧。 手冢望了片刻,心中的烦闷却丝毫没有因为那悦目的组合而减少。刚刚升上二年级就被委以部长的重任,时常让他感到透不过气。渐渐懂事起来的年纪,身边的男孩子们也开始为那些花明雪艳的笑脸所吸引——可他丝毫没有精力关注那些女孩子的热情——连那些在校园里颇受欢迎的流言蜚语也没有时间仔细的听个完整——比方说,自己身边那个熟悉的人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那种放松警惕的纵情欢笑是不适合自己的——手冢在心里肯定。所以,如果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自己也不会和那个人身边的那个女孩儿产生任何联系。 已经记不清那时候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如此烦恼,是因为不满于二年级生担任部长的学长们的蓄意挑衅,还是因为管理部门的有意刁难——反正在那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几乎每天都在不断的发生着。总之,那天一个人站在球场门口,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第一次感到了:压力。 孤独的承受着压力。 那些吵闹着的队员,各色的面孔——有善意的,有恶意的——可是没有站在自己身边的。手冢感到劳累带来的胃部的绞痛。 那时候那阵原本悦耳的欢笑声听起来好像捶打在心间——轻易的点燃了情绪的导火索——球场外,不二被那个女孩儿扯住衣袖,不停的摇晃着。“喂——网球和我到底哪一个重要?”清脆的笑声带着撒娇的情绪。而那个被扯住的人只是一如既往的笑着,毫不介意,只是玩笑般象征性的挣脱着。 手冢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无名的怒气——当一切压力都无情的压在自己的肩上,那个人就这样漫不经心的笑着,享受着那些轻纵的情绪。 “不二!活动时间已经开始了。你要还想进来就快点!”手冢承认担任部长以后他急躁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对那些一路风雨而来的同年级的队友也会劈头盖脸的呵斥。但是对不二,从来没有。这是第一次。 不二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尽管僵在脸上还是那么明亮,明亮得仿佛存在于一个不属于手冢的世界。那个双手抓住不二的女孩儿,在不二身后露出半边红润的脸蛋,一只晶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手冢。 “我希望你至少稍微考虑一下纪律!”其实离训练开始的时间明明还有几分钟,手冢心里也清楚自己这几句疾颜厉色的话其实根本近乎于一种无理取闹——一种孤独和压力无法发泄时的无礼取闹。 不二望了手冢片刻,脸上的笑容瞬间再次温暖和悦,“我知道了。”他口气轻快的说,小心但是有力的把里菜的两只小手从衣袖上拉下来,再拍拍里菜的头,转身向球场走去。 手冢接下去的话突然哽在咽喉——他怎么笑得那么事不关己的样子——“不二训练迟到,绕场跑50圈!”怒气驱使他喊道。 “是。”不二点头,依然那样轻轻浅浅的微笑,仿佛他的天空永远不会有任何阴霾。那抹柔软的茶发在风中飞扬—— “喂!是我拉住他让他迟到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身后突然间响起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手冢回头,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一对晶亮的眸子正盯着他——她的眼睛应该天生就是用来撒娇的,眼里隐藏着一种欲诉还留的深深渴望,在睫毛的扑闪下明明灭灭。 当时手冢不知道为什么狠狠向那双眼睛看了一眼——就是这样的眼神让那个家伙把网球部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他冷冷的转过身,根本就不管那个女孩儿在他身后跺着脚大呼小叫。 真是个野蛮的丫头。 这竟然自己对里菜的最初印象。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那时候真的还小。 手冢突然伸出双臂轻轻搂了搂妻子——他几乎从不会这样做。里菜的呼吸短暂的停滞。温暖漫上她玫瑰色的面颊。 “国光?”柔软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在空气中微醺的荡漾开去。 “对不起——其实,假期,你是想用来旅行的吧。”手冢轻轻的在里菜耳边说,呼吸拂过鬓发。 “没关系——我说过,和你在一起哪里都一样啊。”里菜从手冢怀里跳开,眼里闪烁着兴奋——“国光,我找了一些东西想给你看啊。”她说着急切地向房间冲去——运气还不错,现在出发的话,短期的国内旅行应该还来得及。 其实,还是很想去旅行吧……口是心非的家伙。手冢略略感到好笑。 “里菜也不仅仅是看上去的那个样子啊。”是那一次吧,第一次谈起这个女孩儿,那个人笑得云淡风轻。 就是那次不愉快的训练之后——就是在球场边第一次对不二毫不留情的大声呵斥之后——手冢披着一肩寒沉的暮色,带着快要把力气榨干的疲惫推开部室的门。昏暗的部室没有开灯——大家应该已经都走了。 又是混乱的一天。菊丸莫名其妙的和几个三年级的学长起了冲突,训练几乎被搅得无法继续。怒火无法压抑——菊丸一声不吭的听着自己发火,嘴唇都咬白了。超负荷的烦闷——周围的空气重得难以承担。大和学长似乎没有和自己说过,除了美丽的梦想,现实的世界还有这么多难以逃脱的束缚。 手冢叹一口气。光线晦暗的角落却传来一声轻笑——轻松的,温暖的。眼睛适应了微弱的背景光,一个熟悉的纤瘦但挺拔的身影现出了轮廓——隐约还能分辨出头发的茶色。 “你在。”手冢淡淡的说——三分惊讶,三分……喜悦? “心情不好?”对面的声音含着满满的蜜糖般的笑意。 手冢的心里突然一紧,表情的线条一下僵了几分——“没什么。” “你还是一样——什么都放在心里。”昏暗中那个身影渐渐走近,可以看清冰蓝色的双眸纯净的波光。“大家都很担心。”不二坐在长凳上,抬起脸看着手冢的表情。 手冢略略低下头,背对着不二坐下——“你们担心的话只要少给我找些麻烦就好了。”他想起菊丸倔强的脸,心里翻腾起一阵难受。 “英二和他们起冲突是因为那些学长们在背后讲你的坏话啊——”不二轻声一笑,“有些时候是不是也应该体会一下别人关心你的心情呢?” 手冢默然。 “每个人都不仅仅是你看上去的那个样子而已——最重要的是要能够体会别人的心意。能明白自己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好意里,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不二的声音很轻柔的拂过耳畔,像极了窗外渐渐掺进了黑墨水的天空。“还有,你的辛苦,网球部每个人都看得到。” “哼,难为你还想着网球部的事情。”手冢突然摇头苦笑。这些日子里,不二的心不在焉时时刻刻扎在他心里——他不说,但是心里一直煎熬着: 不是说好了吗?一起,为了称霸全国的梦想。相识那天,对着大和部长的笑容,两个人不是一起点头了吗?那时候还以为这个人会一直与自己并肩,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都一样…… 可是,当自己勉励支撑到几乎窒息,那个人的笑意怎么从自己身边消失了?是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吧,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网球部的事情,自己那个孤独而艰难的梦,他已经全都不再关心了。 “对不起……手冢……”沉默半晌,不二轻轻开口。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3 章 “没什么。”手冢冷冷的声音还是不能掩饰不满的情绪——“社团活动又不能干涉你的自由。” “但是我答应过——称霸全国的梦想,当时和大和学长说好了的。”不二冰蓝的目光闪烁着。“手冢,其实呢,梦想什么的,和我这种人根本就不搭调。”他轻轻笑笑,“在认识你之前,我觉得梦想根本就是很好笑的东西。但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让我觉得梦想这个东西好像真的很有趣的样子哦。” 不二这个家伙——为什么任何东西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听起来怪怪的——手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里突然有了淡淡的暖意。 “但是我最近的样子实在……对不起了,手冢。”背后,不二的呼吸声都那么清楚。 “算了,别放在心上。”算了吧——看你那么开心的样子——手冢无奈的舒了一口气。 “手冢,我弟弟——他转学了。”不二突然说,声音好像来自于某个遥远的地方。“你弟弟?”手冢一时反应不及。突然想起合宿的时候第一次听不二提起弟弟的时候,他的笑脸仿佛闪耀着一种温暖的柔光,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对了,那个时候他说他弟弟也会来青学,会加入网球部。接过部长职务以后一直缠绕在那些琐碎的事务当中,关于他弟弟的事情竟然渐渐淡忘了。新生入学的时候似乎确实听说过不二的弟弟递了入部届,可是只是如烟云过眼,并没有留下印象。 不二的弟弟终究也没有出现在网球部的训练场上——而现在,突然间又转到其他学校去了。手冢有几分讶异:“为什么?” 不二淡笑,摇摇头:“我和裕太的年纪很接近——所以从小到大,难免被大家拿来比较。我一直只当这些比较是无关紧要的玩笑。可是我没有注意到,裕太长大了,他有他的自尊心,他不愿意总是被人家叫做‘不二周助的弟弟’。” “不二?”手冢听到背后的呼吸擦出某种淡淡的痛楚。 “其实本来就是我弟弟嘛,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那个死心眼的孩子。那些话,根本就不值得在意啊——什么‘天才’之类的,根本就……”不二深深的垂下头,茶发遮住幽冷的眼神。 “所以你最近总是精力不集中的样子?”手冢问。 “抱歉……”不二一笑。 不二的道歉让手冢接下去的话一下哽在咽喉。只以为他沉溺在自己的欢乐里忘却了对梦想的承诺,只以为他轻易的丢下自己一个人面对困难和压力——怎么自己就从来没有注意过,不二在训练场上分神的时候幽蓝的眼神总敛着忧伤;怎么自己从来就没有注意过,他的笑脸越来越憔悴—— 一直以来只看到自己梦想路途上荆棘密布的困厄,只知道为无人相援感到孤独,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周遭的其他人,他们的心里也藏着无助的困苦。 每个人都不仅仅是你看上去的那个样子而已。 手冢的世界被点亮了一盏灯。 大家都有着各自的艰难——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互相理解。手冢在脑海里回想着那些一直和自己并肩奋斗的那些人的脸,熟悉的、信任的、热切的眼神始终望着自己——他们始终还相信着自己。那些脸孔在印象中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那张温暖的笑脸上。那笑脸的主人,就这么近的坐在自己的背后。 其实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个人的。14岁的手冢国光收获了自己的第一条人生哲理。 “我说抱歉才对。明天我会去和菊丸解释的。”没有回头,手冢就是手冢,哪怕真诚的道歉也不愿意流露出一丝一毫服软的表情——但是他的手,很坦诚的伸向背后。 不二笑。抬起自己的右手,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利落帅气的弧度,清脆的击在手冢的掌心。温度坦然的手掌,位置相差无几的茧微微粗糙的触感。不用回头看对方的表情——眼神里那份坦诚与信任早就了然于心。 渐渐和暖起来的天气,关灯的球场——部室的中央,两个男孩子背靠着背坐在那里,掌心相对是对对方无言的支持。 “啊,对了。”手冢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惹她生气了,你有麻烦了吧。”很多天以来积攒的沉重心情突然间得到了放松,他的话竟然有了几分类似玩笑的意味。 “她?你说里菜吗?”不二的笑声突然变得开朗,开朗到让手冢的心底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羡慕。“她每天都在发脾气——就算你不惹她也是一样的。但是,里菜也不仅仅是看上去的那个样子啊。她其实心思很细。她知道我为了裕太的事情不开心,就每天都来吵我——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可以分散注意力不要再想不开心的事情。” “真是……奇特的方式。”手冢不得不说。 不二笑得很大声:“确实。我们从小就认识,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她的性格虽然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是我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样子。”不二的声音变得有些柔软:“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我最明白她了。” 手冢有些别扭的沉默——对于这种话题,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的热情全部给了网球,到了这样的年纪还从来没有参与过男孩子们对女孩子的议论。他对女孩子唯一的感受就是她们好吵,非常喜欢堆在球场边上影响他们的训练。 “而且,她好奇怪。她总是和我抱怨我班上的女孩子总是很凶的瞪着她,我就说我去把误会解释清楚——告诉她们我们只是青梅竹马的朋友而已。可是她居然说:绝对不行,她最大的乐趣就是享受那些女孩子们嫉妒的眼神……”不二似乎没有注意到手冢的默然,很开心的接着说下去——提到里菜的时候,他心中的阴霾好像稍稍得到了舒解。 “这么说,你们的关系,完全是误会……”手冢不知为什么突然淡淡问了这样一句。 “嗯。”不二点头,轻轻的应声。 “既然是误会,为什么不解释清楚?”手冢的口气总是很严肃。 “嗯……”不二的笑意温和柔软。 “不要笑。拜托你不要总是让别人误会。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手冢皱着眉头。 “给别人添麻烦?”不二一时有些不解。 “我很担心。”手冢简短的一句淡淡带过,但是不二听出了这一个担心里有他多少焦虑、孤单、艰难,甚至……委屈。 “我知道了。”不二认认真真的轻声说,“以后再也不会让手冢误会。” “嗯。” “手冢……” “嗯?” “一定会支持你的……那个梦想。” “嗯。” 薄薄夜色中的那个剪影,定格在一页,和许许多多其他的美好一起收藏。就算时光转换,容颜改变,甚至往昔的欢乐渐渐冰凉——依旧不会褪色的收藏在那里。 后来那些纷纷扰扰,模糊了太多的记忆——现在终于回想起当时,承诺过,不再误会。不再误会,便就这样面对吗? 手冢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行动电话,感觉握了满掌冰凉的犹豫。屏幕上那串细碎玲珑的数字,连在回忆的那一端,遥远而不可确知。 掌心润滑的冰凉突然开始震动——略微有点惊慌的酥麻之间——被点亮的那一串数字居然是—— 手冢微微屏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滑下按通接听键,他把行动电话放到耳边。手冢没有说话,电话那头也是沉默。 但是,确乎是他无疑。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让人想起早春微凉的空气的清澈,声音收住的瞬间暗暗隐忍着淡淡的苦涩。“手冢吗?我在外面遇到了英二,他要和你说话……” 不二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感到贴在皮肤上的空气渐渐温暖与干燥起来。春天来得悄无声息,又十分迅速,感觉阳光的温度顺着鬓发,一直流淌到衣领当中。春意考验着一个躯体当中承载的生命——当昂然的生机还蓬勃的显现在脸庞,并不觉得着干燥的暖意是如此催促的扑面而来——催促着盛放之后无可挽回的凋零。 粉红色的春日——里菜最爱的粉红色,她就像春天的空气一样,温暖而急促,扑闪着一对晶亮的眼睛,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国中二年级的春天,她就是这个样子,捉着不二的手臂顽皮的摇晃着,声音明媚如阳光——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4 章 “便当?”不二对她这次提出的要求多少感到有点惊奇——“你家的厨师不是会给你送午饭吗?” “不嘛~我要像你们一样的,妈妈做的那种手做便当!”里菜嘟着嘴撒娇。 “妈妈”这个词刺得不二的心微微一缩,他沉默的一笑,伸出手怜爱的摩娑里菜的头顶——“好吧,便当就便当。” 里菜眨眨眼笑起来的时候,透露出一丝快乐的诡谲…… “不二……”远远的对面,一个似乎被哽住了的声音打断了不二凌乱的回忆。熟悉的,愉快的声音——此时此刻被惊讶或者其他更复杂的情绪突然间压抑住了。 不二抬头,太阳下闪耀着的红头发——熟悉的,好久不见了。 隔着一米的阳光,菊丸英二看着对面许久不见的人,心绪有一点点复杂。从前的日子——好像透明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扰,看到那个茶色头发一脸微笑的人走进教室,就大猫一样扑上去,抢夺他总是写得好好的作业;午休的树荫下,伸出筷子偷走他便当盒里看起来最漂亮的寿司卷——被呛得泪水直流是常有的事,不过大石那里总有茶可以喝。 开心的叫着“不二”、“不二”——看他一成不变的笑容回应着,还有他身后更多的,大家的欢声笑语——青春学园网球部——记忆里最快乐的那个词语。当时以为不会变的。当时怎么可能想到一切都会变了。 不二离开网球场时的背影,看得眼圈都红了。要不是大石一直拉着自己,真想追上去拖住他——不许他走!怎么可以这样就退出网球部! 一直以为一定还会见到不二的,不二一定还会回到大家面前的。可再见面竟然是那样的场景——不二慢慢的抬起左手,护住白玉色的左颊被打出的那片紫晕。所有人都惊讶得不能呼吸。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那时候不二居然笑了——笑得让人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就在那一瞬间完全碎掉。 其实,已经碎掉了——不是在他转身走出河村寿司店的时候,而是在他绝望的微笑的那一瞬间——青学网球部那些最美好的回忆,那些牢不可破的友谊,那些本来以为会持续一辈子的快乐——都碎掉了。 那以后虽然偶尔还有相聚,但是没有了那张微笑的脸庞,相聚起来的,还能完完整整的叫做“青学网球部”吗? 很多次,当电话那头的大石声音温和的通知聚会的时间与地点,菊丸几乎想推托——可每次又抱着不甘的希望在最后一瞬间选择出席——每次却又都是失望。 这时候在春天日渐浓烈的阳光下,再次见到那抹熟悉的茶发,白玉色秀美的面颊,菊丸发现自己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居然被时光的流转压抑着。 “呦,英二~”最熟悉的回应配合着最熟悉的笑容,恍惚间仿佛日子并没有流水般残忍的过去——想飞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两人身上穿着的已不再是当年轻便的校服和运动装,职场考究的衣装说不清是束缚了身体或者灵魂——总之那种纵情的轻松快乐不可能再回到成年人的躯壳。 “这么巧……”喜悦被成长洗练成淡淡的客套,菊丸张口,声音依然清亮。 “是啊,这么巧。”不二的笑容依然还在,只是比分别的时候更加疲惫了。年少时候菊丸一直以为不二是永远快乐的,长成以后才回忆起原来自己曾经亲眼看到那笑容一点点由纯然温暖变得冰凉疲惫。 沉默的时间说明了分别的久远,良久,两个人同时轻笑起来——彼此这样两个家伙之间,竟然也有相对无言的时候啊。在那些快乐的日子里,根本无可想象。 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对着近况——其实两个人的消息都可以时常在媒体见到:著名的平面设计师和著名的摄影记者——对与对方的处境,并不太陌生。 “呐,不二,”菊丸抬头,看着头顶的树荫——虽然还是春天,但是阳光已经渐渐有些耀眼,两个人淡淡靠在街边一处局促的树荫下,“这样子站着,真让人想起从前在学校一起吃便当的时候。” “嗯?真的哎——”刚刚被菊丸的出现打断的回忆突然在不二脑海中鲜活的连续起来,一抹笑意不自觉的浮上嘴角——那个时候——想着想着,竟然轻轻笑出了声。 菊丸也会意的笑了起来:“你该不是也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了吧——国二的时候……” 那时候的树荫,可没有这么狭窄——菊丸还可以好好的在那片清凉里跑来跑去,做出各种各样他喜欢的高难度动作,利用灵活的身手从大家的便当盒中准确的夹到他看中的菜色。 但是活跃只有在适度的前提下才是好事,而拿着便当盒闪身侧翻显然是有一定危险系数的——灵巧如菊丸,在躲避被抢了炸虾的愤怒的乾的筷子的时候还是把满盒的新鲜美味尽数洒在了葱翠的草地上。 “哇~~~~”红毛大猫开始不甘心的大叫。转过泪汪汪的大眼睛向平常经常依赖的两位保护人显示自己此时的楚楚可怜。 不二好好的微笑着,向菊丸展示自己空空的便当盒——那笑容一点也不掩饰他是看到菊丸的便当遭殃以后才故意迅速的把东西吃光的;大石有些为难的搔搔头,今天偏偏带来了菊丸最讨厌的蘑菇。 “天啊~!今天晚上的内容是体能训练——我没有吃午饭,一定会死掉的啊~~~~!”菊丸的惨叫让树叶开始颤抖。一个不幸正好站定在他前面的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还来不及像不二他们一样堵上耳朵。 “菊丸!”一个愤怒的声音——树叶又抖了一下,不过这次是受到了震慑。 “手冢……”所有人对部长的出现都感到有点意外,部长从来不喜欢和大家一起玩闹,连吃饭都是一个人。 “手冢,我今天没有午饭吃,晚上的训练……”明知道会挨骂,菊丸还是忍不住求情道…… 手冢用眼角瞟了一眼“牺牲”在地上的菊丸的饭菜:“记得收拾干净——要警惕不能总是那么放松!” 菊丸装着一脸的可怜看着手冢转身不顾而去——正要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发现手冢又返回来,这次手里提着一块粉红色手帕包裹的便当盒。“嗯。”轻轻一声示意,他把便当递给菊丸。 “手冢,你自己的……”大石觉得不妥。 “不是我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冢冷冷道——从天而降的意外事物对她而言除了值得警惕没有其他意义。“现在没有理由逃避晚上的训练了。晚上的体能测试从你开始,菊丸。”吃到午饭的猫猫听到再坏的消息也没时间惨叫,只在喉咙里“呜呜”了一声。 “还有,乾和不二,你们来看一下体能训练的安排表。大石,菊丸交给你。”手冢接着说。“乾就可以了,我对训练安排没有意见……”不二悠然的笑着,投降似的举起一只手。 “一起来。”手冢的眼角挂上一层冰霜。 “是——是。”温暖而无奈的笑容。没办法,答应过的,一定支持那个人,一直,永远。 三个人渐渐走远,菊丸也终于把不加分辨就塞进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眨眨眼,突然对大石说;“手冢的便当,和不二的内容一样啊。而且没有加那些奇奇怪怪的辣东西~真的很好吃呢。”他满足的接着埋下头去。 “为什么一直笑?”社团活动结束放学的路上,不二有些惊喜的看着里菜容光焕发的脸庞。前几天她看上去有些意外的无精打采,还着实担心了一下。 “没什么。”里菜甜蜜的笑着,一直摇着头。从前有丁点的事情,她总会迫不及待的找不二宣扬一番,可这时候她有些窃喜的独享着心中甜美的秘密,那种有些羞涩的笑容,以及完全是个少女。 不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不二突然有点感叹:“里菜,好像长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了。” “那我从前是什么!”里菜跳起来开始捶打不二的肩,让不二直想把刚才那句已然出口的话收回来。 “呦,好亲密啊~”体能训练后的菊丸耍着赖蹭到了学弟桃城的自行车代步,坐在后座上从不二和里菜的身旁擦过。 不二面不改色的笑着,右手灵活的在菊丸头上狠狠一敲。猫猫惨叫着被自行车载远了。一路,鲜活的青春的回忆。 年少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反正记忆当中,总是觉得有相当长的一段时光里,手冢总是有两份便当,饱口福的也总是菊丸。欢快不需要计较,在还相信童话的时候。 午休时间那些家伙眼神诡异的把自己围起来的时候,不二丝毫不改无公害的笑容,笑意里三分镇定地询问。“喂——不二,你……”大石笑得有点尴尬,他一向不擅长恶作剧。“大发现哦~”菊丸在大石身后挤眉弄眼。“目前镇定度仍保持在99%以上,没有人更改赌注吗?”乾眼镜的寒光闪闪。 “到底……想说什么?”不二笑意更浓,围上来的人都知趣的保持一点安全的距离。 “你的便当内容啊——和不知是谁送给手冢的那一份完全一样嘛~!”菊丸按捺不住兴高采烈的叫起来,“嘿嘿,大家在分析这个奇怪的现象嘛~” 看到不二的神情略略有些惊讶,笑容也淡下来,大石扯了扯自己拍当的衣袖:“你就是总注意这些奇怪的事情,不要总是这么多好奇心嘛,那是别人的事情……” “对周围的事物进行分析总没有错的。”乾阴笑着为菊丸帮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猫猫得意的怀笑着,凑上来接着说:“总不可能是你在为手冢做爱心便当吧……所以大家一起分析呢,嘿嘿……就是有一位一直在给你做便当的有爱心的女孩子,因为最近引发了你和部长的不愉快,开始了最最有女人味儿的道歉……”那只猫说的一脸神往,“不二你居然一直瞒着,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难怪这么快和部长和好,那是一个女孩子晶莹的汗水的功劳啊……”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5 章 不二看菊丸为自己的分析能力感动不已,笑意突然变得有点苦——难为他对课本一窍不通的脑瓜,居然为这样的无聊事转了这么多弯。可惜他的分析全盘皆输——除去中间一些枝枝节节的转弯抹角,还是他最初提出的那个假设比较贴近事实。不二周助莫名其妙的为手冢送了很久的爱心便当。 “至于这位女主角是谁呢——”乾眼镜的反光兴奋的燃烧,“100%是二年三班的浅草里菜——与网球部成员不二周助青梅竹马结识十年以上,交情得分97分;公司董事的独女,家世得分95分;从入学开始就吸引无数男生的眼光,外貌得分99分;还有做便当的手艺和温柔的心情……这个,100分!真是幸福的人啊,不二……” “便当——确实和里菜有关……”不二缓缓地开口。那些想看不二乱了阵脚的家伙们大大的失望,眼前这个人含笑的眉宇之间镇定优雅更胜往日,甚至让人怀疑有一点淡然的冷清。 “不过,并不是里菜做给我的——恰恰相反。”风很清爽的牵动茶色的发梢,笑意不曾稍减,“那么,你们谁赌赢了?” 那两个下巴快要掉下来的人好容易回过神来用手指指大石,大石几乎急红了脸:“我早就说了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事情来开玩笑的……”他的心思细腻,早就料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的存在,一种——有些突然,又会特别尴尬的可能性…… “啊——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还是大石头脑好,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真相——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菊丸抱怨似的感叹着。当年天真烂漫的面孔如今已经洗炼成成年人淡然地英俊,没有变化的是发色耀眼的火红和眼底神色的清澈。 不二望着菊丸的侧脸,想到真的有好久好久没有和这些朋友们相见了。而心中的距离,似乎比时间更加遥远。 英二,你知道吗?其实大石也没有猜到真相。真相在一个你们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在一个永远永远不能让你们看到的地方…… 手冢当面把扎着粉红手帕的便当盒还给里菜的时候空气都显得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那时候不二其实就在不远的树影下远远的看着,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初夏渐渐热起来的空气,把声音都凝滞了吗? 里菜美丽的小脸被怒气涨红,她跺着脚冲着手冢喊着什么,声音被风卷起,不二听不到——但是,她一定在说“从来没有男生这样对我”吧——是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她。里菜习惯的,是不二从小的百依百顺,是身边越来越多的男孩子的围绕与奉承。 不二很多次想过里菜会渐渐长大,会在她的中多追求者当中选择一个作为她的男朋友,然后她的一切任性、一切颐气指使都会从不二身上转移到另一个男孩子身上去。这样,不二会觉得获得了最终的解脱,尽管灵魂会因为这样解脱的感受背上更深的罪责。 里菜必须幸福。那个记忆深处的羁绊,整个世上,只有不二记得。 可是,不二从来没有想过里菜选择的人会是手冢。头脑中本来清晰的一切突然原因不明的混乱,近乎一种空空荡荡的痛楚。 看着不远处的阳光下,里菜把便当盒摔在地上,扬起脸头也不回的走远。不二松下一口气,感觉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呼吸,贪婪的享受着终于平静下来的空气。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是里菜,什么时候都那么骄傲任性的宝贝。这样的事情,这种青春期常常遭遇的小事故,很快就会被她彻底的忘记。她还有那么多的男孩子的追捧可以享受。 是啊,自己在紧张什么。牵一牵嘴角,不二自嘲的一笑。不是超然自许吗?对于里菜的歉疚,却始终无法释怀吧。午休就要结束,接下去的时光,还要意气风发的微笑着面对。不二淡笑,习惯性的伸手去拂茶色的额发——突然,触电般的停了手,额上,居然是一层细碎冰冷的汗珠。 那以后,日子似乎平静下来,一切,恰如青春期往往会出现的一场小小事故,当时看似急切,过后却又无影无踪。里菜很少再出现在网球部了,对于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她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骄傲公主而言,这样的事情,毕竟是难以忍受的尴尬。 偶尔,当她经过那片热情的球场,她总是对不二刻意的过分亲昵,甚至偶尔会直接搂上不二的脖颈,惹得围观的女孩子们一阵骚动。菊丸和乾仿佛已经彻底忘记了便当事件那瞬间难言的尴尬,开始了变本加厉的八卦活动——不过往往被不二平静的微笑着报复得惨不堪言。 只有大石——那个总是默默地几乎看不到闪光的男孩子,却因为沉默而拥有着敏锐的眼光,总是有些担心的远远观望着。只有他看得到,拥抱着不二撒娇的里菜,飘向另一个人的,那一缕眼神。 然后,两年后的那个决绝的黄昏,他同样沉默的拉住了激动不已的菊丸。 无声的微妙,淡淡的蔓延——在不二和手冢之间。他们之间本来很少有网球以外的话题,但此刻每一句交谈似乎都小心的不能偏离丝毫。仿佛有一些词句,无论如何都需要交换,可是,谁都不知道怎样的情景,才能开口,安然,一如平常。 微笑也好,冷漠也罢,他们都不想、不能、不敢轻易改变脸上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内心的表情。 终于还是手冢将不二约到枝繁叶茂的樱林之中的时候,不二如释重负。二年级的夏季赛结束的当口,艰苦捍卫了青学的强者地位,他们的名字已经是中学网球界的某种传说。离那个人的梦想,更近了一步;离自己对那个人的承诺,更近了一步。现在,终于有了细微的空隙,可以结束那个拖欠已久的话题了吗? 空无一人的校园处处展现出暑假特有的闲适,不二知道自己来得太早。前两天下了一场雨,林荫之下的碧草显示出一种湿润的新绿,不二倚着一株樱树,呼吸着夹杂着植物气息的湿润空气。自己尴尬的立场,要怎么说明。 这些时间里。偶尔他觉得疑惑。自己和里菜形影不离已经快十一年,怎么竟然没有捕捉到里菜这番心思——里菜和手冢,不过一面之缘吧,究竟是如何,就喜欢上了。喜欢这种感情,微妙至此,就算再贴近再了解的人,也无法预测和把握。 偏偏,是手冢——是一个,让自己觉得莫名的为难的人。不二知道自己决不可能对着那双深邃而冷静的眼睛说“请给里菜幸福”——那双、除了网球、除了梦想、看不到其他的眼睛。 “哟。”低沉而简短的招呼,从身后,淡淡靠近身侧。不二转头的瞬间似乎感到一种类似茶香的清新。突然发现手冢的样子有了细微的变化,更加成熟,更加淡定——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责任。时光流转,自己是不是也有了些许变化呢?不二尽力想看清那个人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有一些事情,我想,必须和你说明。”那个人从来都不肯在语言上浪费一分时间。“我知道。”不二微笑,心里却有一些纷乱。 “知道?”手冢微微愕然,发现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深处尽力掩饰的躲闪,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良久,手冢才说出这样一句。 “添麻烦……给我……没有……”不二心里苦笑,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抱歉,如果让你担心的话。”手冢的声音很坦诚。 “我道歉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情,我的立场实在……只要一涉及到里菜的事情……”我就无可奈何——不二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微笑。 “里菜?”手冢愕然半晌,“你在说什么?” 他的神情如一无所知,不二也愕然。 “里菜,是那个女孩子吗?她怎么了?” “你……你拒绝她……” “是的。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手冢语气淡然,一如平常。 不二听着耳边自己的清晰的呼吸声,回想着两个月以来在手冢面前折磨心神的尴尬。莫非,手冢毫无知觉,只是自己在庸人自扰?对于眼前只有一个方向的手冢而言,拒绝里菜,和拒绝其他任何一个爱慕他的女孩子,都一样,没有分别。手冢的世界单纯如斯,不会因为任何牵缠而分神。 “那你叫我来……”不二启唇是淡淡的疑惑。 “是……”手冢的右手抚上左肘。眼神流露出淡淡的不安。 不二的心猛地一缩。眼前瞬间划过夏季赛的一幅幅画面,各种各样姿态的手中——其中很多画面和自己心中对他一贯的记忆有着细微的差别——天啊!他感到心头的重击。本来应该发现的,本来应该一眼看穿的,他的手肘,那时候留下的创伤…… 那些纷乱的情绪,居然迟滞了不二的判断。是的,所以手冢才一直淡淡的回避着自己。他身上的这出旧伤,不二最清楚;他的实力有没有打一丝一毫的折扣,不二最清楚。手冢的小心翼翼,手冢的谨慎,手中的掩饰……原来是这样。不二突然觉得自己两个月以来的无端猜测简直荒唐。 紧随而来的,是潮水一般的愧疚,冲刷着胸口内某处隐秘的角落,脸上却只能是尴尬的平静。“很严重……是吗?” 手冢无声的点头。不二垂下眼帘遮住冰蓝色的波澜。“放心。”天使的淡笑在唇边绽开,“不会有人发现的,在你痊愈之前。不会有人知道青学的一号王牌受伤的事情的。” “嗯,有你在,就不会的。”手冢看风把发稍拂动,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 还有那个约定呢——一定要帮助手冢实现梦想的约定。 “不二,你很介意吗,浅草里菜的事情?”手冢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不二心里紧紧一缩。微笑的唇角有一丝犹豫的停滞。 “让你困扰很抱歉,只是……我一定要让里菜感到幸福。这是——羁绊,我们之间的羁绊。”不二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淡淡的弥散,或许没有办法让手冢明白吧,自己和里菜之间那种牢不可破的纠缠。 第一次见到浅草董事身后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儿的时候,自己是微笑着伸出手去了吧——觉得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看到的最美丽的东西。想来,笑,那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过三年啊。小女孩儿盯着自己的手,狠狠的,突然间,一口咬上来——鲜血淋漓。痛得天昏地暗,简直忘了哭泣。那是三岁的不二周助第一次体会到美丽和痛楚的概念。 最初的里菜带着那种锥心刻骨的敌意,不管身边有再多的小朋友的欢笑围绕,不二始终都能感觉到她灼热的目光愤恨的盯着自己,美丽的眼角泛起脆弱而恶毒的红。她甚至从来不肯接自己递过去的东西。 有多么不容易,每当不二看到里菜撒娇的蹭在自己身边笑得一派天真,他都这样想着——多么不容易,这个人才会对着自己放心的笑,对自己友好,甚至,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自己。当时在小手上咬出的触目惊心的齿痕已随时间完全淡去——可以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多么不容易。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6 章 把这一切捧在手心,不二简直不知该如何珍惜。只有一直微笑着,永不违离的守着两个人之间的羁绊。那个几乎粉碎了生命的雪天,里菜尖叫着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她身后那一缕阳光给了不二接下去十年的生命。里菜已经不记得任何事情,惊吓已经抹去了她的记忆。所以,不二会连她的份一起好好记得,记得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亏欠,记得一定要她幸福才可以。 这些信条,坚持了已经将近十年——为什么现在说起来却突然间仿佛底气不足。在那个眼神冷静深邃的男孩子面前,为什么不愿意说起自己最深刻的羁绊。是因为不愿意让他为难吗?这个眼神中只有梦想的人,这个让人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后的人,哪怕是为了里菜,也不愿意让他为难吧。 “不二。” “嗯?” “虽然,是很不近人情的要求,但是,我还是很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不要影响我们之间关于网球的约定……” “手冢……” “因为说过了,不再误会,所以我想,还是把心里的想法都说清楚比较好。”手冢严肃的脸和一丝不苟的说着训练的规章制度是如出一辙。 心头莫名的一暖,不二冲口而出:“当然,我答应你——任何事情,都不影响。” “那,约好了?” “嗯,约好了。” 纯净的眼神之间本不应该有阴霾的阻隔。 “呐,手冢,我五岁的时候,和家里人一起出去度假,在雪山遇到了暴风雪,我一个人被困在滑雪小屋里,那个时候是里菜发现了我。也可以说,是她救了我。所以,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也只有这样。” “你……”手冢淡淡的盯了不二半晌,“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呃……”不二突然语塞,是啊,说这些,干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了……不再误会吧,不是约好了吗?”笑意,从眼角眉梢,融入周身空气的流动。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多么的复杂。曾经以为五岁那年暴风雪中落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液体已经注定了了生的约定——此时此刻,不二却发现自己心里已经生出了另一重同样牢不可破的羁绊。而且,不是如雪般寒冷伤悲,而是如眼前的夏风——沁人心脾。 “不二,你在想什么?”菊丸看着不二陷入深思的侧影。“想起我们过去的事情?” “嗯。”不二淡笑。“想起国中最后那一年……” “我到现在一直都觉得那个时候真的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大家都在一起,那么努力,全国大赛。那时候我还以为那样快乐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 “抱歉,英二,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那些快乐是可以继续下去的……” “别这样,不二,那些快乐过去了,那些不快乐也都过去了不是吗?已经这么久了,完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现在你也有很幸福的生活了不是吗?那时候不过是因为我们都太小了,一时冲动才会那个样子的。”菊丸的声音有点急切,“现在我们已经都是大人了,曾经的事情也都不需要介意了,所以,”他微微顿了一下,“和手冢和好吧,不二。” 冰蓝的诧异一下盯紧了那片纯澈的诚恳。 “给,你们一定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他听到你的声音一定会觉得惊喜的。”菊丸尝试着无所谓的笑。 “英二……”不二避开他的凝视。 “都已经这么久了你还在介怀什么,不二!”菊丸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大家聚在一起偏偏没有你,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每一次我都盼望着你会突然出现,可每一次都是失望。大家都装作无所谓和开心的样子,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我们中间少了你啊!” 菊丸英二有一双孩子一样澄澈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心底的任何波动。不二看着他的眼睛。高中二年级那个寂寥的傍晚,不二最后一次走出青学的网球场,他没有回头——但是他知道,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里一定流出了泪水。 因为自己的任性,这双眼睛里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快乐被撕碎了。 “真的,抱歉。”不二深深埋下头去。 “没关系的,不二,都过去了。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下个星期我们去郊外别墅聚会,告诉他你也会去,告诉他我们终于可以聚齐了,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不二……”菊丸的眼神近乎恳求。 这样恳求的眼神,中学的时候,每当看到这样的眼神,自己总是坏笑着把作业本借给他吧——可如今,这样的眼神在劝解着自己,不二周助,你适可而止吧,多多少少,表现得像个大人吧。 深深的吸一口气,不二拿出了行动电话,在菊丸的注视下,拨通了那串电话号码——连他自己都惊讶,那样流畅的,拨通了,甚至连手指都没有颤抖一下…… 电话对面不二清漓的音色,久违了,却依然熟悉的。手冢静静的听着,深深的叹息,终究,还是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吗?“好的,让菊丸听电话。”手冢不知道,在某个人的心头,他沉静的声线也带来一阵摩擦。 “嗨,手冢,好久不见。怎么样,很惊讶吧?”菊丸活泼的声音一下夹在两个人瞬息的恍惚之间,提醒着真实。“手冢,大石他们已经确定好了,这次的聚会在郊外别墅。去年的聚会你居然在国外比赛缺席,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来啊——这一次,我们,聚齐了呢。” 菊丸最后那句话,撞在手冢心上。把那个人推斥到孤独中去,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错吧。他曾经是人群当中最受欢迎的人——如果要品尝孤独,怎么样也应该是自己这种不通人情性格别扭的家伙先尝到这种滋味吧。 咽下一丝凄凉,手冢淡淡回答:“嗯,我知道了……” 当里菜拿着一堆红红绿绿的旅行社宣传材料兴奋得奔到手冢身旁的时候,手冢眼里淡然得几乎冰冷的神情让她的笑语来不及出口——“推迟吧,我们的度假计划。”手冢淡淡道,“周末我要去参加网球部的聚会。” (第三乐章 落幕) 第四乐章 悠长假期(后来) “部长——啊,部长来了。”手冢到达的时候,天空微微飘落几丝无声的细雨,悄然沾在肩头。推门的瞬间,屋子里的人们立起身来,招呼着,张望着。 围桌而坐的,曾经是青稚的男孩子们,如今,已经都被时光磨蚀了飞扬的神采,却添上了成熟的态度。“部长——今年到底出现了呢。”桃城举起手中的啤酒罐,他已经从体育大学毕业,现在在做青少年网球教练。 “没想到部长去年也没有来啊。”海棠的脸色已经柔和了很多,但内向和羞涩依然。 “部长是出国比赛——不像你,是给狗作手术。”桃城打趣道——海棠现在是有执照的兽医。海棠只是象征性的挖了桃城一眼,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火爆脾气,而添了行医必需的耐心和宽厚。 “乾要明天早上才能赶过来——电脑公司的工作总是那么忙啊。”大石的温厚一如既往,就算开始经营体育用品商店,也丝毫没有沾染商人的油滑气息。“可惜他吃不到河村的寿司了。”大石指了指厨房,河村正在里面忙碌。 “乾当然会赶过来的——这次的聚会,非比寻常嘛……”菊丸在自己设计的服装映衬下显得英挺非常,时常在媒体露面的他已经相当有明星相。 “非比寻常——是啊。大家,都很盼望见到他吧。”手冢的齿间忽然咀嚼到一丝苦涩,话竟脱口而出。 “手冢——”大石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本来他就对菊丸自作主张的安排有些不安,手冢的出现更让他感到紧张。五年前河村寿司店发生的一幕,几乎把他的神经撕裂。那以后虽然经年已久,大家的聚会却再也不在河村的寿司店举行。此时此刻,大石深怕再回想起当时的感受。 “部长!”菊丸刻意做出的活泼神态一下被打破了。“你都已经来了,就请不要再计较了好吗?你也是希望解决从前的那些不愉快才来的吧。大家好容易才可以在见面……不管作为手冢国光的你和不二有怎样的矛盾,你还是我们的部长啊,也是不二的部长,就这样一个大家在一起回忆网球部的机会,请你不要让大家失望好吗?” “可是……不二学长退出了网球部啊。”桃城突然说,他的眼神飘出很远。高中二年级的暑假集训,缺席多日的不二突然间出现在网球部的训练场地——对大家关切的询问不闻不问,只是平静的向手冢递出一纸雪白的退部届。“我,退出。” 桃城清晰的记得那时候自己冲口而出的惊讶——“学长,为什么?!”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7 章 而桃城自己的“为什么”湮没在大家一声声的“为什么”之中。 “很平常的原因啊。明年我就是考生了,当然要退出社团专心准备考试……”不二的笑容遥远得有些不真实。 骗人……桃城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知道,骗人……学长们之间的矛盾,虽然有过些微零碎的耳闻,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看着那个茶发的背影渐渐融入网球场外夕晖醉人的光色,桃城第一次发现原来不二学长的背影是很纤细的。从前只注意到他在球场上飞扬的英姿,感受着他周身散发出的无形的压迫,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男孩子的背影,让人觉得他手无寸铁。 菊丸学长相当的激动,不停喊着不二学长的名字,大石学长拉住菊丸学长的手,骨节泛起苍白的颜色。而自己和更多人一样,目光,紧紧地、紧紧地盯着部长紧抿的唇。 说点什么吧,部长——说点什么,哪怕问一声“为什么”! 而那苍白冰冷的唇开启的瞬间,冻结空气的声音只是一个词:“训练!” 那一瞬间,桃城觉得自己心里深处有什么被这个词狠狠推倒了。 “桃城,不要再提这些了。”大石终于有些焦急,“你和海棠去厨房看一看河村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海棠立刻会意,几步过来把桃城往厨房拖。桃城的眼睛依然盯着手冢的神情,那种不属于他心目中的部长的,类似于逃避的神情。不二学长退出网球部的时候,虽然斩钉截铁的说着“训练”,然而部长的眼中,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神情。 像这样,依旧不时的相聚,依旧是那些熟悉的身影——桃城却觉得这不再是青春学园网球部——记忆中的网球部只有梦想和信任,是没有这些怀疑、这些逃避的。没有的。 局面僵持着,直到纸门轻轻的被拉开,轻得带有些许幻觉的意味。“抱歉,雨下得很透明,就四处逛了逛……” 气氛一时有点恍惚。春天,会顶着满头的樱瓣说“抱歉,花开得很好,就四处逛了逛”;夏天,会衔着一支草茎说“抱歉,草坪长得太好,就四处逛了逛”;秋天,会拿着照相机说:“抱歉,叶子太美了,就四处逛了逛”;冬天,会抖着衣领的雪沫说:“抱歉,堆雪人太有趣了,就四处逛了逛”……曾经,大家都以为自己认识一个天底下最会享受的人,从来不放过生活中可能掠过的一丝一毫的美好。不介意对面的手冢紧绷的扑克脸,在训练开始的最后关头不急不徐的出现在属于他的位置——带着一点他刚刚欣赏过的美好痕迹,微笑着解说。 “不二——”菊丸第一个反应过来。 “门没有锁,我就进来了。这个,慰问品。”纸门大大的拉开,一张微微有点湿润的笑脸,手中提着精美的点心盒,笑意和着点心的香气弥漫。 “不二!”“不二学长!”屋子里的气息骚动起来,连河村也闻声从厨房里赶出来,手中的菜刀还来不及放下。 “喂~喂~至于这样吗?我不过迟到了不到十分钟而已……”不二的笑意一如既往。仿佛忘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离上次的相聚,他迟到了整整六年。 大石仿佛被一种温暖放心的感受突然噎住了,他没想到不二会是用这种方式出现,一直悬着的心突然放下来,竟不知说什么是好。一众不再年轻的男孩子们仿佛也难以适应突然温馨轻松下来的气氛,一时没有人说话,而不二的目光,恰好穿过了众人之间的空隙落在那个唯一一个没有迎到自己身边来的人身上。 “好久不见。”对面,茶发的那个人淡笑。 明明才见过不久吧。对许久不见的人笑得仿佛昨天刚刚分开,对仅仅别离数日的人问候得好像此去经年。那张没有丝毫瑕疵的笑脸,让手冢感到不确定。在一成不变的笑脸之下,真实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不二,真正的你究竟在哪里? 这句话,自己曾经问过他吧。 手冢冲不二点点头。便如此吧,真正的那个人,纵然自己找到了,又怎样呢? 看到不二和手冢平静的互相招呼,所有人才真的松了一口气。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少年也都长成了大人。年少时意气的冲突,大概是真的过去了吧。 静默只是瞬间,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嘈杂,所有的人都围住不二不停的说着,仿佛要把这六年时光错过的交谈全都补回来。手冢站在人群的背后,静静地听着人群分辨不清的语声,却能准确地捕捉不二的每一声笑,爽朗的、亲切的、酸楚的…… 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是在大家发现已经饥饿难耐,晚餐却忘了准备的时候。于是一群大男生们也只好硬着头皮给河村打下手,以求快点获得果腹的材料。看到不二和手冢的缓和,大家的心情都格外好,多年以来一直压在每一个网球部员心中的阴影看起来终于散去了,大家终于可以回到从前单纯快乐的相处——看起来。 手冢和不二在客厅的角落剥着豆荚——这个任务是菊丸硬塞给他们的,希望他们可以再多说几句话。两个人并肩坐着,看着其他人忙碌的欢乐气氛,心中多少都有些愧疚。只是两个人的任性,却让这些最宝贵的朋友背负了许久的担忧与压抑。但是,真相,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他们都很开心呢。”居然是手冢先开口,不二有些淡淡的惊讶。“你回来,他们就那么高兴……看来,果然应该离开的那个人是我才对。”手冢的头埋下去。 不二纤长的手整理着地上的一堆豆荚,许久,开口道:“不可能的。你知道,不可能的。这些人,都是被你的梦想吸引才集合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少你。” “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少你——也永远不会缺少你。”多年以前,这句话隔着电话绊住了自己——永远不能放弃,永远不能绝望,一定要回到那些人身边去,一定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去。 “这句话——你曾经说过呢。”手冢轻声说。 “我记得。”不二笑。 “说实在的,那个时候去九州治疗,心里真的有些紧张呢。到底还是个小鬼。你为什么只打电话来不到机场去送我?”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明明紧张担忧还要绷得一丝表情都没有的脸。”飞快的扔下这句话,不二捧起一小盆剥好的豆子向厨房走去。 还有别的原因吧。手冢看着不二的背影——一切,不都是从那让自己肩膀受伤的比赛开始的吗?故事,变成了三个人的纠缠。 国中三年级的夏季大赛,青学对冰帝的晋级赛。永远都记得那场比赛。夏日的阳光,中学生们的呐喊。入场之前,手冢在远离选手休息区的地方用毛巾给自己降温,想着一会儿进去给队友们下达的布置。 “喂,景吾,你们学校可不要还没等到你上场就败下阵去啊。”一个清脆的又有些撒娇的生意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响起。手冢看到一个穿这青学制服的女孩子正和冰帝的迹步站在一起,很熟悉的样子。 那女孩儿挑衅似的偏过优美的小脸,手冢看清那是浅草里菜。是了,不二和迹步好像认识很久的样子——那么迹步和这个女孩子也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了。 “你放心吧,本大爷当然会华丽的帮你把你的手冢国光大人好好教训一顿的。”那个眼角带着颗泪痣的男孩子有些嚣张的大笑。 “哎,你提那个人干什么?”里菜似乎有些被激怒,粉拳向迹步挥去。 “因为他就站在你的身后啊。”迹步良好的视力发现了手冢,借机用眼神挑衅一下,手冢依旧只回以冷冷的目光。 “啊?”里菜猛地回过头来,发现手冢的瞬间全身几乎僵住了。随即高傲的皱了一下秀气的小鼻子,“哼”一声然后转过脸去。 果然像不二说的一样——一个非常任性高傲的小女孩儿呢。看来她对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的倾慕现在已经转化成完全的愤怒了吧。这样想着,手冢心里竟然觉得很轻松,也就无所顾忌的多看了里菜几眼。 这个女孩子的样子确实很可爱。手冢从来没有兴趣观察女孩子。但是见惯了里菜在不二身边的样子,看着那两个人亲密而优美的笑脸——这种印象在手冢的脑海中深种,对里菜可爱的笑脸也有了印象。想着那两个人每天放学后在球场外出现的景象,手冢望着里菜的目光微微柔和下来。 迹步盯着他的目光却突然变得犀利,让目光稍稍柔和的手冢感觉被刺了一下。“喂,手冢——”迹步不知为什么口气有些不愉快,“今天我可是为了赢你才来的——让你的队员卖力些,不要让你没有出场的机会就败了。” “怎么可能,我们学校有周助哎。”里菜冲迹步一笑。“周助来了。周助——”她冲着不远处不二出现的地方挥手。 不二笑意满满的走到气氛有点复杂的几个人之间,笑着和每一个人打了招呼。里菜撒欢的从迹步面前跑到不二身侧。“喂,你这个家伙,有多久没到我家来了,你们的训练就这么不人道吗?”迹步抱怨着,“我很久没有和你对阵了——你就不能偶尔试一试争取第一单打吗?你真的比不过这家伙吗?”他向手冢撇撇嘴。 “比不过。”不二笑,神情却没有一点认真的意味。迹步气得噎住 这句话却在手冢的神经上敲了一下——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青学的第一单打似乎理所当然注定是自己的。可他和不二的实力对比不是绝对的。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二有心争取N.1的位置,青学的第一单打似乎应该是风水轮流转的。 不二也是争强好胜的人——手冢了解自己身边的这群家伙,是那种决不服输的劲头让自己的队伍强大。平时的点滴训练不二虽然总是无所谓的笑着,但事实上内心深处是争胜的。可是只有对N.1的位置,他总是不在意似的——甚至有很多次很不认真的输给了自己。 不认真的——除了一年级那一场没有进行完的比赛,自己和不二似乎再没有真正的比赛过——为什么不二,不再和自己比了呢?成为正选球员参加校际比赛以后,有了各个学校入云的高手和自己作对手,刚刚结识不二的时候那种一较高下的热切念头渐渐冷却了。一直作为青学不可撼动的N.1,手冢已经渐渐习惯。可今天他才猛然发觉,有一个默默站在他身后的人,有一个和他实力相当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人。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8 章 不分上下的苦战。坐在休息区的手冢眯起眼睛看着场上的动向,心情却无法像眼神一样平静。“做准备活动做好了么,手冢。”身后平静的声音含着轻松的笑意,仿佛自己不是要上赛场一决输赢,而不过是进行平常的练习。转头,不二蹲下身,视线与自己相接。 手冢抬眼朝赛场望去——最终的决战了。冰帝那个臭屁的小子已经自我陶醉的打着响指,让他身后的拉拉队把冰帝的名字喊得震山响。手冢顺手扯过不二肩头的毛巾轻拂了一下额头细碎的汗水,“可以了。” “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还在意受伤的地方?”不二敏锐的发现了手冢细微的不同。 “我说,不二——”表情在毛巾的掩护之下,手冢终于问道:“为什么第一单打一直是我。为什么一直让我成为最强的?你为什么不再和我比?” 不二淡淡讶异半晌,随即笑了。在手冢耳边很迅速、但是一字一句地说着:“因为有称霸全国的梦想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轻松的笑语清风一般在耳边转瞬即逝,广播的声音和着观众的欢呼声催促着比赛的开始。手冢从休息区的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那个安静的蹲伏在椅子旁边的少年,向着自己的方向,微笑。一抹阳光斜掠过自己的身侧,正好点亮他的脸孔,晶莹的汗水,和透明般的冰蓝色眼睛。 “我知道了。”领会了那双蓝眼睛里诚恳的鼓励,手冢向欢呼声中走去,“我会赢的。” “里菜,你躲在那儿干什么?” 看着手冢的背景渐渐融进阳光——不二抬手从休息区角落的暗处把一个小姑娘拖出来,“手都凉了。”他轻笑。 “怎么办,周助,我觉得好紧张啊。我第一看到这样的比赛,我们……会输吗?”里菜的样子有点不安。 “你觉得,那个人,会输吗?”拉着里菜的手,温暖着,不二的目光把里菜的目光引向那个渐渐走向场地中央的人身上。 场地遥远的对面,有一个视力好到连自己都头痛的男孩子不禁皱起了眉。身后的拉拉队如他所愿的拼命喊着他的名字,他却依然觉得内心空荡得令他有些恼火。迹部清楚的看见手冢身后的休息区的暗影中站着的是与他从小相伴的那两个人。 虽说因为进入不同中学的事情迹部曾经和那两个家伙闹过一阵子脾气,但那不过是很短暂的情绪。时间积累下的情谊和依赖感不可能因为任性的小矛盾就打了折扣。可是在什么时候,这两个人的目光居然被同一个家伙吸引——那个自己最大的对手,那个实力让高傲的自己也不得不叹服的家伙。 那个叫手冢国光的家伙! 那张没有表情的扑克脸一点也不符合迹部的美学。不光不知好歹的拒绝了里菜,连不二一直避免和他竞争的事实居然也无知无觉的样子。自己一起长大的宝贵的朋友,就被这样不知道珍惜的家伙吸引——叫迹部怎么能不恼火。 长指一弹心爱的球拍——这一次是真的要教训一下这家伙了。不管用什么手段。迹部上下打量着手冢国光,承认自己高傲的眼神压制不住对方王者的霸气。但是,这次可不仅仅是打败你那么简单了。迹步心里默默想着。要让这家伙亲口承认自己的失败,让他在赛场上放弃,在那两个人的面前。看看这个家伙能不能得到点教训! 手冢国光,导向破灭的圆舞曲,已经等你共舞了。 “景吾,在干什么?”赛场上变化骤起的瞬间,不二第一个骤起了眉头,把声音低低压在唇边。里菜抬起头来惶恐的看着他。女孩子的敏感让她发现了手冢面部线条的变化——虽然手冢的表情看上去总是平静似水,但是对于一个用尽一切机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他的样子深深刻进眼里的女孩子来说,在细微的差别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青学的休息区渐渐骚动起来——迹部的攻势渐渐被众人看破,紧张的气氛霎时笼罩。正选球员们紧张的交换着意见,连一向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不以为意的小学弟越前也不禁收紧了表情。龙崎教练眼角的皱纹深深刻着焦虑。 “教练,只能放弃了。这样下去,手冢的肩膀会成重伤的。”分析过一切可能的乾把凝重的目光转向了龙崎教练。 “但是没有办法停下来。没有谁能叫部长放弃比赛,是吧?不二学长。”越前问。 “嗯,没人能叫那个人放弃。”不二的目光没有一瞬离开赛场,他专注的看着那个人交织着痛楚与坚毅的神情。而他的手心,突然一松。他一直抓着的那只小手突然甩脱了他,一个娇小身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冲出了休息区。 “喂,手冢国光!他们说这样下去你的肩膀会受重伤的。你不要比赛了,快回来啊。不要比赛了!”里菜冲着球场喊着。她的声音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显得微弱无力,但是她坚持用全身的力气喊着、一直喊着—— 面对这里菜的方向的迹部发现了里菜。那个熟悉的身影和声音就算混杂在怎样的人群,对于迹部景吾来说都是容易分辨的。他看着自己对面的手冢国光目光如炬的关注着自己——关注着比赛。就算里菜的声音再大他也不可能发现分毫。他的灵魂整个在赛场上燃烧,任他身后纤细的女孩儿一声一声喊到声嘶力竭。 迹部本不打算真的让手冢受伤——可是此情此景让他的神经再次紧缩。“放弃吧,手冢,你会受伤的。”他压低声音,很严肃的给了对手最后的警告。可是手冢毫无反应,他的眼光仿佛穿透般的盯着自己的发球动作。 这个家伙!现在的的这个人,不仅仅是里菜的呼喊,就连自己的声音他也完全听不见——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明黄色的小球,即将划破湛蓝的天空。 压迫感让迹部几乎透不过气——他只能继续进攻,不敢有一时一刻的停留。 青学的休息区在短暂的震惊后回过神来——“不二,快去把她拉回来。”龙崎教练的话音未落不二已经抢到了里菜的身边,拉住她因为激动和脱力而不停颤抖的手臂。“里菜,不要喊了。手冢他听不见。” 里菜的转向不二的眸子,闪烁着朦胧的泪光。“他的眼神……现在的他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不二轻轻的拉着里菜,眼神却已经被场上那个因为坚持而闪烁着光彩的人深深牵绊。手中拉着的女孩儿突然再次开始颤抖。 “里菜——里菜!你干什么!把手拿出来!”不二惊呼。里菜无意识的咬着自己已经握得骨节发白的拳头,鲜血已经顺着白嫩皮肤淋漓的滴淌下来。这是里菜极度紧张的表现——小时候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是自从上小学以后这是第一次。 “里菜——好孩子,别这样,放松——”不二压抑着自己紧张,安抚着里菜,把她的拳头从齿间抽出,舒开,小心的牵着。 里菜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在不二耳边低语:“他那个样子,看上去,真可怕。他就那么不原意放弃胜利吗?” “因为他是手冢。”不二轻声回应,“他有称霸全国的梦想。” “周助也打网球。周助会做这样的事情吗?”里菜喃喃的问。 “嗯,会吧。”会吧,如果是为了那个人的梦想,会吧。 这个想法一在头脑中凝结成型,不二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为里菜,更为自己。 手冢倒下来的时候不二只听到了自己耳边擦过的呼吸声,混乱的场内他平静的把受到惊吓的里菜拉到人群碰不到的地方安置好,然后汇入冲向场边的队友当中。平静得像在电影胶片的情节中穿梭。身边的纷纷绕绕,他都冷静的参与着,填补着所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只有一种从未细想的恐慌,在心底,反复咀嚼着。 没有任何不妥贴,没有任何破绽,只是,最终大家送手冢前往九州的时候,不二没有出现在机场。他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摆弄着自己的仙人掌,让纤细的小刺反复轻轻的刺在纤长的指尖上。 为什么不恐慌——为什么不阻止那个人。自己不认同对于胜利的执著,不是吗?打网球只是为了快乐——所以不能因为胜利那样的东西让宝贵的人受到伤害。不是因为这样才从来不在乎N.2的位置,不是因为这样才一直记不得那些要挑战自己的家伙们的脸孔。可是看着场上手冢因为痛楚而苍白的脸,自己竟是那么平静。平静得仿佛那个人所作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平静得仿佛自己随时也可以为了他做出同样的事情。 最初那样跟随着手冢是为了什么?夕晖之下樱瓣飞舞间的初见,觉得被那个人对梦想的执著所深深吸引,突然发现那个人的灵魂当中存在着某种自己已缺少的东西——那种毫不迷惘,对前进方向无言的坚定。所以对他一直保持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敬佩,愿意加入他的梦想。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所想的一切已经渐渐渗入了自己的灵魂——他想要得到的便是自己想要得到的,为了他的梦想可以付出自己…… 心里某种一直存在的危险的平衡突然被打破。对梦想的追慕敬仰已经不足以说明自己的所作所为。当不二整理心中一直以来模糊的愿望,却发现这一些在不断的整理紧缩之后无非幻化成一个人的身影,坚定地站在面前。 手覆在额上,微凉的温度驱不走突然涌入的炽热的不安。已经,迟了。就算现在赶去机场,也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这几天,不是一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好的扮演的自己的角色吗?不是一直很自信自己若无其事的态度吗?在裕太面前,就算再不安、再难过,不也笑得很好吗?为什么这一切,在那个人面前就行不通。 手冢国光—— 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的本能反映,不二抓起电话拨通了手冢的号码。 成田机场,青学的男孩子们左顾右盼。“明明说好的啊,英二,你知道不二今天有什么事情吗?”大石问道。“他没有和我说啊~~~”猫猫伸长了脖子,“啊,那是——”突然惊叫起来。 机场大厅的不远处,怯生生的站着一个纤瘦的倩影——里菜。那天她突然间冲向球场,青学的每一个人都真真切切的看在了眼里。本以为她和手冢的小插曲已然那样草草收场,可现在却有更添几分难言的尴尬。男孩子们瞪大眼睛看着里菜,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里菜的目光在人群中晃过,添上几分慌乱。 “嗯……我、我今天早上去找周助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他说不来了,我想,我还是告诉你们一声。”隔着远远的距离,里菜艰难的开口。为了一声转告特意赶到成田机场,这样拙劣的谎言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表示出一点怀疑,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手冢,理所当然地。 “哦,谢谢你。”人群当中,手冢淡然的开口,声音礼貌适度,没有什么感情色彩。那天赛场边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人有勇气告诉手冢。 “那,手冢同学,祝你一路平安,我走了。”里菜苍白了脸色,对着众人微微点头,汇入了机场大厅往来的人流。 “呐,不二没有来,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良久,乾想到了什么,但是大石急切的眼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大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复杂起来。 手冢沉默着,心里却在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你说过没什么,你说过不再误会,所以,不用担心的,是吗?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19 章 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 “啊,幸好赶上你还没有登机——” “不二……”不仅是手冢,所有人的脸色都一下缓和下来。 “没有去送你真不好意思——” “这种事情就不用提了。你打电话来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手冢……嗯,我打电话是想告诉手冢,大家是因为手冢的梦想才有了努力的目标,所以手冢根本就不需要迷惑我们在你身后的理由。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少你——也永远不会缺少你。” 手冢沉默,嘴唇轻轻的抿紧。 “……尤其是我。所以,快点回来,手冢。”最后一句话轻若耳语的话,仿佛突然间撤除了手冢心底的某种保险,一时恍然间,不二已经挂上了电话,只有无穷无尽的忙音,叩打着手冢对自己心情的迷惘,一遍又一遍。 只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那么一瞬间。恍然不知身何在。在九州度过的手冢以为有生以来最漫长的治疗期。只有大石会按时传递胜利的消息。那个人的电话,一次也没有。再次回到成田机场,不二谈笑如常的站在迎接他的人群里。 还是不二一贯的作风,不站在最前列,只是神色淡然的掩没在人群之间,笑容却天使般耀眼。晒黑了一点,身上添了些似有似无的伤痕,证明在这段时间里他有多努力。 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少你,尤其是我。 他真的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吗?看着那张镇定自若的笑脸,手冢更愿意相信那不过自己的愿望幻化成的一场梦境。生活有多么可笑,那一年的樱林之中,年少轻狂,狂妄的论断“我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却在一分钟之内被一种笑容吸引的几乎不能呼吸。从热切的想验证那个人的实力到那个人的辅助已如空气般深深依赖到不可感觉,还不到三年的时间阿,竟然! 无论如何——“辛苦了,我回来了。”与不二擦肩而过的瞬间,手冢淡淡地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这句话,但是手冢希望那个人知道,这句话,是专为他一个人说的。 手冢相信那个人知道——因为话一出口的一瞬间,他看到不二似乎一直隐忍着什么笑容展现出一瞬间的舒展。 “手冢——”大家分手后,大石一个人悄悄跟到手冢身后。 “我不在的时候,给你添麻烦了。”手冢很真诚的向自己的得力助手道谢。 “这没什么……”大石照例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随即脸色有些犹豫,“有些事情,我想在你回学校之前还是先告诉你比较好。不二……不二和你,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你们的实力就好像是我们希望一样。所以,我们真的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你和不二,都能永远并肩一处……” “有什么问题吗?”手冢看出了大石的为难。 “是关于浅草同学……”大石有些担忧的看着手冢的眼睛,“手冢对浅草同学,怎样看呢?” 浅草……里菜?手冢的脑海中划过一些细碎的片断,那个女孩子拉着不二的时候灿烂的笑脸。被自己拒绝是生气的样子。然而最深刻的印象还是那时候不二幽幽的眼神,向他讲述:“五岁的时候里菜曾经救过我……”“不管怎么样,里菜一定要幸福……” 无论如何,她是不二最重要的那个人吧。不经意间,手冢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轻叹出声。“没什么看法,怎么了?” “这样啊……但是,或许这样更好吧。”大石似乎松了一口气。 回到学校训练以后,手冢理解了大石那时候的欲言又止。每天的训练时间,网球场外都会守候着一个美丽的身影。从来不激动的喊着加油,只是静静的站着,眼神甚至有些空洞——里菜。偶尔不二会到场边和她谈上几句话,逗她笑笑。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守在场边。 “你离开以后,她每天就在场边那样看着,从训练开始都训练结束。眼神让人都不忍心看……”龙崎教练的孙女曾经小心的告诉自己。 “和冰帝比赛的时候,那女孩冲到场边大声的叫你停下。”整理和冰帝比赛的资料的时候,乾无意透露。 浅草里菜。看着场外安静的女孩——脸上没有了昔日任性骄傲的神情,只有淡淡哀伤的期待——是为了,自己吗?手冢有些惊讶。心中的一份感情可以把一个女孩子改造如此之大。如果是自己,因该不会为感情有所改观吧。 只是不二的情绪让手冢迷惑。每天如常的训练、比赛、相处。却再没有提到过里菜的事情。尽管手冢在他的眼中真真切切的找到了某种悲凉的情绪。 手冢不敢问,不敢碰触。 他害怕结果。 他害怕任何一点微小的作用力都会打破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就这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向最普通的队友一样一起努力,一起快乐——如果能永远继续下去,就最好了。 “啊~就是就是,那一年网球部实在是太风光了。学长们国中三年级毕业的时候,制服的扣子简直被抢光了呢——”大家终于围坐在桌旁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别墅外的天空,雨珠已经不断的坠下,一片灰色的迷蒙。桃城的嘴巴塞得鼓鼓的,还在回忆着当年的情景。 “卒业式那天,我甚至问不二要不要带上绷带一类的……”菊丸哈哈大笑。 “喂,你还说。”大石有些脸红,冲着菊丸抱怨,“你居然自己跑掉把我推给那些凶巴巴的女孩子们和她们解释——” “喂,如果英二不那么做,你怎么能骗到我们的班花小葵的。”不二凑过来微笑着打趣。 大石和他泼辣爽快的太太就是在卒业式的混乱当中结识的。 “越前那小家伙本来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卒业式的时候会回国看看——结果还不是被桃城吓唬的乖乖待在美国……” “可惜龙崎的期待了,那小姑娘当年还真的长得很可爱啊~现在已经是大医院的护士了……” “哈哈……” 人们淹没在回忆的海洋里,珍惜的捧着每一朵晶莹的浪花,回想,那璀璨如光的青春岁月。 手冢在回想。尽管卒业式上的女孩子们前所未有的疯狂,但是手冢周围的低温还是没有什么人敢于接近。几个欲言又止的女孩子都被他的眼神吓退,手冢一个人退到被大家忽略的樱林深处,享受国中时光最后的安静。 手冢直升了青春学园的高中部,没有任何悬念。选择升学的时候,学校照例对比赛成绩优秀的社团进行了动员,鼓励社员升入本校高中。网球部正选全员直升,这是学校历史上的第一次,使网球部至高的荣誉。 全员选择直升。拿到三年级的大家的选择的时候,手冢心中的滋味很复杂。不二居然选择了升入本校的高中。他的成绩很好,如果想去其它更著名的私立学校也不困难。手冢在升学问题上没有对任何队员进行动员,一切听凭大家的自愿。可是……如果是出于朋友的立场,或许,是不是应当劝说不二为了自己的前程仔细考虑? 但手冢终于什么也没说,沉默的递交了直升的申请。他的内心一遍遍的谴责自己的自私。为什么,这样听之任之,甚至,这样期盼那个人不要离开。 如论如何都不能缺少你,尤其是我。 是因为这句话吗?那个人的选择,是对这句话的实践。而自己的默许,是对这句话的眷恋? 呐,你付出的这些,要我拿什么来偿还呢? 想着这个问题,手冢的胸口突然微微闷痛。 有人的脚步声,踏进了手冢敏锐的感觉领域。抬头,用良好的视野确认了靠近的人的身份。“是你啊。”手冢淡然道。 树影间的女孩儿显得有些惶然。“外面的人太多了,我又找不到周助——被那群女孩子冲散了。所以就走到这边来了……” “嗯,过来吧。”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思考,手冢此刻的心情意外的柔软。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0 章 里菜很开心的笑着,像是获得了意外的珍宝,小鸟一样跑到手冢身边坐下。 “你和不二,从小就认识?”手冢不知为什么,开口就提到了那个一直在脑海中来回闪动的名字。 “从小……对我来说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概念。但是,周助是我记忆中认识的第一个人。”里菜看到手冢因为惊讶而有些张大的眼睛,心里一阵甜蜜的悸动。自己从来到学校就一直悄悄跟在手冢身后,好容易等到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却因为紧张的不知说什么才好而烦恼。没想到随口说出的话题竟然引起了手冢的兴趣。 “呵呵,奇怪吗?我……”里菜接着说下去,“我没有五岁以前的记忆,因为一场雪山事故,受了很严重的伤,一直昏迷。睁眼睛的时候,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却只记得一个名字,就是不二周助。那个时候我好害怕,我谁也不认识,唯一的希望就是周助。我的一切亲人朋友和认识的人都是别人强加给我的,我真正认识的人只有周助一个。我也只敢相信周助一个人……” 手冢心惊。他知道那两个人五岁的时候经历了一场事故,却不知道里菜在事故中受伤并且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难怪不二会对里菜如此牵挂,难怪里菜会一直依赖不二。 “手冢同学,为什么这样看我……”里菜发现了手冢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脸一下红了。 “不,没什么。我要去职员室和老师商量一点事情。”手冢站起来,想了一想,又说:“你有一个很信任的朋友,这么多年都一直互相信任,很好啊。很让人羡慕。” “好高兴啊……”里菜的声音低低的,却充满了喜悦,让手冢不禁又望向她,被欣喜浸得红润的脸蛋,分外甜美可爱。“我好高兴啊……手冢同学,是第一次关心我的事情。第一次对我的事情有兴趣呢。” “呃……”手冢知道纠正这个误会已经不太可能,更何况他不忍心打破这张美丽的脸上漫溢的幸福。 “手冢同学!”咬牙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里菜抬头直视着手冢的眼睛:“我很希望手冢同学可以更关心我的事情一些,认识我更多一些。为了这个目标,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虽然、虽然网球很有趣,但是,一颗真诚的心一样很值得了解啊——” 手冢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女孩子眼里一瞬间迸发出的勇气,竟然轻声回答道:“我知道了。谢谢。”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示网球意外的世界。深深的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手冢转身离去。 “手冢同学——”走出几步以后,里菜突然在身后大声地喊着手冢。回头,看见一张涨红如番茄般的小脸。“如果……如果可以的话——”白腻的手指指向手冢胸前,里菜羞涩的别过目光。 “哦。”略一思考,手冢领会了她的意思,伸手扯下自己制服的第二颗纽扣,递给里菜;“想要就拿走吧。” 里菜一言不发的接过纽扣,紧紧攥在手心,贴在胸口,垂着头还是偷偷的抬眼看着手冢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樱瓣的飘舞之间。 手冢一路穿过粉红的花瓣,心里始终牵挂着某年某月一个稚嫩的五岁的孩童——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背负起一种“恩”的债务。 一种牵挂在心中蔓延,而这样的心情,手冢以为,不二永远不会知道。 不二也在回想,卒业式那天樱林深处粉红色的飞雪,他用笑容巧妙的摆脱女孩子们的围追堵截,然后再树林里找到里菜。里菜笑着,却笑得勉强,一个人坐在铺满樱瓣的地上。“周助的纽扣居然‘幸免于难’呢,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用玩笑强打精神。 “呵呵。”不二淡笑。“只是运用了一点平时逃避训练的技巧。” “周助的纽扣,不知道要留给谁呢?”里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周助总是那样笑——对那个女孩子都温柔,其实那些女孩子也根本走不到你的心里吧。都被自己的幻想迷惑了,真是可怜。” 看着里菜像一个张大成熟的女孩子一样用这种温柔的口吻说话,不二真切的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周助你还笑!周助也一样不明白呢。喜欢一个人的那种心情,所以才可以这么轻易的用躲避灾难的态度逃跑吧。手冢同学也是,男孩子都是这样的!”笑容从里菜脸上消失,不二在她身边坐下来,担心的看着她的神情。 “真是太讨厌了。一点也不顾别人的心情。”里菜自顾自的说着:“我真的想,真的像就这样不在意了——没有他一样有很多人喜欢我啊。为什么偏偏喜欢那种脸上没有表情的家伙——最讨厌了!” 不二看着里菜说着“讨厌”的小巧的嘴和一点“讨厌”的迹象都找不出来的哀伤的眼睛。 “我要是可以不喜欢他该有多好,我要是可以不喜欢他,就不用这么难过……”眼泪终于溢过了防线,淌满了里菜白皙的脸。 “里菜……”不二突然发现此时自己哑口无言。最擅长的安慰竟然一个字也出不了口。 “为什么我不去喜欢愿意看着我,愿意听我说话,愿意呵护我的人。我要是喜欢周助该有多好啊……”里菜把头埋到不二的肩膀,不二听到自己耳畔女孩子压抑着的啜泣声。 “对不起,里菜,这种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上了不二的心头。 “不,没关系的,周助为什么要道歉。是我不好,我为什么喜欢那个人——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为什么他只有网球。他只关心网球,别人就只让他思考网球的事情,我很想让他看着我,我可以告诉他网球以外也有很精彩的世界啊——没有人告诉他……” 不二的神经在里菜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突然间紧绷。是的,自己比谁都清楚这样一点。如果手冢可以稍微的放松,可以不再让目光如此之牢的系于网球,或许他可以过得更轻松。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直不肯提醒手冢这一点——是了,自己,说到底就是个自私的家伙。 因为害怕吧。除了网球,自己不能再为手冢作任何事情了。如果手冢的精神不再全部集中于网球,自己对他而言就不再重要…… “所以,周助,我好希望可以到手冢同学身边,我是真的好喜欢他,周助你可以帮我吗?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只有你可以依靠……” 里菜的话攫住了不二的心,好痛。 不二闭上眼睛,轻轻地拍抚着里菜的背。他没有说话,但是里菜了解这是答允的表示。里菜感受着眼泪在脸上滑下的温热感觉,伸进口袋的纤手紧紧握住一样东西,再也不愿放开。 那时手冢给她的,钮扣。 不二感觉到里菜呼吸渐渐的平稳,自己却好像慢慢淡出了真实的世界。 一种痛楚在胸口浸渍,这样的心情,不二以为,手冢永远也不会知道。 “手冢!手冢!你在想什么啊。”大石的在眼前晃动的手指几乎碰到了手冢的脸。手冢回神的时候看到一张急得有些苍白的脸。“是乾。雨太大,车子在半山腰抛锚了。”不二一边利落的扣好外套的扣子,一边温和而简洁的解释着,仿佛手冢不开口,他也永远知道手冢的一切需要——包括手冢想知道些什么。 “快!我们分头去找。”手冢几乎从沙发里“弹”起来,怎么居然在这种时候神游天外——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警惕性了!好像……一开始会像那些事情,总是会心神恍惚吧…… “是——准备就绪~!”今天的菊丸真的像极了十六岁。突然的重逢让他好像把丢失了的青春活力都找回来一样。尽管是万分火急的倒霉事情,他也好像接受了寻宝任务一样兴奋。“保证在那个怪物淹死之前把他找回来!” 菊丸的耍宝让紧张的气氛骤然放松了一下。大石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紧绷,桃城甚至勾起了一丝笑意。“那就这样好了!”菊丸见自己的话改变了大家的情绪,赶紧继续下去,“我们分头从不同的方向下山去找。”手冢和大石都肯定的点点头。“桃城和海棠还有河村走后山的公路下去。大石和我走西边的公路——至于东边的小路嘛,当然要比较有能力的人来胜任……”只剩下两个人了,手冢的脸色微微一变。 “乾是开车来的,不太可能在东边……”大石的话说到一半,被菊丸硬用眼神挡了回去。手冢心下也暗觉得菊丸的提议比较荒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开口反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他抬眼看不二,刚刚那个人还平静的微笑着看着事态的变化,这一会儿却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脸望向窗外肆虐的雨,黑暗中在玻璃窗上冲刷出一道一道的浅色的光。那一瞬间,他比落雨声安静。 一群人在别墅门口匆匆别过,向着不同方向下山。手冢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接受了菊丸的安排——但是此刻他有一点后悔。不二始终一言未发,自己就这样任由一些不知情的人们摆弄着他们独处,对于不二而言真的很不公平。手冢看着不二青色的伞顶就在自己视线前方不远处,不觉微微握紧了伞柄。和不二走在一起曾经是很经常的事情,就连这样在雨里打着伞一前一后的走着也很熟悉。只不过——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过——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走在前面的。以至于他现在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微的陌生感。 原来——不二的背影是这样的。看上去很安静,好像有点孤单,而且……仅仅看背影就能感觉到他在微笑。有点凄楚,但是在微笑。 手冢停下脚步。因为眼前不仅仅是微笑的背影,那人转过身来,手冢对上一张真实的笑脸。 “怎么了?”那笑容本来是熟悉的,但是此刻却掺杂着某种不安。 “刚才,我就一直在想。要是你拒绝了菊丸的提议,要怎么办呢?”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有雨的气息。 “你……” “还好,你也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很想就这样和你一起走一走呢。” “不二……”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1 章 微笑着,轻轻摇头。“没什么,现在不是假期吗?我们放个假吧,好不好?等到假期结束以后在让一切都像以前一样。不管是痛苦还是孤独都像以前一样。但是,现在,我们放个假吧……” 雨水,一直,倾泻在手冢的伞上。 “打开门以后伸出左手,向上摸到电灯的开关,然后故意不打开灯。听着第二排第三个柜子的后面有没有你的声音,如果有,就出声的笑……”沙沙的雨声里,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听着不二静静的重复着多年以前每一天都会做的事情,声音里竟然有些恍惚。暗夜里雨水畅快的流淌。“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手冢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呆在关了灯的部室里面呢?” “因为不愿意面对压力吧。”手冢想起曾经低迷的时候总是自己一个人封闭在黑暗里。 “看起来好像需要天使拯救的样子。”不二轻笑出声。 “所以你就故意在笑的时候突然打开灯,好让我觉得你的笑声可以带来光明?”手冢脸部的线条陡然温和了很多。 被你……看穿了呢。不二握紧伞柄,抿起嘴唇。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被你看穿了不能说出的愿望——其实,如果不是我太过分,你会一直那样包容我,会一直那样原谅我,是不是?是不是,手冢? “手冢……”不二惊讶的发现自己开口叫着个名字的时候声音里透露出悲凉的暗哑。 “呃?”手冢显然也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声音有些压抑。 “那个时候在部室里为什么那么激动的甩开我?”有好多问题一直想问你,这只是其中的一个…… 手冢语塞,他知道不二所说的“那个时候”,高中里第一次集训,作为后辈就被选成主力的手冢和不二都面临着很大的压力。魔鬼训练结束以后,手冢像从前一样一个人留在人去楼空的部室,在黑暗中感受每一道汗水顺着皮肤流淌而下的触感。灯光突然间亮起来,却没有伴随着熟悉的笑声。 不二站在部室门口,脸色依然温和,但手冢却发现了罕见的阴沉。 “为什么那样说?”不二的声音并不高,但手冢知道那已经代表着愤怒。 “她一直在旁边大惊小怪,你要我怎样?”手冢头也不抬的应道。他们在说的是里菜。卒业式上得到了靠近了手冢的许可,但里菜知道仍然需要难以想象的努力才能够到达手冢的身边。于是她在一切可能的时间里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小心的照顾着手冢的各种需要,拼尽全力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手冢在训练当中随时可以得到清凉的饮料和干爽的毛巾,附加其他队员羡慕的哄笑。但是手冢却开始莫名的不安。 干净的毛巾为什么没有以往习惯了的那种阳光的味道。是了,从前毛巾不是这样温柔的被递过来,而是在一阵温暖的笑声中被扬手抛来,毛巾挡住视线的一个瞬间以后,风里拂过的是茶色的发梢,还有一脸清爽的微笑。 现在那张微笑的脸却总是强打着精神,默默地注视着里菜温柔而小心的围绕在手冢身边。沉默,却好像有无尽的话说。 为什么觉得如此焦躁?手冢为自己的情绪暗暗心惊。似乎希望里菜不要再这样尽心尽力,只因为这样仿佛暗淡了那张笑脸。 莫名的情绪不断的积累,手冢一时不察,竟然爆发了。训练中不小心擦破了手肘,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来。里菜几乎尖叫出声,风一般的冲到手冢身边,可手冢的眼睛只看到不远处某个条件反射般要奔过来的人突然堪堪刹住了脚步,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 “拜托你可以放手吗?”手冢突然在情绪的推动下冷冷的对里菜抬起眼。里菜试图扶起手冢的动作突然僵硬了。 “你在训练场外做什么,我都可以忍受。但是无关人员请不要进入到场地里来。我已经忍耐你很久了。”手冢的语气仿佛覆盖着一层薄冰。 “我……我……很对不起。”里菜有些微微的颤抖,不敢看手冢冰冷而不容反驳的眼神。“我只是看到你流血了……一时情急就……” “我没关系。训练中受伤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现在请你离开可以吗?”手冢别开了眼神。 “真的……对不起……啊。我买了今天《西城故事》巡演的票,我很想和手冢同学一起去看。就当,就当是对刚才的失礼道歉好吗?”里菜有些畏惧的询问着。 手冢看到她受惊的样子,发现自己刚才的反应实在有些可怕,心下歉然。“训练结束以后我会在和你联络的。现在请你离开场地。” “我会在剧场门口等你的。”里菜小声说,一步一回头的离去。手冢没有向不二的方向看,但是伤害了他一直用尽全力保护的里菜的心,那家伙现在一定已经对自己很不满了吧。手冢回想这里菜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子,有些许本能的心疼,但是竟然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叫嚣着——那种、近乎于、嫉妒、的情绪。 活动结束以后,不二果然跑来兴师问罪了。不出所料。手冢一脸平静。 “我没有说错什么,擅自进入训练场地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她是为了你才进入训练场地的。可以不要伤她的心吗?”不二不再微笑,眼中的蓝色一片清明。 “别人伤害她,你就要出面吗?这样是不是很累?”手冢望向不二的眼睛没有什么表情,“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爱管闲事的人了。” 不二一怔。 “你告诉过我对她没有那种意思。不管你是把她当成朋友还是亲人,拜托你都不要在这样把她的情绪当成自己的情绪。这样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好事。”手冢继续说下去。 不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么……你还是关心她,愿意和她交往的了?”为什么,声音竟然有一点颤抖。 “她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想不关心她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吧。”手冢向门口走过来。“至于我要不要和她交往,我很惊讶你会关心这么无聊的问题。”手冢说着就要从不二身边离开。 “很抱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无聊的问题。但是这个无聊的问题关系到其他的人幸福。你可不可以,稍微用一点心思,这样,里菜会幸福很多。”下意识的,不二的手搭在了手冢的手臂上,就好像之前无数次他希望说服手冢时很自然的做出的动作那样。 贴合在皮肤上的不二的掌心有些微凉,总让手冢觉得那是一种孤独的感觉。手冢的心里突然充满了一种酸楚的怒气——别人的幸福,永远是别人,你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情。”冲口而出的却是和心里想的完全不同的事情。手冢一甩手臂想推开不二的手。 完全没有想到会被甩开的不二没有任何心里准备,震惊之下竟然后退了一步,脚踩到一颗滚落到地上的球,整个人向后仰倒过去。手冢震惊的伸出手想去拉他,却抓了个空,不二猛地向后仰倒,撞翻了衣箱前的长凳,伴着长凳倒地的巨响狠狠的摔倒在地上,背部撞向凳子,一时间痛的咬住了嘴唇。 手冢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手还伸在半空中。下一个瞬间,那只手被不二抓住,借力站起身来,不二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表情却非常平静,甚至比刚刚显得多了几分坦然。“没什么。”他淡然道。 “我怎么……”手冢一时为他将不二狠狠推倒的事实哽在咽喉,闷闷的疼痛。我不是想要这样——不想要伤害他。 “没什么。”不二匆匆的说着。他心里在恐惧,因为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放松。“手冢或许是不想和里菜交往的”——这个念头仿佛在脑海里生了根,怎么挣扎也挥之不去。是这样吗?手冢?其实你是不想和里菜交往的…… 其实你是不想的…… 雨帘没有遮蔽不二良好的视线,他盯着手冢为难的神情。那一天以后两个人从樱林开始的美好友谊完全变了模样。“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手冢?”这么多年以后的今天,你还不能有自己的语言彻底扑灭我错误的希望吗?那一瞬间错误的念头,让命运走上了万劫不复的岔路,你知道吗?我的一切错误,都是从你甩开我的一个瞬间开始的。 “不二,你是真的希望我和里菜在一起吗?”那一天,如果你终于没有那样问,我们的结局又会怎样…… 那声问话入耳,看着手冢平静的眼神,不二恨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他应该说是呀,不是已经答应过里菜了么——可是为什么,没有声音,还是没有声音。 手冢,为什么,眼睛里藏着喜悦,自己说不出话的这种尴尬样子,他看着就这么高兴吗?不二自嘲的牵起嘴角。转身向门外走去。不能再停留了,这个地方,再多停留一秒都是危险。 与手冢擦肩的瞬间,不二的手臂突然被另一个男孩子的手臂牢牢抓住了,干燥而温暖的手掌覆着一层薄茧,甚至传来脉搏的跳动。“不二……”手冢的声音在耳边突兀的响起。两个人都猛地心惊。 不二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的跳动带来的血浆的洋溢,一种微微酥麻的疼痛在四肢百骸悄然蔓延。他解释不清。“手冢别问我!”不二的声音又将两个人弄得一骇。“什么都……别问我。就这样不好吗?什么都没发生——一切……我再也不会问你什么,不会责怪你。我们,就这样子……” “没有里菜……吗?”手冢接过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话题。“我们之间,没有里菜,可以吗?”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不二抬起了眼睛,正好撞上手冢的眼神。 “没有里菜,可以吗?”手冢目光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他定定的望着不二,直到那蓝色的眼眸当中闪过一种又一种复杂的神采,直到光芒在瞳孔深处渐渐暗淡,直到不二低下头去,茶色的额发遮住他眼里的表情。“果然……还是……”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2 章 “对不起,手冢。”终于抬起的不二的脸庞恢复了一贯的微笑,不论承受着什么在别人面前都一成不变的微笑,关上自己世界的大门独立承担一切的微笑。这微笑在手冢的眼中停驻了三年有余,然而今天才觉得这是一种让人想要叹息的表情。“里菜的事情,始终都应该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居然拿我的情绪来麻烦手冢。最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希望你原谅我。”笑容和平和的语声让刚才令人窒息的冲突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不二加深自己脸上的微笑,想从手冢身边离开部室。 “那不是你的事情。”手冢低低的说道,再次挡住了不二的去路。“过去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那不是你的事情。”就算是你的事情,请你也不要总是一个人把一切都担在肩上。你知不知道不变的笑容其实也能泄露你心里的秘密,你的笑容有些时候看上去其实非常脆弱。可不可以、哪怕、让我和你分担呢……自己的声音在手冢的心底一直盘旋、撞击,叫嚣着要化成真实的声音冲口而出。可是一种无法说清的理智还是压抑着,死死的将那些声音困在心里。 “手冢……”不二有种淡淡的恍惚,不明白他这种坚持来自何处。 “不要再一个人承担一切了,不二。” 不要一个人承担一切,那应该怎么办呢?不由我承担的会有谁承担?谁来和我一同分享生之喜怒哀乐,会是……你吗?手冢,这可能吗?不二问不出口,手冢此刻坚定的眼神让他宁愿保持着一时的误会,就这样被自己的臆想蒙蔽,把这样的感受锁在心底,一直一直。不二放松下来,慢慢的笑了。一任手冢那么近的站在他的眼前,那么亲密无间的拉着他。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份澎湃而不能说出的心怀在仅仅三十分钟以后就碎落成一地尘埃,他或许应该诚实的也拉住那个人的手。又或许,他原本,就不该有任何幻想的。 雨落的声音成了两个男孩子沉默以对的背景。“下雨了。”“嗯,很大的雨。你有没有雨伞?”短暂的再次沉默之后是两个人同时出口的惊呼。 “里菜!” 里菜说过她要在剧场门口等着手冢!夜色已深,大雨倾盆而下。她依然在那里等待着手冢吗?两个人短暂的对视,同时抓起门边备用的公共雨伞冲进了漆黑的雨幕当中。 或许,里菜没有收到手冢的联络早就离开了。或许,里菜看到下雨就自己回家了。一路上,两个人几乎奔跑着,心里不约而同地设想者这些侥幸的结果。心情却一点没有因为这些设想而减轻焦灼——如果她依然在那里等待,这么寒冷的雨夜……要怎么对自己解释,在部室里那段时间,竟然把里菜完全的遗忘了。 雨夜里没有行人,连车辆都那样稀少。只有两个男孩子踏雨疾行的脚步声和有些焦急的呼吸。剧场离学校不仅不愿的一段路程在雨的阻隔和思想的翻腾中变成了一场煎熬。里菜,你还在那里吗? 终于到达剧场的对面的瞬间,两个人几乎是靠着人行道旁铁制的护栏来煞住自己的脚步。马路的对面是剧院的售票处,窄窄的屋檐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脸色雪白,黑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 毫无道理的狂风暴雨,打着伞的两个人其实也早都全身湿透了。可是直到看到那个浑身淋湿懂得发抖的女孩子,他们才感到夏天即将过去的雨夜有多么寒冷。“里菜!”两个声音叫着同一个名字,几乎同时冲口而出。 对面的里菜本来已经被风雨吹打得睁不开眼睛,此刻却像突然间被注入了活力一般猛地探起了身子,已经有些混沌的眼眸突然间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手冢!手冢君!”她从屋檐下冲出来,依靠在另一侧的护栏上,拼命的招着手。 雨水的淋湿让她原本就有些瘦小的身躯显得更让人怜惜,而她的眼神却燃烧般的,在下着雨的昏暗夜色中放射着夺目的异彩——仿佛她所有生命的活力都在这一刻绽放一样,仿佛她对这样一刻期待已久一样。 “混帐!”手冢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回去?” 里菜却好象完全没有听到手冢的话,她只是紧紧依靠着冰冷的护栏,冲着手冢的方向喊着:“我不会走的。手冢不来我一定不会走的。为了手冢,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喉咙而是从心口直接冲出的,雨声和风声都无法将这声音冲散。坚定的、决绝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力量,身体却已经开始慢慢顺着护栏软倒下去。 手冢一把扔到了手中的雨伞,翻身跳过路边的护栏,冲过空荡的没有行人车辆的街道,一把扶住了里菜的双肩。“做这种傻事干什么。”他的声音依然冷冷的,音调却下意识的柔和了很多。湿透的女孩子显得那么柔弱,仿佛没有他好好的保护随时会倒下一样。“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可怕。” “手冢,你怕吗?”里菜软软的贴在手冢的耳边轻笑。“我喜欢手冢,从一见到手冢就喜欢手冢。不管我是和你生气还是假装不理你,我心里其实一直都在喜欢你。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都要变成那种女孩子,然后让你喜欢我。”“何苦……”手冢的一声叹息渐渐湮没在雨里。 “好了,站起来,我送你回家。”手冢定了定神,隔着护栏扶起了里菜。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马路的对面,空空荡荡一片茫然。空空荡荡!手冢猛地回头,路的另一边,只有雨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绝望的白色光线。不二,已经不在那里。 雨,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呢。晴天的时候原本每一个角落都千差万别的世界,在雨里仿佛都变成了相同的。相同的街道,相同的建筑——这分辨不出的世界,走到哪里,才算尽头呢?不二把浅笑噙在嘴角。 心情,很奇怪,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吗?为什么一瞬间突然觉得悲伤。应该感到放松和欣慰才对吧——看着手冢突然间从自己身边翻越了路旁的护栏,就这样,在一路的雨里,在分辨不清方向的世界里,奔向里菜的身边。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 自己亏欠里菜的幸福,自己永远补偿不足。里菜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让她幸福的人,自己应该替里菜高兴才对。更何况那个人是手冢国光。自己最欣赏的手冢国光。自己最信任的手冢国光。 自己,最,重要的,手冢国光。 为什么在手冢奔向里菜的前一秒,自己还模糊的以为这个人会留在自己身边。不是责任,不是担负,只是单纯的喜欢和这个人并肩而立。而他,永远不会离去。 多么好笑。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雨水滑进微笑的嘴角,有一点点苦涩。 夏末微寒的雨夜,一个茶发的男孩子静静的在倾盆的雨中穿行,雨打地面的声音淹没了他的脚步声。他的脸色因为寒冷而略显苍白,脸上的微笑更像是因为低温而凝结。他现在只在思考一件事情:刚才拿在手里的雨伞究竟被自己丢在哪里了……那可是从部室里拿走的公用雨伞…… 家,熟悉的灯火在雨中朦胧,但是终究越来越近了。下这么大的雨,自己的仙人掌们——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它们。虽然没有夺目的外表,只抱有着卑微的愿望,在干旱中也那么坚强……却终究,是害怕雨的肆虐的。你曾经让我明白仙人掌也会开出温暖的花——今天也让我明白仙人掌也不能永远顽强。 这么可笑的感悟——你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吧,呐,手冢? 是因为下雨吗?天色,越来越黑了…… “淋雨,发高烧——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你一直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我才放心让你的家人不限制你的活动。没想到你居然……你不要太忘形了,当年的手术再成功我也不能保证你以后没事。”威严的老医师的训斥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不二的头依然在痛,并没有完全退烧,医师激烈的言辞在他头脑里互相碰撞,他艰难的整理着昨夜到现在的记忆。 哦。是了。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弃了雨伞,一路淋着大雨走回了家里。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胸口一阵绞痛,几乎晕倒。家人慌忙把他送进了医院。然后,从小一直照顾自己的老医师从自己一醒来就开始发脾气。我还真是一个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呢。 “这样不行。你继续这样任性的话我必须和你的家人商量让你退出运动社团……”这句话突然狠狠敲击了不二的神经。“不可以。”他脱口而出:“不可以,我不原意退出社团。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好好注意身体不敢再犯了。所以,请你……” 那孩子的眼睛,急切而认真,像一渊冰蓝色的湖,浇熄人们心中焦躁的火焰。已经年迈的医师看着眼前的孩子浅浅的叹了口气,坐到他的对面,仔细端详着孩子几乎称得上美丽的脸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还不是今天的心内权威,只是一个普通的主刀医生而已。当他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医师都已经认定他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自己一开始看了这孩子的数据之后也是这样想。然而当他实际来到病房中的时候,他突然被一种情绪震撼了。撼动他的并不是家属悲伤的眼泪,而是这个孩子极度痛苦当中隐忍的表情。像折翼的天使,意外地坠落人间。 他莫名其妙的担当起了这个孩子的手术——一个被认为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手术。或许因为这孩子真的是天堂遗落的天使,他活下来了。并且恢复了健康。虽然谁也不能预言他的健康能保持多久,但是他毕竟拥有了长大成人的机会。 一直到今天为止,老医师已经拯救了无数生命。但是他最自豪的业绩依然是他坚持拯救了这个孩子。他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聪敏、善良。他甚至说服家人让他学习网球,并且成为了学校联赛当中小有名气的运动员。老医师相信自己拯救了一个异彩纷呈的世界。 知道这孩子的坚持,医师没有过分的逼迫,只是严肃的提醒他:“你现在的很多数据都不能令人满意,一定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才行。如果运动社团的活动在给你的身体带来一点伤害,我会立刻要求你退出。”不二用一个温暖的微笑感谢医师的关心和提醒。 手冢再次见到不二已经几乎过了一个星期。不二生病住院的传闻在女孩子当中传得沸沸扬扬,无数女孩子顿首垂足。手冢本来可以从里菜那里得知不二的消息,无奈里菜也因为淋雨生病请了长期病假。这天听到隔壁班的女孩子议论在学校的樱林里看到了不二,手冢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趁着休息时间往校园赶去。 “手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手冢身旁叫住了他。手冢停步,转过头,里菜满面惊喜的望着他,脸色还有一点大病未愈的苍白。“你不是请了一星期的长期病假吗?”手冢有几分惊讶。 “我,我……”里菜的脸色泛起樱瓣般的淡粉,“因为想念学校生活嘛……”她顽皮的笑笑。手冢的脸色却不稍变:“你最近有不二的消息吗?”“周助?”手冢的问话让里菜又失望又惊异,“我最近一直生病在家都没有和他联络。对了,医生后来说多亏了那天手冢同学直接送我去了医院,不然会更严重呢。多谢手冢同学。上次的歌剧没有看成,不如我们……” “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快点回教室吧。”手冢淡淡的说。“手冢……是在关心我吗?好意外,第一次呢。”里菜的脸上漫溢幸福的光晕。“我还有事。”看了里菜一眼,手冢与她擦肩而过。 “手冢同学,我还没说完……”里菜看着手冢渐行渐远的背影,委屈的红渐渐晕上眼尾。 夏末的樱林是一片繁茂的绿。在既不是放课后也不是节假日的时候,这里人际罕至,蕴藏着无限的幽静。斑驳的树影之间,手冢果然发现树荫深处那仿佛又纤细了几分的熟悉身影。 “不二,你怎么在这儿。你这些天怎么了?”手冢脱口而出,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知情的委屈与不悦。 不二笑得一片淡然,拍了拍身后的樱树,云淡风轻的对手冢笑道:“手冢还记得这棵樱树吗?”手冢一愣:“这里的樱树有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把它们分辨开。” “我记得哦。”不二依然不声不响的笑着:“我记得在这棵树下面,我对手冢承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形象我帮助手冢实现称霸全国的梦想的约定。”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手冢怔怔的看着不二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晕的笑脸。“所以,每当我迷惑的时候,不坚定的时候,我都回来看看这棵樱树。它见证我的承诺,所以它可以提醒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违背自己的约定。” “为什么是樱树。为什么不是我。”手冢突然掺进了一点激动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你和我之间,只是约定吗?你只是为了曾经许下了承诺,所以即使迫不得已也一定会跟随我是吧。”手冢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平静,却透露出些许寒意。“约定是两个人的约定,应该是由我来和你一起承担所有的困难和迷惑。一个人承担一切这种念头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收起来。” “是这样吗?手冢愿意和我一起承担困难吗?那……我真的很高兴。手冢是真的这么想。但是,不必了……”不二垂下头,让手冢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可不可以不要沉浸在过去的亏欠和责任里过你以后的生活?”手冢抢白道。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3 章 不二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头来,一对冰蓝的纯澈正对着手冢的眼眸,让手冢的呼吸都渐渐缓慢下来。“那么,手冢可不可以不要一再的给我希望,然后再亲手收回那些希望?” “你……你在说什么……”手冢一下怔住,他与生俱来的凌厉与威严在这一瞬间被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突然间阻住,包围在一片蓝色的凄伤当中。这是,不二的哀伤吗?天才,不二周助,真正的心情。 “不,没关系。我一直都没有关系。所以手冢不应该来问我的事情,手冢应该去看看里菜才对。我听说她因为淋雨,生病了。她的身体比较弱,从前总是很小心的,因为手冢可以淋雨,因为手冢可以生病……所以,手冢应该去看里菜才是。” “我已经见过她了。她……还好……” “真的还好吗?如果手冢继续这个样子不顾她的感受,她会很好吗?手冢现在,知不知道亏欠的滋味了呢……” 那片冰蓝色,一直带着淡淡的超脱,始终隐藏着自己看不到的忧伤,又在什么时候,又那样一点点,埋怨呢?是啊,你应该埋怨我,我为什么总是谴责你被过去缚住了手脚,宁愿沉溺于无尽的恩债也不肯太眼看一看就在你身边的真实的我。可如今,仅仅是一点点的歉疚,我就没有办法在理直气壮的说出从前那些话,你的肩头,究竟背负了多少呢。 “对不起……”脱口而出却只能是道歉的话,无用,无力。 不二在眼前,无声无息的笑着,明明灭灭,半掩在樱树的投影之下,“为什么,是和我道歉呢?” “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学着理解你的感受,我们还有机会像从前一样么?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栽努力的配合着我的生活,支持着我的梦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样改变自己才能让你不要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笑着。从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吗?不二,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里只有那个让自己燃烧的梦想,一直以为这个人的存在只是因为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才显得如此光辉熠熠——手冢国光却在某一个瞬间顿悟:在自己心中一个一直仔细珍藏的位置,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梦想道路上的伙伴,只是单纯的、这个、茶发、微笑、天使般温暖人心的人。 “手冢,从前……回不去了。”是我的责任。不二周助咬紧自己的嘴唇压抑心中突然升起的痛楚。我也多么希望从前那些热情、单纯的日子可以一直继续下去,希望夕晖当中樱瓣之间的那一瞥成为永恒——可惜改变的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发生了令自己也不敢面对的变化,不再是充满热情毫无条件的追随手冢踏上梦想的征程,而是希望手冢留在自己的身边,竟然!自己的错误、自己的责任,承担结果的,也应该是自己才对。 “手冢,拜托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已经退到了最后的最后的边缘,不要再说那些会让我误会的话,不要再给我错误的希望,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会失去追随你的梦想的资格…… “连一个机会也不可以给我吗!”手冢陡然生出一种难以控制的情绪,双手抓住不二的肩膀,那副肩膀捏在手中原来是略显单薄的。“我都已经……我都已经说了我可以改变自己……”手冢咬紧牙关——改变自己,对他而言曾经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必了,我已经……很高兴了。”我很高兴,你说愿意为了让我开心起来而改变,但是,抱歉,你无论如何改变也不可能满足我不能说出的愿望。我的愿望原本就是不该存在的非分之想,你不需要满足,你不需要知道。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的牵引,不二伸出手去,覆在手冢的额头,深色的额发丝丝缕缕绕在指间,两个人的体温相加的温度。 就这样,请让我在这一个瞬间放纵一下自己,真的、真的很想,用自己的手感受一下你的体温呢…… 世界静止着,手冢能感觉到贴在自己皮肤上那只温暖的手掌,血液在白皙柔软的皮肤之下流淌的轨迹,混合着脉搏的微微跳动。那个人周身年轻男孩清爽的气息,淡淡的蜜一般的温暖味道——让他多想停留下来,就这样停留下来,不管一直以来执着的追寻有多么的劳累,当这样的气息在自己身边,这世界处处都是自己留连的地方。 像一个温暖的梦境。在夏天即将过去的樱林之中,草木的气息还在周身浮动。一切好像精心构图的画面,没有言语的两个人,只是用很安静、很亲密、很放心的姿势——很靠近的站在一起。 那天的不二为什么突然伸出手——为什么当他说着“回不去了”这样毫无感情的话还能伸出那样温暖的手。手冢没有细想,多年以后他才恍悟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了解这个人,才会看他那样凄然的笑着还相信他口中冰冷的话语。不是说好了不再误会——可你的笑容本身是一个多么危险的误会,因为这样一直的误会,只差一点——就永远的失去了…… 手冢发现自己的生活忽然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希望,虽然模模糊糊的让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就好像那个人手心的体温,隐隐的温暖,让他莫名其妙的在心底品出一丝淡淡的甜。 反复思考着自己的情绪,手冢打开鞋柜,一抹浓绿的背景映入眼帘——柜门内侧贴着一张照片!这是那天樱树下两个人的低语,他抓住不二的双肩,不二的手轻轻覆在他的额上,看到照片手冢才发现,原来那一天两个人的距离是那样的切近。可是照片下面白纸上用粗黑的笔道歪歪扭扭写下的话让手冢觉得血液都要冻结了。 “看看:网球部的明星球员在干些什么!真恶心!”仿佛是用左手写成的非常不自然的字体,丑陋而狰狞,在手冢眼前张牙舞爪。 毫无来由的威胁对于手冢国光这样坚定而冷静的人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恐慌了。仿佛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某些不敢面对的愿望突然间被人戳穿。他猛地关上柜门,心剧烈的跳动。这是怎么回事!这照片……是什么人! 恐慌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情的累加,手冢回忆着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和不二说过话了——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不二的沉默,不二苍白的脸色,不二避开他的目光,这是那个人早有的觉悟,还是早就下定的决心。但是手冢完全困陷在未知的混乱里。那时候他真的还太年轻,在成熟镇定的性格也不可能弥补他对人心黑暗的认识的匮乏。他看着鞋柜中每天不变的被贴上新的照片,完全相同的引人误会的亲昵姿态,他和不二——还有每天都不同,却越来越充满威胁性的,字条。 不二怎么样,不二有没有收到相同的威胁。他这几天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 直到有一天,字条上的恶言恶语变成了:我来把它贴到学校的布告栏上去,怎么样。手冢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正在面临什么。他扶着柜门的手微微颤抖——这不仅仅是恶作剧,是充满了纯粹的恶意的威胁。这个威胁,要打破他和那个人的未来。 手冢在借给不二的书里留下了一张约见的字条。后来他一直后悔这次有时考虑的见面。这次见面当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终生咬噬着他的骨髓,令他痛苦难忘。他的确是应该为不可避免的实践了上天写下的悲剧剧本感到痛悔的——只是手冢国光终其一生都没有能够知道,上天借由他的手种下的最令人黯然神伤悲剧种子,究竟是什么。 不二周助感觉到焦虑地情绪一直持续,一种冰凉的感受不时地从地底汩汩涌出,不断地将他淹没——他知道,那种感觉是恐惧。 头昏和胸闷的感觉不断反复的出现,长时间的运动会带来难以承受的压迫感。不二不敢去想原因。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怀疑自己的命运是不是好的过分,那样凶险的先天缺陷居然可以经由一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手术被矫正,让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进行自己想要的人生。现在想想,大概是自己太得意了。这多年欢乐的生涯,谁知道是不是上天的赊与呢? 他一直辛苦的压抑着,几天的训练中尽量避免和队友交谈,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尤其是手冢,他们太了解彼此的实力和表现出来的状态,要想不被看破实非易事。他不想,不想离开网球部。他舍不得网球,那是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最重要的快乐的源泉,而现在,网球,是他和那个人之间唯一一缕游丝般的联系——他们最后的共同点,他舍不得,他怎么舍得。 看到书里面的字条的时候,不二感到情绪便成了一种有形的力量,在胸口翻搅冲撞,生生感到一阵疼痛。“放学以后到学校外的铁路桥上。”手冢的笔迹。 铁路桥时长跑训练的时候经常经过的地方,多少次远远的遥望着,看着桥下粼粼的波光近了又远,那个人从队伍的最后一路跑到最前面,关照每一个人的步伐,然后扬手,对所有人朗声提醒:“绝对不可以放松警惕。”清越的声音,像掠过水波的风。 对这些回忆的怀恋,还能维持多久,自己这副身体,还能让自己留在他身边多久。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吧,他还有他锦绣的前程——他还有数不尽的年头可以打他心爱的网球,他可以拥有一个像里菜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做女朋友;至于自己会在哪里,会怎么样,对那个人而言会渐渐成为没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会记得我多久。 别让我知道。 在你忘记我之前,我希望我们可以永隔天涯。 那些让人酸楚的情绪带着一种接近温暖的温度满满的在身体里盈满,直到溢出来,直到不二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走到铁路桥的旁边,看着那个人依靠着高耸的金属支柱,对他扬起一个清淡的眼神。 不二站定下来,两脚已经不听使唤。只是看到那双眼睛,为什么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笼上了类似茶香的淡淡气息,那个人所散发出来的独一无二的气息。就好像那天在樱林的树影之间,他距离自己那么近。自己的掌心之下就是他的体温。 一时间两个人都停在了一个有点远的距离,似乎都在回想不久之前那个过于切近的距离,即怀念,又恐惧——纠结成深深的不安。 “你……还好吧。”开口之时,手冢惊讶自己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呃……”不二一时语塞。还好吗?怎么可能好。我可能就要永远离开网球了——就要永远离开你了。我不知道还能对家人隐瞒多久。但是我会尽力隐瞒到再也不能控制为止,一直到,我有一天会倒下去为止。只是因为我舍不得你身边的那一个位置。就这样一点点自私的念头。拜托你永远不要看破。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看到不二犹豫手冢陡然紧张起来。莫非……莫非不二也收到了自己一样的威胁。混蛋。他那种硬把一切都自己一个人扛的家伙,明明就有些脆弱还总是笑着的家伙……不该承受那样无耻的威胁!不该!把矛头指向自己还不够吗?这样下去会毁了两个人的前程。 “如果有什么,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对我说。”半晌,手冢的声音有一点干涩。 没办法和你说。虽然我每次一看到你的眼神总有一种倾诉的冲动——甚至,有一种付出一切的冲动。不二轻盈的微笑:“我知道,谢谢你。” “你不要总是摆出这样的表情,我知道也会很困扰。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就那么、那么想见到你,你不在就那样去找你……”手冢急切的说着,理智的控制悄然崩塌,“我只是……” “手冢,你说什么?”冰蓝色的眼眸渐渐张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从心底里情绪激动的手冢,就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着“想见到、想找到”这样的话。手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果、如果真的有什么,也可以一起承担。你不要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你,你对我来说也是很特别的。像梦想,一样——是很特别的。所以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也想和你一起承担……” 冰蓝色的目光几乎有了淡淡的湿意。真的可以奢想吗。你的想法,会和我一样。仿佛中了童话中不能抵抗的魔咒,不二一步一步地走到手冢面前,那个完全放弃了防备的距离,随时可以被拥抱,也随时可以被伤害。不论站在多么遥远的地方,那颗小心翼翼的心其实一直停留在那个有些微妙的距离,就那样等待着你的宣判——手冢。 “所以那些照片……”魔咒原来也可以让施咒人一样心醉神迷。一切曾经坚持的,一切曾经以为信仰的,原来不过在一抹温暖的笑意之间,就完全改变了模样。如果真的天翻地覆,如果就此不可挽回,我是不是可以放弃一切,站在你的身边,早就想替你遮风挡雨——手冢的双手抓住不二的肩。别离开了。 “照片……?”冰蓝的双眸流露出迷茫的情绪,完全不知所云的看着手冢。 仿佛刚刚响起了让人神往的乐章,却在一个错音之间戛然而止。手冢放在不二肩上的双手僵住了。“你……最近并没有受到奇怪的照片和信?” 不二也为气氛的突然改变感到有些茫然,无声的摇了摇头。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4 章 手冢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寒冷,几乎所有的血液都在瞬间涌向了头顶。自己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他明明,他明明没有受到照片。他的生活明明还可以平静的继续下去——而自己,究竟和他说了些什么?自己竟然被冲动埋没了理智! “我……”手冢的掌心开始颤抖,“对不起……是我……”这是他第一次在声明中经历惊慌。“我只是,一直希望你有一个平静的生活……” “我一直很平静。可是我现在更想要幸福。想要我一直奢望却不敢看一眼的东西。我不想再害怕了,也不想再浪费时光——手冢真的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吗?这样,手冢还愿意站在我身边吗?”已经不想再压抑了,已经不能再压抑了。其实我一直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你,尽管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为了你奉献到那种程度。原来,终究,做不到。人这一种,自私的动物。 曾经以为那蓝眸中盛满的是波澜不兴的潭水,手冢却恍悟那其实是火焰。充满了渴望,充满了勇气——手冢不舍的望着。有没有可能把这一瞬间他的神情永远刻在心里。可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让他的生活陷入混乱——他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坚强,手冢知道。 一切的一切,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你冷静一点。你不是一直说要实现称霸全国的梦想吗?那你现在在做些什么!”你能拥有的未来太灿烂,我不敢想象,你因为一点点的失误和一点点的恶意被阻隔在梦的此岸的情景。 “称霸全国,那不是我的梦想,那是,手冢的梦想……”可惜,从今往后,我不能一路陪你实现——“我的梦想,只是,实现手冢的梦想而已……”只是这样而已,终于还是对你说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手冢想厉声责问,声音却是颤抖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是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手冢——一瞬间以前,不是我亲眼看到的吗?你说你会想我,你说无论如何都会在我身边。那不是幻觉,是吧。然而你究竟想要些什么,当我终于有勇气说出我真是的想法,你却又拿梦想的约定来牵住我。可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停不下来了,手冢。 “你别管,别管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你不会原谅我的……”不二的双手突然抓住了手冢的外衣,冰蓝色的火焰迷离的跳跃着,像心中不敢宣扬却持续不断低语,在手冢渐渐模糊的视野中,一点点地贴近。恍惚中一点夕晖的光泽,落在樱色的唇上…… 夕阳西下时候樱花的花瓣,柔软的飞舞着,一个明黄色的小球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在两个小小少年之间连上一道解不开的线。 一定,要实现梦想,我们一起。 你很有趣。 我们从此以后不再误会。 尤其是我,不能缺少你。 你真的,说过很多混帐话呢,让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酸涩。人生来的区别有多么大,为什么这些话你就可以认认真真地说出口,而我的想法,百转千回,却都在心里。你很珍贵——对于我而言,你真的、真地,非常珍贵。 如果就可以一直这样无止境的靠近下去…… 我来把它贴到学校的布告栏上去,怎么样。一个声音,冷冷的,却凶恶的,在意识深处响起。那躲在暗处的不知名的充满的敌意的眼神。手冢的心突然一凛。 不行!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不行! 电光石火之间情绪的激荡,在思想中形成的锐痛,刺激着手冢的双手突然间狠狠的向前推去。完全失去了控制的力度和速度。那完全没有防备的有些单薄的双肩,被紧紧抓着——风在耳边形成一道残酷的锐响,身后,是铁路桥冰冷的钢铁立柱。 从来不知道,人的血肉之躯和金属狠狠撞击的声音有那么残忍,仅仅是听在耳中,手冢都感到的心口的抽痛。茶色的发梢飞扬的瞬间,冰蓝的眼眸中似乎有一瞬间充满了惊异甚至恐惧的情绪,在那一声撞击声之后在眼底凝固下来,渐渐暗淡下去。 手冢松开双手,他不敢看那双眼睛。他转过头,他要逃走。他只能逃走。自己最痛恨的方式——面对这个人却只有这一种方式可以选择。 不二始终张大的眼眸中映着手冢的背影。那样一语不发,那样有些慌乱的跑开。那样,在自己的视野里,渐渐远了、小了、模糊了。 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那种不祥的疼痛,多年以前曾经那样狞笑着拼命将他向死神的方向推。逃不过了。过度惊吓,刚刚痛到让呼吸都停滞的严重撞击——紧接着就是这样的疼痛。虽然曾经想过也许总有一天会再次发病,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关口,经由手冢的手——真的是连多一秒的时间都吝惜,真的是连多一分希望也不给呢。 疼痛扰乱了不二的思绪,意识竟然渐渐的飘忽。手冢的背影就在那样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地方,英挺,沉静——可恶的白色渐渐的从视野的四面八方铺展开来,叫嚣着要湮没眼前手冢的形象。不要,不要这样。不二的意识挣扎着。如果,心跳就这样停止了,那手冢的背影就可以永远在眼睛里面了吧。真是奢望啊。 我不会这样的,放心吧,手冢,什么,都不会,让你发现…… 凄凉的笑意渐渐漫上嘴角。再坚持一会儿,现在如果不小心倒下去那个人会听到。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好累了。为什么不可以休息一下。 很痛。手冢。真的,很痛呢。 薄薄的阳光落在长长的睫毛之间,留下一丝微微的痒,轻轻地眨动眼睛,却只看见模糊的光。这是一个暧昧不明的世界,每天思考着,却终究在没有答案的混沌中——一路走下去。不二努力的抬起眼皮,好沉重。自己居然一路支撑着走到了医院——到底是什么支持着自己走过来的……他在到达门口的瞬间甚至连接待职员小姐的惊叫声都没来得及听清,就陷入了那么安全的黑暗。 病床边干净明亮的窗,一个沉默的背影沉浸在这一天最后的阳光里。不二静静的看着那已经微微发福的背影,感觉比印象中苍老了许多。 “医生……对不起。”这样不珍惜医生辛苦拯救的身体,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平时自己经常参加训练和比赛,老医师时常不满。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医师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 大器晚成的老医师脾气一向火爆,此刻却低低的叹了口气。“抱歉的是我。”一辈子硬气的老人此刻竟然有些酸楚。接到急诊室的通知赶去看到那个昏迷中的孩子,茶发散乱下秀美的脸苍白如纸。生命流逝的声音渐渐敲打着作为医师的神经——总有一天会像十一年前那样清晰,撕扯他眼前美丽的生命。 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终究不是神。这是几年来几乎完全正常的生理指数其实不过是一场侥幸。其实早就设想过,总有一天这孩子还是会发病——但为什么一直没有承认,一直没有阻止这孩子从事高强度的运动……是因为自己作为权威医师无聊的自尊心,还是因为太过希望这孩子可以拥有他想要的生活。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医师,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很抱歉我曾经给你那样的承诺,告诉你你可以像其他健康的孩子一样生活。是我太盲目自信了……如果、如果将来你的身体会出现什么状况,那都是我的责任。”老人沉痛的低下头,脸上的皱纹痛苦的纠紧。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清风拂过柳梢般的。回头,却看见那依然有些苍白的脸上挂上了明媚的笑容。“好惊讶。本来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医生居然没有骂人,好意外啊。”孩子轻轻地笑着,如惬意般的。“怎么可能是医生的责任呢?可以忍受我这么任性的病人到现在,医生真的很了不起。我已经很满足——” “但是,我只能帮助你到这里。你以后,再也不能打网球了。如果我能够……你的才华不应该就这么浪费……” “已经……不需要了。医生。网球是我的快乐,但不是魂牵梦绕的梦想。到这里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好执着的。我不想让这些成为医生的困扰。”笑容云淡风轻。 愕然,老医师望了眼前的孩子半晌。十几日前他还那么激动的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网球啊。可是……叹息,无论不二的心意如何,自己都不可能帮助他再重新回到网球场上——那么,又何必…… “我去给你家里打电话。”老医师关上了身后的门。 把那含义不明的笑容关在了门后。 所以他也不会知道门轻轻碰响的瞬间笑意满满的蓝眸当中溢出了晶莹的液体。 一滴,只有一滴。 手冢快步的走,直到脚步带起了风。缠绕在身体周围的感受却始终不能散去。到底该怎么样做那个人才能够不受到伤害。心还在迷惑的思考,脚步却已经先逃离了那个人的身边。真是太难看了,这样惶恐的自己,怎么配担当起那个人的幸福。但是逃离的一瞬间,脑海中只是想着不要让那暗处的恶意伤害到眼前纯净的蓝眸,只是这样想着而已。什么都不重要——哪怕自己会被误会,哪怕再也没有机会解释——都不重要,只要不要再伤害他。 自己已经伤害了他。 “手冢同学!”衣袖被猛地拉住的触感唤回了手冢的意识,耳边响起的熟悉声音伴着尖锐的喘息,还有压抑的啜泣。“手冢同学,你怎么了手冢同学。为什么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停下来等我,都不回头看我,都不答应我。”讶异的回头,里菜站在自己身后,勉力伸出小手拉扯住自己的外套,小脸涨红,额头密布着一层细汗,止不住地喘息,眼里已经噙满了泪花。 手冢心惊。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喊自己的?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追着自己的。她累成那个样子一定跟着神不守舍的自己跑了不少的路。手冢的心底一片冰凉。一直以来这么骄傲的自己,在浑然不觉的时候伤害的岂止是不二一个人而已。要怎么偿还——那些自己承担不起的好意。手冢的心里漫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情绪,他看着里菜拼命忍耐的眼泪,第一次试图体会她在身后一路叫喊着追逐着头也不回的自己是怎样一种绝望的情绪。 “对不起……我在想一些事情。我没有听见,真的没有听见。”手冢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 里菜抬起头来,一滴泪水滑出了眼眶。“我还以为手冢同学不会回头了。我以为你看见我也会像以前一样一句话也不说的走开。手冢说愿意给我机会,说愿意让我努力靠近你。可是、可是……我却怎么样也追不上手冢同学的脚步。这样——我要怎么让手冢同学了解我的心意,要怎么让手中同学喜欢我呢……”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5 章 手冢望着里菜脸上的那颗泪珠在夕阳下幻化出一片朦胧的彩晕。忽然觉得女孩子是一种柔软的像水一样的动物,让人很想怜惜的捧在手里。不二偶尔也会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触,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孩子,不会让人产生娇宠的想法——要是不二,也一定不会像这样为了自己掉眼泪的。 手冢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想起不二的瞬间突然有一种想微笑的冲动,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微笑——那种,想起了交往的对象的微笑。自己心中,到底把不二当成什么人呢。手冢几乎想摇一摇头把这种突如其来的可怕念头从脑海中赶走, 却再次被里菜喊回了心神。 “手冢同学——可不可以,和我交往呢?”下了很大的决心,里菜的声音仿佛从心底破土而出一样。“我想了很久……我希望手冢同学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总是丢下我,让我在你身边,这样我才有机会让你了解我……我、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手冢同学,我是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交往……手冢怔愣的看着里菜坚定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勇气比自己以往的对手们求胜的气势都更加强大,让自己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从意外的认识她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年有余,不管自己怎样的拒绝,怎样的走开,她都坚定地努力着,她小小的身体里到底在哪里盛了那么多的勇气。如果自己和不二也有一点点这样的勇气…… 天,自己又在想些什么!手冢觉得那些愿望早就藏在内心的深处,突然间汩汩欲出,竟是阻塞不住。想用手深深掩藏心底的秘密,那渴望却利用一切机会从指缝间流淌出来。交往。里菜的眼神让手冢不能回避。她为什么这么想要了解自己。自己的心意,单纯得几乎没有任何吸引力。会有人敬佩他,会有人仰赖他,会有人崇拜他——但是没有人有勇气、有决心去靠近他,去了解他。一直以来,只有不二一个人,一直努力着,不管自己怎么摆出冰冷的扑克脸都微笑着,耐心的靠近他几乎有些贫乏的内心世界——所以自己才会觉得不二如此特别吧。现在,眼前这个女孩子这样坚持着想要走近自己——她终有一天也能成为自己特别的人吗? 那些恶意的照片,暗处的眼神让手冢心惊不已,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在这样迷惘下去,自己对不二的情绪在这样纠缠不清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样可怕的谣言从角落滋生。那双纯净蓝眸不应该被那种卑鄙污秽的心思困扰。而自己的心情——也要好好的整理。是的,应该试一试,让别人靠近自己,让别人了解自己,这样自己对于不二一时异样的情绪应该就可以得到解答。 “好的,我们交往吧。”手冢的声音让自己都难以置信,他转过目光不看里菜因为不可思议而渐渐张大的眼睛,心里更深的解开困惑的愿望让他突然间说出了从来不敢想象的话。“我们,交往吧。” 很平常的一天,上学的日子,无聊的理科和艰深的古典文学,老师没有吸引力的声音,放学后热火朝天的社团活动,樱林中浓密的树影——一切看起来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对于浅草里菜而言,今天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有着深切的不同。 昨天几乎抱着绝望的心情进行的表白,心里已经冰凉的准备接受最后的拒绝,那个人却转过了目光,用很低沉的声音说:“我们交往吧。”突如其来的许可让里菜震惊了许久,已经拿捏不出是该哭还是该笑。 心中盈满了一种甜蜜的情绪,要很小心很小心才可以保持平衡不让它溢出来。幸福到胸口隐隐的疼痛,又似乎有点惶恐,只怕回神的瞬间一切又是一场重复过一次又一次的梦境。并着细碎的步子一步步跟在手冢的身后,那真的是手冢啊,今天的他,果然放慢了脚步,那么慢,那么切近的走在自己的眼前。从来都一无所有的自己,只要在切近的地方感受到手冢的一点点气息,就无比满足了。 两个人沉默的走着,保持着有点尴尬的不近不远的距离。手冢还没有习惯他已经开始和里菜交往的事实,午休时刻当里菜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时候一直以来的习惯和本能还是让他像抽身而去。可是自己的声音在耳畔提醒着自己,曾经说过“我们交往吧”——对这个女孩。自己已经在两个人之间亲手创造了一种特殊的联系——他想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点点头,手冢向里菜走去,里菜幸福的表情有些刻意的宣告着某种讯息,引得中午散乱的班机爆发出一阵细碎的议论声。 在校园里散着步,校园情侣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却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好。手冢心里暗暗苦笑——自己真是一个没有吸引力的家伙。“手冢……手冢同学……”身后响起了小心翼翼的声音,回头,里菜目光闪烁的看着自己。如果没有记错,她曾经目光灼灼的狠狠盯着自己吧,那么任性,为什么改变了这么多——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 “什么事?”虽然不是可以冷漠,可自己的声音总是这样布满了寒意。应该没有人可以一直忍受这样的自己吧,眼前的女孩子居然默默的纵容了两年。自己真的仿佛一直被纵容一样——总更久更久以前,从认识里菜之前,就被那个家伙纵容着,被一张天使般甜美的笑脸无条件的纵容着。 “我……我只是想,我们已经开始交往了,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叫你国光呢?”里菜的脸红的像熟透的李子,畏缩的垂下了头,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女最可爱的神采。 “嗯。”简短的回答,没什么感情色彩。却仿佛点燃了里菜眼里的希望似的。里菜抬起红扑扑的脸,开心的笑着,几步追到他的身边,清脆的声音叫着:“国光。国光。国光!”这个样子让手冢回想起曾经那个在不二身边雀跃的里菜,那个晃着两条辫子摇着不二的手叫着“周助”、“周助”的里菜。那个时候心里不平的酸酸感受是为了什么——大约是为了那个人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坦诚的微笑吧——那种,甚至可以传递给周围一切人的微笑。 里菜活泼的麻花辫已经变成了剪平了发梢的忧郁直发,不再是个小姑娘了。她围绕着不二欢笑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不二看着她的时候那一脸阳光般明媚的宠爱的微笑,是不是,也回不来了。意识的深处,一对张大的冰蓝色眸子,在自己眼前,绝望的渐渐暗淡下去。 “好了好了我听见了。没有事情不要叫个没完了。”稍稍安抚一下兴奋的里菜,里菜再次红了脸,捂住小嘴咯咯的笑。转过樱林中的一段小路,不远处,一群熟悉的身影聚在一起,倚树闲谈。 “啊,周助,是周助!”手冢还来不及阻止,里菜已经叫出了口。手冢感到自己站立着的地面一片冰凉。 几个男孩子同时回过头来,显然有有些讶异。菊丸看着几乎倚靠在手冢身上的花明雪艳的身影,脸色几乎都有些发白。天啊。早上来到学校,他就发现不二的脸色意外的非常不好,这可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不管他询问什么,不二只是笑,笑容里却没有一丝一如继往的轻松。不二最近经常怪怪的。趁着午休的时间把大家越在一起谈谈天,拿大石和乾开开玩笑,希望能让不二的心情好些。不二一直对每一个笑话都爽朗的大笑着回应,可菊丸却觉得心里一点也不舒服。 菊丸对于人的情感并不敏锐——他觉得不二只是不知道自己和平常又多么的不同。细腻得多的大石隐隐的一脸担心。 看到手冢和里菜突然间这样亲密的走在一起,菊丸的情绪何止一个惊讶可以概括——是自己看错了吧。他想大叫一声表示自己的诧异,大石在背后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连乾也忘了大喊“收集数据”,他的目光一会儿移向手冢,一会儿移向不二,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他也知道大事不好。 里菜好像一只轻盈的乳燕,穿过了因为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些僵硬的人群,直接飞到不二的身边,一脸撒娇的笑容,声音清甜:“周助,你看,我终于和国光在一起了。就是昨天呢,我好高兴,周助。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国光永远在一起。我最喜欢国光了。周助你怎么不说话,周助你祝福我们啊。” 不二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里菜光滑的发丝,声音温柔的说:“我祝福你。”说话的瞬间,冰蓝色的目光却渐渐抬起,越过了里菜微红的幸福脸庞,越过里菜的头顶,看向她身后一直站立的那个人。那个英挺、沉默的身影,此刻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我祝福你。” 无论如何,我祝福你。 因为,从今往后,我只能远远的祝福你了。 里菜满意的笑着,从不二身侧跑回了手冢的身边,对这网球部的男孩子们浅浅的鞠了一躬,微笑道:“多多关照。”转身拉扯手冢的衣袖:“国光,我们去那边走走好吗?” 等到那两个状似亲密的人走出了大家的视线,几个男孩子还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不二,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孩不是你……”乾有些回不过神来,被大石在背上狠狠一拍。“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因为这样所以你心情不好……”菊丸皱起了眉头,“不二,这不像你。有什么值得……”“英二!”大石喝断了他,“这种事情,就不要随随便便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不二在人群中微笑,那么疲惫。“我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吗?” “你明明……”菊丸不甘心的想辩解什么。大石赶快抢白:“没有什么就好,快要上课了。大家回教室去吧,今天晚上的训练可是体能训练,不想挨罚的话现在就省些力气吧。” 男孩子们三三两两的散去,大石悄悄地数落了菊丸一路,不二不近不远的跟在他们后头,感觉世界的喧哗仿佛和自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幕,渐渐的不真实下去。 雨一直下着,在手冢和不二之间隔上一层看得见的纱幕,回忆在不现实的空间渐渐变得真实可触,恍惚间悄然流转而去的那些青葱岁月,贴在皮肤上微微的疼痛。不二,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提起来,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在一直思考这些问题——每当想起我的时候,你到底是疑惑还是怨恚——对我这个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表达的家伙。 “手冢,总是喜欢推开我呢。”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在笑,却从来没有注意过你的笑容竟然一天天的凄凉下去。如果你的生命中不曾出现过手冢国光,你的笑容也应该一直明朗,我没有及时纠正这个错误,牵缠着,没有决心离开你的生活。再也来不及了——来不及纠正这样的错误。 眼前的笑容仿佛被雨渐渐打湿,手冢思量着回忆中确实也有几次看不清他的面容。你总是说被我推开,但是,最终,还是你彻底断绝了与我的联系——亲手、断绝了、梦想、在我们之间,那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断开的线。 退部届在不二的手里递过来,就在当天的训练开始的时候——皮肤和纸张一色的苍白。身后惊讶的呼喊声好像都没有办法真切的传达到耳里。眼前只有一抹模糊的笑容。这是什么——这是在说我们以往的一切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吗? 纸张在手里面握起来是纯然的冰凉。好像那个人波澜不兴的微笑。“一直以来,承蒙大家的照顾了。”适当的场合滴水不漏的客套话,没有人听得进去,所有人都在要一个解释,向他,似乎也向自己。 手冢知道他们误会了什么。 不能解释——无法解释。 不二没有多说一句话。手冢觉得他没有力气再说多一句话。因为当菊丸那么激动的要自己说一句话,自己喉咙深处冲出的只有一句:“训练!”连自己的心都冻结了的温度。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张苍白冰凉的薄纸可以把四年的时光一笔勾消。原来我们之间的牵连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不二——原来在你的眼里,那一切不过轻轻薄薄如你递来的那张纸!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要退出网球部。”已经不能再忍耐,也没有办法再继续猜测下去。那时手冢国光在他的生命中第一次体会被伤害的感受。那感觉如此的清晰。不二被自己推倒在冰冷的桥柱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受? “为什么?”不二愕然,停下了脚步。“手冢,想知道为什么——一直,是吗?”手冢有点尴尬,时隔多年,两个人都已经成人了,怎么在这时节纠缠少年时那些意气的情绪。 “你不愿意回答我也……” “原来手冢是想知道原因的。”不二竟然浅浅淡淡的笑了。“那个时候,我离开网球场的时候,身后挽留的声音里居然没有手冢的声音。真的感觉好冷啊。虽然是夏天,但还是好冷啊。不过,真好,原来手冢是在乎我离开的。” 手冢第一次有在那张漂亮的笑脸上打一巴掌的冲动,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那么聪明的你难道就不能明白吗? “真是可怕的脸。手冢一点也没变呢。不喜欢任何人猜你的心思。”不二在泥泞的小路上轻巧的转身,移动脚步,手冢不禁想中学的时候他不是这样清瘦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不太健康的样子。 “呐,手冢——”手冢分神的瞬间,不二和他拉开了几步的距离,微笑着伸出手来,叫着他的名字。手冢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你干什么?危险!”他差点扔掉了手中的雨伞,飞快地上前一步,拉住了不二伸出来的手,用力向自己身边一带。 刚刚的一个瞬间,不二站在山路峭壁突出的小路边缘,被雨水冲刷得泥土湿滑酥软。“站在那种地方干什么!很危险的。”手冢动怒了,没有发现下意识的,自己把那纤瘦的身躯搂在了怀里。不二的伞从手中滑落。 怀中的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两个人近得太过暧昧的距离,他只是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埋着头发出一串轻巧的笑声。“这次手冢没有推开我呢。” 手冢心底突然一片冰凉。莫非这个人每一次都给了自己选择的余地——推开他,或者拉住他,一切交给自己决定。这不像他。手冢认识的不二,聪明、强大、独立,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曾经的日子里,在多少个无形的悬崖,自己亲手将他推下去了呢?手冢不敢想。 “你还玩这种把戏。”手冢忽然很想叹息。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6 章 “我玩很多很多的把戏。其实我是个诡计多端的小孩子,手冢没有发现吗?”不然我们怎么会在任何可能的机会那么恰巧的相遇,不然我怎么总是知道手冢的心思,不然我怎么就那样离开把手冢抛在自责里……笑得,好悲伤。 “呐,手冢君。”不二仿佛发觉必需打破这样的气氛,扬起头凑近手冢的耳畔。“我不是还说过,我喜欢手冢吗?” “不二——”手冢本能的想推开身边的人,但一瞬间心口的疼痛迟滞了他的动作,他选择了自己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已经不是少年人毫无顾忌的玩笑,已经是成年人,已经有家庭……手冢的头脑还在混乱着,恐慌着,却看到面前的人再次低下头,看似愉悦的偷笑起来。“我就是喜欢开这样恶劣的玩笑啊。” 痛苦突然淹没了理智——手冢知道那是不二的痛苦。“别说了!”严厉的声音伴随着那声惊雷劈过天空。“不管过去那些事情……不管你开玩笑还是……是你自己说今天是假期,是你自己说我们可以放个假,不去想那些事情——是你自己说的!还提这些干什么!”他仿佛突然发现自己的后退把不二丢在了雨里,僵硬的把伞举到不二的头上,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雨水毫无遮拦的落在手冢的头上。不二看着雨水顺着手冢的发丝滑落到脸上,冰蓝色的目光微微闪烁:“抱歉……” “过来。”手冢一贯的毋庸置疑的语气。“我可不想淋雨。”不二垂下头微笑,感受一滴雨水滑过面颊的温度。“你啊……”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走到手冢的身旁。两个人共撑着一把伞,听着雨水落在伞上的沙沙声。 “早知道你连伞都会扔到泥水里面去,我真应该拿一把更大的伞出来。”手冢说着又向不二靠近一点,又把伞向不二的一侧偏了一偏。“菊丸他们是怎么想的,让我们到这种地方来找,路又滑又危险。这样根本没有办法两个人撑着伞走——根本就走不稳当嘛……”手冢一边说着让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一边在心里懊悔着自己竟然连找借口这种事情都不会。咬牙下了一个决心,手冢一把把不二的手抓在手里,毫不温柔的力度,抓得手冢自己的手心都有些痛。 手心里不二的手竟然是那样凉的。在碰触的瞬间那么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手冢很努力才紧紧地抓在手心里。两个人这样安静的走了很久,手冢才鼓起勇气向不二的方向望了一眼,不二安静的、贴近的走在他的身边,拼命的扭开脸,不让手冢看见他的表情。 “不二……”手冢叹息:“为什么回日本……”手心里的手又是一抖,“为什么你回了日本,我竟然会觉得开心……”雨声淹没了手冢低语的尾韵。他感到手心里的那只手终于渐渐安定下来,翻转过来,用手心的温度熨贴着自己的皮肤。紧密无间。 脚步每一落地,都是雨水轻轻脱离地面的软响,再落下来,永久的渗入泥土里…… 在上聆听的神啊。不管这一份不能诉诸于口的情愫有多么不容于这个纷乱的现世,起码在这一刻,在这漆黑微寒的雨夜里,在这段泥泞的山路之上。让它静谧、不被打扰。永恒。 转过最后一段狭窄的弯路,一片小小的平整的空地渐渐露出一角。隐约听到起起伏伏熟悉的语声。看来大家在这里找到了乾,已经会合了。没有交换延伸,紧紧相扣的十指慢慢的松开,很轻柔的,却没有过多留恋的一点点拉开距离,只把回忆的温度留在上面。 这一段相携的道路到底有多久,或许不过三五分钟的光景——但在两段渴慕安宁的生命中,这是,生命中,最长、最长的假期。 “菊丸,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让所有人都出来,自己居然没有带钥匙!”乾的声音简直气急败坏——“我早应该知道,把事情交给你,办砸的几率有98.52%!” “真的有那么多吗——”菊丸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委屈,“我可是很努力的借着找你的机会好好让不二和手冢那两个找麻烦的家伙清醒一下……” “喂、喂——英二……”大石神色紧张的扯了扯菊丸的衣袖,向他身后使了个眼色。菊丸回头一望,几乎想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手冢和不二撑着一把伞,平静的朝大家走来,不二绽开了一个一如既往的微笑。“菊丸,你该不会告诉我乾有可能开着汽车走我们刚才走过的那段路吧……下雨天让人走那样的路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手冢冷冷的开腔。 菊丸的脸色变了一下,转而变成了明亮的笑容:“不过你们看上去蛮好的嘛……更糟的事情还在后面——我没有带钥匙出来。这样的大雨天,起码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让管理员上山……”菊丸看着手冢越来越接近青色的脸,声音越来越小,偷笑着看看不二,正在手冢身后笑得一脸淡然。 太好了——回来了——以往无数个日子,就是在这两个人这样熟悉的神情的陪伴下度过的。大家最美丽的青春时光。 “雨这么大,大家都到车里避雨吧。”大石终于出了个主意。可大家转眼看着乾的小型面包车,都是一脸苦相。“没什么其他办法了。”大石也是一脸无奈。 “等等。车里面放了好多我特意为这次聚会准备的蔬菜汁,你们都上车蔬菜汁要放在哪里……”乾忽然想起车里的“贵重物品”,慌忙道。 “啊……那个……只好都丢掉了。我们这就上车,上车。啊,雨真大啊。河村,过来帮帮忙,把这些蔬菜汁也丢出去……”男孩子们七手八脚的挤上了同一辆车,他们都已经长成了高大的男人,硬挤在同一辆车里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谁的脚?”“不要睬我的脸。”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手冢把不二护在一个相对封闭的角落,静静地挤在他的身边坐下,满意地感受着对方身上传达过来的体温。周围的伙伴们笑闹着怨声载道,嘈杂的人群里没有人会留意他们意外的安静。手冢惬意的闭上眼睛,忽然,一种熟悉的温度,小心的,贴在他的掌心。 那是不二的手。他们的手并没有握在一起,只是安静的,很有默契的将掌心贴在一处。没有一丝缝隙。 啊,想起来了。多年以前就是这样和这个人在黑暗中静静把掌心贴在一起。是因为夜,是因为雨,还是因为时隔如此多年青春年代的伙伴们突然间重聚在一起,那时候的心情仿佛突然间完完整整的回到心里。 尘封多年,原来从未改变过。 从未改变过。 (第四乐章·落幕) 恨我此身非男儿,今生无望压不二 春日双攻——黯然销魂攻——才气焕发鹅 发帖人 主题: {5} 第3楼 用户名: 锷溶 注册日: 20041123 积分: 661 等级: 春日BT友 发表于 20061214 18:34:55 [引用回复] [编辑] [删除] [查看p] [加入黑名单] 第五乐章 远别 天气和暖,阳光很晶莹。手冢里菜站在自家整洁宽敞的阳台上,将花色清淡的床单展平在起伏的微风里。洗涤物淡淡的香气萦绕在脸庞周围,惬意的家的味道。吸引孤独的灵魂不惜一切代价想永远留下来。轻搓着微微湿凉的双手,里菜把目光投向远处,微微眯起眼睛,敛起满目的阳光。今天的感觉很幸福。 楼下汽车的声音。里菜微微扬起嘴角。是自己一直企盼的那个人回来了。没有比赛的短暂假期,多么难得——可以在这里侧耳聆听,那个人终于回家的声音。不想露面,只想这样静静地感觉他无限接近——隐藏自己最幸福的表情。假期旅行被取消的失望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感掩盖。 国光——我等你来,分享幸福。 “我回来了。”那个人低沉的声音,总是不带什么起伏,但在里菜的心底深处,总能掀起一阵波澜。这个丝毫不懂得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从来没有像邻居家的先生一样突然带上大把的玫瑰花回家,但是只要他打开门,只要这个房子里混进一点点他的气息,里菜都感到无比的安定和放心。 “你回来了。辛苦了。”阳台上充足的光线让里菜看起来包裹了一个光辉灿烂的轮廓,脸上幸福的表情明亮得仿佛渐渐融入了身后的阳光。里菜尽力的笑着,手冢却突然觉得眼睛似乎对过于强烈的光线感到不适应,转过脸去。“不好意思,遇到下雨,在山上又耽误了一天,没有办法陪你旅行了。” “没关系,这次的旅行——我原本也打算取消了。”里菜款款微笑,朝手冢走过来,忽然一颦眉,一手扶在阳台边摇椅的椅背上。“你怎么了,不舒服就不要做家务。去休息吧。”手冢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扶她。里菜从小生活都受人照料,刚刚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做的家务活儿几乎是一场灾难。在那段最艰难的时光里,每当手冢疲惫的看到一片狼藉的厨房忍不住叹气的时候,里菜在他身边哭得断断续续,他只能无奈的、机械的为里菜拭去腮边的泪水。 他不明白里菜为什么坚持陪着他过那样艰难的日子,也不明白里菜为什么要对一切都亲力亲为,当里菜终于让屋子渐渐整洁起来的时候,手冢假装没看到她满手细小的伤痕——这种时候,手冢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应该如何表达。 终于成功签约的那天,终于让父亲点头首肯自己的道路的那天,里菜费尽心力为两个人烧了一桌终于可以下咽的饭菜。那天自己对里菜说了什么?好像依然是很平板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话——但是那天,她好像为那句话哭了吧。说了什么呢? 是了,自己说:“我们最大的共同点恐怕就是死心眼一样的耐力吧。” 里菜的手温柔的搭上手冢的手臂,“没关系,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我们的将来……”“真不好意思,未来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不在国内。日程表最近就可以寄到我的手上了。”手冢扶着里菜站好。 “不,我在想更远的将来,我们的家庭计划……”里菜绽开一个甜美而有点俏皮的笑容。手冢显然没有听明白里菜所要表达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里菜又是一笑:“国光,我去给你泡一杯咖啡,我们慢慢说。”“不要牛奶,加黄糖。”手冢淡淡的说。“国光的兴趣,还真奇怪。” “呃,等一等。”里菜转身的瞬间,手冢叫住了她,“这次的聚会……我见到不二。”里菜顿住了脚步,手冢清楚的看见她的身形猛地摇晃了一下。刻意避开目光,手冢急切的一口气说下去:“他回来日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才看到……和以前,也有很多不一样……” “国光想说什么?”不远处里菜的声音一下冷淡下去,刚才熏风般的甜蜜温暖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想问你,想见见他吗?你们很久没见了。不二也有了女朋友,不妨大家介绍认识一下……”手冢抬眼看着妻子沉默的背影。 “那意味着什么呢?多年老友重新见面开开心心的无聊聚会吗?”里菜的嗓音里压抑着凄伤,“国光,我说过很多遍,那个时候我是认真的。我说要和那个人断绝一切关系是很认真的,那时候其实你在一边看着吧。”手冢沉默,默认了她的话。“时间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我和那个人绝交了,从此再没有任何联系了。为 了 和 国 光 在 一 起!”里菜的神色让手冢心里翻腾起苦涩的愧疚。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7 章 里菜的脸色忽然间灰败下去,很不舒服似的用一只手撑住了头。手冢在犹豫要不要伸出手去扶她。“国光……”里菜把头埋得低低的,“你真的有为我想过吗?让时间把一切都带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大家在一起客套……只能让那个人减轻心里的负担吧。他现在有了很美好的生活,就像把过去的伤害也一并补上。但是那个时候难过的人是我,是我啊。国光能想象吗?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依赖的人——他居然对你说:你不要和里菜在一起了,不要和里菜在一起了……” “代表学校交换留学吗?二年级的不二!”“那个天才不二——真是羡慕啊。”“突然不打网球原来是为了前途考虑。优等生就是不一样……”又是一年樱瓣飘舞的早春,青学高中部的开学式上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人群中传递。 高中一年级残留的时光就那么平静的过去,只是网球场上再没有了那个清俊的身影,很多年以后,在这片场地上,那个茶发少年挥拍的英姿会渐渐幻化成众多校园神话中平凡的一则。网球部新任部长手冢国光的严肃和严厉依然,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轻灵的倩影,常伴左右。 原本以为每天理所应当会见到的人,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校园里竟然再也没有遇到。手冢曾经有几次似乎隔着人群遥远的发现了一抹茶发温暖的颜色,他停驻脚步看了许久许久,直到视线迟滞。不知道不二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不同的人会相遇,会演出不同的故事,然后会离别,会再也没有交际。那个人仍然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演出着他的故事,只不过,在某一个人的舞台上,他永远的退场了。这种青春岁月最常发生的小小事故,手冢以为终有一天也会是他和不二的相遇的最终结局。 只是他不甘——四年深深的羁绊,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听到不二即将作为学校代表交换留学的消息,手冢一时间有点茫然。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退出过自己的生活。好像他是今天才突然间要与自己离别了一样。 “周助么?说起来和国光在一起之后都没有什么时间和周助联络了。居然取得代表学校的交换留学资格——很厉害啊。”里菜淡然一笑。“国光,今天我让玛丽亚做了很好吃的便当,中午去樱花林一起吃吧……”牵起手冢的手臂,两个人向着人群的更深处走去。 “那个……新学期开始网球部会有训练,暂时不要见面了吧。”犹豫了一下,手冢对里菜说。虽说是交往,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一直少得可怜,连放学都因为手冢坚持不允许里菜进入训练场而分开回家。只是里菜一直坚持着,在课间、在午休、在一切可能的时间在一切手冢国光可能出现的地点苦苦守候,当十次空空的等待换来一次的擦肩而过,她总是笑得明媚如花,紧紧地贴在手冢身旁,挽住手冢的手臂——哪怕只有几分钟的时间。青春学园里的学生几乎都知道——浅草里菜是网球部长手冢国光幸福的女朋友。 但,一定少了什么,美丽的青春小说不是这样写成的。那时候手冢不知道在里菜的心目中,他们这样手挽着手的期限——是永久。 “我无论如何也胜不过网球吗?”里菜轻轻叹气,看手冢变了脸色,赶快又接上一句:“算了,在国光面前,最好还是不要和网球一争高下。”说完,轻松的一笑。如果手冢知道其他十七岁的女孩子是怎么样度过她们十七岁的初恋时光,他会知道里菜的笑容只是故作轻松。 粉红色的花雨把视线装点得有点朦胧的诗意,手冢不太喜欢注意景候的变化,只是深深记得有一个人似乎喜欢晴空下这漫天的樱花。如果不是里菜强烈的要求,他不大愿意走到这樱林深处中来,每次来到这里,总好像一些自以为已经忘却的记忆又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 “就在前面。昨天我来看过了,那边的景致最好,而且几乎没有什么人去呢。”里菜兴奋的指着前方一条幽径。“浅草——”不远处,几个结伴的女孩子喊着里菜的名字,里菜兴高采烈的向她们跑过去。有手冢在身边的时候她的心情总是格外好,和人打招呼也特别热情。 手冢看着眼前有些曲折的小路,在几棵樱树巧妙的掩映之下给人一种看不到尽头的错觉,但手冢直觉的认为踏入这条看似幽长的小径一定会遇到一片清明的空地,坦诚、明朗。没有知会里菜,他信步向樱瓣飘舞的深处走去。 果然。手冢的心情随着视线豁然开朗。几棵年久的樱树环抱出一个充满阳光的空间。温暖而透明。风扯着几片粉红色的花瓣在空气中流转出一缕甜香,手冢误以为自己看到了一道阳光晶莹的轨迹。一片粉红,轻盈柔和的落在被阳光浸透的茶色发丝质上,一个画中一般精美的少年,依靠着一棵樱树半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却好像在仔细的观察阳光。 这样一个人——明明好像昨天才刚刚见到。他真的曾经退出了网球部么?他真的曾经在好几个月里仿佛没了踪影一般么?在如呼吸一般如影随形的习惯里面,那个人的面影一直近在眼前。 听到手冢的脚步声,不二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理所当然会在这里见到他一样,轻轻地招呼:“哟——”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眸深不见底,却让手冢读出了些许悲凉。手冢沉默,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张看上去有点苍白的脸庞。 “联赛,很可惜。不过手冢的个人水平——越来越高超了。”仿佛看透了手冢在想什么,不二抢先说道。如果你在——我们不会……手冢脸部的线条越绷越紧,却只能淡淡应答:“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得到你的称赞。虽然已经不是同伴了——但是还是谢谢你对网球部的关心。” 他以为不二会尴尬,起码会在蓝眸深处掀起某种波澜——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不二问心无愧般的平静。“取得留学资格,恭喜你啊。现在看来放弃网球对你来说是很明智的。”手冢觉得喉咙有点紧。 不二淡淡一笑:“嗯。”简短而肯定的应答。“手冢也应该开始想想自己的事情了。学生联赛毕竟只能算是青春的回忆而已,这个时候更多想到的应该是未来。手冢的未来——是不是还想打更多的比赛,一直打网球,一直就这样下去……手冢,你应该换一个梦想了。”不二扬起笑脸。 手冢惊呆当场,说不出话来。不二无异于在说他所谓的梦想不过是一个年轻学生热情而冲动的渴望,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那曾经支持他整个中学时光的梦想——那把他和不二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梦想,现在在不二的眼中完全失去了光彩。是因为这样,你在转身而去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犹豫吗?我猜到了你的黯然神伤,猜到你不会原谅我的反复无常,但是没有猜到你会那样轻轻地把曾经梦想抛在脚边,再没有看一眼。 “不要用那样的表情,手冢。中学生活结束了以后,离开了网球部以后,手冢就不再有梦想了吗?”不二站起身来,“我几乎每天都在这里,想我们当初遇见彼此似的情境,像那个时候我被你说起梦想的眼神完全打动了……”说到这里,不二轻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我在想,如果现在我再次看见你,我要和你说些什么呢,关于梦想……事实上,世界——大得多。比刚刚来到这里的我们能想象的要大得多,比现在的我们能看到的大得多。你需要一个更大的梦想。”不二停了好久,深深地凝视了手冢一眼,终于说:“我想一直看到为了梦想而坚持的手冢。” 手冢的耳朵里响起了一种类似轰鸣的声音,他有一种错觉,不二其实一直在等待着,等待有一天和他面对面,把这些话告诉他。只是他的犹豫、他的冷淡、他执意的责怪——一直没有给不二一个机会。“你是说……” “你不想成为职业选手吗?手冢。因为是亚洲人所以不可能——很多人都会说这样的话,确实,亚洲的选手成名的很少,职业生命也都很短,对于一直只在学校里打球的业余选手来说更好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想,对于一直把网球看得那么重要的手冢而言,应该是不一样的。手冢,一直是非常非常好的部长,现在,请你为自己考虑一下吧。”曾经的日子里,我多少次为了你的道路思量。一直把心思用在网球部的你,好象从来没有明白的考虑过自己真正希望要走的路。我曾经以为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的让你发现,但没想到原来我们的时间竟然这样宝贵。居然、就这样、没机会、再默默地站在手冢身旁。 手冢不断张大的眼眸中映出不二的影子,在春日的和风里轻盈得有些不真实。“我一直都在看着手冢……真的、有一点希望今后,无论我在那里,都能够得道手冢追寻梦想的消息。所以,拜托,一定要成名哦。”淡然笑笑,不二伸手理了理被风吹得微微零乱的茶色发丝。“手冢就请你把我的多嘴当做即将告别这个国家的人的一时情绪,不要计较。多多包涵。” “你刚才……说什么……” “多多包涵……呵呵,偶尔我也会客气一下嘛……” “这一句我听见了,前面。” “我就要交换留学了,英国或者美国——手冢不是知道的吗?” “我也不是说这句……” “让你成名……对你来说压力也不应该很大吧……”不二发出一阵笑声,却没有了往日自然的清爽。 “不二!”手冢的手攥成了拳。 笑声戛然而止,不二抿住嘴唇,猛地垂下头来,茶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神。沉默。然后,有些突兀的声音略略有些暗哑:“我一直……在看着手冢。如果手冢的梦想可以达成,就算我消失在这个世界哪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我都可以看到你追寻梦想的轨迹。所以……如果可能……希望手冢可以一直、一直让我看到你的消息。拜托你,努力。” “留学而已,不要说得好像遗嘱一样。”沉默了半晌,手冢才说,头偏向一侧,脸色有些不自然。 “已经,不能再站在手冢身边了……”耳语般的低声被风一吹便散去了,手冢丝毫没有听见。不二又是一笑,朗声对手冢说:“现在的手冢除了网球还有里菜,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被填满了。很快就会忘记我这个家伙了。” “你——”手冢有些气苦,“你明明知道我想你的事情比里菜多得多,连网球……”手冢突然说不下去了。 “手冢……不喜欢里菜吗?”不二眼中的伤感终于再也掩饰不住。 手冢沉默——这样的问题他无法直接回答,答案太残忍。 “手冢不喜欢里菜为什么还要和里菜交往……”不二的深情似乎飘得很远。 “当初一定要我接受里菜的是谁啊。” “当初说不会接受的又是谁啊!”话一出口不二突然被自己的声音哽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是自己的声音吗?这是自己真正的想法——不希望手冢和里菜在一起。不希望手冢和里菜在一起。哪怕那是里菜的幸福。哪怕那是那么重要的里菜的幸福。因为、因为那个人是手冢国光。 手冢在一瞬间也陷入了尴尬,他怔怔的看着不二的表情。 “要是,手冢没有和里菜交往就好了……”不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惨笑——原来自己是这么自私、这么残忍的一个人啊。“要是,手冢没有和里菜交往就好了……要是,我可以喜欢手冢就好了……”渐渐低下去的声音,还是接着一缕温暖的风飞到了手冢的耳畔。让他觉得最后的那句话渐渐的、深深地、渗入了他的身体。 “周助!你在说什么!”一声尖厉的叫声忽然间搅乱了周围温暖而静谧的空气。里菜站在两棵樱树之间的阴影里,瞪大了眼睛,苍白了脸色。“你在说什么!你说让国光不要和我在一起!”里菜的声音,锐利得好像要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生生的划成碎片,好让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手冢国光看着妻子纤细的身影,与时光某处深远的记忆恍惚的重叠,又虚化的分开。那个时候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全然忘记了里菜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个时候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为什么就那么看着里菜什么也没说,眼睛里连表情都没有。可是如果开口——那个时间,又该说些什么。 太久远了,有些事已经忘记——比如说,这个风波到底是如何平息的。只记得那个时候里菜的眼里,有眼泪流出来。一颗一颗的——真的是,一颗一颗的。像童话里说的,那种从眼睛里哭出来的珍珠。 “你是怎么了。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而且……当时,你也……有点误会。现在我们不是一直都会在一起了吗?”手冢想缓和一下气氛,主动向前迈了一步。 里菜的手掌舒展,覆住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手冢以为她像要啜泣出声,但里菜只是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国光,我不舒服。”“那……你去休息吧。”看来她是不打算再追究这个话题了,手冢松了一口气,“家务那种东西无所谓的。”里菜收住了声音,向卧室走去。连脚步声都轻得几乎听不到。 手冢在很多时候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不了解里菜的——他叹口气,看窗外色彩干净的蓝天——或者只是他很少细想,追究细节不是手冢国光的性格。比方说,那个时候,他从来也没有去思考,那处樱树围拢的秘境是里菜特意带他前往的,在这之前,里菜有没有发现安安静静的倚靠在樱树之间的不二。或者他因该更清晰的记得不二总是喜欢从樱花的初放到樱瓣的落尽,每一天都在同一株樱树下停驻,仔细地看时光走过一季花树的模样。 “不二前辈,我把家具的位置都换了,又买了新的柜子。啊,我换了办公室的窗帘,然后觉得桌子的颜色和新窗帘的颜色不太相配,就把办公桌也换了。新的办公桌没有那么多抽屉,我把你的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拿回家里一些。喏,这些,你收起来吧。”不二一手托腮,看着中泽俏丽的短发在自己面目全非的家里兴高采烈的晃来晃去,展示着房间的新布置。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8 章 只要自己单独离开家24个小时以上,中泽一定会改变整个房间的布置格局,换上一批新的家具。大半年的时光已经让不二渐渐习惯了每次推开门时进错房子的错觉。 “另外,不二前辈,今天晚上我也不回来了。”中泽整理着自己颈上限量发售的项链,款式张扬而不羁。“嗯,路上小心。”不二淡淡的微笑着审视着中泽火辣的背影,温和的回答。看来这大约是房间的家具最后一次被换过了,下一次,她要换掉的就应该是自己了。 中泽会在自己身边停留这么长时间是不二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承认中泽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人。聪明独立,善解人意。从来不向人索要什么,也从来不和人计较什么。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寂寞的时候找人取暖,平淡的时候取回自由。她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收留了自己再也漂泊不下去的灵魂,只是,一直要她这样热情如火的人忍受落落寡欢的自己,不二总是觉得有些抱歉。 “那明天再见了。不二前辈。”“美绪。”看着中泽失望似的冷下脸转身出门,不二下意识的轻声叫住了她。他有一个无聊小问题,一直很想问她,只怕很快就要没有机会了。中泽回头,看见一张精致的笑脸,还是精美得让她有点火大,但又让人移不开目光。“现在留我还来得及哦。”中泽的嘴角笑出两个浅浅的梨窝。 “不,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一直坚持叫我‘不二前辈’,而不叫我的名字呢?”令人目眩的笑容又加深了些。 “就问这个?”中泽脸又沉了下来,轻灵优雅的转过身,身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被我叫名字的男人太多了——到后来一个也记不住。名字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不二前辈’才是有意义的称呼。” “这算是你给我的殊荣吗?”不二轻笑出声。 “你本来就是一个很特殊的家伙。一般人起码要问问我一连几天也不归宿到底和谁出去吧。还是你存心打击我对自己魅力的自信心——我还没有见过不挽留我的人呢。”中泽秀眉一颦,在不二面前她从来不玩对那些男人的虚伪把戏。 “哪里。我认为美绪绝对是非常非常迷人呢。只不过,不应该被任何人挽留住罢了。”不二看着眼前的女孩,总是想起当年在美洲大陆的上空看到的鹰。永远最接近自由的蓝天。中泽美绪一时呆住了,眼前温暖如和风的笑容让她在瞬间有些为他的评价恍惚。“这样吗?”有些莫名其妙的轻轻反问了一声,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微笑着看着门在眼前轻轻的关上,不二低下头来审视中泽留给他“自行处置”的一些零碎的东西,是他在世界各地采访拍照和组织活动的时候收集到的一些很有意义的纪念品。翻动中他看到了那一抹老旧的粉红,他的手突然停下来,犹豫着,下不了决心碰触。 这个老旧的发夹,刚刚和中泽认识的时候好像还被她嘲笑——初恋的信物,听起来非常女孩子气。这世界上一定还有很多人明知道有些傻气还是小心的珍藏着有关初恋的信物吧,只不过其他人保留的信物都意味着曾经幸福的日子——而自己的这件信物,却见证着自己最初的爱情和友情都被拆得支离破碎的瞬间。 那时候恍惚的不知道对手冢说了些什么,回过神来只看见里菜面色苍白的瞪视着自己,止不住地流泪。那个时候耳朵里几乎有一种轰鸣的声音,不二知道那是恐惧。为什么恐惧,为什么不敢面对里菜。只觉得心越来越慌。可表情呢——为什么表情却没有办法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那样平静的,近乎冷冷的看着里菜在自己的面前掉眼泪。 第一次在自己的血液中发现了寒冷的温度——居然是对里菜。又伤害了里菜,如论如何都不应该伤害的里菜。 里菜的眼神,在自己的眼里,渐渐的,好像碎掉了。如果她还是多年以前那个用敌意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小女孩,如果她还是那个把自己这个害她受伤的家伙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的小女孩——不二第一次宁愿一切都没有改变过——至少那样的里菜可以激烈的表示她对自己的不满,可以扑上来把自己的手咬得鲜血淋漓,可以趁没有人的时候把自己推进寒冷的水塘。但她至少不会这样,在自己面前一颗一颗的掉着眼泪。 这样,让伤害了她又狡猾的取得了她的信任和依赖的自己,无法掩饰的面对灵魂中最卑微的怯懦。 放学的路上,一直心神恍惚的不二看见里菜站在校园的门口,眼睛红肿着,眼神躲避着人们讶异的目光。风扯起她的长发,飘零——这一刻这个女孩看起来特别的孤单。“哇呀,这是怎么回事?手冢呢?”不二身旁的菊丸怪叫了一声,他一直认为里菜在两个人之间的摇摆不定害得手冢和不二失和,是不二退出网球部的罪魁祸首,无论不二怎么劝解,他看到里菜的时候总是没有好脸色。 里菜红红的眼睛冷冷的看了菊丸一眼:“就是这样——这样的人,我一点都不在乎。再多,我也不在乎。”里菜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二知道她平日在网球部部员那里受到的委屈。“但是我在乎你的看法,周助。”她的声音压抑而痛苦,让不二胸口一阵疼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向我解释啊!”里菜有些激动起来,“你向我解释好不好……”她几乎有些哽咽了。有些学生惊异的停下脚步想要围观,都被菊丸等人赶开了。气氛让人害怕,却让人不知所措。 “这个,你也忘记了吗?”里菜一只手一扬,手心闪过一抹粉红,已经有些年久的色泽在夕阳的映照下再次鲜润起来。“那个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也忘了吗!” 她的手心里是一只小孩子用的粉红色发夹,样式简单,一看就知道是很多年以前的东西了。不二定定的望着那只发夹——他当然记得——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里菜真的一直随身带着它。 “来,周助,爸爸给你介绍,这个就是浅草家的里菜了,呵呵,真的很可爱,是吧?”粉红色在眼前渐渐模糊,记忆的深处,三岁那一年父亲的声音。被父亲带到要好的浅草董事的再婚典礼上,父亲把浅草家的女儿指给他看。 高大的浅草董事身后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华丽的洋装把她装饰得像一个精美的洋娃娃。小不二努力的探过头去,才在阴影中勉强看到了半张脸——但是,真的很可爱,大大的眼睛一直闪烁着。“嗯,好可爱啊。”他冲不二先生扬起一张温暖可爱的笑脸。 “那,去和里菜打个招呼。”父亲慈爱的拍了拍不二的肩,不二对这里菜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伸出手去:“我叫不二周助,你好。” 小女孩儿从父亲身后露出半边脸,看着被不二先生宠爱的拍着肩膀的不二周助,一张圆润的脸顿时被一种极度愤怒的表情扭曲了。她狠狠地瞪着不二的笑脸,眼里仿佛燃着幽冷的火。“里菜,周助再和你打招呼呢。你也要打招呼才行啊。”浅草董事对于女儿的无动于衷有些不满,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呵斥道。 不二微笑着把小手又伸过来一些,迅雷不及掩耳之间,里菜突然间扑上来,白森森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不二的手上。不二痛的狠狠抽了一口气,惊恐的看着自己身体里鲜红的液体正从里菜的嘴角淌下来。里菜的眼神,仿佛要把自己瞪穿了一样。 宴会厅里响起了女客人的尖叫。场面一片混乱。人们用了好大力气才把里菜从不二身边拉开,小小的不二惊恐的端着自己献血淋漓的手,一时间没法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任人拉去医院包扎。刚刚嫁入的浅草太太因为大失颜面气得差点哭起来。 就这样,不二和里菜的第一次见面,在惊恐与疼痛中,不二只来得及看清里菜那双有些怕人的大眼睛——但他总觉得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很悲伤、很悲伤。 第二次见到里菜,她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窗边,安静得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娃娃。父亲再婚以后她就一个人住在一个空荡的大房子里,受一位老管家的照顾。他在宴会上受伤以后,父亲告诉他里菜刚刚经历过一场车祸,车祸里,她母亲不幸去世了,里菜现在很难过,要不二不要和里菜生气。其实不二并不觉得有什么是值得生气的,只是,很疼,罢了。 不二夫妇可怜里菜是独女孤单,就偶尔把小儿子送过来陪她玩耍。女儿由美子只看了里菜一眼就说什么也不肯和她做伴。而儿子的年纪,还不懂得挑剔朋友。那段时间里里菜要么根本不和不二说话,要么就想尽办法趁老管家不注意的时候弄伤不二,或者弄坏一些东西嫁祸给他。不二很机灵,他很快就学会了防备里菜突如其来的推抓得办法,至于莫名其妙的冤枉,他也只是不明就里的笑笑。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时间过得很慢,记忆也很模糊。总之那些日子里菜一直不太友好,但至于具体怎样表现她的不友好,不二却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件事,不二没有忘掉——因为这件事差点伤害了另外一个人。 浅草家的老管家是一个有些沉默但是性情很温和的老爷爷,他似乎不大擅长哄小孩子开心,既不会挑选很多新奇的玩具,也总买不到适合小孩子口味的点心。他讲的童话故事,并不引人入胜,而是总有些晦涩难懂。但是不二总是很耐心的把他的故事听完,然后说很好听——这种时候费尽心力的老管家总会信以为真非常开心的笑。 秋天的一天不二和里菜在浅草家附近的一个水塘旁边玩,里菜因为不二看到旁边的孩子钓到小鱼大声笑起来而大发脾气。她凶狠的把毫无防备的不二推得连退了几步,踏到了池塘里。好在塘边的水很浅,就算小孩子失足也不会有危险,可时节毕竟是秋天,不二湿了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那天刚好赶上久未露面的浅草先生回到家里——或许当时是打算接里菜和他们夫妇一起生活的——看到这般情景大发雷霆,一方面狠狠责备了诚惶诚恐的老管家,差点解雇了他;另一方面他把里菜关在房间里,气愤地说这孩子疯了——从此以后再没有提起和里菜一起生活。 不二幼小懵懂的意识渐渐领悟到里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平日里孩子之间无害的恶作剧。她的行为真的会给周围的一切带来伤害。那天起在里菜的面前,不二开始很小心的保护自己,不让里菜伤害到自己,就可以不让里菜惹爸爸生气,就可以不让老管家挨浅草先生的骂。 出事以后不二太太一度反对让不二再到浅草家去玩,不二先生却觉得孩子毫不计较的行为很有男子汉气度,反而更加赞赏。成年人的社会关系造成的小孩子们幼小的社交圈里,不二周助一度是唯一一个敢接近怪女孩浅草里菜的人。后来,迹部财团的小少爷景吾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气并不比不二差,也硬着头皮开始拜访浅草家,却意外地,和不二成了很要好的玩伴。 生活有了两个性格各异的男孩子的吵闹和打扰,里菜开始不停的发脾气,任性的耍赖,凶狠的哭闹,但是至少,在母亲去世以后,她再次恢复了和其他人的交流。童年最初的记忆因为迹部景吾的加入而变成了纯然的快乐,快乐到像模糊一团的美丽色彩,找不出一条具体的线索。里菜的眼神还是很凶狠,但是小孩子是不计较这些的。 在不二以为这些快乐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五岁那年冬天,浅草家邀请一些朋友一起到度假山庄滑雪。几个小孩子被带去第一次见识到滑雪场。好像一地雪白的棉花糖,或者云彩,不二和迹部在雪地里撒欢,雪沫飞溅到里菜脸上,里菜冲他们大喊“讨厌”,被父亲狠狠瞪了一眼。 发现山间那栋陈旧的小木屋的是迹部,他像探险成功的英雄一样像不二炫耀,被浅草先生责骂的里菜心情一直不好,看到迹部兴高采烈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当场又和迹部吵了一架,一个人跑离了木屋。外面是一片茫茫的大雪地,一直只是低着头跟着两个男孩子走的里菜不可能认得路,两个男孩子都有些害怕,跟在后面去找她。 不二在雪地里喊了里菜很久,小脸都被寒风冻得通红,终于在不远处听到了里菜轻声地啜泣,和老管家安慰的低语。“原来里菜遇到了管家爷爷。”小不二这样想着终于松了一口气。却隐约听到里菜嘶声哭闹:“就是那个女人撞死妈妈的!撞死妈妈的车子是白色的,那个女人的车子也是白色的!” 老管家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大小姐,很多人的车子都是白色的。你这样一直哭老爷会生气的。” 里菜闹得更凶了:“爸爸和那个女人结婚了——那爸爸那时候一定也在那辆车上。爸爸也撞死了妈妈……” 不二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迹部来拍他的肩问他怎么了,不二摇摇头什么也没说——难怪浅草先生和里菜好像不喜欢彼此似的。里菜的声音远远的听在耳里让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悲惨情节的不二觉得可怜极了。 追上了里菜和老管家的步伐的时候,里菜已经不哭了,眼睛红肿着。不二很温和的笑着小声叫她的名字,里菜却突然一转头盯着不二说:“我把很重要的东西丢在刚才的小木屋了,你去帮我找回来吧。” “回到那边去找回来?很远的,天都快黑了。”迹部有点不满。 “可是我找不到路!”里菜跺脚。不二心里突然一动——里菜说很重要的东西,不会是她的妈妈留给她的东西吧。“景吾,你和里菜在前面慢慢走,不要让管家爷爷发现我回去了,我一个人去找回来。”说完一闪身原路折回去。 “怎么可能不发现,周助、周助!”迹部压低声音不停的喊,可是不二的背影在苍茫的白色背景中还是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我怎么办……”迹部悻悻的转过头来,却发现里菜也不在身边了,“怎么都……”这时候老管家转过头来,惊讶的发现身后的孩子只剩下一个了。迹部冲老管家挥挥手,尴尬的笑着。 不二很快回到了被积雪覆盖的小木屋,推开破旧的门,进到空荡的小屋里面,只看见冰冷的白雪斑斑驳驳。突然想起来得太急了,竟然忘记了问里菜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不二敲敲自己的脑袋,自嘲的笑了一下,开始在小屋的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查看。屋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二听着门外雪簌簌的从树上落下的声音,想着里菜大约把东西掉在屋子外面了,被雪埋起来可就糟糕了,一边想,一边去推拿扇不停漏进寒风的木门。 一推,门没有动。再一推,门还是没有动。不二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尽力气撞了一下门,门还是纹丝不动,似乎被什么重物卡住。这么年久失修的木门,一旦被屋外的东西卡住,要推开几乎不可能。不二恐慌起来,转而去看那扇破碎的窗,窗子太高他太矮小,屋里有没有任何可以踩踏的东西。他被困在这间小小的旧木屋里了。 只好等着里菜和迹部来找自己了。唉,本来想要帮忙的自己反而变成了添麻烦的人,想到这里不二还是笑了一下。他蹲下身来,感觉小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身上也越来越冷了。 迹部景吾的冲着老管家不知所措的笑,不晓得怎样解释才好,里菜拍着手上的雪从两棵树之间钻出来。“大小姐,你干什么去了。”老管家有些惊慌。“我看到雪地里有松塔,不可以吗?”里菜的声音和眼神都充满了厌恶,“是不是连这个也要向爸爸报告。”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29 章 老管家嗫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才想起来问:“那不二君呢?”“就在后面,刚才和我在一起。你快点走吧。”里菜又瞪他一眼。“你还挺机灵的。”老管家终于转过身去向前走的时候,迹部在里菜耳边轻声笑道。“他老糊涂了。爸爸应该解雇他了。”冷冷的,里菜只说了这么一句。 回到别墅的时候,所有人都因为只剩下两个孩子而惊叫出声,浅草先生几乎要冲着老管家咆哮。老管家苍白了脸色,不明白“就在后面”的不二为什么没有跟上来。直到不二太太流下眼泪来,迹部才有点惊慌:“没关系,他走不远,他认得路。”他辩解着,却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天已经黑了,谁也不可能认得路!”有人焦躁的一把拉开了窗帘。黑暗笼罩下的茫茫雪地和白天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没有方向,没有阳光的标记——迹部吓呆在那里。“怎么办啊……晚上要下雪,孩子会出事的……”又有女客人吓得要哭了。 “他会出什么事?”里菜似乎感到了一些不安,拉了拉迹部的袖子。“都是你的错!”迹部突然想起是里菜要不二回到小屋找东西的,突然把怒火都向里菜发出去,一把打开了里菜的手。“他会死啊!” “会……死……”里菜的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眼睛失神的长大——“他会像妈妈一样死吗?没有车子撞他……” “你是傻瓜吗?这么冷他迷路的话会冻死的!对!他会死!像你妈妈一样死!”迹部有些气急败坏。 里菜突然开始尖叫,一声又一声的,凄厉的尖叫。她的脸白得像纸。眼神在这张纸上撕开无限深邃的裂痕。迹部被她吓住了,他不知道“死”这个概念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刺激。“把这个孩子给我带走!”浅草先生狠狠的一捶桌子,对着老管家吼道。老管家带着两个孩子退出了客厅,而别墅里的人们在报警之后分成几组带着手电筒去寻找失踪的孩子。 “我们回木屋去找他,我们回木屋去找他。”里菜颤抖的摇着迹部的手臂,不断地说着。迹部以为她还没有清醒,不耐烦的推开她:“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还在木屋。”“你怎么知道他不在?”里菜尖利的叫嚷,她望向门口,老管家心疼她憔悴的模样,想去给她煮一杯热巧克力。里菜看着黑洞洞的门口,愣了片刻,突然间冲了出去。 “又发什么脾气。”迹部有些烦躁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我说都是你害的又不是认真的,只是……着急……” 直到迹部透过窗子看到一小片手电筒的光在雪地里映出了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小身影,他才明白里菜的意图——他吓得一些跳起来,冲下楼去,大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客厅里只剩下哭泣的不二太太和几个安慰她的女客人,看到又叫又跳得迹部都吓了一跳。“快!快!里菜偷偷从后门绕出去了——她要去半山腰的小木屋找周助!” 客厅里一片慌乱,老管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刚刚从厨房里出来,听到这消息,枯瘦的手一松,被子打碎在地上,深褐色的液体恣意的流了一地。三名女士立刻穿戴起外衣,要迹部带路去追,老管家抖索着手也要跟出去。“你别去!你走的太慢了!”迹部急红了脸,冲着老管家喊,转身带着人跑出门去。 冰冷的寒夜开始下雪,每个人的心里都冰凉一片——黑夜的背景下纷飞的雪片几乎渐渐埋葬了两个柔弱无力的孩子平安生存的希望。白天里走的那条路几乎就是一片没有任何标记的茫茫雪原,迹部无论怎样努力回忆总是偏出正路,他在雪地中央无助的跺着脚,强忍着眼里焦急地泪水。要是自己没有发现那个奇怪的地方的话…… 下雪了。不二好像听到了雪片在风里扑向地面的声音。一直一直觉得很冷,渐渐有些困顿的时候寒冷好像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呼吸有些意外的热,划过喉咙时干涩的疼。他在黑暗中眨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现在……几点?大家,在找自己吗…… 小木屋破旧的门突然开始以下、一下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人从外面拼命的想要开门,却力量不足似的。不二想喊,张开嘴才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木门一下比一下震动得更加剧烈,摇晃的屋顶上,灰尘夹杂着碎木纷纷落下,更多的雪花从渐渐扩大的屋顶的缝隙扑进来。 门终于被拉开的时候好大一声巨响。手电筒的光刺痛了不二的眼睛,那一片光晕但终一个小小的黑影不停的颤抖,突然尖叫了一声“周助”扑到他的身边来。是里菜。当不二终于看清了那张冻得通红的圆脸,他努力的睁开眼睛。里菜,怎么是你?里菜,你的重要的东西,我没有找到…… 里菜透过手电筒的看到不二严重冰蓝色的闪烁,虽然有点混浊,但的确是生命的证明。“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他们骗我……”里菜喃喃着,却几乎要哭了。一阵狂烈的风夹着雪花猛扑过来,刚刚剧烈震动过的小屋居然发出了一阵“嘎嘎”的裂响。里菜,那里危险啊。里菜,快出去。不二在意识里不断重复着,拼尽力气伸出颤抖的小手,在即将碰到里菜的瞬间,一大块朽坏的木头突然从屋顶直砸下来。 里菜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木头的一角砸在她的背上,大眼睛里的焦急瞬间变成了空洞,她扑倒在不二脚边……焦急忽然化成了一种剧烈的痛楚,从胸口,一直上升到咽喉…… 这是不二关于这场事故最后的记忆。他再次睁开眼看到这世界的时候,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床边的父母憔悴得他几乎不认识。姐姐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让还不太懂事的弟弟一脸惊恐。那时候他也并不是特别理解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出于本能的微笑了一下,他直觉这样可以安慰眼前亲人们的苍白——结果,病房里响起了妈妈和姐姐的一片哭声,裕太最后是被吓哭的。 哭声当中不二转动着自己温和的蓝眸,从这样脸看到那张脸,想用自己温和乖巧的嗓音告诉大家“我没事了”,却还是发不出声音。还是发不出声音。黑暗中看到危险降临却口不能言的恐惧突然再次涌进他小小的心灵。胸口,还在痛,但这样的痛,和那时候,是不一样的……身体,变得好奇怪,为什么会有厚重的东西压在胸口,为什么身上有这么多奇怪的夹子管子,为什么……一点……也不能动……他们,妈妈,是因为这个在伤心吗?不能动的话……确实很麻烦……不能去看看景吾和里菜他们到底怎么样了。里菜…… 姐姐的眼泪,都要滴到我的身上了,她说什么?……太好了……太好了?这么说,他们知道我没事,他们放心了。不二在心里微笑了一下。可是他们知道里菜受伤了吗?里菜现在也像我一样疼么…… 能够说话又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不二从时昏时醒到完全清醒,一些管子从身上拿走,他已经可以吃一点点东西了。手上脚上那些伤叫做“冻伤”,尽力忍着还是很痒很痛,可是医生们都瞪着眼睛说这些伤是“万幸”——笑。没想到自己连受伤都这么幸运。胸口上依旧连着好多奇怪的仪器,放大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个总是皱着眉头的医师天天都来盯着身旁的仪器发呆,每次他出现父母总是非常激动地对他说着感激的话。 听到自己第一句话的人是姐姐,那么嘶哑的声音,喉咙还是痛的,不二问:“里菜呢?”姐姐差点又掉了眼泪。“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动手术了!”手术了……身体都被切开了……居然这么严重……以后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呆在雪地里了……脑袋一片混乱,不二还是问:“里菜呢?” “你好好好谢谢里菜啊。多亏她知道你在哪里。”由美子姐姐第一次有这么热切的语气说那个她一直认为阴沉古怪的小女孩。“她也在这里住院呢。想要看到她就快点好起来吧。” “她也在?也手术么?”不二突然问。由美子被年幼的弟弟的话逗得稍微笑了一下,想起弟弟被推进手术室里时妈妈的样子又敛去了笑容,宠溺的轻道:“没有。傻瓜。” 不二想见到里菜。所以不二真的很快好了起来。连总是皱眉头的主治医师一天都会因为看到他奇迹般的好转笑上好几次。家人的脸色越来越开朗。不二可以坐起来的时候,迹部来探望他了。“谢谢你。”已经听家人说了好多遍,是里菜先找到了木屋,迹部又带着人顺着里菜的脚印追到木屋去,自己才得救。不二微笑着,用小孩子的郑重和认真道谢。 迹部没有像平常一样骄傲的来一句“本大爷当然……”,只是一直笑着,像看到奇迹一样看着不二。“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真吓人。你被送去动手术呢。”“嗯,我看见了,胸口上有被切开的痕迹。”迹部听着不二的话抖了一下,暗自庆幸不是切自己的胸口。 “里菜呢?你去看过她了吗?”不二有些急于知道情况,家里人却总是含糊其辞。“去了……好几天以前就去了……”迹部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起来,“她受伤了……”“很严重吗?”不二想起木板砸向里菜的瞬间,心里一抖。“不严重,早好了……可是,还要休息……”迹部偷眼看了看不二,他脸上呈现出很开心的笑容:“那太好了。” 要是他看到里菜,就太不好了……迹部低下小脑袋,用脚蹭着地面,医院到处都是白色,他现在讨厌大片大片的白色,就好像,那个时候的雪地一样。 怎么找也找不到白天通往小屋的方向,满眼都是茫然的白雪地,天上也开始飘白色的雪。那些女士们都一脸焦急、绝望的样子。迹部茫然的乱冲乱撞,却忽然在雪地上发现了一串小小的脚印,深深地陷在积雪里,所以还没有完全的被掩埋。是新的脚印——是里菜!脚印从旁边的一片小小树林里延伸出来——里菜是怎么样找到这么一条路的。顺着脚印望过去,是了!是小屋的方向!迹部兴奋的大叫起来,一位太太一把抱起矮小的迹部,几个成年人冒着风雪快步顺着脚印的方向跑过去。虽然被抱着很丢脸,很有损于迹部的美学,但是,在那一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小屋的门在风雪里吱嘎吱嘎的来回抖着,屋里透出手电筒的灯光,小小的室内两个孩子倒在一起的场面让女士们尖叫起来,抱起孩子夺门而出…… 在通讯和交通极度不便的雪夜里,众人涌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里菜的肩膀红肿,在长途跋涉的颠簸中因为伤痛悠悠转醒,迹部听到浅草先生松了一口气时几乎哽咽的尾音。里菜迷迷糊糊的喃喃着:“没死……周助没死……” 医院里的喧嚣让人揪心。里菜在简单检查以后被放上病床就地做紧急外科处置。而急诊医生在看到不二的时候脸色发青,一通又一通的电话,一个又一个的医生向急诊科围拢。他们都在看不二,他们在说什么?迹部已经筋疲力尽,看着满世界比他高的穿着白衣服的人跑来跑去,吼着他听不懂的话;不二太太在医生说了什么之后晕了过去;里菜受到惊吓,一会儿喊“周助”,一会儿发出无意义的尖叫,有个医生喊着护士给她一针镇定剂;医生们围着不二吵了起来,一个后来才赶到的看上去很凶的中年医生冲着其他医生大叫:“他现在还没死呢!”…… 两个护士按住里菜要给她打镇定剂。在针头碰到里菜的皮肤之前,“死”这个词尖锐的冲进了她的耳朵。里菜脸色一白,晕了过去…… “总之你快点好起来,医院里多闷啊。我最近找了一个很厉害的老师教我打网球,等你好了要不要一起学?”迹部移开话题想赶走不好的记忆。不管怎么说,应该会好起来吧。那两个人,都会好起来的。不二回给他一个很温暖的笑容,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似的。 “真的可以吗?周助……”不二太太整理着孩子膝上的毯子,感到这柔软的小小躯体差点就离开自己眼前的恐惧在深深刻在骨髓。他真的好起来了么?可以离开病床——就这样被轮椅推着离开病房。“医师已经允许了。你没看见周助这么高兴吗,就让他去吧。由美子,带他去看看里菜。”不二先生很轻松的说,在孩子们离开了房间以后他用眼神安慰了妻子的焦灼:“就是因为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才要让他成为格外坚强的孩子。而且——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我相信他一定可以。” 医院白色的走廊上,小不二始终没有和姐姐说话,只是在敲开里菜病房的门的瞬间,他很轻、很轻的问:“其实里菜的情况很糟糕,是么?”由美子下意识的咬了一下嘴唇。 里菜的病房很想里菜的房间,满满的——很多人来安慰过浅草董事,也给里菜带来了很多慰问品。然而真的非常空荡,荡荡的房间让女孩子小小的躯体几乎成了一个可以被忽略的存在,而这一次,连一直安静的随在左右的老管家——都不在。 一个表情刻板的护士对着门口的孩子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来,然后用一种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口气跟她们说:“她还是谁都不认识。你们看一眼就好了。不要刺激她。”不二抬头,一对冰蓝色明亮眼眸盯着护士,由美子在他身后小声说:“里菜的外伤其实不严重——很快就恢复了。可是她惊吓过度,什么也想不起来,谁都不认识,连浅草先生也……” “总之你们快一点。”护士迅速的看了他们一眼出了门。医院就是这样的地方,也许每一个病房里都住着令人辛酸的故事,可是太多的堆积在持续了太久,让人看得麻木。苍白的小姑娘躺在一片白色的中央,一直毫无表情的睁着大大的眼睛。她是恐惧的,周围只有陌生人——她安静只是因为她已经再没有力气来表达她的恐慌。曾经有很多人处于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对她表示亲切和关心——直到她吓得尖叫,需要镇定剂才能入睡,那些人的热情也渐渐消弥。 “里菜……”周助轻轻的呼唤着。你找到我了。所以睁开真正的眼睛看看我吧。 门口出现的小小身影让里菜似乎凝滞的眼神突然间一动,像火焰突然一闪。“周助!周助!周助——找到了,回来了……”她的记忆中终于跳出了一个名字,她把这个名字在嘴边反复的念着。“周助、周助……” “里菜你记得!”姐弟两个面对天降之喜都有些惊呆。“周助、是周助……为什么才回来……我一直找你……”里菜说着说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值班室的护士。“你们干什么!不是说过不可以刺激她吗?”护士推门而入。里菜一下哭得更凶:“周助,我不认识她,为什么每一天在我身边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我不认识他们……周助,我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好害怕啊——” 护士愣在门口,惊讶得“呀”的一声,转身跑出去叫医生。“里菜,我在这,我没事。没关系了。”小小的不二有一点恐惧,但是他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安慰比自己更加恐惧的里菜。他努力试图微笑。 “这个孩子是由于惊吓产生了逆行性失忆,她在受伤失忆之前一直在拼命找她的小伙伴,所以在失忆的情况下她还保留了当时要找人的强烈冲动。她并不是记得这个孩子。她只是记得自己想要找他的感觉。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至少可以说明她精神上的不良反应却是知识过度惊吓的暂时反射,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就会没事了。怎么,她的父母今天还是没有来么?”里菜的主治医师收起几张脑部的X光片,很礼貌的像不二夫妇致意。 不二夫妇礼貌的回应。“那么这个孩子的记忆……”“这很难说。因为她的年龄实在太小了。”“我倒是希望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这么可怕的事情,连我都想忘掉。”不二太太轻轻叹息。“医生,现在里菜一直拒绝离开我家的孩子,是不是可以考虑把他们安排在同一个病房?” “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周助的主治医师联系过了。他答应得很勉强。不过那孩子的身体恢复得相当不错,让他心情好一些也对康复有好处。里菜的兴许还是非常不稳定。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周助产生特别强烈的依赖心理是理所当然的。你们愿意帮助那个孩子我真的很开心。”礼貌的道别后,里菜破例住进了不二的特护病房。 由美子曾经很担心虚弱的弟弟到底适不适合和一个曾经情绪危险的小女孩住在一起。尽管周助一直隐瞒着父母,但是里菜确实在背地里对他做过很多伤害行为。因此她一直求着父母赖在弟弟的病房不愿离开。可是里菜在遗忘了可怕的事故以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事情之后似乎把自己别扭的坏脾气也遗忘了。她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五岁小姑娘。 胆怯、乖巧、依赖性强。很多时候甚至还表现出照顾行动受到限制的不二的愿望。迹部来探望的时候,里菜的好态度让他站在门口半天拿不准该不该进来。迹部一直觉的是自己轻率的责怪让里菜冲动的跑出去——虽然让周助得救,可里菜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管哟多么复杂的原因,三个小孩子开始了全新的友谊。 重新开始在天真无邪的岁月显得那么容易。里菜在两个小伙伴的陪伴下,一天天活泼起来、勇敢起来——在两个男孩子无条件的包容之下添了一点点顽皮的骄傲和任性。不二出院的那天里菜也不用再继续在医院里住下去了——虽然已经不记得之前的经历,但是这对于并不是一个特别沉重的打击。那一天浅草夫妇还是没有亲自出面接走里菜,但里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她变成了一个拥有两个宠爱她的伙伴的小公主——每一个人都因为她的受伤对她倍加怜爱。 一个陌生的司机将里菜带上了车。小孩子们在很多事情上是难免一直被隐瞒的。比如当他们得知浅草家老管家在孩子们出事以后引咎自杀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里菜有些抗拒的看着素未谋面的司机,不情愿的往车子的方向走去。不二突然松开不二太太的手,向她跑过来。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0 章 “里菜,恭喜你出院。”展开手心,一抹鲜润的粉红。那是一支很多小女孩都会用的塑料发夹——是不二在出院之前拜托由美子姐姐买回来的。 里菜发出一声轻轻的快乐的尖叫:“给我的?粉红色……好漂亮……” “里菜,我悄悄的告诉你,粉红色是幸福的颜色。里菜一直带着粉红色的发夹就会幸福……把这个给里菜,我就可以把幸福也给里菜。这个,是朋友的标记哦……”不二笑的仿佛粉红色温暖。 就因为这样一句话,你就真的一直带着它吗?里菜,傻孩子,对不起——其实一开始我就说了假话。粉红色就是幸福的话,只是我不想让没有看到父亲的你伤心随口安慰你的话语而已——这么恶劣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编造谎言。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幸福是什么颜色的。我不知道幸福在哪里。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 我没有办法把幸福给你,可我也没有想过把你的幸福打碎。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原谅我——不,有什么理由原谅这样的我,一个说了谎的孩子是永远不会再被信任的吧。那种不负责任的谎言。我说过给你幸福,可是又因为从他那里得到幸福的是你而绝望。我说过是朋友,但是——我背叛了…… 所以,我不能向你道歉——我不能请求原谅,因为我根本不能被原谅——我根本不能悔改。 里菜,不要那样看着我,你哭得好伤心,眼睛里有泪的时候,目光会好像碎了一样。让我的心情,也好像碎了一样。我知道其实你不想恨我。你在等我让你原谅我。但是我不能。对不起。我不能再说一次谎。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阻止自己想念他。 不管谁爱他。 不管他爱谁。 不管是不是——从今以后,相隔两茫茫。 注定要失去的,已经不可能挽回。不二坦然地笑了,在里菜面前。“这样,你确定?”里菜理解了不二的意思,声音颤抖。 不二点头,一瓣粉红落在发上,又被风卷起,无力的坠落。淹没在泥土残旧的颜色。 里菜捏紧手里的发夹,抬起纤细的手腕,在半空划过一道粉红色的弧线,用无形的刃切断了时光背后诉不清的那些纠缠。利刃的终点是不二的身前,不二平静的伸出手,小心的把这支递还的“幸福”收在掌心。 “这个,是朋友的标记哦……” “朋友,可以带来幸福吗?” “嗯,可以。可以带来很大、很大的幸福……” “真的么?周助?” “当然是真的。” “哈哈,那我和不二是朋友了。朋友……”那一串笑声,在记忆中像银铃突然被风触动。 风起,粉红的花瓣纷乱了回忆——“不二周助,这样,就算绝交了吧?” 不二将发夹轻捻在指间,塑料的质地冰凉而滑腻。他曾经伸手递给了里菜幸福,又伸手接回了里菜的痛苦。时间的流传反复,竟然就是这么容易的。可手心怎么一直留着和那个人紧紧贴合的温度。好像只有那个人的一切,像不会因为冲刷而淡去的颜色。那么遥远,那么久。却好像注定的——奔赴。 看着掌心忽然有一种想微笑的情绪,眼前的光线却被一个推开门的身影微微阻隔,熟悉的香水味,自由不羁。不二没有开口询问,他笑。 “我刚刚突然在想。如果我就这么出门去,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拿起这个发夹,然后用那种让我看上去很嫉妒的眼神一直看着它。” “美绪,在嫉妒什么呢?”不二一直不懂,那么鲜活的你,那么闪耀着生命光辉的你,对这样的我究竟——在意什么,嫉妒什么呢? “你的眼睛里有一种类似怀念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有。” “每个人都会思念……那些爱过的日子。” “可是我永远都不会爱什么人。”性感晚装包裹不住光裸的脊背靠在墙壁上的感觉有一点冰凉,中泽美绪站在客厅门口,看着沙发上坐着的那个清瘦、美丽的男子。总是精美而寂寞的笑着,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回忆着,为什么自己旁观着他失落在无限时光的深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柔光的时候,总感觉到其实一直无比孤单的——反而是自己。 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安静的灵魂吸引。最初只是刻骨的好奇。之后却真的很嫉妒,直到艳慕。再多男人的赞美,再多物质的浮华,仿佛也不及那个人就像现在这样听着自己冷淡的抱怨,很宽容的笑,对自己伸出手,修长、漂亮的手指,浅象牙色的指间,身体若有若无淡淡的蜜的气息,温暖而清新。将身体完全放松,将自己沉浸在这样一种味道里面是美好的。不管那个人眼里的神情是否让自己觉得自己的心灵贫瘠得如同一片荒土。 “美绪,总有一天,会爱上一个人……”拥抱着那个年轻而不安的躯体,在她肩上宠腻的轻拍。这不是安慰的假话,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总会爱上一个人,无论最终是幸福,还是不幸,那份感情会填满思念时的眼睛。 “不问问我为什么又回来了?”美绪在不二的怀抱中轻笑了一声。 “生日快乐。”抱着她的人也很温暖的笑。 “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忘了。”不二前辈,这样小心的体贴别人会不会很累,我知道你在揣测着我要不要你为我祝福。不过是旅途中一个匆匆擦肩的过客——你也真么认真…… “去吧那个人找回来吧,不二前辈。这样体贴着别人你会垮掉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欺骗、还是抢夺,想要得到亲密的关系就必须做些背离道德的事情。一开始会惶恐难过,但是很快就可以习惯了。我又很多这样的经验,相信我。”中泽在不二怀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像一只纤长的猫科动物。 不二将手覆上中泽的眼睛,挡住她询问的眼神。生命中刻骨铭心的爱情总是发生在一个细小的如同一点的时间里,你的爱情还在未来,而我爱情的时间,已经毫不留情的流走。 其实手冢一直想回忆起那天,里菜在校门口站到整个学校人去楼空,站到天色黯淡,自己到底有没有去安慰她,作为交往的对象,在她流泪的时候说上几句安慰的话,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是应该的。但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这么做。那一天的记忆一直被头脑中的一种轰鸣打乱和埋没。 手冢的脸上没有表情,却很清楚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强烈情绪一直在他的胸腔内冲撞,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连维持像呼吸一样习惯的冷漠和淡然都那么艰难。而那种感情是什么,是为了什么人,他完全没有办法整理清楚。 记忆中唯一一个清晰的画面是他站在里菜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里菜终于停止了哭泣。抬起一只手用制服的袖口拭去脸上最后的泪珠。然后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淡淡的说:“算了,反正他就要离开了。不管怎么样,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了。” 那是手冢第一次很专注的观察里菜,他不记得那是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那个直接的、急切的、一直向前冲的女孩子在那一瞬间看上去像某种一直困在阴暗和寒冷中的生物。即便交往,手冢和里菜并不熟悉。只是那一个瞬间的里菜,格外陌生罢了。 不二确实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个地方。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个茶色头发的孩子温柔的笑着,因为迷恋一片樱林播撒的温暖情绪而来到这个地方——但是他离开的时候,居然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带走,一点,都没有。 他的行程安排在一个普普通通上课的日子,没有通知任何朋友。菊丸站在教室外头看到那张曾经坐着个熟悉的人的课桌一无遮拦的撒满了一片让他感到眼睛一阵疼痛的强烈阳光。他一句话也没说。那天晚上的训练,他一句话也没和手冢说。空气很沉重,比不二离开网球部的时候更加沉重。 一个人的出现可以那么深深的刻在记忆里,夕辉之下飞舞的樱瓣连一丝最细微的香气都好像上天精心安排过;而一个人在生活中的消失、这么仓促、这么简单而悄无声息,这么……措手不及。手冢一度以为那时候的自己认定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不二,因为不二无声无息的离开学校的那天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走的飞快,指尖冰凉。 他无法控制自己。无论里菜的表情绷得再紧,无论里菜眼里的神情再哀切,他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像一片柔软的樱瓣在纷纷落下时钻进衣领,那入蒙天神恩宠一般意外的收获感,也终究不过在一梦过后现实的从肩头掸去,委落一地尘埃。 那个人的名字冲到喉口却悲哀得叫不出来,在混乱的思维深处几经挣扎也拼不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怎么就这么……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 什么也没留下? “我一直都在看着手冢……真的、有一点希望今后,无论我在那里,都能够得道手冢追寻梦想的消息。所以,拜托,一定要成名哦。” 那是……他的愿望…… 职业选手,像神话一样的存在……那是,他留给我的……梦想。 可以么?十六岁的手冢国光是一个优等生,中规中矩的孝顺独子,有名的学生网球选手很可能是他未来履历中光辉的一笔……可是……自己真正的愿望,永远、都把网球当成梦想…… “里菜。”手冢突然间停下脚步让一直勉力追赶的里菜差一点撞到他身上,抬起一对有些惊慌的眸子望着他。“从明天起我想在增加训练的强度。你不必等我放学了。那样对你来说会太晚了。”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1 章 里菜张了一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毕竟,手冢没有提那个人的事情,已经是,万幸了。时间会让那个人被遗忘的。对手冢来说。对自己来说。 手冢国光的梦想在暗暗的酝酿着,他总觉得曾经有一双白晰颀长又有力的手把这个梦想交托给他。和里菜似有似无无的关系,意外的,也保持着。不二留学之后,很快传来他在国外申请大学的消息。大家都不意外,在交换学生当中这样的情况十有八九。只是网球部的男孩子们对于里菜的态度都更加阴沉。因为自始至终,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收到过不二的任何联络。里菜在这样的压力下终于不能再出现在网球部的训练场地了,手冢却因为这样轻松的相处而没有想过彻底切断这样一种微弱的联系。 名义上依然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其实不过偶尔在校园里偶遇。里菜用一种哀切的神情很安静的看着手冢,等着他一成不变的淡淡的问她:“哦,还好吗?”然后勉强的笑着点点头。 和家人摊派的时候,手冢其实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看着母亲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和几乎有点苍白的脸色,他只是笔直的站着,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是认真的,我不打算升入大学,我想成为职业网球选手。”“那……给你父亲打个电话吧。”母亲最后的回答是一声无力的叹息。 越洋电话的那头,父亲沉默着,严厉的父亲,久久的沉默,最后还是说:“我不能同意你的想法。国光。我希望你可以现实一点。”最简单的话,但是手冢知道父亲的想法是从来无法撼动的,就像自己的想法也无法撼动一样。 收拾行李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并没有像一般的妈妈们那样留着眼泪扑上来阻拦,她安静的检视着他的行李,在心里关照着是否有什么短缺。没有落泪只是因为强忍着。但她知道,眼前的是她的孩子,留着她的血液,她早知道他会做这样的选择。“既然不打算升入大学而是走入社会,就不应该在依赖父母的照顾。我会离开家独立生活,实现我自己的梦想。” 早就知道这孩子会这样说。就算是坚持不肯改变看法的他的父亲——其实也是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六个榻榻米大的狭小居住空间的公寓是早就看定的。手冢是做好了一切离家的准备才向家里人说明想法的。把简单的生活必需品放置妥当,手冢仰躺在地上,为未来巨大的沉重感到一点点茫然,以至于门铃的响声听起来有一点好像是来自缥缈的天外。 开门,里菜站在那里,好像不真实似的。手冢恍悟他并不是好好的安排了一切——他忘记了里菜,居然,是忘记了。他没有告诉里菜自己的想法,也没来得及和里菜切断名义上的关系。可是,在这一切之前,他诧异的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打电话到你家里,和你妈妈说我借了你的书想要当面奉还。我可以进去吗?”里菜没有哭泣,没有发怒,没有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许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淡到没有必要这样做了——可是她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眼里温顺的笑意好像悲哀似的,扬起脸的角度隐隐的倔强。 “请进。”手冢把她让进屋里的时候有些回不过神。“其实我本来是想毕业之前还有一些机会在学校见面……” “国光的东西真的很少,这样的话国光应该不介意我稍微搬一点东西过来吧。”里菜似乎没有听到手冢说什么,在屋子里四下环视着,走到窗前拉开窗子,“朝东的窗子,早上的太阳一升起来就会看到。呵呵,这下可不能赖床了呢……” “里菜,你在说什么……”手冢感到莫名其妙。 “成为职业选手,没有任何经济支持是不可能的——而且一边照顾自己的生活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我的父亲给我唯一的东西是一笔我自己现在就可以自由动用的资金,不算非常可观,但是在重要时候可以拯救一个梦想——比方说,你的梦想。” “我还是不明白……” “你需要一个人和你在一起才能实现梦想。国光,我们订婚吧。” 订婚的要求当然被手冢毫不犹豫的驳回。他不再是学校里风光无限的优等生,网球部长——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追求着非常虚无缥缈的梦想的年轻人。那一刻他觉得里菜的莫名其妙简直让他觉得可怕。但是里菜还是频频的光顾他的公寓,不顾他的阻止帮他操持各种家务。在都做完以后一个人批着夜色回家。只不过这些家务,手冢全部都要重新做过——同时还要照顾弄伤自己的里菜。 从小像洋娃娃一样被照顾长大的里菜没有任何生活技能,洗涤的凉水让她不时的感冒发烧,一开始手冢没有注意到,后来不得已要大吼大叫的赶她回去休息。那时候里菜就会噙着泪水,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很凄惶但是很倔强的看着手冢。就是那样的神情让手冢在她再一次敲响家门的时候没有办法把她关在门外。 多方努力,勉励支撑,甚至拼命挣扎,高中的最后阶段疯狂的忙碌和巨大的压力让手冢对那段时间几乎没有记忆,回忆起来的只有几乎要把他压垮的疲惫和在那疲惫之下依然不肯服输的心情。现实向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的黑夜,让人觉得光明再也不会来了。但是手冢从来没有想过退缩,意外地,就好像,他的心里始终,有光,一样。 只是那一点光,太遥远,遥远到感觉不到他的温暖。呐,是你说要给我一个新的梦想,可是在我又一次为梦想努力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直没想通,我想不通,什么可以构成你就这样消失的理由——为了什么你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放弃我…… 人的心其实是一张网,织得再密,总有一些空隙,而那些空隙,如果起一个笼统的名字,就叫做脆弱。因为人的心灵会脆弱,所以人们就要坚持不懈的互相帮助和支持,而当那帮助和支持终于有一天恰好填满了脆弱的空隙,那种酸楚而温暖的不可以控制的感觉,叫做感动。 又一次碰壁之后,手冢又一次在微寒的深夜里将疲惫的身体拖回自己窄小的公寓,在公寓楼下他抬头却看见自己的房间里有一抹灯光。他知道那是谁,他只是惊讶为什么无论自己偷偷的换几次锁那个女孩子总是有办法进去。把原本还不算太乱的房间整理得一团糟,做很多没有熟的料理,洗很多皱巴巴的衣服,然后把自己弄得一身凉水,满手伤口。 这本来是一个司空见惯的场景,但是就在这一刻,手冢忽然间挪不动脚步,然后用手撑住自己低下的额头,感到一种温暖在脸庞周围萦绕。自己和这个女孩子,有太多的不同。如果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百折不挠吧…… 推开公寓的门,他第一次没有在开门的瞬间就冷冷的说:“都说了让你不要来”——而是安静的想看一看里菜忙碌的模样。每次他总是人未及声先到,吓得里菜一团慌张。室内一声巨响,手冢大吃一惊。猛地将门拉得大开——锅子从电炉上翻落下来,里菜蜷缩在地上,捧着左手手腕,疼得不停颤抖。 “你……”手冢迈过散落一地切得大小毫无规律可言的土豆,抱起里菜冲到水龙头的旁边,打开凉水在里菜的手腕上冲洗。“你简直……”“简直就是个笨蛋……”里菜把头靠在手冢胸前,不停的啜泣。“无论怎么样都不行。我在家里一直练习,还是不行……还是不行……还是忙不上国光的忙……” 手冢突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突然两手一拥,把里菜拥抱在怀里。他忽然间发觉自己其实不是一个人。就算生命中的那束光已经毫不留恋的把自己抛在黑暗里面,至少还有眼前这个女孩子愿意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努力…… 里菜瞪大了眼睛,就好像手冢递给她那颗钮扣的时候,就好像手冢在大雨里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好像手冢忽然间答应和她交往的时候,好像突然间活在一个粉红色迷蒙的梦境里。什么都不真实——除了,那个人的气息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体温。 “和我在一起吧。我想让你看见梦想成真,如果,那样可以报答你。” “要不要我也走在你身后半步?”一对穿和服的老年夫妇从身旁路过的时候,中泽伸长优美白腻的脖颈好奇的张望了一下,然后把头搁在不二肩上嗤笑着。刚刚结束一篇专题报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避开都市夜色的妖冶眩目,在社区公园附近安静的小街放松一下连日来过于紧张的神经。 不二轻轻勾起唇角,看着身边那人兴致勃勃的模样,问道:“到报社工作是美绪第一次来日本吧。” “嗯。我的日语很惊人是不是?我母亲在家里坚持讲日语的。我说我的养母。我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平常说什么语言。斯瓦西里语?我可是在非洲出生的哦。”中泽俏皮的一笑。 “美绪完全不记得亲生父母?”不二微微皱起眉头。 “好像很可怜的故事是不是?可是我完全没有感觉……对我来说从来不认识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算明知道那是自己的父母,也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感到伤心。我刚出生当地就开始流行瘟疫,我被一部分撤回美国的工作人员带到了现在的父母那里寄养。结果……不小心寄养了一辈子罢了。”中泽笑笑,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我的成长过程健康快乐,万千宠爱。大家都觉得我是可怜的孩子,所以就算我调皮或者恶作剧都会恨轻易的得到原谅,做的好就会有很多人争相赞美。” 不二很温柔的呵呵笑着——成长,对于自己来说仿佛也是同样的过程。被成年人的同情心过分的宠爱。 “不二前辈的家不是在你中学时代就移民了么?一直在美国读书,为什么突然间回到日本了?” 中泽突然问。 “呃?”不二突然间语塞。家人……那些很温暖很温暖的记忆…… 离开日本那天清晨,天本来是阴的,上午云层渐渐开始透明,阳光让人很安心的洒下来。“都准备好了?”身后是母亲的声音,回头,果然是有点担心的神色。一直生活在很多朋友包围中无忧无虑的自己突然间仿佛要无声无息孤寂的消失,家人很难一点异样也不察觉。更何况他们太了解自己,无论怎样仔细的微笑,眉梢的那一抹淡淡的哀伤总是去不掉。 “嗯。”很轻爽的风从打开的窗子吹进来拂动茶色的发梢。“真可惜没法带他们一起走。”伸手一指窗外的那些仙人掌,在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下很开朗的翠绿着。母亲带这些宠溺的姿态淡淡微笑着。“你肯争取留学的机会我们都非常高兴。你也知道你父亲原本就有在由美子出嫁之后也一起移民到美洲的打算。那边有一个老朋友提供了非常难得的合作机会。裕太正好毕业以后到那边读高中……只是你……一直……” “一直担心我不原意退出社团,不原意放弃日本这边的生活……是吧?”不二很轻松的笑。 “我们知道你不是那么任性的孩子。但是我总怕做这样的决定你其实很委屈……” “对不起……”不二忽然轻轻的说:“对不起妈妈。也许有一天您会发现我比您想象的要任性的多——我会做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事情。所以,请不要用这样担心的眼神看着我。我会,更加……更加愧疚。”最后看了一眼阳台上满满的绿意,不二走上前来轻拍着母亲的肩一起走出了房间。母亲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孩子已经比自己高出那么多了…… 一直站在门外听着屋里对话的父亲和姐姐深深的凝望着不二的神色,姐姐有些责怪却有有些心疼的看了不二一眼,陪着母亲先一步下楼,不二没有回头面对父亲,直接开口:“我很不懂得感恩,没有办法让自己想大家希望的那样开朗、幸福的生活下去,所以很抱歉。”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疲惫,我只想告诉你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改变对生活的看法的机会。”父亲很想叹息。但是目光却遇上了回过头来的一张有些凄然的笑脸。“算了,下楼吧。”终于只说了这些简单的话。命运的压迫无处可逃,或许自己一直错了——可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孩子应该是顽强的。是割舍了生命中什么样的东西让这孩子的灵魂仿佛生生打破了一个缺口。 不二闻言却没有移动脚步。“我只是不能对你们隐瞒。我不可能成为让你们自豪,给你们带来荣誉的孩子……” “又走神了。”耳边是中泽的娇嗔,打断了回忆里自己的声音,“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回到日本来是为了你的那个什么初恋情人……”她说完开始笑起来,好像刚刚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可能……”不二也笑起来:“你明明知道我是因为筹建基金的缘故才回到日本的……” 为了初恋情人…… 如果——那个人也可以被算作初恋情人的话…… “但是,在回来工作之前,我还回过一次日本,没有通知我的家人,偷偷的……”不二喃喃的开口。他知道度假别墅短暂的相处已经让心里多年的冰封不可挽回的瓦解,让回忆阻挡不住的涌出。他知道这意味着危险。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住。 “来和你的初恋情人相会吗?这么浪漫……拉着她的手,说我们私奔吧?”第一次看到不二比较轻松的主动提起这些事情,中泽戏谑的大笑。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2 章 不二冰蓝的双眸静静的看着她,像很深很深的水。 “好吧好吧~不是这种下三滥电视剧的剧情。那么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看着她牵别人的手,从此以后只能作为记忆存在心底。”说实话中泽对不二那样的眼神有一点淡淡的恐惧,总觉得自己可能沉溺在那种安静的伤感里。 不二露出一弯浅笑。在中泽的眼里就是一种无声的认同。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的那天不二只是给家里打去了一个很简单的电话,然后打算把这一天当作任何一个平常的一天来过。思念很容易习惯——就像寂寞也很容易习惯。天才的头脑、精美的面孔,还有那种因为蒙上一层淡淡伤感而更加迷人的微笑让他的身边很轻易的就有了更重各样的人们围绕。他没有机会孤单。 但寂寞是一种与孤单完全不同的东西。 人群可以消弭一切孤单的机会——但寂寞却可以在最喧嚣的场合在心底无限蔓延。 他从来没有想起过那个人。 那就证明那个人从来没有走出过他的心思——需要用“想起”重新找回来。 生活变成一个精彩纷呈的程式。快乐是一种理所当然要扮演的情绪。 他没有刻意的做过任何事情。 比如从来没有刻意躲避过年轻和寂寞必然会带来的某些精致的相遇。 然后那些女孩子在失望的离去的时候总是用各种各样但是在不二听来都很值得怜爱的语气问:“你在想谁?” 不二只是礼貌的微笑。 失态的时候只有一次。 居然有一个个子很高的棕发男孩子很自信的在一群同学面前向他示好。 在一片惊诧声和笑声当中他一言未发推开人群头也不回的离去。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在远处看着那个棕发男孩子大胆的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里把刚刚结识不久的新男友揽在怀里,很安静的祭奠自己的悲哀。 平常的一天因为迹部景吾的一个越洋电话而改变。突然间没有任何通知的出国留学,不二知道迹部会因为觉得受到忽视而和自己赌气很久。但是他自己也没想过这个“很久”会有一年之多。 在电话那头听到那种熟悉的高傲腔调,不二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走出时光倒流的错觉。时光不可能返还——就算不像自己这样狠心切断与在日本的那些日子相关联的一切——时光其实也不可能返还。“那个小子还真是自以为是。他放弃了升入大学专心要成为职业网球选手。”迹部自报家门以后居然没有任何寒暄,一句话攫住了不二的心。 不二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其实不二一直隐隐觉得迹部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愿意联想起过去在青学的时光才故意不打电话给自己的。 不二没说话。迹部也好像早有预料一样继续说下去:“他为了这个从家里搬出来。不过是个有骨气的家伙,居然坚持到现在——终于有一点眉目了。”迹部一直自顾自的说着,仿佛知道电话那头的不二不会回应。 不二知道自己握着听筒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他以为从来没有敢于奢想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会在那个人的生命里留下印记。 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一直在如此热烈的期待。 “谢谢你,景吾。”温暖的笑意从语调中沁出。一直喋喋不休的迹部反而突然语塞。然后烦躁的叹一口气。“你真是疯了。你最好呆在美国一辈子别回来看看能不能把你的神经病治好。” 不二笑出了声。这种一瞬间的了然——是朋友的珍贵。“你放心吧。就算永远治不好,我也会躲在海角天涯永远不会发病的。” 听出了不二的话意有所指。迹部本来在心里冲撞了几回话又绕在嘴边说不出口。一阵烦躁让他忍不住用手耙乱了精心打理的头发。“我真的搞不懂那种骄傲到不行面部神经坏死脾气又差到要命的家伙有什么……你和那死丫头都……”说到这里他一下卡住了,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周助,依照我的愿望,我是希望你永远不要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扯上关系了……但是,我只是,觉得,至少……唉,本大爷给你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要不要趁着假期回日本来探望本大爷一趟……” 听到电话那头不二的轻笑,迹部一狠心,终于说:“手冢和里菜要订婚了。” 明明是夏天,坐在微黑的夜色里公园的花坛边,不二居然觉得有些冷了。那些享受夏夜的家庭三三两两的错身而过,中泽随意的倚靠着不二玩笑的抱怨着今天夜里没有焰火,一边挑剔的评价着那些擦身而过的男人们。 和新宿街头那些引人注目的年轻男子们一点都不一样,看着那些一脸木然发了福牵着孩子的已婚男人中泽觉得非常好笑。人生在这样的画面下显得无聊而滑稽。那些被自己甩掉的年轻男孩儿们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要是在这样的情景下遇见其中的一两个一定是件很令人开怀的事情。看那个胖子,看那个秃头,看那个…… 哎哟。中泽稍稍坐正了身子。一张很俊朗的面孔,稍微显得太严肃了些,不过就是这种禁欲的错觉最容易让人产生热辣的幻想。身材高挑、清瘦结实,相当诱人。混迹在这种无味的地方居然还遇到这种让人精神振奋的男子——今天的眼福不错。那人一副明星气质。明星…… “那不是手冢国光嘛。最近成绩不错的那个网球明星。”中泽突然站起身来张望一阵,回头来推不二的肩。做为一个记者,看到威风凛凛的明星过着如此平淡无味的普通人生活的瞬间让她猎奇的职业本能感到畅快。 那个耀眼的男子闻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行人渐渐让开视线,中泽看见他身后一点点的距离恭顺的跟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围着披肩的样子更显得温柔顺和。中泽正打算再仔细的看看那温顺的日本太太,手腕忽然一痛。 她惊讶的微微低下头去,看见不二突然间无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不二。”对面的俊美男子沉默一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一如中泽的想象,可平静的情绪却仿佛是刻意压制着。 “手冢……”不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松了抓住中泽的力量,“……里菜……” 中泽虽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还是抬起手想说声“H”,却看见那位被不二亲昵称呼[注]的太太冷着一张脸不易察觉的后退了一步,仿佛躲开什么让她不舒服的东西一样。然后非常僵硬的轻轻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前一秒钟还中规中矩的跟在丈夫身后半步,这一刻却把丈夫扔在自己身后径自离开。虽然看起来像是礼貌的给男士们留下交谈的空间,可那个态度……谁都会觉得背后一阵发寒吧。中泽摊开手耸耸肩,没有掩饰她美国式的疑惑。 “不二……抱歉……”手冢和不二说话的距离,看起来隔得有些过远,然而两人之间虽然空无一物,他却好像没有任何办法再前进一步。 不二没有说话,淡淡一笑,摇一摇头,又点一点头。 手冢很努力的将目光垂向地面,向着妻子的方向缓步跟过去。 “看来我的猜测还是不够充分。一个人偷偷回到日本寻找初恋情人的年轻男孩儿看到了一个比恋人变心还要残忍的画面——那就是恋人走向了婚姻,旁边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中泽看着手冢的背影吹了声口哨,回身冲不二挤了挤眼。 “我想你误会了……”不二的解释有一点急切和含混。中泽却满不在乎的一笑:“没关系。怎样都无所谓。我不会去想那种无聊事的。走吧。”中泽的手递到不二面前,爽朗的笑意仿佛可以传达到优美纤长的指尖,让人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握这只手。 不二将中泽的手握在手心。沉默中走得微微有些快。中泽看着不二的背影忽然觉得想抱一抱他,却始终跟不上他快得不正常的脚步。“喂!我穿着高跟鞋!”中泽发狠的用尽全身力气站稳脚跟猛地一拉,毫无防备的不二果然被中泽拉得站立不稳回过头来,有些惊疑恍惚的看着中泽。好像忽然不小心被人抓住了弱点的孩子。 中泽盯着不二意外的脆弱神色,忽然,站在路中央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引人注目的笑声却好像渐渐的平息了不二的情绪。 笑罢,中泽直视着不二平静下来的蓝色眼眸:“不管怎么样,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是个让人害怕的家伙。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这种时候,你应该相信女人的直觉——不二前辈。”说完她好像欣赏玩味不二眼中流露出的迷茫神情一样,又朗声笑了起来。 让人害怕? 认识了手冢以后沉溺在爱情里的里菜,为了赢得手冢的心意越来越温柔和小心的里菜,让人……害怕……中泽的“奇谈怪论”敲击着不二的神经。因为不二内心深处的声音在不停的对中泽的看法表示认同。 第一次看到里菜的时候,其实自己是害怕的吧。不是因为她把自己的手咬得鲜血淋漓,而是因为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一种自己眼眸深处永远不会流露出来的情绪…… 每一次、每一次面对里菜那样的眼神……其实、都是、害怕的……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3 章 不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日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迹部景吾的车子里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车子停在河村寿司店的门前。那扇门的里面,是手冢和里菜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订婚仪式。没有父母的祝福。只是向朋友做一个简简单单的通告。 可是,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不二迷茫的坐在副驾驶座上,迹部跳下车子打开车门一把扯住不二的衣领:“走吧。”真狼狈啊。不二轻轻的摇头,笑。“要说什么随便你,不过如果你要是让我看见你在那里撑着一张笑模样祝福他们,别怪我一会儿把你扔在这里不载你去机场!” “景吾,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里菜……”自己对于里菜那么多年的伪善就那样一下子撕碎了,但是依然不希望看到里菜难过…… “因为欺骗朋友这种事情我干不出来。每个人都应该看清实事的活下去。这才是生活的美学。她也……和你一样,应该有面对现实的机会。”迹部狠狠摔上车门。“不管是恨我还是怎么样……都随她吧……” 河村寿司店整洁的店堂内,手冢看着这些一直在社团中活跃的伙伴们望着自己凝重的眼神,知道那是他们对自己无声的支持。自己看上去不切实际的追求,收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只有这些人——这些亲眼见证了自己对网球的执著与梦想的人们,用无声的信任目光鼓励了自己。 现在的手冢格外的平静,这世界毕竟还有一个角落允许自己的梦想自由的生长。身边还有一个人,很执著的愿意和自己分享一直追寻梦想的那段路——此刻正那么幸福的笑着。生活偶尔会关上门,但是永远留下一扇窗——没有任何事情会让自己绝望。就是这样,让心地澄明,那些……那些……那些曾经的混乱的懵懂的令人心痛的无法诉诸的情绪,就这样,随着一些人……随着一个人……消失好了…… 突然拉开的那扇门后面的那个身影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窒。尽管迹部用很大的声音“哟”的打了招呼,所有的视觉所有的听觉却都忽略了他的存在,一切的感官能感受到的只有那个人,茶色的头发,冰蓝的眼睛。 “不二?”“不二。”“不二……”忽然间几乎裂开空气的沉默转化成复杂的骚动,诧异、惊喜……隐隐的、担忧。 其实,手冢无数次的设想过两个人的再次相遇。在很多虚假的背景、虚假的时间、虚假的景况。然而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就会这么简单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就那样,打开一扇纸糊的拉门,出现在自己眼前。 皮肤、发梢、眼神——都是真实的,居然。 在那些设想当中,自己都对他说了什么呢?回想,记不清。但是仿佛都要好好的问上一问——为什么就那么不管不顾的离开、逃避——在我那么需要你的支持的时候。你对我承诺就是如此而已么?你对我的……感情……就是如此而已么! 可是这一刻,在那一对深邃的冰蓝色中,居然是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坦白的——思念。 不管找多少理由辩护,都躲不开,都阻挡不了的——思念。 手冢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眸被那冰蓝色的思念灼伤了。 迹部景吾没有看到自己担心的那一幕。不二没有说出祝福手冢和里菜的话,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一直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动,一直望着桌子的尽头,手冢和里菜方向,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看清的眼神。 满桌惊疑不定的人——只有那两个人知道这眼神的含义。 沉默超越了人强制的镇定可以忍受的时间,茶杯在里菜猛地站起来的瞬间被打翻在桌上,发出一声让人心惊的响声。在大家都还没有在那响声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了不二的面前。 疼痛的脆响。 没有人看清里菜的动作,所有视线静止在不二被打得侧向一边的脸上,茶色的发丝散乱的遮住了眼神,白玉色的左颊泛起一片紫晕。 甚至没有人记得应该惊叫。 不二的视线一瞬间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里菜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是从一看见那双眼睛开始,那里面就满满的盛着一种让不二恐惧的神情。因为恐惧而只有不断的用微笑迁就顺从来保护自己,直到那双眼睛里的可怕神情在自己堆积出来的幸福泡沫中被满足渐渐掩没。但是这一刻那种神情又一次尖锐的破土而出——不二突然发现三岁那年扑上来狠狠嘶咬自己的里菜其实从来没有消失。 那个在自己拥有的幸福面前深深的绝望的小女孩不再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就那样一直、一直、在不二自己的心里。 不二樱色的唇瓣,微微有点颤抖的,轻轻的,慢慢的,抿紧,向上,扬起一个凄凉的弧度,抑制不住微微的抽搐。只是一个很单纯笑,没有一点震惊——仿佛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接受这结果。他的左手,以一个优雅的弧度缓缓抬起,遮住脸颊的伤处,带着不易察觉的细微战栗,转过一张完整的笑脸。 手冢国光一生里见过的——最悲伤的一张笑脸,他知道不管以后的时间有多长,他也不会再遇到这样的笑容。 那眼里思念的情绪,不需要任何语言的辅助,也可以穿透一切哀伤的情绪,穿越一切惊疑的空气,直接送进他的眼底。 手冢国光闭上了眼睛。 只有这样能换来片刻喘息。 他忽然发现这就是自己一直追索的结果。 对不二,他猜测,他若即若离,他靠近,他推开——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要知道对于这个人来说,自己到底有多重要。这个人究竟能陪伴自己走到哪里。推开他一次,再推开他一次,他还会不会坚持,他还会不会回来,他还是不是、真的、会和自己站在一起…… 手冢第一次有一种想用笑容来表达的凄惨心情。 原来人最困难最害怕的不是面对外界的反对、挑战、压力,而是忽然间清晰地看到自己灵魂深处不可避免的存在的阴暗卑微的角落。 自己难道是一直等待着这样一刻——等待着那个人所有可堪保护的外壳都被自己伤害殆尽,等待那个人终于不能再坚持,等待那个人亲手将裸呈的灵魂捧到自己面前,任自己撕碎…… 早该知道爱是一种危险的情绪…… 好吧。就这样。他就在眼前,没有一丝防卫,等待自己最后的伤害。那么。就这样。不要给他原谅自己的机会——不要给自己被他原谅的机会。 手冢开口——他没有想过要说什么—— “你来干什么?” 手冢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为什么这么问? 自己想听他回答什么? 为什么期待开始在胸口深处无可压抑的叫嚣。 这个时候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开口吗? 如果他肯开口说些什么…… 那么自己…… 手冢发觉自己的指尖有一点颤抖。 好吧好吧!该死的!我在害怕,我在恐惧,我在等着…… 不二微微欠身。算是对唐突出现的抱歉?算是对某些人和某段时光的告别?没有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他欠身之后转身出门,身后的迹部面无表情的关上了拉门。 平静的门口只剩下里菜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的背影——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刚刚一瞬间不二的出现会被所有人归为错觉。 一切都太突然。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4 章 突然到所有人的反应和这一切比起来都好像慢了半拍。 其实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有人狠狠地摔下筷子转身而去——那是菊丸。 “就这样。谢谢你。对不起。”机场外,不二走下迹部的车子。 “我想过很多年以后我还会记得这个奇怪的场景——呵呵,我想发了脾气的大小姐一定也不会让我轻易的忘记自己的所做所为的。”迹部大度的耸一耸肩。“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你的想法——你们的。没办法。” 不二不禁抬手轻触脸颊上还未痊愈的疼痛。“没关系,这样很好。总要……有一个结束。” “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保重,想活命就别再回来了。”迹部大手一挥,送别不二的背影,转过视线的速度却快得不自然。 不二的脚步落在自己的一串笑声里。一步步,只有自己知道暗藏着踉跄。身后,汽车喇叭的声音忽然大作。 回头,迹部摇下车窗,狠狠的冲他喊:“为什么不回答那家伙的问题!为什么!” 不二忽然间被汹涌的情绪淹没。没有用语言——已经完全的坦白,那个人冷漠般的闭上双眼,他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其实——自己明白……但是,幸福有公理。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未来、梦想……公平。一直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的自己,没有理由切断那个人通往梦想的路,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陪他走到终点;一直隐藏在伪善当中的自己,没有权力再次被失去理智的嫉妒支配,把里菜用尽全心全力争取的幸福……打碎。 可是……就是这样的自己……还是回到了日本……还是站在了那里…… 真是……抱着可怕的……邪恶的念头啊……一直以来…… 看着迹部紧紧拧着的眉,不二展颜一笑。那些因为爱情而变得高尚的人——原来只是、非常非常幸运而已。自己只是凡俗的尘埃。 “以后……还是回日本来吧。美国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别为了那种事情……”迹部一直努力的措辞,“总而言之,别傻了!你不是那种人,也承受不了那种感情。其实,东京很大的,只要你想逃,不可能逃不掉……” 原来一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的人是景吾。一切的压抑,一切的逃避,一切的怯懦,都是为了不打乱那个人的生活那个人的幸福——可是,心其实一直在叫嚣,不离开,不要离开,不想离开,不能离开……真的想逃怎么可能逃不掉,可明明身已经决绝的转过去,心却依然不甘心的面对着,贪婪的盯视着。 爱原来可以贪心至此。 再不切断会不会连顾惜那个人的幸福的心情都有一天会被吞噬。 不置可否,不二再次挥别迹部的目光。 此时此刻惟有离去一途。 有那么多那么多回忆在一个瞬间从内心狭窄的通道流淌而过,把情绪清洗的如此清晰——清晰到微微的疼痛;而那个拉着自己的手的美丽的女孩子还在不停的大笑,不管擦身而过的世界投来怎样惊诧异样的眼光,都与她全无关系。“和我结婚吧,美绪。”不二脱口而出。 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开始考虑婚姻的话。”静默来得太突然,让不二也有点局促。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哦。不二前辈。”中泽颦眉,仿佛不认识一样盯着不二看个仔细。 “我想尝试幸福。” “如果……你坚持认为婚姻和幸福有关系。”中泽的表情一下软化下来,很热情地搂住不二的脖颈,“我不反对在我突然想尝试婚姻的时候找你作为尝试的对象。不过那一天还有多远,我可说不好……”中泽说着咯咯的笑起来,凑近不二的耳边,把呵出的热气和声音一起送出去。“前辈难道不知道么,一直以来,对我这种人来说,求婚话和分手宣言没有任何区别。” “对不起。即便你现在……我无也意强留你。我只是一直都觉得对你很抱歉。”不二安慰似的轻拍中泽的身体。 “但是我没有说过吗?不二前辈是很特别的。也许有一天我会头脑发热的嫁给你也说不定。当然……那只是说,如果,有‘也许’的话……”和不二拉开一点点距离,中泽让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完完整整的落在不二冰蓝色深深的眼眸里。 空荡的房子让里菜觉得寒冷,一直以来,只有手冢回到这里的短暂时间里,她才会觉得这个建筑是家。其他的时间里,这不过是一幢装饰精美的建筑物。和以前囚禁自己的任何一幢都一样。里菜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因为在傍晚散步的时候遇见了不二,里菜和手冢回到家里里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半夜里里菜开始发低烧,又坚持拒绝吃药,手冢只好给她喝了一些含有轻微安眠营养剂的牛奶。醒来的时候已经退烧,时间却也已经将近中午。手冢已经在清晨时分无声无息的离去——这一次至少要半个月才会回来。 里菜努力的回忆着一些可以让自己暂时取暖的时间片段——像所有人经常做的那样。生命中最温暖的一段时光是在一个六个榻榻米大的小房子里度过的,窄小的空间局限得那个人只能那么近的在自己身边。两个人一起分享最艰难的日子是上天给相恋的人最好的恩赐——期待着痛苦和希望的不断破灭可以在对方身上越来越深的刻下相依相伴的自己的痕迹。直到像做梦一样、那个人伸出手来给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这是自己一生唯一一种真实的心情——要和他在一起。 本来一切已经经营成了自己梦想中的美好结局——可是,那个人,不二周助,怎么会,居然又回来了!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不二周助,离开日本的时候他一定已经抱定了诀别的心情——他原本没有任何可能再回到这片土地,突然间那么真实的出现在那里,用那样的眼神看着—— 心脏猛然收缩。一种难以承受的烦恶从胸口升起。里菜止不住地干呕,一手扶住冰凉的墙面,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咳着,痛苦的喘息。只要有他存在的地方,自己就不能幸福。只要他出现,命运就会在自己面前背转过去。泪水渐渐模糊了里菜的眼睛。 一切的担惊受怕,已经积累到了一种难以承受的极限。 仅仅是不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竟然可以无时无刻的折磨里菜脆弱的幸福。毫无希望。无处可逃。抱住自己不断颤抖的里菜紧紧闭上眼帘,遮住深色的眼眸深处从未改变过的深深愤恨。 明明是难得的假期,不二却意外地没有任何心情多多休息。早上偶然受到清爽的阳光的诱惑,居然很想到大街上随便走走。连续通宵工作的中泽还深深眷恋着难得的睡眠,向不二赖了几个吻,随口说了一个想吃的巧克力的牌子就把不二一个人放到了夏天明媚的大街上。 阳日美好的阳光给不二的白色衬衫装饰上色泽晶莹的光晕,微微卷起的袖口隐隐露出优雅而不张扬的古银腕饰。路过几个年轻女孩子的时候不二听到她们兴奋的切切私语。他戴了太阳镜遮蔽阳光,并没有被认出身份。只是很绅士的驻足为那些女孩们让开了路。女孩们有些紧张的微笑着红着脸从他身侧鱼贯而过。 忽然其中一个女孩儿手中粉红的兔子气球脱手而出,被风吹向不二的方向,她“呀”的叫起来。不二迎风扬起手,敏捷的将气球抓在手里,抬头的瞬间阳光毫不留情的射向他的眼里,尽管有太阳镜的阻隔,还是让他的意识短暂的空白。头好晕。胸口的闷痛攫住了他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脚跟,把气球递给一路追回来的女孩,却听不见女孩子惊喜交加的道谢。一种令人恐惧的耳鸣突然封闭了他的世界。他镇定而礼貌的冲女孩们笑笑,转身继续向前走。东京街头的喧嚣在耳鸣渐渐消退之后又把他带回真实的世界,眼前的阳光也不再是可怕的惨白,刚刚的一个瞬间仿佛不真实的错觉。但是不二熟悉这种越来越强烈起来的感觉。 他内心深处忽然升起一种动摇。他改变了自己方向,向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例行公事的挨了一顿骂,不二带着一脸温和的苦笑离开了老医师的办公室。每一次检查都会被老医师气急败坏的骂他“慢性自杀”,每一次都以老人被他无辜的笑脸气得说不出话来告终。但是,这一次不二在老医师的责备当中看到了一丝强作的镇定。对身体的感觉果然没有错。 这样定时炸弹一样的生命。本来早该有思想准备。可是这个时候说不恐惧是骗人的。 自己可真是个抱着侥幸心理有贪心有恶劣的家伙,昨天似乎还向某人求婚来着。不二自嘲的微笑。不过幸好求婚的对象是中泽,如果她知道自己打消那种奇怪的念头,应该是从松一口气吧。 果然,自己注定了不应该有任何人陪伴…… 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在心里生出那些可怕的嫉妒吗?在夜晚的公园小径看到手冢和里菜那么幸福和谐的走在一起竟然会差一点被汹涌的心痛整个吞噬。不是应该看到他的幸福就感到幸福了么?一直抱定了这样的心思从他身边逃离,突然发现他的幸福原来是自己的痛苦。 我说我想尝试幸福。 可是心里只能摆得下你的幸福的我原来根本没有找到幸福的可能。 里菜现在看上去好成熟、好漂亮……你们应该生活得很好……毕竟陪伴你走过最艰难的日子的人,是她,不是我。里菜…… 医院门口川流不息的车流,不二忽然看到了那个纤细的身影,有些苍白的脸色,娴静的姿态——标本般的温柔年轻主妇。里菜! “里菜……”没有时间思考,已经脱口而出的呼唤。不管时间怎样变换,熟悉了的称呼不二没有办法改掉。 里菜的神色有些疲惫和恍惚,移步的姿态柔弱得让人心痛。听到不二的声音忽然惊慌的抬起头来,正对上那一双冰蓝的眼睛。一瞬间,她美丽的神色眼眸中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差一点就要回应那声熟悉的呼唤。她在为什么事情而悲哀难过,不二熟悉里菜那样的神情,在过去无数的日子里她总是要带着那样让人不忍拒绝的神情扑到自己身边诉说她的委屈和心事。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5 章 可里菜的脆弱和哀伤在脱口欲出瞬间猛然被阻隔,仿佛她突然认清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两小无猜无比信任的伙伴,而是与她抢夺幸福的人。里菜眼中的神色惊惧、失望、悲哀、愤怒——五味杂陈,最终糅合成一种深深的怨恨,她刻毒的用怨恨阻止不二进一步靠近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她的脚步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蹒跚,走了几步居然从台阶上滑倒,里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跌倒在马路上,不二分开人群向她的方向冲过去。一辆汽车在车轮急煞的声音中绝望的尖叫着,在路人惶然的注视下向着两个人无可挽回的猛冲过来…… 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喧嚣的声音忽大忽小,消毒水的气味也忽而清晰忽而微弱——飞身推开里菜的一个瞬间头重重的撞在地面,胸口升腾而起的疼痛让意识一直陷于模模糊糊的状态,肩部看来受了外伤,处理伤口的疼痛让不二渐渐清醒过来,看到身边一个一脸严肃认真工作的护士。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先生?”护士发现了不二的清醒。 “还好,我想我伤的不太严重。”不二尽力换了个姿势方便护士处理几处擦伤。 “您的外伤确实没事。但是您最近有没有关注过心脏的健康状况?”护士换了另外一支棉签。 “我的心脏一直不太好,一直都在定期检查……”越来越清醒的头脑忽然让不二的神经猛地刺痛,他几乎一下子挣扎而起,把护士吓了一跳。“里菜……那位女士,她的情况……”不二焦急而恐惧。 “您冷静一点,情况并不是很糟,她是您的……” “她是我的朋友。” “哦,那么有劳您帮助我们通知她的家人——我想最好是她的先生到医院来一下。” “她伤得很重吗?”不二盯着护士的表情。 “嗯。她并没有受什么其它的外伤。应该说她现在没什么危险。不过很遗憾,她的孩子本来情况就不是很好,加上惊吓和撞击,所以没有保住……” 孩子…… 不二忽然感觉仿佛有深沉不见底的冰冷的深水渐渐没过了自己的耳际——停滞了呼吸…… “您太太的身体状况总体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不过肯定需要相当长时间的修养。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很遗憾,但是其实这次您太太的怀孕时机并不是很好,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和情绪状况本来就存在很严重的问题。我一直劝说她放弃,可是她一定要坚持。她今天来医院复诊的时候也是一样。”手冢听着医生在耳边絮絮的说着些意义不明确的声音符号——“希望您好好安慰她一下,她还很年轻,好好调养身体的话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 在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经纪人接到一个电话以后脸色苍白,惊恐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不由分说地把自己拉上汽车一路回到东京,在医院里看到苍白的里菜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像一个苍白的没有生命的人偶,无论自己和她说什么都不回答。 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有多少次满怀欣喜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都被自己的冷淡情绪阻住。终于还是没有来得及分享一丝一丝的甜蜜就让她一个人承受了这满怀的凄凉。 手冢觉得里菜床边凝固一般的沉默形成了一条有形的鞭子,拷问着他的灵魂。让他无颜面对。 “您太太已经很幸运了。如果那时候你们的朋友不在旁边,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状况……” 朋友……不二!在车子上听到经纪人说不二进医院的时候心里撕裂一样的恐慌——直到得知里菜流产的消息才被震惊麻木。他想要见到不二,立刻,马上!否则这样沉默的悔愧他无力承受。 可是站在不二的病房外手冢却无论如何推不开那一扇轻轻的门。“您好。病人的外伤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因为最近疲劳过度需要住院修养几天。您请进吧。” 一个路过的护士看到在门前踌躇的手冢,替他打开了门。房间里的阳光一下在眼前展开。深深浸在阳光背后的是那双冰蓝色眼睛。 平静。平静得让手冢看不懂。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平淡的语气里竟然暗含着隐隐的责备。 “我……”手冢语塞——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确实应该守在妻子的病榻前。“里菜一直不肯和我说话,我想她或者更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不说话,但是她知道你在不在那里。一旦你离开,她就会知道你一定是到我这里来了。她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不二的嘴角泛起一丝惨笑。 “不二……” “够了。”不二突然强硬的厉声打断手冢的话。“已经够了,手冢。”听似冷淡的语调隐隐百转千回的牵挂和不舍。“我们诚实一点吧。不要再在伤害别人的时候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会出现在这里的事实,你还记得我这个人的事实……本身,就一直一直在伤害着里菜。我们就这么假装……假装……”他说不下去。 手冢上前想把手放在不二的肩上,不二躲开了目光——让手冢的手不知所措的僵在半空中。 “里菜是你选择的人。她是你的妻子。你未来的孩子的母亲。你记住这些就够了。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经历也必须坚守的生活。是有希望和有可能幸福的生活。这个世界上,难过和绝望的人已经够多了……” 手冢凝望着那个人有些单薄但是非常倔强的侧影——好像终于找到了当年那个外表温和内心坚定的小小少年从未改变的灵魂。 “我不会在这里住院。我会立刻离开。所以请你从现在开始一刻也不要再离开里菜的身边了。”不二很坚决地说。 手冢知道,他所说的离开绝不仅仅是离开这家医院。他曾经抛给自己的一些模模糊糊的希望,他在离开日本前在樱林出现的瞬间,他在订婚时在河村寿司店门前出现的瞬间,他登报表示回日本参与山诚基金的筹建的瞬间,他在新年慈善活动现场出现的瞬间,他在雨中轻贴自己手心的瞬间,都曾经是手冢以为自己会身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的梦境。 然而——梦境就是梦境,就算贴近到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心,只要第一道阳光到来,就终究要醒。 “不二前辈。你要吓死我吗?”清亮悦耳的女声在门口响起,一身清凉夏装的中泽一阵风的从门口冲到不二的病榻前,抓住不二的双肩夸张的左看右看。不二没想到她在门外,有些无奈的笑着看着她夸张的紧张情态。 手冢被这个突然间隔到两人之间的艳丽女子吓了一跳。被她紧张的抓住的不二是一个手冢从来不曾见过的不二,宠溺的眼神,又有一点淡淡的无奈神色,然而,那么放松。一种寒意忽然在手冢的颈后蔓延。 这个人——是可以幸福的。没有自己参与的幸福。 而这个想法居然让手冢心里一阵翻腾,低下了头。 “啊,是手冢先生。”中泽好像刚刚发现手冢的存在一样,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中泽。帮我收拾一下。我不打算住院,我们现在就回家。”不二有些急切的说。他不能给手冢时间,也不能给自己时间。他不敢。他不忍。 “好的。”中泽轻轻扶着不二站起来。手冢立在那里,显得很突兀,中泽对手冢绽开一个明亮的笑脸:“您太太的情况怎么样?” “她……还好……”手冢的声音压在喉咙。“只是情绪不太好……” “当然,对于女人来说……这种事情……不二前辈,回去之前你应该去看看手冢太太,慰问她一下吧。”中泽忽然回头对不二说。 “我……”不二愕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她现在需要尽可能多的关心。”中泽暗暗的掐紧了不二的手腕,让不二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这种时候,相信女人对于女人的了解。”中泽在不二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在中泽面前,无论是不二还是手冢都没有办法解释——尴尬一路到了里菜的病房,中泽不由分说地拉着不二的手走到了里菜的病床前。里菜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但是依然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看到中泽和不二在门口出现,目光一下凝滞,紧紧地盯着不二,仿佛能烧起来一样。 “手冢太太,不二前辈也很担心你呢,希望您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啊。”中泽语声清凉,却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你们应该好好说说话吧。”她笑一笑表示礼貌,就把不二一个人扔在病房里,转身关门退出。门外,是手冢依然没有醒过神来,瞪视着她的眼睛。“我想要去自动售货机买杯咖啡,你要么手冢先生?”中泽颇有兴致的看着手冢五味杂陈的脸色,留下一个有些犀利的笑容扬长而去。 不二被一个人扔在里菜的面前,对面苍白的里菜仿佛连生命都显得飘忽。时间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八年前,姐姐推着他打开里菜病房的门。里菜就那么孤独无助的躺在一片苍白的中间,心灵仿佛已经干涸……可是此时此刻的里菜这样瞪视着自己,目光仿佛要把自己瞪穿。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6 章 “为什么又是你。”翕动的苍白嘴唇,声音微弱而暗哑。“为什么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总是你……” 不二移开目光,他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里菜会在灵魂的审判中控诉他,里菜会恨他…… 可是那声音没有持续下去,没有爆发出不二预料的恨意,反而渐渐低下去,转成低低的啜泣。不二有些惊疑的转过头来,看见一颗一颗晶莹的眼泪顺着里菜苍白的脸颊无力的滑落。“我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要再出现了。你拥有有好多好多东西,有好多好多人爱你,可是我不一样……我已经没有力气……所以我只能求你,求求你……” 如果里菜指责他,不二一定会觉得比现在好过很多——可是里菜的脸,渐渐埋在了苍白色床单里,整个身体蜷成一团,绝望的颤抖着。她的灵魂在这一片毫无生气的苍白里好像在渐渐的缩小、缩小……无处容身。 不二一句话也没有说,他逃跑一样的冲出病房关上门,对上手冢的目光的一瞬间他没有做任何停留,径直向前走过去,直到对面而来的中泽截住他,怀里面抱着三罐黑咖啡。 “不二……”一直快步跟在身后的手冢终于有机会叫一声不二的名字。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应该跟着我,现在请你回到里菜的身边去。”不二的话,每一个字都扎在自己心里,直到刺出血来。 “咖啡,冰的。” 中泽若无其事的将冰凉的咖啡塞进不二的手心。“我们回去吧,不二前辈。今天你看起来有点累了。”说话间用目光阻住了手冢的脚步。“手冢先生,咖啡,你的。”中泽扬手抛过一只金属罐,被手冢牢牢捉在手心。“还有这个。”一个乳白色小纸袋随后被抛过来,手冢接过来展开掌心。 他呆立在那里。 那是一袋黄糖。 黑咖啡加黄糖。 这个女孩是怎么知道……只可能是…… 只可能是不二…… 把这个习惯——作为他自己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 手冢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中泽已经揽着不二的手臂走远了。晏晏笑语隐约传来:“不二前辈,今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好东西……”那情状像所有热恋中的年轻恋人。手冢定定的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忽然中泽回过头来,从自己和不二的手臂之间的缝隙深深的、深深的望了手冢一眼——深湛犹如生之忧郁。 不二坐在中泽的红色奔驰跑车的副驾座上,把那罐渐渐随着气温温热起来的冰咖啡镇在自己的额头,感受到淡淡的凉意——缓解紧闭的双眼几乎关不住的温热。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像刚刚那样毫不犹豫地走向一个方向——可那居然是逃跑的路。 忽然希望这样的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 “抱歉……”中泽突然发话让不二有些惊讶,中泽和“抱歉”这个词似乎向来扯不上关系,她经常做出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在事后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强迫”所有人赞同她的想法。但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染力,让所有人觉得疯狂也可以变得理所当然。“我自作主张了。但我觉得那是你需要的。”果然,她的语气仍然是十足的肯定。 “对,没错,是我需要的。”不二把咖啡罐紧紧攥在手心。“我今天才发现,美绪的宝贝车子真的很棒。”不二注意到中泽一直在渐渐加速,速度带来一种流畅的解脱感。“不过很可惜,也许,你只能为他找另外一个车库了。我会在日本呆到你找到另外一处你喜欢的屋檐为止,可以吗?” 开车的中泽咯咯的笑起来:“男人啊。昨天好像还有人对我说过求婚话呢。” 不二有些尴尬的一笑:“我以为你把那话当成笑话。” “但那是个不错的笑话,不是吗?我还想再笑一阵子呢。”中泽耸耸肩,掌控着方向盘一个轻灵的转弯,车速继续提高。不二转过脸看着她。入夜,灯火在视线之间渐渐堆积。中泽在东京夜间的高速公路上划出一道红色的线条,在车灯之间鬼魅般穿梭。这已经不是正常驾驶的速度了。不二并不恐慌,只是有点惊讶。他看着兴奋的微笑渐渐泛起在中泽艳红的嘴角,她甚至改成了单手驾车。 “怎么样?看不出来我有这样的爱好?”中泽感受到不二的目光,笑道:“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就瞒着家人偷偷的玩车,居然从来没被记者抓到过。速度可以抛开思考,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闭上眼睛感受一下怎么样,不二前辈。” 不二微笑着闭上眼睛,只感觉时光被迅速的抛在身后。“嗯,很棒的感觉。”他轻轻地称赞。 “不二前辈,不要睁开眼睛。”中泽突然压低了声音,“不要睁开眼睛——听我说。对我来说,爱情是没有意义的东西,我从来不认为我需要花任何时间去理解它。你可以坚持认为我的人生很苍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对爱情一无所知的我同样不会被爱情蒙蔽。人为任何事情的付出都只能是有限度的——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也都有限。爱情那种东西会把人掏空,让人忘记要为自己有所保留——它不一定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爱情是高尚的。 爱情值得人付出一切。 这是这世界上许许多多从来没有见过爱情的人们人云亦云的话。 不是那些受伤的灵魂在挣扎中发出的声音。 “所以——有些时候,爱情是可以毫不珍惜的扔掉的。”车子又转过一道弯。“睁开眼睛!”中泽突然大声说。不二脸上的笑容已经在中泽的一席话间完全敛去,在一片黑暗中只能感受到速度的冲击,长久积攒在心里的酸涩和痛楚正在渐渐发酵成为某种气体一样的东西充满四肢百骸。听到中泽的声音他突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长长的下坡。 “就这么——扔掉!”车子全速冲出去。风猛烈的拍打汽车玻璃的声音。一辆又一辆汽车的尾灯幻化成一团团鲜艳的火焰,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又倏然闪过。微微有些窒息。思考仿佛因为跟不上车子的速度而远远的被抛在后面。不二感觉来自四面八方的空气仿佛都在狠命的挤压的身体,强迫着,把身体里那些侵蚀着生命的情绪挤压出去。 可是胸口依旧在燃烧。 很悲伤。 很悲伤。 鲜红的闪电在公路上划过一道光影,完全没有给警车发现和追击的可能,在疯狂的招摇过后机灵的转入有一片低矮树林遮蔽的辅路,减速,停下来。不二努力的恢复呼吸的频率。中泽身上鲜明的香水味忽然毫无距离的围绕着他。中泽毫无预兆的丢开方向盘紧紧拥住不二,落下一个缠绵热致的吻。 “怎么样,不二前辈。”良久,中泽推开不二,扬起眉毛,脸上洋溢着炫耀般兴奋的微笑。“很不可思议吧——这种逃跑的感觉。这是你第几次从日本逃走了,第二次,第三次?你对摄影艺术很在行,逃跑的艺术比我可差太远了。像你那样一边后退一边逼迫自己迟早要垮掉的。真想逃开就要像我这样!” 不二看着仍在自己怀里的中泽,冰蓝色的目光中含着惊讶。 “反正我早就厌倦东京这种都市了,这一次不如我们一起逃跑怎么样。像你从前那样,到世界各地去拍照片发动慈善活动。我当你的特别助理。我们去……非洲。非洲怎么样?”中泽的手轻轻抓住不二的衬衫,撒娇似的:“在世界各地拍各种各样精彩的照片的不二前辈才是我最崇拜的不二前辈。不要留在这个地方折磨自己了。我们逃到广阔的地方去……” “好啊。好啊……”看着眼前这鲜活的生命。像风一样永远不停驻的年轻生命。不二没有犹豫。 中泽开怀大笑,扑到不二怀里,兴奋的叫道:“我就觉得我骗到了一个最好的猎物。可以给我提供随我布置的家,还可以让我随去我喜欢的地方——真是划算极了!老天保佑。” 我一直都知道,无缘无故被上天眷顾的其实是我。不二轻轻拥抱着中泽,在心中默念。一直无条件被庇护的,是我。其实,是我。 这么完美的男人,其实笨得像个孩子一样。中泽紧紧靠在不二胸前,感受着他身体上清爽的味道。连逃避都不会的人——可真的是很稀有。也许是为了他的稀有吧——一直只相信独来独往的自己居然会产生带着他一起逃走的念头,真让自己吃了一惊。就好像小时候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就会想带走藏起来一样。 实在不忍心再看见他被感情的不确定折磨——这一次,就当是,我帮你下一个决心吧,其实我给你的机会是很公平的。你可以选择逃跑,也可以狠心选择争夺。对我来说,这两条道路同样充满了乐趣。可是你这么毫不挣扎毫不犹豫地就选择转身离去——真是让人心疼的家伙……算了,就当是老天便宜了我想要脱离都市生活的心愿…… 中泽在不二怀中惬意的眯起眼睛,心中已经在考虑两个人去非洲的行装。 还有一件事情——虽然显得有点无聊,但是,是在离开之前非常非常想做的。 无论如何,都要做的。 仲夏深深,树木翠色欲滴。里菜把手中的咖啡搅出深深浅浅的奶香,家里面的咖啡永远是不加奶的,这实际上让她难以忍受——但手冢一直坚持。情况还不算太坏,她还年轻,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下床四处走走。 手冢的歉疚是真诚的,她知道——这一个月里手冢推掉了一切的训练和活动计划在家里陪伴她。但仅仅是,陪伴她。在她身边静静的坐着,守候着她的沉默,在她突然间怔怔流泪的时候用纸巾轻柔的拭去她腮边的泪滴,却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什么。 里菜其实是满足的。就算是想这样简单的陪伴,在两个人之间,还是太少,太少了。手冢灵魂中的不安分好像突然间熄灭了一样,却让里菜更加觉得不安。相对之间手冢那种不需思量就自然流露出来的无奈和悲伤——看起来,越来越像,不二,一样。那个人不会回到手冢的身边来了,里菜又一次确认了这一点,可为什么他每远离一步,仿佛就会在手冢的灵魂当中留下更深的印记。 居然到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那个人都好像在手冢身边如影随形。原来那个人根本就在手冢心里。不可能赶走。里菜苦笑,闭上眼睛。生活仿佛没有止境吞咽碎冰,那么艰难,到头来却是一片冰凉。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能继续多久……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7 章 “抱歉让您久等了。”头顶飘下的清亮嗓音,没听出一点“抱歉”的意味。里菜张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毫不掩饰的张扬,高傲的眼神和微笑。这个混乱而危险的时代的女王。“您好,我想我不明白……”里菜本能的不愿意和这个女人打交道,想尽快地结束谈话。 “不明白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为什么劳动您的大驾非要见您一面?哦,对了,身体如何?”中泽很随意的在里菜对面坐下。这样带有挑衅意味的举止里菜心里一阵紧缩,下意识的靠在椅背上,拉开和中泽的距离。“托福,已经完全恢复了。”她的语气也隐隐的有些生硬起来。 “那就好。”中泽浅浅一笑,“这样不二前辈就没什么亏欠你的了,可以放心的和我到非洲去过自由的日子。我想我们是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面了……”她摊开双手。 “我想这些事情——我没有必要知道。不二先生的行踪,不管是远在天边还是……”里菜有些恼怒,她尽力隐忍着,保持着风度。 “不二……先生?”中泽故意有些夸张的轻笑了一声,“我记得,他好像是用昵称称呼您的……” “中泽小姐,我想你有点误会。”中泽的咄咄逼人已经引来了周围一些人的目光,里菜深怕她再说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来。“我知道很多人对此都有点误会……” “误会?请问我对什么有所误会呢?”中泽笑出声来,“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手冢太太。” 里菜感到脸颊火辣辣的,胸口隐隐有些闷痛,中泽故做高傲的笑容在她眼前不断闪动,让她觉得一阵头晕。“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到那边去谈谈吗?”里菜伸手一指逃生楼梯间半开的门。“这里是公共场合,我希望您能注意您的举止。”周围一些人已经开始低声的交头接耳。 里菜尴尬的样子似乎让中泽感到非常满意,她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您都已经说过是误会,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呢?不过既然您执意要解释一下,我也不妨一听。” 里菜咬一咬牙,把满满的怒气盛在眼里,徐徐站起身来,向楼梯间走去。中泽抬手一整鬓边的头发,嘴角喊着一抹淡笑跟在后面。 “我可不可以认为您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离开了咖啡店里众人的视线,里菜猛地转过身来,手抚胸口,一脸哀戚神情再也隐忍不住。“我可以郑重的对您申明我和您的男朋友从来也没有过你想象的关系……” 中泽在她对面笑得曼妙,伸长洁白优美的颈项,毫无预兆的到达一个进得让里菜心惊的距离,在里菜的耳边压低了笑意盈盈的声音:“您不要这样紧张,我只是想在我们离开日本之前借着这最后的机会探究一下让我看中的男人一直魂牵梦绕的爱情而已。不过如此么……”她的笑声化作幽香温热的吹气拂过里菜的耳畔。 里菜没有动,也没有出声,静静的等待着。 “手冢国光也不过如此而已嘛,选择这么一个没有意思的女人——根本和大街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你和不二前辈是朋友?嗯——应该还曾经是很不一般的朋友……我知道这种感觉,从朋友手里抢过来的享用起来总是特别兴奋呢……像女王一样操纵着两个男人的心,喜欢的时侯随时摔碎,你还真害人嫉妒啊。” 里菜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冷冷的看着中泽。“中泽小姐,这些话,在某一天你为男人流泪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原原本本的收回去。”里菜的声音听起来模糊又陌生,仿佛是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发出来的。 中泽警觉的后退,和里菜拉开一个距离,审视着她。“哦?是么?”一扬眉,中泽的嘴角勾起一弯冷漠的笑。“要一个没有心的女人为男人流眼泪,倒真的还要费点力气。相信我,其实我跃跃欲试。”转身,她头也不回的走下逃生楼梯。 里菜依靠在逃生间大大的玻璃窗上,指甲一下一下的扣打着透明的阻隔,发出脆弱的微响。在把别人的爱情当做一场奢侈的消遣来欣赏么?这个骄傲的大小姐的喜好还真是一种恶趣味啊。她把额头贴在玻璃窗上,看见一辆鲜红得夸张的奔驰跑车疾驰而去。“相信我,你选择的绝对不是一条好路。”耳语般的低吟在玻璃窗上呵出一片幽微的雾气,遮蔽一抹凄凉而残忍的笑容。 (第五乐章?落幕) 恨我此身非男儿,今生无望压不二 春日双攻——黯然销魂攻——才气焕发鹅 发帖人 主题: {6e} 第4楼 用户名: 锷溶 注册日: 20041123 积分: 661 等级: 春日BT友 发表于 20061214 18:35:57 [引用回复] [编辑] [删除] [查看p] [加入黑名单] 第六乐章 光阴至此 茫茫的旱季,工作站陷入不定期的长久休整。在这三年里,中泽其实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季节。虽然酷热难耐,饮水困难,还有很危险的患病的几率,但是她还是很享受满眼的枯黄渗透出的生命的顽强。冲洗照片,发回世界各地的报社,整理资助项目,修葺工作站,如果可能分一点水给迁徙中的食草动物幼仔,在活动室和不二周助打一场又一场永远不会赢的台球,然后看他笑得像个孩子,干净的好象窗外没有云彩的天空。 据说,自己就出生在这样荒凉而美好的季节里。 中泽用手撑住额头。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休整的季节里产生这样不安的情绪。那天傍晚明明一切如常,毫无预兆似的,那个人笑笑的指着咖啡杯底剩下的那最后一层薄薄的深褐色讲格林童话里的那个关于太阳和真相的故事,然后,端起咖啡杯的瞬间突然褐色翻覆,雪白打碎一地,那个前一秒钟还在温柔微笑的人脸色苍白的委倒在地。 简单的处理,工作站的护士安排了他去休息,旱季里中暑晕倒是工作人员经常出现的情况,没有人特别在意。中泽的却一直翻腾着。装作看不见已经很久了,那个人一天比一天苍白的脸色,他的逐渐消瘦决不仅仅是因为酷热的旱季。很多次那个人捂着胸口痛苦的喘息,将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中泽其实就躲在附近,强迫自己不闻不问。 其实在日本的时候就发现那个人身边有很多针对心肌问题的药物,只是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想过需要去关心。身边不停变换着不同气息的男子,中泽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任何一个的生活——也从没有打扰过任何一个的安宁。哪怕是那个在照片深处深深吸引自己的“不二前辈”曾经也只不过多引发了自己一点好奇而已,现在却真的隐隐有了一点恐慌担心的成份。 原来人总是在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真的。倘若这人想自己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人一样真诚的将心双手奉到自己面前,自己大约早就一笑而去了。 脚,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卫生室的门口,半掩的门能看见那个静静侧卧在床上的纤细背影。一直觉得那个背影流露出一种刻骨的孤独,像一种致命的诱惑。中泽目不转睛的看着敞开的窗外意外的吹来的那阵微风,将轻盈的白色窗帘浮在半空,秀眉渐渐微颦。 现在应该怎么办?那个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他再这样继续硬撑下去,就算自己再故作不知,恐怕也撑不过这个旱季,他离职休养不过时间的问题,等到他离开这片荒凉的草原回到凡俗的世界——自己该怎么办? 这三年的生活的确非常惬意,但并不代表自己愿意一个人呆在这个没有夜生活没有男人的殷勤的地方,最初的打算也不过是暂时逃离都市喧嚣的逃亡,现在大约也是回归的时间了。 眼前这个无比诱人的精美的人,中泽忍不住有些贪婪的看了一眼,他的精美优雅,他的纯净温煦,他对于一切从容自如的态度,还有他凄美的禁忌之恋给他装点的悲剧美,如此深刻的吸引了自己的眼球——从没想过会在同一个男人身边停留了四年之久,居然还没有厌倦,居然还觉得有很多美好没有发掘出来。中泽嘴角微扬——更何况,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美好都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更是要人欲罢不能啊。 但是,无论如何,事情至此,都该收手了吧。 四年的时光长到足以令自己和所有认识自己的人恐慌了。再怎么不甘,那个人的心也不会被奉到自己的手上。再怎么美丽,终究只是不能随身携带的风景。于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游戏玩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令自己迷恋,但毕竟游戏都有终止的时候——也不过,就是遗憾,罢了。 也许是时候重新回到美国了。四年的时光,足够那些当年为了自己要生要死搅得一团乌烟瘴气的家伙们全部结婚生子过平静幸福的日子了,而自己终于又可以回那个自由而浮靡的地方继续自己的狂欢。只是——这明明应该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激动不起来。 床上的那个人翻了个身,一张毫无防备的美丽睡脸映入中泽的眼帘,平静的表情一如平静的灵魂,柔软的茶发散落在枕边。中泽忍不住走上前去,坐在床边仔细的端详这个人的脸,温和静谧,孤寂却有无法接近。手指勾划着那张脸美丽的轮廓,很难得的,在这样的阳光下工作了三年依然触感美好的皮肤。 冰蓝色的眸子毫不拖沓的张开,一片清明的神情。不二醒来的时候时常是这样。看似毫无防备,其实无比敏锐。中泽知道离开日本之后他的睡眠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良好。 “美绪。”不二微笑。中泽承认自己很迷恋这个人的笑。因为当他笑着的时候,连眼神也是笑的,无论是开心,是宠爱,是孤独,是哀伤——任何一种情绪在他的眼里,都是笑的。 “你睡了将近一整天,感觉怎么样?”中泽很平静的开口,既然是最后的告别还是好好照顾他把他平安的送回国比较好。“我给你倒杯水。”她起身把水罐里的水倒在杯中。 “谢谢,真是不好意思总是接受你的照顾。”不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中泽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冰冷酸楚的笑。女人的温柔真是最好的武器,每当她决定离开一个伴侣,她总是不自觉地表现得特别温柔,看那些男人受宠若惊,看他们沉醉——中泽发誓自己并不是有意识这样做的,原因……或许是——愧疚吧。所有游戏人生的人,都无法不背负的,无论如何洒脱也掩饰不了的——愧疚。 给了最好的然后再抽身而去,背后的人是心碎是流泪从此不再理会。不是无情只是无法停留。一直以为自己没有错。直到一片惨白的浴室里面Fy的腕上绽放着那朵刺目的红花——那个看上去沉默到可笑的男人竟然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中泽承认出乎自己的预料——所以不得已只好暂时离开美国,却和一直期待的一个人不期而遇,更没想到居然在外面一经耽留就是整整四年。 不过中泽清楚地知道自己离开不可能触痛身边的这个画中人。他和自己只是演出着精致的相遇,浪漫的过程,然后就是离分——甚至不需要黯然。她能想象那个人清爽如风的笑着送走自己祝福自己的情景。贴近如此,也不可能在这个人的生命里刻下一丝痕迹,中泽自嘲——一直被众人追捧的自己,还真是不习惯。 “其实我昨天已经整理好了这一段时间的所有照片和资料——昨天居然不小心晕倒了,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呵呵。”中泽转过身来,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温柔而清醒的注视着自己,杯中平静的水面突然一荡。“这次的工作全部都可以算成是美绪的成果,等到手续办齐以后美绪就随时可以返回了。” “你早就知道……我有离开的打算?”中泽的声音竟然有点颤抖。 “我又不是神仙……”不二开朗的笑起来,却忍不住一阵呛咳。“只是觉得这个地方不再适合美绪了。美绪应该回到有城市滋养的生活中去了。再留下来,我怕你只是勉强陪着我这个没趣的家伙。你会很闷的。”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8 章 玻璃杯在中泽手中被捏得“格格”作响。她冷下脸:“不二前辈,告诉我一句实话好么?” “什么?”不二抬起眼,眼前这个女子太聪明。 “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我知道,我们之间一直遵守着一定的游戏规则,我也没有干涉你的私事的意思。但是我想在我还没离开之前,作为前辈的助理,应该可以过问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来确定一下我们的工作安排……”中泽的声音隐忍着。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她。不二了然的一笑,放松了身体,眼神飘到窗外,有一点模糊的快乐。窗外的荒寂的景象,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个季节好像死了。溪流干涸,草叶枯黄,动物离去,民生艰难。可是,事实上,就是在一片仿佛了无生息的景象下面才埋藏着生命真正的意义——那顽强的、永远不会被击败的生命力,在这面大陆上,被深深地埋在每一株植物每一只动物每一个人身上,等待着这一年里雨水在一次的降临,把长久的压抑变成勃勃的生机——不可思议的奇迹。“这里很好,有时候我想,就是永远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已经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安排了,也许由着自己的性子——你也知道我是个懒散的家伙。所以不管是作为助理还是作为……伴侣,美绪……其实美绪也已经厌倦了是吧……”不二微笑着转回脸,却惊讶的张大眼睛。 液体突然泼出的声音。不二靠着敏捷的反射神经下意识的向一旁躲避,睡衣的肩膀还是湿了一大片,有几滴水溅在脸颊,顺着玉色的皮肤流淌下来。凉凉的。不二一时有点震惊,看着眼前的中泽捏着空了的玻璃杯,一张美丽的脸孔已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神情。 “这算是什么意思,不二前辈?”中泽的声音收起了冷漠的温柔,变成了不二熟悉的任情任性、说一不二。“我飞了大半个地球到这里来陪着一个想要慢性自杀的人!你把我当成什么!居然把我带你来的地方看成临终地……不对,不管什么地方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吧……我一直跟着你真是疯了!不管我做什么对你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吧!” “美绪,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故意要结束什么,包括我自己。”不二的声音,不高不低的,柔和的,仿佛深入心田的,每一次,都让中泽的情绪从激动转成深深的无奈。“我只是……不刻意去做什么而已。我只是想,顺着自己的心情,留在这里——如果我不能离开这里……那就永远留在这里。相信我,我真的很珍惜美绪带我来到的这个地方——如果没猜错,你出生在这个国家吧?我很喜欢这里,真的很喜欢……” 中泽看得见那个人舒展的眉眼里柔和的安慰,却看不到那个人真实的心情。 “和美绪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请相信这些日子里我给你的每一个笑容都不是假的……”那个人的声音仿佛阳光就那么轻盈的落下来,一路汩汩的渗入脚下的泥土,仿佛会有某种温暖就此抽芽生长。“我很感激美绪……” “感激我什么!我可是一个一看见你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就要辞职的没有职业道德的助手——我可是一个打算要抛弃可能遇到麻烦的伴侣的女人!从你那里拿走所有我能带走的……”中泽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对秀眉不停跳动。 “都带走吧。如果我有什么能给中泽的——就都,带走吧。”含笑的眼角、眉梢…… 中泽听到自己的怦然心跳的声音。该死的,这反应幼稚得好像十三岁……不二前辈,就是这样一个让人越来越贪婪的家伙,总觉得他肯给予更多,就一直不停的要。一直很不甘心,想知道,到最后,他会不会把那颗美丽的灵魂也一起交到自己的手上。 就是这样,每一个遇到他的人都压抑不了受到这样的诱惑,一边恐惧着,认为不可能得到——一边不停的予取予求,抱着一点点卑微的不甘。是的,每一个人。 “你这个……”中泽突然冲上前一步很野蛮的抓住了不二的衣领,表情蓦地一软,吻上了那依然苍白的唇。“好吧。好吧。我想我是疯了。一起去休个假怎么样,不二前辈,瑞士?巴黎?北欧?随便你挑。你不是说我拿走什么都可以吗?我要你的时间,一直不停的要直到我厌倦为止。我这个家伙从来不讲理的,所以你说过和我在一起会快乐的话最好不要是假话。”中泽把头埋在不二胸前,听他心跳的声音。这颗心脏真的有可能随时结束这个美丽的生命吗?中泽感到一阵冰凉的恐惧。 不二沉默。良久。笑。说:“好吧。如果,这是,美绪的愿望。” “那,我们约定了?”中泽抬起头来,像一个快乐的小女孩儿。 约定了?记忆深处那个少年的声音清冽依然,好像暗涌的泉水一直滋润着记忆中的时光。虽然,那根本就是,一个,从来没有办法实践的约定…… “约定了。”从那时候年少无知的纯白岁月,到今天——时光,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和那个人有一个什么样的约定?你们有过什么约定吧?你看你现在的表情……”中泽笑意满满的撒娇,终于恢复如常。不二微笑,点头。 “那时候你们做过什么表示誓约?击掌?不太可能拉钩吧……哦~难不成是什么比较……的事情?”中泽的眉眼活泼的跳跃着各种各样生动的神色。 不二拉过中泽的一只手,很轻很小心的将掌心贴合着中泽的掌心,传递来柔软的温度。“就这样。” “就这样?”就这样毫无牵绊的轻轻贴合着,就这样随时可能失散的轻轻的贴合着。就这样的誓约也值得把整个人生奉上思念的祭坛?不二前辈你是个傻瓜。那个人可是紧紧牵过别人的手,亲口说过婚礼的誓词——但是。那个人也是个傻瓜。我知道。我知道。 中泽把整个身体贴上不二微凉的体温。楼下,村庄的报童用斯瓦西里语大声地喊着报纸来了。“Dwt,这种时候。”中泽嘟起了嘴,不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中泽在不二的唇上掠过一个吻,转身下楼去了。 几分钟之后,中泽转回楼上,脸上活泼愉快的神情已经殆尽,嘴角挂着一种无奈的自嘲的笑:“不二前辈——”她一边走着一边在门外喊,“看来我的运气真的用尽了。我的环球度假计划泡汤了……看来我们只有回日本一跳路好走了。不二前辈?” 推门的声音。 沉默。 报纸落地的声音。 中泽的尖叫突然间震动了整座简陋的木板楼房…… 现在几点,夜里两点——还是三年。眨眨干涩的眼睛,散落一地的文件和沮丧,无数或真情或假意的同情之后不同理由的拒绝。作为年轻成名的网球明星手冢国光的经纪人,还真的是第一次遭遇这样为难的境地。 光荣与梦想和绝望的距离竟然这么的近——半决赛的胜利在望,谁能想到赛场上居然发生了倾塌事故——谁能想到左肘陈年的旧伤会就此发作到如此程度。保险公司可以担负医疗伤势的费用,可是谁能担负这个年轻人曾经以为那么光明的前途……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只是一个专职的体育经纪人,运动员的运动生涯结束了——不管是甘愿还是不甘愿——自己都应该和对方立刻分道扬镳了才对。可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总是多年以前那个下雨的夜晚,那个神情坚定的男孩子一脸严肃的和自己的前辈争辩了将近三个小时。虽然最后还是被关在了门外,可是能和那个尖嘴利牙的刻薄家伙坚持那么长时间——总而言之,那天过后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几乎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男孩渴望的神情,多方打听之后得知他叫手冢国光,在中学联赛里是非常有名气的业余球员。 那天自己向那孩子伸出手去的时候和他说什么来着——“既然你这么需要一个人帮你……虽然我也不时什么有名的家伙,但是,说不定你的梦想也能成就我的梦想。” 是啊,当年的孩子成了如今网坛的明星球员,自己也成为了慧眼识才的明星经纪人。他那么坚持的梦想——也成就了自己的渴望呢。改变了懒散而自轻自贱任前辈嘲笑欺负的自己的,就是那个孩子仿佛能穿透空气看到梦想彼岸的鉴定神色——他的渴望,好像拥有生命,鲜活的,燃烧的,让人在不知不觉的瞬间被感染。 所以才不知不觉的从单纯的利益关系产生了亲友一样的感情吧。这些年一直关心着这个看上去几乎比自己还成熟的孩子。带着他在一家一家赞助的冷眼拒绝之间毫不气馁的穿梭,看他的球技一天天的进步,看他向一切艰难险阻挑战时决绝的神色——甚至,看着他身后那个一脸关切的美丽女孩,那个为了他放弃了舒适富有的家庭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他身上的、深爱着他的那个女孩。直到他终于成为熠熠生辉的新星,而那个女孩成为他幸福的新娘。 生活有的时候让人们误会幸福就是永恒的结局。 谁知道幸福竟然短暂得如同转瞬。 三年前得知里菜意外流产的消息的时候当真吓了一大跳,但是当时总想着他们还是年轻人,幸福的机会,以后还有很多。他甚至特意为手冢安排了一个比较长的假期,让他在家里安慰伤心的太太。可是就在假期的第三天,手冢竟然在一大清早就等在了自己事务所门口,叹息着说不知道和太太说些什么才好,只好谎称有工作从家里逃避出来。 手冢国光其实是一个非常诚恳的人,经纪人心里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在人情世故这一方面,他属于最不会表达自己的那一种人。其实谁都看得出来手冢对他年轻美丽的太太满溢的感激和珍爱的情绪,虽然表情和语言总是冰冷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这一点对任何人都一样),他看向她的眼神总是温暖的。毕竟他们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可是那时候他隐隐的预感到手冢这种无法表达感情的特点终有一天会成为年轻夫妇之间的问题。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罢了。 里菜几乎是独自一个人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月,经济人性情直率的太太有时候去手冢家帮忙照顾她,然后在事务所当着自己老公和手冢的面数落男人都不知道如何心疼妻子。可能是由于心情不佳的缘故,里菜的身体恢复得很慢,但终究渐渐好起来。直到今天,谁也不知道她那一天到底是为了什么突然间跑到离家很远的一家咖啡馆里,晕倒在没有人的逃生楼梯间,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清扫的工人发现。里菜被送到医院抢救,结果是性命无忧,然而医生拧着眉头宣布经历流产的她能够再做母亲的机率本来就很小,这次突发事件以后,她已经不可能再次怀孕了。 经纪人记得医生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妻子的眼眶又红了,不停的用拳头敲打自己肩膀,好像想把那个坏消息赶走一样,可是里菜没有像失去孩子的时候一样歇斯底里的哀泣,她美丽的大眼睛里竟然清明得一滴泪水都没有,只是好像有什么,熄灭了,死去了,一样。 那时候经纪人的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是——不好。 里菜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果然从那一天开始渐渐的衰弱下去,事务所里再也看不见那只活泼美丽的粉红色小鸟把用尽全力做好的便当体贴的塞给心爱的人,然后薄红着脸掩饰手上细小的伤口。情况相当糟糕。手冢国光本来就是个责任感过度的家伙,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被愧疚所累,无比疲惫,无法明白表达歉意地苦恼又加剧他的不安情绪。他开始更加拼命的训练比赛来减少回家的时间,而经纪人很清楚,不再家里的夜晚,手冢其实经常失眠。 出了这样的事情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让每一个人都焦虑痛苦却又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把期待诉诸时间。 里菜最后一次出现在事务所的时候包裹在深深的黑色衣装里面,显得脸色很苍白,她用一直不变的温和悦耳的声音问手冢可不可以为陪她去医院检查身体,理由竟然只是她最近皮肤上经常出现一些黑痣——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只能用这样的借口缓和两个人之间紧绷的悲哀情绪,那时候经纪人几乎脱口而出要替手冢取消当天的记者见面会,可是这是他第一次打进这项重大赛事的半决赛,前途攸关……经纪人惟有替他向里菜抱歉,那可怜的女孩子眼里的神情是没有泪滴和声音的哭泣。 事后,经纪人和太太商量好等到这次的比赛一结束就安排一次假期旅行,和手冢夫妇一起,到风景优美的地方去舒解压力,有里菜的努力,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定可以恢复如初,每一个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那女孩有多么的爱手冢国光。 可是事情就是那么突然,倾塌的棚架之下,鲜血染满了手冢国光半张清俊的脸。那一瞬间经纪人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混乱的抢救,比赛的中断和取消——一切却都好像不能在记忆中刻下印象,记忆中的一切都被一纸惨白的诊断覆盖——左肘和左踝永久性损伤,终身运动障碍—— 运动障碍…… 一个把青春和梦想全部付诸运动场的年轻人…… 运动障碍……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39 章 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经纪人在互联网上艰难的寻找、求助,终于有一个非常年轻的运动复健医疗机构愿意承担如此复杂危险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身体复健治疗。巨额的资金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上升阶段的年轻球星手冢国光本来被很多赞助商看好,就在他受伤的那一天早上还有新的赞助商打电话到经纪人那里尽力争取赞助权。可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有多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生意人们,给了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回绝。 经纪人几乎心力交瘁。手冢已经出院了,依靠拐杖可以慢慢行走,如果不进复健治疗,他的左手可能永远不能自如运用,但至少几年以后正常行走应该不成问题。但是经纪人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会接受没有前例充满了危险赌博般的复健手术——因为,他是,手冢国光。这孩子好像有一种魔力,从见到他的那一天开始,经纪人也变成了一个执著追求梦想的人。 可是厄运就是不肯轻易的放过生活。万万没想到就在手冢国光出院到家的那一天,等待他的是里菜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如果不是经纪人尽力拉着,脾气火爆的太太大约已经冲到手冢家和那两个似乎突然变得不理智的年轻人大闹一场了。其实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里菜为什么选在在这样一个时间离开手冢。他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困难的岁月,在每一个人都认为手冢的前途看不见希望的时候里菜用自己最美丽的青春年华做献给爱情的祭礼,直到两个人一路走上令人羡慕的幸福之途。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却离开了呢? 直觉让经纪人觉得里菜做好离婚的准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不知道一个柔弱的年轻女孩一直和手冢这样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男人一起生活要承受很多委屈和压力,尤其是两个人之间又遇到了那样严重的问题——这的确有很多是手冢的不是,顶不住压力的里菜可能偶尔产生放弃的冲动。可是——万万不应该是这种时候。 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那个女孩子更加热爱那个年轻人。就算年少时代的热烈的爱情在生活的磨蚀下逐渐平淡甚至让人失望,但是在手冢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忍心,一天也不等待…… 一阵剧烈的头痛提醒经纪人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不管谁放弃手冢,不管谁认为手冢的未来没有希望,自己亲手发掘的这颗宝石,经纪人就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就这样放弃,他无法想像那样一双眼睛里终于熄灭了希望之火的模样。 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喂,我是。什么?迹部景吾——迹部财团的……哇,您、您别这么大声。是的,我在事务所。手冢?手冢最近确实暂时住在事务所,因为离婚财产分割……不过迹部先生,您怎么会半夜突然间打电话过来呢……”经纪人已经有点有气无力了。 “我刚刚从美国赶回来时差没倒过来!”迹部一手抓着方向盘在凌晨的公路狂奔,一边冲着电话听筒不耐烦地应对这那个麻烦的经纪人,“手冢在哪里?既然你还醒着,他应该也没有心情安安稳稳的睡觉吧。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到你们那里。” “啊?您说什么……现在……这个时间吗?” “不要罗嗦了,那小子的赞助人违约了是吧?” “您……您是说……”经纪人一下攥紧了电话听筒,迹部财团近几年发展的实力,和体育界近切的关系……难道说他们有意向…… “总而言之一切等我到了再说。”迹部切断了电话,经纪人在那边捧着电话的忙音听了很久,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匆匆的披上一件外套跑下楼去。 事务所是一幢西洋风格的灰白色洋房,周围有一个不大但是相当雅致的小花园。经纪人并没有直奔楼上手冢的房间,他知道迹部说得对,这个时候,手冢不可能在房间里睡觉。果然,在草地旁的一张长凳上,手冢端正的坐在那里,挺直的脊背,辅助的拐杖斜放在一旁。 “还没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手冢转过头来,眼神里没有丝毫睡意,一片清明。经纪人意外的在这双俊朗的眼睛里面发现了一种柔软的神情。他忽然觉得这种神情或许就一直藏在这个年轻人的眼里,只不过一直以来被那种凌厉和决然掩盖住了,让他自己和别人都没有发现而已。 “现在外面已经有些凉了……”经纪人叹了口气,劝他去睡觉这种没用的话,在这样的时候说出来并没有什么意义。“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为复健手术做准备。” “我知道,我尽力。”很坚定的没有丝毫犹豫的口气。听了半晌,手冢突然又说:“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经纪人突然间愣了一下。手冢国光是一个非常严谨和有礼貌的人,但是像这样充满感情的表达谢意不像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总是一脸冷硬神情的倔强少年会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已经渐渐改变了呢? “你这么说我真的事……这是我的工作嘛……到现在也没有联系到可靠的赞助人我因该不好意思才是……你还说什么谢谢。”经纪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而且一直住在我这里都没有能够好好照顾你的伤。话说回来,手冢君,你真的不考虑回家去呆一阵子么?其实你也应该知道里菜的性格,我想如果你回到家里的她是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 手冢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柔和的线条仿佛透出一丝笑意。“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回去。我在这段时间回避里菜才可以不动摇,才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比较公平的分割财产。我对她的负债额没有办法再累积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一起经历过最困难的时候。她怎么会竟让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你不去阻止她她自己有一天要后悔的!”经纪人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他忘不了那个女孩子在手冢看不到的地方痴痴望着手冢的迷恋眼神,明明已经是夫妇却好像暗恋的中学生一样的情态,多少次让自己这个只知道为了钱疲于奔命的家伙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谢谢您的关心,但是不必了。谢谢,呵呵,其实这种话在里菜到我身边来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说呢……在那之前我好像一直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家伙,不管别人,不管有个人为我付出了什么都觉得好像实理所当然一样。直到里菜她一次又一次的……让我觉得亏欠,让我终于发现其实接受别人的好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里菜给了我很多,让我明白很多。可是我又是在她离开的时候才开始想这些事情……”手冢抬头看东京没有星星的夜空,眼神里呈现出回忆的迷雾。 “你……”经纪人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的相识,还是第一次看到手冢主动说出这么多和网球无关的话来,让他不免有些心惊,而这些不着头脑的话更让他觉得在时光某处,这世界上其实有一个他从来不认识的手冢国光存在。 “喂喂。把大门锁以来怎么叫也叫不开,然后让重要客户跳墙进来,这家事务所究竟是什么意思!”循声而来的脚步声把地上的草和树枝踏得咯吱作响。 “啊呀,我忘记了重要的事情!”经纪人惊跳起来。“迹部先生——这边、这边!”一个高大的身影扒开树丛的枝丫直接从草坪上踏过来,一脸熟悉的傲慢表情,眼神扫过手冢伤病中有些缺乏血色的脸,手冢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连一些惊讶都没有表现出来。“好久不见。”半晌,手冢打了个招呼。 两个人瞬间形成的对峙状态让经纪人心里有些发怵。他之前隐约听说过迹部少爷和手冢夫妇少年相识,但是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翻了脸,关系十分紧张。所以手冢这些年的发展始终没有和迹部财团的资金产生联系。但是事情到这这个地步,既然迹部财团有意给与援助,手冢应该不会再计较多年以前年轻气盛的纠葛。 “你,能不能让我们两个单独说两句话。”迹部看了经纪人一眼。经纪人虽然放心不下,但也只好点头先回到办公室等待。 “没想到你在国内。”手冢看着眼前透明的夜风开了口。 “还不是因为一个麻烦的家伙出了状况,全世界的报纸上面都写了……”迹部看了手冢一眼,“来你这儿之前我先去找了里菜。” 手冢的肩不易察觉的一抖。 “放心吧。她现在没心情和我算帐。我们甚至还心平气和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我是来告诉你明天开始回自己的家里面去住吧,总比住在这种地方有利于休息。里菜已经离开了,你们两个的共同财产全部冻结,她什么也没拿走。”迹部抬手理了理头发。 “她去……”手冢几乎脱口而出。 “谁知道。浅草家不会接受她,但也不会饿死了她。只要不用看见她,她家老头给她钱可是很大方的。”迹部的眼光渐渐变得深湛,“我知道你不会干涉她的去向。你要是我认识的手冢国光就不会傻到把那丫头当成头脑简单的单纯少女。但是你相信我,我比你了解她。她想要去哪里,干什么,谁也阻挡不了。其实,有时候你也不行。” “我也没有干预的立场。”手冢收束自己的情绪。 “还挺有自知之明。她瘦得厉害,脸色也不好……虽然从小就是一副病相,不过跟着你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迹部闲闲的看着手冢。 手冢平静得好像没有察觉到迹部口气中的讽刺。“希望离开我以后她能过得好一点。” “喂——”迹部伸手几乎像抓手冢的衣领,但是一眼看到手冢旁边的拐杖,硬生生的收回了手,纷纷的嘟哝:“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能说些有点人情味儿的话吗。虽然我和里菜的关系……一直并不怎么样,但是看到那家伙把时间都放在……放在你这种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人身上,还是很气……” “完全没有改变。我?真的吗?”手冢很平静的看着迹部,反问。迹部看见的已经不再是记忆中依靠冷硬表情保护自己的少年,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眉宇间带这些痛楚和迷惘和忏悔,但是已经独立和坚定。淡定不再是年轻的装饰品,而是深入骨髓的气质。仿佛因为年轻而一直漂浮的心在经历了时光之后终于平和的放下。 迹部突然抑制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迹部,我请求你,赞助我的康复计划。”没有移开眼神,手冢直视着迹部说。迹部反而一怔——这家伙,手冢国光?“我不能保证康复计划可以成功,我承认有相当大的风险。但是,现在的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可以帮助我,我不尽感激。当然,如果你拒绝帮助我,我一样会继续尽我的全力寻找恢复的机会。” “需要帮助……而且为了获得帮助而感恩吗?”迹部挑起了眉毛。看着面前这个完全长成了的坚定的男子,冷静克制,不卑不亢。“其实……你变了呢,而且,很多。”迹部转过身去,掩饰嘴角一抹转瞬即逝的惨笑:“现在才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家伙冲到订婚酒上只是看了你一眼就一脸那样的神情又回到美国去呢。事实上,改变你的人不是那家伙而是里菜啊。那家伙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在吃醋吗?好像个傻瓜一样……” 迹部的声音刺到手冢的心上,终于学会了感恩却错过了最想珍惜的那个人。 “行了,算我倒霉。”迹部大手一挥。“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这种没表情又骄傲的家伙扯上什么该死的关系,但是我却很不幸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傻瓜朋友。手冢国光,你要感恩的可不仅仅是赞助呢,你给我记住,你可是抢走了我最珍贵的朋友们给我制造了十几年的麻烦的家伙……”一种温暖的情绪忽然哽住了迹部的咽喉,“虽然我根本、根本就没有任何要帮助你的理由——但是,就是有一种如果不帮你就不会被放过的感觉……”迹部自嘲的笑起来,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浅草家空荡阴森的公馆就是他们的游戏场,里菜的撒娇不二的笑,虽然总是大喊着“烦死了”其实却一直最最珍惜的、那两个人…… 记得当时年纪小…… 原来当时年纪小…… “迹部,谢谢,非常感谢。”手冢很郑重的向迹部道谢。 “行了。我还真不习惯你这样的家伙跟我说‘谢谢’。”迹部摇一摇头掩饰自己的情绪。“话说回来,那家伙……这些年,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吧?” “报纸上只说了去非洲。偶尔会有作品在杂志上刊登……”手冢的眼神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转向了地面。 “不过我提醒你,却世界各地的报纸上恐怕都能看到你的消息。那家伙疯起来一点不比里菜那丫头好对付,说不定哪天会一头冲回日本来,你……做好点心理准备吧……”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0 章 机场的广播渺远而模糊,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一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中泽将头深深仰过去,感受着颈后细微的汗水和持续了几乎半个月的恐惧一起慢慢的蒸发掉。和不二相识已近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病的样子。在日本的时候他一直都比较仔细的保护着自己脆弱的身体,维持着表面上的健康,以至于中泽可以不把不时出现的窒息和眩晕当一回事。 可是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推开门离开那个房间不过十几分钟以前的事情,那个人还在冲着自己微笑,只是有点苍白罢了。可是这么短暂的时间生命怎么就好像可以完全流逝了一样。她眼看不二半身跌下了床,一只手狠狠的攥着床单,艰难的呼吸着,指甲和嘴唇泛起一种恐怖的青紫色,冷汗顺着青白的皮肤涔涔而下。 中泽惊声尖叫,她冲到不二身边不停的叫着不二的名字。可是不二听不见——中泽一声一声的叫着,为什么不像平常一样温和转过头来,为什么不像平常一样暖暖的笑着,再辛苦也是那样笑着……冰蓝色的眸子没有焦点,也没有一丝光彩,毫无生命的挣扎着看着一个方向,然后突然毫无预兆的阖上,整个人沉重的毫无生气的扑倒,最后一声尖锐的呼吸好像刀一样划过中泽的神经。 汽车发疯一样的飞驰,被中泽赶到副驾驶座位上的专职司机吓得不停的用斯瓦希里语叫喊。年轻的小护士从来没见过这样严重的病患,竟然一边无力的实施急救一边又急又怕的啜泣着。中泽用发动机的轰鸣声麻痹着自己的神经,维持着最后的镇定,汽车的颠簸让灵魂渐渐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那么多年以前,那两个给了自己生命的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突然间倒下去,是不是就在这样疾驰的汽车里被送向医院,那个时候抢救他们的护士绝望得哭了吗…… 毫无预兆的发病,抢救不及时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中泽的脑中不停的盘旋着这句话,好像一根绞索,越绞越紧,神经痛得几乎绷断,一个听不见的声音一直在申斥着:不是毫无预兆的——你这个自私的骗子…… 只有和不二朝夕相伴的中泽知道不二的身体状况恶化得有多么可怕,她却一直视而不见,甚至有意对其他工作人员隐瞒。内心深处真实的渴望,甚至希望那个人永远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只有在这个地方,他看上去才是属于自己的。不论他的心里真正想着谁,只有在这一片荒凉之中他的目光才能只流连于自己,满足自己女王的虚荣,好像他的世界只有自己一样。太贪慕这种感觉,太清楚一旦离开了这个人造的孤岛,自尊就不允许自己再挽留这个人。 就这样任自己的贪婪一点点蚕食着一个人的生命。 那一天的自己平静得好像麻木一般,无声无息,以至于哭泣的小护士都挂着满脸的泪珠不停的安慰自己——他们都以为自己的反常是因为过度担心。其实那个时候心底的确一点波澜也不存在,唯一需要思考的事情是如何说服自己的内心,摆脱一种谋害生命般的负罪。 如果那一天那个一脸大汗的医生推开门的时候不是说“他熬过来了”——要怎么样才能洗脱那种杀人的负罪感。 就好像如果那个时候如果Fy没有睁开她美丽的眼睛…… 不过,自己是幸运的。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坏人都是幸运的。一次、两次——居然都被自己逃过了。 中泽冷冷的嘲笑自己身心深处战栗这恐惧着的——良知。 原来那东西一直长在自己心里。 “美绪?”耳畔关切的问候,声音中还有淡淡的虚弱,但是那么温暖,曾经只是贪恋,现在听到却忽然必须忍住一种眼眶发热的冲动。只差那么一点,这么暖人心田的声音就要永远消失了…… “我没事。”微笑,摇摇头。那个人还这么真实的活在自己的身边,真好。真好。 “真是抱歉到最后还是要麻烦你……” “一直以来没有人能够左右我的行动,你知道吗?”中泽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不二眸中深邃的蓝。 “我知道。这样美绪才是美绪。” “所以。我只是去我想去的地方。和你没有关系。”中泽的眉毛有些不自然的扬起来。 “美绪喜欢的地方……是哪里?”不二笑,不顾中泽刻意建立起来的防备。 “天知道。每时每刻都在改变,我也记不得。”中泽渐渐放松下来,耸耸肩,“不过,现在我想停留的地方是你的身边。一直呆到我厌倦为止。就算是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像要证实自己说的话一样,中泽一手紧紧揽住不二的手臂。 不二轻笑,像风拂过一丝暖意。“嗯,美绪的话,爱呆多久就呆多久。”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哪怕是“永远”对自己而言也只能意味着相当有限的一段时光。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与这个勇敢任性而可爱的女子的,已经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是治疗,为什么一定要回到日本不可呢?”不二有些疑问。本来以为中泽选择的治疗地一定会在美国——她已经辞去了日本的一切工作,应该回美国重新开始。而自己的家人都定居在加拿大,虽然现在还没有通知他们自己复发的消息,可是最后,难免还是要累及他们…… 家人是不二心中永远的愧疚和感恩。 “不二前辈很介意吗?日本……” “其实……”不二轻轻揽住中泽的肩,轻轻的叹息。“不,和美绪在一起的话,哪里都一样。”不相爱的恋人,成为了生命最后的盟友。 中泽闭上双眼,享受着听到这话语的一刻虚荣心的满足。不二前辈,把你的身体拖垮到这种程度无论如何都有我的责任,即便是你有意不够珍惜自己的生命,即便是命运的残酷无从反抗。看在我对你的这些亏欠的份上,我再帮你一次。我有足够的理由,你必需回日本。 你生命里牵挂的那个人需要你站在他面前。 你需要在这个时候站在他面前。 手边的手提包里一直收藏者一张叠放得小小的当地报纸,在国际体育版上一条新闻标题冰冷的黑色铅字——“大赛意外事故:网球明星手冢国光重伤难愈”。 “就这样决定了?” 微笑,点头,茶发在阳光下笼罩上一层透明的柔光。 “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医生您……已经不原意再接诊我了吗?”微微偏过头,笑意弯弯的眼睛透出一抹清爽的冰蓝色。已然成熟的青年人,还能看出一点点当年那个格外聪明伶俐的小孩子的痕迹。 深深的拧起眉头,想给他一个愤怒的警告的眼神,却发现自己的神情再也犀利不起来了。老了——自己,已经老了。老医师在内心深处叹息。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再一次让他遇到这个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男孩子,自己要用怎么样暴怒的语气狠狠地责骂他。可是,当这个苍白消瘦却依然神情气朗的年轻人突然间拉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所有的语言居然在同一个时刻哽在咽喉,眼眶几乎发热。 当一个人的年华终于老去,会格外珍惜自己年轻时创造的一切。克服了复杂的先天心脏缺陷的奇迹一般的孩子,自己成为名医的起点,一直,像亲人一样珍爱的生命。其实应该被责怪的不是他。他原本就不应该在医院和平庸无为中挣扎一生,他天生应该在广阔的天地驰骋。可惜自负医术高超的自己不过给了他一个虚幻的迷梦。这个美丽的顽强的年轻生命,自己其实根本就无从拯救。 “你说得什么话。我说过作为你最权威的主治医师,我终身对你的心脏健康负责。”只不过,这一次,真的回天无力……“我只是觉得,这里是不是离你的家人太远了。上大学以后你好像就很少和家人联络了。年轻人独立是好事。可是你现在的状况……” “拜托您。我只是想不到万不得已,可不可以不要惊动我的家人……”很多很多的亏欠,对于那些无条件的纵容了自己的人们…… 高中二年级离开日本时那一点淡淡的阴天,在自己房间的门口,面对着父亲和姐姐,这世界上两个一直最最理解和纵容自己的人。为什么就那么平静的说出残忍的话——“我只是不能对你们隐瞒。我不可能成为让你们自豪,给你们带来荣誉的孩子。我一直努力的希望自己能够像别人以为的那样成为一个让你们骄傲的完美的人,但事实上我只不过是一个自私的,被感情摆布的懦弱的家伙。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退出社团是因为他,离开日本还是因为他。我是一个很差劲的让你们失望的家伙才对。” “周助,你……”由美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为什么说出来是吗?”不二凝视着姐姐淡淡的笑,眼眶却微微的红了。在这个房子里面,在这些人面前,他永远永远是个孩子。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的孩子。如果还有一些最后的脆弱,希望在这一刻全部流露。因为一旦今日从这里离开,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一个无条件的避风港。“如果我不说出来,我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是我为你们做出的牺牲一样,不需要受到任何谴责。但是,我已经亏欠你们那么多的希望了,我不能再加上一条‘欺骗’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助。”沉默许久的父亲突然出声,“不管你说什么,我还是要告诉你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也许过一些时间,你对世界的看法就会完全的改变。”他其实早就意识到孩子沉溺在某种危险的心事之中,只是他一直相信他会自己走出来。“离开现在生活的环境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成长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他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安慰不二凄冷的心情。 时间,成长,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情——可是为什么,就是无法想象自己对那个人的情绪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改变。不管多遥远。不管多痛苦。对那个人那种刻骨的牵连好像成为了自己一部分,一旦改变了,自己也便不再是自己。已经不仅仅是任何一种形式的迷恋。完全无条件。难怪人类千百年来都为这样一种情绪而疯狂而恐惧。不二苦笑。 “保持开朗的心情对你的身体健康也很重要。无论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事情首先是你健康的生活着……”沉默了一瞬,下了很大的决心,不二先生终于说:“如果你还识觉得压力很大,暂时——暂时不回家,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的思考也是可以的。但是一定要经常打电话……不要,让你妈妈担心……” “爸爸——”由美子不敢相信父亲的决定,目不转晴的看着弟弟:“周助,这些都是一时的。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由美。时间不早了。帮周助把东西拿到楼下去。”父亲的大手一挥,在楼梯拐角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多谢您。对不起。”不二对着那背影深深鞠躬。由美子把嘴唇咬到发白,不舍的抓着弟弟的衣角,努力了再努力,却始终没能开口问那个人是谁。 直到里菜订婚宴上的闹剧终于也传到了不二家。 由美子冲动的拨通了弟弟的电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大洋彼岸的两个人握着听筒各怀心事的沉默。 那是来自家人的最后一个电话。从那以后那件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打到家里的电话只是淡淡地报声平安。接电话的几乎永远是唯一不知情的裕太。没有人再追究过手冢的事情,没有人再过问不二逃离似的飘零。连母亲也没有。不二知道父亲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总之入院手续拜托了。”不二鞠躬离开老医师的办公室。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1 章 “你最好立即住院,还要出去干什么。”老医师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不二笑出了声,“有人一定要我再出去走走。”不二伸手一指,透过玻璃窗能看到中泽将新租来的银色跑车停在了院子中央,人正倚在车旁,慵懒诱人,引人注目。 “周助——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事,但是……现在你很需要有人认真照顾,这种女人……”老医师大摇其头。 不二的笑意更加温柔。“我和美绪之间没有任何的义务关系。一直到今天为止,都是美绪无条件的帮助我。我对她,感恩不尽才对。”不二看着那个车旁的女子,美丽耀眼令人无法忽视。“不过,大约现在也是我们说再见的时候了。”眼里的神情温暖醇厚如酒。 “干什么。从医院出来就一直看我。”美绪开着车,感受到身旁的目光。 “今天的美绪看上去好漂亮。”笑意轻淡。 “别这样看着我了。不然我会舍不得让你的目光从我身上离开。”中泽轻叹,这个人的目光好像有温度一样,让人陶醉。“看吧,然后我们谈条件。”中泽随手将一张折皱了的报纸丢到不二身上。 不二的呼吸声瞬间从汽车密闭的狭小空间中消失。 中泽的心情其实有一点紧张,他现在如此脆弱的心脏到底能不能承受在时隔三年之后突然间再看到这个名字。但是如果是为了那个人,就算在地狱的最底层,不二前辈也会回来的吧。中泽在心底自嘲的冷笑。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他平静如水的外表瞬间崩溃。真是唐人嫉妒的特权…… 报纸在手中被抓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二深深的低下头,抬起一只手将脸埋在手心。“美绪,我……” “其实今天答应我的邀请就是想谈一谈分开的事情吧?”中泽忽然很轻松的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美绪?” 中泽淡淡一笑。“当然了,我只是一个无关的人。以你那种不肯麻烦人的性格,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再让我留在身边了。不过,人要言而有信才行哦,不二前辈,你那时候说过的话,现在还有效吗?” “什么……”不二一时反应不及。 “男人连自己的求婚话都会忘记吗?” 不二淡淡的惊讶的盯着中泽。 “我答应了。”中泽随口说。 “什……么?” “我说我答应了,答应你的求婚。这样我就是你的未婚妻了。我要求以未婚妻的身分跟在你身边照顾你。”中泽娴熟的在车海中穿梭,仿佛正在讲着全世界最轻松的事情。“当然你也许怀疑你为什么一定要听我的——你也看到了,那张报纸。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现在。我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把车子开回医院去,让医生就这样把你关在医院里。当然我也可以选择把你带到他身边去,这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了。”美绪嘴角扬起一个微笑。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 “你还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我做事情哪有那么多的理由。”中泽微微有些烦躁起来。“反正我知道你把我赶走以后一定不会好好对待你那条命的……该死的,我干什么这么聪明!可是既然知道了,如果我还是离开你那和杀掉你有什么区别……”中泽闪光的眸子盯死了不二。 “美绪,开车的时候要看前面——”不二反而平静下来。 中泽忽然间禁不住笑了。“好吧,成交。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掌握你这个弱点真实很合算的事情。”笑意里的苦味,只有自己的舌尖尝得到。一个没有爱情也没有心的人,生活在一场无穷无尽的爱情戏剧里,旁观着,忽然间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很悲惨。 “每天都是这样。我真的没有看错,我就知道手冢先生一定能够完成我的治疗计划……”身边灰色头发的年轻人还在用英语飞快的说着,眼里满是闪闪发光的兴奋,迹部景吾的手心紧握,冰凉的潮湿。脚腕上缠绕着复健器的背影,运动衫的背后完全汗湿,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纯粹的疼痛。迹部不敢想象这样蹒跚的脚步是当年那个让自负的自己心惊的手冢国光。连维持最基本的平衡看起来都好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刚开始的时候复健器固定好以后连站起来都不可能,才一个月而已,真想不到有人这么能忍痛……”那个年轻人深怕迹部怀疑他的复健计划的效果。 “小子。”迹部咬紧了牙,“你真的确定这样的训练他的身体受得了?” “啊?”年轻人显然没有想到出钱帮他完成复健试验的老板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有点愕然,“手冢先生自己应该会掌握训练的强度吧……” “如果那家伙是一个爱惜自己的胆小鬼,我当然不会问你这样问题。”迹部捏紧了拳头,“现在在那个房间里的家伙是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的疯子。小子,你给我听好,好好看着他,强制控制他训练的强度。虽然他是自愿合作的,但是出钱的人是我。到最后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你。”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迹部从口袋里掏出响起来的行动电话,放到耳边:“喂。我是迹部……我知道了。你,过去让他停下来,然后出去。”他转向一边已经十分不安的年轻人。 “手冢先生,手冢先生,请你暂时停下来。”年轻的复健医师对这话筒喊着。 抬手擦去已经流入眼睛的汗水,手冢的视线还是有点模糊不清,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吗?身体的记忆告诉他似乎还没到时间。莫非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痛苦的练习?透过训练场的玻璃大门,他看到了场外迹部的身影。莫非是迹部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他想朝迹部走过去,拔步之间脚腕锥心刻骨的疼痛,他眼前几乎一黑,身体摇晃了一下却丝毫没有移动。苦笑,看来习惯这样的训练恐怕还要很久很久。 迹部走到话筒旁边对这场内说:“你就在这儿休息,别动。”说完就一手有点粗暴的扯着年轻的复健医师离开了。 这个多事的家伙,难道要对复健计划提出什么不满吗?手冢感到双腿支撑体重的困难,一手撑住了墙壁,感觉汗水渐渐蒸发带走体温。就算这样疼痛左脚还是用不上一点力气,左肘也并没有太大的起色。这样超负荷的复健练习是危险的,身为运动员的手冢心里非常清楚。他也知道那个急功近利的年轻人的复健计划在安全方面确实有很多漏洞。但是现在的他也惟有铤而走险一途。 超越身体极限的运动一旦停下来,疲惫开始从各个角落入侵手冢的意识,每一个细胞都在或轻或重的疼痛,好像渐渐在梦境当中漂浮。刚刚开始打网球的时候似乎经常有一种到了极限的感觉,那时候自己还是个纯粹的小鬼,因为硬要和年纪比自己打很多的孩子一起进行体能训练而经常在训练结束之后咳着、喘着,胸口疼痛得仿佛要穿透,可就是在那种时候,他格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对于变强的渴望在他的身体里面熊熊燃烧。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吧,在自己成为了社团的部长组织其他人进行训练的时候经常被大家称为“魔鬼”,自己安排的训练项目往往看上去很可怕。只有一个人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训练安排,他总是笑着,总是那么轻松的完成一切,让自己的目光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真的出现了幻觉吗?为什么记忆中的情景竟然好像这么真实的在眼前浮现,茶色的头发,很精致的扬起的嘴角,就连那种有点蜜糖味道的清爽气息都那么真实的在自己的左右围绕。那个看似很随意其实很贴心的递上毛巾的动作,陪伴了自己多少年,那时候以为会永远相伴下去。干爽的毛巾很轻的落在额头,在太阳下晒得好好的阳光味道,汗湿一点一点褪去的感觉。抬手用毛巾抹去脸上的汗水。 ……毛巾? 头上的毛巾是真实的,不是回忆也不是幻境……眼前的这个人…… 手冢惊醒。 茶发,蓝眸,精致的笑容,却已经不是记忆中稚嫩的孩子。成长在眼里刻下时光的沉重。你还是那样笑得好像全世界的压力都可以举重若轻。可是,你的眼眶为什么……红了? “你流了好多汗。” 你还是说着多年以前就熟悉的话。可是,你的声音——是哑的。 “没什么,训练而已。”是真是幻,这种时候你还在我的身边,仿佛我还在自己的一方球场上挥拍奋战,梦想着站在全国的顶端。而你就在我身旁毫不在意的淡淡的微笑,用你的方式支持着我那幼稚的梦。时光,真的一去如许。我拥有过世界的瞩目,如今却又只能在这阴暗的角落孤独的挣扎。你曾经离开我吗?为什么每次见到都好像我们从来不曾离别过…… “你还是这么拼命。” “你这么觉得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认真拼命过。” 手心,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忽然间一直传递到心里。“拜托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再逞强……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好不好?”冰蓝色的深海为什么也会有这么疲惫的神情。因为光阴的磨砺,还是因为我一成不变的任性终于还是让你累了。 你不是累了? 你不是说过再不回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连着一点强度都做不到一样。”天,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这样的话。 用尽全部的力气站直了身体,不想让你看见我已经被伤痛摧残到如何狼狈。向着椅子的方向迈出第一步,咬紧牙关维持平静的表情,却控制不住战栗流过全身。刚才还只是紧贴的手掌突然间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冰凉、颤抖。别害怕。我已经习惯了。 回握住那只手,把自己的一部份体重交到最信任的那个人手上。曾经以为一个人就可以克服所有的困难。后来终于领悟之所以能孤独一人面对一切是因为你一直在我的心里。是因为有你可以想念我才永远不会孤单。第二步,身旁有一个人坚定的和自己迈着同样的步子。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2 章 你看,我真的没关系。再次咬紧牙,迈出第三步,背强压到极限的疼痛突然间爆发,身体再也抑制不住虚弱的摇晃,扣住我的肩是你的手臂,整个身体都被你的体温包围,被你支撑着慢慢坐在椅子上。 好艰难,这没想到这不过是三步的距离。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这三步的距离,我情愿走一生。如果你就像这样不离开不受伤,我不怕疼痛。 可是你…… “……不二……”感到肩头一个人虚弱的体重落在自己的肩头,毫无准备,手冢整个人被撞得靠在墙壁上,愕然。 “手冢,别转过来……”不二的手突然间更紧的握住了手冢,紧到有一点疼痛,阻止了手冢望向他的目光。“别看我,现在……”话音还未落下,手冢忽然感到颈窝一阵温热,竟是温软的液体,顺着皮肤滑下的触感。 不二,你…… 傻瓜。傻瓜。不看你,就会以为你永远,都是笑着的么…… “我说你啊。以后也要学会用稍微正常一点的方式出现才行啊。”手冢很小心的让自己的脸颊不易察觉的贴近柔软的茶发,原来卸去了一切的自己也有这样温柔的语气。当两个人相伴的那些时间与分离的日子比较起来已经显得渺小的时候,才发觉那些时候全副的热情都在追求着年少的梦想,不敢表现出一点柔软的情绪;为了对方的幸福小心翼翼的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把一切误会都扛到自己肩上。 后来我们都有了当年梦想着的那种生活。一个人在网球场上享受全世界的欢呼,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给需要的人们散播微笑。功成名就,受人景仰。可是,为什么对方看上去依然不幸福。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换一种方式,我们换一种方式好不好…… 肩上的不二轻轻的笑得微微颤抖,“手冢要学会享受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意外才行。” 就是这样,我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我改变不了你,你也改变不了我。只是彼此之间那种刻骨的深深吸引,为什么竟然连时间都不能就此洗除。 等到不二把脸颊上晶莹的液体全部悄悄埋进手冢的运动衫,他抬起头来,看着手冢有些憔悴的脸,用纤长的指尖拭去额角的几滴细汗。“这么危险的复健,你还要继续,你确定?”耳语般的轻声,醇厚如酒,沉醉心田。 手冢点头。 “那好。”不二低头轻笑,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再给我一个看到你的机会吧,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时间,仿佛一下返回了九年前那片樱瓣纷飞的树林。“我一直都在看着手冢……真的、有一点希望今后,无论我在那里,都能够得道手冢追寻梦想的消息。所以,拜托,一定要成名哦。”我一直都在看着手冢,我一直都会看着手冢。我的眼睛看不见,可是我的心看得见……只是上天还能给我多长的时间,让这颗心在这个世界上跳动……手冢,原谅我的自私,我知道这样的训练很危险,不阻止你我是疯了,可是,我真的希望、希望看到你好起来,在我,最后的,有生之年…… 不二从手冢身边站起身来,熟悉的笑脸突然在眼前远去,手冢恍惚间伸手挽留,却只触到虚无,不二站在他的身前,不近不远的距离,却恰好有一种不能碰触的决然。“如果是手冢的话,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努力恢复的,我知道……”最后的底线,无论如何,也不要说出“加油吧”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可是……不能相伴度过难关的人,说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们、也许,又有好久不能见面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二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这是老天的警示,还是惩戒,那个人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自己永远不能陪在他身边。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取得爱他的资格。 手冢闻言,平静但是有些艰难的扭过头,看着窗外,一色浓绿的院落里停靠着的银色跑车,车边守候着的美艳女子面目模糊——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很高兴你终于有了你的幸福。老天终于替我把我亏欠的还给了你。 “美绪……今天、今天答应我的求婚了……”不二继续艰难的笑着。 “我祝福你。”不二的话音未落,手冢很坚定的打断了他,看着他闪烁的冰蓝色目光,带着一种很单纯的眷恋。光阴至此,谁在哪里,谁和谁在一起,忽然间显得毫不重要了。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有幸福的可能…… “谢谢你,我……走了……”为了不让勉强恢复活动的不二太过激动,中泽威胁他如果半个小时还不能结束谈话就冲进来抢人。透过窗子已经可以看见院子里的中泽不安的频频看表。“哦。”说着离别的话,可是不二的脚步没有移动丝毫,手冢的目光也没有一点离转。 “手冢,还记得这个吗?”不二在手冢面前伸出手,坦诚的展露掌心。手冢伸出手将掌心覆在不二手上,两种手心的温度毫无嫌隙的贴合在一起。“还记得这个约定吗?说好了,永远、都不再误会……”手冢点头,怎么可能忘却。 “手冢,如果……如果现在我告诉你,其实,我向你隐瞒了好多事情,制造了好多误会……你会不会原谅我?”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羁绊,我其实从来没有遵守。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向你坦白。希望、希望在你最终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不要怪我。 “我不会怪你。因为……我也一样。”坦诚的相视,手冢淡淡的启唇。谢谢你一直愿意相信我的那些残忍,终究有原因。不要再彼此追究,完全没有必要。没有误会不是因为全无隐瞒,而是因为真的彼此信任。 就算相互隐瞒依然彼此信任。 不二突然间俯下身,有些苍白的唇瓣无声无息的靠近,相触的瞬间有点淡淡的凉。手冢没有动,轻轻的闭上眼睛,耳边蓦然想起某一个初夏铁路桥上的风声和列车远远行驶的声音,那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多么美丽的画面。这一个瞬间,就这样,迟到了十个年头。 蜻蜓点水般的接触转瞬即逝,分开后留下深深的温暖。手冢没有睁开眼睛。因为袭击整个身体的过渡疲惫,还因为一些无法追究的不能说明的原因。他听着那个人离去的轻盈的脚步声,听到他打开门的声音,听到他在门口回望着自己的时候压抑的呼吸,听到很久很久以后,门终于被碰上的那一声轻响。 不二穿过洒满阳光的走廊,一只手搭上肩膀的时候他毫不惊讶,“景吾。”他打了声招呼。没想到负责手冢复健的投资方竟然是迹部,难怪中泽可以这么快的联系到手冢的所在。他知道迹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你现在是病人了,如果我指责你门外那位大小姐一定揭了我的皮。不过不二周助你实在太狠了,这么多年一点音讯也没给我。” “你不是一直在和中泽联络吗?没有让我知道罢了。”不二的笑容疲惫,但是依然天真、明亮,从小就让迹部毫无办法。 照例叹息,“真没想到你本事那么大,连那种交际花都能收服。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里菜……呢?”很平静的问出这样一句话,搭在肩膀上的手却突然颤抖了一下。尽管手冢有意隐瞒,但是不二周助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里菜的人,她既然不在这里,那么她看起来就几乎不可能在十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她……各种各样的方法都用过了,根本没有任何音讯。最后一次联络是拜托我处理离婚事宜,然后所有的通讯方式都取消了,娘家的账户也提空了……”迹部的目光飘远。 “是我害得她……”不二垂下眼帘。 “你不要……”迹部想要阻止不二的说法,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出口。“不要说这样的事情了,我已经联系了美国医学界的一些朋友,中泽也一直在努力,希望能和你的医院取得合作,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修养,方便接受进一步的具体治疗。” “我知道了。”抬起头,再次微小。迹部看着眼前的朋友,时间过得太快,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年那个精美如同人偶娃娃一般的小孩子的影子。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眼前站着的依然是当年那个天使般纯洁无助的五岁孩子,就那样一步一回头的走近一片原本不该属于他的苍白色之中。而且这次一去,他真的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周助你知道吗,当年你和里菜出了事情被送到医院,你们两个被推进了急救室,而我被挡在走廊里。那个时候,我没有说,其实我是非常害怕的……我觉得,你们两个好像都要永远的抛下我,就剩下我一个人。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这个噩梦,终究,还是没逃过去……”看着前面那个纤瘦的背影,迹部只能一遍遍的在心里重复着他的担忧,却不能说出来。 终于走到门口的时候,不二回过头来,用一成不变的纯澈眼光看着自己一直以来信任的朋友,很郑重的说:“景吾,那个人,拜托你了,真的,拜托你了。” 迹部点头。如今,除了帮助那个人,我真的不能再为你们做任何事情了……“周助,”他做出轻松的姿态扬起嘴角,“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订婚了,我的订婚仪式也就在最近了呢。就是那个菊川财团的清美,你应该也见过一面的。哈哈,第一次见面我们居然当众吵起来,后来才发现那丫头真的很有趣……” 看到不二开心的笑者恭喜自己,迹部忽然在心底尝到一点点酸。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武断的指责着不二和里菜,认为他们简直为了爱情昏了头,直到自己也深深地爱上一个人,才明白那种身不由己的甜蜜和痛楚。为了她反抗家里极力促成的联姻,几乎用尽了自己二十几年来全部的反抗精神。也正因为拼尽了力气要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才让他知道要眼睁睁的面对着深爱的对方告别离去是一件怎样残忍的事情…… 院子中央响起了汽车喇叭催促的声音,中泽毫不掩饰对于迹部耽留不二的不满。迹部看着阳光下中泽艳丽夸张地打扮,回想起三年里她一边不耐烦的数落着一边告诉自己不二的消息,突然说:“其实你不小心找到了个好女人。真可惜。” “你哭过了?”不二走到中泽的车钱扬起手腕上的手表向她示意自己按时归来并且做出最轻松的微小的时候,中泽突然毫无预兆的说。 不二愣了一下,看着中泽盯着自己的双眼。突然,不二的表情起来变化。“美绪,美绪你这是怎么了……” 不二有些心疼得伸出手来,在中泽滑腻的脸颊上反复的擦着,却怎么也擦不干无端端流下来的泪水。 “你怎么了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了……”中泽不满的叫嚷着,“一定是你流不出来的眼泪都流到我的眼睛里了……”她突然间扑到不二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你真的是傻瓜吗。让你半个小时出来你就真的半个小时出来。你怎么舍得的……”手抓住那个人的衣领,越抓越紧,直到舍不得放开…… 该死的药水味,头疼的要命。”陪不二进入医院已经是第二个星期了,中泽还是没有完全习惯医院里弥漫的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一片苍白的颜色也让她几乎疯了。中午时分,她坐在医院绿地中央的长椅上,呼吸着新鲜空气,不停的敲打着自己的头。不二的病情比想象中的更加不容乐观,那个自高自大的医师老头每天世界末日一样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迹部已经联系了美国的医师最近两天就会到达。其实到美国去治疗时最好不过的办法,不过既然已经让那个家伙知道手冢国光在日本受那种罪,恐怕就是用九头牛也没法把他拉到美国去了。 自己一直以来到底在干些什么啊。既然希望治好不二,干什么要让他知道手冢国光的事情。真是自找麻烦。想到这,中泽更用力的拍打自己的头。 “这位小姐,不舒服吗?”耳边响起一个挺温柔的声音。抬起头来,中泽看见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长发护士站在自己身边。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3 章 “我没关系,只不过很讨厌医院里面的味道。”中泽随口解释,总不能告诉人家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所以一直在这里打自己的头吧。 护士笑起来,柔声道:“对气味敏感可以吃一点药物或者闻一些缓解的药剂,像这样打头是没有用的。” 中泽看着那个护士,年纪大约比自己略小一点,一脸对周围的人毫无防备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是个成年人。“你好,我是今天新到这里工作的护理师。我姓龙崎,龙崎樱乃。就在重症护理工作,你也是这一区的家属吧,辛苦了。” “哦,通过了护理师资格考试啊,恭喜你了,龙崎小姐。”中泽颇有兴趣的看着身旁的女孩,这种时代居然还有这种女孩。单纯到可怕,但是确实无害的人。“我是这一区的病人家属,A7015的不二周助。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对面的女孩一下瞪圆了原本就有些浑圆的大眼睛。“不二……周助?是、是那个社会活动家?”“嗯。”中泽点头。对龙崎的表情并不意外。就算在国外多年,不二多多少少仍是公众人物。 “不二……学长……”龙崎的脸色却都白了。“学长在重症区……学长怎么了……” “学长?”中泽上下审视着身边的护士。 “哦?这么说那个人当年一直被称为青学网球部的NO.2咯。还以为他真的很厉害呢。原来不过是第二……”中泽兴致勃勃的听着龙崎讲着当年网球部的不二周助,一边爽朗的笑着打趣。 “不是的。”龙崎急得脸都有点红了。“那是因为网球部的第一是手冢国光学长。是有名的职业球员啊!”听到手冢的名字并不意外,但是中泽还是心中一顿。“而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不二学长和手冢学长几乎不比赛的,有时候在练习中遇到不二学长就会随随便便的输了……反正大家就是认定手冢和不二两位学长是网球部里面最强的学长……” “你好像知道很多他们网球部的事情啊。”中泽平静的笑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个时候我的奶奶是网球部的教练。我自己也是女子网球部的成员……我打得不太好就是了……那个时候经常去男子网球部看他们训练……”女孩子说着脸突然间红了,眼神也好像飘到很远,带着些回忆的温暖有些不好意思地窃笑。 “而且喜欢网球部的男孩子吧。”中泽一眼看穿了她甜蜜的尴尬,随口说穿。 龙崎圆润的脸一下变成番茄,说话也有点结结巴巴起来。“唉呀,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个年纪的恋爱,就好像做梦一样,醒得很快的……”她很开心的笑起来,看起来当年一段短短的好不现实的美梦是她一生都回好好珍藏的美好回忆,但是终究不会太过在意。 中泽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的龙崎,心底忽然叹息。是啊,年少无知的时候美梦一般不现实的爱恋,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过吧。大多数人也不过就像眼前的龙崎一样让那岁月书页间夹好的收藏之成为回忆里一个美丽的装饰,然后很现实的生活下去。可惜龙崎不知道,就在她的身边,有两个傻瓜,居然就那样抱定了那不现实的梦想没有办法醒来。 一梦十余年,连生命都限制不了这迷梦的尽头…… “真是想不到,不二学长的身体居然……那个时候经常去看训练,一点也没有发现……”龙崎很悲哀的低下头去,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中泽赶忙去拍她的肩。这一刻真不知道她们两个谁才是需要安慰的重症病人的家属。只不过中泽对于龙崎这种同情心泛滥的心软的女孩子毫无办法可言。老天说到底还是会惩罚坏人的,中泽自嘲,向自己这样玩弄人心的家伙总是会败在善良的人面前。 “真抱歉打扰你了中泽小姐,以后我会经常去看看你和不二学长的。如果有什么需要请一定通知我。”龙崎起身向中泽道别,神情间颇有些遗憾,“早知道这样当初真应该选择负责A区的工作。决定负责B区是因为那边住着一位长年没有家属照料的癌症晚期的女士,名字又和我一样叫‘樱’,结果就这么决定了,连其他区域的患者名单都没有看过……” 中泽向她挥手微笑感谢她的好意;“希望有时间的时候还能和你多聊聊,龙崎小姐。”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去捧出不二心中永远不让他走进的部分,他和手冢那仲夏迷梦一般的过去…… 不知不觉坐在长椅上思考了很久,凭借着龙崎护师提供给她的零零散散的描述,中泽尽力在自己头脑中描绘着,蓝色的天空,绿色的球场,蓝色和白色的学校运动服,明黄色的小球划出优美的线条,热火朝天的十几岁,以为梦想就是一切。那两个人还是青涩的少年,脸上只有阳光没有一丝岁月的阴霾,在球场一旁,一个一脸严肃,指挥若定,一个笑容满面,云淡风轻……中泽贪婪的想象着,胸口仿佛有一个空洞,怎么也填不满。 当初的确是为了见到不二才从美国到日本加入那家杂志社的,可是完全没有想到见到不二之后,自己竟然完全失控了。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灵竟然是那么空虚。仿佛一个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贫穷的人突然见识到了真正的富有,强烈的对比让自己情感的贫乏无从掩饰。所以才会一直那么贪婪的追随着不二,抑制不住想要知道更多的渴望,想要、更加接近那个不可思议的梦境一般的爱的故事…… 中泽伸出双手环抱自己,为什么,明明是夏天还感到这样的寒冷。 忽然发觉自己离开病房太久了,不二大约应该已经从午睡中醒来了。中泽站起身来,有些匆忙的向病房走去。和一个白色人影擦身的瞬间却突然被叫住,定睛一看,是自己刚刚结识的护理师龙崎。她一脸觉得不可思议的神情。 “中泽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刚刚来到这家医院工作就见到这么多没想到的人。我刚刚遇见前两天传说中和心脏外科合作的美国医师了,居然也是中学时候有名的网球运动员呢。不过高中开始就到美国留学去了。样子已经认不出来了,不是恰好看到履历的话根本不知道是他。对了,中泽小姐,真田学长该不会是为了不二学长的治疗方案才被邀请来的吧……” 中泽本来只是耐着性子听着龙崎没有什么实在意义的絮语,一个姓名突然间敲在她的神经上,好痛。“那个美国来的心外医师,是日本裔?你刚才说他姓什么?”“啊……”中泽的反应让龙崎有点不知所以,“真田学长……过去在立海大附中读书……还很有名的……” 中泽突然间甩开龙崎向病房奔去,不会的,自己多虑了。美国那种地方会有日本裔医师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真田也不是什么特别罕有的姓,心外科的专家一定有很多……就算是这么年轻的……可是脚步没有听从心灵的安慰,越来越快,几乎是跑步奔向不二的病房,就怕一推开门的时候看到…… 推开病房的门。首先看到的是不二平静的笑脸,让人突然见觉得可以放下心来。环视病房,只有老医师站在不二身边,眉头深锁,显然自己在外面游荡到这种时候让他更加不满。没有……没有那个不断在鲜红色的噩梦当中闪现的无助背影,真好……中泽松了口气。 “没有关系,医师,您不用介意,这么多年来您采用保守疗法的成果怎样,我最清楚。”不二微笑着安慰着似乎很不愉快的老医师。 老医师瞪了美绪一眼之后继续把注意力转向不二,颇有些不满的说:“不过在美国侥幸做成功几例复杂的手术,就狂妄成这个样子。才多大年纪就完全不把我的意见放在眼里。” 是在说新来的医师吗?中泽有些紧张的呼吸逐渐平缓,看来……真的不会是那个人。那个人因该做不出和前辈医师冲突的事情来吧……看上去一张老成到让人误会他的年龄的脸…… “老师,我认为您和病人本人讨论治疗方案是非常不合适的,病人的家属就在这里,我们去医师办公室讨论吧。”门外响起一个有些平板但是相当不容置疑的声音。 中泽感到血管里面的液体都被冻结起来了。 回头,目光有形一般扫过去。那个一脸严肃的医师原本一只脚已经跨进了病房门内,却又被那目光逼得生生倒退回去。已经快要五年未见未闻,那个人的样子并没有怎么改变。本以为天涯海角,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那些歇斯底里的情绪就会从身体里记忆里渐渐褪去。可是一听见这个声音,一看到这张脸,神经的紧缩一点也没有缓解。真田医师收回了目光,站在门口。乍看上去好像根本不认识中泽的样子。插在口袋里的手却捏紧了拳。 老医师的脸色渐渐涨红。这个年轻人已尽到医院就对自己的保守疗法大加批评,认为早就应该实行换心手术,并且在很多医师面前指责自己一直以来的治疗方案,简直是傲慢至极。尽管自己已经隐隐感觉到保守方案的不妥,可是怎么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向这样的年轻人低头。 “走吧。”但是这一次他所说的的确是医院的规定,老医师只好非常不友好的看了中泽一眼,拔步离开病房。 医师办公室里,中泽冷眼旁观两个医师用冷冷的语气压抑着争执。一些不明就里的医学名词在空气里不断交锋,愤怒在中泽心里一点点累积。终于,她狠狠地一拍桌面,站起身来说:“看来二位根本不需要我在这里嘛。” 老医师从来不认为一个想中泽这样的女子能够把“病人家属”这个角色扮演多久,对于她基本上只采取“无视”的态度。年轻的医师真田怀着自己的心事,略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中泽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我真不明白不二前辈为什么坚持在这家医院治疗,你们不是心外科的专家么。你们能为病人提供的就是些无聊的人事纠纷么!”突然间见到真田出现在眼前超出了中泽的心理承受能力,压力在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借口,中泽的声音大得让路过的巡房护士吓了一跳。 甩门,中泽冲出了医师办公室,中午见到龙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心情一瞬间全部倾塌。就算能知道更多的关于不二的事情又能怎样。别人美丽的心情永远是别人的,自己的生活只有永远处理不完的纠葛。光影交错的走廊里,中泽拼命的向前走,头脑中一片轰鸣声。 “Drs!”My G!中泽一手狠狠拍向自己的前额,果然是那个声音,那样叫着自己的名字——那种……该死的……关切的语气。“wht’s?why yu’re here?”完全忘记了头上悬挂的“安静”标志,中泽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吼叫。 “别这样,中泽小姐。这里是医院。”收住脚步的真田很快清醒过来。“是迹部。这些年在美国我们一直有联系。” “Huh?然后呢——他记性很不好,完全忘记了五年前美国社交界最大的丑闻?”果然是迹部景吾,那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和Fy已经订婚了,你明明说过……” “我说的是结婚!好吧。”中泽耸耸肩。“毕竟订婚和结婚……差了不是很多。我说过,你和Fy结婚,我们之间的一切一笔勾销——” “所以,现在,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说句话吗?我是来帮助你的。”真田有些急切。 “我是说——你和Fy结婚,我们之间的一切一、笔、勾、销!以后我们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中泽直瞪着对面的真田。 “你可不可以不要……我一直都很守约,你妈妈生病的时候你回美国来我根本就没有出现……” “可是Fy也根本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中泽突然听到一声压抑的哽咽,来自她的心。 真田的头有些沉痛的垂下来,很快又恢复了他外科医师特有的冷静态度,压低了声音:“不管怎么说,中泽小姐,在日本,请你只把我单纯的当成你的未婚夫的主治医师。如果你希望他还能活下去,请你一定坚持这一点。而且,我请求你,支持换心手术的治疗计划。虽然还是很渺茫,但是只有这样才有生机……” “治疗……我相信你。那个老头……你不要怪他,他把不二前辈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只是不愿意冒险。”中泽的声音也渐渐平静下来,真田虽然年轻,但是念书的时候就因为提出创新的理论被称为“神童”,在专业范围内做成了很所被称为“奇迹”的手术,中泽很清楚。大约也是这样,迹部才可以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把他找到日本来吧。可是…… “真田,你……为什么要来……你明明知道我在这里……” “如果我能治好不二,你就可以离开他……”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4 章 “想得还真周到……连我什么时候该离开都替我计划好了?”中泽没有掩饰眼中的讽刺。 “还是……你原本就没打算他能好起来……”真田皱起了眉头,中泽美丽的眸子瞬间冻结般,失去了光彩。 “很好的阳光呢。”陷在床单柔软的褶皱中的那个人已经相当的苍白了,但是为什么笑意还是如此的淡定。中泽看着茶色的发梢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蜂蜜的光泽。“这么好的太阳,要是房间里有一点绿色植物就更好了呢。”迅速的接上话题,掩饰自己的不安,中泽急切的笑着。 “如果能把仙人掌带到这儿来就好了呢。”下颚搁在盖着被子的膝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小孩子一样的渴望。中泽突然间开始后悔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些年头从来没有善待过那些带刺的植物,甚至很多次想把它们偷偷的扔掉。中泽害怕一切尖锐的东西,仿佛害怕终有一天会降临的审判。她从来没有认真地体谅过不二是爱着那些植物的。 “不二前辈为什么那么喜欢仙人掌呢?” “因为啊,因为他们看上去那么不容易接近,其实内心有很多水分,是很柔软的。而且它们其实也会开花,开那种小小的,毫不张扬的花,但是每一朵花心里都藏着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温柔呢。可爱的不得了……”笑意天真。病痛的折磨让这个人的肉体虚弱,却也意外的溶解了他内心的凄苦。也许是他再也提不起一丝痛苦的力气——他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忽然间重新变成了多年以前那个在一片樱林之中期待明天的小小少年。 那时候全然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布满了这么多的痛苦。 果然当你真心诚意的微笑的时候,想起的都是那个人啊。中泽品味着自己心底残忍的冰凉。忽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可怕如此危险的一个人,简直可以把自己吓一跳。 闭上眼睛,黑暗也赶不走眼前真田的那张脸,盯着自己的时候那了然的神情。“你原本就没打算让不二周助好起来吧。不然你怎么一直拖延治疗。保守疗法根本救不了他的命,时间只能以月来计算了。你不可能不清楚。但是你压根就没打算采用换心手术吧。” “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 “成为他的未婚妻,抢走治疗方案的决定权。是为了让他活下去还是为了让他按照你的愿望死去?”真田的语气怎么可以那么平静,平静到让中泽开始颤抖。“他在非洲延误了那么久,作为同居人的你如果想救他早就应该送他接受治疗了。” “果然……被发现了……”中泽低下头,嘴角挂上一抹绝望的惨笑。 “是迹部,他拜托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到你们身边来,负责不二周助的治疗。尽管非常渺茫,但是不二他还有机会活。但是他认为你的存在是一个很危险的不确定因素。尽管我非常不愿意,但是我想我足够了解你,可以及时地约束你的行为。” “迹部景吾,果然是他。一直作出友好的姿态和我联络,也是监视我的一种方式吧……”中泽的手轻轻握拳,指节在墙壁上反复的敲着。 “五年前Fy的事情闹到那么大,迹部不可能没听见一点风声——当然,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作为不二的朋友,迹部的行为无可厚非。而且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Drs,你这样一个女人,就算会期待死亡成为终结不二对你的不够臣服的手段,我一点也不惊讶。” 眼前的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带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神情,说:“我一点也不惊讶。”他从前就是这样说的。在自己放肆的笑着在他耳边吹气,恶毒的告诉他自己是Fy的妹妹的时候。他说:“你会这么做,我一点也不惊讶。” 一个坏人应该时刻谨记不能对任何人袒露自己的灵魂,哪怕是一个用处变不惊的态度让自己震惊不已的人也不可以。中泽收到了一生中最大的教训。她早料到这个男人是她永远的弱点。 恢复了冷静的态度,充满魅惑的笑意再次爬上中泽的嘴角,就像绝望的悲凉渐渐爬上心头。一个坏人永远没有机会抱有善良的愿望,永远不可能,没有人会相信。“作为众多对我臣服的男人当中的一个,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嫉妒呢?的确,不二前辈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男人,他的眼睛他的心都拒绝属于我。居然拒绝属于我。他比你吸引人得多——没有人能够抗拒那么美丽的生物。我的确有些迫不及待呢——想看到死亡能把他变得多美……” 虽然只是一时意气之激的口不择言,但是一个无比真实的声音还是一次次的撞击着中泽的心头。如果他就这么永远的闭上那双美丽的蓝眼睛,他就永远属于你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被关在遥远的复健中心,虚弱无力,自顾不暇,甚至不知道他正在承受这样的苦楚。你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是他唯一可以见到的人。如果你充满了他最后的日子,无论如何你都成为了他的永远……心脏被这样的声音怂恿着,怦怦跳动。一半是因为兴奋,一半是因为……恐惧。 “和我演戏没有任何意义。中泽小姐。”真田改变了称呼,意味着他的身份重新变成了权威的医师。“我比谁都清楚,故意害死人这种事情你是不敢做的。”说到这里两个人突然都很不自然的沉默了一下,真田还是继续说下去:“不二本人的求生意志不够强烈,而你作为病人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家属,希望病人活下去的愿望也很微弱。这对他的康复是没有什么益处的我是一个医生,希望我眼睛见到的任何一个病人都能活下去。”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呢?”中泽问,抬起头看着真田没有表情的例行公事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刻意的痕迹。 “离开他。把他交还给他的父母和其他亲人。去过你自由的日子,随便去找什么男人都好,至少他们性命无忧。”真田下意识的用指腹搓着鬓角的头发,“放过不二周助。” “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你说假话的时候会做一些很不自然的小动作。”中泽突然间压低了声音,一种甜腻的沙哑忽然间让空气蒙上一层暧昧不明的危险气息。“Frck。”中泽突然间这样故意的用昔日的称谓亲昵的称呼。“其实你还是在意的吧。我执著于不二前辈的事情。搞不好你还在嫉妒呢。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在那边对我指手画脚。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作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也不奇怪。可惜——你全部都阻止不了!”中泽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喊叫。她转身奔向不二的病房,逃离了真田的身边。 医院气氛沉重的走廊,真田沉默的看着中泽的背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隐没,耳边响起迹部景吾的声音:“我就是非常担心,周助不太希望继续这么生活下去。如果他不希望康复,中泽一定会顺着他的意思,不会强迫他甚至会鼓励他。女人一旦心软就没有理智可言了……”Drs,我所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是假的,那是因为我毫无办法——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那颗残忍的心,原来是那么柔软的…… “龙崎今天来看过我了。”不二淡淡的温柔的望着坐在他身旁走神的中泽,神色如常地说。“看来你知道了不少我过去的事情呢。”冰蓝色眼睛轻轻一眨,少年般的灵动。 龙崎——突然见到真田的震撼与恐惧已经让自己把这个温柔的女子忘在脑后了呢。是了,既然是过去的学妹,会来探望不二也是自然的,而自己暗中打听他人过往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中泽忽然回想起某年某月不二将自己抱在怀中是那令人心痛的颤抖,用那样微弱的语气哀求自己不要打探他心中最后的那一片禁地。可是经年累月,自己还是一步一步地踏进了他那片如梦往事的领地,贪心的撷取着这场烟花般寂寞的情愫遗留的温度。 连续几天反复的发作,一直卧床让不二一头柔软的茶发此时看上去有几分凌乱,中泽心中一动,拿起一栟发梳,轻轻的梳理着那一头似乎可以散发出一种蜂蜜气息的发,小心的呵护着。“没有想到,中泽真的很会照顾病人呢……”不二低低的笑语。 中泽不在意的扬扬眉毛。Fy小时候不懂照顾自己,经常受凉生病,养父母每天都忙于公务,自己就整天百无聊赖的在Fy的房间里看着那些护士们小心的照顾她。谁也不知道,久而久之,她成了一个照顾病人的行家里手。 不二的笑声并没有随着语声的落下停止,温暖的笑意在空气里渐渐散开,引起了中泽的注意,“你想到什么了?”“我忽然想起来很多年以前,我和一个人说,如果有一天我得了很重的病,一定要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那样我还能多活几天。那个人照顾病人的方式实在是……”不二又笑起来,他说不下去。 谁能知道年少时无心的笑语竟然成了今天如此悲凉的预言。 你的内心难道就不渴望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人——这样笑语晏晏的面对我,内心里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存在呢?人的心思如此复杂,完全不能猜测,完全不能信任。中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提起那个人的时候,不二在笑,就在自己眼前——笑着。记忆中只要遇到一点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他的神情总是凄楚得让人心碎。为什么——为什么?是了,他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即将燃尽。以往背负的那些沉重,是因为可以预见却无边无垠毫无希望的未来,对那个人的未来的责任,对自己未来的责任,把眼前这个美丽的人压榨到无以承受。而当未来已成了烟花般飘缈散去的虚无痕迹,一切过往的沉重都在瞬间卸去了。 心中的爱恋不再是他背负的重罪。他可以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珍爱的捧在手心。 忽然发现生命的终结对于这个人来说或许不像自己想象一般可怕。 真田的话冰冷的爬上心头,让中泽恐惧。 自己到底希不希望这个人活下去。 活下去真的会比永远的消失幸福吗? “如果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你会不会更开心一点。”中泽终于还是问出口。 “不……”不二居然答得没有一丝犹豫。“那样……我会……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道如何活着,也不知道如何死去。如果我最后的时间真的非常非常有限,我是真心希望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留给美绪。美绪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却只向我要求时间——我真的是太划算了……”明亮的笑脸,虽然憔悴但是明亮的笑脸,明亮得好残忍。就算是最终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到了无痕迹,也不忍心自己去看那个人心痛的脸吗?看上去宽容的你原来也有这么自私的一面。从不去问从不去管留在我身边的你会不会为了你生命的流逝痛苦。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在意的——我会不在意! 咬紧牙关,中泽捏紧的拳头下意识的落在不二肩上。 那副温暖的肩膀没有一点动摇,静静地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消瘦却依然精美的脸轻轻地扬起,一双冰蓝色的眼眸直视中泽的眼睛,清澈如同旱季悠远的晴天。 “美绪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讲给你听。” 中泽的心底忽然间一片混乱。 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的第三次了。中泽无力的爬伏在跑车的方向盘上,手中的微型摄像机滚落在副驾驶座的最深处。自己这是着了什么魔。 迹部为手冢的复健计划租赁的场地坐落在一片浓绿阴凉的密林当中,空气清新,阳光适宜。重林深锁当中布满了各种设备的半地下室是那个令人感到敬畏的男人唯一的活动空间。每天除了饮食和睡眠以外唯一的生活内容就是在各种器械的折磨之下挑战身体的极限。中泽不止一次在紧闭的玻璃门外看着那个被汗水浸透的背影抑制不住的颤抖。人的意志的力量强到令同类感到恐惧。 有些发抖的DV画面捕捉那个背影奋力拼搏的瞬间,甚至不敢叩问这个为了心中所想的目标可以燃尽自己的男子——这样的你的心里,那个人的位置究竟在哪里。那个人和你的梦想,究竟哪一个更重要——中泽不敢考量。 这些小心收集的画面却从来没有给不二看过。中泽了解,不二是明明知道自己定期到复健中心探看情况的。他仿佛早就料定了自己一定会那样做一样。他从来没有开口探问那个人的情况。只要自己每次探望之后的表情依然是平静的,他就会绽开一个夏风一样清爽的笑容。 那时候自己的感觉究竟是很嫉妒——还是很心痛。 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厌恶牵缠的自己会毫无意识的替代了不二的眼睛,无法控制的代替不二去看他看不到的情景。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5 章 他最牵挂的情景。 他或许……永远也不能再看到的情景。 在康复中心的走廊偶尔会和迹部景吾迎面擦肩而过,两个人仿佛对彼此视而不见。到了这个时候,以往伪装的客气尽可以抛到一旁。中泽不能谅解迹部故意安排真田为不二治疗的事实,但也知道他的行为无可指摘。对于海外亚洲世家社交新闻了如指掌的迹部很了解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那些一再重复的恶毒的恋爱游戏,多少被拆离的恋人的怨恨,多少被抛弃的人的泪水滋养着自己夜之女王的妖娆。 每个女人的灵魂深处都居住着一个玛格丽特伯爵,诱惑着,召唤着——而中泽很诚实的听从了她的一切。 唯一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就是不二周助吧。居然肯把生命交到自己这种人的手上照料。明知道自己是随时转身而去的最无情的风。 中泽一直以为不二前辈是自己遇到过的最棒的情人,他从来不像其他男人一样用爱的名义无限的强调他们永不满足的占有欲,从来不用自己的脚步限制其他人的自由。他像一种难以确定的美好存在,又像自己最钟爱的透明的晴朗天空,虽然不刻意时刻笼罩着他人的心思。中泽猜想手冢是不是也会认同这样的感觉,否则那个看起来似乎从来没有把不二前辈好好放在心上的男人,为什么其实没有一时一刻放松过对前辈的思念。 放下车窗,启动车子。街道的嘈杂和微风一起灌入车里,充盈中泽的呼吸。不管再所么讨厌狭小的地方,还是渐渐习惯了这个和自己的血缘有关的海岛国家。一直觉得不二前辈和自己一样,有一个游子漂泊的灵魂。现在才明白那个人心中其实一直有着眷恋故乡的情绪。他有一个地方,一段时光可以怀念。那时候,在那里,他是一个纯真的拥有一切的孩子。 每天早上做完例行检查,中泽就推开窗,让新鲜的空气进入房间,然后自己泡好一杯咖啡,看着不二的笑容,听着不二零零散散的讲着他过去的时光。这样的上午,他们好像不是身处医院令人紧张的重症病房,好像不需要随时为生命的延续或者消逝而担忧,回忆以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时光也可以悠悠的停住脚步。 治疗的进程让人窒息。多年负责不二病情的老医师和年轻医师真田的争论还在无休止的持续,而那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中泽都不愿意见到。这一刻,她第一次不愿意和世俗的排斥纠缠,也无心理会自己曾经浮华混乱的岁月,她的全部的精神,居然毫无保留的放在另一个人的回忆里。她强烈的渴望每天看到那个人讲述他曾经的纯真岁月时那投入的表情,有时候微颦的眉头,有时候不知不觉漫上红晕的脸。 他自己一定不知道,那些在他口中悠悠讲述的时光,围绕在他周围的空气里,让他竟好像重新变成了很多年前那个纯净的真心诚意快乐的微笑着的孩子,一点点成长,在时光的磨砺里经历着辛酸和忧伤,却收集着最温暖心田的爱意。 爱永远不会失落。即使他的身体他的脸颊他眉梢之间的神情因为爱的没有回报而看上去无可挽回的憔悴,然而他的爱意还是灌注在他自己的心田,在最凄冷的失落当中坚守着灵魂最后的温暖和坦然。 一点点靠近这个让自己由好奇到疑惑到迷恋的灵魂,中泽终于明白了自己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产生的暗中几乎本能的嫉妒的原因——无人可以相爱的枯竭的自私的心灵永远也掩饰不了卑微的真相。 “不二前辈……真的很会讲故事呢。”最后一口咖啡的香气在中泽口中浓浓的化开,她将咖啡杯放下,杯底薄薄一层残余的褐色液体刚好映出阳光一轮完整的金色。忽然恍悟认识了不二的自己好像一直是一个贪婪的要求听故事的孩子,无论是当初在报社恍惚的独处的午后,还是在非洲工作时旱季里漫长的白日,不二好像都会讲一些小小的故事来安慰忽然不安分的自己。 在非洲工作站的最后一天,就是这样喝完了咖啡以后,咖啡杯底余下的残液仿佛蒙上了黑暗的太阳。不二忽然讲了一个“明亮的太阳最终会揭开事实的真相”的故事。中泽到现在也无法认同那时一个格林童话安慰孩子的故事,杀死了犹太人的裁缝面对咖啡杯里太阳终于把自己送上了绞刑架,人的内心不管包藏多少阴暗,掩饰得再完美,终究会被明亮的太阳审判,这样一个故事对于内心中掩藏了那么多恶念的自己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故事呢。 下意识的耸耸肩,中泽又低下头去看杯中那一轮晃动的“太阳”,黑咖啡果然让阳光的反射看上去更加明亮。开始喝黑咖啡还是认识不二以后的事情。苦涩香醇的黑咖啡加上蜂蜜温暖气息的黄糖,不二只是说这是一个朋友奇怪的兴趣,在终于知道那位刻骨铭心的“朋友”的身份之后中泽却觉得这饮料如寓言一般神奇。那个黑咖啡一样把自己柔软的醇香掩藏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苦涩背后的人就这样被蜜糖一样温柔的笑脸从此温暖了灵魂,只是他一直把那份甜蜜太深的收藏在心里,连给他加糖的人都不知道。 “小时候,我很少听到什么故事。”中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收养我的父母特别忙,我从小在家里只能见到姐姐和姐姐的护士。姐姐的护士是一个特别内向人,有一次我不依不饶的非让她讲一个故事,她竟然给我讲——‘有一天上帝想吃馅饼,就把魔鬼和天使都绞成馅,肉馅掉了一点在地上就成了人’——把我和姐姐都吓得哭了……” 病床上的不二听得笑起来。虚弱让他的笑声不再响亮,可是笑声里的清爽明朗并没有失去分毫。中泽真的很羡慕他。尽管孤单飘零,尽管病痛缠身,可是一颗坦荡的心竟然可以让一个人拥有这样的笑。而看似潇洒来去从来不会受到伤害的自己,早就被良知的负债缠绕上重重的枷锁。 “其实——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啊,那个护士。人就是这样的混合物。”不二笑着说,“不过我真的很幸运呢。我小时候是和一位特别会讲故事的老人一起长大的。他是浅草家祖屋的管家,小时候一直是他照顾里菜。讲给你的那些故事,其实就是他讲给我们听的呢。”说到这里,不二忽然轻轻眯起眼睛,把脸庞埋进枕边的阳光。 “真的给我们讲了很多很多故事呢,那位老管家。从前很忙很忙的时候,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有一些故事的情节出现在头脑里面,可是都变得很模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谁说起的。可是像现在这样每天躺在这里,那些故事忽然间都清晰起来。是了,就是那位管家爷爷讲给我们的,尽管里菜他们都不喜欢那些故事,但是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好像感觉离那位管家爷爷格外的近呢……” “那个老爷爷现在……”话没说完,中泽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愚蠢的问题。 “他在我五岁的时候离开了——他把自己吊在了一个小山的一棵松树上。”不二的声音忽然听起来有些邈远。中泽心下一抖。 “我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我和里菜在雪山受伤,他觉得难责其咎。就因为我的任性乱跑——”不二的脸紧紧扭向窗外,中泽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我的任性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是自己一时不懂得约束自己的心情,就给别人带来了那么严重的伤害……” 中泽怔怔的看着那个不肯回头的背影,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会悲伤吗,会迷惘吗。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其实你也和我一样会因为回忆里那些不可挽回的伤害感到痛苦。善良如你,愿来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呢。中泽忽然伸出双臂拥抱那个背影,第一次感觉到所有人的灵魂原来都可能有相似之处。 “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都有伤害别人的时候。不管怎么想这些事情也不可能有所挽回。不要再想着了。”中泽柔声的安慰不二,也安慰着自己。 不二轻轻一笑,握住中泽环在肩侧的手。“反正到了最后,一切真相,每个人做过的好的坏的事情都有明亮的太阳审判——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等待和接受审判就可以了不是么?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个在工作站只呆了一个星期的实习生,到底是什么人,那个时候他一看到你脸色都白了。他是你在日本时候的学弟吧?” 中泽感到不二的手微微一紧,一瞬间的沉默。“不想说也不要紧,只把你愿意讲出来的故事讲给我听吧。”中泽赶快解释,她不希望因为自己任何一点贪婪让不二好不容易对她敞开的世界再次封闭。不二却坦然地笑了,转过头让中泽看到一张甚至流露出一点幸福气息的笑脸。“也许就像美绪的说的,不管过多少年,真相都会被揭开呢。” 那个看上去有些慌慌张张的年轻人,说实在的,不二对那张脸完全没有印象。他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一批从日本远道而来担任义务工作的实习摄影师当中,那个年轻人会因为看见他大叫出声,后退了好几步。查看那年轻人的资料的时候发现他曾经是青春学园的学生,不过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面。不过就算发现了昔日的学长,这样的反应也太过激烈了。不二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完全不同的逻辑和理由,没必要太过份的过问别人的想法和行为。 直到接下去的三天,那个年轻人一见到不二就阵脚大乱,工作当中出错不断,不二才觉得不得不和他谈谈。那一天好容易找到了空闲的时间,不二用最温和的态度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却还是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盯了不二半晌,突然问:“学长,你和手冢学长,到了现在也没有和好吗?” 那正是不二最害怕听到手冢的名字的时候,尽管尽力掩饰,他还是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有多差。而对面的年轻人的神色也随着他黯淡下去,有些激动有些急切的说着:“学长,那个时候的照片,我真的只是恶作剧才拍下来的……我只是太想加入新闻部了,如果没有轰动性的照片,他们根本不会接收一个一无所长的国中生,我真的不知道那些照片真的会让你和手冢学长关系破裂——真的不知道你会就此不打网球了……” “所以说,那个拍到的你们样子很亲密的照片被手冢看到了?” 中泽亲昵的倚靠着不二,皱起眉头,“果然我们这些新闻记者天生就是破坏幸福和制造麻烦的家伙呢。” “他原本是想把照片贴到学校的宣传栏里,写上‘网球不不为人知的可耻’。”不二接着讲述,口气非常平静。 “他为什么把这样的想法也说出来?明明还没有实践的罪恶——却要担负这个责任。” “良知要担负的审判和有没有实践无关。我想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受到当时那些想法的折磨。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应该再计较什么……可是毕竟那是我们……友情的尽头了……”不二叹息。 “别难过。”中泽轻轻拍拍不二的肩头。 不二淡淡一笑:“不,我不是说我难过——我是说我……很高兴。那一天真的很高兴呢。虽然我一直相信手冢有他非推开我非拒绝我不可的理由,但是亲耳听到这个理由还是……心里止不住一直的跳……”不二微笑的嘴角有些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两颊竟然泛起一丝淡淡的粉红,“就算是知道再也不能去见那个人,还是非常、非常的高兴……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就算是永远留在非洲,再也不回到日本来,我也很开心,很满足很满足……” 中泽眼看着一种淡淡的神圣的光晕笼罩着眼前这个人的表情,好像第一次听到内心悸动的少年的模样。原来人类真的这么容易满足。听到这样的真相的时候,应该抱怨命运应该怨恨应该流泪才对吧,你怎么笑得好像得到了命运的奖赏。 不二的呼吸渐渐有点急促,脸颊的粉红褪去后是更加触目惊心的苍白。“不好,你坐起来的时间太长了,还是赶快躺下休息吧。”一直发呆的中泽这才反应过来,抚着不二慢慢躺下,看着不二冲她笑着:“你看,我一和你说话就完全不到时间了。”看着不二努力的平稳呼吸,看不二渐渐闭上眼睛入睡,嘴角还凝结着深深的微笑,眉梢却藏着淡淡的酸楚。 但是中泽听不到这个时候不二耳边响起的声音,那个实习记者几乎带着哭腔的辩解:“是真的,我……我当时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拿着照片想贴到宣传栏上,让新闻部的人都看到。但是那个时候我就被一个女孩子拦住了。我偷拍你们的事情全被她看到了,我没发现我跟踪你们的时候她也躲在附近。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子在学校里很出名,很受欢迎的——就是高等部一年级那个姓浅草的女生。” “她、她看见我拍了照片就一直跟着我,等我把照片洗出来的时候刚好抓住我。我、我那个时候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也不想就这么和网球部作对。她好像特别生气,大喊大叫,把照片也撕掉了。” “我那个时候……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可能只是太害怕了,我以为她是网球部的球迷,就和她说……我真的只是为了自保——和她说网球部的人背地里搞这种无耻的事情,有什么好喜欢的。结果那个女孩子特别激动,她说一定不可能的。她让我把照片贴到手冢国光学长的鞋柜里面,她说手冢学长的话一定不会怕这些照片的把戏,一定会证明给大家看的……” “可是……可是……我,因为被她威胁很不服气,所以就在贴照片的时候写一些难听的话来泄愤。但是、但是一直不断让我贴照片的时那个女生,想要破坏学长们的关系毁灭学长们的人生的人也是她——我只是被迫的,只是被迫的是吧?” “如果她想毁掉我们,只要看着你把照片贴到宣传栏上就好了。”不二记得那时自己冰蓝色目光有多么冰冷。如果有一丝的可能,他也愿意帮助一个人而不是毁灭一个人,但是就算在他温和而宽容的世界,也有绝对不能容忍的侵犯。 看着那个年轻人脸色灰败下去,整个人萎顿在一旁,喃喃的念叨:“我就知道我永远也得不到原谅。我就是想不通,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啊……”不二的心里响起一个凄凉的声音,那个人,里菜的心情,或许,我知道。 她只是单纯的不能接受。无论是谁,也不能是我。 中泽的银色跑车在东京繁忙的车流中穿梭,终于不再局限在医院一方小小的空间,她却不安起来,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习惯了守候在那个人的身边,视野不能触及到那个人的时候,竟然生出一丝淡淡的担忧。一直以为相见言欢转身相忘是人们相遇和相别的永恒主题,却在这样一个时候突然体会到了牵挂的真实存在。 牵挂可以让人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那天下午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在医师办公室里和真田会了面。中泽美绪的通讯录上记录过不同的男人的名字——虽然纷乱复杂但是她每一个都清清楚楚地记得,而且可以清清楚楚地记一辈子——因为所有曾经装饰过她的生命的男人都绝对不会再一次走近她的生活。当初无论是经历过甜蜜的山盟海誓还是肝肠寸断的挽留,中泽总是不着痕迹的从那些男人的生活中永远消失。 她不愿和自己已经抛弃的过去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更何况是真田这样一条强烈的刺激了她的神经的记录。甚至让她不得已逃离了自己生长的国家。 穿上医生袍的真田看上去有点像另外一个人,身在日本,真田在美国时显露出来的那种特立独行的异国情调反而显得自然平和起来。中泽有些焦躁不安,用很不友好的点开口。 真田一再的强调不二不容乐观的状况,反复的阐释换心方案才是唯一的出路,两个人各怀着一番心事,努力的作出最平凡的医师和病患家属的关系。 “我听其他医师说过了,前辈现在的情况,接受换心手术能活着走下手术台的几率还不到一半。”中泽的反应有些冷淡。“但是你也应该清楚,照现在这样保守治疗他一样不可能维持多久。再拖延下去他就等不到换心的机会了。”真田说话的语气很严厉,这样东方式的语调曾经让中泽一听到就大笑不止。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6 章 “换心手术时迹部景吾的意思?他找你来大约就是做这样的打算吧。”中泽耸肩。“迹部怎么想现在不重要。和器官捐献经济人签约他也不能起任何作用。除了患者本人的同意以外还有一些手续是迹部景吾做不到的,而你也不能做到。”真田忽然盯紧了中泽,“你和不二并没有法定的关系。现在需要的是,他的——家人。”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冰冷。中泽知道,如果不是万分的需要,真田也是万万不愿意在她的面前提到“家人”这个词的。凝固的气氛持续了几秒钟,中泽终于一摊手,回答:“好吧,我知道。” 中泽一直想不通不二为什么在毫无预兆而且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向家人坦诚一切。他注定的不到那个人,却要为了那个人甘心失去一切。对家人隐瞒真相是中泽最热衷的事情,自己在社交场上的荒唐名声养父母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是她巧妙的掩饰依然维持着他们对自己接近盲目的宠爱。即便出了Fy的事情,中泽家的舆论依然是保护她的。只是这一次连中泽也不堪承受对家人的愧疚,匆匆忙忙的在一片混乱之中抓住了不二这根救命稻草,漂洋过海来到日本。 中泽自嘲的弯起嘴角,和自己这个无可救药的说谎的孩子比起来,不二前辈诚实得让人绝望。 思路一路断断续续,像不断被十字路口的红灯截断的行程。停车,中泽打开车门,眯起眼睛,看着被阳光照亮的天空,远远还有飞机的呼啸声。远远的模糊的广播声。成田机场。她要在这里迎接一个人。手腕一翻,腕上昂贵的名表已经几乎指向了预定的时间。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掏出一面镜子,匆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倒影。机场广播还在不断的变幻着单调的地名和数字,国际出口远远的已经走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士。 不二由美子。 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所谓“归属感”这种东西,竟然是对这样苍白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中泽将手覆在额头,苦笑。一路上和不二的姐姐零零散散的问答了些什么,自己竟然全不记得,只是一路飞快的驾驶——想回到这个医院来。 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支撑着自己一直支持着不二的治疗。虽然真田说得很对,自己这种自私的家伙很可能希望不二带着关于自己的回忆就此消失,但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自私的程度。不知道自己仅仅因为迷恋有一个可以牵挂可以回去的地方不顾那个人是不是愿意继续那样孤单的生活。 选择通知姐姐由美子是自己和不二反复交涉的结果,他没有反对自己为他选择治疗的方案。其实没有想到不二就真的把他的时间全部交到了自己的手上,让自己为他安排。这甚至可能……是他最后的时间……给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的人。为什么……不二前辈,真是一个让人怎么也想不通的人呢。 “啊,中泽小姐。”耳畔,一个温柔的声音。中泽睁开眼睛,龙崎护师站在她面前。不二的姐姐进入病房和他谈话已经很久了,自己等在病房的外面几乎昏昏睡去。“龙崎小姐,好久不见……”中泽揉一揉已经有些朦胧的双眼,发现龙崎的脸色有些苍白。“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是啊。”龙崎微微垂下头,无法掩饰的疲惫神态,“我负责的病人樱子女士的情况很不好,大约……大约没有多少时间了……”职业的素质让她在陈述这一事实的时候保持着医疗工作者的平静,可是善良的本性还是让她流露出一丝悲伤和不忍。 “你辛苦了。”中泽叹息。 “中泽小姐也很辛苦吧。我从真田医师那里听说了,不二学长的情况……”女孩子纯净的眼睛再也掩饰不住情绪,悲哀和担忧流露在在。“学长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中泽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努力。中泽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挽留一个残烛般的生命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合眼的护师,她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她的绝症患者也只能迎来死亡。人为什么会那样努力,虽然明知道眼前的道路不能通往希冀的未来;虽然明知道手中拥有的一切会像流沙一般逝去。他们的努力真的能拯救那个精美的生命吗?就算万一可以,能拯救他的灵魂吗?幸福,看起来明明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实现的事情,为什么人们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努力”呢。 中泽忽然想起了复健中心那个默默承受着痛苦拼命努力的背影。生命中重要的人不是都离开身边了吗?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努力呢。 龙崎告辞离开了,她的背影已经显示出了体力透支的迹象,说明了这些日子里她是怎样的废寝忘食。中泽背后的门突然间打开了,一个美丽的身影静静的立在房间内射出的光线之中。 说实话,在无数往来的乘客当中,中泽一眼就发现了不二的姐姐。除了让所有人都会注意到的美丽,家族遗传的温暖发色和血缘无法解释的气质的接近让中泽自然的对这个女子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在西方生活了相当长的时间,使由美子看上去对于美绪比一般的亚洲女性更容易相处一点。尽管驾车返回医院的途中由于心情的原因没有仔细注意和由美子的谈话,还是大约听她讲述了不二母亲身体状况不佳,听到了语气中没有一丝怨恚的对弟弟的思念。中泽忽然觉得这个家庭本身就是淡定的,那种温和的气质是不二前辈从这个家庭中分享到的。这就是真正的有血缘的家人吗? “Mrs. D,你们谈好了?”中泽平静的询问,假装没有看到那位姐姐脸上尽力掩饰的忧郁神情。 “中泽小姐,一直以来都实在是太麻烦您了。”由美子很郑重的道谢。“我也知道你和周助的关系,是很……特殊的。周助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好转,几个月,还是更久,还是……”她说不下去了,平静了一下情绪,由美子接着说:“所以如果您觉得可能不方便的话……” “恕我直言。”中泽打断了由美子的话,“如果当初没有勇气承担他的心情的话,现在最好也不要接手他的生活。”中泽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很爱他,他也非常重视你们,只是你们都找不到平静面对对方的方式。我知道找到我这样一位‘未婚妻’不可能让你们放心,但是至少在我的面前他的心情可以更轻松。” 中泽发现由美子看向她的神情有一点淡淡的惊讶,她做出轻松的姿态耸了耸肩。“就像你说的,我们的关系……呵,比较特殊。虽然我不可能对你们承诺我会比你们更担心他,可以更仔细的照顾他,但是我们不会让彼此觉得沉重,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宣言让由美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本来日本之前是打算无论如何都要从这个名誉和信誉都很难保证的女子手中取回弟弟的看护权,可是被迹部景吾打来越洋电话劝阻。而实际上面对这个花边新闻中的女子,却发现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是不同的人,一个私生活如此混乱的女子,为什么周身都携带着一种清爽的气息。 见由美子没有出声反驳,中泽更有把握的继续说下去:“况且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既然不想让身体欠佳的不二太太知道这里的状况,你就并不方便留下来。我想具体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我不是神,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好起来……但是,我可以保证让他的每一天都不会感到难过……” 由美子一动不动的听着中泽的劝说,忽然一低头,微笑起来。中泽发现这对姐弟笑起来那么相似。“好奇怪……”由美子的声音疲惫中透露出笑意,“我们两个好奇怪。这种时候,似乎应该是姐姐安慰担心的不得了的未婚妻才对……” 中泽愣了一下,也笑起来。“你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由美子抬起头来直视着中泽的眼睛,“难怪……周助选择你……”中泽淡笑——我背负了多少误会的羡慕眼光,明知道他从来不可能选择我。由美子再次郑重的看了中泽一眼,点一点头。“真的麻烦你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弟弟就拜托你了。” 中泽再次愣住。没想到不二的家人竟然如此轻易的将不二彻底的交托给自己。难道这种轻易托付也是家族遗传的吗?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竟然向尽力向不二的家人争取照顾他的权利,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可以得到首肯。从来都是急着逃开的自己,竟然会为了留在一个的身边而努力。是因为这样上天才格外眷顾自己吗? “手续我会尽快办好,然后我必须回到加拿大父母身边去。我还有一个弟弟现在暂时派驻欧洲,家里的事情只好让我来管。”由美子整理着手中一叠关于器官捐献和移植的材料,一幅干练的少妇模样。 “你是长女?”中泽第一次见到不二的家人,竟然觉得她的目光有一点离不开由美子为了弟弟奔忙的身影——或者更准确一些,这是中泽第一次很切近的看到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的羁绊。 “嗯,我是。”由美子点头微笑。“怎么?” “我也有一个姐姐,长女。看到你让我想她。” 中泽淡淡一笑。“虽然我不太喜欢她。” 由美子很快启程离开了日本,换心手术的治疗方案正式提上了日程。曾经一度反对真田的看法的老医师终于沉默的开始为换心手术收集资料。他只是不愿意低头赞同年轻的真田的观点——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疗法已经拯救不了这个年轻的生命。时间飞快的流逝,不二的情况的恶化让人心惊。原来命运从来不肯真正的将奇迹送到人间。曾经以为从死神手中抢夺回来的这个人,却仿佛是因为曾经透支了生命,在这时候生命便以流沙般的速度从这美丽的身体里溜走。一向自信的真田也一直紧锁着眉头,他也没有料想到不二的情况会恶化得如此之快,他能否撑到等到合适的心脏源已经成了最大的问题。 等待的日子里不二有过两次非常严重的发作。中泽已经不再惊慌,她只是感到茫然,生命的鲜活和脆弱就是那样一线之隔。就好像不二苍白消瘦的脸颊和他清澈明亮的冰蓝色眼眸。 不二两次抢救之后迹部都来看望他。但是中泽看得出来迹部对于医院存在着某种恐惧,他似乎特别不愿意看到不二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们偶尔谈话,偶尔沉默的坐上很久。他们竟然从来没有提起过手冢国光。 仿佛是不忍心,让不二反复的想起与手冢咫尺天涯的事实。就在这同一个城市。尽管这个都市巨大、拥挤,可这几乎是他们十年来最贴近彼此的时刻。只是走出医院的病房,医院的大楼,医院院子,几条有限的街道,一个复健中心小小的建筑——一个透明的半地下康复训练室里面就是那个思念了半生的人。 温和的不二前辈其实是最倔强的人。以为死亡的威胁总会让他感到恐惧,让他像所有人一样产生再见最后一面的强烈渴望,让他终于把事实的真相对手冢和盘托出。这分开两个人的罪魁祸首——无法逃脱的先天疾病,不愿对方此自己承担任何沉重的心情——一直一直,他就这样一个人倔强的背负着,向手冢隐瞒着。把奋斗的动力留给那个人,把重新回到世界的顶端的愿望留给那个人,哪怕生命——随时,就是尽头。 中泽没有勇气询问不二怎么就可以那么残忍。难道从来没有想过随时可能阴阳永隔。总有一天那个人会知道他的生命已经消逝,就在自己的身边,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在,自己以为他过得很好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个人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心。不二一直以为网球、梦想就足够支持着那个人一直坚强。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万一——不是这样呢? 不忍、不敢,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不二周助已经决定的事情。中泽是这样,她知道迹部也是这样。其实很想让不二知道,手冢每天都很顽强的在训练,他脚踝的训练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不过半年的时间——他已经创造了医学的奇迹。疗程很快就可以结束,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奔跑了。他很快就可以用右手打球了。至于他神奇的左手——那样一个人——总会恢复的。 这些,都是你的愿望吧,不二前辈——它们,正在一点一点实现,你最希望他幸福的那个人,很快就可以回到他梦想的道路。 尽管中泽尽量不去注意,但是她还是无法逃避的清晰的意识到,不二昏睡的时间渐渐变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的体力渐渐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精神。在他清醒的很有限的时间里,中泽总是紧紧地依靠在他身边,十指交握,感觉不二温暖的呼吸拂过她短短的鬓发,听他的声音淡淡的直达心底,把那些尘封的时光细细道来,只和自己一个人分享。 那些辛酸的,欣喜的,为了手冢国光起伏的心情,在不二的口中鲜活得仿佛发生在昨日,中泽却完全没有了好奇的心情。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执着于这两个人尘封的故事不是因为猎奇的心态,甚至不是因为得不到不二垂青而嫉妒,她只是单纯的被人心的温暖所吸引——只是单纯的,艳慕拥有爱情的心灵。人容易在感情的驱使下产生可笑的错觉,仿佛靠近一个纯净的灵魂可以涤荡自己肮脏的身体,所以就算最残忍的人也愿意对着虚假的悲剧喟叹。 “然后……我们就一直那样安安静静的挤在车里,和大家一起看到雨停。后来的事情,美绪都知道的。”不二微笑的用目光划出中泽脸庞美丽的轮廓,停下最后的讲述。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完成了一个最艰苦的任务,显得无比轻松,中泽的心底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慌乱。 “看来我的直觉真的是太棒了,一直到现在为止,我几乎没有猜错过任何事情。”中泽故意说笑,心却被攫得更紧,怎么忽然间有这样不好的预感。 “这样的故事……那么多路过它的人,竟然都不知道呢。”中泽轻轻喟叹。“我曾经问过手冢,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东西是什么。”不二一笑,“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肯回答我。我就告诉他,最能保守秘密的是他的脸。永远没有表情,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笑意,深深的灿烂,仿若多少年前那个单纯如白纸的少年。 中泽望着那让她的目光欲罢不能的笑容,默默地想——为什么我觉得,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不仅仅是手冢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还有你一成不变的笑呢。那深锁在心底的爱意,真的已经了然么?为什么当这个故事在时光尽头淡淡流转,听来却好像在眼前蒙上一团淡淡的迷雾,仿佛感觉到什么,又仿佛有什么说不清。 一座樱瓣飘舞的校园,一片洒满阳光的网球场,两个压抑着真实情绪的少年一个太过珍爱别人的情绪而不能放开自己,一个全心沉溺于梦想而不会表达感情。而那个牵动着两个人的起起伏伏的女孩,对爱情坚持着几乎疯狂的执着。这真的就是故事的全部么? 不对……为什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在人心最细微的角落,有一些线索并不是严丝合缝。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情绪是人们之间无法分享的,还有什么误会阻隔了互相审视的目光。在这个牵牵缠缠得故事里,还有什么是没有被发现的,不二前辈,手冢国光,手中里菜,还有……以外的闯入了这个故事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依然,没有看清呢…… “已经……很晚了吧,八点钟?还是九点钟?美绪,我忽然间觉得好累,让我睡一会儿吧。”一阵眩晕袭击着不二,他流露出疲惫的神态。中泽心中一直沉淀的恐慌突然在她心中狠狠一击,她的双手一下抓紧了不二白色的衣服:“不要,不二前辈,时间还早,我今天突然好想多和你说几句话。” 不二轻笑出声:“嗯。我也真的真的,最喜欢和美绪在一起说话。我这种人奇怪的逻辑,好像也真的只有美绪才能理解呢。其实我和美绪一样,只是很仰慕自由,不愿意留下沉重,不希望和什么人互相耽误,不喜欢勉强。所以才总是好像无法安定下来一样,到处漂泊。”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揽住中泽的肩,轻轻的拍着、安抚着。他手上的力道渐渐轻得感受不到,冰蓝色的眼眸渐渐阖上,好像困倦极了。 “真讨厌,前辈这样说,好像我是前辈的恋人一样。”中泽苦涩的笑,她可以拥有无数的情人,却不曾希望是什么人的恋人。爱情像沉重的枷锁让她恐惧。“我可不像前辈那样,可以给别人全心全意的爱。”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7 章 “是啊,我根本不像美绪一样可以把开朗的心情带给别人,我也只懂得用爱来回报别人给我的感动而已……很希望可以回报美绪,很希望可以爱美绪……”不二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听起来有点类似梦呓,中泽却全身剧震。“不二前辈你说什么?” “我……不好意思,我、真的……头好轻似的……”不二的眉头深深的颦起。“前辈刚刚……在胡说八道呢。”中泽的目光在不二脸上不住地流连,那苍白却依然精美的脸庞,舒朗的眉眼,温柔的唇角,时时刻刻流露出来的清爽而温柔的神情。心里模糊的惶恐忽然化作了一只有形的尖利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撕扯着中泽的心。不安,痛。 “前辈,不二前辈。”中泽不断的呼唤着不二,试图让他打起精神来。中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不二明明已经显得如此疲惫,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对。可是她内心控制不了的恐慌催促着她不断的呼唤不二,不愿意让不二就此睡去。“前辈,我告诉你,手冢国光的脚踝已经治疗成功了,他现在已经可以尝试用右手打球了。我去复健中心的时候拍下了很多他的样子。” 果然,手冢国光就像一个魔咒,不二强撑着精神睁开了双眼,眼里的神情闪耀着某种让中泽难过不已的光芒。“这样……”虚弱也掩不住声音里的愉悦,仿佛已经深入骨髓。中泽咽下喉口的冰凉,平静了情绪,对不二说:“如果前辈想看,我明天就把电脑拿到医院来。”不二凝视着中泽,很久很久,仿佛透过中泽的眼睛可以看到手冢国光的情形,中泽躲闪着目光,心里一阵难受,头顶却飘来不二的声音:“不必了。” “不必了,美绪已经很辛苦了。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中泽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不二淡定的神情。她以为以不二对手冢的在乎,会多么希望看到手冢康复中的情形,换作别人会多么急切的希望看到那些拍摄下来的短片。可他竟然说不必了,他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为什么而满足,仅仅是为了听到那个人一声平安的消息。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可以满足。她忽然回想起不二曾经对她讲过直接分离了他和手冢的照片时间的真相,那个时候不二就是一种满足一般的神情。是了,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的。误会的伤痛过后他不需要解释和道歉,他只需要相信那个人一定有理由。那个人艰难的努力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他只需要相信那个人就好。他一直相信着手冢——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东西来印证自己的信任。而一个尘封多年的真相的揭晓,一声别人带来的平安消息,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上天意外的奖赏。 “你就真的这么满足吗?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后悔爱上那样一个人吗?”中泽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完美如画中人的男子,即便带着先天的疾病的威胁,如果他爱上任何一个可以坦诚的好好的疼爱他的人,他起码可以拥有一段充满美丽回忆没有意思痛楚的人生。甚至、甚至如果他一直保持着开朗的心情,受到良好的照顾,他的身体或许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可他付出的爱情几乎毁灭了他自己。人怎么可以倔强至此。 不二突然笑了。“我怎么可能不后悔呢。我当然后悔啊。从我发现原来我不仅仅是把他当成朋友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后悔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中泽呆住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爱上的是别人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这么痛苦,这样我就不会伤害里菜,这样我就不会让那个人……一直为我为难。”一连串的话耗尽了不二的体力,他虚弱的喘息,稍稍平静之后低低的继续说道:“其实,美绪真的是一个非常有魅力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特别喜欢你。也许你也觉得我们是最适合彼此的人,所以才会在我这个一点也不知恩图报的家伙身边留这么久。我一直在想,一直一直在想,如果、如果我爱的人是美绪该有多好……” 中泽的耳畔突然回想起一种类似轰鸣的声音。 “其实我知道美绪很喜欢在非洲的那些日子,虽然我的身体很不争气,可我还是想如果能多陪美绪在哪里呆一段时间就好了。”不二轻轻垂下眼帘,遮住少年人一般羞涩的神情:“因为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没有任何回报美绪的办法。因为不管再怎么后悔,不管再怎么难受……我,还是爱着那个人——这一辈子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只能用我的时间,陪着美绪做任何美绪想做的事情,不然你给我的关心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吗? 从一开始就任性的恼怒着,得不到那个人的目光,得不到那个人的垂青。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耽留在他的身旁,所以忍心冷眼看那个人布满心灵的伤痕。一直以为自己对不二的冷漠和残忍是有理由的,因为他也不过是自私的用自己陪伴来取暖而已,当他想念手冢国光的时候从来没有顾念过自己的感受。一直以为两个人不过是这都市里最常见的各取所需的孤独灵魂。 想要得到他的注意,不过是为了自己受人瞩目的虚荣,却不在意一次一次冲击那个人心灵最脆弱的部分。一直陪伴在那个人的身边并非出于什么善意——只是太清楚那个人的温柔和客气。自己付出的陪伴越久,他就会越温柔的对待自己。 一直在他伤痕累累的心灵中榨取温柔的情谊。 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早就被他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掌心,却被自己毫不在意的随手抛弃。 原来他不顾身体状况耽留在非洲的那些日子,不是因为对手冢国光的失望而凌虐自身的健康,而是为了……陪伴任性的自己…… 中泽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这些,可不可以不要是真的…… 非洲苍茫的长草草原,零落的耐旱树木,异国风味的木结构工作站。那些画面不停的在中泽脑海中闪现。伴随不二飞过半个地球的距离,真的还能够不希冀他给予自己一点重视吗?中泽其实一直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已经付出了努力,却不能在那个人的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位置。她已经清楚的见过了那个人心中思念的恋人——很意外的那是一个男子,很英俊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男子,但是是一个已婚的男子,有一个很不好对付的妻子的男子。中泽已经用自己的眼睛明明白白的验证,这是一场完全无望的爱情。 不二前辈已经为了这样一场荒唐的毫无指望的爱恋憔悴不堪,总可以把目光转向自己了吧。人应该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知道怎样做才能不遭遇更大的伤害。更何况,逃离手冢这条路,是他在自己的面前,亲自选择的。 中泽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不二前辈。她知道这个人对于自己而言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但是她的执著还是让她感到恐慌。女人的执著不可避免的带来了——嫉妒。当她看到尽管每天都有自己的陪伴和非洲广阔的空间充足的阳光,不二前辈还是一天天憔悴下去,她终于了解到不管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不二前辈都不会停止用对那个人的思念自我折磨。 虽然在他面前的是中泽美绪,虽然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他温暖的怀抱都属于自己——可是他的心里,真的记下了中泽美绪的名字吗?中泽莫名其妙的恼火,不二的笑不二的好,和她自己对那些追捧她的男人虚假的媚态其实没有实质上的区别——都是没有灵魂的虚伪的甜蜜。 看到不二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吞药片的次数越来越多,中泽只觉得他竟然愿意把自己的健康和生命作为那场无望恋情的祭品。一种冲动的情绪让她故意对不二越来越危险的身体状况视而不见。一个自愿放弃生命的人没有拯救的价值——何况那个人在不断的辜负着自己的好意。尽管是出于一种负气的任性——但是,是自己,亲手,用漠视,把那个人一步一步推向生命最后的边缘。 在工作站的时候她知道不二有时候会在半夜里痛楚不堪,光洁的额头布满冷汗,她总是装作熟睡。她甚至曾经假装没有看见不二一次突然发作疼痛难奈在手腕上留下的齿痕。那些长途跋涉的摄影任务,不二忍着虚弱和她一起前往,她已久只是顺着自己的性子不断地改变行程。 她其实一直在等待,等待不二终于放弃勉强自己。她任性的认为不二为了不可能得到的恋情那样勉强自己是不值得的同情的行为。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日子里不二不顾极限的勉强支撑,是为了——她自己。 一种灼热的冲动瞬间聚积在眼眶。迹部是对的,真田是对的,自己这样一个自私而冷漠的女人,只可能不断的戕害这个人而已…… 中泽忽然间狠狠地扑进不二怀里,不二一惊,但还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承担起中泽的拥抱。“美绪,美绪……怎么了?”不二感到肩头,温热的液体正在晕开。 “不二前辈,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只肯叫你前辈吗?”中泽的声音哽咽。“你不知道,其实我是因为看了你拍摄非洲生活的获奖作品才决定要做一个摄影记者的。你的第一幅获得国际大奖的作品,拍摄的那个村庄,是我的父母……最后的地方……我、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见我我的父母,我以为我对他们是没有感情的。从小我就被周围所有的人宠爱着,他们都觉得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好可怜——所以我才会养成这么任性的性格……我一直以为我才不会羡慕别的孩子有父母……可是……我、我……” 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一直以为缺少了从未谋面的父母的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自己就是中泽家最受宠爱的孩子。养父母亲生的姐姐Fy是一个有先天精神缺陷的孩子,从小就被关在家里由护士陪伴着。虽然努力治疗但是终身都带有轻微的性格缺陷,没有办法和从小聪明活泼的自己相比。小时有中泽只要在家里陪伴着Fy就会被所有的人夸奖成“懂事”,其实她不过是在Fy的房间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她并不关心Fy。她想也许自己并不喜欢Fy——说不清为什么。 其实很多事情都说不清为什么——说不清为什么Fy有一头乌黑美丽的长发自己就从小非要把头发剪得很短;说不清为什么每次Fy生病的时候自己也要故意弄一点小伤小病吸引养父母的注意;说不清为什么当初远远看到了Fy带回家说要和她订婚的年轻严肃的医生就立刻离开了当时正在交往的摇滚歌手隐瞒身份去引诱那个自己原本没有一点兴趣的男人。说不清——怎么会不断想象着用Fy的眼睛去看那个人,真的一步步被那个人吸引,忍不住想要了解那个人而不是想原本打算的那样立刻用丑闻毁掉那个年轻医生。 如果那个时候Fy没有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一切会变成怎样! Fy委倒在苍白的浴室里,一地鲜红的血液。每个人都恐慌,但是没有人过问Fy自杀的原因。也许没有人有兴趣过问她自杀的原因——她是一个有轻微精神缺陷的病人,她随时有自杀的可能。所以中泽幸运的逃过了一切责任。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好像疯了一样的冲着那个一脸凄然地年轻医师吼叫,一定要他和Fy结婚…… 一直以为自己完全不在意的Fy,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那个被自己叫做姐姐的人,那个就生活在自己眼前,有亲生的父母,有自己最向往却永远得不到的一切的人…… “我做了非常可怕的事情……我从来不知道我自己是一个那么可怕的人——虽然没有人会来指责我,但是我好害怕。那个时候我看到我一直挂在房间里的你拍摄的照片,从我成为摄影记者开始我就一直在心里叫你前辈,我突然好像到你身边来工作,好像那样我就可以更接近我父母的地方。其实我一直都很再意,很在意我的亲生父母,很想念——我很想要只属于我的感情……我有过那么多的感情,那么多的人说过他们爱我,可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不是我要的。我好想要一个地方,不管我飞到哪里,我最终都可以回去的地方啊……”中泽放声痛哭,更深的钻入不二的怀抱。 中泽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子,其实一直就是她向往的这样一个地方,虽然他并不爱她。只是她的任性毁灭了这个原本可以达成的愿望。 不二拼着最后的力气拂弄着中泽的后背,在中泽耳边轻道:“美绪,没关系,总有一天,美绪会遇到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地方,我对美绪说过的、未来、一定是存在的……” 中泽的哭声引来了值班的护士,惊惶的护士拉住情绪激动的中泽一定请她去其它空置的病房休息。在重症护理区,家属的情绪崩溃是最麻烦也是最可怕的事情。中泽拼命扭头看着不二几乎不愿意把目光移开,不二用一个模糊的笑容无声的安慰她。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中泽挣脱了护士跑回到不二的床边:“不二前辈,手冢国光不久就要和之前一个比较要好的职网选手进行慈善表演赛作为复出的前奏了。我回去看比赛,我会把比赛的每一个场景都录下来给你看。你一定要看,有你的加油他一定会更努力。” 不二的意识在困倦的侵袭之下有一点不清晰,神情仿佛已经渐渐沉入梦境:“努力?……他已经……很努力了啊……” 唇角温柔的笑意渐渐化开。中泽终于明白自己从来就不配拥有这个人的笑。他笑意里全部的温暖都给了那一段看上去充满酸楚的青春岁月。然而只有这样的心灵才能在世俗的纷扰之间永远保持着那份孩子的微笑。他大约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已经忘记了他孤单的躺在毫无生气的医院里,在梦里他永远是那个站在球场的阳光里迎着樱瓣纷纷的飘舞注目着那个自己倾慕的背影的小小少年。 “不二前辈,你答应我,一定要看啊……”中泽不知道为什么坚持着、几乎喊着。 不二没有再回答她,体力透支,他陷入了昏睡。 最后的微笑表情,充满了信任和幸福。 那一夜,午夜时分,在默默无声的睡眠里,一次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发作。不二甚至来不及按动警铃叫来护士,他甚至来不及从阳光灿烂樱瓣飘舞的迷梦中醒来。 是夜,晴朗,柔和的风。但是在中泽美绪一生的记忆当中,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夜晚。 那夜开始,不二陷入了几乎令人绝望的深昏迷。 “咖啡。”真田把一杯温暖放在蜷缩的中泽手边,不二的状况越来越接近绝望,器官捐赠机构却仍然不能提供心源。真田也几乎绝望了。 中泽拿起咖啡啜了一口,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加牛奶?”真田有些惊讶的看着美绪,她一向喜欢牛奶口味浓重的饮料。“哦。不好意思我现在口味改变了。”中泽摇摇头,仿佛也随着真田的惊讶会想起了以往的自己。 真田看着那个有些疲惫的美丽女子,她改变的岂止口味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不二陷入昏迷以后她不再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一只刺猬,而是很平静的配合着治疗的工作。曾经那么希望可以改变她的自己——曾经幼稚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她的自己,看到她就这样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改变,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真田其实不愿意回想那些过去的时光,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背景的亚洲留学生,虽然学业非常优秀但是还是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那个时候他遇到中泽家的长女,那个面容美丽长发温柔虽然生在海外却完好的保持了东方情致的女孩子——她对自己的迷恋和帮助,她惹人怜爱的安静怯懦,甚至她不幸的精神缺陷都让年轻的自己以为自己遭遇了爱情。可是就在自己登门拜访中泽家提出订婚的请求的第二个夜晚,和几个同学聚首的酒吧里,那个带着一脸妖娆的浅笑向自己靠近的短发女子让自己听到了来自灵魂的动容的声音。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8 章 那个炫耀着美丽性感故作妖媚的女孩儿,大概并不知道她让人迷恋的事实上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爽如风的气息。那种喷薄而出扑面而来的——生命的气息。 “医生,”敲门而入的护士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打断了真田的遐想,“B重症004的那个病人呼吸衰竭已经超过72个小时,现在还在抢救,我看大约……” “不要随便说那种话。你的同事们正在努力呢。”真田很严厉的看了护士一眼。 “是。”护士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病人的负责护理师居然连续三天一直没有退出抢救,那位龙崎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拼命啊。” “怎么回事?龙崎的病人怎么了?”中泽问道。 真田有些为难的看了中泽一眼,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快人快语的护士却先开口了:“B重症004的那位病人宣布病危已经很久了,而且最近的情况相当不容乐观。她有明确的器官捐赠意向,和真田医师的病患血型配合,所以捐赠经纪人联系了真田医师。” 真田用眼神阻止护士继续说下去,可是护士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士没有家属,恶性癌症没拖多长时间。而且她真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居然自己打电话给器官捐赠人要求就捐赠,还打电话询问受捐情况……真是……”护士打了个寒噤;“而且她的精神状况一直很差,不配合治疗,也没什么求生意志。龙崎负责这么一位病人也真够她受的。” “你随时准备手术吗?”中泽没有把护士的话听完,转而问真田,目光灼灼盯住真田的眼睛。 “一旦有心源就立刻手术。虽然成功几率已经接近渺茫,但是迹部聘请我来就是为了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试一试。”真田沉声答道。 “拜托你……”中泽忽然说,“拜托你……救活他吧……” “如果短期之内有心源提供,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手术。”真田回答。他的内心在叹息。尽管年轻的成名医师的骄傲不允许他承认,他内心也知道仿佛上天并没有为不二周助打开生之大门。他被送到医院已经太晚,病情恶化的又太快,这样快速的变化之下就算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大范围征求心源也因为时间的缘故捉襟见肘。而他一天天虚弱下去的身体,理论上已经不可能承受换心手术了。现在手术已经是违反常理的冒险。而且每再拖延一天,他生存的可能性就成倍的渺茫下去。 “再注意B004的情况。”下了很大的决心,真田压低了声音对护士说。尽管作为一个医生,他完不应该讲出这样的话。中泽捏紧了拳头,B004那个素未谋面的垂危病人,此刻竟被他人盼望着走向死亡。不忍、恐惧打击着中泽的心,她的眼前闪现出龙崎为了拯救那个病人的生命而疲惫苍白却依然坚定的脸。 走廊里忽然远远响起一个护士模糊的声音:“护理站支援一些人手。B重症004的病人抢救成功,把抢救组的人换一下……”真田的办公室里仿佛响起了空气破裂的声音。护士看着中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中泽的神色冷冷的,不言不语。就这样一个模糊的声音彻底击碎了她心底刚刚一瞬间的伪善。此时此刻她竟然是这样失望——为了一个人的生存。因为那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生存意味着自己正在照顾的人更有可能迈向死亡。 中泽转身离开了医师办公室。在这个生与死交错的地方不断的被拷问人性,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疯呢。 医院常常的走廊毫无生气,不敢回到不二的病房,那双美丽的眼睛在怎么呼唤也不会睁开。氧气面罩遮住了他的脸。中泽惶然的走在走廊里,她已经不再那么清楚自己想走到哪里去。一个躺卧在医院长椅上的白色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龙崎?” “啊。中泽小姐。”龙崎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我没关系,疲劳过度和睡眠不足有一点低血压,刚才躺了一下。” “你……”那种不断勉强自己的神情让中泽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我习惯了,透支这种事情,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我中学的时候一直在网球部。训练很可怕,学长学姐们也都真的很努力。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都那么顽强那么努力——虽然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但耐力这种事情是没有问题的。”龙崎虚弱的但是很自豪的微笑,她回想起自己曾经崇拜过的那些不断努力的身影,忽然看到了眼前中泽憔悴了几分的神情,心中一痛。“我最近一直都在忙着护理自己的病人,我听说,不二学长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她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去。 中泽看着龙崎身上流露出的某种她不知不觉已经熟悉和接受的坚韧,心事复杂。如果眼前这女孩知道如果她一直拼命护理的病人如果就此死去的话,她敬佩的不二学长就可以多一分生存的机会——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各种各样的情绪哽住了思维,中泽转身拔步就走。不过龙崎在身后一声声有些担心和惊讶的呼唤。 “昨天呢,迹部景吾来看过你了,我简直怀疑如果我不再这里的话,他会不会像个小孩儿那样哭出来。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呢——早知道朋友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真的应该交一些朋友呢。”手中的发梳,一点一点的梳理着散落在枕边的茶发,“还有,手冢的第一个复健疗程结束了,他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小房子了。可是,他还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要到这里来。不二前辈,我很为难呢,如果,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不睁开眼睛的话,我就要通知你的家人都到日本来了,那样就会由他们来照料你,你就再也不回见到我了。你希望这样吗?如果不希望,你睁开眼睛好不好啊?” 那双眼睛还是紧闭着,睫毛投下两片阴影,为什么在那双眼睛还可以张开的时候没有坦诚的赞美过那双眼里深湛的蓝色——那么令人心醉。中泽狠狠地将手中的发梳丢向墙角,在地板上摔成了两半,中泽将脸埋在双手之间。 说什么温柔的笑着平静的守在昏迷的恋人身边给他讲每天发生的事情,那果然不过是爱情小说和文艺电影里的虚假情节,中泽深深感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几乎不敢踏进不二的病房,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守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曾经鲜活的在自己耳边笑着拥抱自己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渐渐死去。 你一定是不愿意手冢国光经历这种感觉对不对? 所以你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我对不对? 不二前辈,果然,还是对我比较残忍一些呢。 中泽焦躁的站起身来,离开病房去走廊透透气,门口不远处和在真田之前一直负责不二治疗的老医师擦肩而过,老人的样子也似乎有几分心忧和憔悴。中泽忍着头痛慢慢的走,听着自己的脚步叩打这地面的声音。护理站里几个正得空闲得小护士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 “那次抢救我也参加了。本来以为完全没有希望了呢,最后几乎连主治医师都放弃了。病人的求生意志还真是顽强呢。” “我听说那位女士从前一点也不配合治疗,好像没有什么求生意志了呢。” “是啊——她啊,特别的可怕,身为器官捐献者居然主动和器官捐献经纪人保持联系呢。说要是接受了她的器官……想想就吓人……” 小护士当中响起一片轻轻的尖叫。 “是不是变态啊——因为遇到了不想捐赠器官的人就拼命的想活下来……那种相信捐赠了器官就会共享灵魂的人……”一个胆子大点的小护士嬉笑。 “唉呀,你以为是恐怖电影嘛!”其他的护士笑成一团。 “最近我看见龙崎小姐有的时候也偶尔在院子里面坐坐,是不是那位病人的情况有好转了?”一个人问。 “我看大约已经是回光返照了。医师也说上次的抢救其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不过那个病人预存了大额的医疗费,医院才决定抢救的。龙崎护师大约很快也会重新分组了。” “啊哟,真希望她能分到我这一组,有这么努力工作的同事,我一定能轻松不少。”一个护士打趣道。 其他护士都跟着哄笑起来,笑声让中泽的头更加不舒服。中泽颇有些厌恶的看了那些无聊的女人们一眼,想着她们曾经提起龙崎的事情。 上次龙崎的身体状况那么差,自己竟然不顾而去,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 轻舒一口气,中泽向重症B区走去。B区基本上都是癌症晚期已经没有治疗价值的病人,走廊里弥漫着一种让中泽恐惧的阴暗气息。还好这些病人大约都不会在这个病区度过太长的时光,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承受。一个短小回廊的尽头是004号重症病房,和其他的病房拉开了一点小小的距离,在这样阴暗的环境里更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中泽拿不准龙崎这个时候是不是在这间病房里面,手不知不觉地搭在病房门上。 那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门竟然是那样的轻,只是轻轻一触居然轻轻的荡开去。 门的一侧惨白的标示牌上用黑色的字写着病患的名字:浅草 樱子。 房间的朝向有点向西,傍晚的时候大约有很厉害的夕照,不知道从这样一件死气沉沉冰冷的窗口望出去残阳的色泽会不会格外类似鲜血。病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龙崎的工作看来相当负责,然而这样的洁净却更让这房间显得毫无生气。病床靠窗很近,病床上的病人的背影从门口看来只是模糊的一团,大约在沉睡——或者是昏迷——该死的,简直看不出来是不是活着。 中泽皱一皱眉头,收回了已经踏进房间的那只脚。龙崎看来并不在这里,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停留。她有些可怜那个困陷在病床上的黑影,有钱住在这家医院的单人房间,聘请专属的护理师,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床前问候一声。她正想着,床上的黑影忽然间转过身来,一双有些浑浊不清的大眼睛忽然间望定了中泽的方向。中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然而当她终于从记忆的角落找出了与那双眼睛吻合的形状,她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停止了流动。 如果可以计算,这一刻一定是中泽有生以来最惊恐的一刻。 眼睛适应了窗口射来的光线,她一点一点看清了病床上那个人的脸,已经被化疗和疾病折磨得找不出什么生命迹象的脸,消瘦得可怕,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灰白色,蓝色帽子下的头发大约都已经脱落了,难怪身为同校学妹的龙崎也辨认不出。唯一还能找到一点点昔日美丽的轮廓的只有那一双形状美丽的大眼睛,可是已经永远不再清亮。这是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好像燃烧一般的,从第一次看到就让中泽心惊——里菜! “手……”中泽惊叫,忽然响起她已经和手冢离婚,顿时闭上口,回忆起门口病患的名签,改口叫道:“浅草小姐。” “你……”那个人的声音迟缓而微弱,但中泽听得出她的神志依然相当清醒。“……你怎么还在这里?”里菜似乎已经回想起了中泽的身份,她缓慢而平板的声音在中泽听来几乎恐怖。“那么……现在你是中泽小姐,还是不二太太……” 中泽努力的平稳自己的呼吸,鼓起勇气。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示弱。“我们已经订婚了。”可是她的声调还是高得有点不太自然。 “哦……”里菜的喉咙发出一声类似笑声的古怪声音,中泽背后一凉。“还真的……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我以为……你早就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个角落了……”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49 章 “你……”中泽瞪大眼睛打量着里菜,她和手冢离婚也才不到一年的光景吧——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一种恶性皮肤癌。”里菜似乎看出了中泽的心思,缓缓地解释,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其他人的事情,“最初不过是一些迅速扩大的黑痣一样的斑点……没有治愈的可能。”说完,她甚至流露出一个勉强而古怪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们小时候就一起住在这家医院。现在住院大楼已经翻新过很多次了呢……”里菜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 “我们……你知道——不二前辈在这里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的。” “是等待器官受捐的记录。”里菜随口回答,“想不到在哪里等待着我咽气的人是你啊——现在还是中泽小姐。” 里菜刻意的咬字无疑像是在强调她永远将是“中泽小姐”而不可能成为“不二太太”。中泽一阵战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可怕的话。 “不是这样吗?你一定在热烈的期盼着我的心脏让那个人活下去吧。不过真可惜呢,我还活着,实在是太遗憾了。”里菜转过头去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不再看中泽。“要不然,你可以尝试杀死我,那样你就可以拿到我的心脏了,怎么样,中泽小姐——” 中泽强撑起来的勇气已经快要崩溃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多年以前那个美丽的如同人偶一般看上去温柔顺从的少妇吗?她现在看上去是一个十足的鬼,找不到一点人的痕迹。 “别害怕……杀死一个人……其实很容易的,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里菜因为呼吸困难而格外怪异恐怖的强调再次在中泽耳边响起,“我曾经试过,真的很简单。从看到妈妈被那个女人开车撞死以后,我就知道杀人真的很简单……那么简单……”她剧烈的喘息起来。 “我去叫护士——”中泽转身。 “不要这样啊,中泽小姐,我记得你可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啊,接下去的故事你一定愿意听,连周助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里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中泽着魔一般的收住脚步,回过头去。“你知不知道我杀那个人的时候有多大,我只有五岁啊。五岁的时候想除去一个我讨厌的人,结果就杀掉了他……” 五岁……中泽忽然响起了不二讲给她的那场可怕的雪山事故——一个注定般的悲剧的幕。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里菜,听她继续讲下去。 “我小时候的那个管家是一个讨厌的老家伙,他不相信那个女人撞死了妈妈,还要替爸爸监视我。”里菜的语调以外的流利,仿佛为她讲述的事实而激动,“所以我要爸爸辞退他。他是一个糊涂的老家伙,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我发现了一条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小路,把周助骗到一个小屋,绕小路把他关在里面,谁也不知道那是我做的,他们都觉得那是那个老家伙的责任,那个老家伙就把自己吊死了……” “明亮的太阳最终会揭开事实的真相……”中泽喃喃着,忽然觉得好像一个预言。 里菜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个故事,对了,不二前辈说过她不喜欢老管家讲的故事,可是不二前辈也说过……“你、你记得?”中泽惊叫出声。 里菜再次转过脸来看着中泽:“哦?想不到他连这种事情都会和你说……可惜,我不是记起来了,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看着中泽瞪大的眼睛,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只要我说忘记了,就再没有人问我为什么只有我可以找到周助,为什么我知道周助被关在小屋里,他们都会疼爱我,都会觉得好可怜……真是愚蠢啊……就像周助那样……只要我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害怕,他就会无条件的满足我的所有要求……” “你——”中泽步步后退。曾经以为自己慧眼聪明,看穿了那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子深湛的心计。她一直在利用不二对她的歉疚通过伤害自己的方法来加深不二的负罪感。特意在周助面前委屈的哭泣,在明明有屋檐的地方却非要被大雨淋得湿透,女人小聪明的手段瞒不过精于此道的中泽。可是此时中泽发现了自己的自负——自己根本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女人——她有一个如此可怕而强悍的魔鬼般的灵魂。她对自己的伤害并不是自作聪明的小手段——她的自我伤害疯狂而扭曲,根本没有限度,只是因为不二一直的避让才没有酿成更大的事端。 她是不是疯了,她是不是不正常?可是她说的那些话——为什么,听起来,令自己那么惊恐。难道不是因为隐隐约约之间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自己还要继续活下去,所以没有勇气对自己承认罢了…… “看着一个人无条件的顺从自己的要求真的很奇妙呢……你大约永远也体会不到了……因为虽然很可惜,但是如果我活着,他大概就活不下去了吧……这颗心脏还好好的在我的身体里跳呢……真是遗憾啊……”里菜的声音再次微弱下去,冰凉粘湿的恐惧紧紧地贴在中泽的颈后。 “你这个……疯子!”中泽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转身跑出病房,狠狠的甩上身后的那扇门。 也许,是的,Fy爱了一个很值得爱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强硬实际上很关心别人,自信,可靠。如果不是自己恶意的介入,他们应该是一对很幸福的恋人。 “对不起,Frk,我,太差劲了……”中泽突然间向真田道歉,让真田怔了半晌。“我其实胆子很小的,什么都……害怕……” 她说着轻轻放开真田的手。逃离美国不是不能原谅真田的行为也不是不能走出Fy自杀的阴影,只是,很害怕……自己……罢了…… “我知道了。以后不要再到B004去就好了。那个病患性格非常古怪,那里是医院里有名的是非之地。”真田以为中泽不过被一个行为怪僻的绝症病人惊吓,却不知道中泽心中那个让他自己一直负疚和不安的心结,就在这一个瞬间开始慢慢的解开了。 “真的还有希望么——不二前辈现在的状况……我听龙崎说你们过去曾经在一起打校际联赛,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的?”放松下来的中泽感到四肢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她靠着墙壁,忽然想起发现自己的新的主治医师竟然是真田的时候不二笑像个小孩子。那个人的笑每每划过记忆总是不再温暖而是一片冰凉。 真田顿了一下,似乎狠了狠心才说:“他那时候被称作天才,是一个特别可怕的对手。”真田回想自己的国中岁月——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足够让青春的热血再没有温度。可那个时候的那个人——还真的让人难以忘却。“我在日本的最后一年,队伍里面进来了一个特别有才华的新人,不过打球的时候会出现情绪失控的状况。他和不二的那一场比赛……打得简直可怕。不二的头被球大力击中,出现了暂时性失明。”中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居然就那样把比赛全部打完——而且取胜。我简直无法想象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意志力。” 中泽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记得不二前辈一直告诉自己中学时代自己一直是个散漫的家伙,无论如何也没有手冢那样的拼搏精神,他的无法认真甚至会让手冢感到为难——他甚至因此想过退出正选的名单。其实,天才、散漫,都只是保护自己真心的伪装吧,因为答应了那个人要实现他的梦想,所以其实从来都是拼尽全力吧…… “还真是傻呢,只要有手冢看着,多么艰难也能撑下去……”中泽低喃。 “手冢?”真田听到中泽的自言自语,有些不解的看了中泽一眼。“我记得那场比赛的时候,手冢离队疗伤,根本看不到啊……” 中泽的思维忽然再次被某种一闪而过的灵光击打——仿佛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自己就能想通,为什么一直觉得那些人太傻,为什么一直抑制不住为他们感到心痛……心灵的一角,忽然被狠狠地锥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还真是一个,残忍地故事啊…… “你去干什么?”看着中泽突然间毫无预兆的转身离开,真田忍不住轻喊出声。 “我想……我还是去看看不二前辈……比较好……” 很多年以前,中泽家大宅白天有些空荡的房间里,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看完了自己所有的图画书,看着身后因为很难静下心阅读而难过的姐姐,忽然缠着沉默寡言的护士讲个故事。看着姐姐也一脸欣喜地凑过来,她的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护士实在被她纠缠不过,只好讲道:“从前,天神想吃一顿风味独特的馅饼,就把魔鬼和天使一起搅成馅,结果掉了一点在地上,就成了人……” “好可怕……”长发的姐姐突然间哭了起来。 短发的妹妹看了姐姐一会儿,也红着眼圈叫着:“好可怕。这个故事太吓人了嘛……” 其实那个不会讲故事的护士其实没有说错,人,就是魔鬼和天使的均匀混合物。每一个人生来就在灵魂里藏着邪恶和善良两种天分。 真田看着中泽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么急切,让他都不忍心提醒中泽,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也应该暂时放下对不二的看护照顾一下自己了。 大多数时候人看上不不知道自己有多邪恶,其实更多的时候,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善良。 “……自己的骄傲就那么重要么——绝对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绝对不让他为自己担心。也太逞强了吧。你知道吗,我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一种很心痛得感觉——不要让它变成现实好吗?不二前辈……”其实哪怕只是看着那个人沉睡的脸,原来也可以说那么多那么多的话,中泽伏在沉睡的不二身边柔声絮语,就算他的耳朵听不见,他的心总听得见。故事里无聊的情节,不是因为主角们天赋异禀——只是因为,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偏偏,有那么多话,想说。 不二的双眼依然紧闭着,看不到一点希望。隔着那些辅助呼吸的仪器,甚至不能如愿用亲吻画出那个人脸庞的轮廓。体温、呼吸、心跳——这些生存的证明,被反反复复的关注着,却好像随时就要逝去。最初拉住真田叫着“一定让他活下去”的情景已经恍如隔世,不二就这样安静的沉睡着,一直到看着他的人忘记他还有醒来的可能。一直到都忘记了希望…… 中泽的指尖轻轻划过茶发柔软的轨迹,忽然想起早上未不二梳头梳到一半,烦躁的摔碎了梳子。拉开抽屉,想寻找有没有其他的代替品,发现放置不二个人物品的那个抽屉里,角落,一只粉红色的塑料发夹,老旧的款式和色泽。 忽然回想起只要不二前辈拥有一个抽屉,这个发夹就一定会在抽屉里占据一个角落,就好像,稳稳的留在那个人的心里。 中泽拿起那个发夹,放在手中把玩。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不二的时候不二就是这样把这个发夹捧在手心,那个时候,他想起的人,并不是手冢啊…… 感受那只发夹在掌心温润的触感,尽力回想着不二看向这只发夹的眼神,直到整个视线被久远的粉红色填满。心底忽然有一种微微的动容——一种不忍的情绪。合上掌心,中泽站起身来。 这个时候,护士大约都在吃晚饭,住院医师正在处理交班适宜。四下无人。B区的静谧已经接近一种恐怖的气氛。陪护的家属和护理工都把自己关在家人和雇主所在的病房里,不愿到这飘荡死亡气息的走廊里来。在这样的病区,夜里,难免在哪个病房里就会响起急救的铃声,然后,说不定就会有失去了生命的躯体被推着经过这个走廊。 中泽站在空荡的走廊里,看着B004门牌上的名字——浅草樱子。樱子,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化名,那么喜欢樱花么?要这样的名字写在自己的死亡证书上。 推门,白色的房间在灯光的作用下令人有些目眩。病床上的里菜果然没有入睡,对于她的疾病而言,睡眠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上午的那番话显然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明显的更加虚弱,开口说话已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她只能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完全藏在被子里,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再次意外的出现在门口的女人。 安静使中泽有机会看清里菜的眼睛,那双眼睛真的有着很美丽的轮廓,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为此感到嫉妒,中泽忽然感到一种微微的遗憾,当这个女子还美丽的时候,自己对她只是充满了自作聪明的敌意,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充满了被遗弃的神情。 “有一件事情,我似乎忘了告诉你。”中泽依靠在病房的门边,当泪水洗过了情绪,好像很多事情在眼前渐渐清晰。 “不二前辈住到这间医院里来的事情,手冢国光并不知情。 所以你放心吧,手冢国光现在完全可以专心的治疗他的那些伤。”中泽说着向房间内踏了一步,保持着冷静的语气,“所以说,是那两个家伙自己和彼此走散了而已,绝对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大可以不必用那种态度对待我。”中泽看见里菜眼中熊熊燃烧的敌意的火在这几句简单的话以后渐渐熄灭了,眼里的神情只剩下完全的空洞, 已经消瘦不堪的身体在被单下又蜷紧了几分。 生命已经几乎离弃了那具身体,连灵魂里也没有剩下一丝温暖。中泽忽然回想起不二一直凝结在嘴角的微笑,就算是那样令人绝望的沉沉睡去依然是天使般的表情——她忽然明白了眼前的女人为什么变得疯狂般的尖锐。那种原本就暗藏在每一个人心底的情绪。心底的一直以来的焦躁情绪仿佛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渐渐下沉,中泽居然一步一步走到了房间里面。里菜猝不及防,猛地瑟缩了一下。 尽管上午狼狈而逃,但是在一天的时间里就再次占了上风。中泽挑挑眉毛。原来更加残忍可怕的人依旧是自己——那些出于自我保护而披上的冷酷的衣裳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自欺欺人。然而,真真假假,这世上究竟谁人不残忍——有谁知道那被称作善良的人群当中,谁不过是出于恶念没有实现的幸运……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50 章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根刺。不堪承受的心灵就会为了那根刺溃烂毁灭。 “谋杀了管家的事情,其实只是因为过度恐惧产生的幻觉吧。不过是做了一个恶作剧,有的孩子只是被责骂两句,有些孩子挨打,有些孩子却要付出一生的安眠当做代价。只能说,你真的不够幸运呢。”中泽平静的接近着里菜的病床。“还是说,你其实非常喜欢那个管家——所以得不到他的信任才让你那么恼火。”有一个瞬间,里菜看上去似乎想拼尽力气反驳中泽的话,但终究只能无力的垂下眼帘。 “虽然你也不出声,但是你的眼睛会回答——比不二前辈好很多呢。”中泽忽然一笑,毫无预兆的在里菜的病床旁边席地而坐,看着病床上那个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就好像好多天以来她一直在另一间病房看着另外一个终究挽留不住的生命一样。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多的区别。 人在拥有充沛的生命是总会给自己加上重重的装饰,思考、性格——或者善良或者邪恶那些用来区分不同的生命的附属品,但是在生命逝去的最后,他们看上去都那么的想像——唯一不同的大约就只有内心深处的温度。 生命逝去,消失在不知的某处——虽然不过是相同的结果,却有人沉睡的在坦然的爱意里,有人却在孤寂中煎熬自己的灵魂。而当他们都是为了放飞所爱的人而放逐了无法再伴随对方飞翔的自己——甚至,当他们想念的是同一个人…… “还真是相似的两个人,倔强、骄傲、感情用事——你和不二前辈。是不是这种人反而看上去会特别温柔似的。”中泽的心中忽然充满了陌生的悲悯,她从来没有把同情放在心里——所以她知道她悲悯的不过是自己。然而那种悲悯的情绪,充盈漫溢。 人的心灵永远达不到真理的领地——连善良都是狭隘的。曾经以为陪伴在不二的身边是自己心里沉睡的最后的善良冲昏了自己的头脑,却发现这一场冲动的洗礼并没有让自己的背后长出洁白的翅膀。那个时候确实是希望眼前的这个人死去的吧,当她还是自己耳中毫无意义的B004号病人,自己在听到她即将病危不治的瞬间心跳的那么剧烈——不是因为对她的安危有丝毫的担心,只是为了即将取得心源的紧张、甚至兴奋。 那个房间里紧闭着美丽的冰蓝色双眸的人和眼前这个张大着神色空洞双眼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区别——愿望,何至于推斥人的生死。这世界充满了不公平的眼光,所以才有了嫉妒的源泉。当这个女子还是一个家人戒备和遗弃的小姑娘,她要用怎样的眼神看待那个笑容温和家庭幸福被所有人宠爱的小小少年——她要用怎样的心接受自己无可控制的被吸引,那种深深的羡慕和嫉妒混合的感受——深入骨髓。 中泽忽然回忆起很多很多已经被自己强行推到“遗忘”的角落的感受——有阅读障碍的Fy看着自己因为聪明出色而得到大家的赞赏的目光,自己看着Fy在养父母的精心爱护下绽开笑脸的时候自己的目光,Fy看着自己游走在无数男人的追捧中时的目光,自己看着Fy带着终于愿意和她走入婚姻殿堂的年轻人时的目光……越渴望亲近的灵魂才越容易互相伤害……仿佛这样就可以就此忘记,Fy难以自控的时候自己毫无畏惧的拥抱她的手,自己孤单的时候Fy从不厌倦的无声陪伴的温度…… 忽然很想告诉她其实你没有恨过任何人——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只在一念之间人却一再的选择彼此伤害。当里菜克制不住伤害不二的时候,当不二克制不住伤害里菜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自己的心上划下一道伤痕,当灵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肉体伤害自己重视和珍爱的人——哪怕,是为了爱情。他们都知道的吧——他们那么清楚的了解彼此,却也眼睁睁的看着伤害就这样发生。爱情这种魔咒,真的就这样无法控制…… 为什么幸福的不可以是我……其实……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当所爱的那个人的幸福受到哪怕一点点威胁,又马上可以放弃一切,哪怕自己面对最残酷的冷寂甚至死亡都在所不辞。 那些恋爱了的人们,到底是自私呢——还是,自我牺牲到不可思议。 “手冢国光……恢复得很好——他又可以开式打网球了,近期大概就会有一些和复出相关的活动……”犹豫许久,中泽最终还是觉得这是最应该告诉里菜的一句话。尽管身体被被单完全裹住,她还是看到被单下那躯体细微的颤抖。“他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你到底,还是爱了个不同凡响的人。你为他,做了很多……” 已经到了一无所有的尽头,生命的终结会把一切正确的错误的极度的羡慕的爱的恨的归于尘土。不管你知不知道,你没有选错爱情,而你心中的那些疼痛——却,其实,不是完全为了那份爱,你,知不知道。 中泽站起身来,离开里菜的床边,手上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将那只粉红色的发夹放在里菜的枕头上。那么老旧的发夹,在两个人的精心爱护下,几乎没有任何伤痕。当年那个小姑娘从那个小男孩的手里接过这个发夹的时候应该是满心欢喜的吧——不管是不是为了掩藏内心无比恐惧的黑暗——如果可能,她一定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个如白纸一般一无所知的小孩,从另一个孩子手中接过一份毫无负担的友爱,就这么珍惜下去,幸运的,永远不会出现裂痕…… 没有人天生不渴慕纯洁和善良。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 中泽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样一个一度以玩弄人心为乐的家伙也会有一天充当这样一种善良的角色。说一个无可挽回的故事,安慰两段快要走到尽头的心碎。虽然是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既然,这是,那个人的愿望。 记得刚刚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温和的笑着对自己说:“很无聊的故事呢。” 的确,很无聊的故事。 但也是,让每一个人都心碎的故事。 就要踏出么口的一瞬间,病房里面那个一直安静的人忽然开口,声音微弱但还是清晰可辨。“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幸福是粉红色的……” “什么?”出乎意料的问话,中泽有些意外的回过头去,“没有……这种哄小女孩开心的话……”她有些意外的看见那个蜷缩的人的眼里似乎流露出一种模模糊糊的笑意,看起来遥远而不真切。看到对面的人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图,中泽带着几分意外及分迷惑的心情离开了这个似乎突然间注入了一丝生命气息的病房。 重新走在脱离了浓重的死亡气息的长长走廊上,中泽忽然感到周身的空气仿佛变轻了一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有一天这么切近的站在死亡的边缘,还那么想接近那些即将消失的心灵。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就算是一个天生好奇心旺盛的记者,也不过是路过这个故事罢了。为什么听任自己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自己每天在心灵中阅读的,究竟是一个无自己无关的故事,还是自己的灵魂。 心疼痛的揪着,离开了里菜的房间,却好像更清晰的看到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渴慕终究要结束在生命沉默的消逝之中。里菜也是,不二前辈……也是。 只是,可不可以有万一的机会——有万一的机会让自己再一次看到那双美丽的冰蓝色眸子温柔的张开,再一次看到那唇角绽开笑容。可不可以…… 不二前辈,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梦想的目标,理想的情人?中泽已经不想再做任何考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他的死亡——不想有一天有任何人告诉自己,这美丽的一切,即将零落腐朽。 中泽为自己的感情用事自嘲,可她已经无力再笑,刚刚在里菜的病房里平静的目睹了她消亡的必然,为什么如此抗拒不能接受不二前辈一样会离开的事实。明明,同样的生命,却可以区分的这样残忍。 她知道这必然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里菜了,现在的她只急切的像回到不二前辈身边去,寸步不离,她不敢再浪费和那个人生存着相对的一分一秒了,每一刻——都可能是最后一刻。心疼那个人要孤独的走完最后的日子,虽然有自己在身边伴随,但是中泽知道在那个人的世界里只有手冢国光才有和任何人都不同的意义。用了全部生命的时间期待幸福,幸福却好像指缝间流沙,从来也抓不住…… 幸福是粉红色的。 忽然想起了那个女人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莫名其妙。在自己说了不知道的时候竟然拿好像是一副高兴得得意洋洋的表情。像一个发现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的小孩子。 小孩子?幸福是粉红色的——这样天真的话还真出来的。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小孩子,一定,总是带着很温和的笑容吧…… 中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幸福是……粉红色的…… 粉红色的发夹……粉红色的樱花…… ……浅草……樱子…… 一种激动夹杂着恐惧忽然向中泽袭来,她猛地刹住脚步回转过身去。为什么转身,好像,一定要回到刚才的病房去,为什么要回去…… 中泽的思维正在混乱中撕扯,医院的广播里忽然响起急切的声音:“重症A7015不二先生的家属请速到抢救区手术室……” 晴空霹雳撕裂了中泽的听觉。 “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了,再见。”照顾?你从来,不觉得我可恨吗? 雨。灰色的,从天际一直垂到地面的雨,外面的世界都一片湿润到看不清。这个本应该晴朗的季节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下雨呢…… 雨中的医院大楼显得阴冷而空旷,潮湿的冷空气顺着裤管贴在皮肤上。中泽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些议论纷纷的护士。那些面目模糊的尖刻嘴脸,把自己不愿意承担的责任推到不确定的谣言之上,让别人承担。中泽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她们当中还有人那么轻易的说笑着感叹,等到B004的病人死去以后,龙崎就可以减轻她们的工作负担。那时候那些人的心情,一点不比谋杀善良。 药品管理的疏忽——龙崎被要求辞职的理由。而那么大量的镇定剂,至少是从入院初期就开始收集了。龙崎在她身边的时间不过她入院时间的一半。 那个温顺的女孩子沉默的背影。从来不在护理站说笑闲聊只是默默努力工作的女孩子沉默的背影。坚持的梦想的道路就这样无情的被阻断。 雨水顺着龙崎的伞滑下来。她转过身去的时候眼神有几分哀伤。不知道转过身去的她脸上有没有泪水。但是中泽知道,那哀伤,那泪水,也不是为了她自己的遭受的不公正,而是为了她的不二学长。 护士之间弥漫的怪异眼神刺在中泽的背上,她已经习惯,更直的挺起脊梁。关于A7015的病人已经弥留的传闻在那些无聊的护士中间已经扩散了好几天了。 “她居然还来送龙崎走哎,我要是龙崎的话,一定要和她大吵大闹一场。看她那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那么可怕啊……” “小一点声,据说她大有来头,B004的事情在医院里一直保密也是因为她的威胁。报应这种事啊,可是真的,A7015的重症监护都好几天了,好像排异反应特别厉害,我听很多医师都说那根本就是毫无道理的……” “哎呀,真吓人,谁叫她为了拿到别人的心脏去干那种事。还不是报应在自己身上。而且她也不想想,B004的病人是个什么人,活着的时候居然就希望知道自己的器官死后捐给谁,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谁要是接受了她的器官捐赠,一定会被她诅咒的……” 中泽冷冷的回过头去,七嘴八舌的护士闭上了嘴,但都用没有丝毫友好可言的眼神看着中泽。“都呆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工作了吗?!”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严厉的吼声。护士们缩了缩脖子,看到老医师从走廊的阴影中慢慢的踱步出来。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51 章 他真的老了。中泽忽然觉得。当他对自己满脸不信任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到,他是一个老人,连步履都已经这样蹒跚。老医师抬眼看着中泽,最初的不友好早就在无尽的等待生或死的判决的折磨中磨蚀殆尽了。他作为医生一生中最大的成就——对不二的保守治疗方案——最终被确定为是错误的。明星医师的光辉,一朝落尽。 但中泽永远也忘不了那最混乱的一夜,最揪心的时刻真田在人群的中间大吼“病人现在还活着”的时候,这个老人眼里晶亮的光芒。也许,当他也年轻,意气风发,他也曾力排众议说过同样的话。最终当老人家终于也力主立即手术的时候,中泽从内心深处敬佩这个老人。曾经以为他很重视自己的权威以至于冥顽不化——但终究,他最重视的还是不二前辈的生命。哪怕这种重视的实现,赌上了他身为一个正直的医师的原则。 老医师一言不发的与中泽擦肩而过,他或许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中泽知道在这一个星期里有多少人被失望打击得几乎想放弃说话的能力。被老医师惊吓的年轻护士们悻悻的散去,胆子大一些的还小声嘀咕:“还是那么大的架子……以为自己还是权威医师吗……” 中泽甩开步伐故意在那群护士中间穿过,用她们惊异和鄙夷的声音装饰自己冰冷的神情。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情场之上历炼出来的在鄙夷声中如鱼得水的本领这样令自己自豪。 其实后来中泽一次一次的想,又一次一次的确定,自己进到那间病房里面的时候,里菜的手中已经拿着那瓶药了——短时间内致命的剂量,她一定从入院以来就一直有目的收集的那些镇定药品——所以她才会那样把自己完全隐藏在被子下面。 或许,更可能的,当自己进入那间病房的时候,她已经服用了相当一部分的镇定剂。所以她的表情平静,身体却处于异常的虚脱状态。那么她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就是拼尽了全力留下的最后遗言——她说了什么,幸福是粉红色的? 想不通。这个女人留给中泽的,或许只能是一个永远的谜。 记得有一次龙崎路过护理站的时候被其他的护士打趣,问她一直照顾一个心理变态的病人有没有感到害怕,那姑娘一脸单纯的认真,那时候她说:“樱子女士也许只是希望确定,这世界还有一些人需要她罢了。” 或许……是这样呢…… 走廊的尽头,转弯,上楼梯。中泽在两腿机械的运动之间体会自己身体脱力的状况。曾经依靠手术的希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超负荷运转了很久,当手术终于进行,当手术把希望变成了失望,中泽觉得自己真的累了。会不会,到了一个什么时间,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重症监护室的透明玻璃,呼吸在视野中留下一片幽微的朦胧。看不清,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病床上的那个人。那么纤弱的掩埋在一片苍白之中,被那些辅助生命的仪器覆盖。尽管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中泽却感觉好像已经快要忘记了他紧闭双眼的美丽的脸。曾经还那么奢望再看一眼他眼里的冰蓝色,此刻却忽然觉得原来只要能看一眼他沉睡的样子,就已满足。 手,紧紧地攥拳。病房中真田的背影,医生外套的白色直扎在中泽的眼里。那天凌晨时分真田走出手术室的时候,身上的手术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的他熬红了双眼,对着等待的人只说了一句话:“有心跳。”那个时候中泽忽然好想拥抱他。那个有些成熟过头看上去甚至木讷的年轻人,从前,曾经拥抱过好多次,可心里总是带着一些嘲弄的成份或者是一些复杂的情绪。但是那一刻,是中泽第一次纯粹的很想拥抱他。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附加的感情,只是想给他一个单纯的拥抱。 真田是为了什么要进行那样一次手术。 那天傍晚开始的抢救像一个噩梦,用尽了一切办法也不能稳定生命体征。危险期一直延续,病危通知好像无情的雪片。中泽的头脑几乎有些空白,完全不知道迹部景吾是何时赶来,开始代替已经几乎没有了行动能力的自己办理各种事宜。中泽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如此突然,她总觉得或许还有时间,她总觉得或许还有机会。如果……如果一切就真的这样结束,仿佛还有什么必须要做的还没有……不能就这样结束! 那一刻,她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心理准备都崩溃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明知道亲人已经无计可医的人们在死亡最终真正来临的那一刻还是悲痛欲绝。贪婪是无止境的——包括对于希望的贪婪。 整整一夜的未眠,天边泛起一道微红的时候整个重症病区忽然前所未有的混乱起来,很多人在抢救区跑来跑去,又有病人被送来抢救。这本应该是重症病区很常见的情景,可这一次却让人心慌。很多没有安排抢救工作的护士走来走去,窃窃私语,一些医师也逐渐的集中过来,神情凝重。不二还处在危险的昏迷当中,医师准备室里却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中泽几乎是被迹部景吾搀扶着走到准备室旁边的,她感到异常的愤怒,病人还在抢救室里呼吸困难,医师却挤满了准备室互相争吵。几个护士和年轻的医师很坚决地把两个人拦在了准备室外面,两个人高叫着真田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室内的争吵似乎越来越激烈。一种紧张甚至恐怖的气氛顿时笼罩了整个抢救区。 越来越多空闲的医师和护士涌向了抢救区,开始拦住门口的几个人也失去了阻拦的兴趣开始勉力的向屋里挤去。迹部一手拉住中泽,在人群中用力一挤,两个人的视野中拉开了一道人的缝隙。一些比较权威的医师站在屋子的最中央,其中一个看上去年轻气盛的一把抓住了真田的前襟。“你怎么能同意动这种手术呢!不管上面的命令有多么……真相还没有查明,你这种家伙到底配不配做医生!” 意外的情景让中泽和迹部震惊。随即开口的是一直为不二治疗的老医师,不二的状况让他感到悲痛,但他还是以一个医生的职业口吻说道:“你的确太胡闹了。现在就算是立刻进行换心手术,以病人的身体状况,成功地几率能有多大。一成?两成?” 人群的声音渐渐嘈杂,似乎都在指责一场即将开始的换心手术。真田面无表情,一把推开了抓住他衣服的年轻人,人群中他中气十足的怒吼让所有人的心尖一颤:“这个病人现在还活着!如果还不动手术那么他也会死。医生不就是让病人活下去吗!” 人群忽然沉默了,三三两两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站在了真田的一边。只有中泽看到老医师因为年迈而渐渐混浊的眼睛在那一个瞬间忽然间晶亮犹如透明的水面。“好。说得好。责任我担,就按照医院的指示,立刻准备手术!”人群中零星的还有一些不满的声音,但是听到有人愿意担负责任,大多数人也就放心的听之任之了。 人群从中泽和迹部的身边涌过,对脸色苍白的两个人视而不见。只有当老医师路过的时候才表情凝重的说了一句:“现在,随时有可能为不二进行换心手术。”真田最后一个离开准备室,他的额头布满汗水,面无表情但眼神毫不迟疑。中泽伸手想拉他,但是手停在了半空。迹部的问话也含在唇角,就变成了一声叹息。 这不是一个一般意义的手术,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中泽清楚。等待在这种时候像一场酷刑,迹部在医院空旷的走廊里来回踱步,越走越快,但中泽知道他甩不掉他的不安与恐慌。 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中泽抱紧自己的肩膀。“就是她,就是她。昨天去吃晚饭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进了你负责的病房。就是她之前和病人争吵。”忽然间,走廊的暗影里闪出一个年轻的护士,很不礼貌的用手指着中泽突然说。她身后又闪出一个年轻女子纤细的身影,看到中泽的瞬间倏的苍白了脸色,向着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去。——是龙崎。 忽然想到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对心源守口如瓶,那不仅仅是由于通行的规定,每一个人都看上去神情慌张神色躲闪。中泽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一种早就存在的不祥预感化作一把无比真实的重锤击打在她的心上。“我……离开一下。”她对迹部说。迹部理解的冲她点点头,他以为她只是不能忍受等待的气氛,如果可以,迹部也很想暂时逃离一下。 中泽几乎是用跑步的速度在前进,她不知道是什么支持者力气已经被掏空的自己奔向那个地方,她要去证实那个不祥的预感不过是自己的胡乱猜测,是假的,不可能是真的…… B004的大门大敞着,宣告着这个病房已经空空荡荡,门牌上的名字已经摘去,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空白。病房里的病人已经离去了。而在这个病区,病人的离去不可能是因为痊愈…… 中泽的双脚忽然一软,整个人坐在地上。怎么可能,仅仅是在昨天晚饭的时候她的情形看上去都是稳定的。她忽然会响起准备室里医生的群情激奋和护士的窃窃私语,想起龙崎苍白的脸色……非正常死亡……这几个大字深刻的印在了她的脑海。 是了,难怪,那个和龙崎在一起的护士那么激动的指认自己——作为一个已经和这个病患有过一次冲突的人,昨天的到访完全可以解释成因为再次和病人起了冲突导致病人情绪激动出现意外…… 到底,成了谋杀者呢,这一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走廊的另一端传来护士向同伴抱怨的声音:“真讨厌,要我负责清扫那个004房间。听说住在那里的病人是因为和另外一个病人的家属发生争吵才赌气吃药自杀的。真不吉利,不知道会不会被诅咒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响起了护士们受惊的尖叫声。她们看见在那个可怕的诅咒病房的门口,传说中气死了病人的女子无力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你到哪儿去了。”中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迹部所在的等待处的,迹部一看见她出现就急切地迎上来,手里捏着行动电话。“我知道手术为什么一直拖延了。该死的,医院里到处都是谣言,说心源就来自他们医院的患者,据说有不正常死亡的嫌疑,那个病人生前签署了捐赠身体多个器官的协议,马上就进行器官分离就可以逃过尸检了。赶上这种事情真倒霉。”他看了一眼中泽苍白的脸色,想到自己刚刚买到的谣言,安慰道:“你放心,我手里掌握了十足的证据可以证明那个病人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医院的照顾不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病人没有亲人,却预存了大额的医疗费,所以医院一直有给她滥用药物和疏于照顾的嫌疑……” 中泽的几乎听到耳内的轰鸣声,医院也许会为了更多占用医疗费开具没有必要的药物……那些药物和治疗会不会让那个人遭受了很对不必要的痛苦……她曾经说过她目睹过母亲被后母谋杀,她的家族会不会暗中授意让她永远不要离开医院……太多的情绪,太多的怀疑在胸口盘旋,中泽下意识的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医院官方已经证明说心源来自交通事故意外去世的病患,连死亡证明一类的手续都是齐全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留言。就算、就算是这样吧——虽然不能让这个病人所受到的委屈真相大白,但是……反正她也自己选择了结束生命来结束痛苦。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不尽快做手术,那么周助……周助……” 中泽扬起脸,痛苦的望着迹部焦急的神情——如果你知道那颗心来自于你另一个最重要的青梅竹马的朋友,你还会说相同的话吗?那个时候的你——该是什么样的感受……可是,请原谅,我比你更清楚这次的手术是不二前辈活下去唯一的机会,活下去的机会,唯一的……我不能让这唯一的机会有任何的闪失……人竟然真的可以自私到这种程度的…… 所以,很抱歉,迹部景吾,真相只能是我心中永远的秘密,永远不会,让你知道。 迹部景吾的活动很快起了作用,下午,不二被推进了手术室。护士匆匆的脚步,不二毫无生气的脸在中泽的视野中一掠而过。换上手术服的真田步伐坚定的走向手术室,迹部用热切盼望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中泽轻轻的叫了一声:“Frk。”真田回过头来。他的神情永远令人放心,但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中泽忽然想起当那个护士很不负责任的讨论里菜的生死的时候,真田用医务从业者的原则责备了她——此时此刻的真田,正在违背他的责任与坚持,为了另外一个生命唯一的生存希望…… 中泽家并不是有信仰的家庭,中泽从来没有祈祷的概念,小时候只是曾经看着姐姐的护士煞有介事的向着各种各样的神灵祈求达成愿望,其实那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女人也不懂什么是宗教信仰,可她只是单纯的相信当人祈祷的时候一定会有什么在聆听。中泽深深的垂下头去,把不可抑制的强烈愿望诉诸内心里忽然流淌而过的声音,邈远得不像来自于自己。时间在祈祷的声音当中凝滞,中泽的眼前划过各种各样不二的表情,不变的,纯净的像自己最爱的天空一样的蓝眼睛……不应该就这样结束的,不是吗?那双眼睛的里的神情,明明还渴望着什么,他放不下什么…… 手术在凌晨结束——几乎是让人震惊的,不二活着离开了手术台。那一瞬间迹部景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睛几乎要湿润起来。中泽难以置信的两手交握——这世界上真的有聆听祈祷的神密力量吗?只要有那么强烈的愿望,就算自私的违背与自己无关的人的利益也可以被原谅吗?手,突然开始颤抖——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想到这样的事情,就好像注定了要被惩罚一样…… 后来中泽一直在努力,努力去相信医院声称心源来自一位遭遇了交通意外的捐献志愿者的说辞,努力的不去路过那至今空荡的B004房间——作为记者的她知道“浅草樱子”的死亡记录一定会被改写成自然原因。她努力不去听从医院各个角落泛起的猜疑和流言,她努力的以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迹部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到医院来看望不二,中泽从来不敢和他正面相对——或许他要到很多年以后才会知道自己可怜的朋友孤独的“死于癌症”。 后来中泽甚至有一点点相信冥冥中真的有一双审判的眼睛,不容人的心灵丝毫阴暗的愿望。换心手术过去了,不二却始终没有脱离危险,排异反应异常的严重。这是……里菜的恨意吗?她几乎就生在一场阴谋里,被不公平的目光剥夺了幸福的希望,甚至连生命的终结,都在卑鄙与善良的合谋里被尘封在永远不能诉诸的痛苦之中。从来有人真正的关心过她吗?连不二对她的出于愧疚宠爱和迁就都因为不二因此遭受的痛苦成为了她的罪状…… 为什么……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幸福…… 真田几乎不眠不休的监控着不二的情况,数据却越来越让人绝望,迹部已经迫不得已考虑要让不二的家人来探望最后一面。手术结束之后中泽只听真田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心还在跳”——这是希望还是绝望……中泽知道真田一直没有放弃……为了……她。 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个人活下去。闭上眼睛回想,中泽发现记忆中每一幅不二的画面都流露出刻骨的寂寞,他的灵魂诉说着无法达成的愿望。不管他怎样笑着,不管他怎样说着有美绪在身边就已经满足,不管他怎样说着他是认人真真的希望爱上美绪……在希望连同奢望最终被同时扑灭的时刻,中泽发现自己不过一直在自欺欺人。不管怎样用那个人的愿望作为自己的借口,自己都不是那个人真正需要的人。 真……可笑啊……为什么要等要一切都无可挽回才有勇气面对。是了,当自己以为不二前辈还有生的希望,其实是无论如何也不像让他见到那个人的,内心的最深处,其实多么希望那双冰蓝眼眸终于张开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的脸。 那么故作潇洒的向里菜说明自己从来不曾阻隔两人的宣言——原来,连自己也一起欺骗。 从来不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没有回报的付出…… 那些关心,那些情感,那些恐慌无非希望不二前辈醒来以后是我的、我的、我的!如果和他一起度过死亡,自己会不会取代那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不二前辈你明明说过,你在努力好好爱我,难道只是因为生命即将结束,所以你终究也不用爱上我…… 狡猾……太狡猾了……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52 章 门忽然打开了,真田满脸倦容的站在中泽面前,无声无息的把轻柔的目光落在中泽的脸上肩上。“Frk,”中泽开口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累到沙哑,“我记得你说过我不适合照顾不二前辈。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支持他求生的愿望……” “忘了那些话吧。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现在去休息吧,否则你需要住院了。”真田的神色写满不忍,很多天以来他一直避免和中泽说任何一句话,他怕清晰的感觉到和这个人说每一句话的时候自己锥心的刺痛——他怕想起自己还是这么在乎这个妖娆如鬼魅一般的女子。 “但是你告诉我,是不是如果他更希望活下去的话,他就有可能活过来……” 真田一时语塞:“我只能说……如果有足够强烈的求生愿望,他也许,能创造奇迹。我一直相信,昏迷的病人其实也能够听到他身边的人对他的鼓励,感受到他身边的人希望他活下去的强烈愿望。如果他被这些愿望打动的话——或许,是可能活过来的……” “果然——还是要,能够让他希望活下去的人。”真田惊讶的渐渐张大眼睛,看着美绪疲惫却依然美丽渐渐黯淡,垂下的眼帘深深的埋藏住眼里的表情,嘴角去毫无预兆的扬起一个微笑的角度。“我就知道你是对的,一开始……就知道……”真田曾经在心里发誓永远再不为这样魅惑般的美丽牵住心绪,可是这一刻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想把眼前这样的神情刻在自己的眼里。这世界为什么会造就这样一个精灵。自私任性却充满了灵性与活力,像划过天际的风。直到中泽转身离去,真田还站在原地,倾听自己心里因为一时的动容而片片碎落的声音。 中泽站在B004已经紧紧锁上的门外,看着门上那片空白。也许很快,这片空白会换上另外一个用黑色写成的名字,然后,很快,又会消失。名字和生命……一起。“呐,其实那天一直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呢,为什么会喜欢手冢国光……偏偏,你和不二前辈,谁也不能回答我……” 身后响起了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是看到她之后慌忙绕道的护士。中泽嘴角挂上一抹冷笑,也许明天,这间医院里又会到处流传害死了病人的女人中邪的传说吧。但是,也许,明天,自己这这间医院就再也不会产生任何联系了。到了最后的关头,人总会觉得忽然的坦然。 “真想不明白。”突入起来的轻松让中泽不禁轻轻的笑出了声,她低下头:“无论是你还是他都那么确定他最爱的只有他的梦想,只有网球。真是的,这样的人,有什么可爱……从来都不敢赌一下吗?”中泽忽然间下意识的晃了一下捏在手中的手机,饰品相扣发出一声脆响。 来赌一下吗,手冢国光?你该知道我完全可以选不同的时间来告诉你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但是我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真的不甘心,为什么是只知道按着自己梦想的道路前进的你,为什么是你——陪伴他的人是我,支持他的人是我,为他的秘密心痛的人是我……可是为什么明明他那么痛苦的说着后悔,选择的还是你,你,你! 从小到大没有人能拿走我看中的东西。我是一对志愿者的女儿,被一位慈善家收养——但是很可惜,我从来不做任何和“慈善”有关系的事情。我做的任何事情都要得到相应的代价。既然、既然手冢国光,只有你能得到他,得到我想要得他——那么,就把你最宝贵的东西赔来吧。 把你的梦想赔来吧! 怎么样——你敢吗? 深深的吸一口气,中泽拨通了行动电话,把自己的声音压成似乎很镇定地冰冷和暗哑。 电话那头只给了最简单的回答,简短到中泽都来不及反应。随即迅速的挂断。 雨天,医院很阴暗的走廊里,中泽忘记了把电话从耳边拿开。脸色苍白,大睁着双眼,听着电话那头无穷无尽的忙音。 原来那一天的雨下得那么大,中泽有些恍惚的走在走廊里,听到雨水疯狂的拍打玻璃窗的声音。迹部迎面走来的时候有些焦躁,他这些天的情绪也很不好——只是,疲惫。“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已经和不二的家人取得联系了,由美子他们大约后天左右就可以回到日本……”迹部的声音在中泽的耳中渐渐的模糊下去,中泽的视野里锁住他急切地面庞。 嗯,迹部景吾。你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朋友,如果有可能一切重来,我想,我大约也是需要朋友的。但是——“其实你错了呢,迹部。”开口,中泽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径直从迹部身边走过去,她丝毫没有听到迹部在身后愕然的询问。 你说过什么?在手冢无动于衷的看着不二从订婚仪式上消失,你站在手冢的身边说“原来你也毕竟不是英雄”——英雄在那样一个时候究竟该做些什么呢?你有没有想过,在说那种华的时候,也许,你错了呢…… 相爱的人永远是对方的英雄。 只有相爱的人。 医院大厅里的翘首企盼,很奇妙,似乎身体的内部传来时间一点点流逝的声音,中泽知道自己在一分一秒地告别某段时光。很久很久以来第一次毫不急切的那样等待着,直到漫天的雨幕渐渐收拢,直到一道阳光撕裂了阴沉的天空,直到那个人的身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个人一手推开医院的玻璃门,已经相当稳健和有力的动作——中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目睹过他行动困难的那些时候,他手里的伞上还覆着未干的雨珠,带着一身雨的清新气息,跑到中泽面前。 “你……”中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雨太大飞机不能起飞,我坐新干线回来的。”手冢快速的解释。 “你……” “他在哪里?” “你……” “谢谢你,带我去看看他。” 明明渐渐开始明朗起来的天,中泽却感到低气压般的窒息,虽然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是当手冢真的奇迹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竟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仅仅是电话里的一声询问,手冢居然清晰的叫出了她的名字。一个仅仅在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你是用怎样心情记得与我与不二的那些并不愉快相遇。还没等中泽说出任何话来,电话那头不容置疑的声音毫不犹豫的说:“你有事情找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赶到。”中泽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出了医院的名字,手冢居然立刻挂断了电话。 手冢国光,手冢国光——你难道忘记了今天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今天是你重要的表演赛,是你复出网坛的关键一战。 中泽明明准备了很多锋利的言辞,她等待着看着手冢在他的梦想和不二的安危之间艰难的挣扎。她已决意离去——可是她不甘心,让手冢不经历一点挣扎。可是、竟然、当听到自己的声音,手冢竟然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询问! “我知道由你出面给我打电话,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了?”手冢催促着中泽。我怎么了?中择抬眼看着手冢,想笑,嘴角却太苦涩——应该被问“怎么了”的人是你吧。世界上哪有这种人,只因为一个人可能存在的需要,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抛洒那么多汗水得来的成果? 你真的是那个手冢国光吗?你真的是那个被说成心中只有梦想的手冢国光吗? 中泽转身带路,手冢在身后跟随。一路竟然没有交谈。你不问吗?不问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一直瞒着你吗?至少,应该很激动的说一声“怎么会这样”吧——他默默承受了很久很久的痛苦和你的误会,至少让我看看你为此而感到的痛苦和愧疚吧——你难道真的是一个无情的人吗?到现在为止,你究竟有多少次知道了自己的无心之失会给他带来的伤害,如果你爱他,你为什么不痛苦? 中泽咬牙等待着,她已经不保证自己面对手冢的质询还能不能说出在心里百转千回的尖刻言辞。对他隐瞒虽然是顺着不二的心意,毕竟是自己的独占欲在作祟。而手冢居然始终没说一句话,只在踏上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手冢突然间在中泽身后停下脚步,问:“我想以后,都可以到这里来,可以吗?”平静而肯定得不像询问的语气。 以……后……中泽忽然回过头来。下过雨的天空还有一点灰色,但颜色已经不再沉重,而是浅淡清爽,透过云层的微光从医院走廊的窗户射进来,温和的抚摸着,渐渐的点亮了中泽的侧脸。她睁大了眼睛……以后? 你以后会好好爱他吗?还是你一直就没有改变的爱着他呢…… 手冢国光最重要的不是梦想吗? “一定会支持你的……那个梦想……” “一定要让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啊……” 难道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不二前辈梦境般的故事——其实在听的时候一直就在隐隐的怀疑,故事真的是不二前辈以为的那样吗?他为了追随手冢国光而用尽全力的追随他的梦想……为什么从一开始,中泽就怀疑,手冢对于那梦想异乎常人的坚持,是因为只有在追随梦想的这条路上,你才会一直在他身边呢…… “以后,你确定?”中泽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变调了,“我可是不二前辈的未婚妻,你在这里和我说以后?” “那又怎么样?”顺着中泽的指示看向特护病房透明玻璃里面的不二的手冢回过头来——中泽知道站在外面是完全看不见那个人的脸的,可是手冢还是看的那么专注。手冢的脸上向来不习惯带什么表情,在年级还小的时候看少去多少有点早熟,然而到了现在这样的年纪,严肃英俊的脸部线条成了最有吸引力的装饰。无论什么时候,他看上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那么确定。能让这个人迷惑的,或许也只有不二前辈吧。“我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的身边,他留下,离开,到哪里去,和什么人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知道我限制不了他。” ……限制不了他? 中泽忽然间没了主张,这种时候,是流泪还是笑,更合适呢? 当悲情故事的结尾原来是一个让人流泪的笑话…… 是的,自己早就在怀疑了,这两个傻瓜之间的故事,也许其实不过是一场很悲伤很悲伤的笑话。 一个傻瓜叫做不二周助,他请求手冢不要靠近,他拉住手冢阻止离开,他让手冢和里菜在一起,他让手冢不要和里菜在一起……一切一切怕伤害了别人的小心翼翼,在自己无法摆脱的善良的愧疚里,在为了过去为了别人为了自己的犹豫中反复挣扎。不想伤害一切,唯独伤害了自己;不想伤害一切,唯独因为伤害了自己刺痛了爱自己的那个人。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53 章 一个傻瓜叫做手冢国光。他其实一直在用一双和别人不一样的眼睛看世界,在他的视野里没有过去,所以他理解不了一个人困陷在过去的悔愧中的心情。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么单纯的接受和付出,因为你说要陪我实现梦想,我就永远不放弃我们说好一起要走的路,不管怎样的困难。他从来不会说温软的话,他从来不懂得要把爱的那个人留在身边,以为只要爱存在就爱着——不管相距、分离,不管自己或者对方和什么人在一起…… 一个太懂得爱。懂得爱的易碎,无论怎样的小心都回难以避免的带来伤害。懂得着世界对爱其实从来不宽容,深深的恐惧不能相守的爱情注定要成为罪过接受永世不尽的惩罚。 一个没有想过需要懂得爱。爱不过是一瞬间心的任性,只要保护对方不要受到伤害,只要放任对方做想做的决定,从来没想过爱的目的也包括相拥厮守再不分开。 都说,在追寻着爱——可是,爱是什么……答案,却根本不一样。 好笑……真好笑啊……这样的两个人还说永远不彼此误会,这样的两个人到今天还互相爱着,这样的两个人为了自己理解中的爱情为了爱着的那个人付出一切都在所不辞。孤独、辛苦——最终都能被爱点化成内心深处的坦然。 却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理解的爱和对方是完全不一样的…… 好笑啊……中泽笑得眼眶好酸。就这样糊涂的坚持着,就这样的接触不到对方的心,居然也还爱着……就这样哪怕毫无结果,还是爱着…… 每天为了一个幸福的结局而奔忙的人们想着,为了一个圆满的结果,爱情算什么。于是放弃痴想和追求现实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着。 已经忘记了,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里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傻瓜啊,对于他们而言,当心中被爱意充盈,圆满地结果算什么……厮守算什么……幸福算什么…… 难怪……你一直说着后悔还要挨他……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机会……我从来就没有过机会……在这个人面前……我一败涂地…… 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没有必要再对那个人讲些什么。那么多年的空白,没有必要为那个人补齐这个故事中他缺席的部分,他,跟本就不关心吧。过去曾经没有悉心照顾对方的地方,过去的误会,过去造成的伤害,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已经不能收回,所以他干脆不去想。 而事实上,那些拘泥于过去的伤痛的行为,除了自伤自怜,究竟对对方又有几分意义。 不二前辈,其实你只是不知道,你的爱人是一个不同凡响的英雄,其实也是一个不同凡响的笨蛋。你做过那么多事情,对他提出过那么多的请求,他不是每一样,都做到了——可是,你怎么就从来没对他说过,你希望他在你身边呢——你其实,是那样希望的吧。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或许你这样说的时候,他也会为了你不顾一切的做到呢…… 中泽看着手冢表情坚定的侧脸,目不转睛的看着病房中的不二。这个家伙居然连病情的严重程度都没有仔细的询问一下。就这么有信心——他一定会醒过来…… 不二前辈,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你最喜欢的吧。你知不知道,那样的表情其实不是献给他的梦想,而是给你的。什么是幸福,功成名就、子孙满堂是幸福——那不过是众口一词的谣言,为什么一定要相信!为什么就不能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人的幸福。他给你的爱,你给他的爱,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你听到吗?不二前辈,我好像听到手冢心里的声音呢,那模糊的却强烈的渴望,都是因为你。你其实还一点也不了解他呢,你那么爱的他,你不想看看他真实的心情吗? 所以,睁开眼睛吧,不二前辈。睁开眼睛,你就可以看到他。在梦里,你是不是很多次很多次都这样企盼过。求求你,快一点,睁开眼睛吧。 这一次,你一定会相信我的话;这一次,你一定会相信你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因为你看,他看着你的眼神,就算双眼紧闭,你也能感受到那种眼神吧,因为真田说过,就算昏迷着,你的心感应得到……真田…… 转过头,真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站在了两个人的身边,两个人脸上异常的神情让真田一时惊诧,不确定是不是要出声提示自己的存在。中泽将食指贴在唇上,眼里流露出几分娇俏的笑意,示意真田不要出声,把真田带到了和手冢拉开一点距离的角落。 就是这个姿势,就是这个眼神,昏暗的酒吧间里第一次看到这个美丽的短发女孩向自己走来,刚刚想开口询问她的身分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抬手用这个姿势阻止了自己的问话,就是这样的姿势,就是这样的眼神,一个瞬间,万劫不复——真田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多年以前那个忽然间被爱情蒙住心灵的医学院学生。 真田,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又是这样的眼神,让人很不忍心离开呢。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个时候一直耽留在你身边,其实的的确确是受到了你的吸引吧,只是……倔强的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Frk,答应我,不要问,也不要打扰他们,就让他们在一起,我相信你的话,不二前辈会醒来的。” 眼前这个女孩子忽而纯洁如同天使的神情。“那你呢?”真田忍不住开口询问。中泽忽然一笑,仿佛花开的声音:“好好的爱Fy啊。” “嗯。我会好好的和Fy生活在一起。” 真田安静的看着中泽远去的背影。我会好好的和Fy生活在一起,像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一样,彼此照顾,幸福和乐。这样的故事也许可以有很多机会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反复,然而“好好的爱”,或许只不过是一个永远无法再被复制的瞬间。 中泽走在医院似乎无限长的走廊,想大声嘲笑自己,抬头却看见头顶“安静”的标示,只好把笑意全部凝结在嘴角,原来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假扮的魔鬼。很小很小的时候,Fy的护士告诉两个孩子说人是魔鬼与天使混合而成的肉馅,两个孩子都吓得哭了。护士很慌张的问孩子们为什么哭,Fy说她只想做天使,她的身体里才没有魔鬼的成分。于是年幼的中泽立刻说:“那么Fy当完全的天使,把身体里魔鬼的部分分给我,我喜欢做完全的魔鬼哦~~” 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做了一点坏事就会愧疚会心痛会想办法加倍补偿的差劲魔鬼。 一个,最普通,最普通的人类。 离开医院的路上故意绕了一个远,经过了B病区。空置的病房正在打扫,B004的房门大敞着。雨后薄而透明的阳光透过窗子在B004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活泼的光彩。中泽停下脚步,看着那间空空的病房。 不二前辈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脏,真的如传言所说是属于你的吗?我没有告诉他们,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虽然我并不清楚的知道你究竟是想留下一点痕迹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想轻松的彻底消失,但是我自作主张的替你决定了。在这里见过你的事情,永远,都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手冢国光永远也看不见你又狼狈又难看的样子,在他心里你永远是那个闯进了他的生活的漂亮女孩子,这样,你满意了吗?那两个人,会幸福吧……你希望这样,还是不希望呢?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清吧,就像我一样。 对了,我真的有好好考验过手冢国光那个家伙,如果他的爱有那么一丁点不合格,我也不会……呵呵,还倔强什么呢,其实,一直,都是认输的啊。 呐,对了,你好像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为男人流泪,我就要收回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其实,那个时候我把你的话完全当成笑话,因为为男人流泪这种事情我做的太多了。为了得到关注,为了享受疼爱,为了各种各样无聊的理由,我为各种各样的男人流过泪水。眼泪无非是我征服爱情的武器。但是现在我有一点点明白了,当一个人被爱情征服的时候,她的泪水就不是从眼睛里,而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了。 得快一点走了,中泽像着,得快一点离开,不然,真的要流出那样的泪水了。自己不是从来不会真的爱上什么人吗?自己不是从来不会被爱情征服吗?自己不是从来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心痛吗?可是为什么好像不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深深的爱着一个人——一对冰蓝色的走,不然就来不及、来不及要爱上……。 用几乎跑步的速度冲出了医院的大门,背靠在门上忽然感觉脸颊已经被温热的液体灼伤。原来……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朦胧的泪眼深处,天边,阳光忽然在云层中打开了巨大的缺口,洪水一样的光芒倾泻下来。 (第六乐章?落幕) 最终章:镇魂曲(中泽美绪的独白) 收到手冢国光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天是阴天,刚下完雨。现在雨季对我来说是一个相当难熬的季节,几乎每天都因为关节疼痛而难以入眠。报纸是Le念给我听的,他是我收养的孩子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是个聪明的越南孩子,现在正在放暑假,这一个月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 念完那条简短的体育新闻,孩子抬眼看了一下我的表情,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房间里那个摆满了芭比娃娃的柜子。他大概是知道我和报纸上的这位人物的交情的。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家的房间里摆着整整一柜的芭比娃娃,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显眼的事物。我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像那些服装各异的娃娃,微笑,颔首,然后说:“是的,这些,就是他送给我的。每年,他都会邮寄一个我最喜欢收集的芭比娃娃给我。我们是很久很久的朋友了。” 孩子疑惑的目光又移向另一个柜子,里面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娃娃,却也占用了一个单独的柜子,规模和我存放手冢邮寄来的娃娃一样庞大。“那些,是我另外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只有十五个,那以后他就不再寄娃娃给您了吗?”Le还是个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像我年轻时候一样。 我在躺椅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呼吸更通畅一些。耐心的回答:“的确是这样。这十五个娃娃,是一个奇迹。” 手术之后的第二十七天,不二前辈从昏迷当中醒来了,年轻的真田因为这个奇迹般的手术一举成名。而另外一个奇迹也接踵而至,手术中以及术后状况都不被看好的不二前辈,居然又安然的生活了十五年。 大张旗鼓准备复出的网球名将手冢国光在复出表演赛的重要关头突然间通过经纪人宣布暂不考虑回归网坛,当时在媒体引起了一片哗然。随后更有人发现他秘密同经历了换心手术的社会活动家不二周助一同移居瑞士,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猜测纷然而至,却因为话题人物的远走高飞而只得不了了之。 其实当时我就猜到了,移民是手冢一个人的自作主张,等到不二前辈稍稍恢复了体力和行动能力之后,为了他擅自宣布退出而已出走相胁。不二前辈身体状况最好的两年手冢在他的坚持下重新参加了一些比赛,不过因为毕竟受过非常严重的外伤,又兼有同性恋者的负面新闻,不复往日的风光。但是我想那两个人一定已经很满足了。 移植到不二前辈身体里的那颗心脏究竟是不是属于浅草里菜的,时间过得越久,似乎越不能确定。当时医院里四起的谣言,多少有些情绪激动的成分,仔细想来未必一如此。但我还是宁愿相信那颗心脏是属于浅草的。因为只有她最清楚那两个人错过了的整整十五年的光阴,才会重新给了他们十五年的时光平复所有的遗憾。 那以后我生活的也很好。不二前辈曾经说过,我能够在未来的路上遇见属于我的爱情——现在我相信他是对的。我遇到了一个让我决定走进婚姻的男子,尽管他没有天空一样冰蓝色的眼睛,但他每天在天空中飞翔。我嫁给了一个飞行员,我们都是爱好自由的人,情投意合,生活的很幸福。我至今仍然非常感谢他给了我一双可爱的儿女,还有十年美满的婚姻生活——直到他永远的留在我们都钟爱的碧空中为止。 那以后我没有再婚,而是收养了很多贫困国家的孤儿,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依然觉得很满足。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养父一样成了慈善家,我只是希望自己被需要。而他们确实需要我。 人类的善良,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除了每年约定一般邮寄来的芭比娃娃,我和那两个人在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电话或者信件,我们都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方式。只有不二前辈去世的那一年,这种平静被小小的打破了一下。 先是一位自称是不二前辈的弟弟的男士送来了一本相册,说是从哥哥的义务当中整理出来被认定是应该留给我的。我很疑惑的翻开相册,是他在非洲期间的一些摄影作品,非常美丽的景色,作为同行我一直很羡慕他的才华。只是我一时想不通,这些照片为什么应该留给我。那位不二裕太很耐心的指导我将相册的夹层打开,在不易发觉的夹层当中,每一张,都是我的照片!各种各样的时间,各种各样的姿势——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不二前辈一直在为我拍照。 那时候手里拿着相册忽然间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回想起不二前辈曾经说过很人真的想过爱我的话,那一刻终于相信他的那一番话的确出于真诚,忽然间心跳得好像二十岁的小姑娘。可随即我很平静的笑了,把相册递还给不二裕太先生。我说这个相册不应该由我保留。请随不二前辈一起火化。他有些惊讶的问为什么,我只是告诉他:那段时光已经不在属于我。而我却想让不二前辈多多少少记住它。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网王)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作者:回忆的苍雪 第 54 章 随后那一年我受到了很多出版商的打扰。很多人想把不二和手冢的曲折经历披露出来赚取眼球,而我作为唯一和不二关系密切的女性,曾经的未婚妻和职业记者接到了很多约稿的请求。我一一回绝了。后来有一家出版社居然通过中泽家的家族关系找到了我,一定要我为不二和手冢的故事写些什么,我再三推辞不得终于还是动笔了。 三个星期之后,那家出版社收到了我寄去的稿件。那上面我只写了一句话: 一个十五年的梦境。 对于老年人来说,回忆总是甜美的。我轻声呼唤Le,让他给我繁忙的儿女和其它养子女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突然间非常想见他们,希望他们能在百忙之中回家探望一下我这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Le很听话的照办了,走到隔壁房间去打电话。 窗外,天渐渐晴朗起来,一片阳光忽然穿透云幕,洪水一般倾斜下来。这是我最喜爱的一个景象,多年以来拍摄了很多照片作为收藏。每次看到这样的情景,总感觉生命开始了一场新的领悟。 我眯起眼睛,感到视线渐渐有些模糊。眼前的窗子渐渐幻化成小时候在中泽家大屋里Fy房间的那扇窗。是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就是在那个房间。窗边模模糊糊的站着的那个人是Fy小时候的护士,一个不会讲故事不会哄小孩却一直在尽心尽力的护士,一个不懂得宗教却一直虔诚祈祷的人,有一天,她站在窗边喊我,指着窗外云端倾泻而下的光的洪水: “你来看,那是天堂的珍珠门打开了——善良的人们,终究,都会到达,那里面……” (曲终?人未散) 后记 我是一个写故事从结尾写起的人,一个故事究竟应该有怎样的结尾——我一直在想。小时候读童话故事书,总觉得“王子和公主幸福相拥”是一个根本没有写完的故事,相比之下,人鱼公主从泡沫中升起透明的躯体更让我感到幸福和安心。她终于碰触到了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比起两相厮守,心灵最终的安宁更像一个真正的喜剧。 我一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所以写了一个奇迹组成的结局。也许谁都可以说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故事,但是我只是单纯的希望在一个故事里,每个人的灵魂走可以找到自己的救赎。误会的错过的没有必要一一修补,在产生了对未来的幸福的渴望的那一个瞬间,生命就翻开了全新的一页。 冢不二的故事对于我来说很有一些难度,因为说实话是想不到这样两个都不主动表达感情的人怎么样才能走到一起。我也是一个抓不住幸福的人,所以才虚构了一个童话故事。其实只是很想提示所有这样的人,幸福也许就在你的门外,它哪里也不曾去,只是等着你给它开门。 两个女主角其实都是每个人都有的一些复杂情绪的标本,她们本身就是一种矛盾,在人性的善与恶之间不停的自我矛盾和挣扎。我承认因为我写作功力的不足在很大程度了为了情节的推进牺牲了一些她们的性格的完整性,片段的意味很强。但这两种人是我一直很想写的,成年人意味比较浓厚的两个角色,当纯真越来越远,人的心灵深处就会积累越来越多的矛盾,也是一种不可避免的无奈。 从没想过这个故事回达到二十万字的规模,没有大家的支持者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在这里再次对所有看这个故事的人表示我最真诚的谢意。 苍雪 上 恨我此身非男儿,今生无望压不二 ——————————————————————————————— ——————————————————————————————— 第 54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