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月明》 分卷阅读1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 《风起月明》烤茄子酱 文案: 有的人精于算计,善于谋断,知利弊算得失,锱铢必较,谋定而后动; 有的人豁达于形,明理于心,晓兵法通人事,无羁无忌,百战而不屈。 背景1 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凉国公蓝玉谋反于甘肃,旬日攻陷长安,陕西沦陷。 同年有太平教起义于两川,北元余孽寇边犯宣府,旧汉遗臣叛乱据荆州,半壁江山岌岌可危。 眼见盛世垂危,一支新军挺身而出,灭北元,攻荆州,败蓝玉,扫太平,纵横天下赴百战,唯我少将风月明。 战场2 风月明曾有一句名言: 在千变万化的战场上, 最厉害的武器从来都不是刀枪, 不是弓箭,也不是火器,更不是战车。 胜负往往是由人的智慧决定的, 特别是方瑜的智慧。 小日常: 战场,是男人的舞台,更是风月明的舞台。 所以眼看自己又被包围,风月明很生气:“方瑜,你又来晚了!” 方瑜毫无愧疚且理直气壮:“我需要时间,我要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 风月明并不买账:“你每次都这么肆无忌惮地卖队友,就不怕哪一次我真的顶不住挂掉?” 方瑜笑了,像个天真的孩子:“你怎么会顶不住?你可是风月明啊!”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风月明,方瑜 ┃ 配角:朱棣,蓝桥,朱玉洛,宋芷晴 ┃ 其它:战略、战术、战法 第1章 兵困沙城 风月明很生气。 他被围困在沙城1这个弹丸之地已经二十三天了,比和方瑜约定他带兵来援的十五日之期已整整过去八天。 “该死的方瑜,你到底跑哪儿去了?”风月明紧皱着眉头,拳头砸在铺着宣大地区2地形图的木案上。 “哗啦”一声,房门忽然打开,他的副将云河裹挟着凌晨的冷风匆匆闯了进来,大声道:“蒙古人又来攻城了!” 风月明顺着大开的房门向外看去,天空是日出前那种特有的靛蓝色,星光已然隐去,月色也已黯淡,整个天空深沉得如同看不到底的汪洋。举着火把的一列列士兵执矛披甲,脚步急促地向城墙的方向涌去,另有身穿布衣的轻壮百姓,帮忙运送着石料和一捆捆紧扎的箭矢,准备迎接蒙古骑兵的又一轮冲击。 日出前的凌晨,是一天中守城人防守最薄弱最懈怠的时候,当然也正是最有利进攻的时刻,城外的战鼓声隆隆作响,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闷雷。 “准备作战!”风月明的话简洁而有力,他一转身披上挂在一旁的战甲,一低头走出了指挥室。 风月明身形高瘦,是千里挑一的身高,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比身旁的副将云河更是几乎高了一头,非常明显。他的双腿修长,腰杆挺拔,离远了看或者有人会怀疑他营养不良,但若走近看到他充满张力的肌肉线条,就会完全打消以上的疑虑。 风月明的脸上虽有些许一夜未眠的疲惫,却遮掩不住他那完美无瑕的脸型。特别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热爱与坚定,仿佛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内心就能安定下来一样。 对此云河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初时因蒙古军大举进攻而来的仓皇与紧张,如今已在风月明的身边悄然化作无形。 风月明已数不清蒙古人曾发动过多少次对沙城的攻击,或许十几次,或许二十几次,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风月明知道,他已快顶不住了。愈来愈多的伤员,消耗殆尽的粮草箭矢,损坏日益严重的城墙,这些短时间内难以逆转的损失让战争的天平逐渐向他的对手倾斜。 不过这些还不是他最担心的。 风月明最担心的是部队士气和信心所受到的持续打击,说好的援军久候不至,不到六千人的队伍被困在这不足百户的小城内,城外是近四万黑云压城般如狼似虎的北元骑兵,正对他们发动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攻势。 他必须想法子提振士气,而提振士气有一个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说起来只有八个字——亲自上马,出城杀敌。 风月明大步走到位于城北临时搭建的校场,千户任政正点齐一千整装待发的骑兵等候他的检阅。 任政是个方面大耳的粗壮汉子,见风月明到来,肃然一拱手,大声道:“一千精骑已然点齐,请前将军吩咐。” 风月明环目扫视了一遍下面训练精良,纪律严整的骑兵,点头道:“就请诸位兄弟随我风月明出城活动一番,再去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名将传人。”风月明的声音并不是那种吼叫般的洪亮,而是用真气把他平常的声音远远传递开来,让将士们感受到他平静无波,甚至还有一丝笑意的语调中所蕴含的强大自信。 “誓死追随前将军!”一千骑兵齐声轰然应道。 “出发!”风月明大手一挥,一千骑兵开始向城门的方向移动。 风月明缓步走下帅台,他的眼中此时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思。方瑜的援军按理说八天之前就该到了,他并非无信之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迟而不至呢? 他们的对手是北元大将赛哈帖木儿——昔日在大草原上击败大明第一名将徐达的扩廓帖木儿3的侄子,如今辅佐着北元大汗也速迭尔4,越过边墙进犯大明边境。 蒙古人此次出征共计十五万大军,由大汗也速迭尔亲自挂帅,以赛哈帖木儿为将,二月初杀至宣府,把宣府围个水泄不通,然后围而不攻,围点打援,先后击退了由开平、大同和保定前来相救的三路援军,把整个河北卷入战火。 为驱逐边寇,前将军风月明率领他亲自训练的新军两万人,从山东一路开到山西,决心解宣府之围。 当时他的参将方瑜提出一计,将两万新军分作两路,一路由方瑜率领,佯进宣府解围,却只是虚张声势,避免与北元军决战,另一路由风月明率领,从小路绕至敌后,攻略这座位于宣府以北一百一十里,名曰沙城的土城。 沙城虽小,却有极其重要的军事意义,它扼守着北元军退返大草原的唯一退路,一旦被人占领,北元军将被断去回家的后路,不但军心不稳,更会失去蒙古骑兵在草原上来去如风的最大优势,从而陷入在山区作战的苦海。 三月九日,风月明率六千奇兵突袭沙城,一举将其光复。也速迭尔闻讯大怒,从其新占领的驻军要塞怀来城5点兵四万,交由赛哈帖木儿率领,前去夺回沙城。 沙城弹丸之地,人不过百户,墙不过两丈,赛哈帖木儿本以为能够手到擒来,不料却遭遇了风月明军的竭力抵抗,一座夯土小城足足攻了二十余日未克。 风月明也是同样的焦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 虑,按照计划,只要他能守住沙城十五日,方瑜就会带领他那一路的一万四千人出现在赛哈帖木儿的身后,和他从城外城里两面夹击,一鼓作气击溃赛哈帖木儿。然而他一直守到二十三天头上,仍见不到方瑜的身影。 方瑜到底去哪儿了呢?难道他那边的行动出了什么变故?是被也速迭尔埋伏了?还是被北元军阻隔住来路无法突进?如果他遇到了麻烦,又是否需要自己出手相救呢? 风月明轻轻摇了摇头,挥去这些忧思,同时深吸一口气,跨上战马,拿起长/枪。他知道,无论方瑜在什么地方,他都必须先打好眼前这一仗。风月明给自己这杆枪起名龙胆枪,寓意像赵子龙一样勇武无畏。他高举龙胆枪,凭空挥舞两下,同时涌起滔天豪情,长啸一声:“跟我上!” 就在蒙古人气势汹汹准备云梯冲车即将攻城的时候,城门忽然大开,一匹黄色的骏马当先而出,后面跟着的则是两队大声喊杀的新军骑兵。 最前排的北元士卒看了都是一愣,因为领头那匹黄马的马鞍上空空如也,难道明军已人才匮乏至此,空派一匹战马前来冲锋吗? 然而他们的疑问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而已。因为就在下一瞬间,风月明的人影如炮弹一般从城墙上抛射而出,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在他的爱驹鞍上,手中龙胆枪随手挥出,立时有三四人被击中落马。 “杀!”明军见主将风月明英勇至斯,士气大振,个个奋勇争先杀入敌阵,喊杀声连成一片。 其中任政异常勇猛,他紧随在风月明身后,挥动大斧,将胆敢靠近的蒙古骑兵接连砍下马来。 云河则站在城头掠阵,他亲自擂响进军鼓,一声声雷鸣般的鼓点让每一个出城杀敌的战士为之热血沸腾。 风月明龙胆枪在手,一路左冲右突所向披靡,他身后的任政和两纵列的骑兵保持着非常紧凑的阵型,一骑紧接着一骑,如同一条长龙,在保持着高速移动的同时把北元军攻城的军阵冲得七零八落。 风月明直杀到敌阵中央终遇高手。那是赛哈帖木儿手下的一名千夫长,使一柄鬼头刀,他是第一个风月明一枪之后没有落马的人。 千夫长封住风月明一枪之后,鬼头刀回手就砍,狠辣异常。 风月明知道难以善罢,只得耐下心来,整个人伏在马背上躲过这一刀,同时龙胆枪从马腹右侧探出,蛟龙出海般刺向那人。 千夫长眼疾手快,鬼头刀砍在龙胆枪上,刀枪交击发出“当”的一声剧响。 风月明本次出城只带了一千人,必须保持着骑兵的机动性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伤亡,若是自己这带头的受到阻滞,那么跟随者自己的整支队伍就动辄有覆灭的危险。 风月明不敢再耽搁,一咬牙龙胆枪再度甩了过去,这次他用上了十成的真气,这回千夫长再格挡不住,“嘭”的一声被他打飞了出去。 “回城!”风月明一举龙胆枪,带领骑兵队转了一个弯,从北元军的右翼杀出,从南侧城门杀回到沙城内。 这次他带领一千精骑出城作战,或许并不能对敌军造成太大杀伤,但只要破坏了他们攻城的既定计划,就已算完成了目标。 风月明把一千骑兵带回校场,命令任政再次清点人数,并让负伤的士兵近前过来,由他以真气为他们一一疗伤。 风月明此次出城突袭的战术非常成功,经由任政清点,一千骑兵竟一骑未损,只有受轻伤者五十余人,重伤者十人,战损甚微。 受伤者以刀伤箭伤等外创为主,轻伤者被风月明真气疏通一遍经脉,立刻消肿去淤伤口愈合,重伤者也都大有好转,从行走困难恢复至行动如常。 风月明一直忙活到正午才算忙完,他真气消耗不少,坐在帅台上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同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前将军辛苦了。”任政看到风月明疲惫的样子,递给他一碗水,感动地道,“多亏了前将军神乎其神的真气修为,才能让我军长时间保持如此强大的战力,面对如此压力还能屡屡取胜。” 风月明两大口喝完水,笑了笑道:“你不用捧我,我们取胜靠的是将士一心天道正义,又岂是我个人的功劳?任千户方才一战斩首六人重伤三人,战功又岂在我之下?” 任政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就算自己跟在风月明的身后,作战的细节也能被风月明无所遗漏地注意到。他汗颜道:“前将军明察秋毫,任政佩服。” 这时云河带着十几个人走过来,开始给已经下马解鞍的士兵们分发军粮。几筐热乎乎的白面馍发下去,最后才轮到风月明。 先人而后己,这是风月明一贯保持的为将之道。 “呼”,风月明咬了一口白面馍,长舒一口气道,“这次又续了一命,有今天早上这一战,咱们至少可以再多撑一天。” 云河道:“刚才我已登城看过,北元军的军阵被你们冲了个一塌糊涂,攻城器械也损坏不少。赛哈帖木儿正在收拾散兵回营,看样子他们今天是不打算再进攻了。” 风月明总结道:“今天我们之所以能够得手,主要是因为赛哈帖木儿骄兵自大,他见我们连续多日龟缩不出,还以为我们不敢出城主动进攻,所以攻城之时肆无忌惮,给了我们可乘之机。但若再给他一次机会来攻,他必保持军阵严整,在以重兵压制我们出击路线的同时以攻城器械对城墙发动冲击。” 任政有点担心道:“如果真如前将军所说又该如何是好?” “挺得一天是一天嘛。”风月明苦笑道,“说不定就差这一天,方瑜的援军就能到了。” 云河刚要说话,忽然一个哨兵从城墙上跑了下来,大声禀告道:“报前将军,城外有援军出现,和蒙古人打起来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方瑜来了吧?”风月明把剩下的一半白面馍整个塞进嘴里,然后搓了搓手,跟着哨兵登城查看。云河和任政当然紧随身后。 登城一看,果然见到城东远处尘头大起,显然是有人马在向这边靠近。 “这是方瑜来了?”云河又惊又喜地道。 “不不不。不是方瑜。”风月明含笑摇了摇手指,然后伸手指向远方队伍中飘扬的旗帜,“你看那旗帜,来的这支人马不是方瑜,是北平府6的燕王朱棣。” 作者有话要说: 1沙城:位于今河北省怀来县。 2宣大地区:指宣府和大同,明代山西省军事重镇。 3扩廓帖木儿:又名王保保,元帝国末代名将。在宣光二年(1372年)大破明军于漠北,被明太/祖朱元璋誉为“天下奇男子”。后卒于哈剌那海之衙庭。在《倚天屠龙记》一书中与赵敏同是察罕帖木儿的子女。 4也速迭尔:北元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 第四位皇帝,蒙古帝国第十八位大汗。1388年弑君称汗,汗号为卓里克图汗。 5怀来城:位于怀来县境东部,北托卧牛山,是著名的军事要塞,有“北门锁钥”之称。 6北平府:明洪武元年(1368年),废元大都,改置北平府,领7县4州,其中在今北京市境者有:大兴县、宛平县(2县倚郭)、良乡县、昌平县、顺义县、密云县、怀柔县,通州及所领之漷县、蓟州所领之平谷县、涿州所领之房山县。永乐元年(1402年)改为顺天府。 第2章 燕王朱棣 云河顺着风月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漫天扬起的沙尘中看到隐约飘扬的大旗,只是相隔太远看不真切。待得那队人马走近些再定睛一看,确然是燕王北平府的旗帜。 云河一边暗中佩服风月明深湛的真气修为,可以看清数里之外的旗帜,一边不解地道:“燕王怎么会在这里?” 风月明道:“燕王定然也是来驰援宣府战场的。听说燕王也是个战场上的天才,他见到赛哈帖木儿围困沙城,定然明白我们死守此地的深意,故前来支援。” 云河道:“那我们是否该开城出击,与燕王来个两面夹击?” 风月明摇头道:“不必。燕王锐气正盛,我们只需给他摇旗呐喊便可。” 燕王的北平军军容鼎盛,人人骑着骏马,甲胄鲜明,刀枪闪亮,显然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劲旅。为首的燕王朱棣骑一匹高头大马,金盔银铠鹿皮靴,身后飘飞着墨色的披风,头顶上是鲜红的盔缨,双手持一把大砍刀,在蒙古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 此时北元军的士兵们正从沙城城下收归大营,经历了早上风月明的一通冲杀,他们今日攻城的既定计划被彻底搅乱,现在回营可以说是兵无斗志阵型散漫。他们和朱棣的北平军甫一接触,就被杀得四散奔逃溃不成军,到处都是散乱的蒙古骑兵,陷入前有城墙后有掩杀的尴尬境地。 “好一个燕王朱棣,身先士卒,堪称武将之典范!”风月明脱口赞叹道。 这时朱棣在马上一举左手,身后发令兵摇动红旗,瞬时间北平军从一个四方的战阵变阵成一只展开双翼的大雁。大雁振翅欲飞,阵型的两翼向前突出形成一道漂亮的弧形,把已被打乱阵脚的蒙古士兵包进弧圈之中,同时向沙城城墙这边压迫过来。 “想不到燕王不但杀敌勇猛,在阵法上也颇有研究,此时他摆下的雁翅阵正是痛打落水狗大鱼吃小鱼最有效的阵法!”风月明长笑一声,一挥手喝道:“放箭!”顿时沙城的城墙上万箭齐发,把向城下逃窜的蒙古军射得东倒西歪。有的人畏惧箭弩,又返过身向回跑,他们和被北平军撵过来的败军迎面相撞,马匹相撞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蒙古军开始溃散。 战场上唯一还能保持阵型整齐的只有赛哈帖木儿位于沙城东南角的亲兵本阵,这显示了赛哈帖木儿不下于乃叔的军事天分。他帅旗一摇,命令败军向他本阵一侧聚拢,然后鸣金收兵,暂返大营,只留下沙城墙外满地的弃盔弃甲。 北平军开到城下,军容整肃,士气高昂,燕王朱棣一马当前,朝城墙上的风月明道:“前将军少年英才,以区区六千人守着这小小的沙城,竟能力扛赛哈帖木儿四万蒙古铁骑二十三日,本王佩服之至。” 朱棣三十多岁,眉峰似剑,眼大如铃,肩宽若山,常年的征战把他的肤色染成古铜色,颔下一绺短髯,有种放荡不羁的狂野味道。 风月明在城墙上一拱手道:“燕王过奖,小将只是运气不错罢了,若非燕王及时来援,恐城破之日不远矣。”他又一挥手,喝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风月明使了个身法从城墙上一纵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大开的城门前,笑道:“应天军前将军风月明,恭迎燕王入城。” “好轻功!”朱棣赞叹一声,翻下马背,和风月明并肩步行入城,其部众自有人安排他们歇下。 这是个天下狼烟的年头,除了寇边北境的也速迭尔以外,更有凉国公蓝玉叛乱于雍凉,前汉大将张定边之子张冀北发动奇袭占据荆州,两川农民起义领袖李默成立太平教。皇帝朱元璋为了应对混乱的局面,命宋国公冯胜1在京城应天募集十万新军,是为应天新军。 新军分为三部,各有统率负责练兵,其中左将军蓝若海练兵于苏州,麾下四万人,以水军为主,目标荆州战场。右将军冷无求练兵于徐州,同样是四万人,准备和蓝玉决战于雍凉。前将军风月明练兵于山东琅琊郡,其手下两万人尽是骑兵,故又称琅琊铁骑。 朱棣一路走一路慨然笑道:“都说应天新军尽是英才,今日本王亲眼所见,才知所言不虚。观前将军之气度武功,可知前将军功力已晋入天下有数的高手之林,再观前将军治军练军之法,更是井井有条,令本王钦佩。” 风月明赶忙自谦道:“哪里哪里,若论治军练军,谁不知道燕王的北平军乃是我大明一等一的强军,即使和北元骑兵正面决战,也未见得会落在下风。” 朱棣哈哈一笑,缕着胡须道:“你不必自谦,今日你我既然同在这沙城为战,便是曾功过袍泽的战友,你还怕本王疑忌不成?” 其实风月明却有担心燕王猜忌之意,闻言释然道:“末将不敢。” 朱棣道:“本王是初来乍到,说到底这里是你的地盘,以前将军之见,我们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风月明直视着朱棣的眼睛,见他目光清澈没有丝毫伪饰,知他是诚心询问自己的意见,想了想道:“请燕王设想一下,如果自己是赛哈帖木儿,遇到眼下的情况会该怎么办?” 朱棣想也不想地道:“当然是择日继续进攻,沙城城墙单薄,内中粮草也已消耗殆尽,虽然有北平军增援使城中军队的数量有所增加,但我既有四万大军在手,敌人是数千还是万余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分别。” 风月明顺着朱棣的话道:“那么如果赛哈帖木儿正如燕王所想,准备择日继续进攻,我们又该如何?” 朱棣哈哈一笑道:“当然是去劫营!赛哈帖木儿如果想要再次攻城,势必命令士兵加紧打造攻城器械,我们就趁夜前去劫营,定有斩获。” 风月明竖起拇指赞道:“不愧是燕王,思虑周详。不过我们不妨再多想一步,如果赛哈帖木儿也想到我们会趁机前去劫营又会怎样?” 朱棣坦然道:“自然是加强防守,并且增设伏兵,让我们劫营的人马有去无回。” “这就是了!”风月明一拍大腿,道:“所以现在就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况了。一种是赛哈帖木儿准备进攻,给我们夜袭的机会;一种是赛哈帖木儿加强防守,好预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 防我们偷袭。坦白说来我们都不是赛哈帖木儿肚子里的蛔虫,他是攻是守我们无从推断,所以我们的计划自然也无从着手。在这种敌军意图不明的情况,最好的办法……” “前去探营。”朱棣拍了拍风月明的肩膀,“好一个风月明,好一个龙胆之将。” 风月明笑道:“以赛哈帖木儿的名将作风,寻常斥候肯定难以接近他的大营,所以小将打算在初更时亲探敌营,以摸清敌军虚实。” 朱棣道:“如此好玩的事,怎能没有本王的份?本王同你一起去。” 风月明微一皱眉,道:“燕王身份高贵,恐怕不宜亲涉险境。” 朱棣不悦道:“这你就太瞧不起人了,难道只许你自己武功高强,不许本王也有两下子么?” “末将不敢。” 是夜乌云蔽月,星月无光,天地间一片黑暗。风月明和朱棣穿了适合夜行的黑衣,悄然潜出沙城,鬼魅般向赛哈帖木儿的营寨潜行而去。两人一路穿草丛过树林,拣尽有利隐藏的地形前进。 趁着距离敌营尚有数里的路程,风月明低声问朱棣:“不知燕王此番从北平府出征,有何既定目标?” 朱棣道:“当然是解宣府之围,毕竟武定侯1身份非同小可,他被困宣府之中,就算明知是也速迭尔围点打援之计,本王也不得不出兵。”朱棣冷笑一声,傲然又道:“大不了就和他在战场上见个真章,论打仗本王怕过谁来?” 朱棣说这番话的时候自有一种王霸之气显露出来,让风月明为之佩服,又问:“那燕王又是因何把进军方向从宣府转到末将的沙城来呢?” 朱棣道:“本王的哨骑曾经回报,说也速迭尔的十五万北元军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固守大本营怀来城,一部分围困宣府围点打援,一部分包围沙城攻城不止。于是本王判断,沙城才是本王最适合出现的战场。” “不愧是燕王。”风月明佩服道,“对战局的判断鞭辟入里,一下便切中了战局的‘局眼’。”风月明沉默了片刻,终问出他铺垫了这么多句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不知燕王来宣府的路上有否见过我军的参将方瑜或者他手下的人马?” 风月明本以为朱棣会有关于方瑜的线索,没想到朱棣却摇头道:“未曾见过贵军的人。” 风月明仍不放弃,又再问道:“方瑜手中有我一万四的琅琊铁骑,本来和末将约定两面夹击解沙城之围,却迟迟不见踪影。燕王既和方瑜走的是同一条路,怎都应发现些蛛丝马迹的。” 朱棣无奈道:“本王不想骗你,只是本王确然没看到任何贵军又或贵属的踪迹,也许贵属走得并不是和本王同一条路呢?” 风月明只得放弃追问,紧锁着眉头喃喃道:“可这一万四千人的部队怎么就会凭空消失了呢?方瑜呀方瑜,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行进,逐渐接近了赛哈帖木儿的大营,朱棣忽然一伸手横在风月明的身前,压低了声音沉声道:“不对劲。” 风月明稍一错愕,旋即反应过来,也低声道:“确实不对劲,咱们这一路过来,怎会一个暗哨都没遇到?如果赛哈帖木儿的营防差劲至这种地步,那即便是最普通的斥候也能轻易接近并探察其大营虚实了。” 朱棣冷静地道:“赛哈帖木儿乃名将王保保之后,没可能犯这种低级失误的,肯定有变故。” 风月明点头道:“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行至距离北元大营不到一里出,拨开藏身的灌木丛,向黑漆漆的营寨看过去。只见赛哈帖木儿坚固的大营占地数里见方,四周都是高逾三丈的木栅围墙,木栅顶端被削成锋锐尖利的形状以防有人翻越,每个方向都有四座高台以供哨卫。 “的确是座很有章法的营寨。”朱棣低声道,“这座大营的防御能力可能并不在我们的沙城之下。” 风月明道:“只是这本该灯火通明的哨卫高台上怎会漆黑一片呢?” “上去看看。”朱棣说罢不等风月明回答,便提气纵身,箭矢般窜到了敌营的木栅旁然后,几下轻巧的攀爬,整个人便飘飘然升到哨卫的高台之上。 风月明担心燕王有失,忙紧随其后,运起轻功升上高台。 两人借着熹微的星光向营中俯瞰,不禁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预感伴随着凉涔涔的寒意沿着风月明的背脊冒了上来。 这座本该屯有赛哈帖木儿四万大军的坚固营垒,此时竟然变成一座空营! 作者有话要说: 1武定侯:郭英(13351403年),明初将领,祖籍山东巨野,后迁到濠州(今安徽凤阳东北)。他与兄长郭兴从朱元璋起兵,身经百战。1384年(洪武17年)封武定侯。身历大小百余战,伤痕遍体,未尝以疾辞,备受朱元璋恩宠。 第3章 以王为饵 风月明不祥的预感在第二天一早得到了应验。 天才蒙蒙发亮,风月明就被急促的号角声惊醒过来。他连忙披了战甲登上城墙,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发现消失了一整夜的赛哈帖木儿再出现时,他身边四万人的部队已忽然变成了八万。 沙城的四面八方被潮水般的北元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从城上向下看去,城下的蒙古骑兵如同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凶恶狼群,他们手中闪亮的马刀正如恶狼尖锐的獠牙,准备向自己脚下这座夯土堆砌的小城发动最猛烈的冲击。数万战马的嘶鸣声和马蹄落地的声音混杂成一片,似战鼓,更如雷鸣。 “这……怎会忽然多出这么多人马的?”云河也被眼前的阵势吓傻了。 “原来昨夜赛哈帖木儿弃营而走,是去搬怀来城的援兵了。”风月明明白过来。 “他来了。”朱棣的神色同样沉重,指着远方马蹄扬起的沙尘中一面大纛旗说道:“这是大汗的大纛1旗,看来也速迭尔是动了真火,把怀来城的部队倾数带出,势要夺回下沙城这通往大草原的唯一退路不可。” 风月明看着胡尘中象征着北元皇帝亲临的大纛旗,心中忽然暗生出一丝懊悔。 其实昨夜是他被困沙城二十三日以来第一次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当时赛哈帖木儿弃营而走,他们只要全军撤出沙城就可自保无虞。然而他为了完成和方瑜“死守沙城等待会师”的约定,选择了继续等待。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为了错过会师日期且杳无音信的方瑜,他真的应该把手下六千琅琊铁骑置于险境,等待一支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援军吗? 如今围困沙城北元军的兵力从四万骤增至八万,固守城池已成妄想,甚至连突围也希望渺茫。风月明和他的手下难道真的要为方瑜的失约而殉葬吗? 不能再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 等了,就算他风月明可以为了和方瑜的约定守城死战,他却决不能任由燕王也落入这等危险的处境当中。 风月明决心突围。 两个时辰之后,在北元骑兵的一片叫嚣声中,沙城的北门和南门同时洞开,两位少年英挺的将军各率领千五骑兵杀出城外。出北门的是任政,出南门的是云河。 北元军迅速做出应对,只见赛哈帖木儿身后帅台上令旗挥舞,附近的北元骑兵开始向北门和南门处聚拢。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兵结成密集的铁阵,以南北两个半圆形的骑兵战阵把任政和云河的人马牢牢钳制在城门外两百步的范围之内,任他们如何冲杀也难以突破重围。 既然冲不出去,那便回城去也。 任政和云河各自传下命令,带领手下突围无果的千五骑兵退回沙城城门之内。 攻了二十三日未能破城,如此城门大开的机会岂容放过?赛哈帖木儿再传将令,北元骑兵衔尾掩杀,紧跟着任政和云河的退军强冲进沙城南北两座不及关闭的城门。 明军坚守了二十三日的沙城,终于在第二十四日的上午告破。 然而入城的北元骑兵几乎是立刻就发现自己中了圈套。 任政和云河的人都是轻装上阵的轻骑兵,入城后立刻如海绵吸水一样消失在沙城内复杂狭窄的各个小巷之中。而跟随他们掩杀进来的北元重骑兵就没有这样好的机动性了,他们沿着正对城门的大道进城,却不幸遭遇了各式陷阱陷坑,以及火雷和绊马索,弄得这些最先入城的北元骑兵人仰马翻,狼狈至极。 与此同时沙城的东门洞开,风月明挥舞着龙胆枪一骑当先杀入敌阵,燕王朱棣在他的右侧堕后半步,马快刀更快,一时间杀了因注意力集中在南北两门而阵型松散的北元军一个措手不及。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风月明的六千琅琊铁骑以及燕王朱棣的八千北平军。任政和云河从南北入城后绕过小巷,又跟着大队从东门杀出,为突围的队伍殿后。 赛哈帖木儿至此终于明白风月明的突围方向,令旗连挥,调集主力至东门城下,与明军展开厮杀。 一场由诡计开头的突围大战全面打响。 朱棣是天生的战士,他伴随砍刀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可令任何敌人为之胆寒。 这当然更是属于风月明的战场,他手中的龙胆枪如同飞天的鸢鸟入海的游龙,行迹无定,每次枪影闪过,必有北元士兵落马。 北元军的优势除了骑兵的数量,更在于他们卓越的单兵作战能力。此次突围不同于昨日风月明的轻骑突袭,在北元重甲骑兵的层层包围下,明军的移动力降至最低,他们不得不在马背上与蒙古骑兵展开残酷的搏击,伤亡惨重。 朱棣的北平军此时展现出比风月明应天新军更加良好的质素,他们在和蒙古兵单兵对抗的情况下不但不落下风,甚至经常还能占到些便宜,久而久之朱棣的北平军开始聚集在明军阵型的外围与蒙古兵厮杀,而应天新军则被包在北平军中间,补位,补刀以及使用弓箭掩护自己的队友。 风月明无奈陷入苦战,北元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侥使他英勇无匹,想要前进一步也必须踏着敌人的尸体才行。 两军从上午一直打到日落,风月明已数不清他将多少敌人挑下马背。他唯一知道的是,敌人已经完全控制了沙城,并从东门杀出封住自己回城的路线,现在的他们除了死战突围已再无退路。 “当!” 风月明龙胆枪封住一位北元千夫长砍来的马刀,他一声厉叱,用枪尾一扫把那千夫长扫下马去。本以为对方会就此摔落地面,不料那人虽然落马却紧拽着马鞍,一用力又坐回到马背上。 风月明一阵晕眩,知道这是自己真气枯竭真元受损的征兆,他强行压下自己几欲呕吐的不适感,龙胆枪连刺三枪,前两枪为虚,第三枪为实,终于骗过了敌人,把龙胆枪扎入了他的胸腹。 可战场就是这般无情,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一个人的力量对上千军万马仍是蚍蜉撼树,难以逆转注定的战局。 风月明剧烈地喘息着,连续的搏杀让他没有丝毫回气的机会,真气已近枯竭,他只能完全凭借自己的体能与敌人周旋,这和两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大汉肉搏厮杀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身边的朱棣同样也到了力竭的阶段,他的砍刀已远不如初时锋快。 又一个千夫长带着他的千人队朝朱棣涌了过来。朱棣大喝一声,奋起余勇,接连挡下绕马灯般围着他转的三骑攻出的三刀,却已没有反击的力量。 风月明拍马靠近过来,龙胆枪连刺带扫,总算暂解朱棣之困。 这名千夫长显然是蒙古人中的技击高手,和风月明连战八个回合未分胜负。到了这个阶段,风月明终于感受到一丝绝望的苦涩,难道自己就要这样在北元军的怒潮之中力竭战死吗? 风月明环目四顾,看着一片混乱的战场,歉然道:“末将终究是拖累了燕王。” 朱棣却洒然一笑道:“莫说此话,且随本王奋战到底,大丈夫为国捐躯,死而无憾。”他明明已臂上无力,却仍然借用腰背的力量,配合砍刀的重量又砍翻一人。 风月明精神为之一振,龙胆枪再扫飞一人,喝道:“那么就请容末将奋战到底,看看有没有福分陪燕王共赏明天的日出。” 朱棣一仰身躲过一记马刀横扫,顺势从侧面踢出一脚,把那人踢下马来,笑道:“想杀本王,可没那么容易!” 这时忽然从赛哈帖木儿的帅台一侧传来了尖锐而急促的鸣金声,风月明和朱棣相顾一怔,风月明道:“我没听错吧,赛哈帖木儿竟然鸣金收兵了?” 朱棣跳起身来站到马鞍上向远处眺望,仰天长笑道:“他当然要收兵,我们的援兵来了!”他运起仅余的内力大喝道:“武定侯率领宣府的三万精兵来援,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这四个字被朱棣运功传遍全军,明军听了士气大振,纷纷开始追击开始撤退的北元骑兵。 风月明学朱棣般站在马背上向南眺望,朱棣手指着领头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抖擞盔甲鲜明的老者说道:“他就是武定侯郭伯伯。咳,其实要论起辈分,本王应称他作郭爷爷。” 风月明见马背上的郭英甚为英勇,在北元军中奋力冲杀,丝毫不显老态,激动道:“既然武定侯来到这里,说明宣府之围解了!” “走!”朱棣坐回马鞍上,“前将军还有力气吗?敢否与本王再冲杀一场?” 风月明也坐回马背,笑道:“乐意奉陪。” 两人纵马而出,身后的明军高声呼喊,气势震天。 整个战场因为郭英的援军而完全反转过来。 藏在大纛旗下的也速迭尔见势不妙第一个向东撤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6 退,赛哈帖木儿见皇帝走了连忙下令撤退,八万蒙古兵兵败如山倒,在仓皇撤退的途中沦为被明军肆意掩杀的猎物。 风月明和朱棣先是会合了郭英,然后三队人马合兵一处,从后追击败退的北元骑兵。 也速迭尔和赛哈帖木儿沿着山路,一路向东败退了有三十多里,好容易摆脱了郭英的追兵,刚想收住阵脚就听两侧山上炮响震天,滚石箭矢如雨点般倾洒下来,紧接着喊杀声响起,两队骑兵分从两侧杀出,对北元军展开了毫不留情的屠杀。 一番混战之后风月明、朱棣和郭英也从后拍马赶到加入战局,又一轮追杀之后,才终于收住军势。 燕王朱棣勒马站定,目送也速迭尔的残兵败将消失在视野尽头,微笑道:“这队埋伏在此恭候北元败军的人马,是否就是前将军苦苦寻找的参将方瑜呢?” 风月明轻轻一笑,气贯丹田纵声喝道:“方瑜你给我过来!” 很快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路旁的山坡上传下来道:“来了来了,别着急。” 伴随着声音,一个清秀书生模样的少年悠悠然从一旁的山坡上走了下来,他身披厚厚的狐裘大氅,走得不紧不慢,和一身狼狈血迹斑驳的风月明朱棣等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方瑜你小子,让我等得好惨。”风月明不满地道,“要是我还按照和你的约定死守在沙城里,恐怕早就力战而死了。” 方瑜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先是向郭英和朱棣分别见礼,然后才摇头晃脑地道:“我认识的前将军风月明又岂是不知变通之辈?更何况既有燕王一同被困,前将军肯定会为大局着想,拼死保燕王突围的。” “少说这没用的。”风月明哼了一声道,“你这身狐裘是哪来的?我不记得你畏寒呀?” “我是不畏寒,但却喜欢穿得暖些。怎么,你有意见?”方瑜走到风月明的马前,自有人让出自己的坐骑让他骑上,方瑜向那人道谢一声,又道:“是在怀来城的军需库里缴获的,我眼光还不错吧?” “怎么?你去过怀来?”这时另一边的郭英问道。 方瑜笑道:“当然去过怀来,不然那包围宣府的七万北元军又是因何撤走的?” 郭英略一思索,随即释然大笑道:“老夫明白了,方参将真乃运筹帷幄之大才也。” 云河不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把我绕糊涂了。我们苦守沙城的这些日子里,你到底去了哪里?” 方瑜抬眼环视,似乎很享受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美妙感觉,也并没有任何因为得到郭英夸奖而自谦之意,淡淡道:“你既想知道,何不请教武定侯他老人家。我去了什么地方,想必他已经知道了。” 云河苦着脸无奈看向郭英。 郭英哈哈一笑,替方瑜解释道:“既然也速迭尔亲自率兵增援沙城战场,那么他本来用于屯兵的大本营怀来城岂非就是一座空城了?于是这位方参将就在昨夜趁虚而入收复了怀来城,然后再放出消息引得本来围困在宣府周围的七万敌军回救大本营,于是宣府之围自解。” 风月明又问道:“难道你之前一直不在沙城出现,就是等着也速迭尔离开怀来城空虚?” “正是如此。”方瑜得意地道。 “可是你怎知也速迭尔一定会带兵开赴沙城?”云河也问道。 方瑜笑着看向朱棣,悠然道:“我当然知道,既有燕王为饵,又何愁也速迭尔这条黄金家族2的大鱼不上钩?” 风月明微一错愕,旋即明白过来。问题的关键在于也速迭尔南下的动机。 也速迭尔之所以南下寇边,目的不在抢多少财宝又或攻几座城池,而是恢复他阿里不哥一脉黄金家族的荣耀。你忽必烈家族失去的荣耀,我身为阿里不哥家族的后代,我要给夺回来,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是黄金家族的正统传人。 忽必烈建立大元帝国,其后人却最终又丢了天下。只要也速迭尔能夺回昔日大元帝国的都城大都,就能恢复他阿里不哥一脉黄金家族的荣耀。 所以他的目标是北平。 而要想得到北平,还有比擒住燕王朱棣更简单的办法吗? 既然燕王朱棣当时就身在沙城,那么也速迭尔又有什么理由错过这个夺回元大都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快捷方式呢? 所以方瑜不愁也速迭尔不上当。 朱棣哈哈一笑道:“你的眼光确实不错,本王喜欢你那身狐裘。”他这句话语带双关,表面上好像是说方瑜挑选狐裘的眼光,实际又隐喻他看待战场的眼光。 方瑜却好像没听懂朱棣的隐喻,警惕地捂紧狐裘,瞪了朱棣一眼道:“喜欢我也不会给的,殿下身为堂堂藩王,总不至于和我这个小小参将抢衣服穿吧?” 朱棣用折叠着的马鞭轻轻点了一下方瑜,纵声大笑道:“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贪心,小心以后贪多嚼不烂。” “贪呀,当然贪!”方瑜满不在乎地道,“不贪怎么赢?” 作者有话要说: 1纛:古时军队或仪仗队的大旗。 2黄金家族:指具有纯正血统的蒙古人。曾指成吉思汗的后人,后又狭义特指拖雷一脉的传人。拖雷死后蒙哥继承汗位,到蒙哥战死前线,他的两个儿子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分别在中原和草原自立为大汗,都视自己一脉为黄金家族正统。两人一番内战之后忽必烈战胜阿里不哥开创大元帝国,从此黄金家族变为忽必烈一脉,而阿里不哥一脉的后人则为此蒙羞并怀恨在心。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蓝玉北征捕鱼儿海击败北元军,皇帝脱古思帖木儿在逃亡途中被阿里不哥的后人也速迭尔杀害,皇位也因此被也速迭尔获得,黄金家族再次从忽必烈转回到阿里不哥的后人一脉。 第4章 以步制骑 以步制骑,自古以来就是困扰中原农耕文明的大问题。 面对游牧民族来去如风的骑兵攻击,以步兵为主的汉人军队很难占到便宜。故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伊始,汉人也开始学习马背上作战的骑兵战法。虽然汉人骑兵在某些历史阶段达到了足够与游牧民族抗衡的高度,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大部分的历史阶段中,汉人军队的战斗力确实比不上这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 所以如何以步兵对抗骑兵,在过去的上千年中始终是中原王朝最关心的军事话题之一。 有人曾提出一种战术,以几千名步兵组成阵型紧密严整的大方阵,人人身披重甲,手持钢盾和长矛,这样不但可以有效地防御敌骑射来的弓箭,甚至还能抵挡敌人骑兵的近身冲击。然而其最大的缺点就是笨重,且虽有无懈可击的防守却缺乏有效反击的手段,只能任由敌人戏耍,直至累到筋疲力尽。 所以再后来的将领在面对游牧骑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7 兵的时候,多采用由多兵种组成的综合部队,他们虽以步兵为主,却也有自己的骑兵和弓箭手,用于突袭和掩护阵型,真正实现了攻防一体化。 方瑜为这套攻防一体的战法又加上了一个全新的单位——楼车。 楼车为木架结构,高逾三丈,分两层,占地两丈见方。上一层是三丈高的顶端平台,可供十余人居高射箭,占据射程优势。二层平台位于两丈高处,有爬梯通往地面。不但可另容士兵放箭,还可作为上层箭手的箭矢囤放之所。上下两层平台的四周都由半人高的木板围起,木板上涂有防火涂料,既可防箭,亦可防火。 整个木架看上去与营寨中的箭楼相似,却在底端增设轮轴,可由步兵推动前行,成为移动中的箭楼,故又称为楼车。 在行军时,楼车位于整个阵型的核心,由步兵推行,弓箭手居高哨戒,一旦发现敌情,便可利用射程优势予敌人以远程打击。 如若敌人胆敢接近强攻,步兵将和骑兵换位,以步兵手持坚盾守在外围,骑兵收在楼车周围伺机待发,而楼车上的弓箭手将持续发箭,让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楼车上的指挥官居高临下,一旦发现敌人阵型的破绽便可立即指挥骑兵出击,从而彻底打破敌军的阵型。 风月明卓立楼车之上,在他身边站着的是戎装英挺的燕王朱棣,还有一身儒装的参将方瑜。环目四顾,他的宝驹“逐日”正悠闲地跟在队伍之中,士兵们结成整而有序的左中右呈品字形的三个方阵,各环绕着三座楼车缓步向前行进着。再向远看,则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只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附近才能隐约看到起伏的山脉。 沙城一战获得大胜后,他们并没有选择继续追击已成穷寇的北元军,而是回到宣府打造楼车。 因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应昌1。 也速迭尔收拾残部之后,将部队重新整编,暂驻于北元位于关外的应昌城内。 应昌曾是元帝国的军事重镇,它位于边墙以北三百里许处,地势险要,东西北三面环山,只南侧为地势开阔的平原,城高强厚,兵精粮足,堪称由中原入草原的一大闸口。 也速迭尔屯兵应昌,显示他不甘就此吞下失败的苦果,试图凭借草原与城池的地利优势挽回败局。一旦明军盲目出关进击,将进入对游牧骑兵最为有利的平原战场。在从边墙到应昌这绝不好走的三百里路程上,明军不但会遭遇敌人防不胜防的游击偷袭,更有可能在一场平原上的主力决战中被蒙古骑兵可怕的战斗力击垮。 所以风月明不能冒进,他必须步步为营。回到宣府七日之后,九座楼车同时打造完毕,风月明与朱棣合兵一处,开出边墙,向应昌进发。 风月明留下伤兵在宣府医治,只带了最精锐的一万六千骑兵。朱棣除了随他支援沙城的八千精兵以外,另有前日从北平府赶到的张玉2部三万步兵,两军合计五万四千人外加九架楼车,昂然走上辽阔无际的大草原。 他们都知道大草原上的这三百里路不好走,却仍然没想到敌人在他们出关的第一天就已恭候前方。 来者是风月明的老朋友赛哈帖木儿,还有随他而至的两万北元骑兵。 他们仿佛来自幽冥的灵魂收割者,忽然从黎明时昏暗的地平线上出现,然后如狼似虎地向明军士兵这些他们眼中的羔羊冲杀过来。 朱棣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猛然睁大,长笑道:“来得好!本王这就让他领教一下这楼车的威力,拿弓来!” 早有手下递上一把华丽的雕花大弓,朱棣直接交到风月明手中道:“前将军枪法出众,却不知箭法是否也同样厉害?” 风月明接过朱棣的弓,轻笑一声道:“献丑。”随手取过四支箭,分别夹在右手的四个指缝中,弯弓斜指天空,紧接着四箭连珠射出,在空中划出四条惊鸿落雁般完美的弧线之后,命中冲锋在最前排的四骑。 那中箭的四骑做梦也没想到明军可以从那么远的射程发箭,带着惊恐的神色滚下马鞍。 “好!”朱棣大笑,取过士兵递上的另一把弓,也是连射两箭,将后排的另两骑射下马来。 “燕王好箭法。”风月明同样由衷赞叹,朱棣虽不似他般能够四箭齐发,却射得更远,显然是对箭矢的飞行轨迹和对平原高空中风力的把握更胜过自己。 这时楼车上更多的弓箭手开始放箭,九部楼车上百人射出箭雨,从“射程外”把不知所措的北元军射得人仰马翻。 风月明和朱棣凭栏远眺,惊喜地看着楼车首战的成果,难掩内心的激动——他们终于找到了以步制骑的有效战法。 朱棣看了看一旁平静观战的方瑜,把弓举到他面前道:“方参将何不也发上几箭?” 方瑜尴尬一笑,推辞道:“不不不,小将力气太小,就不让燕王看笑话了。” 方瑜的坦白让朱棣楞了一下,将信将疑道:“你身为应天新军的参将,竟然拉不动弓吗?” 方瑜无奈道:“何止是拉不动弓,燕王的弓一看就很重,估计连拿起来都很困难吧。” 朱棣无语地摇摇头,和风月明继续发箭,又一轮飞箭打击之后,冲至近前的北元骑兵已被射得七零八落,阵型出现了不应有的破绽。 “走!随本王下去冲杀一番!”燕王放下长弓。 风月明也放下弓道:“走起!”当先跳下楼车。 朱棣转头瞟了一眼方瑜,方瑜无奈地一摊手道:“小将可亲自为我军擂鼓助威!” 战斗从一开始就已经结束,在风月明和朱棣的两路精骑的冲杀下,配合从楼车上不停发射的箭雨,赛哈帖木儿的北元军忽然发现自己眼中的羔羊竟变成了亮出獠牙的恶狼,本来出来打猎的他们则变成了对方眼中的猎物,人心惶惶下向草原深处逃窜。 明军在几乎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取得了出关后的第一场大捷。 清脆的马铃声响起,风月明和朱棣并骑凯旋,众军士举起手中的坚盾长矛高声呐喊,气冲云霄。在蒙古铁蹄下痛苦挣扎的时代,终于要结束了! 方瑜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顺着楼车的爬梯下到地面,他缓慢而谨慎的动作看得朱棣直发笑。风月明却似早习以为常,道:“方瑜他不通武功,寻常人爬上爬下的自是要小心些。” 朱棣坐在马上,对缓步向他走来的方瑜道:“这次全仗方参将这楼车妙计,杀得赛哈帖木儿屁滚尿流,让本王得以大展我大明的军威。” 方瑜淡淡一笑道:“燕王且不忙称赞小将,如果说楼车阵使我们有了在平原上与北元骑兵决战的本钱,那么接下来的一战,才真正是决定也速迭尔命运的一战。” 朱棣微一错愕,问道:“接下来的一战?你是说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8 们还会再次突袭我军?” “不是。”方瑜摇摇头,“赛哈帖木儿此次突袭败北,丢尽了他们北元骑兵的颜面,在弄清楚我们楼车阵的弱点之前必不敢再带人来送死。” 朱棣又问:“楼车阵兼具高台的射程、步兵的防御以及骑兵的突击,弱点何在?” “弱点在后勤补给线。”方瑜道,“楼车在战场上虽然威风八面,但移动缓慢也是不争的事实。本来三四天可到的路程,现在要走上七八天,所消耗的粮草也成倍增长。在这开阔平台的草原之上,要想找到一只运粮队,显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风月明明白过来,同意道:“若我是赛哈帖木儿,今天头一战吃亏回去后肯定也会做同样的思考,然后找机会派兵奇袭运输队,好断去我们的补给线。” 朱棣道:“所以我们就可以将计就计,给赛哈帖木儿又一个惊喜?” “正是如此。”方瑜笑道。 “赛哈帖木儿会在何处奇袭运输队?”朱棣问着,早有手下摊开附近一带的地图。 “这里。”方瑜手指着他们行军第五天即将经过的一处山地,自信满满地道,“赛哈帖木儿一定会选择这里,阿拉布托。” 作者有话要说: 1应昌:应昌城又名鲁王城,故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克什克腾旗西北达里诺尔西南的达尔罕苏木,元代蒙古地区重要城市。1369年6月,元惠宗妥欢贴睦尔由上都逃至应昌,临时建都于此。1370年4月,元惠宗病逝于应昌。应昌城址南北长约六百五十米,东西宽约六百米,城墙、建筑物轮廓至今还清晰可见。 2张玉:张玉(1343年-1401年),字世美,祥符(今河南开封)人,原为元朝枢密知院,后投降明朝,累功至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隶属朱棣麾下。 第5章 战必攻城 阿拉布托位于应昌城南约九十里,是一座在平原上拔地而起的孤山,同时也是风月明进军应昌路线上的必经之地。 阿拉布托山势险峻,运输队最好是从山脚下绕行通过,这就给了北元军从山上伏击的机会。身为名将之后的赛哈帖木儿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旦明军的后勤补给被切断,风月明和朱棣将成为困于应昌城下缺粮断草的孤军,战场也将重新被他们来去如风的北元骑兵所主宰。 况且明军新胜定然骄狂,他们正面作战虽士气如虹,却容易忽略补给线上的破绽。此乃打击他们致命破绽的最好时机。 面对翻盘的绝佳机会,赛哈帖木儿没理由错过,所以他来了,带来五千精锐,埋伏在阿拉布托,等待明军运粮队的到来。 他没有等到运粮队,在度过了又累又饿的一整天后,他等来了风月明的一万琅琊铁骑。 赛哈帖木儿举刀冲锋,借助高坡优势从山上向山下的风月明杀去。然后他的北元骑兵就陷入了和攻破沙城时同样的困境。各种陷阱陷坑出现在他的前方,从高处冲下的北元骑兵来不及收势,纷纷跌入陷坑,一时间马嘶鸣人惊呼,北元军连遭算计,开始陷入溃乱。 于是风月明出动了,他手持龙胆枪,一马当先杀入敌阵,枪影连闪,所过之处北元骑兵纷纷落马。琅琊铁骑紧随主将掩杀,军心动摇的北元骑兵由溃乱转为溃败。 赛哈帖木儿见势不妙拨马就走,风月明目光紧锁,低下身子伏于马背,逐日驹箭矢一般穿过乱军,紧追赛哈帖木儿。 赛哈帖木儿回头一看风月明追来,连挥马鞭催马疾行,随即又弯弓搭箭,一连射出五箭,都被风月明闪过。 风月明从马上直起身子,纵声喊道:“你家主子败势已成,应昌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不如投降,本将军绝不亏待阁下。” 赛哈帖木儿见风月明越追越近,知道跑是跑不过了,调转马头抽出宝剑,向风月明迎过来。 风月明轻轻停在赛哈帖木儿面前,看着他决绝的样子笑了:“怎么,想和我打一架?” 赛哈帖木儿不说话,挥动宝剑就向风月明砍过来,风月明龙胆枪横举,封住这一剑,又道:“不如这样吧,咱们打个赌如何?我和你单挑一场,你赢了,我放你回去,我赢了,你就乖乖投降,并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你,怎么样?” 赛哈帖木儿又一连三剑,风月明守得密不透风,岿然不动。 赛哈帖木儿道:“你明知我论武功不及你,才开出这样的条件。” 风月明笑道:“那容易,只要你能接我一招,就算你赢。” 赛哈帖木儿哂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也太小瞧人了吧?” 风月明紧盯着他的眼睛又道:“敢不敢。” 赛哈帖木儿道:“来就来,我还真不信了。” “看招!”风月明没再废话,龙胆枪打横抡了过去。 赛哈帖木儿做好准备,侧身用宝剑一挡,封架住风月明这一枪:“一招已过,你赢了吗?” 风月明没说话,只是笑看着他。而本以为已操胜券的赛哈帖木儿刚一放松,就感到一股沛然真气如狂潮一般从自己的宝剑上涌了过来,他整个人就好像被一个壮汉狠狠推搡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竟然从马背上跌落在地。 “你说呢?”风月明坐在马背上,看着地上狼狈的赛哈帖木儿。 赛哈帖木儿眼中初时是被戏弄的愤怒,片刻后转做苦笑,摇摇头道:“我怎都是比你不过,罢了,我愿意归顺大明。” “从此我们不再是敌人,而是朋友了。”风月明友好地伸出一只手,把赛哈帖木儿从地上拉起来,又道:“乃叔扩廓帖木儿一代名将,我主万岁一直心向往之却终不得用,今日得了将军,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两人一路并辔回营,燕王朱棣站在辕门亲自相迎,和风月明一起把赛哈帖木儿带入明军大营。赛哈帖木儿看着一个个怪兽般高高耸立的楼车,不禁感慨:“从今往后汉人再不怕与蒙古骑兵平原上的对决。” 他好奇地绕着楼车转了几圈,再叹道:“这样庞大的一座楼车,加上将士和武备,总重量何止千斤,可想而知这楼车的轮轴定然是当世最顶尖的工艺。” “将军好眼光!”方瑜的声音从后响起,他一身儒衣,洒然而至,“楼车的轮轴,既要能承其重不变形,又要推行顺畅阻力小,这当然是楼车最核心的技术所在。” 风月明向赛哈帖木儿介绍道:“这位便是楼车的设计者,参将方瑜。” 赛哈帖木儿盯着方瑜,缓缓点了点头:“听说当初沙城一战,也是方参将运筹帷幄的结果,方参将之大才,可见一斑。” “过奖过奖。”方瑜嘴上虽然假装谦逊,但从他语气却很显然的能够看出,能得到敌将的亲口赞赏,他乐开了花。 “燕王下一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9 步想作何打算?”赛哈帖木儿问朱棣。 朱棣若无其事地道:“当然是继续进兵,攻打应昌城。” 赛哈帖木儿盯着朱棣的眼睛,忽又问道:“那么燕王是仅想攻占应昌这大草原的闸口要塞呢,还是想彻底打败也速迭尔的北元政权?” “当然是想彻底打败也速迭尔,若能把这位北元皇帝的首级带回应天,定然是大功一件。”朱棣道,“只是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有!”赛哈帖木儿肯定地道:“如果燕王想要的只是应昌城,那么现在立刻进兵,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若是燕王想要也速迭尔的命,就不能操之过急。” 风月明点点头明白过来,从沙城之战算起,也速迭尔已经连败了三战,如今手下头号大将赛哈帖木儿也归顺了明军,让他变如惊弓之鸟,再无与风月明朱棣决战的勇气。一旦明军势头不改继续进军应昌,也速迭尔唯一的选择就是弃城逃跑,只要跑入茫茫草海,以明军楼车的机动力是断然追之不及的。 朱棣沉声道:“那如果本王不急于进军,也速迭尔又有什么翻盘的本钱呢?” “有。”赛哈帖木儿道,“早在我们撤出边墙之时,也速迭尔就派人向辽东的阿扎失里1请援,算算日子,阿扎失里的人赶到应昌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风月明皱眉道:“我对辽东的局面不是很熟,不知阿扎失里能带多少人?能足以改变应昌的战局吗?” 朱棣道:“前将军或许有所不知,阿扎失里的兀良哈2骑兵质素更胜也速迭尔的北元骑兵,只要有个两三万能来应昌,就能大大增强也速迭尔的战斗力。” 赛哈帖木儿苦笑道:“据我所知,阿扎失里此行至少有五万人。” “五万?”朱棣道:“也速迭尔本率十五万雄兵进犯边墙,沙城一战伤亡有六万左右,关外两战又折尽万,应昌城内可战之兵力应在八万上下,再加上阿扎失里的五万生力军,此战并不好打。” 赛哈帖木儿道:“不错,如此也速迭尔才有据应昌城和贵军决战的本钱。” “战必攻城!”方瑜冷笑道:“蒙古骑兵擅长平原作战却不擅守城,我方瑜就让也速迭尔领教一下本人的厉害,听说应昌城三面环山,到时候也速迭尔遁无可遁,只有乖乖授首一途。” 风月明不解道:“通常来说,攻城乃对敌之下策,攻城一方最少要有守城方两倍的兵力才好破城。如今我军只有五万,却如何攻下那十三万军力驻守的应昌城呢?” 朱棣帮腔风月明道:“昔日诸葛武侯出祁山,以十倍兵力攻打郝昭镇守的陈仓城,攻城月余用尽脑筋,却奈何不得郝昭分毫,如今以方参将之见,如果我们要攻打应昌城,该采取何等手段?” 朱棣说完赛哈帖木儿和风月明一齐转头看向方瑜,等待着他语出惊人的答案。 方瑜微微一笑,仿佛十分享受众人那种疑惑中带点期待的目光,他背负着双手,油然道:“孔明打陈仓攻而不克,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没用上那攻城最有效的武器。” 风月明强忍住想笑的冲动,积极配合着方瑜问道:“什么是攻城最有效的武器?” 方瑜对风月明报以“你懂我”般的轻笑,淡淡道:“内应。” 风月明、朱棣和赛哈帖木儿目光一对,旋即皆陷入沉思,半晌后三个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赛哈帖木儿首先道:“别看我,我肯定当不了这内应。若叫我回应昌城,不按军法斩首已属幸运,决不可能再次得到也速迭尔的信任。” 风月明同意道:“的确不能让赛哈将军冒险,但除了他以外,又有谁能成为我们的内应呢?” 只有朱棣若有所思地沉吟着,踱步良久,沉声道:“你说的是阿扎失里?此人曾在四年前归降过我大明,后来见也速迭尔坐大又反,说明他对蒙元政权并不忠诚,他看重的只是个人利益而已。” 风月明面露讶色,不禁道:“燕王的政治眼光的确独到,末将佩服。” 朱棣笑道:“前将军你总是这样谦虚,说得本王都不好意思了。” “那么何人可当此任?” “论武功、机敏及头脑,前将军不在本王之下,但却欠缺些政治手腕和对阿扎失里的了解。”朱棣拍着胸脯道,“看来本王要亲自到应昌城走一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阿扎失里:孛儿只斤·阿扎失里,元朝末代辽王,成吉思汗弟弟铁木哥斡赤斤的后裔。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蓝玉率明军在捕鱼儿海(今贝加尔湖)大败元帝脱古思帖木儿,脱古思帖木儿仅以数十骑逃遁。随后在奔往和林的途中被也速迭尔所杀。次年十月,故元辽王阿扎失里、会宁王塔宾贴木儿归降明朝。其后,明廷封阿扎失里为泰宁路指挥吏,塔宾贴木儿为指挥同知。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五月,兀良哈泰宁卫阿扎失里在也速迭尔的煽动下举兵反明,成为也速迭尔北元政权的重要力量之一。 2兀良哈: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明□□朱元璋置泰宁卫、朵颜卫、福余卫指挥使司,统称朵颜三卫。因朵颜卫地险而强,且为兀良哈人,故以兀良哈概括三卫。 第6章 凯旋回京 朱棣入城后便断了联系,风月明下令大军缓步推进,五日后抵达应昌城南十五里处安营扎寨,与应昌城内的也速迭尔成对峙之势,并摆出一副发誓要将也速迭尔就地歼灭的架式。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同一时间应昌城上也进入全力备战阶段,哨兵哨骑不断巡视,工兵加紧坚固城防,双方的生死决战一触即发。 再过七日,有士兵来报,说抓到从应昌城来试图伺探明军大营的奸细。风月明心中一动,叫那人近前问话。 一番问话后风月明得知,原来朱棣对阿扎失里的策反已经成功,眼前这“奸细”正是阿扎失里的部下,趁着和哨骑出城侦查的机会跑来风月明的大营送信。 确认过朱棣手书的真伪后,风月明立刻下达了作战计划。到今夜三更时刻,阿扎失里会率先在应昌城内发动叛乱,以其兀良哈部战士冲击也速迭尔暂驻的应昌城指挥所,同时派人打开城门迎明军进入,风月明将亲自率领明军杀入应昌城。 如此部署已毕,风月明返回营帐,方瑜道:“不知这阿扎失里是否真的可信,如果他只是佯装被策反,实际则设下圈套,又该如何?” 风月明不以为意地道:“用人不疑,有燕王的手书和信物在此,怎会是圈套?” 方瑜道:“如果燕王也被蒙在鼓里又当如何?” “那你就太不了解燕王了。”风月明笑道,“燕王识人目光更胜过他在战场上的英姿,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阿扎失里又凭什么骗得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0 过燕王的火眼金睛?放心吧,燕王既相信阿扎失里,我们便相信燕王。” 方瑜终被说服,他看着风月明真切的目光,没再说话。他总是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相信赛哈帖木儿,相信阿扎失里,相信朱棣。他究竟是自有一套判断是非的标准呢,还是真的心性纯良呢?方瑜没有答案,苦笑着退出了营帐。 夜幕降临,风月明点齐本部一万五千琅琊铁骑,向应昌城进发。他们一路走得都很小心,不点灯不击鼓,静悄悄地摸至应昌城下,等待时机到来。 风月明十分淡定,他手持龙胆枪,高坐逐日马上,位于队伍的最前端。方瑜紧随在他的身侧,忧心忡忡。 “别太大意了,小心埋伏。”方瑜低声提醒道。 “知道了。”风月明道。 夜过三更,应昌城内忽然响起喊杀打斗之声,同时城墙上点起火把,城门大开,显然是阿扎失里的人已经控制城门和部分外城。 一切尽如计划,风月明一举龙胆枪,喝道:“跟我上!” 明军战士发出震天呼喊,一万五千骑兵紧随着风月明的逐日马,杀入应昌城的南门。 应昌之战出奇地顺利,也速迭尔的北元军几乎做不出任何有效地抵抗就被四处冲杀的明军和阿扎失里的叛军打散,多数人只能就地投降。 等到天亮大局已定,也速迭尔只剩下两千亲兵保护着他在位于城北的指挥所内负隅顽抗。这时候方瑜带着明军的九部楼车开进城中,从指挥所四周的墙外向里面射下箭雨,射得指挥所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风月明站上墙头,觑准了机会飞身而下,挥舞着手中的龙胆枪,虎入羊群般杀入正抱头鼠窜的北元乱军之中。 风月明随意击打着北元士兵,杀气却早已锁定了站在指挥所小楼二层窗前指挥的北元皇帝也速迭尔。他几个起落已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小楼前,纵声喝道:“也速迭尔还不速速受死!” 也速迭尔声音阴冷地喝道:“你既然上面来送死,朕就成全了你。”说着也速迭尔竟从窗口跳了下来,长刀如同惊鸿,劈面向风月明斩来。 风月明处变不惊,先退后一步,然后龙胆枪抖了一个枪花不守反攻,竟是想凭借龙胆枪的长度逼退也速迭尔。 也速迭尔一个变招,刀斩在龙胆枪的枪尖上,风月明顺势推出真气,将也速迭尔震得向后飞了出去。 风月明见机不可失,龙胆枪脱手掷出,贯穿过也速迭尔的胸膛,把他整个人钉在了指挥所的小楼外墙上。 战场瞬间安静了。 负隅顽抗的北元战士见皇帝阵亡纷纷缴械投降,应昌一战以明军大胜也速迭尔战死告终。 风月明静静看着也速迭尔的尸体,以及在应昌城内外欢呼的明军将士,随即把目光转向了在另一旁正与云河说话的方瑜。是他把一场本来或许应该十分惨烈的攻城大战变成了一场轻松的胜利,是他让更多的敌人变成了朋友,让更多本来或许会战死或受伤的明军将士看到草原上壮美的日出。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过如此。 在应昌城休整十日之后,明军返回关内。阿扎失里留在应昌,等候朝廷的封赏。按照朱棣的估计,朱元璋应该会恢复阿扎失里泰宁卫指挥使的位置,让他在辽东泰宁卫当一个一手遮天的地方官。当然,鉴于阿扎失里的反复无常,朱元璋此次肯定会另派他的亲信看好阿扎失里,以防他再次反叛。 风月明入关后和朱棣分道扬镳,朱棣率军返回北平,风月明则要带着也速迭尔的首级和降将赛哈帖木儿返回京城面圣。 两个月后,风月明抵达京城应天,他留下手下部队驻扎在城外,自己带着方瑜和赛哈帖木儿入城。 应天位于长江下游,东有钟山为屏障,西则长江天险,气势磅薄,有龙蟠虎踞之胜,更握水陆交通要枢,乃古今兵家争战必取之地。 远在春秋战国时代,吴王夫差派人于此城冶炼青铜器,称之为“冶城”。越灭吴后,在秦淮河边另起一座土城,称为“越城”。越被楚灭后,楚威王又在清凉山上了一座新城,取名“金陵邑”,金陵的名称始于此。 三国时代。赤壁之战后,东吴的孙权迁都金陵,改称建业,翌年在石头山金陵邑原址城,取名石头城。依山城,因江为池,形势险要,有“石城虎踞”之称。 此后东晋改建业为建康,其后宋、齐、梁、陈均在此建都,后又改称集庆,其经济繁荣也经过唐宋元数朝一直延续至明。在这无尽繁荣的城市里,士农工商无所不在,三教九流无处不有,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有的神色匆匆,有的悠然自得,有的面黄肌瘦,有的脑满肠肥。街边的小贩五花八门,吆喝声此起彼伏,有的门庭若市,有的却是曲高和寡。各式建筑鳞次栉比,有恢宏高达的宅院,也有小巧精致的民居,正是一派盛世之景。 方瑜从未到过京城,很快就在这人来人往的繁华之中迷失了。他跟着风月明挺拔的背影信步而行,饶有兴致地浏览着街边小贩的各式商品,有各地的特色小吃,也有各种精巧的手工制品,若非囊中羞涩,他真想买下几样来品尝把玩。 赛哈帖木儿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应天的繁华景象视若无睹,心事重重。风月明转过头来对他道:“赛哈兄尽管放心,吾皇陛下向来求才若渴,在此朝廷用人之际,肯定会对你大加封赏。” 赛哈帖木儿这才放松了些,轻舒一口气道:“多谢前将军宽慰。” 这时迎面走来个一身整洁儒装的中年男子,他的发梢已隐现斑白,一张脸却十分红润,一派学识渊博的大家风范,隔远便向他们打招呼道:“月明,你回来了。” 风月明恭敬地应道:“月明见过徐叔。”然后向方瑜和赛哈帖木儿介绍道:“这位是我徐叔徐秋雨,同时也是应天新军的军师。” 方瑜动容道:“就是号称宋国公最为倚仗的智者徐军师?小将方瑜,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都说沙城一战,是方参将的妙计克敌,方参将后生可畏,让老夫深感欣慰。”徐秋雨走到风月明面前,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一路辛苦了。” “都是为国效力,不辞辛苦。”风月明道。他刚想介绍身边的赛哈帖木儿,徐秋雨已拉起他的手道:“赛哈将军英勇无比,若非也速迭尔无能,此番北疆大乱定然影响更甚。如今将军能够投靠我大明,皇上非常高兴,请将军立即随老夫进宫。” 赛哈帖木儿看了风月明一眼,风月明向他投以鼓励的神色道:“去吧,说不定能封个侯爵,也是福荫子孙的没事。” 赛哈帖木儿点点头,向前迈出两步,表示愿意跟徐秋雨进宫。徐秋雨最后又朝风月明道:“你爹文昌伯正和皇上以及宋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1 国公颖国公共商国是,这两天恐怕尚无法抽身来见你,你先自己回家去吧。” “多谢徐叔告知。”风月明再一拱手,徐秋雨领着赛哈帖木儿去了。 风月明回头看向方瑜,此时后者正对着路边一个糖炒栗子的摊位猛吞口水。 “你想吃这个?”风月明问他。 方瑜有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有点饿了,嘿嘿……” “来三斤。”风月明走过去,摸出几枚铜钱递给摊主,又道,“给包成两包。” “多谢客官。”摊主道谢一声,麻利地用油纸包了两包热腾腾的栗子。 方瑜接过一包道:“怎么买那么多?” 风月明笑道:“这不是怕你不够吃么。” “那也太夸张了吧?你少骗我了,你才不是这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风月明笑问。 方瑜道:“你明知道我只是眼馋,吃不了那么多,你决不会做没用的事。” “算你说对了。”风月明道,“第二包我不是给你买的,是给我妹带的,她爱吃栗子。” 方瑜听了眼睛顿时一亮:“你还有个妹妹?漂亮吗?” “大惊小怪问这种愚蠢问题。”风月明不屑地哼了一声,“我风月明的妹妹,怎可能不漂亮?” 第7章 家有俏姝 五月是初夏的时节,对应天来说,已隐约可感到盛夏的炽热。阳光透过没有一丝流云的天空照射在应天城的大街小巷,不但晃得人睁不开眼,也把脚下铺路的青砖照得燥热起来。路旁不知什么品种的小野花无精打采地打着卷,寸长的野草也被晒得垂下了头。阳光下行色匆匆的路人汗流浃背,男人们换上了短装短卦,码头上做工的劳力更是精赤上身。至于穿着轻薄春衫的妇女小姐,则纷纷卷起裤脚挽起衣袖,打着遮阳的油纸伞,婀娜多姿地在街上穿行而过。暑热的气息让人口干舌燥喘不上气来,只有在那一棵棵参天蔽日的梧桐树下,才能稍感丝丝凉意。 风月明在应天的家位于秦淮河的下游,是一座十分古朴的小院,不大,也算不上富贵堂皇,却好在比较凉爽。 “紧邻秦淮河,家有梧桐树。这或许就是你们应天人好住处的标准吧。”方瑜站在风月明家已有些掉漆的木门前,仰头望着门房瓦面上一处新筑的雀巢说道。 风月明露出一种回家般特有的温暖笑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寒舍简陋,还请莫要见怪。” 还没等风月明扣门,忽听“吱呀”一声,木门被向里拉开,现出一双少女的眼睛,她看到风月明立刻眼睛一亮,欢呼道:“是少爷回来了。”说着忙不迭地拉开了门。 那少女个子不高,一身朴素的布衣,一副干练的样子,拉开门后扭头就朝院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小姐小姐,少爷回来了,是少爷回来了。”她实在过于激动,以至于险些被院中的石隙绊倒。 “进去吧。”风月明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方瑜笑了笑,“这姑娘叫小莲,是在我家做事的婢女,没想到一年不见还是这么莽撞冒失。” 方瑜理解地道:“家人重逢嘛,激动些是难免的。” 风月明带着方瑜走进大门,又道:“小莲是家父领养的弃婴,从小在我家长大,平时负责整理房间、浣洗衣物以及照顾小妹起居,另有一个佣人许姨负责做饭等其他杂物。我久未回家,如今倒是有些垂涎许姨的手艺了。” 方瑜看着风月明高瘦的身影,摇摇头道:“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我总觉得你口中这位许姨,做饭的手艺其实并不咋地。” 这时就听得环佩声响,方瑜一回头,就看到一位绝美的少女从房里款款而出。 这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虽尚有稚气未脱,五官却生得极为精致。一双清澈不含半点杂质的大眼睛,弯弯的黛眉,纤长的睫毛,秀润的朱唇,配合上她如瀑的青丝,顾盼轻笑间就已让这秦淮河畔的初夏黯然失色。她一身杏花白的轻丝长袍,却以嫣红的线头缝边,头戴檀木簪,脚踏绣花鞋,一双皓腕上挂着几个或金银或珠翠的镯子,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撞击声,整个人彷如一场春光乍泄的初见。 方瑜看得呆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都跳漏了一拍,直到那少女走到近前,一股令他迷醉的芳香气息充盈了他的嗅觉,他才蓦然醒悟自己的失态,有点口齿不清地讷讷道:“在下方瑜,见过小姐。” 那少女听得方瑜的话,一双美眸却片刻没离开风月明,她强忍住内心久别重逢的激动,故作平静地道:“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风月明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伸开双臂,一把将妹妹揽入怀中,拥抱了半晌才将她放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头上的发丝,一边柔声道:“许久不见,菱儿又长大了不少,生得也愈发标致了。” 少女不好意思地整理着衣角,妙目终看向方瑜,问道:“这位公子是你带回来的客人吗?” “是。”风月明介绍道,“他是我的参将方瑜,也是我同生共死的战友,没有他也就没有我这次在沙城的大捷,这次我们共同回京复命。” “哪里哪里。”方瑜尚是首次在被表扬的时候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陪笑着挠了挠头。 “原来是哥哥的生死之交,方大哥,小妹有礼了。”少女说着裣衽一礼,甜甜地道:“小妹名唤夜菱,方大哥如不嫌弃,可随哥哥一般唤小妹作菱儿。” 她这一声“方大哥”叫得方瑜心都要化了,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深吸了两口气缓和一下过快的心跳,然后定了定心神,想着自己平时说话的方式,故作嬉笑地应道:“看来菱儿妹妹不但人长得甜,说起话来嘴也甜得很呢。”又朝风月明道:“你们一家人名字起的可真够风雅的。哥哥这边是唐诗,水流山暗处,风起月明时。妹妹又是宋词,羌管弄晴,菱歌泛夜,真是太美了,怎么想出来的。” 风夜菱略显羞涩地道:“让方大哥见笑了。” 风月明摸出那包糖炒栗子,递给妹妹道:“来,我们进城时买的,你拿去吃吧。” 风夜菱一看立刻睁大了眼睛,露出幸福且惊喜的神色:“板栗!”她几乎是蹦起来从风月明手中抢过了纸包,然后立刻打开取出一粒,用手指轻轻一捏,就将整颗板栗轻巧地取出,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满脸都是享受的神色。 风月明看到妹妹开心,自己也十分满意,转头问一旁的小莲:“怎么没看到许姨?” 小莲解释道:“许姨的弟弟听说患了病,上个月她已回老家照顾弟弟去了。” “原来如此。”风月明道,“那最近家里岂非没人做饭了?” 小莲不好意思地道:“近来都是小婢在做,不过小姐总是嫌弃小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2 婢做的饭菜不可口。” “也是难为你了。”风月明拍了拍小莲的肩膀,“今天你且歇息一下,做饭就交给我吧。” 小莲吓了一跳,惊道:“那怎成?少爷贵体怎能入得庖厨之地?”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风夜菱一声欢呼:“好啊好啊,菱儿最喜欢吃哥哥做的饭了。” “可……可是……”小莲低头玩弄着衣角,有点担心地道,“可是少爷您不是除了西红柿鸡蛋面从来没做过饭吗?” “噗……”方瑜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风月明则略显尴尬地一摊手。 小莲这么一说风夜菱可不乐意了,她狠狠地瞪了一脸委屈的小莲一眼,嗔道:“我就喜欢吃哥哥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不可以吗?” “走。”风月明大手一挥,“菱儿你先替我招呼一下你方大哥,我这就去厨房开工。” 小莲的担心很快得到了证实。当风月明一脸得色地端上招牌菜西红柿鸡蛋面后,方瑜只吃了一口就心中了然——风月明做面条的水平或许还比不上他们琅琊铁骑军中最普通的伙夫兵。 面汤有些黏稠不够清亮,面条与面条之间有的粘在一起,有的则韧性不足断成几节。方瑜低着头没敢说话,偷眼瞄向饭桌上的另外几位。 风月明一手端着碗,另一手则疯狂地用筷子把汤面扫入口中,粗豪畅快,看他的样子,也许认为自己做到“能吃”这地步便已足够了。当然,也许他自己也根本分不出怎样的食物才称得上佳肴。 小莲吃得就明显慢多了。她用筷子小心翼翼地从碗里挑出几根尚算完整的面条送入口中,然后轻皱着眉头小口咀嚼。很显然,她并不享受这一餐。 风夜菱的样子则更值得玩味。她既不像风月明的吃相那般粗豪不羁,也不像小莲般蜻蜓点水。她的筷子伸入碗中轻轻一卷,然后把卷起来的面连带着汤汁一起吃下,一口接一口毫不停歇,只是眼神不时瞟向风月明。她虽然吃的比风月明慢,却没有丝毫嫌弃哥哥厨艺的样子,满眼都是受宠般的幸福。 她是真吃不出食物的好赖吗?方瑜看着她真挚的眼神,没有答案。 席间风夜菱自然问起离情,方瑜抓住机会,如说书先生般眉飞色舞地把整场战役从沙城到应昌细细讲了一遍,当然不乏添油加醋的夸大之处,只逗得风夜菱和小莲笑得花枝乱颤,风月明则哑然失笑。到最后讲到他们攻破应昌城,风月明单枪匹马杀入指挥所的时候,风夜菱更是拍掌叫好,气氛欢腾至极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风夜菱似乎更喜欢风月明在战场上的英姿,却对方瑜精心研制的楼车并不感兴趣,这让方瑜多少感到些不被看重的失落。 饭后小莲收去碗筷,风夜菱拉着风月明道:“哥,你看今天天气那么好,又是春夏之交不算太热,左右午后闲来无事,可愿随菱儿去秦淮河上泛舟?” 风月明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没问题。我这次回家来就是要好好陪菱儿玩的。方瑜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正好让你饱览我们应天的繁都盛景。” “好啊。”方瑜痛快答应。 几人收拾停当正准备出发,忽听有人扣门。小莲拉开门一看,是个伙计打扮的陌生少年。小莲微微一怔,问他:“这位小哥找谁?” 少年很有礼貌,恭声道:“敢问贵府可是前将军风月明的住所?小人是城南陆羽茶舍的伙计,有封信件想要当面转交。” “我是风月明。”风月明大步走到那少年的身前,风夜菱也好奇地跟在风月明身边。 风月明拆开信笺,里面是一张被花香熏染过的精美信纸,上面是两行娟秀的小字。“闻君凯旋,甚是思念,烹茶煮酒,与君把盏。”下面署名则像是个女子的名字,芷晴。 “谁托你送信来的?”风月明问那少年。 送信少年道:“是一位姓宋的小姐,长得挺漂亮的,她中午来到我们茶舍,让小人送信到贵府上。” “她还说什么了?”风夜菱在一旁插嘴道。 送信少年摇头道:“没说别的,就说要小人送信,请前将军到茶舍与那位小姐一叙。” “那她现在人呢?”风月明又问。 “那位小姐订了我们茶舍最好的雅座,正在那恭候呢。” “那么烦请你回去转告那位宋小姐,说我今天俗务缠身不便赴约,请她回去吧。”风月明淡淡道。 “可是……”送信少年有些意外。 风月明塞给他几枚铜钱:“这点钱赏你了,快回去吧。” 送信少年无奈,只得拿了钱走了。 风月明一转身,看到风夜菱正含笑看着自己,道 :“怎么,好笑吗?” “我是笑那位叫人送信的宋小姐。”风夜菱的笑容好似盛开的夏花,轻巧而又俏皮地道:“多情却被无情恼。” 第8章 泛舟秦淮 锦绣十里春风来,千门万户临河开。如果说莫愁湖是应天城神秘的眼,那么秦淮河便该是应天最婉约的一条黛眉。点点江南水乡的氤氲,为这大明帝国的雄伟都城填上些许钟灵毓秀之气,更令无尽繁华汇聚于此,舞文弄墨出名士,妆楼粉影照婵娟。 这是艘再普通不过的乌篷船,细叶般的船型,小小的船篷,可供最多六人同乘。风月明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站在船尾,悠然摇动船橹,小船儿荡然而出,逆着温柔流淌的秦淮河水,向上游驶去。 方瑜坐在风月明不远处,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风月明介绍应天的各处盛景,一边目不暇接地饱览秦淮两岸的动人风光。 比秦淮河更美丽的是风夜菱。此姝并不安于乖乖坐在船篷之内,反而大胆地坐在船沿,卷起裤腿褪去鞋袜,把一双白玉般的赤足濯于清澈的秦淮河水之中。清风徐来,撩动风夜菱的发丝,她一手拢住秀发,同时调皮地用双脚把河水向上撩起,水滴在西斜日光的照射之下如珠玉般璀璨闪亮。水借风势,风夜菱溅起的水滴不少被风吹到了风月明身上。风月明不禁苦笑,却没有丝毫怪责之意,皆因此时此刻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妹妹在午后阳光下那天真灿烂的笑颜。 “都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般的把戏,也不怕你方大哥笑话。”风月明笑着调侃她。 风夜菱嘟长了小嘴儿道:“人家本就是小孩子嘛,方大哥怎会见笑?”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又有点害羞了,把双脚从河水里抽出来,整个人抱膝坐了起来。 方瑜看着风夜菱青春无邪的动人模样,本已看得呆了,见风夜菱瞧向自己,才猛地回过神来,陪笑道:“菱儿活泼自在,我又怎会笑话?” 风夜菱向方瑜投去一个让后者心神皆醉的微笑,然后把下颌枕在双膝上,向风月明问道:“不知刚才遣人来约的宋小姐是何许人也?哥哥认识她吗?”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3 风月明神色如常地道:“她是武昌烟波阁的人,其父便是江湖上非常有名的剑法高手‘禅剑’宋亭。” 风夜菱微露讶色,恍然道:“菱儿听过宋亭宋大侠的名字,也知道烟波阁在江湖上是个人人敬仰的门派。没想到这位宋小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和哥哥又是怎么认识的?” 风月明道:“两年前父亲曾带我造访过烟波阁,我是那时候认识她的。” 风夜菱忽然露出十分暧昧的诡笑:“那看来这宋小姐对哥哥还是蛮有意思的嘛,巴巴地从武昌跑来应天,以慰相思之情。”她顿了顿,旋又问道:“她美吗?” 风月明哑然失笑,故意板起脸来道:“这是我们大人的事,菱儿你既然还是玩水的小孩子,那我似乎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哥你欺负人!”风夜菱不依地拍着船帮大嗔道。 这时小船驶近一座石桥,风月明抬眼一看,看到一个落拓书生模样的少年人,正凭栏远眺,看似是在欣赏秦淮美景,实则目空无神,满眼尽是忧虑的神色。 “长青兄。”风月明摘下斗笠,远远地向那人送出话去,“好久不见。” 书生闻言向小船看来,看到风月明后立刻朝他招了招手,难掩激动的神色道:“月明!” 风月明拨动船撸,将船停至岸边:“既有缘相会,长青兄何不上船一叙。” 书生连连点头:“这是自然。”然后就从桥顶向河岸走来。 方瑜问风月明:“这是你的老朋友?” 风夜菱代答道:“尹大哥比我哥还大两岁,以前是我们家的邻居,和哥哥一直关系不错。他十四岁便中了秀才,后来考举却落了榜。” 这时那书生尹长青登上小船,和风月明寒暄几句之后又朝风夜菱道:“几年不见,菱儿也生得愈发标致哩。” 风月明再介绍了方瑜之后,问尹长青:“方才见长青兄面含忧色,不知有何难事?” 尹长青苦笑道:“我能有何难事,只是我荆州的亲戚今早入城告诉我说,武昌失守了。” 风月明闻言一惊:“什么?此话当真?武昌失守等若荆州全境沦陷,左将军怎么样了?”左将军即是指他们应天新军的左将军蓝若海。 尹长青道:“事情是千真万确。荆州叛军领袖张冀北二十日前曾与左将军的应天新军决战于汉口,双方尽遣水师,大小船只达上千只,最终占据上游的张冀北占据上风趁势攻克武昌府,左将军的水师则败退至九江。” “原来如此。”风月明醒悟过来,难怪今早入城的时候徐秋雨告诉他说皇上正和他父亲,以及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商讨大事,他们讨论的定然是荆州的军情。 风月明道:“左将军蓝若海是个难得的将才,怎会不敌叛军?”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尹长青道,“只是叛军人数实在太多,他们以荆州为根据地,北至襄阳,南至常德,军队数量听说近二十万。他们的首领张冀北更自称是昔日陈友谅账下虎将张定边的后代,武功盖世。左将军以区区四万水师守武昌,不敌叛军也在情理之中吧。” 风月明沉吟不语,尹长青又道:“若是只有张冀北这一支叛军还好说,他以荆州一省之力终敌不过我全国之兵。然而如今天下狼烟四起,西有叛据雍凉的凉国公蓝玉,再加上在四川造反的太平教妖人,搞得皇上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疲于应付。幸亏月明解决了北元的边患,否则再加上也速迭尔虎视眈眈,恐这来之不易的盛世江山危矣。” 风月明终于开口:“汉口水战,蓝若海军损失如何?” 尹长青微一愕然,答道:“蓝若海确然了得,水军败而不乱,退而不溃,虽然失了武昌,却保存了水师主力。” “这就好。”风月明长长松了口气,道:“自开国以来,由于朝廷主要面对蒙古的北方战场,水师编制便一减再减,训练质素更是愈来愈差,左将军的水师已是我们唯一的水军精锐。他若全军覆没,那么张冀北便可趁机顺流而下攻占九江,进而威胁到应天的安危。” 尹长青点了点头道:“事情应该还没坏到那个地步,蓝若海水师尚在,我们还有扳回局面的可能。” “张冀北急功近利迅速扩张,军队虽多却人心不稳,这正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最好机会。”说话的是久不做声的方瑜,“张冀北汉口一战虽胜,却必然损失惨重,如今进驻武昌与九江的蓝若海对峙,此时若能有一支人马出现在他们背后,又当如何?” “我这就去面见圣上!”风月明断然道,说罢一阵风般跳上了岸,一转头却又看到风夜菱不舍的目光。“唉真是的。”风月明一拍脑袋,“说好今天下午陪菱儿的。” 尹长青道:“这么说月明又不愿进宫面圣了?” 方瑜笑道:“有宋国公颖国公文昌伯他们这些大人物在,何用得到我们进宫说话了?前将军刚才是太激动了。” 风月明笑笑道:“说的也是。相信皇上定能做出最有利战局的决定,我等小官小将,又何必操那么多心呢?” 风夜菱高兴道:“这么说哥哥可以继续陪菱儿划船了?” “当然。”风月明一伸腿又回到船上,摇起船撸,“起航!前方两三里处就是离皇宫最近的松林酒家,我们就到那去,一边吃喝一边等待从宫里传出的最新消息。” 风夜菱坐回篷中,俏然一笑道:“趁还有些水程,菱儿便为几位大哥抚琴一曲,以助游兴。” 午后秦淮水悠悠,江湖儿女泛轻舟。千里荆州战如火,一曲琴声解心愁。 风夜菱妙手仙音,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曲毕余音绕梁,尹长青竖起大拇指赞道:“菱儿生得已是倾城之姿,再加上她这手应天城内独一无二的琴艺,异日谁能得她为妻,定是这世上最有福气之人。” 风夜菱轻垂臻首,赧然道:“尹大哥又取笑人家。” 风月明停船泊岸,四人下船走百余步,便来到了最繁华、最热闹、同时也是离宫门最近的松林酒家。 此时已近黄昏时分,酒家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风月明带着三人登上设有雅座的二楼,几人点菜落座,好酒好肉,大快朵颐。席间方瑜笑道:“幸亏有此一行,让小弟免于再吃一次西红柿鸡蛋面的尴尬。” 风夜菱大嗔道:“不许你说我哥坏话,吃饱了骂厨子,菱儿不理你哩!” 尹长青会意地一笑,打圆场道:“方公子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过就我对月明的了解,他的厨艺的确是有够呛,哈哈。” “连尹大哥也……”风夜菱俏目圆睁,“哼,你们都是坏人!” 风月明自己倒是不以为意,笑道:“饿不死不就得了嘛,要求那么高作甚?”他说着话,眼角忽然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4 瞟到一个身穿天蓝色衣裙背负宝剑的明艳少女,正缓缓上楼,朝他们这一席走来。 风夜菱见哥哥神色不对,一回头也看到她,只见那少女大约双十妙龄,明眸皓齿衣着光鲜,所过之处吸引无数目光向她注视。风夜菱一皱眉,表情有点不屑地道:“这位美人儿还真是有够抢眼。” 风月明朝妹妹一摆手示意她不要人后话短长,然后低声道:“她就是烟波阁的宋芷晴宋小姐。” 第9章 女孩心事 宋芷晴在风夜菱怀有敌意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到风月明的面前,用一种让风夜菱几乎想捂耳朵的轻柔声线微笑道:“没想到风大哥说的俗务缠身,是来这里喝酒呢。” 风月明看着她似欢心似幽怨的眼神,不忍骗她,略显尴尬地道:“陪舍妹和朋友游览一下应天的风光,趁机到这边来喝上两杯。” “何必着急解释,小妹没有怪责风大哥的意思。”宋芷晴掩嘴一笑,旋又轻撩一下发梢,“可否也容小妹加入同饮呢?” 风夜菱眼睛一瞪刚想说话,风月明已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欢迎之至。”于是风夜菱不满地撅起了嘴。 宋芷晴“毫不客气”地坐到风月明身边的空坐上,伸手拿起酒壶,先为风月明斟满,然后才给自己倒酒。风夜菱终于忍无可忍,出言讥她道:“听说这位宋姐姐为了和我哥共饮一杯,竟不惜从千里之外的武昌跑来应天,这般痴情昭昭,难道不怕被人看贱了吗?”这番话出自一路乖巧的风夜菱之口,一下子让整个热烈融洽的气氛凝固起来,就连风月明也一脸不解地望向她,不知她为何会忽然口出恶言。 “这位可爱的小妹妹,就是风大哥提过的妹子吧?”宋芷晴缓缓抬头,仿佛第一次看到还有风夜菱在座一般,举起酒杯向她一摆,“早就听说风大哥有个好妹子,今日眼见果然更胜闻名,来,姐姐先敬你一杯!”说着杯至唇边,一饮而尽。 适才风夜菱饮酒,都是蜻蜓点水般的小口啜饮,此时对上宋芷晴,她怎肯示弱,也学着宋芷晴般咕嘟咕嘟一口饮尽杯中物,同时清秀的俏脸泛起一模醉人的嫣红。 “不过妹妹刚才说的也不尽是。”宋芷晴缓缓放下酒杯,轻声道:“首先,我承认我此行来应天是想见风大哥一面,却并非专程至此。事实上,由于荆州叛军攻占武昌,我烟波阁的弟子已无处可去,只有离城暂避。不止是我,家父和其他弟子也都来了应天暂住。” “‘禅剑’宋大侠他老人家也来了?”风月明眼睛一亮,“那有时间我可要去拜访一下,上次他老人家的一番点拨让我受益匪浅,剑法大有精进。” “那有何难?”宋芷晴笑言道:“事实上我今日约风大哥相见,也是家父的意见,他嘱我赠一样东西给风大哥。” “哦?”风月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宋芷晴解下所负宝剑,平放于桌上,轻拉出鞘,顿时一股凛冽的寒光闪耀出来,同时一股凉意也随之弥散开来,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些。 这柄剑锋寒如水,澄澈通透,剑身呈金黄色,质地似金似玉,抛光极佳,如一面镜子般让风月明看到对面风夜菱同样惊奇的倒影,却又隐现水波般的层层纹理。风月明伸手轻抚剑背上的纹理,喃喃道:“这纹理是在剑胎反复折叠锤打时形成的,只看这纹理工整与细致的程度,便知用的是最上乘的胎料,且是由最好的大师锻打而成。” “算你有眼光。”宋芷晴得意地道,“这便是由家父亲自所铸之宝剑。宝剑赠英雄,风大哥在北疆大展神威击败北元,家父高兴之余,命小妹将此剑赠与风大哥。”她说到最后不知为何竟有点害羞起来。 方瑜在一旁起哄道:“不知此剑可有个响亮的名字?” 尹长青则端出他那副穷酸书生的架势,摇头晃脑地道:“此剑深澈得有如美人的明眸,更似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一泓秋水。” “尹公子一言中的。”宋芷晴嫣然一笑,先是回剑鞘中,然后双手把剑捧到风月明的面前,“剑名正是‘秋水’,还请风大哥笑纳。” 风夜菱在一旁道:“这该不是你听了尹大哥的话现诌的名字吧?” “怎么会?”宋芷晴从怀中摸出一条剑穗,缚在剑柄上。剑穗制式精美,还绣有“秋水”两个小篆。 “好一把秋水剑!”方瑜脱口赞道,“宝剑配英雄,美人儿更配英雄,我说这位宋大侠该不会是想拿这把秋水剑给女儿当嫁妆吧?” “你说什么呢!”风夜菱使劲拍了方瑜一下,同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种话能乱说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方瑜被风夜菱说得涨红了脸,本来只是想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却触怒了她。转头去看宋芷晴,却见她双手捧着秋水剑,同时轻垂臻首,羞得面红过耳。 “这是怎么个情况?该不会让我猜着了吧?”方瑜心下暗道。剑确实是好剑,风月明在战场上用的虽是枪,其实却是个嗜剑之人。在这一点上他像足了佩有青釭剑的赵子龙。 风月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芷晴手中的剑,看得出这柄秋水剑对他的确有着非比寻常的诱惑力。 “这……”迟疑了半晌后,风月明终于开口,“既是令尊亲铸的宝剑,当属绝世之珍品。这份馈赠着实太过贵重,我受之有愧,更无以为报,还请小姐收回去吧。” 宋芷晴猛地抬起头,双目难掩失望的神色,咬着嘴唇道:“风大哥守沙城,救宣府,破应昌,败北元,功勋卓著,受之何愧?” 风月明把头扭向一旁,仿佛不敢直对宋芷晴的目光,仍然是摇头:“令尊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请恕风月明实难受此厚赠。” 风夜菱、方瑜和尹长青全都闭口不言,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宋芷晴木然半晌,蓦然起身,下楼去了。 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风月明是轻舒一口气,风夜菱则是长舒一口气。 这时尹长青在窗口窥见楼下的情况,道:“你们看,是文昌伯他们出来了。” 风月明探身一看,果然看到一身官服的父亲风镇岳正和徐秋雨并肩走在松林酒家楼下。他连忙飞身下楼,从后面赶上他们:“皇上怎么说?” 风镇岳的身形算不上魁梧,更比不上风月明般高挑,他走在人群中只是一副普通人模样,只有那双如蕴星海的眼睛和他那永远挺直的背脊,才隐现他天下顶尖高手的风范。风镇岳看到他只是笑笑没说话,然后带他走到一处无人的小树林,徐秋雨知机告退。 风镇岳道:“北疆之战,不但尽收国土,更令也速迭尔伏诛,赛哈帖木儿和阿扎失里归降,圣上龙颜大悦,对你也是大加赞赏。只是我等还没来及庆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5 祝,武昌败报传来,皇上大怒,遂诏我等入朝议事。” 风月明简要说出他们对荆州形势的判断,并指出蓝若海从武昌败到九江只是在保存实力,并非真个一败涂地。 风镇岳道:“皇上实是个军事上的天才,你所说的这些他都已想到。这次荆州叛军主要以昔日陈友谅的汉军旧部为主,兵力的数量虽多,却并不会随着他们占领地盘的扩大而增加,只会徒然分散他们的兵力而已。” 风月明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不知皇上和大将军有何吩咐?” 风镇岳转过身去,背负着双手轻描淡写地道:“着前将军风月明原地整顿,三日后兵进驻洪都1。” 风月明心中一震,同时佩服起朱元璋的战略眼光。他的琅琊铁骑虽然精锐,却尽是陆军,难以在水战上与张冀北的荆州叛军对抗。而现在退据九江的蓝若海正如同横亘在张冀北东侧的一条铁闸,让他难以继续沿水路向东扩张。那么如果不能向东扩张,荆州叛军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张冀北的叛军占据荆州,北至襄阳,南至常德,向西入川是他的叛军同盟太平教,向东则被蓝若海挡在九江。所以张冀北如果想进取天下,除了硬啃蓝若海外,就只有向北或向南扩张。 从襄阳向北,是南阳、宛城、汝南、开封和洛阳,这些中原大城守备森严城防坚固,强攻定然损失惨重。但若从常德向南进兵湖广,则不但这些城池薄弱易得,更可因此得到大片水草丰美的产粮区,成为他们争夺天下的有利腹地。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座城池将成为荆州叛军兵锋所向的军事要冲,同时也是风月明移驻洪都的目的——保卫长沙。 松林酒家的二楼,风夜菱双手托腮,有点苦闷地道:“不知这次皇上会有怎样的指令?哥哥明明才回家没多久,看来又要出征了。” 方瑜道:“天下纷乱未定,壮士志在四方。” 风夜菱坐直了身体,扭头问方瑜:“你们这次是要去哪?” “我又没接到命令,我怎么知道。”方瑜搪塞着。 “你猜呢?”风夜菱坚持问道。 “荆州。”方瑜伸手沾着点酒,在桌子上划了条弧线,“从洪都,到长沙,再到常德,最后和蓝若海部会师。” “那个……方大哥……”听着方瑜的话,风夜菱忽然露出了罕见的小女孩般羞涩神情:“菱儿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哦?但讲无妨。”方瑜的内心颇有一点小激动。 “嗯……”风夜菱俏脸微红,说话也扭扭捏捏的:“那个……等方大哥见到左将军他们……可否帮菱儿观察一个人……看看他长得何等面貌……德行如何……之类的?” “怎么,你要相亲啊?” “不是啦!”风夜菱慌忙摇头,“左将军蓝大侠是爹爹的至交好友,两人曾许下儿女亲家的约定。” “所以你是叫我帮你看你未来相公的?”方瑜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沉,“蓝若海的儿子?” “嗯……”风夜菱微不可察地一点头,“他就是左将军的长子,名叫蓝桥。” 作者有话要说: 1洪都:今江西省南昌市。 第10章 荆州战云 风月明带着他的两万应天新军进驻洪都,才刚一进城他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九江失守了。 据从九江逃难来的百姓介绍,张冀北在占领武昌之后并不停留,水军顺流而下进击九江。蓝若海几乎没做出任何抵抗就被张冀北攻破了城池,蓝若海的水师船队则退入茫茫鄱阳湖,化整为零,消失不见。 九江本是扼守应天上游的临江重镇,风月明怎么也没想到会丢得这么快。这个蓝若海,又是不战而退,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幸好风月明还得到一个好消息,一个自称朱玄的年青人从荆州叛逃出来,到洪都投靠官军。有了这个人,风月明将对张冀北的叛军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他把这一坏一好两个消息告诉方瑜,方瑜微微一笑,略作思索后沉吟道:“好消息未必真是好消息,坏消息也未必真就是坏消息。” 风月明问他:“此话怎讲?” 方瑜道:“首先说九江失守的事。听说左将军蓝若海是你爹的至交,同时也是深谙水战之将,他在几乎不做抵抗的情况下连失武昌和九江两城,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难道蓝若海真的是愚不可及之人吗?”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事有蹊跷。”风月明道,“那你可曾猜到,蓝若海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方瑜道:“当蓝若海弃武昌退九江的时候我还没想明白,然而如今当他弃九江退鄱阳湖,我却想明白了。”他不等风月明再问,继续道:“鄱阳湖不但使张冀北陷入骑虎难下的两难境地,更是蓝若海为张冀北精心准备的决战场。他之所以先弃武昌再弃九江,就是为了把叛军引到鄱阳湖这个他早已准备好的战场上。” “就像皇上当年在鄱阳湖与陈友谅的决战一样?”风月明道。 “有些相似却也有些不同。”方瑜道,“同样是选鄱阳湖作战场这点不假,不过蓝若海可不打算与荆州水师正面决战。你看他退入鄱阳湖后并未建设水寨,而是化整为零,把水师分散隐藏在沿岸各处渔村之中,目的就是让张冀北寻他不到。” “这样就可以消耗张冀北的时间?”风月明问。 “不只是消耗时间。”方瑜道,“准确说来是一种很高明的牵制策略,你假想一下,如果你是张冀北,率领超过十万的水军浩浩荡荡开进九江,敌人却忽然消失不见了,你要怎么办?是进入鄱阳湖一点点把隐藏的敌人找出来呢,还是去什么别的地方?” 风月明醒悟过来,点头道:“张冀北当然不能忽略蓝若海直接进攻应天,因为他的主力船队一旦离开九江,本来消失无踪的蓝若海就会突然出现,从水上截断他的后路。他想必也不愿意原路撤回荆州,把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九江再送还蓝若海。” “这就是了!”方瑜激动地一拍大腿,“这正是蓝若海此计的高明之处,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张冀北超逾十万的水军牢牢牵制在九江不能动弹。” 风月明也说得有些兴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这一支奇兵将彻底打破荆州战场的均衡,让张冀北顾此失彼。” “正是!”方瑜道,“我们虽然没有战船,却可以从常德着手,从陆路向西进兵,一旦攻克常德,张冀北的大本营荆州城将成为我们隔江相望的兵锋所向,届时就不由得他不引兵回防,而蓝若海就可以趁机在鄱阳湖与他展开决战。” 风月明不禁感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蓝若海对整个荆州战场的战略布局,实在令人惊叹。” 方瑜笑道:“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6 说完坏消息,再来说说好消息。朱玄这人从荆州投靠我们当然是好事,却也不得不防,说不定他是张冀北派来我部刺探军情的奸细。”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你说得是。”风月明同意道,“我会遣云河盯紧他的一举一动,试探几次过后方会信任他。” 方瑜道:“来吧,招他进来,看看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有用的讯息。” 风月明和方瑜在洪都的中军帐接见朱玄,只见此子身长玉立,仅比风月明矮半个头,同时生得眉清目秀细皮白面,手持一柄折扇,颇有种逍遥俏书生的款儿。 与会者还包括云河和任政,其中云河首先提出疑问:“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阁下甘冒奇险,从荆州叛逃至洪都?” 朱玄露出切齿痛恨的神色,道:“姬烨他不是人,他抢了家姐做他的姬妾,却又始乱终弃,导致家姐羞愤自尽。我是一气之下从荆州跑出来的。” 任政问:“姬烨是何许人也?” 方瑜解释道:“姬烨是张冀北手下的头号智囊,与另一猛将左刀一文一武,堪称张冀北的左右双臂。” 云河补充道:“姬烨虽然很少亲自上阵作战,在武学层面却是个绝顶高手,即便与前将军相比,胜负也只在五五之数。也正因为有姬烨坐镇荆州大本营,张冀北才得以放手进攻九江。” 风月明忽然冷声道:“只看你说话之时仅故作悲痛仇恨之色却未见气息涌动,本将便知你朱玄在撒谎!若不速速从实招来,休怪本将军法无情!” 朱玄一听慌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前将军慧眼如炬,前面那些的确是小人随口杜撰的,为的只是让前将军相信小人投奔的诚意。” “那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快说!”任政忍不住喝道。 朱玄露出个无奈的神色,苦笑道:“说了实话怕各位见笑,其实小人在荆州地方上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剑客,只是比起剑法,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张冀北这人目光短浅难成大事,跟着他迟早在覆巢之下完蛋,投奔官军只是为自己找好出路罢了。” 风月明见他说得诚恳,语气和缓下来道:“说得倒也不错。你为了个人的前途叛逃荆州并不可耻,实话实说便可,本将不会介怀。” 这时方瑜忽然道:“左右都是叛逃,为何来到洪都而非其他地方?” 朱玄抬头看了方瑜一眼,肃然道:“只因小人早已预料,长沙将成为九江之后的下一个战场。现下长沙守军不足三千,一旦荆州军来攻必难保全,而唯一能解长沙之危者,只有洪都的人马,所以才来洪都碰碰运气。” 风月明和方瑜对视一眼,均感到这个朱玄大不简单。 任政没有什么戒心,脱口说道:“那你小子可走了鸿运了,如今洪都有前将军的两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风月明冷冷地打断了:“乱说什么呢,给我出去!” 任政至此方知自己口无遮拦,赧然告退。 朱玄却丝毫不以为意,喜出望外地道:“我以为洪都只有本地的六千城卫军,没想到竟有新军的琅琊铁骑在此,那便胜算大增了,莫说守住长沙不在话下,就连荆州叛军的重镇常德,也是唾手可得。” 方瑜打断他道:“你先说说你是因何有荆州军欲取长沙的判断的。” 朱玄侃侃而谈道:“这要分两方面的因素。第一是外部因素,张冀北现在被蓝若海牵制在九江动弹不得,若想打破僵局,就得另寻一处战场。而比起北方的宛洛,显然长沙是最容易的突破口。一旦他们攻克长沙,整个湖广将再无障碍,衡州、永州、桂阳等地势将依次沦陷,成为荆州叛军粮饷补给的大后方。第二是人员调动因素,荆州军方的第二把手,江湖人称‘星落无双’的左刀近日从襄阳调往常德,不用说也知道是准备发动对长沙的攻势。” “啧啧啧。”方瑜轻摇着脑袋道,“还‘星落无双’呢,明明是叛军耍大刀的武将,竟起了个这么雅气的江湖外号。要我看,他就该起个外号叫什么大肥鱼啊,大笨牛啊,过山虎啊之类的,这才合适嘛。喂喂你们想笑就笑出来,别憋着,到时候再憋坏了。” “抱歉并没有人觉得好笑。”风月明淡淡道。 “呃……”方瑜尴尬地挠了挠头,又转向云河,然后发现后者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只是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左刀的外号虽然有那么点……嗯……不合适……”朱玄道,“不过我们决不能小看此人,此人带兵有方,其所部兵员的质素和装备都是荆州军里顶尖的,其本人更是几十年难见的刀法大家。若论武功,在整个荆襄湖广地区,也只有‘禅剑’宋亭能与他匹敌,就连张冀北都略逊他一筹。” “这么厉害吗?”风月明沉吟道,“那我们该采取何种计划?” “最简单的战术通常也正是最有效的。”方瑜道,“既然事先知道了左刀要带兵进攻长沙,我们不妨在他进攻的路途中设下埋伏,争取一次伏击就要了他的狗命,然后趁势夺取常德。” “善。”风月明点头道,“正合我意。” 第11章 智取常德 益阳道位于益阳县东七十里,是连接常德与长沙的必经之路。其南侧为陵,北侧为林,道路狭窄泥泞,正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风月明兵分两部,他自己带领主力人马埋伏于南侧山上,身边是任政和朱玄。另一部则由方瑜和云河带领,藏于路北林中,两部人马一正一奇,深谙兵法之道。 一旦左刀的荆州军经由益阳道上路过,风月明趁机发出信号,两部伏兵一齐杀出,必能杀得左刀大败。 时至黎明,风月明伏在一块山石之后观察着益阳道上的情况,他面沉似水,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信心满满的样子,实际手心却在冒汗。左刀真的会如期中计吗?如此简单易行的计策,真的能够一举成功吗? 风月明没有把握。 道路的尽头出现人影,风月明紧张起来,拨开遮掩的草丛向西眺望。 人影逐渐靠近,是一支十余骑组成的哨骑队,一边沿着益阳道向西行进,一边左右打量着附近的环境。风月明心叫不妙,没想到左刀竟然谨慎至此,在大部队行军的前方还另有哨骑探路。这种做法无疑会降低行军的速度,却能很好地预防伏击。 哨骑转瞬接近他们伏兵的路段,并明显减慢了速度,显然是在观察这里易于伏击的险要地形。风月明屏住呼吸,从草木的缝隙里向下偷看,同时祈祷哨骑不要发现己方埋伏的事实。 哨骑很快走过了他们设伏的路段,其中两骑掉头回去,剩下的哨骑继续向前行进,益阳道片刻间又变回空旷的宁静。 “那向回折返的两骑,是否是去向左刀回报这边的情况的?”风月明问。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7 朱玄答道:“不错。这是左刀定下的规矩,哨骑以十四骑为一组,领先大部队约三十里头前探路,每十里便有两骑向本队回报。” 风月明又问:“那他们刚才可是发现我们了?” “这个不好说。”朱玄道:“前将军治军整肃,埋伏的掩饰工作也做得很好,他们或许并没有发现破绽,只是单纯地跑过十里向本队回报而已。但我们也不能小看左刀这批哨骑,他们就算不敢肯定这里有伏兵,却必然告诉左刀益阳道地势不好,又或疑似有伏兵的种种痕迹,这足以引起左刀的疑心。” “跟我来!”风月明一把抓着朱玄,两人一路跑到了对面方瑜埋伏的树林里。风月明把朱玄的分析讲给方瑜听,然后问道:“你怎么看?” 方瑜道:“无论哨骑是否真个发现我们,当左刀经过益阳道的时候定然会增强戒备,这就足以使我们的伏兵计划劳而无功。”他转头问朱玄:“你知道荆州军在常德的兵力如何?” 朱玄道:“三万人上下。如果正面决战,在这地势并不开阔的地方,恐怕不利于我们骑兵的作战。” 方瑜点了点头,沉声道:“所以我的建议是,立刻撤走,否则如被左刀发现行踪,我军动辄有覆灭之危。” “撤去何处?”风月明盯着方瑜的眼睛。 方瑜想了想,忽然表情轻松起来,还露出一丝让风月明一看就心安的狡黠的微笑:“左刀既然大军已在路上,又采取这等谨慎而缓慢的行军,这岂非是我们偷袭常德的天赐良机?” “妙计!”朱玄和云河同时点头称赞。 风月明撤出益阳道,数日后来到常德城下,几个人躲在树林里打量着城墙上的守军。 “不对劲!”朱玄指着城墙上甲胄鲜明地驻军说道,“为何守军比想象的多出不少?” 方瑜哼了一声道:“没想到这左刀也忒地狡诈,竟然没把全部人马带去长沙,还留下至少一万人守在常德。” 风月明道:“长沙只有区区三千守军,左刀根本不需要用到三万人。” 云河有点焦急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强行攻城恐怕不易,只要给守军拖上两日,给左刀得到我们攻打常德的消息后率军回救,里外夹击下我军必败呀!” 方瑜找了棵树倚着树干坐下,缓缓道:“常德城池不大,假如我们把常德整个围困起来,不让消息传给左刀又如何?” “这恐怕不大行得通吧?”风月明道,“行军有哨骑,后方留守军。这次左刀攻打长沙的军事部署可谓出奇地谨慎,又怎会犯下这种低级失误,你看那边!”风月明向常德西侧的一座山峰一指,又道:“就在那座上山上,有一个哨卡营地,只要我军一出现在常德城下,立刻便会有人飞报左刀,告诉他常德的军情。” 云河顺着风月明手指的方向打量了半天,没看出什么不妥,不过他早在沙城就领教过风月明过人的眼力,对此深信不疑地道:“所以我们想封锁住消息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方瑜想也不想地随口又道:“既不能封锁消息,那假消息又如何?” 风月明闪亮的眼睛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会意的微笑。 云河和朱玄被他们迷之微笑搞得一头雾水,风月明对任政下令道:“整军攻城!先在城下布阵,等我的命令再发动攻击。” “是!”任政虽然不知道风月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仍然大声应下。他坚信,战无不胜的风月明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一个很好的理由。 任政迈着大步去了,风月明又对云河和朱玄笑眯眯地道:“喜欢爬山吗?跟我走一趟呗?” “可是……”云河挠头,“不是说要攻城吗?爬山又是要闹哪出啊?” “就那座山。”风月明指着刚才说有哨卡营地的山头,“咱们过去转转。” “前将军的意思是把哨卡的人暗杀掉对吧。”朱玄有点醒悟过来,“可是若等到任将军布好阵势,他们的第一组报告肯定已经送出去了呀。” “然后呢?”风月明笑道,“跟我走吧,相信你定会想明白的。” 三个人都有一定的武功根基,无声无息地偷摸着上了山。风月明从容部署,三人从三个方向夹击哨卡营地,将营地中仅存的七名哨探尽数消灭。 朱玄清点了营地中的杂物,总结道:“营中有九人份的用品,而我们只干掉七个,另外两人定是去通报左刀了。” “嗯,去得好。”风月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轻松地道,“我们立刻下山,告诉任政说停止攻城。” 任政严整的军阵在常德城下摆了一整天,把守军吓得闭门不出,却在黄昏时分退走了,由于没见到风月明拿不准有没有埋伏,常德守军不敢出城追击,只是紧闭城门,等待左刀回援。 左刀收到探报时本已离长沙不远。然而他在得知风月明率两万琅琊铁骑偷袭常德后,立刻命令全军调头回援,他要的可不止是守稳常德这么简单,他想利用这能让风月明腹背受敌的好机会,彻底歼灭琅琊铁骑这支让他寝食难安的官军劲旅。进攻长沙并不着急,只要能除掉风月明,不单是长沙,就连整个湖广行省都将尽在他的掌握。 所以左刀开始时虽一路谨慎,最后还是被贪欲冲昏了头脑。他以为中计的是风月明,在益阳道伏击不成转而偷袭常德,却被他留下的守军摆了一道,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转偷袭为强攻,把背后巨大的破绽留给自己。 他不知道,此时他眼中的风月明,或许正如几个月前也速迭尔眼中的朱棣。由于心切赶到常德战场,左刀没再使用哨骑探路,而是全军疾行,日夜兼程地赶回常德。他这么做看上去是没错的——风月明既然在攻城,那自然不会再分出人来伏击他。 然而风月明却用手中的龙胆枪告诉左刀,他错了,且错得很厉害,因为本应该在攻打常德的琅琊军根本就没在攻城,而是埋伏在左刀赶回常德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个漆黑的雨夜,左刀行至半途忽听一声炮响,随即喊杀声潮水一般从道路两侧传来。很多士兵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敌人,就已被琅琊军锋利的砍刀和尖锐的长矛夺去了性命。接着就是混乱、溃散和追杀,这场战斗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匆忙间左刀用手抹了把脸,他知道他败了,风月明故意放哨探来告诉他攻打常德的假象,却杀掉了剩下的哨探,以至于再没人告诉他风月明只是在常德城下摆了摆样子就退走了。左刀来不及多想,选了个人少的方向拨马就走,一道枪影闪来,风月明拦住了他的去路。 风月明不无嘲讽地道:“听说阁下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星落无双’左刀?” 左刀冷哼一声道:“若不想死的太快,就给我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8 赶快让开。这一战算你赢了,但若论单打独斗,你还差得远呢!” 风月明忽然厉叱一声“看枪!”龙胆枪犹如蛟龙出海,扎向左刀的心窝。 “不服吗?”左刀长刀出鞘,那雪亮的刀光仿佛这漆黑雨夜中刺眼的闪电。 “当!”刀枪交击,一股雄浑至难以抵挡的真气朝风月明狂涌过来,只震得他差点长.枪脱手。 “好厉害!”风月明暗忖道,同时手上毫不放松,抡圆了又是一枪。 左刀不愿恋战,催马就走,同时长刀扫在风月明的枪尖上。 风月明被他震得一滞,已失去追赶左刀的机会。他遥望着左刀远去的背影,心中只有一句感慨——人外有人,他风月明在武技这条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12章 迎难而上 既败左刀,风月明率军再攻常德,守军士气已丧,被风月明轻松破城。 当晚,风月明在常德的都指挥所内召开他们攻破常德后第一次重要的军事会议。与会者除了方瑜、云河、任政、朱玄外,还有和任政同级的另一位千户武将杜豫。比起任政的粗豪,杜豫显得更文气一些,不过人高马大,在战场上同样是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智有方朱,勇有任杜,这批人才正是风月明的琅琊铁骑得以纵横天下的最大本钱之一。 朱玄首先说道:“我们既已取得常德,荆州就已是咫尺之遥。如今张冀北的主力被蓝若海牵制在九江动弹不得,这正是我们攻打荆州的最好机会。荆州是张冀北叛军的大本营,一旦光复,平叛便已指日可待。” “不可。”方瑜提出反对意见,“若攻荆州,水战难免。我军以骑兵为主,若乘船渡江,恐怕正中姬烨的下怀。” 朱玄又道:“可是我军此时士气正盛,若不能保持进攻的态势,将落入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试想一下,我们不敢渡江进攻荆州,姬烨却敢过来打我们,那我们岂非同九江的张冀北一样,被困在常德动弹不得了吗?” 方瑜道:“如此战果得来不易,决不能冒水战的风险。” 两人激烈争辩,一时间其他人都插不上嘴。只有风月明淡淡道:“既然在常德会被牵制,那放弃常德却又如何呢?” 朱玄和方瑜一齐向他看来。 风月明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最后在一个地方一敲,道:“我们不过江,就沿着大江南岸向东推进,重夺武昌。” 朱玄露出深思的神色,方瑜则托腮思索片刻道:“是个不错的思路。只是常德为荆州南部重要的军事重地,弃之可惜,我想不若分兵而行。一路兵由前将军率领,进攻武昌,一路兵给我,镇守常德。这样可变被动为主动,我这路常德的守军不但可守稳常德这一重要据点不失,更能牵制住姬烨的荆州军,让他不敢支援武昌。” 风月明沉声道:“你需要多少人守城。” 方瑜坦然道:“五千足矣。” 朱玄道:“姬烨在荆州和襄阳共有四万之众,方参将只留五千人守城,是否有些勉强?” “这样吧。”风月明道,“我给你八千人守城,再留下任政与你为将,这样即便姬烨真敢来攻,你也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方瑜皱眉道:“可你只带万二人打武昌,会否不够?” 风月明洒然一笑道:“张冀北姬烨两处主力被牵制,武昌守军必然有限,且我惯了以少胜多,区区武昌城我还不放在眼里。”他一转头见云河欲言又止,又道:“云河有话但讲无妨。” 云河恭敬地道:“启禀前将军,入城后我带人查探兵器库和粮仓登记备案,却发现粮仓空空如也,想必是敌人在常德城破时转移走了全部的屯粮。如此无法就地补充粮草,我军的军粮已有些捉襟见肘。” 风月明问:“我们现在的口粮还能支撑几天?” 云河正色道:“除非向常德百姓征粮,否则军粮将在五天内用尽。” “我们正义之师,岂能向百姓征粮。”风月明一摆手,又问道:“从洪都出发的运粮队何日能到?” “六日后。”云河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由于事先没料到常德城内竟无一粒存粮,我们恐怕会陷入短暂的断粮。” “不会的。”风月明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去将口粮重新分配一下,方瑜、任政等守城部众分与六日口粮,我们进攻武昌的,带四日口粮足矣。武昌是张冀北的水陆物资转运中心,一定有大量粮货储备。” 方瑜担心地道:“从常德去武昌,就算快也至少要三日,难道前将军竟想一日破城吗?” 风月明没有答他,坚定的目光已说明了一切。 汉朝沿承秦朝的郡县制,于高祖六年设江夏郡,隶属荆州。晋太康元年,改江夏郡为武昌郡。至朱元璋攻克武昌,设置湖广行省。后又于洪武九年设湖广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等“三司”衙门,衙址均设在武昌。武昌在整个湖广重要的政治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三日后,风月明率领琅琊铁骑抵达武昌,军队停在离城十五里的隐蔽处,亲自潜至一片繁忙景象的武昌城下观察形势。 风月明的左右分别是副将云河以及千户杜豫。杜豫指着城墙上的守军说道:“武昌守军完全没有防备,城门大开,行人进出如常。” “但你却休想偷袭得手,只要你的大队人马出现在城头哨兵的视野之中,武昌城将立刻关闭城门,转入战斗状态。”风月明沉声道:“张冀北的荆州叛军共近二十万,其中十万由张冀北亲自率领,现在九江,姬烨在荆襄有驻军四万,再算上被我们击败的左刀,我估计武昌城内的守军该不超过一万,我们就算强攻也并非没有胜算。” 杜豫点头道:“那我们是否该立即发动进攻,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城池,以断去张冀北水军西归之路呢?” 风月明道:“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只是你看眼前这座城池,虽没有护城河,城墙却高近四丈,并由坚石垒砌而非常见的夯土城墙。若是直接攻城,恐怕损失不小。” 杜豫道:“可以想见,在我们架起云梯并用冲车试图攻破城门的时候,武昌守军将在城头上箭如雨下,且掷下滚木礌石甚至热油,对我们攻城的士兵造成惨重的杀伤。唯一能降低这种伤亡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城墙控制城门,将惨烈的攻城战转为巷战。” 风月明同意道:“你说得对。我们必须跳过攻城这一环节,直接进入巷战,方有望一举得胜。这个交给我来办,动作一定要快,否则等守军察觉到我们加强防备,就再行不通了。” 云河忍不住道:“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 风月明指着城门洞里分列两排的卫兵,压低声音道:“若不论城墙上的卫戍,守城门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19 的士兵只有十二人,只要我能够悄无声息地干掉这十二人,就相当于暂时取得了城门的控制权。这时候杜豫如果能够率军赶到,就可以免受城门阻隔直接进城了。” 杜豫道:“这可是一场豪赌啊,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有问题的。”风月明轻松地说着,同时摘下龙胆枪交给云河,“你们这就返回十五里外的驻军处,然后直接率军发动进攻,当你们到达城下的时候,我保证大开城门迎接。” “这……”云河仍有迟疑,却被风月明打断:“这是军令。” 杜豫和云河走后,风月明自暗处走出,跟着正午时分入城的人流向城门靠近过去。 把守城门的一组士兵共十二人,其中两人站在城门外一左一右背靠城墙而立,八人分为两列,每列四人站在城墙的门洞之中,最后还有两人站在城门以内,同样背靠城墙而立。一旦出现敌情,城楼上会第一时间敲响警钟,守城士兵则立刻驱赶人群,同时关闭城门回到城内。 风月明想要的,就是当城楼上哨兵见到迅速逼近的杜豫而敲响警钟,城下却已无人能够关闭城门。 他装作略有些疲惫地低着头,混在入城的人群中,尽量使自己不那么显眼,同时拿捏着动手的时间。他若动手早了,干掉门卫而杜豫不至,将落入敌人的围攻。若动手迟了,警钟响起而城门关闭,他们将从此失去破城的先机。 宁早不迟,风月明心中默算着时间,走进了武昌城的城门洞。门洞里的八个士兵威风凛凛卫立两旁,一道道目光如利剑般扫视着入城的行人。风月明知道自己身高过人,便佝偻了身子,同时两手暗扣两枚飞镖,在走出城门洞的一瞬间双臂展开,两枚飞镖分别射向两侧位于城门内侧背靠城墙面向城内的士兵。 飞镖精准地钉在士兵的侧颈上,两人一声也没坑就栽倒在地。这正是风月明的战术,从内而外“清理”这些守城的卫兵,这样即使他被发现,对方也无法及时关闭城门。 由于视角问题,城门洞内的卫兵并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们的同伴遇害,只有远处准备出城的百姓才能目睹到。风月明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纵身一跃已攀上了城门洞的洞顶,以内力吸附着石壁,从上方飞身而下,双拳击出,两道拳风直接击倒城门洞内的两名卫兵。 伴随着百姓的惊呼奔走和卫兵的怒喝,一场激战终于在狭窄的城门洞内展开。由于起手便干掉了十二人中的四人,风月明压力骤减,他巧妙地利用城门洞内狭窄的地形,决不让超过两人近自己的身,同时拳打脚踢间都带了八成以上的内力,务让被自己打中的人再也站不起来。 守城卫兵手持着长矛,风月明的身法却迅若游鱼,疏忽间欺近一人,一肘击在那人的胸膛上,内劲迸发,那人立时坐倒气绝。风月明顺势一脚将他的尸首踢飞出去,再撞翻一人,同时跟着尸体飞身而上一记掌刀再放倒因惊惶闪躲而紧贴门洞墙壁的一人。 剩余八名卫兵,转瞬间已被他干掉三个。剩余五人摆了个阵型,两人在前三人在后,五杆长矛对准了风月明,向他逼近过来。 风月明却是轻轻一笑,不进反退,从城内的方向退出了门洞,闪身不见。于是摆好阵型的五人立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当即有人想要登城禀报,装着胆子也出了门洞,结果风月明人影一闪,从侧面将其击晕。作为在战场上和蒙古人较量过的青年将领,风月明从不心慈手软,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不伤及别人的性命。 他陀螺般地又转回到城门洞内,正好嵌进了卫兵五人阵型中空出来的位置上,双拳击出,立时又有两人倒下。最后三人终于色变,放弃抵抗地向城外跑去。 风月明脚下一蹬加速掠至,抓住两人的衣领把他们摔了出去,最后捡起一支长矛,向最后一人掷出。那人听到破风声慌忙闪躲,却被风月明从后一掌击昏。 至此卫戍城门的十二人小分队已尽数消灭。 “当当当!” 城头上急促的警钟声适时地响了起来,既证明着风月明对于时间的完美把控,也预示着一场激烈的巷战,即将在武昌城内展开。 第13章 一夫当关 风月明透过城门洞可以看到远方隐约扬起的烟尘,而从烟尘扬起的距离他可以判断,杜豫和他手下的琅琊铁骑此时距离城门还有八到十里的路程。 以风月明对手下骑兵速度的了解,这段路还需要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必须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守稳城门洞,才不致让他们的行动计划付诸东流。 “快关城门!”城楼上警钟齐鸣,并传来守军将领的呼喊声。城门附近的百姓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转瞬之间跑个干净。一队守军从街角的城卫所列队而出,快步登上城墙准备防守。 “城门为何不关?”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城门洞处的异样,“有奸细!”伴随着一声大叫,立刻有守军冲下城墙,向城门洞赶来。 而在城门洞内,风月明一夫当关卓然而立,手持门卫士兵的长矛,直面着从城墙上下来数以百计的守军。他长矛一振,瞪着双眼大喝道:“不想死的就速速退后!”内含真气的声音从城门洞的狭小空间内激散而出,声势骇人,颇有种猛张飞长坂桥头一声断喝吓退曹兵的气势。 排头的士兵看到风月明威风凛凛的样子,再加上躺倒满地的门卫士兵,一时间还真不敢过于逼近。一个头戴铜盔首领模样的将军抽出宝剑,指着风月明疾喝道:“这不是长板桥,他也不是张翼德。速与我格杀此人,敌军马上要攻城了。” “谁敢过来!”风月明声色俱厉地再喝一声,却阻不住敌人向他缓缓靠近。眼见恶战难免,风月明先发制人,他脚步一动,闪电般向左侧蹿出,同时手中长矛一下便捅穿了站在左侧的头排兵。 城门洞狭窄,并行超过三人便会行动有碍,风月明左右移动,利用地形的优势试图各个击破。 “哎呦!”右侧士兵一声惨呼,原来是被风月明扎中了大腿。随即风月明长矛横扫,矛尾扫在正中士兵的肚子上,后者吃痛倒地。 头排的三名士兵一死两伤顷刻倒下,挡住了后排士兵前进的道路,于是后面的士兵只能跨过头排兵的身体,再度向风月明靠近。 这次士兵们学乖了,形成一个左右凸前中间压后的弧形阵,三杆长矛同时刺出,务求让风月明躲无可躲。同时后面的士兵源源不绝地紧随其后。 风月明知道如果此时他后退一步,将永远失去他放弃的那一段空间,一咬牙左腿踢开一击,右手长矛挡开一击,最后左手再向正中的第三击抓去。从中路刺来的长矛被风月明抓个正着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0 ,刚要用力拗断对方的兵器,却见头排正中的士兵忽然蹲下,于是便有了风月明做梦也没想到的第四击。这是后排士兵从前排兵头顶捅来的一枪。 风月明无奈后退,第四击的一枪落空,却也让风月明深深感受到了双拳难敌四手的无奈。 左右两侧的长矛再度攻至。风月明脚步站定,使一记横扫千军,暂时逼退敌人,然而仅仅是几下呼吸之后,对方卷土重来,三矛一枪,再度攻向风月明的各处要害。 风月明以矛杵地,同时整个人腾空而起,飞起一腿便踢向正中的士兵。风月明本以为可以把他的身体踢飞出去带倒一大片人,却不料对方人站得实在太密,那人的身体在人群中一撞直接就站住了,根本没达到预期的效果。 背后蹄声隆隆,显是杜豫和云河的人马正朝城门处迅速靠近。 “咻!”一支弩/箭擦着风月明的耳根掠过,这是后排的士兵骑在战友肩膀上向他发射的。 眼见对方立体化进攻阵势已成,风月明心知不妙,他的武功以攻为主,讲究以攻为守,通过对敌人造成杀伤来积累优势。只是此时敌人实在太多,几个人程度上的杀伤根本无法动摇敌人的根基,如果不能通过移动来避其锋芒,固守原地只有力战而死的结局。 只可惜风月明不能后退,他身后不到三步就是城门,他必须确保杜豫到达之时城门是开启的。然而不退就死,莫说一炷香,就连下一招他都快接不住了。 面对潮涌不息的攻势,风月明只能不断的抡着手中的长矛,试图延缓敌人的迫近。然而好景不长,一名士兵看准了机会又一支弩/箭射来,风月明拨打不及,被射中左腿。 风月明腿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却分不出手处理伤口,只能踉跄地从城门洞的正中退往一边,背靠着左侧的洞墙,试图负隅顽抗。 于是乎右侧的空当就被他让了出来,当下立时就有人冲去关闭右侧城门。风月明鞭长莫及,只能徒然叹息。 就在此时,一道剑影掠过,跑去关城门的士兵倒下,一个面目尚有些青涩的白衣少年手持着长剑从门后闪了出来,站在了风月明右侧的空当上。 “你……”风月明刚要说话,三五件兵器就朝他招呼过去,只得凝神应对。余光扫到那白衣少年,只见他剑法犀利狠辣,每出一剑无不见血而回,三两下就有两名士兵倒下,且都是被刺穿了咽喉。领头几名士兵被他杀得心怯起来,一时间竟不敢朝他逼近。 白衣少年见敌人畏缩,踏前一步站到风月明的右前方,出剑如风,行云流水间又是连伤几人,雪白的长衫溅满了敌人的鲜血。 于是风月明也奋起余勇,双手持着长矛猛力一推,在左边也推倒三人,却在右侧的小腹处再中一箭。 这一箭比上一箭更加凶险,风月明登时就感到一股气血上涌,几乎要站立不住。 喊杀声潮水般在身后响起,杜豫挥舞着长/枪一马当先冲进城门。 他们终于到了。 风月明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他的琅琊铁骑跟在杜豫身后,如滚滚不息的洪流一般冲入武昌城门,他知道,武昌城易主已是在旦夕之间。 挤在城门洞里的守军相顾色变,没命般向内逃去。而与此同时白衣少年一把拉起捂着腹部伤口快要站不住的风月明,一个起落也跟着进了城。 风月明伤势严重出血颇多,一开始还是被白衣少年拖着,后来白衣少年见拖不动他,索性把他背起跃上屋檐,接着展开轻功一路飞檐走壁,直到一安全僻静之处才放他下来。 风月明靠着一棵老树的树干坐下,有气无力地道:“多谢这位小兄相救,敢问……” 白衣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你伤的不轻,我先去找人来医治你,你好好坐着,千万别试图自己拔箭。”说着他提气纵身,转瞬便消失在墙角之后。 风月明听着远远传来的喊杀之声不禁苦笑。以往作战他哪次不是身先士卒?今天却是有心无力,此时他只盼那白衣少年能快些返回,好让他能回到战场上。 这是武昌城难得的大晴天,夏日的毒辣的阳光直射地面,让风月明产生一种海市蜃楼般的视线扭曲。他只觉得城内巷战的喊杀声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一种蝉鸣般的噪声开始充斥着他的听觉,同时视线也变得愈发模糊起来——他终于昏了过去。 风月明再醒来时已躺在一张床上,午后的斜阳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得这简谱的房间很是明亮,也照得他暖暖的。他被人换上了干净舒适的新衣,几处伤口也已被处理包扎妥当,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药香。 风月明内视一遍,发觉自己除了因为失血略感虚弱和创口处的隐隐作痛以外伤势并无大碍,便轻轻起身,起床站了起来。透过窗子他知道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安静祥和的民家小院里,附近的街区一片静谧,似乎他失去意识前所听到的巷战喊杀之声不过是他的一场惊梦。 巷战结束了,此时此刻他的琅琊铁骑应该已经控制了这座武昌城。风月明这样想着,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隐约的交谈之声,便推开卧房的木门,循着声音走去。 一张堆满了干果和瓜子碎屑的八仙桌旁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在城门处曾仗义援手的白衣少年,另一人则是云河,两人边吃边聊,不亦乐乎。特别是云河,大咧咧的坐着,松鼠般把桌上的瓜子榛子杏仁核桃等物“咔咔咔”地啃进嘴里,一边大嚼一边眉飞色舞地大讲他们一路从洪都到常德再到武昌的大战。另一侧的白衣少年则显得安静多了,他耐心地听着,往往云河说十句他才追问一句细节,让云河说得更加酣畅淋漓。 见到风月明过来,两人一齐起身,云河一边慌忙地放下瓜子,一边搓着手中的碎屑,笑道:“老大醒了?你这一觉睡的可好,武昌城已被兄弟们拿下了。”他满脸堆笑,其笑容中不无邀功之意。 风月明无奈,只得先好好夸奖他一通,然后转向那白衣少年,诚恳地道:“这位小兄弟,风某欠你一命。” “不敢当。”白衣少年很有礼貌的先行一礼,然后坦然道:“小将蓝桥,效力左将军麾下,这次是奉左将军之命前来武昌,与前将军部联络。” “原来是左将军的长公子。”风月明恍然,拍了拍蓝桥的肩膀,又道:“不愧是虎父无犬子,你小小年纪已练得一手好剑法,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蓝桥一拱手,谦虚地道:“还请前将军多多指教。” 这时后面帘布一掀,一个民家女子打扮的少女端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了出来,抬眼向风月明微笑致意。 荆钗布裙难掩绰约之色,锦心素手捧得良药一盅。她双手捧着汤药走至风月明的面前,眉目含羞,轻轻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1 奉上,只看得一旁的云河颇有种撞见好事的兴奋。 风月明见了她却心下有些犯愁,更有点窘迫,匆匆拿了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风月明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见她,因为眼前这位端汤送药的姑娘,正是他在应天曾三推两拒的宋芷晴。 第14章 铁索横江 “你……你怎么跑回武昌了?”风月明不无疑惑地问,同时心底暗暗祈祷她不是追着自己来的。 “这是我在武昌的私人住处。”宋芷晴接过风月明喝过药的空碗,坦然道:“那日在应天听说风大哥即将兵驻洪都,我便知道风大哥志在荆州战场。不日九江失守蓝若海退入鄱阳湖的消息传至应天,朝野震惊。家父当即表示要去鄱阳湖助蓝若海一臂之力,便带着我们烟波阁的一行人赶到了鄱阳湖。” 风月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蓝若海弃守九江,的确是影响深远的战略决定,这几乎意味着官军已退出了荆州战场的争夺,而他风月明也是在得方瑜点醒后才明白蓝若海此招的深意。 宋芷晴又接着道:“我们见到蓝若海方知他一退再退的战略意图,恰逢彼时风大哥带兵离开洪都,蓝若海便让我和他的长公子秘密前来武昌,以配合风大哥的行动。我们当时都不相信风大哥在攻克常德后会来武昌,而现在看来,蓝若海真是世间罕见的战略大家。” 风月明转向蓝桥问道:“不知左将军对风某有何调遣?” 蓝桥一拱手,肃然道:“调遣不敢当,家父只是恳请前将军,无论发生什么事,请务必守稳武昌城。” 风月明心中一凛,知道蓝若海在一连退了两步之后,终于准备反击了。 武昌城位置奇特,地处汉江汇入长江的三江口险地,位于长江的东南岸,是荆州平原的东大门,同时也是扼守长江和汉水水路的重要军事堡垒。现在武昌落入风月明的掌控,等若切断了张冀北在九江十万大军的水路补给线,这对于张冀北来说毫无疑问是个致命的打击。 失去补给的十万叛军在九江难以常驻,唯一的选择就是溯流而上,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重夺武昌城。而这时化整为零藏于鄱阳湖内的蓝若海军将衔尾掩杀,与风月明两面夹击,将张冀北一举击溃。 这便是蓝若海整个战略布局中最后的决战。 由此亦可见蓝若海的战略境界,他已不再纠结于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将目光放在更广阔的战场上,用一场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的的歼灭战来扭转荆州战场的形势。 对于风月明来说,他需要做三件事:第一,封锁水道,沿江设立据点,架设投石机,切断叛军补给线,同时也切断张冀北从水路直接退回荆州的路线;第二,面对张冀北别无选择的十万叛军,守稳城池,等待蓝若海集结兵力前来会师;第三,与张冀北叛军决战。 这三件事中以第二件事最为凶险,虽然风月明在沙城曾证明过自己卓越的守城能力,但武昌不同于沙城,它太大了。 城大意味着更长的城墙距离,更分散的守军力量,也意味着敌人拥有更多的攻击点,面对兵力接近己方十倍且背水一战的猛攻,风月明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守住城池。 风月明望向一脸坚毅之色的蓝桥,明白蓝若海的意思。蓝若海把他的长公子派到武昌来,一来是给风月明送信,二来坚定风月明守城的决心,三来这背后还隐藏了一个约定,那就是蓝若海以自己的骨肉作赌注,他决不会失约。 “云河!”风月明忽然对云河道:“传我的将令,铸铁索横江断流,封锁长江水道,未经许可任何船只不得通过!” “是!”云河大声领命,转身去了。他走到门口忽又停住,转过头来朝风月明挤了挤眼睛道:“你的伤口都是宋姑娘为你处理的,她还帮你净水擦身,更衣煮药,别忘了感谢人家。”说罢他一低头出了门。 风月明听了一怔,内心感到些许窘迫——他本以为这些事都是蓝桥做的。他看向宋芷晴,见后者低垂着臻首,一副女儿家害羞的模样。再看蓝桥,蓝桥也有点尴尬地道:“当时我把你交给宋姐姐照顾就去外面打架了,所以……这……”蓝桥虽未直言,却无异于承认了云河的话。 “呃……那个……”风月明只得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道:“宋姑娘,谢谢你。” 宋芷晴仍不抬头,用蚊呐般的声音说道:“风大哥可以唤人家芷晴。” “那……芷晴……谢谢你。”风月明顿时感觉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不对了,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蓝桥。 蓝桥会过意来,替风月明解围道:“刚才我打架的时候,发现西面的城墙有一处破损,前将军请随我来。”他说着话就向门外走去。 风月明感激涕零地抱住蓝桥丢来的台阶,连忙追着蓝桥走向门外。宋芷晴在后面一跺脚,娇嗔道:“风大哥的伤还没好呀!”然而那两人就似是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开宋芷晴的私宅,风月明长松了一口气,对蓝桥感激的道:“多谢小公子仗义相助。” 蓝桥笑道:“前将军此番谢我可比刚才感谢宋姐姐要真诚得多了。” “哈哈。”风月明笑着挠了挠头,不知该作何解释。 “多好的机会呀。”蓝桥状作扼腕地道,“宋姐姐对你那么有心,你怎么好像有点不解风情啊?” “哦?你也看出来了?”风月明若无其事地道,“那若是依着你我又该怎么做?” 蓝桥一本正经地道:“你可以找个理由把我支走,然后和宋姐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家谈谈心吃吃饭,自是温情脉脉。” 风月明对蓝桥的“提议”嗤之以鼻,道:“这些招数你还是留着以后哄你自己喜欢的姑娘吧,对这位宋小姐,我没有那种感觉。” “不会吧?”蓝桥奇道,“宋姐姐挺漂亮的呀。” “什么漂不漂亮的,他们女孩子不就那么回事么。”风月明淡淡地说着,忽然沉默了。 蓝桥看着风月明的神色也是暗吃一惊,他缄默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 ~~~~~~~~~~~~~~~ 洪武二十五年六月十四日清晨,张冀北的船队出现在武昌的长江下游。 一切正如所料,九江的张冀北得知武昌失守后大为震怒,他立刻调集全部十万水军及上千艘战船,离开九江,向上游武昌城进发。与此同时风月明则严阵以待,在大江两岸做好防御工事防止张冀北越过武昌,同时加强城防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守城战。五根粗铁索横亘江面,龟蛇二山各设投石机十余台,一旦张冀北想要强闯过关,这些设施将对他们的水军战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只要张冀北的神志还算清醒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2 ,他就一定会选择在武昌登陆。 那是个雾深露重的清晨,天才刚刚亮,一眼望不到边的船队就已占领了江面,一艘艘一片片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它们首尾相连,在浓雾的覆盖下如同张牙舞爪的凶兽,又或索命的幽灵,静静地向上游逼近。舰首高高翘起的坚硬冲头可以将任何试图拦截的船只拦腰撞断,一面面扬起的风帆则恰似来自鬼蜮的招魂幡。江水滔滔,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哗哗”声,没人能分清这是江水拍击江岸的声音还是千万支桨橹同时入水操舟的声音。这水声虽不比战鼓的壮怀激烈,却让人有一种异样的压迫感,仿佛置身于风暴安静的正中心,稍不留神便会被那无法抵挡的狂猛力量撕得支离破碎。 果然,在靠近长江封锁区域的时候,张冀北的船队逐渐减速,并且极有秩序地缓缓向西岸靠近。 对岸武昌城头的风月明看到这一幕,惊讶地道:“如果张冀北想要攻城,理该在东岸登陆才对,为何他的船队却靠向西岸?” 云河道:“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诡计?”风月明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云河总是说一些看似有道理实则毫无意义的话,这种夸夸之风不可助长。 只听朱玄忽然道:“张冀北该不会认怂不敢攻城,直接上西岸跑了吧?” 风月明听了心中一惊,缓缓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也许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机智,所以看破了我们逼他攻城然后等待蓝若海会师决战的意图。” 杜豫沉声道:“所以他既没有把握在蓝若海到来之前攻破武昌城,也没有把握打赢那一场决战,与其被我军歼灭在武昌城下,还不如及早撤走,保存有生力量。” 风月明问道:“如果他真的把大军撤往西岸,目的地是何处?” 朱玄断然道:“肯定是襄阳。如今常德和武昌已尽入我手,张冀北荆州孤城难守,只有回到襄阳,和荆州的姬烨成掎角之势,方能抵御住我们和蓝若海联军的进攻。” “那该如何是好?”云河有些焦急地道,“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坐视他们上岸吗?” 杜豫抱拳请命道:“张冀北十万大军,若要弃舟登岸,怎么也要数个时辰才能完成,末将请命,率一军至江边,射以火箭,焚烧敌军战船。” “此计甚妙!”云河化焦虑为兴奋,用手拍了一下武昌的城垛,“他们的战船排布紧密,配合上现时这徐徐的东南风,正是火攻的绝好机会!” 风月明沉吟不语,显然是对是否派兵出城作战尚有犹豫。这时敌方最前排的战场已停靠西岸,一批批士兵从下船上岸,在西岸整齐地列成一队。 “前将军请莫再犹豫了。”云河又道,“他们已经开始登陆了,再不出击恐怕就要坐失良机了。” “好吧。”风月明一抬手,下令道:“杜豫,现命你率三千马弓手,出北门至江边,以火箭射击敌军水师!” “末将领命!”杜豫轰然应诺,领命下城去了。 第15章 武昌会战 凝望着远方浓雾掩盖的江面,以及江面上伴随着水波起伏时隐时现的敌军船队,风月明忽然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仿佛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朱玄说出了他的疑惑:“这敌军的船只,是不是有点飘啊?” 风月明心念电闪,猛然醒悟道:“不对劲,我们中计了!” 云河也是一惊,忙问道:“哪里不对?” 风月明面色凝重地道:“若我所料不错,张冀北是故意做戏给我们看,让我们认为他不敢攻城,转而取道撤往襄阳。事实上他只有前方的十几艘船载有士兵,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假装到西岸登陆。而他后面成百上千的战船,全都是没有士兵空船。” 云河道:“那张冀北的十万大军现在何处?” 朱玄沉声道:“他们肯定早已在下游登陆,正从陆路向武昌城杀来。一旦我们中了他佯撤襄阳之计,他们的大军便可趁我军不备进行突袭,从而一举拿下武昌城。” 风月明色变道:“不好,杜豫有危险!” 云河立刻道:“属下这就去叫他回来。” “太晚了!”风月明大手一挥,“给我备马!” ~~~~~~~~~~~~~~~ 大江东岸,武昌城北,杜豫率领着三千背挎长弓的骑兵列好阵势。他们面对着江面上成群结队的敌军战船,以油布包裹箭簇,然后弯弓引箭,只待杜豫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把整个江面化作一片火海。 “点火!”杜豫一声喝令,士兵们纷纷点燃箭簇上的油布,神色肃然,严阵以待。一时间整个江岸,星火点点。 杜豫手一摆,正准备下达“发射”的命令,忽然听到一阵喊杀声从身后震天响起。他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数以万计的敌军正漫山遍野地朝从背后朝他们冲杀过来。 由于出城急,兼且杜豫此行的目的本是以火箭焚烧敌军战船,所以他这三千骑兵只带了长弓出城,却未携带长/枪或马刀这种近战搏杀的武器,这一下敌军的突然出现,让杜豫措手不及,只是瞬息之间,他们撤回武昌城的退路已被敌军切断。 敌军如潮水般狂奔而至,其兵力至少在三万以上,以十倍的压倒性人数呈一个弧形把杜豫和三千马弓手围在了江边。杜豫喝令放箭,于是一轮本应射向江面的火箭射向了亡命般奋勇而上的敌军阵中。 不少敌军中箭倒下,却丝毫不影响敌军整体进攻的脚步,等到骑兵们重新弯弓搭箭准备第二轮射击的时候,敌军已冲至近前一两百步的距离,战马发出受惊的嘶鸣声。 而风月明也恰于此时赶到了战场。 他从城墙上下来,匆匆点上两千骑兵,出武昌北门前往接应杜豫。风月明出城门时敌军已然切断了从城门通往杜豫所在地点的路线,整个战场被分隔成了三块。第一块就是杜豫所在的江边,他的三千马弓手位于长江东岸,也是战场的西北角。敌军是从东北方向出现的,三万步兵阵型拉得很开,故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敌军的士兵,他们从南边兜了一个弧线,把杜豫部围困在江边无处可退,这是战场的第二块。最后一块是风月明出武昌北门赶来接应的兵马,出现在敌军阵型的南侧,在风月明的率领下向西突进,试图打破包围圈与杜豫会合。 风月明这次是负气而出,下手毫不留情,龙胆枪左突右冲,身后紧随的两千骑兵也是个个悍不畏死奋勇冲杀,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在江岸附近尚不算密集的敌阵中杀出一条缺口,与杜豫带出来的三千人合兵一处。 风月明负气一是因为敌军使了诡计,让杜豫这三千人险些全军覆没,另一方面也是源于他未能及早看出敌军阴谋的自责。他与杜豫会合之后见敌军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3 并未害怕,只是稍稍退后便再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排开更大的阵势,想把他风月明也一并困死在江边。 风月明冷笑一声,趁敌军的包围圈尚未完成一声令下,手下骑兵也排开阵型,从正面向敌军冲杀过去。这是他从朱棣处学来的雁翅阵,两千骑兵几乎是一字排开,却又形成一条能够相互掩护的微妙弧线,向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平推过去,将骑兵的战斗力提升至极致。 敌军人数虽多数倍,但处在最前方与风月明骑兵接触线上的士兵却迅速溃败下来。琅琊铁骑在此时此刻展现出他们极佳的战术素养和单兵作战能力,两千骑兵整齐划一地前进,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挥刀,让位处战场最前排的敌方步兵几乎是瞬间倒下。 张冀北为他试图把风月明一并困死在江边的贪欲付出了代价。为了形成包围圈,他的士兵过于分散,以至于第一排步兵被砍倒的时候后面的第二排步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很快风月明的雁翅阵向前推进,第二排的步兵同样不堪一击,纷纷倒下。这时第三排的士兵反应过来,想上前接应,却被杜豫的一轮箭雨射住。张冀北的叛军虽在人数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却无法在两军交接的局部战场上站稳脚跟,多数士兵都处于有力难使的干瞪眼状态。 很快,叛军的阵型被风月明冲开一个缺口,缺口附近的敌军开始逃散。张冀北审时度势,果断放弃了包围风月明的想法,命令前排士兵后撤,开始紧缩阵型。风月明则势如破竹,一鼓作气穷追猛打,趁着敌军调整阵型的机会从江岸一路向东推了两千余步。 风月明仗着他骑兵卓越的战斗力本欲继续扩大战果,无奈敌军阵型转换完成,形成排列密集的步兵方阵。他的骑兵每挥出一刀,必有三杆长/枪反击回来,若再强攻必然损失惨重。再加上敌阵背后另有源源不断的支援加入战场,包括一直延绵到江面的大量步兵和弓箭手,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想来是张冀北决意决战,将全部的十万兵力全部投入到战场当中。 “回城!”风月明见好就收,领着手下骑兵风一般退回了武昌城。张冀北的十万大军则结好阵势,高喊着“恢复大汉”的口号,一点点向城下威逼过来。 “准备迎敌!”风月明刚传下命令,忽然云河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大不好了!另有一股部队出现在城南不远处,也朝我们杀过来了!” “你说什么?”风月明剑眉一竖,“怎会还有敌人?他们从哪来的?”他望向聚集在北门城墙下准备攻城的张冀北叛军,沉声道:“北门这边已经有张冀北近十万的兵力了,若是南门还有人,那恐怕只能是……” 朱玄忽然打断他道:“恐怕只能是姬烨的荆州兵了。” “哼!”风月明冷笑一声,“姬烨好大的胆子,方瑜手里尚有八千人驻守常德,他荆州兵凭什么来打武昌,老家不要了吗?” “他看破了蓝若海的计划,所以断不能坐视张冀北被我们聚歼在武昌城下。”朱玄道,“姬烨智慧过人,定然也从我们奇袭武昌的举动联想到了其后的连锁反应,当然也知道如果他不来,等待张冀北的只有死局。他或许在常德有奸细,知道我们在常德驻军不多,更没有水军战船,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驰援武昌,与张冀北两面夹击我们。” 云河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好?他们若是立即发动攻城战的话,莫说等蓝若海来会师,恐怕一天都撑不住呀!” 方瑜啊方瑜,如果是你,此时会该怎么办呢?风月明沉默半晌,断然道:“敌人既然分兵来攻,我便分兵拒之。” 风月明说得慷慨激昂,杜豫被他的豪气触动,大声道:“请前将军吩咐!” 风月明手一挥,指向城北的方向:“杜豫,我与你八千战士,死守北门,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杜豫大声领命。 风月明又向云河道:“云河,你自点兵两千为后备,可以权宜行事,支援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是!”云河先是答应一声,旋又疑道:“那……敢问前将军……” 风月明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我会带剩下的一千人,出南门会一会张冀北的这位智囊,看看他凭什么这么贪!” 军令很快传达下去,武昌城南门大开,风月明率领一千精锐冲了出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姬烨。 姬烨是个已过中年的高大汉子,虽然头发已大半花白,却仍然腰杆挺直地高踞马背之上,望向武昌城的目光充满了阴冷和杀气。至于姬烨身后的战阵,虽然从数量上至少有两万之数,然而多数面带疲惫之色,显然是连夜从荆州急行军至此。 风月明长/枪一振,毫不畏惧地一马当先冲向敌阵,众骑兵见主将身先士卒,也纷纷叫喊着向前冲杀。 这是一场以少打多,以一千对两万,或者说以卵击石的战斗。风月明不敢正面展开决战,只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反复牵扯敌军的阵型,让本就疲惫的敌军来回奔走,疲不能兴。在消耗敌军战力的同时也消耗着他们的士气和体能。 然而这种花样终是无法一直玩下去的,只要姬烨持续向武昌城门逼近,他们便注定有一场围绕城门归属的决战。 风月明表面上是在消耗时间,内心实有一场豪赌——姬烨离开荆州驰援武昌的举动一定会让身在常德的方瑜做出最恰当的反应。方瑜决不会坐视他风月明身陷被姬烨和张冀北两面夹击的险境。 方瑜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第16章 功亏一篑 风月明纵马奔袭,龙胆枪一连挑落五支羽箭,宝驹逐日左突右闪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到姬烨的马前。 姬烨在马上的兵刃是一把眉尖刀,刀身细长,弯出一个轻巧的弧度。他见风月明杀至马前,眉尖刀迎面向风月明劈斩过去,其刀势之快,甚至更快过带起的破风之声。 风月明心下一惊,单手横起龙胆枪架住这一刀,同时浑身剧震,被姬烨随之而来的真气震得几欲吐血。姬烨面色充满酒色过度的苍白,没想到竟有如此强悍的膂力。他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凶狠地盯着风月明,狞笑道:“鄙人曾研究过前将军纵横边墙的战役,你们的小伎俩无非就是让前将军出来吸引对手的重兵围攻,然后方参将再率军偷袭其虚处。” 风月明闷哼一声道:“上次吸引对手的可不是本将,而是燕王。” “是谁都好。”姬烨毫不在意地道,“不过这次前将军故技重施,却再休想得逞!” “哦?”风月明随口应着,同时龙胆枪一个翻转,以枪尾去挑姬烨的手腕。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姬烨手腕一翻躲过这一扫,眉尖刀毫不留情地又向风月明颈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4 部斩去,阴森森地道,“你在想,鄙人既然把荆州兵带来武昌,那么荆州必然空虚,你那好拍档方参将说不定趁机就把荆州城给偷了,一如他之前偷袭也速迭尔的怀来城一样。” “他偷不了?”风月明一低头伏在马背上,闪过姬烨这一刀,然后挑衅似的反问道。 “他做梦!”姬烨一声厉喝,“我可不是北元那蠢皇帝,我在荆州共有三万军,带出来两万,特意留了一万精锐,且无论水陆防御都严阵以待,好给你的方参将留一口棺材!” 风月明和姬烨再对一招之后,见其部众向这边靠拢,知和他单挑再难有作为,拍马走开。他临走的时候忽然转头朝姬烨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方瑜这次可没有去偷荆州。” 姬烨也不追赶,只是冷笑道:“那他去了哪儿?” “方瑜没有水师战船,又如何能去偷荆州?你步下的防御陷阱再严密,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场。”风月明朝姬烨伸手一指:“至于他去了哪儿?喏,他就在你身后。” “什么!”姬烨难以置信的回头去看,面色瞬间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伴随着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他看到一队盔明甲亮的骑兵忽然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身穿儒衫头戴纶巾,面如冠玉眸似神星,正是方瑜。 “这怎么可能!”姬烨一甩马鞭,怒吼着道:“从常德走陆路到武昌,怎么也要三天,他没可能赶到的!” 方瑜纵马排众而出,淡定自若地解答了姬烨的疑惑,道:“陆路当然不比你顺流而下的快,但我可以提前出发。” 姬烨一震,拨转马头面对方瑜,愕然道:“提前出发?那时我大军尚在荆州,难道你辛辛苦苦拿下的常德城不要了吗?” “哼!”方瑜一声轻笑,“你姬烨一向自诩聪慧,听说更是那反贼张冀北手下的头号智囊,如何却问出这等可笑的问题?此番你与我琅琊铁骑对敌,自然会研究我们在沙城的光辉历史,我又怎可能故技重施,上当去偷你设下陷阱的荆州?至于常德,连最后一粒米都被你们送走了,你们怎可能还打算回去?” 姬烨被方瑜连算几步,恼羞成怒道:“胡说!你说的这些全都是你的胡乱猜测而已,你不过是够贪心同时运气又够好而已。” “生气了?”方瑜坐在马背上抱起了手臂,同时噗嗤一下乐了,不咸不淡地嘲讽道:“随便你怎么说,我贪又如何?不贪怎么赢?” 他那气人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姬烨,姬烨一挥马鞭指向方瑜,下达军令:“给我先干掉后面这波人,他们最多不过数千,能取贼将首级者重重有赏!”他一声令下,所部荆州军立即一个利落的转身,后队变前队,向方瑜冲杀过去。 风月明在另一边看着,嘴角虽仍挂着充满自信的微笑,然而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按军法常理来说,姬烨虽被前后夹击,却仍有兵力上的优势,此时只需要分兵两部,便可以分兵迎击两面的敌人,谁想到他竟会被方瑜三言两语气昏了头,丧心病狂地全军向方瑜进攻。 这也难怪姬烨莽撞,人就是这样,越是自诩聪慧的智者,就越是不能容忍在才智的较量上输给他人。 方瑜不紧不慢地一摆手,大展儒将风范,整支骑兵队立时转向,改往东侧突进。他毕竟也占了骑兵对步兵的优势,荆州军扑得虽凶,却只能摸到方瑜的队尾,有力难使。 风月明见方瑜露了这一手,稍稍放下心来,开始指挥己队冲锋。由于眼见援军赶到,风月明这一千精骑气势如虹,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以一当十,从背后把姬烨的荆州军冲了个七零八落。同时方瑜也在侧面觑准了姬烨阵型的破绽发动总攻,两军终于杀至一处。 姬烨杀红了眼,挥舞着他手中雪亮的眉尖刀,在乱军中不顾一切地纵马向方瑜杀去。 深知姬烨武功厉害的风月明远远瞧见却不及相救,惊呼道:“方瑜小心,姬烨朝你去了!” 混乱中有三骑挡在方瑜的面前试图阻止姬烨,却见刀光连闪,只瞬息之间就被姬烨分别斩下马去。姬烨再一拍马,已到了方瑜的面前。他狞笑道:“今日我就算败,也必拉你殉葬!” 方瑜显得有点紧张,却并不惊慌,淡淡道:“凭什么?” 姬烨显然是对方瑜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极为愤怒,他再不说话,扬起手中的眉尖刀就向方瑜砍过去! “轰!”爆炸般的声音猛然响起,然后风月明就眼睁睁瞧着姬烨的眉心出现一个迸发着鲜血的大窟窿,紧接着他手中眉尖刀落地,人也从马上栽了下去。 全场忽然静了下来,本来还在交缠的两军也停止了厮杀,几万双眼睛全都看着方瑜,看着方瑜手中那一把尚还冒着白烟的追魂夺魄的火铳。 “武功高就杀得了我吗?”方瑜对着姬烨的尸体无奈摇了摇头,转头向风月明抬眼一笑:“绝世武功,也怕火铳。” 本来风月明看到姬烨挥刀欲斩的时候脸都吓白了,此时确认姬烨已死方瑜无恙,终长舒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手,大声喊道:“姬烨已死,投降不杀!” 于是张冀北的荆州军在风月明和方瑜的包围下开始纷纷放下武器,向官军投降。 姬烨的部队既然投降,那么还在进攻北城门的张冀北就不好打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本来约好和他两面攻城的姬烨会在半日之间被风月明收拾,于是乎面对武昌城上众志成城的杜豫守军,他终于怯了。 他的十万大军在武昌城下不眠不休地狂攻了三日,却无法撼动城防分毫。终于,在象征性地发动一次进攻之后,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大军退回江边,登船准备渡江。 风月明见张冀北退却,与方瑜、杜豫一起衔尾掩杀,一路从城门追到江边。与此同时江面上旌旗招展,蓝若海的水军也恰如其时地赶到,在江面上与张冀北展开决战,叛军大败。 张冀北见大事不妙,弃了兵士和战船,展开轻功跳向北岸,试图向襄阳逃窜。风月明当然不会放他逃走,也是提气纵身,一连跳过江面上的数条战船,往张冀北这祸首追去。 这是六月十七日的黄昏,风月明迎着壮丽的夕阳全速追赶,远远吊在张冀北小黑点般的身影之后。张冀北身疾如风,先是在大江北岸往西逃窜,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与蓝若海水师决战的区域,到了汉水汇流的三江口之后又转而沿着汉水北岸向上游狂奔,一连越过三座山丘,跑过四十多里,终于放慢了身形,缓缓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破旧的小渡口,一间简陋的茅草棚旁是木材扎结而成的小码头,伸入江面约二十来步,下面是一片随风摇摆的芦苇,以及流淌千年而不息的悠悠汉水。此处水流并不湍急,此时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5 日头正好转到了汉水上游江面的正上方,在晚霞的掩映之中,夕阳的余晖洒满江面,反射出十里碎金之光,令人不禁为之迷醉。 小码头旁系了一叶扁舟,张冀北跑到码头毫不犹豫就跳了上去。风月明随后赶到,还没走上码头就被一个身高和自己相若,戴着一副狰狞面具的黑衣男子,迎面挡住了去路。 观其身形气度,风月明心知碰到高手,这人的功力造诣不但远在自己之上,甚至直逼他一向被尊称为白道第一高手的父亲风镇岳,还未走近,一股天下顶尖高手才有的森寒气场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黑衣人面具的孔洞中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瞪着缓缓靠近的风月明,一字一句地道:“南征北战无敌手,应天新军风月明!前将军大破北元在前,败张冀北在后,战场之上所向披靡,真是后生可畏。” 风月明停下脚步,与那黑衣人保持约七步的距离,毫不退缩地对视着对方的目光,淡淡道:“早在晚辈闯荡天下之前,家父便曾交代,说天下最顶尖的高手,不出黑白五绝。其中黑道五绝有李梁安烈靳,若以武功而论,除了在两川叛乱的太平教主李默之外,便要数他最得力的助手,太平教护法梁梦醒。”他抬眼看了看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梁梦醒身高过人,一手幻梦鞭使得出神入化,实乃天下最可怕的神兵,敢问可否便是阁下?” 黑衣人发出阴恻恻一阵冷笑:“都说前将军才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坦白说来,我教此番起事,部署不可谓不周密,策反凉国公,煽动张冀北,游说也速迭尔,致使天下大乱。唯一不曾料想的便是你们应天新军,竟真能以你们的螳臂之力去扶这将倾的大厦。” 风月明冷笑道:“多谢夸奖!” “从不否认敌人的强大,这才是智者所为。”黑衣人轻轻叹息一声,“鉴于前将军给我们带来的麻烦实在不小,本人决定用手中幻梦鞭亲自取你性命。” 风月明知道他的厉害,却丝毫不惧:“够胆便来试试!” 一根漆黑的长鞭忽然从黑衣人梁梦醒的袖管里探出,轻轻一拂已扫断了小舟的系住的缆绳,船上的张冀北操起船桨,转瞬便去得远了。 第17章 英雄本色 风月明的武功系出家传,其父风镇岳名列白道五绝之首,声名远播朝堂内外,世人无不敬仰。风月明天资过人,自幼修习上乘内功心法,功力精纯,真气盈沛,虽只二十岁出头已晋身高手之林,无论是枪法、剑法、内力、轻功亦或暗器皆有不俗的造诣,虽然距离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尚有差距,却已非遥不可及。他近年来多征战于万军之中,鲜有与江湖中人较量,此时面对这把天下搅个天翻地覆的太平教妖人梁梦醒,却是不得不与之一战。 风月明先发制人,一对铁拳忽地握紧,然后身子一矮已欺身而上,双拳一高一低,分别打向梁梦醒的下颌和小腹。 梁梦醒凶恶面具后的一双眼睛精芒暴现,同时一股杀气狂涌而来,右手袖管中漆黑的幻梦鞭化成螺旋的形状,毒蛇般向风月明攻向他小腹的左臂卷过去,同时左手伸至身前,向风月明进攻上路的右拳一弹。 风月明对梁梦醒的幻梦鞭极为忌惮,不但因为他面对长鞭这等软兵刃的临战经验较少,更因为梁梦醒的鞭法着实出神入化。风月明不敢让幻梦鞭缠实自己的左臂,攻向梁梦醒小腹的一拳浅尝辄止,向后退去,同时真气全数转移到右拳之上,硬拼梁梦醒的一记弹指。 拳指交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风月明只感到一股尖锐而集中的真气在梁梦醒那轻轻的一弹间猛地攻了过来,震得他经脉欲裂。那种痛苦的感觉就如同全力一拳轰在了坚硬山石上一枚凸起的钉子上一样。 风月明被震得身形一滞,梁梦醒却似不受丝毫影响,幻梦鞭的鞭梢直往风月明的咽喉处扫去。 风月明勉力稳住心神,左手去抓梁梦醒幻的鞭梢,却又抓了个空,原来那根长鞭竟然又神乎其神地缩回到梁梦醒的右手袖管里,消失不见。风月明正诧异间,幻梦鞭忽然又从梁梦醒的左手袖管探了出来,猝不及防地扫在了风月明抓空的左手手臂上。 风月明首先感到的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紧接着就是从左手经脉开始扩散的一阵要命的酥麻感,整个左臂仿佛都失去了知觉。他知道这是梁梦醒真气入侵的结果,忙运功相抗,方才缓和一些。只可惜梁梦醒再不给他回气的机会,鞭影连闪,这一回竟直接点向风月明的面门。 风月明情急之间双掌拍蚊子般向中间一拍,试图拍住已点至鼻尖的幻梦鞭,却不料梁梦醒使了个虚招,幻梦鞭如活物一般忽然一抖,鞭梢向上一弹,让风月明拍了个空,同时一脚侧踢,猛地踢在风月明的胸口。 风月明如遭雷殛,浑身猛地一震,被梁梦醒一脚踢飞出去六七丈,才翻滚着摔在地上。 风月明落地之后只觉得四肢百骸无处不疼,全身上下无力可施,忽然一股热气上涌,喉头一甜,已喷出一口鲜血。 梁梦醒缓缓地朝他走近过来,面具后的一对眼睛露出阴狠的神色,幻梦鞭蓦然从袖管里弹出,向倒在地上的风月明激射而去。 风月明知是到了生死立判的时候,强忍住疼痛,凝聚真气勉力一掌拍在地上,同时整个身子借力腾空而起,不向后撤,反而从已经抻直了的幻梦鞭侧面闪过,向梁梦醒的面前扑去。他犹记得风镇岳对他的教导,面对长鞭等软兵器的时候要趁其抻长远攻之际栖身肉搏,可收其远水难救近火的奇效。 果然,梁梦醒面对风月明抵死之际这突如其来的反扑有点出乎意料,双目露出惊讶的神色,鞭梢一抖竟凭空转向,灵蛇般追着风月明的背心要害咬过来。 风月明露出决绝的神色,势头不改右手一记掌刀斩向梁梦醒的侧颈,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梁梦醒的幻梦鞭虽然已经掉头,却仍只追在风月明的身后不及阻挡。梁梦醒被风月明这殊死一搏也激起了凶性,伸出右臂格挡风月明掌刀的同时幻梦鞭加速,竟是想拼着受伤的代价用这一招将风月明力毙于鞭下。 风月明汇集全身功力的掌刀砍在梁梦醒仓促招架的右臂上,梁梦醒浑身一震,被他的掌刀打得不禁退后半步。此时风月明身子力竭下坠,眼瞧着就要被从后扫过来的幻梦鞭击中,忽然就听“轰”的一声,幻梦鞭的鞭梢就像被一股力量扯了一下一般,竟忽然失去了准头,从风月明的身侧掠过,一击落空。 风月明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与此同时梁梦醒也因为硬吃风月明掌刀的缘故力有难继,站在原地调息,面具后的一张脸苍白如纸。 梁梦醒冷哼一声,喝道:“何方宵小,敢到这里捣乱?” 风月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6 明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听到方瑜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什么叫捣乱?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呵,方瑜,当然是方瑜。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当然便是方瑜手中的那把火铳了。 梁梦醒阴沉着声音道:“原来是方参将,久仰久仰。俗话说来的快死的快,你真以为你能救得了风月明?不过陪他殉葬罢了。” 方瑜语气仍然十分轻松,笑道:“我或许救不了风月明,那这位蓝若海蓝大侠又如何?” 风月明听了心中一动,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果见到一位方面大耳的雄伟男子,正负手傲立在方瑜的身旁。蓝若海身形魁梧,古铜色的皮肤仿若铜锤铁打,一对虎目炯炯有神,身穿战甲腰挎宝剑,其威风凛凛之处,一言难以尽述。 风月明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慨,原来这就是那白衣少年蓝桥的生父,风镇岳的至交,应天新军的左将军蓝若海,果然是有其虎子必有其虎父。 梁梦醒默然半晌,淡淡道:“能与武技名列白道五绝的蓝若海一较高下,鄙人求之不得。” 蓝若海也不废话,跨前一步,宝剑离鞘而出,遥指着梁梦醒道:“剑名破晓,为本人亲手所铸,长四尺两分,重五十一斤,梁兄小心了。” 梁梦醒哂道:“破晓虽好,只可惜此时已是日暮。听说左将军以一套自创的剑法破晓九式名闻天下,鄙人正好领教!” 他说着身形不动,却已突然出手。幻梦鞭化作一道墨色的疾影,闪电般往蓝若海的脚踝卷去,招式阴险且狠辣。 蓝若海破晓剑凌空一挥,梁梦醒的幻梦鞭便似是受到一股狂猛的罡风席卷一般,整个被吹得偏了开去。 梁梦醒手臂一振,幻梦鞭被他抖个笔直,然后如长棍一般砍在蓝若海的破晓剑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如非亲眼所见,风月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软兵器能打出来的声音。 这是一招结结实实的内力对拼,蓝若海以重剑对长鞭,自是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他脚步分错,进前一步,破晓剑直刺梁梦醒胸膛,以攻代守,攻其必救,任梁梦醒有再花巧的招式也只是枉然。 梁梦醒在面具之后冷哼一声,幻梦鞭倏地收回,然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点向蓝若海的手腕,同样是一招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的妙招。蓝若海若给击实了手腕,恐怕会长剑脱手。风月明虽知道是敌对关系,仍不禁暗中为梁梦醒卓绝的应变赞叹不已。 蓝若海一声暴喝,破晓剑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十道闪耀着夕阳光辉的剑芒。这是他“破晓九式”中的绝招“天光乍现”,数十道剑芒从各种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速度向梁梦醒狂风暴雨般地席卷而去,破晓剑反射着夕阳的金光,把梁梦醒那可怖的面具也照得明暗交错起来。 梁梦醒幻梦鞭舞成一面墨色的光幕,通过鞭梢巧妙的角度变化把蓝若海的天光乍现一一化解,发出噼噼啪啪如鞭炮般的真气交击之声。 两大高手你来我往,可谓是攻的漂亮,守的精彩,风月明躺在地上几乎看得痴了。 蓝若海手中数十道剑芒蓦地化为一道,一道最为闪亮的剑光直飙向梁梦醒的咽喉要害。梁梦醒幻梦鞭化作盘蛇的形状,如盾牌般挡下这一剑,同时整个人向后飞退,长笑道:“不愧是蓝若海,梁某失陪了!”身影转瞬去远。 “锵!”蓝若海破晓剑还鞘,向梁梦醒消失的方向投去最后一眼,良久方道:“若非月明小侄伤他在前,论功力我实稍逊他一筹。” 风月明轻轻摇了摇头,向蓝若海由衷地赞叹道:“知其不敌而不屈,落于下风而不畏,胜而不骄,又不自菲薄,大丈夫当如蓝若海是也。” “贤侄过奖。”蓝若海哈哈一笑,把风月明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还要感谢你这位方参将,若非他及时以妙到巅毫的火铳破去梁梦醒那必杀的一招,我纵然手眼通天,也救不回贤侄啦。” 风月明向方瑜看去,后者也目光灼灼的向他对视,两人目光一触即开,风月明干咳一声,没话找话地道:“你怎么过来的?你该不会连梁梦醒要在这汉水之滨截杀我也预料到了吧?” 方瑜懒洋洋地道:“哪能呢?我又不是神仙。就是见到你孤身去追张冀北,怕你深入有失,请左将军前来接应罢了。” “现在看来你倒是算得准。”风月明道,“也幸亏左将军愿意听你一个小小参将的话,陪你跑这么远的路。” “那肯定。”方瑜笑道,“你是他未来儿媳的兄长,本就是一家人的事,蓝大侠又岂会袖手旁观?” “什么儿媳?”风月明不解地道,“蓝大侠他是……” 方瑜也疑惑地道:“怎么?你竟不知道这事?菱儿亲口对我讲的,说你老爹风镇岳和蓝大侠有儿女婚约,要把菱儿嫁给蓝大侠的长子蓝桥。她还叫我来这边看看她未来的夫君长什么模样人品如何呢。” 风月明心中浮现出那和他在武昌城门处并肩奋战的白衣少年的身影,又看向蓝若海。蓝若海倒也没什么表示,哈哈一笑道:“此事我和你爹并未向他人提及,却不知菱儿怎么竟知道了。” “也许是她什么时候听墙角听到了吧。”风月明目光有点呆滞,喃喃道,“蓝桥知道他有这门亲事吗?” 蓝若海摇头道:“他正是男孩子叛逆的年纪,这种事告诉他有益无害,等有机会再说吧。” 风月明点点头,好像内心深处有些不愿触及这个话题,转口道:“接下来左将军有什么打算?” 蓝若海挺直了身子,遥望着滔滔江水,负手道:“顺江西进,取荆州,进襄阳。如今张冀北水师主力已然覆灭,彻底平叛只是举手之劳。” 方瑜忽然道:“刚才左将军在江面上与张冀北水师决战的时候,我也认为荆州之乱已到此为止,只是后又看到梁梦醒出现在此地,方知此事可能另有变数。” 蓝若海微微色变,道:“你是说,太平教的叛军?” “正是。”方瑜正色道,“如今荆州城已是唾手可得无需忧心,只是这襄阳城,得之恐怕不易。” 风月明道:“武昌一战之后,张冀北在襄阳城只剩一万左右的战力,再加上姬烨阵亡,可用之将也只有左刀一人。按说襄阳城我们弹指可破,除非……”他沉吟着,分析道:“太平教教主李默最初起事于成都,随后梁梦醒响应于汉中,于是东西两川皆入叛军之手。而两川的叛军若想进取天下,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顺江东下取荆州,一条是过渭水进关中,还有一条……那就是从汉中走小路,经上庸到襄阳。” “不错。”蓝若海点头道,“如今荆州已然被我们控制,关中是他太平教的盟友蓝玉,所以襄阳将是李默太平教叛军唯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7 一的扩张方向,他决不会容许襄阳城轻易落到我们手上。” “若我所料不错,此次梁梦醒就是带了他的汉中军来支援襄阳的。”方瑜点着手道。 风月明看着方瑜和蓝若海两人锁眉苦思的模样,忽然笑了,笑得方瑜和蓝若海愕然相向。 只听风月明笑着道:“何必想那么多?难道这普天之下,还有我们破不了的局吗?” 第18章 江滨漫步 “陪我走走好吗?”风月明向方瑜轻声道,“就当是散散心。” “嗯。”方瑜点点头,走到风月明的身边。 蓝若海见状知机地告辞道:“如此我便先回去整顿军队,做好攻打荆州的准备。” “左将军请自便。” 蓝若海走后,风月明和方瑜并肩漫步于汉水之滨,此时夕阳西下,伴随着江水拍击岸边的“唰啦”声,一丝清凉的微风吹散了六月的暑热。 “如此说来,这太平教的李默才是眼下纷乱局面的寇首祸根了?”风月明问道。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如今天下之乱,起于也速迭尔,始起于蓝玉,实起于太平教。至于张冀北,只是落井下石之辈罢了。”方瑜顿了顿,旋又侃侃道:“当年元顺帝治黄河水患引起民愤,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大乱,起义的义军因为人人头戴红巾,故又称红巾军。红巾军的组成十分复杂,除了大量的流民百姓,还有白莲教、弥勒教以及明教这三个教派组织,奉白莲教的‘明王’韩山童1为义军首领。后韩山童战死,其子‘小明王’韩林儿2又在被皇上派人接回应天的途中舟覆人亡,白莲教遂对此怀恨在心,认为是皇上故意害死了小明王以便自立为帝。” “难道这太平教……” “不错,如今叛乱与两川的太平教教主李默正是出身于白莲教。建国之后,皇上把红巾军里白莲教的分子派往西蜀,名为派遣,实为发配,是想要白莲教远离应天这政治中心。李默最初见事不可为,便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的到来。” “那么他等待的到底是什么时机呢?”风月明问。 方瑜道:“李默在等皇上犯错,等一个民怨沸腾的时机揭竿而起。所以当徐达3病逝的时候他没有动,李文忠4病逝的时候他也没有动,一直等到最后李善长5连同其妻女弟侄七十余人因胡惟庸案被一并处死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风月明喟然道:“韩国公李善长曾被皇上封为开国第一功臣,更被赐予丹书铁券,没想到终还是被诛灭满门,着实令人齿冷。” 方瑜道:“这太平教的李默和李善长有什么关系我不得而知,但由于李善长一案实在影响太大,波及太广,弄至满朝官吏人人自危,李默终于等到了他最想要的时机。那时又恰逢皇上加重了川蜀的赋税,于是太平教横空出世,以李默这白莲教的余孽为教主,煽动农民起义,占领巴蜀之后又得梁梦醒支持,把东川汉中之地也划为他太平教的地盘。” “梁梦醒和李默又有什么关系?” 方瑜道:“梁梦醒本是汉中的一大富商,暗地里还是五斗米教6的重要人物,和李默关系密切,也是李默最坚定的支持者,现在是李默四大护教法王之首。此人智勇双全,有了他的支持,李默的太平教可谓是如虎添翼。” “但是这还不够。” “不错,不够。”方瑜道,“就算控制了两川,但面对如此之大的天下,李默仍然势单力微,所以他必须找到几个盟友。” “比如说张冀北。” “张冀北是李默找到的第一个盟友,作为陈友谅旧将张定边7之子,张冀北出身明教,但由于明教最终也被皇上背弃,因此他也和白莲教一样想要向皇上报复。因着陈友谅残余势力的支持,他很快召集到一股力量,在荆州发动政变,夺取了荆州的控制权。” “然后是也速迭尔。” “也速迭尔我更相信是纯粹的利益关系。李默对人心看得很透,他和也速迭尔的交易我想除了金银财富,更应该有土地上的约定,比如北平府和辽东的广大区域,一向是也速迭尔觊觎已久的。” “然而比起张冀北和也速迭尔,最厉害的当然还是蓝玉8。” 方瑜点头道:“正是。其实蓝玉谋反的动机我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清楚,只知道他确实得到了李默的大力支持。他一个位极人臣的当朝最强武将,有什么理由竟到了起兵谋反的地步?” 风月明想了想道:“去年朝廷命蓝玉统领兰州、庄浪等七卫兵,追讨逃寇祁者孙,于是攻取西番罕东之地,当地首领哈昝等逃遁。时逢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反叛,蓝玉又奉命率军征讨,尽降其众。蓝玉请求征当地百姓为兵,讨伐朵甘、百夷,皇上下诏不许,蓝玉遂不受诏令,在凉州屯兵自重。” 方瑜道:“蓝玉征西期间定然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促成了他最终谋反的事实。” 风月明道:“去年年底太子亦受命巡抚陕西,考虑到太子和蓝玉一向关系密切,两人在陕西理应碰过面,会不会这里面出了什么事?太子今年返京后不久便患病卧床不起,这难道真是一个巧合?” 方瑜缓缓道:“这些事迟些再想,我们只要知道事有蹊跷,到时候便有灵活应对的可能性。” “最好是不用和蓝玉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硬干一场,此人的军事才能实在太过可怕,或许只有燕王才能在战场上和他掰一掰手腕。”风月明长舒了一口气,轻松了些,转移话题随口问道:“你那把火铳是哪里来的?洋玩意吗?” “是你爹文昌伯赠与我的。”方瑜道,“咱们从应天临行前,文昌伯找到我,说怕我体弱在战场上吃亏,便将这把圣上御赐的洋火铳给我作防身之用。哈哈,确实好用不是吗?不愧是葡萄牙人进贡的贡品。”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风月明不禁莞尔,“菱儿私下里委托你帮她看未来的夫君,我爹则私下里把御赐之物都赠与给你,好像你才是亲哥哥亲儿子呀!” 方瑜挠着头道:“哪里哪里……可能是他们看我比较……呃……善良吧?” 风月明苦忍着笑道:“你这自私又吝啬的贪心鬼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善良?我听着都替你感到羞愧。” 方瑜刚要辩解,风月明忽然拍了一下他,指着前方即将没入黑暗的江滩说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果然,两人向前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一个浑身污泥的人影正趴在被水冲刷着的江滩上,似乎是一个遇难者。 风月明扳住那人的身子把他仰面翻了过来,只是由于实在太脏到处都是污泥,他们一时间竟连此人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还有气。”风月明话不多说,扶着那人做起来,然后伸掌抵住那人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8 背心,浑厚的真气悠悠输了过去。 这时候方瑜则用水替那人擦净了脸,暮色中看得清楚,是一个约近三十岁的少妇,面容还算端正,只是全身衣服破烂,想来是失足落水后被江水冲到这江滩上的。 风月明以真气施法直到月至中天,那遇难的少妇才告脱离危险悠悠醒转,她先是咳嗽出好几大口水,然后有气无力地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风月明手离开她的身子,无奈他刚收回手那少妇的身子便有向地上软倒的趋势,只得又扶住她的肩膀。 少妇凝神看了看方瑜,又转头看了眼风月明,幽幽叹道:“妾身谢过两位壮士相救,只可惜身无长物,虽心存感激,却无以为报。” 风月明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方瑜则问道:“不知姊姊如何称呼,又是哪里人士?待你好些我们送你回家。” 少妇看来方瑜一眼,有点不好意思道:“妾身名唤白静,乃西安府人士,离此地千里之遥,不敢有劳两位壮士相送。” 风月明和方瑜对视一眼,心中一动,问道:“听说西安府如今已被蓝玉叛军占领,你可是从那边逃难出来的?” 那少妇白静听了这话明显身子一颤,泫然道:“不但是逃难出来,且还有人追杀。” 方瑜疑道:“西安府易主,按说逃难的百姓不少,又是何人竟会千里迢迢追来荆州?” 白静用手拢了拢发丝道:“个中缘由请容妾身不便透露,妾身不想二位壮士卷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风月明微笑道:“你不愿说我们也不勉强,却不知你从西安府来到荆州又是所为何事,又或所寻何人呢?荆州地面上的事我们略知一二,或许可以帮上点小忙。” “如此妾身便斗胆一询。”白静说着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缓缓道:“妾身此次逃来荆州,是想找一位大人物相助,他是应天新军的三大统领之一,统领精锐琅琊铁骑的前将军风月明。” 作者有话要说: // 1韩山童:生于赵州栾城(今河北栾城),白莲教徒,宣传“弥勒降生”、“明王出世”,主张推翻元朝统治。元顺帝至正十一年(1351年),元朝强征15万民工修筑黄河堤坝。韩山童、刘福通认为时机已到,在颍州颍上发动起义。韩自称是宋徽宗八世孙。当地县令急调军队围剿。韩山童不幸被俘,随即被杀害。 2韩林儿:元末大宋红巾军领袖。父韩山童曾以白莲教组织群众起义。韩山童牺牲后,韩林儿随母逃往武安。至正十五年春,刘福通等迎韩林儿至亳州(今安徽亳州),立为帝,称小明王。国号大宋,年号龙凤,以亳州为都城。至正二十六年,朱元璋派廖永忠迎韩林儿,韩林儿离奇的沉入江中,至于是不是为朱元璋所害,至今未有定论。 3徐达:徐达(1332年—1385年),字天德,濠州钟离(今安徽省凤阳东北)人。官至右丞相,封魏国公。他为人谨慎,善于治军,戎马一生,建立了不朽的功勋。为明朝开国第一功臣。死后大明帝国开国皇帝明□□朱元璋追封其为中山王。 4李文忠:李文忠(1339年-1384年),字思本,江苏盱眙人(今安徽明光),明太/祖朱元璋的外甥。朱元璋对李文忠十分宠信,常派他监军随将领出征。文忠转战沙场,官至荣禄大夫、浙江行省平章事。多次领兵出塞征讨元军残余势力,战功显赫,获封曹国公。 1384年(洪武十七年),李文忠病逝,追封岐阳王,谥“武靖”,配享太庙。 5李善长:李善长(1314年—1390年),字百室,濠州定远(今安徽定远县)人。明朝开国功臣。李善长少时爱读书有智谋,后投靠朱元璋,跟随征战,出生入死,功劳颇多,比肩汉丞相萧何。洪武初年任左丞相,后封宣国公,奉命监修《元史》,编写《□□训录》、《大明集礼》等书。洪武三年(1370年),授号“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晋升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进爵韩国公,年禄四千石,子孙世袭,位极人臣。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以胡惟庸党追问,朱元璋将李善长连同其妻女弟侄七十余人一并处死,年七十六岁。南明弘光政权追谥襄愍。 6五斗米教:五斗米教又称天师道,由道教创始人祖天师张道陵所创立,并著写《老子想尔注》,为后期道教发展下了基础。随后,又由其孙张鲁改革教团,待曹操拜其为镇南将军后,道教开始向北方传播。张道陵的四代孙张盛,又将传教的地区从青城山迁至到龙虎山,至此道教也开始向中国的东南地区发展。天师道,是张道陵,张衡,张鲁,祖孙三代所立。 7张定边:张定边(1318—1417),沔阳人,元末第一猛将,若论勇猛天下无出其右者。原籍湖北沔阳州湖弦口,出身渔家。在湖北黄蓬镇与陈友谅、张必先结拜为兄弟,从陈友谅起义,定都武昌,转战荆楚,征伐两江、闽、浙边陲重镇,攻无不克。 8蓝玉:蓝玉(?―1393年),定远(今属安徽定远县)人,明朝开国将领。有胆有谋,勇敢善战,屡立战功。官拜大将军,封凉国公。于捕鱼儿海中大破北元,名震天下。洪武十二年(1379年)封永昌侯,洪武二十年(1387年)拜征虏大将军。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拜大将军、凉国公。常遇春妻弟、太子妃常氏舅父。 第19章 长安公主 方瑜问白静:“你找前将军所为何事?” “都说前将军神通广大,连蒙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白静垂首答道,“我想请他出手,救救我家可怜的公主。” “你家公主?你到底是什么人?”方瑜显得有些紧张,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已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妇白静,决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白静答得十分诚恳:“妾身生于渭水河畔的小村庄,父母死于八年前渭水河患,只与小妹相依为命。后幸蒙华山派长老收养加入华山派,习了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只可惜天分平庸,始终未能得窥上乘武学之堂奥。” 方瑜又问:“你既然自称妾身,想是已嫁了人。” 白静点头道:“那是华山派一年一度的武会盛事,妾身机缘下识得了身为公主府家将的相公,一来二去便成了亲,随他到西安府生活。” 风月明想了想道:“所以你口中的公主,便是当今圣上的第十三女,被封在西安府的十三公主?” “正是,十三公主又名长安公主,与圣上的次子秦王朱樉一同被封在西安府。”白静道,“因着相公的关系,妾身得进公主府做工,时年仅十岁的小妹也一并入府为婢。” 方瑜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29 向风月明解释道:“这长安公主闺名朱玉洛,虽封为长安公主,却只是个没有封地的虚名,整个西安府及雍州地区仍然是秦王朱樉的藩王属地。” 风月明问白静道:“你刚才既然说找前将军救你家公主,那想是公主府出了变故,可与蓝玉谋反有关?” 白静转头望向滚滚流淌的汉水,双目露出仇恨的神色,咬牙切齿地道:“是与蓝玉有关,但最让妾身痛恨的,却是朱樉和靳翔这两个奸贼,他们一个混账,一个禽兽!” “听说靳翔是蓝玉手下的三员大将之一,同时也是名列黑道五绝李梁安烈靳的超卓高手。”方瑜道,“他本是黑道上的强徒,在渭北占山为王,只是在近期才忽然被蓝玉招安,收归手下。听说此人最是淫邪,被招安前听说更是有百多名压寨夫人,弄至民怨载道,只是武功太高,才始终没人奈何得了他。” “这秦王朱樉也着实是没出息。”方瑜说罢顿了顿,轻叹一声又道:“蓝玉在凉州拥兵谋反,首攻之地便是西安府。朱樉身为西安府藩王,见蓝玉大军来攻吓得魂飞魄散。不但没有率军抵抗守卫藩镇,反而趁夜开溜落跑去洛阳,让蓝玉唾手得到西安府这西北军事重地。圣上知道后大为震怒,当时便下诏召朱樉回京,隐有废他王位之意。” 见白静凝望着汉水默然无语,眼角更是隐现泪光,风月明柔声道:“可否告诉我详情呢?我就是风月明。” 白静娇躯一颤,难以置信地转头过来,看他的时候仓促用袖口拭去面上的泪痕,然后恭敬地拜倒在风月明面前道:“前将军请受妾身一拜,妾身先替公主谢过前将军了。在此乱世之中还有风将军这样的人物,是我大明之福。” 风月明坦然受她一拜,微笑指着方瑜道:“这位是我军的参将方瑜。” 方瑜道:“姊姊请起来吧,前将军既然受你一拜,便是答应了你的事,你且放心说来。” 白静这才改跪为坐,感激地道:“有前将军和方参将为公主做主,公主有救了。” 风月明道:“话也不可先说的那么满,我们也不是神仙,只知道尽力而为。” 白静对视着风月明的眼睛,只觉得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充盈其中,在他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身上暖暖的,即使在这异乡的长夜之中,她也不心寒,不害怕。她理了理思绪,缓缓开口道:“事情还要从蓝玉攻打西安府开始说起。那时朱樉未战先怯,弃我们全城几十万百姓于不顾独自逃跑,让蓝玉轻易攻破了城门。城破之后蓝玉没有进城,他只是分了一部分兵力给靳翔让他进驻西安府,自己亲率轻骑东进潼关,想要在朱樉落跑期间尽量扩大战果。” “结果靳翔进城却造了孽?”方瑜猜测着道。 白静看了方瑜一眼,却没有直接答他,自顾自地接着道:“那时西安府的驻军听说秦王落跑,纷纷不战而降,有甚者甚至直接将靳翔的叛军引入城中。只有公主殿下,她坚持抗战,组织各路忠义之辈,以她的公主府为据点,和靳翔打巷战,毫不屈服。” 风月明喟然道:“没想到这位长安公主,竟是如此刚烈之人。相比之下她的哥哥秦王朱樉,实在是胆小如鼠。” 白静说着渐渐又噙了泪:“然而公主府的府兵实在太少,加上仗义助拳的江湖人士也不过数百人,哪里敌得过靳翔手下的上万兵马?他们奋战几个昼夜,死伤大半,妾身的相公也战死当场,终于还是被靳翔攻破了公主府。” 方瑜道:“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状,这些拼死反抗的江湖中人十分值得敬佩,毕竟没人愿意看到安史之乱的重演。” 白静低声续道:“公主府被攻破,公主殿下和妾身这些手无寸铁的侍女婢仆自然也就成了靳翔的俘虏。他亲自住进公主府,并派一千亲卫军日夜驻守,禁止任何人外出。” “那公主她……她可曾被靳翔……”方瑜试探着问。 “靳翔那禽兽早就因公主的奋死抵抗而对公主恨之入骨,如今可以为所欲为又怎会错过机会?”白静咬着牙道,“他入驻公主府的第一天就霸占了公主的寝殿并命令公主侍寝,一连七天公主都没出过他的房门。” 方瑜也一股怒火攻心,气结道:“传闻长安公主朱玉洛生得花容月貌,兼值双十妙龄,怎堪如此折辱?” 白静攥紧了拳头,摇着头道:“公主也是被逼无奈。她既然敢公然和叛军打巷战,又岂是畏死之辈?只是靳翔威胁她,如果不顺从就当着她的面把妾身这些府里的下人们逐一处决。公主不愿我们无辜蒙难,这才委身屈从。” 饶是风月明比方瑜冷静,仍然被靳翔的恶行气得浑身发颤:“我风月明在此立誓,不杀靳翔此贼我誓不回京!” 方瑜轻轻拍了拍风月明的肩膀,轻声道:“别生气,生气没有用,咱们现在是要解决问题。”他说罢又转向白静问道,“西安府城破应该是百多天前的事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白静含着泪续道:“靳翔留了公主在寝殿一连七天,想必也是腻了,最后把公主赶了出来。那时妾身本以为噩梦终于到了尽头,却不料这只是一切的开始。靳翔把公主软禁在书斋暖香阁,然后派人传出话去,说只要出得起钱,人人都可以到暖香阁过夜。” “我日他祖宗!”风月明气得一掌狠狠拍在江滨的沙滩上。 “初时还只是靳翔手下次一级的将领去暖香阁过夜,后来这话越传越广,西安府的权贵富商们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最后人越来越多安排不过来,甚至还需要和靳翔预约才有机会一尝所愿。”白静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了出来,“这事最后竟还在西安府流传成一首民谣,说:春暖香阁香暖床,灯明曲款唱|红妆,一夜风流三百两,攀上金枝戏凤凰。” 久久无言。 良久方瑜森然冷笑道:“本来我还以为只有朱樉一个人是混账,没想到这西安府上下官商,竟然都是这般面目。果然是有其上必有其下,有其王必有其官!亏得公主殿下拼了性命不要与敌人周旋,她可曾想到她试图保护的这些人,或许就是异日去她暖香阁上金枝戏凤凰的禽兽?还有靳翔这厮,守着暖香阁当他的摇钱树,日进纹银三百两,一个月就可进账万两银,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方瑜这么一说白静哭得更厉害了,风月明安慰许久方才止住哭声,抽噎着道:“就这般过了三个月,暖香阁内灯火长明彻夜不熄。妾身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无能为力。直到这个月,妾身才终于觅得一次良机,逃出公主府后连夜跑出了西安府。当时妾身就想,要去找谁帮忙才能救出公主。去应天府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北平府的燕王或许不怕蓝玉,但他恐怕也管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0 不了西安府的事。应天新军的冷无求部正和蓝玉在潼关对峙,一时也无法抽身,想来想去就只有去找前将军风月明,所以便来了荆州。” 风月明轻轻拍着白静的背,缓声说道:“你放心,待我安排好荆州这边的事情之后,立刻便随你去西安府,我定要看看靳翔这厮生得是如何模样,竟敢做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 白静眼中终于露出了希望的神色:“敢问前将军此番可带多少兵马?” “去西安府若并皇命,一路千里之遥没有粮草补给,行军恐怕不易。”风月明摇头道:“我会派人入京禀报,同时我的人马在荆州按兵不动,一旦圣旨下达,便立刻开赴雍州,先和冷无求的应天新军在潼关会合,然后再相机行事。至于我和方参将,可先随你入西安府一探虚实。” 白静瞪大了眼睛:“就你们两人吗?” 风月明忽然笑了,拍了拍方瑜的肩头,淡淡道:“你是不知道方参将的厉害,得他一人,胜似千军万马。” 第20章 春暖香阁 长安,在明朝又称西安府,是明朝陕西布政使司的所在地,亦是陕西行省的行政中心。 长安城是华夏文明史上历史最悠久的古都之一,在西周时称为“丰镐”,是周文王和周武王分别修建的丰京和镐京的合称。后刘邦建立大汉王朝,定都关中,取当地长安乡之含意,立名“长安”,意即“长治久安”。唐定都长安后,对长安城进行了大规模的增修和扩建,时值盛唐气象万邦来朝,长安城也从此成为了华夏文明的伟大标签。由于唐长安城在行政上隶属京兆府管辖,故又以京兆府代指长安所在的雍州。五代时,后梁改京兆府为大安府,至宋又复改为京兆府路。元改京兆府路为安西路,后又改安西路为奉元路。至明朝大将军徐达进兵奉元路,即改奉元路为西安府。 洪武三年,朱元璋封次子朱樉为秦王。同年西安府城东北隅开始营建秦王|府。秦王|府时称“王城”,气势恢宏,堪比皇宫。 长安公主的公主府地处秦王|府之南,自成一格。论规模虽比不上秦王|府,但若论特色,由于地有温泉之眼,自是更胜一筹。 公主府可大分为园林和居宅两部分。 公主府正门面南而开,前宅三进,为轿厅、花厅和大厅;后宅为两层的走马楼,矩形环楼左右以楼廊联结,楼上回廊设两尺半高的栏板,楼下廊设低矮坐栏。上层六房,下层三房一厅,十个间隔,作公主府仆婢佣人起居之用。 园林分前园后园。前园作招待宾客之用,后园则为全院精华所在之处,因其引进温泉水成溪成池,在池水热雾腾升下,踏足九曲回廊,如误入仙境,个中妙况,难以言传。故公主府最要紧的三处楼阁皆坐落后园之侧,用于长安公主个人的生活起居。分别是西侧的公主寝殿洛明居,北侧用于公主日常活动的惜月楼,以及东侧的书斋暖香阁。这三处与公主生活息息相关的别致建筑环绕在后园溪池之畔,更有寻幽入胜之感。 风月明和方瑜乔装成慕公主艳名而来的行脚商,在靳翔副将姜翰的带领下由后门而入,走进了这仙境般的公主府后园。他们一行三人两天前来的长安,白静先引他们至一处普通民宅模样的秘密据点落脚,然后为他们乔装打扮,准备以荆州商人的身份往见公主。此番他们为见公主一面可谓是下了血本,除了每人三百两的“入园资”之外,风月明还另付了四百两给姜翰以贿赂他给自己“插队”。若非风月明身为文昌伯之子家底尚算殷实,光是这一千两入门费都够他心疼很长时间的。 此时华灯初上月色正好,三人漫步于池水曲廊之上,水雾朦胧仙气环绕,让风月明确有如入幻境之感。姜翰走到曲廊尽头便住了脚,向风月明笑道:“前面那幢二层的小楼便是公主所在的暖香阁了,二位老板可自行进入,在下失陪了。”说罢向两人一拱手,竟转头走了。 方瑜暗笑道:“这便是制造气氛了,我相信大部分走到这里的人都会开始心跳加速,一步步走到暖香阁的门前,最后怀着巨大的期待推开那扇令他们魂牵梦绕的门。” 风月明低声道:“警惕点,这周围至少有四处暗桩八处暗哨,数不清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暖香阁,加上驻守公主府的一千亲卫兵,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把公主救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方瑜没再说话,两人一路由曲廊走至暖香阁,风月明刚欲伸手推门,没想到门却自己打开了,露出里面一个娇俏的少女面孔,对两人伸手盈盈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两位老板请进,公主刚出浴不久,现正在梳妆更衣,请先到楼下茶室相候。” 风月明和方瑜对视一眼,这少女语中暗含挑逗,让人甫一进门便开始体会到这三百两银子换来的诱惑。 风月明抿紧了嘴唇,目不斜视地径直向里走去,一旁的方瑜倒还算轻松,调笑那少女道:“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是否也算在我们今晚的节目中呢?” “奴婢名唤小叶子,是公主府的侍女,负责伺候公主的日常起居。”那少女小叶子掩嘴轻笑道,“平日出得起钱来这边玩的都是西安府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哪里轮得到奴婢出来献丑。” 小叶子带着风月明和方瑜,走进一间雅致的茶室,安排两人坐好后为他们各沏了一杯茶,俏然一笑道:“二位老板请稍候片刻,奴婢这就上楼去唤公主下来。”说罢便提着裙角一路小跑地上楼去了。 听着小叶子上楼时楼梯发出的轻微震颤,风月明压低了声音对方瑜道:“公主落得这般遭遇,我知道你也和我一般义愤填膺。但此处实在太过危险,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咱们今天进暖香阁来只为了能先和公主取得联系,顺道一探虚实,如果冒然动手救人惊动了亲卫军,咱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方瑜默然半晌,轻声道:“如果今天不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呢?” “我现在也不知道。”风月明道,“咱们摸清楚公主府的布置以后回去安排一下,给他来个声东击西之计,由我强闯府门吸引靳翔的注意力,你和白静想办法救人。” “呵,你又想和上次一样,来个以一敌千?”方瑜轻品了一口茗茶,又道,“你忘了上次在武昌城门差点被人捅死?” “这可不一样。”风月明认真地道,“上次我守在城门洞里是退无可退,这回却可以凭借公主府复杂的地势和他们打游击,只要他们抓不住我,就会一直被我牵制,多少人也没用。到时候你只要趁乱救走公主,便算大功告成。” 方瑜忽然有些生气起来,重重把茶杯放在案上,低喝道:“别太天真了,你可别忘了,靳翔是名列黑道五绝的超卓高手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1 ,莫说他还有一千亲卫,便是他孤身一人恐怕都能要了你的命,你难道忘了梁梦醒有多厉害吗?还想逞能?!” 风月明哼了一声,目露杀气地道:“他不来最好,他若来了,我便趁机亲手取他狗命。” “你别以为我每次都能救到你。”方瑜气得一跺脚,还待再辩,忽听楼上一阵隐隐的女子争吵声传来。他凝神去听,却又听不真切。争吵声持续半晌忽然变成“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于是他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长安公主。 长安公主朱玉洛身形纤瘦而高挑,甚至比方瑜还高出半寸。她穿一身桃红色轻纱曳地裙,轻薄的料子隐约透出内中杏白色的肚兜,以及肚兜下公主柔美的身体曲线。裙摆料子更是通透,几乎到了半透明的地步,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双浑圆修长的玉腿,还有莲步轻移间从裙摆下探出头来的纤纤赤足。一头乌黑的秀发被一支白玉簪随意地别着,透出一股闲逸慵懒的感觉。面貌第一眼乍看之下并不觉得十分出众,却愈看愈觉的舒服,却愈看愈觉的精致,仿佛存在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刚刚出浴后还带着些微水汽的清香,人还未走进茶室,这种摄人魂魄的气息已先充盈其中。 比起方瑜那饱餐秀色的不争气模样,风月明就淡定多了。他单手举着茶杯,在唇边细细品着香茗,同时抬眼看向款款而来的朱玉洛。 他的眼中并没有朱玉洛极具诱惑力的衣装和身体曲线,他只是盯着她的脸看,目光清澈而通透。朱玉洛的脸其实有些憔悴,虽用上好的胭脂精心修饰,仍逃不过风月明的眼睛。他还注意到朱玉洛左侧脸颊微微的浮肿,想是方才吃了小叶子一记耳光。风月明心中了然,小叶子在这暖香阁里名为婢女,实则是靳翔派来监管朱玉洛的。由此亦可见靳翔的阴险,用女人治女人,永远不会手软。 朱玉洛缓缓步进茶室,在风月明方瑜面前茶案的对面盈盈坐下,身后则跟着黑着脸的小叶子,她直到陪朱玉洛坐下才复又换上媚笑之态。 虽然自隋唐以后胡椅胡凳已逐渐开始在中原普及,然而在这茶室之中却仍遵循传统的跪坐制式。朱玉洛穿着虽然暴露,坐得却十分端正,伸手拿起茶壶,亲自为方风二人填满茶水。她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面色平静,神态不卑不亢,无喜无悲,仿佛她现在所做和即将要做的事,包括曾经遭受过的折辱,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风月明看着朱玉洛的模样,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朱玉洛竟似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她自己打扮成粉琢玉雕的模样,然后每晚陪不同的人过夜。她的身体虽然已不由自己控制,精神却能始终游离于外。 在秦王落跑,长安城为叛军所破的危难之际,只有朱玉洛挺身而出,率领正义之士与靳翔周旋到底。后不幸被俘,又能顾全大局,忍辱负重,从未放弃过希望。比起“见大义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的朱樉和靳翔,朱玉洛瘦弱的肩膀上究竟担负着怎样伟大的责任?她单薄的身体里,又存在着何等高尚的灵魂呢? 风月明很想知道。 第21章 长夜未央 见方瑜目不转睛地痴望着朱玉洛,风月明则低头沉思,几个人都不说话,小叶子忽然笑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品茶不若饮酒,两位老板不妨先喝上几杯,然后再让公主献舞一曲以助酒兴如何?” 风月明既知小叶子是靳翔的人,在此不便和朱玉洛说明来意,更不可过于敷衍以致露出破绽,便同意道:“那便先喝再舞吧。” 小叶子笑着答应一声,从后面取出一把精美的白瓷酒壶和四只酒杯,分别给各人注满了酒浆。酒液甫一出壶,一股浓烈的酒香之气便已扑面而来,一时间整间茶室酒香四溢。小叶子在桌下掐了朱玉洛的大腿一下,于是朱玉洛首先端起酒杯,淡淡道:“两位公子远来是客,小女子先敬二位一杯,恭祝二位今夜良宵,能够玩得尽兴。”她这番话说得落落大方,只仍是那副置身于事外的冷淡语气。朱玉洛随即举杯一饮而尽,面颊上嫣红酒色一闪即逝,随即归于平静。 公主既先敬了酒,风月明和方瑜自也不能失了礼数,纷纷尽饮此杯。风月明酒液入喉,忽然发现这是种极其浓烈的烧酒,虽然酒气香醇,酒性却是极烈,寻常人只几口便有微醺之感。他不禁向朱玉洛瞧去,只见她玉容恬静无波,似乎并未有何不妥。 于是小叶子又笑道:“一杯怎够,怎也要连进三杯才是。”说着又为朱玉洛注满了酒。 于是朱玉洛再次一仰脖一饮而尽,整个过程毫不做作,爽快利落。 小叶子又为她注进第三杯酒,风月明看得心有不忍,刚想出言劝阻,朱玉洛却又再尽一杯。这一下连尽三杯烧酒,朱玉洛面上再次泛起嫣红之色,连带她雪白的颈子,白皙的手臂都已染上一种桃花般的粉红。只有她的目光尚且清澈,如高山上的融雪成泉。 方瑜则仔细观察着一旁小叶子的一举一动,他明白,朱玉洛像现在这样“身体配合心里不配合”的状态肯定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嘴上虽然说着希望来客尽兴,在行动上也任人摆布,却总少了那么一股“劲”,似乎别人玩弄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美丽躯壳而已。这种情况当然瞒不过小叶子敏锐的观察,她显然也没少因此惩罚朱玉洛,然而朱玉洛却依旧我行我素。小叶子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用酒,用烈酒摧毁朱玉洛灵肉分离的超然状态,让她从高高在上的琼瑶仙子落回凡间,让她纯净无瑕的灵魂不得不受制于她囹圄之中的肉体。 “看她这样子该不会酒中还另有药物吧?”方瑜心中忖着,笑道:“都说公主殿下长袖善舞,不知可否让小人见识一番?”小叶子自是在一旁拍掌起哄,还抱出把琵琶准备弹奏。 朱玉洛玉容虽然已布满酒醉嫣红之色,却仍然平静无波,微一欠身,便盈盈站起:“如此小女子献丑了。” 风月明暗中责怪地瞪了方瑜一眼,意思是本来大家说说话聊聊天就算了的事,何必真要公主舞给你看,这岂非是把公主当作寻常舞姬来作践了吗? 方瑜则假装没看到,一边轻呷着酒杯里的烧酒,一边看着朱玉洛退后三步,在小叶子的琵琶声中翩然起舞,衣袖飘飘,裙裾飞扬,其舞步之轻盈,身姿之曼妙,即便是曾说过“女孩子不就那么回事儿”的风月明也不禁看痴了眼,忘了要继续责备方瑜。 朱玉洛一曲舞罢,向两人先施一礼方才款款坐下。这时小叶子又提议朱玉洛唱曲儿助兴,替二人点曲目的则是“洞宾调戏白牡丹”。 风月明一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2 听便微微色变,盖因“洞宾调戏白牡丹”是出了名的风月戏,其辞中更是有“云雨之际,各呈风流,女欲罢而男不休,男欲止而女不愿。”这等淫语,若是从朱玉洛堂堂公主口中当众吐出,实在是有伤风雅。 于是风月明干咳一声,大手一摆说道:“唱曲儿就不必了,不知公主殿下可会下棋?可否与小人对弈一局?”对风月明来说,下棋是既能拖延时间又可让双方比较“安全”的节目。 朱玉洛轻点臻首表示愿意,于是小叶子取来棋盘摆上,问道:“不知二位想赌些什么彩头?” 风月明想也不想地道:“如果公主赢了,我这锭金子就赐给公主添置新衣。” 小叶子眨巴着眼道:“那如果老板赢了呢?” 风月明一时语塞,好在方瑜替他说道:“那便罚公主在这棋盘之上再舞一曲,好让我们见识一下掌上之舞的动人风情。” 风月明一皱眉,心中觉得有些过分,不过转念一想,弈棋之事主动权本操于自己手中,只要自己不赢,公主便不必受那登案作舞之辱。心中计较已定,他便当先开始落子。 风月明本精于棋道,自是应对自如,费尽心思往“和局”上引导。朱玉洛对下棋只粗通皮毛,一开始还和风月明下得有来有回,到后来则被风月明牢牢掌控了局面。两人一直下到三更天才如愿以和棋告终,期间不通棋道的小叶子只能看着棋盘干瞪眼,心中不理解风月明这人怎地如此不解风情,花了那么多银子过来找公主,不赶紧抱上榻子反而在这下了小半宿棋,简直是难以理解。 小叶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夜已深了,公主也该上楼就寝了,不知两位老板哪个陪公主上去?” 风月明听了一愣,愕然道:“此话怎讲?” 小叶子瞪了他一眼,愠道:“这话还用我明说吗?你们两位老板只有一位能陪公主上楼去,难道你还想公主同时侍奉你们两个人不成?” 风月明这才恍然,老脸不禁一红,对方瑜道:“如此你便先回去吧,等下我去和公主……” 他话没说完就被方瑜大声打断了:“凭什么我回去,难道你是想独占公主吗?我还想你回去呢!”他说着负气般地抱起了手臂。 风月明心中暗吃一惊,细观方瑜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说笑,于是哭笑不得地道:“你别闹,咱们不是说好了……” “谁和你说好了?你自己找公主陪|睡然后让我一个人走?我怎可能答应?”方瑜手一甩,转向小叶子道,“这样吧,既然我们俩互不相让,便由公主决定我们谁去谁留好了。” 小叶子吃吃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说着便朝朱玉洛走过去。 风月明却只是死死盯着方瑜,不明白他到这个时候捣什么乱。他和方瑜明明只隔了两三步的距离,却忽然感觉他离自己是如此之远。 看着方瑜冷峻的侧脸,风月明承认,他第一次对方瑜感到有些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方瑜与他对方瑜固有印象的偏离,这个与他一向默契的方瑜,究竟是因为什么在这里和他翻脸?是方瑜变了,还是他风月明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方瑜? 这时候小叶子托着一个茶盘走到两人面前,托盘上倒扣了两只茶杯。小叶子道:“公主吩咐了,请两位老板启杯一观,若是有一枚棋子便可留下过夜,若空无一物便请离开。” 风月明和方瑜几乎是同时掀开了靠近自己的那只茶杯,风月明掀起的杯下空空如也,方瑜掀起的杯下则有一枚刺眼的白色棋子。 “哼!”风月明一股无名火起,转身便走。他想听方瑜解释两句,然而直到他推门而出,也没听见方瑜说一个字。 “恭喜这位老板。”小叶子娇笑着道,“老板自行上楼便可,公主自会悉心侍奉,包保老板满意。奴婢先退下了。”说罢她吹灭了楼下的灯火,最后隐入黑暗。 方瑜望着风月明出门的方向出了会儿神,直到楼下陷入一片漆黑才回过神来,轻叹一声,有些疲惫地一步步缓缓登上楼梯。 暖香阁的二楼本是书斋,被靳翔布置成公主的闺房。方瑜蹑手蹑脚地一推门,一眼就看到朱玉洛垂首坐在床边,他不敢怠慢,反手轻轻关上门后立刻向朱玉洛跪拜下去,低声道:“小人方瑜,拜见公主殿下。” 朱玉洛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方瑜走了过来。方瑜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只能看到朱玉洛一双纤巧的赤足走到自己面前停下。 “公……公主……”方瑜刚想说话,就感到一阵香风,然后他就眼睁睁看到本来在朱玉洛身上穿着的桃红色纱裙被丢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朱玉洛冷笑着道:“每个进得这扇门的男人,没有不对我跪拜行礼的,仿佛不先拜我一下等会儿陪他睡觉的就不是公主一样。然后他们该怎么玩我还怎么玩我。说吧,今天你又有什么花样?看你这瑟瑟发抖的怂包模样,该不会是尚未开光的童男之身吧?哼!没碰过女人的话要不要姊姊我教你怎么玩呀?” 方瑜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行了别磕了。”朱玉洛不屑地哂道,“我这裙子都脱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方瑜一咬牙不再磕头,索性挺直了身子,看着朱玉洛晶莹如玉的动人胴体鼓足勇气说道:“小人任应天新军的参将方瑜,今天不是来作践公主,而是想办法救公主出去的!” 第22章 金蝉脱壳 “哦?”朱玉洛怀疑地摇了摇头,“先给人以希望,然后再让人家以身体偿还,原来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新把戏呀。” 方瑜道:“小人斗胆先问公主一个问题,公主适才为何选择留下小人而非另外一位公子?” 朱玉洛带点讽刺地看了方瑜一眼,道:“因为你看起来似乎更好色一点,看我的眼神像恨不得把我吃了一样。再加上你童男般没见过女人的可笑样子,我想咱们或许可以速战速决,然后抓紧时间睡觉。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小人满意了。”方瑜苦笑道,“公主冰雪聪明令人佩服,没枉费了小人故作姿态的一番心机。” “哦?这么说你还是在演戏咯?”朱玉洛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么如果换句话说,你是蓄意想被我留下的?” “可以这么说。”方瑜膝行一步,拾起朱玉洛丢下的纱裙,双手捧至朱玉洛的面前,“小人恐自己禁不住诱惑,还请公主穿上些。” “穿也不穿那件。”朱玉洛冷冷地道,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袍披上,坐回床边说道:“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 “多谢公主。”再一叩首,方瑜站起身来,缓缓道:“今日与我同来的那位朋友,便是应天新军的前将军风月明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3 。我们琅琊铁骑本在荆州与张冀北叛军作战,意外碰到由贵府跑出来的白静。得白静告知西安府发生的情况之后,应她的恳求,我和前将军便一道来了长安,目的就是把公主救出去。” 朱玉洛默默听着,再开口时语气已缓和了许多:“白静可给过你什么相认的信物?” “有。”方瑜摸出一根制式精美的象牙发簪递给朱玉洛,朱玉洛把玩半晌,终点头道:“不错,此物确实我昔日赏给白静的,你过来到我身边坐下。” 方瑜吃了一惊:“小民不敢与公主殿下同坐榻上。” 朱玉洛摆摆手道:“叫你坐就坐。若说到公主的声名,本殿哪还有声名可供败坏?” 方瑜这才战战兢兢地坐到床边,且和朱玉洛一个床头一个床位,中间隔了老大一块空隙。 朱玉洛“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还真怕我吃了你呀,哎呦看你脸红的,该不会真的未经人事吧?” 方瑜红着脸嗫嚅道:“公主请不要调戏小人了,咱们还是说正事要紧。”他刚要把自己内心的计划禀明,忽听房门发出“咯”地一声轻响。朱玉洛反应极快,一把扯掉了身上的长袍,然后拉着方瑜的衣襟把她压倒在床上,还没等方瑜反应过来,樱唇已痛吻在他的唇上。 方瑜脑际轰然一震,虽明知朱玉洛是做戏给在门缝偷窥的小叶子看,仍不禁被这亲密的身体接触弄得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同时他的身体也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良久唇分,方瑜剧烈地喘息着,轻声问道:“她已走了?” “走了。”朱玉洛含笑看着他,目光依然清澈,仿佛方瑜方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他心中一场印象深刻的绮梦。 方瑜这才有些尴尬地从朱玉洛的身上爬起来,同时用力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身上羞人的异常状态。 他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朱玉洛的细敏,不过朱玉洛却并未借题发挥再次借机调笑方瑜,而是静候他重新喘匀了气才道:“所以你们此次是有什么计划?打算今晚就行动还是看看再说?” “公主容禀。”方瑜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在这里小人和前将军的意见有所分歧,所以才在最后时刻发生了争执。按照前将军的意思,今天到暖香阁来只是先一探虚实,观察周围的守备情况和公主的生活节奏。然后回去从容定计,以他……唉,我内心觉得这其实是个笨办法,以他作为诱饵大闹公主府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再由小人和白静姊趁机救人。” 朱玉洛想了想道:“前将军风月明……唔……他的价值确实更胜本殿,有做诱饵的本钱。比起本殿这样一个已生不如死的公主,如果能抓到风月明肯定是大功一件。” 方瑜道:“话虽是这么说,然而当小人走进这暖香阁,亲眼见到公主殿下后,却又有了别的想法。” 朱玉洛瞟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想法?” 方瑜一咬嘴唇,断然道:“小人在了解公主暗无天日的生活后,想立即救公主走,今夜就行动,不等了。公主活得这般屈辱,小人真是一天也等不下去!” “这般过也过了百多天了。”朱玉洛淡淡道,“也不差多这一两天。” “不!”方瑜捂着心口道,“只要一想到公主晚上要……小人便心如刀绞。” 朱玉洛没再说话,双目死死盯着方瑜的眼睛,直盯得方瑜心中发毛。朱玉洛片刻后方叹息一声道:“你说想要今夜救我出去是真,说不愿看我多受苦却是在撒谎。” 方瑜刚要辩解,朱玉洛忽然把身子挪至方瑜身边:“让我猜猜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你或许确实可怜我不想我再多受屈辱,但你更在乎的却是你那朋友的安危。靳翔本就是名列黑道五绝的顶尖高手,再加上一千亲卫军,整个公主府可谓是守备森严,他想一个人把水搅浑不但极为困难,且动辄有性命之忧。所以你其实是不想他以身涉险,又怕拗不过他,才会做此选择的吧?” 方瑜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再次拜倒在朱玉洛的脚下道:“公主明鉴,小人……小人确是有此打算。” “我不会怪你。”朱玉洛伸手把方瑜拉了起来,“说说吧,你又有什么计划?” “小人万死。”方瑜颤声道,“小人这一计,乃是金蝉脱壳之计,即让公主诈死以离开公主府。小人带有一枚药丸,公主服下之后便会进入心跳脉息皆无的胎息状态,同时体温体味与其他一切生命体征都会消失,与死无异。这种状态会持续十天左右,靳翔查看过公主身体确认公主死后便会上报蓝玉。而蓝玉定然会让靳翔厚葬公主,这样等事情平息小人再把公主从地底下挖出来就算大功告成。” 朱玉洛不解道:“既然有如此妙计,一开始又何必费那么多口舌?” 方瑜再次跪倒道:“公主有所不知,此药原名鬼炼丹,本是元朝时明教用于折磨犯人的秘传之术,服药后初时全身痛痒难当状似癫狂,小人虽多加改进,药效仍极不稳定,即使是诈死苏醒之后,药性仍有可能再次发作。故此计风险极大,为公主贵体考虑前将军定然是宁可以身犯险,也断然不会同意。” “我都已经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朱玉洛一伸手,哂道:“药拿来!区区身体上的痛楚算得什么?若是因我这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而折了一员有为的大将,岂非得不偿失?” 方瑜略带迟疑地将一枚朱红色的丹药放到朱玉洛的手心里,谨慎地道:“一旦服下此药,公主的命运轨迹从此将再难改变,请公主最后三思。” 朱玉洛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已身在巅峰,那么无论你朝那一个方向走,都是下坡路。我现在的情况却是刚好相反,既已身在深谷,那么哪个方向不是出谷之路呢?”她说着一仰头,便服下了那枚药丸。 方瑜深深一拜,然后盯着朱玉洛的眼睛,一字字地道:“小人深感公主大德,愿终此一生伴随公主左右,无论公主出现任何恙状,小人都可以及时对症下药,以减轻公主的痛苦。” 朱玉洛和方瑜对视着,忽然嫣然一笑,樱唇轻吐出四个字:“我相信你。”这始是朱玉洛今夜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从她的眼睛就能看出来。这也是方瑜见过朱玉洛最美的笑容,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过后,朱玉洛感到药性发作,四肢百骸犹如万蚁噬心,痛痒难当。她倒在床上,不住地翻滚蹬踢,同时冷汗直流,浸湿了她单薄的兜肚和被褥。 朱玉洛很想叫出声来缓解身上巨大的痛苦,又怕小叶子听到,便撕碎了衣服揉成布团咬在口中,然后紧咬着布团发出闷叫。 方瑜看着朱玉洛痛不欲生地模样也是心痛不已,他担心朱玉洛发狂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4 伤到自己,便撕出更多的布条把朱玉洛整个人绑了起来,让她只能做有限的挣扎。 朱玉洛的痛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消逝,她感觉自己仿佛沉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官能上的痛楚逐渐理她远去,而同时自己的神智也一点点如碎片般被剥落下来,只有那载有她灵魂的躯体,在这深渊中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身旁水流涌动的微弱声音。犹如一场极为深沉的梦境,梦中的人不愿醒来。 然后她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23章 名将蓝玉 当朱玉洛再次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首先映入眼帘。 她伸手挡了一下阳光,同时试着活动一下身子,感觉虽有些虚弱,却并没有什么不适。坐起身来,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破庙,躺在一张草席之上。庙里破败不堪,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窗也是烂了窗纸还掉了半扇的窗。阳光从缺损的瓦顶直射下来,照得空气中的浮沉如飞虫般纤毫毕现。 然而在朱玉洛看来,这间满是灰尘的破庙却远远胜过她那富丽堂皇的公主府,这里不但充满生活的气息,更充满自由的气息。 朱玉洛穿着身农家女子的麻色布裙,想站起来走走却发现附近没有鞋子。她并不在意,就那么披散着头发赤脚走出破庙的门。 破庙的门外是清新的空气和同样破败的小院,当然,还有蹲在小院里正烧火煮着一缸什么东西的方瑜。 朱玉洛赤脚走出来,方瑜背对着她并没有察觉。他显得有些紧张,不住地拨弄柴火的大小,以及搅动缸子里的东西。 是一缸野菜汤,朱玉洛闻了出来,忽然在方瑜背后说道:“要是煮好了就快给我盛一碗,我可饿坏了。” 方瑜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朱玉洛,露出欣喜的笑容:“公主殿下终于醒了。”他知道朱玉洛急于知道事情的发展,便简单解释道:“事情一切顺利,那天公主昏迷之后小人便找个借口离开,直接出了西安府,小叶子以为公主只是过度疲劳睡得沉,便也没在意。他们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发现事情不对,于是靳翔派人去潼关飞报蓝玉。蓝玉正和冷无求在潼关对峙,不愿惹是生非,当下命靳翔在西安府郊外找块地把公主埋了。四天之后公主入土,小人在旁观察了两天,然后找个月黑风高的机会把公主抱出来,空棺材再给埋回去,于是现在再没有人知道公主殿下的起死回生了。” 朱玉洛笑着一摆手道:“勿要再唤人家做什么公主殿下了,长安公主既已入土为安,从此这世上便只有朱玉洛,再没有公主了。” “那好,朱玉洛小姐,请用膳。”方瑜笑着拿起一只木钵,装一碗野菜汤递到朱玉洛手上。 朱玉洛看来真是饿极,咕嘟咕嘟几口喝个精光,问道:“我府里的下人们怎么样了?” 方瑜道:“公主既死,靳翔再养着一群下人何用?早已遣散了。” 朱玉洛点点头道:“如此我便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为所欲为了。” 方瑜忍不住提醒她道:“那药性随时有可能复发,你可不要忘了。” “不是还有你在吗?只要跟着你就好了。”朱玉洛眨巴着大眼睛道,“你承诺过的。” “那好。”方瑜给朱玉洛再盛上一碗野菜汤,“等你一会儿吃饱了我们便上路,我想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朱玉洛一边囫囵吃着汤一边随口问道。 方瑜轻叹一声,缓缓解释道:“如今关中的战况不甚理想,右将军冷无求的新军被蓝玉挡在潼关之外动弹不得。蓝玉乃世之名将,仅是以少胜多的战例便不计其数,此次他在潼关以八万兵力对冷无求的四万,虽然我们的琅琊铁骑不日即会赶到潼关,但对付蓝玉这样的名将,又有关隘之险,仍是力有不足。” 朱玉洛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点头道:“所以我们需要另找援军?” “不错。”方瑜道,“徐达大将军已经不在,皇上也已老了。所以当世唯一有资格能在战场上和蓝玉掰一掰手腕的,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朱玉洛想了想道:“你是说……四哥?” “舍他其谁?”方瑜哈哈大笑,“决战沙场,当然还要看燕王朱棣。” ~~~~~~~~~~~~~~~ 潼关城外,应天新军冷无求大营。 风月明来到冷无求的大营已经十六天了,这些天他过得很不好。迷离的眼神,憔悴的面孔,甚至一向光滑的下颌也长出了稀疏的胡茬。 自那天风月明负气离开暖香阁后,他便再没睡过一宿好觉。首先是第二天一早,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方瑜回来,反倒是等到了长安公主暴毙而亡的噩耗。他想知道方瑜的下落,再度潜入公主府,却没查到任何线索。 当时风月明的第一反应是,方瑜背着自己想强行营救公主,结果事情败露,两人双双遇难。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原则,风月明在西安府又整整找了五天,而方瑜却似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让他找到任何消息。 那时的风月明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强迫自己不接受那唯一的解释——方瑜的尸体已经被靳翔秘密处理掉了。但种种令他不安的胡思乱想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扰乱他的心境,于是他决定,先到冷无求的大营去,到战场上去,或许只有战场上冰冷的厮杀才能让他暂时忘却西安府的伤痛。 风月明转过身来,两个素服女子正垂手站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个是白静,另一个十四五岁的青涩少女则是白静的妹妹白沁。公主死后她们在这世上已无处可去,只得暂时跟随风月明,离开西安府这是非之地。风月明念及白静尚算聪慧机智,便留她在身边做个小参谋。白沁虽然懵懂不谙世事,总算乖巧勤快,便当个端茶送水的丫鬟。 风月明来了之后冷无求非常重视,特意分了一顶营帐与三人居住。风月明虽与二女同住一帐,却克己守礼,白天帐门永远大开,到晚上便拉起一道幕布将营帐一分为二,自己睡一边,白家姊妹睡另一边。 “荆州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风月明木然望着帐外的尘土与蓝天,问道。 白静道:“刚接到云河副将的传书,说已接到圣旨,大军立即起行北上,到潼关与冷无求部会合。” 风月明又问:“张冀北那边怎么样了?” 白静道:“张冀北武昌一败后便退回襄阳城龟缩不出。左将军蓝若海收复荆州之后北进襄阳,本欲一鼓作气攻克城池,太平教的梁梦醒率汉中叛军及时赶到,在襄阳城西北三十里处安营,与襄阳成犄角之势,蓝若海一时也奈何不得,现在两军正在襄阳对峙。” “襄阳的事急不得,耗着便耗着吧。”风月明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5 “我们现在潼关这里又何尝不是耗着?想打吧打不下来,撤吧又怕蓝玉趁势追击攻弘农进洛阳,着实是骑虎难下。” 白静道:“关中地势险要,自古以来便是易守难攻……”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击鼓之声,同时一个士兵冲进营帐,急急禀报道:“报前将军,蓝玉亲自率人出关搦战,右将军请前将军立即到中军帐议事。” “你们好好候在帐中,无事不要出来。”嘱咐白家姊妹两句后,风月明快步走到冷无求的中军大帐。 右将军冷无求有别于传统武将的高大威猛,他既没有风月明般鹤立鸡群的身高,也没有蓝若海壮实宽厚的身形。冷无求五短身材,一幅干瘦的模样,身高约莫六尺,或许连风月明的妹妹风夜菱都比他高上一线,只有一双精芒四射的眼睛给人以深不可测的高手风范。 与冷无求同在中军帐研究形势的还有他的副将张子义,张子义四十出头,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风月明进来时,冷无求和张子义正围在沙盘旁指指点点。 冷无求见风月明进来,伸手招呼他近前,问道:“蓝玉放着他的关城不守,反而出城搦战,以前将军之见,他是何用意?” 风月明先是拱手见礼,然后分析道:“据闻蓝玉本是我大明最为善战的名将,其胆识武勇不在昔日的常遇春之下,他既然敢出城与我军决战,自是有取胜的把握。而他若能战胜我军,定然士气大振,兵锋一路东向,恐弘农洛阳不保。” “前将军所言极是。”冷无求道:“若我们不和蓝玉决战,只是据守营寨又如何?” 风月明坦然道:“据守营寨自是比正面决战容易得多,只是在下却不建议右将军如此做。” 张子义忍不住问道:“请前将军赐教。” 风月明道:“末将曾有两次守城的经历,一次在沙城,一次在武昌,都是利用城防工事加强己方的战斗力。然而此处战场却是一处行军营帐,既不同于沙城,也不同于武昌。我们是大明朝正义之师,奉皇命前来讨伐叛贼。如今西安府沦陷叛军之手,无数黎民百姓对官军翘首以盼,如果面对叛军挑衅不敢应战,岂非成了邪不畏正,民心该所向何方呢?我们又凭什么去收复失地?” 冷无求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此说来,我们是不得不迎战?” 风月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在下却不得不佩服蓝玉的决断,他肯定是听说了我琅琊军从荆州开拔的消息,故要赶在我琅琊军赶到潼关战场之前与我军决战。” 冷无求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如果此时出战,岂非正中了蓝玉的下怀?” “我们别无选择。”风月明坚定地道,“战场之上孰强孰弱暂且不提,这首先是个决心的问题,我们应天新军,以保国安民为己任,总不能连与叛军决战的勇气都没有吧?在这关乎军心民意的关键时刻,我们决不能后退,一定要亮剑!” “说得好!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活!”张子义激动地一拍桌子,“前将军所言甚是精彩,他蓝玉还不是两只眼睛两只手,我老张还真就不信他能比我们更能打到哪去!” 风月明向冷无求猛一抱拳:“风月明向右将军请命,率领一支人马为先锋,与蓝玉决战于潼关城下。” 冷无求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表情,半晌他缓缓道:“那好,本帅就拨你五千精骑为先锋,即刻出发,会一会蓝玉,看看他到底有何能耐!” “是!”风月明轰然领命,转身出帐。 “将军,五千人会不会太少了……”风月明走后,张子义嗫嚅着道。 “本帅当然不会任前将军孤军奋战。”冷无求淡淡道:“传令下去,本帅将亲率所余全部主力为前将军的后盾,与蓝玉决一死战。” 第24章 古城夜话 山河壮丽的渭北平原上,两匹快马并辔而行,沿着渭水北岸由西向东扬尘而去。两匹马上分别乘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儒装长衫,在疾风之中衣袂飞扬,正是方瑜,女子则一身干练劲服,打马扬鞭英姿飒爽,却是朱玉洛。二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北平府,为的是游说燕王朱棣,请他带兵增援关中。 两人从西安府出发,渡渭水至北岸买马东行,经过五个昼夜,终于在第六日黄昏渡过黄河渡口,到达黄河东岸的蒲州城1。 蒲州城南邻首阳山,是一座山水秀美,民风淳朴的古城。城墙以山石简单堆砌而成,宽九尺,高丈半,石隙间间或有郁郁而出的野草和绿油油的青苔,一派太平祥和的古城景象。 方瑜和朱玉洛牵马入城,安步当车地在城中破旧的碎石板路上走着。此时行将日落,斜斜的残阳射透城墙上石块的空隙落在城内的街道上,形成斑斑驳驳忽明忽暗的奇特景象,与街边叫卖茶叶蛋的小贩、民居中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在晚风中摇曳的老槐树一并形成一幅极具古城风韵的美好画卷。 只可惜他们却没有心情驻足欣赏,连日赶路的疲惫使得他们急于找一家客栈落宿。朱玉洛问明路人,和方瑜一道走进蒲州城内唯一的一家客栈——这家客栈甚至都没有名字,只是在被烟熏得黑乎乎的门口斜插了一面油腻腻的旗子,上面写着“客栈”这两个大字。门的另一边则挂了一盏同样油腻的风灯,正伴随着黄昏的晚风轻轻摇动。 客栈掌柜是个身穿褐色大褂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戴着一顶圆圆的瓜皮帽,正站在柜台后面噼噼啪啪打着算盘,见有人进来,堆起笑容说道:“两位客官,住店还是用膳啊?” “住店。”除了在风月明面前,方瑜本不是爱多说话之人,但住店这种事似乎又不好让朱玉洛去说,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柜台前,“给我们两间上房。” 掌柜抬眼看了看方瑜,又看了眼跟着方瑜身后的朱玉洛,笑道:“真是不巧,本店所有的客房都已客满了,现在是一间空房也没有,更何况客官还要两间。” “呃……”方瑜怔了一下,没想到事情一上来就走向了最尴尬的境地,他虽然在战场上奇谋诡出,行走江湖却和他面对女人时一样青涩。 幸好朱玉洛替他解了围:“既然没有也没办法,咱们先医饱肚子再说,这么大一座城,总有我们能落脚的地方。” 掌柜一听连忙趁机推销起自家的酒菜,又道:“我们蒲州是小地方,都是本地人,外来人很少,所以也就只有我这一家客栈。今天虽然客满,其实冷清的时候也多着哩……二位客官不妨先在我这吃着,看晚上会不会有人退房,实在不行也可在我这后厅里将就一宿,总好过露宿街头……” 朱玉洛随口敷衍着啰嗦的掌柜,然后信手点了几样小菜,拉着方瑜到后厅找张桌子坐下。方瑜一边随手玩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6 弄着桌上的茶杯,一边尴尬地笑道:“刚才好紧张,幸亏他没说只剩一间房,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朱玉洛拿起茶壶为二人倒茶,同时瞪了方瑜一眼,淡淡道:“有什么不会说的,就说我是你阿姊不就得了。” 方瑜“嘿”了一声,喝了口茶:“就怕他不信。” “你管他信不信呢。”朱玉洛几乎是无奈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其实我这一路上就有个问题想问你,那天之后你为何不去联络前将军,反而自己躲起来呢?” 方瑜想了想道:“我有我的考量,具体来说有两点。其一,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公主遇害了,靳翔也在满城找我,一旦我被发现,他就可以通告天下说我是谋害公主的凶手,然后把他对公主干的那些肮脏事全都甩到我身上,让我成为导致民怨沸腾的公敌。” 朱玉洛轻轻点头表示同意:“靳翔甚至可能还会趁机做起好人,通过处决谋害公主的凶手来笼络西安府的人心。” “所以我是不得不慎之又慎,索性逃到城外躲着。”方瑜接着道,“其二,我也实在是没机会,我先是得偷坟掘墓把你从公主墓里挖出来,然后又要守着你躲躲藏藏,好容易等到你醒过来再一打听,前将军已跑去潼关陪冷无求打架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咱们最好还是绕着走。” 朱玉洛“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把我从棺材里挖出来,那我醒来时身上穿的……” “当然是我给你换的。他们为了表示和你的死无关,下葬时给你弄了一身的绫罗绸缎,太显眼了。”方瑜白了她一眼,本来想笑她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却发现朱玉洛微低着头不说话。方瑜一拍脑袋,这才想明白其中含义,忙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故意想要占你便宜……” “算了!”朱玉洛轻叹一声,甩了甩头道,“反正你看都看了,我也不能扑上去咬你。” 方瑜被她这句话噎得发臊,一张白净的脸红得火烧一般,正尴尬不知说什么好时掌柜救命似的端了酒菜上来,连忙摆开碗筷,挑了一块五花肉送进口去。 朱玉洛被方瑜害臊的模样逗得不禁莞尔,不再计较被他看光的旧怨,拿起酒壶给两人倒上酒。 酒是上好的山西汾酒,清香扑鼻,方瑜喝了一口,酒浆入喉,脸便烧得更厉害了,忙扒拉几口菜大嚼起来。 不知是否这几日吃了太多的野菜干粮,方瑜觉得这一餐的酒菜格外可口。他吃的多,自然也就不免多喝几杯。他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表扬朱玉洛:“不愧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见过大世面的,连点菜都这么有水平。” “只是你太饿了而已。”朱玉洛丝毫不领方瑜的情,忽然狡黠地诡笑一下,调戏他道:“我说小弟弟,你既然不会喝酒,又何必学别人般喝那么多?到时候喝醉了别人岂非要怪我这做姊姊的没管好你。” “我什么时候认过你做姊姊?我什么时候又是小弟弟了?其实按照咱俩的关系,我这看也看了亲也亲了的,该娶你做老婆才是。”方瑜眨着一双迷离的醉眼道:“在蓝玉的地盘担惊受怕那么久,今天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还不许好好放松放松了?” “行行行,你好好放松。”朱玉洛说着又为方瑜的空杯注满了酒,没好气道“不过你别忘了,咱们住的地方可还没着落呢。” “大不了就睡这桌上。”方瑜满不在乎地喝着酒,“咱们公主殿下都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可介意的。” “也是。”朱玉洛把目光转向窗外,“比起前几天的风餐露宿,今天能有片瓦在上,也算长进了些。” 方瑜看着朱玉洛的侧脸,看她憔悴的面庞,看她蓬乱的发丝,忽然心中升起一丝不忍,道:“不如咱们还是出门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民居可供借宿的,你一个女孩子,再怎么也该好好洗个热水澡的。” 朱玉洛朝方瑜看了一眼,目光明显变得柔软了些,嘴唇张了张,却终欲言又止,又倔强地把头扭向窗外。 啪嗒,啪嗒。 空气中传来些许湿润泥土的气息,那气息变得愈发浓重,终于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裂雷,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乌云遮蔽月光,哗哗的雨声顷刻就占满了整个天地,以至于从客栈的窗口看去一片漆黑,只有那盏挂在门口昏黄的风灯,还如同怒涛之中沉浮的一叶扁舟一般,在被风雨吹打得摇摇晃晃的同时照亮客栈门口方圆几尺的昏暗空间。窗外不时有几颗水珠落在窗棂之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又飞到朱玉洛的身上,有的溅到了她的脸上,有的则飞至她的发间。她不但毫不在意,反而坐得离窗更近了些。 “这下好了,门也出不去了,热水澡变凉水澡。”方瑜无奈地摊了摊手道。 朱玉洛不想理他,径自望着窗外出神。摇曳的风灯照亮一圈雨线,照得这场黑暗中无形的雨如同一帘厚重的幕布。 方瑜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再和朱玉洛搭话,只是自顾自的大吃。 方瑜的身材虽显瘦弱,饭量却出奇地大,一边饱餐着朱玉洛灯光下柔美的侧颜,一边一盘盘把桌上已经冷掉的菜肴风卷残云地扫进肚中。 对于方瑜的饭量风月明曾颇有微词:“若是军队里人人都像你这么吃,户部得多花一倍军粮才够用。”方瑜则毫不示弱地反击风月明:“我吃得多那是因为我用脑,思考问题所消耗的力气不是你这种不动脑子的人能理解的。”于是风月明当然只能对此抱以苦笑。 吃掉最后一盘菜,饮尽最后一滴酒,方瑜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而此时朱玉洛还形同雕塑一般坐在窗前,凝望着窗外风灯下的雨幕。这时客栈掌柜忽然走近前来低声说道:“其实本店现在还是有两间客房的。” “那你不早说。”方瑜瞪着眼道,“你没看我们这位美丽的小姐已经形如枯萎的鲜花,需要好好休息吗?” “是是是,话是这么说。”掌柜干笑两声说道,“事情其实是这样,这两间客房本是有人提前订下的,一共四位,并且付了全额的房钱,所以我当然得给人家留着。只是现在眼看天色已晚,又下起大雨,所以我就想或许他们耽搁在路上赶不到了,两间房左右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让二位客官先住上。” 方瑜扯了扯嘴角笑道:“一间房赚两份钱,掌柜的算盘打得好精明。” 掌柜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微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还不是为你好?” 朱玉洛转回身来道:“这确实是有些欠妥了,若是定下房间的客人深夜里冒雨赶到,浑身湿透,又累又饿,这时候他们发现客房已被我们占了,还不得打起来呀?” “这……”掌柜事实上正如方瑜所言,想趁机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7 多赚一笔,被朱玉洛说得一时间乏言以对,改口道:“那或者你们小两口也可以将就住一间房,这样如果那伙人真的来了,也有缓冲的余地。” 方瑜听了不禁和朱玉洛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掌柜还是把他们当成初涉江湖的小两口了。他脸上一红,本能地想辩解说不是小两口而是姊弟,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没说出口来。 朱玉洛同样没有出言辩说,一副被提议打动的模样。一时间小客栈的后厅安静下来,只有落在瓦面上沙沙的雨声,似在这漫漫长夜之中诉说着一个美丽而动人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 1蒲州城:位于今山西省永济县。 第25章 千里奔袭 哗铃铃~哗铃铃~ 清脆的马铃声击穿漫长的雨夜,打破了小客栈后厅的沉默。方瑜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昏黄的风灯下,四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骑着骏马从雨幕之中穿出,最后停在了客栈门口。 “他们来了。”掌柜闻声微一皱眉,迅速起身,走到店门口迎接。 店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股清凉的水汽,四个人鱼贯而入,身上衣上的雨水也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聚成一股小水流。 方瑜坐在后厅看不到来人的面貌,却听掌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道:“四位客官一路辛苦,房间已给各位备好,请随小人上楼。” 一个浑雄的声音说道:“且慢上楼,俺们赶了一路肚子饿了,有什么吃的没有啊?” “有,有。”掌柜忙不迭地答应着,“小人这就去给各位客官准备酒菜。几位请先到后厅就坐吧。” “快着点啊!”那人又催促了一声,当先走进了后厅。 方瑜端着茶杯抬眼一看,首先进来的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豹头环眼,面色黑红。他本一边走一边扯开上衣的前襟,似是要拧干衣上的水,蓦然间看到坐在另一边的朱玉洛,这才颇为不好意思地悻悻然放弃,大咧咧坐在另一张桌前。 走在第二的是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衣里颇有神秘感的老僧,他体型干瘦,面目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这个身子轻得就似一片落叶,缓缓坐在豹头大汉的旁边。 第三人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人,这人显得极是年轻,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满目英气,皮肤却白皙细嫩堪比少女。第四个中年汉子则紧跟着少年,几乎是和少年一同进了后厅,他身穿做工考究的皮衣,目光和方瑜一对,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身子一震。 方瑜心中泛起滔天骇浪,见掌柜还在后厨没出来,跨前一步便向那人拜倒道:“末将方瑜拜见燕王殿下。”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本该身处北平府的燕王朱棣怎么会跑到这小小的蒲州城来。 “方参将,你怎么会在这里?”朱棣同样一脸的不解,他先伸手示意方瑜起来说话,然后才道:“你们琅琊铁骑不是在襄阳吗?什么时候跑蒲州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稍后禀告。燕王请先看看她是谁?”方瑜说着指向窗边的朱玉洛。 朱棣凝神去看,正好朱玉洛也转过身来正视着他,让他不禁又是一惊,细看良久方才颤声问道:“十三妹?” “四哥!”朱玉洛轻唤一声,然后竟忍不住哽咽起来。 猜测得到确认的朱棣虎躯一震,脱下湿漉漉的皮衣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抱住朱玉洛纤弱的身体,喃喃道:“坊间传闻说你在西安府沦陷后被靳翔幽禁,不久前忽然暴毙,没想到你不但活着,还逃出了西安府,真是上天有眼。” 朱玉洛任由朱棣抱着,这几个月来伪饰的坚强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接连从她的玉颊滑落。在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事物比朱棣强而有力的臂膀更能让她安心。 此情此景,不但方瑜心中感动,就连豹头大汉,神秘老僧和白面少年在一旁看在眼里,也不禁眼眶湿润。 朱棣直抱了朱玉洛有近一刻钟的工夫,见朱玉洛泪已流尽,这才一拍脑袋道:“差点都忘了介绍了,这三位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信。大个子是朱能1,是个能征惯战的将才。这位大师法号道衍2,是位手眼通天的智者。还有这位马和3,是我的贴身护卫,我们都叫他三宝。” 朱能、道衍和马和站起身来,一齐向朱玉洛行礼道:“拜见公主殿下。” 朱玉洛很快止住了失控的情绪,她坦然受礼,然后淡淡一笑道:“免礼了。” 朱能嬉皮笑脸地走到方瑜面前,一拱手笑道:“方参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当初俺在北平府听说你智斗蒙古兵,解宣府沙城之围在前,逐鞑虏破应昌在后,真是好威风啊!” 方瑜轻笑一声,淡淡道:“小意思,主要还是燕王殿下奋勇杀敌,又策反阿扎失里,功载史册,小将岂敢邀功?” “方参将不必妄自菲薄,聪明人动脑,笨人出力,向来如此。”朱棣失笑道,“来说说吧,你们到蒲州来所为何事。” “正想去北平府请见殿下,却不曾想在这小小的蒲州城中相遇,实是意外之喜。”方瑜笑答,随后把他们从西安府出来一路到蒲州的经历简要道明,最后补充道:“既然燕王已亲身至此,想必有北平府精兵相随,你我不谋而合,如此关中局势定矣。” 朱棣环眼看了看四周,对马和道:“你去厨房看看,然后守住后厅的入口别让人进来。”见马和领命去后,才附到方瑜耳畔说道:“本王早料到蓝玉之患棘手,故特率五千精骑,一路隐秘行军,赶来支援关中战场,到时候一定能给蓝玉一个大大的惊喜。” 方瑜听了又惊又喜,不禁脱口叹道:“燕王料地千里之外,末将佩服!” 朱棣道:“这并非本王之策,实道衍大师之计也。” 道衍双手合十,宣了口佛号道:“阿弥陀佛。燕王行事果决,善于决断,是我大明之福。”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朱棣朝道衍摆了摆手,又对方瑜道,“不知方参将千里求援,是想怎么用本王这支人马?” 朱能嘴快,抢着答道:“当然是与冷无求的新军会师一处,打他蓝玉一个屁滚尿流。” “哼,就知道逞匹夫之勇。”朱棣笑骂了一声,道:“蓝玉并非易于之辈,就算我们北平军很能打,也万不可轻视敌人。” 道衍微微一笑,那张树皮般枯槁的脸皱了起来,缓缓道:“朱能将军所言只是下策,用奇兵与蓝玉正面决战我们占不到太大便宜,小僧还有中上两策供燕王参考。” 朱棣欣然道:“愿闻其详。” 道衍抖了抖袍袖,双目精光暴现,凝望着窗外的雨幕说道:“中策是,我们先寻一处渡口度过黄河,然后沿着渭北平原向南行进,绕到潼关西侧杀出,与潼关东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8 侧的冷无求东西夹击,将蓝玉的主力军就地歼灭。”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道:“此计妙虽妙,风险却甚大,且容本王三思。” 见朱能露出愣愣的神色,方瑜解释道:“进入渭北平原,尤其是渭河北岸的区域,便随时有可能被蓝玉的斥候发现,一旦我们这支奇兵暴露,那么奇袭便会立告失败,此其风险一也。其次潼关城厚,就算我们出其不意,一旦攻城不利被蓝玉守住关城拖延时间,将陷入孤军深入的危险境地,此其风险二也。当然,伴随着风险我们的收益同样巨大,一旦蓝玉所带的这八万主力被消灭,雍州凉州之患可谓是弹指可平。” 朱棣想了想问道:“上策又如何?” 道衍微微一笑,道:“小僧心中本无上策,见到公主殿下后,便有了上策。” “哦?”朱玉洛奇道,“可是与长安城有关?” “正是。”道衍枯槁的脸上露出些许兴奋的神色,“既然已经冒险深入渭北平原,与其夹攻潼关,倒不如奇袭长安城。” 朱棣动容道:“长安城的靳翔有至少一万人的部队,我们如何破城?” “那便要看公主殿下了。”道衍道,“公主殿下曾率江湖义士力抗靳翔,虽最终失败,却给西安府百姓留下深刻的印象。到时候我们兵至城下只要亮出公主这杆大旗,自会有正义之士为我所用,把西安府搅个天翻地覆,而靳翔将会为他的‘失道’付出惨重的代价。” 朱棣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说的不错。靳翔所为,是人神共愤,西安府百姓断不会容此人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天知道谁家的女儿就会成为下一个公主?” 道衍点头道:“届时西安府光复,等若我们在关中一个坚实的据点,足以和蓝玉长期周旋。” 朱棣连连点头,正要吩咐朱能传令,方瑜忽然打断他道:“大师此计确是神妙,只是到时候如果西安府光复靳翔授首,蓝玉必留下小股部队守住潼关阻止冷无求西进,自己则亲率主力围攻西安府,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惨烈的守城战。为西安府无辜百姓着想,小将另有一计,不但出其不意,且不必与蓝玉周旋,收釜底抽薪之效。” 道衍微露讶色问道:“竟有如此妙计?” 方瑜在桌边坐下,伸手沾着茶水一边在桌上画一边说道:“蓝玉的主力现在潼关,潼关以东是冷无求的四万应天军,潼关以西则是西安府长安城,此两处都有坚固的城防,易守难攻。记得去年朝廷命蓝玉征讨西域,蓝玉请求征在当地征兵,皇上下诏不许,蓝玉遂抗旨谋反,在凉州卫擅自招兵,屯兵自重。” 朱能不解地道:“这有什么关系?” “有。”方瑜肯定地道,“蓝玉的叛军,招募于凉州卫,训练于凉州卫,起事于凉州卫。既然我们决意奇袭,那么打长安便不如直取凉州卫。那是蓝玉叛军的老家,且城防薄弱。一旦得手,蓝玉主力部队将士的父母妻儿将尽入我手,必然不战自溃!” 作者有话要说: // 1朱能:朱能(1370年-1406年),字士弘,怀远(今安徽怀远)人,明朝初期名将。朱能早年任燕山中护卫副千户,随燕王征漠北,骁勇善战。后累功至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国公,加太子太傅。 2道衍:姚广孝(1335年-1418年),幼名天僖,法名道衍。姚广孝年轻时在苏州妙智庵出家为僧,精通佛、道、儒、兵诸家之学,后被明太|祖挑选,随侍燕王朱棣,主持庆寿寺,成为朱棣的主要谋士。成祖继位后,姚广孝担任僧录司左善世,又加太子少师,被称为“黑衣宰相”。永乐十六年(1418年)病逝庆寿寺,追赠推诚辅国协谋宣力文臣、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荣国公,谥号恭靖。 3马和:郑和(1371-1433),明朝航海家、外交家、宦官。原姓马,名和,小名三宝,云南昆阳(今晋宁昆阳街道)宝山乡知代村人。洪武十三年(1381年)冬明朝军队进攻云南,马和仅十岁,被明军副统帅蓝玉掠走至南京,阉割成太监之后,进入朱棣的燕王府。被道衍和尚收为菩萨戒弟子,法名福吉祥。后明成祖朱棣在南京御书“郑”字赐马和郑姓,以纪念战功,史称“郑和”。郑和有智略,知兵习战,1405到1433年,郑和七下西洋,完成了人类历史上伟大的壮举。 第26章 败而弥坚 朱棣听了方瑜的分析,动容道:“果然好计,不但是一战可定乾坤的巨大战果,且不会有太大的战损。” 朱能也兴奋地道:“方参将说得是啊,俺们反正已经千里奔袭从北平府跑来了渭北,何不一口气再跑远点,直击蓝玉的凉州卫老巢呢?这与昔日邓士载偷渡阴平奇袭江油岂非有异曲同工之妙?” 道衍却皱着眉头沉声道:“计是好计,只是此去凉州不近,我们的军粮补给恐怕……” “四哥不必担心军粮的事。”说话的是朱玉洛,“我随你们一道去凉州,只要把行军路线向北偏一下,就可以途径宁夏卫。宁夏卫的总兵胡东权是我的人,他虽然因为兵力薄弱不敢轻举妄动,给燕王的北平军补充粮草却是不成问题。” 朱棣闻之大喜,一拍桌子说道:“如此便成哩!只要凉州落入我手,蓝玉的败亡将只是时间问题。” 朱能兴奋地摩拳擦掌,视线不断在方瑜的脸上扫来扫去,道:“方参将国士无双,不知是否一道与我们大军同行。” 方瑜轻轻摆了摆手,摇头道:“有燕王殿下和公主殿下坐镇,你们取下凉州卫应不成问题,小将便不同你们去了。” 朱棣愕然道:“那方参将意欲何往?” “到潼关去。”方瑜故意将视线转向窗外的雨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轻描淡写地道,“我若再不出现,某些人又该顶不住了。” ~~~~~~~~~~~~~~~ 冷无求跨坐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之上,手持一柄五尺长刀,刀锋微微翘曲,状若流星,本是雪亮而锋锐,现在却已沾满了血迹。看着己方的战阵被冲击得混乱不堪,身旁的新军战士一个个被叛军砍下马来,他的心痛如刀绞。 蓝玉不愧为当朝最伟大的名将之一,他手下军队的训练程度和战术执行力远远超乎了冷无求的预料。两军决战不到两个时辰,冷无求的新军就开始逐渐落在下风。蓝玉的临场调度总是能高他一筹,通过频繁的阵型变化来拉扯冷无求新军的战阵,并派出小分队切入到冷无求阵型的关键位置阻碍冷无求变阵,然后等到新军变阵不及的时候再利用他们阵型不整发动总攻。 三国时汉丞相诸葛亮也曾与魏大将军司马懿斗阵于渭河平原,展开双方总兵力超五十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39 万的一场决战,司马懿正是因为在阵型转换上棋差一招被诸葛亮攻破,兵败如山倒。 熟读史书的冷无求没想到他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冷无求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挫败感,敌人没有用火攻,没有用水淹,没有断他粮,没有劫他寨,没有打埋伏,没有玩离间。蓝玉是在这一场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上,把他精心操练的应天新军打得一败涂地,让他输得没有理由,没有借口。若非风月明的前锋部队还在战场的核心苦撑,他的新军恐怕早已溃败。 阵型混乱至斯,冷无求已无法向下传递任何有效的指令——除了撤退。他咬着牙,强忍着不喊出那两个字,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拼命砍杀,尽可能多的对叛军造成杀伤。 然而面对数以万计的叛军,他又能杀几人呢? 冷无求猛一矮身,伏在马背上闪过一员敌将的长戟,顺势一刀挥出,直劈敌将面门。敌将仓皇招架,冷无求却在长刀上附上他独门真气,一刀斩断敌将的长戟,将其斩下马去。 身处战阵垓心的风月明处境比冷无求更凶险,他一杆龙胆枪舞得密不透风,同时接住周围近十人水银泻地般的连番猛攻,竟是守得滴水不漏。他的勇猛也激励了手下的将士,个个奋勇作战,没有一人后退。 通常来说,如果你在战场上不幸碰到了这样可以以一当百的勇将,最好的办法不是派更多的士兵围攻送命,而是派去一员同样勇猛的武将——蓝玉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风月明忽然感觉手上一沉,本来可以凭手中龙胆枪轻松拨挡封架来自背后的攻势,却没想到这一击势大力沉,刚猛的真气几乎震得他龙胆枪脱手。回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白袍将军正手持一柄豪战斧,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本来围困着风月明的敌军士兵纷纷向后退开,给二人留下单挑的空间。 风月明丝毫不惧,微扯嘴角,冷笑道:“群殴不成,改单挑了吗?” 那人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做生活中千万件琐碎小事的一件,淡淡道:“本人烈阳,请前将军赐教。” 风月明心中一凛,同时知道烈阳是故意告诉自己身份对自己施压。烈阳名列“李梁安烈靳”黑道五绝的第四位,本是江湖上有名的西域烈焰谷的谷主,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不买任何人的帐,不知怎地也被蓝玉招揽过来成为叛军的重要力量。 风月明心中闪念,手上却毫不放松,龙胆枪挺枪便刺,直取烈阳的心窝。 烈阳把豪战斧转得呼呼作响状若车轮,然后猛地向风月明甩过去,同时用另一手去抓风月明的龙胆枪,这一招不但连攻带守,更是后发先至,瞬间逆转了场上的攻守之势。 风月明见豪战斧劈面而至不敢大意,龙胆枪改刺为封,用最老实最稳妥的方式双手举枪将豪战斧封住,同时二人真气交击风月明浑身剧震,只感觉耳鼻都似要沁出血来。 仅是一招风月明已知论武功敌不过此人,趁着烈阳招式用老虚晃一枪拨马就走。烈阳大喝一声“哪里走”,拍马追在风月明身后。 风月明正被追得心中叫苦,幸好冷无求及时赶到,替他截住了烈阳。 冷无求是对应白道五绝上的人物,论战阵虽输了蓝玉一招,论刀法却绝不含糊。他在马上与烈阳你来我往,长刀战斧上下翻飞,矮小的身材竟似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与烈阳招招对攻,不落丝毫下风。 双方将士们看两大高手对决看得如痴如醉,纷纷纵声呐喊,声如潮水。 在后方掠阵的张子义见冷无求通过卓越的刀法为己方打回些许气势不致一败涂地,连忙鸣金收兵——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蓝玉也不追赶,同样退回关城——冷无求不可小觑,这一战虽占了便宜,却还没到能一鼓作气把对方打垮的地步。 接着就是双方清扫战场,把各自阵亡者的尸体拖回大营。 风月明回到营帐的时候已近日落,一场大战从正午打起,一直打到黄昏时分才罢,这一下午惊心动魄的战斗让风月明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白沁早已守候在侧,见风月明进来先恭敬地蹲了个万福,然后走到他身边想为他脱去战甲。 “我自己来。”风月明朝白沁摆了摆手,同时下意识地往旁边走了两步不让她碰自己,径自脱下战甲挂在墙上,然后坐到椅中。他是心疼白沁,像她这样一个小女孩,风月明不想让她接触这身满是血污的厚重铠甲。 白沁年纪虽幼,却很明事理,她记得姊姊交代她要好好伺候风月明的话,也不嗔怨,又蹲到风月明的面前,伸手替他脱靴。 风月明则被白沁的举动弄得有点懵,他不惯拒绝,这次便由得她,随口问道:“你姊姊呢?” 白沁道:“她出去了,说是到外面弄点新鲜食材回来,好犒劳将军。” “嗨,她这又是何必?士兵们能吃干粮度日,我又何必例外?”风月明苦笑道。 白沁替风月明脱了靴子,又径自去端了壶茶给风月明倒上,恬静地笑道:“我们知道将军的为人,只是我们姊妹既然承蒙将军收留能有口饭吃,总算也得有点表示才是。” “其实我一个堂堂男儿,让你一个小姑娘伺候也是怪不好意思的,好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风月明轻叹一声道:“军营毕竟是朝不保夕的险地,等这边事一了结,我便送你们到应天去。到时候你想做活便做活,想念书便念书,想嫁人便嫁人吧。” 第二日,蓝玉又复至阵前挑战,冷无求率军出寨迎敌,两军遂与前日如出一辙地再战一场,同样以蓝玉小占上风告终。第三日双方再战亦是如此。两军如是这般一连打了七八日,蓝玉每每能够占得先机,故愈战愈勇,冷无求也从不认怂,只要蓝玉挑战必出击迎敌,虽然很难占到便宜,他不屈不挠的精神仍然感染并引领着将士们继续战斗,故败而弥坚。唯一可虑的是,伴随着连日连场的大战,应天新军这边的伤员不断增多,而可用的生力军也越打越少,且疲惫不堪。这种战况若再持续下去,冷无求的新军终有一天会全面崩溃。 当风月明再次抱着染血的头盔回到营帐,白沁照常出来行礼迎接,而风月明却一眼看到在营帐的另一边,白静正和方瑜坐在茶几前喝茶聊天。 风月明只觉得浑身一颤如在梦里,胸中一股莫名的暖流升起,眼眶也不禁湿润。他把头盔塞给白沁,然后三大步走到方瑜身边,一言不发张开双臂,将他抱紧在怀。 第27章 重回长安 方瑜被风月明死死抱住动也不敢动,同时被风月明战袍上沾染的血腥气熏得直咳嗽。风月明这才把他放开,伸手在他头顶拍了一下道:“好小子,这么些天你都死哪去了?”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0 方瑜没有立即答他,而是悠然地卖了个关子,道:“这故事可长了,我一路折腾过来累得紧,本不太想说,不过要是有美丽可爱的白沁妹妹为我再添一杯茶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一边的白静笑得“噗嗤”一声,莞尔唤过白沁给方瑜倒茶。白沁这几日已适应了风月明的为人处事,对性格迥异的方瑜有些拿不准,怯怯地轻挪莲步,抱着茶壶走到几旁。 芬香扑鼻的茶水流出,方瑜呷了一口,赞叹道:“姊姊懂事妹妹乖巧,有这么一对大小美女围着你转,前将军真是好福气啊。” “滚一边去。”风月明笑骂道,“这种话你也敢乱说的么?” 方瑜再呷一口茶才放下茶杯,悠悠地道:“不过我一点也不羡慕你,因为在过去的许多天里,我都是同我们公主殿下一同度过的,不但日同行,且夜同寝。” “什么?”白静又惊又喜地瞪大了眼,几乎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说,公主殿下她还活着?” “活得好着呢,不但活着且已逃出了西安府,现在的处境十分安全。”方瑜笑道,“只是公主现在的行踪属重大军事机密,白静姊请恕我不便透露,待到西安府光复你们主仆重聚,公主自会讲与你知。” “既不便说那我就先不问了,总之活着就好。”白静早已因公主尚在人世这巨大的喜讯激动起来,当然不会怪罪方瑜,见他饮尽杯中茶忙为他再添一杯,殷勤备至。 众人闲话几句之后风月明问道:“如今蓝玉与我军连番决战,我军虽尚未败至崩溃的地步,形势却日趋险峻。伤员增多,士气低落,要再这么打下去我恐怕……” “我明白,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方瑜放下茶杯,面色严肃起来,“这边战场上的事我已听白静姊说了,那么依你看来,既然蓝玉在每一天的战场上都能占到优势,那他为何不找一天趁势一鼓作气把你们打垮,反而要收兵回去,再不断发起决战呢?” 风月明沉吟良久,缓缓道:“是否蓝玉追求稳妥不敢冒险?” “此言差矣。”方瑜摇头状似拨浪鼓,“蓝玉用兵向来以兵贵神速和兵行险着著称,当年庆州1和捕鱼儿海两战是蓝玉的代表作,你又怎会不知?” 白静忍不住问道:“那么既然如此,现在蓝玉为何却既不攻城也不袭寨,只是一味地与我们正面决战呢?” 方瑜轻叹一声,解释道:“这正是蓝玉的高明之处,他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他的战术目标和以往不同。” “战术目标?” “这一次,蓝玉的目标既不是攻城略地扩大地盘,也不是占领某个关键地点控制交通隘口,而是你们这帮人本身。” 风月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竟是想把我们这四万人尽数歼灭在此地!” 方瑜缓缓点头,道:“在战略层面上,蓝玉比张冀北更高一筹,他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是因为他早已看穿在这当今的天下,只要除掉我们应天新军,他便再无敌手,偌大的中原也将任由他蓝玉驰骋。荆州一战,我们凭借蓝若海的四万水军和我们的两万骑兵击败张冀北近二十万人马,并重夺荆州,将张冀北困在襄阳。可见我们应天新军每存在一天,都会让以太平教为首的叛军势力寝食难安。这一次,蓝玉正是看准了你们不能后退,舍决战之外别无选择,这才一再逼迫你们决战,直到将你们的有生力量尽数歼灭为止。” 风月明苦笑一声道:“可就算明知蓝玉用心如此,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有办法。”方瑜忽然笑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我以为你早就应该想到。” 风月明愕然:“什么办法?” 方瑜洒然笑道:“两个字,撤退。” 风月明不悦地道:“这怎行?你应该知道的,我们正义之师面对叛军的挑衅,岂有撤退之理?” 方瑜油然道:“让我来修正一下前将军的说法。你所顾忌的所谓影响民心,不是我们王师被迫撤退这件事本身,而是撤退了依然拿蓝玉毫无办法,这才会真的失了民心。” “哦?” 方瑜又道:“但话若反过来说,如果我们只是暂时地撤退,然后很快打出一场大胜仗来,那么老百姓只会说你前将军有勇有谋,而再没有人骂你怂包了。” 风月明喟然道:“蓝玉当世名将,想要胜他谈何容易?” “名将也是人,也有人的欲望。年初我们之所以能大胜也速迭尔,就是因为摸准了他光复大都重振黄金家族的欲望。”方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风月明,“那么现在你告诉我,蓝玉的欲望是什么,如果你是他,知道我们突然撤退,会做出怎样的应变?” 风月明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斟酌着道:“如果我是蓝玉,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彻底歼灭潼关一带冷无求新军的有生力量,能和冷无求正面决战是最好,攻城袭寨只是下策。一旦冷无求开始撤退,我必全力追击掩杀,因为若将这样能打的一支精锐部队放虎归山,对我日后攻略中原的大计将是巨大的隐患。” “正是如此。”方瑜双掌一合,发出“啪”的一声,“以己度人,可知一旦我军撤退,蓝玉必倾力追击,届时我们只要在蓝玉的追击路线上埋伏一支人马……” 风月明兴奋地道:“到时候就算不能靠伏击一战击败蓝玉,也必与他沉重的打击,让我们等到本部人马前来会师。到时候我有云河、任政和杜豫,必能再和蓝玉好好周旋一阵。” 风月明和方瑜两人坐而论道,听得一旁的白家姊妹时而云里雾里,时而如痴如醉,到最后白静方抚掌笑道:“听你们一席话,妾身总算是知道为何连所向无敌的蒙古铁骑,还有张冀北的二十万雄兵都败在你们手下了。” 白沁也十分可爱地掩着小嘴,吃吃笑道:“他们输得真不冤。” 第二日清晨天刚微亮,冷无求率部众向东退却,蓝玉在潼关城头远远望见,断定已和他决战八日的冷无求因部下伤亡过重无以为继,遂率大军出关追击。不想追出不到三十里忽听一声炮响,风月明和张子义两支伏兵自左右杀出,东撤的冷无求也掉头杀来,场面一片混乱。 蓝玉知道中计,指挥手下死命奋战,终杀出一条血路退回潼关。经此一败蓝玉再不敢轻易出击,直到云河带着风月明的两万琅琊铁骑赶到,双方又复对峙之势。 这时方瑜向风月明辞行道:“如今敌我两军二度对峙于潼关城下,是真个势均力敌,战场上的平衡再难打破。所以我想,不如趁这时候到敌后去捣捣乱。”他直到此时仍未向风月明透露燕王朱棣这一支“奇兵”的存在。 风月明问道:“你要回西安府?” “还是你懂我。”方瑜笑着用拳头轻锤了一下风月明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1 的胸口,“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既能扰乱蓝玉在后方的布置,又能为我们的公主报仇。” 风月明悚然变色道:“你要去刺杀靳翔?就凭你这点身手凭什么做到呢?” “山人自有妙计!”方瑜得意地拍着胸脯说道。 “真的吗?”风月明狐疑地道,“眼下局势不坏,我又抽不开身,你可别做什么危险。的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么机智,你放心啦。”方瑜说罢飘然而去,留下风月明望着他的背影伫立良久,方轻叹一声回到帐中。 方瑜回到西安府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准备开始他的计划。 首先是打探消息,通过当地丐帮他了解到,自朱玉洛“死”了以后,靳翔没有太悲伤,很快找到了新的“玩乐之地”。他在西安府最有名的青楼秋月阁包下两个最当红的小姐,自此每晚留宿,夜夜笙歌,不醉不欢。方瑜得到这个消息大为振奋,暗呼一声“天要亡你”,走进一间成衣店。 到得傍晚时分,吃饱喝足并换作一身阔绰公子打扮的方瑜施施然走进秋月阁的大门。里面老鸨见他衣着不俗,立即笑脸相迎,媚态毕露地问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是否初来本地,需要奴家为公子介绍几位色艺双全又善解人意的妹妹吗?” 方瑜知道自己非本地人这点瞒不过她,打着扇子笑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听闻贵阁有两位妹妹最是动人,一是歌若黄莺的白茉莉,一是长袖善舞的尹清水。我听坊间传闻都说,能得她二人陪伴一晚,方不虚来这西安府一行。”白茉莉和尹清水正是被靳翔包下的红阿姑,方瑜心里清楚,故意无视老鸨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模样,笑嘻嘻地将一锭金子塞进她的手中,又道:“你看我还特地带来我家传的白玉箫,只想做个知音人呢。”他还怕老鸨看不见,特意半转了身拍拍身后背着用布包裹着的长筒形物事。 “明白明白。”老鸨眼珠一转显是计上心来,挥着手帕娇笑道:“公子说的这两位的确是我家最有名的妹妹,只可惜事不凑巧,她们近日染上了风寒,若强行服侍公子,恐多有怠慢不周之处。公子既想找个知音的妹妹,咱这的素儿姑娘绝对能让公子满意,她不但弹得一手好琴,在歌喉上更是青出于蓝,比茉莉更胜一筹,她今日碰巧得闲,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方瑜心中暗笑她商人奸诈,嘴上却装作失望且勉强的样子道:“好吧,那就是她吧。但要给我找间最好的厢房。” “顶楼的雅间既安静风景又好,最适合公子赏风弄月了。”老鸨见他如此易与,自然是满面堆笑地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 1庆州之战:洪武二十年(1387年),蓝玉被明太|祖拜为征虏左副将军,以征虏左副将军身份随大将军冯胜北征元太尉纳哈出。二月初三日,冯胜率兵抵达通州(今北京),当得知庆州(今内蒙古巴林左旗索布力嘎)有元兵驻屯后,于是派遣蓝玉率领轻骑冒着大雪出兵,杀元廷平章果来,擒果来的儿子不兰奚,并得到了元廷的人马。后率军乘胜追击,当军队到纳哈出巢穴金山(今吉林双辽),纳哈出来假装投降,蓝玉等将领看出他的计谋并将其生擒,同时,纳哈的军队都归顺。 第28章 恶有恶报 最好的厢房,自然是要设在秋月阁的最高处。 比起楼下的喧闹,秋月阁的顶楼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宁静。一条宽敞的走廊上只有三间厢房,左右各一间外就是走廊尽头的一间。尽头的厢房由六位凶神恶煞的侍卫左右侍立在外,内里则灯火通明,隐隐传出丝竹管乐和女子娇笑之声。 方瑜在俏丽侍女的引领下缓步登楼,为了不引起注意只是略瞥一眼便转进了右手的空厢房。侍女为他点起灯泡上茶便径自去了,方瑜在厢房里独自饮着茗茶,同时在脑海中把他即将执行的计划再细细过一遍,顿时一种紧张刺激便传遍了全身,让他不禁有些呼吸急促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房门一开,便有一身穿红裙,肌肤胜雪巧笑倩兮的盛装少女抱着一把长琴盈盈而入。她看着方瑜那副似紧张又似激动的神色,俏然一笑道:“奴家素儿,给公子请安了。” 方瑜这才挥散了脑海中的刺杀计划,换上一副色魂授予的虚伪笑容,拉着素儿姑娘坐到一旁。素儿观他神情以为他急色,心中好笑,素手轻拨,音韵流水而出。 素儿一边弹琴,方瑜就坐在另一边静静地聆听,同时露出痴痴的神色。到素儿弹完一曲,方瑜便为她斟茶一杯送至手上。素儿伸出白玉般的纤手去接茶杯,似有意若无意地触碰到方瑜的手指,见他羞红了脸,才娇笑着饮下茶去。接着又是一曲,这回素儿来了兴致,一边抚琴一边还跟着唱了起来,唱的是他们家最盛行的艳词小曲,她倒想看看,她这位看起来初涉烟尘之地的羞涩客人能把持到什么时候。 艳曲唱完还有下一曲,素儿媚态横生顾盼流连,方瑜却似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他紧紧盯着素儿的眼,直到确认她已陷入迷幻状态才轻吐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他刚才在茶水中下了幻药,就是为了让素儿在短时间内陷入幻觉,好方便他行事。 方瑜脱去鞋袜,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拿起他包在布包里声称是“白玉箫”的物事——那把曾杀死姬烨的火铳。今天,他便是要用此物暗杀靳翔,为公主朱玉洛报仇雪恨。 方瑜一手提着火铳,一手轻轻推开厢房的轩窗,整个过程中素儿便只自顾自地在房中弹唱,仿佛面对着一个不存在的客人。 秋月阁是长安城最气派的建筑之一,不但占地极大,其四层楼的高度也是仅次于秦|王|府的建筑格局,再加上每一层上都有飞檐流瓦,更添其气派。 方瑜钻出窗子,轻轻踩在窗外的飞檐瓦面上,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的另一扇窗边移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窗虚掩,透过窗缝方瑜得以窥见厢房里面的情况。靳翔背对着窗大咧咧坐在桌上,一手拿着酒壶往嘴里倒酒,一手拢着一个少女的腰肢。少女娇柔地把头靠在靳翔的肩膀上,同时香肩半裸,一双纤手按揉着靳翔的大腿,极具诱惑之能事。另一个少女则在靳翔面前不远处,她面貌清秀却穿得极为暴露,正翩翩献舞,看得靳翔连连叫好。 方瑜在窗外看得暗咬嘴唇,心道天赐良机,此时不取你狗命更待何时?他把火铳轻轻架在窗缝里,对准靳翔的后脑勺点燃了火药,而沉浸在女色之中的靳翔对此则一无所觉。 伴随着一声炸裂般的巨响,方瑜只觉得脚底下瓦片都似被震下去两片,同时就见到厢房里靳翔的后脑上被轰出一个大洞,血如泉涌。两个少女吓得面色惨白,尖叫着蹲在墙角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2 。 恶有恶报,靳翔这厮,今日终于授首。 方瑜迅速回到自己的厢房,收好火铳,然后一把抱起被火铳声惊醒正开始回过神来的素儿姑娘,把她整个人扔到床上。然后自己也跳上床去,压在她的身上。 “哗啦”一声门被踢开,两个靳翔的侍卫破门而入,却只看到在床上凌乱的两人,以及素儿姑娘抓紧被子遮掩身体的一声尖叫…… 靳翔死后的第十九天,第二个让蓝玉愤怒的消息传至潼关。凉州卫失守,军心动荡,大半士兵就地逃散。蓝玉审时度势主动回撤,弃了潼关,率领尚未逃散的残部据守长安。风月明、冷无求以及朱棣三军会师于长安城下,蓝玉的败亡之势已无可逆转。 风月明和朱棣两位将才相遇,自是又有一番豪饮相庆。朱玉洛与白家姊妹主仆重逢,自也是有话不完的离情别绪。眼见长安城光复在即,朱棣做主在营中摆下酒席,大宴三军将士,营中一片胜利般的欢腾喜悦。 而与此相比在长安城的帅府之中,则是一片愁云惨淡。蓝玉背负着双手在空旷的大堂中踱步着,面色十分凝重。大本营失守,军队人心尽失,被围困在长安城这座巨大的牢笼之中,他还凭什么逆天改命呢?认了吧——仿佛是来自上天的呓语,传到他的心中。 一个士兵忽然来报,说有人求见大将军。蓝玉眉头一皱,问他:“何人求见?” “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人,说……说……” “说什么?吞吞吐吐的!”蓝玉暴躁地呵斥道。 “说他有重要的消息要禀告大将军,是有关太子爷的。” 蓝玉浑身一震,怒火平息了几分,一挥手道:“让他进来。” 方瑜见到蓝玉时,蓝玉正背对着他,凭窗凝望着帅府后院中一株高大茂密的大杨树。从背后来看,蓝玉的背影健壮而挺拔,确是一种万军之将最应有的身形,令他不怒自威。 蓝玉听到方瑜的脚步声也不回头,淡然问道:“太子怎样了?”他的声音有些干哑,不似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却更像是即将步入暮年的老者。 “禀大将军。”方瑜恭敬地躬身说道,“京城的消息刚刚传到西安府,太子爷归去了。” 蓝玉身子一颤,猛然转过身来,盯着方瑜的眼睛问道:“你这话可属实?” “千真万确。”方瑜道,“皇上亲自下诏书公告天下,并立其子允炆为皇太孙。”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蓝玉垂下头去,目光也变得黯淡起来。他似是自说自话一般,又喟然道:“去年他不顾自己的身体,抱病巡视关中,吾若非得他一言,又岂能苟活至今?” 方瑜忽然挺直了身子,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大将军拒不回朝,也是和太子爷有关了?” 蓝玉猛地抬起头来,上下审视着方瑜,寒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方瑜不卑不亢地道:“应天军参将方瑜。” “你好大的胆子!”蓝玉冷笑一声,旋即杀气陡盛,宝剑出鞘指着方瑜厉声道:“听说燕王偷袭凉州卫就出自你的献计,可有此事?” 方瑜一挺胸脯道:“战场双方各为其主,末将又何须扯谎否认?方瑜不通武功,大将军若要杀了在下只管动手便是。但即便大将军杀了方瑜,今时今日也再难逆转天下大势。” 蓝玉一双虎目死死盯着方瑜,过了半晌杀气才有所减弱。他把剑随手一扔,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杀了你又有何用?吾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心知已没多少天好活,又何必徒增杀孽?或许你不相信,吾并非嗜杀之人,虽被视作谋逆之国贼,实也有不得已之苦衷。” “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方瑜诚恳地一拱手,又道:“只可惜末将无以为报,只能陪大将军说说话了。” “哦?”蓝玉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方瑜,仿佛在看一样有趣的新鲜物事,“在当今之天下,能陪吾说说话的人恐怕比战场上势均力敌的对手还少,吾倒真想听听你这名动天下的小小参将有什么高见。”说着话他就那么席地坐在帅府的青砖地上,同时拍拍身边示意方瑜也坐下。 方瑜坐下后说道:“其实以末将对大将军的了解,大将军平素里为人或许骄狂了些,但决不会是那种逆天而为的乱臣贼子。去年底大将军在凉州拒不回朝,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下去。”蓝玉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道。 方瑜试探着道:“都说太子爷是大将军唯一的知己,再联想到太子爷抱病巡视关中,想必此事便是因太子爷而起,是否正是与他的病情有关呢?” “唉。”蓝玉轻叹一声,解释道:“你说的不错,在当今世上吾只服太子爷一人,他德才兼备,又稳成持重宽仁厚德,正是接管这大明天下的不二之选。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年纪轻轻便染上了恶疾,眼瞧着他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没想到终还是去了。当时他来关中便是要见吾,告诉吾一件极为隐秘的要事。” 方瑜道:“当时太子爷告诉大将军的秘事,可是皇上……” “不错。”蓝玉冷冷地打断了方瑜的话,“我们这位皇上最是冷血无情,当他预感到太子爷或许命不久于世的时候,便要出招了。他担心吾的存在会影响到允炆将来的朝局,故要先下手为强,将吾剪除。” 方瑜想了想道:“其实皇上的疑虑也并非全无道理。首先大将军有侄女嫁与太子爷为正室太子妃,本身就是太子的小舅。大将军与太子交情甚笃,如果太子即位自然会视大将军为把持军政大事的左膀右臂。可若太子不幸,将来便是年幼的允炆即位,他对你这位位高权重的小舅爷是又敬又怕,要么对大将军言听计从成为大将军掌中的傀儡皇帝,要么发动内侍与大将军抗衡,重现当年何进与十常侍之乱景。” 第29章 鸟尽弓藏 蓝玉赞许地看了方瑜一眼,旋又苦笑道:“想不到你倒是看得透彻,这便是皇上不得不除吾而后快的理由了。太子之所以抱病请命巡视关中,便是趁机来警告吾说,皇上已对吾动了杀心,吾一旦带兵回京,皇上便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吾,以巩固未来皇太孙的权位。是以太子劝吾再在凉州耽搁些时日,等他慢慢劝说皇上打消此意。” “原来大将军就是为此才抗诏不回的。”方瑜恍然地点点头,想了想又不解道:“若太子只是劝大将军在凉州耽搁不回,大将军为何又要不顾一切地突袭关中,占据西安府呢?” “这里面便是另有隐情了,不过却仍是与太子有关。”蓝玉拍了一下大腿说道,“今日吾与你说得痛快,不妨便一并说与你知,免得到时候吾一死,这些秘密也随之永远埋藏。” 方瑜一拱手道:“末将洗耳恭听。” 蓝玉却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3 没有立即答他,而是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出了会儿神,方才缓缓说道:“吾之所以改变主意,主动进攻西安府,是因为在年关时发生了三件大事。”蓝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类似半躺着般双手撑在身后,“其一,太子巡视关中回京以后,病情愈发沉重,莫要说在皇上面前为吾陈情免吾一死,几乎是连床都下不去了。” 方瑜皱眉道:“这当然是个很不利的消息。” 蓝玉没有看他,自顾自地续道:“皇上得知吾抗命滞留凉州,龙颜大怒,在朝堂之上公然怒斥吾为逆贼,并与群臣商议讨伐凉州,将吾捉拿回京。这是第二件事。” 方瑜顺着蓝玉的话头道:“于是大将军就有了危机感,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殊死一搏。” “非也。”蓝玉轻轻摇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在这一点上,吾还是有所觉悟的。当时吾虽愤慨皇上无情,却也没真正下定决心起兵造反。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真正促使我下决心攻打西安府的,是这第三件事,一件看起来最无关轻重,也最不足为道的小事。” 方瑜浑身一震恍然道:“原来大将军竟会相信江湖术士之言。” “你猜到了。”蓝玉有些自嘲般地哂笑道,“当时有个江湖高手找到吾,说他有一种神效之药,可令人起死回生,若能以此药救回太子之命,这一切的纠纷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此等招摇撞骗之法竟可瞒过大将军之慧眼?”方瑜难以置信地道。 蓝玉道:“初时吾自是不信,然而那人却神秘地一笑,说会证明给吾看。果然一个月后吾便收到太子病情见好,可复上朝议事的消息,这才真的相信了此人。” “莫非这位江湖术士所提的条件就是占领西安府?”方瑜瞪大了眼问道。 “不错。他告诉吾道,若不按他的计划行事,便会断去太子的神药,让他一命呜呼。”蓝玉喟然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这位以太子性命相要挟吾进攻西安府的江湖术士,就是逆匪太平教的第一护法梁梦醒。他们做下这一切,正是要把身在凉州的吾拉上他们的贼船,做他们的保|护|伞。” “可大将军仍是答应了梁梦醒,并迅速攻占了西安府。” “吾非是被鬼迷了心窍,而是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蓝玉轻声道,“近些年皇上龙体日渐衰老,只要太子身体康健,登基便是这几年的事。比起皇位更迭,西安府只是区区小事,一旦太子登基,吾率军平叛易如反掌。” “太平教乱党妖人,大将军这般做不但是与虎谋皮,更是把自己推上了绝路。”方瑜不无遗憾地叹息道,“要知道本来大将军屯兵凉州,皇上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到大将军攻占西安府,谋反罪行已是昭然,那无论太子是否康健大将军也只余与官军决战到底一途。再到后来大将军与冷无求决战于潼关,任何一方都无法抽身而退,这个时候大将军事实上已被太平教绑上了贼船,太子的生死自然也就再不重要。” “方参将此言句句锥心,对整件事理解透彻,不愧是先后收拾也速迭尔和张冀北的名士。”蓝玉道,“只可惜,吾在战场上虽能看透一切,却终过不了情这一关。朱标是吾在这世上唯一的知己,若能为他死吾决不皱一下眉头。若你也有这样一位至珍至重的知己,你又能否眼睁睁坐看他逝去呢?” 蓝玉这番话十分沉重,方瑜无言以对,脑海中却浮现出风月明在战场上奋死拼杀的身影。直过了半晌,方瑜方缓缓道:“原来大将军不是被鬼迷了心窍,而是被情。无论大将军此番生死如何,大将军对太子的这份知己之情,已足可感动天地。” 蓝玉抿紧了嘴唇,沉默了片刻道:“吾知道方参将是来劝降的,不过吾却不能答应你。因为吾已是注定了死路一条,与其被押回京城受凌迟之苦,不如在战场上轰轰烈烈地战死。念在你陪我说了这许多话的份上,吾可以考虑把这份天大的功劳送给你的前将军。” 方瑜没有理会蓝玉的话,却忽然道:“大将军一心求死,末将自是无法阻拦,只是大将军有否想过,在寻死之前还有一事可做。” 蓝玉愕然道:“何事?” 方瑜盯着蓝玉的眼睛,一字字说道:“为太子报仇!” 蓝玉浑身一震,半张着嘴,一时却没说出话来。 方瑜见蓝玉意动,又继续说道:“不知大将军是否想过,太子近年来愈见恶化的病情,会否是太平教早早布下的一招棋呢?” 蓝玉再一震,噎声道:“你怎知……” “这是末将从应天出发时文昌伯风镇岳私下里告诉末将的。”方瑜道,“大将军应知道,文昌伯是太子的另一好友。据说太平教中有一位制毒奇人,为太子制下一味慢性奇毒,太子中毒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文昌伯虽为武学宗师,对这慢性奇毒却也束手无策。这时候太平教便派人到应天去见太子,用这奇毒的解药要挟太子,却为太子断然拒绝。太子云:吾死之后,自有吾儿继之,吾大明天下,如何轮到尔等鼠辈指手画脚。” 蓝玉听着方瑜复述太子的话,太子昭然正气的音容笑貌瞬间浮现在脑海之中,一时间竟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起来:“这么说……太子一早便知他的病是太平教做的手脚……他为何不说?” “此事言之无益,不但会弄得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并且太子以后在朝堂上提出的政见也会因被视作受太平教的威胁而不被采纳。”方瑜道,“唯一让太子放不下的,其实也只有大将军了,故此他才有抱病巡视关中之举,便是想趁还有一口气在,尽力挽回大将军一条性命。只可惜太平教是绝不容许此事发生的,故才在太子回京后加重了他毒性的剂量。大将军听到太子病情见好的消息,不过是太平教一时用了些解药罢了。此事从一开始,就是太平教设下的局。待到他们确认大将军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的时候,便让太子病死,如此朝中将再无为大将军说话之人。” 蓝玉听到此处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用力锤着帅府的地砖说道:“太平教贼人用心忒地歹毒,吾与他们势不两立!” 方瑜趁机又问道:“敢问大将军,大将军手下的靳翔和烈阳两位高手是否太平教安插过来的呢?” 蓝玉一怔,想了想点点头道:“很有可能。当时梁梦醒说吾军队素养虽高,却缺乏真正的高手,故才荐了烈阳给吾,并让吾招安靳翔。现在想来,烈阳应是太平教安插在吾身边监视吾的。” 方瑜听了心中一惊,道:“如此说来此地不宜久留,如让烈阳知道大将军有反水的心思便不妙了。” 蓝玉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断然起身道:“吾这便去开城投降,将来杀入四川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4 平定太平教,吾愿做先锋。” 方瑜也随他起身,心中正暗赞蓝玉的决断,忽然感到一阵阴恻恻的寒风扑面吹来,紧接着一道鬼魅般的人影以肉眼几乎看不真切的速度从帅府一根大柱子后面闪出,转眼便飞到了蓝玉的头顶。 方瑜惊呼道:“大将军小心!” 然而终究是太迟了,蓝玉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道黑色的人影如苍鹰搏兔般从蓝玉的头顶扑了下来。 被劲风袭体的蓝玉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应变,他右腿猛地后撤一步,同时上身后仰,双臂在胸前交错,应是封住了那人蛟龙出洞般的一掌。 真气碰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那人影忽然又闪到了蓝玉的身前,再发一掌。 这一回蓝玉再不及反抗,被一掌结结实实印在小腹上,整个人应声抛飞,在空中喷出一口血雾,然后如一个死物般摔落在地上,眼见是没命了。 方瑜见势不妙扭头就跑,跑没两步就觉得罡风从背后猛吹过来,紧接他忽然后脑一痛,便昏了过去。 第30章 暗室销魂 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当方瑜再度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正处身在一个极度昏暗的房间内,躺在一张铺着草席的土炕之上。 这看起来像一间普通人家的仓房,空间不大,四壁无窗,只在其中一面墙的高处开了个只容婴儿通过的气孔。气孔外没有光线射入,想正是夜晚,只房间中一灯如豆,光线黯淡至方瑜甚至都看不清另一边的墙壁。 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是一扇门,一扇铁门。方瑜试着推了推,门被从外面锁住,他没再尝试——方瑜从不做无用之事,既然知道自己被囚禁在此,他也不会撞破了脑袋妄想能逃出去。 识时务,这是方瑜和那个“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活”的风月明最大的区别。 方瑜退回到他那张土炕之上,盘膝而坐,兀自思索起来。那个在他面前杀了蓝玉,又将他击昏带到这里来的高手究竟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方瑜虽然不通武功,但从那人的气质和出招时给人的感觉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人的武功更在那日汉水河畔与蓝若海对决的梁梦醒之上,是方瑜平生见过最可怕的高手。 如此可怕的武功,想来便只有在“黑道五绝”中名列榜首的太平教教主李默了。李默身为这场动乱的始作俑者,显然是知道了蓝玉败退长安的消息,为防他投降官军,便亲自潜入帅府取他性命。但他为何不将自己这祸患也一并杀了,反而掳来囚禁在此?方瑜想不明白。 莫非是想用自己这人质要挟风月明? 方瑜摇了摇头,这并不合理。如今天下叛乱之事已大半平定,李默太平教曾经的三大盟友也速迭尔、张冀北和蓝玉相继败亡,虽然襄阳和长安两座坚城仍在固守,但面对蓝若海和冷无求的围攻早晚会被收复。李默固守两川之地即使可守一时之安稳,却再难贪图天下。在这等情况下,他就算用自己要挟风月明不向他进兵,依然阻止不了蓝若海、冷无求等其他部队进川平叛。 方瑜正苦苦思索间,忽然听见房间的一角传出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以为是有老鼠,忙拿起房间内唯一的一盏小油灯,借着昏暗的光线谨慎地一步步向发出声音的角落探去。 囚禁着方瑜的这间仓房既没有囤积粮食也没有堆放任何杂物,空荡荡的,除了那张土炕便只有散落一地的干稻草。方瑜看不清地面,踩在稻草上的脚也只敢轻轻放下,以免踩到稻草下什么不该踩到的物事。 对于有老鼠这事,方瑜其实还是有些怕的,不把那老鼠找出来他简直是睡也睡不安稳。他轻轻蹲下身子,把油灯拿得几乎是贴着稻草,一点点向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挪动。 很快,方瑜就发现墙角附近散落的稻草有一个奇异的隆起,仿佛底下盖着什么东西。他不敢伸手去碰,而是放下油灯,一口气用力吹过去,把稻草吹得飞了起来,露出下面白花花的一个人来,让方瑜惊得目瞪口呆,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少女,一个曲线姣好肤如凝玉的少女,一个身无寸缕全身赤|裸的少女。 方瑜惊得合不拢嘴,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逆流入脑,让他的脑海轰然震颤,头皮发麻。只见那少女不但赤|裸着身子,她的上半身还被绳索紧紧束缚着。那种粗粝绳索与少女细腻肌肤的强烈对比让方瑜感到有点头晕,几乎没有勇气去看,同时脑海中不由联想起以前到秋天风月明拿来与他分享的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大闸蟹。 那少女面朝墙里,似乎也意识到有人在观察她,一双修长的玉腿紧紧地绞在一起,紧张得不住发抖。 方瑜看着这诡谲而又香艳异常的情景,下意识地想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少女盖上,却忽然发现他自己也只是穿着件破烂的小背心和一条小裤衩,并无任何可为她遮羞之物。 他正尴尬地不知进退间,那少女忽然发出一声呓语般的呻|吟,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方瑜只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依稀便似是长安公主朱玉洛的声音,不禁心中一震。他看不到少女的脸,又不敢去碰少女的胴体把她反转过来,只能试探地问道:“公主殿下?” 少女好像没听见他的声音,却似更加痛苦了,两条腿交替蹬踢摩擦着,接着上身也开始在地上扭动起来。 方瑜暗叫不妙,索性把心一横,道一声“得罪了”,双手将她细腻柔软的身子抱起,紧走几步放到另一边的土炕草席上。火光之中他看得清楚,这个被绑成大闸蟹一样的赤|裸少女,正是朱玉洛。 方瑜放下朱玉洛后便紧闭了眼睛,又唤了她几次,始终得不到回答,这才再次睁开眼睛。只见朱玉洛横躺在草席上,头歪着,眼睛虽然看向他这边,却没有丝毫神采。方瑜心中一凛,不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眼珠没有丝毫转动,好像根本看不见。又在她耳边拍了拍手,朱玉洛依然毫无反应,似乎听觉也受到阻碍。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李默的杰作吗? 昏黄的灯光下,朱玉洛的胴体上染着一层异样的嫣红之色,方瑜不敢再看,决定先为朱玉洛解开绳子。他定了定神,目光开始在她身上巡弋,寻找解缚的最佳途径。 绳结位于朱玉洛的手腕之间,系得很紧,方瑜用力弄了半天才给解开。当他把绳索从朱玉洛身上解下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她浑身都是被绳索留下的淤痕,为她神圣的身体添上几分妖异的色彩。 方瑜咬紧嘴唇,有些不敢再看。他转过身,刚想走到离土炕远一些的地方冷静一下,就感到一阵香风袭来,朱玉洛娇软滚烫的身子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方瑜没想到会被这样“突然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5 袭击”,脑海一片爆炸般的空白,同时浑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朱玉洛的一双玉臂环抱着他的腰,他还能感觉到她那对柔软的胸脯也正紧紧压在他的背上,一股难耐的燥热之感在他的身上开始扩散。 “别走。”朱玉洛在他的耳畔幽幽说道。这是她今夜说的第一句话。 方瑜惊愕地想转头去看,没想到一转头正撞上朱玉洛樱唇半启从旁送来的一个香吻。 方瑜彻底迷失了,任由朱玉洛紧紧勾着他的脖子,把他从炕边勾得翻倒在土炕上,朱唇如醉,丁香暗吐。方瑜到此终被朱玉洛火热的春情烧得放弃了抵抗,一扭身反守为攻地压住朱玉洛的身子,让这间昏暗的囚室变得一室皆春。 在这蝉鸣燥热的仲夏之夜,在这不知何处的废弃仓房之中,方瑜体验了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疯狂。而当战火平息,他筋疲力尽地躺在朱玉洛身旁时,他不禁又开始自责起来,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怎能趁人之危,把公主给…… 方瑜不安的从土炕上坐起来,转头去看朱玉洛的表情,却见朱玉洛目光明亮地望着天花板,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笑。 “公……公主……”方瑜忍不住又唤了她一声。 “嗯?”朱玉洛笑盈盈地看向他道,“怎么?现在还要唤人家公主吗?” “我……”方瑜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不唤公主唤你作什么?”他自然明白朱玉洛的意思,试探地道:“玉儿?” 朱玉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你叫得顺口便好。” “呃……玉儿……”方瑜有些尴尬地道,“你能看见能听见了?” “刚刚才恢复过来。之前是被李默用独门真气封闭了视觉和听觉。”朱玉洛喜孜孜地道,仿佛这些对她而言都不是个事。 “你果然也是被李默抓来的。”方瑜说着又有些不解,垂头低声道,“只是你为何……” “当时人家只觉得身上被一股邪火烧得憋闷难受得紧,想要那样做,所以便那样做了。”朱玉洛反问道,“怎么?你感觉受委屈了?” “不,不是。”方瑜本想继续解释,却忽然又住了口。 因为他的头脑已复又变得清醒和敏捷,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更要清醒。他已想明白了这一切。 李默把他从长安城里掳来囚禁在此,又掳来了朱玉洛并加以“处理”,其实李默的本质目的,是想笼络他方瑜并把他收归己用。李默已失了蓝玉这最强的军事助力,或许只有方瑜能帮他扭转乾坤了。 李默之所以把朱玉洛剥至一|丝|不|挂放进这间囚室,并以独门手法暂时封闭了她的视听二感,用绳索捆绑,甚至可能还对她用了下九流的催情手法,都只有一个目的,把他方瑜绑上贼船。一旦他在这种极端情境中把持不住和朱玉洛发生了关系,那他便将彻底落入李默的掌控。 奸污公主是死罪,他方瑜如果不想被押解回京杀头示众,便只有跟着李默一起造反。而他如今既与公主发生了这层关系,李默只要控制住公主,就相当于间接控制了他方瑜,不怕他不为其效命。 想通了其中关节,方瑜轻轻舒了口气。朱玉洛看着他不解地问道:“看你面色阴晴不定的,想什么呢?” 方瑜不想朱玉洛知道她无意间沦为了李默的工具,便随口扯道:“我在想,你既然被封闭了视听二感,又是怎么认出我的?你该不会是随便抓个人上吧?” “当然认得出的!”朱玉洛大嗔道,“什么叫随便抓个人……”旋又俏脸微红起来,“人家虽看不见听不着,却能嗅出你身上的气息啊。” 方瑜见她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羞答答神色,不忍再调戏她,诚恳地道:“公主请放心,我方瑜敢作敢当,等我们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便找个地方正式成亲。” 朱玉洛听了一怔:“找个地方?” 方瑜正色道:“我做的这事,往好了说那叫私定终身,往坏了说叫奸污公主,要杀头的。所以京城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好在我们还可以去另一个地方成亲。” “什么地方?” “成都。” 第31章 太平教主 “好!好!好!”方瑜的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大笑道:“不愧是人称天下第一谋士的方参将,即使身处囹圄,对大事小事还是看得如此之透彻。” 方瑜转头看了眼床上赤身露体的朱玉洛,蹿起来跑到门边警惕地道:“房中阴暗,教主就不必进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门外那人语含深意地道,“我可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方瑜知他反讽自己占有朱玉洛是“落井下石”,恨得牙痒痒的,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倒是朱玉洛出言替他解围道:“方参将当世之英杰,奴家情愿与他好,又何来落井下石一说?” 片刻之后,铁门打开,一位俏丽的婢女手捧两套整洁的衣衫奉上,并服侍两人更衣梳洗。方瑜走出被关押了一日的仓房,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环目四周,自己似是身处一座因战乱而废弃的农庄,左右只寥寥数间草房,看来是被太平教当作临时的分舵了。 “教主有请公主和方参将。”婢女盈盈蹲了个万福,然后指向其中最大的一间草房。 方瑜跨步而入,便见到了传说中把天下搅个天翻地覆的太平教主。只见草房内共有一先两后三名男子,赫然卓立其中。 当中站在前面的华服男子,身形雄壮之极,一看便知是领袖人物。其它两人则一壮一瘦,身着便衣,好似混入人群丝毫不觉得显眼的路人,只他们两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显示了他们超卓高手的武功段位。 华服男子看上去四十许人,样貌却俊伟近乎邪异,一头乌黑亮光的长发,中分而下,垂在两边比一般人宽阔得多的肩膀上,皮肤晶莹通透,闪耀着刺目的光泽。鼻梁高挺正直、双目神采飞扬,如若电闪,藏着近乎妖邪的魅力,看一眼便毕生难忘,配合着有若渊停岳峙的身才气度,却使人油然心悸。他虽只看似随意地站在草房的中央,方瑜却有一种感觉,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到哪里都是他的宫殿。 方瑜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一揖到地道:“方瑜参见教主。” 这名列“黑道五绝”之首,活像魔王降世的太平教主,身上的紫红绣金华服一尘不染,外披一件长可及地的银色披风,腰上束着宽三寸的围带,露出的一截缀满宝石。阳光自屋顶的缝隙透入,点点宝石在阳光下异彩烁动,流光溢彩。 他的声音温润而清晰,好听得让人陶醉:“方参将不必多礼,比起敬我为教主,我更想你谢我作媒人。” “哼。”方瑜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道,“手段令人不齿。” “我自走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6 上争天下这条路以来,做事从来不择手段,就如同方参将以燕王做饵赚得也速迭尔一样。”太平教主李默盯着方瑜的眼睛道,“更何况方参将对公主本有感情,我只是往火里再添一把柴罢了。” 方瑜似乎并未被李默温润柔和的声音打动,又道:“教主乃叛军祸首,我是官军参将,你我各为其主,今日你掳了我来,杀了我便是,又何必多费唇舌?” 李默款款走到在方瑜身旁垂首而立的朱玉洛身前,伸手轻抚她的发丝,柔声道:“寻死何易?只是方参将忍心让才和你共寻鱼水之欢的公主从此守寡吗?若是公主有幸再为你产下儿女,你忍心让娃儿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吗?” 朱玉洛娇躯一颤,忍不住道:“你怎知……” “我早已用独门真气为公主调理好了身子。”李默哈哈一笑,背转身又走回方才站立的位置,“所以我敢以太平教主之名作保,公主此番必会受孕,从此与方参将双宿双|飞,多子多福。” 方瑜知道自己怎么也斗不过眼前这百年难见的盖世魔君,道:“既如此,敢问教主请方某到此有何指教?” 李默目露满意之色,淡淡道:“我请方参将过来,是想问方参将一个问题。” 方瑜拱手道:“请教主示下。” “蓝玉死后,我命烈阳秘不发丧,持蓝玉兵符率残部死守西安府。西安府城高池深,屯粮丰厚,虽可守至少半年无虞,却终究不是办法。”李默眼中寒芒一闪而逝,一字字道:“那么以方参将之见,西安府究竟当守还是当弃?” 方瑜缄默半晌,沉声道:“以守之名,弃之为战。” 李默身形一滞,似是咀嚼着方瑜的话,追问道:“方参将可否说详细些?” 方瑜环目一扫,朱玉洛识趣地道:“教主容禀,妾身忽感微恙,请容妾身退下歇息。” 李默点了点头,见朱玉洛告退,道:“我身旁这两人,马行空和高桓,是我教四大护法其中之二,其武功不在靳翔之下,只因行事低调才不为世人所知。”李默一挥手,两人也告退出去。 此时房中只剩方瑜和李默,方瑜道:“此时孤城一座的西安府对教主来说,无异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守之不如弃之。” 李默轻叹一声,道:“我教以巴蜀为根据地,若想图谋天下,最简单便是循着昔日汉高祖的旧路,先图关中,再入中原。如今西安府得而复弃,怎能不让人扼腕?” “教主此言差矣。”方瑜道,“教主图谋天下,与楚汉之争不同。大明立国已二十余载,民心所向,万难撼动。即便教主占得雍凉二州全境,要想攻取中原,也非得逐城逐地经略才可能成事,这也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李默道,“只是如果我们就这么黯然退出西安府,岂非前功尽弃,重新龟缩在巴蜀一隅?” 方瑜看着李默的神色,不禁一笑。李默愕然问他:“方参将为何发笑?” 方瑜笑答:“昔日孔明作隆中对,今日我便献教主一‘村中对’,好让教主在三年之内夺得天下。” 李默微一躬身,诚恳地道:“请方参将教我。” 方瑜道:“西安府既然早晚要弃,便要弃有所值。教主请恕我直言,教主如今唯一可夺天下之策,并非攻城略地,而是需要两场决战。” “两场决战?” “不错。”方瑜道,“一战雍凉,二战襄樊,两场决战便可决定天下的归属。” 李默思索着道:“方参将是想教我像蓝玉那样,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以歼灭官军的精锐力量为目的?” “正是如此。”方瑜道,“如今在长安城下,汇集着应天军风月明部、应天军冷无求部以及北平府燕王朱棣三队人马,正是发动决战的良机,一旦取胜,便可以沉重打击朱元璋的平叛力量。” 李默没说话,眼睛却放出了光。 方瑜接着道:“雍凉决战之后,教主便再无后顾之忧,可倾全境之兵力出上庸道,与蓝若海决战于襄阳,此战再胜,便可势如破竹直下应天。到时候教主只需扶持皇太孙朱允炆即位作傀儡皇帝,便可将天下收入囊中。” 李默听得缓缓点头:“都说方参将国士之才,果然不同凡响,他日我若夺得天下,你便是我的萧何。” 方瑜迎向李默热切的目光,忽然一笑,道:“教主嘴上虽然信我所言,想必心中仍然不踏实,怀疑我会不会设圈套坑害教主。” “哦?” 方瑜洒然一笑道:“教主虽有玉儿在手作为人质,我自己最好也能识相,献上投名之状,以好让教主能够用人不疑。” 李默哈哈一笑道:“方参将能如此想是最好,却不知方参将想用何种办法证明自己?” “便用这第一场决战的胜利如何?”方瑜笃信地道,“若教主能纳我之策,在雍凉决战中战胜风月明、冷无求和朱棣的三部人马,我的忠心岂非不言自明?” “好!”李默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方瑜的肩膀,“果然是聪慧之人,请方参将不吝赐教。” 方瑜也不客气:“教主可有地图?” 李默指指自己的头:“天下地图都在我的脑中。” “好!”方瑜席地而坐,捡起一块石子,三下两下就在地上画了一张简易的雍凉地形图。他指着图道:“自古以来,军队要想出汉中攻雍凉,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走斜谷|道出祁山,出祁山后便可直抵渭水南岸,西面是凉州重镇天水,东面则是军事要地五丈原。请教主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兵出祁山,官军那边会作何反应?” 李默欣然道:“当然不会坐视我们直逼到长安城下与烈阳里应外合,他们最好的策略,莫过于效仿昔日司马仲达,陈兵于五丈原,与我军决战。祁山斜谷|道路远,我军一旦粮草不济,便算是输了此仗。” “说得好!教主不愧也是深谙兵法之人。”方瑜笑道,“目前天水城做主的是蓝玉的部将秦胜,他并不知道蓝玉已死,教主只要派人送去蓝玉的兵符,便可调集秦胜的天水军进击五丈原。至于教主的汉中兵,可分为两部,一部为佯攻,大张旗鼓地准备走斜谷|道出祁山。官军知道消息后必然会赶到五丈原以逸待劳,然而当他们以为我们会又累又饿地从斜谷|道出现的时候,等来的却是蓝玉部秦胜的精兵强将。” 李默抚掌大笑道:“妙计,实在是妙计!请接着说。” “所以我这一计,其实是正合奇胜,五丈原只是吸引官军前来决战的幌子,秦胜一旦在五丈原和官军开战,双方必然陷入胶着,谁也难以轻易退场。而这时我军作为真正主力的另一部,将从另一条路出现。” “子午谷!”李默浑身一震,“从汉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7 中到关中,一条斜谷|道,一条子午谷。” 方瑜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狂热:“不错!兵出子午谷,先与西安府的烈阳会合,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五丈原官军主力的东侧,与秦胜东西夹击,大胜可期!” 第32章 投名之状 风月明在长安城下已驻了两个月。 蓝玉的死讯被烈阳封锁,长安城的叛军在烈阳的坚守之下负隅顽抗。 风月明和冷无求、朱棣的联军把长安城层层包围,却始终未能真正攻破城池。这并非是说叛军残部的人数有多么众多,在烈阳的率领下有多么强悍的战斗力,而是风月明朱棣他们身为官军投鼠忌器,虽然在部队的总数量上以五万对一万占据绝对优势,但每当长安城坚厚的城防被冲击出缺口时,烈阳便会驱使百姓修补城墙。为了不伤及无辜百姓,风月明无法放开手脚全力攻城。 于是风月明只能苦笑:“想当初我在沙城抵挡赛哈帖木儿的进攻长达二十多天,本以为自己已经守得够久了,没想到今天在长安城下,竟足足呆了两个月。” 一旁的云河说道:“若是方参将在此,说不定会有破城良策。” 风月明轻轻摇了摇头:“方瑜自那日潼关一别,便再无音讯,也不知他在背后搞些什么名堂。” 这次云河倒是信心满满:“管他去哪了呢,方参将第一次消失,就为我们带来了沙城大胜,第二次消失,又让燕王偷了蓝玉的老巢,这次再消失,肯定还另有惊喜等着我们。” “希望如此吧。”风月明仰首观天,喃喃自语道。 这时有通讯兵来报,太平教的汉中叛军走斜谷出祁山,开始向关中挺进,请风月明即刻到燕王大帐议事。 在燕王朱棣的帐中,各部军队的主要将领都已聚齐。燕王朱棣的身份最高,自是居于首席,风月明和冷无求分列两侧。只听朱棣激愤地道:“这李默真个好胆,竟真敢从他的鼠洞里往外爬,看来是想到蓝玉败亡后唇亡齿寒之痛,想要与我们殊死一搏了。他的教众人虽不少,却是乌合之众,怎堪一击?我们只需一战,便可教他们来得去不得,永远回不去汉中,从而彻底平定叛乱。” 冷无求谨慎地道:“李默的太平教在两川之地传播甚广,教徒逾四十万。他们在汉中原有叛军教众十万,其中两万被梁梦醒带去支援襄阳,剩下的应该还有八万。他们此番走斜谷|道出祁山,正是循着昔日诸葛北伐的故道而行,抵达渭水之滨后向东推进,直至长安城下。” 朱棣不屑地道:“既明知他进军路线如此,又有何惧哉,我们只需留一支部队在此看住城内士气已丧的蓝玉,其他主力开赴五丈原与李默决战,定可一战而胜。” 冷无求思索着道:“除去伤亡者不计,我军所剩战力有三万左右,加上月明的琅琊铁骑不到两万,再算上燕王的精锐,总数也不过五万出头。看住蓝玉少说要留一万人在长安城下,剩下的不过四万人,对上李默的八万汉中军便是只有敌人一半的兵力,恐怕这一战并不好胜。” 朱棣露出一丝冷笑道:“兵贵精而不贵多,攻守之势岂能以部队的人数一概而论之?更何况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莫说敌人只是二倍于我,便是五倍十倍又有何惧哉?天时者,他们山地行军尽一个月,等出了祁山必然疲惫不堪,而我等陈兵五丈原上,却以逸待劳;地利者,五丈原地势狭窄,易守难攻,我们即便不能一战而胜,稳守亦可无虞;人和者,他李默不是诸葛孔明,没有木牛流马,祁山路远,粮草补给困难,必然难以久持。一旦李默短时间内不能克胜我军,军心便会因缺粮而涣散,从而变作不堪一击的猎物。” 一直默不作声的风月明忽然道:“燕王可莫要忘了,李默劫了公主为质,若是到时候李默把公主推出来逼我们退兵,我们仍然可以和他放手一战吗?” 朱棣哼了一声道:“国家平叛乃是天下大事,岂可因个人而废?莫说他李默只是劫了区区公主在手,就算是他改天把本王也劫了去,这一仗也仍旧要打!你们也依旧要进攻!” 朱棣慷慨陈词掷地有声,帐中将士受到感染,情绪十分亢奋。也不知是否朱能在下面带头喊了句“决战五丈原,光复西安府!”惹得数万将士一齐举刀呐喊,声彻云霄。 “决战五丈原,光复西安府!” 风月明无奈,只得一拱手道:“末将遵命,此去五丈原,末将请为先锋。” “不必了。”朱棣朝风月明一摆手道,眼神透露出一丝怀疑,“观月明面有迟疑之色,这次出兵五丈原,本王便亲自担任先锋,请右将军居于中军,前将军便请为后军驰援。至于西安府这边,则请右将军拨一万人马与贵属张子义,请他与城中蓝玉残部对峙。” 对于一向冲锋陷阵的风月明来说,朱棣要他居于后军无疑是一种不信任。只是风月明也不愿置辩,自嘲地一笑,领命退下。他直至回到帐中,依旧琢磨不透,总感觉李默的这次突然的进兵有些“妖邪”的意味在里面,但具体哪里不对,却又不得要领。 第二天大军开拔,朱棣、冷无求和风月明分为前中后三部,统共四万大军开始沿着渭河南岸向五丈原行进。而风月明则一路魂不守舍,思索着这场即将展开的决战。习惯了有方瑜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这一次他必须独立思考:如果我是李默,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办呢? 风月明叫来朱玄,问他:“从汉中至关中,自古以来有两条路可走。走斜谷出祁山是大路,还有一条小路子午谷,虽然险峻难走,却是捷径,你说李默有没有可能派一支奇兵出子午谷,来抄我们背后。” 朱玄吃了一惊,默然想了半晌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是子午□□路狭窄险要,不利于大军通行,李默多半不敢冒险。” “此事不可等闲视之。”风月明摇头道,“李默既然敢造反,天下便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对于子午谷我们必须加倍小心。” 朱玄垂首道:“前将军教训得是。不若派任政带五百人把守谷口,一旦真有敌人从子午谷出来,便飞报给我们。” “不,这几天我心悸得厉害,总感觉事情有哪里不对。”风月明断然道,“把守子午谷不可掉以轻心,我必须亲自去。” ~~~~~~~~~~~~~~~ 方瑜紧跟在李默的马后,六万大军在这细长的谷内排成一字长蛇,如蝼蚁般行进着——这是他们穿行子午谷的最后一天。只要出了这段最险要的路段,长安城便会出现在前方的关中平原之上。 李默本不相信方瑜会轻而易举地被他收服,所以当风月明的五百精骑在谷口外一字排开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目光投向了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8 身后的方瑜,目光中透露出森寒的杀气。 方瑜对风月明会出现在子午谷也稍感惊讶,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对李默道:“风月明虽然猜到了我们会有奇兵出子午谷,但终究只是料对一半。他以为我们的主力在斜谷|道,子午谷只是小股奇袭队。却没想到我们出子午谷的部队并非是小股奇兵,而是汉中军的主力。区区五百人一冲即破,请教主即刻下令进攻!” 李默审视着方瑜的眼睛,仿佛想看穿他话中的真伪,带点阴狠地笑道:“听说你和这位前将军最是默契,我若是出手杀了他,你该不会伤心吧?”笑声未落,他整个人已如大鹏一般向风月明的战阵飞了过去,袍袖一抖,已有三四骑受不住他真气带起的罡风,从马上摔落下去。 风月明尚是头一回见到武功练到如斯境界之人,立时心头一凛,知是太平教主李默亲临,当下不敢怠慢,龙胆枪一振便朝李默迎过去。 李默对风月明是看也不看,反手一记手刀,正砍在龙胆枪的枪头上。 两人同时剧震。 风月明只觉李默这一掌狂猛似若风暴,他把身体延展到极限才堪堪卸下掌力,不为其所伤。而李默的心中则更是惊讶,他满以为他这一掌可以把风月明连人带枪砍下马去,却没想到风月明只是在马上晃了晃,便又重整攻势再次朝自己杀来。 这一回李默心中发了狠,身子旋风般倒飞回去,坐稳马背,然后打马冲入战阵。他取下一把暗红色刻有醒目螺纹的长|枪,催马赶到风月明身前,挺枪便刺。 风月明见李默随手攻来一枪,却伴随着如旋风般滚动的真气场,把他向那风暴之眼牵引过去,一时骇然,双手握住龙胆枪使劲把李默的长|枪向上封去。 李默一声冷笑,也不知使了什么诡异的手法,长|枪的首尾忽然变换,枪头回收,改以枪尾向风月明扫去。这一下变起突然,风月明不及准备,仓促间只得勉力以左掌招架。然而这一下强弱实在太过分明,风月明被李默的枪尾狠狠扫中,整个人如遭雷殛,被李默从马背上扫得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地上。 “将军!”任政焦急地赶到风月明的面前,却见到他的战袍上已遍染了鲜血,“敌人势大,我们快撤吧!” “不能撤。”风月明咳嗽着,又咳出一小口血,坚持着坐起身来道:“此处战败事小,让燕王知道敌人动向事大。这边我来顶着,你立刻去五丈原见燕王,告诉他李默主力已出子午谷,五丈原万分危险,请燕王立刻渡河至陈仓固守。” “可将军你……”任政兀自不忍离去。 “快走!”风月明忍不住一声怒喝,还附带着推了任政一把,任政这才一狠心打马而去。 李默眼尖,窥见任政打马撤离,刚想追上去,风月明却又纵身而起,龙胆枪舞得虎虎有声,朝自己狂攻过来。 李默知道这是风月明的搏命招数,一时间也不敢怠慢,只得也挥动长|枪与风月明战至一处。这一次两个人几乎是贴身肉搏,可谓是招招凶险,十余招后风月明终是受伤在前力有不继,被李默一掌印在胸口。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整个人被打得飞了起来,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数丈,落地昏迷不醒。 李默见任政已然去远,只得拨马回到方瑜身边,见方瑜面露关切焦急之色,淡淡道:“怕你伤心,没下杀手,死不了人的。” 方瑜暗中松了口气,抱拳道:“多谢教主体谅。” 李默望着远处地上动也不动的风月明,又道:“死虽死不了,伤得却是不轻,没个一年半载休想下床,再坏不了我们的事了。” 第33章 反目成仇 山河破碎水流殇,壮士上马弓欲张。 醉落黄沙八万里,一梦归来是故乡。 风月明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敞亮的房间,入鼻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属于应天城的带着些湿润的酷热空气。 房门半开着,充沛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在他榻前几方青砖之上,亮得刺眼。后院那一小丛翠绿的青竹似乎比上次离家时更长了些,正在微风中轻轻摇动。鸟叫与蝉鸣声此起彼伏,共同吟唱着这个应天城最普通的夏日午后。 回家了吗?风月明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一翻身又躺回榻上,双目盯着天花板出神。他穿着宽松舒适的白衣,质地轻薄而丝滑,领口泛着新洗过的味道,便如同那穿门而入的阳光一样,干净清新。 风月明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回忆起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当时在子午谷口,李默一掌当胸攻至,他虽然竭力抵挡却仍然慢了半分,被李默一掌印实。他甚至还没来及感到疼痛就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喀啦”声,那声音不是从耳朵听来,而是沿着他身体里的骨骼一路传上来的。 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倏然间腾空而起,飞得如自己的帅旗一般高,顿时将整个战场收入眼底。子午谷的日头十分火辣,然而他在晕头转向的翻滚中却仍然看得清楚,在李默的太平教大旗之下,一个身穿儒生长衫的少年长身而立,那是他最最熟悉的身影。 方瑜,是你吗?佯出斜谷,实攻西安,如此毒辣的奇袭计划,难道是出于你手?当初你潼关与我一笑而别,究竟所为何事?这几个月你音讯皆无,却为何终究出现在李默的叛军旗下?风月明的心绞痛,痛得他整个人都似要扭曲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在发冷,猛地一挣,复又睁开眼睛,入目的依然是那一抹温暖的阳光。 仿佛是经历了一场痛苦的噩梦,风月明大口地喘息着,好像只有这来自家乡的湿热暑气才能稍减他来自遥远子午谷的伤痛。他这才忽然闻到,这空气中似乎还有另一种气息,一种淡雅、清香,却同样让他感觉到温暖的气息。 风夜菱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裙,似乎比那门外的青竹还要翠绿一些,就像早春时分吐出的新叶。她双膝跪坐在风月明榻边,上身趴在榻子一角,正闭目小憩。一头秀丽的青丝披散在她娇柔的背上,随着她轻柔的呼吸一起一伏,嘴角则是一丝清甜的微笑,就像来自永不凋谢的春天。 风月明呆呆地凝望着她,仿佛自己领命出征,灭北元攻荆州败蓝玉这一切都只是无比真实的黄粱一梦,包括那身穿儒生长衫的少年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夜菱的身子轻轻动了动,她直起腰,揉了揉眼睛,然后她的目光倏地就对上了风月明的目光。 “呵,你醒了!”她倏然一怔,纤长的睫毛也随之颤抖。仅仅需要片刻的确认,风夜菱嘴角春天般清甜的微笑转瞬间就化作了盛开的夏天。她张开双臂,一下子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风月明。 “……呃……痛……”风月明小心翼翼地道。 “什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49 么嘛~”风夜菱这才放开手,一边笑一边抹着她朦胧的泪眼,只看得风月明既是心疼又是甜蜜。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风夜菱匆匆站起身来便向门外走去,然而不知是否是跪太久腿压麻了的关系,她才走了两步就一个踉跄栽倒下去。 “你小心点!”风月明从她身后叫道。 好在风夜菱身手也还算矫捷,就在身子即将落地前的刹那忽然用手掌一撑,整个人借力又弹了起来,重新站稳了身形。 “小意思。”风夜菱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跑了出去。 “你上哪去?”风月明从后喊道。 “去请徐先生。”风夜菱的声音已去得远了。 片刻之后,徐秋雨拖着个药箱子疾步走进房来,见风月明坐在床上,露出一个放下心事的欣然笑容,问候道:“贤侄醒啦,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风夜菱紧随着徐秋雨进来,解释道:“是白静姊送你回来的,当时你伤得极重,浑身都是血污,多亏了徐叔神医妙手,才救回你一条小命,还不好好谢谢徐叔?” 风月明抱拳一礼道:“多谢徐叔,请恕晚辈不便下地行礼。” “免啦。”徐秋雨微笑着一摆手道,“都是自家人,贤侄受了伤你徐叔怎可能袖手旁观?” “也要谢谢白静姊。从关中到京城,此去何止千里,她能一路把我送回来,也真是辛苦了。”风月明又问风夜菱道,“不知她现在何处?” 风夜菱道:“放心啦,都已安排妥当,她和白沁姊是一起来的,爹让她们住在东厢了。” 正说着话,白静白沁两姊妹跨进门来,见风月明醒转也是欢欣雀跃。白沁道:“谢天谢地,将军总算醒了。”她本待接着说两句,却被兴奋的风夜菱小雀儿般打断了。 风夜菱娇笑着道:“哥你是不知道,那天她们把你送到家后回到东厢是倒头就睡,直睡了近一整个昼夜才睡醒,把床单都睡出了人形的痕迹呢,可想而知她们这一路是有多劳累。” 白沁不好意思地道:“这么丢人的事小姐快别说了。” 风月明肃然道:“二位姑娘千里救命之恩,风月明此生铭记。” 白静道:“这是我们应做的,比起将军为西安府百姓所做的一切,我们姊妹的区区辛劳又何足挂齿?” 风月明听到“西安府”这三个字,仿佛心头被扎了一样,张了张嘴,却又不敢直接去问,眼睛一转,问道:“我爹呢?” 徐秋雨道:“文昌伯今早上朝议事未归。” 风月明心中一沉,不禁道:“不知朝会所为何事,竟至下午未散?可是与西北军情有关?” “我说了贤侄可不要心急,反正此事早晚要说与你知。”徐秋雨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李默突破你们子午谷的防线后,立刻兵分两路,一路进兵西安府,一路快马进击五丈原,让燕王无暇北渡陈仓。” 风月明深深吸了口气,强作平静道:“结果如何?” 徐秋雨道:“进兵西安府的是李默的心腹大将邵炳南,此人四十来岁,阴狠老辣,与西安府中的烈阳里外夹击,把围城的张子义打得大败,张子义更是当场阵亡,让冷无求痛失一臂。” 风月明想起曾和他在潼关城下并肩作战的张子义,不禁心中一痛,黯然道:“然后呢?” 徐秋雨续道:“邵炳南击败张子义后并没有进入西安府,而是和烈阳合兵一处,赶赴五丈原战场。” “好狠的战术!连西安府这样关键的战略大城都不要,看来李默是打定了主意不让燕王和冷无求活着逃出五丈原了!”风月明咬着牙道,“五丈原怎么样了?” 徐秋雨道:“任政虽然把李默出子午谷的讯息带到了燕王处,但因为李默紧随其后,燕王并没有充足的时间架设浮桥,所以他退无可退,只有整装备战。燕王不愧是我朝杰出的兵法大家,他在得到任政带去的宝贵信息之后,迅速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战机,率领本部北平府精兵向西突围。” 房间里的风夜菱并不知道西北的战事到底有怎样的发展,徐秋雨这么一讲,立即听得聚精会神。白家姊妹同样不清楚战事的后续,听到这里也不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风月明自更不必说,有些着急地道:“燕王最擅长骑兵突击,若论进攻只怕蒙古人也及不上他。” “你说的不错。”徐秋雨道,“五丈原的西侧主要是蓝玉旧部秦胜的人马。燕王一面率众突击,一面派人散布谣言,说蓝玉已被烈阳杀害,动摇秦胜的军心。那秦胜此次出兵全靠李默手上的蓝玉兵符,本就名不正言不顺,面对燕王的王者之师更是战意匮乏,再被谣言一搅,立时变作一团散沙,几万人的部队被燕王的三千精骑硬生生冲出了一个缺口。” “好一个燕王朱棣!”风月明激动地拍了下床,登时牵动伤口,整个人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徐秋雨扶风月明重新坐好,接着道:“另一面冷无求在五丈原东侧布防,为燕王断后,迎接李默汉中军主力的冲击。这李默实乃天纵之才,不但武功高强,对形势和人心的把握更是了得。他自成为太平教主以来,便不断利用自己上窥天道的武功树立他接近于‘神’的形象,得到手下教众近乎盲目的崇拜,相信在他的麾下作战也能得到‘神’授予的力量,可以战而不死。” “一支悍不畏死的军队是最可怕的!”风月明道,“这一阵冷无求恐怕要吃亏了。” “何止吃亏,简直是一场惨败。”徐秋雨喟然叹息一声,低声道,“冷无求带去五丈原的两万余人被杀得血流成河,折损万余。你手下的琅琊军也伤亡惨重,杜豫战死,残部全靠云河和朱玄的指挥调度,才沿着燕王杀出的缺口由西侧撤出。此战李默大胜,其太平教的声威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故皇上为此大为震怒,正与颖国公宋国公他们商议对策。”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徐秋雨说完,不但风月明望着门外随风摇曳的青竹一声不发,就连一旁的风夜菱、白静白沁也被这凝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 方瑜,你好狠!面对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你难道就忍心这样把他们斩尽杀绝吗?好吧,既然你已跨出了这一步,那么我们以后便是敌非友,彼此有多少斤两,只有将来战场上见分晓了! 风月明紧紧抿着嘴唇,双目放出熠熠神光。 第34章 一触即发 十月,李默尽起太平教叛军,由汉中开赴襄阳,在襄阳城外与梁梦醒会师一处,并将城内的张冀北收编至太平教旗下。于是李默在襄阳附近的兵力增至十万,且因为粮草和物资可以源源不断地经由汉水水路从汉中运往襄阳,李默得以放开拳脚,在毫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与明军进行一场决战。 面对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0 亮明了爪牙的强势敌人,年近七旬的应天军总帅,宋国公冯胜亲自坐镇荆州。他知道此一战的结果将直接决定未来几十年大明朝的国运,也沉下心来,决意与李默好好较量一番。他先命令蓝若海部从襄阳退回荆州,然后把从关中战场退下来的冷无求风月明残部重新整编,将新军的左中右三部合一,共计五万兵力,全部统一在他自己的指挥调度之下。 与此同时,朱元璋同样深知这是他输不起的一战,派颖国公傅友德领御林军三万进驻武昌,与武昌的一万驻军及沿途九江的一万驻军合并,共计也有五万兵力。 十万对十万,双方为了这一场决定天下命运及历史走向的大决战,都已倾尽了各自全部的本钱。 风月明自然不愿意错过这场风云际会,他在以医术闻名的徐秋雨的妙手之下养了一个多月,内伤虽然未愈,日常活动却已无碍。恰逢宋国公冯胜领旨出征荆州,风镇岳徐秋雨皆奉旨随行,风月明便以不能离开徐秋雨的看护为由,跟着冯胜一道去了荆州。 冯胜一行人到了荆州,首先做的便是重新整编应天新军,一时间新军各部高级将领全部聚集荆州城,自是热闹非凡。从襄阳前线撤回来的蓝若海带来了李默军的最新动向——他们准备进攻樊城。 樊城位于汉水北岸,与襄阳隔江而望,若太平教的叛军夺取樊城,将彻底巩固汉水上游的控制权,届时无论是保障自汉中而来的水路补给还是顺流打逆流的水战,对李默而言都极为有利。 于是冯胜立刻召开了应天新军重组以来的第一次军事会议,议题是如何应对李默准备进攻樊城的举动。 须发花白的七旬老将冯胜傲立在帅台上,他的身体虽已被岁月侵蚀得骨瘦嶙峋,腰杆却依然挺得笔直。 首先发言的是对前线战况最为了解的蓝若海:“樊城与襄阳自古便是唇齿相依,若被李默攻陷,必成其掎角之势,宜增兵防守,不与李默可乘之机。” 冷无求亦道:“左将军所言甚是,如今李默摆开了架势要与我军决战,我们若想收复襄阳,樊城便是我军最重要的前哨站,如若失陷,后果不堪设想。” 冯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徐秋雨发言。 挂名军师的徐秋雨提出了不同意见:“左将军右将军的意思都是要守樊城,因为樊城重要的战略意义。但依在下之见,守樊城虽有一利,却有三弊。樊城距荆州远,离襄阳近,我们远水难救近火,此其弊一也;樊城不比襄阳,不但城小,城墙亦不坚固,可谓易攻难守,此其弊二也;襄樊二城分据汉水南北两岸,我们无论从荆州还是武昌进军,都是以下游打上游,此其弊三也。有此三弊,即便我军能够死守樊城不失,也必会损失惨重。” 于是众人将目光转向帅台上的冯胜,冯胜露出一丝微笑,既没有表示支持蓝若海冷无求的意见,也没有附和徐秋雨的说法。他看向站在徐秋雨身边的风镇岳,问道:“文昌伯有何高见?” 风镇岳哈哈一笑道:“老夫身处京城已久,平日虽勤修武道,对战场之事却不甚了了,还是让他们后辈发表看法吧。月明,你怎么看?” 风月明本立在风镇岳的身后,闻言出列进前一步,先是躬身一礼,然后款款道:“大将军容禀,依末将之见,樊城断不可守,若强行出兵相救,恐正中叛将方瑜的引蛇出洞之计。” 方瑜投敌如今已不是秘密,蓝若海不禁扼腕道:“方瑜本是个战场上的天才,只不知如何受了李默的蛊惑,竟做出这等错事,着实令人叹息。” 冷无求道:“前将军曾与方瑜并肩为战,想必对他的想法也更加熟悉,不知以前将军之见,方瑜的计划是什么?” 风月明肃然道:“李默纳方瑜之计进攻樊城,不仅是目的,更是手段。右将军试想一下,像樊城这样的小城,最多只能屯驻三四万的兵马,而敌人却以倍数的兵力围而攻之,结果如何?” 冷无求默然,显是陷入沉思。 风月明又道:“方瑜不但擅长诡计奇谋,更是位不世出的能工巧匠。听说他正准备在太平教的战船上安置火炮,一旦完工,太平教便能以火炮战船巡弋汉江,不但可以直接炮轰樊城的城墙,更会让千万无处可逃的守城将士沦为炮灰肉糜。” “如此樊城将上演一出人间惨剧。”冷无求终于开始认同风月明的说法,沉声说道。 风月明接着道:“其实敌军若真的强攻樊城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末将最担心的,是他们围而不攻。樊城屯粮本就不多,若再有几万军队驻守,必然消耗得更快。我们若不想樊城内的守军饿死,就必须不断派人把粮草运进去。若末将站在李默的位置,此时就可以围点打援,利用炮舰的火力掩护将前来驰援的部队一波波消灭。而我们则会因为樊城而泥足深陷,放弃易守难攻的荆州和武昌两座大城,与李默纠结于汉水江畔的攻防战,而这对于身处炮口下的我军来说,可谓大大不利。” 风月明说到这里,其实已说动了在场大多数的将领,只是若就这么白白把樊城拱手让人,却又多少有些不甘心。冯胜道:“那么依前将军看来,弃守樊城之后,我军又当如何行事?” 风月明环视一周愁云密布的在场众人,忽然露出一丝充满信心的轻笑,道:“穷则变,变则通。我们只想到弃樊城是让李默占了便宜,却几曾想过,若是李默占据樊城,对我军同样有三利。” 冯胜仿佛也被风月明的自信感染,追问道:“哪三利?” 风月明道:“首先,由于多了一处城池,敌军的兵力必然会有所分散,有利于我军各个击破;其二,斩草必须除根,若想平定太平教的叛乱,则必须杀死祸首李默。而像李默这等武学上的宗师级高手,我们就算高手齐出或许能击败他,但若想把他留下杀死,却是难上加难。如今樊城恰如一座巨大的囚笼,一旦李默入城被我们困死,任他武功再高,也插翅难飞;第三,樊城说到底是我们的地盘,李默初来乍到必然生疏,让我们有机可乘。” “说得好!”冯胜哈哈一笑,“看前将军胸有成竹的样子,定已拟好了全盘计划,何不说来听听?” “遵命!”风月明再一拱手,朗声道,“各位有参加过五丈原之战的想必清楚,李默在太平教军中被奉若神明,手下将士人人悍不畏死,绝非寻常乌合之众的起义军可比。我们如果想要战胜他们,就必须先除掉他们的精神领袖李默。只要李默一死,叛军的战意便会土崩瓦解,而我们的平叛之战,也将会不战而胜。” 他提高了声调,最后做出总结:“所以我们这一战真正的关键不在战场,而在江湖。” 身经百战的冯胜当然明白风月明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1 的意思,不禁拊掌叫好,道:“就叫斩首计划吧,斩的是李默这罪魁祸首!不过听说贼子李默武功高强,他的手下梁梦醒、烈阳、左刀和张冀北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想实现刺杀,我们也需要同等级的高手才行。在座的文昌伯贵为我大明第一高手自不必说,再加上左将军和右将军,我们这边有三大高手,这是否稍显力薄?” “算我一个!”一个少年的声音从人群后传出来,剑眉星目的蓝桥昂首出列。 风月明看了看蓝桥:“计划是末将出的,末将自也当随行。” 徐秋雨皱眉道:“可是前将军的内伤……” 风月明正想着该怎么措辞,忽然一个雄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我在,哪里轮到你们这些小辈出手?难道要让李默笑话我们大明无人吗?” 于是风月明和蓝桥一齐回头,就看到了大步走来的武昌日沉阁第一高手,与风镇岳蓝若海等人同列白道五绝的“禅剑”宋亭。 宋亭身高只比风月明矮上半寸,面色沉静,如大理石雕刻般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他穿一身旧到发黄却洗得很干净的武士服,背负宝剑,有一股入世而出世的潇洒感觉。 一身桃红色衣裙的宋芷晴乖乖地跟在父亲宋亭身边,在这杀气腾腾的军营里好像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她略带娇羞地低着头,却又忍不住偷眼向风月明瞄去,目光中带点娇怯,更多的则是重逢的喜悦和对风月明伤情的担心。 宋亭走到蓝若海和冷无求的中间,转回来对风月明和蓝桥道:“有我们四人出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两位贤侄不必多想,只消在荆州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便可。” 第35章 引蛇出洞 樊城。 李默负手站在樊城的城门楼上,俯视着自己手下军队有条不紊地一列列开进城中。太容易了,他没想到本应该成为主战场的樊城竟会被明军放弃,毫不设防地让他轻松得到。 “这冯胜年纪越活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了。”李默露出轻蔑的冷笑,“只可惜打仗这种事,便是你退一寸我进一尺,光靠退是赢不了的。” 梁梦醒静静站在李默身边,沉声道:“我们这次主力尽出,本想着尽歼樊城守军外加围点打援,对明军造成沉重的打击,此时却像扑了个空,除了这座空空如也的小破城什么也没有得到。” 李默若有所思地轻抚着身前的墙垛,意味深长地道:“小破城也有小破城的用处,冯胜既然拱手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岂有不笑纳的道理。” 梁梦醒道:“不知教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默笑笑,却没有答他,反问道:“方瑜在哪里?” 梁梦醒道:“听说近来公主朱玉洛的身体不好,似是病情有所反复,所以方瑜自进了樊城就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李默问道:“伺候公主的婢女都是我们的人吧?” “是。”梁梦醒道,“她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保证公主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监视。” “那咱们走吧。”李默说着缓缓走下城墙,“去看看这位可怜的公主,还有我们的方军师。” 李默和梁梦醒见到方瑜的时候,他正在喂朱玉洛吃药。只见朱玉洛用枕头垫着半靠在床上,香衾盖着下半身,一张俏脸惨白,还不时有冷汗流下。方瑜则坐在床边,一手拿着瓷碗,一手用小勺一点点喂朱玉洛吃着药。 朱玉洛见李默进来,勉强打了个招呼,方瑜却似视而不见,直到把一碗药都喂朱玉洛喝下,才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方瑜参见教主。” “不必多礼。”李默道,“公主的身体怎么样了?” “倒没什么大碍,就是疼。”方瑜道,“是鬼炼丹的副作用,当初我用鬼炼丹助公主金蝉脱壳逃离西安,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全身的肌肤就像蝉翼一般轻薄敏感,任何轻微的触碰在她的感觉中都似针扎火烫般痛苦。” 李默沉吟了一下,忽然伸手捏住了朱玉洛的腕脉,惹得朱玉洛吐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不过朱玉洛很快便沉静了下来,因为她感受到李默的真气正沿着她的腕脉在身体中缓缓流动。那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李默的真气便像是灼热暑日中的一碗冰镇酸梅汤,清清凉凉的,如清泉流过干涸龟裂的土地,把她饱受疼痛折磨的身体重新滋润起来。 疼痛逐渐消散,朱玉洛长舒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道:“多谢教主。” “不必言谢。”李默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治标不治本,只能是略解公主的痛楚罢了。”他转向方瑜又道,“这几天你多陪陪公主,若是她的病情再有什么反复,也好及时关照。” 方瑜道:“教主所言极是。”他扶着朱玉洛的肩膀,把着她重新躺好,然后为她改好衾被,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我到外面和教主谈点事情。” “去吧。”朱玉洛缓缓闭上眼,“人家会乖乖的。” 方瑜随李默和梁梦醒来到外间,开门见山地道:“教主来找方瑜,是因为樊城来得太容易了?” 梁梦醒道:“方军师也这么认为吗?” 方瑜用鼻音哼了一声,道:“这个冯胜比我想象的还要老道,要么就是他身边有能人提醒,竟知道避其锋芒主动退后了,要知道这位冯大将军以前可是只会前进从不退后的。” 梁梦醒道:“如今我们就像一记重拳抡空,虽然得到了樊城,但距离我们歼敌主力直取京城的战略目标还所差甚远,不知方军师怎么看?” 李默至此虽未发表任何看法,却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 方瑜道:“我们虽然未能一战成功,却也不算太坏。如今我有上下两策,供教主选择。” 李默欣然道:“我就知道来你这不会白跑一趟。” “如今我军的炮舰即将改装完毕,一旦完工,整个江面将落入我军的掌控之中,这对于由江河贯穿的荆州战场至关重要。”方瑜道:“下策名叫声东击西。我们先派炮舰沿汉江东下,直逼武昌,只要傅友德不是蠢的,就不敢再江面上用水军与我们决战,他必然会在武昌严加防范,以确保武昌这重要的大城不失。这个时候,我们其余的主力大军就可以分水陆两路进攻荆州,把冯胜和他的应天新军兵团聚歼在荆州城。” 李默点了点头,缓缓道:“是个不错的主意,一旦成功,荆州城将被我们率先击破,到时候傅友德守着武昌一座孤城,也再难有所作为。只是围攻荆州城这一着,多少还是不够稳妥。我军在兵力上虽有优势,但若要说在短期内攻破有冯胜、蓝若海和冷无求把守的荆州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梁梦醒催促道:“还不把你的上策也说来听听。” 方瑜微微一笑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2 道:“上策是引蛇出洞,既然教主认为攻城或许对我军不利,那何不想办法把敌人从城里引出来,在对我们有利的地方决战?可先利用水军炮舰的优势炮轰荆州城,闹得他们城里鸡犬不宁。然后守株待兔,等到冯胜被骚扰得忍无可忍,必会起大军主动向我军进攻。” 李默笑道:“这才是好主意。不过炮轰荆州城必然造成不少平民伤亡,方军师不怕损阴德吗?” “阴德?”方瑜不在乎地笑道,“我这辈子干的缺德事多了,死后必下地狱,也不差这多一桩少一桩的了。” 梁梦醒道:“不知在炮轰荆州城之前,方军师还要做什么准备工作?” “问得好!”方瑜油然道:“那就烦请教主为我准备一艘不起眼的商船,我须要亲自沿水路到荆州巡视一番,好确定下炮舰的航线和攻击位置。” ~~~~~~~~~~~~~~~ “你就行行好,放我出去吧。”风月明苦笑地看着房间内的宋芷晴,哀求道。 自从定下“斩首行动”的计划,计划内的四大高手风镇岳、蓝若海、冷无求和宋亭便反复推敲商议了行动细节,并择日准备出发,从密道直接潜入樊城。期间风月明不止一次表示要随他们同去,这终于惹恼了风镇岳。于是在临行前,风镇岳把风月明关在他自己房间内,宋亭则让女儿宋芷晴贴身看守风月明,不许他擅自离开。 所以现在身为风月明“牢头”的宋芷晴便盘膝坐在风月明的房间内,抱着她的秋水剑,眼睛紧紧盯着风月明。而以风月明目前受了内伤的状态,是完全不可能冲的出去的,所以他只能求她:“芷晴,他们这都已经走了两天了,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芷晴虽然身负看守风月明这一“重任”,却并不拒绝聊天,她叹息一声,说道:“风大哥,你就放宽了心好好养病不好吗?何必去为那百里以外的事情忧心如焚?你还不清楚你爹文昌伯的武功吗?以他的身手,天下又有谁敢说是他的对手?再加上蓝若海、冷无求和我爹,我想我们大明朝,应该再难找出比他们更强大的四人组合了。” “可是……他们又何必把我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呢?”风月明无奈地道。 “文昌伯这不也是为你好嘛,风大哥本就有内伤未愈,若是到处乱跑伤情加重,岂非是小妹的罪过?”宋芷晴柔声道:“风大哥若有什么想吃的,小妹便唤人做了送来,若是觉得闷,小妹也可以为风大哥解闷,无论是抚琴还是歌舞,小妹都略懂一二。” 虽然明知道这位宋小姐对自己有好感,也明知道自己对她没什么感觉,但看到她望向自己那真挚热烈的目光,风月明仍然感到心中一暖,不忍出言让她伤心:“歌舞就不必了,芷晴陪我说说话吧。” “好啊。”宋芷晴眉眼弯弯地笑道,“风大哥想聊些什么?” “随便聊聊吧。” 风月明随口和宋芷晴聊着天,话题却不知不觉地聊到了方瑜身上,而当宋芷晴被方瑜曾经的奇谋妙计逗得花枝乱颤的时候,风月明心中忽然灵机一动,问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芷晴微微一怔,顺口答道:“十月十五日哩。” “那便该是个月圆之夜呢。”风月明说着推开了窗,果然一轮玉盘般的朗月高挂夜空,浑圆而明亮,“芷晴可愿陪我一同赏月?” “小妹愿意。”宋芷晴道,语气不胜娇羞。 风月明趁势道:“那我们还在这房间里赏月就不合适了,咱们何妨出去走走?” “到哪去?”宋芷晴有些担心地道。 “芷晴陪我去江边吧,江陵朗月,向来是我最喜欢的景致之一,何况今日更有美人相伴,风某何其幸运!”风月明看着羞得微垂臻首的宋芷晴,又道:“芷晴放心,你知道我现在受了内伤完全使不出内力,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宋芷晴一想也是,风月明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懂点拳脚的普通人,以自己的武功,若想要打倒或擒住他可谓是轻而易举,只要贴身跟着他,便不怕他跑掉。她想了想,终不忍拂了风月明的心意,便道:“小妹不敢,全凭风大哥吩咐便是。” “那太好了,就知道我们芷晴妹子最暖心了。”看着风月明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宋芷晴不禁嫣然一笑,此时她的心儿,暖暖的。 第36章 江陵朗月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明月之下,面对滚滚长江,风月明不禁长吟起苏东坡的名作。一曲吟罢,风月明轻叹一声,道:“此处虽非赤壁,却也离得不远,一时触景生情,芷晴可不要笑我迂酸啊。” 事实上风月明的吟诵壮怀激昂,同时又隐含一种凄然悲切的追思,配合上江浪拍击岸边的声音,宋芷晴早已听得痴了:“风大哥喜欢这首苏东坡的《赤壁怀古》?” “不是我喜欢,是方瑜喜欢。”风月明黯然摇头,“古有周瑜,今有方瑜,两者虽相隔千年,却是一般的潇洒。只可惜物是人非,只有这流不尽的长江水,把我这失魂人的歌声从江陵带到赤壁。” 宋芷晴垂首低声道:“风大哥和方参将的感情真的很深哩。” 风月明没有理她,只自顾自道:“当初的方瑜,岂非也如周郎一般雄姿英发?他连施妙计大破北元的时候,岂非也正应了‘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佳话?” 宋芷晴好奇地看着风月明被月色照得惨白的脸,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风月明则看着江面上被波涛搅碎的月影,语含苍凉地道:“我只不明白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潼关一别之后,你为什么投身到李默的帐下?为什么要与我为敌?难道只是想给这太平盛世捣一捣乱,想向世人证明你手眼通天的鬼才之力,得之可安天下?不,我风月明,决不会让你得逞的!这莽莽天下,决不能沦为你一个人的玩乐场!” 风月明木然伫立良久,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轻声道:“芷晴,你说这场仗我们能赢吗?”他攥了攥拳头,忍不住又道:“我,真的能战胜他,能战胜方瑜吗?” 宋芷晴轻声道:“风大哥不必太过忧心,斩首行动已经展开,说不定此时此刻,我们已经赢了呢?” “但愿如此吧……” 宋芷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向前一步,抱住风月明的一条手臂。风月明吃了一惊,忙向她看去,恰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3 好宋芷晴也抬头与风月明对视,一袭江风吹动她的发梢,月色下她娇羞的微笑美得令人心醉。 “咳……你……”风月明轻甩了一下手臂,却没能挣脱。 宋芷晴撒娇似的道:“我美吗?” “美。”风月明无奈,随口道:“容若秋水,气如秋月。” 宋芷晴还待说话,风月明面显尴尬地道:“那个,芷晴,你先等等,我忽然想方便一下。” 宋芷晴这才无奈地放开风月明,风月明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到旁边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后面去了。宋芷晴想起刚才贴紧风月明的动人感受,只觉得脸上发烫,心底则不断暗叫:“真个不害臊!” “扑通!”一阵异样的水花声忽然传来,把宋芷晴从甜蜜的回忆中猛然惊醒。她抬眼一看,就看到风月明竟已脱去外衣跳进江里,正拼命地向江心方向泅去。 全明白了,原来这是一计啊!宋芷晴又羞又气,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跺脚也向江里跳了出去。 宋芷晴贵为日沉阁的传人,轻功本就是她的绝活之一,这一下跳水虽只轻轻一蹬,却足足飞出去五六丈才落入水中,正落在泅水的风月明身边。 她直到落入水中,浑身被冰冷的江水所包裹,才猛然想起自己不通水性。此时此刻她精纯的内功修为起不到任何作用,宋芷晴和其他不幸落水的人一样,拼命地蹬踢挣扎着。 就在宋芷晴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淹死的时候,风月明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肢,把她的头托举出了水面。宋芷晴贪婪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还不忘嗔怪风月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才稍不留神你就想跑?” 宋芷晴看不到身后的风月明,背后没有人说话,她也不知道风月明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她忽然感觉到他的手似乎在撕扯着她的衣服,衣料被撕扯开以后就被迅速地从她身上剥了下来。 宋芷晴心中一惊,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风月明的声音终于从身后传了出来:“这里水急,你穿得多太危险了,必须脱了。” 宋芷晴明知风月明说得有理,却仍忍不住内心的羞臊,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很快,宋芷晴被剥得只余下贴身小衣,她在觉得浑身轻快许多的同时也开始逐渐掌握一些水性。风月明这才把她整个身子扳过来,和她面对面,道:“我不是想逃,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刺杀李默这么简单直接的办法我们既然都能想到,那方瑜没道理想不到的,他定然会有所防范,而那样的话我爹他们就危险了,我必须去通知他们。” 宋芷晴本来还在心底暗道“那还不一样是想逃”,但听到风月明说她父亲宋亭可能有危险,顿时便也慌了神:“那该如何是好?” “你看那边。”风月明指了指江心不远处一艘缓慢驶过的双桅商船,“咱们偷摸游到那艘船上去,然后想办法从水路赶去樊城。” 赶去樊城!这在宋芷晴的心里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冒险行为,只是她听的清楚,风月明说的是“咱们”。 “咱们”的意思就是会带上她一起,宋芷晴的心儿又被融化了。得到心上人的信任和他一起去冒险,且是如此关乎全局成败的重要行动,同舟共度,生死相依,这种诱惑对于曾在京城被风月明冷漠对待的宋芷晴来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真的吗?”宋芷晴激动地道。 “恩,我现在身负内伤,功力全无,若非有你相助,恐怕根本进不了樊城。”风月明无奈地苦笑道。 他陈述的虽是事实,但在宋芷晴看来却无异于世间最美好的情话,她满心欢喜地道:“人家什么都听你的。” 于是两人一先一后,乘着夜色游近了那艘只挂着一盏风灯的商船。 风月明抱着宋芷晴的身子把她托起来,宋芷晴轻轻一弹便飞上了商船的后甲板,她左右观察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没人。”然后丢出一截缆绳把风月明也拉上了船。 风月明落足甲板,刚要说话,宋芷晴忽然警觉道:“有人来了。”然后他就看到船头方向有两个人正提着风灯朝他们这边走来。 此时他们身处船尾附近的阴影中,虽暂时不虞给人看到,但当那两人走到船尾的时候,肯定会发现他们这一对不速之客。 “下去。”风月明沉声道,然后身子一翻,已 沿着船身翻下甲板,只余双手挂在边缘上。他虽然已使不出内力,身手却仍然矫捷。 宋芷晴有样学样,和风月明并排挂在甲板边缘。风月明努着嘴指了指侧面身下一个打开的舷窗,低声道:“咱们从那进去。” 宋芷晴点点头,看神情有些紧张,于是风月明首先松了手,就像一位熟练的登山客,一下子从甲板边缘渡到了下一层的舷窗处。 舷窗内的船舱是一片漆黑的空间,似乎没人,风月明于是回头招呼招呼宋芷晴,待宋芷晴也渡到舷窗,两人一起摸着黑进了船舱。 此时两人都只穿着贴身小衣,赤脚走在黑乎乎的船舱里没有丝毫声音,走了两步宋芷晴忽然从后抓住风月明的手,然后在他手上写了两个字“有人”。 风月明凝神去听,果然听到船舱里有淡淡的呼吸的声音,他醒悟过来,这是有人在睡觉。 这时船舱门外又传来有人靠近的脚步声,风月明虽不知道那人是否是要进入这间船舱,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在宋芷晴手心写了“床底”二字,然后拉着她藏到了床底下。 风月明的谨慎很快得到了验证,随着“吱扭”一声门响,一个人走进了船舱,他先是点亮了灯火,然后坐到床边,轻声对床上的人说道:“好些了吗?” 听到这几个字,风月明的脑海轰然一震,因为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方瑜的声音。 见过方瑜的宋芷晴同样听出方瑜的声音,她在床下紧抓着风月明的手,想让他镇定下来,不要闹出什么动静被人发现。 床上躺的那人迷迷糊糊地,应道:“应该是好些了。” “来我扶你起来。”方瑜的声音又道,“再吃一碗药。” 床上那人说话的声音虽然模糊,风月明却依然听得清楚,那是长安公主朱玉洛。 同时一个疑问也在风月明的心底浮起,方瑜和朱玉洛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难道方瑜背叛他竟是和朱玉洛有关? 这个猜测让风月明感到多少有些难以接受,莫非方瑜竟会为了一个朱玉洛背叛他曾经的战友? 就为了一个女人? 第37章 重逢之喜 方瑜十四日由樊城出发,十五日晚抵达荆州。他透过舷窗,从江面遥望夜色中雄伟的荆州城,内心百感交集。此次行动,意在窥探荆州城布防虚实,以备制定下完善的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4 炮舰骚扰计划。方瑜本无意携朱玉洛同行,怎奈朱玉洛病情反复,为了能贴身照料,只得带她同行。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剂药了。方瑜煎得药,端入朱玉洛安寝的船舱中。舷窗外一轮明月高悬,衬得荆州城漆黑的影子仿佛梦中的故都,长江水滚滚流逝,岂非也正如他内心那蚀骨的回忆一般难以挽回? 方瑜默默点亮了灯火,坐到床边,拿一柄小勺,有点心不在焉地喂朱玉洛吃药。朱玉洛也算乖巧,方瑜喂她,她便默默吃着,既没问方瑜带她到了何处,也没问方瑜带她到这是做什么的。不该问的问题,她一向懂得保持沉默,这是她处事的智慧。 然而她终究没有将沉默保持到底,当一碗药喝完,方瑜拿起空碗准备离开的时候,朱玉洛忽然低声问道:“你……你做这一切,当真是为了我吗?”朱玉洛咳嗽两声,抓住方瑜的手,又道:“当时蓝玉已接近垮台,平叛之战形势大好,李默虽然抓了我们,然大丈夫死则死矣,你又何必助纣为虐,明知不可为而为呢?” 这回轮到方瑜沉默了,他试图把手从朱玉洛的手上抽出来,却没有成功。朱玉洛却是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接着道:“当初西安失陷,我落在靳翔手中受尽□□生不如死尚且不怕,面对李默又岂会皱一下眉头?生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就算是贪生怕死之辈,面对这等重大抉择也应思虑再三,又怎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李默,还为他献上关中之战的投名大礼呢?” 方瑜继续沉默,而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 风月明和宋芷晴藏在朱玉洛的床底下,听着上面两人的对话,背脊涔涔发凉,他知道,这便是他苦思了几个月的答案。 只听朱玉洛又道:“当初在那间小木屋里与你欢好,我虽是受了下九流的手法迷惑,至今却从未后悔过,更没有要你为我负责。若是你拒绝了李默被他杀了,我肯定眼也不眨地自尽殉情,岂非比今天这样做个叛徒强上百倍?” “我不是叛徒。”方瑜忽然说道,他的语气出奇的冷静,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虽只简单的五个字,却如一柄重锤砸在风月明的心口。 “哦?”朱玉洛冷笑道,“先是献计李默出子午谷,取得五丈原大胜,旋又献引蛇出洞之计,想一战而尽歼冯胜的应天新军,你对你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真下得了如此狠手吗?你对得起风月明吗?” 风月明听着朱玉洛的话,暗中不禁咬紧了嘴唇。只听方瑜似是恼羞成怒地道:“我的心思,你又懂得什么!”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真当我是头发长见识短吗?还想瞒我到几时呢?”朱玉洛哂道,“你这引蛇出洞之计说得好听,利用炮舰的骚扰引冯胜主动出击。然而经过这几个月和你相处我却发现,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你真实目的的障眼法罢了!” “哗啦!”方瑜手中的药碗摔落地面,化为粉碎。 ~~~~~~~~~~~~~~~ 方瑜猛地一下把朱玉洛推倒在榻上,阴着脸沉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朱玉洛对方瑜的突然发作丝毫不惊,仍是淡淡地道:“你这引蛇出洞,表面上引的是冯胜的应天新军,实际上引的是李默,我猜得对吗?” “你……”一向冷静的方瑜竟似有点慌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猜到的?” 朱玉洛凝视着方瑜的眼睛,先是绽出一个温暖的微笑,然后语气转柔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你假装帮助李默颠覆大明,实际却是一柄插在他后心上的致命匕首。在你的内心,从未有过背叛。” 方瑜讷讷地看着朱玉洛,一声轻叹,道:“李默的太平教组织严密,能人众多,若非如此因势利导诱他出来,他凭借两川之险要自立政权或可割据数十年甚至上百年,这决非我大明之福。如今李默倾尽全力开赴襄樊,便是将其叛党一网打尽的最佳良机。” ~~~~~~~~~~~~~~~ 床下的风月明听着上面方瑜和朱玉洛的床头密语,不知不觉间已是热泪盈眶,他似是要宣泄心中得知方瑜并未背叛他的骤得之喜,一把抓住身旁宋芷晴的小手。 宋芷晴任由风月明抓着,心中也是充满了欢喜,既是替风月明欢喜,也替她自己欢喜。 只听床上朱玉洛又问道:“你的这番心思,风月明知道吗?” 方瑜道:“尚未有机会告诉他,如今我们身处敌后险境,在事情未成定局的时候万不可露出破绽,否则不但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李默恐也再难被轻易剿灭,大明将永险割据分裂之局。” 朱玉洛的语气坚定而又决绝:“我不怕,只要是跟着你,跟着你做对的事,我便什么都不怕。如今你向我坦明了心迹我便安心了,哪怕明日便会死去,我也死而无憾。” “不许你说这种话。”方瑜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而温暖,“我不许你死!” ~~~~~~~~~~~~~~~ 朱玉洛的眼波忽然变得无比温柔,面颊上还染上一丝可爱的羞红:“哦?你还知道些什么?” 方瑜细查朱玉洛的神色,笑叹一声道:“瞒不过你,前些日子我查过你的身子,你应该是有了。” 朱玉洛再难掩饰她的喜悦与激动,张开双臂唤道:“抱我。” 方瑜没有丝毫迟疑,抱紧了她的身子。 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襟,是喜悦的眼泪。方瑜明白,她实在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并非真心为李默办事的吗?”朱玉洛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展颜笑道。 “哦?”方瑜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这次巡查荆州,还特意采了江陵城外的芦苇花准备入药,于是我便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闲来无事,我细读过你写的炼药笔记,发现芦苇花这味药材并不在我的药方里,而是存在于另一张药方上。” “说下去,机智的玉儿。” “那张药方,名为天枢回仙散,是你自创的疗伤圣药,专治各式内伤。”朱玉洛眼珠一转,巧笑倩兮地道:“如果玉儿所料不错,你这一剂药,是为风月明准备的吧?” ~~~~~~~~~~~~~~~ 话说到这,风月明感觉他已不必再“偷听”下去,是时候从床底下钻出来,和方瑜来个久别重逢了。 风月明念头刚一动,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心中不禁一惊——这人由远及近地走来,竟能不发出一点声音的。 从床底下能看到方瑜的脚,只见他站起身,从床边走到靠窗附近的位置,冷漠地道:“烈当家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风月明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5 恍然,来的人是名列黑道五绝的太平教高手烈阳。李默当然不放心方瑜一个人到荆州查探城防,故派了烈阳保护方瑜,自然也是监视。 只听烈阳道:“属下只是担心公主的贵体,前来请安罢了。” 接着是朱玉洛的声音:“吃过方军师的药感觉已好多了,多谢烈当家挂怀。” 烈阳道:“如此请公主早些安歇,属下告退。” 朱玉洛道:“烈当家请便。” 然而烈阳的脚步却没动,又道:“我们明日便启航回樊城了,不知方军师查探荆州城防的结果如何,可否绘一张图予属下参考?” “这个容易。”方瑜道,“如此我们便不打扰公主休息,去烈当家的舱房吧。” 烈阳感激道:“多谢方军师。” 于是房门再开,烈阳和方瑜先后走了出去。 风月明思索着烈阳的来意,最后判断烈阳的到访应该纯属巧合,是真的想让方瑜透露些城防的弱点,好向李默邀功。而如果烈阳真的“碰巧”偷听到了方瑜的自白,便不应该在此时到访打草惊蛇,而应先诈作不查,等回了樊城再交由李默处置。 想到这里风月明松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身旁的宋芷晴娇躯火热,双眸紧闭樱唇半启,这才醒悟放开她被他不知抓了多久的小手。宋芷晴睁开眼,似乎颇为不好意思,刚想表达些什么,就听到朱玉洛轻飘飘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他们已去远了,前将军如果藏够了,便请出来吧。” 风月明生出一种躲猫猫被发现的挫败感,苦笑着从床底钻了出来,先行一礼道:“前将军风月明拜见公主。” “行礼就先免了吧。”朱玉洛笑着道,“看你这衣冠不整的狼狈样,哪有半点前将军的风范?” 宋芷晴和风月明同样是衣冠不整,赧然低着头不敢直视朱玉洛,直到朱玉洛拿出一件自己的衣裳为她换上,她才终于松了口气,道:“民女宋芷晴拜见公主。” “都是自己人,客套话就免了吧。”朱玉洛淡淡笑着,像一个好客的主人,“坐吧。” 风月明奇道:“公主怎知我们藏在此处的?莫非我们从舷窗钻进来时公主并未睡熟?” “不是我发现的,是方瑜。”朱玉洛道,“你看那。” 风月明顺着朱玉洛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舷窗下他们钻进来落脚的地方有一小滩积水,随即恍然。旋又想到方才烈阳进来,方瑜主动走到舷窗附近才和他说话,原来便是为了替他遮挡这滩积水。 朱玉洛见风月明面露释然之色,微笑道:“昔日你两兄弟为了救我夜闯暖香阁,今日兄弟重逢,当再好好做一番大事。我知道,当你们二人双剑合璧,天下将再无难事。” 第38章 斩首行动 十月十七日,方瑜朱玉洛带着侵扰荆州的计划图乘船返回樊城。 十月十九日,李默的引蛇出洞计划启动,他任命烈阳为水师统帅,率领二十一艘炮舰及上百艘大小战船从襄阳沿水路进袭荆州,沿途明军水师或一触即溃,或不作抵抗望风而逃。至荆州城下,炮舰火力全开,炮轰城墙的东南角,引起城内一片恐慌,后扬长而去。 二十日,烈阳再次炮轰,城墙被炸开一个缺口。 二十一日,忍无可忍的冯胜下令发动总攻,颖国公傅友德率军五万从武昌出发,风月明的副将云河率军两万从荆州出发,两军共计七万,向李默所在的樊城攻去。 李默问计方瑜,方瑜答曰:“此正乃歼灭敌军最后力量的良机,万不可打草惊蛇,须待敌军将樊城团团围困,方使坐镇襄阳的张冀北率襄阳军绕袭敌后,届时城里城外里外夹击,配合汉水江面上炮舰的火力,可将敌军主力尽歼与此,如此京城可图,霸业指日可待。” 李默纳方瑜之言并未出城迎战,而是紧守樊城城池按兵不动,直到傅友德云河的七万大军把小小的樊城团团围困。 此时按计划,襄阳的张冀北率军准备渡过汉水绕到敌后,不料冯胜忽然亲率荆州水军出击进行拦截,叛军水师统帅烈阳遂率水军炮舰与冯胜决战于汉水之上。 烈阳信心满满,本以为在炮舰的强大火力下冯胜的水军必然一败涂地,却不料他的炮舰在临战之时不是炸膛就是放哑炮,竟没有一炮可对敌舰造成有效的杀伤。反倒是临战经验丰富的冯胜,利用烈阳炮舰沉重不便的劣势多点进攻,又使用火箭焚烧敌舰帆桅,将叛军水师打得大败,彻底控制了汉水水道。 丢失汉水水道控制权的李默遂陷入绝境,不但自己被傅友德七万大军围困在樊城之内,襄阳的张冀北也因无法渡江而有力难施,更严重的是他来自汉中的粮草军需将再无法经由汉水水路补给,大军的后期补给线被冯胜切断。 “方瑜!”李默一声怒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日的局面是拜谁所赐。 一直默立方瑜身边的梁梦醒提醒道:“方军师一直在他的府中足不出户,教主是否需要属下前去处决了他?” “我亲自去!”李默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是反复无常的三姓家奴还是从一开始就是来骗我的。”说罢他一掸袍袖,大踏步向厅外走去,他的两大护法马行空和高桓自是尾随而去。 李默走出几步,忽然转过头来对梁梦醒道:“你去把左刀找来,待我处置了方瑜便准备突围。” 梁梦醒在后面喊了一声应道:“遵命!” 李默在太平教本有四大护法,分别是梁梦醒、烈阳、马行空和高桓,如今烈阳在汉水被冯胜击败生死不明,张冀北则坐镇襄阳汉水难渡,张冀北的旧部左刀便成了李默在樊城能找到的仅有的高手了。 李默杀气腾腾地踢开方瑜在樊城的府门,紧接着泄愤似的一掌把门后坚实的影壁轰个粉碎。他的目光穿过长十余步的前院,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斜倚在前厅春榻上的朱玉洛,以及身穿便服,正背朝着门口给朱玉洛喂药的方瑜。 前厅的门大开着,朱玉洛微转俏脸,看向门口凶神恶煞的李默,以及李默身后面无表情的两大护法。她面色一怔,刚想张口,却恰好被方瑜乘着汤药的小勺送进口中,没能发出声音。而方瑜却似是聋了一般,任李默踢门碎墙而入,却没有半点反应,仍是背对着门口,自顾自地喂朱玉洛吃着药。 “方瑜!”李默大步走进前厅,冷喝一声,“你做得一手好局!难道你此时便不怕以欺凌公主的罪名被朱元璋千刀万剐?不怕那些被你坑害的战友向你索命?不怕我杀了你心爱的公主和她腹中你未出世的孩子?” 朱玉洛见李默逼近,面露惊惧的神色,而方瑜却仍似是没听见的样子。 “你回答我!”李默再一声断喝,伸手便去拉方瑜的肩膀,而也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6 那本坐在朱玉洛春榻边的“方瑜”,竟倏地向旁侧移了两尺,让李默这怒极的一抓落在空处,同时闪亮的剑芒蓦然爆起,从一个极其隐秘诡异的角度直刺李默的小腹。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李默展现出其天下顶尖高手的素养,猛吸一口气小腹向内凹陷,给了他多一分的应对时间。同时左手一拳轰在那剑芒之上,借力向上翻腾飞退:“风月明!” “方瑜”转过脸来长身而起,正是风月明。他穿上方瑜的衣服在这里守株待兔,正是为了在李默盛怒缺乏防备的时候对其进行偷袭。 李默升至定点,开始向下坠落。 森寒的杀气忽然传遍李默的全身,却非来自风月明的方向。蓝若海的破晓剑,冷无求的长刀分别从左右两侧向李默这武功盖世的大魔王攻来。 本来站在前厅门外的马行空高桓见李默遇袭,立刻便欲抢进门来,然而风镇岳却似泰山一般拦在了门口,一双肉掌上下翻飞,掌风真气霍霍,虽是以一敌二,却硬是把马高两大护法逼退在门外,难以支援前厅内被围攻的李默。 李默狂喝一声,双掌凌虚下击,整个人借着掌风的反劲不落反升,一头把房顶撞破个大洞,向上逸去。 然而在房顶等待着李默的除了刺眼的阳光,还有宋亭的剑!宋亭的剑比阳光更加刺眼,他屹立在房顶上,一剑直取李默的面门。 李默处变不惊,两臂在头顶交错,宋亭一剑落下如击铁石,双方同时剧震。 李默虽防住了宋亭的致命一击,却又被迫落回前厅之内,而在前厅内等着他的是蓝若海如光幕一般的万千剑影,以及冷无求森寒有如凝滞的凛冽刀气。 在这生死立判的坠落之中,李默摸出了他随身携带的一对短|枪,左右手各持一支,分别迎击蓝若海的剑及冷无求的刀。 蓝若海的破晓剑迅疾无伦,剑锋反射着从房顶破洞射下来的阳光,让他整个人都似被包裹在一个有剑幕组成的光球里,没人能知道他这光幕中的万千剑影孰真孰幻。 蓝若海破晓剑上跃动的万千光点忽然化繁为一,如同一道惊鸿,直刺李默的左肋。 与此同时右边的冷无求则与蓝若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说蓝若海的剑追求的是“极快”,那么冷无求的刀此时便是“极慢”。 仿佛来自极寒之渊的寒气,让整个空间都似变得凝滞起来,而冷无求手中的长刀则是这极寒之渊中唯一的主宰,携着排山倒海般的极寒之力向李默推进过去。 这两大高手的夹击之势,的确是可令鬼神颤抖。 李默闷哼一声,找到了破解两大高手必杀绝境的唯一妙法。他身子忽然一扭,整个人转了半周,本来准备封架蓝若海的左手短|枪借着旋转之势蓦然加速,赶在冷无求刀势蓄满之前迎上了他的长刀。同时右手短|枪则把来自冷无求的极寒之气带到了蓝若海这一侧,让他的破晓剑因而慢了一线。 “当当!”两下兵刃交击之声如连珠炮般接连响起,李默的两支短|枪分别封架住冷无求和蓝若海的进攻,同时借力再度腾身而起,取的目标仍然是那个由宋亭把守的屋顶破洞。 此时的宋亭已回过气来,刚准备再度对李默予以迎头痛击,就感到身后一阵刀风袭来。于是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从另一侧屋顶向他攻来的左刀。 只是被李默稍作拖延,梁梦醒便已和左刀一并赶到。 宋亭跳开一步,与飞身而至的左刀战至一处,两人棋逢对手,连过十招不分上下,遂死死纠缠至一处。李默则趁此机会冲破屋顶,脱离了蓝若海冷无求的包围。 “尔等找死!”李默傲立在屋顶上,此时由于梁梦醒和左刀的加入,他复又掌控了局面的主动。 风镇岳冷哼一声,让开门口,一阵风般追着李默从屋顶的洞口飞了出去。同时蓝若海冷无求抢身而上,分别攻向院中的马行空和高桓,务令他们无暇支援李默。 风月明心中雪亮,自己这边只有四大高手,而李默加上他的四大护法则有五个,多出来的梁梦醒将成为影响战局的关键。 风月明穿窗而出,然后发出一声尖啸:“前辈们坚持住,我这就去城外通知颖国公,叫他立即攻城。” “好胆!”本来站在前院中掠阵的梁梦醒勃然变色,漆黑的长鞭如鬼魅般向风月明攻来。 风月明早吃过梁梦醒的亏,知道正面打不过他,转身撒腿就跑。梁梦醒飞身而起,一个起落已迫近了风月明,长鞭如毒蛇出洞,向风月明的背心点去。 “月明小心!”一股浩然真气袭来,风镇岳已拦在了梁梦醒的面前,一对肉掌化出繁花万影,只逼得梁梦醒长鞭有力难施,不禁节节后退。 而另一边被风镇岳舍下的李默则用眼角瞄到了正向城门方向狂奔的风月明,心中涌起滔天恨意,从另一条小道向他包抄过去。 第39章 千钧一发 风月明跑进城南的一间废屋。 他本以为可以避过李默的追击,不料李默终究还是找上门来。 风月明藏在布满尘埃的厨房一角,蹲在一架碗柜之后,窥视着李默从废屋的门口向自己这边缓缓走来。 李默走得极慢,从脚落地时脚尖与地板的第一下接触到全脚落稳是一个在风月明看来极为漫长的过程。期间地板受到压力发出喀吱的形变声,让人听来极不舒服。 “当初在子午谷|口,你中我一掌,我本以为你会伤重至半年下不了床,没想到这么快便完全痊愈过来。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李默阴狠地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有起床的机会了。死人又怎么起得了床呢?”他发出森然的冷笑,随即一只脚已踏入了风月明藏身的厨房。 风月明心知终究躲不过这一战,牙一咬心一横,一把推翻身前的碗柜,然后随身而上,长剑直取李默的咽喉。 他也是没有办法,与其被李默堵死在这里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殊死一搏。 李默看到风月明出来既不愤怒也不惊讶,面对风月明直刺咽喉的一剑只是微一冷笑,然后左手伸出两指,铁钳一般夹住了风月明的剑刃。 风月明早知这一剑不易得手,立即以长剑作支点借力一个翻身,旋即一记鸳鸯双|飞腿踢向李默的胸膛。 李默冷哼一声,稍退半步暂避锋芒,借此机会一对短|枪入手,交叉成十字型封在胸前。 风月明双|飞腿在李默短|枪交叉处连踢两下,虽然被其真气反震之力震得两腿酸麻,却趁机从李默的双指中把长剑抽了出来。 风月明挥剑再斩,又被李默举起右手短|枪架住,真气激荡,风月明不禁被震出一小口鲜血。 虽然服用了方瑜特质的疗伤圣药天枢回仙散,让内伤奇迹般的快速痊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7 愈,然而病如抽丝,风月明的功力还远未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 此时风月明心中已有觉悟,想凭他一己之力诛灭李默只是妄想,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逃出他的魔爪,并尽量拖延时间。 心念及此,风月明不进反退,一头撞开朽坏的木窗,向后院跳了出去。 李默怎肯任由风月明逃走,一声怪叫也从厨房里飞了出来,后发而先至,炮弹般朝风月明轨迹的落点投射过去。而按照两人的飞行速度来看,李默追上风月明的时刻,正是风月明双脚即将落地却又未将落实地面的瞬间。 由此亦可推断李默对于战机把握的高明之处。 风月明只觉得身后劲风袭体,心知不妙,身在半空强行转身,就看到李默的一对短|枪已分从上下两路向自己攻了过来。 风月明长剑一振,封架住李默左手攻上路的短|枪,紧接着想要用左手去挡李默攻下路的右手短|枪,却是力有不济,被李默虚晃一下绕了过去,枪尾重重扫在风月明的左臂上。 风月明被李默“呼”地一声就甩了出去,整个人飞出两三丈,背脊撞在废屋后院的土墙上,把土墙撞得塌了一大片。他再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就被撞塌了的夯土块洒了一身,几乎被埋在土墙之下。 李默面目狰狞,一步步向他走来,准备再补一刀终结风月明的性命,而就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李默贼子,看剑!” 一个青衣少年从一旁的墙头飞出,目光坚定,长剑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绝势头。 蓝桥! 没想到他也来了,不愧是蓝若海的儿子。 “跳梁小丑也敢来送死?”李默两支短|枪一分,便向蓝桥迎了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李默早已杀红了眼,把从樊城突围的事抛诸脑后,他现在只想杀人! 蓝桥剑法师承蓝若海,长剑化作一片剑幕,“叮叮当当”与李默的双枪一连交了十余招,终不敌退后。 李默踏前一步,正准备飞身而上取蓝桥性命,又听身后一声娇叱。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向他的背心刺来,持剑者衣袂飘飞,却是个妙龄少女。 宋芷晴! 风月明心中一暖,没想到蓝桥和宋芷晴这两个可以算得上他弟弟妹妹的少年少女,竟也不顾自身的安危,到樊城来与李默做最后的决战。 李默一个回身,双枪交错,“咔”的一声把宋芷晴手中的秋水剑死死卡住,同时一拉,竟带得宋芷晴身子向他扑了过去。 宋芷晴面色惨白,她虽竭力想把秋水剑夺出李默的控制,却丝毫不起作用。如果想避免被李默拉至近身,眼下她便只有松手撤剑一途。 仅仅是片刻的犹疑,李默已飞起一脚,正踢在宋芷晴持剑的皓腕上。宋芷晴闷哼一声,秋水剑脱手向上抛飞,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风月明强压下被李默打至复发的伤势,大喝一声从土堆中跳了出来,长剑剑光闪闪,锁定李默身上三处大穴。同时另一边的蓝桥则重整旗鼓,剑芒再现,与风月明两面夹击李默。 李默脚步移动,一对短|枪分别迎击风月明和蓝桥的攻势。他本以为他还可以像往常任何一次应对夹击时一样,将两人分别击破,却没想到这一次,还有第三个人! 一个魁梧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现在废屋的屋顶上,双手持刀高过头顶,从屋顶向后院凌空跳劈而至,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李默的头颅砍来。 此时李默的左右双枪正分别招呼着风月明和蓝桥,对这一刀已再无招架之功。他首次露出了惊惧的神色,舍了风月明和蓝桥,向另一侧土墙的方向退去。 持刀人第一刀落空,却不依不饶,他脚尖点地,嘴角逸出一丝决绝的笑意,整个人倏地再度加速,一刀横扫千军又朝李默攻了过去。 燕王朱棣! 李默至墙边站定转身,故技重施般双枪在身前交错,硬是封住了朱棣长刀这全力的一击。 “当!” 刀枪交击之声响彻云端。 李默虎躯一震,双枪猛地向前一推,朱棣被推得倒飞回去,而与此同时风月明和蓝桥的两把长剑再度攻至,不予李默丝毫喘息的机会,与他的双枪缠斗至一处。 而直至此时,宋芷晴的秋水剑才从高空落下。 李默身法移动,趁着蓝桥剑势中的一个空当短|枪一扬,正打在坠落的秋水剑上,把秋水剑横着打了出去,势若雷霆,直向宋芷晴激射而去。 “芷晴小心!”风月明情急喊道。 宋芷晴连忙一低头,堪堪闪过这一招飞剑,却被秋水剑锋利的剑刃带下一大片秀发,凶险至极。 “咚!”的一声,秋水剑扎在宋芷晴背后废屋的木板上,剑柄颤动良久不休。 李默趁着风月明分神,短|枪攻势加急,硬是把风月明和蓝桥同时向后逼退,一个人傲立在后院的中心,被风月明、蓝桥和朱棣品字形环绕。 风月明一方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奈何李默分毫,李默则是经历了连场剧战陷入重围,急需觅机回气。 双方一时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局面陷入僵持。 而方瑜就在这最要命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站在后院角落的土墙墙头上,手里拿着那把他曾击杀姬烨的火铳。 “好!好!好!”李默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气极反笑道:“好你个方瑜,做了这么大一个局来害我,如今终于敢来见我了?” 方瑜悠然摇了摇头,笑道:“教主何出此言?在下明明是被教主从西安城中掳去,又是被教主害得走投无路,如今教主却说是被在下所害,岂非天大的笑话?” 李默哼了一声道:“我自认待你不薄,不但以国士之礼待你,予你最大的信任,也厚待了长安公主,对其礼敬有加,如今你却不识好歹出卖了我,难道以为可以将功赎罪,让朱元璋宽恕你对公主做下的恶行吗?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老朱的睚眦必报,连开国第一功臣李善长都杀了,你一个小小的参将又怎会例外?” 方瑜轻叹一声道:“在下何尝不知教主对在下的信任,也不得不承认教主确实是个极有人格魅力能使人为之卖命的枭雄。只可惜我并非是背叛教主的信任,而是打一开始就故意让教主擒去的。” “哦?”李默不禁微微色变,“从一开始?” “不错,那日我到指挥所拜访蓝玉,便料准了教主会来,蓝玉知道太多的秘密,教主断不会容他活着投降冷无求。” “你凭什么作此判断?我就不能派烈阳去杀了他吗?” “烈阳的武功比之教主仍有差距,况且蓝玉本身武功不俗,对烈阳又有疑忌,派烈阳前去,实无万全之把握。” “算你走运!”李默又哼了一声,“那公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8 主的事也是你算好的?” “不,不是。”方瑜道,“在下实未料到教主会连公主一并掳去,但既然教主有心成全,在下又岂能不配合教主?如此自断退路,只会更得教主信任。” “那你五丈原一战的投名之状又作何解释呢?难道你以为你应天新军的战友会宽恕你的背叛?” “宽恕如何?不宽恕又如何?”方瑜坦然道,“其实五丈原一战,教主早有准备,即使在下并未献策,教主也早打算出子午谷与官军决战了,在下的建言,不过是坚定了教主本来的既定计划而已。而且从结果来看也不算太坏,燕王突围成功,新军虽遭重创然主力尚存,如今包围这区区樊城的,正是新军将士们复仇的火焰。” “张子义和杜豫在那一战中阵亡,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这么大的一战,要是不死几个人怎能让教主相信天命所归,在下还要多谢教主在子午谷口饶了风月明一命。” 李默的脸色被气得发青,沉声道:“那么这次我大军出汉中进襄樊,也都在你的算计当中了?” “这是自然。”方瑜轻松地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取樊城是算计好的,引蛇出洞之计是算计好的,炮轰荆州城是算计好的,当然,炮舰在与冯胜的汉水水战中炸膛也是算计好的。” 李默一扬下颌,问道:“那这位燕王也是你请来的?” “是又如何?”方瑜眨了眨眼睛道,“燕王担心他妹妹长安公主,前来探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好!很好!”李默长笑一声,忽然露出了一种让方瑜毛骨悚然的阴狠表情,“只可惜任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差了一着,算差了一张我从不为人所知的最后底牌。” 方瑜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却仍强撑着笑道:“少危言耸听了,你的四大护法已被文昌伯他们牢牢缠住,在这里等待着你的只有力战而死的结局。” “真的吗?”李默笑得几乎快要笑弯了腰,“何不看看你的身后?” 方瑜猛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身高与风月明相若的高瘦男子,全身裹在一袭黑衣之中,正站在他的身后,用一双阴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这人面若冰山,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眼睛比冷无求的刀更加冰冷,有一种漠视生死、无关一切的寒意,就像是来自地府的修罗。 第40章 魂之挽歌 黑衣人全身都裹在黑色之中,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影子。 唯一闪亮的是他的剑。 他的剑扁平而细长,既仿佛在春水之上悠然飘荡的柳叶舟,又好似清明时节江南的绵绵细雨。 朱棣的瞳孔骤然收缩,第一个叫出了这人的名字:“寒雨剑,安萧寒!” 风月明醒悟过来。安萧寒名列“黑道五绝”的第三位,也是其中唯一以剑法著称的高手。他年少成名,十九岁在江南甫一出道便连败二十八位高手,轰动朝野。朱元璋本有意招他入京为官,却被安萧寒拒绝,从此他行踪不定浪荡天下,所过之处尽败当地剑法高手,成为一时之传奇。特别是他自创的剑法“寒雨一千单八剑”,剑势细腻而绵长,颇有江南春雨的感觉,被风镇岳批为“上窥剑道至境的高手”。 然而就是这柄令天下剑客敬畏有加的寒雨剑,却在近几年忽然消失无踪了。没有人知道这位如彗星般崛起的超绝剑客去往何处,也没人知道他下一个挑战的目标会是何人。 直到今天。 安萧寒是李默的一枚暗棋,一张压箱底的底牌。他平日里行事低调,如影子一般潜伏在李默附近的暗处,执行最机密的任务。不但方瑜不知道他的存在,或许就连李默的亲近者如梁梦醒或烈阳,也未必知道李默身边还有一个这样可怕的“影子”。 风月明看着眼前如地狱修罗一般的安萧寒,不禁冷汗直流。以安萧寒的剑法武功,不但他们刺杀李默的计划将付诸流水,他们几个后生小辈更可能无一人有幸逃脱。只一个李默已是如此可怕,再加上安萧寒…… 该怎么办?风月明只感觉头皮发麻,大脑几乎凝滞,由于敌我实力太过悬殊,他几乎想不出任何办法让他和他的同伴全身而退。 这时候只见蓝桥长剑一振,踏前一步,昂然道:“风大哥,不怕,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活!” 朱棣也泛出一丝冷笑,挥了挥刀,朝蓝桥道:“小子说话甚合吾意,不打过一架,怎知胜负?” 风月明不是没有想过拼命,若此时此地他只是孤身一人,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和李默拼命,然后轰轰烈烈地战死,也不枉大丈夫戎马一生。 然而他却不是一个人。 在他的身边,还有威震北疆的燕王朱棣,有名将蓝若海的儿子蓝桥,有仗义相助的女侠宋芷晴,当然还有他最最珍视的同伴方瑜。 风月明不能坐视他的朋友们陪他殉葬,所以他犹豫了。 李默却似十分享受风月明等人悲凉的尴尬,他仰天长笑,怒喝道:“无胆鼠辈,要打便打,怎么到了现在却怕了?” “风大哥!出手吧!”宋芷晴凤目圆睁,娇喝道:“要死一起死!” 死寂。 除了蓝桥、朱棣和宋芷晴各自摆出备战的架势以外,敌我双方陷入一片死寂。 十月份的秋风吹过,让这个废弃的后院显得格外苍凉。 然而就在这苍凉的秋风之中,风月明却隐约听到了一丝诡异的声音。 他猛一回头,就看到了这诡异声音的源头——方瑜手中那杆火铳的引线,不知何时已经被点燃! “小子找死!”安萧寒一声冷喝,名震天下的寒雨剑向方瑜刺了过去。 见安萧寒出手,风月明急道:“留神!”安萧寒本就在方瑜的身后,断不会容方瑜以火铳攻击李默。 只是安萧寒出手太快,风月明离得又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面对瞬息而至的死神,方瑜没有惊慌,没有害怕,甚至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他朝风月明露出一个微笑,在被寒雨剑刺中前的最后一个瞬间把火铳扔了出去。 朝风月明扔了过去。 “接下来看你的了,不要让我失望,你可是风月明啊!”这便是方瑜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即他就被寒雨剑刺穿了身体。 然后他就已倒下。 风月明接住方瑜扔过来的火铳,脑海中却满是方瑜脸上那最后的笑容。那个笑容,正如他往常每一次诡计得逞时的满足,每一次技惊四座时的畅快,每一次拯救世界时的骄傲,是风月明最熟悉,也最难忘的笑容。 只是这一次,已是最后一次。 引线已燃至尽头。 “轰!” 一声震天剧响,火铳对准了李默。 李默不是蠢蛋,一把火铳,一发子弹,能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风起月明 作者:烤茄子酱 分卷阅读59 奈他何?他只需要稍微施展一下身法,便能轻松躲过。 然而他终究算错了那发子弹,算错了那把火铳,更算错了方瑜。 因为那火铳射出的子弹,并非常见的铅弹又或铁弹。 而是散弹! 子弹出膛后迅速化为上千块极为细小的碎弹片,如一把黑青色的铁雾般劈面向李默罩了过去。纵使李默身法过人轻功逆天,也终避不开这一把遮天蔽日的散弹。 一声闷哼,李默已被数枚碎弹片击中。他真气流转,这些碎弹片只刚刚接触到他的肌肤就立即被他体内真气震开,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血痕。 但是这已足够。 一种麻痹晕眩的感觉在他身上扩散开来,李默意识到那碎弹片是淬了毒的,虽不致命,却能让他暂时无法行动。 风月明见此机会,怎会任他压制毒性,他一声怒吼,长剑直取李默。 安萧寒飞下墙头,试图拦住风月明,然而他脚还没落地,就有朱棣的刀和蓝桥的剑朝他招呼过来。 于是在这一瞬间,风月明终于得以独自面对李默。 风月明一剑击出,刺往李默心口要害。 李默本能地想用双|枪封架,却受毒|性影响,真气运转比他往常的速度慢了半分。当他发觉不妥当之时,已是悔之已晚。 惊人的气劲随着风月明的长剑笔直射来,为了这一战,风月明已倾尽了所有。 “当”的一声,李默的双枪脱手飞出。他狂嘶一声,勉力后退,双手化作重重掌影,希冀尽最后的努力封挡风月明的剑气。 风月明人剑合一,硬撞入他的掌影里。 李默断线风筝般地往后抛飞,眼耳口鼻全溢出鲜血,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恐惧神色。 风月明亦喷出一口鲜血,却丝毫没有放松,长剑化作万千剑影,狂风骤雨般往李默打下去。 给裹在剑影里的李默威势全消,被杀得左支右绌,再无丝毫还手之力。 锵! 风月明长剑回鞘。 李默斗大的头颅离体飞上半空。 李默魔功深厚,可以挺得住任何伤势,只有斩下他首级,才可以保证他必死无疑。 安萧寒狂吼一声,突然摆脱蓝桥和朱棣的纠缠,一把提起李默瘫倒在地的无头尸体,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小巷尽头的瑟瑟秋风之中。 赢了! 风月明几近虚脱,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他疾奔至方瑜身边,却发现他的身体早已冰凉。 ~~~~~~~~~~~~~~~ 当风月明等人提着李默的头颅回到方瑜在樊城的故居时,那边的战斗刚刚结束。 风镇岳与梁梦醒过到两百招以上,终于凭借深湛的功力逐渐占据上风。梁梦醒自知不敌转身逃窜,余者马行空、高桓和左刀见梁梦醒逃跑,也一哄而散,战斗结束。 风月明回到前厅去找朱玉洛,却已是香踪杳然。他知道,这是朱玉洛无颜回朝,躲起来了。只是从此江湖路远,她终将一个人面对。 颖国公傅友德高悬李默首级于战旗之上,发动大军攻城,守城叛军见到被他们奉为神明的李默被杀,立时战意全无,献城投降。 收复樊城后,冯胜再攻襄阳,张冀北见事无可图,也弃城投降,从此叛乱平定,天下太平。 大军班师回朝,朱元璋大行封赏,风镇岳受封世袭文昌侯,蓝若海、冷无求和徐秋雨则分别获封定远伯、崇安伯和平江伯。武昌日沉阁因平叛有功,被朱元璋封为护国门派,从此声望大增,蒸蒸日上。就连叛而复降的张冀北也得以被网开一面,发配云南永昌。 已成为“小侯爷”的前将军风月明在京城风光无限,却似乎心情不佳,整日郁郁寡欢,沉迷醉乡。风月明后自请率军讨伐两川太平教余孽残党,朱元璋欣然允诺。 风月明离开京城,重新回到他熟悉的琅琊铁骑之中,才似终于振作了些。他率领着云河、朱玄、任政以及白静这些老部下出兵入川,一路高歌猛进,终将太平教在两川的残余势力彻底扫清。 只可惜,如今我荣誉加身,却再没有你在身旁。 洪武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一日。 秋风萧瑟。 这是方瑜的忌日。 樊城古道旁,一座孤坟正被秋风下成堆的落叶掩埋。风月明扫开落叶,一方石碑露了出来,上有六个简单的大字——参将方瑜之墓。 红日西沉,几声乌鸦的啼鸣将这秋风下的古道披上一层惨淡,不起涟漪。风月明木立碑前,满眼都是故人鲜活的身影,他的志得意满,他的运筹帷幄,他的天之骄傲。 风月明泪已盈眶,却忽然发现墓碑旁的落叶里另有一片被压在石下的绢布,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写着:“母女平安,方郎勿念。”风月明心中一震,再去看落款,却是“妾玉洛”这三个字。 故人虽已不在,他却还有骨肉留在这世间。 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十年八年,我定要找到你。这一次,让我来保护你,一生一世。 云影黄昏,剑已封尘。 ——《风起月明》全书完 分卷阅读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