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嫣》 分卷阅读1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 ? 书名: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文案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等待是最动人的宣言 最窝心的不是那句我爱你,而是我一直都在 两小无猜几经挣扎,虽最终敌不过日久生情 山重水复历尽千帆,只要携手便是无悔人生 文案二: 一个被欺负惯了的姑娘,忍气吞声被腹黑竹马拐回了家。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沐绯嫣,拓朝枫 ┃ 配角:江一焕,栀无觞,燕于飞,沐参辰,郁归凡,南未央,拓朝北 ┃ 其它:养成猪养肥了再宰 ================== ☆、采花 “夫人,天气转凉,您快别在窗前呆着了。”贴身婢女宁翠走上前,给我披了件外袍,又转手合上窗户,阻断了窗外一轮圆月。 “宁翠,你又唬我,”我不满的反驳,“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这才下过春雨,眼见着就快入夏了,哪里来的‘凉气’?”说完便又要去开窗,却被宁翠阻拦。她劝道: “我的好小姐,你便听我的吧,我再也不喊你‘夫人’了。你可别忘了去年夏天贪水伤风的教训呐。”听她又复叫我小姐,我这才放下脸来不与她作对。 小姐小姐,我明明就还是你家小姐,什么“夫人”! 自从我嫁入这荣王府,荣王连我的门都没路过。洞房之夜更是流连烟花之地三日不归,回来后椅子还没坐热便被军情诏去边关,临走前竟将那春风阁的花魁沈窈娘带走随军。这一走便是三年,他俩的孩子估计都会走路了,而我则成为京城中最大的笑话,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见我脸色黯然,宁翠便知我又触景生情,赶紧安慰我道: “我的好小姐,快别哭丧着脸了,听祁总管说下个月初三王爷便回来了。到时候宫中大宴,我们就又能出去了,小姐与王爷也能……” “宁翠,”我打断她的自说自话,“你看看我这张脸。”她闻言仔细打量起我。 “较之三年之前,美是不美?”我问。 “小姐是咱的七夜的‘国色’,自然出落得愈发钟灵毓秀。” “嫩是不嫩?”我又问。 “小姐正值花样年华,自是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宁翠对自己把我喂得水灵灵,很是自豪。 “那沈窈娘呢?”我再问。 “若换做寻常男人,会选我还是她?”我继续问。 “小姐出身名门,秀外慧中,怎是她能比的。”宁翠很是不屑。 “可是地位显赫,身份尊贵的荣王却选择了她相伴左右,说明什么?”我追问。 “哼,不过是因为她那些个狐媚子手段。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怎能拿她跟您相较。”宁翠有些摸不着头脑。 “宁翠,荣王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人?” “荣王是盖世英雄,文韬武略,器宇轩昂,俊逸风流,是文采斐然的才子,也是安邦定国的良将,是咱七夜最出类拔萃的男子。” 跟七夜众多女子一样,宁翠一提到优质的荣王,难免有些不能自已。 “那这样的荣王眷顾着那样的沈窈娘,又说明什么?” “荣王他只是一时糊涂,被迷了心窍。” 说到这里,宁翠心下似乎已经了然,却只是嘴硬不肯面对现实。 “那荣王不是英明神武,又怎会被迷惑呢?”我接着诱导。 “我不管,反正荣王他肯定不是——” “宁翠,他说真心的,”我打断她的辩解,“他是真心喜欢她,所以才不惜违抗圣旨,冒着得罪当今宰相的风险,冷落我,甚至将她带在身边护她周全。” “可是小姐——”宁翠闻言难过得语塞,她握住我的手道,“小姐你怎么办,如果荣王心里有了沈窈娘,我的小姐要怎么办?” “宁翠,我的幸福已经没有了,又怎么忍心毁掉另一个女人的幸福呢?”我安慰她,其实心里也苦涩得要命。 “不想拥有‘国色’之称的荣王妃,竟也这般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也不枉我大费周章的夜探荣王府。”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白影自梁上飘下,宁翠吓得失声尖叫,欲跑出去喊人。谁知来人身手不凡,眨眼间拦住宁翠的去路又转手点了她的穴道。宁翠瞬间石化,只剩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来回骨碌转,急得要落下泪来。 来人一袭白衣,身法灵活,体态修长,光看侧影已是人中龙凤,待他转过身来,嫣然一笑,便顿觉如沐三月春风,眼前金光万丈。 此人容貌之俊秀,骨骼之清奇,气质之清雅完全不亚于我那位素有“七夜三朝六代第一美男子”之称的骚包哥哥,只不过较之哥哥的贵气,他更多了一份雅痞与不羁,自有一股妖孽之美。 “小娘子对本相公的容貌可还满意?”他张开双臂大大方方的任我打量,甚是自觉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你是谁?为何夜闯荣王府?”我不答反问。 “当然是为了一睹‘七夜第一美人’的真容了。”他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肆无忌惮的望着我,“可惜为时尚过早,菡萏才初苞。” 听出她语气中的调戏,我克制的咬了咬下唇,继续追问: “你到底是谁,可知图谋皇亲是死罪?” “皇亲?死罪?”他满不在乎的重复着这两个词,却像听到笑话般轻哼了几声,戏谑道,“这一桩事听着便让人觉得有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娘子,不如你成全了我如何?” 语罢甩开折扇,扇得风流倜傥,眉梢眼角笑意轻薄。 他姿态虽轻浮,神情却不猥琐,并不像普通意义上的采花贼登徒子。结合我的身份以及荣王即将凯旋,不难猜出他此行的目的。 “想要挟荣王,只怕你掳走我也无用。”我对他如实说道,“若是提前做过打探,你便不难知道他大婚不洞房,而后一走三年的事。我于他不过是奉旨成婚的责任,他对我并无感情。” “何必说‘掳走’这么难听。”他收起折扇欺身向我逼来,“我生平最是怜香惜玉,遇到美人自是不忍心让她独守空房,只不过想请小姐下榻寒舍小住,不知小姐可否赏脸。” 他语气自然,神态和煦,一番话说得好似我与他是许久未见的旧友,相邀小酌一番,亲昵得让人火大。 “我不认识你,更不会跟你走。”我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你若是继续纠缠,我就喊人了。”这句话不过是威胁,希望他能够有所畏惧。现在这种状况被人撞见,他再当着众人的面编排几句我同他的过往,我的名节和娘家的名誉都会毁于一旦。 “若是会喊人,你刚才早喊了。” 我真是恨极了他的狡诈和洞察,更恨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 子与我谈判。他夜闯荣王府而无人察觉,其身手可见一斑,与他硬拼我势必无法全身而退,只要他的目的是牵制荣王,我的命便还足以成为谈判的条件。 坊间对我婚嫁的传言已然让家族蒙羞,若是我三更半夜再从王府凭空消失,又不知会给家族声誉带来怎样的打击。我不奢望得救,只希望被掳走在青天白日,免得落人口实。 “愿闻王妃高见。”他微微一揖,后退一步坐到我对面的凳子上,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古言处女作,不知所云,还请见谅 ☆、定情 半月后,荣王搬师凯旋,城中百姓倾巷而出夹道欢迎。拓朝枫亲自出城迎接,免其跪拜之礼,邀其同舆而行,一时间风光无二。此次出征荣王将子洧军队赶回国境,直逼其首府大有,不仅收回我七夜边境五城,还逼子洧签下了停战朝贡降书。这样一来,本是七夜,子洧,南珩,北川四分天下的局面,开始产生微妙的倾斜。 七夜在四国中创时最短,算上当今天子,不过经历了三朝六代,同资历最老的北川相比,还是个毛头小子。但是若要论起兴盛之速,七夜当属四国中首屈一指的榜样。听爹爹说七夜历代皆明君,从圣祖建国之初的休国扶农至先帝的藏富于民,七夜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由百废待兴发展成如今的政通人和国富民强的局面,将天下从原先的三足鼎立,转变成现今的四家共享,着实让其他三国难以小觑。 当今圣上是七夜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继位者,爹爹说他是一位值得以性命相托的明君,还说他便是七夜预言中实现七夜大一统的真命天子。他是不是明君,我倒是不晓得,但就把我赐婚荣王这一件事来讲,我就有大大的冤屈要申诉——我是有想嫁之人的: 我心目中的良人是七夜第一将镇远将军江崇的遗孤,江一焕。镇远将军战死沙场后,一焕的母亲便追随亡夫而去,剩下年仅十岁的一焕,爹爹可怜其身世加之敬重镇远将军为人,便提请先皇收养了江一焕。 一焕入府时我四岁,还记得那天天气极好,我因那痴长我四岁的顽皮哥哥抢走了心爱的发带,坐在紫藤花下哭得惨兮兮,连乳娘和下人都懒得理我,但一焕的出现却让我一下子停住了哭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英气勃勃的一焕。从爹爹到哥哥,我所见的男子长相皆偏阴柔,而一焕则完全不同,虽然只有十岁,但小一焕已是剑眉英挺,棱角分明,阳光朝气得一塌糊涂。我年纪虽小,却被一焕利剑般的长相一下子刺到,毫无节操的扑上去抱住他的腰,脆脆的叫了声“哥哥”。后来一焕总是打趣说后悔自己被那声“哥哥”迷了心窍,才留在丞相府伺候我和哥哥这两只万年参精,终日不得安宁。 八岁那年,我不幸患了时疫,为了防止传染给府中的其他人,爹爹忍痛将我送至城郊别院休养,一住便是半年。这半年一焕天天与我通信,我识字尚少,但十四岁的一焕已经习得一手风骨挺拔的好字。我看不懂,便缠着识字的宁翠帮我念,精彩之处更是反复品味,甚至拿来临摹。宁翠取笑我痴情种子,我不懂,她又反问我以后可愿意嫁于一焕。年幼如我还不明嫁娶之礼,却觉得像爹爹与娘亲那样,日日与一焕呆在一处,也是件颇为欢喜的事情,便点头称是。宁翠闻言笑得几乎背过气去,又顺手将此附于信中,结果第二日,带着信回来的竟是一焕本人。 我本来光脚坐在榻上休息,一听到一焕的名字,竟满心欢喜地奔下地去,连鞋子都忘记穿。 在初秋午后一地细碎的阳光中,我与一焕隔着院子遥遥相望。相隔数月,咋一见到一焕的面孔,我的心高兴得发紧,一不留神竟淌下两行清泪。 “嫣儿。”一焕轻声唤我,目光中有着我所不解的炽热。听着他的声音,我的眼泪竟然掉得更凶。明知爹爹门禁森严,却仍不觉怨他隔了这么久才来看我。 “嫣儿,你怎么光着脚!”见我流泪一焕赶紧奔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抱起来往屋里走。“你久病初愈,当更小心才是。” 我靠在他胸口抽泣,听见他心跳如擂鼓,抬头便看见他初具棱角的下巴,以及微红的耳根。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在流泪的时候,亦会觉得甜蜜。而这小小的幸福感,几乎支撑着我渡过了同一焕分离的每一个日夜。 一焕是来同我道别的,他要跟随当年他父亲的副将前去边境历练,归期不定,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一想到要同一焕分离,我的心口就堵得难受,却又舍不得开口挽留,因为建功立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名将,一直是一焕的志向。 “嫣儿,你等我可好?”一焕我握住我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我不假思索的点头。 闻言一焕握着我的手猛然收紧,激动地保证道: “嫣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一焕,我等你。”我拿一双核桃眼回望着他。 听了我的回答,他的眼中忽然迸发出星辰般的光彩,神情璀璨得让人不敢直视。但就算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一焕仍未有任何逾越之举,只是将我的手攥了又攥。 一焕陪我说话到半夜,我听他讲自己的宏图大志,虽然一直强打着精神,但小孩子终究还是敌不过瞌睡。子时刚过,我便沉沉的进入梦乡。第二天睁眼,哪里还有一焕的影子。 一焕走的时候,我未能前去送行,好在一个月后病愈回府,一焕的第一封家书刚好寄到,哥哥便怪腔怪调的念与我听。眼界有所开阔的一焕显得斗志昂扬,他信中讲途中所见,讲练兵习武。一焕向来话少,可自从出门后却变成个不折不扣的话唠,我和哥哥常被他信中绘声绘色的描绘逗得捧腹,兴之所至哥哥还会拉上不务正业的太子殿下,来上个情景再现,每次都笑得我栽倒在地才肯罢休。 一焕走后半月,爹爹被先皇任命为太子太傅,从此十六岁的太子便成为府中的常客,与没正形的哥哥狼狈为奸,搅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就连儒雅如爹爹,也被他们气得眼白直翻。 与一焕不同,太子拓朝枫当大哥的风格完全是自奔散,由着性子胡来。最初几年,我和哥哥常常被他拖到身前当替罪羊,而他顶多在我们受罚的时候偷偷送来几口吃的。吃着冷掉的饭菜,我不禁忆起一焕还在的时候,只要有他在,我和哥哥即使在房顶上捅个窟窿,也能得以全身而退。不知一焕现在在做什么,已经三个多月没收到他的消息,我心中不免惴惴。 “吃饭也能发呆?”拓朝枫自梁上飘下,顺手抢走我手中的芙蓉糕塞进嘴里,调笑道,“又在想你的一焕?” 看他那副不着调的德行,哪里有未来天子的威严,分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3 的地痞流氓,若是叫城中那些追随思慕他的闺秀们瞧见,不知要暗碎掉多少颗芳心。 “……”因为还在气他拿我顶嘴,便懒得理他。 “今晚有花魁大赛,我领你去瞧瞧可好?”他将脸凑近,讨好的问道。 我转身继续忽视他。 “你若是不去,岂不是可惜了这身连夜赶制的衣服?”他又贴过来,变戏法般从身后变出一个包袱,递到我面前晃了晃。 听他这么一说,我骤然响起前几日自己吵着要男扮女装出去溜达,哥哥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想却被他听进心里,背黑锅的火气顿时消去了大半,乐颠颠的随他翻墙出府。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是再、见,不是再见~~哟 拓朝枫自三年前登基后几乎没有来过府上,我也只是从爹爹和哥哥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是位勤于朝政励精图治的明君,但在指了这样一桩乌龙婚后,他竟然主动来见我。那是我大婚三日前的夜晚,我正对着落地铜镜试喜服,一回头便看见被放倒在太师椅上昏睡的宁翠和笑容可掬的拓朝枫。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恭敬地下跪,故意拿三叩九拜的大礼挤兑他。 “……”跪了半天也听不到他喊我起身。每次都是这样,他从不肯先低头,若换作平常我倒是愿意随便找个台阶给他下,但对这桩荒唐的婚事,我心中实在有气难平——他是最知道我对一焕的感情,怎么忍心棒打鸳鸯,毁我终身。他不叫我起身,我便一直跪着狠心跟他耗,这里是我家,不信他明日不早朝。 “嫣儿,你穿这吉服着实好看。”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才开口说话,上前几步将我扶起。他心性高傲,肯这样服软实属不易,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躲开,任他扶着,眼睛却并不看他。 “多谢陛下夸奖,民女愧不敢当。”我微微一福身,趁机摆脱他握住我小臂的手,又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站好。 “三日后便是大婚,可否有缺少的东西?”他顺势将手背于身后,似是并无恼色。 “承蒙皇上先前的赏赐,民女得以做好万全准备。”我依旧同他打官腔。 “荣王拓朝北是我七夜第一男子,嫁给他定不会委屈了你。”他见我顽固,不由得放下身段柔声劝道。 “第一男子?”我重复着他的话,不由得反讽,“我当咱七夜第一男子是陛下,不知何时变成了拓朝北。” 闻言他眼睛一亮,丝毫不理会我的嘲笑之意,追问: “那你来做我的皇后可好” 知他向来放浪形骸,纵使做了这些年皇帝也改变不了骨子中蠢蠢欲动的恶劣因子,我干脆默而不语,任他自说自话。 “我中宫空虚,后位高悬,嫣儿你是堂堂宰相之女,你我又是青梅竹马,真再适合不过。不如我下旨撤了这赐婚,可好?”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我忽然觉着见到一丝希望,不由问道: “你当真愿意下旨取消这赐婚?” “我可以收回成命,但是你绝不能嫁给江一焕。”他说得冷酷,听得我心凉,“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小姐,该随太后去宫门口迎接了。”宁翠扶着我的手稍稍用力提醒道。 我向城楼下张望,暗自懊恼刚才的失神,不知是否错过了一焕的骑乘。 “一焕少爷还没出现呢。”宁翠最知我心,贴心提点。 我松下一口气,随即打起精神随太后和女眷们走下城楼。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我立在太后身旁望眼欲穿,生怕一个眨眼错过了一焕的出现。随着宫门大开,一人一骑缓缓出现,我立时屏住呼吸,心不由自主的抽搐——是一焕,我的一焕,那样英气逼人,俊秀挺拔,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又像一道明媚的阳光。虽然有着陌生的眉眼,但一看见他便如同看见一焕接连从那一封封书信中走出来,鲜活的站在我面前——一焕终于不只活在我拼凑的记忆中,我终于见着了一焕。 我沉浸在重见一焕的喜悦中,直到冷不防被太后握住手,才发现传说中的荣王拓朝北近在眼前——他比我想象的跟拓朝枫要更相像,拓朝枫五年后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 “阿北,现在我将嫣儿交还给你,你应当小心照料,万不可再胡来。”太后将我的手放入他手中,有把我二人的手合紧,“由你领着她入宴,自然最合适不过。” “儿臣自当谨记。”拓朝北恭敬地答道,顺从的牵起我的手向殿内走去。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跟着太后由宫门口来到了大宴功臣的摘星殿。宁翠面露忧色的跟我我身后不远,一焕也由靖阳公主陪着入座殿内。见此情景我心中莫名一沉,虽与他已无瓜葛,但想到他来日佳人在怀,也不免心生忧涩,一时间满桌的菜肴瓜果也无甚滋味。 “皇上打算拟旨将靖阳许给一焕。”这是我的夫君拓朝北同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想却这边晴天霹雳。我惊于他的洞察,也恐惧他如何知晓我同一焕的过往——从前他于我不过是个可恨的“负心汉”,而如今却变成了可怕的监视者。情急之下,我欲挣开他的手,他反倒握得更紧,笑道: “王妃莫慌。一焕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拓朝北一向知恩图报。” “怎么报,难不成将我送还给他?”这一句完全是我为了呈口舌之快而意气用事的结果,待仔细想来,其中深意不禁让我休的面红耳赤——分明是不打自招。 果然,荣王露出了然的笑容,俊气的脸上闪过一抹诡色: “如若可以,本王倒是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只是恐怕一焕他——” 他欲言又止,显然在吊我胃口,若换做平常我定是不会上当,可如今遇到一焕的事,我一下子就乱了阵脚: “一焕他怎么了?”语气急切得连自己都难为情,心想反正老底也被他掀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殿内宾客都等着荣王和王妃入席,二位里边请。”哥哥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我二人的谈话,也转移了话题。 “多谢沐尚书提醒,本王久未见王妃,竟聊得忘了时辰,实在罪过。”荣王顺坡下驴,换了一副谦谦的嘴脸,领着我同哥哥相让着步入殿内。 一转眼他又变回那个风度翩翩气质卓然的荣王,仿佛刚才的诡谲不过是个幻像。而我则因着刚才那个未竟的“一焕”而心神不宁起来。 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庆功宴上热闹非凡。列位大人轮番向荣王敬酒道喜,我也只得陪着假笑,机械地随荣王举杯对饮。 ☆、诡计 “王妃,皇上和太后在看着我们呐。”沉思间,执杯的手骤然一暖,是拓朝北的手覆了上来,他倾身对我耳语道,“你若是继续魂不守舍,太后该招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4 你前去问话了。” 听了他的警告,我抬眼想上席望去,果然对上拓朝枫戏谑的目光和似有若无的对一焕的瞟视。 这人真是可恨,他肯定早知我会心神不宁,才故意安排靖阳与一焕同席。现在平白无故的让他看了热闹,心中自是恼恨不已,不觉狠狠瞪他一眼,不想却赶上太后老人家转过脸来,反倒给她惊了一下。她不明所以的望向拓朝枫,后者则强忍着笑意,冲她摆摆手,示意她无须在意,继续欣赏歌舞。 身旁的拓朝北忍不住低笑出声,形容跟拓朝枫一样猥琐可气。 我索性转过头不去理会这对恶劣兄弟,谁知一转头,便见靖阳公主携着一焕向我这边款款而来,似是注意到了刚才的热闹。 我本能的想起身回避,却被拓朝北握住手我,他用劲甚巧,不大却让我无所挣脱。我只好四下张望寻找哥哥求助,却见他被几个老臣缠住脱不了身。情急之下,我只能两眼一翻,顺势栽倒在拓朝北怀中——我是决计不愿在这样的场面下,同一焕重逢的。 我听见靖阳公主一声惊呼,又感觉哥哥运功几步冲到我面前替我号脉,我的指头在他的腕下轻轻动了动,想是他马上便会了意,儿时顽劣为逃避责罚所形成的默契,让他立时有所应对。 “王妃殿下久居深闺,体质较弱,怕是今日车马劳顿,过了暑热,再加上酒气上涌,适才晕倒。” “今日暑气较盛,这丫头又陪我在太阳下站了许久,本来身子就孱弱,怕是累得不轻。皇上,我看不如让荣王送她回府吧。”太后向拓朝枫征询道。 “母后说得极是。”拓朝枫赞同道,随即话锋一转,“荣王府离宫距离不短,嫣儿目前恐怕经不起车马颠簸,不如让她先在宫中安置,等身体好些了再送回府也不迟。” 他这提议看似通情达理,实则又将我置于他的掌控之中,可是昏倒复转醒这戏码实在拙劣,只能咬碎一口银牙,在荣王应许后被他安置于软轿,送往最近的太后的行宫。 许是酒力作用,在晃晃悠悠的软轿上,我竟然真的睡了过去,待挣开眼,窗外已然大亮。 “终于肯醒了。”拓朝枫一身玄色便服,更显得他面如冠玉,清俊挺拔,他好整似暇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调笑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耐烦道,对于晨起后见到的不是宁翠而是他表示不满,“不用上朝么,大清早跑来皇嫂房里看人起床,陛下真是好兴致。”我毫不避讳的坐起身,与他对峙。 这不是我第一次仅着中衣面对他,他也见怪不怪的任我赤脚下床取水喝。 “说吧,昨晚故意将我留在宫中是作何打算?”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我开门见山地发问。 我同拓朝枫的相处模式想来如此,再加上原本因为赐婚的事而对他颇有微词,此时我更是不屑客气。 “怎么,之前三跪九叩的教养都还给师傅了?”他话里虽大有挤兑之意,但神色却甚是愉悦,“大婚前日我看你举止还算得体,若是被徐婆婆看见,定要叩谢上苍垂帘,终使得朽木逢了春,铁树开得花。” 我言行举止私下里全无闺秀模样这点,始终是爹爹和娘亲的心头刺,连曾经一手教导出我娘亲的教养师父徐婆婆,也在教了我半年后,撂下一句朽木不可雕,气哄哄的告老还乡。为此拓朝枫还奖励了我一次郊游,因为他总说徐婆婆教我的全是残害女儿家思想的歪理邪说,决不可听信。 女儿家应该洒脱,应爽利,也应有为国贡献建功立业的决心。他从不认为女人天生便不如男人,女人也有权享乐,有权追求爱情和自由。在他的观念里,男女是平等的。不少权臣皆认为他的这个想法有伤风化,但在我看来,这几乎是这个嘴贱心黑的少年帝王身上为数不多的闪光点之一。 思及此处,他已经从善如流的拿过我手中的茶杯,毫不避嫌的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陛下,这茶壶配上六只杯子不光是摆设。”我嫌弃的看向他,出言讽刺。 “嫣儿,你终于肯原谅我了。”他放下杯子,满不在乎的浅笑。 我心中长叹一口粗气,无奈开口道: “从幼时起就被你欺负,我几时真同你执过气。这次虽说是关乎我终身大事,但你这样坚决定是有你的苦衷。横竖我与荣王已成夫妻,我再有怨气也总归是要过活的,事到如今我原谅你与否,还有何用。” 听了我的感言,拓朝枫原本俊朗的神采一点点阴沉下来,我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地,他就霍地起身,冷眼斜睨着我道: “听你前半句还算人话,没想到结尾这样恶毒,沐绯嫣,算你狠!”语罢抬脚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直到他绣纹的袍角一闪而过消失在门口,我也未从愣神中恢复过来。仔细回顾品味了一番刚才的话语,善解人意宽怀大度,没有丝毫忤逆之意,他何来那么大的火气。真是急急狗子无常脸,他阴晴不定的翻书脸脾气,终究还是没有变,亏他当了这些年狗皇帝,气定神闲面不改色的修为,没养成半分。 我百无聊赖的望着院外一地明媚的阳光,忽然想起我答应一焕愿意等他的那一日,也是这般灿烂的阳光,只不过被院中葱郁的树木拦截得有些细碎,一如那时情窦初开的情怀,热烈却又清新。自从被莫名赐婚,我便常设想,如果那一日没有答应一焕,我现在会不会少些歉疚。 ☆、伸冤 陪太后用过午膳,宁翠便被派遣进宫来,我看她的神色委屈欲言又止,想许是在拓朝北那里受了气。昨夜我假意晕倒,不想拓朝枫出于私心命宁翠随拓朝北回府,将自己的御前丫头赐给我一个守夜,好方便自己进出。 “宁翠你有何事便直说,太后是自家人,不必躲闪。若是受了委屈,太后自会还你一个公道。”猜想她也许是在拓朝北那里受了气,直说出来也省得我告状。 听我这样一说,宁翠立即跪下身去,泪如雨下。 “太后娘娘,您可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昨夜荣王陛下自宫中归去并未回府,而是去了春风阁一夜未归。今天早上,今天早上……”宁翠打住话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的难以启齿的内容。 “你但说无妨。”太后允道,“实话实说,哀家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是,小的遵命。”太后都发话了,宁翠便打开了话篓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拓朝北非但留宿春风阁,更是在第二天八抬大轿将沈窈娘迎进门,其明目之张胆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外加绕皇城三圈以昭天下。而后让其入住书房,与之同寝同食。 宁翠通晓诗书,描述绘声绘色,分析鞭辟入里,本是二分的事实,三分的影响,经过她的嘴立马变成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5 即成的事实,又有着违背伦常的恶劣影响。听得太后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即将那个祸水打入大牢。 “母后,清风朗日的您这么大火气。”拓朝枫踱着四方步,悠悠然迈步而来,殿里除了太后和我,即时跪了一地。我愣愣的望着他身着明黄龙袍,踏光而入,身形挺拔,眸闪寒星,浓眉斜飞,神情落拓,这是我第一次于白日中近距离见到穿龙袍的拓朝枫,我只知他着便服时确实面容清俊骨骼清奇,不想换上龙袍后竟贵气天成,风采逼人,想那些名门闺秀抢破头也要入宫,也并非向往其中的荣华。 见我端量他出了神,他露出得的神情,洋洋挑眉飞我一眼,我立时觉出自己的失态,不觉双颊发热赶紧跪下请安。他向太后问了安,又扶我起来,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低笑了两声,显然在嘲笑我方才的失神,我恼恨的充耳不闻任他嘲笑,不动神色的躲到太后身后。幸好太后只当我所受打击太大而疏忽了礼数,并未觉察出异样。 他坐着陪太后唠家常,我只能站着旁听,状似温驯,实则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日后王府里的日子要怎样度过。拓朝枫定是看出我的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似笑非笑的扫来,盯得我头皮发麻,生怕他拿谈话内容考我,只得赶紧打起精神倾听他二人的谈话。 太后将荣王所为说于他听,他只是微笑并不予评价。他们兄弟二人果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我也本不指望他能替我出气,虽然与他混迹多年,但他同拓朝北毕竟血浓水,只是当他真的如此时,仍不免有些心寒,神色也随之黯然。 “既然皇兄已有佳人作陪,嫣儿大可不必着急回府,正巧母后您这几日老师叨念着无甚趣味。不如将嫣儿留在宫中陪您说话可好?”本以为他只会听过就罢,不想最后竟出言将太后做成了我的后盾。我讶异的抬眸看他,正对上他了然的浅笑,原来刚才的小性子全然落入他眼中,不免懊恼丛生。自从登基后,本就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更加反复无常,昨夜的情形,若是换做以前他大抵会三天不理我,再顺手找个台阶带上我出去疯一圈,所有的不快便烟消云散。如今他非但面不改色,连我的小心思也全然落入他眼中,让我大有落于下风的挫败感。但他终归肯护着我,心中的懊恼便也减轻了几份。 一晃我在宫中也住了七日多,荣王那边并无任何动静,看似巴不得我永远住在宫中才好。倒是哥哥跟着拓朝枫连来了七天。原本宁静的太后寝宫被他俩搅得门庭若市,连太后自己也奇怪自己何时多了这么些亲属家眷。这不拓朝枫刚陪太后用完午膳,桌上最后一个碟子还未撤下,门外的公公便前来禀报,敬王妃携侄女前来拜望太后。看见拓朝枫微微变了脸色,我不禁偷偷幸灾乐祸。敬王是拓朝枫嫡亲的皇叔,是拓朝枫登基后辅佐他稳固政权的大功臣,拓朝枫一向对他尊敬有加。敬王夫妇膝下无子,将拓朝枫视如己出,年少时期的拓朝枫得以自由出入皇宫,几乎全部仰仗执掌禁卫军的敬王放水,登基前,拓朝枫亦是敬王府中的常客。先皇勤于朝政,对于亲情难免疏忽,所以拓朝枫儿时对父爱的认知,多来自于敬王。这对皇家叔侄的关系反倒比寻常人家来得亲厚些,只是贤德的敬王也有自己的烦恼——遇上七夜开国以来的第一悍妇,敬王妃栀无双。 敬王妃来自于盛产美女的子洧,当初作为和亲公主跋山涉水而来准备嫁给先皇,不想在迎宾宴上同温文尔雅的七殿下,即年轻时候的敬王一见钟情。二人在先帝面前共表心意,承蒙先帝开明,不但允了二人的婚事,还将七殿下加封敬王赐府邸加封地,为他二人办了场风光的大礼。此举亦在七夜传为佳话,被七夜子民称颂至今。 听这故事时,我被其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倾倒,拓朝枫却幽幽的冒出一句“父皇手段当真狠辣”我问他言出何意,他拍拍我的头笑得意味深长: “丈夫成事不拘于儿女情长。嫣儿,若有一日你能够深切体会其中意思,便来做朕的皇后吧。” 那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一次私下里对我以朕相称,当时他还是太子,我年纪虽尚幼,却知晓他那话若被传了出去,铁定会被治大逆不道之罪。我跳起来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四下张望,至于其中深意还哪有心思去揣摩,当时只知道他这话若传到他父皇耳中,他这辈子都休想有皇后了。 我不知敬王当初“成事”,现在回怎样,只是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琴瑟相合走至今日,纵使膝下无子,敬王顶着各方的压力至今未纳妾室,未收通房,更不像其他男子那般流连花丛。加之敬王妃为人爽快伶俐,坦率天真,便被不知情者冠上了七夜第一悍妇的恶名。若不是敬王以性命相挟,她早被一方圣旨休弃回国。 ☆、美人 尽管坊间将敬王妃扭曲得丑恶不堪,但我却隐隐觉得她也许是七夜最幸福的女人。爹爹作为右相在七夜上下皆有颇高的风评,他同娘亲亦被树立为七夜豪门夫妻的典范,爹爹待娘亲很好很看重,但是我却有两个姨娘。尽管娘亲因为爹爹从不允许她们诞下子嗣而感动,我却仍觉得同没有子嗣的敬王妃相比,后者更接近幸福的真意。 我将所想说于拓朝枫,他击掌大笑,边拧我脸边说可敬的七叔终于觅得一位可泣的小知音。我被捏得发疼欲拍开他的手,他却突然将我整个人提到近前,很认真的教导我: “嫣儿,你女儿家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但你要记着,这世上有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东西。嫣儿你一定要理解,要牢记。” 我被他难得认真的神色所震慑,只能傻傻点头,他以为我捉住了要义,高兴得一把将我举起来抱着原地转圈。 心中要有大义——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忽然在这时涌入脑海,于是我也像得到要领般,陪他笑得欢畅。 拓朝枫向来开明,广纳谏言,却唯独对纳妃一事固执己见,太后和众臣屡次进言上书,甚至绝食抗议,都无法往拓朝枫后宫塞进一个女人。拓朝枫如今又二十六岁,皇家里同他年岁相近的王爷早就妻妾成群,儿女双全,可他堂堂一朝天子竟然连个暖床的宫女都没有,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身患隐疾,亦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这一点那个荣王同他不愧是嫡亲的兄弟,在我进门前,王府里没有一个多余女人,他对沈窈娘倒是情根深种,可是为何时至今日才替她赎身接她入门,我倒是有几分好奇。 对于拓朝枫的取向,连终日与他混迹在一起的哥哥都语焉不详,我曾旁敲侧击的向他打听,他只会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我,欲言又止再拂袖而去,搞得我云里雾里,再也不愿多问一句。 平日里拓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6 朝枫不是在朝堂,便是在御书房,都城中的各类集会有很少出现他的身影。那些名门闺秀若想见他,也是无甚机会。如今拓朝枫终于有了第三个落脚处,各方势力自然蠢蠢欲动,打着探望太后的旗号,明目张胆的向拓朝枫展示自己。所以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朝中群臣,几乎没有一个家眷不领着自家适龄的女子,来太后这儿走一圈。若是碰上几家撞了车,还能有幸目睹一场群芳斗艳的好戏,其精彩程度绝不亚于春风阁的花魁大赛。 对于这些送上门的如花美眷,拓朝枫作为一国之君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好定生死,就算全部打了回票,众臣也是敢怒不敢言。但是这次面对敬王妃领来的侄女,他算是踢到了铁板——对方是子洧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名震四国的第一美人,八方公主栀无忧。 听闻八方倾国倾城,有沉鱼之姿落雁之貌,为国人敬为圣女。如今天人般的八方公主纡尊微服七夜觐见拓朝枫,不知这油盐不进的家伙要怎样应对,这场好戏着实让人期待。 太后宣准后,我便竭力调整呼吸,生怕自己会因惊艳于她的美貌而不能自持晕倒在地,但跟随敬王妃进殿的只是个袅袅婷婷的倩影——她用薄纱蒙着面,只能隐隐看清面部的轮廓,纵然精致却绝不惊人。然美人终归是美人,虽未露面,只消那纤窕的身形和出众的气质,也足以引得在站偷看的小宫人们倒吸一口气。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轻轻一福便仪态万方,拓朝枫和太后眼中皆流露出欣赏之色。众人皆忙于将这位人间绝色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唯有宁翠轻哼一声哂笑,我疑惑的望向她,她抱歉地抿抿嘴,低声向我耳语道: “小姐,我只是可怜这八方公主虽艳压群芳,却天生一双大脚,真是美中不足。” 闻言我才注意到,栀无忧那罗裙下确确实实藏了一双男人般的大脚,猛然见到,还真让人忍俊不禁。 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栀无忧面纱上方的一双美目冲我直直看过来,猝不及防的我只好讪讪一笑,将目光转向他处,可心里却隐隐觉得那眼神似乎有些熟悉。 也许介怀于我的无礼,本同拓朝枫闲谈子洧风俗的栀无忧突然将话题引至我身上。 “荣王妃素有‘七夜国色’之称,今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无忧向来仰慕王妃艳才,特备薄礼一份,聊表心意,还望王妃笑纳。”人美音润,措辞优雅得体,本来有礼收已经让人高兴,被她这样一恭维,不禁有些飘飘然。 我起身道谢,又命宁翠去取礼物,谁知栀无忧竟然亲自起身呈过来,宁翠知趣的闪至一旁,我也只好亲自起身迎接。 她手捧用丝帛包裹之物,迈着莲步款款而来,身段姿态皆让人赏心悦目。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待她走至离我仅一步之遥时,似乎长高了许多,我需要仰起头才能与她对视。 “荣王妃请。”她将丝帛往前微微一递,我微福后身手去接——好像是件玉器,质地坚硬,状似细长——我小心翼翼将覆在其上的丝帛拨开,竟然是匕首,做工极其精良,一看便不是俗物。而此时站在拓朝枫身后的哥哥,竟然刷地宝剑出鞘,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栀无忧并不惊慌,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扬手挥去脸上的面纱。见到她的真容,我才真的大吃一惊,正要跑开,对方已然如预料到我反应般,先一瞬出手将我禁锢在怀中,而那把作为献礼的精美匕首,也顺其自然地架在我的脖子上。 哥哥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将太后和拓朝枫护于身后,又招来禁卫将我们团团围住。 那栀无忧不是别人,正是半月前夜闯王府的“采花贼”,不想他确实本事不小,不但会缩骨之术,还能逃过敬王妃法眼假扮八方公主,这样的手段胆略,夜闯荣王府简直屈了他的才。 “栀无殇你这个混球,不在子洧好好呆着读书,跑来这里闯祸,还不赶紧把荣王妃放了!”敬王妃此时被禁卫当同犯押着,姿势很是别扭,骂完几句便憋得脸通红。不过就这几句便也解开了众人的疑惑,这个假扮八方公主的男人,正是八方公主的亲哥哥,子洧太子栀无觞。怪不得即使敬王妃也无从分辨假扮的八方,听说栀无觞同八方貌若孪生,又朝夕相处彼此熟识,只要有心作假恐怕连子洧的老皇帝也难以分辨二人真伪。 “好姑姑,你莫生气。”栀无觞无赖的赔笑,“我这次本不是来捣乱的,是有桩好事想同七夜的皇帝谈上一谈。” ☆、捐躯 “太子殿下,在下看你的样子,似乎并无好谈的打算。”哥哥拨开众人,走上前同栀无觞对峙,“不如放开荣王妃,也好从长计议。” “沐参辰,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赌上自己妹妹的性命来多嘴。”语罢,他搂住我肩膀的手稍微一用力,一阵钻心的疼痛自左肩传来——他竟单手卸了我的胳膊。 我疼得冷汗涟涟,花了吃奶的力气才忍住没叫出声来,我紧咬下唇,很快便尝到了血腥味儿。 哥哥见状瞬间急红了眼,铮的一声挥出手中软剑,剑锋直指栀无觞,从剑尖到声音都愤怒得发抖: “擅闯七夜皇宫已是大罪,如今加上谋害皇亲,就算你是子洧太子,也休想从这里走出去!” 哥哥虽偶尔不着调,但向来修养极高,即使在年少叛逆时也未曾见过他高声喧哗,更别说大动肝火,连他身后不远处的宁翠见了都露出惊诧之色。 栀无觞闻言却如听到笑话一般,不以为然道: “沐参辰,你若是以为子洧败于七夜,我便会臣服于七夜,未免太过天真。你真的以为我会拘泥于你们七夜的礼节律法,”他捏起我的下巴,好让我的脖子露出的更多,“我说过,只想同七夜的皇帝好好谈上一谈,不想浪费时间听你在这里乱吠。” “栀无觞,你屡屡口出狂言目中无人,是觉得子洧败得还不够惨么?”他这样侮辱哥哥,我实在听不下去,“你堂堂子洧太子不窝在家里卧薪尝胆研习兵法,却跑来七夜皇宫撒泼打诨,看你这德行,待你登基之日,便是我七夜完灭你子洧之时!” 新愁旧怨加在一起,我对他已是忍无可忍,也顾不得姿仪得体邦交礼仪,嘴巴已经比脑袋快上一步,待回过神来时,便见满殿之人皆瞠目结舌地望我。哥哥的嘴角微微蠕动了几下,看口型好像在说“这丫头”。我平日性子温吞,即便受了委屈也不甚言语,今日也算我第一声呐喊,若是被拓朝枫看见,他定会大笑一番,再赏我一颗清甜的梅子。 “嫣儿,要学会让别人听到你的声音。”拓朝枫认为,隐忍并不应该算作女子的美德。 但在众多张脸中,却没有拓朝枫的,想来是在哥哥的掩护下同太后撤到了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7 暗处。 我一时的气话似乎戳中了栀无觞的软肋,他揽住我的胳膊瞬间收紧,这个人如弓弦一般绷起。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随时都会割下来置我于死地。 知我故意激怒他,他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平静下来,顿了几顿,附身于我耳边低语道: “你倒是深得拓朝枫那狐狸的真传,当日若轻易听信于你,恐怕如今我已经身陷囹圄。眼下你又妄图激怒我,好让躲在暗处的侍卫好有机可乘,你们兄妹二人一唱一和的演戏,当真我是个傻子么?” “你本来就是个傻子。”虽算盘被他打破,我并不惊慌,反正龟已入瓮,剩下的拓朝枫会处理。 七夜大败子洧,本应收回幽州城池,只是在签订文书前,子洧帅帐被盗,国玺不知所踪。经拓朝枫多方查询,终于从子洧太子栀无觞身上探出蛛丝马迹。拓朝北领兵大破子洧铁骑,直接达到了子洧都城,还顺手取走了国舅楚锋的项上人头。栀无觞自小师从楚锋修习兵法,舅甥之情加之师生之恩,他定然对拓朝北恨之入骨。屡次派人暗杀拓朝北未果,只好盗取国玺,作为谈判条件。他本想掳我走,好给谈判再加一个筹码,只是他这边拨得铛铛响的如意算盘,被我这空有其表的身份打击得粉碎。 “可是,就算傻子也知道要拉个垫背的,”说着他将匕首又往里送了几分,逼得我呼吸一滞,“若是今日拓朝枫不交出拓朝北和幽州五城,我就拉你一起绝命在这大殿上。” 我虽对荣王行事颇有微词,但想到为了拿下这几座城池,他、一焕以及那些负伤甚至牺牲了性命的将士们,所付出的惨痛代价,终是不忍心因着个人的性命而累得他们白忙活一场,便心一横对他呛声: “你倒是看得起我,”随着我喉咙的起伏,本就紧贴脖子的匕首刺破了皮肤,一股温热便伴随着刺痛自我脖颈处流下。“我区区一个荣王妃,你想拿我跟圣上换城池,他会答应你才真是见了鬼。今日,不是你拉我绝命于此,是我逼你束手就擒。”语罢,我咬紧牙关向前一迎,原本浅浅刺破皮肤的匕首,直逼我的喉管,疼得我直想骂娘。 “喂,你来真的啊?”他迅速撤开匕首,才避免我被割断喉咙的惨案,“拓朝枫,真的不赖我,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他慌忙扔开匕首,手忙脚乱的欲帮我止血。 疼痛失血让我眼前冒黑,只来得及看到拓朝枫和哥哥怒气冲冲的奔过来,拓朝枫先哥哥一步将我揽至怀中,急切唤着我的名字。我浑浑噩噩的看着拓朝枫的脸色,只来得及想那栀无觞估计不死也残,便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我醒来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拓朝枫那张胡子拉碴苦大仇深的阎王脸,见我苏醒,转而显出一派释然。他身形一动似是欲扑上来抱我,却又半路有所克制,双拳松了又紧,最终垂首去喊坐在一旁小憩的哥哥。看他作罢,我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被挖起来抱在怀里晃,脖子疼得像随时有可能断掉。 哥哥坐在床头查看我伤势,确定我热度全退后才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 “傻妹妹,真是命都要给你吓没了半条。” 剩半条命也够你这猴精祸害人间——我刚欲回嘴,却发现只能张嘴而不能发声——难不成这一刀竟把我割哑了——我惊恐的抬眼询望哥哥。 “声带受损,若想说话最快也得十天半月,有我在,你残不了。”如今我性命已无大碍,他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恶劣本性,“平日里看着也挺机灵,怎么偏生关键时刻变成二傻子。看你处处不动声色的配合,还当你参透了陛下的用意,不想确实完完全全会错了意,这是白高看你一场。” 哥哥素来毒舌,今日因我伤势已是多加收敛,但无力出声反驳着实让人火大。原本以为自己做了件虽不惊天动地,但好歹也算舍生取义的大事,听他这样一说,我一时满肚子委屈加疑惑。我不由想求助于拓朝枫,以期他能良心发现的看在我险些为国捐躯的情面上,替我主持个公道,谁知这家伙在关键时刻竟没了踪影。 ☆、心结 “守了你三日,再不上朝,文武百官们又得联名上书了。”注意到我的动作,哥哥便知我在寻他,开口解释道,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刀,“为了一个傻子,陛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一口一个“傻子”喊得我云里雾里,不明白一心为国心怀大义的哥哥,为何对我此次英勇就义的壮举百般嘲笑。但我这人素来人呆脑笨,惯于偷懒,只剩下个看得颇开的还算优点,思及来日方长,便索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片刻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待我口干舌燥的被渴醒,宫人已在殿里掌上了夜灯,在柔和的光线中,拓朝枫倚坐于我榻前的软椅上,神情专注的阅览奏折,眉头时而轻蹙时而舒展,而棱角分明的薄唇却始终紧抿。平日里见惯他恣意洒脱的形态,如今见他这般严肃专注,我竟微微出神——所谓人模狗样衣冠禽兽也不过如此了吧,我不厚道暗自腹诽,再抬眼便对上拓朝枫若有所思的注视,漆黑的眸中带着些暖融融的笑意。 “还没见你这样老实过,”这次换他揶揄我,“醒了竟没闹出点动静。”说着从软椅上起身,随手去过矮几上的托盘,到我床头坐定。 “这是我的寝宫,参辰已回家禀报你的状况,你不用想着找他。”他扶起我,让我靠在他怀中,见我一双眼睛四下打量,便道出我心中的疑惑。这人简直成了精,我心里打什么算盘,竟能一眼看透。 “你喉咙重伤,暂时不宜吞咽。就算饿也得忍着,先喝下这碗米汤溜溜。”他端起保温鼎中的汤盅,盛起一勺奶白的米汤,有送去嘴边吹气。 紧盯着汤匙随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抬起又落下,我眼睛几乎要冒出绿光来。我昏睡这三日除了唇上是不是被用纱布沾上一点水,几乎灌了一肚子苦药,现在满嘴都是草根子味儿。我听见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狠叫了一声,拓朝枫举至唇边的手也忽然一滞。 “饿惨了?”他将吹凉的米汤送至我唇边,“慢些喝。” 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可这口米汤我却迟迟不敢张口去接——我是脖子受伤,膀子虽然被卸了一只,另一只却还是能用的。被他这样伺候,简直跟我已经全身瘫痪了一样。而且这家伙几时待我这般细心过,从前若是有个头疼脑热风寒高烧,他只会联合哥哥把我按住死命灌药,在扬手扔进被窝里捂上一天不得动弹。而他俩却坐在一旁谈笑对弈,品茗赏文,偶尔想起才喂我口水喝。如今他这样呵护,我简直不得不怀疑自己命不久矣,温情路线果然不合适拓朝枫。 我起了一身鸡皮,忙伸手去夺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8 手里的汤匙,而他却像预测好一般轻巧一举,便让我错失了目标,还因用力过猛而抻到了脖子上的伤和红肿的左肩,一时疼得我浑身发软,却又无力发声,只得将脸埋在他怀里,全身不住发抖。 脸贴在他胸前,感觉得到他因大笑而震动得厉害的胸腔,我唯有无奈感叹他真是连生病都不肯放弃捉弄我的机会,何其残忍,何其惨痛。 “嫣儿,你还是乖乖任我照顾,也好少吃些苦头。”笑够了,他放下汤匙,将我轻轻从怀里挖出来,“若换做其他女子,早已欢喜地晕死过去,偏生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嫌弃我。” 陛下呀万岁,我是你皇嫂,这样真的没关系么?若不是此时言语无能,我定会将在赐婚一事上吃的亏,趁机全部讨回来。 被他清汤寡水的有喂养了几日,我才感觉渐渐恢复了气力,可以勉强支撑着坐起来。我休养期间身边只有除了上朝便一直都在的拓朝枫,再者就是来给我换药的哥哥。 听哥哥说那子洧太子栀无觞在我“自刎”后,被拓朝枫一剑刺个对穿,如今被关押入大牢,生死不明,连敬王妃也被软禁在府内不得随意走动,任凭敬王如何求情,拓朝枫也不松口。 经过此事,七夜同子洧战火再起,才班师回朝的荣王和一焕,又要马不停蹄的赶往边疆。 “一焕他回府叩谢过父亲和母亲的养育之恩,便搬回镇远将军府去了。”哥哥缓缓说道,小心观察我的反应,见我面色平静如水,继续道,“一焕他曾为了救荣王而坠崖,虽然命捡了回来,但对儿时的记忆却是断断续续了,他也只记得自己被父亲和母亲收养,旁的就无甚印象了。如今他承袭了镇远将军的爵位,你亦成了荣王妃,嫣儿……” “哥哥,我自有分寸。”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张口答应道,“眼下的状况,对我和一焕都再好不过。”内心苦涩,我不自觉别过头,一想到一焕曾受过这样的苦,便不自觉泛红了眼圈。怪不得多年没有他的消息,竟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故。只是为何家人和拓朝枫都不肯向我吐露一点消息,害我怨了他这样久。可是,即便不怨,我同他也无甚可能了。 闻言哥哥微微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 “嫣儿,你不要怪陛下,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他的苦心。” 我又想起拓朝枫说我绝不能嫁给一焕时的冷酷模样,在嘴边溜达了几圈的疑问,最终还是被悉数吞回肚子里。 拓朝枫,你做事为何总不肯跟我解释。 转眼我在宫里已养了半月有余,这天天气正好,我身体也恢复得爽利,便随拓朝枫到花园中散步。他人高腿长体魄强健,偏有走得飞快,我在后面甩断了两条小短腿,也不见我二人间距离有所缩减,最后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任他走出崇阳门也不干我事。 见四下无人,我索性撩起裙摆扇风,气还未喘匀便见凉亭后冒出一个人影,乍一看去竟有几分面熟。我忙放下裙摆,规矩坐好,又扭头四下张望佯装欣赏园色。 “看你这做戏的精神,大概是伤好利索了。”听见来人的声音,我惊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那人不是栀无觞那个逆贼,又是谁,只是如今他不应该奄奄一息地被关在天牢里么,怎会露出满口白牙的在这里贱笑? 我站起身,警觉地注视着他,心想着拓朝枫可千万快点发现他后面跟丢了尾巴,赶紧大发善心的回来找我。 “沐绯嫣,你这一副哭丧脸,若是让拓朝枫看见该误会我欺负你了。”他往前挪了几步,挡住我的去路,“本打算去拓朝枫寝宫看你了,这样遇到也算了我几分脚程。” 看我?我看你分明是上回行刺未遂,好再给我补上一刀吧——我拿眼狠狠瞪他,不信这青天白日的他还敢在皇宫里把我掳了去。 ☆、托孤 “怎么,还不能说话?”他似是对我现今的状况很是感兴趣,“早听说你好欺负,若是连话都不能说,岂不是要人拓朝枫捏扁搓圆了?” “……”难道拓朝枫长期欺压我的事已经传到子洧去了? “沐绯嫣,”他兴致勃勃的提议,“如今你变成这副样子也是拜我所赐,你们七夜的大夫太不中用,不如跟我回子洧,包你五日内便能发声。” 想到半月年伤我在先,如今又明目张胆的侮辱我哥哥医术,再加上这几日我在拓朝枫处所受的调戏,我登时怒发冲冠,恶向胆边生,不管不顾的抱住他就近的胳膊,拼尽全力就是一口,尝到了血腥味也不肯松口。 他疼得哇哇直叫,甩了几次都没将我甩掉,只好用了个巧劲来捏我下巴,我只觉得颌骨一酸,有一瞬使不上力气,他赶紧趁着这个空档抽手跳开,在几步远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吸气,一张俊脸狰狞得毫无风采。 “都说兔子急了也咬人,用在你身上真是恰当不过。”他哭笑不得的模样,当真是入我法眼,“我好心邀你回国疗伤,你却忘恩负义的伤我,女人心当真如海底针。” 刚才他一撤力,我重心不稳的扑倒在地,加之一见他就怒火攻心,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口淤血喷了满地,吓得我和他均是一愣——我不会命不久矣了吧? “我还想着那方子怎么还不见效,原来差的就是这个引子,无殇殿下,算我欠你个人情。”言语间,我那无良哥哥悠悠然自栀无觞方才现身的凉亭处出现,不紧不慢道,“嫣儿,见你吐了这口血,我和陛下终于得以放心了。”他踱至栀无觞旁,端起他被我咬得渗血的胳膊端详几许,又放下: “齿印整齐,看着也颇为赏心悦目,权当是舍妹送你的见面礼了。嫣儿,还不见过子洧的无殇太子。” 这举手间的形势转换让我一头雾水——明明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两人,听上去倒像交往多年的密友。虽然满肚子疑问,我仍顺从的起身见礼,在哥哥身边浸淫多年,他虽行为不羁,但极为可靠,他这样做自有他的缘由。 “若不是太子殿下挺身而出,嫣儿你这口黑血恐怕还要再怄上十天半月,”哥哥解释道,“方才陛下迫你追他,也是想达到此目的。不过你确实懒了些,竟然半途而废,我们才出此计策,嫣儿你不要怪陛下和太子殿下才好,你现在应该可以发声了。” 我试着发了几个单音,虽然有些嘶哑,不过总算了却了对自己换上哑疾的担心。 “能被七夜第一美女烙上印记,我也算不枉此行。沐美人,你的赠礼我先收下了。”栀无觞冲我扬扬受伤的手臂,“等哪天选妃,我就照着这个齿印选,能合上者便是我子洧的太子妃。” “若是如此,栀无觞你这辈子恐怕注定孤独终老了,”拓朝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听闻这齿相同面相一样,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9 天下人人皆不同。你照着嫣儿的齿痕找,怕是到死都讨不到老婆,这天下要暗碎掉多少颗芳心。” 栀无觞风流多情花名在外,人气名号不输他妹妹,拓朝枫分明在挖苦他。我忍不住低头偷笑,拓朝枫经过我旁边,袖子下的手轻轻碰了碰我,我知道他这是在替我出气。 “那不如将沐美人给我作王妃,岂不是省去我找寻的艰辛。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沐美人你可答应?”他凑上前来,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的看我,“观你眉眼,想你同那荣王大礼未成,碰巧我父王又催我成家,你母家在七夜又尊贵如斯,想我父皇母后不会计较。如此一来,还可成就一桩两国交好联姻的美谈,岂不是大大的上算?” 栀无觞此人轻佻风流,与他初遇那夜我早有体会,只是不想他会厚颜无耻到青天白日的在拓朝枫和哥哥面前调戏于我,言语之露骨,让我那涉世颇深的哥哥都为之赧然。 “我就是做了春风阁的花魁,也沈窈娘同侍荣王,也不愿同你扯上半文钱关系。”我恶狠狠的回敬,语罢头也不回的扭身走,直到花园门口还能听到拓朝枫爽朗的大笑。 其实话一出口我便已经后悔了,若不是为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兴许我还可以留下打听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栀无觞此人从现身后后来行事,真真是无一处不透着诡异,以我浸淫拓朝枫身边多年的经验判断,此事多半是他在背后所谋。只是若真的如此——我不禁摸摸自己仍发疼的脖子,作为他的一枚棋子,我又该如何自保。如果一焕在就好了,一焕,我真想你 隔了这么些年,隔了这么多人,尽管他甚至不愿与我相认,伤心时我仍不自觉的想起一焕,想念在他身后无忧无虑的年华。 能开口说话的的第二日,我便回了荣王府,看着依偎在拓朝北身侧袅袅婷婷的沈窈娘,忽然后悔自己回来得晚了些。若是我在,这样一个妙人,我可得让她风光入府,在知趣的让出卧房。说这话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同谁执气,我对拓朝北没有感情,沈窈娘看上去也是个不错的姑娘,能成全他们二人的好事,也可算作我在这个不甚完满的人生中,可以做的颇为完满的事。 回荣王府的第五日,拓朝北竟破天荒的登门拜访,他一身戎装似是又要赶往边疆,这样一来一焕岂不是也要动身出征了,我心一紧对他的语气也不自觉有些刻薄。 “荣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也不提前知会,你我并无夫妻之实,妾身这样蓬头垢面,实在于理不合。” 拓朝北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径直越过我,走到软榻上坐定,老神在在道: “若不是你我相见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一日,我还当真误会王妃这是在吃飞醋了。” 耍脾气却碰了个软钉子,我自知找错了对象,也不好意思继续端着,只得顺坡下驴,在他对面坐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拓朝北你来做什么?” “皇上说你色厉内荏果然不假,”拓朝北似是早就不打算同我迂回,“我今日便要出征子洧,窈娘她还劳烦你照看。” ☆、交易 “今次何不也领着她随军?”想到新婚时他令我娘家颜面扫地,我就忍不住拿话噎他。 “窈娘已有身孕,实在不便旅途劳顿,有劳王妃照应了。”他口气这样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简直就像兄长在嘱托妹妹照顾嫂子。 “你就这样信得过我?”我不怒反笑,反思自己究竟有何把柄落在他手中,好让他放肆至此。“以窈娘的家书换一换的情况,你说我可以信你不信?” 我注定被拓朝一族压迫得永世不得翻身,从拓朝枫到拓朝北,在我这里统统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手。 拓朝北出征的第二日,我俨然成为沈窈娘的贴身管家,饮食起居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由我一手操办,惹得宁翠直直为我打抱不平。倒是沈窈娘本人始终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既不阿谀亦不敌对,我对她好便谢恩,有所疏忽也不言语,待人平等为人和善,自成一番闺秀气度,怎么看也不是出自烟花之地。就连视她如狼似豺的宁翠,几番接触下来,也不得不闭上挑剔的嘴巴,随我一起打理她的日常。 “沈姐姐,我听哥哥说边境战事告捷,想拓朝北他也快班师回朝了。”我同沈窈娘并排倚靠在软榻上,手举着哥哥的家书。不知不觉我已同她亲密到了以姐妹相称的程度,我没有姐妹也没有闺中密友,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便是宁翠。我这人生性顽劣,没有女孩儿家那些细腻的心思,再者我人呆手笨也玩不来女子那些灵巧的活计,自然没有哪家闺秀愿意搭理我。我只好跟着哥哥和拓朝枫身后,到处野跑,也养得我如今这副不着四六的德行。 但沈姐姐确实个拔尖儿的闺秀,琴棋书画舞绣诗歌,凡是女孩子家应掌握的手艺,她无一不精通,又无一不出彩,想她拿下花魁的那曲九天霓裳舞,时隔三年亦无人能出其右,这样的妙人纵使配给拓朝枫为后也不觉过分。 我将所想毫无顾忌说于沈姐姐听,她哭笑不得的点点我额头,道了句“痴人说梦”,便岔开了话题: “嫣儿,你同当今圣上相识多久了?” “很久了,就到我都快不记得了。”拓朝枫的出现似乎是顺理成章,而跟他屁股后面转悠也不知不觉成了我的习惯。在我的认知里,无论发生何事,拓朝枫是不会走的。在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会与他许多个明日,许多个下一次,故而也无心去细数我们曾经有多少个昨日,多少个上一次。所谓的来日方长,便大抵如此了吧。 “有没有想过做他的皇后?”沈姐姐故意逗我。 我认真的想了想,如实答道: “拓朝枫他看不上我,而且我心里早已有人了。” 拓朝枫从不放过任何一次数落和捉弄我的机会,但凡对我有一丝恻隐之心,他也不会如此不怜香惜玉。亏得他平日的教导和□□,使空有“七夜国色”之称的我,到了适婚年龄也无人问津。虽然我不见得对此事有多在意,但听见他人总拿这件事寒碜我娘,也着实觉得不孝。本是打算等一焕回来迎我入门,再一雪前耻,可是母亲早已心急的开始阅览各路公子,谁知不出半月,便接到拓朝枫的一纸赐婚。我咬碎了一口银牙,而母亲却乐得后脑勺都开了花。 接到赐婚那日,我抱着六年前一焕的回信和这六年来给一焕的未寄出的家书,茫然的一封封翻看过去,一夜不曾合眼。给一焕的信上,那一手端正的蝇头小楷,是拓朝枫手把手教出来的,其耐心连哥哥都逊上一筹。我不明白,为何最知我心意的拓朝枫,会做出最逆我心意的决定。我知他做事一定都是有原因的,也许这次遇到了不得已的苦衷,待到时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0 机成熟,他定会一件一件讲给我听,我只需老实等着他来找我就好。我一天一天的等下去,转眼婚期已至。拓朝枫终于肯来见我,却是来告诉我不能嫁给一焕。那时我便知道,他不是在胡闹,只要他在,我和一焕就不可能。我早已错过了最好的反抗时机,除了遵旨出嫁,再无选择。 哥哥曾说拓朝枫这些治人的手段都是早些年从我身上实践出来的,而后又在我身上变本加厉,起初我还不信,如今我真怨自己不能够硬起腰板对他恨之入骨。 我这副窝囊样子,一焕忘了我也是好事。 ☆、即位 进入仲夏后暑气高得让人恨不得脱光衣服再扒层皮,沈姐姐身子已有八个月,肚子大得快坠到地上,本就身子不便,再加上酷热的天气,稍一活动便大汗淋漓。荣王府冰窖藏量有限,我又怕她过了暑气,只得厚着脸皮一趟趟往宫里跑,向拓朝枫讨冰块。 “若是热得受不住,你直接住进宫来不是更省力?”终于见不得我一趟趟折腾,拓朝枫出言调笑,“从前只道你脑袋不灵光,如今是越发不灵光了。” “宫里哪比家里自在,”我边指挥宫人运冰边反驳,“在家里我可以随意脱个精光,边喝凉茶边啃西瓜,你宫里规矩这么多哪里有这样放松的地方。 闻言,拓朝枫棱唇微扬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漆黑的眸中散发出一波波层林尽染的暖意,我便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起来,又极其缓慢的松开。我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散漫开来。我想起了十二岁那年的春分,那一日,拓朝枫也是这样对我笑得盈盈融融。 那年开春后,先皇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屡屡病危,又险险被从鬼门关处拉回,太医宫人守了满殿,身为太子的拓朝枫更是衣不解带的在榻旁尽孝。彼时爹爹虽然因为公务繁忙而辞去太子太傅一职,但拓朝枫几乎每日都随下朝的爹爹到丞相府中呆上小半天,或同哥哥比武,或与爹爹谈是,而我也受到特准可以旁观。他有时会询问我的看法,若是说得深得他心,便会将我领去宫中玩耍几日。所以像如今这般一个月都不曾见到拓朝枫的情况,让我和哥哥都有些无所适从,只好央着爹爹带我们进宫,奈何几次都未果。最后哥哥不得已想了个狠辣的法子——如果我们也生病了,太医署自然会人前来,届时只要我们疏通好太医,等他到皇上榻前当值时,便可告诉拓朝枫宣我俩进宫。 那时哥哥医术尚不精湛,无法制造出疑难杂症的假相,而体魄强健如他,想短时间有个头疼脑热也着实不易,于是患病这个差事便落到了我头上。我先是半夜起来灌了一肚子凉水,又跑去井边把自己打个透湿,最后光着脚在料峭的春寒中散步吹风。倒春寒果然名不虚传,不光前夜里冻得我眼泪直冒,第二日我便开始高烧昏迷,以至于说起了胡话。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病成这德行,就算太医把话带到了,我恐怕也没命去见拓朝枫了。 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场景接连出现,我的脑子越发混沌不清。我见到了一焕,他好像长大了些,长成我有些不熟悉的模样,但我知道那就是一焕。他一袭飘逸的青衫,立在一处宅子门口等我。那宅子我认得,是我家那处城郊别院。我几乎是飞奔着冲到一焕面前,本想问他怎么大半年都不肯给我写信,但想到他竟抽空亲自来看我,那么一点怨气也被这大大的喜悦冲刷得烟消云散。 过了这样久才能同一焕面对面站着,我紧张得只会害羞的低头,双手藏在袖口中,迟迟伸不出去。还是一焕率先执起我的手,轻轻的握住,掌心有常年习武而磨出的薄茧,有力却温柔。 “嫣儿,我等了你许久。”他开口说话,音色却比记忆中少了几分清脆而多了些许低沉。 “一焕,你又犯傻了,明明是我一直在等你。”我鼓起勇气,低声说道。 “嫣儿,谢谢你肯等我。”握住我的手紧了又紧。 “我才不要你谢我。”感觉他将我轻轻拉过去,我顺从的向他靠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嫣儿,我们从此一直一起住在这里可好?”终于他将我揽入怀里,干净清新的气息把我包围起来。 一直,一起?同一焕分离了这样久,想到马上就能与他携手走过剩下的人生,我心中便雀跃得透不过气来。我抬眼环视着别院,跟一焕来了又走那日相比无甚变化,只是在榕树下多了个秋千——那是拓朝枫来避暑时帮我挂上的,那次他差点从书上掉下来;我卧房窗外多了两个石凳——那是拓朝枫为方便我半夜溜出来找他去附近田里捉泥鳅,而明目张胆抬过去的;还有花坛里的月季,榕树干上标刻的我们三人每年都在变化的身高线……放眼望去确实无甚改变,但仔细看去却处处有着微小的不同。 “一焕,我现在还不能陪你呆在这里。”想到拓朝枫正在为他父王的病,熬心费神,我渐渐从来日的幻像中回过神来。 拓朝枫从小到大除了拓朝北,最亲近的人便是我和哥哥,拓朝北自我爹爹兼任太子太傅前一年便去边境历练,此时他估计正在往回赶的路上,若是我和哥哥不在,拓朝枫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怎能丢下他光顾自己快活。 “一焕,你等等我,有个地方我非去不可。等我回来,就陪你在这里白头偕老。”我自他怀中站起来,一焕顺从的放手,望着我的目光仍是灼灼,只是声音有些微忧涩: “嫣儿,你心有牵挂,我不迫你留下。最后能与你这样好好见面静静相拥,我已心满意足。只盼你一切安好。” 语罢眼前的一焕和周遭的景物突然同时消失不见,我惊得一下子睁开眼——床前是眼睛红肿的哥哥和形容憔悴的拓朝枫。 见我醒来,哥哥乐得欲扑上来抱我,却被拓朝枫拦下。 “快去通报丞相和夫人,将门口的太医叫进来。”他声音沙哑地向哥哥下达命令,后者恋恋不舍的看了我几眼后,乖乖退出房去。 “就这么想我,连命都不要了?”屋里只有我和他两人,他坐于床头俯视着埋在被子中的我,笑容清浅眸光温柔。彼时我头昏脑涨口干舌燥,而他融入眼底的点点笑意,便让我顿觉清风拂面清泉叮咚,如沐三月春风四月细雨五月花香六月煦阳,连呼吸也跟着莫名其妙窒了又窒。我这副呆傻的模样一丝不落的落入他眼中,他笑意便更胜了,甚至得意的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嫣儿……”他目光炽烈,灼得我近乎融化。 ☆、国色 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我以为是哥哥带着父亲赶来,推门而入的却是先皇身边的曹公公——皇上病危,急召太子回宫。拓朝枫闻言色变,匆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1 匆嘱咐了我几句,拔脚便走,可这一步还未迈出,曹公公的徒弟小徐子便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众大臣,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崩,太子拓朝枫即位。 我看到拓朝枫身形一晃又竭力稳住,双拳已握得发白,似是马上就要崩溃痛哭,爹爹见状立即携众臣跪拜新帝,我不大的闺房里登时跪了一地人。但拓朝枫仍双唇紧抿,眼眶泛红,眼看着泪水便要夺眶而出。他性好强,若是此时在群臣面前痛哭,日后定会悔恨。我一着急,就扁嘴放声大哭出来。我这一张嘴,总算将他的眼泪生生吓了回去,他微一愣怔便俯身将我揽在怀中安慰。我却哭得声嘶力竭,一声高过一声。我心疼圣明的先帝驾鹤西归,也心疼拓朝枫想流泪却不可以。环着我的手臂紧了又紧,群臣也跪着听我哭满了一炷香。 “丞相之女沐绯嫣,闻先帝薨而哀恸之至,痛哭难止,其孝心及国,乃国之本色” ——《七夜史》 所以说我的“国色”一称不过是“国之本色”的简略,与“国色天香”的“国色”相去甚远。我这副长相,用拓朝枫的话说,只勉强算得上顺眼,若是同艳远播的八方公主相提并论,真是抬举我不浅。我屡次提请拓朝枫废除“国色”之称,他却老神在在的调笑说,若是万一他哪天想不开娶了我,这个“国色”也许还能算上我这个“平庸皇后”的唯一彩头,他向七夜臣民也算有个交代。 沈姐姐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边疆虽频频传来捷报,但拓朝北和一焕的归程仍遥遥无期。因记挂沈姐姐的身子,拓朝北的家书一封接着一封递回来,而每次他都如约附上一焕的近况。 临盆在即,沈姐姐时常腰肢酸痛,身体也不免浮肿,终日只能靠在软榻上,让丫鬟给她按摩手脚。这日,我替换了宁翠,好让她下去午憩片刻,拓朝北的家书刚到,沈姐姐正靠着软枕品读。照例是她收到家书后,将后附的一焕近况交付于我,我们二人再分开研读。但今日却不知怎的,她迟迟不给我一焕的消息,我坐立不安的向她手中频频张望。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杏眼向我望过来: “一焕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已降旨将靖阳公主许配于他,班师回朝之日便是他二人大婚之时。” 我自知今生无法陪他终老,如今他能够娶得公主位列人臣,也是再好不过。我压下心中感慨,对沈姐姐道: “一焕他文武兼具,有尚兵之才,如今又得公主助力,日后必定平步青云,建功立业自是指日可待。” “嫣儿,难得你这般豁达,只是,”沈姐姐面露难色,将家书的最后一页递给我,“王爷要我问明你的心意后,再决定是否给你。可是我觉着你还是先看了这封信,再决定是否前去。” 那字我认得,是一焕的。 朔方是七夜同子洧的交界,嫁人前我曾随拓朝枫和哥哥微服至此,那时的朔方虽为边陲,却被当时驻扎在此处的拓朝北治理得车马如龙八街九陌,一派和气繁华。 子洧地处北关,民风豪放,同内敛温雅的七夜相比,自有一股活跃之气。拓朝枫做了皇帝后,将朔方划为两国通商来往之地,子洧大量商贾涌入,跟原先朔方七夜的势力形成了百花争艳的商业气候,二者分庭礼抗又相互借鉴,造就了朔方独特而开放的商业气质。拓朝枫说朔方是个生气勃勃的城市,若夜都是七夜文人的圣殿,那么朔方便是七夜商贾们的试炼场。七夜几大商业家族都在朔方设有店铺,有的门庭若市,有的则门可罗雀,明显是在亏本经营。我不解商家们为何不关了那些蚀本的店铺,拓朝枫则告诉我他们的价值,便是存在于此。我仍不明白,他也不再做解释,只领着我和哥哥进了朔方的春风阁——醉柳腰。 醉柳腰是朔方开放气质最为集中的体现,这里不光有文质彬彬的七夜公子,也不乏豪放粗犷的子洧壮汉——在我所见识的子洧男子中,栀无觞真的是最女气的一个,怪不得会被子洧男女捧到天上。 那次来醉柳腰,拓朝枫和哥哥一出现,便在楼里的姑娘中引起一阵骚动。同寻常人家的女子相比,她们似乎更懂得如何对男人锲而不舍,眼神露骨的将他二人团团围住。我则悄悄退至角落,看着他二人被满楼姑娘缠出一身薄汗的窘态,暗暗发笑。 “我说你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来这烟花之地做什么?”思来想去,身边有可能帮我出走的只剩下栀无觞。我将他扮成婢女自宫中救出,一路护送我至朔方。若是拓朝枫发觉,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两国交战,我却放走了最重要的俘虏。这样感情用事不顾大局的举动,足够他处决我十个来回。 “来寻一位故人。”我答道,对他一揖,“一路多谢你的照应,太子殿下我们后会有期。”语罢,不等他回应便抬脚步入醉柳腰。 我刚踏入醉柳腰,便有人迎上前将我领至后院的竹林前。朔方地处大漠边缘,水源并不充沛,能在这里将一片竹林养得青葱水嫩,这园的主人肯定花了一番人力和财力。 “沐姑娘,请随在下前往。”一位身着青衣的俊俏书生立在竹林入口处,向我打了个礼。 我微微颔首,跟着他在幽静的小路上奋力穿行。终于在羊肠小路的尽头,于柳暗花明的开阔处,我见到了久违的一焕。 他负手立于竹林中唯一一块阳光洒泻的空地上,眉眼舒朗,身形挺拔,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闪闪的金光。我们离得那样近,近得能看清他铺满笑容和阳光的脸上,细细的绒毛。领路书生此时已不见踪影,竹林中静谧得听不到鸟鸣,听不到醉柳腰中的丝竹管弦,听不到馆外道路上的车马喧哗,亦听不到林中空气的流动。 时隔七年,我同一焕终于得以在这竹林中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就你私奔了吧 ☆、生变 “嫣儿,我不会娶靖阳公主。”与我对坐了片刻,他保证似的开口道,“装作不认识你,实在是迫不得已,嫣儿你不要怨我。” 我摇摇头,满肚子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嫣儿,不要为难自己。若是生气,便把火发出来,不然你这趟岂不是白跑了。”他轻轻揉我的脑袋,带着些宠溺的无奈。 我喜欢一焕同我这样说话,也喜欢他温柔的抚摸,喜欢他轻柔的语调。我常想,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如何能沙场点兵上阵杀敌。一焕是最心软最仁慈的,他挥剑杀敌时,心里也定在滴血不止。我希望有一日一焕能够做与他仁慈的内心相符的事,那样他也会少些痛苦。他本来能征善战孔武有力,却不巧有着水样的内心,每次见他信中描述胜利,往往透着些许苦涩。建功立业是他父亲的遗志,也是他母亲的寄语,是一焕极尽此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2 生也要完成的梦想。面对即使痛苦也要坚持的一焕,“放手”二字,我着实难以启齿,唯有静静陪在他身边,让他知道这世上有一人,因为这样的他而幸福温暖着。 可是如今,我的一焕,可怜的一焕,世界这样大,我却要留你一人在这里了。 “一焕,我不是来问罪的。”思忖半晌,我艰难的开口,“我,是来请罪的。”深吸一口气,我鼓足勇气直视着他寒星般明亮的双眸,“江一焕,你不要在等我,忘了我吧。要建功立业,你身边的那个人就绝对不能是我。” 拓朝枫那句“你绝不能嫁给江一焕”让我每每想起便胆战心惊。我已经放任了自己那么久,拖累了一焕那样久,早该从儿时甜美的梦境中醒来。 “谁说一焕要建功立业,身边的人就一定不能是你。”拓朝北缓缓自竹林中走出来。 “你们——”一个个细节拼凑到一起,电石火光间我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慌忙起身欲走,辅一起身却觉头晕目眩。一焕接住我倒下的身体,将我揽在怀里柔声道: “对不起嫣儿,暂时让你受些苦,委屈你了。” “一焕,你不要做错事,求你……”我努力我让自己睡去,抓住他的衣襟苦苦恳求,只是还未听到他的回答,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辆晃得厉害的马车上,身旁坐着的竟是栀无觞。 “不要找了,一焕没有跟上来,如今的局面他还是不在场为好。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他,会保护你周全。” “你不是拓朝枫在子洧的内应么,怎的又同拓朝北混在一处?”他放着堂堂的子洧太子不做,却做起了双面间谍,我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闻言他眯起眼,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缓缓说道: “拓朝枫说你不傻,只是呆慢,果然没错。既然有几分聪明,你便猜猜看,若是猜得八九不离十,我也许一开心就全告诉你了。” “好,那我就继续猜。”我略略思索,“你先前夜探荣王府并不是想掳走我,好逼迫拓朝北,换回子洧失地,而是将子洧国玺藏入荣王府。所谓最危险地地方反而最安全,任谁也不会想到国玺会藏在我这个于战局丝毫无关之人的身边。而你假扮八方行刺,实则是好借由头留在七夜宫中,同拓朝枫共同谋划夺取子洧之计。只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他似乎听出了兴致,下意识的接口道。 “算了,即便说了你也未必如实相告,我可不想自讨没趣。”我故意买起了关子,企图在这场身处下风的对话中,占到一点点主动权。 他轻笑出声,摇摇头,那手指点我: “你这狡诈劲儿倒是跟拓朝枫那只狐狸学了十成十。你尽管问,我答你便是。” “我不明白,你既同拓朝枫联手破了子洧,又愿同拓朝北结盟夺七夜,目的是什么?” 栀无觞长眉一挑,刚要张口回答,马车却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我以为他会借此跳过话头,不想他并无下车的打算。 “看你这模样,若是我不说出个所以然,大概要死不瞑目了。可是现下黑水城已到,我只能告诉你,楚锋的人头被割下来的那一刻,是我有生以来最痛快的一瞬。” 他给我的答案这样惊人,却容不得我多加思索——马车的帘子被一只手拉开,凉风徐徐灌了满车厢,我恍惚的抬起头向外张望,只一眼便瞧见了黑水城门下形单影只一人一骑,是拓朝枫。 刚才掀帘子的是拓朝北,此时他正站在马车外举起一只手,看架势欲扶我下车。我不理会他悬在半空的手臂,自行跳下车便径直向拓朝枫走去,只是五步之内便被侍卫拦了下来。 “让她过去。”拓朝北的声音自身手传来,横在我身前的手臂也应声放下。 我快步奔到拓朝枫面前,此时他已经翻身下马,英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注视着我来到他面前。 “嫣儿,你可有伤到?”他仔细打量我,欲伸手抚摸我的鬓角 “我没事,”我一把抓过他探过来的手,低声提醒,“拓朝枫你快走,拓朝北他怕是要谋反。” “嫣儿你担心我?”他面上仍旧笑意融融,仿佛我刚才所谈完全不值一提。见他这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我已经急得心中冒火,恨不得此时自己满身功夫,好将他掳到马上,突出重围。 “拓朝枫,你再不走,恐怕就得改朝换代了!” “改了不好么?”他抽出被我握住的手,转而抬起我的下巴,墨黑的瞳仁直直望着我,“如果改了,嫣儿你就不必做荣王妃,可以去找江一焕了。如果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换么?”拓朝枫的指尖冰凉,又带着常年习武所磨的粗粝,沁得我心底微微泛凉。我欲拧头摆脱他的牵制,他却牢牢握住不肯松手。我双手攀上他握住我下巴的胳膊,狠狠一拽,他却顺势向前一抢再一捞,我整个人便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拓朝枫向来不喜熏香,我现在鼻尖满满全是他身上纯粹干净的味道,还略微透着些兼程的风尘之气。 “嫣儿,你这眼睛当真要喷出火来了。”见我气得说不出话,他浓眉微微上扬,露出个戏谑的笑,“眸光热烈得让人顿觉不轻薄一下,都对不起你这番盛情了。” 国难当头,他竟然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恨得牙根痒痒,却被他禁锢的动弹不得,唯有双眼冒火的干着急: “拓朝枫,我没有心思同你玩笑,拓朝北他是真的……” 只是剩下的话便却他给严严实实堵了回去,他突然俯下身来低头捉住了我的唇。 干燥而柔软的触感,让我顿时心如擂鼓。 作者有话要说:  吻戏无能啊,捂脸~~ ☆、启程 亲吻这个事情我只在书中见过,而书中那些小姐闺秀在被吻的时候大都“羞涩”的微阖双眼。原本我也是赞同的,接吻的时候总不能两个人对着大眼瞪小眼。可如今这对面之人变成了拓朝枫,我却觉得睁着和闭着都说不出来的别扭——一双眼睛睁了闭,闭了复睁。许是被我的眼睫扫得面颊发痒,他索性松开钳住我下巴的手,覆在我的双眼上。 “你也太呆了些,哪有姑娘家被亲时是睁着眼睛的。”他微微离开我的唇,无可奈何的低语,语罢又贴了上来,力道却比上次更重,甚至带着碾磨的意图。 你根本不该亲我吧。我暗自腹诽,手下更加用力,欲将其推开。可是这家伙的胸膛坚硬的如铜墙铁壁,任我如何推搡拍打也未曾动摇半分。反倒是挣扎间,他的鼻息愈发灼热,烫得我耳根微红。 “嫣儿,你想好没有?”在我窒息前,他总算肯放过我,将我圈在怀里柔声问道。 “啊?”我趴在他怀中,整个人因缺氧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3 而迷迷糊糊。 他见我这副样子竟然轻笑出声,轻拍我的脸颊调笑说: “真不该把你养这么笨,下次待我好好教你换气。” “还想有下次,”见他仍旧气定神闲,我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一下子成功脱离了他的禁锢。“拓朝枫你能不能听人说话!” 被我狠狠推开一步,他并不恼怒,望着我,脸上却有几分无奈: “嫣儿,从来不肯听人说话的是你呀。” “……”我自问从来对他言听计从,他何出此言。 “刚才的问题,你可有答案?”见我不语,他继续追问。 “什么、什么问题?”我细细搜索记忆,却没有印象。 他脸上的无奈又加深了几分。 “嫣儿,我成全你和江一焕可好?”他淡淡问。 成全我和一焕?那他岂不是要放弃皇位,我的心蓦地收紧,张皇的抬头望他,却发现他神情里竟没有一丝玩味,他这次来真的!我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拓朝枫,你不要胡闹!” 他从前捉弄我,调笑我,甚至逼我嫁给不认识的荣王,我都不会觉得他是在以小孩子的心性为难于我。我只当他是厌倦了复杂诡谲的成人世界,偶尔跟儿时玩伴开几个或善意或恶意的小玩笑,就算再荒唐难忍,我还总将他看成是一个成熟的偶尔流露恶趣味的大人。因为他心里放着的是整个七夜,他明白对于他而言,亲情友情爱情,这世上任何一件东西,都不比七夜来得重要,只要牢牢守住七夜,人生之路便能平顺的走下去。而只要他还在,那些曾经失去的人、事和感情,自会有新的人、事和感情来取代——拓朝枫就是这样理智到冷情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才是最适合王位的人。 可是如今,他却说出放弃王位这样的鬼话,而且打着的竟然是“为了成全我”这样的旗号。 “拓朝枫,你捉弄我不够,还要让我背上‘祸国妖孽乱臣贼子’这样的罪名么?” 不知是气他随手拿我当挡箭牌,还是心疼他轻易放弃皇位,我内心酸涩不已,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这副为皇位而生的‘黑心肠’,除了你还谁有。你赐婚于我轻薄于我在前,现在又将我赶去找一焕。我知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七夜,可我们是从小长大的伙伴,我拿你当亲生哥哥般敬重,拓朝枫你怎的就不能在心里留下一方小小的空间爱护我,就这么爱欺负我!” 拓朝枫脸上仍旧是苦不堪言的无奈,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是他一样。见他如此不知悔改,我索性一闭眼狠心道: “好,你说要成全我跟江一焕,我就随了你的意。你不要做皇帝了,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语罢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他未用武功泄力,竟生生接了我这一下,有些狼狈的坐倒在地。只是清澈的眸中带着欲说还休的委屈,定定的望着我。 “拓朝枫,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怕被他这样的神情看得心软,我毫不犹豫的转身,跑回拓朝北跟前,做出了我迄今为止最叛逆大胆的举动: “恭贺荣王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俯首称臣,周围的拓朝北的将士们先是一愣,随即便跪了满地。 “恳请陛下撤销你我二人婚事,还民女自由之身。”我伏地不起。 “沐绯嫣,我不仅会撤销婚事,而且会将你赐婚江一焕。”拓朝北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许你们二人三日后大婚。” “请皇上收回成命。”这一次我偏偏不要如了拓朝枫的意,“民女恳请撤婚,并非为了嫁于一焕。苍天为鉴黄土作证,民女此生绝不会嫁给江一焕,若违此誓,便叫拓朝枫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沐绯嫣,你……”拓朝北有些气恼的皱起眉头,但坐在原地的拓朝枫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好,好,知道嫣儿你如此看重我,我便是真的不得好死,也无甚遗憾了!” “只可惜我现在孤家寡人身无分文,”拓朝枫在我身后不远处喊道,“嫣儿,等我攒够了娶媳妇的钱两,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这绝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皇兄,既然我已经放弃了皇位,你须信守承诺,让嫣儿平安无事的等我来娶,不可伤她一分一毫。” “那是自然。”拓朝北点了点头,“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不仅不杀她,而且会保她全家平安无虞。” “多谢皇兄。”我听见拓朝枫翻身上马,他胯下的飘影一声嘶鸣,马蹄声便渐行渐远。 “沐绯嫣,你起身吧。”拓朝北转身便走,“我虽答应阿枫和一焕要护你周全,但是去是留随你定夺。” 我站起身,转头望向拓朝枫消失的方向: “那边通向哪里?” “那是去子洧的官道。” “那这一边呢?”我指着同那条路方向相反的另一条路问道。 “那边是去北川的官道。” “那么,我要去北川。” 七夜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北川篇开始了哦 ☆、获救 我同拓朝北要了盘缠和干粮,又换了身男装打扮,就一路东去向北川行进。 北川是七夜的另一个邻国,物产丰富却山势险要苦于运输,拓朝枫说土地是北川人最大的财富,亦曾是他们最大的难题。这状况一直持续到一股名为“楚门”的商业势力在北川悄然兴起,他们架桥修路疏通运输,将北川的粮产源源不断的输送至全国各地甚至其他三国,短短十年便使得北川成为四国中商贸最为发达的国家,而楚门也一跃成为北川的商业鼻祖,其实力之雄厚绝非富可敌国可以形容。只是这楚门门主之位传至上任门主这儿,却真算是遭遇了家门不幸。前门主一心向佛,在现任门主楚宴出生后便遁入空门,从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楚家世代单传,所以操持楚门一事便落到了门主夫人郁采薇身上。他们孤儿寡母生活本就不易,再加上楚门事务繁重,楚宴七岁那年,郁采薇就撒手人寰,将他交付给了楚门总掌事楚天阔。天阔叔为人宽厚正直,在楚门很有威信,而他在楚宴心中也有着比亲生爹爹更加重要的地位——在这世上,除了楚天阔,楚宴谁都不信。 这一切故事是郁归凡告诉我的,他是楚门的侍卫总长。我跟她的相遇还要从一块烧饼说起,彼时我正在官道旁的林荫中歇脚进食,一只满是血的手便大喇喇从背后冲出来,目标正是我手中的烧饼。我吓得扔掉烧饼一跃而起,本来打算一口气跑回官道上,但见并没有人追来便又好奇的回到刚才遇袭之处。 这是我同郁归凡的初次相遇,我十八,他十七。当时我看着紧握那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4 半块烧饼的血手,感叹世道凶险之余,还自觉往他手边放了半壶水。心想着这位仁兄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有缘,小弟我势单力薄,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只是还不等收回手,那血手却反手一下子捉住了我的手腕。 “救救我。”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手臂接着便是一沉,而这一沉后那人便死死的抓住,再也不肯放手。 我拨开树丛,便看见了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身上配着一把光看上去就极其拉风的长剑,看着长得像天下三名剑之一的长虹。这三把剑分别名为破风,长虹和飞鱼,乃天下第一剑师朝不如的收山之作。我曾在拓朝枫的藏书阁中见过这三把剑的图样,并且拿着拓朝枫的破风好生研究了一番,当真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没有武力之人如我,竟能轻松削去拓朝枫那张号称由百年乌木打制的龙案一角。我至今还记得当时他脸上肉痛的表情,以及自己解恨的畅快感。 腰配长虹又身受重伤,这少年身上恐怕有着我们出走之人避之不及的麻烦事。我蹲在原地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抽出他的长虹一剑砍了他钳着我的手。我认命的将他拖出来,喂他了几口水,又从包袱里摸出金创药,马马虎虎洒在他伤口上。这期间我的手一直被他抓着,就在我觉得自己的手快要断掉的时候,他终于肯幽幽转醒。 “你是何人?”他虚弱的发问,波光潋滟的眸子看得我不由呆住,脏成这个德行也不失一位美少年的风采哟。 我不答只拿眼睛扫扫他抓着我的手,他剑眉微蹙,似是想起了抢我烧饼在先,后拿我当救命稻草的场景,便道了句得罪,放开手来。 “我给你留了盘缠和粮药,应该足够你挨到有客栈的地方。”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站起身踢踢腿,冲他扬手,“兄台你多保重,后会有期。” “恩人请留步。”他叫住我,“还不知恩人名讳,待郁某日后获救,也好知道应该去何处谢恩。” “举手之劳,实在不足挂齿。你若能活下来,日后自有相见之时,兄台不必介怀。” 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即使冲着那把长虹剑,也还是不要再有交集为好,只是我没想到,重逢这日会来得这样快。 话说我待我终于跋山涉水的到达了北川都城北邙,身上的盘缠也只足够在最普通的客栈住上三五天,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打起了零工。我这身板较之男子自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幸好我还认得字算得账,便在北邙城东新开的一间米庄做了账房。这米庄老板姓黄,家乡是北川盛产稻米的随曲,因在家乡生意做得得力便发展到了都城,我前去应征时,他才开张不过三天。这几日黄掌柜回随曲收货,虽名义上将店铺留给我和工长燕于飞打理,实际上我心里明白这一切还要仰仗燕于飞,他为人精明手段又多,管理一个米铺绰绰有余。燕于飞是黄掌柜的同乡,也算是这米铺中的异类,明明满腹诗书却不考功名非要做粗人的活计,我腆着脸皮追问了许久,他才终于肯淡淡道出其中缘由。 原来他也曾经也想出仕的,并且拿过笔试的头三名,只不过被摄政王薛伯庸的侄子顶了位置。他愤愤不平的去公堂和皇城前闹了几回,怎奈那个薛伯庸只手遮天,燕于飞申诉不成反身陷囹圄,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被放出来时,相依为命的娘亲也已经被薛党残害致死,他连给老人家送终都未来得及。当时他跪在他娘亲坟墓前便发了毒誓,薛党一日不除他就永不出仕。他得罪了翻云覆雨的薛伯庸,家乡的宗族亲戚都避他如瘟疫,唯有黄掌柜好心收留,让他在米店里做了伙计。此次黄掌柜来北邙发展,他自是要跟过来。 “北邙是薛伯庸的老窝,你这样闯进来岂不是羊入了虎口?”我不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天子脚下,我就不信他敢目无王法。”此话倒是不假,但我听闻北川皇族势微,若他真招惹了薛伯庸,未必能全身而退。 终于,在我的担心中,薛伯庸的爪牙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三十石上等随曲精米,三日后交货,否则只等关门大吉。我和燕于飞面面相觑,能看见他眸中蕴藏的熊熊怒火,我们店里总共只剩二十来石,而黄掌柜最快也要七日后才能采粮归来,这急单显然在明目张胆的为难我们。 “现在要怎么办?”不光是我,店里的其他人也将燕于飞当成了主心骨。 “生意照常做,其他的我来想办法。”他丢下句宽心的话,便不见人影。直到三日后,薛府的人找上门来,一副要砸店的架势。他进门时我正死死护住账本,不让那满脸凶相的家丁拿去焚毁,情急之中只好一口咬住他肉肥的胳膊,他用力一甩,我直直飞出门去。我正想着这回真的要不死也残了,便被一个木槿香的怀抱给接住。 “恩公,我们这样算不算扯平了?”还是唇红齿白的秀致长相,只不过这次却眉梢眼角带着戏谑的笑。爹爹说种善因得善果,诚不欺我,郁归凡当日我果然没有白白分你钱粮药草。 ☆、败露 燕于飞果然有手段,他竟然从楚门搬到了救兵。 “若是知道恩公牵扯其中,郁某定不会拖到这最后时刻。”店里被砸得乱七八糟,只好停业整顿。燕于飞已将吓坏的工人们遣回家去,如今店里只剩下我俩再加上个不肯离去的郁归凡。 “郁兄真会说笑。”我瞥了眼燕于飞微微抽动的眉头,想必他没少受郁归凡的为难。“不管怎样,多谢郁兄出手相助。” “套用恩公当日的话语,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他走到我近前,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只是不知今日我同恩公的重逢是不是也算得上天意?” 当……燕于飞不知怎的打了一只茶杯,我赶紧趁机逃出郁归凡控制范围,匆忙赶去收拾。想起刚才郁归凡看我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家伙该不会是个万里挑一的断袖吧?我摸摸自己的老脸,自知不是国色天香能让人一见倾心,再想郁归凡那张祸国不足殃民有余的面皮,又略略放下心来。 这段日子工人和来客们看我的眼神不知为何都有些龃龉,特别是燕于飞,恨不得喘出的气都跟我沾不上边。好奇之余我便在茅房口堵了平日最老实的伙计,几经威逼利诱,终于套出了原因——原来最近坊间盛传风流无双的楚门总侍卫长郁归凡竟然断了袖,而且对方还是黄记米铺其貌不扬的小账房——可不就是我么。自从上次出手相救,郁归凡确实往米铺跑得很是频繁,虽然总贱兮兮的贴上来口头调戏,我只当他本就是玩儿心重的轻浮作风。况且自他来了之后,北邙的女眷们经常光顾我们这小米铺,月入之账竟是从前的三倍,也就懒得理他任他折腾。看目前这形势,我当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5 初确实不该见钱眼开,人言可畏,万一被正直的黄掌柜听了去且当了真,被扫地出门我可找不着人去哭。 “阿田,我不是断袖。”看着他黝黑憨厚的脸上,那副失节事大誓保贞操的惊恐表情,我内心顿时无比郁卒。阿田,就算断袖我也绝不会断你的。 燕于飞最近疏远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想他饱读诗书,一身铁骨,正气浩然,日月可鉴,我这不入流的取向怎能入他法眼。我微微叹下口气,这个祸害郁归凡,当初我未留姓名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这一日午后,郁归凡照旧翘着二郎腿惬意的喝过半盏茶,便起身举步,要抖抖擞擞的过来调戏我。燕于飞本来在数袋子,一见郁归凡这下流的步态,就眉头一皱意欲回避,我赶紧将他叫个正着。 “燕大哥,你来帮我看看这账,我对了一上午都不平。” 闻言他迈出的腿僵在原地,看看表情不善的郁归凡,又看看满脸期待的我,低头道: “我去后面给你对。”说着便来拿账本,我哪里肯松手,便死死按着不放。 “都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燕大哥你这次教会我,下次便不用麻烦你,岂不更方便?” “这……”他面露难色,扫了眼郁归凡,后者几不可闻的挑挑眉。 “燕大哥,我不是断袖。”见他一副誓不与我同流合污的慷慨样子,我无奈的开口解释。“你不必防我如虎似狼。平时看着相当精明,怎么偏生会相信那些市井流言。” 郁归凡闻言大笑不止,燕于飞却红了耳根。 “我知道。”他小声辩解,“我从不相信那些谣传。” “那你为何一再的疏远于我?” “因为……”他又看看郁归凡,后者已然笑得有些不能自制。 “因为什么?”我急得伸手抓他胳膊,他却像受惊吓般一下子弹跳开来。 “我、我去后面给你对账。”他逃命般拔腿就跑,而此时郁归凡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幸灾乐祸个什么?”碰了一鼻子灰,我不满的瞪他。 “楚沐你可知道,那燕于飞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这普天之下他最怕的就是女人。”半晌,郁归凡好不容易恢复常态,拿指节毫不客气的敲我脑袋,“还真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个榆木脑袋!” “他怕女人,跟我……”我刚嘟囔到一半,却猛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赶紧闭上嘴巴。 “哈哈哈,就是这个表情,跟燕于飞听到这个消息时反应一样。”他又笑得直拍桌子,“楚沐,从抢你烧饼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女子,亏你一本正经的跟我演了几个月,当真辛苦。” 看着他张狂的笑脸,我此时只想抽出他腰间的长虹,将他刺个对穿。 不过说到燕于飞是个断袖,那么他所断之人该不会……我转脸看向郁归凡,后者微微颔首。 “倒也不是个朽木不可雕的,我们燕大才子心尖儿上的人确实是刚正不阿的黄老板。只不过……”他欲言又止,我顺其自然的接道: “只不过我们的黄老板,黄景常实在是个百折不弯的铮铮铁汉子,燕于飞这情路怕是难之又难喽。”闻言郁归凡已经笑得见牙不见脸,燕于飞却黑着脸从后面冲出来: “楚沐,你若是敢在景常面前胡说半个字,我……”今天他们两个也不知怎么了,偏生话不说全,难不成一个个都要我来猜么。只是再仔细一看,他脸上这表情却不是等我接下去的模样,我随着他目光望去,便看见我们刚正不阿的黄掌柜立在门口,脸色却是很微妙的绿了。 “景常……”燕于飞一张俊脸微微抽搐,我和郁归凡对视一眼,立即知趣的退下。 我和郁归凡扒在门上偷听了半天,却只隐隐听见屋内不清楚的低语。 “里面这样平和,该不是黄掌柜感其真心便从了吧?”我将一只耳朵紧贴的门上,低声问跟我同样姿势的郁归凡。 “以你对你们掌柜的了解,觉得这事儿有戏么?” 我诚恳的摇摇头。若论死心眼儿,我们掌柜是比燕于飞还固执的人,他守着亡妻灵位十年,俨然一副誓不再娶的架势。虽然表面看着温言软语是个柔和的性子,实则外柔内刚,拧起来一百个燕于飞也拉不回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燕于飞这次真是踢到了铁板。 我正想着,门去突然从里面打开,我和郁归凡尴尬的起身,又一致的露出赔罪的傻笑。 “楚沐,你去将伙计们都叫过来。”黄掌柜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而身后的燕于飞却瞬间变了脸色。 ☆、逃亡 那日黄掌柜将我们聚集在一处,却宣布了一桩惊天动地的消息——这米庄要易主了,我们的工钱如常,只不过老板换成了燕于飞,而他要回随曲,即日动身。看着燕于飞那张青黄不接的棺材脸,我肠子都要悔青了,这是多的哪门子嘴哟。 “掌柜的,楚沐愿追随你。”待众人都散了,我冲到他身边,“请掌柜的带楚沐走吧。”若是留在这里,燕于飞还不将我生吞活剥了。 闻言黄掌柜薄薄的面皮沁上一层淡红,好看得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楚沐,你是女儿身,若同我独行,恐怕多有不便。”连老实的黄掌柜都知晓了,那么断袖这种谣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掌柜的对楚沐有知遇之恩,还请掌柜的给楚沐个机会报恩。” “楚沐……”黄掌柜面露难色。 “若是掌柜的有所顾虑,那楚沐便以身相许,待你我二人成就了百年好合,也可没有顾忌的同行。”我知他肯定不会答应,这样说不过是表明我愿随他远走的决心。 “楚沐,你这样的好的账房走了,米庄还如何经营的下去。”正当紧要的关口,燕于飞却冒出来插上一脚,“景常,若是楚沐走,那你便留下,不然我……” “我知道了。”一向温和的黄掌柜竟然难得露出烦躁的样子,“楚沐,你还是老实做你的账房,我绝不会带你走。” “那我便自己走。”我挣脱燕于飞的束缚,“黄掌柜不在了,我留在这里也无甚意义,我要辞了这个账房差事。”借黄掌柜逃脱已经无望,我唯有另做打算。 “也好也好,楚沐不如你跟我回楚门,做楚门的大账房可好?”郁归凡此时也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 “我才不要。”我不假思索便一口回绝,将自己终日暴露在郁归凡的铁蹄下,简直是自寻死路。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们楚门也从不做强迫他人之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得意相,“想你这个断袖在北邙其他地方,也可寻到一份满意的差事。” 断袖断袖,我怎么就忘了这茬,郁归凡明明一开始就抱着断我后路的心思,我偏偏不让他得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6 逞。 “谁说我要在北邙找差事,我要离开北邙。”我底气不足的反驳,在异国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拼,我确实无甚把握。 “那你最好找个没有楚门商铺的地方,不然……”后半句不言自明,有谁不知楚门势力在北川之大,连皇权够不着的地方都能照拂一二,他这分明是只留了两条路给我:留在楚门,或者离开北川。 “我……”不就是财大气粗么,我屈从于便是了,拓朝枫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要做一回俊杰。 “不急,”他却摆摆手,很是大度的宽慰我,“此事容你好好想想再做答复。三日后,我再来要你的答案。” 三日?我摸摸下巴,如果配上一匹快马,三日后我也足可以逃到他一时够不到的地方了。 可是不知为何这北邙的马竟然在三日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被订了便是生病了,害我差点走断了两条短腿,总算在城外一处偏僻的窝棚旁,寻着一匹看上去随时会口吐白沫的然后倒地不起的瘦马。但毕竟聊胜于无,我用两锭银子包了马车和车夫,预备入夜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北邙。 赶车的是个神情阴沉的年轻人,瘦骨嶙峋面色蜡黄,我听窝棚区里的人喊他卢二。卢二寡言,一路行来除了一开始询问目的地和讲价钱,他几乎不怎么开口,而我本是外乡之人,谈得多了难免暴露身份,自是他不言我亦不语。只是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我们周围的树木却越来越茂密,没有一点临近官道的迹象。 “卢二兄弟,我们离官道还有多远?”我心中隐隐冒出不详的预感,不自觉抱紧了手里的包袱。 “快了。”他头也不回,手起鞭落,那病马又加快了步伐。 “可是我看着周围树丛浓密,一点儿也没有官道的样子,咱们不会是走错了吧?”我壮起胆子问道。 “说快了,就是快了,你这人怎的这么啰嗦!”他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突然挥鞭发力,抽得那瘦马长嘶一声,便开始发足狂奔。 我心下道了声不妙,就一不做二不休顺势滚下马车。真是屋漏便逢连夜雨,我跳下去的地方偏偏是个山坡,我一时收将不住,便直直滚下坡去。数不清到底滚了几圈,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剧痛,在扎人的草丛里趴了许久,才敢略略动动手脚,还好没折。可还未容我庆幸片刻,便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喊道: “人在这里!”竟然是卢二。接着便有人将我架起来拖着前行,我仍迷迷糊糊,只能看清前方星星点点的火把。 “大哥,就是这人,他身上可带着不少银两。”卢二将我掼倒在地,我艰难的抬眼,入眼的是一张穷凶极恶的胡子脸——我应该是遇上土匪了。 “小子,竟然还敢抬头看我。”胡子脸冷笑一声,“你这条命断然是留不得了。”说着拔出冷森森的大刀,作势要砍我。 “大哥,刀下留人。”这次的声音更加熟悉,我再次不要命的循声望去,去看见一个铁面人。 “怎么,三弟你……”胡子脸的声音里透着莫名的猥琐,我不由打了个寒噤。 “正是。”显然郁归凡对他的欲言又止了然于胸。 “哈哈,好好,既然三弟喜欢,他就留给你了。”胡子脸仰天长笑,周围的土匪们也跟着笑作一团。 “多谢大哥打赏。”铁面人语气仍是淡淡,却出奇麻利的将我抱入怀中,看上去很是迫不及待,四周顿时笑声更甚。 我被他蒙上眼睛绑着手,粗鲁的挂在了马上颠簸了好久,终于在我的胃被挤出来之前,总算停了。 “是三当家。”我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接着便是山门打开的声音。似是知道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他只是打马缓缓行进,约略走了几十步,就停马将我放下。 “文峰,看好他。”他交代,接着便有人押着我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充满着与土匪气氛格格不入的木槿香。 叫文峰的人只是将我扔在床榻上,就一声不响的退了出去。听见门帘被放下的声音,我赶紧动了动被反剪的双手,竟然一下子就被我扯开,我赶忙坐起来摘掉蒙着眼睛的布条,四下打量。 ☆、三爷 这间屋子无论从布局还是气味,对于一个山匪来说都太过雅致。我走到门边,微微挑起帘子一角向外张望,门外站得笔直的应该是那个叫文峰的守卫,离他几丈远处是几个闲散的站岗土匪,而这屋子既没有后门也没有后窗,除非我挖条地道,不然想从正面突围定是毫无胜算。 我正愁眉不展,忽然外面传来争执之声。 “听说三爷捡了个小玩意儿,文峰你倒是让兄弟们瞧瞧。” “三当家说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挣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在你面前的可不是什么闲人,是二当家。文峰,你要仗着三当家宠信你就敢口出狂言,信不信老子……” “卢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刚才还嚣张的卢大顿时收声,这人应该是他们口中的二当家。“文峰,目前形势特殊,你应该知道对身份不明之人自当多加小心。孟州所掳之人你们可知道底细?” “禀二当家,文峰不知。” “那还不快让开,放进了奸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卢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 “三弟我就这么点爱好,二哥你何苦败了我的兴致。”三当家的声音悠悠响起,比先前更强烈的熟悉感涌上我心头。 “孟州你何处此言,山寨安危是不容忽视的大事,三弟你可不要因为一响贪欢,坏了大事。” “二哥教诲,孟州自当谨记。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拎回来玩儿玩儿,这玩儿够了自会处理掉,小弟行事哥哥还不放心么。” “你行事我自是再放心不过,只是自古英雄最难消受美人恩,孟州你万不可失了本心才是。” “小弟记住便是了。方才我从大哥处来,听他派人寻二哥你,二哥你要不要去看看。” “若是这样,哥哥我就先行告辞了。” “二哥慢走。” 听到二当家的离开,我赶紧举了凳子站在门边,准备待那三当家进来后给他一个出其不意。可是他仿佛提前知道了一般,刚踏进门就闪身一躲,我手里的凳子就直直砸在了门另一侧的水盆上,发出叮咣巨响。站岗的土匪们闻声聚了过来: “二当家,屋里怎么了?” “卿卿你当真热情。”铁面男顺势将我禁锢在怀里,捂住我的嘴。 “哈哈哈哈,”门外的土匪们闻言都发出了然的大笑,“原来如此,不耽误二当家的好事了,小的们退下了。” 待听他们走远,他才终于放开我,见我要破口大骂,赶紧补了句: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7 “想活命就好好把嘴闭上。”我一愣,这语调和声音竟是越发熟悉了,我不怕死的伸手去摘他的面具,却被他敏捷的挡开。 “若是想看我面具下的脸孔,卿卿你恐怕得先以身相许。”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这无赖的腔调,这无骨的德行。 “郁归凡,你怎么还兼任做土匪?”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将我抱起来放在床上。 撕拉——接着便将我上衣的下摆撕出一道口子。 “你……”我刚欲张嘴,他却快速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窗上映着两个高大的影子——可能是那个多疑的二当家拉大当家来查房了。 “哭。”他俯身对我耳语,我便配合的开始呜咽出声,他手下也撕得愈加卖力。 “两位哥哥真是好兴致。”他故作气喘吁吁道,“更深露重,不如进来好茶好酒的坐着看?” “哈哈,老三你真会说笑。”胡子脸的声音带着几分被戳破的尴尬,“我和老二只是路过,春宵苦短,老三你自当好好享受。” “多谢两位哥哥关心,恕小弟不便奉陪。” “那是那是。”胡子脸赔笑着走远,二当家也跟着离开,只是看上去有些不情不愿。 我看见郁归凡无奈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竟然还能笑出来。”他居高临下的将我压在身下,一副恨不得将我拆吞入腹的模样,“你真是捅了大篓子了” “若你不逼我,我怎会跑出来,若不跑出来,又怎会遇到歹人。”我振振有词的反驳,觉得自己句句在理。 “能忘恩负义到这般田地,你当真是天下头一个。”他无奈的给了我一记爆栗,疼得我直抽气。 “竟然还好意思知道疼。”他冷冷一笑,自我身上起来坐到床沿。 “那如今要怎么办?”我也坐起身,整理被扯烂的下摆。 “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他似是不准备告诉我整个计划。 “不过,你好好的楚门总侍卫长不做,跑来做什么山匪?” “嗯哼哼,可不能告诉你。”他再次冷笑。 “为什么?”我不服气的瞪他。 “你这张脸,连自己的性别都藏不住,告诉你岂不等于众所周知了。”他斜睨我一眼,下床去倒水。 “……”虽然觉得哪里有隐隐的不对,却微妙的不知该如何反驳,便抱了被子将自己卷起来,准备睡觉。 “哎哎,可不能就这么睡了。”他手里拿着个茶碗冲过来,“衣服得脱了。” “你要做什么?”我警觉地拉紧衣领。 “喂喂,我对你这干瘪的身材可无甚兴趣。”他无奈的苦笑,“你见过春宵一刻后还和衣而眠么?” 我沉吟半晌,觉得他说得有理,便一不做二不休,裹在被子里将自己扒得只剩亵裤和里衣。 “你睡地上。”我将外衣如数扔到地上,又用被子将自己裹紧,“若是敢半夜扑过来,我就叫得全山寨都知道你是楚门的郁归凡。” “这点你完全可以将心放进肚子里。”他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我郁归凡从来不会饥不择食。” “你最好说话算话。”我咬牙切齿的白了他一眼。 可是第二日醒来,这家伙却跑到了床上,并且将我搂在了怀中,我刚欲挣扎就听见有声音在外面问道: “三当家,起了么?” “嗯……”郁归凡故意将他沙哑的声音拖得慵懒而冗长,听得人像被在心尖儿上挠了一把。想必是他方才听见了外头逼近的脚步声,才爬到床上来装样子。 “一刻钟后,大当家的聚龙堂有请。”那人的声音较之前略清晰了一些,想必是已经掀了帘角,放眼进来探视。 “知道了,退下吧。”郁归凡打了个哈欠,“卿卿,该起了。” 郁归凡你去死——我以眼神如是说道。 ☆、偶遇 “一会儿你穿好衣服,跟文峰走,他会领你下山。”他将床头的包裹扔给我,“不许乱跑,一定跟紧文峰。” “我若是不见了,其他人问起来你要怎么办?”我坐起来将包裹搂在怀中问道。 “这个你不必管,头也不要回的走就对了。”他转身整理好衣服,向门外走去。 我一出门便看见严阵以待的文峰。 “楚先生请跟紧在下。” “文峰,大清早这般着急忙慌,是要去哪里?”一个书生打扮的阴沉脸突然冒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扣住了文峰的命门。这声音我认得,是昨天那个二当家。 “二当家。”文峰瞬间白了脸。 “大好的日子,全寨的兄弟都聚在一起,怎么能让你们二人落单?”他冲我扬扬眉,“这位小兄弟,你好歹也算我们山寨的压寨夫人,不如一同前往。”他这语气很是微妙,听上去是客气的邀请,实际上却让人感受到强烈的杀意,就好像我不答应,他便会瞬间结束文峰的性命,再顺手结果我的。 “二当家客气,在下不胜荣幸。” 郁归凡见着我进门时,铁面下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路过遇见这位小兄弟,就顺便带了过来。”你这顺便也太刻意了,我腹诽。 “老三,他怎么还活着?”胡子脸看见我似乎很是吃惊,他眉头紧皱不满的望向郁归凡,“如今正值山寨存亡的紧要关头,你这样拖泥带水卿卿我我可不行。老二,处理了!”他大手一挥,打算干脆的结束我的性命。 胡子脸话音未落,阴沉脸已经刷的拔出腰间利剑,毫不犹豫的向我刺来,我一时吓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银白的剑光越逼越近。忽然,自我面前横过一只白莹莹的长手,竟空手接下了袭来的白刃,那白手瞬间迸出一片血红。 啪——郁归凡扬起另一只手利索的给了我一个巴掌,掌中带风,将我扇得飞身倒地,嘴角带血。 “不知好歹的东西,见你昨夜伺候得不错,姑且留你一命,竟敢不自量力的四处窥视,我看你是活腻了。”郁归凡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随即平复语调转身对阴沉脸说,“这蹄子还请留给三弟处置,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弟,他只不过是恃宠而骄,生不如死的惩罚恐怕太过严重了吧。” “二哥此言差矣,我看倒是正好借此给全寨上下做个表率,以后谁敢自恃功高目中无人,便是这生不如死的下场。文峰,给我拖下去好生看管,若是再出差错,你只提头来见。” “是。”文峰走过来,将眼冒金星的我扛起。 “三弟,我看……”阴沉脸欲开口阻拦,却被郁归凡打断。 “我与他好歹有过一夜的露水之缘,三弟的家事不敢劳烦二哥操心。”一个家事巧妙的让阴沉脸偃旗息鼓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8 。 “属下办事不力,还望大哥给小弟一个机会处置此人,也好给全寨一个交代。”郁归凡丢了手里的剑,冲座上的胡子脸单膝跪地请罪。 “三弟言重了,区区一条小命,你随意拿去便是。”胡子脸此时反倒装起大肚。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人只是看着凶狠粗鲁,实则颇有城府,不然也不能成为统帅这几百人的山大王。 我被文峰丢在地牢里,他跟看门的嘱咐了句“小心看紧”便匆忙离开,只剩我跟形容猥琐的看门小子面面相觑。我将自己缩成尽可能小的一团挤在地牢的最里面,竭力不去在意看门人不怀好意的打量。 “哎,小子,”送过午饭,他终于忍不住跟我搭讪,“听说你是我们三当家的这个?”他做了个很下流的手势。 “……”我转身背对他,装聋作哑。 “喂喂,”他不以为意的嚷嚷道,“作为第一个在本山寨失了身的男人,你也太无趣了些。” “……”我继续沉默不语。 “你再不说话,我可进去了啊。”他威胁性的将手里的钥匙摇得叮当作响。 “安静点儿!”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在牢中平地响起,吓得我一个激灵。 “臭老头,你是不是苦头还没吃够,再嚷嚷仔细你的皮!”看门人的嘴虽硬,但气势上却明显弱了。他不再纠缠我,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究竟是何人竟能在做囚犯的时候,让看守如此惧怕?我仔细四下打量,终于看见地牢的另一个角落里似乎锁着一个人,只是他始终不言语也不活动,所以被我忽略了。我鼓起勇气靠上前: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为何流落在此?”我咽了咽口水,终于问出口。 “你是三当家关进来的?”他一双黑眼睛炯炯有神,盯得我头皮发麻。 我如实的点头,他见状神情似不那么戒备。 “在下楚天阔。” 等等,楚天阔,那不是楚门的掌事?怪不得郁归凡会成为三当家,那么一切便说得通了。 “在下楚沐,郁归凡同我说过你。”他眼中似有笑意,微微点头。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臭小子你赶紧回自己的地方蹲着。”看门小子有些不安的凑过来,要拆散我们。 “你先回去。”楚天阔低声嘱咐。 我顺从的回到原地,看门小子看上去很是松了口气,由此可见他对楚天阔不是一般的惧怕,见此我心下也稍微有了些计较。 待看门人终于头一点一点的睡着了,我悄悄挪到楚天阔身边,低声同他道了我的计划。 “甚好,就这么办吧。”他点点头。 我就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你必须死,你必须死!”我声嘶力竭的吼叫,一下子惊醒了梦中的看门小子,待看清我所为何事时,他吓得大惊失色。 “住手,臭小子,你给我撒开。”他扑到门上叫得目眦尽裂,“这犯人可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出了差错,你我都小命不保,你赶紧给我撒开!” “我才不管他惹不惹得起,他是楚门的人,就得死!”我因为用力而憋得满脸通红。楚天阔双手被锁在夹板里,被我用脚死死踩住,此时根本动弹不得,任我掐得他眼白直翻。 “你不想活了,我还想呢,你……再不住手,我可要进去了!”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我杀他灭口。”说着,我手上再一施力。 眼看着楚天阔出气多进气少,看门小子急得如坐针毡却又不敢进来,只得手脚并用的爬出去喊人,片刻后又气急败坏的独自跑回来。 “全山寨人都他妈的跑哪去了!”他边跑边骂,一回来就看见瘫倒在地的我和气绝身亡的楚天阔。 “他、他死了?”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无力的点点头。 “要了亲命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副大难临头的倒霉相,随即又凶狠的指着我: “你这个祸害,我要被你连累惨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说着他掏出腰间的钥匙,粗暴的开了门,冲过来抓起我的衣领,目光狠毒: “在大当家发现之前,我要先给你点颜色瞧瞧……” 只是话还未说完,他的脖子就被扭成一个奇异的角度,眼睛惊恐的一瞪,便没了声音软倒在地。 “丫头,我们出去。”天阔叔在看门人腰间摸到钥匙解了枷锁,站起来缓缓动了动手脚。 那一刻,我觉着这整片山都是天阔叔的。 ☆、情敌 看门的猥琐脸说得没错,这一路确实畅通无阻没人把手,但是在冲出地牢大门的那一瞬间,我却产生了片刻的迷茫,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到底该走哪一边呢?我正犹豫着,天阔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跟我走这边。”我顿时恨不得顶礼膜拜。 我踩着他的步子七扭八歪的走了好久,终于在一丛灌木前停了下来。天阔叔左右打量后,弯下腰轻车熟路的除去树枝和杂草,一个不甚显眼的密道口露了出来,他转身对我简短道了声走。 这次我却有些犹豫,四下张望了几圈,怯生生的发问: “咱们这一路走来,竟没有半个人影,会不会有诈?” “都要被灭门了,哪里还有精力看门。”天阔叔脸上的冷笑让我觉得有诈的是他这一个,“以楚门的实力,贼子们绝对无暇□□,你放心走便是。”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走正门?” “……”天阔叔被我噎得产生了一瞬可疑的语塞,“因为这条是近路。” “嗯嗯,好的。”看着他开始郁卒的表情,我识趣的闪身钻进密道,不敢造次。 我们还没到山脚下,便看见牵着两匹马的燕于飞。见到我二人,他赶忙迎上前,对天阔叔见了礼,却回脸就给了我一个白眼。 “你还真是个麻烦精。” 我自知理亏,心虚的闭口不言,见状他不置可否的挑挑眉,翻身上马又将手递给我,我转头看了看天阔叔马鞍上那巴掌大的空地方,认命的握住他的手,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他要是半路兴起想把我扔下去,我就揪住他的头发死也不放。 “燕于飞,我能不能坐前面。”他竟然顺其自然地将我放在了身后,那岂不是…… “放前面谁给我挡暗箭。”果然,这个黑心的读书人有着更邪恶的盘算,虽然已经作好喷他一脖子黑血的觉悟,但我的嘴仍忍不住回敬: “燕于飞,你若是真喜欢黄掌柜,坐前面好像是行不通的。” 他握着缰绳的手明显狠狠一颤,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阻止自己没有反手将我抓摔下马。听见他胸腔里翻滚涌动的黑血,我知足的闭了嘴。再看天阔叔,已经巧妙的用一个“驾”掩盖了所有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19 情绪,我内心对他的敬畏不禁又增加了几分,这位叔叔是个妙人。 在我这身老骨头被颠散之前,我们总算到了楚门的营地。门人们看见天阔叔,如同见了觅食归来母亲的幼兽,纷纷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情绪激动的已经热泪盈眶,再夸张一些的已经开始拉着天阔叔的衣角嚎啕大哭。 “郁归凡呢?”我虚心求问。 “还在山寨。”燕于飞答得不情不愿,恨不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哦哦,内应。” “关了几天竟然记得带脑子了。” “你若是喜欢黄……” “闭嘴!” 看着燕于飞连头发丝儿都在烦躁着的背影,我不禁感慨,活着真好呀~~ 待众人表过离别之情重逢之喜,天阔叔便开始排兵布阵,我听不太懂也不感兴趣,便随便找了块阴凉的树荫下打盹,正睡在兴头上,却被大力生生摇醒了 “喂喂,你睁眼。”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见一妙龄少女亭亭玉立于面前。到底有多妙,这姑娘看着比郁归凡还小那么一两岁,但是就算我回到了她这个年纪,也未必能像她这般嫩生生翠油油。 “你是谁,跟燕大哥什么关系?”分明是理直气壮的语气,却透出了一点莫名的心虚。 燕于飞的桃花债哟,我心下立即明了。本想着婉转的提醒她燕于飞的自然状况,可话到嘴边却不自觉变成了: “知道燕于飞是个断袖,你还喜欢他?” 话音刚落我便后悔了,恨不得化成一道疾风飞到她耳边把这话吹跑,好端端的少女心我怎么能下手捏碎呢。果然,姑娘的小脸霎时如秋天成熟的苹果般红个鲜透。 “关、关你什么事,我、我……燕大哥他、他……” “你就是喜欢他这一款,而他终有一日会明白你的苦心从而浪子回头?”我体贴的替她补上未竟的话语。“但是姑娘,就算他明白你的一番心意,你也不可能劝一个断到全北邙都知晓的坚定断袖,弃暗投明呀。” “你、你……”她微咬菱唇,一副泫然欲泪的模样,看得人赏心悦目,“你别以为你是男人就有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 “可是姑娘你真是误会了,我虽然是个断袖,可也是要挑嘴的。”我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扑拉着身上的尘土,“实不相瞒,其实我同楚门的郁归凡是一对。” “你是楚沐?”听我这么说,她忽然杏眼圆瞪,难掩柳暗花明的兴奋。 我有些郁卒的点点头,我这袖也算断得花名在外了。 “没想到你看着这样顺眼,”她忽然扑上来抱住我的胳膊,欢天喜地的几乎要蹦跶起来,“沐姐姐,你很合我脾气,来做我大嫂正正好。” 这位妹妹的赖皮相甚是似曾相识,再加上她知晓我的女子身份…… “你哥哥该不会是郁归凡吧?” 她巧笑倩兮的点着小脑袋。 “我刚才乱说的,我跟郁归凡可不是一对。”这玩笑若继续开下去,怕是要弄假成真了,我急忙撇清关系。 “玩笑不玩笑,也归不到你说了算。”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乱入进来,我内心不禁泪流满面。 “哥哥哥哥~~”嫩姑娘当即甩开我的膀子,燕子似的飞向郁归凡。 “你到底还是跟来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溺爱的,我认为绝不可能出现在郁归凡脸上的表情,忽忽悠悠的冒了出来。 “哥哥,我要沐姐姐做我嫂子,我喜欢她。”嫩姑娘,这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要做了你嫂子,肯定做主将你嫁到永远见不到燕于飞的地方。 “甚好,我觉着也不错。”光你觉着不错是不妥的,好端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却喜欢自说自话。 喉头的黑血涌了又涌,被我强制压下,刚欲张口反驳,却听见从郁归凡身后传来毫不压抑的低笑,燕于飞你这样幸灾乐祸实在不厚道。 “我走了。”如今的战局明显是三打一,我干脆的决定撤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燕于飞的黑心还在黄掌柜身上,这亏我早晚是要找回来的。 “楚沐,你倒是表个态度。”经过郁归凡身边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地痞流氓的德行开始蠢蠢欲动。 ☆、舍身 “你……”我抬头恶狠狠的瞪他,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他斜后方的树丛处,却看见满脸是血的阴沉脸正拉满弓指向郁归凡的后心,“喂喂……” “ 你看你……”他看到我瞬间变黑的脸色,还当我因着刚才的玩笑生气,笑嘻嘻的来哄。 眼看着那箭离弦而出,这家伙还偏偏毫无自觉的继续暴露自己的命门,千钧一发之际不容我多想,身体已经先脑袋一步飞过去,将他扑倒在地。 娘亲的,真是太疼了。 “用不着这么热情吧。”他闪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的接住我,看着我扭曲的面孔调笑,“你这样我可……”话未说完,他的表情却忽然凝重起来。他摸了摸我后肩上插着的箭杆,将沾了血的手掌举到近前,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没错,这血确实是我的。”我颤颤巍巍的解释,不客气的软倒在他胸前。“郁归凡,你又欠我条命!”我无力的哼唧着。 郁归凡抄起我发足狂奔,手却出奇的平稳,不然走完这条山路,我非疼得回了老家。 他将我直接抬到了天阔叔帐中,他先前将妹妹放飞回来报信,故此时帐内药材热水已经准备妥当。郁归凡将我轻轻放在榻上趴好,我看了眼天阔叔手中那边弯弯的割肉到,默默咽下一口黑血。 “能不能只将箭杆剪了,箭头就留在里面吧。这个东西也没多重,我带着它跑就好。”想到一会儿要钻心剜骨的挖箭头,我的后脊梁就阵阵发量。 “胡闹。”郁归凡皱起眉头很严肃的同我解释,“这箭头若是不□□,不出七日,你便会伤口溃烂而死。” “可真的太疼了,我真受不了。”我对自己的壮举肠子都要悔青了。 “要是疼得不行,你就来咬我。”他很仗义的松了袖口,将白如玉的胳膊伸到我嘴边。 我虚弱的摇摇头,坚决拒绝: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你又欠我一条命,若是再搭上条胳膊,就又掰扯不清了。” “你……”他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转脸去问一旁的楚天阔和燕于飞,“怎么办?” “打晕!”燕于飞无情又干脆的提议,我分明看到他眼中闪动的复仇的快感。 “也好。”郁归凡深以为意,回身抬手就是一下,我的世界顿时一下子陷入寂静。 只希望我最后一刻“化作厉鬼便来索命”的幽怨眼神,能很好的传达给燕于飞。 后来我才知道,凭天阔叔的医术,我那点小破伤口想死着实难了些。 我在楚门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0 中醒来时,嫩妹妹正拿一双软手给我擦脸,见我睁开眼,便惊叫一声便要去喊郁归凡。 “不用不用。”我轻声阻止,“这会儿他可能正当差,别去打扰他。”扫了眼四周唐璜的装饰,知道自己应该是被郁归凡带回了楚门。 “当差?”嫩妹妹不解的望着我。 “他是楚门的总侍卫长,此时自然应该当差。”我解释。 “哦……”她恍然大悟,却忽然捂嘴笑起来“总侍卫长,只有你信他的胡闹!” “?”我被她笑得一头雾水,正迷糊着却见郁归凡长身步入,即时一屋的丫头跪了齐齐行礼。 “少主。” 郁归凡许是未料到我醒来,略有些尴尬的说了句“起来吧。”,又挥散了一屋子人。嫩妹妹揶揄的看看他哥哥的囧相,又看看我迷茫的脸,忍着笑介绍: “沐姐姐,我哥哥便是楚门的少主楚宴,我叫楚萋萋。” “楚沐。”郁归凡难得露出吃瘪的神情,我心里却是好笑多过被欺骗的气愤。 “为什么骗我?”我平静的问。 “我喜欢同你在一起,可是又担心……”他这个娇羞的情态让我没来由一阵恶寒。 “担心我会因为你楚门少主的身份而另有所图?”我不怒反笑,他竟然诚实的点点头。 “那你跟我说的故事呢,是真的么?”我继续追问,“眼下你只冒出个妹妹,该不会明天就能见到你的爹娘了吧?” “哥哥,你竟然不告诉沐姐姐我的事,太过分了。”楚萋萋愤愤不平的嘟囔。 “其他都是真的,我发誓。”他瞟了一眼萋萋,“我不讲她的事,是怕你误会我对楚门大小姐有想法。” “好吧。”郁归凡此人的脑回路也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见他态度诚恳,我也不愿深究,“那以后我要怎么称呼你,郁归凡还是楚宴?” “当然是郁归凡。”他口气很坚决,“楚宴是父亲给的,我不要。” 好吧好吧,他说的故事果然是真的。 阴沉的脸被燕于飞就地正了法,郁归凡也在给我拔完箭后挥兵进攻,一举端了山匪们的老窝。而郁归凡会遇到我,也全拜这帮匪人所赐。这伙匪人是薛伯庸暗中豢养的爪牙,专门帮他做些杀人放火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奉命解决行商途中的郁归凡和,怎奈天阔叔行事老道,楚门护卫又武功不凡,他们屡屡都不能得逞。可是在行至七夜和子洧的交界时,忽然有个带着假面的神秘人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中,那人不仅手段狠辣而且武功刁钻,仅仅两次交锋便让楚门损失了大半护卫。幸存者们且战且退,待熬到了七夜和北川的边界,就只剩下身负重伤的郁归凡和天阔叔两人。最后天阔叔以性命相搏,才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让郁归凡得以逃生, 郁归凡在那树丛里躺了两天,才遇到我经过,算是救了他一命。他用我给的盘缠回到楚门后,便开始着手追查此事,这一查便查到了薛伯庸身上。于是他便假意投靠山匪,一来为追查天阔叔的下落,二来也好摸清底细,日后反攻。只是他在山寨呆的这几日,根本没见过假面人的影子,他听胡子脸讲生擒楚天阔的事,却发现纵使他也不认得那个假面人,只知道那人又薛大人的手信,他们要听他调遣。 此次剿匪成功,让薛伯庸失掉了一把利剑,他定会找上门来。而郁归凡也不是省油的灯,趁机拉拢了一位不得了的盟友。 ☆、两人 郁归凡好汤好饭的将我养了快三个月,我的伤口才终于肯慢慢吞吞的开始愈合。期间天阔叔每天都来给我看诊,而每一次都看着我的伤口面色凝重。 “天阔叔,要是有什么不好了,你尽管告诉我,我也好早做准备。”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我颤抖着小心肝问道,“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不是,不是。”见我神色凄惨又决绝,天阔叔赶忙安慰我,“沐姑娘你想多了,我仔细验过,箭头并没有毒。而你气色红润气血顺畅,也绝对没有中毒的征兆。我只是奇怪,你身上这伤口不红不肿,为何一直不能愈合,你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身体不适?能吃能睡,腰都躺圆了一圈,这米虫一样的生活简直跟“不适”根本沾不上边儿。我诚实的摇头,天阔叔便带着药箱子起身告辞了,只是表情依旧高深莫测。直到三天前,伤口开始发痒结痂,他才显出略略松口气的模样。 “景常哥哥,你不许跟我抢燕大哥!”听着门外萋萋高亢的呐喊,我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抽痛。 围剿土匪成功后,燕于飞便将米铺兑了出去,动身去找黄景常。萋萋哭得上蹿下跳,将楚门闹得鸡飞狗跳,她这疯癫的状态持续了约莫一个月,就在郁归凡打算将她锁入祠堂饿死时,面色苍白的黄景常扛着昏迷不醒的燕于飞,出现在楚门大堂。 “天阔叔,救救他。”黄景常虚弱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也晕死过去。 原来我们的黄掌柜竟是郁归凡和楚萋萋的表哥。他一个时辰后就醒了过来,一睁眼便到处找燕于飞,郁归凡将他领到燕于飞的屋子,他一坐下就握住燕于飞的手,任谁也拉不走。最后连萋萋都妥协的退到一边观望,其他人也只好由着他拖着病怏怏的身体,不假他手的照顾了燕于飞整整七日。眼看着黄景常的身子要单薄得挂不住衣袍了,燕于飞终于恳悠悠转醒。 “娘子。”睁眼看见榻前的黄景常,燕于飞脆生生叫了一声。没错就是脆生生的,不夹任何私欲和猥琐心思的,其实是因为他傻了。 掌柜的嘴很紧,一直不肯透露他和燕于飞为何会沦落至此,但是看着掌柜的态度的大转变,我们便断定十有□□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了,竟然让性子倔强的掌柜的—— “嗯。”掌柜的自然地应声,笑意温柔,他不嫌弃的伸手擦了擦燕于飞嘴角流下的口水,“要不要喝水?”原来只要神情柔和下来,掌柜的也是一枚赏心悦目的美人。 “表哥你太坏了……”萋萋哭着跑了出去,掌柜的却无动于衷,显然满心满眼全是燕于飞傻笑的蠢眉眼。 燕于飞呀燕于飞,你这也算是修成了正果了。 原本以为那声“娘子”已是极限,没想到二人接下来所做作为所言所行,简直让人恨不得自戳双目,掌柜的现在对变成傻子的燕于飞纵容到了极致。 黄景常康复后接手做了楚门的管家,燕于飞就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仗着自己弱智,无所不用其极的占着便宜,递水擦汗后相视一笑什么的已经司空见惯,搂腰摸脸之流也是家常便饭,每每看到燕于飞痴迷的眼神和黄景常温柔的笑容,我都担心萋萋会随时随地爆发出来,然而她却没有。那日萋萋哭着跑回房间后,将自己锁在里面整整三天滴水不进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1 后,任谁叫门也不肯应。郁归凡担心她的身体,急得正要命人破门而入,黄景常却出现了,后面紧跟拽着他袖子不放的燕于飞。 “归凡,我同萋萋谈谈。”黄景常秀气的脸依旧一派平和,但在他转脸面向燕于飞的时候,线条却瞬间柔和了许多,“阿飞,你这里等我。”后者听话的点点头,自觉撒了袖子走到门边坐下守好。 “萋萋,我是景常哥哥。”黄景常对里面喊了一声,起初并没有一点声响传出来,但没多久门就从屋内开了一个缝,黄景常推门而入又回身自门内锁上。 “我们走吧。”郁归凡盯着禁闭的房门看了一小会儿,转头喊我离开,“景常表哥自会处理。” 我点头称是,又对地上坐容端正的燕于飞嘱咐:“你好好坐在这里,不要乱跑。”他却目不斜视毫无回应,顿时恨得我牙根痒痒,这货不管是在清醒还是呆傻时,都是甚不得我心啊。 “掌柜的到底同你说了什么?”那天两人谈了不到一个时辰,萋萋便从屋里冲出来找吃的,生龙活虎之迅速简直令人称奇。 “表哥跟我打了赌,他说若是三年内我能让燕大哥自愿喜欢上我,他就自觉消失在我二人面前。若是不能,我就放下燕大哥,永远不打扰他们。”萋萋看上去信心满满,“还有半年时间,我一定会让燕大哥喜欢上我的。” 望着她稚气执着的小脸,我那句“男女有别”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年轻真好啊,我摸着自己的老脸不无感慨的想着,若是我也能有她这份令人称羡的勇气,现在会不会就不必远走他乡了,不知不觉我已经在楚门蹭了两年多的饭。 这几日楚门有了件新鲜事,莲池中央据说百年才开一次的雪顶睡莲,竟有含苞待放的迹象。这一生才能遇到一次的奇事,连郁归凡做王妃的表姐都跑来凑热闹,同行的还有北川的长平公主谢琬琰。说到谢琬琰,她同哥哥还有一段过往。 她曾作为北川使节前来恭贺拓朝枫新帝登基,那时哥哥作为七夜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礼部侍郎,负责接待和安排谢琬琰的饮食起居。那段日子哥哥不是在谢琬琰下榻的别馆,便是在前往别馆的路上,得了新鲜玩意儿也第一个想着往她那儿送。我笑他总算是千年的榆木脑袋开了窍,还怂恿他去跟拓朝枫表明心迹,我也好多个公主嫂嫂。哥哥闻言却随手给了我一个爆栗,警告我不要胡说八道,免得污了长平公主的名节,可眼睛里却满是我读不懂的寂寥。 长平公主在七夜又呆了两个多月,便请辞离去。哥哥骑马将他们一直护送到了边境,而不过一月便传来长平公主下嫁北川骁勇将军的消息。那日我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哥哥,我在屋子里等得都睡着了,拓朝枫终于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哥哥扶了回来。 我这哥哥性子虽跳脱,但平日素养极好,饮食喝酒皆控制有度,鲜有过分,如今这般烂醉如泥,想必谢琬琰成婚对他是受不了的打击。我将他在床上安顿妥当,回头见立在一旁的拓朝枫也双颊泛红,似是喝了不少,便顺手给他倒了杯茶。这是我同他在登基后第一次见面,一时不知是行君臣之礼,还是如常相处,只好颇有些尴尬的沉默不语。 他却一口喝干了杯里的茶水,将茶杯扔回给我: “还是这样呆呆笨笨的没长进,再给我倒一杯。” 听他自称“我”而非“朕”,我顿时松下一口气,只跟他如常相处。 “哥哥他……”我将斟满的茶杯重新递给他,又望向榻上的哥哥。 “他心里苦闷无处排遣,只能借酒浇愁。”他踱至桌前坐定,慢慢品着手里的茶。 “是因为长平公主?”我挨着他坐下。 “你竟知道?”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点头: “我曾劝他求你赐婚,他不肯。” 他默然,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半晌缓缓说道: “嫣儿,我不能答应他。参辰明白,那谢琬琰亦明白。”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握住我的双肩扳过来面对他,漆黑的瞳仁直直盯着我,“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明白。” ☆、琬琰 绿筱媚青涟,娇荷浮琬琰——上次来七夜,我未来得及一睹长平公主的芳容,今次于楚门中相遇,顿觉唯有她的形容举止,才不辜负“琬琰”二字。园中那一池浮漾百流暗香萦绕的莲花,竟生生被她比下了颜色。与他同行的郁文茵若单看,也是一位冰肌玉骨的美人,此时一比举手投足间却不免少了些飘逸出尘的风华身段,怪不得会令我那平素眼高于顶的哥哥一见倾心,念念不忘。 然而虽贵为公主,谢琬琰却也不免受制于人,燕于飞曾经同我分析过当今北川的局势。北川皇室大权旁落,太后母家权势滔天公然干政,太后的胞弟薛伯庸更是目中无人自恃功高,屡屡在朝堂之上让年轻的皇帝颜面扫地,民间更有“宁入薛府,不为公主”的市井童谣。楚门的发迹曾仰仗北川皇家的荫蔽,多年以来一向与皇室共进退,如今长平公主亲临楚门,恐怕朝中形势已经剑拔弩张,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这北川是要变天了。 果然,谢琬琰下榻后,郁归凡开始忙碌起来,早出晚归的一连几日都抓不到影子。黄景常也好不容易说服了燕于飞,让他陪着萋萋去远在随曲的外婆家省亲。 “忙过这阵子,我一定去接你。”黄景常拍拍燕于飞紧抓着他不放的爪子安慰道,“你帮我保护好萋萋。” “景常!”燕于飞不舍的将黄景常搂进怀里,“你可一定说话算话。” “一定。”黄景常安抚着燕于飞的后背保证道,不在乎周围人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掌柜的这样倔强内敛的人肯同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想必一定是动了真情而且用情很深,燕于飞这黑心鬼,只是变傻真是便宜他了。 “景常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么?”萋萋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满脸跃跃欲试的兴奋,“这段时间,就只有我跟燕大哥在一起,若是成了,你可不许反悔。” “好。”黄景常微微点头,露出个无奈的浅笑。 目送载着那两人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黄景常微微叹下口气。 “掌柜的可是担心燕于飞真的被萋萋抢了去?”见他情绪有些低沉,我不禁开起了玩笑。 “并不担心。”他摇头,“只要他喜欢,怎样都是好的。” “燕于飞那黑心鬼定是上辈子救过许多人,才能这辈子遇到你这样全心全意待他的傻瓜。”我不满的撇撇嘴,“掌柜的你要把他宠到天上去了。” “有朝一日,你也会遇到那么一个人,让你觉得这世上除了他的幸福,其他什么都不甚重要了。” 我不语,低头默默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2 的想,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如此待我的人,只是如今我不小心将他弄丢了。 “你当真不跟萋萋他们走?你要知道,眼下楚门确实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你同我们并无关系,若是被我们无辜连累……” “整天对着萋萋和那个黑心鬼,我就算不死也要疯了。被你们锦衣玉食的养了两年,我怎好意思临阵脱逃。掌柜的,你不必再劝,我是誓要跟你们共进退的。”我笑嘻嘻的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去凉亭找谢琬琰和郁文茵,不肯继续听他的说教。 郁归凡不在,萋萋又整天跟着燕于飞晃悠,只剩我每日陪着谢琬琰和郁文茵消磨时光,她俩不爱摆贵族架子,我也拜拓朝枫所赐的不大有平民自觉,这段时间混下来,我们竟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谢琬琰最爱听我说家中那个“不着调”哥哥的趣闻轶事,这日我正在给她们讲哥哥儿时偷桃的故事,黄景常却抱着个不省人事的孩子冲进厅堂。 “快去找天阔叔!我把孩子抱去我房间。”他冲我喊了道,又快步奔向后堂。 “东西掉了。”谢琬琰眼尖,第一个看见从他俩身上掉下来的玉佩,她边走过去捡,边对我说,“你先去找天阔叔,我给他送……”捡起玉佩的谢琬琰忽然面如死灰,看上去随时都会昏倒。 “谢姐姐,你怎么了?”我正要伸手过去扶她,她却摆摆手,似是用了很大力气才平静下来。 “我不打紧,只是一时头晕,你快去!” 虽心有疑惑,但见她坚持,我也不好追问,赶忙跑去找天阔叔。 天阔叔执针的手几番起落,孩子乌青的面色终于渐渐回缓。半柱香的功夫后,孩子的睫毛已经开始微微颤动,似是要醒过来。 “孩子已无大碍,只是饥饿加上风寒,调理个十天半月便可康复。”天阔叔收针净手。 他说这话时,孩子已经悠悠然转醒,而他睁眼的一刹那,我却不知为何生出几分似曾相识。他乌黑的眼睛转了转,最后将目光锁在床尾的谢琬琰身上,虚弱的喊了一声“娘亲”,还微微抬手去够她。不想本就眉头紧锁的谢琬琰,竟被他这一声喊红了眼圈,赶忙上前握住他细瘦的小手,细细端量。郁文茵见状,示意我们几个退下,随她出了门。 “公主和将军虽恩爱有加,却一直膝下无出,其实本来公主怀过两个孩子。一次是成亲不久后,但那孩子生下来便没了。第二次是三年前,刚怀就赶上薛伯庸联合己部弹劾将军,虽在皇上和众将领的力保下化险为夷,公主却因整日忧心生气而不小心使了孩子。刚才那孩子的一句‘娘亲’定是勾起了公主的伤心事,我们给他们些独处的时间。”郁文茵是谢琬琰的伴读,对谢琬琰的过往自是比我们熟知许多,她这样一解释,我倒是不好再继续追问了,只好将心中的诸多疑惑压下不表。 “不过我看那孩子却是个同我们有缘的。”郁文茵念叨着,“仔细一看,他同你,同公主似乎都有些相像。” 经她这样一提点,我终于对刚才的熟悉感恍然大悟——那孩子的一双眼睛不也正长在我和哥哥身上么——只是,我想起方才掉落的玉佩,那混蛋哥哥不要欠下什么风流债才好。 ☆、存忆 幸好那孩子是有父母的,孩子名许存忆,不满七岁,只是身世可怜,还在学步便没了父母,同奶奶许氏相依为命,但如今却连奶奶也撒手归西,留了他一人在世上孤苦无依。说到存忆的奶奶,她跟骁勇将军府还有一段过往,她原是骁勇将军和妹妹的奶娘,儿子许百川长大后也在将军手下当差,直到成年才因着在老家的一桩娃娃亲,去了将军在邶城的驻扎军队任职。对方是当地学堂已故的顾先生的独女,虽身世凄凉,却美丽温婉,跟英俊正直的许百川一见钟情,很快便成了亲。将军府特给许氏放了三个月的省亲假,又派给她一辆马车,带了许多贺礼,使得许氏风光归乡,给儿子办了场体面的婚礼。 婚后小夫妻俩更是夫唱妇随,琴瑟相合,恩爱得羡煞旁人,只美中不足的是成亲两年,大小补方喝了无数,顾氏的肚子仍不见动静,急坏了许百川和将军府中的老娘。迫不得已顾氏只好厚起脸皮向将军府寻方,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个下人,开口求取已是逾越了规矩,将军若能给个指点,已是烧了高香,不想将军仁爱,不但向太医要到了方子,而且赐了好些市井中买不到的奇药。不到半年,顾氏便怀上了存忆,感激得许氏恨不得替将军府为牛做马报答个几世。儿子来信请许氏归乡照看媳妇,却赶上刚嫁给将军一月的谢琬琰也有了身孕,想到将军同公主立府未久,身边也没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许氏一狠心回信拒绝了儿子,随信附上这些年的积蓄,吩咐儿子请个粗使丫鬟好生照看。 不想谢琬琰不仅早产了三个月,孩子一生下来便没了气息,许氏可怜谢琬琰白发送黑发,日夜看守照顾,心里又惦记着家中临盆的儿媳,没几日就病倒了。将军知她忠心,自己绝不肯走,便派人将许百川叫来,趁病接她回乡养老。只是纵万般小心,她身上的病气还是过给了坚持伺候榻前的顾氏,顾氏一病不起,拼死生下了存忆,便撒手西去了。顾氏虽用自己的死换了存忆的生,但因先天不足,存忆的身体一直病怏怏的,时时需要靠药材盯着,好在许百川那时已做了副将,俸禄颇丰,加上许氏的悉心照料,存忆的身体一天天强健起来,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更早学步。看着孙子扶着墙根儿蹒蹒珊珊的走,许氏心想该考虑给儿子续个弦了。许百川心里是千百个放不下顾氏,许氏知道,她也常常想念这个贤孝有加的儿媳,只是存忆尚小,需要个娘亲似的人在旁照应,自己年事已高,许多事情已是力不从心,万一哪天撒手西去,留得这爷俩儿在世上无人照顾岂不可怜。 她看刘木匠的女儿巧兰颇为顺眼,跟儿子也走得近,琢磨着待儿子这次征战归来,跟他说将说将,不想却收到儿子战死沙场的噩耗,一瞬间她的世界便崩塌了。醒来时,巧兰抱着存忆坐在炕边,孩子看她睁眼,喊着“奶奶”挣扎着过来抱她,想着以后世上只剩下他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不禁悲从中来,搂着存忆泪如雨下。巧兰本就对许百川芳心暗许,如今自是不会对他们祖孙二人不闻不问,干脆一咬牙,不顾父亲的反对,搬进了许家照顾他们饮食起居。 “奶奶说她很感激巧兰姑姑,却不能再耽误人家,便寻了由头要赶姑姑出门,姑姑怎都不肯,她说自己的一颗心早就给了爹爹,若不能送得奶奶终老,养得我成人,便只能以死谢罪了。奶奶拗不过她,只得认她做了义女。”休养了几日,加之谢琬琰的悉心照顾,存忆的苍白小脸上终于有了几丝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3 血色。不想他小小年纪,却口齿思维都伶俐得很,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前因后果竟没有混乱,就是连寻常大人也赶他不上,想是因着命途多舛,被逼着小小年纪就成熟老道。“年前,姑姑的爹爹硬要她嫁给县老爷做小妾,姑姑宁死不从,后来县太爷派人上门抢亲。奶奶和姑姑将我藏进米缸,吩咐我千万不能出来,她要是有个好歹,我就拿着脖子上的玉佩进京找骁勇将军,他会收留我。” “我听着米缸外面有人很大声的叫骂,有人把屋里的东西砸得震天响,又听见奶奶和姑姑的哭喊,一害怕就吓晕过去。等我醒来时,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爬出米缸,看见奶奶躺倒在地,我扑过去却看见她满脸是血,怎么哭喊拉扯都不理我,我跑出去找人,可是家家都紧闭门户,没有人应我。我只得回到奶奶旁边,守着她过了整晚,天亮的时候奶奶凉透了,我知道她是真离开我了。奶奶曾说她要是死了,不准埋,只烧了撒在院子里的歪脖树下,我爷爷也在那里。我抬不动奶奶,就一把火连屋子一起烧了,这样爷爷和奶奶也能在一起。” 存忆大病初愈,一气说了这么多,而且是伤心事,不免有些耗心力,他停下来喘口气,一旁的谢琬琰忙给他喂了口热茶,眼角却红了。 喂他喝完水,谢琬琰便将玉佩从腰间取出,交还给他,存忆激动地一把抢了去紧攥在手里,握了一会儿,又摊开手掌,细细摩挲起来,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半晌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着谢琬琰: “这位姑姑我见过你,奶奶说娘要是想我就会来梦中看我,我在梦中见到的娘就是你这个样子。” 闻言谢琬琰的眼泪已经顺着光滑的面颊淌落,她扶着存忆的小脸,哽咽着说道: “我就是骁勇将军的妻子长平公主,我会同将军说与,定会还你个公道。” 闻言存忆的黑眼珠瞪得大大的,似是不相信自己踏破铁鞋寻找的靠山就在眼前,想是从前遭遇的万般种种袭上心来,眼睛雾蒙蒙的像快哭出来。谢琬琰已经泪如泉涌,一把将存忆搂在怀中,心疼道: “你是许婆婆的孙子,就是将军的儿子,她对我有恩,我定会为她报仇。存忆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哭出来,有我和将军在一天,就不任人将你欺负了去。” 存忆蜷在谢琬琰怀里,小手攥紧她的衣襟,无声的哭泣起来,他独自漂泊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分别 存忆的凭空出现,正值楚门同皇家联手的关键时刻,确实不得不让人生疑。清君侧这差事,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真是半点差池都容不得,存忆的去留确实要同郁归凡好生商议一下。只是郁归凡如今已经半月未归,不晓得人在何处,黄景常和天阔叔在救活了孩子后,也多日不曾出现在府里。思来想去府中能相商的就只有谢琬琰,可是她现在整个人都扑在存忆身上,怎肯分心深究此事。一时间,我倒成了没头苍蝇,左右不逢源。若是拓朝枫见到我这般模样,定会抚掌大笑,甚是欣慰地称赞我朽木可雕,竟也学会操心了。 只是没几日,我没去找谢琬琰,谢琬琰却来找我了。算来她在楚门已经呆了快一个月,若再不回府恐他人心生疑惑,只是这次回去她并不打算带走存忆。 “将军近日不在府上,带存忆回府一事我需同他商议后,再做决定。所以这段时间,存忆可否劳烦楚沐你来照顾了?” “存忆在我这里很安全,谢姐姐你自可安心回府。”我握着她的手,保证道。“只是说到劳烦,楚沐对姐姐尚有一事相求。” “你所说的可是存忆身世一事?”不言自明,谢琬琰对此事想必也是心存疑虑。 “正是,我并非怀疑存忆所言,只是他出现的时机实在蹊跷,郁归凡不在,我又无从下手……”不等我解释完,谢琬琰便将我的话打断。 “现在楚门跟皇室同仇敌忾,楚门的事就是我的事。三日前,我已派人前去查探,今日前来正是为此。”谢琬琰抬眸四下扫去,接着说道,“此事说来同薛伯庸一派确实脱不了干系。” 逼死存忆奶奶的县太爷是薛伯庸麾下第一谋士的远房舅舅,许是存忆前来投靠将军,惊动了这位谋士,为了保全舅舅,便对存忆动了杀机,不想被黄景常撞破,还顺手结果了他的性命。黄景常是大名鼎鼎的楚门总管,本生了一副好皮相,又因着同燕于飞的断袖情谊,美名早已被怀春少女传遍北邙大街小巷。只要稍加留意,他们便会知晓是谁搅了局。可是等了半月,也未见薛伯庸的党羽找上门来,让人不得不怀疑薛家是在谋更大的局。 “楚沐,听及此处,我想你对其中利害已有计较。”谢琬琰执起我的手,凤目中波光潋滟,诚挚动人,“铲除薛贼是皇族谢氏志在必行的使命,我和皇兄都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薛党权势熏天手段阴毒,这注定是场艰难的斗争。此举若是成功,我代皇兄许楚门荣华世代官爵;若是楚门中途退出,我亦可以代表整个皇族保证,绝不追究一分一毫。” “公主放心,楚门绝不是言而无信之徒。”郁归凡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一手搭在我肩上,对谢琬琰许诺道,“楚门对公主誓死追随,忠心不二。” 我回头抬眸望他,多日不见他似乎长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原先珠圆玉润下巴变得落拓,唇红齿白的面皮也略显沧桑棱角,眼神还是如从前一样桀骜,却多了些谋定而后动的隐忍——他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竟让我微微看到拓朝枫的影子。 “怎么笑得跟傻子一样。”待我察觉时,自己已经对着他笑了半晌,谢琬琰也不知去向,屋里只剩下我们俩。他走到刚才谢琬琰的地方坐定,望着我,眼睛里带着些灼人的花火: “楚沐,我回来了。” “你……” “去了趟南珩。” “做……” “为兵败铺好后路。” “那……” “我不想瞒你,此次起兵我只有三分成功把握,即使拼死一搏,结果也犹未可知。只是……” “只是光复楚门,成败皆在此一举。”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那么今晚你……” “我不会先行去往南珩,”我站起来,上前几步握住他的肩膀,用比他刚才还要大的力道。“我说过,你欠我一条命,没有我的允许,他人是不可以擅自取走你性命的。”我虽碰巧顺手救了他两次,但这三年下来,我还是欠他良多。 “你可知道这次是九死一生的赌博?” “我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肯同我分享最心底的秘密,我们又互相救过彼此的性命,在我们那儿,这样已经算生死之交了,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4 所以即使真的被株连,我也绝无怨言。”我目光坚定的看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似乎有风卷云涌的翻滚,猛地他将我拉入怀中,用令人窒息的力气抱紧,他身上的青草味道扑了我满鼻。 “沐绯嫣,你真是个傻子。”他喃喃道,“你这是要同我生死相许么?”闻言,我心中一惊,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脱离,却被他死命摁住。“别怕,我并无恶意。你来北川半年后,我就知晓你的身份。虽然满肚子阴险主意,但是看到你独自一人在异乡笨拙的求生,竟然想起了刚开始接手楚门事务时的自己,也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他终于肯将我从怀里揪出来,直视着我的双眼,“你愿意听我讲心事,愿意舍身救我,愿意呆在楚门陪我,愿意包容我的胡闹,所以从前的每一个‘想娶你’,都是出自真心。可是我这人生性懦弱,怕你拒绝,便表白得不伦不类像说笑。只是,沐绯嫣,你只能陪我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我要自己去面对。现今这个局面,是我一直以来的懦弱和逃避所造成,现在我要去做个了断,跟薛家,也同过去的自己。你这样无辜,我怎么忍心继续牵连你。送你走,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算是对这三年欺骗的赔礼。你知道我这人从来不肯服软,不如你就欣然接受,也算给我个台阶下,如何?”他眯起眼睛,露出个前所未有的慈和的笑容给我,我却仍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晕晕的无所回应,他索性不理会我的反应,一把握住我的脖子将我拧到近前,跟他额对着额,继续自说自话。 “沐绯嫣,如果相逢在盛世,如果能够早些遇到你,我断然不会这样轻易放手。若此朝胜利,我一定……” 原来不是因为我人呆脑笨反应慢,他竟然不知何时对我下了迷药,怪不得从他说话开始我就昏沉沉的不知所云,只能任他摆布,只可惜没撑到把他的话听完,我也好把他反驳地体无完肤无地自容。也罢,等我再醒来,等这次动乱结束,我定要拿出长一岁的姐姐风范,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着调的弟弟。 ☆、身世 我梦到了拓朝枫,已经许久不曾在梦中见到他,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受委屈。刚到北川时总被郁归凡欺负,那时几乎每晚都梦到拓朝枫,后来他渐渐对我客气了,拓朝枫也不大入梦了。今次会梦到拓朝枫,定是因为内心深处对郁归凡的欺骗有愤难平,所以才会在梦中对着笑眯眯的拓朝枫声泪俱下的控诉郁归凡的恶行。 再醒来时,身边人已经换成郁归凡的贴身婢女如梦。他将我软禁在楚门城外山中的秘密别院里,由侍卫把手各个出口,如梦更是时时不离我身侧照看。我乖乖呆了三日,却未听到一点战况传来,终于按捺不住要离开。如梦有功夫在身,不出三招便将我压制住,见我仍不死心的扭动,便道了声得罪,伸手来点我的穴道。只是她手还未碰到我,就膝盖一软倒了过来。我本能的伸手接住,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放好,再回头便看见栀无觞立在门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还未等我发问,他便丢过来一封信,冷冷道: “你若是想离开,明晚这个时间,我来接你。”语罢,人已经不见。 我捡起信封,是郁归凡的字,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却再也没能把它合上。 郁归凡起兵,同薛伯庸僵持不下,关键时刻薛伯庸得子洧叛军相助,北川皇室兵败,如今被困永和门,生死一线。信中郁归凡同我道别,并将楚门的印信契约交付于我,他再三叮嘱我看到信时他们可能已经命丧黄泉,告诫我不可莽撞前去。可第二日我还是随如约前来的栀无觞赶往北川皇宫的永和门。 “你为何又出现在这里?”骑马太显眼,此时轻功绝佳的栀无觞正背着我飞檐走壁。 “不过是还一个人情。”他的声音仍无起伏。 从轻佻的采花贼,到狡猾的刺客,再到神秘的双面细作,栀无觞这家伙当真让人摸不透猜不着。 对于战况,郁归凡只是在信中略作描述,所以对于眼前的惨状我也丝毫没有准备,穿过伤兵遍地和横尸的庭院时我忍住了,但看到郁归凡的断腿时,我的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了满脸。 谢琬琰坐在塌边替他处理伤口,她满身伤痕形容惨烈,拿着药布的手正微微发抖,我几步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药布。她见我先是一惊,随即又露出个浅浅的笑: “归凡终究还是失算了,也罢,最后一程有你相送,对他是再好不过。”她起身让开,“他的神智已经不很清明,时而喊他母亲时而喊你的名字,若是,若是……”说道此处她不忍心继续,但咬了咬唇还是狠心说了出来,“若是他情况恶化,还请你给他个痛快。”她自怀中掏出把匕首,像是为自己准备了许久。 我接过匕首,想了想,且放到了他枕下。 “郁归凡。”我执起他的手,轻唤他的名字。 他眼皮微动了动,缓缓张开一条缝隙,透出几许眸光。 “沐绯嫣,你还是来了。”纵使脸上沾满干涸的血水,我仍能从中读出他的无奈,还有难掩的笑意,“送你走真是多此一举,枉我浪费了上好的雪顶迷药。” “谢姐姐说你神志不清,我看你清醒得很,还晓得同我算账。”我露出同他一样无奈的笑,以击退眼中时时涌上的泪意。 “你看这样笑着多好,”他放下心来,微微闭眼凝神片刻,又攒足了力气继续道,“刚才看见你的奔丧脸,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沐绯嫣,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许哭,听到没有。” “你这个人还是这样不讲道理,你我知己一场,要我如何狠得下心。”我不满,亦不解。 “你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拓朝枫把整个七夜拱手相让,又彻彻底底消失了三年,都不见你皱一下眉头,如今怎么突然情深意长起来。”火烧眉毛的情形,亏他还有心情调笑。 “我知道拓朝枫只要活着,就会来找我,而你不一样,郁归凡,你现在是真的要死了,尘归尘土归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要我怎么不难过。”我认真的同他分析二者的区别,却在看到他脸色的转变时,不自觉收了音——郁归凡满脸山雨欲来的负气,凝重得让人担心他会随时喷出口黑血。 “你就这样信他,为什么?”沉默了许久,他才幽幽开口。 “我自己也不晓得,”思忖了半晌,我答道,“打小我就跟着他,好像他是拓朝枫,我就应该跟随他,信任他。”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骗了你?”似是对这个答案相当不满,他继续问道。 “就算骗我,他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信他,连同他的谎言也一并相信,如果不是最好的选择,他便不会呈现在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5 我面前。在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骗我是为了我好,那人一定是拓朝枫。” “那如果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骗了你整整十年呢?”栀无觞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栀无觞,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不会让沐绯嫣知道,你这样言而无信着实可耻。”郁归凡的声音里流露出浓浓的警告和厌恶,“你若是对沐绯嫣说一个字,楚门的在子洧的盐生意你就别想得到一分一毫。” “你以为,我是真的为了那区区一口盐生意,才冒险同你合作么?”栀无觞自上而下俯视着榻上的我和郁归凡,眸中闪耀着狠厉的光芒。“郁归凡,就凭你爹在子洧的所作所为,我就算亲手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心头只恨。” “那如今见到我这般惨状,你心里一定在拍手称快吧。”郁归凡直直注视着栀无觞,脸上带着复仇的快感,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你怎么敢……”郁归凡最后的称呼似乎彻底激怒了已在崩溃边缘的栀无觞,他目眦尽裂的冲过来一把揪住郁归凡的脖子,勒得郁归凡连胜咳嗽,嘴角泛血,“你怎么敢把我和肮脏的你联系在一起,信不信我捏断你的脖子!” ☆、心迹 “栀无觞……你这个懦夫,”郁归凡断断续续的说道,“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你仍是我们的父亲楚锋同子洧皇后的儿子,即使你联手七夜荣王亲手割下了父亲的头颅,你体内流淌的仍是我们楚门的血液,颠覆子洧政权,并不会改变你是私生子这一事实。” “你闭嘴!”栀无觞一声断喝,抽出我方才放在枕下的匕首,提手往郁归凡的脖颈上刺去。见此光景,也顾不得多想,赶忙伸手去拉他,却被他轻易挥开。他力气大得惊人,我被他这样一挥,竟飞身出去,狠狠撞上了香炉鼎,不禁惨叫出声。 我这惨状倒是让栀无觞停了手,郁归凡欲来扶我,却被栀无觞利索的反手打晕。谢琬琰闻声推门而入,见我倒在地上,又看见榻上揪着郁归凡不放的栀无觞,便冲过来将我护在身后。 “栀无觞,楚门在子洧的所有门店都归了你,你还想怎样!”谢琬琰愤怒的望着他。 “沐绯嫣,走!”栀无觞直接无视谢琬琰的质问,飘至我身边冷冷的命令道。 “我不回去。”如今见到郁归凡他们这般惨状,叫我如何回去心安理得地离开。郁归凡他赶走得了我一次,如今他重伤在身绝不可能赶走我第二次。 “你必须回去!”未等栀无觞发话,郁归凡和谢琬琰竟异口同声的反对道。 “楚沐,”谢琬琰转身扶住我双肩,“明日凌晨我们将同叛军决一死战,你留在这里只怕枉费自己性命。” “我……”我刚欲张口反驳,却被忽然闯入的天阔叔打断: “公主,叛军开始攻城了!” 谢琬琰闻言先是一惊,却很快镇定下来,她站起身缓缓道: “看来他们打算出其不意,天阔叔,集结军士,我有话要说。” “是,公主!”天阔叔得令,迅速退下。 “楚沐,”她转过脸对我说道,“如今兵临城下,我就算赶你,恐怕也是走不出去了,只能劳烦你在此照看归凡了。”语罢她大步走向门口,背影颇有壮士扼腕的决绝。 “谢姐姐,”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我担心的叫住她,“一切小心。” 她回头,冲我安慰般的微笑。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郁归凡塌边坐好,拿起他的手轻轻摩挲,感受上面干涸的血迹和疮痍的伤痕,他的一双手是越来越狼狈了。我隐约听见谢姐姐在说着鼓舞士气的话,听见将士们背水一战的呐喊,听见外面震天的厮杀和激烈的兵戎相向,火光晃得人眼睛发涩,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眼下所感受到的一切,真实得让我胆战心惊,但想到拓朝枫也经历过同样的场景,心里便生出些莫名的勇气。栀无觞立在原地望着方才被我打翻的香炉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却一直没有离开。 一队子洧士兵破门而入,见到栀无觞登时跪了满地——谢姐姐的北川,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我站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却不知行向何方,只能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我想去找谢姐姐,却又怕得到她战死的消息。一双手在我纠结得瘫倒前,及时抓住了我,温暖而有力,接着有着熟悉气味的怀抱便将我包围起来——是拓朝枫。听着他擂如战鼓的心跳,我终于感觉回到了七夜,回到了家。我用尽力气回抱过去,恨不得将自己嵌入他的骨血。这个拥抱迟到了十年,不过幸好,他还在。 他紧紧的抱了我一会儿,转而松开,拉开一段距离,细细打量我。我顺从的任他打量,静静的回望,内心早已翻腾作一团。 他还活着,虽满脸倦容却难掩风发的意气,脸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很是浴血奋战了一番。一别三年,我从来未同他分开过这样久,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挤得我不知如何开口,本来想质问他的话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半晌才讷讷地冒出一句: “拓朝枫,你还要我么?” 一焕是我儿时最甜美亦最懵懂的梦境,我深陷其中,幻想着自己是这世上最理解他的人,是他最需要的依靠,而我毕生的任务便是拯救一焕逃离现实的苦海。我怜悯着,心痛着,也深深替他悲伤着,我们的默契无可替代。我以为这份感情会维系到永远,可是拓朝枫却出现了,霸道而直接,逼迫我不得不挣开眼睛仰望他。我痛恨他变着法的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每件事都留下自己的痕迹,也失望于自己不争气的一次次容他走近,软弱的不去反抗。 然而不管纠结多久思虑多少,都不比当下的感受来得直接,看见他平安完好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便觉得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要拓朝枫。 与自己斗争得这样久,我才终于肯承认,拓朝枫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如果这一角缺失,我会痛不欲生。 光芒在他乌黑的瞳仁中一圈圈漾开,细碎的撒到我脸上,顿时让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我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我是个傻子,我不该害怕自己喜欢你,还同你别扭这么久。你若是在这三年中遇到了心仪的女子,现在不想要我了,我不会怪你。大不了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就像当初你对我那样,你总会再喜欢上我的。”最后这句话多少有些威胁的成分,连我自己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仍强迫自己注视他的眸子,希望自己的心意可以更多的传递给他。 “你这样彪悍,我还哪里敢喜欢别家的姑娘。”终于他眼里的点点光芒炸开铺了满脸,他站起身俯视我,笑得见牙不见脸。 从未见他笑得这样恣意,我恨不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6 得扑上去将他抱个满怀,只是这笑容中透出的浅浅忧虑,让我止住了脚步。我担心的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他望着我们交握的双手,嘴角弧度温柔,我感觉胸腔中有东西融融将化开来。 有拓朝枫在,一切就都好了。 ☆、殉国 我随他穿过陈尸的庭院,越过余焰未了的长廊,来到永和门的后城楼。战后的凌晨格外安静,而这里尤甚,没有□□的伤兵,没有刺鼻的血腥,也没有子洧士兵对俘虏粗鲁的恫吓,城砖缝里的爬山虎在夜风的吹拂下,缓缓摆动,恣意悠闲得仿佛从未经过战乱的洗礼。 拓朝枫停下脚步,回头对我道: “嫣儿,我在这里等你。”语罢松开手,将灯笼递于我。 “我不敢,拓朝枫,你陪我一起,好不好?”我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嫣儿,这里我是不能上去的。”他强将挑灯笼的杆子放入我掌心,连着我的手紧紧我住,手心的薄茧硌得我手背微微泛疼,“乖,我就在这里,我保证你一下来就能看见我。” 他安定的话语让我终于鼓起些许勇气,我握紧灯笼杆,拾级而上,心中很是惴惴。我大概知道楼梯的另一端等着我的是什么,我希望这楼梯可以再长一点,也好让我再有些时间准备,再多些时辰酝酿不知如何开口的别离。 待我磨磨蹭蹭登到楼顶时,东方已经泛亮,谢姐姐一身素白罗裙,于城墙上迎风而立,裙裾翻飞,乌发拂面,更显她天人之姿,不胜柔弱。而就是这样一副单薄的肩膀,却生生扛扛下了北川的半壁江山,我眼眶泛红的仰望着她。 “楚沐,这最后一面,你是要给我留个哭脸苦相么?”她自围墙上跳下,跑来拉我的手。 “对不起,谢姐姐。”想到自己对她的欺瞒,我心中满是愧疚,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她打断。 “不管你是楚沐还是沐绯嫣,我都能感受到你的诚挚。除了身份这件事,你怎样待我,怎样待归凡,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休要继续折磨自己。”她拍拍我的头,笑容亲昵。“楚沐,答应我,无论如何也要让归凡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那姐姐你呢,为什么不选择活下去,为什么不相信希望?” “傻妹妹,我的希望便是北川啊,这北川亡了,我就没有希望了。” “谢姐姐,你能不能别走,我去求拓朝枫,他一定有办法的。”我扔下手中的灯笼,抓住她的衣袖恳求道。 “不要再去为难拓朝枫,对我的处置,他已算仁至义尽。”她抽出被我握住的双手,放在我肩上,“他会是个好皇帝,除了他,我将北川的臣民交于谁,都不能更欣慰。”她转过头,俯瞰楼外的房宇树木,眺望远处的河流山川,面色平静而安和,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 “自我懂事起,母后便教导我要自尊自强,她说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比爱自己更加重要,包括丈夫;而我的父皇却告诉我,有一件东西对于我们皇族谢氏来说,比自己更加值得爱恋。但他却从不多做解释,只带我微服出宫,或在市井间闲逛,或在绿林里野炊,或者去深山中狩猎采药。那时,我满心都想着父皇下一次会带我去哪里,渐渐地只有自己值得去爱的念头,便不如早些年那样强烈而执拗了。我皇兄太过善良,而母后又过于强势,父皇曾说若有一日他不在了,我要代他继续守护皇兄和北川。父皇的离去,让我陷入了最黑暗的时光,而最后治愈我的便是北川的臣民与河山。”她眼中泛起点点剔透的泪光,“我独自一人沿着我和父皇当年的足迹,一点一点回味过去。市井的喧闹,森林的清新,深山的静谧,从北川的一切中我看到了父皇的身影,也感受到了他留给我的宝贵财富——”她收回悠远的目光,回头灼灼的望我,“是北川,父皇当年教导我要比爱惜自己更加爱惜的,就是北川。于是我回到皇宫,回到皇兄身边,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同他一起,为北川而战。这一生,作为北川的长平公主,我自问不愧于夫君忠诚,不愧于父皇嘱托,不愧于臣民爱戴,可是,我唯独辜负了自己的爱人。”她目光忧涩的望着我,“你跟参辰真的很像。” “谢姐姐,你没有忘记哥哥?”我的心紧揪起来,仿佛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参辰是我今生唯一爱过,也唯一负过的人。”她幽幽的说道,淌下两行清泪,低头自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劳烦你将这封信转交给参辰,我欠他的唯有来生再还了。” “谢姐姐……”我嗫嚅着,接过信封,无从开口。 “追随北川而去,是我求仁得仁得偿所愿,”谢琬琰笑语嫣然,一如初见时那般雅致温婉,“作为朋友你应为我高兴才是。” 她这样从容平静的走向死亡,任何劝阻都显得苍白无比。我强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意,用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谢姐姐,嫣儿送你。” 她绽开一朵如菡萏初放般纯净清雅的笑靥,款移莲步榻上城墙,迎着朝阳的晨辉和柔煦的轻风,展臂扬头翩然飘下,如仙子坠天,轻盈而美好,谢姐姐的年华永远定格在了这个美丽的清晨。百岁的北川也和她年轻的公主一起,悄然葬于永和门的城楼下。 望着空空如也的城墙,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小恩公,我叫郁归凡,是楚门的侍卫总长,人称‘桃面檀郎’,你要记得我。” “不记得又怎样。” “那我便天天来找你,直到你记得为止。” “这位小哥,以你的身板,恐怕不适合在我米铺做工” “掌柜的我会算账。” “原来是这样,看着倒不像。” “掌柜的说新来的账房先生,看着不像个会算账的,果然不假。” “你这张嘴这样损毒,看着就不像个能讨到媳妇的。” “若是你真没讨着,就拉着你一块儿凑合,咱俩谁也别跑。” “楚沐以后在我面前不准问问题。” “为什么?” “!!!!!!” “沐姐姐,刚才怎么看见我哥哥哭着跑出去了?” “……” “哦哦,一定是他又要讨你做媳妇,你又誓死不从了。” “谢姐姐,我可真希望自己有你这么个姐姐,我那无良哥哥实在太顽劣了,就知道欺负我。” “你哥哥并不是顽劣,他是对你喜欢的不得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你说的好像了解我哥哥一样。” “听你讲了,我才觉得自己了解了。” 回不去了,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 ☆、结局 栀无觞说,你有件事情,骗了我整整十年。”拓朝枫正伏安批阅奏折,我倒在一旁的软榻上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绯嫣 作者:浓情波尔多 分卷阅读27 陪他,闲得百无聊赖,猛然想起交战时栀无觞的话。经过五天休整,拓朝枫决定三日后班师回朝,将北川的一切交于薛伯庸处理。郁归凡伤势太重不方便移动,我打算留下照看他,等他稍加恢复再送他去南珩。他是保皇一族,在北川已无立足之地。楚门残余势力也由栀无觞接手,亦不知能否容他一命。如今他身份处境着实尴尬,除了我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可加以托付。 “相对于此,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拓朝枫放下手中朱批,自案后走到我所在的软榻上坐下,执起我的手细细摩挲,“皇兄在出征北川前求我应了一件事。” “可是授予沈姐姐荣王妃头衔?”我坐起身与他对视,他微微颔首。“你自是不必为难,我这就写上一封休书,拓朝北落个款,便与我再无瓜葛。” 他仍是不作声,继续把玩我的手指,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便猜出了大概。抽出手,躺回榻上。 “你若是已经封了,何必先斩后奏,明知道我只有一个好字。但是,”我话锋一转,不依不饶道,“我不认为这个比刚才问的问题还重要。” 拓朝枫并不接话,而是兀自蹬掉鞋子爬上榻来同我并肩躺下,再转话锋: “嫣儿可觉得皇兄同我在外貌上极为相似?”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我吃不准他的主意,只得如实回答: “貌似孪生。”只不过拓朝北常年驻守边疆,出生入死,又加年长五岁,倒是比不上拓朝枫细嫩。 “若是乔装一番,你可有自信能将我们二人辨认出来?”他又问,这一次却揽过我的肩膀,将我锁入怀中。 我顺从的窝在他肩头,略微沉吟: “我自幼同你混迹一处,即使你们二人再怎么改扮,我也是有把握将你们辨认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上扬的尾音彰显着声音主人此时正兴致盎然。 “只是其他不甚相熟的人,恐怕要被你们哄骗过去了。”我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 “比方说?”继续上扬。 “比方说荣王大婚时看热闹的百姓!”话音未落,我便一拳砸向他笑嘻嘻的俊脸。而他似是早有预料般,一把接住我挥去的拳头,压回我身侧。又借着锁住我的姿势,翻身压制住我的拳打脚踢,居高临下的晃着一口大白牙。 “嫣儿,你莫气。我知错,我知错了。” 我怎能不气,这个杀千刀的拓朝枫,竟然在五年前扮成拓朝北同我拜了天地。怪不得拓朝北拜完堂便无踪可寻,还理直气壮地的八抬大轿迎娶沈姐姐。想起那几年我和家族所受的委屈,以及这几年的苦楚,我竟然嘴一瘪忍不住掉了金豆豆。 见我流泪,拓朝枫赶紧放松钳制,将我抱起来搂在怀里安抚。 “嫣儿,对不起,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一手揽着我的,一手轻轻抚着我的背,“总不能眼看着你嫁作他人妇。” “你是皇帝,就算娶了我也没有人敢妄议,何苦费此周章。”我闷声问道。 他却不回答,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不愿做声。 如今经历过这些事情,我已经能比从前更好的的读懂他的心思,即便他不说我也还能明白个大概。彼时我心系一焕,他若是强娶,按着我这死心眼儿的个性,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明白自己对他的真实感情,而一焕也会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我同他就真的渐行渐远了。一路走来,他对我百般呵护,而我偏又是个木头疙瘩,半分风情不懂解,个中苦楚可见一斑,怪不得连亲哥哥都时不时看不过眼的提溜我两句。 “拓朝枫,我让你受苦了。”我伸手环住他的胸膛,“所以咱们俩算扯平了。” 我趴在他胸口,一抬眼便望进他波光潋滟的眸子,里面闪烁的光芒烫得我一阵瑟缩,我欲从他身上爬起来,他却再次翻身将我压下,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这我的下巴,不容我回避他的 注视。 “两情相悦,佳人在怀,又兼月黑风高。若是不做点什么,我恐怕都会看不起自己。”说着就俯身下来。 眼看着他的菱唇越靠越近,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停下不解的看我,神情里还有些轻微的恼怒。 “我也会看你不起。”我笑嘻嘻的抽手出来,搂住他的脖颈。 拓朝枫,我不会做皇后, 没关系,我来教你,就像当初我一点点教你喜欢上我,我从现在开始一点点教你如何做皇后, 我这么笨,永远都不可能学会了。 那我便永远都来教你,这辈子不够,就下辈子,下辈子不够就下下辈子,用我们所拥有的生生世世的每一天来教你。 分卷阅读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