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柳娇花》 分卷阅读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 《宠柳娇花》作者:神馬千絲 文案 幼失所怙,木族弱女子苓岚 为助少主而沦为煦之的花匠。 与她曾有渊源的煦之, 身为族王之首, 有颜有权有钱, 拒人于千里之外, 反过来被她拒!绝!了! 就连求个婚,还得跟她的竹马、路人甲、自己的哥们争? 只好撩着、宠着,等她回心转意,再继续撩着、宠着……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煦之,苓岚。 ┃ 配角:柏年、泊颜、槿年、晨弛、胭儿 ┃ 其它:五族之境、好逑之会、猫奴 ========================================= ☆、获罪 五族之境,两仪城。 一身淡青衣裙的少女双膝跪倒在两仪殿的黑色地砖上,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她垂着头,髻角碎发翘起,雕兰白玉簪歪歪斜斜。 她身旁站立着一男一女,十六七岁年纪,身型挺拔。女的身穿水碧色织锦上襦,黛色腰带上系着一块翠玉,豆绿罗裙委地,肤光胜雪,花钿明艳,杏眼桃腮,压抑着眼角眉梢的忧虑。男的浓眉俊目,脸上有些淤青,嘴角也肿了一块,眼神尽是不平之色,碧青竹叶纹的锦袍料子极佳,却发皱微脏。 数尺开外有一绯衣青年在来回踱步,他年约二十三四,头戴红铜玛瑙发冠,双目如星,面容俊雅,依稀透着风流之色,手上和脖子缠着白纱布,似受了伤,红色缎袍上的华丽饰纹亦夹杂着斑驳污渍。他身畔两个浅橘色衣衫的随从正怒视着跪在地上的青衣少女,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只听得一声“火族王驾到——”,十来个橘衣人拥着一个紫色锦袍的老者,他五十来岁的年纪,两鬓斑白,满面红光,步步生风,一进殿便疾赶到受伤的绯衣青年跟前。除了跪在地上的少女,殿上余人同时施礼。 “父王来啦!”绯衣青年大喜。 “晨弛,谁伤的你?怎么伤的?”火族王托起儿子被包扎好的手臂,卷起他的袖子却瞧不出伤势,转脸向儿子的下属怒叱:“怎么伺候的!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 “父王,与他们无关。”唤名晨弛的年轻人向跪地的少女一努嘴:“就这丫头!砸了我一壶热茶,烫掉了我一层皮!” 火族王认出了伫立在一旁的碧色衣衫男女,愤然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槿年和柏年!你们调|教的好丫头!”他瞥见跪在地上的少女身穿淡青色衣衫,无华丽首饰,显然在木族中地位不高。其时木族庶民多穿青衣,王公贵族则穿翠色、碧色和黛色。 “伯父,是晨弛先挑起的!”少女槿年咬了咬下唇,向晨弛侧目而视,“他还伤了我弟弟。” “那也轮不到你木族王府里的丫头造反!”火族王冷笑。 “她不是宫女,她是……我妹妹。”柏年脸上受伤,话语含糊。 火族王眉头轻扬:“你何时多了个妹妹?” 这时,殿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洪亮的声音插话:“火君,她是我义弟苍颀遗留下的孤女,在我王府里已有些年了。” 听到这声音,槿年柏年立时喜叫:“爹爹——” “那依旧是以下犯上。”火族王哼了一声。 身型魁梧、黛绿色长袍的木族王领着十余个青衣护卫迈入殿中,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少女身前:“苓岚,先起来。” 苓岚回应之声几不可闻,她跪得久了,双腿发麻,槿年扶了一把,她才勉强地站起身来,头依然垂着,嘴唇紧抿。 ` 火族王正欲发话,此时涌进来白衣、黄衣和蓝衣各十余人,分别是金族、土族与水族的部属,当中簇拥着三族的王。 晨弛和槿年、柏年三人大为震惊:一场火族和木族少主的小小斗殴,竟惊动了其余三族的王。 “我还道是晨弛被几个孩子欺负得少了块肉,看把火君给急的!”身穿褐色锦袍的土族王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儿,须眉俱白,看上去已有七八十岁,年纪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年长许多,他步伐稳健,精神旺健,言语之间带着戏谑。 晨弛闻言,脸上一红。 身形瘦削的水族王身穿玄色阔袍,正当壮年的他皱眉看了看局面,发话了:“太不像话了!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老大不小了,就不能安分些么?” 一身银丝白袍的金族王一言不发,率先在殿中上首的御座撩袍而坐。 这时各族的王都依次而坐,苓岚随殿中众人施礼后,垂目看着自己的裙摆。 “哎——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土族王见无人发话,打破了沉默。 柏年和晨弛互相指责,苓岚人微言轻不敢语,倒是冷静的槿年道了个来龙去脉。 ................................ 六月十九日,祭阳日,正午时分,五族之王与族中要员齐聚两仪城外以各族圣物祭拜日神时,火族储君晨弛嫌祭奠繁琐,待在处所又极无聊,率领下属到东市最大的茶寮闲坐。 正巧槿年和柏年带着苓岚在市集逛累了,正在里面歇息。木火二族相邻,近日为边界杂事起了冲突,两族少主都认出对方却视而不见,各自煮茶吃茶,互不干扰。 火族的几个部下悄悄细察木族的三人,均觉木族公主和王子身边的小姑娘颇为脸生,见她及笄之龄,容色清妍,便在晨弛耳边挤眉弄眼地低语了几句,晨弛哈哈大笑,引来周遭侧目。 槿年回头看到他们对己方神态轻浮,不由得双眉轻敛。她的表现并不明显,但晨弛注意到了她皱起的柳叶眉和似含鄙夷的目光。 “木家小妹,你这样的眼神,哥哥我可吃不消啊!”晨弛语带调笑。 槿年涨红了一张芙蓉秀面,隐忍不发,转头不再看他。 晨弛见她薄怒,心下暗乐:素闻木族人生性木讷内敛开不得玩笑,可除了水族王的两个公主,就数这木族的公主最美貌了,容我逗逗她。 “哥哥在和你说话,小妹,你不回答是因为害羞么?”他提高了声调,笑容更是佻达,周围的人起了些议论声。 柏年见姐姐被调戏,横眉立目,正欲发作,槿年忙拉着他的衣袖,低声道:“火人素来轻狂奔放,别跟他闹,咱们走吧。”说罢站起身来,苓岚结了帐,与柏年紧随其后。 不料刚走几步,晨弛没趣,又大感面目无光,追上前一把拉住槿年的手臂:“上哪儿呀?” 柏年心头火起,二话不说动手猛力推开他。 晨弛自知比对方年长七八岁,功夫高出一截,仍拉着槿年不放,另一只手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 举臂而挡,迅速还了一脚, 此举彻底激怒了柏年,他再度挥掌上前攻去。晨弛放脱了槿年,心想:看你这黄毛小子能支撑几招。二人在茶寮中斗了起来,桌椅板凳、茶具碗碟摔得到处都是,客人纷纷闪避。槿年虽生气但不欲闹事,却制止不住。 十余招一过,柏年脸上身上连着挨了几下,甚是疼痛。他本是娇惯的少主,平日与人切磋,哪有人敢向他下重手?盛怒之下越战越勇。此际木族的下属均从茶寮外面抢进来,又遇上了呼涌而出的客人,一时无法相帮。 晨弛本只是逗他们玩玩,见柏年认真起来,便留了神。火族下属都知道少主武功不弱,又爱表现,都不予插手,在一旁笑吟吟地观战。 柏年全力还击,拳脚似密云骤雨般,晨弛肩上中了两拳,受力不轻,心下大怒: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让我教你知道厉害! 众人见晨弛猛下杀手,柏年被逼到柱前已无退路,晨弛左手抵住柏年的招架,把他摁在柱子上,右手出拳越来越猛,连续朝他腹部下了几下重手。 一旁观战的苓岚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她身在木族王府数年,对柏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眼见柏年已完全处于挨打的状态,而晨弛却越发狠毒,危机关头也没细想,双手捧起桌面上的一只陶壶向晨弛的后背扔过去。 晨弛打斗中没看飞来的清是何物,来不及闪避,往后伸臂一格,不料壶盖飞出,里面混着果皮草药的大半壶热茶淋了他一手,还溅了不少在颈脖和脸颊,痛得他几乎叫出声来。他又惊又怒,回头正要向偷袭之人打去,却看是那个脸生的淡青衣衫的少女,不由得愕然,硬生生收了手。 火族的部下抢出两人去看晨弛的伤势,眼见他的臂膀一片赤红,起了不少水泡,登时心惊胆战。余下部属一拥而上拦住木族的三人,正要发难,槿年挺身把苓岚挡在背后,苓岚自知身份卑微,犯了大错,又担心柏年的伤,扶起柏年的时候,眼泪已在眼眶打转。 柏年看她脸色苍白,心中一软,安抚道:“我没事,别担心。你也不会有事的。” 此时,木族的部下呼啸而至,双方人马动上了手,均自愤怒。素来温婉的槿年忍不住大声制止道:“罢手!大家别动!”悄声对一人道:“快去禀告我爹爹。” 火族的人眼看再斗下去也讨不了好,对晨弛道:“少主,咱们找个地方治治伤,反正他们也跑不了。” 晨弛向槿年三人斜目道:“有种别走!咱们到王前评理。”正要对苓岚撂句狠话,眼见她秀眉紧蹙,妙目圆睁,眼底透着恐慌,但更多的是不忿,他只觉这眼神并非初见,心中一凛,嘴巴张开却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在下一章正式“露面”,^_^,刚开始会耍酷几个章节,之后傲娇属性展现,欢迎大家尽情鄙视他~ ☆、受罚 半个时辰之后,有了两仪殿上的一幕。 部下分别悄悄通知了两族的王,但火族报信时神情慌张,说晨弛被打成重伤,火族王几乎以为儿子难以保命,大惊失色,急忙赶来。祭奠刚结束,其余人在返回两仪宫处所途中,听闻两族起了冲突,其余三族王也不能袖手旁观,紧随火族王和木族王身后。 此事原是晨弛轻佻惹起,他是火族王幼子,在他之上有三位远比他年长的姐姐,作为王位的唯一继承人,一向骄纵惯了。火族民风不似木族那般保守,原本他随意调笑几句也无甚大事,偏偏又动手拉拉扯扯,遇到年少气盛的柏年,以及情急关切的苓岚,才得了这一身伤。 柏年最重的伤都在身上,早已痛得冷汗直冒,他死要面子硬撑着不表现出来,倒显得苓岚的出手相帮完全是小题大作。 除了金族王冷眼旁观,沉默不言,其余四王却争论不休,火族王说苓岚以下犯上罪大恶极,木族王说晨弛轻浮自食其果,土族王认为苓岚只是救护少主心切,水族王又说苓岚未经少主吩咐行事擅自伤人确实不该…… 槿年和柏年均知,此前火族与木族边界琐事纷扰,一向争强好胜的火族不慎落败,深以为耻,这次肯定会逮住机遇毫不松懈地打击木族,力图在气势上压过木族人。以苓岚如此微妙的身份,恐怕是保不住她了。她从九岁起进木族王府,已有六个年头,姐弟二人待她如妹,但她毕竟没有王族的身份,这次为了二人才受的牵连,他们不住向父亲投以哀求的目光。 最后,火族王开口:“以下犯上,按律当处鞭刑三十。” 此言一出,余人把视线落在一直把头埋得极低的苓岚身上,这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女子,受这样的刑还有活命吗? “慢着!晨弛又该当何罪?”木族王不满。 “晨弛出言不慎,自会有本王亲自责罚……况且是柏年先动的手。”火族王不甘示弱。 木族王正要相驳,晨弛忽然插话:“父王,鞭刑三十对这小姑娘未免太重。” 火族王愕然,随即又笑了:“你倒怜香惜玉。” “儿子也没缺胳膊少腿。”晨弛虽又痛又怒,心底仍明白是自己无礼在先,况且他平素对美貌女子不论贫富都心存怜惜,他想到眼前这个娉婷婉约的姑娘若是被鞭打至半死不活,心下不忍,竟忘了手臂的伤还在痛,他顿了顿,又道:“再说,我火族治火毒的药举世无双,这点小伤也不算什么。” 众人看他还在逞英雄,年长者忍不住莞尔,而木族众人神色狐疑,猜测着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你要怎样?”木族王怒目问。 “罚为奴。”晨弛盯着苓岚,嘴角扬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相比起鞭刑来说,当奴仆自是少了皮开肉绽之苦,但为奴之时不得回家、不得与亲友厮见、不得婚嫁,只能终日干苦役,更甚者还要刺字、带铁链。除非主人家开恩,兴许能减轻一二。 “不可!”槿年怒道,她大致猜到晨弛的想法,既罚为奴,便不可能留在原来木族当奴婢,依照晨弛的本性,苓岚大概是要落入火族,被他慢慢折磨。 “三年。”晨弛补了一句。 “不行!”柏年大声道。他曾听说晨弛的其中一个侧妃,正是酒后强要了的下人,假若苓岚到了他手里,万一出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回避了父亲制止的眼神示意,他心知这件事在各族长辈面前已暴露了自己年少好斗的弱点,这对于即将掌控东方绿林的未来君主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苓岚微微抬头,眼眸似一汪清澄的湖泊干净通透,她向众王施礼,朱唇轻启:“苓岚愿受鞭刑。” 此举出人意料,众所周知,鞭刑往往会留下一辈子难以消去的疤痕……槿年眼眶一红,柏年不知所措,晨弛惊得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 说不出话来。 众人一时无话,等候着火族王发落,忽地,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缓缓地道:“祭阳日,不宜用重刑。” 苓岚抬眼望向高处,是那至今仍未开口的金族王在发话。他年约二十出头,白色的缎袍绣着银线,头戴金冕,发如黑玉,剑眉斜飞,乌眸深邃,鼻梁挺直,唇薄如翼,一张素净的方脸,有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她刚好与他清肃凛冽的目光接了个正着,心中一惊,不由得再度低下了头。 “为奴三载。”金族王顿了顿,对火族王道:“此事皆因火族而起,若到火族为奴未免不公,留在木族也不合情理。”金族掌管铁骑大军对抗外敌,富甲一方,金族王地位处于各族王之首,一向以铁面著称,他既发话,旁人到也不好说什么。 土族王心道:这木族的小姑娘虽鲁莽倒也忠义,我既有心与木族结交,何不护她一次?当下对水族王捋须笑道:“你们水族阴盛阳衰,自然不能再要女奴了。” 不料水族王这时才惊觉苓岚跟嫁到了木族的水族名医愫眉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疑心这是愫眉的女儿,有心收留她,笑道:“你们土族风沙大,干的又是矿工的粗活,要女奴何用?” “两位的意思是,让我们金族来收押?”金族王眉头一扬。 “额……”土族王和水族王对望一眼:不会吧?金族王煦之,以高冷著称,竟然会主动要一个奴仆?今儿吹的是什么风? “也罢,泊颜,押下去吧。”金族王向身后的侍卫统领道。 泊颜应声上前走到苓岚跟前,他比苓岚高出整整一个头,一身银光铁衣,腰悬长剑,沉静的脸上并无凌厉之色。 苓岚转头望向槿年和柏年,槿年强忍眼泪,意欲上前去握她的手,又怕握住后不愿再放开,只得重新攥紧拳头,朝她点了点头,语带哽咽道:“保重。” 柏年呆然若失,恍恍惚惚如在梦中,而木族王踌躇不语,又似是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泊颜见他们再无他话,抑制着声音中的情绪:“走吧!”押了苓岚离开大殿。 金族王淡然道:“火族和木族的两位少主,自当好好反省。” 土族王道:“没热闹看了,散会散会,本王还得赶回地宫。”各族王平时均在各自的领地,只有重大节庆或重要事务商议共同的事务才会汇聚于两仪城。 晨弛歪着嘴瞅了瞅柏年,又盯着金族王的背影,心下恼怒:装什么长辈!你比我还小一岁!要不是你父兄早死,哪轮得到你坐这个位置? ............................. 两仪殿后,长廊之下,日影梧桐,乱蝉如诉。 苓岚无所适从地站在泊颜面前,暑气仍盛,她的心底却渗着凉意。 “发簪,要掉了。”泊颜低声提醒,音调轻柔,一如落在她苍白脸上的眼神,满是怜悯和惋惜。 苓岚眼皮微抬,她这才记起母亲的玉簪还在自己头上,今日因与槿年柏年姐弟出游,还特地打扮了一番,此时自觉神色萎靡,面容憔悴,她取下发簪,小声道:“为奴不可配带饰物,您能不能替苓岚收一下?” 泊颜颇觉为难,他重责在身,不能擅自去找木族人转交,一个大男人收藏着姑娘家的东西又有些尴尬,转念一想,道:“好。有机会到水族探望外婆时,我设法转交予你母亲。” 二人在两年前已相识。他们的母亲均是水族人,自幼相熟,各自嫁往异族便少了联系。而苓岚的父亲过世后,母亲在木族守丧三年后又回到水族和木族交界处。苓岚在木族王府居住时,偶尔也会探望母亲。只是泊颜一家极少去水族,直到前两年,泊颜护送孕中不适的妹妹葶宣到水族安胎时才结识了苓岚。他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苓岚印象中,这位在金族身居要职的大哥哥,是个和颜悦色、成熟稳重之人,她对他甚是敬重。 “别……”苓岚抬头,眸底透着湿意,“我不想她担心。” 泊颜接过,见兰花玉簪通透莹润,并非寻常之物,他还没答话,忽然瞥见金族王领着侍卫从殿内快步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新文六月开更,求收!】 ☆、初临 泊颜已来不及藏起玉簪,只得拿在手上,换上一脸厉色:“收缴所有私物。” 金族王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径自往前。泊颜本应把苓岚交予两仪城中的金族同僚,让他们日后再押送回王都听候发落,但见她纤细瘦弱,若就此丢下她,怕她受委屈,当即眼神示意,苓岚当即跟上,不敢作声。 离开草木幽深的花园,穿过厚重的宫墙,众人上了马,苓岚在马后追赶。泊颜想与她共骑,但男女有别,又不想让大伙儿都知道他们相识,只好故意放慢速度落在最后。 “统领,别管她了,待会儿让守城军带去便是,咱们赶路吧。”一名金族侍卫回头喊道。 金族王猛地勒住缰绳,头也不回:“承列,你带她一下。” “是。”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圆脸小少年回马到苓岚身前停下,把她拉到马上。 “我是王的近侍,名叫承列。姐姐你呢?”小少年在前催马。 “苓岚。” “听他们说,你把火族的储君给伤了。”承列语气中竟然充满敬佩,他穿过人群,已追回金族王身后。 苓岚不知如何应对,她此时已不是木族王府上公主的伴儿,一时冲动让她成为异族的奴仆,这个落差让她需要适应一下,才能好好思索如何措辞方可显得卑微些。 “少废话。”金族王的话音依旧冷清。 苓岚见承列脸部肌肉动了动,猜是他吐了吐舌头。 出了两仪城道的北门,门外候着百余人,皆是银衫白衫的金族要员,他们祭奠结束后随车马在此等候,见淡青衣裙的苓岚,知她是木族人。有人好奇,本欲向承列打趣问何处拐来一个小姑娘,但见王冷着一张脸,也不好当下就发问。 ................... 苓岚彷徨,她曾见在木族犯事被罚为奴的人皆被派遣去做最苦的差事,在仁慈的木族尚且如此,更何况金族人以严苛称著。若是落入敦厚的土族或是柔善的水族,下场兴许会稍稍好些吧?尤其是在母家水族,亲友相护,定然不会太辛苦,只可惜金族王开了口。转念又想,总比在火族好,一想到晨弛的嘴脸,她既厌恶又害怕。 她生于将军府,自幼性格活泼,顽皮好动,六岁时却经历了父亲的意外离世,她只知道父亲命丧于两仪城的一场赛马,但详细的情形却不得而知。父亲亡故后,家道中落,她与母亲在林地守孝三年,重新进入人们视线时,儿时的小玩伴已变得陌生,她褪去了往日的刁钻古怪,性子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 便愈发沉静了。 九岁那年,木族王把她收留在王府里,一是念在她父亲多年的情谊,二是觉得她身世可怜。母亲见她逐渐适应后,回水族和木族交界处的树林种植草药,四处行医,母女二人聚少离多,但从未有过隔阂。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从年幼孤女出落成一个美貌的小姑娘,木族王甚至说过,等比她大两岁的槿年找到归宿后,也要费心给她找个好婆家。 寻常的木族青年见她与槿年柏年两位少主结伴,纵有倾慕之心也不敢过问,但苓岚心里清楚,依照柏年的地位,必然要与旁族公主联姻,以固他日继位之大统。她幼失所怙,若与柏年情深,或蒙木族王垂怜,或许能得一个妾的位份。二人年幼,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尚未及爱恋,无关风月。 如今想来,拿起茶壶向晨弛砸去这一刻,她凭的全是本能,就像柏年挺身而出维护姐姐槿年那样。她回想在殿上,最后尘埃落定之际,柏年都没说一个字,也没往她看一眼。此际见前方路遥茫茫,不知何日再会,她心中的伤感随着马蹄扬起的烟尘油然而生。 “姐姐,你不高兴?”承列沿路无聊,眼见王与泊颜在前面说话,回过头来悄悄问苓岚。 苓岚看了看跟前这个圆脸的孩子,他还没弄清她随他们去金族是当奴仆的吧?她的沉默换来了承列的再次回头,她只好回答:“没有。” “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开心。”承列低声道。 苓岚一愣:“我做错了事。” “我们金族很好的,王也很好,你别怕。”承列安慰她。 苓岚不禁一笑,心想这孩子真是难得的单纯。 “真的,不会欺负你的。……万一……真的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 这时旁边一侍卫听了,忍不住大笑:“承列,原来你有那么大的面子啊!” 承列耳根一热,慌忙解释:“不是我不是我!可我认识很多厉害的人物!若有人欺负姐姐,我定会请求王为姐姐主持公道。” 苓岚当然不信那高高在上的金族王会为她一个异族的奴仆做任何事,听承列说得诚恳,心下感动,向他微笑:“多谢。” 又前行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在驿馆停驻,当晚,苓岚睡在柴房,暑气未退,她望着窗户漏进来的月色,今日之事如被那凄清的月色蒙了层层薄雾,在心头缠绕,辗转反侧,竟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换过马,泊颜为苓岚备了一匹马赶路,苓岚虽会骑马,但父亲堕马的事故让她心有余悸,这些年来极少策马而行,她马术不佳,奋力追赶时险象环生,不由得心惊胆战。 众人行至午后抵达了王城所在的锐山。与木族的平缓山坡的大片密林完全不同,金族的锐山高崇入云,悬崖峭壁,烟岚半明半灭,树木盘根错节,苍翠挺拔,苓岚从未踏足至此,一路上到处张望,眼见山势陡峭,心中赫然。 大队人马抵达半山的锐城已近黄昏,锐城依山而建,人口稠密。穿过城区喧嚣的市集,只见宫城内一大片金碧辉煌的楼宇,夕阳染红了画栋雕梁,甚是气派。宫城将领身穿银色的铠甲列队迎接王的归来,威风凛凛,令人望而生畏。 苓岚虽觉困倦,仍是打起精神四处张望,深觉这里比低调的木族王府大了近十倍,却未曾看到金族王低声与泊颜吩咐了几句后才领着一众侍卫内进。 泊颜唤了一名资历颇深的年长宫女,嘱咐道:“这是新收的木族丫头,木族善植,带她到锐安殿后花园外的小院安顿一下,只需和相关人员说明,切勿多言。” 年长宫女面露诧异,连连应允了。苓岚也颇感意外,她本以为泊颜会明说自己奴仆的身份,然后和其他奴仆一样,需要戴铁链、干苦役,但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是“新收的丫头”,倒让人弄不懂她的来历和身份了。她的心里萌生了一丝希望,也许有泊颜在,她也不会受太多苦难。 泊颜对苓岚道:“山中入夜会越发寒冷,你自己小心。我在王前当值,你……”他本想说,他在王前当值,她若有事可以委人相告,可在后花园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大概也没什么大事,况且除了当值的一两个侍卫,又有谁能替她转告呢?他补了一句:“我会告诉葶宣你到了金族。” 年长宫女更是惊讶,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苓岚。 苓岚知泊颜是故意说给眼前的宫人听的,便道:“替我向葶宣姐问个好。” 泊颜之妹葶宣乃金族的将军的夫人,整个金族,苓岚只认识这兄妹二人,并不熟络。泊颜此刻当着老宫女的面透露了一点信息,是好叫她知晓,苓岚虽是外族人,但并非孤弱可欺,暗示她多加照顾。老宫娥把她交接给锐安殿的另一名宫女时低声吩咐了几句。 果不其然,这位负责内务、唤名逸扇的宫女,一路上旁敲侧击地追问苓岚的身份,与泊颜一家的关系,苓岚故意含糊其辞,反而岔开话题向她寻问锐城和王宫内的事宜,逸扇不知根底,还好意地找了几件素色宫衣、一些用品和一床被褥给苓岚,又领她取了晚膳,送她到安置的院落。 沿着宫殿外侧的小道,苓岚来到这个与后花园仅有一墙之隔的小院。这里连通花园的有一道的铁栏,往外望却被花丛阻隔。小院有一口井,还有数间石屋,最大的放置着花木苗、种植工具和物料,另一间住着负责管理花园的一对老夫妇,老人家已年逾花甲,耳目不聪,苓岚住进了闲置的一间,职责是给两位老人家打打下手。 邻屋的老夫妇交待了她几句便早早睡下,苓岚独自打扫房间,忽然望见窗外半月清朗,一瞬间竟如置身梦里。 “金族的月亮,倒像是与我木族的有些不一样呢。”她自言自语地缓步而出。月光如水,浸润了山色,也湮湿了她刚换上的白色宫衣。她心想:我往后三年的时光,是要在这小院度过了。 夜风中忽然飘来几下若有若无的琴音,她望向墙外数十丈外的一座有灯影闪烁的殿阁,不知金族哪个嫔妃在抚琴? 碧山寂寂,素琴幽幽。疏灯孤影,不见流萤。 今夜并非良夜,也许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人吧?而那抚琴之人尚有音律可骋怀,她却只能独坐小院,对月无言。 正自沉思,猛地山风凛冽,她低叹一声,回屋歇息。 轻衾微暖,心也逐渐没那么冷了。 意外地没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隐约的琴声中进入梦乡,一个月色清明的梦,梦里有人,面目模糊。 她睡得很沉,因此她并没有察觉,琴音渐歇后一盏茶时分,有个高大的身影在院子外的花园徘徊。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刚开始有些柔弱~后来慢慢成长。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 男主刚开始很少露面~第四章互动啦~ ☆、闲园 约莫过了三日,苓岚意识到,她这“奴仆”充其量仅仅是个花匠,日子过得并不艰难。 锐宫西北边悬崖边上的后花园,只有宫殿一侧的门口轮班驻守着侍卫。老夫妇行动不太便捷,杂役会每日按时从宫殿旁边的小道上送饭,苓岚几乎不需离开花园与小院,远离了锐宫里的宫女和内侍,更是远离了冷眼与蜚语。 花园虽大,却从不见王公贵族游览玩赏。一个活泉鱼池,大片大片的灌木丛,十来棵老树,种植的也不过寻常花木,易打理,只需看天气浇灌、简单修剪、定期施肥喷药。苓岚每日清晨修整园艺,其余多数时间都在小院育苗,以备更换之用。 老人家看她少言寡语,年轻勤勉,悟性颇高,便将诸事交予给她,对她悉心指导,并无为难之处。逸扇又前来教会了苓岚各种宫中的礼仪和打扮技巧,苓岚梳起了宫中杂役的双平环髻,簪了几朵不起眼的小花,穿起了对襟的素色襦裙与白色宫裙,开始了园子里的工作,多亏她以往时不时帮母亲种植草药花木,对于园艺之事不算太生疏。 数日下来,苓岚白皙柔嫩的小手已逐渐磨出了茧,雪白的脸也晒得发红。她虽在木族王府居住了数年,却不至于娇弱不堪。她本抱着要受苦受难的决心来到金族,发现远比想象好,心里平添了几丝安慰。也许接下来的三年很快就会在平静中过去吧?但当她回到木族,一切恐怕已面目全非了吧? 昔日在木族王府,苓岚与槿年终日相伴,看她抚琴,陪她下棋,也随她读书写字、临摹丹青。她的琴棋书画只粗通皮毛,都是槿年教的,亦师亦友亦姐。槿年贵为一族的公主,品貌俱佳,性子温厚,平易近人,苓岚与她情若姐妹,对她极为崇拜。她们闲来无事,会携手在王府里赏花,得空了与柏年一起去木族王城的市集小逛。风和日丽之时,他们骑马到城外的林子里看柏年练习射猎,曾有两回攀山涉水数日,去水族边境处看望苓岚的母亲,听她说些医药杂学、水族风俗……往日时光何等逍遥。 想起了母亲,苓岚更觉忧伤:不知道母亲是否已知道她到了金族为奴之事?柏年身上和脸上的伤好了没?槿年会不会想念自己?…… 然而,她必须让自己埋首于园艺,才不至于牵挂木族的一切。若是有了太多挂念,时日只会被漫长的孤寂所覆盖。 ........................... 这日黄昏,她在花园放置几颗新栽的绿植,点亮了园中各处的十数盏石灯,仔细检查一番,打点好一切,正要穿过花丛的铁栏回小院,有人喊住了她。 她疑心是自己的幻觉,回头只见夕阳下的灌木丛间站着一身白袍的泊颜,他长身玉立,眉目英挺,嘴角含笑。 苓岚又惊又喜,连忙快步相迎。仿佛见了熟人,她才确认自己还活在原来的世界。 泊颜适才在王前当值,见殿内人手充足,借机穿过内殿和后堂来花园找她。他原本有要事跟她说明,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见她虽面容清减,却有随遇而安的淡然,并无他所担忧的萎靡不振,也极为欣慰。 其时暑气刚退,畅畅惠风,幽幽暗香,霞光满天,灯影飘摇。二人在沿着花园的灌木丛走了一小段路,泊颜问了她这段时日的状况,勉励了几句,苓岚由衷地道:“还好您给我安排了这个好差事。” “这是王安排的。”泊颜微笑道。余晖渲染之下,他的轮廓更是温和,连眼神都带着暖意。 “什么?”苓岚大感意外。 “那日从两仪城回来的途中定下的,王想到这里是最适合安置你的地方,清静无人扰。掌管花园的那对老夫妇是土族人,十几年前因被先王所救,一直留在这里打理花园。后来先王逝世,他们也没有离开,如今年事已高,王想着让他们回土族颐养天年。若他们一走,剩下你一个人未免孤单。”泊颜低头看着她。 “这样啊……”苓岚没料到这一层。金族善制兵器与首饰,她猜想自己会从事相关的事务,却没想到当了替补的花匠。 “只是这花园鲜有人来。再说,咱们金族大概也没几个人懂这些花花草草……”泊颜自嘲了两句,神色变得凝重:“苓岚,有一事,我须得和你说……”他压低了声音,苓岚凝神静听,他却突然住了口。 一股寒意来袭,苓岚转头。 数尺开外,灌木丛旁,一个白衣青年男子衣袂飘然,身若鹤立,发上的金色小冠灿然生光,羊脂白玉蝉悬于银色的腰带上,莹润无瑕。他的容颜如玉,高眉深目却透着冷漠,目光如电地盯着她和泊颜,正是金族王煦之。 苓岚和泊颜连忙行礼,均觉心跳紊乱,呼吸不畅。 风声虫鸣更显此刻的静默可怖。 苓岚垂首而跪,只觉这时空如凝固了一般。 金族王审视着二人,眼神凌厉,过了许久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泊颜脸上一动,不敢作声,跟了过去。苓岚待他们走远,立刻飞奔回小院,躲进了自己的小屋,才勉强喘了口气。 老人家一开始就吩咐过,园内的劳作不可打扰到王公贵族的雅兴,一旦有侍卫来报就要立刻回小院,但是……刚才无人通报啊……不是说,近几年已没有人在此闲逛的么?连老人家都这么说的啊!他们说现任的王继位之后,从未踏入花园,而其他嫔妃公主之类的,连影子都没见过。 这不是一座被遗忘的园子吗? 她也明白,即便是以泊颜的身份,他未经许可也不该来这找她,大概他是看有机可乘又想了解她的状况吧?毕竟相识一场,而且他们的母亲也算是故交。不晓得两人在黄昏的花园里聊天一事,在王的眼中会演变成什么……泊颜会怎么样呢?会受罚吗?王出现时,泊颜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被打断了,难道他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当她提心吊胆在等着殿中总管太监的斥责,却只等来让老人家告老还乡的旨令。苓岚与他们相处时日不长,谈不上深厚情谊,但想到他们一走,自己成孤零零一个人,不禁惆怅。老人家临走时还反复叮嘱了些规矩,苓岚一一记下。 又过了几日,苓岚的担忧逐渐淡去:或许,金族王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所以连责罚都记不得了吧?又或许她早已被外界遗忘? 至此大半月,在这冷清的花园和幽静的小院里,她已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歇,除了对送饭的仆役道声谢,几乎无人可以交流。她深知,六月已过,七月流火,待八月萑苇,九月授衣,十月陨萚,冰霜飘至后又会无声消融,来年春风再临大地,万象更新,夏日又将重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 来……也许周而复始三次后,她又能回到原来的地方,看到她最熟悉的笑脸。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却跟这满园芳华一样,不知为谁而盛放,也不知为谁而凋零。 ........................ 天际露出了青灰色的亮光,残月依依,啼鸟声声。 苓岚踏着露水打扫着蜿蜒石径的细碎落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无意间望向雾气缭绕的殿宇,只见重楼之上有人正凭栏远眺。银白衫的黑发男子,身材高大,头戴金冠,是金族王吗? 苓岚不敢正视,但她知道银色和金色是王族成员才能穿着的颜色,于是遥遥施了个礼,半晌过后悄然朝上方瞥了一下,确认是王。 王似是看了她一眼,半晌后转身入内,再也没有露面。苓岚见他并无责罚之意,连日来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她原以为,在此的三年自是不会与王族之人扯上丝毫瓜葛,她生怕自己不谙礼数得罪了权贵。她认定运气好,误打误撞领了一份闲职,既符合她的能力又不被滋扰,却没料到一切是有人刻意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节为过度章。 【前排提示】男女主角互动从下章开始 ☆、巧遇 暑气渐散,苓岚用过晚膳后才想起,捞树叶的纱网忘在池塘边了。以往这个时辰,她只会留守小院,但若把工具留在花园过于失礼,万一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免不了要受训斥。 夜色苍茫,月朗星稀,微风轻拂,四下无人,连花园外墙的那座殿阁都静悄悄的,灯影微弱,想必是宫廷有什么大事,大家都外出了吧?她抱着一丝侥幸,放轻了手脚溜进花园去寻她的网。 借着微弱的灯光穿过花丛,她在那一池碎影边上看到她的那绑在长竹上的网,正被一个银袍男子拿在手中细看,那人俊采风神,与粗陋的竹竿毫不配衬。 王?王独自一人? 这下,她连行礼都忘了,呆立原地。 王注意到她了,脸上看不出喜怒:“来拿这个?”。 “奴……奴婢罪该万死!”苓岚张皇失措,她意识到这是金族王第一次向自己发话,加上她很久没和旁人说话,又第一次自称奴婢,舌头打结,话音含糊。她连忙跪下,心想:糟了!为何这么巧?难得丢三落四一回就被逮住了,而且还是王亲自来逮…… 王没有发话,却把竹竿递向她。 苓岚站起来,犹豫地向前走了几步,双手颤栗着接过长竹,压抑着慌张的情绪:“奴婢告退。”也不等他示下,匆忙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结果,昏暗中……一头撞在石榴树上…… 大概是尴尬和疼痛纠缠到了一块,苓岚只感到一片眩晕,定了定神,绕开石榴树,不料一个踉跄,竟要摔倒!旁边正是池塘啊……完了! 她脑中飞速闪过一个画面:她摔入水中拼命挣扎,而这一身银袍、长身玉立的王在旁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池塘中扑腾的她。天啊!这下真是丢人了…… “咚”的一声,长竹连着丝网掉进了池塘。正当她以为自己也要摔入池塘,并溅起更大的水花时,有一强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腰。 这么近的距离,就只有王了。她的五官不自觉地扭曲着,脑子一下懵了:她还是摔进池塘淹死算了。 王把她扶稳,低头看了看她:“你额头受伤了。” “哦……”苓岚的魂魄已飞到九天之外,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他松开了手,借着月色往前凑近:“肿起来了。” 王的脸几乎覆盖了她大半的视线,登时吓得她脚下一软,这次却是往后摔。她本能地举起双手起想抓住点什么,但一想起面前这个人是王,手又僵在半空,倒是王反应迅速地拉了她一把:“看来是撞晕了。本王那儿有药,你还能走吗?” 苓岚还在斟酌他刚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这些话她也听得明白,可从眼前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好像无法理解呢? “……” “走不动?”王注视着她,眼神夹着疑问和担忧。 走不动?什么意思?苓岚疑心自己被撞得迟钝了,正自疑惑,忽然发觉自己已被人抱了起来。她想:可能我是真的撞晕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不对不对,这应该不是王,是……可这明明就是啊……王到底要干嘛?她,她……她是个负责打理花园的花匠。她心底蔓生了一股寒气,却不知害怕的是什么。 王把她横抱在胸前,迈步走向花园外的宫殿。她只觉得云里雾里,眼前晃动的是他月下银白的衣襟,抬眼望去,花影混着月色扫过他的眉眼,侧颜凌厉,有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悦目。 她从未与异性如此靠近,不由得心跳如鹿撞,双手也不知道要往哪儿搁。但再怎么慌乱,她还是感应到,眼前这个印象中冷若冰霜的男子,有个微暖的胸膛,也有一颗跳动的心。 穿过花园的门,侍卫不知所踪。她后知后觉地记起,近来夜里极少看到侍卫的身影。她感觉王抱着她上了十来个台阶,进入了一个烛光微弱的后堂。 安静。没有人? 王俯身把她轻轻放在一张雕花木榻上,转身进了内堂。苓岚涨红了脸,隔离一会儿,她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此处放置着图案繁复的漆屏,一张鎏金长案,衣架、高几、木榻均有些年份了,还有两张圆凳,样式简单,做工却精。整体布置清雅古朴,和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并不相衬。 轻微的脚步声,王提着一个铁匣子进来,又把案上的油灯移了过来。 看来,连殿内都只有他一人。侍卫呢?随从呢?太监呢?宫女呢? 他拉过一张雕木圆凳,坐到她跟前,仔细看了看她的额,问:“痛吗?” 苓岚其实是有痛觉的,但若对王说痛,有些不妥;若说不痛,这算是欺君吗? 王看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本王有那么可怕吗?还是你这小丫头被撞傻了?” 苓岚第一次看到王在笑,原来他还会笑……而且,这笑容竟如冬日的朝阳,和煦温暖,如玉雕琢的面容不再冰冷,剑眉俊目透着欢愉,那嘴角的弧度和露出的牙齿堪称完美……俗话说灯下不看郎,这一下,苓岚如中雷击,目瞪口呆。真的,真的就是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看来是傻了。”王自言自语,打开铁箱,取出一些药瓶,摆弄了好一会儿,“该涂哪个?” 苓岚终于领会,王把她带进后堂,是要给她拿药。 她随母生活也有一些时日,略懂药,当下辨明瓶上的字,挑了其中一瓶,打开瓶塞闻了一下,正要倒出来,王却接了过去,把药倒在药棉上,往她额头上轻轻地涂抹。 等等,王亲手给我抹药?苓岚再度凌乱起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 来……一张俏脸红得通透,说不出的窘迫,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王似乎在享受给人上药的过程,大概他也从未做过此事,他凑得很近,很认真,苓岚紧张得闭上了眼不敢去看他,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脑门。 “怎么这么烫?”王的手指不经意蹭到她的额角,“不会是发烧了吧?……嗯,这里的药还没干……”然后,苓岚正好张开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半尺之遥的他往前微倾,嘴唇凑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微圆的形状,朝她肿起的前额,轻轻地吹了几下…… 她的额头瞬时麻木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是已经撞死了,不不不,摔进池塘里淹死了……这是我死前的幻影。 “今晚太妃大寿,大伙儿都去了,本王这除了侍卫也没其他人。明儿再让医官给你瞧瞧。” 苓岚惊觉,原来王说话,也有不那么冷漠的时候。不对不对,太妃大寿?那他怎么还独自在花园闲逛?她的伤严重到要请医官的地步吗?还是她的神情过于呆滞导致他误会了什么? “还是不说话吗?真撞得这么厉害?”王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她。 该说什么?她这才发觉自己坐在榻上,王反而是站着的,她慌忙下地,低垂着头:“谢王恩典。” “你先在此歇息,明早先不忙别的,让医官看一下伤口。”看她精神紧绷,他的语调柔和了几分,“本王还要批阅公文。”说罢便飘然进了内堂。 苓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向他的背影施了个礼,靠在榻上失了神。 良久,忽听到内堂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语带埋怨:“王——您说出来透透气,怎么一声不吭的自个儿回来了?害我们到处找……” “嘘——”王压低了声音,“承列,你先去内务拿一床被衾过来,明儿一早去请医官过来。” “王是哪里不舒服吗?承列现在就去!” “不忙,医官的事明儿再说吧。” .................................. 夜深,金族王煦之,批阅完公文,抬头看到前面的几上叠着一张锦衾,心中一跳:我怎地忘了这事? 他制止了在门口守着的内侍的帮忙与跟随,自行抱着被衾进了后堂。一灯如豆,轻晃的灯影下,苓岚卷缩在榻上,倚着一个绣花垫子睡了。他把锦衾轻轻地盖在她身上,站在榻前静静地看着她。她的额头微微肿起发红,倒显得小脸雪白。这安静的睡容和她那活泼的小妹截然不同,他心中一软,竟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出了神。 是她!果然是她!惊慌失措的神态一点儿也没变。 那日在两仪殿上垂首的淡青衫少女,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就在她说“苓岚愿受鞭刑”之时,他的心跳猛地停止了——是她?但她太过从容平静,他无法确定。收容一个奴仆?这的确不是他的行事作风。既然维护了,就维护到底吧。 自将她安排在后花园,他越发心神不定,时常暗里悄悄观察她,还撤掉了园中的夜班守卫以免惊扰到她。他疑惑着,这真的是他曾误以为是梦境的那个孩子吗?年纪、模样、声音都对,但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直到那日撞见泊颜与她聊天,她惊惧和忧虑的眉目,终于和他记忆中的人影重合。 想起她跟泊颜在花园中的情景,煦之眉头轻皱,隐隐有些失落:我与泊颜自幼相识,玩闹、共读与切磋已多年,昔年也一同曾微服闯荡过江湖,继位后又命他为侍卫统领,人前为君臣,人后则是兄弟,大小事务都与他商讨。可这一次,我如不问,他居然只字不提他们二人的关系。 安睡的苓岚呼吸绵长而轻柔,煦之弯腰伸手把她脸上的发丝拨开,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年,那一夜,月色如水,他迷蒙中睁眼看到一张慌张的小脸,也有冲动去拨开她凌乱的发,可他昏昏沉沉,软弱无力,只记得那淡青的衣衫,还有那句盘旋在脑海多年的话。 他缓缓走向门口,回头凝视着她,薄唇微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半晌后,掩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谁勾搭谁? ☆、渐近 苓岚生平第一次做了这样的梦。 梦中月色朦胧,有花香,有虫鸣,石榴树下,有人站在她跟前,笑容温柔,就在她内心狂跳之时,他缓缓靠近,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王…… 她猛地惊醒坐起,捂脸。 “啊!”手指戳在肿起的额上,她痛得忍不住直呼,心中却自责:天啊!大逆不道……不知廉耻……天诛地灭……天理难容……苓岚你犯什么花痴啊…… “醒了,”有个声音在内堂道,“唤医官进去吧!” 苓岚彻底清醒了,真的醒了,她可还是在宫殿中某处的后堂!身上还盖着不知从哪来的被衾。 承列应答:“是。” 苓岚忙把被衾叠好,靠垫摆放好,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裙。 隔了一会儿,承列领进来一位年老的医官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宫女,医官见苓岚一身宫衣,脸上一怔,只因宫人是没有资格延请医官的,看来王对这丫头是格外开恩。医官瞧了瞧伤口,问了两句,说不碍事。 承列道:“您可得仔细瞧一下,王说苓岚姐姐在后花园晕倒了。” 苓岚脑袋“嗡”的一下,懵了:晕倒?我什么时候晕倒!哪里晕倒了?怎么晕倒了?我没有啊!我明明睁着眼看着……王……把我抱进来…… 接下来的话,她都没听进去,只记得医官反复强调无大碍,又弄了一些药让她早晚敷一下。 宫女送医官出去,承列又唠叨了几句,言下之意是她怎么那么不小心把自己撞晕了,还好恰好被王瞧见了。 这个版本,是王对他说的?听他提起王,苓岚立刻想到那个梦……天啊!当真是大逆不道,不知廉耻,天诛地灭,天理难容。 “我早跟你说了吧?我们的王很好的,”承列颇有些骄傲,“虽然有时候……” “有时候怎么样?”煦之刚好进门。 “不怎么样。”承列吓了一跳,随口道。 煦之道:“原来,在你眼中,本王有时候也不怎么样。” 承列一脸惶恐:“错了……” “本王错了?”煦之眼底挑起了一丝笑意。 “承列错了。”承列讪笑。 苓岚从听到煦之的声音就立刻下拜,这时仍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压根儿就没敢看煦之的脸,她抢着道:“谢王恩典,奴婢告退。”也不等煦之答允便开始往后退。 煦之注意到她赤红的耳根,忍不住嘴角微扬,衣袖一挥,随她去了。 此时天已大明,氤氲的晨雾已退散,园中的绿植挂着露水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 ,更觉苍翠欲滴。她走到碧水池塘边,松了一口气,看着水里漂着的竹竿和网,脑子像是堆了乱麻。 她在做梦?可分明没有……那么冷傲的一个王,怎么忽然就态度大变了呢? 难道是昨晚她做了什么事情,让王认为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又或是她把花园整理得井井有条,所以他大发慈悲?更有可能,泊颜求情了以至于他心生善念?最后,她把这一切归咎为“王者对受伤的弱女子总是心存怜惜”这一亘古不变的定律中。 掉到水里的长竹竿漂得有点远,苓岚伸直了手勾了几次也够不着,只得回小院取了另一支长竹来挑。再进花园时却看到煦之已站在池塘边,苓岚正想躲起来,但煦之的视线已投向她的方向,她进退维谷,只好又施了礼。 “不必拘束。”煦之微微一笑,长袍带着晨曦的颜色,迎风飘扬。 嗯,看来王心情很好呢,苓岚鼓足勇气向前走了几步。 煦之的目光落在她摩挲着双手上,问:“这花园如何?” “啊?……您问我……问奴婢吗?”苓岚对于这个问题甚感意外。 “不必再自称奴婢,听着别扭。”煦之表情缓和。 “是!” “如何?”他又问了一次。 苓岚道:“挺好,很……很有仙境的韵味,峭壁之上,云海之巅……” “不错,”煦之点头,“你还挺能编的。” “……”苓岚纳闷了:那您想让我说啥呢? 煦之侧目而视:“说实话。” “句句属实。”她听起来还是底气不足,但花园的地理位置的确不错啊! “哼。”煦之忽地板起脸。 苓岚顿时打了个寒战。 “今天别瞎折腾了,想想要怎么整改一下这个俗气的花园。我金族的花园可不能比木族差。”煦之下了令,“明儿上禀。” “遵命。”苓岚应允。 “还有,以后别老是躲躲藏藏,也不用一天到晚跪来拜去的。”煦之看了看她,“回去歇着吧。” 歇?您不是说要想着整改么?苓岚目送他离去,已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她向来都是要么不做,当决定要完成一件事便会竭尽全力的个性。她巡视这个无比熟悉的花园,的确,这里相比木族王府的园林,真是差太多了,中规中矩,毫无特色……可是方向、气候、土壤这些因素,她都要考虑。现在是夏末,要怎么弄呢? 她思前想后有了不少点子,苦于没有笔墨纸张记录,鼓起勇气到守卫那里说明缘由,问能不能去弄点文房用品,守卫找来了承列,承列打算领她进去。 又进去?还是不要了吧……苓岚心有余悸,她疑心自己一进去就会回想起昨晚……不不不,还没进去,已经记起来。 承列见她坚持,进去拿了笔墨砚台和几张纸给她,说若不够再来。 “够的够的。”她想,一定够,必须够,绝对够。 ................................. 然而次日还是逃不过进殿的命运,只因煦之一大早就派人来召她。 这次,苓岚被领进内里,此处是煦之的书房,木屏之下,乌沉的木案上鎏金雕花十分精致,数排檀木书架堆放着无数竹简和书册,乍一眼看过去皆是古籍,书房内金莲香炉吐着袅绕清香。 煦之让她把写下的内容摊在案上,但见她字如其人,娟秀清丽,图文并茂,何处放置假山,何处种植何种花草,四季有哪些不同的品种可看……策划得甚为周全。 “就是字太小了些。”他边看边道。 苓岚跪坐在书案的另一边,趁他没注意,吐了吐舌。 煦之把不明之处指了出来,苓岚上前一一解释,刚开始还带着怯意,随着煦之赞许的眼神,她声音逐渐变得清脆。她专注地讲解着,浑然不知日影从门外洒落的柔和反光交叠着案前微晃的灯光,落在她如海棠绽放的脸颊上,落在她精雕细琢的眉眼上,落在她嫣红娇润的唇瓣上,使得她本就无可挑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摄人心魂的颜色。煦之只觉眼前侃侃而谈的苓岚像是与往日里大不相同,散发着自信而坚定的气息,他转而望向她轻敲在纸上宛如玉葱般的手指,神思已不知飞到何方。 苓岚说到一半,瞥见案上有一件事物无比熟悉——一支兰花白玉簪。 煦之也注意到她的停顿,顺着她的目光,他拿起了玉簪,嘴角似有笑意:“你的?” 苓岚明显感觉他在明知故问,承认道:“是的,王。” “本王从泊颜那里拿的。”他看苓岚流露出惊奇的神色,又特地补了一句,“逼他上缴的。” 苓岚无语……王您这闹的又是哪出? “奴仆的私物自是要收缴的。”煦之见她不说话,“想拿回去吗?” “奴婢不敢。”苓岚小声道。 “也不是不可,”他见她眼神一亮,又加了一句,“且看你这三年表现如何了。” 好吧,王的意思是,要替她保管三年吗?一想到这儿,苓岚有些难为情。 “你和泊颜是如何相识的?”煦之换了个话题。 苓岚想,没想到王还挺八卦的……不对不对,不可以说王的坏话。可泊颜有没有如实相告呢?按理说,泊颜正气凛然,决不会欺君瞒上。 “不能说?忘记了?”煦之注意到她的迟疑,眼中一凛。 “额……不是,就是说来话长……” 煦之恍然大悟:“看来相识已久啊!” “回王的话,也不是……”苓岚有点恨自己吞吞吐吐的,她与泊颜之间光明磊落,有何惧?她定了定神,正色道:“只因苓岚的母亲是水族人,与泊颜统领母亲的家族相熟,苓岚曾在水族见过泊颜统领两次。” 在水族……那就对了,那次蛮族入侵北境,他督战后的确是从水族地域班师的。水族,水族善医,原来她母亲是水族人,怪不得她一个木族小女孩也有救死扶伤的心肠和胆量,想到此处,煦之暗里点头。 苓岚见他不再发问,壮着胆子抬眼看了看他,只见他剑眉微皱,眸如黑玉,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状如此柔和,纵然是妙手丹青也难以描绘。唉!看来是疯了!真的撞晕了!怎能往哪方向去想呢?苓岚咬着唇暗骂自己。 “那日泊颜与本王说——你们是亲戚。” ……王啊,您这分明就是挖了个坑逼我跳进去啊!苓岚心下暗自生气——枉我刚才还在心里悄悄称赞了您的容颜。 煦之见她一副惹毛了的小孩气,笑道:“看来泊颜在本王面前撒谎了。” “王,不是的,的确是亲戚……远亲,很远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_^ ☆、改造 原来,那日到了锐城,安顿好苓岚,泊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 颜前去复命,不料煦之竟然马上向他索要苓岚的那根玉簪。泊颜真没法想象他的王——国中首富且公务繁忙的君主、从不拘泥于小节的哥们,居然会惦念着一个新收异族的奴仆的私物,他在震惊中思虑不周,只得乖乖交了出来。 其后,泊颜一直想告诉苓岚这件事——她的簪子被没收,却找不到机会,好不容易见面刚说了两句,就被煦之逮了个正着。事实上他与煦之既是君臣又是好友,原本也没什么好欺瞒的,但若说苓岚愿把发簪这样的私物,委托只见过两次的他保管或转交,会否让煦之疑心他们有私情?于是他随口说苓岚是母亲家的亲戚,煦之没再多问。 煦之倒也明白,泊颜和苓岚不一定是什么亲戚,泊颜性子随母柔善,之所以那么说,是希望自己不要为难这个小姑娘,而他从最开始就没打算为难她。看来他这幅冷酷无情的脸孔已绷了太久,连最为亲近的泊颜都忘了自己曾经是怎样的一个人。 苓岚又哪知此时煦之思绪的变化,她不敢多说,怕说多错多。 “饿吗?”煦之问了个很跳跃的问题,“吃个点心。”说完亲自递了一碟点心给她,让她有种错觉,她此刻身在木族王府,而眼前态度和蔼的男子是柏年,只是金族王远比柏年深沉,当然,也更好看些。 苓岚接过银质碟子,拿起了一块绿豆糕,小心地咬了一口。 煦之问:“你平日在木族都做些什么?怎么会跟木族的少主一起呢?” 苓岚嘴里含着糕点说不出话,心却道:王,原来您不是一般的八卦啊…… 煦之已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可怕了,她咽下糕点,如实作答,简要地说明了自己年幼丧父随母守丧,其后住在木族王府,成了槿年的伴读与玩伴。 看着煦之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苓岚有个疑问在心里盘旋:为何王对我的事如此关心呢?难道仅仅因为泊颜哥哥说我是亲戚的缘故? 煦之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觉得本王很奇怪?” “就是觉得王对奴婢……太好了些。” 煦之笑了,如春风,如朝阳,如他的名字。他心道:难道你希望本王对你坏一些么? 他当然没把这句玩笑话说出来,他凝视着她的眼眸,语调轻柔,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缘由:“有时你会让本王想起我的小妹。” ............................... 在花园改造一事上,煦之基本上按照苓岚的规划而整改,只是命人把后花园的围墙拆了,如此一来不需登楼便能看到整个花园。花园保留了几棵提拔的老树、小径旁边的竹丛、池塘和边上的石榴树,新增了一座九曲桥,池塘后面的金银桂花丛中新造了一座酒亭,花园内侧添了一道花木掩映的回廊。苓岚建议的植物,他都命人到木族全数备好,还拨了一帮能工巧匠和仆役来进行改造,苓岚唯一能做的就是监工。煦之有时外出巡视数日不归,有时又悄无声息出现在后殿,遇上苓岚时也会温言和她说上几句。 水族人打探到煦之兴建花园需要莲荷等水生植物,其时立秋已过菡萏将销,但水族王的手下神通广大,还特意从镜湖里挖来一大片晚季莲荷,各色花叶婷婷,用大缸泡水装好,遣了大队的车马送上山,期间还不断送来各色观赏鱼类。土族王也特意派人送来了奇石,还有些从木族处觅得的朽木树根、奇花异草。 苓岚忽觉自己异想天开的构思,竟然如此劳师动众,心下暗自惭愧。 她原本是极为低调地被派往后花园当花匠,当时泊颜要求相关人士“切勿多言”,老夫妇走后,她已惯于独自守着冷清的园子。此刻来往人员众多,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整个锐宫都听说了有个木族的小姑娘在为王重造那个无人问津的后花园。 幸而苓岚虽背负奴仆之名,却无任何奴仆的烙印枷锁,她身穿白色宫衣,为表明其木族人的身份,又特地在前襟袖口腰带等位置用绿色丝线绣了些纹理。她生于木族官家,又长居木族王府,即便衣衫朴素,也自然流露出一股清雅脱俗的味道。众人见她气度高华,进退有度,不知其根底。 远观那池塘上新造的九曲回桥,和桥下刚植好的莲荷,还有那戏于莲叶间的肥美锦鲤,她猛地记起两三年前在水族曾听人闲言,水族的两个公主都争相与金族王联姻,闹得姐妹反目,沸沸扬扬。那时她对金族毫不了解,以为金族王也和其他王一样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还想着以娴歌、婧歌两位才貌双全的公主为何会有如此可笑的举措。后来见了煦之,她心中只顾思虑自己为奴之事,倒完全忘了这桩旧闻。 要知道,如果说水族大公主娴歌容颜倾城,那么婧歌可谓绝色倾国。那时苓岚仍是豆蔻之年,曾随母参加水族庆典遇上两位公主,遥遥望上一眼,已是艳羡不已,自惭形秽:若能得一两分公主的眉目神色,那该多好。 当她把煦之和娴歌婧歌联系到一块时,心里慨叹:也果真是……须得像王如此之人物,才能配得上那样的天姿国色。此际在她心里,煦之是个外冷内暖、气宇轩昂的英俊君王,而娴歌婧歌则是惊鸿一瞥的仙女。 虽是秋来不宜新植,一个半月后,苓岚妙手而置,竟也草木清幽,花香鸟语,后花园焕然一新。完工后余人散去,又剩下她在只身一人打扫园子。 山泉入池,细流无声,香风拂槛。 接连七八天也未见王的踪影,想必是公务繁忙吧?但她转念一想,王继位的三年,都未曾有闲暇到此一游,这次不过是心血来潮让她改造一番,按照他的性子,未必有玩赏之兴致。 她想起泊颜曾对她说“咱们金族大概也没几个人懂这些花花草草”,忍不住莞尔:不知道那时,王是否已经听到我们说的话?一想到王兴许是听到这样的闲话而决意大肆改造,没准儿他就是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呢!虽然总板着一张脸,内里真有点小孩脾性!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笑出声来。 “看来今日心情不错。”背后乍然传来煦之的声音。 唉,看来不要随意说人坏话,连想想也不行。 煦之依旧是一身银白衣裳,头戴束发金冠,他从回廊上缓步而来,脸上似笑非笑,身后跟随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是月余未见的泊颜。 这下子真是邪乎了,想起谁就能碰见谁。 煦之在她盈盈下拜时制止了她:“这里没外人,不用这些虚礼了。” 没外人……苓岚与泊颜对望一眼,均自为那个“亲戚”的小谎言而汗颜。 “也不用成天扫这扫那儿的,留点天然的韵味就挺好,咱们到那新造的酒亭小坐片刻。”煦之向她招了招手。 苓岚只得把扫帚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 藏在廊后的假山里,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泊颜不敢声张,用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发簪的模样,又指了指煦之的背。苓岚明白他想说的是她的簪子被煦之没收了,边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又皱眉眨眼以示无奈。 没想到煦之刚好回头看到苓岚在点头眨眼:“有什么话不能用嘴说吗?” 苓岚尴尬,随意编了个牵强的理由:“风大,有沙子入眼。” 煦之冷笑两声,倒也没揭穿她。顿了顿,他又问泊颜:“这里改造得如何?” 泊颜环视四周,回答简短而有力:“极好。” 煦之点了点头,又看着略带窘迫的苓岚:“和你设想的一样吗?” “回王的话,一样的。”苓岚心想,除了那道被拆的墙。 “满意?”煦之又问。 苓岚顺口答道:“很满意。” “满意就好。” 咦?额?嗯?啊?苓岚纳闷了:这是王您的花园啊!跟我满不满意有何关系呢? 于是苓岚小心翼翼地问:“那……王的看法?” 煦之笑了,眼眸深深:“本王,也很满意。” 泊颜似乎察觉到这空气中酝酿着一丝微妙的气氛,正自讶异,忽然身后远处传来一声叫唤:“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新角色登场】 ☆、王妹 苓岚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银襦白裙、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的少女沿着石径奔跑而来,身后还有几个宫人和内侍快步追着。近了细看,她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尖下巴大眼睛,甚是可爱,她奔到三人中间,一把拉住煦之,挽着他的左臂,边喘气边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不是去土族了吗?有没有看到铉琪姐?” 煦之望了泊颜一眼,见他神色并无波澜,答道:“刚回,看到了,她很好。” “回来也不来瞧我,逛什么花园!……咦?这里比以前好看多了!” “煦然公主。”泊颜朝她微笑,苓岚也随他一同行礼,心想:原来这位就是太妃所生的煦然公主。 “好久不见,泊颜哥哥,”煦然打了个招呼,又看了苓岚一眼,“这位美貌姐姐是你的侍妾吗?” 苓岚几乎要吐血。 “啊?不是的……”泊颜连忙分辩,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苓岚的身份。 “回公主的话,奴婢苓岚,来自木族。”苓岚垂首而答。 煦然面露意外之色,她仔细看苓岚,头绾双鬟,对襟宫衣,的确是一副下人的打扮,衣裙点缀了些绿色的刺绣:“那你是泊颜哥哥府上的侍女呀?” 煦之怕她越问越不像话,插口道:“是本王宫里的,你少八卦这些问题。” 煦然依旧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苓岚,嘴上却对煦之说:“没想到哥哥居然收了个侍婢……” 这下苓岚懂了,的确,她之前也觉得奇怪,王身边素来只有像泊颜那样的侍卫,还有就是像承列那样的近侍官,要么就是十来个内侍,四五个年纪比较大的宫人都是在做杂事,的确没见过年轻宫女,也难怪煦然公主一开始会把她误会成泊颜的人。她恭敬地道:“启禀公主,奴婢只是负责打理花园。” “哦!我以前极少过来,今日才第一次见你。”煦然转而对煦之道:“哥,你怎么把这么好看的姐姐藏起来呢?”煦然见苓岚虽口口声声自称奴婢,但见她容颜娇美,身形窈窕,气韵不凡,甚为好奇。 苓岚对她话中的那个“藏”字产生了各种暧昧的联想……脸上微微发烫。 煦之也不愿辩解,不耐烦地道:“没其他事吗?不用做功课?”他素来对王妹爱护有加,可她一来就揪着苓岚的事问个不停,把他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人家特地来看你,话没两句就赶人家走!”煦然扁起小嘴,“再说了,你怎么还不去给王祖母请安?是不是怕她老人家又向你逼婚……” 煦之听她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她:“好了好了,既然来了就逛逛吧!” 苓岚识趣地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煦之点头,煦然却侧头问道:“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呢?你们三个刚才不是好好的么?” 苓岚抬眼望向煦之,想征询他的意思。煦然虽是煦之同父异母的妹妹,但一向关系密切。煦之因妹妹自幼体弱又更加怜惜,他心知自从堂妹铉琪嫁到土族后,煦然少了个关爱她的姐姐,再也没有玩伴,其他宫娥虽待她礼敬有加但终究是下人。他继任后这几年很少陪伴她,难得遇到苓岚这样人品俱佳、模样喜人的小姑娘,年纪也只比她大上两三岁,煦然起了好奇之心、亲近之意,他也不忍违之,对苓岚道:“既无事,一起走走吧。”苓岚闻言跟随在后。 一路上,煦之和煦然走在前面,泊颜作为侍卫在后相随,苓岚慢吞吞地落在后面,眼看他们三人在这新造的园景里,花影掠过他们的身影,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苓岚设想之时便是依着煦之的性情而造,大片清幽草木伴以似锦繁花,残荷依风颤,翠竹掩假山,动静相宜,此时倒让她真有几分成就感。 “哥哥,这一大片的是什么花呢?”煦然问道。 “秋海棠。”煦之顺口答道。 “这个呢?这是什么?”煦然又指着一丛浓艳的灌木。 “月季。” “这个呢?” “木樨。” “那个呢?” “昙花。” 煦然连续问了十来种,煦之回答流利,且一丝不误,其余三人都颇觉惊奇。他们哪里料到,煦之早年擅丹青,对于人物、山水、花鸟等均有造诣,加上他过目不忘,对于苓岚列举的花木和方位位置一一对应,竟数尽记在心中。 最后煦然指着树下一片星星点点的小白花问:“这个?” 煦之不识,得意之情略减,回头向苓岚示意,苓岚上前回答:“禀公主,这是霞草。” 煦然很合心意:“看来我哥哥在你的薰陶之下,于花木之道大有长进啊……” 苓岚逐渐开始适应这位王妹的“出语惊人”,她窥见煦之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困窘,而泊颜又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她虽觉好笑,却未敢居功:“公主说笑了,王本来就是学富五车,见识渊博,哪里轮得到奴婢卖弄?况且,奴婢不过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煦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别谦虚了,反正我就是知道。” 苓岚不知要如何接话,侧头等煦之示下,煦之轻轻摇头,连使眼色,暗示她不必多言。 “有什么话不能用嘴说吗?”煦然见他们眉来眼去大为不满。 这正是适才煦之看苓岚点头皱眉眨眼时所言,连语气都一模一样。果然是兄妹呢…… 煦之一怔,面露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 窘迫。 王啊,您也有今日啊……泊颜作为旁观者哈哈大笑起来,苓岚大乐,咬住嘴唇转过头忍笑,身子却禁不住微微颤动。 煦然不明所以,煦之板着脸“哼”了一声。 泊颜强行收了笑容,苓岚看他憋得辛苦,终于撑不住了,捂着嘴笑了起来。泊颜见她笑,自是又跟着笑了。 煦之见他们笑得欢畅,一张俊脸再也绷不住了,嘴上说:“不许笑。”但已是满脸笑意。 煦然见苓岚与煦之泊颜二人关系融洽,意外之情又增了几分,心里猜测这个宫女是怎么能跟自己冷若冰霜的王兄如此亲近。她平素都是有话直说,待苓岚退下,她拉着煦之:“哥哥,这个奴婢什么时候来的?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煦之无心回答这些无聊话题:“有一段时间了。” “为何要让她干粗活呢?我看她还不赖,让她到我宫里伺候吧。” 妹妹居然要来抢人?煦之心知妹妹自幼被宠溺惯了,历来都是想要什么有什么,而自己也从未违逆过她。他心下有些吃惊,也有几分恼怒,以至于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拒绝,干脆置若罔闻。 煦之负着双手径自向金桂从中走去,煦然见他不语,催促道:“成么?” 泊颜在旁察言观色,知道煦之不乐意,当下向煦然道:“公主有所不知,苓岚是木族王府的人,善于种植草木,因此王才会安排她在此管理花园。” “那到我宫里当花匠也无妨啊……反正我就缺这么个人。”她对苓岚颇有些好感,觉得她身上木族的内敛和娴静与金族宫女的刻板大不相同。 煦之顿时没了耐性:“小孩子别心血来潮瞎折腾。” “不就向你要个奴婢嘛!”煦然见兄长这么说,心知无望,忿忿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煦之又好气又好笑,遥望小院的方向,心道:难不成真要藏着? 自那以后,煦然隔三岔五来玩耍,丢下一群宫娥在外围观,拉着煦之逛花园、喂鱼。金族人素来不重视花木,煦然却对各种植物均感到新奇,向苓岚逐一相询。苓岚耐心解释花草的季节特性,讲解种植位置的分布以及品种的多样性。煦然见她谦和有礼,柔善可亲,又颇有些学识,对其以“姐姐”相称,又嫌煦之时不时阻挠自己,便不欲兄长作伴了。 煦之担心妹妹在苓岚面前爆出让他难堪的话,既想监督她,却怕自己在场更为狼狈,走也不是,陪也不是。 ☆、猫奴 这日煦之公务繁忙,丢下煦然忙碌去了,回来时煦然已离开,苓岚远远看他的神情似带笑意,他疑心煦然又说自己坏话,信步入园,对她道:“公主年幼无知,她说的话,不可尽信。” 是么?苓岚可不这么认为:我怎感觉她一语中的,还挺实在的? 她当然不能如此回话,笑道:“公主天真烂漫,童言无忌。苓岚羡慕得很呢。”是啊,她也曾天真烂漫、童言无忌,只是后来长大了。有些人经历得少,磨练得少,自是长大得慢一些,苓岚却无此幸运。 煦之察觉她的笑容隐约藏了一丝遗憾,他深吸了口气:“你可是想到了自己?” 苓岚没料到煦之竟一眼看穿自己所想,抬眼望他,正好与他藏匿着怜惜的眼神相接,心念一动,也不否认。 她的眸底残留着失意,他想伸出手去握她的手,终究觉得越礼,最后讪讪收回,向她扬起嘴角:“别怕。至少在这里,本王定当护你周全。” 煦之的手递过来又缩回去,眼中的暖意如此真实,让她心中狂跳。她猛的意识到,在感动之外有种情愫在慢慢蚕食她的内心。 “当然,你可别又冒冒失失地撞树上了。”煦之见她不语,欲开个玩笑,冲口而出后,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王……您能不能把这事给忘了?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苓岚真想捂脸狂奔。撞树已丢人之极,更甚是撞树后发生的一切。时隔两个月,她仍清楚记得,迷蒙之际,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他为她上药后吹的那口气……还有,那个梦。 煦之也忆及那一夜,他那双指点江山的手第一次抱起这个轻柔纤弱的女子,如此靠近她吹弹可破的脸,他记得她细碎的发丝,安静的睡容,她的眉,她的睫毛,她的唇,还有那绵长的呼吸。 静默。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嘛? 一时无话,煦之挪步沿着小径行走,苓岚只好慢了几步跟随其后。 秋意浓烈,草木倾色,霞光漫天,烟澹斜阳,二人在园中一前一后地散步,白衣飘飞,如梦如画。煦之的背影被夕阳镀了一层金光,金冠、发梢、袖口……闪闪发光。苓岚忍不住惊叹:王果然是个有光环的人啊……不行不行,不能再觊觎王的美色了,不看不看! 她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径直地撞在……突然停顿的煦之的背上。 更尴尬的时刻已经来了! 苓岚心跳骤停:我还是撞树比较适合啊……为什么我撞的不是树?树啊,你们在哪里?容我撞一下可好? 她本能向后退了一下,不料煦之误以为她要摔倒,竟然头也不回地反手伸到背后,抱住了她。 比更尴尬的时刻还要更尴尬一些。 推开?那样太不敬了。可总不能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啊……苓岚察觉,一旦和王独处,就容易出现各种纠结和困惑,她过去十五年的人生虽已是波澜壮阔,却从未如此心惊肉跳。 这时煦之感觉她已站稳,松开了她,回头问:“没事吧?” 有事啊!好大的事,心跳时快时停的,受不了…… 煦之本想说“走路老是这么不小心”,但一想到刚才长久的沉默,忍住没说,他看苓岚满脸通红把头垂得低低的,髻上并无珠钗却素雅清婉,不由得嘴角轻扬。他开始发现,自己颇为欣赏她红着脸既慌乱又害羞的女儿情态,这算不算是一种怪癖? .................................. 接下来的两日,苓岚都躲着煦之,一见殿中有银白色闪过,她便迅速躲到假山或树下。偏生金族的人都穿白衣,有时白色和银白色在暗里是很难分辨的。 怎会这样呢?之前明明觉得,来了金族当差也很好,环境美,清净,王也很友善,现在觉得,王实在太友善,这日子更难熬啊…… 如今,她为奴的身份已彻底改变,当锐安殿主管得知后花园的这个木族少女三番四次随着王和公主同游花园后,她的衣饰多了,用品好了,连胭脂水粉也一应俱全,饮食的质量更是大大提升。结交了贵人,看来传说中要受苦受难的三年恐怕是不会有了,可为何还如此慌乱? 想必是……被王的美色渗透了?她咬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 牙切齿地想:这有什么可怕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俊美的男子!在木族的英俊青年一大把,比这里的草还要多…… 虽这么想,当远处银影一晃,她顿时气焰全无,飞速没入灌木丛中。 “咦?人呢?”脚步声已至附近,却是煦然的声音,“怎么一眨眼就没了影?” 苓岚放下心头大石,站起来道:“公主。”然后笑容不经意地僵了一下,“哈……参见王。” “你在干嘛?”煦之皱了皱眉头。 “观察……虫子。” “姐姐,”煦然在最恰当的时刻打断了煦之的追问,“王祖母和母妃不许我再养着小白了,说我身体不好,会一直咳嗽……我抱来求哥哥收养,他死活不肯,你帮我劝劝呗!” 小白?苓岚这才注意到,煦然抱着一只小白猫,毛茸茸的像个小球。苓岚心里纳闷:公主啊,我怎么帮您劝王养小猫呢?王和小猫……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这个……”苓岚一副为难的样子,“王日理万机,恐怕是没有办法照顾小猫。”边说边看煦之的脸色,以判断自己有否说错话。 “你可以和他一起养啊!”煦然天真而诚恳。 等等,我是不是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苓岚双手乱摆:“这个不太合适吧?” “你怕猫?”煦然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是……”怕倒也不怕,她母亲前几年也养了一只猫作伴,她跟猫都是和平共处的,但“和王一起养猫”这几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捏?她和煦之,怎能是“可以一起养猫”的关系? 煦然又问:“难道你怕它破坏花园吗?” 还没想到那么遥远的事呢……王啊,您就不能说两句?我可是帮您推辞了那么一下下了啊……苓岚支吾片刻才道:“这事苓岚没法做主。” “你怕猫?”煦之问了同一个问题。 “怕是不怕,而是……” “那你帮她养好了,有任何事不用负责。”煦之只想赶紧解决这个事情,为了一只猫,煦然已闹了他半日。 苓岚看着煦然楚楚可怜的神情,心一软,暗想:好吧,那我找个地方安置它好了。于是她伸手打算接过煦然怀中的小猫,不料猫咪出来半日已十分害怕,忽然有陌生人接近,猛地炸开了毛,爪子迅速抓了苓岚一下。 苓岚的手登时多了一条白印,还好平日宫女都怕抓伤煦然,经常把猫爪子最尖的部分剪掉了,才不至于流血。苓岚刚把手缩回来,却立刻被煦之抢了过去,她看着自己的手到了王的手中,竟觉得那手不再像是自己的,而是另一件与己无关、仿佛无生命的死物。 煦然见兄长脸上满是乌云,立马护着小猫倒退两步,定了定神才问:“姐姐你没事吧?痛吗?小白不凶的,它就是有点怕生。” “没事没事,是我太鲁莽了,吓到它了。”她假装没注意到煦之的举动,不经意地把手抽回,“真的没事。”她转头朝煦之笑笑,来到煦然身前,微微弯腰,把视线下降至和小猫的同一水平。 煦之的手挡在她身前:“当心。” “不碍事,”苓岚轻轻拨开他的手,当她看到小猫也注视她时,开始对小猫碧色的眼睛半眯眼睛。 说来也怪,小猫居然逐渐平复,苓岚又对它眯眯眼,小猫也冲她眯眼,一人一猫竟然就这样眉目传情,苓岚再度缓缓地伸出手,这次小猫没有发怒,反而在她的手即将到达它头顶的瞬间,主动迎了过去,她抚摸着它的头,又挠挠它的下巴,它便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时她才捧起小猫的腋下,将它接了过来,拥入怀中,小猫满足地享受着她的安抚。 煦之松了口气。 “太好啦!”煦然由衷地赞叹,“姐姐你真是我的救星!”她对苓岚更是由衷的赏识。 “公主,苓岚为奴,只能替您照顾一段时间,您还是要找更合适的人选才行呢!” “为什么啊?”煦然从来没想过苓岚原本不属于这里。 “苓岚是因为犯错被罚为奴才到金族的,三年期满后,自然是要回到木族的……”苓岚给了她一个友善的微笑。 “可是……哥哥……”煦然转头去拉煦之的袖子。 “好了!少说两句,事完了吗?完了赶紧回去做你的功课。”煦之插言。 煦然心里不痛快,撅着小嘴。 “公主别着急,不是还有两年多吗?您大可以慢慢找合适的人。” “依我看,它特别喜欢你!你最合适了,要是你回木族也可以带上小白……可我就再也看不到它了……”说着说着,煦然的眼圈红了,“姐姐,你能否不回去?” 额……为了帮您养猫吗?苓岚汗颜。 “啊!”煦然突然大喜,“你可以嫁到咱们金族啊!” “咳咳咳……”苓岚仿佛被呛了一下。 煦然自作主张道:“你可以嫁给泊颜哥哥呢!我看你们关系很好!” 苓岚感觉内心里有另一个自己在捶胸顿足:我的公主啊!不带您这么乱点鸳鸯谱的啊……还好您是公主,要是王的话可就是圣旨……王啊,您千万千万别听她的…… 想到王,她把目光投向煦之,煦之正在细察她,大约是想从她的反应判断什么,苓岚抱着猫拼命摇头。 “为什么不呢?”煦然总是乐于穷追不舍,“泊颜哥哥不好?” “不不不,很好的,很好的……”苓岚发觉这样说可能会制造误会。 “他们是亲戚。”煦之面无表情。 “亲戚不是更好吗?你要是不喜欢泊颜哥哥没关系,不是还有两年多吗?”煦然满怀信心,“我会好好找的,包你满意。” 咦?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她要找养猫的人,还是要给我找个男人?看来公主想用一只猫加上一个金族的男人把我永远拴在这儿啊……木神啊,请救救我。 苓岚哭丧着脸。 煦然每隔数日便来看小猫,苓岚在花园的隐蔽处,用木头给小猫搭了一个小木屋,上有油纸糊顶防雨,下有软布铺着保暖,可谓细心周到。小猫熟悉了环境后,经常四处溜达玩耍,到晚上会穿过花园回到小屋里,有时候甚至窝在苓岚的床上睡觉。苓岚这时已不感觉寂寞了,有了小猫的陪伴更是惬意。 宫娥和侍卫都被嘱咐过了,这猫是公主的,由于身体不适交由苓岚代养。苓岚自从多了养猫的工作后,自嘲猫的奴仆,简称猫奴。 煦之对猫既无好感也不厌恶,远远看到苓岚逗猫时露出从未在人前展示过的灿烂笑容,他不得不感叹,或许有些时候,人不如猫吧? 近来甚少到花园去,他隐约感觉到,苓岚似乎有些怕他,但又和原来的畏惧不一样。以前,是怕他这个王,现在,是怕见到他这个王,他分得出这两者的差别。 他深觉,身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 处这富庶的金族王城,深居于富丽堂皇的宫中,所有靡丽皆为利刃,一刀一刀,刺出的是寂寥与失落。 好友泊颜只在煦之与朝臣议事时才当值,这也是煦之即位时故意安排的。泊颜的父亲身居国公之位,泊颜承袭爵位后必定为煦之的左膀右臂,煦之知他文才武略均属一流,是以让他在当值时多了解舆情。一开始还没发觉,如今想来,他们商谈的时间少了许多。 高处不胜寒,在人间,却非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话痨版煦之即将上线…… ☆、夜话 西风烈,暮霞散,霜叶萧疏,秋树零落。 苍茫夜色中,一轮皓月被薄纱云围绕,风起处,疏朗枝叶落影如画地。 夜渐浓,煦之在园中散步,神思不宁,命人取出已有四个月没碰过的琴,屏退侍卫和亲随,独自在花园中抚琴。 琴声极轻,只是叮咚叮咚地,无甚韵律。 弹琴的人,有心事。 苓岚从小院出来,悄然窥探,眼见煦之坐在酒亭中,一身白色的闲服尤为显眼,他背朝着自己,随意地抚弄着瑶琴。苓岚方知,她初来那一晚听到的琴声,正是煦之所奏。 “苓岚,出来吧。”煦之头也没回,已猜到她在背后。 她猛然惊觉,这是三个月以来,煦之初次直呼其名,她怔了怔,脚步却没有挪动。 煦之转头,笑容带着几分落寞:“本王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苓岚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王,在她心中,他曾冷酷,他曾淡漠,他曾温柔,他曾恼怒……却不可能寂寥。她心中一软,放下戒备,她踏着落叶上的月影,步入亭中,向他屈膝施礼:“王。” “坐吧。” 苓岚依言而坐,煦之却未有任何示下。 酒亭无酒,只有浓浓桂香,蝉噪秋风,琴被放在一旁。 苓岚刚开始还不敢直视煦之,良久无言,她打算挤给他一个笑容,却发现他望着前方的黑暗树影出了神。她不敢相扰,陪他坐着,不发一语。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僵局,一个内侍托着披风:“王,夜已深,若不归来,请添衣。” “本王不冷,”煦之挥了挥手想让内侍拿走,见苓岚在侧,顿了顿,“放着吧,去拿酒来。” 内侍放下披风,回去端上一张铜食案,上面放着金制的酒壶和两只酒杯,正要斟酒,却被制止了。 “没你的事,下去吧。”煦之自行抬袖斟酒,一饮而尽。 苓岚看着眼前的煦之,心情复杂:他已是一族之王,甚至可说是众王之首,在这片土地上,除了神,大抵无人地位比他更高了吧?可为何他却如此失落? “苓岚,”煦之又饮尽了一杯酒,“你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苓岚想了想,摇头。 “是本王先兄的生忌。”他话音深沉,转而望下兄长煦安留下的古琴。 苓岚此前从未听说过,煦之还有兄长,不由得露出讶异的神色,同时有些了然:难怪……他脸带悲色,想来他们感情很好。 只听得煦之缓缓道:“登位之后,我变得寡言少语。”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甚为关切,又道:“我想说的,族人都知道,但是他们不爱听;他们爱听的,我一点都不想说。” 苓岚心下黯然,她知道煦之一旦不再自称“本王”之时,便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她想安慰他,却说不出任何言辞,只能保持安静。 酒香漾于亭中,荡在风里,渗进夜色,浓烈欲醺。 “我并非生而为王,我还有一个哥哥,他才是嫡长子,他比我大六岁,一出生就被给予厚望,是按照金族储君来培养的。”煦之又干了一杯酒,“他热心朝政,胸怀大志,是父王的骄傲。多亏他那么优秀,母后过世几年后,我便可以当个闲散的王子,毫无顾忌地踏青走马、游山玩水、舞文弄墨、把酒言诗。可就在我十五岁的那年,兄长骤然离世。国本已殇,整个王族陷入沉重的伤痛中,父王在那短短数月如老了十年。而我,在哀痛之余、争议之中被推上了高位,成为父王的继承者。” 煦之的语音很平静,苓岚却能从他的平静中感受到悲痛和无助被时日冲刷后残留的痕迹。 “我原本不被看好,王族成员里面,除了王祖母、堂妹铉琪和妹妹煦然,其余人包括我的父王、还有王叔他们,都不待见我,认定我生性疏懒,难当重任。还好,事实证明我也不算太笨,三年苦攻未有半分懈怠,参与过大小战役、赈灾救援,铲除过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总算未让父王失望,他们希望我成为一个性情冷淡、严苛御下的储君,我也做到了,没想到后来那么多的波折……”煦之看了苓岚一眼,“五年前,我率军与水族抵御蛮族,原本胜利班师,归途却遭了暗杀,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又轮到次年父王病逝。” 煦之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让你听这些陈年旧事,很无聊吧?” “怎么会呢?”苓岚急切地回答,“苓岚很想听,只要王愿意说。” 煦之心头始有暖意,也许是因为烈酒,也许是因为苓岚的诚恳。他放下酒杯,话音越发低沉:“我在三年前正式继位,第一年几乎全是王祖母和王叔在掌权,我只有旁听的份儿。到了第二年,我在多方势力的重重压迫下突围,推行了新政,才真正站稳了脚跟,有了现在的地位。有时候我也会内忿难平,原以为只要足够强大,便无需受人逼迫,只可惜……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难道王有什么事是被逼迫的吗? “水族……”煦之沉吟了一下。 苓岚终于想到了,水族——娴歌、婧歌。 “娴歌公主今年已经二十二岁,只比我小几个月,她原本与我兄长有婚约,兄长过世时,她才十四五岁,尚未举行婚礼。而,婧歌公主……水族王曾与我父王半开玩笑地说,待娴歌公主嫁给我兄长后,稍作时日也让她的妹妹嫁给我,让她们姐妹俩成为妯娌,那时婧歌公主不过十一二岁吧?然而没过多久,兄长却离世了……”煦之苦笑了一下,“兄长去世的头两年,我心中悲痛不提婚嫁之事,加上那时候正在潜心用功,自是没太多绮念。待我十八岁那年,两位公主忽地争了起来,娴歌与未来的金族王有婚约,而婧歌则是开玩笑似的被许给了我,两位公主都想当正室,恰好我重伤未愈,姐姐妹妹打了一年,然后我父王仙去,我守孝三年……此事不了了之,据说到了如今,她们二人仍争个没完。” 其时,五族的婚嫁之事,主要有四种:一是族内通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情况占了绝大多数;二是由本族王指婚,王为男子或女子指定族内的配偶,这往往是族中出类拔萃者才有的殊荣;三是两族王为其子女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 定下的联姻,均依照三书六礼,婚礼往往非常盛大;四是每年十月十日的好逑之会,奔赴两仪城的五族未婚成年男女,无论是贵族还是庶民,都可自愿参与,在禀明各族长老后依照礼节成婚,跨族婚姻都需要在好逑之会上接受长老们的批示和祝福。 女子成婚年龄多在十五岁至十七岁,偶有因双方家中大丧、或男子出征等特殊原因而延迟两三年,但如若女子超过二十又无其他因素而迟迟未婚,则会成为众人议论的话题,更有甚者会被迫嫁给一些丧偶或大龄未娶的男子。苓岚想起娴歌与婧歌如天人般的美色,既觉得可惜,又有些无奈,只得点点头:“苓岚在水族时也曾耳闻。” 心下却又想,原来几年前王曾经受了重伤,可他如今……应该无大碍了吧? “她们姐妹俩盛名在外,都是国中闻名的美人,却年复一年地耗在此事上,大概也惹了不少闲话吧?我登位之时曾和水君提过,说本王不愿耽误他的两位公主,可水君只当我是在客套。事实上两个我都不想娶,我想让王祖母郑重其事去退婚,但是王祖母和王叔力压了下来,说什么金族之外,最强盛的就是水族,联姻对于我这样并无根基的新王是最好的选择。王祖母看上了娴歌公主,认为她是按照王后的模式培养的,而王叔则觉得婧歌公主年轻活泼,相貌更佳。我对她们二人并无情愫,于是我让他们水族自己选一个好了,我只能娶其一……接下来又耗了两年。去年,我守孝期满,王祖母就一直逼迫,还说我老大不小,放着两个家世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女子不闻不问,还责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哈哈……”煦之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额……断袖?”苓岚小心地问。 “可不是嘛……王祖母还问起了泊颜……泊颜与我同岁,我们俩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玩耍,他也是至今未娶……” “啊?”苓岚长大了嘴,不会吧? “你觉得我和泊颜像断袖吗?”煦之转头朝她微笑。 “这个……”她有些为难:像倒不太像,可万一他们之间真是…… “我不是,放心吧。”煦之对她笑了笑。 “哦。”啊?放心?为什么她要放心? “泊颜也不是,可惜……”煦之不想暴露他人的秘密,没有再说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即将展开…… 前排提示:好逑之会对于五族之间的融合是非常重要滴,嘿嘿嘿 ☆、把酒 此时一阵夜风袭来,摇曳树木,夹杂着寒意,苓岚不自觉地缩了缩。 “冷?”煦之注意到了,指了指搁在一旁的披风,“披上。” “不,王您……苓岚给您披上。”她站了起来。 “本王喝了酒暖和……”他举手挡住即将披落的披风 ,“你不自行披上,是想让本王亲自动手吗?” 苓岚只好乖乖自己披好,坐回下首的位置。 留守花园外的内侍远远看到王把披风让给了苓岚,连忙进殿重新捧了一件过来。 煦之接过,却丢在一边,对内侍道:“没酒了。多拿些过来。” 煦之酒量颇佳,内侍去了又领了三个人一起回,这次拿了一大埕,还取了烛火、温酒壶等事物,有几碟糕点之类的。 “倒也醒目,下去歇着吧,这有苓岚就够了。”内侍们退到了花园之外,只留一人在殿后待命。 煦之递了一碟栗子糕给她:“尝尝这个。” 苓岚拿起一块,放进口中细味品尝,甘香软糯,甚是美味。 煦之望了她半晌,仿佛在下一个重要决定,他嘴唇微动,迟疑道:“再过数日,王祖母大寿,因为是整寿,又是长辈,各族的首领和少主都被邀请过来庆贺……你若想见你的族人,本王替你安排一下,如何?” 苓岚瞬间露出了喜悦,却又逐渐暗淡了:“谢王厚恩。苓岚想见,但不忍见。” “他们不是都待你很好吗?”煦之的目光停留在她如清溪般明净的眼眸里。 “见了,又得别离一次。我们连上一次,都没有好好道别。”苓岚一下子红了眼眶,怕被看见便低下了头。她回想起那日在两仪殿上,柏年的沉默和木族王的迟疑,那一幕仿似烙在她心里,痛过之后,长时间地发麻。 煦之猜到了她的难过,安抚道:“还在为此事烦恼吗?苓岚,有时候,男子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悲与喜。就像我,也不愿在你面前示弱……事实上,他们没有将你遗忘。” 苓岚转头看着煦之,他的温柔抹去了平日里的凌厉飞扬,在月色之下更觉明晰,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就已被他的眼神淹没。 “有些事,我没说,是不想你分神。既然当初定下的是三年,你好生在此度日吧,只要你不犯重罪,何愁没有再会之时?只是,到了那时候……那时候……你……”煦之没有说出口——那时候,你便离我而去了。 苓岚心里猛地被撞了一下,她这时才意识到,一场重逢,是需要用另一场离别来交换的,这是何等残忍的事实!这数月以来,她已逐渐适应了锐安殿的一切,适应了这样的日常,适应了眼前的王,她也曾暗自庆幸自己被煦之带回了金族,虽时不时在寂寥的夜色中挂念远方的亲人,可是一想到回族后,她再也见不到煦之和煦然,一下子柔肠百结,鼻子发酸。 在此刻之前,她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是心存不舍的。 煦之也长久没有说话,二人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凉夜碧空,暗虫低鸣,只有明月照人心事,冷冷清清。 云涌云散,月明月黯。 煦之从思海挣扎而出,打破沉默:“我们离开两仪城的当晚,木君当即修书一封,备上厚礼,派人一路追到锐城,他知道我素来秉公办事,只求我不要为难你。” “啊?”苓岚惊呼,“还有这等事!” 她那日见木族王在她离开时踌躇不语,事后却想明白了。过去一年来,她与柏年之间似有还无的情愫,木族王岂是不知?可他不仅仅要娶儿媳妇,他要选的是未来的木族王后啊!这便是为何一开始木族王据理力争,尽全力保住苓岚,但当金族王收她为奴三年时,他就不再说话。三年……三年也许足够让柏年忘记她了吧?然而她又是至交好友的孤女,养在身边多年,实是不忍她在异族受苦,所以…… 煦之又继续道:“我怕告诉你这件事,你的心就飞回去了,留一个空壳在此,日子该有多难熬?因此想等期满再一并告诉你。” “王,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把礼物退回去,对他们说,只要你不再犯错,自然不会苛责于你,为奴者不得有牵挂,他们不可写信与你。” “……”苓岚无言以对。 “我现在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 有点后悔告诉你了……”煦之显得有些无奈,“你,你生气吗?” 苓岚失笑:“生气?对王……怎么能生气呢?” “如果可以生气,你会吗?” 摇头,苓岚笑了笑,其实煦之是对的,如果注定要在此度过三年,有太多的牵挂,日子真没法过下去。 煦之又饮尽一杯酒,却呛了一下,咳了数声,苓岚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王,其实……苓岚并无牵。苓岚这三年一定会尽心尽力奉您为主。” 三年。 三年又有多长?三年前,他刚继位不久。三年前,堂妹铉琪被迫参加好逑之会,接受了早定好的邀约,泊颜大醉三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面对这种种,他无能为力。而这些宛如昨日。人生似是悠长却苦短,他竟无法行所想之事,护至亲之友,爱所念之人,为王者有何幸? 想到此处,煦之几乎想把手中金杯给砸了,可他马上冷静下来:不行,我不能让她察觉这些,更不能告诉她更多。万一我和她之间注定无缘,我却任性妄为,和那木族的少主柏年有何区别?她如此单纯的一个姑娘,我若无把握,自是不能让她再趟这趟浑水。 夜色又浓烈了几分。 煦之望着空杯,良久无话。 苓岚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不安,又觉得不是她想的那样的。 “说了这么久,竟未向兄长敬酒。”煦之拿着酒壶酒杯出了酒亭,走到花园尽头的假山,假山之外便是悬崖峭壁。苓岚怕风大,把另一件的披风抱在怀中,快步跟了过去。煦之的披风对于她而言太长了,所过之处拖拽着几瓣落花,几片残叶。 煦之对着远方的河山跪拜在地,向天默默祝祷。苓岚连忙为他披上披风,跪在他身后。他脸上充满了虔诚与哀伤,口中念念有词,却被风声掩盖,听不真切,末了,他把酒奠在地上,又自饮了一杯,神色肃然,回头看苓岚也跪着:“你也来敬一杯。”苓岚依言照做,在心中默念:愿王爷安息。奠酒在地后,苓岚也满饮一杯。 骤风乍起,金银桂花纷纷扬扬,落了他们一身。 “此处风大,回去吧。”煦之站在她身边,扶起了她。苓岚拿着酒壶酒杯,回到亭中,把酒重新热了一下。 “困吗?”煦之用手拨了拨她头上的桂花,指尖却有余香。 “还好。”苓岚脸上透着一抹水红,她并不打算就这么丢下他。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煦之脸上有了些笑容,“一整晚都是本王在说……其实本王往日何曾这般唠叨?” “王是一时感怀往事罢了,”苓岚眼波流转, “只可惜,苓岚幼时很无趣。” “不怕,说你想说的就好。” 苓岚想了想,说了些家中旧事。父亲生于书香世家,与木族王是结拜兄弟,有一身武艺,任的是武职,母亲是水族女医,他们相遇在两仪城的一次动乱中,相识相爱相惜,参加了好逑之会,禀明了两族的长老后成了亲,定居木族。苓岚小时候很活泼,是家中的宝贝,她不好文反而好武,六岁前还跟父亲学了点拳脚功夫,只可惜父亲意外去世后,她就忘光了。 煦之微笑:“怪不得你敢拿茶壶砸晨弛,原来是武功虽失,侠气犹在。” “王太抬举苓岚了,我就是有勇无谋的一个傻丫头。”她笑着想:不是吗?您看,我把自己砸到金族当奴仆了。 “傻丫头有傻福。”煦之伸手摸摸她的发髻,苓岚似是没有在意。 说着说着,苓岚也喝了点酒,小脸在烛光中显得红扑扑的,眼里闪着亮光,又说了些林间杂事。她住木族王府后常于水木二族往返,沿途途径大片的森林,有着千姿百态的植物。她说了些好玩的,又说起了从母亲口中听来、自己尚未亲眼所见的奇特植物,例如有些果子,单独吃会腹痛如绞、浑身无力,但若连叶子一起吃则无虞;例如有一种花,奇香袭人,但闻之会昏睡数日不起。煦之听得饶有兴致,还笑说,若有机缘倒想亲眼一见。苓岚笑他居然有这样奇怪的念头,简直是自讨苦吃。 月华如霜,西风凄紧,心却是微暖。 作者有话要说:  【酒亭夜话还有一章】 ☆、倾心 苓岚在讲述往事时,笑意微漾。 “有没有捡到什么宝贝?”煦之笑着眯了眯眼,语气像是在逗小孩。 “小时候收集了好多奇怪的石头,长大后发现都是寻常石子,却又舍不得丢掉,想来真是可笑。”苓岚依稀觉得,这也是人生的必由之路,有些事情曾让她无比执着,过后才明白,再大的喜悦和伤痛都会因时日流逝变得淡然。 “那……有没有捡到人或者动物?”煦之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有。”苓岚喝了一杯,酒香与桂花香相融。 “哦?什么人?”煦之心念一动。 “有迷路的孩子,有走不动的老人,有一回,我陪一个老爷爷在林子里坐了两个时辰呢……”苓岚努力地回想,“还有一个没捡成,好几年前,是在水族的事……” “为何没捡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得想想……那一年我还小,大概十岁的样子,在水族的山林玩耍迷路了,越走越远,夜晚遇见一个人倒在溪流里,好像受了伤。我小时候无知无畏,胆子还蛮大的,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拖上岸,又累又饿,几乎也要倒下了……没想到那人身上到处都是伤,肩上还被扎了一个大洞。” “然后?”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然后啊……我那时每天都会采些草药,可身上偏偏没有止血的,只能随便捣腾些给他敷了。我看血差不多止住了,但那人迷迷糊糊的,话也说不出来……好像快撑不住了,我想跑回去找母亲来救他,结果因为不认识路,边走边哭……走了一夜才到,身上沾了不少血污,把母亲吓得魂都丢了。天亮后带母亲和几个邻居前去救人时又找错了方向,最后花了大半日终于找到那个地方,却只有一滩血迹,不知那人是被别人救了,还是被野兽叼走了……希望他没事吧。我后来到处找过,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水族的路摸清楚。”也许是酒力的缘故,苓岚的措辞和目光都有些凌乱。 煦之道:“一定是被人救了。” “嗯。”苓岚明眸微动,“如今想来,救人的方法都是错的,大概也没什么用。” 有用的,即便草药无用,你对我说的话却很有用。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煦之淡笑不语,转念一想:这事我还不能跟她说,今晚在她面前暴露了太多脆弱之处,若被她知道当年那一身血污的垂死之人是我……太丢人了,往后三年还怎么树立王的威仪? 苓岚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事,或许是困倦,又或许是酒意,最后竟伏在食案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 的一端睡着了。煦之学着她趴在桌上,侧头看她酡红的脸,眼里竟觉有些迷蒙的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天色沁出青白微亮时,煦之醒了,眼前仍是那张闭目沉睡的芙蓉秀脸。 煦之想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又不忍唤醒她,他搓着手,弯腰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苓岚,”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低声道,“我若是心里有了你,你会如何?” “嗯……”苓岚往他怀里缩了缩。 煦之正欲把她抱进殿中,回头看到晨班的侍卫已经到位,这时辰园外打盹儿的内侍正在揉眼睛,他若直接抱她进去有失体统,也会招来闲言。他转向小院的方向走去,穿过花园的铁栏,入了院内,苓岚那间屋子的门虚掩着,先一晚未熄的油灯已经烧尽。进屋后,此处除了一榻一几并无他物,极为简朴,他依稀看到被衾上卷着一只白猫。 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撅起屁股伸着懒腰,甩了甩身上的毛,喵的一声下地蹭蹭煦之,见他不理睬,出去找食了。 煦之把苓岚缓缓放在床榻上,拉过薄衾将她盖住。 “……王……”苓岚喃喃的道。 煦之全身一震,却见她并无苏醒之意。 其时天色刚亮,室内微光,煦之不愿离开,他怕离开后再无机会看到她的睡容。 “求你……求你别死掉了……我现在马上去找人……求求你,千万千万别死!” 她那晚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裙为他包扎止血,他的血也溅了她一身。她有为我哭泣吗?好像有哭过。 她给他敷的草药,让他痛得更厉害,但血总算被药物堵止住了,也比之前稍清醒了一点,他在迷糊中靠一口气硬撑了一晚,脑子里就只有她的那一句话“求求你,千万千万别死”。 他怎么能死?兄长已经不在,金族的担子仍在他身上压着,他不想死更不能死。 那是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夜,风声凄楚,流水悲泣,林影彷徨,星月无言。 他默默回首过去十多年的种种,那些山山水水、诗情画意都成了云烟,余生似乎只有一件事,就是咬紧牙让自己不要就此沉睡。 天微亮时,部下找到了他,一路不停将他带回了锐城。 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勉强下地。若不是那条包扎伤口、被血染成黑色的布条,他还以为那夜仅仅是一场梦。 曾以为是梦中之人的少女,在五年后的此刻,沉睡于他的面前。她喝过酒的小脸微红,虽然室中光线昏暗,但他的目光还是能延着她的轮廓游移,她的眉如柳叶,眼角细长,琼鼻停止,樱唇饱满,处处透着旖旎诱人。 他忽然有种要吻她的冲动,这冲动已不是第一次,在她被他惹得气红了脸时,又或是他们无意中靠近时,他曾想:我是王啊!无数女子都争相讨好的王,也是五族之境内权力至高无上的王,我为什么不能吻她?吻了,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啊! 他若真能把她当作一个寻常的奴婢,自是可以胡来。他从遇见她的一开始是有心庇护,忘了从何时起变成了关心,逐渐地越发怜惜,她像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又如温润生光的珍珠,似温软娇柔的小猫,又如破土而出的嫩芽。酒亭的这一番夜话,让他和她从此变得不同了,他们既是主仆,也可以成朋友,甚至像亲人。遇到越是珍爱的人和事,越是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步出错,便永远无法回头。 恍惚中,他已凑到她的面前。 偷偷亲一下?反正她不会知道,自然也不会生气。 她轻柔的呼吸滑过他的脸,真受不了……他的体温迅速灼热起来,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吞没,仿佛再往前踏出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煦之闭上了眼:不行,我居然想到那么龌龊的事,她待我一片赤诚,在我面前毫无戒备,我却有亵渎她的念头…… 一个吻,落在她的额上。 那个位置,他曾给她抹过药,如今伤已好,几乎看不大出来,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他将一直记得。 一吻落下,煦之不敢逗留,怕再待下去,不晓得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而,他回身站起正欲出门,却看到煦然就在晨光熹微的门外呆住了。额……好吧,她露出这样的神情,肯定看到了什么。 煦之脸上发烫,暗里吸了口气,端出一副王的样子:“什么事?” “找……找小白。” “猫出去了。”煦之见她不自在,反而镇定下来了。 “哦。”煦然提裙转身就跑。 “慢着——”煦之看着她回过头时慌张的神态,一字一顿地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煦然道:“是!”什么都没看到……原来哥哥并非喜欢男人,他对苓岚姐姐……不对,我什么都没看到…… ..................................... 苓岚做了个梦。 她梦见当王在诉说往事的时候,眼神充满遗憾,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王回头吻了她的额,道:“苓岚,你生气吗?” 她幽幽转醒,羞愧难当……怎么又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呢?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这也算是以下犯上。 她勉力坐起身,只觉轻微头疼,揉揉眼,才意识到身在自己的房中,不对啊……昨晚,她去了花园,在酒亭陪王聊天喝酒,还祭奠了王的兄长……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起来梳洗,她才发现身上还披着一件银白色的披风。刚做了那样的梦,又被他的披风包围着,她只觉得无比的热:完了完了完了…… 苓岚踏进花园时,不远处的煦之正在酒亭踱步,亭中已收拾干净,煦之也换了另一身衣服,同样的颜色,但苓岚能分辨出布料、纹理和身上的配饰与昨日不同。 这一刻,她想走到他跟前,向他诚挚地问安。 经历了昨晚那一段,她只觉得跟他很靠近,仿佛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煦之回眸,默默地注视她:她睡得好吗?看样子应该不错吧? 苓岚向他施了一个礼:“王,早安。” “煦然一大早来过又走了,这孩子玩心太重。”煦之心虚地加重了语气。 “苓岚不胜酒力,睡过头了。”苓岚惭愧。 煦之一笑:“这两日将有王公贵族来游玩,你若不嫌吵闹,随本王与他们会一会?” 苓岚闻言,眉心微动,烟水秋瞳漫着柔光,心道:王果然待我与别不同了,竟然在征询我的意见? 既然他开了口,她肯定不会拒绝。 眼眸轻抬,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发糖的日常~ 作者与小白猫一起翻肚皮打滚ing求收藏~喵~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7 ☆、灵犀 细雨如丝,催落一地秋叶,花园中迎来了王叔和锰非。 王叔乃现任两仪城城主,平时很少回封地,也极少出现在锐城,这次王祖母大寿,特意携子归来同贺。两仪城是由各族轮流管理,近十年由金族主理,明年四月将由木族接管。只可惜木族近年人才不济,能任此职的王公贵族少之又少,极有可能会由储君柏年接管。 王叔五十上下,两鬓夹着银丝,额上皱纹透着沧桑,双目如炬甚是威严。他有一子一女,长子锰非,长得斯文儒雅,细长的眉眼总带着笑意,他日常随父在两仪城理事,二十二岁,已纳两妾,并育有一子;王叔之女铉琪,国中绝色,三年前嫁入土族王室,无奈夫君多病,一直无子嗣。 酒亭中,煦之一身闲服,与王叔、锰非对饮,苓岚与侍从们在后跪坐而伺。 “这便是从两仪城带回来的木族丫头?”王叔盯着煦之身后的苓岚,上下审视着,目光锐利。 煦之一笑,算是默认了。 锰非放下手中的折扇,转头细看苓岚,见她白衣青带,容色清丽,袅娜娉婷,一张素净的瓜子脸仍有几分稚嫩,眉眼极为动人,虽谈不上倾国倾城,却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不由得笑道:“如此标致的人儿,怪不得王兄那日急急忙忙把人带走,是怕留在两仪城便宜了兄弟么?” 煦之笑道:“你就是贪心。” “王兄放心,我现在也抢不走了,可不是?再说,我看您也难得收个侍女,”瘦削的手转动着手中的金杯,锰非压低了声音,“莫非王兄是畏惧流言?” “放肆!怎么说话的!还不快向你王兄赔罪?”王叔喝止,脸上怒意弥漫着。 外间有谣言说煦之近身的全是男子,又迟迟未娶妻,由此推断他可能有些特殊的癖好,但从来没有人敢与他当面提及,当然,除了王祖母私下问过一次。 锰非见父亲责骂,发怵地看了煦之一眼。 “本王有什么可畏惧的呢?”煦之倒也不恼,安静地喝着酒。 苓岚看得出,锰非和煦之关系不错。煦之平日总是紧绷着脸,言语冷淡,惜字如金,但在熟悉的人前偶尔会流露笑容……而且,还有点话痨。想到此处,苓岚莞尔。 他们又聊了些族中事务,王叔提起先王时极为感伤,说起了与煦之父亲的年少往事。苓岚大致听懂了一些,原来王叔曾在狩猎遇到了一只黑熊,差点命丧于熊掌之下。在王叔命悬一线之际,先王曾奋不顾身亲自挥刀刺向黑熊,救了王叔一命。事隔多年,王叔重提旧事,眼中满是感恩。他对锰非严厉,但对煦之颇为恭敬,还谦虚地向煦之请示两仪城的政务,煦之提了些意见,王叔一一地应允。煦之谈及西部旱灾,以及手底下的检察官回报了边境受蛮族滋扰的问题,让王叔做好准备。 苓岚从没见过煦之谈论政务,只觉他又恢复了初见时的严肃,侧颜凌厉,剑眉冷目,神态凝重。她略微紧张,收敛呼吸,留神细听。 雨歇时,众人同游花园,草木疏清却别有一番风味。 锰非见其他人落在后面一丈以外,靠向煦之低语:“王兄这个小姑娘来历并不简单,我听两仪城的木族人提及过,她是木族少主的意中人,说不定会成为未来的木族王妃。您把她留在身边,恐怕会惹人闲话……此举会否思虑不周?依我看,别等三年了,过完年随便找个理由悄悄送回去吧,莫让火族知道便是。” 煦之虽隐约猜测出苓岚和柏年之间颇有些情谊,此时此刻从旁人口中听说,心下陡生不快,冷笑道:“你这是怕木族?还是怕火族?” “当然不是怕了,”锰非道,“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您刚才不是说,蛮族又蠢蠢欲动了。”一旦外敌入侵,各族的团结就尤为重要。 蛮族…… 煦之十八岁的那一年,以王子的身份督阵,与水族联军大战蛮族。大胜过后奔赴水族设宴庆功,不料归来的路上,在林间遇袭受伤……然后……想到此处,他回望身后不远处的苓岚,眼眸幽深,目光却流淌着如水般的温柔。 苓岚起初看二人长身玉立,闲话家常,兄友弟恭,不便紧随其后,是以独自一人在石榴树下看挂着晶莹雨滴的饱满石榴。记得那夜遇见煦之,自己拿了竹网后惊慌失措地撞到树上,当时觉得极其丢人的一幕,却成了她和他渐行渐近的契机。她忍不住微笑抚额,一转头正好接上他深邃的目光,她眼角眉梢笑意更浓,红唇皓齿灿然生光。 二人相隔甚远,但对于彼此的眼神都看得真真切切。 ................................... 王祖母大寿即将到来。 煦之那日说过,宴会当日会安排她见见木族友人,她既期待又焦灼。煦之没告诉她具体的情况,她只能等着。 若能见到木族王、槿年和柏年,他们会惊讶吗?虽然她以往也时常离开他们,独自到水族去找母亲,却从未离开过这么久……他们也会想念她吗? 这一日,煦之召她到书房:“明日寿宴,若你以花匠的身份进去,恐怕不好办。” “是。”苓岚跪坐在他跟前,略有些失落。 “但……”煦之看着她,“若是以本王侍婢的身份,兴许就说得过去了。” 苓岚大喜,朝他甜甜一笑:“是。” “来捶背。”煦之舒眉。 “啊?”她瞠目。 “不然……”他歪着头上下端量她,“你想怎样?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苓岚瞬时脸红:王!您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捶背就捶背呗……”说罢她挪到他身后,跪坐下来开始给他捶背。 事实上,煦之有点懊悔了,她在自己身后那么一跪,小粉拳轻捶肩脖,他的心思就飞到九天云外,再也看不进文章。唉,这丫头,要拿她怎么办才好?丢在花园日晒雨淋,都把皮肤晒红了;留在着贴身伺候吧,自己又免不了会多想;放出宫外?那更是要牵肠挂肚…… 苓岚见煦之长久都只看同一页,盯着某个地方,问道:“王可有什么烦难之事?” “你啊。”煦之轻轻一笑,心道:你就是我的烦难之事。 “额……?苓岚做得不好吗?”她也算是被人伺候长大的,的确不擅长伺候别人,“力度不对吗?” “没什么,下去歇着吧。你还是继续住小院,明儿早些起来梳洗打扮,要见人了。” “是。”苓岚起身告退。 次日一早,天色刚亮,掌管内务衣饰的宫女镕昔送来衣服和饰物,说是王赐的,供苓岚赴宴。苓岚心道,果然,要充当王的侍婢,地位自是比花匠要高了。 这两套新衣比平时所穿的华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8 丽了不少,白色纱绸,对襟的领口、上褥的边缘以及腰带则是碧色的缎料,绣以繁花暗纹,刺绣精美,自是比苓岚自己胡乱绣的要好得多了。 五族之境内,异族通婚之时,常以夫家的族色为衣裙,原族的族色为点缀,或是双色配衬的襦裙,假若木族人嫁予金族人,大概就是这样的配色了,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辈份的升高,衣服的颜色会越来越尊贵。只是金木二族极少通婚,基本上很少看到这样的服装了,此时一见倒觉得颇为别致,加上面料素雅大气,尺寸合适,苓岚很是喜爱。她心知这是煦之提前吩咐人准备的,他对她的了解和重视远远超出想象,她捧着衣裙,更觉感动。 穿戴过后,苓岚对镜整理了仪容,自觉颇为满意,径自到了煦之的寝殿外候着。寝殿在书房之侧,其时煦之已经起来,承列在他身边拿着一件银白色的绣金长衣。 苓岚心想,既然今日要扮作王的侍婢,总得干点什么吧。她进去请安,接过承列手中的长衣,为煦之披上。煦之见她头绾双髻,衣饰焕然,双目如秋水,红润的嘴唇略带娇俏,不禁微笑。 这时进来了几个内侍,捧进各种梳洗用具,煦之自行清洗,没让下人伺候。 承列傻站着也无事,出去催膳了。 “苓岚,”煦之把脸擦干净,问道,“你知道本王为何不爱侍卫跟着,也不让下人贴身而伺?” “并非生而为王,只爱游山玩水”之言从她心头涌起,他素来独来独往,习惯了自由,不爱虚礼和拘束。她点头:“苓岚明白。” “那,为何不要宫女?”他回头看着她。 “这个嘛……”她倒真没思考过。 “因为她们总爱勾引本王。”煦之哈哈大笑。 苓岚只想吐血,真是个自恋的王……勾引便勾引呗,您是王,没有谁能要求您守身如玉啊……苓岚冲口而出:“王请放心,苓岚绝不会勾引您的。”说罢就后悔了,这什么话啊?听起来像是自己很想当侍婢似的,明明说好寿宴这一天以侍婢身份进去而已……于是她又说:“至少今日不会。” 啊……完了,在说什么啊…… 煦之听她口不择言,笑问:“那明日呢?” “明日,明日苓岚回去种花,给您种更多更好的花。”苓岚讪笑。 他站起来:“也好。” ——只要你乐意,本王都会成全。 ☆、寿宴 王祖母七十大寿,设宴栖凰殿。 辰时刚过,煦之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出发了,他不乘步辇,也不骑马,只是缓步而行,所过之处宫人各种下跪行礼。 一路上,他对苓岚说,她可能低调不起来,干脆坦然以对吧,苓岚不解,但也不以为然。 途径各处殿宇亭阁,均是金碧辉煌,苓岚不住地张望,到锐宫的数月,她极少在外面走动。沿着过道穿越重重宫门,终于抵达锐宫另一侧的栖凰殿,煦之只带承列和苓岚二人随身入内。 殿内金窗珠箔,雍容华贵,烛光掩映,群臣百官在殿中列队静候,煦之穿过众人,站在最前端,煦然则与太妃并肩而立。苓岚承列在他附近的次席上站着。 苓岚放眼望去,只见王叔和锰非在煦之身边,锰非身边还有个小男孩;泊颜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他妹妹葶宣携子随夫……各族的王都带着晚辈来了。槿年、柏年都过来了,意外之喜盈于脸上。火族的晨弛,唉,不能看他!那二十七八岁、颇为健壮的黄衣男子,大概是土族王的孙子昊均吧?外间相传他即将接任土族王的位置。蓝色锦袍的是水族的娴歌婧歌两位公主还有她们的弟弟凌歌……这三人长得真是美……苓岚暗自后悔:水族善化妆术,当初怎么也不向娘学一下? 此时王祖母从内堂被宫人扶了出来,她两鬓雪白,身穿金色锦绣袍,慈祥与威严并重,满脸喜色,在首席端坐。 众人同时行礼,齐念祝寿词,气势非凡。礼毕,煦之当先走到次席,余人亦按次序回座。 煦然参拜过后坐到煦之身边,见苓岚跪坐在后,珠钗环髻,面若桃花,一身新衣显得顾盼神飞。她想起那日清晨所见之事,笑容十分古怪。煦之自是猜到了妹妹心中所念,心想这丫头口没遮拦,可别当众把这事抖出来。 煦然自是不敢明说,但藏了一个秘密,浑身不自在,回头向苓岚道:“姐姐,你可知道?哥哥最爱欺负人了。” 苓岚见他们兄妹俩神色有异,煦然这句话不知所云,她发问也不是,回答也不是,只得向她一笑。 煦然见她意趣阑珊,又卖关子:“看来你是不知道啊……” “再胡说八道就去跟你母妃坐。”煦之威胁。 “我没胡说!”煦然有些生气,“我就是看到了……”见煦之目光越来越严峻,闷哼一声转过了头。 这时,一众头簪红花的白衣宫人捧上来一碟碟精致的点心,均用金银器皿装着,还有酒水瓜果蜜饯等物,一一摆放在他们跟前的长形鎏金铜食案上。 煦之回头低语:“想吃什么?本王给你拿。”他这话是对苓岚说的,苓岚尚未反应过来,承列已经抢道:“王,承列想吃栗子。” “就是爱吃吃吃!”煦之小声骂了一句,随手丢给他一个微烫的栗子,见苓岚不语,拿了一整盘碧绿的鲜莲子给她。 “王就是偏心。”承列在苓岚耳边轻轻的道。 “可不是?王给你吃栗子,却让我给他剥莲子。”苓岚笑道,她当然知道煦之是拿给她吃的,只是故意安慰承列而已。 于是她开始专心剥莲子皮,去芯,放好。承列偷吃了两颗。 殿中歌舞升平,殿内的王亲国戚们举杯畅饮,谈笑风生。 火族的舞蹈自是极好的,姿态翩然;木族的琴也颇为动人,婉转动听;土族的杂技引来称赞,让人耳目一新;金族演示的武艺也是精彩……而水族竟然是公主娴歌婧歌姐妹亲自上阵,足见其诚意。她们身穿水蓝色的绸缎,高髻上插着十来支金花珠钗,浓黛轻红,明眸皓齿,的确是灼灼芙蓉姿。娴歌二十有余,鹅蛋脸面,细眉凤目,雍容之气盈于浅笑间;婧歌年岁较轻,下巴尖削,柳叶弯眉,杏眼含春,顾盼生辉。她们缓缓而唱,如敲玉,如转簧,歌喉动人,众人连连惊叹。 只听得她们唱道: 今日乐上乐,相从步云衢。 天公出美酒,河伯出鲤鱼。 青龙前铺席,白虎持榼壶。 南斗工鼓瑟,北斗吹笙竽。 妲娥垂明珰,织女奉瑛琚。 苍霞扬东讴,清风流西歈。 垂露成帏幄,奔星扶轮舆。 苓岚不时抬头看,脸上流露称羡的笑容。偏生煦之对各类繁俗的表演无心欣赏,频频回头去拿苓岚剥的莲子,还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9 笑着称赞道:“剥的不错。” 逐渐地,殿上众人都留意到了,金族王煦之,今年与往年不同,带了一美貌侍婢随身。 歌声绕梁,娴歌婧歌唱罢,齐声向王祖母祝寿,悄悄窥探煦之,却见他在向身后的美貌侍婢递送糕点:“桂花团子不错,咱们回去也做些来吃。” “嗯,王爱吃,苓岚待会儿给您摘桂花。”苓岚跪坐在那里低头剥莲子,尚未注意到煦之正在给自己递桂花团。 “姐姐……”承列提醒她。 “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煦之手仍在半空,拿着一个金碟子。 苓岚猛地发现,殿上半数人都在看他们这个方向,她暗暗叫苦:王啊……您说我今日低调不起来,这分明是您惹出来的啊……镇静地接过,故意把声音稍稍提高了些:“谢王赏赐,栖凰殿的点心自是极佳的,奴婢定当努力研习。” 煦之转身回望殿中:“噢,唱完啦?唱得好……”然后鼓了个掌,余人才跟着鼓掌。 娴歌与婧歌退下,对望一眼,均是娥眉轻蹙。 酒过三巡,又吃了些菜肴,午后筵席方散。其余各族不参加晚上的金族王族宴会,往往会赶在黄昏之前下山,奔赴镇上歇息。煦之和水族王、火族王闲话家常,被大群人围绕,回头见苓岚在一边局促不安,知她想出去找槿年柏年,编个理由打发她出去。 殿外熙熙攘攘站满了人,苓岚在绿衫人中寻找槿年和柏年。 “苓岚!”柏年向她招手。 “数月不见,你……”槿年一身水碧色罗裙,脸上浅淡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素雅。她伸手握住苓岚的手,发现她的手起了些茧,心一酸,眼中有着泪意:“辛苦你了……” 柏年原本在殿中乍一见到她时也是喜形于色,但席间窥见她与金族王兄妹神态亲密,此刻细看她容颜娟好,神采奕奕,除了比以前晒得肤色略红,其余的衣着和发饰更胜在木族之时,心下渐生疑惑。 苓岚久未见柏年,本会激动得不能自抑,看他竟别来无话,一颗芳心立时暗淡了不少。她见他踌躇未语,主动给了他一个笑容:“柏年哥哥。” 柏年正要对她说点什么,眼前红影一晃,来的却是晨弛。 那次大闹两仪殿后,两族王互赠了些小礼物以示和解后再无交集。适才在殿中故意不搭话,此刻见到,柏年心里不痛快:他来做什么? 苓岚向晨弛屈膝施礼,有几分畏怯,但想此处是金族锐城,又是锐宫的盛宴上,他一个火族的王子,也未必敢对自己动粗。 “我道是谁?”晨弛笑吟吟地走到他们跟前,“原来是木君的公主和王子……咦?这位漂亮的姑娘是金族那一家的小姐?”他见苓岚白衣飘飘,绿带飞扬甚是华美,假装没认出苓岚,故意说她是金族人,好让槿年柏年心下不悦。 苓岚虽知他话中有话,可她把人家烫了一臂的水泡,她母亲是医者,她也得了一副医者的心肠,也不管他耍的小把戏,彬彬有礼地道:“奴婢是苓岚。您的伤都好了吗?” 晨弛万万没料到她竟然会问候关怀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瞧着她婷婷而立,顿了顿,忽然把袖子卷到了肩膀,露出整条手臂:“你要看我的伤……” “你……”苓岚只扫了一眼,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但已不碍事,又恼他轻浮,转过了头。 “放尊重些!”柏年激怒之下声音大了不少,引起了四围的注意。 “她自己说要看的啊……”晨弛大声回应,还一脸无辜状。 槿年拉开苓岚:“咱们到别处说话,不理他。” “哟……看完就走?不摸一下?这可是你的杰作……”晨弛伸着裸|露的臂膀拦住她们,他就是觉得她们木族女子木纳可爱,不似火族女子个性张扬,所以老是存心挑逗戏弄。 苓岚原本对他甚是忌惮,此时变得愤然,她盯着他的脸,竟不退怯:“请借过。” “呵,来金族当个奴婢,胆子肥了呵。”他有些讶异,这种不怒自威的表情,他在何人脸上见过?她真的是那日跪在两仪殿上的泫然欲泣的垂首少女吗?殊不知苓岚在金族一段时日,心境已截然不同。 “请——您——让——道。”苓岚缓缓说道,眼神透着坚定。 晨弛打量着她,对她暗生好感,当下把衣袖整理好,笑吟吟地道:“不错啊!看来在金族混得挺好的啊!连那么冷酷无情的金王煦之都被你哄得服服贴贴的……不如,随来我火族玩玩,我也会好好关照你的。” “本王的人恐怕轮不到你来关照。”煦之一身金丝银袍迎风扬起,他双手负在背后,信步而来,身后跟着承列和两个侍卫。 晨弛颇觉意外,倒也不怕他:“她不是木族人么?” 煦之淡淡的道:“没错。”他把苓岚挡在身后,转头低声问:“没事吧?” 苓岚眼圈一红,为的是煦之的袒护,煦之却认定晨弛对她做了龌龊之事,心下大怒,寒声道:“她若身在木族,本王无权干涉,但此时此刻,她是本王的人,你若欺辱于她,本王绝不善罢甘休!” 这几句话,话音很轻,却如有千斤之力,众人闻言一怔。 晨弛自讨没趣,做个鬼脸:“开个玩笑而已。”随意行了半个礼便走开了。 煦之不再理他,转头见槿年柏年对自己施礼,朝他们点头示意,又问苓岚:“叙过话了吗?” 苓岚摇头,心中百感交集。 “那边有个园子还算安静,你们过去吧……”煦之又问,“真的没事?” “嗯。谢王恩典。”苓岚努力地给了他一个笑容,眼圈却依旧发红。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当众维护她,从来没有。记忆之中,对她百般呵护的人,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的人,大概就只有她的父母了。 “没事就好。谅他也不敢再啰嗦什么……承列,你去园子门口守着,若有事即来禀报。” 承列应声随苓岚他们走了。 苓岚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看煦之,目光夹杂着感激和欢喜,她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煦之朝她点了点头,也不理会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领着侍卫拾阶而上,飘然回殿。 作者有话要说:  水族两位公主所唱的是《艳歌》,为乐府古辞,大意为天上宴会之乐,天上神灵都围着诗中主人公转。 虽是架空文,但文中出现的家具、菜肴基本参考南北朝,后文还会引用少量古诗词,皆在隋唐之前。 ☆、许诺 栖凰殿花园,秋庭碧藓,霜叶遍地,三人踏叶而行,步步有声。 “苓岚,”槿年挽着苓岚的手,“依我看……金族王对你可不错啊,我本来很担心你会受欺负,那日爹爹送他的礼物,他都拒绝了。” 苓岚注意到柏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0 年神色不太好看,但也不能否认煦之的确待她不薄,只好道:“嗯,王……金族王其实没那么凶,他让我给他种花,我负责照看一个园子,日子不难过。” “怪不得。”槿年微笑,“大概一个多月前收到消息说金族王重修花园,咱们还派人送了些罕见的花草,听说有个木族的女子在为他谋划,我当时还在想会不会是你。” “是啊,”苓岚听她槿年提到煦之的花园,神情骄傲而温柔,“我只是个花匠,但王……金族王说若我想在寿宴上见你们,须得扮作侍婢。” 柏年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难为你了。” 苓岚意识到,这是久别重逢后他正式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曾幻想过他说任何话,也许是“好久不见”,或是“你还好吗?”……却没想到是这一句。是她多心吗?总觉得,他心神不宁。 柏年见她无言,又补了一句:“是我连累了你。” 苓岚从没想过要怪他,当日的他也不过是为了槿年争一口气,而她眼看他要受重伤了才主动出手伤的晨弛,她为他,就像他为槿年负伤一样,都不希望对方有任何歉意。难道他心里认为,他不值得自己为之付出吗?还是……她当真不该那么做?为何他要内疚?苓岚有些黯然,才分别数月,已是无话了吗? 槿年提到了苓岚母亲,说已派人知照,她虽有伤心,但一切安好。苓岚素知母亲坚强,心里也有些感伤,请槿年多加关照。 他们又说起了族中大事和相熟之人,苓岚听到“梨笙”的名字时,不禁失笑,她倒把梨笙忘了。眼见柏年也有些尴尬,想必是自己不在木族,梨笙更是明目张胆去纠缠他吧?可笑的是,连被王族视为亲人的苓岚都自觉是奢望,区区一个茶农之女的梨笙为何如此盲目? 说到十月的好逑之会,苓岚原本今年满十五岁是可以去参加的,无奈服奴役不能前往,槿年说自己也无心参与,反正各族符合身份和年龄的就那几个,她都没兴趣。苓岚悄悄看了看柏年,但见他与自己再无言语,一脸木然,思绪不知飞到了何方。 苓岚随槿年柏年去拜见木族王,又是一番叙旧,木族王见她一切安好,心下欣慰。 送木族人出了锐宫,她拭去泪意,随承列回了锐安殿。一路上宫人频频回望,小声议论,苓岚起初有些不习惯,后来就没当一回事了。 ............................ 煦之即将陪娴歌、婧歌、凌歌三人,逛他那个新造的花园,“被迫”二字几乎要刻在额头上了。 这是王祖母的提议,今日她老人家大寿,煦之不好拒绝,刚好煦然也要过去逗猫,他便允许她一同前来,见泊颜无事,赶紧拉了一起作伴。 娴歌婧歌此前曾见过数次,一贯如此倒也罢了,凌歌明明是个俊美少年,为何也对他暗送秋波?煦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微感头痛。 六人在前,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两族侍从和宫人。娴歌一路上总是想办法和煦之攀谈,印象中金族王煦之素来冷淡而神秘,娴歌与他探讨金族风俗,他客气有礼地回应着。婧歌对此并无了解,完全插不上话,只好和煦然聊天,但三句不离“你王兄”,煦然大感无趣。凌歌落在后面,只觉泊颜气宇轩昂又不失和善,是个有问必答的谦谦君子。金族的男人果然迷人……凌歌偷偷想。 到了殿中,娴歌和婧歌开始与煦之讨论墙上的字画,家具的样式和摆设,博古架上的瓷器、玉雕……煦之刚开始还是礼貌应对,后来略为厌烦。煦然才没心思跟他们慢慢磨,一溜烟地冲进了花园,又留下一堆宫娥在外候着。 终于要逛花园了……煦之心想:你们怎么还这么慢悠悠的呢?天色晚了山路可不好走。不会是想赖在本王这儿吧? 金族王的花园竟有这般好景致!娴歌大赞:“真是神来之笔,这酒亭,真是坐看花光照水光,栏下秋花落自香。” 没看出冷淡的王,会有这样的眼光,看来外间说金族人毫无情趣乃是误传。婧歌大赞:“王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打理吧?真是烟景如画,纤草连门,清幽雅致,相得益彰……” 娴歌又接口道:“日华穿竹,云影过阶,小径幽深,翠竹丹桂相映成趣,秋风送香,甜香里带着万叶千声,可谓声色味俱全……” 婧歌又感叹道:“那一池残荷更得我心,碧波荡漾,水影迢迢,鱼戏叶间,动静皆宜。这石榴树硕果累累,流霞包染,露浥玛瑙……” 她们姐妹二人小时候亲密无间,但因婚约之事互相怨怼多年,今日竟出奇的一致,你一言我一语,争相地夸着煦之的花园,仿佛这是世间少有的奇景,每一处都无比的精妙,是她们向往已久的神仙之境。 煦之微笑着听她们浮夸的称赞,娴歌婧歌见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更是心花怒放,深觉不枉此行,几乎把看到的所有事物都拿出来赞赏一遍。 “姐姐快来!”煦然看见苓岚从后堂出来了一下又躲回去了,大声召唤她。 苓岚刚回来,正要穿过花园回自己的小院,忽见有客人,不愿打扰便退进屋内,此时听得煦然呼唤,勉为其难过来行礼。 “姐姐,”煦然拉着苓岚,神情带着戏谑,“快来见过水族的公主和王子,尤其是两位公主,把你的园子夸得仙境一样……” 苓岚虽认为煦然在说笑,仍向娴歌、婧歌、凌歌下拜。 娴歌、婧歌神色尴尬,认出眼前这个小姑娘,正是今日栖凰殿上跪坐在煦之身后为他剥莲子的侍女,见她年轻貌美,面容素净,有股秀雅绝俗之味,即便是梳了宫女的发髻也无下人的气息。姐妹二人均心生醋意。 煦之笑了笑:“多谢两位公主赞赏,此园乃是她独力设计和打造的,喏,苓岚,还不谢谢二位公主?” 什么赞赏?一句也没听到……苓岚闻言只得称谢。 娴歌婧歌有些恼怒,本以为一味的称颂便可讨得煦之欢心,不料他轻轻一卸,全推给一个侍婢了,她们也不知真假,连忙岔开话题。 苓岚疑惑地看着煦之,见他面有得色,心知他戏弄了人家。 这时,煦然抱着的小白对苓岚喵喵的叫,煦然道:“想必是饿了,姐姐,咱们喂猫去吧。”丢下余人就跑了。苓岚朝煦之他们行礼告退,快步追上煦然。 娴歌婧歌见王妹与苓岚竟亲如姐妹,倒是不敢小觑她。 煦之再也没心情陪她们耗了,让泊颜陪客人,自己假借公事繁忙为由,大步流星地回了书房。这下可苦了泊颜,婧歌心情不快,娴歌也不愿离去,在酒亭一坐就坐了半个时辰,偏生都是别无他话,泊颜只得让下人拿些酒水茶点过来招呼他们,在凌歌脉脉的注视下如坐针毡。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1 煦之进了书房,承列忙着熏香研墨。 刚翻了两页书,煦之惊觉,煦然正和苓岚在一起……她不会把那日所见说出来吧?不安全,于是让承列把苓岚叫过来。 事实上煦然完全忘了那件事,二人在花园的角落逗猫,煦然偷偷笑着把适才娴歌、婧歌各种讨好的行为告诉苓岚,苓岚虽暗觉有些好笑,却想着煦然在夸大其词。 当苓岚被叫走了之后,煦然才明白,一定是哥哥怕自己多言。她抚摸小白猫的背,心道:如今细细回想,哥哥应该是对苓岚姐姐有意的,嗯,说不定会纳为侍妾吧?可是,那两个公主真的会嫁过来当我的嫂子吗?模样倒是不错,就是妆浓了些。她们话真多啊,要是哥哥娶了她们回来,恐怕会被吵死吧?唉……水木土火四族,难道就没一个合适的公主可以来当我的王嫂吗? .......................... “王,”苓岚进了清香四溢的书房,“您唤苓岚?” 煦之见苓岚嘴角有笑意,搁下狼毫笔,心里嘀咕:这到底是说没说? 把承列支去备茶,煦之问:“适才怎么去了那么久?” “苓岚送了木族王一程。” “本王还道他们把你拐跑了。” “奴婢不敢。” “过来研墨。”煦之故意冷着脸。 苓岚走到案边,跪坐着静静地为他研墨,力度恰到好处,一如她以往在槿年身边那样。 秋风扑入,煦之轻移镇尺,继续提笔疾书。 苓岚站在他身边,见他的字圆润流转,俊秀飘逸,回想今日寿宴过后,当晨弛为难她和槿年柏年时,他是那样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挡在她的跟前,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刻进她的心——“她若身在木族,本王无权干涉,但此时此刻,她是本王的人,你若欺辱于她,本王绝不善罢甘休!” 她相信,即便日后她回了木族,有疑难向他求救,他还是乐意助她的。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外冷内暖的王…… “王,”苓岚话音有点颤抖,“苓岚以后……每日给您捶背、研墨,您看可好?” 煦之笔锋一抖,转目望向案边的她,但见她眼有泪意,心中一紧,搁下手中的笔:“怎么啦?受委屈了?” 苓岚低下头:“苓岚只是感念王的呵护……”她只想多陪在他身边,就这样静静守着,添灯沏茶,捶背研墨,别无他念。 煦之乌黑的瞳仁似有漩涡,什么都好,只要她乐意。 “寒冬将至,要是花园没什么事,你便多来本王这儿。” “是。” “苓岚,”他唤了一声,声音轻柔,语调温和,“你侍我三年,我偿你三愿,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你们都忘了~先整理一下已提及的主要配角: 金族:泊颜、煦然、承列、锰非、王叔 木族:槿年、柏年、梨笙 水族:娴歌、婧歌 火族:晨弛 土族:昊均 ☆、装病 秋夜,无月,小院昏暗,地静人闲。 煦之领了众人回栖凰殿参加夜宴,旁族已离去,苓岚没再跟随。 苓岚灭了烛火,独坐窗前,她想今日之事,桩桩件件,纷纷扰扰:王祖母大寿,我在那儿跪拜了一阵,剥了半日的莲子,表演虽好却无心细看。见了槿年和柏年,槿年一切安好,唉……柏年,好陌生。希望母亲不要太难过,我很快就回去陪她了。那晨弛怎么这么招人烦呢?他说什么啊?说我把王哄得服服贴贴?我什么时候哄过王?反倒像是王在哄我…… 她又想到娴歌和婧歌:水族的两位公主,果然妍姿巧笑,知音识曲,就是太娇媚……以前我觉得她们如天仙一般,现今倒没那样羡慕了,还不如槿年……若王要娶的人是槿年就好了。可惜木族近百年来声势大不如前,咱们木人又低调质朴,被水火二族抢尽风头,金族大概看不上木族了。王说,若我真心侍奉他,他会为我完成三个心愿,只要不违制不越礼,人力所能及。我又能有什么心愿呢?王说不着急,我得慢慢想。 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她那颗忽明忽灭的芳心,已逐渐旁落。 ....................... 十月,霜叶飘零,天气又冷了几分。天色逐渐添了浓云,灰中透白,阳光被寒意染色。 苓岚已甚少在花园中作业,除了采摘残余的桂花做点心制香囊以外,偶尔清扫一下落叶,其余时间都留在殿内伺候煦之,还会到厨房做些小点心。她担心煦之吃不惯她木族的口味,又特地学了金族的做法。 掌管厨房的疏琳告诉她,在这锐宫里,有两样忌讳,一是王不能吃蘑菇,吃了会容易起疹子,别的宫殿不禁止,但若煦之到别处用膳就要注意;二是不能做鱼乍,此乃整个锐宫的禁忌。 鱼乍是一道寻常的生食菜肴,取新鲜的鲤鱼,去鳞切小块,洗净后沥干调味,再用茱萸、桔米、酒等原料煮糁,然后一层鱼一层糁装进干净的瓮中发酵。苓岚觉得奇怪,为何一道常见的菜肴会成为禁忌?忍不住多问了两句,疏琳见四下无人,悄悄告诉她,八年前,煦之的兄长煦安,大病一场后本已逐渐恢复,不料某日吃了鱼乍,便突发急病而亡,是以这些年来,金族王族皆以此菜为不祥之物。苓岚闻言,心中难过,将此事谨记在心。 这日煦之在书房看公文,苓岚闲来无事,取茶而煎。 “王,”她将茶饼逼火而烤,有一股微淡的清香弥散在书房中,“我要是向您许愿,把簪子拿回去,这样可以吗?”这的确是他能力所及……而且,也不算违制啊…… 煦之心里没好气:你当本王是什么人?这么随意的事情都拿来当愿望…… “难道你就没一点志气吗?簪子日后自然会还你,前提是你得乖乖听话。换别的。” 我何时不听话了?就是没其他可行的愿望啊……她小嘴微扁,眼睛却盯着风炉。 “十月十日的好逑之会,”煦之看着公文道,“本王得想个法子避开,王祖母又催了。”他抬眼看看苓岚,“你闲来无事,替本王想想。” “为何要避开?”她把茶饼冷却后碾碎,再研磨成粉末,“听说挺热闹的,苓岚还没去过呢。” 煦之有点恼:难道你很想看我参加,然后邀个水族公主回来供着?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当下冷冷的道:“怎么?你还想再多伺候一个人?” “可是,”苓岚觉得王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一切按王的旨意。再说,苓岚要伺候您三年,总不能自私地想着偷懒,暗自祈求王三年不娶吧?” 他无奈地想:我还真希望你多些私心。眼见她以木炭和硬柴作燃料,在铜釜中注入山泉水,待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2 轻微有声时,小心翼翼地除去浮在表面的水膜。 “王,”苓岚从釜中舀出一瓢水,再用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碾好的茶末,“您觉得木族怎么样?” 煦之不明所以,想了想,答道:“挺好,地大物博,风景如画。” 苓岚朝他粲然一笑,把之前的那瓢水加入釜中,舀了一碗递给煦之。 煦之见这茶碗配以汤色韵味典雅,笑道:“你们木族平时都这么煎茶吗?跟金族不太一样。” 苓岚微笑:“那您趁热偿一下。” 煦之喝了一口,颇觉新奇。 苓岚又问:“那……您觉得咱们木族人如何?” 煦之正色道:“不错的,博爱仁厚,风姿秀丽。” “王,您觉得……我们的槿年公主怎么样?”苓岚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煦之被茶呛到了。他终于领会了她的用意:这丫头!这丫头居然想着给本王当媒人! 苓岚一副期许的神色,他答道:“不熟悉,不好说。” 什么答案啊…… 煦之见她泄气,明知故问地补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苓岚的讪笑夹带着殷勤和失望:王明明知道我话里的意思,既然如此,以后慢慢来好了…… 她好像燃起了斗志,暗自思索,有什么机会能让他们熟悉呢? “快想想有什么理由不去好逑之会。”煦之见她忙着折腾茶具,开始催促她。 “真不去吗?” “不去。”他极为坚定。 “那就……”苓岚凑到他耳边。 她吹气若兰,煦之脸上发痒。只听她的声音细细入耳:“生病,假装生病。” 于是金族王煦之,就这么华丽地生病了,他虚弱地躺在床上,各种无力,米水不进,脸色苍白。医官们各种诊脉又看不出个所以然,说是脉象平稳,兴许是受了点风寒……有关的无关的人员围了水泄不通,王祖母亲自驾临,急得团团转,连连叹息:“我的孙儿啊……” 夜幕降临,人潮散去,泊颜办完事回来听说王生病了,特意前来慰问,见殿中甚是安静,竟无人通传,正大感奇怪,刚到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有笑语传出。 “王啊……”苓岚的声音,“您太浮夸了……” “我昨日吃了你煮的那个汤,真的肚子疼,不过表现得稍微严重了一点,要不哪能撑到后天?” “我煎的茶汤大家都在喝,哪有问题!您真是的……承列和我都快被您逗笑了,差点穿帮了好不好?”苓岚埋怨。 泊颜直接推门而入,只见煦之披着长发,穿着白色的寝衣,盘膝坐在榻上,苓岚托着腮坐在下首,二人对着一盘棋边下边聊。承列跪坐在煦之身边傻笑,旁边还放着一整套茶具。 “好啊!”泊颜叫道,“你们仨……真是……” “嘘……关门关门。”苓岚低声道。 煦之见是泊颜,心下稍安:“还没回去?” “我刚从外头回来,听说有人生病就来看看,没想到啊……谁出的馊主意啊?” 煦之瞥了苓岚一眼,苓岚摇头,手指暗指煦之。泊颜明了。 这时苓岚站了起来:“泊颜哥哥,你来替我吧……我每次都输得好惨,王一点情面都不留。我去给你们拿些点心。”说罢让出了位置。 苓岚笑着出门,又把门掩上。泊颜坐下,承列给泊颜倒了杯热茶。 “明日你去么?”煦之问。好逑之会是三日后,但是路途遥远,若没有固定的对象,还要提前三日出发去选人,而绝大多数人月初便到了两仪城。 “不想去,可我不能装病啊。”泊颜苦笑着摇头。 “去呗,即便金族没有你中意的,水木火土四族还是有好姑娘的。” “那王您怎么不去?”泊颜私下和煦之聊天很少用尊称,这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明知故问。”煦之瞪了他一眼,“我去了也没得挑,早就内定了。你要吗?给你。” “那你也不能一年拖一年……人家娴歌公主快二十三了,婧歌公主也快二十了,而且她们也算是国色天色,才貌俱全……” “那又如何?娴歌公主原本应该是我的嫂嫂,她性子还算温厚沉静;婧歌公主……就是当年水君跟父王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她就是被周遭的人捧上了天,大概认为世间的男子都应该拜倒在她裙下……”煦之边说边下了一子,“你这么心疼她们,给你给你都给你。” “人家哪能看上我啊?人家要嫁的是金族的王。”泊颜手下落了一子。 煦之剑眉一扬:“我就知道,她们并非真心倾慕我,争破头,不过为金族王后的名份罢了。” “也未必不是真心,”泊颜犹豫道,“只不过,你成天板了个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唉,也难说,没准人家就喜欢你这么拽的。” 承列在一旁捂嘴偷笑。 “笑笑笑,就知道笑。”煦之骂了一句,承列嘴里嘀咕着。 “说说看,”泊颜看着他,“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 煦之“嘿嘿”一笑,不再搭理他,又进了一子。 泊颜道:“水族的两位公主算是年纪才华都与你最为登对……咱们金族重臣中没有适龄的未婚女子……”他想起自己的妹妹葶宣,从小到大,能和煦之说上话的只有葶宣,当年他曾以为煦之会纳葶宣做侧妃,还试探过煦之,不料煦之却笑道:“想本王喊你大舅子?没门!”事后泊颜也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确无儿女之情。 泊颜又道:“土族的几位小郡主比煦然公主大不了多少,才十三四岁……火族,晨弛的几个姐姐都嫁人了,难道……木族的槿年公主?” 煦之听到槿年的名字时,心中一跳:怎么连你都说起她? 泊颜见他不说话,只道说中了他的心事,忍不住得意起来。他见过槿年几次,印象甚佳,容颜秀美,低调内敛,应该会是个贤良的王后。 煦之白了他一眼,正想说“难道我就一定要娶个公主吗”,门开了,苓岚托着一盆精致的糕点进来了,他不愿在她面前说起此事,换了个话题。 “尝尝苓岚做的桂花团子。”煦之先拿了一块,见上面蘸着些糖粉细末,桂花香扑鼻,品尝过后道,“不及栖凰殿的甜,但是咱们的桂花更好。” “苓岚的确厨艺不精。”她温然道。 “其实还不赖。”煦之安抚她,“和王祖母手底下那些火族的宫女做的不同而已。你也吃一点,早点下去歇息吧。”王族内也有不少异族的宫人,往往是被本族献出来当差,大多数期满后离宫回族,个别会留下来嫁人。 苓岚又陪了一会儿,见夜幕降临,给煦之披了件袍子,才慢慢退下。 泊颜看苓岚告退后,又问:“现在苓岚算是贴身侍婢?还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3 是跟以前一样是花匠?” “随她吧,反正她什么都干,都干得不错。” “唉……”泊颜叹息,“看来,数月前木族和火族两个储君打了那么一架,最后你才是赢家。” 煦之端起茶缓缓啜了一口,自觉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相亲大会】 ☆、真病 这一次的好逑之会,煦之理所当然地“因病”错过了。 据说水族两位公主的美丽眼眸再一次黯淡下去,听说煦之没来,都没等到十月十日就提前离开。 数日后,泊颜两手空空归来,煦之已神清气爽地和朝臣议事,泊颜心想:“太假了……” 幸而没人敢讨论这场突如其来的病。 可是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对别人对自己都百害而无一益。 在苓岚出现之前,他虽抵触这门被迫的婚事,却从来没有想逃避或抗争,但这次慌忙中选了个极不光彩的法子,他心里也暗自歉然。 他自幼看母后与父王的三个妃子争宠时以泪洗脸,心中窝火。父王对母后本无多少情谊,只因母后家族掌管着国中一大片富庶之地,为巩固势力才娶了母后为正室。母后虽与另外三个妃子美貌相当,父王并不一视同仁,他就是偏心那个终无所出的妃子。 煦之不希望重蹈父王的覆辙,娶一个毫无情谊的女人,他自问没把握能在日后的细水长流中逐渐爱上她,只怕最终伤人亦误己。 退缩二字,从来与他无缘;背信弃义,他也不屑为之。可这回,他承认他已无计可施。 煦之不过是装病,可两个月后,苓岚却是真病。 腊月里大雪纷飞,煦之在书房练字,承列在侧伺候,苓岚借故出去溜达。 雪片如碎玉如抛珠,隐去了亭台楼阁原有的颜色,仿佛世间万物的生机都被这无尽的霜雪所掩盖。雪中的庭院自是另一番景致,其时丹枫落尽,残菊仍立,银花珠树煞是好看,碧水池结了一层冰,枯败的残荷瘦得只剩下褐色的杆子,结着寒冰混着雪意,如像草书般肆意豪迈。 园子角落,腊梅独开,檀心香烈。苓岚想:折上一枝放书房,王肯定会欢喜的。她走过去踮起脚想折上一枝,却怎么也够不着,跳起来伸手去掰,刚折到手,正拿在手里把弄玩赏着,还没走两步,脚下却一滑,连人带花摔进雪地里。脚扭到了,腰也在石头上嗑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支着腰半天都爬不起来。 数年前她和槿年柏年在林地的冬天,也曾不小心滑倒,那时还小,摔倒了就揉了几下,被二人搀扶着,蹦蹦跳跳地回去了,连扭到脚都是那么欢天喜地。此刻却是独自一人,身在异族的后花园,手里折了枝黄色的腊梅。近日她已很少想念他们姐弟二人了,在此有了与他们无关的生活,她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抬头望着那片被撕成无数碎片的灰色天空,纷纷飘雪犹胜落花翻飞,不喜,不悲,不怒,不怨。 煦之在书房,见她久未归来:这天气还到外面玩耍,真是不省心。他搁下笔,不发一语,扯过毛裘直奔出来,边走边自行披上。承列一愣,丢下松烟墨条,手随便蹭了两下,连忙取了伞跟着。 他们站在后堂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不见人影……只因苓岚摔倒在雪里,又有草木掩映,一身白袍也看不出来。 “苓岚姐姐!”承列知道煦之是在找她,对着外头大声喊。 “我在这儿……”依稀听到有人回应,主仆二人在花园里循声而寻,最后在腊梅树下找到了坐倒在地的苓岚。 “我脚崴了,”苓岚楚楚可怜,似含泪光,“扶我一下。”说罢把手伸向承列。 承列一手给煦之打伞,另一只手正要拉她起来,却被煦之一把推开。可怜的承列,连苓岚的小手都没碰到。 煦之踏上一步,弯下腰将她横抱了起来,见她手里拽着一枝黄色的腊梅,也不多问,径自大步往殿中方向走去。 唉,王也太旁若无人了吧?承列早已习惯被无视,举着伞追上去。 苓岚想说——王,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可她隐约生了一丝怀念,心里暗骂自己居然迷恋王的怀抱,也许换了别人,她早就挣脱了吧? 煦之见她默不作声,诧异地看了看她,只见她的发梢、眉根和睫毛上都积着细细的雪花,一张小脸冻得麻木而没有表情,但这小丫头远没第一次被抱的时候那么害羞和惶恐了,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会又撞傻了吧?煦之越发忐忑。 进了后堂,煦之把她放在榻上,承列关上门,前去请医官。 煦之站在她前面,良久无言。 “王,我错了。”苓岚小声道,“给您腊梅。” 煦之既心疼又生气,本想斥责一番,可看她垂头丧气地模样,心中不忍,接过腊梅,轻轻搁在案上。 她头发上残留的雪片已融为水滴,他伸出手,轻轻替她拨开。 这时,内侍听得承列吩咐搬来一个暖炉,煦之让他再去唤个宫娥拿些衣物进来。 “衣衫都湿了,让人去给你拿些干净的,待会儿让医官看看伤。”煦之见她嘴唇发紫、脸色发青,忍不住碰了碰她的手——冰冷,可给她捂着?又不大合情理…… 苓岚如今已经很能适应王对她的关爱,她偶尔会记起,她第一次进书房那天,他给她递了糕点,又对她说:“有时你会让我想起我的小妹。”她跟煦然公主相似吗?长相、性格都不一样啊……她又哪里知道,这只是煦之的借口,一个堂而皇之对她亲近的借口。 医官匆匆赶来,见又是苓岚,似乎已不再惊讶,看了脚伤,说是脱臼了,接上之后不碍事,七八天就能好了,又开了些驱寒的汤药。煦之怕她脚上有伤行动不便,便让苓岚当晚先在后殿歇息,拨了一名宫娥过来照顾她。 苓岚见是掌管衣饰的镕昔,有些过意不去,但想着是王的命令,又不好违抗。镕昔对她悉心照顾,还陪她说话聊天。 然而夜里,苓岚忽然发了高烧,想必是雪地受了风寒,寒邪侵体未除尽。镕昔怕自己担不了责,又不敢惊动王,只敢找承列。承列半夜来一看,不好,苓岚神智不清,迷迷糊糊不知在说什么。他素知王待苓岚极亲厚,一边令人去请医官,一边冒着被责罚的危险去通知王。 煦之原本也没睡好,一听之下便坐了起来,他心下着急,披了一件狐裘就过来了,承列抱着一堆冬衣在后面追着。 镕昔正坐在榻边不停地用温水给苓岚抹额,见了衣冠不整的煦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认出是王时大吃一惊,连礼都忘了施。 煦之没管这些细枝末节,用手摸了摸苓岚的额,好烫。他大叫:“医官呢?医官在哪?” 承列道: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4 “已经派人去请了。” 煦之示意让镕昔退开,径自坐到榻边,低头唤她:“苓岚,苓岚。” “娘……”苓岚呓语。 “别傻站着,快去找人!”煦之头也不抬,语气强烈而急促。承列与镕昔慌忙奔出,差点撞在一起。 煦之扶起苓岚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苓岚,本王不许你有事,知道吗?” 苓岚闭目不答。煦之心如火焚,将她搂得再紧一些。直到依稀听到远处传来急赶的脚步声,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寝衣,还抱着一个昏睡中的女子,这画面太美让人遐想,只得轻轻把她放回榻上。 夜里,医官连连施针,内侍们随之抓药煮药,进进出出,几个宫娥轮番喂水喂药、敷额,忙个不停。煦之在内殿坐不思席,时不时进来看看苓岚,又重新走出去……又是搓手又是叹气的,他衣衫随意乱穿,形象全无。承列劝他先回去歇着,都被他无视了,只得在旁强忍着哈欠。 待到天快亮时,苓岚总算稳定了,煦之让余人都各自回去歇息,留承列在此候着。没多久,承列就靠着凭几睡着了。煦之彻底无语,他看着苓岚微红的小脸,想起先前她唤的一声“娘”,走到榻边,俯下身轻轻地问她:“很想你娘吗?”苓岚仍在昏睡,自是没有回答他。 暖炉仍在烧着,煦之亲自加了些炭火。他席地而坐,守在她身边,右手支着脑袋,左手捋着她的一缕青丝,呆然出神。 “王……”她闭目念叨了一句。 煦之一怔,心头却异常炙热:难道她在梦里看到我? 他拉起了她的手,指腹抚着她手上的关节,原来她的手这么瘦,手指也磨出茧了,近日不是很少在花园劳作了吗? 后堂暖香萦绕,烛火通明。 承列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副奇景——苓岚仍在榻上安睡,煦之坐在地上,头却倒在榻的一边,身上披着一件狐裘,手里还抓着人家一只手…… 王啊……您这样,好像不太好吧?承列红着脸闭眼装睡,过了一阵实在憋不下去,悄悄给煦之加了件披风,关上门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哦~作者要将勤补拙,嘿嘿 ☆、冷战 恍惚中,青山绿林,繁花似锦,母亲在山林间采药,而父亲则在一侧舞剑,仍是当年的青年模样,一身绿袍,身材高大,俊美朗目。他纵身飞舞,剑气如虹,剑尖点点刺在风中的落叶上,俊才风神。末了,他回头望向母女二人,笑着对苓岚道:“丫头,你长大了……这张脸,跟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说罢翻身上马,蓦地一团大火从天而降,山林迅速吞没在大火里,他和骏马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苓岚大哭,不顾一切冲进火光中,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住,她回头一看,却是煦之…… 苓岚悄然转醒,手微微一颤,煦之也刚好睁眼,四目相对却不过一尺,苓岚发现,她的手和梦里一样,都在煦之手中,心下一惊,连忙抽回。 “好些了吗?”煦之坐直了身子。 “王……”苓岚注意到他穿着狐裘,里面寝衣加外衫,甚至连带子都没系好。 “大家都忙了一夜,去睡了,”煦之站起来整了整衣衫,“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有点渴。”苓岚下意识地回答,残留的梦境困扰着她。 煦之走到案前,从瓶子里倒了点水,回到她身边,单手支起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拿杯子喂她:“水有些凉了,你先喝一点,本王回头叫人换掉。” 苓岚本想接过杯子,但手上发软,只得低头喝了两口。清水滑入她的唇瓣,使得她的小嘴更为红润,煦之不由得嗓子一紧,不敢细看。待她喝完,他才小心地让她躺平。 “饿吗?要不喝点粥?”他关切地问。 苓岚乍然变得慌乱,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他的关心看似恰到好处却已远远超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也待他一片至诚,作为奴婢,全心侍奉他是她的本职,可他对她……她在迷蒙之间再次感受到,内心深处长久以来的坚持,已被他的温柔蚕食得七零八落。这些是她想要的吗?她想要,可她不敢要,因为她不配。 “王,”苓岚垂下眼睑,低声道:“请不要对我这么好。”——再这么下去,我会受不了的,如此渺小的我,怎敢将您藏在心里? 煦之一怔,嘴唇动了动,然后重新抿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心却一日比一日冷。 自那日早上离开,煦之再没去看过苓岚。苓岚退烧后搬回了小屋,他传令让她自行休息几日,又拨了两名宫娥轮流过去陪她,让她们有事报向承列,便再无过问。数日下来,他竟狠得下心对她全然不理不睬,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案前执笔呆坐,煦之心血来潮想品苓岚煎的茶,终究忍住没派人去唤她,当承列按照往日奉茶时,他又不习惯了,喝了半口,勉强咽了下去,烦心地挥手让承列端走。他抬头见到角落的瓷瓶插着她为他而折的腊梅,幽香沁人心脾,千头万绪也随香而至,当下命承列连瓶带花拿到侧院去——眼不见为净。然而那香气却始终在书房内萦绕,久久未能消散。 苓岚在床上躺了几日,镕昔和逸扇两名年长的宫女轮流照料她,待她一瘸一拐地出了小院的门,煦之已在奔赴两仪城的路上。 十二月十五,五族王再度齐聚两仪殿前的两仪台上,祭祀金木水火土五神。 积雪消融,更觉寒冷。霜月皓影,夜气如烟。 煦之有点恨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勇敢又愚蠢。 他又有点恨苓岚,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居然还敢嫌弃他。她在怕什么呢?怕他对她太好?这算是拒绝吗?还是她在忌惮什么?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说了让她侍奉三年,总不能半年就赶到别处吧?他愤怒时是这么想,但想到她若一走,不知道何日才能见到,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小气。 煦之颇为委屈:我是王,我可是王!可总不能一直让她牵着鼻子走啊!不知道她睡了没?大冬天的,病又没好……连承列都跟来了,剩下的人也没几个贴心的,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受委屈。 真是……煦之拳头紧握:这时候我干嘛还念着她? 祭拜五神时,金族王煦之明显不在状态,整个人像是丢了魂,跟他往日潇洒自若、气宇轩昂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其余几个王互相对望一眼,均觉得身上一阵阵寒意,疑心附近有鬼神要附身。 此时此刻,山月如水如霜,在薄雾缭绕中流动。 苓岚记得第一次站在小院看月亮时,月儿只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5 有一半,却同样的清亮,算起来,她来这儿也即将满半年了。 面对着数日煦之的不闻不问,她心下惶恐:我好像说错话了,王生气了。 恃宠而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记忆之中,她在木族王府多年,好像都没这么放肆过,反倒是在煦之面前,尽管表面上小心谨慎,私下却被纵容得任性起来。她是独女,父亲早逝,母亲在身边的时日不多,虽然槿年柏年也待她如妹,煦之待她却与旁人不同。如果说槿年柏年是呵护,那么煦之在呵护之余,还多了几分宠溺。 苓岚有些唏嘘:他待你再怎么好,他也终究是个王啊!多少人渴望得到王这样的关心和荣宠呢?你得到了却又随意丢弃……苓岚啊苓岚,你太不给他面子了。你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既无倾国倾城之色,亦非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王也没有其他不妥的举动……再说,王又图你什么了? 她闭上了眼睛,幻想在月光下,煦之一身银白色的袍子被月色染得更为冷清,他在水族王的黑袍、木族王的黛袍、土族王的褐袍、火族王的紫袍中间,是最为夺目的,而且他是最年轻最英俊的王,他的神情最高傲,最冷峻,五神大概也最眷顾他吧。 唉……苓岚暗里鄙视自己:我怎么一心向着他呢?木族王待我至亲,我反而没这么挂念他,我真是不忠不孝。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见夜月无言,无法为她排解心头的烦忧,回屋睡了。 猫从窗子跳进来,悄悄卷在她的脚边,暖绒绒的,软乎乎的。 夜里翻来覆去地做着梦,她梦见了两仪城,月色之下,王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 次日醒来,眼角仍有泪痕。 ............................... 锐安殿外站满了人,迎着北风。苓岚和留下来的宫娥、内侍、侍卫等人在锐安殿前立着,静候煦之归来。 煦之硬朗的面容如天气一样冷若冰霜,他没吭声,挥手让大家退下做事。苓岚见他没往自己瞧上一眼,心下难过。煦之不理她时,锐安殿的众人虽不至于为难她,但也不敢与她多交谈。 她退到花园独自扫雪,心绪难平,不知不觉扫了一个下午,小手冻得通红。晚饭随意地吃了几口,剩下的都留给了猫,她走进花园中点起了灯,也不敢停留。 王真的生气了,大概再也不想让她去伺候吧?她心中的惶恐、不安、悔意、难过纠缠在一起,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害怕多些,还是伤心多些。 她望着小屋内的残灯,心想:活该,谁给的胆子,竟敢嫌弃王的恩典……以前,他从来不管我,我干活也好,偷懒也罢,他都对我笑呵呵的。可这些天以来,我偷懒也好,干活也罢,他都不搭理我了。对了,他不是说要偿还我心愿么?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真是的,事到如今我居然还在贪这个,简直不可救药。 这往后的日子,要这么冷冰冰地过下去吗?初来锐安殿的后花园时,除了那对老夫妇以外也没其他人,半个月后,连老夫妇都回土族了,她一个人独来独往,那份寂寞都受得住,何以此刻却会如此难熬?大概是一旦适应了快乐的日子,便抵挡不住那突如其来的孤独…… 往昔多甜,此时就有多苦。 煦之回来后,前些天的气已消得差不多,可这两日,他又开始生闷气:苓岚这丫头真是越发放肆了,竟然这么久都不来向本王问安! 他无非就想找个台阶下,等她主动认个错,然后他便可以故作大度地原谅她:看啊,本王待你不薄吧? 他分明看到她已经行动自如,却只在花园干活,再不肯进殿,心里又想:难道我不在的时候,她被人欺负了? 遇见她之前,他那么高高在上,受万人景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素淡而从容不迫,如今却是千般滋味萦绕心头,坐立不安,各种失态。 年关将至,这年要怎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  苓岚刚开始不太自信~~ 请大家原谅她~~鼓励她~~^?_?^ ☆、战乱 事实上,这个年,所有人都过不好。 蛮族再次偷袭,攻占的是土族,抢走了大批的贵重矿石,又进击金土二族交界的村落,烧杀抢掠,掳走金族妇女数十人。 消息传来之日,正是除夕。煦之并未出席宫宴,留在书房来回踱步。 此时,煦之已和苓岚冷战半月有余,他原本就心情烦躁,面对此辱,终于忍无可忍,信手将案上碍眼的诸物数尽扫落在地,直到看到她那根玉簪,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苓岚,我承认,能打败我的,大概只有你了。 阻止了内侍收拾,煦之命人召众武将进宫到锐鸾殿议事。承列领命退下,煦之却不想动身,靠着凭几,心仿佛被抽离。他瘫软下来,闭目,叹息。 “王。” 多少次,梦中都有她的声音,时而温柔,时而惊慌,时而无奈,时而喜悦……似幻亦真。 他睁开眼,一只纤纤玉手在拾起地上的东西。 真的是她。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到她了?十天?半月?还是更久?那一瞬间,他有个近乎疯狂的念头,他想站起来冲过去揪起她,然后狠狠地拥她入怀,不论她如何挣扎都不再放开。可理智告诉他,这样激烈的行为只会吓着她。 “王,您还在生气吗?”她的声音怯怯的。 “苓岚,你过来。”煦之凝视着她,他想认真地,看看她。 她依言走过去,跪在他面前,仍旧是那一身白袍绿带,依旧是双环髻簪花,脸上不施脂粉,表情也是怯怯的,看上去又消瘦了几分。 没错,还是那个苓岚。煦之笑了,笑容却十分疲惫,也夹带了几分无奈:“来捶背。” 苓岚垂下眉头,挪到他身后轻捶肩背。 就这样?煦之失笑,他甚至忘了要假装多生气一会儿。也许就多一会儿……没准苓岚还会说几句软语?或是撒撒娇之类? 好安静,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有种直觉迫使他回头看了一眼。 她在流泪,无声无息,如梨花带雨,如芙蓉沾露。 如有寒光划过心中,煦之大惊:怎么回事? 他霍地转身:“怎么了?不舒服?谁欺负你了?” 苓岚摇头,泪水不断从眼眶涌出。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当日被罚为奴,她都不曾哭泣,因此她从来没发现,眼泪是如此强大的武器,可以在瞬间攻破一个爱惜她的男人的心房。 “怎么了?”煦之捧起她的脸,她的泪滴落在他的指尖,仿佛温热灼心。 “苓岚以为……您再也不理我了……” 这句话如像一根针扎在他心头,有种无形无影的痛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6 ,痛过后隐隐有些发麻,分辨不出伤口在何处。她为他而哭? 他曾对她说“在这里,本王定当护你周全”,那也是一个承诺,可是他怎么就把她给弄哭了呢?他的绞成一团,懊悔不已,小心翼翼地为她抹去眼泪,柔声道:“不哭不哭,本王只是心情不佳……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多天不理你。” 她说过,请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后悔了,原来人是会越来越贪心的,她也是。她分不清自己的泪水为何而流,是因为煦之没有责怪她?还是失而复得的开心?或是仅仅出于自责?又或是感念煦之的恩德?她知道自己失礼,想努力强忍泪水,可煦之越是温柔,她就越无法自制。 此情此景,煦之哪里还能克制得住?他伸出右臂把她轻轻地揽到怀里,任由她在自己起伏的胸膛垂泪。 ............................ 除夕夜,煦之从锐鸾殿回来,又在书房忙至夜深。如今他已是一方领主,不比五年前,不可轻率地亲上战场,他任命泊颜和翼枋带兵前去迎战。 十余日后,捷报传来,泊颜小胜一仗,救回本族被虏的妇女,灭了一队蛮族。煦之看了捷报,表情缓和了许多。 煦之不在时,苓岚忙着打理春意渐浓的花园。他回来了,她才进殿伺候他,或是陪他小逛花园散散心。他虽悬着一颗不安的心,但有她在身边相伴,总算有些笑容。 殿内众人见二人和解,气氛又恢复了融洽,干起活儿都精神百倍,对苓岚又重新亲热起来。 煦之时不时会想起五年前,他被选为继承人的三年后,十八岁,意气风发,金枪银袍,骏马飞驰,叱咤风云。其时兄长的离世之憾已不如先前强烈,他出征前曾向兄长的灵位默默祝祷:也许我不如兄长强大,但请护佑我,让我替你完成父王的心愿吧。 那年蛮族从北部突袭水族领域的几个岛屿。水族告急,相邻的金族领兵与之汇合。那场仗打了两个多月,蛮族当年只是人多势众,兵器、军队远不及五族,煦之至今也想不通他们为何要以卵击石。 但这次蛮族似乎有了准备。 五族之境内,土木二族疆域最广,但人口却不稠密,其中木族位于东面,临海的大片密林无人定居;土族在西南方,沙土延绵,河流所过之处的绿洲才有市镇和田地,土族王城是个地下城,土族人以采矿、建筑、农畜、瓷器等为生,忠信厚道,稳重而至诚,和其余四族相处最为融洽。 这次蛮族没有正面袭击富庶的水族,避开了重军驻扎的金族,也没有从南面去攻打性烈而好战的火族,而是挑了温厚的土族下手,夺取资源和财物。他们不停地烧杀抢掠,并不侵占城池,抢了的拿走,拿不走的摧毁,再抢下一处,在土族和金族边境防守松懈之处盘踞多日。 时隔五年,蛮族比起之前大有长进,人力比五年前多了数倍,武器也精良了不少。他们礼法全无,但男女老幼均自好战,更胜在够横、够狠、够辣,够狡诈。 这一日,泊颜和妹夫翼枋兵分两路,泊颜出兵助阵土族,翼枋则在两族边境清扫蛮族残余。 泊颜对此不敢小觑,他记得五年前,和煦之北上迎敌,明明已经战胜,连庆功宴都赴过了,却在班师回族的路上遭到了暗算。蛮族战败后无法大举进攻,只挑了煦之所在的那一队人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厉害的毒|药,使他们浑身乏力,几乎任人宰割。 蛮族也善使毒?看来必须事事小心。 若说五族境内有何处是他不愿前往的,那便是土族。土族的王城,住着铉琪——王叔之女,锰非之妹。 他仍旧记得她的淡扫峨眉,巧笑倩影,那一身银白的衣裙,永远是一众白衣少女中最耀眼的光芒。她离开三年了,马上就是第四年,他的心仍会痛。 泊颜的父亲身居高位,泊颜自幼随煦之在宫中游玩,十岁便认识了铉琪。 他是重臣之子,她是王族之女,原是极为相配的。只可惜阴错阳差,煦之的父亲——当时的金族王,在她十五岁的那年,允诺把铉琪嫁给土族的王孙储君蘅连。 铉琪哭过,也求过王叔,但王叔坚持原来的决定——嫁给蘅连,你日后便是土族王后。 泊颜曾想过,带她离开。铉琪不敢,她是庭院中娇艳的鲜花,自小就被小心翼翼地呵护长大的,又怎能到荒山野岭去受风雨折磨?可是若非离开五族境内,哪里有他们容身之地?他们挣扎着,金族王却忽然病逝了,煦之即位,王祖母摄政。 泊颜原以为先王离世,铉琪不会这么快出嫁,他还有时间去求煦之,求他向土族悔婚。但国丧期一年刚满,王叔不顾煦之的极力反对,逼迫铉琪参加好逑之会,而蘅连也如愿地邀了她。铉琪在金族住了半年,终于嫁给了蘅连。 蘅连婚后不久得了一场大病,之后一直体弱多病,医官断定他难有子嗣,土族储君之位落到了堂兄昊均身上。这两年,土族王年事已高,除了重大节日庆典和大事,其余已交给昊均全权打理。这次泊颜带兵,也是要和昊均联手抗敌。 往事不堪回首,但战争却已在眼前。 此役必胜。泊颜咬了咬牙,策马扬鞭,率先踏入土族疆界。 ........................ 原以为蛮族只进攻土族和金族边境,小打小闹,抢完就跑。 没有人料到,这不过声东击西的虚招。不对,是声西,击东。东属木,木为仁者。 蛮族筹谋已久,联合了东面海岛的另一个铁鱿族。铁鱿族本不善战,但蛮族悄然东渡,以之为根据地,数年之间制造兵器,偷制火药,驯养猛兽。木族东面的海岸线绵长,荆棘密林,哨兵被他们暗杀,十余日后,他们穿越了大片茂密的山林,杀入小镇。 木族人生性和善,本不善战,加上木族领地和平安康近百年,早已松懈,各处小镇亦无重兵驻守,只有寻常的巡城士兵。蛮族擅长夜袭,所到之处依然是烧杀抢掠,木族人不是战死便是逃散,一溃千里。待木族在慌忙中迎兵相抵之时,数千蛮族人已经站在王城前。 ☆、没落 次日,木族王与储君柏年整军待发,率兵亲迎。槿年留守城中,再次命人往相邻的水火二族求救,又不断飞鸽传书至锐城,求金族出兵支援。 但见城外数千蛮族人,身上的兽皮沾满木族人的血,头上挂着的兽齿显得分外狰狞,他们叫嚣着,呐喊着,那嚣张的气焰,仿佛凭着他们这帮乌合之众便能踏平着五族之国。 木族王看着年轻的儿子,叹了一口气:“数百年前,当五族守护金木水火土五神之始,木族原本是远比水火土三族要强盛繁荣,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7 只是咱们木人生性淡泊,博爱恻隐,与世无争,近百年来与花木为伍,才逐渐落到了水火二族之后。” 柏年眼中痛苦迸出:“爹爹,孩儿自当会努力振兴木族。” “今日一战,咱们的兵力……”木族王叹了一口气。这一战,他们还能胜几分余威?又有什么力量去重振雄风? “柏年,假若能胜,你要牢记今日之耻,绝不要把希望寄托于旁族的援救之上。五族再怎么团结,也是有各自的领地,各自的政务……他日,你坐到王位之上……可要想方设法,与四族之王相比肩。” “爹……”柏年从父亲的语气听出了不祥之意。 “你爹爹未能将木族变得强盛,这责任……要落到你肩上了。”木族王看着他还未满十七岁的脸,年起,稚气未除。木族王心下酸楚,妻子早逝,对柏年的宠溺让他的成长减缓了许多。 “柏年愿誓死捍卫王都。”柏年热血上涌,大声道。 木族王心中一紧:“不……你得活着……”如若你不在,木族更是连仅存的希望都会湮灭。 柏年是他唯一的儿子,纵然拼尽最后一口气,都要护其周全的儿子。但柏年也有此意,势必保父亲平安。父子相看无言,一声令下,开门出城。 前方,是从未亲历过的战场……柏年一马当先,领军冲出。 双方大战一整日,兵戈之声不断。 蛮族的石器、兵器、火药与木族的刀枪相互碰撞,伴着人声的呼喊和惨叫,马蹄所过之处皆踏着血印。那些只在书册上阅读过的战乱场面,首次映入了柏年的眼中。往昔那些与人切磋武艺,拳脚相加的掐架仿佛成了笑话。 他骑着高头大马,挺枪|刺入一个蛮族少年的胸口时,那双痛苦的眼睛,与他同样年轻。 柏年似乎也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痛,转瞬恢复了麻木。看惯了天堂,才会惊觉地狱之惨烈是如此触目惊心,适应了血腥,可从人变为恶魔。 有那么一刹那,刀光剑影中,苓岚的笑容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竟有一丝庆幸:她此刻身在金族,安然无恙。 城外的大战只僵持了两日,第三日形势急转直下。木族王统帅部众迎敌之时,误中了一支流矢,摔落于马下,蛮族毫不犹豫地乱刀猛砍,木族王伤后难避,奋力支撑,虽杀了一名蛮族,却身中数刀,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顿时,军心大乱。 柏年仍在前方奋战,急速赶回,拼死夺回重伤的父亲。 蛮族趁机用带火的羽箭进攻,木族的马儿慌乱,木族人伤亡惨重,兵败如山倒。 木族众人眼看王城失守,强行挟着昏迷的木族王和惊怒交集的柏年退至南面的山谷。 .................................. 春寒料峭,晨弛一身赭色战袍,以储君之名亲率火族猛将,北行数日进入木族地界,但见沿途林木被摧,良田已毁,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息,所过之处均是落魄的木族乡民,用惊惧与猜疑的目光看着他们。这本应是年节的盛宴,却毁于战火纷飞。 晨弛原以为,他与木族愫有嫌隙,或许内心会残存幸灾乐祸之意。 没有,半分都没有。 终于,火族的铁骑汇合了几乎败退至火族边境的柏年余部。晨弛下马入营,却见柏年身披粗麻孝服…… 木族王伤重不治。公主槿年被俘。 晨弛猛地抽了口凉气,一拳打在营帐的案上,木板断裂,右手鲜血淋漓。 柏年泪眼朦胧,紧咬着唇,他不愿在晨弛面前示弱。 晨弛举步维艰,走到柏年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每一下,都沉重无比。 半年前私人的小恩怨,在这一刻冰消瓦解。 两族联军重整旗鼓,奋起直追,以闪电之势夺回了木族王都,但蛮族撤走之时虏了木王府中的所有女眷,并以公主槿年之命相胁,逼木族火族退兵,并交出更多的金银财物。 柏年悲愤交加,肝胆欲裂,内心担忧姐姐,对战或不战仍自犹豫不决。 晨弛闻言,暴怒之下,额上青筋凸起,紧握的拳头发出了关节的声响。 ......................... 苓岚见煦之这两日异常烦闷,欲言又止,她心下犹疑:不是说……泊颜哥哥打了胜仗吗?蛮族每隔十年八年都会和我们五族之境打闹一场,抢些东西什么的,有时候刚来就被剿了,不是吗?数十年来,只有水族、金族边境有战事,迫使这两个族越发强大。 煦之有事瞒她,难道泊颜…… 不会的,泊颜英勇能战,武功和战略都是非常出色,这一点,苓岚早有耳闻,但每每问起煦之,他都默然不语。 要不要悄悄去探听一下? 煦之数日前接到消息,蛮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了木族大片林地,已经兵临木族王都,他担心苓岚知道此事会心烦意乱,便强行压抑内心的烦躁,先调动两仪城的两千驻军去支援木族。然而远水难解近渴,他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日,就在他回到殿中前院一盏茶的时分,匆忙奔进来一人:“王,大事不妙!” “可是木族的消息?”煦之见苓岚不在身边,心下稍安。 来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禀……王……” “快说快说!”煦之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木王城沦陷,木族王战死……公主槿年被俘……” 忽听得后殿铿锵之音落地,随即发出了一声闷响。不好!苓岚在里面。 煦之松开报信之人,闪身进了内堂。苓岚闭目倒在地上,脚下是托盘和雕花的银碗银勺,莲子银耳羹淌了一地。 顾不上别的,煦之连忙唤人去召医官,弯下身把苓岚抱起,走向东厢房,边走边传令让重臣到书房议事。 没过多久,苓岚悠悠转醒。她不过是受惊过度,一时情急晕倒了。 煦之在床榻边陪着她,见她眼里全是慌乱与恐惧,他柔声道:“别怕,本王在此。” 苓岚挣扎而起,泪意翻涌:“是真的吗?木族……木族……”话未说完已哭了出来。她刚才听得无比清晰,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 煦之本已心神大乱,见她哭泣,一时之间无从应对,只得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苓岚一开始只感到无助,逐渐地,木族王的养育之恩,槿年的姐妹之情,他们的音容笑貌,还有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脉脉温情却如利刃在割裂着她的心。自从父亲逝世,将军府没落,木族王就如她的半个父亲,恩威并重,而槿年既是主子,也是长姐,这些年来待她最为亲厚……难道她连绝无仅有的几位亲人都失去了? 抬眼见煦之的目光里包含着关心、怜惜、痛苦与安慰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8 ,她全然忘却了往日对他的避忌,扑进他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他不是王,他并非她的主子,而是她唯一的依靠。 煦之呼吸紊乱,他伸出臂膀,紧紧地环抱着她。 哭吧,哭吧……哭完了就会好起来的,他想。 那一年王兄逝世,十五岁的他也悄悄哭了,但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因他是未来的王,他不可以软弱,他不可以哭。 他脑中还盘旋着许多念头,如何出兵,如何调配,如何安排妥当……但眼里却只有在悲泣的她,怀里颤栗的,仿佛便是全天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苓岚哭得累了,头晕脑胀,哭声渐歇。 他们都没注意到,承列领着太医和宫娥神色尴尬地候在大门敞开的房外。 苓岚依稀察觉到有些异样,这时煦之仍旧搂着她,低声对她说:“先让医官诊一下脉吧。” 噢……苓岚哭得苍白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意,终于回到现实——自己是在王的寝宫,又坐在王的床上,投靠的是王的怀抱,这真是…… 她挣脱出来,委身下地,对煦之行礼,压抑着悲伤,颤声道:“奴婢失态了。” 煦之叹了一口气:“本王知你难过,别介意这些细枝末节了。”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你放心,这不仅仅是木族的事,本王绝不袖手旁观。” 苓岚垂泪。 煦之又劝道:“你先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已发生的,本王改变不了;未发生的,还可补救。本王召了武臣议事,想来已经在书房相候……” 苓岚闻言,正要转身回自己的小院,煦之摆了摆手:“你先在这儿,不碍事,本王去去便回。” 医官上前诊脉,煦之也不等他们有结论,急匆匆去了书房。 内侍虽医官去抓药,苓岚呆坐在木榻之上,心空荡荡的,冷而茫然。她随手扯过煦之的狐裘,抱在怀中,方有一丝暖意,心道:木族王……槿年……对了,不知道柏年如何了?他此时一定孤立无援,愤恨交加吧?可我什么都帮不了。姑且不谈我身在金族,即便是在木族,我又能作什么?苓岚啊苓岚,你真是无用,既无知又胆怯。希望母亲此时身居水族,不被牵连。 她转头见镕昔站在身边,道:“姐姐也坐一会儿吧。”镕昔在锐安殿掌管衣物已有数年,三十出头,寡言少语,心里却是明事理的,哪里敢与她同坐。 煦之推门而入,镕昔知趣地退了下去。 “苓岚,”煦之沉吟道,“本王得亲自去督战。” 不……太危险了!苓岚忧心忡忡,但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又怎能出言制止王的决定? “去两仪城而已,”煦之见她面露惊惧,知她心意,安慰道,“两仪城处于五族中心,与各族均有接壤,这次西南面的土族和东面的木族都受到了攻击,两仪城是最佳的指挥地点,不会有多大危险的。” 苓岚站到他跟前,垂头道:“苓岚愿随王同去。” “不,”煦之拒绝了她,“你在宫里呆着,医官说你前些日子受的风寒仍未尽除,这番又受了惊吓,急怒攻心,须得好生休养,不宜劳顿。别担心,槿年公主自有木神护佑。” “可是……”苓岚红肿的眼睛再度泛起泪光。 “本王要你在这儿好好的,懂了吗?”煦之的语气,严肃而坚定。 苓岚咬着唇,略一迟疑:“是。” 煦之想再抱抱她,却举起手,拍了拍她柔弱的背。 ☆、重返 次日,煦之带着金族的精锐之师下山,奔赴两仪城。他临走时加强了金族自身的边防和锐城的驻军,以确保大后方无虞。 送别煦之,苓岚为了让自己更像个奴婢,也为了不让意志过于消沉,不停地忙活着,整理花园,打扫卫生,插花,收拾书房……这些日子以来,殿内的众人均知王待她与别不同,总疑心她终有一日会飞上枝头。加上她又通晓煦之的心思,若锐安殿总管不在,众人凡事皆与她商量,因此她虽无一官半职,却已俨然是个半个主管的模样。 煦然得到消息,听说木族出了大事,她借口说要来看猫,实际是想看看苓岚。她近日极少来煦之的殿中,一是课业忙碌,二是煦之不让她常来。她见苓岚容色憔悴却还是到处打点,稍稍有些宽慰。她年纪尚幼,即便贵为王妹,对国家大事依旧是不太关心,她总觉得,有一位强大的王兄,她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木族沦陷的消息,已是举国震惊。 入侵土族的蛮族节节败退,基本已被金土二族的联军尽歼,倒也无忧。但收复木族,的确是个难题。蛮族仅略木族的人数远比在土族的要多,他们不按常理出牌,得不到的东西,数尽毁掉,是以木族大片的山林,竟有小半毁于大火。 逃亡的木族人,大多数被北面的水族收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而在两仪城的军队和火族的相助下,柏年已经夺回木族的几个城镇,但隐藏在森林中的蛮族,仍时不时出来作乱。 泊颜扫除西南之乱后,与煦之在两仪城汇合。煦之见他无恙归来,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泊颜并无停留,当日就动身去了木族,他见苓岚没有跟随煦之,猜到她会异常难过。他暗里欣慰的是,这次金族和他们母家的水族,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木族王已战死,王子柏年自当临危受命,扛起所有大任。只是他年资尚浅,还不到十七岁,适逢父丧姐失,人生大辱,正自彷徨无助。 柏年万万没料到,最危急的关头,出现的救星却是晨弛,紧接着煦之也亲临两仪城,并委任最信任的臣子泊颜前来相助。他曾非常厌恶晨弛,对煦之收苓岚在身边一事也心存芥蒂,但这番境况,他不得不怀着感恩去和他们共同战斗。 战事又持续了十余日,柏年与晨弛率领部众,突袭已被蛮族占领的小镇,蛮族不敌,放火烧毁房屋后往东面海岸撤退。 在大火燃烧的爆破声中,传来一众女子的尖声呼救。柏年连忙带人前去灭火救人。 烟雾中,一众被俘的王府女眷从茅屋中相携而出。 “姐姐……”柏年喊道,只见二三十个衣衫褴褛、面容瘦损的青衣女子当中,却无槿年。 唯一的,与别不同的碧绿色衣衫……槿年的衣服。她抬起头,秀气的脸上血泪交融,觳觫着,惊惧而落魄,却不是槿年。 “梨笙……”柏年喊出了她的名字,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哭出声来。 姐姐呢?他心中一凉。 被救出的宫女说,蛮族破城之际,众人安排槿年出逃,梨笙主动与槿年调换了衣服,槿年穿了男子的衣服,随微服的几个侍卫逃走了…… 而梨笙则随被俘的宫女一起,奋力抵制蛮族的侮辱,她们从王城一路被带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29 到此处,当中已有半数人被蛮族捉去肆意欺辱,更有数人为保清白而自裁,假若柏年他们再晚两天赶到,恐怕剩下这二三十人也是性命不保。 柏年看着梨笙,心中既悲痛又感动,但是……王都沦陷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槿年的任何音信!她若能逃脱,势必早已有平安的消息。 姐姐到底去了何处?他忽地感到一阵寒意,全身一震。 营救成功,但还是没找到槿年公主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两仪城。 当真一波三折。煦之立即联合水火二族,发散人去寻槿年。他深知,槿年是木族王的长女,又待苓岚极亲,印象中是个温顺低调的美貌女子,完全不会武功,难道竟在混乱中遭遇不测?愿众神保佑她周全。 这次蛮族入侵,木族损失惨重,王族凋零。新王年少,余下的部属垂头丧气,威势尽失,那个掌管山林、以仁厚博爱为训的木族,恐怕是难以东山再起了。 煦之一想到苓岚,暗里叹了一口气。 ........................... 大半个月过去,苓岚小心计算着日子,但宫中没有传来外界任何消息。 又过了两日,煦之总算回来了,神色忧思。苓岚见他平安归来,心下稍安,见他眉眼间迟疑,知道凶多吉少。她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对自己坦言。 待左右退下,煦之站在书房中,默然片刻,颓然且有忧色。 难道……槿年……?苓岚察觉情况之不妙,煦之尚未开口,她已忍不住呜咽。 “木族算是无虞,但没有找到槿年公主。”煦之只能直言。 没有找到?什么意思?苓岚止住了哭音,惶惑不解。 “她穿了下人的衣服逃出去了……可大家都寻不到她,”煦之尽量让语气平缓一些,“木族的领地基本上被收复了,山高林密,可能还藏了些蛮族,但已不足为患。” 可是,槿年……她去哪儿了呢?她一个弱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不会武艺,她……她会怎样呢?苓岚不敢想象。槿年会没事的,对不对?她仅仅是躲起来了?不是吗?她那么温和善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上苍一定一定会把最好的都留给她,一定是的。 “本王快马加鞭,是为了……”煦之只说了一半,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力度逐渐加重:我是担心你,才提前回来的啊…… “王,”苓岚感受到他手中传来的力量,她更愿意相信,槿年会平安。这是她唯一能让自己坚强起来的念头。抬头迎着他的目光,她的声调清冽,似珠玉落地:“园中繁花盛放,您可愿一看?” 煦之见她态度骤变,略为不解,但也不忍拂她意,挽着她的手走向后花园,直到遇到侍卫才松开。 煦之回来了,即使没有带来好的消息,她心里也安定了一些。这半个月里,她曾害怕,害怕到了最后,只有她孤零零地守着这个美丽的园子,就像她一开始来的时候那样,却远比那时更为凄清寂寞。有些东西,得到过就不愿再失去,譬如快乐,譬如温暖。 煦之侧头看了看她,她的眼眸木然,空洞得吓人。 “王,这是映山红……您看,那片桃花好看吗?”苓岚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咱们木族有一大片桃林在水边,夹岸桃花蘸水开……” 春意满园,无心欣赏。 夜里,苓岚抱着猫咪,静静地哭了一场,泪水流尽后,她祈求木神庇佑木族,庇佑槿年。 ............................. “王,”苓岚盈盈下拜,跪倒在地,“您可曾记得答应苓岚偿还心愿之诺?” 煦之看着她:“当然记得,你想要什么?” “苓岚求您一事,不违制不越礼,人力所能及,望您成全。” “说吧。” “苓岚想……回木族奔丧……” 煦之懂了,他明日便要前往木族吊唁。虽说为奴者不能归乡,但作为他的侍婢去参加葬礼,倒也不算违制。他本不想带她回去,怕她见了木族领地的惨烈,回来之后会更难过,更怕她的心回不来……他心知木族王待她恩重,如若拒绝,倒是显得太不近人情。 “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一路上,苓岚保持缄默,专心地骑马,她的骑术远不能和众人相比,是以常常落在后面,为了不耽误时辰,她只得奋力追赶才不至于偏离大队伍。煦之不像其他王那样爱乘马车,他素来都是扬鞭策马而行的,苓岚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内心百感交集。泊颜见她落后,特意与她同行,不时授予她一些骑术之道,苓岚都铭记在心。 途中换过几次马,三日后进入两仪城。大半年前祭阳日,与槿年柏年相伴而行的小半日,于苓岚而言仿如隔世。 今年,将由木族接管两仪城,但是此时的木族千疮百孔,自身难保,又如何能管理一座五族的中心大城? 穿过两仪殿外的两仪台,队伍马不停蹄往东行,穿过城门,再往前走,就是木族的领地了。春木青嫩柔美,潮湿的空气带着熟悉的气息。 行了半日,到了木族边缘的小镇,满目疮痍,苓岚不忍细看,数次哽咽,说不出话来。柏年派来接应的人已然相候,他们认得一身白衣的苓岚,颇感意外。 众人在小镇上歇了一晚,苓岚辗转难眠。 次日,他们被领至木神之林,此处均为丧葬之地,一路往上走,均是挂有石块刻名的大树,记录着一个个离世的人的名字。其时木族盛行树葬,把死者的遗体包裹着挂于林木之上,任其风化,但大战过后,伤亡惨重,只得一一将尸体火化后,由家人将骨灰撒于树木之下,并以石块作为标记。 山顶上聚满了木族人,来者上千,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山顶,个个面容悲戚,神色凄绝。各族前来吊唁的王公贵族席地而坐,金族虽来得最迟,却居上首。 柏年见了苓岚混于金族人中也有些愕然,向她点了点头,倒也不便多说。苓岚见他孝服之下是黛绿袍子,知道他已经接任木族王,心下却感伤: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你加冕之日,我却错过了。苓岚甚至注意到,柏年身后的几个侍婢中,有梨笙。梨笙生于茶农之家,在王府掌管茶叶和草药的储存,不料短短半年,已跻身木族新王的侍婢。 最熟悉最亲切的槿年,却不在。 物是人非。 ☆、归来 时辰到,柏年手捧父亲的骨灰瓷盒,亲手埋于一棵苍劲雄伟的参天大树下,全场所有人,包括各族的王,都和他一起跪拜。 一时之间,风声夹带着木族人的低泣响彻山野。他们为先王而哭,也为木族的过往和未来而哭。 苓岚垂泪,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每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0 一下都让她感到无比沉重,天旋地转。 礼毕之际,远处传来马鸣,有六个人骑着马,穿过林木,缓缓上坡,身上的青衣都沾满了血灰,残旧不堪。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一个纤瘦的身影当先下马,手里好像提着什么沉甸甸的事物,那人身穿男装,面目俊雅,一面悲容,却有一股王者的冷峻与威严,山林的青葱在其锐利的目光中变得黯然失色,以至于旁人一时之间认不出是谁。余人紧随其后,穿过祭奠的木族中人,走到大树之下,献出一物,跪拜先王之灵。 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 那人手里提着的,是人头。 从残余的发饰和耳饰可以判断出,这是蛮族中的某一个首领人物。 “参见木族王。”祭奠礼毕,他们向柏年下跪。 柏年泪流满面,抢上去将当先的那人扶起,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姐姐”。 这一下,山顶上千余人,顿时沸腾起来。 公主槿年,归来。 ............................... 那日破城之际,梨笙主动提出冒充槿年,槿年心下感动,穿了随从的衣衫,打扮成男子,又在脸上抹了不少泥沙灰尘掩盖面目,跟着几个侍卫趁乱逃出城去,她本想奔赴两仪城求救,不料刚出了城门就遇上一帮蛮族将他们抓去做苦役,逼迫他们搬运王城的贵重事物。 槿年为了不被认出,强忍悲痛任他们鞭笞奴役。其时她已经得知,父亲战败重伤,弟弟带着部众退至附近山林。她横了一颗心:我本来已无活路,如今活一日便多一线生机,何不见一步走一步? 紧随的部属知她心意,隐忍着寻求机会再助她逃离。他们眼看着王城被烧成了白地,恨得紧握拳头,掌心掐出了血。 过了两日,火族的晨弛带兵赶到,蛮族不敌,退向东面的小镇,他们把抢来的王族女眷关押在村落里,派人逼柏年交出更多的钱财,又一路驱赶着抢来的数十名仆役,命他们将已经抢占宝物钱粮运送到海边,以供他们带回海岛上。 槿年他们就是混在被驱赶的仆役当中,他们来不及与晨弛相见,已被强行驱赶离开木族王城。当得悉父亲重伤不治,她在夜阑人静时颤栗着,咬破了下唇硬撑着不哭出声音,身上的笞痕疼痛欲裂,心中之痛却如被万箭刺穿。 漫漫长夜熬过,她的愤怒和仇恨压制了悲痛,她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去。十几年来,她贵为木族公主,受族民的拥护和爱戴,可她从来没有为他们付出过什么。她深知若熬不过这一关,这些鞭痕便会遍布在她的族人身上。 被驱役行至密林之巅时,她忽地想起,苓岚的母亲曾经向她提过,林子的东北面,有一种特异的果子,冬天结的果,颜色鲜艳,味道甘甜,但吃了之后会腹痛如绞好几个时辰,而如果连着果子的叶子一起吃,或是疼痛时多吃一些叶片,那么疼痛就会大大减缓,时间大大缩短。她心生一计,当下与下属串通好,如此如此…… 次日,他们故意低声细语,态度神秘,引起蛮族的注意,趁蛮族窃听之际,假意称附近的山洞中藏有木族历代相传的镇族之宝,他们在王城当侍卫时曾去过云云。蛮族跳出来逼问时,他们却宁死不屈,受了些皮肉之苦,眼看蛮族越来越怒,他们当中的一人便假装要出卖木族,提议大家以指路换一个自由之身。蛮族人答应了。 大队人马继续往海边进发,他们几个领着其中一队蛮族往东北走去,约莫走了三日,槿年终于看到那些红彤彤的果子,便要摘来吃,她和部属吃的时候悄悄吃了些叶子,又偷藏了不少叶片在身上,吃的时候又偷偷吐掉果肉,大赞果子甜美。蛮族人见他们吃得欢畅,都摘了些来吃,还大声称赞此果美味多汁,是生平难得一见的佳果。槿年暗自冷笑:的确难得,你们再也不会吃到了。 再行一段路后,蛮族人果然腹痛如绞,槿年他们也感到轻微腹痛,双方动起手来。蛮族人虽多却浑身乏力,满头大汗,木族的数人虽连续多日辛劳且饥饿|难耐,但带着族仇家恨,个个都拼了性命。他们抢了蛮族的武器,对他们毫不留情。蛮族人至死都无法理解,为何同食野果,这几个人会安然无恙。 此时的槿年,再也不是王府中养尊处优的娇贵公主,她头发凌乱,红着一双眼,虽身无武功,力气单薄,腹中仍有疼痛之意,却手起刀落,一刀刀劈在蛮族某个首领的颈上,足足砍了十数刀,才人头落地。 她杀了首领之后,跪坐在地,掩面大哭,释放连日来的屈辱与伤痛。 侍卫们目睹这一情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即便拼尽最后一滴血,都要护她平安归家。 他们怕往回走会再遇到蛮族其他人,是以一路往北,饿了就吃些杂草野果充饥,槿年与他们五人同甘共苦,结为至交。 进入水族境内,战争已结束,逃散在水族的木族人已经纷纷动身回家。水族人见他们狼狈不堪,又提着血迹斑驳的包裹,感到非常害怕。槿年洗去脸上的血污,露出本来的面目后,向水族村民简单地说了一下来由,她没说自己便是失踪多日的木族公主,只说受蛮族羁押,侥幸逃脱。村民见她是女子,面容清减,眉目秀美,又有一股贵族之气,为他们送上食物和药品。他们筹备归族的干粮马匹,数日才得以返归。 木族人见公主不仅安然无恙,还亲手杀死敌人,大大鼓舞了族人的心,泪流如注的同时亦露出久违的笑容。 其余四族的王公贵族也是喜出望外。 苓岚悲喜交加,身子微微发抖,煦之站在她身前,回头隔着袖子悄悄拉住她的手。 槿年走过来向四族王一一行礼,看到苓岚站在煦之后侧,朝她颔首。 抱歉,槿年,在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时,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苓岚泪光中充满歉意。 经此一役,我再也不是原来的槿年了——槿年以坚定的目光回应她。 .................... “金君,”柏年艰难地开口,“我有个不情之请。” 煦之看着眼前这位新任的木族王,柏年浓眉大眼,言语之间带着忧虑。在此之前,煦之才是王座中最为年轻的,如今,新的面孔已经登场。他隐约能猜出柏年想要什么,沉吟不语。 柏年见他不作声,又道:“这次木族蒙难,全靠金族和火族两军援手,柏年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但……此际木族百废待兴,我正是用人之际,可否请金君网开一面,将苓岚遣回木族?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煦之回望正在和槿年说话的苓岚,她们挽手而行,泪眼朦胧。他深知苓岚与他们一家关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1 系融洽,感情亲厚,若在此时让她回去,对于槿年柏年或是苓岚,都是一桩美事。 可是他又怎么舍得就此放手? 三年之期。 “不可。”煦之只说了两个字。他不愿多说,怕说多了,心事就此暴露。 柏年见他拒绝得如此干脆,心中又恼又气又无奈。诚然,他木族本来就远不及金族强盛,经此一战,元气大伤,自己一个新任的君主,哪有底气去和煦之抗争? 煦之知他年少气盛,也不忍锉他的锐气,又道:“三年之后,定会送她归族。至于其他在各族中客居的木族人,本王会和其他族王商量,届时下令让他们携带家产归族,助你重建城邦。”其时尚有千余木族人在异族定居谋生,倘若他们数尽归乡,也的确是一支强大的力量。煦之言下之意很明显,若把苓岚继续留在金族,他便助柏年一臂之力。 苓岚和千余木族人,你会如何选择? 柏年不再坚持,向煦之抱拳称谢。 下山后,苓岚向木族各人道别,甚是不舍。 她向柏年望上一眼,想称他为王,却又总觉得不适应,只得喊“您”。 槿年再三叮嘱她好好保重,苓岚道:“我更担心你们,可惜……” 柏年又向煦之的背影看了一眼,在他心中,早已察觉到了些什么。他对苓岚倾心已久,只是二人少不经事,也一直未道破,加上父亲希望他与土族的王孙郡主联姻,他一心想等日后娶了正室,再纳苓岚为妾。他原本也相信苓岚定然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可她为奴大半年后,他见她与煦之颇有些默契,心下恼怒,对苓岚逐渐没了信心。 此时,槿年又道:“苓岚,别怕,咱们大难不死,定当重振旗鼓。他日归来,必定让你看到一个更强盛的木族。” 苓岚眼见槿年如此坚强,心下既敬佩又怜惜:各族的公主当中,槿年最为大气。 泊颜走了过来,向槿年柏年行礼,对苓岚道:“咱们得赶路了。” 苓岚拉着槿年的手,想向她与柏年好好作别,却久久说不出话,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流出,划过瘦削的脸庞,她心下留恋,不知何日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这几章是双更的,作者要缓一缓,接下来要发几章糖~ 【前排提示:本文即将改名,希望小天使不要被吓到~~】 ☆、情动 一路上,煦之冷着一张脸,尽管他一向如此,苓岚却猜不透他是故意,还是真有心事。 日夜兼程回到锐宫,苓岚累得快散架了,此时她祭过木族王,又见槿年平安无虞,加上路途走了四五日,悲痛之情已大减。 煦之见她捧着点心进来,表情与平日无异,心头大石逐渐放下。他的确怕,怕苓岚回过一次木族,心便留在那里了,但现今,人回来了,心也是。 “苓岚,木君柏年……求本王放你回去。”煦之不想隐瞒她,“但本王拒绝了。” 嗯?苓岚抬眸,眸子里反复交叠着喜悦与失落。她仿佛为柏年这个请求而高兴,毕竟他都没怎么和自己说话,却为了此事向煦之求情。煦之拒绝了,她既失落,又似有欣喜。 来金族的半年间,她对此地,对这里的人已有感情,原本下了决心在此度过三年。倘若没有蛮族入侵木族这件事,她便想着伺候煦之,看他彻底摆脱落寞,变回她印象中那个坚不可摧的王,再安然离开。然而,木族此时却是受了极为沉重的打击,她在内心深处暗自懊悔:为何当日会按耐不住出手伤害晨弛?假若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会一如既往地留在槿年和柏年的身边,在他们遇到危难的时候,她可以为之付出,即便帮不上什么大忙,至少能给些安慰。 可是,如若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和煦之会相识吗?她就真的是一心一意想回去吗?她若就此离开,他会不会觉得寂寞?若她再也见不到他,她……她也是会难过的。 “哦。”良久,苓岚才从矛盾中回过神,想起还没答话,轻轻地应了一句。 “我是个自私的王。”煦之自言自语。 ................... 春光正盛,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甚是醉人,苓岚无心打理花园,更多时候留在煦之身边,陪他看书,也会向他讨几本书来看。当煦之在殿内与众臣议事,她特意留下来和承列一同在侧,总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也想了解煦之如何打理政务。她知此时木族已无路可退,深恨不过是一介女流,幼稚且无知,是以大事小事事事留心,说不定偷得一丝为政之道,日后期满回族,也可相助槿年柏年。 又过了一个月,落英缤纷。 煦之去了趟两仪城议事,归来之后与锰非在书房饮茶叙话。 承列在书房伺候,苓岚则去园中清理着池塘,独自捞着落叶残花。见到锰非后,她心里一直想着:两仪城。按理说,木族即将接管两仪城了,但此时,有谁能当此重任? 午后,煦之的身影出现在后殿,独自一人。 他并非在花园闲逛,而是径直走来,她猜想他有事要对自己说。 煦之见她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而望向自己,当下剑眉轻扬:“你猜……谁接管了两仪城?” 果然为了这件事,苓岚见他神色古怪,莫非是个意外的人选?她心道:我就是想不出来才想问您呢…… “你的好姐妹槿年被木君柏年封为长公主,她要求接管两仪城。”煦之见她不语,告诉她答案,“王叔要回锐城,本王让锰非留一年,协助她。” 苓岚激动又感恩:槿年,果然不一样了。 “当槿年长公主提出由她接管两仪城时,水土火三王都反对,说她一个从未当政的年轻女子难担此重任,水君还说,先由他们水族掌管十年,十年后再交由木族。” “那王呢?您怎么说?”她眨了眨眼。 “这种场合,本王通常都不说话……”煦之嘴角轻笑,微有得色。 祭阳日上在两仪殿上初遇,煦之也一直不吭声,到了最后才忽然开口,只说了两句话,就把她抓到金族来了……怎么有种黄雀在后的感觉?苓岚露出不屑的神色。 “怎么?不满意?” 苓岚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口是心非:“奴婢怎敢?” “嘿嘿,”煦之知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倒也不与她计较,继续道,“你们家的槿年长公主倒也真是硬气,她据理力争,坚持要由木族掌管。两仪城是五族的中心,各族的主要来往贸易都在此,木族一向重农抑商,如若她手里有一座大城,对木族的重建有极大好处。我让金族的守城军保留一年,附赠她一个锰非,让金族先做一段时间的后盾。” “王,您真是英明神武,智勇双全。”苓岚大喜,谄媚地讨好。 “你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2 这丫头,要不是本王帮你的好姐妹,你几时夸过本王?”煦之皱眉。 “王这是错怪苓岚了,我时常夸您的……”苓岚笑了,心想:我时常在心里夸您啊。 “是吗?本王可没听到过。”他心情颇佳,“那你以后多夸夸。” 真是爱慕虚荣……苓岚吐了吐舌头。 “你有所不知,本王明摆着偏帮木族,水君脸色很难看。”他压低了声音。 水族啊……那倒也是,长久以来,金水二族交好,甚至连王都要联姻了。娴歌婧歌两位公主,不知道会不会吃槿年的醋?苓岚越想越得意,脸上笑意绽放,煦之却不明所以:“有何好笑?” “您对槿年这么好,”苓岚微笑,“不知水族两位公主怎么想?” 煦之见她眼神带着狡黠,暗骂她又扯到这事上来了,幽然撩起嘴角:“她们估计会认为,一切全因本王收了你这个木族丫头,被你下了迷药。” 什么嘛……怎么推到我身上来?苓岚并未在意他语调隐藏的戏谑,反而挑明:“可是……我们家槿年的确是很不错的啊……” “是很不错。”煦之侧头看她,眼光柔软细腻,心道:可我已倾心于你。 “只可惜,王您还要再等三年。”苓岚语带遗憾。 煦之没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木族先王新丧,槿年要守孝三年。事到如今,她还想着给他做媒……煦之暗自恼怒,瞪着她:“再胡说八道把你丢进池塘!” 才不信呢!她咧嘴而笑,煦之越看越生气,伸手去拉她,她笑而避开,转身便逃。煦之从未与她这般玩耍嬉戏,玩心顿起,张开双臂上前去拦住她。 他本有武功,身法极快,苓岚不是对手,闯了几次都没逃开,还差点撞进他怀里,又急又窘,胡乱推了他一把,不料自己却站立不稳,向后摔去…… 切勿在池塘边玩耍,苓岚霎时后悔。 煦之赶紧伸臂去捞她,搂是搂住了,但他也没站稳,于是二人抱一起摔进了池塘。 他在水中仍用臂膀锢着她,还好池塘不过齐腰水深,挣扎了一下勉强站稳。 煦之本想说些嘲笑的话,但见怀中的苓岚脸泛红潮,眼里害羞交织着歉然,目光流转,睫毛湿答答的,樱唇微启……他抬手抹掉她脸颊粘住的碎叶,继而轻捏她的下颏,心中一荡,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缓缓凑过去…… 苓岚被他坚实而有力的臂弯圈禁着,只感受到他灼烫的呼吸,这……不正是半年那个梦吗?池塘边的石榴树下,有一个人就是这样靠近她……不对不对,当时可没梦见掉水里…… 他的唇离她的仅剩一寸距离,陌生而暧昧的气息让她无所适从,既想闪避又禁不住沉迷。 “啊!”承列在远处大叫,“快来人啊!王掉池塘里啦!快来人啊!” 差一点点,就一点点,煦之气得想掐死这个承列。 这时苓岚也回过神来,连忙后退,垂下了绯色的脸庞。 好冷……煦之也不等随从过来,自行跃上了岸,又拉了苓岚起来:“赶紧回去换衣服,别着凉了。”苓岚不敢直视他,应声而逃,奔回自己的小院。 正当煦之被一众侍从拥着回殿时,却遇到了去而复返有事相询的锰非。锰非白衣翩然,风姿绰约,手拿着文书,见煦之全身湿淋淋的,沾满了塘泥和花瓣落叶之物,有着从未见过的狼狈。锰非细长的眉眼形成了优美的弧线:“春寒未退,王兄这是亲自去摸鱼么?哈哈……” “还笑……”煦之仍自恼怒,却猛地记起一事:她刚才好像没有躲开? ....................... 苓岚打了一桶井水,来不及烧热,便趔趔趄趄地搬入净房,脱掉湿衣,擦去淤泥。 她冷得瑟瑟发抖,脸上却发烫:是幻觉吗?刚才……王好像,有点那个意思,要不是有人……不行不行,王即便不是娴歌婧歌两位公族的人,也应该是槿年的。对对对,槿年。可是怎么办?和王在一起的时候……这感觉,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又安心又满足,还会心跳加速。王不该会是……看上我了吧?嘿嘿,怎么可能?他连公主都不肯娶,怎可能看上一个奴婢,想太多了,这或许就是……一时情动? 她胡思乱想着,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正自犹豫要不要去看看煦之,这时有人敲门,一个内侍递上一碗姜汤:“苓岚,王吩咐趁热喝。” 心中泛起一丝温暖,她喝完姜汤,身体更是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姜汤的缘故,还是适才的一幕让她血液沸腾。 作者有话要说:  祖母:娴歌公主是按照王后模式培养的,如何? 煦之:与她有婚约的是我哥。 ................. 王叔:婧歌乃国中绝色,如何? 煦之:既然您喜欢,让您儿子去娶。 ................. 泊颜:您可曾考虑过我妹子? 煦之:让我喊你大舅子?没门! ................. 煦然:你不会喜欢的是泊颜哥哥吧? 煦之:……小孩子别瞎说! ................. 苓岚:我家槿年真心好,您意下如何? 煦之:可我已倾心于你。 【谢谢momo投雷。^_^ 】 ☆、眷恋 苓岚擦干头发,绾了双平髻,想起煦之:王的身体一向不错,泡一下冷水应该没事吧? 踌躇半晌后回到殿中,承列见她回来,指了指东厢房:“王把我们撵出来了。”神色古怪,苓岚担心地过去敲了敲门:“王……” “进来,”煦之在里面道,“把门掩上。” 苓岚依言进去了,额…… 煦之裸着上身泡在一个巨大的浴桶里,水面露出宽厚的肩膀,热气腾腾,看不大真切。 干嘛还叫人进来?苓岚只瞅了一眼,红着脸转过头不看他:“王有何吩咐。” 煦之见她如此,心下大乐,逗她道:“他们非要我泡着,说是驱寒,你要不要也一起泡一下?” “……”苓岚只想夺门而出,王……您……你…… “哈哈……”煦之大笑不已。苓岚愠道:“奴婢要告退了。” “拿件衣衫过来。”他收起笑容,下令道。 苓岚只得从衣架上拿了一件白色的内衫,站到他身后,扭过头不去看他。煦之拿起木桶边上搭着的干巾,站起来擦干身子,换掉湿裤。 苓岚闭着眼,胡乱给他披上衣服,手指不小心蹭到他的肩颈,如遭火烧。煦之见她完全不敢看自己,笑道:“这原是侍婢应该做的,你怎么还害羞呢?” 苓岚绕到他身前帮他系衣带,瞥见他精壮的躯体,与腹部肌肉的线条,越发慌乱,系了半日都没系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3 好,煦之还故意催她:“冷啊……” “王,苓岚错了,”苓岚认栽,“是我害您掉水里了。” 煦之自行穿好了衣服,笑道:“我对他们说,我不小心掉池塘里,你是为了救我才被拖下来的,你可别拆穿我。” 苓岚心想,就是王害的。她拿过外套帮他穿上,帮他擦干湿发,又帮他梳头。这些事,她之前偶尔会为他做,可从未如此心跳加速。 煦之曾说,不让侍婢贴身伺候的原因是她们会勾引他,可是……王,您这样……您这样……是在引诱她们勾引您啊! 煦之见她神色古怪,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苓岚窘迫地垂目望向地砖。 “傻丫头。”半晌,煦之发出这样的感叹,似是嘲笑,又似是埋怨. .............................. 自那次掉进池塘后,苓岚下意识不敢靠近,连池上的木桥都没再走。每次路过,多少都有些面红心跳。 搞不清自己的心,她只知道,真舍不得离开他了,以前可能一丝半点难以察觉,如今……却是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日子如常,煦之有时早出晚归,有时成天在自己的殿中,处理着各种事务,苓岚亦小心侍奉着,留意着木族的动向。 原本三月下旬是煦之的生辰,他素来爱清净,推托说战事刚停,不宜铺张浪费大肆庆祝,收了些朝臣的贺礼,并无饮宴。 四月飞絮濛濛,落英纷纷,天气热了些许。苓岚收到新制的象牙白宫衣,样式精美,配以石青色腰带,更显腰间窈窕曲线。 煦然仍时不时来看猫,会特地让自己宫里的厨师准备一些猫食。煦然把猫食放在铜质小碟时,却没看到猫的踪影,于是她用碟子轻嗑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猫便知道有食物,穿过花丛向她奔来。 如今猫已逐渐长大,远比刚到锐安殿时圆润,由于平日里和苓岚同住,相比之下对苓岚亲近些。煦然见猫在苓岚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极为高兴,又异想天开地说了些让苓岚留在金族之类的话,苓岚正摇摆不定,她既希望能回木族尽力报答木族先王的恩情,又对锐宫里的人和事产生了依恋。 她深知不应对煦之心存有绮念,但有一个男子,尊贵为王,拒绝了世间所有女子的示好,唯独把她留在身边,温柔相待……这份荣宠,真是让苓岚怀疑自己遇上了全天下最让人艳羡的桃花运。然而,除之前几次波折时的安抚,和那一次掉进池塘后的靠近,煦之对她依旧是规规矩矩的,从未越轨,倒让她觉得自己多心了。 待到五月中,煦之出发到两仪城与各族王议事,苓岚早早起来为他准备,心里竟不愿他离去。 “苓岚,要不和本王去一趟两仪城?” “咦?”苓岚吃了一惊:难道我表现得依依不舍? 她又怎知道,煦之每一次离开都会禁不住想念她,此时槿年已经在两仪城安顿好,倒是个不错的理由,可以携苓岚同去。 “怎么?怕辛苦?”煦之打量着她。 “不是不是……”苓岚面露喜色,“就是觉得意外。苓岚很想随王……去看看槿年。”她本来要说“很想随王左右”,但自觉肉麻,硬生生改成“去看看槿年”。 煦之心生不满: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做媒人,可别想着让我私下见你们家槿年长公主。 苓岚见他不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卖乖道:“苓岚会好好听话的。” 煦之“哼”了一声:“听话就好。” 苓岚收拾行装,又交待留守的镕昔记得喂公主的猫,随煦之下山,煦之怕她一姑娘家不方便,破天荒地多带了一名宫女疏琳。 这一次,心境自是与上一次去吊唁时大大的不同。因为行程不算太赶,煦之怕她骑马太累,干脆放慢速度欣赏沿途风光,直到傍晚才抵达驿站。 这次走了四天日抵达两仪城,槿年亲自带人在城门相迎。她感念煦之给予极大的帮助,是以给他最热情的款待。她见苓岚随众而来,又惊又喜。苓岚见她改穿了木王族中最尊贵的黛绿色,端庄娴雅,悲容大减,神采飞扬,暗自为她而骄傲。 槿年在两仪殿中设宴,苓岚此际的身份是侍婢,只能坐在煦之身边为他布菜,不能与槿年交流。宴席过后,煦之回金族处所休息,准许她去两仪殿的花园里随槿年散步。 各族的处所分别在两仪宫在五个方向,被园林阻隔,花园里除了巡逻的侍卫以外,并无他人,姐妹二人总算可以静下心来慢慢聊天。别后的两次会面匆忙,说到木族的状况,二人仍忍不住淌泪。槿年说苓岚的母亲已回木族,又说了两仪城中的琐事,说因为煦之留了上千金族人在此协助,她接管的这段时间还算过度平稳。 苓岚听槿年主动说起煦之,眼神一亮,她早在去年年底已有心撮合他们二人,此时虽对煦之有情,但她不敢奢望,听槿年说感激他相助,便紧接着问起槿年对他本人的印象。 “金族王啊……还真不熟悉,话都没说过几句呢,看上去有些冷漠,挺威严的。怎么啦?” 苓岚颇觉失望,她想说,王其实是外冷内热,外刚内柔,有时候甚至傻乎乎的,但是这样暴露他不为人知的“缺点”,破坏他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冷酷形象,好像太不厚道,当下称赞了煦之一番。 槿年听她提起煦之,左一句“王怎么怎么样”,右一句“王如何如何”,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呀,去了快一年了,整个心思都放到金族王身上啦!看来是被他给迷住了……” 本是句玩笑话,苓岚却被她戳中了心事,急忙分辩道:“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王挺好的,我在想办法让他多认识你,他要是懂你……就不会去娶什么水族的公主了。” 槿年心中一动,正色道:“金族与水族的婚约,是金族先王多年前钦定的,你一个小孩子别乱打歪主意。况且,我还要守丧三年,加上两仪城事务繁重,婚嫁之事休得再提。” 苓岚想起木族先王,心里有些难过,又想起柏年,柏年也得守丧呢,那他和土族小郡主也得等三年了吧? 槿年见她陷入沉思,问:“我话说得太重了?” “不是,我想到了先王,还有柏年……额,是王。” “一下子换了身份,不适应?不要紧,慢慢就习惯了,况且你们相识多年,他也不会在你面前摆架子。”槿年一向旁观者清,但她无法保证,再过两年,柏年与苓岚的情谊是否如初。当下她又把梨笙在木族王都陷落时冒充公主替自己抵挡灾难一事告知苓岚。 苓岚这才明白,为何在木族先王的葬礼上,柏年待梨笙远比之前亲近的缘故。假如,当日留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4 在槿年身边的是苓岚,她也会挺身而出为槿年争取脱身的机会吗? 会,她也会,但槿年绝不可能同意。她了解槿年,槿年对她如此珍惜呵护,绝对舍不得让她去冒险,相反,槿年会倾尽所能带她一同离开。 梨笙不一样,梨笙才是那个甘愿为之牺牲,而又能真正发挥作用的人。苓岚苦笑,看来在关键时刻,她能做的事还远不如梨笙。她对柏年心淡,对梨笙的敌意也尽消,心中却遗憾:苓岚啊苓岚,你到底有何用? 二人又聊了一阵,槿年被手下请去处理事务。 苓岚并无归去之意,她神思不宁,却不知自己到底为何而烦扰,到底是为自己的无能?还是内心深处的隐忧?月色正好,她在园中徘徊,夜风徐徐,吹着吹着,烦恼便散了些。 正欲转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小波折……不过还是甜的。】 ps.小白的原型是作者小时候养的第一只猫,全白,绿眼,每次敲小碟子就会出现~ ☆、波折 “这么晚还在外面乱逛?”煦之换了一身闲服,头顶的金冕换成了束发冠,从处所的方向信步而来。几个侍卫识趣地站得远远的,不敢惊扰。 “王也出来赏月?”苓岚柔柔屈膝施礼,披着满身的清辉向他缓步走近。煦之见她夏裳轻薄,纤腰处曲线诱人,猛地想起一句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你这丫头……”他没说自己是出来寻她的:“这可不比咱们的花园,别自个儿在外头呆太久。” 咱们的花园。 苓岚心中一荡:王的花园,成咱们的了。唉,虽说想让王娶槿年,可是……以后看见他跟她互相依偎,待她百般温柔,估计也会嫉妒吧?更别说他还会王妃一大群。 其时五族的王,多有一妻数妾,尤其是火族王和土族王。唯独是槿年和柏年的父亲只娶了一个王后,甚至在王后离世后再无续弦,如此专一极为罕见。 “在想什么呢?”煦之见她久久不语。 “在想王纳妾的事……”苓岚下意识道。 “嗯?”煦之莫名其妙。 她自知失言,又道:“苓岚胡思乱想,王别见怪。” “本王可没打算纳妾。”他直视她的眼眸,心想:你居然也关心起这个? 见她一副惊讶的神色,他微笑解释道:“小时候常看到母后和两位妃子争风吃醋,动不动就流泪,终觉父王太无情。” 苓岚总觉得煦之的心态异于其他王,听到他说从前之事,睁着一双妙目看着他。 “父王娶了一个王后和三个妃子,其中一个妃子早逝,而后母后去世。父王最宠爱的妃子终无所出,在父王仙去后自请守灵,半年后也离开人世。目前太妃还健在,可她当年怀着煦然时因宫内的琐事动了胎气,以至于煦然还未足月便生了下来,伤了心肺,这么多年也不大见好。”煦之顿了顿,“以前……本王也没多想。后来回想,她们一生郁郁寡欢,如若父王是真心爱惜她们其中一人,定不会让她在猜忌和愤懑中度日。” “好吧……”苓岚不太理解他话中有话,更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想:王连正室都没有,居然想那么远的事…… “你也同意?”煦之笑了。 “苓岚也不太懂。”她挠挠头,“不过木族的先王,只娶了一个王后,王后就生了槿年和柏年……君。”她时常记不起柏年已经成王,一时顺口直呼其名,又强行在后面补了个君字。 听她说起柏年,煦之一瞬间有些不快:我说的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呢,你提他作甚? 苓岚尚未察觉他神色有异,煦之已憋不住了,盯着她,语调清肃:“本王此前曾听人说道,你和他之间……” 王怎么会问起这个……?苓岚心惊,她对于柏年,的确有期待,至少,曾经有过期待。倘若说数月以前还不曾确定,此时此刻她的心已逐渐落在煦之身上。 煦之见她沉默不语,冷冷地“哼”了一声:“看来本王强行把你留下,可坏了你们的大事。” 苓岚撅起了小嘴:原来在王的心里,我已是柏年的人,可是,相比之下,我好像更记挂着王多一些。不过这又能如何?他终究不是我能企及之人。 煦之冷笑道:“你巴巴地跟着我来两仪城,哪里是为了见槿年公主,你是为见他罢了。” 苓岚才悟出一事,对哦……明天柏年也会来。她的确时常记不起柏年继位的事,毕竟加冕之日 她不在场,他身份的变化让她倍觉陌生。她听煦之语气不善:“王生气了?” 是的,快气炸了……本王哪里比不上那个柏年?煦之一向自视清高,自认为无论相貌、才华与地位都无须和其他男人相比,在他心里,柏年完全就是一个冲动不懂事的毛头小子而已。 王真奇怪……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苓岚眼底满是小委屈。 月光之下,眼见她略带幽怨的情态,煦之竟心神恍惚。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只有乱虫心浮气躁地呱噪着。 苓岚突发奇想:说不定,王是怕我一心想着回木族……他对我作出了允诺,又待我恩厚,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肯定容不得我一心侍奉二主。想到煦之偶尔会闹小脾气,她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有何好笑?”煦之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自是一眼看到她的神色变化。 “王就是小心眼。”苓岚嗔道。 “你……”煦之被气得说不出话。 苓岚粲然一笑,拉扯着他的衣袖:“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她劝慰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倒像是情人间的絮语,弯弯的眉眼和弯弯的嘴角分外撩人,让他禁不住发痴。 “苓岚。”他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嗯?”苓岚抬头看着他,他的神色异常温柔,她分不清是因为他的目光叠着月色的缘故,还是他的眼神本来就如此柔软细腻。 “苓岚……” “王,苓岚在呢。”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煦之昂起头看着天上,月明星稀。 他们能一起看圆月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 当夜,苓岚与随行的疏琳共住一个房间,疏琳已呼呼大睡。苓岚睡不着,黑暗中,煦之欲言又止的神态又浮现眼前,她想起娴歌和婧歌的翩然之姿,想起槿年和柏年,还有梨笙,最后又回想到煦之…… 由于晚上没休息好,加上数日的奔波,苓岚没精打采,困顿不堪。次日一早,她给煦之戴白玉冠时哈欠连连,连承列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帮她一起弄。 煦之见她神不守舍,问道:“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5 昨晚都没睡吗?干嘛去了?” “在想王……啊——” 煦之和承列都猛地盯着她,只见她伸出纤纤素手捂着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继续说:“昨晚说的话……” 煦之心里暗骂,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呀?害他听到前半句时心跳加速。 承列见煦之表情怪异,心里顿时明白他所想,忍不住傻笑起来。 “就知道笑!”煦之瞪了他一眼。承列郁闷了。 煦之见苓岚不语,打趣道:“本王昨晚说什么能让你想得睡不着觉?”这话原是有几分调笑的意味,不料苓岚仍自出神,随意地答:“嗯……” “今儿别出去了,在这收拾收拾,回头补眠去吧。”煦之见她萎靡不振,留下她在处所休息,领着承列出宫。煦之早年不爱受拘束,时常拉着泊颜一起到处转悠,后来掌政之后越发怀念那些自由的时光。今日各族王尚未到齐,因此他打算穿着庶民的装束,在城中闲逛,感受两仪城的风貌。 苓岚收拾完煦之的物品,又帮他整理了衣服,愣了一会,才回房歇息。一觉睡到大中午,饿醒了,苓岚去处所的厨房随便找了些吃的,看四下除了两仪宫的侍卫并无旁人,也不知道槿年去了哪里,心想:要不我也去逛一下市集?看能不能撞见王。 她为奴没有俸禄,之前想着反正三年都可以在金族白吃白喝,更没想过要去弄钱,这时出了两仪宫的大门,才察觉自己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再回去又不知道要问谁借。 真是扫兴……只能逛。 东市多为木族和火族人在做生意,苓岚大半年没逛过街,样样都觉新奇。各种编织、木艺,还有火族的琉璃和小吃,对各种小玩意更是爱不释手,想买个小物件给煦之和煦然,拿起又放下,心里各种怨念。 这时,一队人马飞奔而来,行人纷纷避让,苓岚见来的人身穿橘衣红衣为主,猜到是火族的,连忙退让在一边。 “吁——”队伍中一栗色衣衫的青年勒马,其余人也跟着停下。苓岚一看,不会吧?怎么又是这个晨弛?见他下马向自己走来,迫不得已只能向他施礼。 晨弛皱眉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你管得着吗?苓岚心道,又不敢当面冲撞他:“出来逛逛。” “金族王也不管管你……”晨弛对煦之依旧来气。 “没什么事的话,苓岚告退。”她不愿与他有任何牵扯,赶紧告辞。 “我还没说完呢!”晨弛一把拉住她。 这人怎么回事?苓岚生气了,火族人就爱干这种拉拉扯扯的事,一点礼貌都没有。不满之情浮现在她脸上:“有什么事,放开手再说。” 其实晨弛倒也没要紧的事,他也没坏心,就是觉得木族女子长得秀美温婉又内敛有趣。之前每次见面都有矛盾,经过蛮族入侵一事,他和柏年算是和好了,但和苓岚一直没说上话,就想找个机会与她聊聊,可要聊什么呢?他又没考虑清楚。 苓岚一开始对他印象极坏,加上数月前王祖母寿宴后他言行轻浮,心里仍是恼怒。 正自僵持,后面又来了一队人马,见前面的火族人堵在路上,只得数尽停下来。青衣,木族,他们和火族一样,都是刚从外面进城。 马背上的柏年,黛绿色的王袍绣着花纹,冠冕下黑发如墨,英气勃勃,一副王者之姿,她想起他如今身份已是大有不同,走过去拜见。柏年向晨弛点头示意,见苓岚出现在两仪城已是震惊,再看到她和晨弛在一块,更为不解。 “苓岚,”柏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随金族一起来了,来看望槿年。” 噢……金族王居然把她带来了。 “那……你怎么自己一个人?金族的人呢?”柏年浓眉轻皱。 “这个……他们一早出去了,”苓岚有些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看来,她在金族的生活还真是自在啊…… 苓岚看柏年面色不太好看,闷气顿生:搞什么啊……虽然说你已经当了王,可我们好歹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你骑着马高高在上也就罢了,还给我摆臭脸。她本来见他还挺开心的,一心想着问候他和木族的情况,甚至想向他借点钱买小玩意送人,现在连半分心思也消失殆尽。见他无言,她甚是不悦:“若无事,苓岚先行一步。”说完就丢下晨弛和柏年,一溜烟地跑开。 两仪城她也就来过三四回,道路不太熟悉,城里人见她一个美貌的小姑娘,穿着金族的丝绸衣衫,腰间挂着锐宫的玉牌,气度高贵,朝她多看了几眼,倒也没人招惹她。逛完东市,天色尚早,城外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她直接出了城门,心想:城墙外还能看到数里外延绵无尽的木族森林呢…… 她心情激动,不知不觉走过两仪城与木族的边界,又饿又渴,这一带只有无人看守的大片果园,刚进入盛夏,各类水果高悬枝头却都没成熟。苓岚暗自纳闷,直到看到几颗老枇杷树,果子已黄,她悄悄摘了一个:嗯,还不错……枇杷润肺止咳,可惜没法带回去给煦然公主。不如偷偷摘些给王尝尝?大不了日后有机会再赔给果农。 她久未爬树,手脚倒还挺灵活,往上攀爬挑了些熟果,摘了兜在裙摆中,用裙摆打了个结。正当她要下地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条大黄狗,露着尖牙,在树下冲她乱吠乱扑。 汪汪汪汪……呜……完了…… 苓岚心里发慌,但她深知自己跑不过狗,若被追上咬几口,后果不堪设想,她紧紧抱住树干,趴在树上,死活不肯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惩罚 早上出门后,金族随行的队伍分头而行,煦之只领着四个侍卫和承列,到了金族、水族和土族人聚集的西市。 西市主要卖各种瓷器、宝石和首饰,还有水产河鲜之类,煦之在最大的一家首饰铺中见一个玉镯子温润有光,白如羊脂,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尺寸也比寻常的玉镯要小一圈,看上去倒挺适合手腕纤细的苓岚。想到她的生辰将至,他花大价钱买了下来。老板见他气度高贵,服饰讲究,却不知他是金族王,还一个劲儿夸他眼光极好、夫人有福之类。承列在一旁听得咧嘴傻笑,好吧……又挨骂了。 在西市的大酒楼用过午膳,小歇一会,他们又往东行,穿过两仪台外的街道时,刚好和火族、木族的队伍相遇,还互相打了个招呼才继续向东市逛去。承列吵着要买吃的,煦之只得给他买一点小吃,又想想苓岚可能会喜欢,各种坚果干果蜜饯点心水果都多买了些,还对承列道,不许偷吃!承列左右手都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心里大叫:偏心!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6 煦之买了些琉璃小饰物,打算回去给煦然玩,眼见天色暗淡下来,才匆忙赶回两仪殿的处所。 回去不见苓岚,煦之问了留守的内侍,听说中午后就没见着她,再问门口侍卫,说是苓岚姑娘午后独自一人向东而行。 向东?他们刚从东市回来啊…… 煦之从没忘记过苓岚说小时候迷路的经历,心里惦记着,立刻派人去槿年的处所询问是否在她那儿,又到各族的处所打听。越莫一炷香的时分,槿年带着几个侍卫过来,她听说苓岚不见了,急着过来看看,眼见回来的下人都说,各族的王都说苓岚不在,但火族和木族人说下午路过东市时看到她独自一人闲逛。 煦之心急如焚,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子,又颇有姿色,岂能玩到天黑还不回来?万一遇到歹人,她又能怎么办?于是气急败坏地带着手下出了两仪宫。 槿年虽也焦虑万分,但看煦之严峻的神色透着急迫,对作为奴婢的苓岚竟如此在乎,对应先一晚苓岚对他的赞口不绝,心里更明白了些,也派出两仪城军四下寻找苓岚。 火族和木族听闻,也遣了一队人来帮忙,众人来到东市四处寻找,此时集市已经散墟,路上人员稀少,哪有苓岚的踪影?走到东门,有个守城的小兵说有些印象,一个年轻的白衫女子往城外走去了,但似乎没从这边的城门回来。 煦之心中一沉,脸色大变,二话不说,领着众人直奔出城。 ........................ 天色如墨染,逐渐覆盖了旷野。 苓岚在枇杷树上与树下的两条大黄狗僵持了一个时辰,又累又饿又着急,那两条大狗就是不肯离开,对着她一直猛吠。 “不就偷摘了你们几个枇杷么?犯得着守那么久吗?”眼见已经天黑了,她心里害怕,毕竟她孤身一人,也没带火种,不知道附近是否会有野兽或歹人,还好月色清明,还是能看见。 “倒霉。”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王回去了没。” 一想到煦之,她残存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碎,之前答应过他要好好听话,却待到天黑还不回去,他肯定会生气的呢……一想到煦之冷成冰的脸色,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啊,不是我不回去,是我回不去啊……” 这时,远处依稀有人大喊:“大黄!小黄!” 苓岚猜到是养狗的人看狗儿迟迟不归,到处在找,她对狗儿说:“大黄小黄,你家主人喊你回家吃饭……” 狗大概也饿了,听见主人叫唤,无心恋战,丢下苓岚径直跑开。 见狗儿消失在黑暗中,她手脚酸麻地从树上下来,由于被困久了心里堵着气,又多摘几个枇杷,还连着叶子,用裙摆兜住,估摸着两仪城的方向往回跑,沿路踩着不少石头和硬土块,硌得脚底生痛。 跑了一段路,模模糊糊看得到一小队穿着黑白衣服的两仪城军,走近见了她就问:“是苓岚姑娘吗?” 苓岚疑惑地点头。 “可找着啦!”众人欢呼着领着她往回走,还有几个人骑马飞奔回去报信。 苓岚暗叫不妙,完蛋了完蛋了…… 又走了一阵,苓岚想:我跑出来这么远吗?我刚才怎么没觉着呢? 正自纳闷,远处的灯火旁站着十来个人影,当先一人白衣黑发,头戴白玉冠,正是煦之。 此刻煦之无任何表情。之前,他虽极力掩饰着担忧和着急,但从他焦灼的眼神和迅捷的步伐能看出他的不安。当快马回报找到苓岚时,他第一句问的是:“在哪儿?可曾受伤?”当听到回报说安然无恙时,他如释重负,当即让人去通知其他队伍不必再寻。 苓岚远远见他神色冷漠,心下甚慌,快步上前,俯首跪下道:“王,苓岚回来晚了,给您添麻烦了。” 还知道晚?还知道麻烦?煦之扫了她一眼,目光如炬。 “王,苓岚给您摘了枇杷。”苓岚心里害怕,鼓起勇气卖乖。 煦之在火光下见她头发微乱,衣服微脏,他的怒气之中添了几分怜惜,眼见耳目众多,一声不吭,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这时承列见她双手抓着裙摆,将她扶起来,低声道:“姐姐回来就好,王派人到处找你呢。”说罢,上了马,又把苓岚拉了上去。 苓岚自知犯下大错,一路惶恐着,不知这次煦之要怎么处罚她。身为奴婢擅自出城乱逛,至晚不归,还弄得满城风雨……唉,都是他太宠她的缘故,害得她把早些年在木族王府寄人篱下时藏着掖着的小胆子都养肥了,有时真的忘了自己是戴罪之身、在金族为奴的事实。早知道宁愿被狗咬上几口……两仪城,好像和她八字不合呢。 回到两仪宫,槿年、柏年和晨弛皆在朱红色的宫门前翘首而盼,苓岚心想,何以这般劳师动众?小心下了马,她踩着小碎步过去向他们行礼。煦之也不管她,板着脸自行回处所。 “你去哪儿了啊?”槿年关切地问,“金君派人到处找你,把整个东市都翻遍了……” “我在城外爬树被狗困住了。”苓岚撅着嘴,满脸的委屈。 “哈哈哈……”晨弛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停不下来。 “没事吧?”柏年关心地问了一句。 苓岚摇头:“我先进去了。” 柏年看着她的背影,默然不语,那白色的丝绸衣衫越发刺眼。 苓岚进屋的时候,煦之正背对着门口。她看旁边只有承列在,小声道:“王……苓岚知错,下次不敢了。” 下次?还有下次?煦之负手而立。 承列在旁看煦之一脸的乌云跟雷雨天似的,想着开溜,道:“我……我去洗枇杷。”然后从苓岚手上抢过那堆枇杷就加速逃开,还不忘把门掩上,他心想:你们慢慢聊啊,我等天晴了才回来。 苓岚暗骂这家伙没义气,但转念一想,也许只剩下二人的时候,她说些好听的,煦之就会心软。她走上前,从煦之背后轻轻扯着他的袖子:“王,苓岚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到有枇杷想摘几个回来给您尝尝,结果刚爬到树上,就跑来两条狗冲我叫……我怕下来会被狗追着咬,就一直等一直等……” 煦之瞥了她一眼,她身上脸上落着灰,倒也知她所言非虚,只是刚才满满的着急和焦虑,可没那么容易被她几句话化解。 苓岚见他不为所动,谀媚道:“王,您消消气,我给您捶捶背。”说罢就抬高双手向煦之的肩背捶去,不料煦之故意向前走了一步,她这一捶落空。苓岚自讨没趣,轻声道:“要不您骂我几句?” 煦之背对着她不予理睬。她挪到他身边,眉眼轻垂:“您罚我好了。” 可他就是充耳不闻,她心想:我总不能对着他痛哭流涕博取同情,这可怎么办啊?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7 “王,您说两句呗。”她发现她的小聪明已经用完,无计可施。 煦之仍旧不管她,她便如同不存在一般。 好吧,我已经领罚,是您不骂也不罚……苓岚想了想,恭恭敬敬地道:“王,时候不早,请您早点歇息,苓岚告退 。”说罢倒退了三步,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手臂被人猛地向后一拽,她心下得意:总算逼得王搭理我了。可这得意也只有一瞬间,由于拽的力度太猛,她立足不稳,直接向后倒去,正以为会摔得七荤八素的,背却稳稳得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她心里一热,耳根却红了。 “这就想走?”他的声音在她耳朵上方响起,呼出的气息擦过她的左耳廓,她霎时感到一边脸全麻了。 不妙……她正要挣扎,不料煦之已摁住了她的肩头,她只得继续靠在他身上。 “本王有说放过你吗?”他的声音冷清,手心却炙热。 苓岚心想,不放过就不放过呗,何必搞得这么亲密?她心跳如擂鼓,不敢动弹。 “苓岚。” 她听到他唤她的名字时,知道他的气消得差不多。 他伸出手臂,轻轻地从背后抱着她的柳腰,脸却蹭到了她的发髻:“以后不许一个人乱逛,知道吗?” “嗯……”苓岚被他圈在怀中,血液翻腾,迷迷糊糊:王这算什么惩罚啊…… 煦之见她没有再闪避,低下头把脸埋向她的肩颈处,正要亲吻她水嫩而细白的颈脖,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承列的声音传来——“王,枇杷洗好了。” 苓岚慌忙挣脱出来,煦之的脸上一阵扭曲,心里怒骂:本王一定要掐死你这小子! 承列托着果盘推门而入,觉得气氛不对,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见二人面朝门的方向,心里想:难道你们正打算出去? 煦之轻咳一声,问苓岚:“用过晚膳没?” “没……”苓岚神思已不知飞到何处,无意识地回答。 “赶紧去吧。”煦之挥挥手。 “是。”苓岚拘谨地退到门外,揉了揉麻酥酥的脸。 承列见煦之表情已缓和许多,提醒道:“王,吃枇杷啊!” “就知道吃!”煦之骂道。 承列委屈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承列:王别掐我~我的剧本是这么写的。日后定会将功补过。t_t 【感谢几位小天使在默默追这个故事……感谢你们没有放弃,么么哒!作者会继续努力~】 ☆、谣言 当晚,苓岚随意吃了些冷饭剩菜,又累又困,洗漱过后没多想倒下睡了。 梦里有两条狗扑来,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醒来时她却觉得羞涩,她意识到那些奇怪的梦,总有一半源于现实。 两仪城内已传遍——昨晚金族王丢了一个侍婢,带着满城侍卫军队到处找,后来在城外找到了 ,抓了回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唉。 这两日,苓岚不敢露面,缩在自己的房里呆着,她需要好好反省。 其余人等皆认为她被罚禁足。 只有她知道,煦之并没有下禁足令,更没有斥责她。那夜,他一开始不理她,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搭理,然后她决定退下,他又忽然拉住她,再从背后抱住她……然后……那大概就是他惩罚她的方式? ——本王有说放过你吗? ——以后不许一个人乱逛,知道吗? 随后,颈脖之间有一股热烈的气息。她想到此处浑身发烫。 一次又一次,煦之接近她,她总会一番意乱情迷,其后说服自己是多心而已,如今她发现自己一次比一次更难说服了。归根到底,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她不过是个异族的平民,还被罚为奴仆,她何来自信?但煦之待她,的确是越来越……唉……她已不知该如何去形容他们之间的微妙情愫。 随后的回程,她浑浑噩噩的骑着马,大家见她完全不在状态,还以为煦之严重惩罚了她,却又不敢多问。 事实上,对于她来说,这个惩罚,的确比较“严重”。 回到锐宫后,日子如常,苓岚继续整理花园、喂猫、给煦之沏茶研墨。虽然偶尔有也心跳加速,但见煦之待她一切如旧,并无越礼,也无冷落,她也假装那一夜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在她心里,或许煦之有点在意她,又或是一时失控与她稍稍亲热了一丁点,但无论如何,她都相信他绝无恶意。她心里有他,却认定他高不可攀,不属于自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她手里的事务,尽量不要再给他添麻烦。 她这次在两仪城见了槿年和柏年,看他们年轻又有魄力,急着归去的一颗心已经渐渐平复,更有了安心在此度过余下两年的想法。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简单安逸地过下去,然而没几日,煦之却派人告诉她,让她马上收拾东西,出宫去别的地方干活。 .......................... 回到锐城的第四天,天色阴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午后,煦之和泊颜在书房议事。泊颜自从与蛮族大战后,被煦之任命为锐城的军队统领,已不在煦之身边当差。二人边喝茶边说了些军务上的事,承列亲自去拿点心,泊颜见苓岚不在,踌躇道:“听说这次在两仪城……闹得很严重啊……” 煦之也不否认:“她迷路了,又被狗追着下不了树,回来得晚些。”想起此事,他脸上忍不住浮出微笑,脑海回旋的是苓岚那天回来之后的小心翼翼,还有他对她的接近。 “可是你也太……大动干戈了。”泊颜一下子想不到合适的形容,“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 “随他们。”煦之冷淡地道。 “你是个王,你当然可以不管,可苓岚……” 煦之看他欲言又止,有几分不耐烦:“有话直说。” “人家说你风流也好下流也罢,你终究是个王,王本就如此。但苓岚以后要怎么见人啊?”泊颜稍稍有点激动,这对于一向稳重的他而言有些反常。 什么风流什么下流?本王何时风流过了……煦之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这时,有下人通传,煦然公主请见,泊颜住口不说。 “哥哥!”煦然人未到,声先至,语气着急,她奔进来看泊颜也在,微微轻启的双唇又抿紧了。 “你来得正好,”煦之笑了笑,这次归来忙着处理政务尚未去看煦然,他从漆匣翻出一个锦盒,拿出在两仪城东市买的琉璃小珠,“逛了一下市集,给你的。” 煦然全无兴趣,接过手也没看一眼,她似乎有话要说,但见泊颜在旁却又不敢开口。 泊颜见她看了自己一眼,明白了:“是否要属下回避?”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8 煦然猛地记起,煦之曾说,泊颜是苓岚的亲戚,支支吾吾地道:“是苓岚姐姐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煦之实在没耐性:“你们俩今日是约好来让本王猜谜语的吗?” 与煦然互望一眼,泊颜猜测他们想说的是同一个问题。在煦然辞不达意的表述下,煦之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因煦之十五岁成为储君后潜心苦读,勤于政事,没让年轻宫女伺候。二十岁继位时,王祖母认为他成年已久,虽然父亲新丧不能娶妻,但身边总得有些宫娥,精挑细选了几个姿色颇佳的年轻宫娥去伺候他,不料半月不到就被他全部撵走,于是煦之便得了冷漠无情、不近女色的名声。加上他长年拒婚,与泊颜走得亲近,泊颜也是二十多岁尚未娶妻,关于二人之间的传言,其实从未断过。 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苓岚进宫后的一个月,其时苓岚在为煦之重建花园,已经引起了一些关注。再到了王祖母的寿宴上,他们二人神态默契,煦之甚至当众为了袒护她而与火族的储君晨弛起了矛盾,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王祖母听到传言倒也没放心上,她想煦之终归是个正常的男人,会怜香惜玉了,心下大慰。 然而,苓岚这次在两仪城至晚方归一事,到了王祖母的耳边,却变成是她要逃跑,煦之动用了全城的力量去搜捕……她甚至还听说,这个女子是木族新王的意中人,煦之曾与柏年争风吃醋……又听说此女子与煦之时常彻夜相伴,二人即便是在白天也是旁若无人地缠绵……医官也三番五次地到锐安殿来为这个奴婢诊脉,她的待遇已远远超越一般的宫人……由于版本众多,王祖母想了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煦然暗里听到风声,第一时间赶来,她说估摸着就在这两日,王祖母会命人召苓岚去栖凰殿问话。 “王祖母大概是好奇……”煦然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外头把姐姐说成那样,也不知道王祖母会不会为难她。” 煦之心中恼怒,倘若他和苓岚真如外界传言那么不堪,他心里反倒觉得担这罪名也无妨。但他与她之间清清白白……好吧,是有那么一点暧昧,比一点多一点点吧,可远远没到那种夸张的程度啊!他在苓岚跟前的确算不上正人君子,可几次触碰都点到即止,自己也忍耐得够辛苦了,居然还被说得这般难听,真是让他大叫委屈,还不如真的有什么…… 人家说你风流也好下流也罢,你终究是个王,王本应如此,但苓岚以后要怎么见人啊?泊颜这番话不无道理。 这倒底要怎么解决?他深知此时若继续护着她,不管不顾地留着她,只会让她的名声受损。但若她去见王祖母,她会害怕吗?会受委屈吗?王祖母会把她调走伺候别人吗?或是直接将她赶走?还是以莫名其妙的罪名将她治罪? 从小到大,王祖母待他最为恩厚,几乎可以说是事事如他所愿,后来又极力推他当储君,在他继位后勉励辅佐。煦之待她也极为孝顺,她若开了口,他作为王也很难求她收回成命。 煦然也想不出好法子,她一心来报信,怕耽搁太久被人发现,说完匆忙离开。 泊颜见煦之沉默中透着尴尬,道:“王若对苓岚有意,收了她也无妨,王族收侍女为侍妾这样的事情,算不多见,但也有先例。”他曾听说火族的晨弛,正是收了一个下人做侍妾,后来据说还封为侧妃了,这事在几年前也算轰动。只是侍妾的地位比侧妃要低,若有善妒的正室或侧妃压着,恐怕也很难出头,在宫中不太受落,即便生下王子,也无法成为储君。 “我不想,”煦之神色一冷,目光落外门外的庭院,“这样对她也不公平。” “可是……你的确很在意她。” 就是因为在意,才不能委屈她。更何况,我不仅仅是在意。煦之看着泊颜:“你有何想法?” “你不肯收她,就把她调走吧。”泊颜无奈。 煦之虽不情愿,但寻思半晌,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去哪?” “只要是在金族,除了你身边,哪儿都可以。” 煦之脸色成冰,摩挲着手,在书房中踱步,绞尽脑汁。除了留在身边,他哪儿都不想让她去,既割舍不得,更放心不下。 良久,他停下脚步,直视泊颜,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带去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外出两日,会保持日更哈,已设置存稿箱下午17:00自动发布~敬请小天使们留意】 ☆、别离 苓岚收到消息时,第一个反应却是:我在两仪城犯了大错,刚开始还以为王不生气,没想过几天他还是不要我了。想到此处,眼有泪意。 她本无多少随身之物,仅有几件宫衣,和她原来那件淡青色的裙子,而玉簪还在煦之手里。她拭去泪水,提起包裹,嘱咐路遇的宫女照顾好煦然的猫,再进殿向煦之道别。 煦之见她眼眶微红,睫毛湿湿的垂着,似是哭过,心下后悔,想改变主意把她留在身边。但转头看泊颜在旁,他心中交战,最终忍住了。 “苓岚,”他压抑着情绪,尽量让语调保持平和,“你在两仪城胆大妄为,连王祖母都被惊动了。” 苓岚心中一凛:果真为了此事。 “如若留你在宫中,”煦之顿了顿,又道,“本王怕……” 他怕什么呢?他其实没什么可怕的,怕的是看到她受伤害,毕竟宫中不乏帘窥壁听、信口雌黄的宵小之辈。也许,离开真的才是良策?她留下,他也有信心保她无虞,可一旦继续维护她,谣言便会越来越多,甚至会传到别的族,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若是能在风言风语翻涌前娶了她,她若愿意当个没地位的侍妾,也就罢了,可他不愿委屈她。他还需要她再多等些时日,也不愿她的名誉受损。 若在泊颜家,一来是避避风头,二来也不会有人苛责于她。但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聚。他心里又有个想法:待向王祖母解释一番,等事情了结,半载风波平息后,再悄悄去把她接回来。可是……要等多久呢?他们能共处的时间,又还剩多少呢? 煦之说了一半,没往下说,苓岚只道他是怕王祖母怪罪,小声道:“苓岚明白。” “你不明白。”煦之叹息。他连去两仪城的短短数日都舍不得离开她,见她走丢了便焦心如焚,为她一个异族的奴婢闹得全城瞩目。他身为一族之首,承诺过要护她周全,但此时此刻却要亲自下令将她从身边赶走…… 他忍不住自责,的确是他太肆意妄为,所虑不周。 往事纷扰而至,苓岚撞在石榴树上的那夜,他原可不闻不问,拂袖而去;他甚至不需要兴师动众去重建一个由她构想出来的花园,保留原来的样子亦可忍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39 受;后来,他也无须对她说出尘封已久的往事,也不必和她把酒对月谈心;他更不该收她为侍婢,带她赴寿宴,又当众维护她;他更不能在她生病时彻夜守着她,以致招人闲言;他若在她听到木族遭遇大难时,不表现出他的怜惜和心痛,自然也没人会说闲言;再后来她在两仪城走丢,他大可留在处所不闻不闻直到她乖乖回来……而非派人四处寻她闹得满城皆知…… 倘若藏着掖着,让他和她安守本分地度过三年,倒不至于有今日之失。可他由怜生爱,情难自已,才会一步步沦陷、失控……事已至此,只得顺势而行。 他不再看她,挥了挥手,让泊颜带走她。 只因他转过了身,不愿看她离开的身影,所以没有目睹,她一步三回头时的婆娑泪眼。 .................... 泊颜家,正确来说,是泊颜父亲的家,国公府邸。 国公见泊颜进宫后领回一个美貌少女,一贯见惯大场面的他甚为惊讶,仔细看看,这姑娘颇为面善。当泊颜说这是煦之指派给他们家的花匠时,他更觉得圣意难测,心下纳闷:王不给泊颜指婚,倒给咱们家派个花匠是何用意? 金族人多数刚毅果断,不拘小节,连王公大臣也不好花木之道,家中的院落也不过是些假山绿植,平淡无奇,何须特意指派个木族的花匠?国公见苓岚长得清丽脱俗,模样乖巧,惹人怜爱,当下也没说什么。 泊颜的母亲却认出苓岚:“你可是愫眉的女儿?”愫眉正是苓岚母亲,水族的有名的女医,她与泊颜的母亲相识已久,由于各自婚嫁后,来往极少,十几年来也没见几次。苓岚曾在水族见过泊颜的母亲一次,加上苓岚的容貌像极了母亲,时常能被母亲相熟之人一眼认出。苓岚老老实实地把如何得罪了晨弛,被煦之带回宫中的事简略说了一下,又说这次在两仪城闯祸,煦之再也不能容她了。泊颜母亲也没多想,抚慰了她几句,命人带下去好生安置。 一晃十数日,苓岚早已适应国公府的一切。 刚开始有几个下人见她来自异族,貌美且柔弱,让她去做份外的洗衣、打扫、搬杂物等繁重的事务,说是请她帮忙,实际上是想欺负她一个新来的丫头。苓岚不愿给泊颜添麻烦,便忍了下来,但泊颜母亲见状,训斥了偷懒的下人,自此苓岚虽遭人嫉恨,倒也相安无事。 她时不时会想着煦之,想起他对自己往日的温柔与淡漠,过往种种,心中五味杂陈。 泊颜公务繁忙,早出晚归,平日很少在家,偶尔碰见她,都会问起她的情况,见她虽不似在宫里那样笑语盈盈,但眼神明亮,容色如常,心下稍安。 这一日,泊颜休沐,见苓岚在修剪藤本月季的残花,站在梯子上扔够不着那些丈余高的蔓藤花枝,他走过去,示意让她下来,然后接过花剪,亲自爬了上去。 “您小心些,枝条有刺,容易扎到手。”苓岚帮他扶着梯子,抬头注视着他。 泊颜应道:“没事,可是要怎么修剪?” “您从残花底部的五六片叶子开始下剪,在新发的嫩芽往上半寸左右,另外,弱枝、盲枝、病枝、侧枝、内向枝也得修理掉。”当下苓岚又说明如何辨别这些病弱枝条,并解释这样处理的话,下一季花蕾会增多。 泊颜笑道:“这蔓藤月季在此已经三五年,零星开花,从来没人管,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窍门。” “苓岚也只是尽本份罢了。” 泊颜留神修剪着花枝,待到下地时,已是满头大汗。 苓岚递过一方帕子让他擦汗:“劳动您亲自上阵,真是折煞我了。” “你好歹也喊过我那么久的哥哥,难不成我还能袖手旁观?危险的事,以后你就别亲力亲为了,府上小厮杂役众多,随便找个人帮你就是……万一把你给摔着了……”他本想说,万一把她给摔着了,他都不知如何向煦之交代,可这话说出口又未免不妥。他见帕子绣着几朵兰花,透着淡淡清香,混着自己的汗渍,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讪笑道:“我拿去让人洗净了再还你。” 苓岚淡淡一笑:“不必了,小事而已。”说罢接过帕子收好。她本欲让泊颜代为问候煦之,也希望能了解煦之的近况,转念一想,他是王,又何须自己担心? 有丫鬟远远看到这一幕,方知泊颜公子待苓岚与别不同,渐渐有些难听的传言,说苓岚自恃容貌勾引公子云云。传到苓岚耳边,她想,虽极少碰到泊颜,可还是避忌一些为妙,她在此处已受到泊颜一家的照料,不可再多生事端。 月末,苓岚独自在国公府内度过了十六岁的生辰,思念身在木族的母亲,想起槿年和柏年,不知姐弟二人分别在两地是否一切安好?她原本想着接下来的两年能在煦之身边可以多学点东西,却要在国公府老老实实当个小花匠,记起煦之的种种好处,心中更觉孤独。 又过了半个月,葶宣的丈夫翼枋将军到了边境执行公务,翼枋父母早已去世,葶宣在夫家百无聊赖,携子回娘家小住数月,见苓岚也在,颇感意外。半年前,她在王祖母的寿宴上看到苓岚跪坐在煦之的背后,当时遥遥点头打了个招呼,后来曾听人说煦之与贴身侍婢秽乱宫廷,不由得失笑。她与煦之自幼相熟,对他性情甚是了解,更无法把这事和温婉的苓岚联系在一起。 葶宣回娘家,苓岚又多了个差事——小保姆。葶宣的儿子铭儿,快三岁了,正是牙牙学语,生得聪明活泼,伶俐可爱,黏着苓岚不放。苓岚以往极少接触这么小的幼童,她见铭儿活泼好动,心下也喜欢,时常陪他玩耍,逗得铭儿成天咯咯直笑。泊颜一家见她谦仁温顺,待孩子亲厚,也对她越发喜爱了。 ......................... 这一日黄昏,苓岚正在花园做草编蚱蜢给铭儿玩,葶宣于树荫下绣着香囊。其时虽大暑,但刚下过一场雨,热气散去,有股潮湿的凉意。 祭阳日数天,转眼她已为奴一载,蓦然回首不觉时光漫长。她生性随遇而安,倘若余下两年都在此度日,也不甚艰难。可惜葶宣不可能长期待在娘家,待她一走,这日子将平淡不少。 记得初上锐山,心中惶恐,一年过去,心境已截然不同。石榴树下,月夜酒亭,春日池塘,两仪城中……她不忍细想与煦之的点点滴滴,怕甜蜜回忆过后,又得暗自神伤好久好久…… “姐姐,”铭儿拉着她的衣角,催促道,“好了没?好了没?”按照辈分,苓岚应被唤作小姨,但葶宣见苓岚不过盈盈十五六岁,也不纠正铭儿,让他随意发挥。 “快了快了,”苓岚拿着剪刀,“姐姐好久没做这个了,不太熟练,待会儿多做几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0 个给你玩。”她收起杂念,凝神做事,并没注意园子外面的走廊上立着一个银白色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是亲妈,舍不得让他们分开太久,也舍不得虐。】 ☆、窥探 祭阳日后第三天,煦之从两仪城归来。去年今日,苓岚初上锐山。 一年前离开两仪宫时,他反复将她与记忆中的青衣小姑娘作比对,不忍她被两仪城军押送,便让队伍中最年轻的承列带着她一起回锐城。 沿途他想着如何安置她,既不能过分操劳,又不至于无事可做,既不惹人注目,又不远离自己的视野。终于,他想起那个自他继任后就没逛过的后花园。她是木族人,就算没干过粗活,也应该略懂花木之道吧? 煦之并非不喜花园,他只是认定,多年前兄长为父王所造的花园并不属于他,也不忍踏进去忆苦思甜。这些年来,他舍不得把它遗弃,因此留着那对土族的老夫妇,让一切保持原样,却对他们从不干涉。 自从苓岚住进小院,在花园劳作,他开始时不时进去转悠。这花园的确过于呆板,不符合他的风格,亦非他的品味。此时他已放下对父王和兄长的执念,有了改造的想法。一开始,他对苓岚尚未动真情,却意外发现她提出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干脆完全遵照她的意愿来办。 盛暑过,凉秋至,寒冬临,暖春归……至少,他们能同时拥有三载的花荣叶萎,不是吗? 然而,最近的一个月,她的身影却消失了。 对于他而言,这是他们二人的花园,她不在,花园就不完整,他的心也不完整。 这日抵达锐城已是午后,煦之没有像过去那样急着回宫,而是临时起意到国公府小坐。他示意让国公保持低调,没有传唤国公夫人和葶宣,与国公在内堂品茶闲聊了一阵,他借故说起来走动走动,屏退左右,悄然到园子外的长廊站了一会儿。 苓岚果然在花园,还有葶宣和孩子。 她在编什么呢?是蚱蜢吗? 那孩子……好像叫铭儿,模样倒和泊颜有些相似,难怪常言道外甥像舅。他上窜下跳的一直催个不停,真是个急性子。没想到苓岚也会做这种小玩意,不过她一向都很有耐心,也仔细,的确是她的行事作风。看来这孩子很依恋她,她也喜欢这个孩子。 她会否抬头看他一眼?她会惊讶吗?她在此处过得好吗?以她和泊颜、葶宣的关系,该不会有人为难她。看上去好像瘦了一点,好不容易才养胖那么一点点,唉……真不省心。 她应该还是和在宫里一样乖乖听话吧?可……她也别表现得太乖巧了,万一国公看上她,要留她当儿媳妇,麻烦可就大了…… 要进去和她说说话吗?她会生他的气吗?不会又哭吧?上次有半个月没理她,就哭得梨花带雨的,这次……她能适应吗?又会不会太久没见,就完全把他抛诸脑后呢?他该不至于如此糟糕吧? 总算编好了这个蚱蜢,还要继续吗?看来她是不会注意到他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也就是来瞅一眼,求个心安。 铭儿拿着草编蚱蜢往这个方向蹦蹦跳跳地跑来,后面还跟着乳娘和丫头。 煦之转身走回内堂。 ........................... 泊颜回来时,远远望到门外候着宫里的一众侍卫,且皆是他之前的手下,他心下震惊:莫非是王驾到? 进了内院,站着的两排侍卫也是相熟面孔,泊颜心道:王虽每年都会来我家礼节性的到访一下,但多数在新年之际……难道这祭阳日出什么事了? 他快步进入中庭,却见内堂中烛火通明,煦之一身银白袍子,正和父亲饮茶,谈笑风生,不像有什么难题要解决。泊颜正要进去行礼,正巧铭儿拿着一只草编的蚱蜢欢天喜地从外面走廊上路过,见了泊颜回来,大声欢呼“舅舅”,泊颜抱起他,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煦之听见泊颜回来,让他和铭儿一同入内。 “这是翼枋将军和葶宣的孩子吧?”煦之脸上带笑,他与泊颜一家相熟,见铭儿和苓岚亲热,对铭儿也亲切了些。 “铭儿,快向王行礼。”国公连忙让铭儿下地。 “他还小,用不着这些虚礼。”煦之微笑着制止。 铭儿见煦之面目和蔼,也不怕生,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叔叔”。 煦之看铭儿手里拿着一只草编蚱蜢,正是苓岚适才编的,不禁多看了几眼。铭儿见他感兴趣,便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新玩具,煦之也笑着称赞,铭儿甚是开心,乐得哈哈大笑。 泊颜与父亲互望一眼,对眼前的场景甚是惊诧。 煦之坐了一会儿,告辞回宫。泊颜与父亲一同送出门外。铭儿对煦之充满好感,也指挥着乳娘把自己抱出去,泊颜见他天真可爱,不忍拂之。 煦之见铭儿也出来送别自己,对他更加喜爱,笑着解下腰间挂着的白玉蝉递了过去。国公知道这是煦之的随身之物,连忙推辞:“王,这对于小孩来说太贵重了,使不得啊!” 煦之摆了摆手,却不搭话,只对铭儿道:“这是什么,知道吗?” “是虫子。”铭儿语气肯定。 “也对,它叫蝉。”煦之把白玉蝉放在铭儿手里,“可别摔了哟!” 不料铭儿却受了母亲的教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一脸严肃地把手里的草编蚱蜢递给煦之:“虫子换虫子。” 泊颜哭笑不得,正要制止,煦之却以赞赏的目光看着铭儿,郑重其事地道谢,然后收下了那只草编蚱蜢,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众侍卫左右簇拥着。泊颜一路相送,直至煦之入宫才折返回家。 ....................... 铭儿拿着煦之赐的白玉蝉玩耍,国公怕他不小心毁了宝物,声称要拿走,可铭儿极不情愿,生怕大人抢走他心爱的新玩具,紧紧拽手里死活不放,几乎要哭出来。国公无奈,只得唤了葶宣过来,看怎么能把白玉蝉哄到手。葶宣进来看儿子拿着一块玉佩,大为惊疑,父亲却说是王赐的。 葶宣感到不解:“王何时赐的?” “就适才,在大门口。” “王驾临了?怎么没人通传?”葶宣很惊奇。 国公一脸无奈:“王说今年过年时忙着战事,今日从两仪城回来,路过进来喝口茶,示意不必声张,所以没召你。” 葶宣素知煦之脾气古怪,不再追问,她心知要从小孩手里拿走他的玩具,是要以新的来哄他,她想到苓岚正在编蚱蜢,兴许拿个另一个过来就凑效了,马上派人去花园,把苓岚召来。 苓岚闻言,拿着一只刚编好的蚱蜢进内堂,这只明显比之前的精致漂亮,葶宣在她耳边低声嘱咐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1 了几句,苓岚明白,走到铭儿跟前,蹲下来告诉他,她又编了一个更好看的,问可不可以和他交换。 对于铭儿而言,草编的虫子和玉雕的虫子毫无区别,见是自己喜欢的苓岚姐姐来讨,果断地同意了。 当苓岚接过白玉蝉时,却怔怔地说不出话。这是煦之的,她伺候了他半年多,认得他的每一件配饰。有一回,这个白玉蝉的穗子坏了,还是她亲手换的,那时煦之还在旁边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打结,嘲笑她,说她编绳的活儿不咋的,得多学学。苓岚本来就不擅长此道,被他盯着更做不好了,嗔道:“那还是让镕昔来换吧。”煦之又不允,非让她动手,美其名曰熟能生巧。后来闲得无聊,还要她把其他玉佩的穗子全都换一遍。苓岚那时还想,既然嫌弃她的手艺,何必要把这些随身携带的物件都交由她处理?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才想到:铭儿最近都没有进宫,怎么会拿着他的白玉蝉?她不敢直接询问葶宣,便向铭儿道:“铭儿,这个白玉蝉是谁送给你的呀?” “一位叔叔。” “什么时候送的呢?”苓岚看着他圆圆的大眼睛,声音微颤。 “刚刚。” 刚刚?苓岚讶异,虽然她无法确认所谓的“叔叔”就是煦之,但他们整个下午都在花园玩耍……编好第一个蚱蜢后,铭儿才与乳娘她们一同离开。 苓岚神色有异,葶宣大致明白她所想,解释道:“苓岚,父亲说,适才王来咱们家坐了一会,送了铭儿这个。” 王,来过了……苓岚强行抑制着震惊,她把白玉蝉放入葶宣掌中,垂首告退。 走到门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王来过了,可她是个花匠,她见不着他。 一个月了,他还好吗?他真的打算要把她搁在此处两年,然后期满之后便遣回木族吗?会不会,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呢?她从未如此懊悔,懊悔当日擅自离开两仪城,却不知那并非是自己离开锐宫的真正原因。 不能再想,在此处,她无能为力,不敢放肆。 于是她回到花园的石凳旁,继续编织草艺,仿佛从未出现任何插曲。 只是,那滴落在颤抖的手上的泪水,出卖了她的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厚着脸皮打滚求评论ing~~】 ☆、遇刺 月圆月缺又过了十余日,已是兰月。 苓岚逐渐从哀伤中回过神,与葶宣一起筹备着乞巧物品。葶宣提及丈夫翼枋的公务繁忙,也说起她和泊颜年少时的种种。只因父亲身居高位,他们兄妹二人从小就与王族交好,尤其是年岁相仿的煦之和铉琪。 曾听闻王叔之女铉琪郡主,嫁往土族已有三四年,可苓岚到金族这一年多却从未见铉琪回金族省亲,不禁好奇。提起铉琪,葶宣猛地记起,当年兄长花掉了几个月的俸禄,定做了一支华丽的步摇,让铉琪心花怒放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葶宣不愿多说,只是遗憾儿时的玩伴也会因各自嫁人而逐渐疏远。 苓岚想起了最要好的姐妹槿年,不知日后各自出嫁,会不会也日渐疏远? 出嫁……她嘲笑自己想得太遥远:当过奴婢的没落官家遗孤,我还能嫁给谁?姑且不说心里念叨着王,即便回了木族,也未必有人肯娶她吧?当年身在木族王府尚且无人问津,更何况两年之后…… 葶宣见苓岚呆呆出神,笑着问:“在想什么呢?” “没,”苓岚摇头,“想起了木族的朋友。” “我倒是听到一个传闻,”葶宣眼里有些俏皮之色,“有人说,你跟木族王柏年君青梅竹马,嘿嘿……”说了一半就没再继续。 苓岚自然明白她口中所言:“我和他的确一起长大,外间传言过于夸大,不可尽信。”与柏年之间,三言两语如何说得清? 葶宣见苓岚提及柏年时态度坦荡,相信她与柏年之间并无纠缠,又深觉怜惜:可怜这小妹如花似玉,到了成亲年龄却迟迟没着落。 ......................... 这一日,煦之兴味索然地玩弄着草蚱蜢,编织蚱蜢的那双柔荑在记忆中搅弄着他的心,他再度按耐不住。 上次从两仪城归来,他低调地悄悄窥探了苓岚一回,没说上话,心里暗自后悔,总想找个什么理由去国公府转悠,亲口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可他以往也只在过年时礼节性地拜会一下,如今这频率,似乎太频繁了些。 踌躇间又过了数日,乞巧节近在眼前。 这一日,煦之与群臣议事后,留了泊颜和难得归来的锰非一起饮茶叙话。聊了族中要事,锰非说要去看王祖母,煦之准了,见泊颜闲来无事,便道:“今日牛郎织女相会,咱们到宫外转一下,看看乞巧市集。” 不会吧?泊颜第一个反应是,两个大男人干这事……?不就是摆明了让人闲话吗?王啊,你不要脸,可我还想要啊…… 见煦之一脸认真的模样,泊颜心道,莫非是为了见苓岚?他深知煦之待苓岚极好,那次从两仪城归来,也不立刻回宫,而是去了自己家,后来据下人说他曾在花园外徘徊了一阵。 泊颜偷笑:这心口不一的家伙。 煦之回殿中褪去王服,让宫女镕昔取来寻常白衣,又卸了金冕,只戴了束发的玉冠,带着两个侍从,和泊颜一道出宫去了。他们没有乘车骑马,低调而行,但气度不凡,引来路人频频回望。城内热闹非凡,车马难行,喜气洋洋。 煦之领着侍从逛了一阵,寻思着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堂而皇之地去国公府。泊颜察觉煦之老是盯着自己看,心下暗笑:我偏不邀请你,我看你有什么借口。 众人往南走去,眼看离国公府只剩一条街。正在此时,前方传来争吵声,依稀是国公府附近的,煦之让泊颜前去瞧瞧,他担心苓岚,又不好意思明说,犹自思索如何见她一面。 这时,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对中年夫妇挑着两担桃子颤颤巍巍地走近,身后还有个微微驼背的病弱的少年,似是一家三口。他们见煦之衣饰华贵,向他兜售水果。侍从本欲赶开他们,那妇人哀求道:“行行好啊……我家儿子患病……客官帮帮忙。” 煦之见他们衣着朴素,满脸皱纹,似是过得极苦,心中不忍,让人全数买下来。侍从付了钱,无奈地看着两担桃子,刚弯下腰去扛担子。忽然寒光一闪,几把飞刀从那对夫妇手中同时飞出,射向煦之三人,煦之侧身避过,“噗”的一声,飞刀插在两个侍从的背上。 刺客!煦之连忙后跃,那看似病弱的少年已挺直了身子,一晃身挡住他的去路,从袍子里抽出一把短剑扑向煦之。 煦之早年与泊颜一同习武,武功颇有根基,但他继任之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2 后久未研习,自是措手不及,如今身上又没带兵刀,闪身回避之际已是频频遇险,只得凝神招架。 两个随从中了飞刀,虽身手重伤仍大声疾呼“护驾!护驾”,顾不得伤口之痛,扑过去与那一男一女斗上了。然而他们武功平平,一招已被那二人打倒在地。周边路人纷纷退避逃开,竟无人相救。 煦之知自己才是目标,当即跃上高处,在屋顶上狂奔。那三人武艺高强,追赶之际连放飞刀,煦之上跳下跃勉强避过,但衣袖已被划破数处,左臂被飞刀划伤他暗暗心惊:哪来的刺客? 其时五族和平共处,锐城治安良好,他惯于逍遥自在,宫里宫外都极少让侍卫随身,多年未遇风波,一时不慎竟着了道儿。 此时,泊颜听见他们原来的位置传来路人的惊呼声,已觉不妥,正要往回赶,忽然扑出四个人来抱住了他的手和腿,并拿短刃向他刺来。泊颜心中大急,连下重手,忽地有一人手持刀向他砍来,他被牢牢抱住,闪避不开,只得直接举起抱着他右臂的人来挡。 那持刀之人没料到他被缠着仍有此神力,收刀不及,还是划伤了同伴的背。 泊颜怒道:“哪来的小贼!”甩开那个受伤的敌人,从腰间拔出长剑,挺剑而刺向紧抱着自己的三人,那三人闪身避过,挥着武器向泊颜攻去。 煦之被三人追着,已经到了泊颜附近,见泊颜身边也有刺客,便从屋顶跃下,踢开一个围着泊颜的人,退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战。 那装作病弱的少年武功甚高,指挥众人一起围攻他们。泊颜把手中长剑给了煦之护身,自己赤手空拳,数招一过,打倒一人,心知凭己方二人之力无法全身而退,当下放声长啸。 几个刺客意识到他是在喊帮手,不敢耽搁,猛力向他们二人劈去,泊颜挡在煦之跟前,肩上中了一刀,淋漓鲜血染红了肩头的白衣。那少年向泊颜丢出一物,迅速后跃。泊颜见那东西甚是奇异,只道是暗器,推开煦之,自己也转身避开,不料那团东西突然散开,迎风飘出褐色的粉末…… 煦之闻到一股异香,不好!有毒!立即紧闭呼吸,扯着泊颜连连后跃。 这时泊颜身子一晃,似是吸入了毒气,摇摇欲坠。煦之暗叫不妙,紧闭呼吸,手持长剑护在身前,左手支着泊颜,不让他倒下。那几个刺客本欲用毒粉伤了他们二人之后再猛下杀手,眼见煦之还没昏倒,手上有剑,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 此时,不远处的国公府奔出一队侍卫,煦之下令围捕,刺客又打出暗器,伤了几个侍卫,飞刀射往煦之,被他挥剑挡开。刺客扶着受伤的同伴快速逃开,混入市集的人群之中。煦之微微感到头晕,呼吸不畅,四肢无力,命人把泊颜带回府里,余人追捕刺客,救治受伤的侍从和侍卫。 葶宣听得府里人声嘈杂,让乳娘抱铭儿回房,亲自带苓岚去看个究竟,眼见兄长泊颜被人抬着,众人扶着煦之进了内院,她大惊失色。 苓岚已有快两个月没见到煦之,还以为自己眼花,待他点头示意,终于确认并非身在梦里,又惊又喜,但见他被人搀扶着,左臂上还有血迹,喜悦之情大减,顾不得旁人的异样眼光,抢上前去扶他:“王受伤了?” 煦之见她一脸焦灼的神色,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不碍事。” 苓岚正欲详问,听得内里喧闹声渐近,犹豫着放开了他。 国公从内堂奔出,被这情景吓得手足无措,行礼之际神色惶恐:“臣下办事不力,让王受伤了。” 煦之道:“与你们无关,是本王微服出行,招惹了刺客。泊颜奋力相护,挨了一刀,大概又中了毒,得赶紧找人医治。” 国公见他们身上的伤口并不是太严重,听说中毒,看了看泊颜,惶恐地问煦之:“王可有感到不适?” “晕,使不上劲。”煦之皱眉,曾在什么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转头见苓岚眼有泪光,心道:对了……六年前…… 他调动护城军队护卫国公府,又传话回宫,让承列把宫里最好的医官召过来,又吩咐不许声张,说自己在国公府上歇息。他本可回宫安歇,却见泊颜未醒,放心不下,又想多见见苓岚,当晚住进了国公府的客房。 苓岚如今身份是国公府花匠,自是不能伺候他,她心乱如麻,担忧、惊惧、欢喜、难过……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在花园中徘徊了两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刺事件还有后续……既然见面了,当然得发糖】 ☆、心虚 夜里,苓岚刚睡下,承列忽然派人来唤她。当她穿好衣服急急忙忙到了煦之的房外时,承列神色尴尬:“姐姐……王好像要找你。” 好像……?“好像”是何意? 苓岚见门外均是宫里的熟人,倒也不避嫌了,推门而入。客房中光线昏暗,木几上的白瓷碗还剩半碗汤药。煦之闭目躺在床榻上,国公府里一个丫鬟正给他擦汗。丫鬟闻声回头,圆睁着眼正欲开口问话,又见承列紧随苓岚身后,不敢作声。 “王……”苓岚轻移莲步走到榻前,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煦之闭目不答。 承列让丫鬟退下,亲自关上了门。 苓岚狐疑:“王真的找我吗?” 承列表情古怪:“大概是的……” 苓岚皱眉:找我就找我,干嘛既是“好像”又是“大概”的? 承列见她薄怒,只好说明缘由:“王中了些迷毒,医官来过说不碍事,就是贪睡……刚才王半睡半醒时喊了姐姐的名字,承列想着……把姐姐叫过来陪一下。” 什么嘛……苓岚俏脸一红,有些忸怩,心道,原来是说梦话,难道王梦见我? 既然如此,正好也可以去陪陪他。苓岚在床榻边上缓缓坐下,煦之前额微微有些出汗,她拿起白色汗巾给他细细擦拭,伸手触碰了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承列站着不是,走也不是,苓岚道:“你先去歇着,待会儿来替我一下。” 话音刚落,承列打了个哈欠,转身去了外间,没一会儿,鼾声传来。 苓岚无奈:这孩子真是心宽。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煦之,更从未这样安静地端详他:一张硬朗的面容,剑眉深目,鼻子高挺,嘴唇有点薄,下巴的线条也很好看…… 嗯,王的手掌好大,她壮着胆子把小手覆在他的手背,好暖。她眼里氤氲着如水般的温柔,见他毫无反应,又微笑着去玩弄他的手指,捏着他的指尖,正自暗暗得意,不料煦之却喊了她一声:“苓岚……” “啊!”苓岚心虚,正要逃跑,却见煦之还是闭着眼,似是未醒,又重新坐好,给他擦汗:“苓岚在呢。” “嗯。”煦之喃喃地道,“每次遇刺都能遇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3 到你。” 什么意思?苓岚定定的看着他,他昏昏沉沉,并非清醒。 王在说什么胡话呢?每次遇刺?他说的“你”是指她?过去一年,并无其他刺客啊……这是……怎么回事? 苓岚一紧张,禁不住去握住他的手,心里有个念头冒了出来:王曾说五年前……不,应该是六年前了……他率兵抵抗蛮族……曾经受过重伤……难道? 她依旧记得自己大约在十岁时,的确遇到过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在水族的溪边。那次酒亭夜谈,她也曾详细对他说过此事,他曾追问过,但那晚她喝了些酒,倒忘记他还说了什么。 那一年,她只是个稚气的幼女,对于对方满是血污的脸已全无印象,约莫是个年轻男子,他左肩受伤了……左肩…… 苓岚趁煦之仍未苏醒,她伸出微颤的手,轻轻揭开他的衣领。 左肩上,一个曾被利器刺中的伤口,如今还有不甚明显的疤痕。 苓岚用手捂住了震惊之下张开的小嘴,难道……难道真的是他? 一瞬间,泪水从她眼眶中肆无忌惮地涌出,大颗泪珠沿着她凝脂般的脸庞滴落,前襟一片湿意。她无比震惊:天啊……我和王,在六年前,已会过面了?他……他记得我?他真的能认出我?他那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却什么都不会,手忙脚乱的……他后来应该是被部下接走了吧?要是那时部下没有找到他,我却因为迷了路而迟迟未归。他伤那么重……可怎么办啊? 六年前那个夜晚,那个湿淋淋的男子倒在溪中,神志不清,满身血迹……那个重伤垂死之人,竟是煦之?她柔柔地伏在他的胸口,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煦之似是被她的低泣惊醒了,睁开沉重的眼皮,见她正抬头望着自己,满面泪痕,他迷糊中也分不出是梦境还是现实,是过去还是现在,抬手去抚她的脸:“别哭,我不会死……我答应过你……不会死的……”说罢又闭上了眼。 真的是他! 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是她! 苓岚咬着下唇,捂住他仍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 “王从来都不和苓岚说,是因为要面子?还是……”泪水滑过她的脸庞,渗进他的指缝,她嘴角勾着甜蜜而哀伤的微笑,凝眸望向他如玉雕般的侧颜。 她一向深觉煦之待自己与别不同,却从来没有想过二人曾有那样的渊源:他什么时候认出我了?是我在酒亭里跟他说那番话的缘故?可……那时他已待我相当不错。莫非是一开始,在两仪殿? 一次次,煦之对她的温柔,那些拥抱,还有那些未遂的亲吻……好像,不全是她多心,而是他有意为之。 思念,难过,惊喜,感动……她注视着他的容颜,她思念了两个月的眉目鼻唇,曾在梦里,却在眼前,这一刻忽然变得不再真实。她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由于她不会亲吻,又过于慌张,她的鼻子和嘴唇几乎是径直撞在他脸颊上…… “嗯。”煦之迷迷糊糊地哼出了声音。 太不要脸了!苓岚脑子一片混沌,唯恐煦之苏醒,她霍地起身,落荒而逃,摇醒外间的承列,一句话也不敢说,头也不回地跑了。 承列挠挠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关上门,回煦之身边的圆凳上继续打盹儿。 ...................... 次日中午,煦之才真正醒来,看了仍在昏睡的泊颜,医官说并无大碍。他记起昨日尚未和苓岚好好说话,信步到花园,却见远处人影一闪,似是她刚从侧门离开了,打算喊住她:“苓岚!” 苓岚却只想到昨晚自己偷偷亲了他,又羞又慌又胆怯,连忙躲起来。 煦之想着她应该能听得见,没想到她竟不见踪影,心中疑惑,转而问承列:“苓岚怎么了?” 承列也甚是不解:“昨晚姐姐过来看您,您一直在睡……我在外间歇着,后来姐姐忽然把我叫起来,什么都没交待就扭头跑了……” 煦之心虚:她不愿见我?可昨天来的时候,她还很激动啊……莫非是我昨晚糊里糊涂,竟轻薄于她? 的确,他也会做一些难以启齿的梦,他在梦里抱过她,也吻过她,还有更让人血脉偾张的……难道……他没分清梦境或是现实,调戏了她? 煦之一脸困窘,背上微微有些冷汗。唉呀……这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以为在做梦吧?这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时常梦见她、还在梦里对她……? 泊颜睡了两日才醒,身上的伤并无大碍,煦之早已回宫。泊颜领命彻查此事,煦之见他无恙,心下稍安。他想问泊颜关于苓岚的事,只因他直到离开国公府时也没有再碰见她,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当下告诫自己,再耐心等待。 由于煦之让人秘密搜寻,刺客无踪影,外界相传的是一个桃色的版本——金族王煦之,于乞巧节当日携同泊颜统领微服离宫,在城内小逛半日后,跟人打了一架,然后牵着泊颜统领的手,到国公府住了一宿。 ........................ 中秋佳节,圆月当空,万里无云,宫里歌舞升平。 王祖母、煦之、煦然、太妃、王叔及锰非家眷均在殿内饮宴叙话。 煦之在宴席间停杯投箸,呆然出神。一个多月过去,刺客没有落网,无法得悉是哪一方的势力要致他于死地,这段时间,泊颜加强了锐城的防护,宫内也重重把守。他记挂着苓岚,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即便当日他真的在昏睡中犯了糊涂,或是说了些胡话 ,她的气也该消了吧?也不知道当晚他到底做了什么,如若当真亲了她,自己在睡梦中又全无感觉,岂不可惜?唉呀…… 王祖母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偷笑,便问:“煦之,可有心事?” “嗯?没有……”煦之被问得一脸愕然。 王祖母又道:“前两日,水族派人送了些礼物过来,要不改日你到水族走动走动?” 煦之猜到她的意思,心下忿懑:“回王祖母,煦之近日政事繁忙,只怕不得空。” “你还打算把人家两姐妹搁那儿搁到几时?”王祖母怒气渐生。 太妃连忙安抚道:“王不是小孩子,他心里有数的。” “就因为他老大不小!……你看锰非比他小一岁,儿子都快四岁了!”王祖母越说越怒,也不顾周围全是下人,“你看看!你看看五族当中的成年王子,哪个没个成家的?即便是正室空着,侧妃也二三人吧?你堂堂一个王还不如人家的王子?你说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锰非听得王祖母提到自己,与王叔互看一眼,不敢插话。 王祖母见煦之面无表情,忍不住怒斥:“你兄长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4 离世的时候,你说要扛重任暂不考虑,之后呢?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仗,就受了伤,不娶。再之后,你父王病逝,你又拖了三年,去年好逑之会又说生病……现在你还有什么借口?”她一向最宠爱煦之,在他年幼时都甚少说句重话,从他继位之后更是会顾存他的颜面,此番是动了真怒,才会劈头盖脸地当众斥责他。 这番话,煦之早已听得耳中起茧,没好气地道:“煦之继位之日也曾说过,多年守孝,不愿耽误他们的公主,天下不只我一个王。”言下之意——我早拒绝过了,是她们一直缠着我不放。 “你……”王祖母气得脸色发白。 太妃连忙劝住,煦然眨着眼向煦之连使眼色。 煦之本也不想惹王祖母生气,毕竟王祖母是他直系的唯一长辈,在兄长煦安去世后,力排众议选了他做储君,在执政初期还大力支持他。煦之虽对她屡屡逼迫自己娶妻感到厌烦,但见她怒容满面,心里很不好受,只得留有余地:“水族的事,煦之得空再去吧。” 他心烦意乱地小坐了一会儿,实觉芒刺在背,领着一队侍卫飘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在养肥么???】 ☆、回宫 从宴席上归来,煦之穿过殿阁踏入了花园,在一池残荷前伫立。侍卫紧随其后,不敢再由着王一人独来独往。 月华如练如水落在他的黑发上,落在他的肩脖上,满袖满襟,满怀满身,亦满池满园。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但见天地云山皆被这炫然华光溢满,如幻亦真。想起苓岚初进宫时,月色虽明亮却远不如此际。那晚他心绪不宁,抚琴良久,最后在花园徘徊,却良久没听出小院的动静。 后来那次酒亭夜话,也是皓月当空,他和她聊起了自己的脆弱,她的容颜漫着温柔的抚慰,没有嘲弄只是安静聆听,他们说起如烟的往事,纸质夜色阑珊时在花香里沉沉睡去。 那日在两仪城,他和她在处所外的花园闲聊之时,天上的月亮也分外清明,他和她聊起了父王与母后的往事,暗里许了她一个她并未听懂的诺言。 苓岚啊……你可真教本王为难。 他开始发疯地想念她了。 于是,苓岚在离宫的四个月后,被煦之召了回去,理由是,花园需要她重新整理。 倒不如说他的心需要她重新整理。 但这一次,煦之没让她进殿伺候自己,而是让她专心管理花园,老老实实当个花匠。在外人面前,他甚至都不跟她说话。他想,谨慎些吧,说不定哪天,谣言又会卷土重来。 苓岚也有些心虚,她对于能回宫中虽然欣喜,但她终究不敢期盼煦之会待她和之前一样。猫又长大了不少,很快就重新适应了她,对她黏黏糊糊的,而煦之对她的态度则冷淡了许多。可她至少还能远远看到他。她倾慕他,也感恩他把自己放心上,却终究没有太多非分之想。有时她会悄悄回想自己胆大妄为在他睡颜上留的吻,大概,那就是最大的奢望吧? 她自幼是娇纵的千金小姐,但父亲离世后,家境日益衰落,守丧的三年,将军府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她在木族王府寄人篱下数年,一颗心已经逐渐没了自信,她只求安稳度日,希望身边的人都平安健康。她在木族时,尚且不敢对柏年有什么奢求,更何况煦之比柏年还要位高权重。即便她隐约觉得,煦之待她如此是源于六年前的际遇,她还是不敢去争取。她始终认为,他要娶的王后也好,王妃也罢,必定是各族中最顶尖的公主。她在他身边待上三年,给他弄弄园子已是心满意足。 可煦之不这么想。他为了当好一个王,已在十五岁那年放弃自由。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一开始,他觉得,无所谓。直到重新遇到苓岚。 在两仪殿看到她时,他念着往昔的因由,想护她周全,并无情愫。但观察她久了,始觉这小姑娘惹人怜爱。接下来的相处中,他有些情不自禁了。他想拥有她,却不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对她作任何明言的承诺,怕伤害她。他还有两年时间,王祖母揪着水族的联姻不放,王叔手里还有部分兵权,等他处理妥当了,就没人能反对他的任何决定了。 事实上,他并不是那么热衷权力,当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时,责任越发重大,他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心血以及代价。有时他也害怕自己会成为权力的牺牲品而逐渐丧失自我。他不禁想,假如兄长还在,那么他便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王子,他想娶个木族的平民女子,大概也不是不可。但回头又想,倘若当年不是以储君的身份去水族迎战,又怎会遇见苓岚?倘若自己没有成为王,又如何能在两仪殿收她于身边? .......................... 这一晚,秋意渐浓。无星无月。 夜深人静,侍从都退下去歇息了,煦之辗转难眠,起来穿了外衣,披了披风,制止侍卫的跟随,在书房转悠了一圈后去了花园。 他顺着熟悉的路径,披着一身淡淡的桂花香走到小院的铁栏处张望,小院没有灯火,想必她已睡了。她的睡容在他心头浮现:若进去看她一眼,不算过份吧?大不了不触碰她。 推了一下铁栏,不料上面有锁链锁住了。他犹豫:我跳进去再跳出来,大概也不会被发现……我就看一眼。 翻身越过墙头,他轻轻地落下。院中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到呢…… 猛地一阵风,似有武器向他打来,他心下大惊:苓岚不会遭遇不测吧? 连忙避过,他喝道:“什么人!” “王?”却是苓岚的声音。她刚躺下不久,忽听见铁栏上有声音,感觉有人跳了进来,她知此处偏僻,即便呼喊也无人来救援,干脆壮着胆子,捞起门后的木棍悄悄出来查看。 煦之稍安,却又多了几分尴尬。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依稀见到苓岚穿着寝衣,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之类的物体。 “你怎么大半夜还不睡?”煦之问。 “王怎么来这儿了?”苓岚反问。 “本王睡不着,在逛花园。” “可……这是苓岚住的小院……”她入夜都是锁了铁栏的,今日也不例外。 “本王走错道了。”煦之故作镇静,“你快睡吧。” “……”苓岚一愣,随即明白只是托词,暗里好笑,看他还站在原地,小声道:“苓岚送王回殿。” 这丫头……他回去时若不打开铁栏的锁,必然要翻墙,这不是明摆在拆穿他吗?由于夜色太浓,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拒绝道:“不必,你去歇息吧。”说罢向前走了两步。 “我给您开门。”苓岚知他必然是翻墙进来的,也不愿让他冒险跳出去,她回屋摸了案上的钥匙,不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5 料此时煦之却走到门口,她漆黑中没看清楚,径直撞了上去。 “呀……”她的脸刚好撞在他的肩头,发梢上有膏沐的气息,让他心神荡漾。 煦之伸手扶着她:“走路总是不小心。” “是王忽然堵在门口……”苓岚小声应对。 嗯,居然学会顶撞,煦之莞尔,他想抱抱她,却怕吓着她,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摸着黑走到铁栏,钥匙孔找不着,苓岚道:“我回去点个火。” 煦之一把拽住她,黑暗中她看不见他,若是亮了烛火,自然会看到他的一脸窘态。 “王平日里也会走错道吗?”苓岚扑哧而笑。 “没,就是睡不着……忽然想看看你。”他脸上一热,这大概是他说出口最直接的表达了。 苓岚耳根发烫,轻声问道:“王……有心事?” 煦之叹了一口气:“本王把你赶出去几个月,你……生本王的气吗?” “本就是苓岚犯的错,让王动怒了,我怎敢反过来生王的气呢?” “嗯……那日在两仪城,你那么晚还没回来,本王担心多一些,生气少一些。后来你回了两仪宫,本王的气也就消了……”他想到那晚在处所的房中,她要离去的时候,他一把将他拽进怀里。 苓岚也记起了同一个场景,心中狂跳,呼吸变得急促。 “苓岚,”煦之向她靠近了一些,“本王让你去泊颜那儿,是想你少受一些伤害。那时谣言四起,把你和我,说得有些不堪。” 苓岚拿着钥匙的手微微战栗:竟有这样的事?但王半夜三更摸黑来找我聊天,即便什么都没发生,也会让人浮想联翩的啊…… 她小声道:“既然如此,那您怎么又把我召回来……” 本王为何召你回来,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煦之艴然不悦。 苓岚听他久久无言,连日来的委屈和依恋漫上心头,她接着道:“这一连十数天,您都没正眼瞧过苓岚……大晚上又翻进院子,王真是好生奇怪。” “是,本王是很奇怪,可……”煦之嗓子略微沙哑,“可……我以为,你会懂我。” 苓岚从未听闻过他把话说得如此缠绵悱恻,她心中一软,柔声道:“苓岚知道王有心事,可是您不对我说,我猜不透,自是不懂。”她想,您到底是想怎样?您要收了我?还是只想把我放在身边而已?您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曾有那一面之缘? 从国公府回来之后,她有好多话想问他,但他是王,她又重新当回了花匠,而且,是他避而不见的花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煦之内心翻涌的话语几乎已到嘴边,脑海中忽然有一个情景:他趁着黑暗中的她毫无防备,紧紧从后面抱住她,他会抱得她喘不过气,她可能会激烈地反抗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会轻吻着她的脸颊,问她:“你现在懂了吗?”然后不等她作任何的反应,也不给她任何机会嫌弃自己,就猛然放开她,转身走到墙边,飞身跃起,翻墙进花园。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都想好了,估算着距离、角度、力量……也估算她被唐突后的反应,是生气还是害羞?是鄙夷还是欢喜? 可是最后,他却转过身,叹了口气,跃过墙头,黯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聽說這章被屏蔽了???暈了…… ☆、改期 自那夜起,煦之没有再入花园,苓岚也没进殿。二人偶尔遇见,遥遥看一眼对方,苓岚向他屈膝施礼,他朝她点一下头。这时关于二人的谣言已淡了许多,倒是“断袖”一说,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不知不觉又到了九月末,王祖母寿宴。今年非整寿,其他族只会派代表前来。苓岚与煦之这样的状态,自是不能同去,她如今也远不如像去年那般思念槿年和柏年,她长大了,明白他们三个不可能一辈子亲密无间,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他们一切顺心,木族早日复兴。 这一日,秋风萧瑟,苓岚打扫着花园的落叶,桂子香味淡了不少,却仍在呼吸间缠绕。 殿中动静不小,怎么回事?大家不是都在赴寿宴吗? 忽地承列从里面奔出:“姐姐,姐姐——” 喊我吗?苓岚讶异,自从她回到花园,没有再伺候煦之,殿中的内侍、宫娥和侍从都没再找她商量任何事情,虽态度不至于冷淡,却仅仅是点头打个招呼。承列算和她最为亲近,但没别的事也不敢找她。 “王大怒,”承列急道,“您快去劝劝。” “我?”苓岚隐隐担心,煦之一向在旁人面前很少表现出强烈的情绪,要是他爆发了,可真是大事情,但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能安抚他。 “……因为,是为了姐姐的事情。”承列有些为难。 为了我?苓岚纳闷:我又没招惹他。 当下她悄声进殿,只见侍从杂役跪了一地,地上一片狼籍,整个鎏金的雕花木书案都被踹翻在地,书册、竹简、笔、纸、砚台、笔架、镇纸……嗯,还有她的簪子,断为两截。 煦之又乱扔东西,这习惯可不好。 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走过去捡起了那两截断开的簪子,一抬头,看到了门口立着的苓岚。苓岚迎着他的目光向他屈膝行礼,而他的眼眸夹杂着生气、难过、无奈,还有痛苦。这些情绪,他从不外露,此刻却再也不愿掩饰。 “都下去吧。”煦之朝地上的众人挥了挥手,其中一个内侍想上前收拾,苓岚走过去,示意交给自己,那内侍便退了出去。苓岚逐一把东西放回去,把碎的东西打扫干净,又倒了杯茶递到煦之跟前。 “摔了你的发簪……”煦之靠着凭几,颓然望着她,“本王会命人镶好的。” 苓岚虽心疼母亲的玉簪,但她更心疼眼前的这个极少在外人前流露情感的男子。 “不要紧,身外物。”苓岚跪坐在他身边,“王这是怎么了?” 煦之拉起她的手,半晌后却又放开了。 良久,他才缓缓地道:“今日王祖母寿宴,各族都派了王室成员过来,你们木族,却是木君柏年亲自来了。” 柏年?他能惹王生气?苓岚不敢相信。 “祝寿之后,他找王祖母要人。” “要人?”她未能理解。 “他要你回去。” 苓岚心中一跳,竟不知是喜是悲。 “他说,他的义妹被我留在宫里当差,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煦之心下烦躁,“他向王祖母恳求,让你提前回去,王祖母都没问过本王的意思,便一口答应了。” 那……我是要回木族了吗?苓岚惶惑地看着他。 煦之见她并没有露出欢喜若狂的神色,心情稍稍好了些:“今年到木族吊唁时,本王曾经答应过木君柏年,留你在我这三年,我会让客居在各族的木族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6 人回去为他重建木族,他当时答应了的……” 苓岚一诧,还有这等事?王之前可没说啊…… “现在上千的木族人都已回去,他却给我来这一套!”煦之语气中颇为不齿。 “柏年一向有些鲁莽,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说你在宫里只是帮我打理后花园,他可以派更多优秀的人来帮我。我又不能告诉王祖母,你是戴罪之身不能随便说换就换。”煦之气急了有些语无伦次,但苓岚还是听能明白。只听得他又道:“我们在王祖母面前僵持不下,最后王祖母说,把三年期削减为两年,明年六月送你回去。” 噢……所以他一回来就生气把东西全砸了?苓岚觉得好笑:王还真是孩子气,像极了被惹毛的小猫。 她眼里徜徉着笑意,煦之甚是恼怒:“能提前回去,开心了吧?” 苓岚品味到他话里的酸味,终于笑了起来:“倒也不是,就是看王的样子有趣。”他们已好久没有如此轻松而坦诚地对话,她心中欢畅,并非为了这为奴期限的缩短。她幻想着煦之与为了自己与柏年起争执的场景,心里全是甜丝丝的蜜意。 “你……”煦之见她笑容更盛,气得说不出话来。 “您别气了,不是还有大半年吗?”她几乎想伸手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可她不能,她朝他嫣然浅笑,戏谑道:“况且,我在您的后花园当差,您也见不着我,我留到明年还是后年,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你在我的殿中,至少我还能看得到你,而且我会慢慢把你调回我的身边,日子长了,兴许你就会忘记他,而再也忘不掉我了。 可是他不能这么说。 他只能把怒气全部撒在柏年身上,鄙弃他的出尔反尔,毫无信用可言。 .......................... 金族人重信,木族人重仁,水族人重智,火族人重礼,土族人重忠。 柏年的确是犯了大忌,但他实在没信心让苓岚继续待在煦之身边,他也会害怕,怕期满了,苓岚回来了,她的心却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在木族之时,他曾暗自欣喜,她和其他木族少女一样,对自己或多或少存有期盼,她总是记得自己欣赏什么,讨厌什么,当他在人群中迅速找到她时,她的眼里也会微微带着亮光。那是十六岁的他和十五岁的她——木族的储君和木族将军遗孤。虽然她的父亲不在了,但他的父亲也很宠她。难道他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当她为了他被罚为奴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其后也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他认为自己因小失大,连累了苓岚。早知如此,当日宁愿被晨弛打成重伤。那时候父亲安慰他,让他振作,要他好好表现,争取土族小郡主的青睐,假如金族的公主煦然能垂青自是更好,他们木族已经走向衰落,必须要靠强大的联姻,才能稳住局势。至于苓岚,若是他真的喜欢她,便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纳为侧妃,相信她也会谅解的。 他接受了,也抱着“她也应该能接受”的想法过了几个月,可到金族赴宴时,他发现她比想象中过得更好,他却高兴不起来。他亲眼看到了她对另一个男人的微笑,那眼眸闪耀着光芒,他也看到了那个男人对她的怜惜与维护,竟远比自己做得更细致而有力。那次会面,他跟她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 之后木族沦陷,他受了国破家亡的双重打击,后来千辛万苦总算熬过去了,再见她时,她一身白衣与煦之并肩而立,竟如一双俪影。她为先王哭泣,为槿年流泪,她甚至没注意煦之在旁边望向她时流露出的爱怜和心痛。但是柏年看到了,于是他冲动之下,忍不住开口要人,果然,煦之拒绝了,但他提出有利于木族复兴的条件,作为新任木族王,柏年必须接受,他没有理由不接受。 五月时在两仪城看到煦之为了寻找夜归的苓岚闹出一场风波,柏年深刻地意识到,事情真如他所惧怕的那样,那个看似冷酷无情的金族王对待苓岚的重视已超出了他的想象。而苓岚也似乎对煦之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为什么?她离开他的也不过一年,她的眼神便不再为他而闪亮? 煦之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现在,柏年继任木族王大半年了,他仍旧不可能与煦之拥有平等的地位,在五族的大事上,四族的王都对煦之马首是瞻。这样的一个金族王,为什么要来抢苓岚? 柏年欣赏她,虽然她并不是最漂亮最善解人意,而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彼此互相了解,互相适应,互相习惯,自然可以相濡以沫、携手到老。他从未想过苓岚会芳心旁落,更从未想过会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相中她。在她的世界里,能够遇上最好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论相貌,苓岚比不上娴歌婧歌;论才华,苓岚也比不上槿年;论性情,苓岚也比不上土族的小郡主思均。为什么金族王煦之,放着其他优秀的公主不闻不问,却对苓岚这样一个既没有家世也没有奇才的奴婢如此在意? 他还年轻,无法理解,爱慕一个人,不需要计算太多,也不需要比较她比谁好多少,好在哪里。动心只需要一个瞬间,而动情,只需要看着对方,觉得她一切都顺眼,有她才安心,足够了。 柏年离开锐城时,他还能感受到煦之盯着他那道锋利如刀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的确不合时宜,尤其是在煦之帮他安排了身在异族的同胞归乡后,在煦之为木族接管两仪城一时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后,柏年的做法无疑是在挑衅煦之的权威和忍耐力。但是他在内心深处却隐约有一股快意——这个号令天下的众王之首,被他戳到了痛处。他没去想,煦之会不会报复,也没想过苓岚的处境会否变得不一样,他悠然骑着他的马,沿着锐山蜿蜒曲折的道路徐徐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  【柏年真的想不通……所以他要刷一下存在感。】 ☆、赴会 煦之不屑报复柏年的小心思。 他下令让苓岚回到殿中伺候,但只负责在书房熏香研墨,也不让她给自己捶背,更不和她独处,以免落人口实。 苓岚一如既往地待他,她知道能守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了,自是小心谨慎,温柔以待。她时不时会红着脸想起自己在国公府时趁煦之昏睡偷偷亲了他,又想起回宫之后,他曾半夜三更翻墙来找她,有些事情,她几乎就能肯定——他们心里都是有对方的。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要娶她,也没说要把她怎么样。 是因为他要娶他的水族公主?然后她便可以安心地回她的木族? 苓岚逐渐觉得这日子不远了。 十月,好逑之会。 而今年,金族王煦之,没有“生病”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7 。 十月三日一大早,煦之领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了宫,在族人的祝福与赞颂中离开了锐城,奔赴两仪城。 锐宫早已为这件事情热闹沸腾了好几日,王祖母喜形于色,连连感叹她最钟爱的孙子开窍了。 消息不胫而走,自锐城到两仪城沿途各处乡镇的族人都异常兴奋——他们的王终于肯迈出第一步了。国中最强大最富裕的族民,对于王的婚事已经盼了好些年,他们从各种杂七杂八的传言中回过神来,均在赌到底煦之会选娴歌还是婧歌。 娴歌公主!她本就是按照王后的模式来培养的,端庄大方,才华横溢胜过妹妹。 婧歌公主!婧歌年轻三岁,貌美若天仙,而且她才是口头上许给煦之的那一位。 整个锐城张灯结彩,仿佛迎来了重大的节日,最安静的反而是煦之的锐安殿。 煦之带走了大部分的手下,连承列那张呱噪的嘴巴也带走了,剩下两个宫娥和几个内侍,和一众轮班的侍卫。煦之不在,苓岚多数时间都留在花园,打理着日渐凋零的秋木,抚摸着那只乖巧的白猫。 秋尽冬临,满目萧瑟,触景生情,情绪自然更为低落。 她告诉自己,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是吗?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对煦之娶妻一事并无太多感触,虽觉槿年更胜一筹,可娴歌婧歌也无妨。但此时此刻,她却满心醋意,她明知自己不配吃醋,可她抑制不了,只能打起精神,趁着天气还没有冷到极致,好好整理一下花园。她和留下的下人一起,把锐安殿的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盛大的婚礼不会来得这么早,好逑之会过后,等金族王族备好三书,再由礼官依礼行事。但锐安殿的宫人都自觉地勤快了,这大概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苓岚也表现出积极的样子,她必须让人看上去精神焕发,毕竟关于煦之和她的传言曾经夸张到了疯狂的地步,现在虽然淡下去了,但仍会有一些闲着没事的其他殿宇的宫人在小声议论着:看吧,奴婢勾引王的下场,过些时日等王娶了妻,你这婢女还能待在锐安殿吗? 还好苓岚基本不会踏足锐安殿和花园以外的地方,她也明白,别人的嘴巴说什么,心里想什么,她都管不着。她只是看着天上的峨眉月,一天比一天多一点,待到月亮快圆的时候,煦之就会回来了。 这晚天气冷了许多,苓岚独自一人在花园的酒亭小坐,她披着白色的披风,在月光下弥散着孤单的寒色。 王选的是谁呢?娴歌?还是婧歌? 可他曾说过他对水族的两位公主都并无情愫,他会不会有别的选择? 槿年?可是槿年要守孝,要守三年但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的孝期。看样子,也不可能了。 土族?虽然近期王和土族书信来往有些频繁,可土族的未嫁小郡主都还年幼,也不知道是否到了可以参加的年龄。 苓岚胡乱猜测了一阵,猜不透他的心。她记起煦之曾在黑暗中说的:“……可我以为,你会懂我。” 至少在他心里,他认为她应该是会懂他的,可她终究不太懂。 苓岚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哀伤,她觉得自己辜负了他,却搞不懂到底自己所辜负的,到底是期望还是信任,也许兼之? 一阵冷风吹来,她裹紧了披风,有种错觉,仿佛她已回到了去年那个与煦之在酒亭谈心的月夜。大概从今往后,就不会存在那样的时光了吧?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某一位与之匹配的女子,他那宽大的披风,只属于那一人。 人生在世,命定的事,即便尽了人事也不能逆天而行,她一个为奴的木族女子如是,他一个贵为众王之首的君王亦如是。 但无论如何,她也曾拥有过来自煦之的关怀与呵护,她和他之间,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渊源,对于她而言,是弥足珍贵、不可多得的回忆。 苓岚啊苓岚……别太贪心。她微微一笑,嘴角漫着苦涩。 ....................... 煦之领着泊颜和一众未成家的金族侍卫,还有部分官员和他们未婚的子女,男男女女,车马同行,一路上大张旗鼓,沿途走走停停的,五日后才抵达两仪城。 路上,煦之与泊颜有说有笑,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泊颜回想起一年前,煦之装病不赴两仪城一事,心里冒出各种问号:不是一直说不想来的吗?怎么又这般兴致勃勃呢?难道想明白了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来晚了一年又如何?能选择不照样还是那两位水族的公主吗?难道你还有新的花招? “王,这回可是有了什么主意?”泊颜与他并行,满是好奇。 煦之眼望着远处霜叶层林,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泊颜心道:总不至于跑到大老远再装病吧? 煦之见他没再追问,反过来问他:“你呢?” “走一步算一步。”泊颜目光落在南方,土族在那个方向,他知道铉琪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过着与他无关的生活。自从四年前的好逑之会,她当众答应了蘅连的邀约,她的一笑一颦都与他再无牵扯,他和她甚至从那时起就再无片言只语。 此后每年十月,泊颜都被迫走一趟两仪城,在他眼前的掠过的美貌女子成百上千,却无一张容颜能笑到他的心坎里。他相信今年也如往年一般过来做做样子,看一回热闹,重温一下旧事。 两仪城挤满了来自五族的年轻男女,他们个个都的精心装扮,衣饰焕然,在好逑之会开始前的两日便在东西二市闲逛,看上顺眼的人便互相打听,央媒前去,得到应允后,再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问名纳吉。若是同族的便可各自回去筹备,而跨族的婚姻需要在好逑之会上禀明两族的长老,再进行后续的纳征、请期、亲迎。也有不少是早就相识相爱,需等到好逑之会上向两族长老请示的异族情侣。而六礼往往是贵族所规定,一般庶民往往对六礼精简合并。 煦之从来没有参与过好逑之会,是以从未见过这样拥挤的两仪城,忍不住好奇地看着路上五颜六色的行人。他一身银丝白袍,头戴金色束发冠,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主干道,后来围观议论的人群太多了,更有大胆的少女上前向他请安……煦之汗颜。西市堵得水泄不通,最后是锰非派出两仪城的军队为他开路。 煦之费了很长时间才抵达两仪宫里的金族处所,他原本计划抵达后换上闲服,带泊颜和承列到外面游荡一番,可适才的景象让他心有余悸,加上乞巧节遇刺一事尚未明朗,他只得在两仪殿后的花园散步。 抵达两仪城的各族王公贵族聚集两仪宫内,见了煦之均感惊讶,毕竟他首次在此时出现在两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8 仪城,往年总有各种理由无法前来。虽听说金族早在多年前与水族议亲,可毕竟那是煦之的兄长,煦之本人至今没有公开承认过。火族与土族的几个重臣的女儿都在花间流连,禁不住悄悄打量着煦之,眼角延绵着的全是春|色。 煦之每一年到两仪城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吧?以往或许是有些议论,可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被追捧,看来,真不能低估五族境内那些怀春少女的心。 泊颜曾经半开玩笑地对他说过——只因他天生长了一副能让人迷惑的容颜,彻底掩盖了他最真实的脾性。他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形象已深入人心,五族中成千上万的年轻女子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得这位年轻有为、风华绝代的金族王的青睐。可是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纵有万人景仰,千人倾慕,百人钟情,亦不及与那一人全心全意相知相爱。 ☆、媒人 “昊均兄,别来无恙。” 在处所呆着无聊,又不想在城里跟人乱挤,煦之最终选择带着承列到花园散步,忽见亭中站着几个黄衫人,围绕着一茶色长袍、国字口面的青年,正是土族的王孙、未来的土族王昊均。煦之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参见金君。”昊均神色略带意外,他虽比煦之大了几岁,但毕竟未继位,当下抱拳俯身行礼。 煦之微笑:“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他的堂妹铉琪嫁给了昊均的堂弟蘅连,这么一算,倒好像真有些亲戚关系在里面。煦之一向淡漠不与外人深谈,昊均跟他并不熟悉。 昊均请煦之入亭,把上首让了出来,煦之也不谦让,撩袍而坐。 二人闲聊了些各族的近况,昊均好奇问道:“金君是来参加好逑之会的吧?” 煦之的薄唇扬起了一个弧度,并不作答,却反过来问他:“昊均兄可看上了哪一族的佳人?” 昊均颇为尴尬,犹豫不答。 “看来,若非是我金族,便是水族了?”煦之看着他迟疑的神色,已猜到了几分,“我金族王室的女眷已有意属之人,看来昊均兄对水族公主有意。” 昊均脸色微变,他暗自寻思,煦之此话是何用意。五族均知水族两位公主对金族王是志在必得的,然而去年九月,他在金族王祖母的寿宴上对娴歌一见倾心,其时他以为煦之会在十月的好逑之会向娴歌求亲,便没了盼头。不料后来他却收到了煦之因病不能成行、娴歌在两仪城没等到好逑之会就匆忙回水族的消息。 今年年初蛮族入侵土木二族,战争结束后,未受战争影响的水族对木族和土族均送了礼物以示慰问,昊均曾亲自前往水族答谢,并再次遇上了娴歌。他与娴歌在镜湖边的水榭聊过一次,对其更是思慕。他的正室在数年前已病故,如今只有一个侧室。年事已高的土族王曾明言再过一两年等他完全有能力接任之后便会直接把王位传与他,这是五族皆知的。这次来好逑之会,他是想,若煦之选择婧歌,他便壮着胆子去向娴歌求婚。 昊均没想到煦之会忽然来花园的亭中,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道出自己的心事。他哪里知道,煦之为了解除水族的婚约,在过去一年中早已暗地里派人把五族中首脑人物的行动和意向摸得一清二楚。 煦之见他沉默不语,淡然一笑:“看来本王没猜错。” “金君也有此意?”昊均看着他,“外间相传……” “无需理会外界传言。”煦之的手指随意地搓了搓,“本王只是好奇问问,你若不便明言也无妨。” 昊均也是个直性子,挺直了身子:“实不相瞒,昊均是有此意向,只不过……” “有意就好。”煦之似乎很开心。 昊均更是疑惑,他猜不出煦之的想法,也不好直接询问,正自犹豫,不料煦之压低了声音:“如若你对娴歌公主有意,后天大胆求亲便是。” 昊均大惊,却见煦之已经站起了起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神秘一笑,径自远去。 ................ 煦之从花园回到处所,见泊颜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喝酒。 “一个人喝什么闷酒?”煦之笑着看他,“我也来蹭几杯。” 泊颜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爹逼着我来的……” 煦之哈哈大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是王祖母逼着我来的……” “可你这回很听话啊!” “我能不来吗?”煦之又笑了。他今天一直面露笑容,和往日大不相同,旁人见了都觉得古怪。 这时,进来一个内侍,向煦之汇报:“王,水族的队伍进两仪宫了。” 煦之点了点头,站起来,也不理会泊颜好奇的眼神,自行进入内堂。承列紧随其后,煦之让他备好笔纸砚墨,提笔写了一张字条,用火漆封好。 泊颜独坐无聊,想着看又什么可八卦的,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听得煦之吩咐承列送信给水族的娴歌公主,心道:原来他看上的是娴歌。 煦之知道泊颜听到了自己所言,冲着他嘿嘿笑了两声。 承列作为金族王煦之最为亲近的近侍官,是各族首脑人物都非常清楚的事,眼见他亲自到水族处所送信给娴歌,婧歌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神色很不好看。娴歌展信开颜,一张芙蓉面有如春花盛放:煦之约她次日午后到花园亭中小酌,这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王族的好逑之会都是提前商议好的,若非有十足把握,王族之人谁愿意大庭广众之下去碰钉子? 然而事情却不如外界所想的那样。 当娴歌身穿水蓝色绸缎长袍,飞天髻上插着七八根金银簪子,花枝招展带着宫女地出现在花园小亭时,煦之却是一身的闲服,只是随意地戴着一个银制的发冠,承列立在他身后。其时阳光明媚,亭外整整齐齐地立着一众白衣的金族侍卫,个个神态恭肃,这气氛,与娴歌所期待的完全不一样。 煦之礼貌地请娴歌坐下,亲自给她斟了一杯酒,向她郑重地道歉:“娴歌公主,煦之在此向你致歉。”然后把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娴歌与他仅有数面之缘,相处得最久的那一次是去年金族王祖母寿宴后,王祖母让煦之带娴歌婧歌凌歌逛花园的那回,当时煦之态度不冷不热,后来还借故匆忙离开,此番见面一来就致歉是为何?娴歌甚是不解。 “公主曾与先兄有过婚约,是以在煦之心目中,一直当公主是未来的嫂嫂。” “可是……”娴歌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对劲。 “煦之即位那一年,也曾向水君提过,既然先兄已逝,决不能让公主再为我金族而耽搁了。那时水君不置可否,一拖又是数年,煦之深感不安。”他的语气甚是诚恳。 娴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49 歌努力镇静下来:“那,王的意思是,想选我妹妹吗?” 煦之微微一笑:“此事与婧歌公主无关。煦之只是想和娴歌公主说几句心里话。”他一向都对人称“本王”,此刻他说娴歌在自己心中如嫂,便用了谦称。 娴歌难以适应,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翠钿在阳光下忽明忽昧。 “煦之对娴歌公主怀有敬意,自是不能再耽误公主,因此煦之打算以金族王的名义,解除公主与先兄的婚约,您看如何?” 当年与娴歌订婚的是他的兄长煦安,煦之和娴歌二人并无真正的约定。 娴歌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以解除兄长与她的婚约为名,实际上是在拒绝为兄长与自己的婚约而买单,她多年以来想当金族王后的美梦终究还是破碎了。自出生以来,她被赋予“要当强族王后”的使命,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按照未来的王后形象而设的,然而,与她有婚约在身的煦安却英年早逝。她与煦安仅有数面之缘,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可这仍旧影响了她的人生。后来煦之成为储君,妹妹婧歌突然开始与她相争。如今煦之的意思是,他要选婧歌吗?诚然,婧歌比自己年轻三岁,容貌更娇媚,虽有些小性子,却更活泼些……娴歌心中凄苦,脸上极力保持平静,一双玉手已轻微战栗。 煦之见她沉默,温言道:“公主乃五族中闻名遐迩的绝世佳人,才貌双全,爱慕者成千上万,更不应为先兄的旧诺而虚度光阴。不说别的,据我所知,五族中有一位未来的王,对公主甚为倾慕。” 娴歌愕然,未来的王?木族的柏年刚登位,可以排除,除此之外,只有火族的晨弛和土族的昊均。昊均……某件她从未在意之事忽然触碰到了她的心——数月前,昊均曾到水族待了几天,跟她有过一次还算印象深刻的对话,莫非是他? 煦之从她迷惑转为震惊的神色变化猜到她心中所想,言辞恳切地对她道:“煦之深知对水族已造成伤害,但恳请公主明了,如若煦之为履行兄长与水族的约定而向您提亲,这样对您未免不公。况且,煦之自问没有能力让公主过得幸福快乐,公主何不放下执念,选择更适合自己的人呢?” 昊均?的确,昊均比煦之好相处多了……此前与煦之见面,每一次都是冷冰冰的。娴歌回想起昊均对自己一直礼敬有加,言谈举止之间充满友善,她身份尊贵又自知容颜绝色,早就习惯了身边的人对自己趋之若鹜的态度,是以没及时注意昊均的倾慕。 她已经二十三岁,虽自负美貌远胜于常人,但在这个年纪仍未嫁人,早已成为国中议论的焦点,她努力保持从容,内里却压力重重。 娴歌望向煦之:“王明明可以在好逑之会上直接选我妹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邀我至此,谈论这些虚话呢?” 煦之俊朗如星的眸子浮现温和之意:“煦之只是想和公主聊聊,刚才也说过,与婧歌公主无关。” 娴歌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干而尽,道:“娴歌明白王的意思。”煦之已明言不会选她,但却提醒了她,无需执一不化。 煦之又为她倒了一杯酒,道:“煦之相信,先兄也希望公主一生幸福安康。” 娴歌举杯:“敬王的兄长一杯。” 煦之拿起酒杯与她轻碰,温酒入喉,竟有种畅快的辛辣。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煦之暗示她,真正的快乐,远比一个金族王后的虚名来得重要,明日的好逑之会,自然会有真心爱惜她的人出现。 娴歌终究是一族的公主,自然要表现得大度。她回想起过往,以煦之以往爱理不理的冷酷态度而言,这一次,他已是极大地顾全了她的面子。抛开芥蒂,她换上明媚的笑容,与煦之把盏相谈,看上去倒是乐也融融。 ☆、盛会 金族王煦之与水族娴歌公主在花园饮酒聊天一事传遍了整个两仪宫,于是黄、蓝、青、红各色衣衫的下人都悄悄潜伏在花园入口处张望着,眼见二人身后站满了下属,相处融洽,态度光明磊落,各族要员得了消息皆是议论纷纷。 娴歌回处所之时,心底虽失落,脸上挂着笑意,多年的夙愿划上句号,终于不需永无休止地等下去了。如果明日昊均真的前来相邀,她会答应吗?她忽然察觉到,煦之真正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拒绝她,而是提前跟她打招呼——昊均极有可能会向她求婚。有了准备选择答应或是拒绝,她就不至于在好逑之会上惊慌失措而作出错误的决定。 想到此处,她心下感激,煦之竟心细至此,也如此善良,只可惜,他并不选择自己。 她在悲喜中思量,忽听外面传来异动。“二公主——”她的侍婢惊呼,紧接着,婧歌带着怒容推门而入。 婧歌听说姐姐和金族王相谈甚欢,回来满面春风,只道煦之有选姐姐之意,心中恼怒,一进门并没问安,直接对娴歌语带讽刺:“姐姐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啊!恭喜你得偿所愿,妹妹先行回去。” 娴歌莫名其妙:金族王明明拒绝了我,那他自然是要选你,你居然还跟我置气。 眼见婧歌误会生气,但碍于面子又不想明言自己已被煦之拒绝,娴歌软言道:“妹妹,你跟我置什么气?事情不一定如你想的那样,何不参加完好逑之会再走?” “你想让我留下来被人看笑话吗?”婧歌素来显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这回却是语气尖刻。 娴歌心道:明明我才是被人看笑话的那个……好啊,你要走就走,反正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瞥了妹妹一眼,冷冷地道:“随你,好走不送了。”她与婧歌自幼相亲相爱,却为了婚约之事不睦多年,眼见自己最想得到的被妹妹占据,她心里也不痛快,妹妹飞扬跋扈更让她暗怒,干脆不道破煦之今日之言。 婧歌几欲流泪,只是她不愿在姐姐面前示弱,冷哼一声,不顾母妃的阻挠,领着自己的宫人上了车辇,自行离宫出城,趁着天色尚早,赶往离两仪城最近的水族城镇。 婧歌公主匆忙离开的消息,震惊了两仪宫:看来金族王煦之,与水族的联姻对象,果真便是娴歌公主。 然而,娴歌却下令,水族之人不得讨论此事。 昊均内心如百蚁吞噬,也想着要不要自行离去,但昨日与煦之在花园见面时,煦之最后怂恿他去向娴歌求婚,这到底在演哪出? 煦之听说婧歌离开,颇感意外,他立刻想到,必定是因为娴歌没有公开和自己对话的内容,导致大家都产生了误解。也好,至少今年他可以省心了。他原本想着给昊均和娴歌牵完线后便迅速回金族,但此刻婧歌一走,假如他马上回去,外界岂不是以为他要选的是婧歌,而他因她的缺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0 席而伤心逃离?他只好继续留在处所,和泊颜下棋,心却飞回了锐安殿。 不知道苓岚在做什么呢?去年好逑之会前夕装病的时候,煦之也曾和苓岚对弈,只可惜苓岚的棋艺确实很一般。他想到此处禁不住微笑:苓岚的到底最擅长的是什么呢?即便她会一点花木之道,但这是木族人基本都会的事情,也不能算作特长。苓岚的特点,大概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针线女红、烹饪调理、医药治病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懂一点,却总是学艺未精。他想起她编的那只蚱蜢,至今还藏在他的寝殿里,由于她回来之后,他为了避免流言,没让她贴身伺候,因此她大概还不知道,那只长得很别扭的蚱蜢一直在他手中吧? 泊颜见煦之面露诡异的笑容,心道:你倒是好事近啊,瞧你那一脸骚样! ................ 次日,全城瞩目的好逑之会,各族的平民均在两仪宫外的两仪台下聚集,绝大多数都是已经凑成对的异族爱侣。偶尔也有单身男子向未婚女子提出邀约,如若女方拒绝,那就作罢,如果女方和家人都同意了,便一同到两仪台上向各族的长老请示,而长老则会以五族各□□义为他们赐予祝福。 好逑之会是五族互相融合的一个很重要的盛会,这个传统已经流传了上百年,除了之前已经相识的异族情侣,和看热闹的年轻人外,还有一部分人会看上异性,但是却不一定能获得共识,是以场面虽热闹,但真正能从陌路人凑成对的却不是太多。 而五族的王族权贵的年轻女子,仅有寥寥七八人,盛装华服,或娇或媚,或窈或婉。她们身份尊贵,均带着四五个侍女在两仪台边上的锦棚内就座,吃着点心饮着果酒,悠哉悠哉地等候着两仪台另一端同样在吃喝闲聊的贵族男子相邀。而绝大多数情况下,名门望族之间早已暗自联系安排好,在这台上不过走个形式而已。也有陪同亲朋来看热闹的望族同在台上闲坐观望,低声讨论着。 过去的十年,由于金族王叔一直掌管两仪城,这好逑之会的金族长老便由他来担任,但如今他已回金族,原本该由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王族成员顶替,不料煦之却自告奋勇要当长老。金族众人见王自动请缨,不好拒绝,也有些无奈:您当长老?那您选了妻子之后,自己向自己请示,然后自己祝福自己吗? 煦之大模斯样地坐到上首,木族则是长公主槿年亲自担任长老,水、火、土三族都是辈分极高的人,众人看煦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又瞧瞧殿中盛装出席的娴歌,心下狐疑。 时辰到了,好逑之会的开始需先由各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先发起好逑之邀,以示隆重。于是所有人都望向煦之,等待着他向娴歌邀约,煦之却道:“看着本王干嘛?本王是长老。”言下之意,他不打算参与。 他见大家互相对望,鸦雀无声,朗声道:“各族可有王子要邀约?” 其时木族新王柏年孝期未满没有前来,火族储君晨弛侧妃众多也没来,水族的凌歌年纪还小未能出席,五族的王子中只有身为土族储君的昊均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身浅褐色锦袍的昊均带着两个侍从,鼓起勇气走向台上端坐的娴歌。娴歌正和身边的女伴互相称赞对方的首饰,她缓鬓斜髻,雕钗步摇,额黄花钿,一身靛青色的绣袍,如天上人。 “娴歌公主,您……可愿嫁往土族?……昊均愿以土神之名向您许诺……”他甚是拘谨,说话辞不达意磕磕巴巴的,可把娴歌给逗笑了。 昊均见她笑意嫣然,目瞪口呆,心中更是一片混乱,再也说不下去,傻傻地摩挲着双手。 娴歌原本低头浅笑,听他只说了一半便没了声音,抬头见他正伸手挠挠一片赤红的耳根,她原本想等他郑重说完的,却有些不忍心欺负老实温厚的他,她在他憨憨的目光中站了起来,给了他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 在全场的注目下,昊均领着娴歌,走向土族和水族的两位长老,被赐予祝福后,相偕离开到后殿中与双方的长辈叙话,而他们的侍从宫人等人亦喜形于色地跟了过去。 煦之微笑着看着昊均一脸紧张的邀约,和娴歌喜悦的答复,他觉得自己才是整个会上最有成就感的人。大概是金族王煦之的笑容过于明显,其余人才意识到,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他一手策划的。 煦之心情极佳,有金族的男女携眷走到他跟前,他微笑着,一脸虔诚地道:“愿金神护佑你们白头偕老。”偶然瞥见泊颜白衣纤尘不染,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知道他此时无所用心。 木族由于族中大丧,来的人寥寥无几,槿年端坐在一旁,近日事务繁忙,一直未能和煦之详谈。她早已听闻柏年亲临金族王祖母的寿宴,提出要把苓岚接走之事,她对弟弟的鲁莽行径极为不满,但如今柏年已是王,她不能像以前那样斥责他了,只想着找个时机向煦之致歉。 好逑之会持续到午时,散会后,槿年和煦之说了几句客套话,歉然道:“金君,柏年虽已继位,但实际上还是个孩子,如若先前有什么不妥的言行,恳请您念在与先父的交情予以谅解,槿年对您的恩德牢记在心。” 煦之淡然一笑:“长公主言重了。” 槿年还想再说些道歉的话语,可煦之不愿久留,向她颔首示意,眼神似是淡漠,又带着几分了然,他带着手下匆忙离开两仪台,消失在白墙黑瓦之下的朱色宫门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恢复发糖日常~】 ☆、回暖 煦之并未等到晚上的庆典。歌舞也好,烟火也罢,与他毫无瓜葛,他只想早点回锐安殿,那里才有他心心念念之人。 他与泊颜等人轻装快马,在入夜前抵达金族的小镇,次日天色微明又再度前行。 当煦之兴高采烈地自东门进入锐城时,满城喜气洋洋,悬灯结彩,和他的心情极为相衬。族人夹道相迎,其时已有人向他的随从打听结果,煦之下令禁言,民众还不清楚状况。 煦之一入宫便直奔锐安殿,一是想先见一眼那朝思暮想之人,二是要更衣后去栖凰殿拜见王祖母。 进殿时,却看到煦然也在,苓岚等一众人均接到他归来的消息,全部候在殿外。 煦然一见他就急着问:“怎么还没收到飞鸽传书呢?到底选谁了?” 煦之笑道:“你怎么跑这儿啦?本来就没有飞鸽传书,有什么好传的。”他看苓岚睁着水灵的双目望着自己,便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苓岚不明所以,又不敢问,留神倾听兄妹二人的对话。 “那到底是哪位公主啊?”煦然又问。 “本王这次是去当月老兼长老的。”煦之忍不住得意地笑了,露出洁白的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1 牙齿。 煦然见他问非所答,有些生气:“什么月老长老的?” 煦之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把娴歌公主让给土族的昊均了,然后婧歌公主也不晓得什么缘由没有参加。” “啊?还有这等事?”煦然大吃一惊,这么说,她的嫂子还没有着落,她也说不出是喜是忧。 “你可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千万别告诉王祖母。”煦之小声道。 煦然会心一笑:“哥哥的秘密,我都一直守得很牢。”转头朝苓岚做了个鬼脸。 煦之知道她指的是一年以前看到的那件事,推了她一把:“赶紧回去,别瞎说。” 煦然狡黠地向他屈膝行礼:“恭喜哥哥如愿以偿。”咯咯笑着领了宫人回去。 其余人听公主这样说,互看一眼,齐声道:“恭喜王——”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要恭喜什么。 煦之被他们的样子逗乐了,手一挥,让他们下去做事。苓岚也退下,煦之本想和她说说话,但眼看人多嘴杂,也不好单独把她留下。 他进寝殿换了一身王服,又换了金冠,前去王祖母那儿复命。王祖母得悉煦之回来,却听闻她心目中的孙媳妇娴歌被土族储君昊均邀去了,正怒不可遏:“娴歌公主乃水族大公主,一向待你青眼有加,你怎可生生得把她拱手与人?” “此事煦之也分别与他们二人相谈过,娴歌公主不过是守着当年与王兄的婚约才被牵连至今,煦之见他们情投意合,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必拆散他们?”煦之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换了个说法,倒显得合情合理。 “那婧歌公主呢?你怎么不邀她?”王祖母依然不放过他,不住地诘问。 煦之一副无辜的样子:“婧歌公主不知有何缘由,提前离开了两仪城。”言下之意是,这不能怨他,是她自己跑了。 王祖母误以为婧歌对煦之无意,又问了煦之有否相中其他姑娘,若是金族内其他权贵的女儿,也可纳为侧妃……煦之说自己暂时没留意,日后再说。王祖母见他不以为然,心中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煦之见王祖母神情不悦,但今年好逑之会的难题暂时算是解决了。回锐安殿时,他一路想着:娴歌公主嫁给昊均一事应该是举国皆知了,假若婧歌公主仍一心要来当我这个金族的王后,明年的好逑之会,本王该如何应对?到时候去哪儿再找个合适的人选把她邀走呢?木君柏年?火族储君晨弛?我的堂弟锰非?行不通……即便是婧歌公主被其他人邀走了,王祖母还是能找出一大堆人选塞给我,木族的长公主、土族的两位小郡主、还有火族的郡主…… 此前在两仪城盛会上滋生的得意之情已被磨灭得七零八落,一想到苓岚还有八个月就要回木族,他的喜悦感瞬间烟消云散。 锐安殿的众人见煦之高高兴兴地出门去,却没精打采地回来,都暗自不解,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王,如今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适应他的喜怒无常。 ............................. 苓岚随众人退下后,喂过了煦然的猫,蹲在花园的池塘边胡乱拔着干枯的杂草。煦之归来时的言笑晏晏无法从她心中抹去,她反复告诫自己:王很高兴。他高兴,我也该安心了。 煦之回到锐安殿后不见苓岚,制止了侍从的跟随,踏入满目萧瑟的花园,他抑制焦虑,尽力放缓脚步,穿过蜿蜒曲折的石径,在池塘边的石榴树下找到了她的身影,只见她半蹲半跪地垂下头,环髻上簪着数朵小小的月季花,洁白的柔荑软弱无力地捋着枯草,似是心不在焉。池塘的粼粼波光为她纤细的身姿勾勒出银色的光影,她的侧颜温润秀美,如玉般流光溢彩。 煦之多日不见,心下挂念,本是急急赶回想和她聊一聊,却不忍惊扰眼前这美景,他停下了脚步,远远地,凝望着她。 苓岚拔掉枯草放进身旁的小竹篮里,拔净了一处便挪动位置,时间长了腿有些发麻,腰背也发酸,她站起伸了伸懒腰,抖着小腿,小拳头在自己的肩背上轻轻捶了几下。 煦之只觉她这种微小的动作透着笨拙的可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苓岚猛然抬头却见两丈开外的月桂树下,煦之一身白衣银袍负手而立,袂角翩然,正眼眸深深地望向自己,眼底挑着轻笑,她不由得一惊:王回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站在这儿多久了?他是来找我的吗?他又要对我说什么呢?我又该向他说什么呢? 苓岚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施礼。 煦之向她缓步走近,快走到她跟前时,她才忙着向他屈膝行礼,久蹲的腿有些发软,竟一个趔趄,煦之抢上前扶住了她。 苓岚尴尬之余又多了几分羞怯,咬着嘴唇悄悄瞥了他一眼。 煦之脸上笑意弥漫:“本王终于明白,你的最擅长的是——跌倒。”数日前在两仪城与泊颜对弈时曾苦苦思索过苓岚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此刻他突发奇想,有了这番答案。的确,苓岚来锐宫之后的每一次立足不稳,他都有参与,从撞上石榴树,到散步时撞上他的背,还有折腊梅后的摔倒,和那春日的荷塘边二人一起摔入水中,再到两仪城他拽了她一把,还有那暗夜中她径直撞上了他的肩膀…… 苓岚莫名其妙,嗔道:“王就是爱胡说。” “本王何时胡说了?”煦之自从把她从国公府召回来后,一直不苟言笑,此时心事虽未了,但已不如之前压抑。 苓岚被心事缠扰,抿嘴不答。 “王祖母又大发雷霆了。”煦之见她不语,换了个话题。 苓岚不解地望着他:难道他选的王后,王祖母不满意? 煦之猜她可能还没得到消息,目不转视地看着她的眉眼道:“本王这次去了好逑之会,着实有了很大的收获。” “苓岚也替王高兴。”她微笑,心却沉了下去,对于他而言,她到底算什么? “此话当真?”煦之见她确实流露出笑容,“本王还在忧虑,明年的好逑之会要怎么办。” 苓岚抬头端详着他,眼波如秋水清澄,不明所以:明年?王的意思是明年还要娶侧妃? 煦之憋不住了:“这次,婧歌公主提前离去,会上,土族的王孙昊均邀了娴歌公主。” “嗯?”苓岚尚未反应过来:难到王选了槿年?不对不对,槿年还不能参加…… “傻丫头。”煦之笑道,“还没想明白吗?本王就是两手空空地回来了,王祖母才大发雷霆啊!” 苓岚恍然,他之所以兴高采烈,是因为他去赴会,但谁也没邀,他根本没打算要娶水族公主……他这时候独自前来,是要特地告诉她?她心里窃喜,收住了嘴角的笑,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却还是被煦之发现她眼中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2 一闪而过的喜色。 煦之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于她眼角眉梢、鼻翼嘴边的每一处微细的变化都瞧得一清二楚——这个不笑的表情反而透着忻悦。 “陪本王走走。”他的声音冷清中夹在着柔情。 “是。”苓岚努力控制好嘴角的弧度,声音几不可闻,她眺望着远处岚烟飘渺,树影浅浅如镌刻其中。 二人踏着黄叶小径,煦之在前,苓岚落在他小半步之后,几乎与他并肩而行。他们有多久没这样逛过了?在半年前只是平常的小事,如今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弥足珍贵。 在这寒凉交替的秋末初冬,在这云雾缭绕的薄暮中,在这片红衰翠败的园子里,在这桂清菊淡的香影下,他们就这么安闲地走着,不疾不徐,没有片言只语,心却都想到了一处。 风起时,他们的衣袂一起飞扬在如轻轻摩挲着,他每每转头看她时唇边柔柔地翘起,她回望的眼眸清澄且跃动着欢愉,仿佛他并非君王,她亦非奴婢,而是世间最为寻常的一对爱侣,在自家的花园里悠然散步。 这时承列已命人备好晚膳,正自从后殿出来相请,遥遥看到这久违的场景,犹豫良久,竟不敢再踏前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最擅长的是跌倒……呜呜……】 ☆、思虑 这夜,煦之在案前批注连日来的公文,苓岚已回去,承列在一侧守着。 灯影微颤,煦之的心也随之有些摇摆。 苓岚为奴之期仅剩八个月。他答应过苓岚也答应过柏年,期满后让她回木族。除了婚嫁之事,他还有别的正当理由留她吗? 有时候他几乎要放弃自己的原则,收她做个侍妾,强行把她留下来。假若生个一儿半女,还有可能被册封为妃。可是这样,真的是他想要的吗?她想要吗? 八个月,时日无多。 他既想留她在身边伺候,能相处多一刻便是一刻,但又担心点滴的美好在分离之后都会成为折磨。但若每日看到她却不能亲近,这本身又成了另一种折磨。无论如何都是折磨。以往的挣扎,至今仍未有定论。 唯一欣慰的是,他在苓岚心里还是有份量的,而且将会越来越重。如今话语虽不比以前聊得多,有时却能从对方的一笑一颦领悟彼此所思所想,算是默契吧?既然如此,他不想留遗憾。 金莲花熏炉吐着袅袅淡香,他收起心神,把思绪回归于政事。 夜深人静之时,趁承列在书房一侧收拾书卷不留意,煦之从身后的木雕小柜里取出一张淡香素笺,以挺劲的笔力如行云流水般写下了连日来在心头萦绕的几句古句,搁笔片刻,剑眉轻扬,悄悄地藏进了案边的漆匣之中。 素笺上浓墨初干: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 接连几日,煦之忙于政务,未有闲情逛花园。 年初蛮族入侵后,煦之把原本属于王叔手下的两千名两仪城的士兵,交由翼枋将军统领,转移到边陲重镇用于加强防卫,当时因为战后方定,且两仪城即将由木族接管,王叔也不好说什么;随后因乞巧节的遇刺,煦之认定锐城军队也有人手不足之患,又从各处调动了一千人供泊颜调配,偏生这里头就有半数是王叔的旧部,当时王叔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此番煦之又以年底祭礼为由,抽调了王叔军队的两千人,分布在锐城到两仪城途中的几个城镇,这一次,王叔的目光越发严峻,他手底下的人,只剩前两年的一半。 事实上,煦之继任以来,王叔虽对他有所管制,但只要不牵扯利益,王叔念着先王的恩德还是全力辅佐煦之,任劳任怨。此番失势,王叔记挂着远在土族的女儿铉琪,心里不是滋味:当年怎么就看走了眼把她嫁给蘅连呢?若是嫁的是昊均,他日贵为土族王后,恐怕他们一家的地位会好不少。 煦之这两年开始不断地集中自己的兵力,也在不断分散王叔的兵力,削减他的兵权。煦之与王叔本人并无嫌隙,与锰非亦无龃龉,他只是痛恨刚继位时处处要受制于人的境况,才一步又一步把拳头攥紧。 煦之虽生于深宫之中,却并非成于妇人之手,他也曾是个书生意气的少年,却在十六岁后逐渐变得柔亦不如,刚亦不吐,不欺矜寡,不畏强御,为王之后才渐露锋芒。他有时也会想,大概当年选他为继承人时,众议纷纭,兴许谁都没有预料到,数年后的他会变得如此强硬吧? 冬月将至,花园事务便逐渐减少,苓岚绝大多数时间都留在殿内处理事务。 这日一大早,镕昔为煦之奉上数叠新制的冬衣,苓岚见内衣、中衣、大袖长袍、宽领狐皮外衣等样式一应俱全,便随她一同入寝殿安置新衣。 煦之已穿戴整齐,见她们进来行礼,挥手示意免礼,正准备出门,忽看到苓岚打开床榻边的一只不常用的箱笼,神情颇有些疑惑,他心道:被发现了…… 苓岚从箱笼里翻出一只草编的蚱蜢,看上去手艺不纯熟,因一开始的结没打好,蚱蜢的头有些歪,怎么看怎么别扭,苓岚马上认出这是她在国公府中首次为铭儿编的。她抬头望向伫立在门口的煦之,目光中满是询问。 “是铭儿送给本王的。”煦之自然知道她有疑问,又补了一句:“这是本王用白玉蝉换来的,你可别扔了。” “这……可这是苓岚做的呀……”她记起六月时,铭儿确实拿着煦之的白玉蝉在玩耍,后来她为了帮葶宣取到手,还拿了一只新的蚱蜢去换,没想到……原来特别丑的那只,居然在这儿。 “哦?是吗?”煦之微笑,表情一点也不吃惊。 苓岚一眼看穿他的故作姿态,也不直接揭穿他,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放置好他的新衣,再重新把草蚱蜢放回箱笼,和镕昔一起告退。与煦之擦肩而过时,她明显看到他在笑,她心想:看来王早就知道这个蚱蜢是我做的,可他总不至于真的拿玉佩去跟铭儿交换吧?估计是说笑罢了……王是在笑我编得不好吗?可他居然留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想到他并没有丢弃自己做的东西,反而藏得如此紧密,如他对她的心意一般,她脸上发热,禁不住笑了起来,只是她不敢抬头看他,他仅仅看到了她脸颊弧度的变化,以及颤动的睫毛。 腊八过后,宫中开始筹备年终的祭礼,煦之需再度奔赴两仪城。 一来一回,少则七天,多则十日,煦之自是不愿与苓岚分离太久,毕竟这年一过,就只剩半年期了。可上回苓岚在两仪城出科一桩大事,虽也有他兴师动众的功劳,这次若再带她同去,怕是再度招来非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3 议。最后煦之想出了一个迫不得已的办法:把锐安殿所有的宫女都带去。 他宫里也就那么几个宫娥,除了掌管厨房的疏琳、管理内务的镕昔和逸扇,还有两三个负责杂务的。她们都是到了退役年龄后没有出宫的宫女,年龄在二十五六到三十一二之间,均为和眉善目、老实本分之人,苓岚一个妙龄少女混在其中更显特殊。 此次祭礼,泊颜也一同前往,他见煦之仍旧把苓岚带在身边,心中鄙夷:不怕重蹈覆辙? 煦之却是一路嘴角带笑,他脑海中回旋着出发前和苓岚的对话: “苓岚,这回你还打算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城摘果子吗?” “回王的话,苓岚再也不敢了,一定会乖乖听话,守在您身边寸步不离的。” “寸步不离?” “是!” “本王用膳沐浴更衣就寝你也寸步不离吗?” “……” 煦之想起苓岚涨红的小脸,回头望向队伍后不远处的她,之前数次骑马出行时,他和泊颜都曾指导过她,她的技术比以前纯熟了些,竟跟得上。煦之对泊颜道:“看来苓岚的骑术有长进。” 泊颜笑了:“多少继承了她父亲的天赋吧?” “哦?”煦之曾听苓岚说过其父任的是武职,对此话仍有不解之处。 “看来王还不知,”泊颜压低了声音,“苓岚的父亲,便是十年前死于两仪城马赛中的木族武将苍颀。” 煦之大为震惊,苓岚从未说起她父母的名讳,谈起父亲的身故,也只是淡淡地说是意外。煦之却记得,十年前,他的王兄煦安仍在,王叔接管了两仪城后,举办了一次盛大的马赛,五族的高手都奔赴两仪城参加,比赛的路线环绕着两仪城外的各族边界,最后以进入两仪城、抵达两仪台为终点。十四岁的煦之和王兄、泊颜一起在两仪殿前观赛,没想到那一次却出了严重的事故。领先在前的木族武将苍颀,本是族中威望极高之人,也是五族之境久负盛名的马术好手,更是赛前的大热门,却在半路因马儿失了前蹄而落,被紧随其后的数匹马践踏成重伤,最后不治而亡。其后也有数人因此而受了些伤,马赛最终并没有完成。在两仪城中的木族人听了消息后,个个情绪激动,更有甚者大哭不止。原本是盛会的喜事,成了不忍回顾的惨剧,而后两仪城再也没有举办马赛了。 时隔十年之久,煦之对此事还有印象,那时候,年幼的苓岚会在两仪城内吗?他拼命地从记忆中搜寻当时是否有哭泣的小女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又回头看了看马背上的苓岚,唏嘘不已,对她的怜惜又添了几分。 苓岚见煦之在前方频频回望自己,还道他有事要找,催马前行来到煦之身后:“王是在找苓岚吗?” 煦之不忍与她说起悲伤的往事,可心情沉重一时又想不到别的话题,其时冰雪消融,寒风凛冽,见她衣衫略微单薄了些,问:“冷吗?” “谢王关心,还好,王觉得冷?我去给您换件厚一点的披风可好?”煦之的关怀早已是常态,但苓岚自始至终都充满感恩。 “不必。”煦之仍未从苓岚的身世中缓过来,他忽然想到,假如当年他便认识了她,他们会怎么样?一个十四岁的金族王子,和一个六岁的木族女娃?能怎么样?他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可笑。 苓岚哪里会想到他的思绪已飘忽到了十年前,她察觉到煦之颇为古怪,见泊颜和承列无话,便一直紧随在他们身后。想到那“寸步不离”的玩笑,煦之心情好了些,朝她笑道:“这就对了。” 苓岚见他笑容诡异,当即明白了:王又以那句话取笑她了。 她撅着嘴看着他的背影,愤愤不平的神色夹杂着几分腼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有新的小天使收藏~好感动~~谢谢所有喜欢这个故事的你们,我会努力保持日更^_^】 ☆、吃醋 一行人抵达两仪城时,锰非带领着城军在城门外相迎,他见煦之这一回浩浩荡荡带了一大堆人,还包括几个宫娥,颇感稀奇。 进了两仪宫的处所,苓岚忙着和镕昔、逸扇她们收拾分类摆放物品,煦之则去两仪殿和其他几族的王商讨祭奠事宜。 五族的王都到齐了,作为现任的两仪城城主槿年设了盛筵。煦之回处所更衣之,换上金丝白袍的王服,领着泊颜和承列同去。苓岚虽想与槿年叙话,却又怕人太多不好意思:上回来两仪城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这次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吗?等着招来更多议论吧。 苓岚在处所无聊,可始终惦记着要听话不能乱跑,只得站在门口,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的宴乐声。 等了快两个时辰,煦之才回来,看样子喝了不少酒,以他的酒量不至于醉倒,但醉意已在脸上,众人忙乱地伺候着,苓岚跑到厨房给他做解酒汤,待到做好端入内时,煦之却面带红光睡着了。承列悄声对她说是筵席上水族和土族一直向王敬酒,王一高兴便多喝了些,加上连日奔波也乏了,躺下没多久已入睡。大半夜她不敢去找槿年,只好回宫娥的住所休息。 次日午后开始筹备仪式,晚上举行祭礼,苓岚本来对祭典很好奇,可煦之不乐意带苓岚去见柏年,借口说外面冷,而且要跑好几个地方,加上人多口杂,不让她跟随,于是苓岚又在处所呆着。 花了数日才从锐城过来,骑马累得腰酸腿痛……居然只能在这小小的处所呆上两日就回去吗?苓岚觉得这回亏大了。 她随意翻翻书,找了几个在两仪城任职的宫人闲聊,从她们口中了解木族掌管两仪城的情况,据说一直都很平顺,制度均沿用金族王叔的旧制,这大半年来并无大事发生,又听说槿年长公主虽是女子,但恩威并重,两仪城内的主事官员对她礼敬有加。 晚上,苓岚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难得的清净,让她得以安享这清明的月色。月光照在两仪宫内白墙黑瓦的冷清,与落在锐安殿清幽花园的雅致,或洒在木族与水族间茂密丛林的幽深,那番景象和韵味确实不同。 此时,五族的王,正在以各族的圣物拜祭金木水火土五神吧? 木族的圣物,是一块奇楠雕件,带着异香,幸好上回蛮族入侵木族王都时不知有此奇物,没有掠走。而金族的圣物是一把短剑,除了隐隐透着的寒光,并无特异之处,平日安放在锐安殿中,只有在祭阳日和年终祭礼,才会被带到两仪城。至于其他各族的圣物,苓岚从未见过。 祭典和往年一样,设在两仪殿外的两仪台上,祭礼结束后,五族的王和手下很快就回来了。 苓岚为煦之奉上姜茶驱寒,这时泊颜进来请示,问煦之是否如往常一般,次日早起启程,煦之见苓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4 岚似乎眼带失望,道:“不忙,再缓缓。” 泊颜退了下去,苓岚兴奋地问:“王,两仪城还要事处理?” 煦之笑道:“你这丫头,本王有要事,你竟这般高兴?” “王,苓岚这次前来,尚未见过槿年长公主。”苓岚可怜兮兮。 “只是想见槿年长公主?”煦之斜睨着她。 什么意思?苓岚愕然,她立刻想到,难道他多心,以为她很想见柏年?事实上,她倒没有多渴望去见柏年,她也并非忘了他,只不过对他的情义千回百转又转回了兄弟姐妹般的亲情,深知他已为王,自有众人争相关怀,不需她多虑。相比之下,她更担心孤身在两仪城任职的槿年。 煦之见她没答话,眉头紧蹙。苓岚见状,噗嗤而笑,心道:莫非王在吃醋? “有何好笑?”煦之不满。 倘若在以前,苓岚看他这副板着脸的模样多少会有些慌张,可她既已明白他的心意,自是不如以往拘谨,故意道:“若是王允许的话,见见其他人也不错。” “譬如?” “回王的话,苓岚在这两仪城认识的人并不多。”苓岚的笑意藏不住。 煦之盯着她,目光复杂,似带着诘问,又似是不安。 承列察觉到气氛异常,道:“承列再去催茶。”说罢又遛了。 苓岚心道:什么鬼借口?大晚上催茶?你这小子就是没义气!可这情景怎么那么熟悉呢?还是这个屋子…… 煦之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你若想便去见吧。木族明日便动身回族。” 苓岚本想确认煦之是否在吃醋,听他这么一说倒像不怎么在意,倒显得自己多心,她意兴阑珊地屈膝道:“谢王恩典。” “时候不早了,下去歇着吧。”煦之已转过头去。 苓岚不忍把煦之独自留在屋内,见承列还没回来,略有迟疑。 “下去吧。”煦之催她离开。 煦之极少这般冷淡,苓岚不敢逗留,倒退三步后转身出去,把门带上。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她察觉煦之的视线正朝这方向看过来,她双手扶住了门,定定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摇晃的烛影下的眼神仿佛在流动。 苓岚心想:王到底怎么想的?他好像很在意我的事情,可他从来没当面说过什么。 煦之却在想:为何停下来?你若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二人相隔甚远,煦之往门口走了两步,他那一瞬间是想冲过去,把她拽进来,他想问她,心里到底念着谁。可他忽然觉得,若是那样的话,估计还没有把话说出口,他又会把持不住想要吻她。 苓岚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火的光芒,炙热而盛怒,他是要过来把自己推出去吗?她禁不住有些发抖,低下头道:“王好生歇息。”话还没说完就关上了门。 煦之又好气又好笑,心道:算你跑得快,如有下次绝不饶你。 他撩袍而坐,对自己的一再克制深感无奈,这终究不是他的锐安殿,万一真忍不住发生了些什么,落人口实,数日之内即可传遍整个五族之境。谣言于他不过是轻烟浮云,可对于苓岚而言呢? 忆及昨日筵席上,土族王与水族王宣布昊均与娴歌的婚期定在年后二月中,然后喜气洋洋地给另外三族的王发了喜帖,水族王还意味深长地说,大女儿终于要出阁了,小女儿不知道何时才嫁人。当时所有人都悄悄瞄着煦之,煦之视而不见,径自喝酒,仿佛与己无关,心却在思索着:也是时候要再和水君旧事重提,金族和水族正式缔结的婚约是兄长和娴歌公主,那时婧歌公主不过十岁左右,还是个总角稚女,开这样的玩笑便给本王绑上了十年之久? 从昨日的盛筵回过神来,他暗自动怒:苓岚这丫头!还念念不忘那个木君柏年吗? 适才的对话,和她狡黠的笑容,他总觉得有着说不出的异样。他原本计划,迟一日才启程回金族,就是要和她在两仪城走走,如今似被泼了一盆冷水,索然寡趣。 煦之心事重重,半夜醒过两次,听得承列在外间传来呼噜声,过了大半个时辰才重新入眠。 次日,苓岚一大早和镕昔、逸扇等人一起候在门外,等他起床后,与众人一同伺候着,他原以为昨晚准许苓岚去见“认识的人”后,她便会一大早去给柏年送行,此时见她仍在,忍不住问她:“不是要去见人吗?” “回王的话,苓岚问过了,槿年长公主今日要去送别木族队伍,未得空。”苓岚边为他栉发边回答道。 “你怎么不随她前去?”煦之哼了一声,却稍稍解气了。 “王的意思是……要苓岚去送行吗?”她偷笑着看他的黑发从手里的银篦间滑过,“那……苓岚待会儿就去。” “你……”煦之从镜中看见她满脸笑容,方知她一直在诓自己,心中酸甜苦辣混杂:这丫头居然学会戏弄本王! 趁旁人在忙着收拾东西没注意,他回过头,快速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又背向着她。 苓岚猝不及防,她完全没料到煦之会有此举,手中的银篦差点儿掉了,一张俏脸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掐的,霎时抹了红霞之色。她扁着小嘴,默不作声地把他的头发绑好,再戴上玉冠。 煦之轻声道:“别去了……咱们到市集逛一下吧。”他语调温柔,倒像是请求。 苓岚仍自愠怒,不接话。 煦之温言道:“半年后你回木族,自有大把时间与他……” 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心中一凛:难道在王的眼里,半年后我回族,便能将他置之脑后,然后与柏年安度余生?……我回木族尚可,与柏年之间又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他看着她垂下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似有湿意,分辨不出她的难过是源于今日不能与柏年相见,还是半年后与自己的分离。 此时,一众宫娥内侍忙活完捧着各式物品退下,仅剩承列。 苓岚正要告退,煦之见她不为所动,脸有薄怒,反手拉住她的衣袖,目光带着审视,正式下了命令:“去换身庶民的打扮,陪本王到市集走走。” “是。”苓岚应声退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分,她回来时已把侍女的双髻换成了寻常女子的垂鬟分肖髻,头上簪了珠钗,衣服却原来那一身白色衣裙和披风,加了一条碧色的绸带:“王,苓岚只有宫衣。” 煦之倒觉得这模样挺别致,笑道:“罢了,就这样吧。” 苓岚见他只带她和承列出门,身上仅佩了一把短剑,心下不安,担忧地拽着他的衣袖道:“王,这样是否不太妥当?太危险……”数月前,他已在锐城遇袭,为何不吸取教训? 煦之低下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别担心,你寸步不离即可。”言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5 毕走向两仪殿的侧门。 其时冰雪初融,天气仍然寒冷,苓岚的耳边一阵发烫,久未冷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节为过度章~~下章发糖】 ☆、约会 “先逛东市还是西市?”煦之出了宫门,转头看苓岚。苓岚没想到他会询问自己,一时迟疑未答。 承列却在一旁央求:“姐姐,咱们去东市好不好?东市吃的东西多。” 煦之气结半晌,骂道:“成天想着吃。” 当下领着二人往东而行,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苓岚四处张望,只见各色衣衫的人在街头购置年节物品,人声喧嚷,她心中欣然:看来槿年在这儿大半年,两仪城与在金族掌控时并无二致……算是平稳过渡了吧? 她想起此前煦之为了让木族顺利接管,派出了堂弟锰非和一千人留守协助槿年,亏得他如此支持,她望向煦之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感激。 煦之脑子里冒出的却是五月时微服小逛西市时曾买过一个质地不错的白玉镯子,后来还没等到苓岚生辰便把她遣送至泊颜家,是以一直搁在储物的漆匣中,他此时在想,无缘无故的,这镯子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赐给她呢? 三人在东市闲逛着,遇到一个正在做草编的老人,从绿色的服装看来是木族人,煦之指着摊上的几只草蚱蜢笑道:“苓岚,你看,这可比你编的要强多了。” “王,苓岚编来给铭儿玩耍,怎能入您法眼?” 老人闻言抬头看了看他们,煦之悄声对苓岚道:“别这样叫我。” “啊?那喊什么呀?”苓岚初次和他微服出来,不懂规矩,“公子?大人?老爷?” 煦之被她那句“老爷”逗得笑不合拢:“随你高兴,本……我无所谓。” 老人见三人站在档摊前好一会儿了,招呼道:“客官,买点什么?”煦之不好意思走开,最后挑了一个竹编的带有盖子的小罐。承列结账后捧在手中,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漫无目的地逛着,经过一家果子蜜饯的摊铺,煦之问苓岚想吃什么,苓岚随意挑了些桃干,煦之嫌太少,又多挑了杏、李、梅、柿、枣等七八种果脯蜜饯。 商家是个中年女人,穿着木族的青绿袍子,见苓岚一身白衣,却配着绿纹贴袖和腰带,容色绝佳,问:“小娘子原是木族人吧?” 苓岚点头称是。 大娘又看了看煦之,眼见他仪表非凡,神采俊逸,便乐呵呵地对苓岚道:“你是要嫁到金族了吧?你家相公真俊,待你又好。”苓岚大窘……接下来那大娘还说了几句,她完全听不进去了……她想极力否认,见煦之在旁看着自己嘻嘻而笑,似是很欣赏她这一副羞臊的模样,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那大娘逐一包好,承列上前付了钱,抱在怀中。大娘正要找零,煦之心情极好,笑道:“不必了,赏你吧。”大娘千恩万谢。 苓岚红着脸,见承列神色自若地拿着一大堆袋子,伸手接了大半数过来。 煦之问她:“想吃哪一样?桃干吗?”找到桃干那一包,揭开袋子的封条,然后拿出一根塞嘴里品尝,“还不错!” “承列也要!”承列腾出一只手,往袋子里抓了一把。 煦之见苓岚双手都抱着零食,便从袋子里拿了两根桃干递到她嘴边,这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若在平日的锐安殿里四下无人倒也罢了,可在这闹市之上,人来人往的,煦之堂堂一个金族王,居然亲自喂她一个侍女吃果脯……苓岚有那么一刹,不知今夕何夕,忘了身处何地……这世界是要坍塌了吗? 他们二人本就容貌出众,一路走来引来路人频频侧目,此刻在街头伫立相视,更是吸引了不少打量的眼光。 “王,这样不好吧?”她视线飘向一旁,悄声道,“好多人在看。” “你再不吃掉,待会儿看的人会更多。”煦之笑道。 “能不吃吗?”她抬眸,眼带乞求。 “敢违命?” 苓岚只得忸怩地张口,煦之往她嘴里轻轻一送,还得意地问:“好吃吗?” 她哪里还有味觉?赶紧随便咀嚼几下咽进肚子里。煦之见她不语,又笑着凑到她耳边道:“那大婶夸本王长得俊,对你又好……” 若非手里拿着大包小包,她真的想用拳头揍他两下。可她就算两手空空,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正要往前走,一队青衣人自西而来,已在他们三人身后不远处,当先的一男一女均骑在马背上,身穿黛绿色锦袍,正是木族王柏年和长公主槿年。姐弟二人看到人群退避后,身材高大、一身白衣闲服的煦之尤为显眼,犹豫着要不要下马行礼,煦之朝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声张。他们此时才确认和煦之举止亲密的白衣少女竟是苓岚,姐弟俩对望一眼,都甚为震惊,这两日一直没见苓岚露面,还以为她留在金族锐宫,没想到煦之还是把她带到两仪城。 槿年倒只是有些讶异的神色,柏年的眼神却从未如此阴霾。苓岚向他们屈膝行礼,槿年朝她眨眨眼,柏年视若无睹,继续前行。跟随在后的马车上,有几个女眷和苓岚认识,也向她微笑或点头,其中梨笙看了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苓岚记起去年祭阳日,她与槿年柏年同游东西二市,那时的三人是何等的兴致,如今不过一年半的时日,便如褪了颜色的旧梦,难以重温,她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好像刚好被逮到了。”煦之见木族人尚未走远,压低了声音道,“本王可不是故意的。” 刚才的举动让她愤愤然:您不是故意的,您是存心的!这下子不知道他们姐弟二人怎么想,在场的木族人会怎么想…… 她虽然爱慕着他,也知他对自己颇有情意,然而她真不适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况且他们只是主仆,又不曾确定有其他关系。 煦之与她并肩而行:“怎么?生气了?” “哪敢?”苓岚小嘴一抿。 “要不……再喂你个桃干,你消消气。”煦之哈哈大笑。 “您还闹!”苓岚真有些来气了,薄红泛上了双颊。 “走吧,咱们到前面喝口茶。”煦之见她动怒,知道自己的玩笑过了,指着前方的一座大茶寮。 额……怎么那么眼熟?这不就是是去年祭阳日,柏年和晨弛掐架,她拿茶壶砸了晨弛的那一家茶寮吗? 煦之见她神色有异,转念一想就猜到了:“故地重游?” 苓岚鼻子哼出一个怪怪的音,算是默认了。 煦之乐了,扯了扯她的衣袖:“走,去见识见识。” “别去这家行不?”苓岚哀求。 “怎么啦?去年砸坏的茶壶还没赔给人家?” “不想进去……”她哭丧着脸,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6 向他挪了小半步。 “好好好,不去不去,换一家。”煦之轻笑,用哄小孩的语气道。 毫无存在感的承列在后面听到他们二人的对答,无比汗颜:这哪像是一个王和一个侍婢的对话,这……这……这完全就是小两口啊…… 又逛了一阵子,他们买了些米糕之类的小食,承列忙着吃,不再留心他们的对话。 临近中午,两仪城东门这边没有好的酒肆饭馆,他们匆忙往回走,在两仪殿附近的一家食肆用膳。这家食肆不大,但食案和餐具都十分干净,也没什么客人,承列亲自到厨房视察过,苓岚想起煦之不能吃蘑菇,也觉小心些为妙。用膳时,菜肴都是她爱吃的,她总觉着这口味很熟悉,心下疑惑。 随后又往西市的方向走去,西市基本上是金族、水族和土族的商品,首饰、宝石、陶瓷、奇石……虽然比不上锐宫里的各式物件,但不少物件都颇有意趣,苓岚眼花缭乱。 煦之见她一副兴奋的模样,问:“可有看上的?” 苓岚吐了吐舌头:“苓岚可没俸禄。” 煦之一怔,他本想说“本王买就是,又不值几个钱”,却不大好意思,转念一想,开玩笑道:“你可以求本王,本王还欠你两个愿望。” “才不!太便宜您了。”苓岚顿了顿,悄声道:“王,这为奴的日期缩短了一年呢。”言下之意是,之前的许诺是否还算数呢? “非你之故,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你可要好好想想。” “是,谢王恩典,苓岚感涕在心。”她盈盈一笑,瞳如秋水,齿如瓠犀。 煦之又买了些小玩意给煦然,见承列和苓岚双手都抱得满满的,自己提在手上,他年少时常与炫琪、泊颜、葶宣等人微服闲逛,后来当了储君成了王便难有此兴致。今日在城中走了大半日,丝毫不觉疲倦,他担心苓岚劳累,故意放慢脚步。 走没两步,忽然传来喧闹的人声,循声而望,路上行人和小贩大呼小叫地乱跑。这时道上冒出三匹马在疯跑,马上无人掌控,沿途所过之处路人四散逃开,路边的摊贩也急忙闪避,弄得一片狼藉。 煦之连忙把苓岚拉到一旁,正自惊魂未定时,周围已多了七八个人,将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作者有话要说:  【承列:我是透明的,我不存在……】 ☆、端倪 果然……煦之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小玩意随意往后一丢,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只见眼前这几人,脸上涂了泥浆似的灰扑扑,看不清本来面目,衣衫颜色五花八门,他们手持明晃晃的兵刀,还没等苓岚和承列反应过来,刀剑相迎扑向煦之。 苓岚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横跨一步拦在煦之身前,把怀中各种物品都往前向那几人乱丢,刺客一呆,用兵器挑开袋子正要向苓岚扑来时,煦之已用左手把她拦回自己身后,右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挺剑刺出。只听得轻微的刀剑碰撞之声过后,地上掉落了不少事物,有苓岚丢出去的果脯蜜饯,有刺客被削断的刀头剑尖。 煦之手上那其貌不扬的短剑,竟有着削铁如泥的锋利,正是金族的圣物——断寒剑。 错愕之下,刺客一时不敢上前,但即刻,他们已被另外的十余人包围。这十余人有作寻常路人打扮,有作商贾打扮,服饰朴素,可仔细望去,都是锐宫里的侍卫,连锐城军的统领泊颜都混于其中。此时形势骤变,刺客没料到微服出游的煦之原来早有准备,互使眼色,与金族侍卫斗了起来。 煦之转头看了看身后心惊胆战的苓岚,他本想伸手去搂她入怀,可在这繁华闹市中还需避嫌,伸出左手去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别怕,你寸步不离即可。”苓岚没想到这时刻他居然还有心情说笑,她双手紧紧回握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侍卫和刺客相斗。 激斗中,刺客当中半数人的兵刃已被煦之的短剑削断,战力大减,加上寡不敌众,均已负伤,煦之下令:“活捉!” 刺客眼见败局已定正要逃离,当中一人撒出褐色粉末,而金族侍卫亦有防备,纷纷掩鼻闭气避过。闻声而至的侍卫和两仪城军越来越多,这七八个人只有半盏茶的时分就被全数拿下了。 煦之见己方已掌控了局势,松开了苓岚的手,往前一步,冷声道:“押回去!本王要亲自审理!” 地上仍有褐色粉末还没被风吹散,苓岚有些好奇,捡起装果脯的纸袋,走到毒粉堆积处,煦之道:“小心!”苓岚不敢说话,只是朝他点头示意,屏住呼吸,用撕开的纸装了些毒粉,仔细地包了起来,走回煦之身边与他确认:“王,这便是您和泊颜哥哥之前遇到过的毒粉吗?”煦之道:“看样子应该是。”他明白苓岚收集是为了研究,也不制止,低声道:“千万要谨慎。” 刺客被两仪城军押下去后,煦之领着苓岚、承列和一众侍卫往两仪殿的方向走去。此时已是黄昏,苓岚看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三十余人,不由得脑子发昏:天啊……难不成这些人悄悄跟了王大半日?我怎么都没看出来?那……那……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瞧见了? 想到此处,她恨得牙痒痒地瞪着煦之的侧颜。煦之似乎感受到了她不同寻常的目光,转头问:“怎么了?没事吧?” 苓岚努力压制声音:“王,泊颜哥哥他们什么时候到咱们附近的啊?” “出门前就布下了,半数伪装摊贩在市集上候着,另外一半穿着平民的打扮一直跟着,咱们中午用膳的馆子也是自己人,怎么?” “那……您怎么也不说一声?”苓岚嘀咕着。 煦之笑而不语。 “您明知那么多人看着,为何还……”苓岚实在说不下去了——您明知道那么多人看着,为何还与我如此亲密,怎么也不收敛一下? “为何还怎样?”煦之假装听不懂。 苓岚故作镇静:“王之前不是说,有传言说您跟苓岚……有……那个什么……” “哦!传言嘛!传言不可信。”煦之补了一句,“此刻他们眼见为实,大概便信了。” “您……”什么啊!难道还故意的?不是说要避忌的吗?王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煦之又解释了一番:“前日有人回报,城里有些动作,不确定是哪一方的人,也不知道是针对谁,但祭礼当天并无乱子。本王本就想带你逛一下,如若领着侍卫浩浩荡荡的出行,怕是有些拘谨。如果不带侍卫,又怕刺客惦记,是以如此安排,但仍旧有些冒险了。” 她若有所思,心中还残存着慌乱。 “苓岚,”煦之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以后遇到危险,别挡在本王前面……”有一句话,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7 他忍住了没说出口:我护着你都来不及,你可千万别让我再担心了。 苓岚却道是自己身无武功,碍手碍脚,对他凝重的目光似懂非懂,不晓得如何接话,只好默然点头。 众人一路往东,还没到两仪宫前,槿年与锰非带着人马急赶而来,显然是已得了煦之遇刺的消息,脸上均是焦虑。 槿年远远望见苓岚仍在煦之身后,他们的白色衣袍上并无血迹,总算松了松气,下马行礼:“槿年失察,让金君受扰了……大家都没事吧?”说罢视线落从煦之转向了苓岚。 煦之也不苛责于槿年与锰非,应付了几句,随他们一同回两仪宫。苓岚与槿年因在外人前不便相谈,但目光几乎都没离开过对方,煦之见状,心中无端泛了些醋意,对苓岚道:“你先回来,晚些再与长公主叙话。” 回到处所,煦之命泊颜去处理刺客之事,务必严加看管,明日一早候审,泊颜领命退下。煦之见承列仍旧紧抱着那堆吃的,不禁有些好笑。苓岚则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煦之。 “本王第三次遇刺了,可这些刺客,竟像是同一方的势力。”煦之仍旧站着。 承列是三年前才到煦之身边伺候的,只经历过去年乞巧和今日的两次,但苓岚却猜到了,第一次正是在他与她相遇那时。 煦之见承列面露惊讶,苓岚则神色忧虑,又道:“六年前本王尚未继位,以王子的身份赴水族抵御蛮族,后在归途中遇袭,这些年来本王一直认定,那些刺客便是落败了的蛮族在作垂死挣扎的反抗。” “王的意思是……”苓岚柳眉轻蹙,“实际上并非蛮族所为?” “此事本王与泊颜也谈论过数次,如若蛮族有此等致人昏迷的毒粉,何以两次进击我五族之境却从来不用,只用于刺杀本王呢?” “可是……谁跟您有仇怨啊?”承列挠头。在他心中,煦之表面看来严苛御下,不近人情,但骨子里却是个仁慈的君王,怎么会有人处心积虑想谋害他呢? 煦之淡淡一笑:“倒不一定是什么仇怨,不外乎是利益冲突罢了。” 苓岚上前一步:“王,您在六年前遇刺时,也曾遇到过此类毒粉?”她努力回溯起那年遇到的受伤男子,确实是意识不清,她那时年幼,还道是他伤后失血所致的昏沉与无力。 煦之听得她主动提起此事,心中一动,竟有些发慌,他垂目道:“此毒粉闻之有异香。那时……是夜间,又……骑马而行,倒不曾留意。浑身无力,昏昏欲睡,倒是相似的。” 苓岚见他回避自己的目光,心道:王还是不愿与我明说此事,是怕我知道那受伤的人是他吗?这又有什么不能言说的呢?王果然是爱面子的。 煦之抬眼望她,却见她眉目之间似有笑意:难道她知道什么了…… 苓岚察觉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正色道:“王,苓岚想起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会真的记起来了吧?煦之摩挲着双手,深吸一口气:“但说无妨。” “苓岚昔时在水族时曾听母亲说过,木族曾有一种花名为夕萱,晨开晚谢,香气特异,闻之会令人昏睡。由于此花有害,怕被歹人用作伤天害理之事,是以十多年前木族先王就下令全部销毁。” 去年秋夜在酒亭与苓岚聊天时,煦之曾听她说起此物,那时纯属闲聊并未留心。他颇感意外:“你的意思是,这毒粉和这花有关?” “苓岚也不敢随意定论,而且,这花的毒效也未必如传闻中神奇,毕竟能致人于昏迷的事物不止这一种,上回曾听泊颜哥哥说,此毒粉有香气,今日一见,恰好想到了此花而已。这种花大概在苓岚很小的时候已经数尽毁掉,只怕无迹可寻。”她虽想到了夕萱,可终究不希望族人与此事有任何的牵连。 “可见过的人,终究还是有的。”煦之沉吟道,“令堂可曾接触过此花?” “苓岚不曾细问。” “令堂此时可在水族?” “回王的话,此前多在水族,自从蛮族被击败后,母亲与流散在外的木族人一同返回。” 煦之本想让苓岚向她母亲询问此事,可他又舍不得放她离开,自己为此跟去木族又不妥,当即决定,把收集到的毒粉分成两份。 苓岚取出粉末的纸包置于几上。煦之笑道:“你还是用些手绢巾帕捂住口鼻吧,省得不小心吸入了毒粉,在本王这儿昏睡数日不起……” 苓岚没料到这关头他还有心揶揄自己,白了他一眼,取了一条纱巾绑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妙目,小心翼翼地打开毒粉,轻轻地挑出一半,各自包好之后,递给煦之。 煦之只拿走其中一包,道:“这一半本王会交由医官研究。你给令堂写一封信,说明缘由,但嘱咐她请切记保密。此粉便藏于信封之中。待会儿你去见见槿年长公主,让她找个信得过的人把信带回木族,交予令堂。” “是。”苓岚心中感动:王虽与我母亲素未谋面,却如此信赖,可见他对我的看重。 她走到案前,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在金族当差遇到一种粉末,希望母亲小心谨慎,帮忙看看是否与当年的夕萱花有关。写完交给煦之过目,煦之见她写的全是关于毒粉之事,虽言辞恳切却无近亲之词,笑道:“你怎么也不说两句撒娇的话?借此机会,多慰问几句吧!” 苓岚满脑子都是煦之遇刺的种种,听他这么一提,不好意思地笑了,又重新写了一封。煦之看过,颇为满意:“嗯,这还差不多。起码不像是被本王逼迫而写的。你下去吃点东西,再去见见槿年长公主。” “是。”苓岚告退,临行前又望了望煦之,她无法想象若今日刺客伤了他,她急成什么样。她暗自感谢各族神明的护佑,祈求他们再对煦之好一点,保他永无灾难。 煦之回头看看一旁垂首而立的承列:“看来咱们在两仪城还得再多呆两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后续哦~】 ☆、叙话 槿年用过晚膳,在窗前伫立,抬眼望向清朗月色,却无心观赏。此时,宫女禀报,金族王的侍婢求见,槿年知必定是苓岚,连忙命人传召。 “苓岚,没事吧?可吓着了?”槿年赶往门口相迎。 苓岚摇头:“当时确实怕,现在没事了。” “一听说你们遭遇刺客,我吓得冷汗直冒。还好平安无事。你前两日是在处所吗?若不是今日在东市看到你们……我和柏年都不知你这次也在。”槿年领着她入内,命人备茶。 苓岚讪笑:“还不是因上回闹得厉害……回锐城后王就把我赶出宫了。” “啊?还有这等事?那……那你上哪儿去了呀?”槿年从未听说过此事。 “嗯,我在国公府上呆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8 了四个月,国公府……就是泊颜哥哥的家。” “是泊颜统领啊……之前听你说过,你们数年前便相识,对吗?想必也不会为难于你。”槿年听到泊颜之名,稍稍安心,她与泊颜见过几回,印象中比刻板的金族人多了几分温和,却未相谈过。 “是的,泊颜哥哥的母亲与我母亲都是水族人,她们二人相识多年。国公一家待我很客气。”苓岚微笑,拿出信件,“对了,槿年,拜托你一件事,王特许我写给母亲,可否请你派人转交?”她本想告知槿年内里藏了毒粉,却又怕槿年知道越多越担心。 槿年却笑了:“金君的确待你不薄啊。”为奴之时若非性命攸关的大事,不可与家人书信往来。 苓岚不知如何接话,点头称是又不妥当,但又不能撒谎否认此事。 槿年等奉茶的侍女退下后,想起今日所见,笑道:“今日在东市……真没想到金君平素跟冰做似的,竟然有那样的一面。” “没有没有,”苓岚双手乱摆,“王那是……故意的……” 总不能随口瞎掰,说煦之故作姿态让刺客以为他不设防吧?岂不是显得王是在主动招人袭击?不行啊…… “故意?” “我也不懂,反正他平时不那样,今日就是故意的。”苓岚捧着茶盏,语气急促,她本对煦之此举也不甚了解,此事编不下去,只能把责任都推给他。 槿年想起柏年因此吃了半日的醋,直到他们在木族边界告别时,仍一副阴郁的样子。她素知前几年,柏年对苓岚有情谊,昔时碍于父亲的压力,一直不敢道破,相互之间比兄妹之情多了几分暗涌。苓岚去金族之后,柏年曾私下与她商量,说是先向土族小郡主求亲,等苓岚回来再请求父亲赐婚,纳苓岚为侧妃。槿年一开始也觉得理当如此,可时至今日,形势又大不一样了。她柔声对苓岚道:“苓岚,金君确实待你与别不同,你对他可有别的心思?” 苓岚低下头:“能动什么心思……我就是个奴婢。” 槿年忆起她数年前第一次见煦之时,也有过一丝丝悸动,毕竟他那时是最年轻的王,仪表风华都极为出众,后来听说这位英俊而年轻的君王早已与水族公主有联姻意向,她才把他抛在脑后。 后来在某些场合下也见过煦之数次,见他不论对自己,还是水族的两位公主,都仅是点头,连个多看一眼、给个微笑也吝啬,更连话都不愿多说,便觉得这金族王性情乖戾。去年苓岚在金族为奴,她又想,这金族人大抵都像他们的王那样,冰冷严肃,也不知道苓岚会否受委屈。 当她在王祖母的寿宴上再遇苓岚时,却发现煦之竟然会有谈笑风生的一面,且他又在晨弛面前对苓岚极力维护,她开始疑惑。之后在父亲的葬礼上,在她接管两仪城后,她越发肯定煦之与苓岚关系匪浅,然而那时苓岚却说,想要撮合她与煦之……? 时至今日,她与柏年在拥挤的东市中,远远看到各色衣裳的人群里那身穿白衣的一对璧人,男子在女子耳边喁喁私语,眼角眉梢全是宠溺……她几乎无法辨认这是她所认识的那位金族王,当女子回头时,竟是她最熟悉的苓岚。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苓岚原来也在两仪城中,在她意料之中的是,能与煦之如此亲近的女子,好像自始至终就只有苓岚一人了。 槿年看着此刻垂着眉眼的苓岚,道:“以金君的地位,只要他乐意,自是可以纳你为侍妾,可是,你就甘愿当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妾吗?你若嫁到了金族,那柏年……柏年定会很难过。” 苓岚听她提到了柏年,心中一紧,解释道:“槿年,其实王从来没提过这方面的事,他也没有任何的暗示说要收了我之类的。真的没有。而且他也答应了柏年,明年六月祭阳日会把我带到两仪城,交还给木族的。至于回到木族之后,柏年贵为木族王,我又是个犯了事、有过为奴之役的庶民,加上物是人非的……自然不能与柏年为伴。” “柏年虽不曾对你明言,可我相信,你是知他心思的。”槿年想为弟弟鸣不平,可这所谓的不平,源自何处?毕竟,柏年与苓岚之见并无盟约。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你是为了帮他才被罚为奴,他从未忘记过,我们从未忘记。柏年说过,他一定要娶你。” 苓岚苦笑:“若他是为了弥补心中的亏欠,那倒不必了。伤晨弛,是为帮他,但这是我的事情,我并不是为了让他领情才出手,更没有其他目的。他不欠我什么。” 槿年似乎明白了——苓岚从不希望以此相挟。她想到弟弟心浮气盛,若苓岚真的移情煦之,同样作为女儿家的她全然理解,可她纵然理解,却心有不甘。沉默了一阵子,她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单纯想助他,并无他意。我这个做姐姐,既没有保护他,也没能护住你。假若当日,是我出手伤了晨弛,这一切……大概不会发生。” 假如……这世上哪来的假如?过往的零散片段在她思忆中重叠着,她曾暗自后悔自己的冲动,此刻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她毫无保留地付出过,因此遇上煦之。 槿年见苓岚不语,又道:“你适才说……金君并无收你的念头,可他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待你,岂不惹人非议?你若无非分之想,理当与他保持距离,别犹豫不决,到头来坏了自己的名声。” 苓岚玩弄着身上的绿色裙带,沉默良久才道:“我也搞不懂……王的行事一向是难以捉摸的,我也不敢问王到底怎么想,以后注意就是。” “苓岚,兴许你觉得我一心维护自己的弟弟,才阻止你和金君太过亲近。可你要好好想想,你本身就不是什么奴婢,你若回到木族,以柏年往日对你的情份和今日为王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待薄于你。如若你在金族这两年闹出些闲言,又不能嫁给金君为侍妾,柏年怕是会……” 苓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浅浅一笑:“槿年,先不说这些了,你一个人在这两仪城,我终究有些担心,你一切安好吗?” “我倒没什么。那时随我一同被蛮族羁押的五个侍卫,现都在两仪城任职,他们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槿年深知此刻纠缠于柏年之事并无益处,换了个话题,“对了,有件事,我悄悄与你说,你可得替我保密。”槿年压低了声音。 苓岚好奇:“怎么啦?” “唉,”槿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无奈,“那个锰非啊……最近有些奇怪。” 锰非?苓岚想了想,道:“他对你有意?” “好像是吧?他前些天问过我对金族的印象,还问我孝期过后有没有可能嫁到金族……”槿年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怀有那般心思,平素商讨的皆是两仪城之事,往日全无私交啊…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59 …” 锰非长相儒雅风流,谈吐温和,平日里总是笑语晏晏,苓岚见他和煦之关系密切,对他的印象颇佳。锰非并无正室,其子乃妾所生,若他对槿年有意,也是正常,毕竟槿年才貌双全,自从她在蛮族入侵一战中死里逃生还亲手杀死敌人后,整个五族之境的族民对她誉不绝口、顶礼膜拜。加上有金族做后盾,她把两仪城管理地甚好,口碑极佳。在苓岚心目中,槿年是无人能比的,配得上槿年的,大概只有同样在她心中无人能比的煦之。至于锰非。虽然是个才貌俱佳的美男子,可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锰非公子很好,只是不及他的堂兄。”苓岚直言不讳。 “看来在你心里,无人能与金君相提并论。”槿年捂嘴而笑。 “……当然有了!”苓岚哼了一声,想极力否认,“那个……那个……泊颜哥哥就挺好的。” “比得过你的王?”槿年存心揶揄她。 “……” 苓岚嘟囔着,“那你对锰非公子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有些唐突。”槿年笑了笑,“而且言之过早呢!我现在对这些婚嫁之事并无兴致,估计再缓个两年,倒又嫁不出去了。” “你还没到十八呢!再过两年也不比如今的娴歌婧歌两位公主年长。” “说起这两位水族公主……这水族与土族的联姻真叫人意外,据说,这次好逑之会前,金君与那土族王孙碰了面,后来又邀了娴歌公主会谈,才有了次日会上的那一幕。” “这么说,他们二人……是王撮合的?”苓岚瞪大了眼睛。 “外界是这般议论。” “那婧歌公主又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知,那日听下人打探到的消息,说是金君与娴歌公主会面时把酒言欢、气氛融洽,当时大家都误以为这婚事就这么定了。大概婧歌公主觉得无望提前回去了?她走得匆忙,也很生气,当然这只是揣测……她若是留下来了,没准现在已是金族王后。” 苓岚却记得煦之从好逑之会归来后那掩饰不住的愉悦,心道:怕是未必啊…… 她对煦之有情,又自知并非良配,如若煦之要娶别人,她真心希望那人是槿年,即便她会吃醋会嫉妒,但也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这一夜,半年多不见的姐妹俩絮絮不休地扯了些八卦,仿佛又回到了在木族时的亲密相随。槿年已是位高权重的长公主,而苓岚则是金族王煦之的侍婢。然而,不论是位高于王后的长公主,还是低眉顺眼的侍婢,她们都无法预料命运的跌宕起伏,只能顺着时日一步一步迈向未来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煦之、苓岚、槿年、锰非、泊颜、柏年……关系有点复杂!别忘了还有晨弛……】 ☆、灭口 苓岚回金族处所时,夜色已深,月色被浓云所掩盖。 泊颜正从煦之房中出来,见苓岚进院,笑道:“王刚还在念叨着你何时回来。” “王还没歇息吗?那苓岚先去复命。”她向他屈膝行礼,见门还没掩上,加快脚步走到门口,“王,我回来了。” “进来吧。”煦之见她推门而入,皱眉道:“为何去了那么久?” “多日不见,不知不觉就多说了几句。王找苓岚有事?”苓岚见他独自坐在案前,承列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便遥遥施礼。 “本王没事便不能找你?你过来。” 苓岚走到案边,跪坐在地,目光带着疑问。 煦之转头望着她的脸,却是满满的审视。 相顾无言。 苓岚心中纳闷:这是要干嘛?有话就说啊!每次都盯着人家不说话! 煦之却在想:刚遇了险还不早早回来,胆子可真不小。姑娘家果然话多……本王还以为你要赖在槿年长公主那儿不走了。 苓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想这回先认输,她打破僵局:“王,信已经交给槿年。” “嗯。”煦之用鼻音应了一声。 “那……没别的事,王先歇息?苓岚告退。” “也罢,今日走了大半日,又遇到那些事,想必你也乏了。”煦之似是有些失望,他本想与她多聊一阵。 “王,苓岚……也想陪您多坐一会儿,只是……这大晚上的,怕是招来闲言。” 煦之失笑:“这原是我过于肆意所致。”别的都能忍,唯独情动不能自控。 苓岚皱了皱鼻子,心道:知道就好,总把人置于风口浪尖上不得安宁。 “下去吧,本王也该歇息了,明日审讯。” 苓岚退下时,承列刚好捧着梳洗的用具进来。苓岚犹豫着要不要为煦之更衣,煦之笑道:“你不是怕招来闲言么?” 她睨视着他,道:“那就都交给承列了。” 说完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承列帮他摘下玉冠,忍不住澄清道:“王,承列可没嚼舌根。” “你虽聒噪,又贪吃,可还是知道哪句该说哪句不该说。”煦之自行脱下外衣。 “谢王夸赞。”承列笑嘻嘻地道。 “本王这是在夸你吗?”煦之哭笑不得。 洗漱过后,煦之卧在床榻上,犹自寻思刺客之事,虽说审讯,可也未必问得出什么。他想起刺客出现的一瞬间,苓岚一介弱女子,以奋不顾身的姿态挡在他跟前,到底是什么驱使她这样做呢?是忠心?钟情?还是胆子太大?这时他才后怕,以为自己准备充分,也有了万全之策,却没料到苓岚会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万一当时护她不住,让人伤到了她,岂不是追悔莫及? 他拥暖衾而眠,猛地感觉背上阵阵寒意。 ........................ “王!不好了!刺客……”院子里奔进一人,衣服黑白双色,正是两仪城的将领。他神情恐慌,顾不上侍卫的阻拦多跑了两步,又立马跪倒在地,紧随其后的数人也全数跪倒。 “一大早大惊小怪怎么回事?”泊颜手握腰间的剑柄,出声喝止,心却也慌着:是来了新的刺客?还是昨日的刺客被劫了? 煦之甩开了袖子:“何事惊慌失措的?” “回禀王,刺客……全死了。” “什么?”煦之与泊颜异口同声,“怎么死的?” 那人抬起头,喘了口气:“服毒……也有抹脖子的。” 泊颜不等煦之开口,便怒叱:“你们连几个人都看不住吗?” “……属下和同僚关押刺客,确实都已检查仔细,不曾有漏,昨天夜里一直严加看守……不知这毒从何而来。”他垂着脑袋,身子微微颤抖。 煦之冷哼一声:“本王还没开审,就急于求死?走,去看看。” 那两仪城的将领颇为迟疑:“王要猥身亲临这污秽之地,只怕……”煦之已领着泊颜从他身前走过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0 ,承列和一众侍卫连忙跟过去。 “王!”苓岚追出来,捧着一件狐裘披风,“今日风大,您可别着凉了。” 煦之阴冷的神色浮现出一丝暖意,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承列接过苓岚手中的披风,跑上前给他披好。 苓岚站在院子门口,望着他们仓促的背影,心头发堵。一阵寒风吹过,她哆嗦了一下,抬头望向灰色的天,怕是要下雪了。 煦之与泊颜被一路带领,踏进了两仪宫外数街之隔的监狱,穿过狭长而幽暗的过道,来到了关押刺客的牢房。八个刺客因昨日激斗均受了些并不致命的伤,皆被单独关押,其中七人七孔流血倒地而死,像是中了毒,有一人却是被利刃所伤,割断了喉咙,一招致命,血流满地。 泊颜心中大疑:这牢房之内并无利器,这人定是外人所杀的,可这牢狱里看守的狱卒在外间从未离开,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槿年与锰非先后而至,跪地请罪。煦之不忍让槿年这般的柔弱女子在此阴冷潮湿的牢狱中久留,让她先回两仪宫候着。槿年并未立即离开,反而细细盘问了留守狱卒。 锰非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见此情景皱眉捂鼻不忍细看。煦之叹了口气:“你回去吧。” “王兄,这……您也别在这儿呆着,不安全。”锰非揉了揉眉心,往后退了几步。 仵作回报说,刺客命丧于卯时左右,不论中毒的还是被杀的,毙命的时辰都相差无几。煦之下令拿下相关的狱卒,命人细细查问,何时何人入内、吃过何物都要逐一回报。环视了一圈,只有昨日捕拿的刺客出了事,而原来关押的其他犯人安然无恙,煦之冷笑一声,领着泊颜与锰非一同走出去。 出了牢房,槿年仍守在外面,神色忐忑。煦之无心宽慰她,摆手示意让她一起回两仪宫。 煦之、槿年、锰非与泊颜在两仪殿内坐着,煦之沉着脸,其余人也不敢吭声。午时将至,槿年命厨房把午膳端上来,有蒸豚、跳丸炙、鱼羹等菜式,四人无心细尝,随意地吃了些。 午后掌管刑司的官员来报,仔细侦查后发现往日送饭之人被打昏过去,丢在两仪城的水沟里,推断是有人冒充清晨送饭之人混入牢内,将刺客毒死,而在那被杀的人的牢房内,发现了一打碎的瓷碗,草堆里有些残酒,检验过是带毒的,推测是被利刃所杀之人发现酒有毒不肯喝,而被拖至监牢的栅栏上割喉而亡。 煦之心中大疑:本王还没开审,也未必能问出什么,为何对方要急于杀人灭口?假若此事果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看管监狱的狱卒是否知情?监狱的膳食不可能有酒,假冒送饭之人的酒水如何能入内?如若刺客不识这送饭之人,何以会如此顺利地喝他所备下的毒酒?到底是何人在这数年间三次要致本王于死地? 他本想把此事交由两仪城主理,但转念一想,槿年与锰非皆是温文尔雅之人,不宜处理此事,干脆留泊颜在两仪城,命他审讯狱卒和相关人士,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金族的队伍在两仪城多呆了一日便动身回锐城,一众侍卫紧密跟随着煦之,以至于苓岚只能落在后面和几个宫娥一同赶路,还好路上相安无事。 煦之一路上细细回想,这半年内的两次遇袭,显然是同一批人所为,两次均是他微服出宫小逛,一次在锐城,另外一次则在两仪城。刺客身上都藏有少量褐色毒粉,对性命无碍,却能致人昏迷。两次遇刺,对方似乎并非临时起意,但准备得也不甚周全,是以两次刺杀均以失败告终。他们既没有得手,还发狠灭了口,他只能继续严加防范,不仅要防外人,也要防着身边有敌人的内应。 抵达锐宫后,煦之无心理会别的事,径自回锐安殿。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王祖母携同煦然急赶而至,煦之叹息:这风吹得真快。 王祖母见煦之无恙,舒了口气,皱眉道:“煦之,你这个微服乱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呢?” 煦之自幼习惯无拘无束,让他一直乖乖呆在宫内或是骑着高头大马在道上受人膜拜,他都憋不住,见王祖母责备,唯唯诺诺随口对付几句。 王祖母又为安全问题唠叨了一炷香的时分,忽然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这回还带了个侍婢同去,召来给王祖母见见。” 煦之深知她指的是苓岚,故作糊涂:“煦之这次把锐安殿所有的宫娥都带去了,不知王祖母要召见哪个?” “听闻你只领了个妙龄女子在两仪城街头闲逛。” “回王祖母,有承列跟着,还有连同泊颜在内的二三十名高手。煦之明知私下出宫会有危险,怎可能只带一个女子?怕是王祖母听错了吧?” 王祖母狐疑地看着他,她想起曾有人说过煦之与一个宫人走得很近,后来那个宫人就被调离了。此时见煦之若无其事地推搪着,也不好逼迫他。煦之自小是她心头肉,她对他的宠爱甚至超越过他的兄长煦安,可如今的煦之,已比数年前多了些脾气,她这个做祖母的,时常对他的某些行径感到不解,更是放心不下。 煦然来之前很担心兄长,见他无事便心安,听王祖母唠叨半日深觉无聊,却不敢当着老人家的面去花园找猫。她自幼身体虚弱,时常咳嗽,长辈们不许她接触小动物,可越禁止她就越喜欢。如果王祖母并没有和她一同前来,她早已跑出去。 王祖母与煦然黄昏时才离开。 苓岚半日没露面,煦之想着回来路上都没和她说过话,见她不在殿中,随便吃了点菜肴就到花园去寻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智商有限,写这种破案啥的比较小儿科,请见谅哈~~】 ☆、剖析 天色迅速黯淡下来,苓岚清理了园中的残雪,逐一亮起园中石灯。煦之领着四名侍卫沿着长廊走近,她停下了手中的事务,笑着向他行礼,心道:出过事了才肯让侍卫跟随进园吗? 煦之一下午都在陪王祖母叙话,正憋得难受,此时天色昏沉,烛火之下见她笑意盈盈,他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了些。他命侍卫在园中四处搜寻看是否有异常之处,待他们识趣地走得远远时,苓岚发现又剩自己与他二人独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请示继续点灯。 煦之应允后却跟在她身旁,随她走了小半个园子,末了,他们站在酒亭旁,他语带无奈说:“王祖母来训斥半日,看来这上元节不能出去溜达了。” 上元?不是还有二十多天吗?这么快就想着上元……苓岚讶异,道:“王,您若想看花灯,咱们在殿外和花园里挂一些,可好?” 煦之原本是想借上元节和她一同到锐城走走的,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这主意可行,他点头,见苓岚面露笑容,问道: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1 “有何好笑?” “没什么。”苓岚口是心非。 煦之佯怒:“开始欺君了?” “苓岚觉得……王越来越小孩子脾气了。”她的笑容在暗处,眼神却是明亮的。 煦之哼了一声,心道:你以为本王想自个儿出去玩吗?还不是为了你?锐城里很多地方你都没去过吧?东林、西山,还有木族人的行馆…… “那……花灯之事,苓岚提前安排。”她知煦之不会真生气。 “接下来,要好好过个年。”煦之想起今年初蛮族入侵一事,加上七月和前几日的两次遇刺,内忧外患让他心烦虑乱。可这年一过,苓岚在自己身边的时日仅余半年。半年后,她远在那个不属于他的地方,跟随着另一些人,也许是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会如此爱护她吗?那个男人也会牵着她的手吗?那个男人会抱住她不放吗?那个男人……他想着尚未发生的事,嫉妒溢满心中,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苓岚知他近日奔波劳累,加上刺客之事未有眉目,蛮族入侵时木族先王离世的伤感重袭,眉眼低垂着。 二人相对而立,久久无言。 明月初升,皎皎柔光洒了他们一身。苓岚仰起脸望向煦之,他的眼神温情脉脉又带孤绝之意,似有潋滟波光,让人有溺入的错觉,目光相撞,她心跳如擂鼓,不由得重新低下头。 煦之见她刻意回避,霸道之念渐生,向她逼近了一步。 苓岚慌忙往后退,不料他不依不饶地紧逼着她。再退时,她的背已抵在酒亭的柱子上:完了……他要干嘛? 她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想抵住他贴过来的躯体,却又不敢碰他,只能缩着脖子不去看他,悄声道:“王,这样可不好……” “哦?”煦之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托起她的下颌,凝望着她红云密布的小脸,她的眉眼鼻唇在月色之下如玉般温润有光,他嘴角勾起:“那怎么样才好?” 他的脸只与她的相距不过半尺,她快要陷入他那如夜色般浓黑的眼眸里,几乎无法呼吸,她颤声提醒他:“王……有人在呢……” 煦之凑过去,温热的嘴唇擦过在她冰凉的耳根:“你是说,无人才好?” 她已无路可退,被他炙热的气息搅得浑身无力,双腿一软立足不稳,眼看就要滑倒,慌乱间一把抓住煦之胸前的衣襟。 煦之浅笑着顺势用左手搂着她的纤腰,声音柔魅如蛊惑:“你果然擅长跌倒。” 苓岚又羞又怒,狠狠推了他一把,可惜她力气远不如他,还没来得及逃开又被他抱得更紧。 “苓岚,”煦之望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直透她的心底,“那日你曾说,我有心事但不对你说,你猜不透,自是不懂。此刻,你还要不要我说呢?” 苓岚早已明了,浑身发烫,长睫颤动着:“不必了……” 煦之薄唇勾起一丝狡黠:“好,那就不多说了。”说罢低头逼近去堵她的唇。 苓岚惊慌多于害羞,她尚未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没有准备去迎接这样的亲密,她猛地记起槿年所言,下意识用力扭头一避,他的吻沿着她的嘴角滑过脸颊,落到了腮边。 怀中之人身体僵直,硬邦邦的全无情意,煦之隐隐有些恼怒,心中的烈火灭了一半,体内汹涌的力量逐渐消退。他本觉得她心中向着自己,可她的退避又让他疑惑。他既不愿强迫她,又舍不得放开她,只好紧贴着她,直到背后的桂花丛外依稀有脚步声传来,他才缓缓松手。 苓岚不敢看他的表情,视线落在下方,夜风撩拨着树枝在地上以影作画,纷纷乱乱,一如她纷纷乱乱的思绪:王这算是跟我坦白了吧?可他到底有何打算呢?……是要收我为侍妾?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搂搂抱抱的意味着什么?半年后我还是要回木族的吧?他从来没有说要把我留下来……他若是开口留我,我还要不要回去呢? “入夜了,回去歇着吧。”煦之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却没有回望她。 “是。”苓岚仍旧垂着头,冷风把她脸上的余温拂散,但他嘴唇擦过的位置,依然滚烫如火烧。 .................. 煦之原以为,苓岚会因自己轻薄于她,而后十天半月不进殿中伺候,没想到次日早晨,她一如既往地随几个内侍一同在寝殿外候着,除了眼神不敢直视他,也不敢单独和他共处以外,竟与平常无异。 那一夜的事不再提起,苓岚忐忑了几日,她既怕煦之做出越礼之举让自己会越陷越深,又怕他从此以后什么也不做便远离她。她暗暗自责她的不知廉耻,表面上只能假装此事不曾发生,内心也逐渐不再去想了,她曾偷偷亲过他,现在算是扯平了吧?她时不时想起槿年说的“理当与他保持距离”,终觉前行无望,退亦无路。 以目前的情形,他只能纳她为侍妾,位份在后宫也是最低的,而他自始至终都不愿委屈她。这个最根本的问题仍摆在那儿,使他们再次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又过了七八日,泊颜与锰非从两仪城归来,求见煦之。煦之知是关于刺客的事,连忙命人传召。屏退左右,煦之只留承列在侧。泊颜呈上文书,他这十余天中明里暗里都查过,的确如当日所料,有人冒充送饭之人入内。至于为何刺客甘愿喝下毒酒,泊颜认为,他们是被欺骗而非逼迫,而那唯一被谋杀的人,应该是发现同伙都被毒死,拒喝毒酒才被灭口。 煦之对此感到疑惑:“那人不曾大声疾呼?不曾惊动狱卒?” “因此属下也细细盘问过当值的狱卒,”泊颜明白他的意思,“那天夜里,一共有五名狱卒,其中三名狱卒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一直上吐下泻,便更换了另外三名同僚顶班。那三人中的一人带了些酒,说是天气冷,喝一点暖暖身子,其余几人都喝了些,这酒甚烈,喝了几口就使得他们困倦之极,没有及时巡视各个牢房,他们当中的一人说清晨送饭的人以前也来过,说是原定送饭的人生病了来不来,便放了他进去,也没有听见那被杀之人的呼喊。” 煦之冷笑道:“真巧。” “属下也这般认为,因此对相关人士全部隔离来查问过。而那原本该当值又因病调离的三个狱卒,一直到了前两日,才有好转,几乎没了半条命。可见,并非寻常的吃坏肚子,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泊颜眉头紧皱。 “为了灭几个刺客的口?也太多弯弯绕绕了吧?那带酒的替补狱卒呢?” “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刺客被灭口之后,最关键的带酒的狱卒和送饭的人也消失了,偏偏他们都没有家人,查到此处便断了线。” “锰非,你有何看法?”煦之转而望向一言不发的锰非。 “王兄,此事非同小可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2 。行刺之人既然能买通狱卒助他们灭口,自是有能力买通更多的人,如若到了那般境地,这两仪城便不再安全。锰非管理两仪城无方,还望王兄降罪。”锰非俯身请罪。 “罢了,如今两仪城已由木族掌控,你不过是个副职,任期将满,年后回去提醒槿年长公主再多加注意。”煦之摆了摆手。 三人又聊了些年节的话题,锰非尚未给王祖母请安,煦之让他先离去,留泊颜小坐。 吃了些茶果,煦之对泊颜道:“你说说看,刺客的事还有何头绪?” “那日在西市,苓岚捡了些粉末,毒粉之事是否查出什么?” 煦之摇了摇头:“医官们看过,甚至大胆亲自尝了一下,说是特别苦,吃了那么一点点倒也没事,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这两回都是微服出游时引来的刺客,未免过于巧合。” “在理。可如若宫里有刺客的内应,这种情形之下,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 煦之压低了声音。 “逐一排除?” “承列和苓岚,这两人信得过。可其余的宫娥、随从和内侍,已随我四五年之久。你也知道我用习惯的人都不会调走,也一直没用新人。唯一调动的,只剩宫里的侍卫了。” “锐安殿侍卫皆是我的旧部,当年每一个都由我精心挑选,看来,还要重新考核一番。” “真不情愿过这样的日子,提心吊胆,严防死守,谨小慎微,疑神疑鬼……”煦之半开玩笑地随口胡掰,泊颜见他并无忧虑之色,笑了起来。 煦之又道:“久未习武,都生疏了,你闲着没事陪我练练。” “王啊,您今年两次遇袭,作为城军统领的我还能闲着没事吗?”泊颜苦笑。 那倒也是。”煦之颔首,转而望向庭中,树欲静而风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撩不动……没事,继续】 ☆、年节 转眼又是除夕,这日,苓岚与众人一同洒扫门庭,清除杂秽。煦之一大早领着承列,和王祖母、太妃、煦然、王叔、锰非一同出宫前去锐山另一边祭祖。奔波大半日,晚上王族在栖凰殿设宴,宴乐酣饮过后,煦之以公务为由,没等宴会结束便回了锐安殿。 锐安殿总管没想到他回得这么早,听到通报才匆忙命人添灯焚香烤火煎茶。煦之在书房坐下,见苓岚奉茶而入,忽而想起去年的除夕,接到蛮族入侵的消息后,他和她持续了大半月的冷战才终结。那时,他初次见她落泪,那时,他初次拥她入怀。想到此处,他心中一软,喊住了正要告退的她。 煦之近日事务繁多,苓岚甚少在他跟前逗留,匆匆而来,忙完退下,听得煦之叫她,一瞬间竟手足无措。 煦之心下忐忑:难道过了那么久还心有余悸?本王能把你吓成这样吗?难不成要哄一哄? 苓岚见他一言不发,只道他又在栖凰殿被王祖母数落了,柔声道:“王,今夜可是除夕,苓岚去给您备些酒和点心,可好?” 煦之本想说几句软话,不料苓岚比他抢先说了,一愣之后,满意地笑道:“好。” 他的态度转变之快让苓岚感到惊讶,她没细想,转身出门去了厨房,做了截饼、角子、豆馅团子,又让人拿了些酒和坚果,连着铜食案一块端进了书房。 煦之在书案前批阅,承列在侧候着,苓岚放下食案正欲退下,煦之头也不抬地道:“若无他事,留在这儿吧。” “是。”苓岚为他斟上一杯酒,神色自若。 煦之见状稍安,却一时无话。 承列闻到食物香气已按耐不住:“王,您不先尝一下姐姐的手艺吗?” 煦之自是了解他贪吃的小心思,见再无旁人,便允许承列和苓岚一同饮食。苓岚眼见煦之心情还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苓岚虽在金族过第二个年,去年过年时遇上了战事,因此整个锐宫无任何喜庆气氛。三人说着聊着,苓岚想起以往在木族过除夕守岁之时,木族王府的人也跟庶民一同彻夜不眠,她忽然想,不知母亲此时在木族还是回水族探望亲友?槿年此刻在木族还是留在两仪城呢? 她眼神忽明忽昧,煦之见承列下去添酒,柔声问她:“想家了?” 苓岚眼底挑着毫无温度的轻笑:“苓岚的家,早在十年前便……”她猛地记起,年节应该避讳不愉快的话题,话只说了一半就住口不语。她的家,父亲的府邸云骑将军府,早就荒废多年。过去那些年她在木族王城行走时总是绕道而行,已有多年没看过一眼,不知是否已毁于去年的蛮族入侵。 “本王都懂。”煦之语带抚慰,正想伸手去轻拍她的手,猛地记起他们连上一回的心结仍未解,当下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苓岚闻言一阵感动,可见他的手递过来又缩回去,表情讪讪的,她暗自好笑,却不敢表露,只好咬住嘴唇,可她的眼神最终出卖了她。 煦之立刻明白她笑的是自己的举动,脸上一热,随即威胁道:“再笑,本王不客气了。” 苓岚嘴上嘟囔着:“王几时客气过了……”话音刚落,她后悔了,只见煦之剑眉一扬,眼里带着挑衅,把掌心重重地覆在她手上。 这分明就是纯粹的调戏!苓岚怔了怔,即刻甩开他的手,煦之变掌为爪,抓住了她的左手。苓岚瞪着他,眼里却带着嘲弄的笑意,煦之见她不再挣脱,翻过她的手,在她掌心放了一个榛子,一本正经地道:“赏你的。”苓岚啼笑皆非,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煦之笑道:“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苓岚知道此句出自《简兮》,她记得后面的一句是“西方美人”,指的是来自于西方的美男子。她有些羞涩:金族处于五族之境的西面,王这是借毛诗来嘲笑我想念的人是他吗? 她装没听懂,收下榛子:“谢王赏赐。” 煦之从她脸颊上起落的红云,料想她是在装傻,也不好揭破她。他至此终于确认,那一夜唐突佳人,算是翻过去了,幸好并没让苓岚远离自己。 承列拿了一壶新酒推门而入,煦之与苓岚恢复如常,仿佛这小小的暗涌从未发生。 又一年。 年后的几日,各族的王和两仪城城主槿年都派人送来了礼物,煦之也一视同仁地回了礼。 煦然过来逗猫,还给猫绑了红色的带子,可没过多久,猫就扯了下来,又抓又咬玩了小半日。煦然见苓岚忙着折腾各种花灯,颇为纳闷:以往哥哥不喜热闹,锐安殿从来没有这些花哨的事物,如今心境变了,反倒过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俗更闹腾了。苓岚邀请她写些祝福语,待上元节时挂在灯下。煦然爱玩,一口气写了十几张红纸,暗自得意。 随后锰非携子前来,锰非儿子快五岁了,小脸蛋圆圆的甚是活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3 泼可爱,上蹿下跳没片刻安宁,煦之这个伯父见侄儿难得来锐安殿,亲自带他去花园玩耍。 锰非见煦然和苓岚写得喜笑颜开,也乐滋滋地提笔写了几句。苓岚收起锰非的词句,但见笔笔生辉,字字如玉,果真是字如其人。 再过了一天,泊颜进宫看到锐安殿张灯结彩,吓了一跳,暗里感叹煦之真的变了。煦之与泊颜聊了些闲话,随他出宫去拜访了王叔在锐城的府邸和国公府,至晚方归。 苓岚留在宫里整理着花灯词句,见煦之外出,一直提心吊胆地盼着,见他平安归来,喜形于色。 煦之见她向自己行礼后又回到案前写字,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他心生好奇,走过去问:“让本王瞧瞧,看你都写了些什么?” “王,还没到上元节呢!”苓岚连忙藏起来,煦之只看到一个“喜”字。 “本王也写几句玩玩。”煦之提笔舔墨,又道:“你不让本王看,本王也不让你看,到时候再挂灯上。”说罢拿走了笔和纸。 苓岚无语:王真是越来越孩子气了,我那日真没说错。 大概,只有在至亲至信之人面前,才会有这般情态吧? .................. 上元节这日上午,锐安殿上下都忙着挂花灯,廊前檐下,花园各处,各式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加上春花烂漫,锐安殿难得一见的喜庆引来了王祖母和太妃,煦之干脆把宫宴改设在了自己的殿中,这么一来,可忙坏了殿中的众人。 黄昏时,苓岚与宫娥内侍一起逐一点亮了花灯,抬眼望向那碧青色的长空,皎皎明月已从山边升起。她知今晚的客人多,想起此前曾听煦之说过的流言蜚语,不敢随煦之赴宴,回到小院中抱着猫,挠着猫咪的下巴,听着它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思绪浮沉。 宴乐声从远处传来,她一个人留守院子,月华如霜,冷冷清清,她拿起一盏鱼跃的花灯挂在自己的小屋门前。 这盏灯仅属于她。外面再欢腾,她还可以安安静静地独守着明月与孤灯。 她禁不住想,兴许等宾客归去,煦之还是会见她一面的。 原以为就要这样独等待至夜深,不料宴乐声未销,宫女逸扇穿过花园进来小院找她:“苓岚,公主找你。”苓岚颇为意外,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随逸扇回殿。此时丝竹声已歇,殿内的王公贵族都已整顿衣裳起身出殿,准备去观赏花灯。 王祖母一身金色阔袍,雍容华贵,煦之、煦然、太妃、王叔皆是银白袍子,亦显尊贵,锰非一身书生打扮倒是清雅俊秀,其他王公贵族均是盛装而来。 苓岚上前行礼,煦然笑道:“姐姐躲哪儿了呀?” “公主,您找奴婢有什么事?”她与煦然虽相熟,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按规矩行事。 煦然拉着她:“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苓岚只觉得这话好像似曾相识,终于记起煦之也曾这般回答过自己,偷偷瞥了煦之一眼。 煦之嘴角翘起,假装不经意地看她,目光交接,二人立马转移视线回避。 煦然站在他们之间,自然能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心里明白兄长是为了避嫌才没让苓岚跟随,便道:“姐姐来陪我吧。”苓岚屈膝答应。 这时王祖母见苓岚白衣绿带,好像在哪儿见过,颇有些好奇:“煦然,这是哪个殿的宫女啊?” 煦然心道:坏了坏了,王祖母真问起来了。她正要答话,煦之抢着回答道:“回王祖母,这便是木君柏年和槿年长公主的义妹,在煦之宫里当差。” 王祖母想起去年自己的寿宴结束后,新上任的木族王柏年的确向自己求过情,希望能准许他在煦之宫里当花匠的义妹归族,后来煦之不允,她只得折衷地缩短期限。她也曾想过见见这个女子,可过了没两日就忘记了。她自始至终都没搞清,这“花匠”就是与煦之有不堪传闻的“侍婢”,只因从来没有听说,有宫人既当花匠又当侍婢的。 王祖母打量着苓岚,她衣饰低调,乍一看并不惊人,细看却是容色清丽,素雅绝俗,对煦之道:“既是木族王的义妹,你可别太委屈了,过些时日便送回去吧。” 煦之唯唯连声。锐安殿的宫女侍从虽知苓岚是木族人,却从不知道她的靠山竟是木族王,均想:怪不得王待你不一般。 苓岚却知,“义妹”这个称号不过是柏年随口胡诌的,她何曾与他结义了?当下也不敢当面否认,默默跟随在煦然身边,一双俏目偷偷瞄向煦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待续】 ☆、元夜 煦之领着客人赏灯望月,夜色之下,各处灯影摇曳,走近细赏,灯下挂着众人写的祝福语和祝愿词,还有一些美好的诗文。偶有佳句,众人交口称赞,王公贵族觉得喜欢便摘下收入囊中收藏。煦之的纸条虽只有寥寥数字,已被争抢。 煦之见一灯下写着“月圆更圆,春深更深”,字迹极佳,取下来问:“谁写的啊?” 锰非移步上前,长眉扬起,笑道:“王兄见笑了。” 煦之奇道:“你也凑了个热闹么?” “难得王兄能热闹起来,我能不来凑一凑吗?”锰非哈哈大笑,面有得色。 王祖母笑道:“今日煦之的确有些人间烟火气。”众人又附和了一番。 煦之见到一灯下挂着“唯愿春花日日,乐事年年”,知是煦然所书,也摘下来收了。煦然见兄长高兴,心中大乐,转头问苓岚:“姐姐写的呢?” 苓岚微笑道:“苓岚的字见不得人,岂敢献丑?” 煦之一路看去,终于发现了苓岚写的“人月长圆”,字句平常,并非她那日神神秘秘、遮遮掩掩不让自己看的那一张,略为失望。 走着走着,王公贵族三五成群各自闲聊,苓岚跟随着煦然,聊起了木族的上元节。煦之放缓了脚步留了神。 “木族往年都会在元夜前后举办花市,通常持续个三五日,很是热闹。如今……苓岚就不得而知了。”苓岚回想在木族时年节的盛况,与槿年柏年同游上元节花市,那样的日子,大概已成过往了吧?此时木族百废待兴,不知是否有余力去举办这样的盛会。 煦然十分向往:“好想到别的族去走动走动,只是……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至今都没离开过锐城呢!” 苓岚安慰道:“公主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 “此前听王祖母手下的火族丫头说,”煦然又道,“火族到了年节还有火树银花,甚是壮丽。” 煦之插口:“你若想看,又不是非得去火族,两仪城也能看得到的。” “真的?”煦然与苓岚都瞪大了双眼。 “好逑之会的庆典上就有。”煦之笑道。 苓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4 岚听他提及好逑之会,心头一热。 煦然却道:“哥哥,明年……不不不,今年带我一同去看吧。” “那也得你母妃答应。” “难道她不答应,我就得一辈子不离开锐城了?”煦然小嘴一扁。 煦之对妹妹这个表情最为熟悉了:“难说,没准她都舍不得你嫁到旁族,到时候让本王把你指给锐城的王公贵族,那你……” “我才不要呢!我要去土族看望铉琪姐姐,木族看花市,去火族看火树银花,去水族……去水族干嘛好呢?去水族……和你一道迎亲!” 煦之没好气地道:“迎什么亲!” “你总不至于让人家婧歌公主等你一辈子吧?王祖母那日也说了,今年说什么都得让你结亲,五花大绑也得把你绑去好逑之会……”煦然说着说着又笑了。 苓岚听她说煦之即将娶婧歌,心中失落,却又忍不住想煦之被五花大绑是什么模样,觉得好笑,也跟着一起捂嘴而笑。 煦之见苓岚毫无醋意还笑得一脸的欢畅,恼怒之情浮在脸上:“有什么好笑!就算本王去了,也未必会选她,天下间女子多的是……” 煦然道:“你若不喜欢婧歌公主,那选槿年长公主……反正你把王祖母逼急了,她也要求不了那么多。” 煦之与苓岚听她说起了槿年,都是暗自一惊。苓岚悄悄望向煦之,不知他作何感想,却发现煦之也在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诘问。苓岚想:难道他疑心我对煦然公主说了些什么?我的确曾有意撮合他和槿年,可我现在哪能轻易割舍? 煦然在夜色之中没留意他们的眼神交流,又道:“我见那槿年长公主也长得很文气,一副温柔敦厚的样子,听说她掌管着两仪城也颇有政绩,会是个贤能的王后,错不了。苓岚姐姐跟槿年长公主很熟悉吧?” “是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苓岚听她夸赞槿年,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那就好……”煦然乐呵呵的道,“干脆你们两个一起嫁给我哥哥……” 苓岚瞬间只感到心头被一道天雷重击了一下,煦然的话便再也听不进去了……她脸上如被火烧,手脚却越发冰冷。午夜梦回,她也曾悄悄幻想过与槿年一同守在煦之身边,可这终究只是她痴心妄想而已。煦然当着煦之这般抖了出来,真叫她难堪到了极点,只想立刻消失在他们二人跟前。 煦之冷冷的道:“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随意编排了?” 煦然见他忽然严峻起来,转头看了苓岚一副神思不属的形态,她心想:这是怎么了?算了,反正我也管不着,你爱娶谁就娶谁吧! 她朝煦之作了个鬼脸,丢下他,拉着苓岚往花园里走。苓岚低着头,压根儿不敢看煦之,直到赏灯之会结束,众人兴尽而散。 煦之见她奉茶后退出,制止了她:“苓岚,随本王到花园走走。” 又是大晚上逛花园?苓岚刚从煦然的豪言壮语下回过神来,想起那一夜他的拥吻,浑身一震。 煦之知她所想,正色道:“本王不欺负你就是。”领着承列一同前去。 苓岚心想:原来您也明白自己是在欺负我。 圆月已高悬半空,清辉流淌之处,皆是银影柔柔,花园回归静谧,桃花灼灼,海棠融融,又有华灯掩映,缱绻旖旎,纷华靡丽。 三人均无话,漫步了一会儿,煦之打破沉默:“苓岚,你回木族后有何打算?” 苓岚万万没料到,他一开口竟是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如实作答:“回王的话,苓岚此前回到战后的木族,眼见满目疮痍,心中惶恐难安,可惜苓岚乃一介女流,无才无德,有愧于木族先王的养育和教诲。苓岚在想……如蒙槿年长公主不弃,便留在她身边陪伴她。” 煦之听她并无提及柏年,心里总算有一丝快慰,道:“那你多呆在两仪城也好。”兴许还能见见她。 “苓岚最近在想,假如木族能把花市办成盛会,不知道能否吸引各族前来观赏?” 煦之笑道:“届时你可向木君提议,向各族的王提出邀请。”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自然会允诺。 “王的意思是,您愿意到木族来看花市吗?”苓岚眼里闪着惊喜。 “你若亲自相邀,本王定然给你这个面子。”他想着,至少明年这时,他们又能见面了。他明白她的归心并非仅源于儿女私情,更多的是源自木族的复兴,既然她心中存有责任感,他何不助她一臂之力呢?她终究要离开,接下来的半年,他绝不能对她再有任何越距的行为,以免造成更多谣言。他日时机成熟,他大可伺机而行,在好逑之会上邀她回身边。只是到了那时,她的心中,到底偏向自己,还是柏年,又不得而知了。 苓岚芳心窃喜,她笑道:“假如王真的到木族来,苓岚定然竭诚相迎。” “你看你还没回木族呢,就高兴成这样。”煦之瞪了她一眼。 “苓岚高兴是因为……回去之后还能见着您啊!”这倒是真心话。 煦之柔情顿生,冲口而出:“那你还不如留下来。” 王这是在留我吗?苓岚心念一动,可他拿什么理由相留? 煦之自觉失言,不等她作答,马上道:“既然答应了木君,那你还是得回去。本王随口说笑,你不必放心上。” “是。”苓岚轻轻地应了一句,内心深处隐隐作痛:我居然盼着他留我做个侍妾,我到底怎么了?难道我竟要为了一个侍婢的位份,置木族的危难于不顾吗? 三人逛了一圈后,煦之让苓岚自行回去歇息,才领着承列回寝殿。承列早已习惯了他们二人的互问互答,他在心中默念:我是不存在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苓岚忙了一整天都快散架了,梳洗过后,倒在床上来不及多想已入睡。猫从窗户的缝隙跳了进来,靠着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着呼噜。 窗外月朗星稀,花园的芬芳也包围了小院。这一夜即将过去,月圆夜也好,月缺也罢,月儿亘古不变地重复着阴晴圆缺,可人的心,圆了缺了却难再重圆。 煦之在朝露溶溶之际,披衣独行,他让侍卫原地待命,径自一路细看那已然熄灭的花灯下的字句。走到小院旁边,依稀看到苓岚的屋前还有一盏花灯,他跃过铁栏,见屋内昏暗,知她仍未睡醒,他无意久留,借着熹微晨光,依稀看到灯下翻飞的纸条上有个“喜”字,顺手扯下,攥在手中,飞身跃出小院。 他大步走向池塘边,在透出灰青的天色下,在仍未沉落的残月里,他摊开手掌,微微一怔,随即,一个勾勒着莫名欣喜的微笑,褪去了他脸上长久的平静。 风过处,他的手重新握住,既想用力攥紧,又怕捏碎了掌心上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5 最珍贵而又最脆弱的至宝。 这是那一晚,他从宫外回来时,苓岚微笑所书,并非祝愿词,也无关上元节,却让他反反复复、柔肠百结的心意找到了最终的安稳。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女主是不是太含蓄了点?下一篇文会有个霸气的女主,六月会放文案~】 ☆、郊游 一转眼已是月底,煦之准备前往土族的王城。 上回年终祭礼,年迈的土族王在筵席上宣布提前卸任,安享清福,新王昊均将于二月初继位,二月中旬迎娶水族的娴歌公主。 虽说锐城到土族的地下王城也就四五日路程,可若要观礼和赴喜宴,煦之一来一回就要大半个月,他舍不得把苓岚丢在锐安殿,毕竟他们能共处的时间,过一日便少一日。 煦然闹着要去土族,王祖母和太妃拗不过她,只好派了一群医官、宫人、侍卫全部跟随。煦之见煦然非去不可,更有理由带上苓岚同去。 王叔正好去土族探望离家四年的女儿铉琪,煦之留了泊颜在锐城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他怕泊颜去了土族,见到铉琪又会难过。偶尔,他也在想,关于铉琪的那一页,泊颜何时才肯彻底地翻过去? 苓岚和煦然第一次踏足土族,苓岚随煦然和贴身宫女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外张望,眼见越过金族地界后,穿过一片树林,放眼望去皆是嶙峋怪石和连绵的黄土。煦然不以为然,对车外策马而行的煦之道:“哥哥,你说王叔怎么舍得铉琪姐嫁到这么个鬼地方呀?” “你这丫头,平日在宫里瞎说就算了,到了土族可别口没遮拦的。”煦之瞪着她,“土族不全是如此,也有农田和矿山。” 一行人在土族走了两日,沿途经过成片农田,还有三个小城镇,人口也不多,土族人大多敦厚,苓岚觉得他们尤为亲切,她见土族的农田种植却非常紧密,与木族的田地截然不同,细细询问土族农民的种植心得。她想起自己刚到锐安殿时同在花园劳作的那对土族老夫妇,不知道他们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新王登位与联姻乃近年来五族之境最盛大的喜事,加上双喜临门,土族上下欢欣鼓舞。土族王城建在一个低矮的盆地中,宫殿建于峭壁之下,因此得了地宫之名。昊均刚过完年便亲自去了水族,把水族王、娴歌、婧歌、凌歌接到土族王城内的水族行馆。随后,金族、火族、木族的王公贵族都来了不少,昊均在城外亲迎,安排他们分别在各族的行馆中住下。 煦之一行人抵达金族行馆后,昊均打点完毕刚刚告辞,铉琪已带着夫婿蘅连前来拜会。 苓岚此前多次听说过铉琪之名,知道她是王叔的女儿、锰非的妹妹。苓岚在煦然身边悄悄打量着铉琪,见她大概二十岁上下,面容姣好,轮廓分明,与锰非确有几分相似,她低低地挽着堕马髻,发间插着一根镂空芙蓉钗,额间花黄明媚,一身双蝶戏花的淡黄外衫,腰间系着银色的攒珠缎带,月白色的细绢丝玲珑罗裙,脚踩粉底小靴,步步生莲,依依如柳。 “铉琪姐!”煦然一见她便上前握住她的手。 铉琪向煦之盈盈下拜,煦之笑道:“自家兄妹不必多礼。你到土族这么些年也不回来看看,当罚。”这番话,在前年初秋来土族时已经对她说过一遍。 蘅连也向煦之行礼。苓岚打量着蘅连,见他个子虽高,但脸色发黄,颧骨深陷,身子瘦削,倒像是身体不太好。 铉琪道:“王兄这是怪铉琪吗?我本想和夫君一同回锐城小住一段时间,可总无法成行。”事实上是蘅连体弱,寒暑皆不宜远行,铉琪不愿因思乡而加重他的负担。 煦之只是开个玩笑,也不深究。这时王叔和锰非进来,铉琪拜见父亲后,见父亲两鬓又添了不少银发,心下感伤。笑言几句,她转而讶异地问锰非:“兄长不是在两仪城吗?铉琪不知道您也来了。” 锰非神色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笑道:“我也是刚到,前两日临时起意过来看看,事前并没有跟王兄打招呼。” 大家分别坐下,饮茶叙旧,铉琪从自己的府上带来了各式的点心,每一款皆是选料上乘,用心考究,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嘴,可见她在土族的生活亦如未嫁之时那般奢靡。煦之见承列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吃东西,无奈地赏了他一块糕点,又特意让苓岚自行挑选。 铉琪刚开始见苓岚紧随煦然,以为她是煦然的侍女,但众人落座后,苓岚却与承列一起跪坐在煦之身后。铉琪头一次见煦之带着贴身侍婢,细看苓岚十六七岁年纪,眉目如画,秀似芝兰,心下暗暗好奇。 铉琪问起了王祖母与太妃的近况,又聊起几个金族的旧友,包括葶宣在内都问过,唯独没有说起泊颜。煦之自然也不提,问候她在土族的饮食起居。数年前铉琪与泊颜之事,煦之远比外人要清楚,那时铉琪对土族的婚事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而煦之不过是储君,继位后又势孤力弱,无法与王祖母、王叔抗衡,因此不论对泊颜还是铉琪,他一直存有愧疚之意。可如今,他见铉琪与蘅连情深爱笃,举手投足之间颇有默契,他心中欣慰——至少铉琪是幸福的。 蘅连话不多,但出言谨慎,言谈举止也有王者风范。他听说煦之喜好体察各地的风俗民情,便邀请煦之与王叔一同到王城外的湖泊游玩,再小逛一下王城的市集,他派了大队人马跟随,车马衣食准备得甚为周到。 铉琪与煦然同坐一车,苓岚怕过于拥挤,选择了骑马。她本就身轻如燕,此时骑术大进,众人策马奔驰之际竟丝毫不落下风。 煦之笑道:“苓岚大有长进!” “都是王和泊颜哥哥的功劳。”苓岚恭维道。 “要不你和承列比赛比赛?”煦之心血来潮,又嘱咐了一句:“可务必小心。” 当下苓岚和承列比赛,看谁先到达前面的树林。一声令下,二人飞驰而出,没一会儿,承列落后,嚷嚷道:“姐姐也不等我一下,可别忘了,当初我可是与你共骑一马的!” 苓岚不回答,只顾扬鞭而行,马似流星人似箭,她的眼神焕发着生机,有着从未放纵过的自由。此时春寒未退,她的心却是火热的。在木族王府多年,她养成了温婉平静的性子,内心深处隐藏着父亲所给予的侠气与坚韧,终于在这一刻迸发。 铉琪在马车上听到煦之和苓岚的对答,听她唤泊颜作哥哥,又见了她策马飞驰的一幕,终于忍不住问煦然:“这小姑娘是谁?” 煦然对于苓岚模糊的身份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挑了她认为最确定的:“她是木族人,是木族王和长公主的义妹,在哥哥身边当差。”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6 “哦?”铉琪颇有些愕然,也不便深究。 此时苓岚已到达树林边缘,勒住缰绳回马等承列,她在风里如像一朵盛放的幽兰,素洁脱俗,姿态翩然,背后的山林竟因此失了色。煦之怕她一个人落单了会有危险,也催马上前,侍卫们紧随其后。 “王,苓岚赢了可有奖励?”苓岚见煦之已到跟前,朝他眨了眨眼。 “奖励?”煦之笑道,“让承列这一个月不许吃零食,全部让给你。” “啊?”承列和苓岚同时抱怨。 苓岚撅着嘴:“他那么能吃,我要是把他那份给吃了,岂不胖死?” 煦之咧嘴而笑,齿如皓雪:“那不正好?你这么瘦……吃胖点更好。” “我哪里瘦了……”苓岚小声嘀咕着。 煦之也压低了声音,笑意却更盛了:“哪里都瘦,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既抱过也搂过,对于她的体重身材,最有发言权。 苓岚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想到煦之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涨红了脸。 煦之总是很欣赏她能及时领会到自己的调笑,更是笑吟吟地直视着她。 承列对他们的打情骂俏早已习以为常,他唯一关心的是自己的零食是否真的都归苓岚所有。 待余人赶上来后,他们穿过树林,把车马留在树下,步行至湖泊边缘。 湖不算大,一眼便能看到头,碧绿色的湖水非常清澈,倒映着四周的林木,分外清幽。远处还有二三十人,穿着绿色与黄色的衣服,倒像是木族与土族人。 那个黛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定是柏年了,可真巧啊……苓岚一见柏年,想起的第一件事却是自己写给母亲的那封信,不知母亲看了没?对里面的毒粉是否有研究过? 煦之见苓岚望着木族人的方向眉头轻蹙,便道:“像是木君,还有土族的人。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吧。”说罢,领着众人往前。 柏年辨认出一身银袍的煦之,带着手下也往这边过来。抱拳行礼后,他发现苓岚这一回还是混在金族女眷中,眼神一冷。 苓岚这才想起那夜在两仪城,槿年提起柏年时说了一句“他说过一定会娶你的”,苓岚略感到尴尬。她当时听完之后并不在意,此时见了柏年,忽而感慨:这番话,我若在两年前或是一年半前听闻,估计会开心得睡不着觉吧?可如今竟无丝毫甜蜜之意,反而觉得为难。 众人互相引见,土族的几个王公贵族里有一位小郡主唤名思均,是土族新王昊均的胞妹。思均见堂兄堂嫂陪着金族王,也过来行礼。苓岚见这小郡主比煦然大不了多少,及笄之龄,容貌带着稚气,眼睛细长,一脸天真地跟随着她的叔父。苓岚猜测,这就是柏年打算要娶为王后的小郡主吧? “参见木族王。”苓岚见柏年打量着自己,屈膝向他行礼。 柏年的微笑略带苦涩:“苓岚,用不着这般见外。” 苓岚心却想:可上两回见你,你都很冷淡啊……我怎敢不客气一些? “对了,苓岚,”柏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此次前来,我本想委托金君转交与你……既然你也来了,我便无需多此一举。” 苓岚双手接过,信封上只有“苓岚亲启”四字,果然是母亲的信,她面露喜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煦之。煦之原本见柏年掏出一封信,正有些疑惑,见苓岚瞅了一下就惊喜地望着自己,立刻明白是她母亲所书。他心中大慰:她与木君一见面也没多说几句,见信却如此高兴,她转头看我,定是只顾念到与我的事情有关,可见她心中还是向着我的。 煦之眸光欣然,朝她点了点头,这时苓岚才想起来仍未对柏年道谢:“谢谢你大老远帮我带信,柏年哥哥。” 柏年对她与煦之的眉目传情甚是不悦,但听她许久没叫自己的一声“柏年哥哥”,脸色又缓和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在土族会发生一些事~】 ☆、私语 各人寒暄一番,半盏茶时分,煦之带着铉琪、煦然、苓岚和承列沿湖散步,蘅连引着王叔和锰非伫立湖边眺望,柏年继续和土族王族一同玩赏。 苓岚着急想看母亲来信,煦之制止道:“不急在这一时,先收好。”苓岚应允。 五人走了一小段路,铉琪见父亲和兄长、丈夫在一处,相隔十来仗远,也顾不得身边还有这几个人,对煦之道:“王兄,他……成亲了吗?” 煦之明白她问的是泊颜,心想:我还以为你真把他给忘了。 见煦之摇头,铉琪黯然:“王兄也不劝他抓紧?” 煦之失笑:“我若劝他,他定是反过来催促我,我何必自找麻烦?” 铉琪笑了:“你的确要抓紧啊!” “我在锐宫里,每次见王祖母,她都叨念一番,还以为到土族能耳根清静那么十来天,没想到……你也给我来这套。”煦之叹息。 “王兄可有心仪之人?”铉琪转目而视。 煦之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铉琪悄声道:“那木族的小姑娘还不错。” 煦之一惊:你们不是今天才见面吗?好像连话都没说过吧……你怎知我……? 他回头看苓岚和煦然正在看水里的游鱼,似乎并没留意他们之间的对话,压低了声音问:“是煦然说的吗?” “没,我猜的。”铉琪得意地笑了,“印象中,你从来不曾用那样的眼光去瞧一个姑娘……你自己可能没在意。我夫君看我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神情,因此我一看便知。” 煦之也不否认,笑容里夹着几分赧然:真有那么明显吗? 铉琪又道:“我与泊颜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我后来也想通了很多事,既然命运如此,何不直面这一切?希望他也能早日安定下来。” 煦之听她语气诚恳,安慰道:“他会的,他再不娶,我就给他指婚。” “给谁指婚呢?”煦然从身后探头探脑的。 铉琪拿食指在她脑门上一戳:“你!给你指婚!” “我才不信呢!你自己都尚未娶妻……”煦然吐吐舌头。 煦之怕她又爆出让苓岚和槿年一起嫁给自己之类的狂言,立马扯开话题。 苓岚见他们兄妹三人神态亲密,谈笑风生,隐隐听得他们在聊“成亲”“指婚”,也不敢跟太紧,她与承列并肩而行,望向煦之的背影,湖光山色衬托下,勾勒着他侧颜的是一道她无法触及的阳光。 游玩一整日,回金族行馆时,苓岚见众人已告退,只有煦之、煦然和承列在,她以眼神相询,煦之早知她心思:“快打开信看看。” 苓岚迫不及待地取出信,拆开之后,是母亲的字迹,她在信上说自己对毒草毒花研究不深,夕萱花只见过一回,知其异香让人昏睡,但无法确认此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7 毒粉便是夕萱花。火族有一位盛名在外的药师暮阳,他昔年走遍五族之境,专门研习各种带毒的植物,而这位药师已退隐多年,他座下的三位高徒,一位已不在人世,另外两位也难寻踪迹。随信的粉末她会先行替她保管,如有疑问,须等回木族后与她商量再做定夺,再三交代了苓岚,切勿擅自行动,安全为上。 煦之看完信,侧着头凝视着苓岚:“你母亲所言,倒像是猜测你会为追查此事而去冒险?” 苓岚踌躇。她的确是这样的性子,要是事不关己,她绝不会多管闲事,但若对此事上了心,她则会不遗余力地去找寻答案。就像当初她遇见了性命垂危的煦之一样,她虽年幼却会尽力会帮他,帮不上忙的时候,也会回去找人来救他,回来找不到他时,还四下寻找过。她表面看上去柔善可欺,可内里藏着的坚持和柔韧,也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会了然。这一次,她母亲愫眉见她为奴一年半后忽然写来此信,知这毒粉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极其重要,她本不愿苓岚纠缠这些有害无益之物,可又不忍违她所愿。 煦之见她沉默不语,又问:“你且告诉本王,如若本王不命你去寻查,你会继续追踪此事吗?” 苓岚回避他的目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煦之感动之余又更加忧心,碍于煦然与承列都在,轻叹一口气,道:“这事以后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本王会安排人跟进的,你不必为此思虑。还有,你回一封信,替本王谢过令堂。” 苓岚口中答应,仍旧有些疑虑。她走到案前,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 煦之看着她专注的神情,长睫低垂,纤长的颈脖如玉生光,他只愿终有一天能无所顾忌地埋首于其中。 ........................ 接下来便是昊均的登基大典,昊均在万众瞩目之下褐袍加身,土族王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隆重庆典。 苓岚在前来参加仪典的人群中找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除了之前在湖边偶遇的柏年,还有作为两仪城的城主的槿年也在,水族王和两位公主自是不必多说,火族王和晨弛也过来了。她见了火族人,想起母亲心中提到过的火族药师,可她对火族并不了解,唯一结识的晨弛却素有嫌隙,真叫她为难了。 昊均即位的七天后才是大婚之日,意味着这一大帮宾客都要在土族王城呆上七八天了。 这日大雨初歇,苓岚在行馆闷了几天之后憋不住,请求煦之放她出去到木族行馆找槿年。煦之自从上元节后不那么爱吃醋了,但木族行馆在城东,离城西的金族行馆隔了整整一个王城,一想到苓岚不是迷路就是跌倒,当即安排马车和随从一路护送她过去。 恰好柏年和槿年都在,见她前来,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苓岚把信交予柏年,请他回族后转交给母亲。三人难得重聚,又没有外人,多聊了些话。大多数是槿年和苓岚在说,柏年一味饮着茶,时不时搭上几句。 苓岚见柏年近日对自己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不似前两次那么冷淡,她心中稍微有些安慰:咱们毕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纵然没了情,可仍有谊。她不见梨笙,转念一想,也对,柏年来土族除了观礼赴宴,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议亲,像梨笙这样对他存有绮念的侍婢自是不能同来了。 说起苓岚还有四个月便可离开金族,槿年问她有何打算。苓岚说如今槿年去了两仪城,自己若回到木族王府长住似乎不太妥当,自是去两仪城陪槿年。柏年却插口道:“无妨,木族王府本来就是你的家。再说了,姐姐远在两仪城,我身边也没什么人,你理应回来陪我。” 以他如今为王的身份,这便是一道旨意了,苓岚只得应允。 眼看已在木族行馆待了一个时辰,苓岚起身告辞,槿年见今日天气好转,提议到外头走走,顺便送她回去。苓岚见金族的车马仍在馆外候着,过意不去,礼貌地请他们先行回去,只留下一匹坐骑。 三人骑着马在土族王城的街道上行走,随后跟着十几个侍从和护卫。槿年见苓岚在马上轻松自如,问道:“你以前不是不爱骑马的吗?”她知苓岚的父亲因马赛而亡,因此从小到大虽会骑马却总是有些阴影。 “嗯,在过去几次出行时,泊颜哥哥指导了我不少,现在没那么怕了。” 槿年听她提起泊颜,又道:“泊颜统领上回追查刺客之时,在两仪城多呆了些时日,我以前与他从无交流,此番发现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材,为人和善大度。说到刺客之事,最近听闻,看守被灭口刺客的一名狱卒忽然暴毙了,也就是过年那几天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灭口的……这一案真是曲折啊……” 关于刺客一案,煦之并未和苓岚多说,苓岚听她说起两仪城,却想起一事:“你和锰非都离开了两仪城,这两仪城还有主事之人吗?” “说起锰非,唉……” 苓岚八卦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怎么啦?他又招惹你了?” 槿年不欲在闹事详述私事,但又怕此去一别不知下回是否有时间与她倾诉,压低了话音:“此事不宜外传,反正他对我说了些话,我婉拒了,他后来闹情绪,对我冷淡了几日,一开始还说不来土族,可后来他忽然放下芥蒂与我同来。下个月他任期将满,不知这次土族王婚宴过后他是否还愿意回两仪城就任。” 苓岚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她素知锰非虽笑口常开,可骨子里多少有些骄傲,定是他向槿年求亲被拒,心情不佳,但锰非终究是个王族,也是个成熟之人,定然不会因此荒废了政务。 她正要说些劝慰的话,忽见前方来了一队白衣人,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银白袍子,俊采丰神,正是煦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走男配与女配的感情线~】 ☆、告白 唉……这土族王城也不算小,这都能撞见?她却不知,她遣回去的马车早已抵达金族行馆,煦之见苓岚仍自未归,已有薄怒,他本欲出门小逛,便干脆往东而行。 既然在路上遇见了,槿年与柏年不再相送,两方下了马,互相致意。 苓岚对煦之一笑:“王,好巧。” 煦之白了她一眼,并不搭话。苓岚自讨没趣,转身向槿年柏年告别,正要告辞,柏年忽然喊住了她,温言道:“苓岚,我在木族王府等你回来,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此际人来人往,苓岚心有怒气:柏年肯定是存心的,他今日并未与我多言,却在王面前演这么一出……王肯定要误会我与他又有了什么牵扯。 她吸了一口气,屈膝行礼,垂目道:“苓岚遵命。” 随着槿年和柏年回马走远,煦之的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8 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已无心闲逛,拉着缰绳正要上马,苓岚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王,您别生气。” 苓岚从来不会主动在外人前与他这般接触,他惊讶地看着她。她自觉不好意思,放脱了手,小声道:“不是您想的那样。” 煦之正视着她,见她一脸无辜,心里好笑:本王还没说什么呢,你便急于撇清,这是怕本王多想吗? “回去再说。”煦之说罢翻身上马,一路在思索着:木君年少气盛,总是毫不相让,这话大概是故意说给本王听的。接下来还有婚宴,他跟咱们一样要在这土族王城呆上个五六天的,自是有机会再与苓岚话别,可他今日当着本王这么说,自是想让本王吃醋了。他故意让本王吃醋,意味着他心中不安,患得患失,才会有此离间之举,本王可不上当。 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回到金族行馆,煦然见煦之刚出去没多久又领着苓岚回来,心道:难不成你是特地去接人的吗? 苓岚见煦之一言不发,只道他仍存有误会,想解释又碍于人员众多。进了内堂,苓岚去催茶,回来只剩煦之和承列,苓岚小步走到他身边。煦之见她一副谨慎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伸出右手食指,在她的额上敲了一计:“下回早点回来。” 就这样?她好像什么都没解释呢。苓岚糅了揉自己的额头,不解地抬眸。 煦之舒眉展眼,笑道:“你以为本王有你那么迟钝吗?” 什么嘛……王其实也很迟钝好不好?苓岚委屈地瞥了瞥他,随即抿嘴一笑。 ............................... 昊均大婚之日,宾客如云,热闹非凡。 午后筵席未散,一蓝衣内侍向承列递了一封信,信封上书:金君亲启。承列只道是水族王派人送信,转而交给了煦之,煦之展信,却是婧歌公主有事相求,请他宴后到殿外的园中相见。 婧歌公主?煦之放眼望去,之见她和一众女眷端坐在数丈以外的席间,视线不经意地朝这边看,他感觉有些头大……可是他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 酒过三巡,婧歌起身退席。煦之待她出了殿门,仍自犹豫,望了望身边的苓岚,他无法预测婧歌要对自己说什么,若带苓岚随身,怕她多想,沉吟道:“本王待会出去一下,你陪着煦然。”他与身边的土族太上王闲聊了一阵,又说了几句贺喜的话,站起来理了理衣裳,领着承列从偏殿走出,又带了一队侍卫随身。 怪石嶙峋的花园建于峭壁之下,光线昏暗,也没什么花草,四五个侍女守在一边,婧歌公主站在假山前,向煦之行礼。他朝她颔首致意,慢悠悠地沿着石径缓步而行。 “今日王这般好兴致,可惜土族的园子,远不及锐安殿的后花园。”婧歌一身盛装,假髻云鬓,她本就容貌极盛,此时巧笑嫣然,成为这暗淡的园子里的唯一亮彩。 煦之纳罕:不是你邀本王来的吗? 他和婧歌虽见过数次,但私下从未联系,他开门见山:“公主有何事?” “婧歌邀王至此,是想和王说几句心里话,不知王可否猥身辱听?” 煦之淡淡的道:“公主言重了,有话直说便是。” 婧歌见侍卫虽站得远远的,但承列仍在他身边,迟疑半晌。煦之不愿让承列退下,婧歌也不好勉强,压低了声音:“去年好逑之会,只因王在会前与姐姐私聊,婧歌以为王想要娶的是姐姐……”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煦之眉头一扬,并不搭话。婧歌见他不语,又道:“婧歌提前离去,王是否介怀?” 承列听得清清楚楚,暗觉好笑,但他君前伺候数年,知道此时必须假装自己是聋子。 “公主多虑了。”煦之依旧不冷不热。 “婧歌从十岁时听父君说,日后是要嫁到金族的,不料这一等就是十年。”婧歌语带埋怨,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煦之,“王难道不愿对婧歌说点什么吗?” “公主,”煦之与她目光相对,神色坦然,“当年,令姐娴歌公主与先兄有婚约在先,遗憾先兄早逝,这一纸婚约一直模棱两可地悬在空中。至于您与本王之间,并无真正的约定,那不过是水君与先父酒后的玩笑而已,本王在即位后的确与水君谈过此事,难道公主竟然不知?” “可是……”婧歌眼中竟有泪光,“是婧歌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自忖容貌娇媚,身份高贵,如果说此前还有个姐姐与她相争,那么此时,大概已无旁人比得过自己了,可为何煦之仍旧这般推托? “本王与公主只有数面之缘,此话从何说起?”煦之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甚是不忍,可他又不愿说软话,让她抱有更多期望。 婧歌咬着下唇,怔怔看着他,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王可知,自从七年前,您作为储君助水族击退蛮族后赴庆功宴,婧歌初次见您,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男子了……这些年来,我……我都是在等着您……” 煦之愕然,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了当道出心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婧歌低下头,步摇上的一小串珍珠在她鬓前摇晃着,她满脸通红,悄声道:“不论您与婧歌是否有过真正的婚约,婧歌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您……您真的要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本王很抱歉。”煦之转目望向一侧。 “婧歌今年仍会去好逑之会。”婧歌抬起头,眼神坚定,“婧歌只想和您说这句。”说罢行了个礼,转身离去,带着宫人走出了园子。 煦之呆然而立,他虽知五族境内有不少女子倾慕自己,可如此直率的当面表白却是头一回,要说没有丝毫感动是不可能的。假如两年前,他心无所属,婧歌要是这般对他坦白,没准二话不说他就激动地把她娶过门了,可如今,他的心里满满都是苓岚,哪怕婧歌再娇美再痴情,他都只有震惊、内疚与歉然。 在遇见苓岚之前,他对于未来的妻子并无要求,他不愿步父王的后尘,对后宫的几个嫔妃雨露均沾又让她们时时刻刻伤心难过。那时候王祖母极力推崇的娴歌虽端庄大方,但在他心中却一直顾念着去世的兄长,未有情谊;而王叔支持的婧歌的确艳丽无双,他却总觉得她颐指气使、过于骄纵。 他对苓岚并非一见钟情,从祭阳日那天,因觉得她是故人留了心,到后来相处过程中的动心,再到后来□□的倾心。苓岚的确不如婧歌倾城绝色,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如果说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七年前他们之间有着渊源,那也只是他注意到她的起因而已。 他有时也会想,苓岚除了擅长跌倒,跌得恰到好处以外,好像没太多过人之处。可一旦离了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69 她的微笑,她的安抚,她的小害羞,他又无所适从。他习惯了她煎的茶,他习惯了她带有木族特色的烹饪,他习惯了她的身影在花园里如同一幅画,习惯了她在他欲言又止时理解的眼神,他想起刚才婧歌所说的“自从七年前,她心里就容不下别的男子”,那么对于他而言,也是容不下苓岚以外的女子啊…… 他回头看到承列神色古怪,皱眉道:“此事不可外传,谁都不许说。” “是。”承列忍不住嘴角上扬。 “有何好笑?”煦之睥睨着他。 承列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其实王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高兴的。” “别瞎说。”他百爪挠心,不愿与他计较,当下领着侍卫向花园门口走去。 刚出了花园,却见数丈之外的长廊下,一男一女相视而立。男的绛色长袍,头戴红玛瑙发冠,面如冠玉,俊雅风流,神色十分尴尬,正是晨弛。女的……白衣如雪,飘着几丝芳草之色,一张素净的侧颜似带期盼之意,却是苓岚。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怕下一章被锁……我已经很清水了……要是有小天使打不开第五十章,请留言提醒作者修改~谢谢!】 ☆、愧疚 昊均与娴歌的喜宴上,煦之离开,苓岚转而跟随煦然。 煦然刚结识了蘅连的妹妹蘅远,正聊得热火朝天。蘅远与煦然年龄相仿,却不似煦然那般朝气蓬勃,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煦然说话,时不时会发表几句言论,但从她的言谈却能听出,她正认真倾听煦然所述,并有自己的见解。煦然最喜爱这样性子的小姑娘,一时忘形,就把苓岚丢在一边了。 苓岚想着这一两日就要回金族,大概要到六月才能与槿年相见,请求煦然让她去找槿年。煦然当然没意见,准她告退。 苓岚出了殿,槿年领着两仪城的侍卫正要离开,其中两人都是随她出生入死,苓岚朝他们点头示意。槿年道:“两仪城诸事繁多,我一会儿就走。”苓岚黯然,二人互相嘱咐了几句,均自不舍。 此时,晨弛从殿中出来,见了槿年和苓岚,信步过来打招呼。自从去年他与柏年联合抗击蛮族后,槿年与他不计前嫌,他们客套了几句,槿年领着侍卫告辞。 目送她走远后,晨弛正要和下属离开,苓岚忽然抬头对他道:“晨弛君,苓岚有一事相询,可否借一步说话?” 晨弛颇为意外,自从苓岚入了金族,其后数次碰面,他们之间要么起了些争执,要么就无话可说,此时苓岚主动相请,晨弛甚是狐疑。他随她走到偏殿外的长廊下,眼看只有远处几个守卫,四下无人,问:“姑娘有何事?” 苓岚也不拐弯抹角:“您可知道火族的药师暮阳身在何处?” 暮阳……? 晨弛意外之情更盛:“你怎么会问起他?” “只因苓岚无意中接触到一种毒|药,听说暮阳药师善毒,只想求教他相关之事。您可认识这位药师?”她想着晨弛乃一族储君,如暮阳真有盛名,王族之人必定听说的。 晨弛却因“暮阳”二字,想起了另一个人——他的侧妃,胭儿。 胭儿比晨弛年长两岁,是暮阳的关门弟子。十年前,暮阳退隐时,十八岁的胭儿作为药师,接管了火族的药局。晨弛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正亲自伺候他的母后上药。她的眉眼沉静如水,神色内敛温和,竟无火族人的张扬,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从此便烙在了心上。 想起胭儿,他看着眼前的苓岚,恍然明白为何之前每次遇到苓岚,总有心想要逗逗她,她的眉目与十年前的胭儿竟有几分神似,她们在自己跟前的不卑不亢,反而会激发他的占有欲。 晨弛顿了顿,道:“暮阳药师在多前已辞去官职,远遁江湖,恐怕已是寻不着了。” “那……他余下的两位高足,可有下落?” 晨弛心中一动:她居然知道暮阳的徒弟。他迟疑道:“据我所知……暮阳药师的大弟子,已去世多年,而他的二徒弟也在十年前不知所踪。” 苓岚正要询问,忽见数丈外的花园入口,走出来几个蓝衣女子,当先一人容貌极盛,正是水族的婧歌公主。苓岚向婧歌施礼,婧歌神色不善,视若无睹,飘然离开。她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收起心神,问晨弛:“那请问,暮阳药师的关门弟子,您可知道?” “这个……”晨弛疑心苓岚是听了什么传言,毕竟他当年纳胭儿为侍妾,再封她为侧妃时,众议纷纭,他强行更改了胭儿的宫籍,压了快一年才压得住。他素来轻狂,无所顾惮,连他父王也对他无可奈何。 苓岚见他神情有异,直觉告诉她,晨弛肯定知道些什么。 晨弛的思绪却飞回了五年前的那一夜,他发现最宠爱的侧妃在出宫游玩时携带了所有赏赐之物与一名侍卫私奔,他愤怒地摔碎了把所有能摔的东西。命人收拾了残局后,他在庭院中喝了些闷酒,走路时心神恍惚,竟摔了一跤,手上脸上受了点小伤。回寝殿后侍婢上前为他上药,他厌烦地把药打翻在地。侍婢惶恐地退下,一炷香时分后,胭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好言相劝,晨弛心中一动,唤她进来,命她亲自动手敷药。他记得她耐着性子走到他跟前,亲手为抹药,她的手冷如冰,如她的神色。他留意了她五年,从未见过她的欢颜,也不曾见她对属下严厉,她天生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度让人心折。那时她第一次与他这般靠近,眉色如黛,眼里水波不兴,气息有一股药香。他发现原来自己对她是喜欢的,他被这个念头吓到了,就在她抹完药后,他借着酒意一把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苓岚见他心不在焉,疑惑地看着他。 晨弛却仍旧沉浸在思忆中,他记得胭儿慌乱中挣脱了他,带着厌恶的眼神奔出,那时他十分意外,他所遇到的女子都会对他百般迎合。胭儿平日对他恭谨,他只道是她出于矜持,却没想到她居然露出嫌恶之色。怒意与快意蒙蔽了他的心,他追到门口把她拦下,又用力将她推回屋内,并顺手关上了门。胭儿惊怒交集,她诘问他要干什么,他冷笑着,一步步逼近她…… 苓岚站在他跟前,见他脸上发红,又不敢催促他,只好随意拨弄着裙带。 晨弛回忆着胭儿的挣扎与反抗,她尖叫着毫不留情地对他拳打脚踢。他身有武功,力气又大,她怎能敌得过他?当他把战场从房中央逐步转移到床榻之上时,胭儿已是衣不蔽体,满脸泪流。摁压住她,他的唇在她的瑟瑟发抖的肩颈游移,他想起他那个侧妃,他待她事事顺从又如何,到头来她竟把他的情谊变成了伤害他的利刃……他喃喃地道:“在这世上,绝不可动心,绝不可动情,一旦动了真心,便会蒙蔽了眼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0 睛,一败涂地……”胭儿闻言僵住了,她似乎记起了什么,又似乎迷失了,眼睛看着半空。晨弛见她不再顽抗,呆若木鸡,也没多想,迅速扯开衣衫,伏在她身上,带着那火烫的气息吻她,直到钻心的痛将她从混沌中惊醒,她猛地拔下头上的发簪,并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往她的心窝刺去…… 就在苓岚用等待的眼神望着神色变幻的晨弛时,就在婧歌适才出来的花园出入口,多了煦之和承列的身影。煦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停下脚步。苓岚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向晨弛屈膝道:“您如若得到什么消息,可否告知苓岚?苓岚在此谢过了。” 晨弛像失了魂:“好……” 苓岚转而跟随煦之,见他也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她在想:今儿是怎么啦?问晨弛几句话而已,他含糊其辞,半天不理人……婧歌公主也反常的冷淡,现在连王都奇奇怪怪的…… 晨弛望着苓岚的背影,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右手的手背,对,当年胭儿拿簪子自裁,被他伸手挡住的位置。那夜胭儿拔簪,他手急眼快伸手去制止,却被刺中手背,血流如注,他震惊,颤声道:“你……你……”胭儿流泪:“你杀了我吧!”他的酒意彻底地消散,他颓然地倒在她身上,抱着她呜咽着,逐渐地转为嚎啕大哭。胭儿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重手伤了少主,还是被他的哭泣惊到了,竟任由他这样趴着,他们的泪水混在一起,成为这漫漫长夜的唯一温暖……那是他有生以来唯一一次暴|露了自己的脆弱,也是他们唯一的肌|肤之亲,而且是未完成的。晨弛只感到荒唐,而他正是这荒唐之事的始作俑者。 他伤了她的身和心,她也伤了他的身和心,他为了护住她的名声和安全,不让父王追究,坚称是自己不小心压到了她的簪子,甚至还纳了她为侍妾。一年后,他终究还是愧疚,又封了她为侧妃。从那以后,胭儿在宫中的最清静的院落里度日,她远离了闲言,远离了争吵,也远离了他。 晨弛后来才辗转从药局里的人口中得知,暮阳曾对他的弟子胭儿说:“事毒之人,有让人绝命的本领,过于刚毅狠绝或太过心慈手软都难成气候,因此需坚守本心,不求权力,不求富贵,不可动心,不可动情,以免蒙蔽了双眼,一败涂地。” 而暮阳动了心,胭儿也动了情。这就是为何那一夜,晨弛有须臾的机会乘虚而入,只因他说了一句与暮阳相似的话。 这一两年,晨弛已甚少想起她,他甚至不愿想起她,若非今日苓岚忽然跑到他跟前,向他询问暮阳的事。 晨弛本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他从不用强,而这是他无边风月中的一个污点、一块伤疤,他有内疚,有惭愧,有爱怜,也有愤恨和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一开始提及的被晨弛“强要了的下人”么?后面正式登场……】 另外,新文文案已提前曝光。为了弥补这一本的不足,下一本的女主会活泼强硬很多~男主自带逗比属性~敬请提前预收,谢谢亲爱的小天使~ ☆、释然 苓岚紧随在煦之身后,穿过重重宫墙出了王宫,煦之才开口:“适才为何与晨弛在一块?” “我想问他是否知道暮阳药师。”她坦然以对。 煦之横眉:“不是说让你别管吗?为何如此不省心!”他一不愿让她涉险,二不乐意她与别的男子独处,尤其是风评不佳的晨弛。 “是。”苓岚听出他语气的严峻,心中委屈。 汇合了煦然,他们回金族行馆收拾行李,准备次日一早离开土族王城。苓岚见锰非与他们告别之后便奔赴两仪城,她想起槿年,不知该遗憾还是欣慰,如若槿年真的连风度翩翩的锰非都看不上,能让槿年动心的也只有煦之了吧? 当日煦之寡言少语,苓岚精神恍惚,二人均自无言。 在与婧歌相谈前,煦之对婧歌并不在意,他一直认定娴歌婧歌两姐妹皆是为了金族王后的位置才争抢不休。可今日见了婧歌的泪眼,他忽然察觉拖了这么些年,伤得最深的大概就是动了情的婧歌。试问一个姑娘家,哪怕她是个公主,她又能有几年恣意飞扬的韶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几年的逃避和拒绝,竟把她置于难堪的位置上,对自己的行为既不齿又懊悔。 ——自从七年前,婧歌初次见您,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男子了…… ——这些年来,我……我都是在等着您…… ——婧歌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您真的要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婧歌今年仍会去好逑之会。 他原以为只要在不影响两族关系的情况下再婉拒一次,他便少了最大的那块绊脚石,谁知,这石头蕴藏着一位少女七年的思念,太大了,他搬不动,也怕搬起来不小心砸到自己的脚。 ................................. 月色落在风沙中的土族王城,显得没那么清澈澄明。 煦之心烦气躁,让侍卫留守屋前,他独自坐在行馆院落的大石块之上,背靠着假山,目光落在那院墙之上,思绪万千。苓岚见他迟迟未归,担忧地抱着一件披风四处寻他,最终在这院子的黑暗角落里看到尤自出神的他。 “王,夜已深,您若不想歇息,要不先披件衣裳?”苓岚小心地问道,她看得出他今日情绪不佳。 煦之颓然站起,立在大石上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眸里的复杂让苓岚不忍细看。月色落在他身上,恍如有雾气缭绕。他一动不动,她只有爬上去才能为他披衣。 “王……” 她有些为难,这石头最平坦的一面被煦之踩在脚下,周边又没东西可搀扶,她大胆地伸出手,拽着他的手腕,脚下用力一蹬,总算站到他身边。 刚刚站稳了脚,她正打算绕到他身后为他添衣,他忽然张开双臂,把她圈在怀内。 “您……”苓岚想挣脱开,可在这大石之上,过于激烈的动作会让二人一同摔下去。 “别动,就一会儿。”煦之紧抱着她,他曾暗自决定要对她以礼相待,可今日却突如其来地想自私一点,他也需要安慰,哪怕是一个拥抱。 “您能不能先披上?”苓岚下垂的双手仍拿着披风,她红着脸小声道。 “不能。”煦之越发任性。 “可风很大。” “抱着就暖和了。”他在她耳边细语,似是调笑,又似是劝抚。 苓岚甚是不自在,肩膀挪了挪,煦之道:“怎么了?” “这样不舒服……”她的确觉得这姿势很难受。 煦之放开了她,正当她以为这样便完事,举起披风给他披上,不料煦之抢过披风丢弃在地,把手探到她的后腰,换了个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1 方式重新搂着她,正色问道:“这样呢?” 王居然还征求她的意见! ……苓岚无语,脸上和心里同样滚烫:能说不好吗?我怎么就这般乖乖地由他搂搂抱抱?而且还不止一次!虽说他今日郁郁寡欢,可……可这成何体统!要是王不要我,我铁定嫁不出去了…… 煦之见她乖乖地安静下来,既不言语,也不乱动,总算觉得今日变得圆满。他把她再抱得紧一些,将下颌搁在她的发髻上,闻着她淡淡地香气,闭上了双眼。 苓岚有意无意地把脸埋在他胸前,只听见他和她的心跳声乱了节奏。过往的忧愁和思虑已无足重轻,唯有此刻已足够。 这是他们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苓岚思索着是否需要抬起双手去回抱他,终究没有这个胆量。 春意盎然的夜里,风沙与月华融为一体,缱绻着飘向远方。 良久,他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苓岚,再给我一点时间。” ......................... 苓岚从夜里开始胡思乱想,到了次日赶路时,她在马车里偷偷张望,心底全是疑问:王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呢?是让他多抱一阵子?还是多陪他一些时日?还是等他去完成什么事情? 她思前想后,意识到煦之的不安大概源自昨日的喜宴离开后。可他昨晚抱住她的时候,一句都不肯说,唯一能下手的只有一直在煦之身边的承列。 午后抵达土族的一个小镇,众人在驿站歇息,苓岚见煦之和煦然在闲谈,借故让承列一起去厨房准备茶点,见四下无人,把他拉到一边:“王这两日怎么回事?看上去神思郁结的……你寸步不离,肯定知道些什么。” 承列记起煦之的嘱咐,摇头:“我不知道啊。” “你们昨日筵席还没结束就跑了……之后王就一直不对劲,他还……”她想到昨晚的亲近,一阵尴尬,改口道:“问他也不说。” “姐姐,既然王不说,那就……证明没事啊……” “……是婧歌公主的事,对吧?”苓岚忆及昨日,婧歌和煦之一先一后从花园出来,两个人都不太正常,她想到此处,盯着承列问道。 承列顿时恐慌起来,正要否认,苓岚已经明了,笑道:“不用瞒我,我猜到了。” “这……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承列暗自叫苦。 “王不让你说,对吧?”苓岚又猜中了,承列紧闭着双唇。 婧歌公主和王,能有什么事?肯定又是那联姻的事情。槿年说了,上次好逑之会,大家都误会了王要选娴歌公主,然后婧歌公主提前离去。之后王心情愉快地回了锐城,这回见过婧歌公主却一脸悲壮…… 苓岚想到此处,微微一笑:“婧歌公主可是为了上回好逑之会提前离开的事情而向王解释了些什么,对吗?” 承列的五官变得扭曲,苓岚知道自己又猜对了:解释就解释呗,以王的性格,若果真的对她毫无感情,随便应付两句,装作不在意还是能混过去的,何必自寻烦恼?婧歌公主肯定说了能刺激到他的话。 “婧歌公主是否与王相约在今年十月的好逑之会?” “姐姐,我们出来太久,王会找我们的。”承列避而不答,苓岚自觉想到的也相差无几。 “别急,我还没问完呢!”她一把拽住他,心却想:通常情况下,王若是婉拒或狠拒了,都不会这般为难,婧歌公主定是有什么言辞让他无法拒绝。王是个外冷内暖的人,表面上看去很冷漠难以接近,实际上心很软也重情义,嗯…… “姐姐……走吧走吧。”承列催促道。 “婧歌公主跟王诉衷情了,对吗?” 天哪……承列真要崩溃了:王啊,承列真的什么都没说,一句也没说啊…… 苓岚自觉好笑,她虽知此时此刻,形势不大一样了,婧歌的话或多或少会影响煦之的心态,可他再怎么为难,他昨夜还是搂着她,让她给他点时间。 苓岚懂了,他是让她等他一段时日,他需要把这件事处理好。可是……这会影响他们之间的事吗?在苓岚心中,她觉得煦之最多就封自己做个侧妃。作为五族之首的金族王,他的王后若非婧歌便是槿年,她给他再多的时间,结果会不同吗?她似乎忘了,在娶妻这件事上,煦之一直都有原则。 仲春已过,季春又至。 归来之后,煦之持续忙碌政事,无心儿女私情。苓岚除了日常书房的侍奉和照顾煦然的猫,她半数时间都回归花园,做着她的本职工作。煦之好些天没逛花园,苓岚便剪下花枝翠叶,置于案前瓶中,让残留的□□伴随他。 春来春去,花开花谢,缘起缘灭,时日流走,悄无声息。光风霁月也好,霪雨霏霏也罢,苓岚本以为她会为即将到来的重逢而欣喜,也会为近在眼前的离别而苦恼,但她逐渐淡泊了心境:无论悲或喜,那一日终将到来,何不珍惜这相聚的时光?至少别后仍有所寄托。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男女主就要分开一段时间~分开期间女主会有所成长~有甜有虐哈~】 ☆、默契 三月廿六日,煦之生辰。他不愿大肆铺张,把原本该设在锐銮殿的筵席改在锐安殿前的殿阁,除了王族以外,只邀请朝中要员。锰非刚从两仪城卸任,一路快马加鞭地急赶而来,携子一同赴宴,国公与泊颜、翼枋、葶宣、铭儿盛装出席。宴会尚未开始,宾客云集在后花园赏花闲聊,赞叹着春光美好。 苓岚与几个宫娥忙碌了大半日,整理着宾客送赠的礼物,当中不乏精美的玉器珠宝,也有考究的文房四宝、寒光闪闪的长剑,还有华丽典雅的屏风。苓岚本以为宴会开始后,自己又可以躲到小院歇息,毕竟她身份尴尬,在宫籍上写的是花匠,并非侍婢。然而当她捧着刚插好的花束送至前厅,承列匆忙奔出来:“姐姐,你怎么还在这晃悠呢?王让你赶紧更衣宴上伺候。” 苓岚穿过竹林边的小径走回小院,换了最讲究的宫衣,月白色的宫锦上衫,配以同色罗裙,领口处和腰带上以碧色丝线绣着竹叶纹,点缀着两排细小而莹润的海水珍珠,显得甚是别致。她头上簪了初开的月季花,又细细打扮一番,眼看筵席快开始,才匆忙走回殿中。 煦之银领白袍,端坐在殿中,见她脸上峨眉淡扫,眼如秋水,薄施脂粉,容光焕发,由于急赶而来,两颊还透着红润的光泽,他心下暗喜,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筵席上并无歌舞,只有丝竹之声。苓岚和承列二人跪坐在煦之身后,看着逸扇和疏琳两位宫女不停地给煦之布菜,各种美味佳肴在眼前晃着,越发感到饥饿。 众人频频向煦之祝酒,煦之完全没有推辞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2 的意思,开怀畅饮。苓岚在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就此被灌醉。果然,到了后来,煦之的确有些喝高了,苓岚退下去安排厨房准备解酒汤。再回时,筵席刚散,宾客起身,在殿里殿外相谈甚欢,她见国公一家还在,感念着他们对自己四个月的照顾,快步上前去拜见。 国公和夫人笑容满面,见她别来无恙,风姿绰约更胜从前,又勉励了一番,这时葶宣一身象牙色长裙,珠光宝气,领着铭儿过来了。苓岚向葶宣行礼,又半蹲下来对铭儿说:“铭儿,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料想半年不见,铭儿才三岁光景,对自己大概没剩什么印象,却没想到铭儿说:“记得,你是苓岚姐姐,会做虫子!” 苓岚又惊又喜,正想夸赞他一番,煦之忽然从背后走来,插口道:“那我是谁,你记得吗?” 铭儿只见过煦之数次,每次皆是匆匆忙忙,本来已无记忆,可他今日赴宴前,外公、舅舅和母亲反复强调,这是上次送他白玉蝉的那位叔叔的寿宴,要他乖乖听话,该磕头就磕头,他都记住了。此时听得煦之如此问,骄傲地回答:“记得!你是那个跟我交换虫子的叔叔!” 泊颜与葶宣正自汗颜,煦之却哈哈大笑:“叔叔给你的虫子还在吗?” 铭儿指着葶宣道:“被娘收起来了。” 葶宣笑道:“王把这般贵重的玉佩交给小孩子玩耍,葶宣可不敢由着他。” “好,那就等他长大再给他配上吧。”煦之莞尔。 铭儿似懂非懂,反过来问:“叔叔,我给你的虫子,还在吗?” 葶宣正要为他的童言稚语而致歉,不料煦之却笑着指了指苓岚,言语之前颇为亲昵:“被你的苓岚姐姐收起来了。” 苓岚纳闷:好好的怎么扯上我?我那有收什么虫子?说的是我做的那只蚱蜢嘛?我不过就是放回原来的箱笼而已…… 铭儿颇有不解,在他的印象里,苓岚和煦之从未像今日这般同时出现在他眼前,而且他对“收”的理解是“没收”的意思,他惶惑不解地看着苓岚,像是要追问她为何要没收煦之的“虫子”。葶宣听他们绕来绕去都离不开“虫子”,笑道:“铭儿年幼无知,王别见怪。” 煦之笑而不语,这时国公见煦之已现醉意,向煦之说些祝福的话,借故说时候不早带着家人一同告辞。 苓岚见煦之的笑容仍在脸上,眼神却多了些迷离之意,她知道他今晚已是微醺,仍在思索着该不该扶他,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王今儿可是喝了不少酒,要不早点回去歇息?” “嗯。”煦之走神,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向锐安殿,步态似有些飘忽。承列连忙上前扶着他。 苓岚回厨房拿解酒汤,赶至寝殿时,煦之已更衣卧在雕花床榻之上,苓岚见他还没睡,柔声道:“王,请您喝点解酒汤吧。” 煦之应道:“好。”却不肯起。 这时承列忙着收拾他换下来的衣物,苓岚见煦之眼睁睁地望着她,只得先把瓷碗置于榻边的鎏金木几上,再坐到床榻边,右手把他的身子支起来,左手拿着碗送到他嘴边。苓岚难得这样亲近,煦之干脆懒洋洋地靠在她的右臂,头依在她肩上,闭着眼慢慢得喝了几口,嘴角泛着笑意,转目瞧着她。 苓岚感到他无力地偎着自己,分不清他是喝多了迷糊,还是故意黏着,目光交接的一瞬,浑身一颤,不敢细望,将他缓缓放回床上,然后拉过衾被,将他盖好。 煦之微微一笑:“苓岚。” “在呢。”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本王今日生辰,你怎么不送贺礼?”煦之朝他眨了眨眼。 苓岚怎想到他居然会冒出这样的怪念头,她本无俸禄,身无长物,唯一带来的玉簪还被他摔成两段,想了想,下定决心:“苓岚今日什么也没准备呢……明年再补可以吗?” 煦之醉意渐浓,烛光之下她的眉眼模糊,另有一番娇俏可爱。他抑制不住心念,想要抱抱她再亲亲她,可终觉得太过轻浮,又怕一旦亲密了会把持不住,而后一发不可收拾。他收起了心神,轻声道:“好吧……明年可要记得。”说罢闭上了眼。 “遵命。”苓岚帮他压好被角,正要离开,不料煦之忽地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睁目道:“你日后会去好逑之会吗 ?” 此话何意?现在不过三月末……好逑之会不是还有半年吗?苓岚心想:王真醉了…… “会去吗?”煦之仍拽着她。 苓岚一愣,隐约觉得,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你会嫁给柏年吗? 如果她嫁给柏年,因为是族内的婚姻,不需要参加好逑之会的。可如果她有心嫁给煦之,她就必须参加好逑之会,然后等他邀约。只是,他真的会邀她吗?还是会邀其他人? 煦之见她迟疑不答,眼里渐生失望:她还在犹豫。 苓岚虽羞赧,但不愿在他生辰之日让他难过,抿了抿双唇,面露微笑着看他,声音轻如飘絮落花:“苓岚会去的,若今年不去,那就明年。”她在想,六月下旬才能动身回木族,既然想着要报木族先王的恩德,不该只待两三个月然后急着嫁到外族,要是今年不参加,等她多陪陪槿年和母亲,尽自己的能力为木族做些事,了结心愿,明年十月便可参加了。 煦之见她神色温柔,略带娇羞,在烛光之下美不可方物,终于宽心而笑——这大概已是她对他的承诺了。可他又没想好如何劝服王祖母同意,也还没妥善处理婧歌的事,他又问道:“那万一……等到明年还没有合你心意的男子邀你,你该怎么办?”万一他这边又有变数,一拖再拖,可怎么办呢? 苓岚想起他曾说的,再给他一点时间,可这“一点”,到底是多久呢?要是一年半以后,他还不打算娶她,那时她已十八岁了,她还要等下去吗?于是她反问他:“您觉得,到了明年十月,苓岚还是没有合意的人相邀吗?” 煦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定然会有的。”一年半,够了,至少她这番话就是动力。 “嗯。”苓岚脸上泛起了红意,她狡黠地笑着:“万一真没有,子不我思,岂无他人?”言下之意,万一你真的不来,你不想念我,难道就没有旁人吗? “你……”煦之第一反应是生气,可他转念一想,苓岚何曾如此直白地在他面前吐露心声?这句戏谑之言,有着难得的畅快淋漓,他放脱了她的手,满足地闭上眼,带着酒意安然睡去。 苓岚垂下长长的羽睫,盈盈福身,绛唇浅笑,凝视他的睡颜半晌,才后退数步,转身离开。 承列完全没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却见一个含笑入眠,另一个眼中闪烁着神采缓缓退下,像是蕴含着喜悦与欣慰。他吹熄了蜡烛,只留一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3 盏小灯,掩门退在外间。 夜静无声,帘外春意阑珊,可终归还是春宵。 ☆、宠信 这一日,柳絮飘飞,泊颜进锐安殿向煦之汇报政务,正事说完,又聊了些闲话。 苓岚为他们煎茶,听他们说起上回年终祭奠后遭遇刺客的事,她终究对那些粉末念念不忘,于是留神听了一阵子。别的可能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关于毒和药这些,她还是稍微懂一点。 煦之见她不时抬头望着他和泊颜,问她:“有什么想说的吗?” “苓岚好奇罢了。”她给他们二人捧上茶碗,想起一事:“泊颜哥哥,我听槿年说,此案越来越曲折,她还说……有个看守刺客的狱卒,过年时突然暴毙了。” 泊颜面露惊讶,他年后忙于锐城的事务,不曾到两仪城,留了下属在那边继续探访,可从未听说狱卒暴毙之事,他见煦之也看着自己,皱眉道:“无人来报,看来还得细查。” 煦之喝了口茶,又问:“槿年长公主还说什么了?” 苓岚想了想,当时好像在大街上随口聊起对泊颜的印象,然后扯到狱卒暴毙,再后来……说了锰非向槿年提出求亲的事,好像也没别的了,她接过茶碗,道:“并无他事,只是闲聊说起的,苓岚当时并没有细问。” “嗯,既生了枝节,那就接着往下查吧,说不定又会有新的线索。”煦之转向泊颜道。 “是。”泊颜领命。 二人又说了些别的事,泊颜说起他在煦之生辰时送的宝剑:“上回觅了一把古剑,名为墨尘,王试过了没?”煦之忽然来了兴致,非要拉着他去练剑。 泊颜啼笑皆非:“您是王,我怎能向您动手?”见煦之执意要去,只得奉陪。当下二人来到花园的空旷之处,煦之命人取了墨尘剑,与泊颜一番切磋。 众人在花园围观,苓岚眼见寒光剑影之间,两个白衣男子衣袂飘然,剑气带动着落花飞舞,成为这花园中从未出现过的景致。她虽知煦之身负武功,可除了那次在两仪城,她尚见过他动武,此时见他身姿挺拔,气势刚健,攻守有道,而泊颜的剑术已是炉火纯青,她看到心惊之处不禁攥紧双拳。 煦之与泊颜二人年少时文武兼修,文才武略不相伯仲,后来煦之弃武从政,不比泊颜一直担任武职勤修苦练。煦之久未练习,知泊颜武艺臻超一流,高出自己太多,自然不留情面。泊颜御前对阵不敢动真格,是以处处谦让,被煦之紧紧相逼后才敢还手,最后被煦之手中的墨尘剑削去了剑尖。 回想年少往事,煦之感叹时光飞逝。那时他与泊颜意气风发,是何等潇洒自如。他抚着手中的长剑,叹道:“这倒是一把好剑,只是本王继任后的这些年,除了政务以外,别的都生疏了。”他忽然明白,原来在内心深处,他早已羡慕泊颜的自由。泊颜笑着说,若煦之真那么想练剑,他得空了便来陪练。 苓岚见煦之出了一身汗,劝他先回去更衣。煦之置若罔闻,心里苦闷:意中人在旁,居然没好好表现一番。 苓岚怎会想到他又闹小孩脾气,只得拿了汗巾给他抹掉脸上的汗水。煦之见她表情并无异常,似乎对胜负并不上心,心中却有了一个新的念头:我可得勤加练习,万一日后再有遇刺之事,未必能有上两回的侥幸。若苓岚不在还好说,倘若她就在身边,我定是要护她周全。 泊颜窥向煦之,见他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以为他是为了武艺的退步而难过。 此后,泊颜隔三差五来锐安殿陪煦之切磋,怕刀剑无情,二人都改用木剑。 十余日后,泊颜带来了两仪城狱卒暴毙的详情,原来那暴毙的狱卒,是那因吃错东西上吐下泻而被更换掉的其中一人。那三人因吃错了东西病了近十天之久,没想到恢复了几日后,其中一人在除夕夜刚喝下小半杯酒,就倒地身亡。而那酒,与他一同守岁的人都在喝,却是安然无恙,可见并非毒酒。 泊颜留在两仪城追查的几个手下只道是该狱卒连日抱病在身,体质虚弱所致,与那酒毫无关系,是以低调处理了后事,若非苓岚提起,此事就此掩埋。泊颜得悉后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当作一段插曲,告诉了煦之。 苓岚见并无新的进展,暗自计划回木族后,和母亲商量一下毒粉之事。这也是她回木族的动力之一,她若一直留在锐安殿,便永远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 煦然久未至锐安殿,趁着雨歇雾散,又前来逗猫,想起苓岚在此的时日已不多,心中不舍。 自从上回去了土族之后,煦然对于新识好友蘅远郡主极为挂念,总想再去土族地下王城探望她,又想着到处游玩,要去两仪城,还要去水族和木族。每每向苓岚提起,苓岚都忍不住想:公主和王果然是兄妹,虽然性情大异,可有很多喜好还是一致的。 听她提起蘅远郡主,苓岚却记起一事,印象中,当年柏年求亲的对象并非思均,而是蘅连的妹妹蘅远。后来听说蘅连多病,失了储君之位,柏年才改作与现任土族王的妹妹思均联姻。苓岚不觉得柏年对思均或是蘅远有多深厚的感情,一切都是遵照木族先王的意愿而行罢了。同样地,思均获是蘅远即便贵为王族,可生为女子,亦是身不由己。 这段时间,在煦之的默许下,苓岚已开始让锐安殿里的宫女参与喂养猫咪的工作,并让几个小厮和她一同整理花园,勉励他们尽可能保持各种植物的状态。她想,她即便离开,也得有人把他们的花园照看好。 四月上旬,礼官请示,需提前安排半个月后土族太上王寿宴,今年非整寿,只需按照往年那般送赠例礼聊表心意即可。但今年土族新王登基,太上王自然与去年的地位有所不同。 煦之带着苓岚和承列,亲自去了锐鸾殿挑选贺寿礼。殿上一众礼官行礼过后站在一旁,十七八名内侍捧进各式礼置于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绞丝玛瑙屏风精巧细致,饱满的金寿桃灿然生光、骏马白玉雕精美绝伦……还有各种奇珍异宝,苓岚眼花缭乱,想起往昔木族先王的寿宴总是低调简朴,忆及往事心中感伤。 左挑右选,煦之选了几件宝物,回头见她呆立不语,笑问:“苓岚,来替本王掌掌眼。” 苓岚一愣,心道:王办事素来果断,今日怎会想到让我来选? 她抬眸,见煦之嘴角勾着笑,似带期许,她隐约察觉此举另有深意,脸上一阵发烫。 “本王觉着这几件都不错,你来挑一件。”煦之指着跟前数件珍稀之物。 苓岚心下猛跳,定了定神,仔细观看后正色道:“王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苓岚僭越了,这一把镶金的翡翠玉如意就很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4 别致,且寓意吉祥。” “嗯,那就选这一件吧。”煦之颔首。 “王,苓岚还想到一事,”她抬起头,眼神温和,“上回在土族王婚礼上,土族太上王与您闲谈时,曾无意中提起过身上多年风寒未除,近日又有心悸。苓岚在想,王何不借贺寿之名,为他老人家添些对症的珍贵药材,以示关心慰问?毕竟奇珍异宝再贵重,也只是玩赏摆设之物……” 煦之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语气带着夸赞与亲密:“还是你心细。好,全听你的。”说罢吩咐礼官再与医官商量,顺便送些合适的名贵药材。 众目睽睽之下,苓岚不敢堂而皇之与他四目相对,她低下头,眼睛撇向别处,却见承列在努力地憋笑。苓岚暗怒:王真是的……在这场合说这种不分轻重的话。 煦之依稀从周遭古怪的眼神察觉出一丝异常,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交待了几句,领着苓岚和承列,带着一众侍卫回锐安殿。 穿过宫殿之间的过道,煦之回望苓岚,见她咬着唇不发一语,笑问:“本王已采纳你的建议,你怎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挑选寿礼这样的事,哪能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侍婢发言?苓岚见周围都是锐安殿的熟人,小声道:“这等事,苓岚人微言轻,原不该插口。” 煦之故意放慢了脚步:“可你提出的都没错。”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嘀咕着。 “好吧,下回本王悄悄问你。”煦之语带调笑。 苓岚却被他话语里的“下回”二字镇住了。下回……下回是指什么时候? 他以往从来无须征求旁人的意见,如今却会顾虑她的心思,连这种与他们二人无关之事也重视她的意见,的确让她受宠若惊。 煦之见她没有答话,又特意转头看了她一眼。阳光在她的发上落了一层金色的光泽,她垂首轻移莲步,抿着双唇,收敛着嘴边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蓝审红锁爱上我了t_t。 无缘无故老是锁我的章节…… ☆、礼物 煦之备下的贺礼自是深得土族太上王的欢心,土族王昊均亲自写了信函致谢。煦之见信展颜,朝苓岚颔首而笑。 细细想来,苓岚刚开始抵达锐宫时,仅仅是个小花匠,后来帮煦然养了一只猫,又参加王祖母大寿冒充了一天的侍婢,随后便开始以侍婢的身份伺候煦之。期间她仍旧负责打理花园,却又在煦之身边学到了不少为政之道。后来因两仪城事件闹出了些传闻,煦之为了让她避开矛头,将她安置在国公府,四个月后才将她重新召回继续当花匠。当柏年提出让她回去时,王祖母权衡两方缩短了期限,煦之怒而将她重新收回身旁。 不知不觉,苓岚为奴的期限即将结束。蓦然回首,她已逐渐褪去最初的胆怯和柔弱,眼光中的自信和坚定日益明显。她的精雕细琢的面容在一定程度上掩饰着她内心蔓生而出的锐气,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从她的一笑一颦、举手投足之间察觉出她的蜕变。 四月将尽,煦之收到两仪城来信,却是槿年所书,她提到自锰非回锐城后,带走了驻守两仪城的一千守城军,而紧接下来六月份的祭阳日又至,她怕两仪城人手不足,提醒煦之早作安排,届时务必多带些兵将随身,以免像上次那样生出意外。 煦之见信,却明白锰非走后,槿年会因兵力缺乏而遇到困难,他既有心帮助苓岚和木族,自然也不会对槿年暗示的问题袖手旁观,他让翼枋带另外的一千军马,到两仪城赴任,美其名曰是彻查刺客之事,守卫两仪城的安全,实际上是让他前去协助槿年长公主一年。 此举于煦之而言,一是可借此机会重整两仪城,稳定各族交流的中心之地;二来为金族添了威望,五族境内的臣民自然对他更是折服;三是有助于木族的复兴,苓岚也可以早日安心,日后可尽快回到他身边。 苓岚得知此事是在大半个月后,她对煦之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终日眉开眼笑地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煦之坐在案前,见她一反常态,嘲笑道:“也不知你这般忙碌,是为本王,还是因为槿年长公主。你心里到底向着谁?” 这本只是个玩笑,没想到苓岚听完却失了神:如若真有一日,非要让我在王和槿年中选择其一,我又该如何是好? 煦之从她的沉默中察觉出异样:“看样子你在本王身边只呆了不到两年,肯定比不过在槿年长公主身边呆的六年了。” 苓岚禁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若真的是如此,我定然毫不犹豫向着槿年,可我又觉着,这两年竟可与那六年相提并论,所以才为难啊,难道王您连这个都没发现吗? 她望向煦之,他那张曾经冷若冰霜、棱角分明的脸,在过去近两年的时光中已逐渐变得柔和,他的眉依旧如剑,他的眼眸依旧乌黑深邃,可感觉就是跟最初相见时截然不同。苓岚的视线在他脸上游移,心中暗笑:苓岚啊苓岚啊,可不能见色忘义啊…… 煦之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却没回答自己的话,笑道:“苓岚,你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本王,难不成……你是在勾引本王?” 苓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承列在旁扑哧而笑,苓岚愠怒:“王又乱开玩笑。”到底是谁在勾引谁呀?她撅着嘴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煦之见状一笑,也不理会她,径自在案前批复文书。 承列嘴馋,借故说去给煦之拿点心,跑去厨房偷吃。 煦之见苓岚仍坐在原地不肯看自己,于是搁下笔,转身打开身后的漆匣,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锦盒,置于案上。苓岚听出他有些动静,又好奇地转头去看他在做什么。 “过来。”煦之朝她招手,似有期许之色。 苓岚仍未消气,慢吞吞地起来,然后走到他身边:“王,有何吩咐?” 煦之拉过她的左手,为她捋起了袖子,在她手上抹了一圈油脂膏,苓岚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想把手抽出,却被煦之拽住。煦之从锦盒里拿出一个白玉镯子,往她的手腕套去。 “嗯?”苓岚只觉得手指关节处有些疼痛,然后镯子便套进了她的左腕,“这个……”她才意识到,煦之是要赐他一个镯子。 “疼吗?果然能戴得上。”煦之有些小得意,他去年在两仪城看到时便觉得这镯子适合她,镯子比寻常的尺寸小了一圈,若非苓岚骨架子小,手又纤细,是不可能戴上去的。 苓岚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王从来不会给下人物质上的恩赏。今日怎么突然赐我一个手镯?还亲手帮我戴上? 她摆弄了一会儿,见镯子大小合适,莹润有光,质地极佳,正想夸赞,才想起自己还没谢恩,连忙说道:“谢王恩典。”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5 煦之本想问她是否喜欢,但见她神采奕奕,满脸喜悦,无需再问,想起她刚才生气的模样,觉得好笑:“这下不生气了?” 苓岚讪笑:“王去哪儿找了这么一个小镯子?”她以前也戴过玉镯,只是她的手腕特别细,镯子大多数都太大,套在手上容易掉,做事也不方便,后来就没戴了,若是小孩的玉镯又太小没法戴。 “本王在两仪城淘来的,宫里也没这么小的。”煦之随口回答,却不经意暴露了,他其实早就看过锐宫的饰物并没适合她的。加上她是个为奴的侍婢,随意赏赐有违礼制。 苓岚只觉得心跳快了许多,两仪城?好久没去了啊……于是她问:“王最近可没去两仪城呀?” 煦之嘴角动了动,心想:罢了,既然话都说开了,干脆也不瞒她了。他笑道:“去年五月中买的,就在你去摘枇杷的那天。” 苓岚当然没想到是一年前的事,她惊得嘴不合拢:王去年就给我买了个镯子?可他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赏我呢? 煦之知她所想,却故意转移话题:“本王把你的簪子摔断了,赔你一个镯子。” “哦。”苓岚应了一句,转念一想:不对啊……簪子被摔,是九月底王祖母生辰那天,柏年说要想让他提前放人,他回来发脾气乱扔东西才摔断的。可他又说,镯子是五月买的……事情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 煦之见她脸上流露着怀疑的神情,问:“怎么了?” “王,簪子是九月底才摔断的……”她小声提醒他,脸上一副“你骗人”的神情。 煦之被她当面揭破,没好气地道:“你这回怎么不装糊涂了?”他迟疑片刻,总算道出了真相:“本王那时候是想着在你生辰时赐你的,只是后来你去了国公府。” 生辰……?对哦,明儿是她的生辰,她都忘了,可是煦之居然记得?她不过在刚来数月时,和他在酒亭夜话的时候提了一次……那时候,他便留心了……?想到此处,她心中的感动和甜蜜快要化成眼泪,她吸了一口气,朝他粲然一笑,眼底盈满喜孜孜的笑意。 她回想起一年前在国公府独自度过的生辰,那时候,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看似把她丢弃在宫外的煦之,心里却是念着她的……过去的种种往事翩然而至,她对他的感恩与爱慕,不知不觉又加重了几分。 若不是在书房里,若不是在大白天,若不是他在案前提着笔,兴许她就忍不住去握住他的手。她回想以往每一次接触,皆是煦之主动,她唯一的一次冲动,是那一夜鬼迷心窍地用嘴唇重重地撞在他沉睡的脸上。如果时光倒流,她或许会轻一点,温柔一点吧…… 既然他不留她,分离在即,那也不要再多说,她还是先回木族,等他作出最后的决定。无论如何,今生有幸遇上他,也被他如此宠溺过,她还有什么遗憾呢? 承列拿着糕点回来,煦之仍在案前批阅,神情专注,苓岚则是摆弄着案上瓷瓶里的几支荷花,荷花如她一般袅袅婷婷。他们二人看上去如此安闲静逸,不喜也不悲。承列想起此刻已是五月下旬了,眼前这般景致,一个月后大概也难再见。他十五岁的面容,忽然多了从未有过的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为奴期结束后,分离又重遇,继续发糖~】 ☆、可期 六月中,烈日当空,煦之领着大队人马顺着那曲折蜿蜒的山路,离开锐城。沿路石壁陡峭,巨树根深叶茂,一身银袍的煦之尤为耀眼,他骑着白马走在队伍的前列,和苓岚隔了数十丈之遥。 马蹄声碎,一路上,他反复克制自己回头,不去看她。这条路,他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已走过无数回,却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把速度放得如此缓慢。可他深知,不管走得再慢,这路终有走完的那一刻,数日后抵达两仪城,赴过祭阳日的祭典,她和他,从此各奔东西。 泊颜与承列见煦之一路面无表情,眼神冷到了极致,也猜到他是不愿就此放苓岚归族的,但是他不愿又如何?他自己答应了的,他明明可以找机会找理由留下她,他却没那样做……泊颜与承列互望一眼,都不敢招惹煦之,又均觉他自讨苦吃。 苓岚骑着马,不时看着前方那熟悉的背影,回想着踏入六月之后,煦之一天比一天话少,逐渐地不再与她闲聊,只有寥寥数语的吩咐。从昨日起,他更是一言不发,不再和她说话了,他似乎变回了两年前那个冷若冰霜的金族王。 她拭擦着额角的汗水,又回忆起适才在锐安殿向煦然辞别的那一幕,煦然一如既往地一身银白衣裙,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双手抱着那只伴随了苓岚一年多的猫,只是煦然长高了,猫也长大了。煦然和猫的眼睛都很圆,水灵灵的,似有泪光。煦然对苓岚说,有空要来锐城看看她,苓岚给了她微笑,却不知如何作答。木族与金族相隔千里,她一个木族平民如何随意拜访一个深居宫中的金族公主?她劝勉煦然保重身体,注意膳食和保养,煦然一一答应。煦然把猫交给了逸扇,一路送着他们到了锐宫门口。苓岚心里知道,煦然与煦之一样,待自己与众不同,可她无以为报。离开锐宫时,她禁不住一再回这望诺大的宫城,它是如此耀眼,也许将成为她回忆中最富丽堂皇的景致。 此后一路无话,走到第四日中午,他们才抵达两仪城,两仪城如常地热闹,只可惜这些喧闹声让心烦的人更觉意乱。在金族处所忙碌了一番,不知不觉已是明月当空,她见煦之一直不和自己说话,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在处所的院落中徘徊,拨弄着花草。她想着还有七八个时辰,她便要穿回青衣,跻身木族的队伍回去了,她从没有那么希望这一日时光可以缓慢些,她终于意识到,她的不舍之情在这一瞬间已彻底打败了归心。他会在最后关头把她留下吗?假如他真的开口留她,用任何的借口,她会留在他身边吗? 这个答案,以前是不确定,此刻,她明白了,其实她是愿意的,哪怕没有名分。 她的心已卑微至此,让她震惊,让她惶惑,让她难堪。 “姐姐。”承列推开门,见她就在院子里,他的表情复杂,并没有说话,只是喊了她一句,在她回头时朝她招手。 终于……苓岚吸了一口气,转身踏上台阶,跨过门槛。 承列知这将是他们二人最后独处的时光,识趣地退下,煦之却制止了他。承列心中纳闷:难道王不打算和姐姐说句悄悄话吗?为何又留我在此装聋作哑? 苓岚站在进门处,垂首看着前方的黑色地砖,手指无意识地搅弄着腰间垂下的裙带。 煦之在房中负着双手来回踱步,他的步子越迈越小,到最后慢慢停了下来,他转头望向苓岚,却见她手中的裙带已被她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6 扭成了麻花,他平静地问:“你还有两个愿望,此时可需本王为你做点什么?” 苓岚投向他的眼光变得朦胧起来,难道她要向他许愿,留在他身边吗?他既不开口,她自然是没有这个胆量。她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也罢,反正日后仍有机会。”煦之似是松了一口气,他像是怕她随口让他做两件事,而后从此断了牵扯。 苓岚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心底微凉,只感到鼻子发酸,想哭,可她生怕自己一哭,就会把一切都打乱。她紧咬着唇,眨了眨眼,默不作声。 煦之从案上拿起一件事物,对苓岚道:“来。” 苓岚依言而至,却只觉得此物既熟悉又陌生——一支被金丝缠绕的白玉兰花簪。 “此前摔断了你的簪子,本王早已命人重新镶好了,你看看。”煦之的声音平静如止水。 苓岚接过细看,镂空的金丝形如数片纤秀的兰叶,缠绕着包裹着玉簪的断裂之处,竟无丝毫痕迹,更显得这簪子精致华贵。她抬眼微笑着望向他:“谢王恩典。只是……” 煦之疑惑:“怎么了?” 她壮着胆子,难得地主动拉起他的手,把簪子搁在他的手中,然后缓缓松开:“苓岚还欠您一件礼物……这个您先收着,明年等苓岚准备好了再换回去。” 他一怔,微微一笑:“你是要让本王睹物思人吗?” 她被他道破了心事,脸上一热,也不否认,反过来问:“您会吗?” “不会。”他嘴上虽这么说,可手还是攥紧了玉簪,他看着她,心中隐藏着痛苦逐渐蔓延到了眼睛,即便身边没有任何与她有关的物品,他都会想着她,又何须睹物思人? 苓岚对他这个答案似懂非懂,可她读懂了他的眼神,事已至此,他们之间又何须多言? 他们拥有过无数过静默无声的瞬间,有喜悦,有尴尬,有紧张,有难过,有亲密,有无奈……不论是花前月下还是闹市街头,她的心都为他而跳跃,他的嘴角也只为她轻扬。她以为他会再给她一个拥抱,可他没有,他留下承列在一旁候着,就是为了警惕自己要一再遏抑情绪。如果她决定了要回去,他必须支持,也只能支持。 夜色浓烈,苓岚为煦之解散了头发,她手中的银篦划过他乌黑的发,竟亮得有些扎眼。煦之看这铜镜中略有些模糊的苓岚,他终究忍住了,没有去握她的手。 ..................... 这一夜,苓岚与疏琳同屋,疏琳睡得很沉稳,苓岚却辗转不安,最后有些迷迷糊糊地睡了,却又似有无数梦的残骸向她袭来,醒来之后飘渺如烟,无法捕捉一丝一缕。 次日,苓岚如常穿着白色宫衣,随内侍前来伺候煦之更衣。苓岚收拾着煦之的随身之物,动作甚是缓慢,她拿捏着眼前熟悉的梳子、玉佩、发冠、药囊……每一件都曾经连接了他和她。 祭阳日乃国中大典,煦之一身王服银光璀璨,发上金冕灿然,衬得他一张白净的方脸冷峻非凡。两年的时光不算短暂亦非漫长,只在他年轻的面容下留下了沉着的痕迹,他依然丰神如玉,湛然若神。 煦之见苓岚仍穿着金族的衣裳,不由得多看几眼:兴许这祭阳日典礼一过,便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她穿白色衣裙了。日后,她还会有机会再穿吗? 煦之暗道:必须有。 目送煦之出城参加祭典,苓岚按照他的吩咐,换回了木族的青衣,这件衣裳被她洗过之后保存得很好,一如当年的崭新,只是她稍稍长高了一点,也比之前丰满了些,原来的衣裙竟有些偏紧了,显衬出她的柳腰花态。她用木梳将一头浓密的青丝梳理好,绾结了回心髻,结髾尾垂于肩上,髻上簪了朵含苞待放的浅粉色芍药,并无珠钗步摇,却显得清丽雅致。她在眉上轻描,又在两颊补了些胭脂,用指腹轻轻点了些口脂抹在唇上,抿了抿嘴唇,樱桃小嘴登时变得更红润了。香花素衣,青丝朱颜,明眸皓齿,自是别离时能留给他最美的印象了。 她在两仪殿外伫立,一身青衣在风里飘飞。未时刚至,各色衣衫的队伍从远处的宫门涌入,她一眼认出那闪着银光的高大身影,他带着一身的阳光向她缓步走近,熠熠生辉,以至于他身后的景致都失了颜色,沦为了无关重要的背景。 她向他露出了最纯净的笑容,如朝花,如映霞,如皓月,如暖风。她如碧波清澈的眼神,微微翘起的嘴角,并无任何瑕疵,这兴许是最后能烙在他心上的一瞬间,她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媚,好让他记得,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她的眼神倒影着他。 “苓岚,”煦之在她脸上扫过,不忍细看,怕再多看一眼,他的视线从此再也离不开她。他顿了顿,声音略嫌冷淡,“你在锐宫服役两年,得王祖母特赦,今日期满回族。此后可要安守本分,切勿违制越矩。” “是,苓岚谨遵教诲。”她垂着着头,让人看不到她微红的眼眶。 “去吧。”煦之挥了挥衣袖,似是毫不在意。 苓岚拜倒在地,向他行了大礼,郑重告别。她站起身后退数步,眉目低垂,睫毛颤动,然后转身背对着他,远离了他压抑着情绪的面孔,远离了这衣袂飘飘的身影,远离她牵肠挂肚的所在。她没有哭,也没有流泪,他既不相留,她亦无法回头,只是她清楚地明白,不论她身处何夕,身在何地,离他有多遥远,他自始至终都在她的心中。 煦之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上,但他能感觉到她秀美面容上的波澜不惊,感觉到她发上的芍药花的微薄气息,感觉到她的淡青衣裙融入了青绿色的人群中。他宽阔的长袖遮掩了他紧握的拳头,指甲掐在手掌的肉上,几乎淌出血。众目注视下,他一如既往地冷淡,保持了他为王的威严,仿佛这只是一场无足重轻的告别,在这一刻,世间无人知晓他的心到底多痛,他把这两年来心心念念、反复入梦的她,送回了另一个男子的身畔,从此天涯相隔,后会难期。 在这白墙黑瓦的两仪城内,她用一场离别交换另一场重遇,天地之间的喧闹似与她和他都无关,只有那夏日的风,吹散了短暂静止过的空气,吹散了这当中的悲与喜,什么也没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部分到此完结,目前为止,男主比女主付出多一些,接下来,情况会有所不同喔~请大家一如既往支持,谢谢啦】 ☆、重逢 日影从苓岚后侧洒落,她的发梢带着金光,淡青色衣裙迎风翩然而舞,步伐不轻不沉不疾不徐,朝木族队伍的方向移去。 柏年的眼神温度渐生,视线紧紧地追随着她,他英气逼人的脸上,笑意逐渐漫开,那身黛绿色的长袍如雨后初晴的远山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7 ,透着涳濛的气息。 苓岚向他盈盈下拜,她想称他为“王”,却始终不能适应。 柏年笑着亲手扶起她:“这两年,委屈你了。” 她一时无话,羽睫抖动,俯首不语。 槿年领着黑白衣衫的两仪城军从数丈以外款款而来,眉间眼角透着喜悦。她站在柏年与苓岚之间,挽起苓岚的手:“你且在两仪城呆两天再回木族,就当是陪陪我,如何?” “是。”苓岚屈膝应道。 槿年笑道:“你我之间无需多礼,人前人后皆是如此。” 苓岚颔首,给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煦之立足原地,不经意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苓岚背对着他,可柏年与槿年的笑容分外刺眼,他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每一步都分外沉重。 众人脚步声的远去,苓岚分辨出金族和水族的队伍都已各自回处所。她不敢回望,故作镇静地任由槿年牵着手,听他们姐弟二人有说有笑。 这时,一身紫袍的晨弛带着风向他们走来,朝槿年和柏年拱了拱手,对苓岚笑道:“没想到金族王这么快便舍得放你走。”苓岚听他提起煦之,耳根微热,见他不像有恶意,心中稍安。 柏年嘴角上扬:“若非本王亲自到金族求情,怕是还得再等上一年呢。” “所以说嘛,你们当年就应该把她交给我,没准我心情好了,半年就放她回去,何须等那么久?”晨弛由上至下打量着苓岚,数月不见,仿佛觉得她又好看了些,举止已无昔日的羞缩之态。 槿年瞪着晨弛,啐道:“哪能把苓岚交给你?你这个人名声又不好。” 苓岚见他们言语间竟如此亲近,微感奇怪,圆睁着一双美目,眼光在三人脸上流连。 晨弛笑着深深作揖,道:“槿年长公主,当年是晨弛无礼在先,您大人有大量别见怪。”他们早已在木族先王的葬礼后和解,这一年多以来交往频繁,虽不能成为至交,但也能说上几句笑。 槿年想起那一日在茶寮打斗的情景,以及后来在两仪殿上的针锋相对,一切都是他们数人冲动之下的阴错阳差罢了。那时候她又怎会料到两年后的祭阳日,他们四人会在两仪宫内笑语相对?为他们姐弟及苓岚撑腰的父亲已经仙逝,年少冲动的柏年已为王,她也从一个不问政事的弱女子摇身成为两仪城城主,苓岚在金族呆了两年后风姿更胜从前,而一向看不惯的晨弛,原来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坏。 他们三人又闲聊了几句,苓岚想起上次问起晨弛关于暮阳药师和徒弟的事,正想追问他,但又见柏年槿年都在身旁,不敢擅自把煦之的私事公开,只得隐忍不语,寻思着来日伺机而行。 ......................... 煦之在祭阳日当天下午便带领金族队伍离开,苓岚本想随槿年和城军送他们出城,可怕自己受不了再一次与他告别的情景,强忍多时的眼泪会禁不住在众人面前涌出。躲在槿年的处所里发呆,她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心中期盼着,兴许十月的好逑之会,或是年底的祭典,都能遇上煦之。好逑之会,他会来吗?他会选谁?会不会数月不见,他就会逐渐淡忘了她? 离别不到半日,她的心已乱作一团,接下来的时日,将要如何度过? 柏年虽急于赶回木族领地,但见姐姐与苓岚相谈甚欢,也耐着性子多留了两日,并没提前归族。 苓岚皆陪伴槿年左右,随她一同视察两仪城的政务,更觉槿年作为一个女子的为难之处。而槿年早已习惯了种种不便,她衣饰庄重得体,言谈有度,不论是烈日当空获是倾盆大雨,她仍亲自带人在外处理紧急事务,苓岚亦紧密相随。 她们二人素来密切,分开的两年间每次见面时也会滔滔不绝地交流,然而苓岚与柏年的确是生分了不少,一来是柏年一开始就有疑她之意对她分外冷落,导致他们之间裂痕逐渐扩大;二来她的芳心已慢慢转移到了煦之身上,比起当年对柏年的朦胧情愫,她对煦之的感情则强烈得多;三来柏年已是王,他的身份高贵,自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说笑。 槿年见苓岚对柏年已大不如前,心下惋惜,但转念一想,苓岚才刚从金族回来,假以时日,多加相处,就能渐渐好转,重新回到往昔的亲密。 祭阳日后的第三天,柏年与苓岚等人动身奔赴木族王城,槿年一路送至两仪城外二十里,才与他们挥泪而别。柏年本安排了马车,但苓岚想看看木族沿途风光,执意要骑马,让他颇感意外。他素知苓岚因父亲之事一直不乐意骑马,见她马上轻松自如,并无丝毫落后,生疏感又增加了几分。 第一日路上所见与往日无异,但越是临近木族王城,她越是难过。沿途有不少村落因为蛮族入侵后村民被杀或流散已成废墟,而新建的小镇,则是人丁稀少,族民面容憔悴。 苓岚在与族人闲聊时得悉,自柏年接任以来,因战后木族人口锐减,他大力鼓励生育,然而短短的一两年内并无任何成效,许多妇女才刚生下小婴儿,有的甚至才刚怀上。少了这些劳动力,农田的收成减少,未来十数年还会添上更多要吃饭的小嘴,前景堪忧。 苓岚对煦之的离别之情尚未缓解,眼见族人过得艰苦,内心感伤,转眼望向柏年,柏年也恰好回头看她,脸上满布忧色。苓岚虽知柏年这个木族王身负重任、压力重重,却在亲眼目睹木族的惨况后,才更能体会他的无助与哀伤。 ........................ 木族王城外大队人马迎候,护卫着他们一行人进入木族王城。苓岚在马上张望,所幸,王城内已基本恢复了原貌,并无颓败之气。路旁迎候的人群中倒也认出不少相识的面孔。族人发现了队伍中的苓岚,有面露喜容,也有议论纷纷。 王府门前,一众青衣女子与侍卫相候,其中一女子三十来岁年纪,绿裙蓝带,身材娇小,素面朝天,容颜清丽,五官与苓岚有七八分相像,正是苓岚的母亲愫眉。 苓岚见母亲出现在王府前,大喜过望,霎时间眼有泪意。柏年笑道:“去吧。” 顾不得别的,苓岚策马上前,翻身下马便飞奔过去,久违的笑容在脸上绽放。 愫眉原以为苓岚为奴两年受苦受难,会比从前消瘦,此时细看,她长高了,也丰润了,更娇美了,眉宇间的稚气褪去,多了几丝从容与优雅,心中甚慰,禁不住泪流满面。 “娘,你怎么哭了?可有不适?”苓岚知她是喜极而泣,此时鼻头发酸,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见母亲在这分别的两年多中并无太大变化,除了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容色依旧绝美。母女二人相对而立,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8 相比之下更像姐妹。 愫眉摇头,只是流泪,挽着苓岚的手说不出话。 苓岚素知母亲坚强,却不知道自己为奴之时,母亲不曾哭泣,反而在此际见面才按耐不住流下眼泪。 柏年下马走近,对她们二人道:“咱们先进王府再叙话。” 愫眉拭泪,看了苓岚一眼,转而对柏年行礼,道:“回王的话,长公主不在,恐怕苓岚居于王府并不妥当,还是让她跟我同住吧。” 柏年愕然,见愫眉拒绝,也不好勉强,温言道:“那……你们看府上缺什么,尽管开口。” “谢王恩典。”愫眉向他微笑。 柏年领着众人进王府,走了几步,回头对苓岚道:“苓岚,你既已回木族,自是与以前无异,王府仍是你的家,你随时都能来。” 苓岚屈膝称谢,抬头见梨笙已站到柏年的身后,她对梨笙点头示意以作招呼。梨笙似乎对苓岚的态度颇感意外,也朝苓岚颔首,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目送着柏年与众人进了王府,苓岚牵着愫眉的手,只觉母亲的手远比自己的要冰凉。 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放眼西望,深深浅浅的青绿衣裳,颜色宛如烟雨中的山林,看不到头的长街尽处会有王城的高墙,高墙之外是她目光无法企及的万水千山,那人此刻已身在延绵山色之外,也在她的眉间心头。 她深深吸了口气:是时候要去适应,适应没有王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埋伏了五十多章的一连串伏笔将展开,而苓岚也在两年的累积下有明显的成长……】 下卷前十章走剧情线为主,这几日双更。 ☆、下落 路旁走来两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女,容貌娟秀,作丫鬟打扮,领口腰带绣着蓝色花纹,带着水族的标记,她们朝苓岚与愫眉行礼,随即候在二人身后。 愫眉领着苓岚南走去,道:“你爹留下的那间大宅子,当年因为家丁散尽丢空荒废了,反而在蛮族入侵时得以保存。我此番回来,带了几个水族的下人搬了进去,虽有不少破旧之处需要修缮,但还能住人。如今柏年君已是王,槿年长公主又长居在两仪城,加上你在金族当了两年的奴婢,怕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与他为伴了。” 苓岚点头道:“是,能和母亲一起住最好。” “你……不难过吗?”愫眉深知女儿对柏年颇有情谊,见她如此淡然,微觉讶异。 苓岚自是知道母亲所指,她讪笑着拨弄着耳边的碎发:“女儿现在可没那份心思了。” “那也好。若你爹还在,仍旧身居要职,咱们家也还有希望,可如今……已难以高攀木族的王室了。”愫眉话音里带着惋惜。 苓岚汗颜:我总不能告诉母亲,对柏年没了那份心思,原因是我移情别恋了更加难以高攀的金族王……母亲定染会嘲笑我见异思迁,胆大妄为。可是,王真的对我很好,他……他自己都承认对我有那什么了…… 想到煦之,她难过又甜蜜,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晴难辨。愫眉只道说中了她的心事,又安抚道:“别怕,有娘在,况且木族和水族,大把大把年轻有为的男子,你还有时间慢慢挑,不急。” 苓岚右手挽着愫眉的胳膊而行,左手捂嘴而笑:我娘居然不担忧十七岁的女儿嫁不出去……换了别人早就愁死了。 愫眉看她左手手腕上多了一个晶莹温润的羊脂玉镯,油光满满,显然不是寻常之物,她神色惊讶:“哪来的镯子?” 苓岚脸上一红:“呃……是王赐的。” 愫眉却以为“王”指的是柏年,她压低了声音:“难道柏年君对你还存有什么念想?” 苓岚暗叫不妙,只得编了个谎:“娘,是金族王赐的……他把我所簪的那根白玉兰花簪不小心弄坏了,就赔了我一个镯子。”事实上,镯子明明是她的生辰礼,而摔断的簪子,他早已修好,是她自己故意不拿。 “那金族王倒也处事分明。可惜了,那簪子是你爹当年送我的。”想起早逝的夫君,她的眼神暗淡了些。 “娘,那簪子还在的,只是……需要拿金子补接一些断裂的位置,日后有机会我再去要回来。”苓岚柔声安慰道。 “你既收了人家的镯子,怎么能再把簪子要回来呢?” 苓岚发现这么说也不妥,只好转移话题:“娘,那药粉的事,到底如何?” 愫眉见闹市人口繁杂,便道:“此事回去再说吧。”当下也不再追问她簪子的事。 母女二人带着丫鬟,沿着南面的道路一直往前,苓岚四处张望,虽觉战乱后的木族王城变化很大,但并无衰落之意。她们来到一座冷清的府邸前,正门的匾额上“云骑将军府”五字已是陈旧,但仍被洗刷得很干净,此处正是苓岚父亲苍颀生前的将军府。 苓岚自小在这府上出生与成长,此刻重返,满满的感伤。父亲苍颀去世的三年间,家族中人病的病,亡的亡,苓岚随母亲去了山林守孝回来后,将军府已只剩一个空壳。愫眉一心济世行医,多在水族与木族两地奔走,若把女儿带在身边,怕她终日在山林里野性难驯,见夫君的义兄木族王对苓岚怜爱,意欲收留,便将苓岚留在木族王府与槿年为伴。其后愫眉虽偶尔回木族,但极少来王城,更不忍回将军府回忆旧事。蛮族入侵后,木族百废待兴,将军府成为愫眉回木族王城后最佳的落脚点,这一年以来,她领了几个水族的下人打理了一番,柏年得知她回来居住后,也派人前来作了些整理。有些院落已衰败破落,但大部分房屋收拾后,倒也干净整洁。 愫眉早已为苓岚辟出一个房间,床铺被褥,案柜箱笼,妆台几凳等无一不备,甚至连胭脂水粉、珠钗翠钿都准备了。苓岚见诺大的将军府只有寥寥七八人,既有些好笑,又暗觉凄酸。她望着窗外的断井颓垣,杂乱青草,与墙边斑驳的苔痕,残阳日照下,鸦雀乱飞,满目苍凉,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用过晚膳,苓岚忍不住向愫眉问起毒粉之事。 愫眉叹息道:“那日我收到了你的来信,便察觉不妙。那时你在金族一载有余,虽说为奴不能与家中互通书信,可一来信竟然捎来这些危险的事物,真叫娘不安。” 苓岚歉然,悄声道:“因为王……是金族的王,此前遇袭三次,时隔数年,都有遇到过类似致人昏迷之物,可他们的医官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女儿便想,五族之内,医术最高是水族,研究植物最深是木族,而善于制造毒物的是火族,大概金族的人也很难有什么进展了,才写信问问母亲。” “如若你的晴霓表姑在,兴许这东西,她一眼便能看出。” “晴霓表姑?”苓岚似乎对这名字有印象,但她十几年来却从未见过此人。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79 “是你爹的远房表妹,她是暮阳药师的其中一个弟子。” 苓岚大惊:“还有这等事?那她人呢?” 愫眉摇头道:“她在十二年前便不知所踪,这些年来,不论是木族人还是火族人都寻不到她,也不知是生是死。” “她是木族人?” “对。暮阳药师早在二十年前便名满天下,他收过三个弟子,其中大弟子因为贪恋权贵以毒害死了一家满门,被火族判了死罪。而你晴霓表姑,则是他的二徒弟。” 苓岚万万没想到,她想找的暮阳药师的传人,竟然是自己的远亲,她忽然想起那日晨弛所言,问起暮阳和他的弟子时,晨弛对于大徒弟和二徒弟的事都回答得很干脆,但是提及暮阳药师的关门弟子,他却吞吞吐吐,神色诡异。苓岚知道,如果真的找不到暮阳药师和晴霓表姑,那么唯一的希望,便是落在晨弛所知道的那人身上了。 “娘,您可知道暮阳药师的小徒弟吗?” 愫眉叹道:“我与暮阳药师在十八年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还在跟随师父学医,正准备和你爹成亲。你晴霓表姑比我小两岁,却已是造诣颇深。学医与事毒在范畴上虽有交集,但终究是道路不同,因此极少往来。暮阳药师的关门弟子大概是十五六年前在之后才收的,我从未见过此人,据说很年轻,要是此时仍在世也就二十七八岁年纪。有传闻道是,暮阳药师归隐前把一生所学和所著秘籍全部授予了他的小徒,以至于你晴霓表姑心生不忿,断然离去,从此销声匿迹。而得了真传的小徒弟,听说前些年是在火族王宫里当药师的,可后来也再没有此人音讯。” 火族王宫……苓岚心道:晨弛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只是不愿对我明言。她心里暗自后悔,前几日明明在两仪宫遇到晨弛,她为何没有多问一句? 愫眉凝视着苓岚沉思的面容:“依我看,你对金族王遇刺之事过于上心了。” “啊?”苓岚抬头。 “按理说,你不过是去金族当个花匠,也就两年光景,既已回木族,为何还对此事穷追不舍呢?” 苓岚脸色微变,她不敢这么快便对母亲坦白自己对煦之存有念想,更不愿道明煦之对她也格外看重,毕竟她也是怕最后与煦之再也不能往前一步,提早说了会让母亲担忧,只好道:“女儿在锐宫当差时一直备受他的照料,火族的王子在一场宴会后刁难与我,当时王……金族王维护了我,加上后来……木族王去世后,他还准许我前往神木林祭祀,所以……女儿便想着,要是能在此事帮得上忙,就算是还了他的恩德。” “原来如此。”愫眉从没见过煦之,也没作他想,又道:“此事渺茫难寻,恐怕不好办。” 苓岚问了母亲这两年在水族与木族的见闻,被母亲数次催促去歇息,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躺在雕花的旧木榻上,手指轻触着榻边的花纹,想起锐安殿后堂那张躺过两回的木榻,想起远在锐城的煦之,心道:不知道王此时在做什么?他一向晚睡,大概还在批阅公文吧?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去逛花园……煦然公主的猫咪,不知道会不会习惯其他人的抚养?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终于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境之中,她看到了煦之骑着马缓缓前来,一身银丝白袍在月光下宛如冰雕般闪着寒光,但他的笑容却是暖暖的,他纵身下马,衣袂飘飘地来到了她所在的将军府门外,轻轻地挽起了她的手,嘴角翘起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让你久等了。” 她闭目卧在榻上,一如梦中的她,微笑带泪。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依我看,你对金族王遇刺之事过于上心了。 苓岚:那是您未来的女婿耶…… ☆、心乱 次日一早,云骑将军府上来了几个木族王府的内侍,捧着几箱衣饰、茶壶、粉盒、布匹等物品,还有金银钱财,说是王赐予苓岚的,感念她当初为她挺身而出云云。苓岚知这些事物乃木族中上好的东西,虽不比在锐宫内见到的华贵,但她心中感恩,打算前去木族王府谢恩,但内侍说柏年已分赴过了,今日有事外出,请她改日再去。苓岚拿出一些零碎银钱给前来的内侍作为答谢,又说了不少客套话。 内侍欢天喜地回王府,待到黄昏时柏年归来,才细细转达苓岚的感谢。 柏年本以为苓岚回木族便会像之前那样居住在王府中,不料那日愫眉早有准备地在王府门前截住了苓岚。他仔细一想,也觉得愫眉是对,毕竟他与苓岚并未成亲,又非亲眷,以前父亲和姐姐同住的时候还好说,如今却有些尴尬。他命人把赐给苓岚的诸物一律送到将军府,心想得找个什么理由过去瞧一瞧,可此番祭阳日奔赴两仪城多日,积累了不少事务要处理,还要外出视察,探望苓岚之事只得押后一日。 这夜,梨笙捧过一碗茶,碧绿的汤色浮着几片莲叶碎末,柏年接过饮了一口,示意搁在案边,便埋头审阅书文。梨笙在一旁垂手而立,柏年见她并无退下之意,抬头望了她一眼,她一身淡青素纱宫衣,头绾双平髻,髻上簪着七八朵精巧别致的小金花,眉清目秀的一张面容略带迟疑之色。 柏年道:“还有事吗?” 梨笙怯怯地回了一句:“没……没什么事。” “那便下去吧。”柏年执笔的右手轻微地晃了晃,不再望她。 梨笙退下,背影如像风里翻飞的柳条,看似无依无靠,却又有着难以扯断的牵绊。 柏年搁笔,心下烦闷,他想起了数日前槿年私下对他所说的话:“当年苓岚为了助你挺身而出,我们二人不能保她无虞,已愧对于她。幸好她在金族的两年,金君并无为难她。然而你数次与她碰面,却从未表现出你对她的关心和爱惜,反而一味地怀疑她,你这是直接把她推给了别人啊……再说,这段时间以来,你也并没明确拒绝过梨笙,还因为蛮族入侵后对她百般怜惜,留她在身边伺候……你还有个土族的小郡主在议亲,又与梨笙如此接近,三心二意,你却要求苓岚身在金族却在你冷言相对后仍心无旁骛地将你牢记在心?” 他深知,父亲的遗命不可抗拒,与土族的思均小郡主已是定下来的亲事,只等一年半后他的孝期一过,便正式进入流程。无论是昔时作为木族的少主,或是今日为王,他都不乏爱慕者,梨笙不过是当中最为大胆也最为痴情的,可自始至终,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却只有在木族王府长居多年的苓岚。苓岚前往金族为奴后,梨笙多番软言相劝,他不曾疏远她,甚至在蛮族入侵后,因她顶替了槿年受蛮族羁押对她心存感激,留在身边伺候。苓岚的面目日渐模糊,梨笙则是日益靠近,柏年偶尔也会迷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0 糊:到底要不要连梨笙都收了? ........................ 这一日,苓岚亲手整理将军府的园子,拔出了大片的杂草后,累得满头大汗,靠着一块巨石上歇息。忽听人来报,王亲自驾临将军府。 这个王,指的当然是柏年。 苓岚甚是惊诧,她尚未入王府拜见柏年,柏年却先来找她。她连忙除下身上的粗麻围裙,随手塞到石头后面,取来一瓢水洗净了双手和脸上的汗水,理了理鬓角的乱发才快步到园外相迎。 此时愫眉已请柏年进了二门,穿过碧水池上的石拱桥,柏年正看着那几尾肥懒的锦鲤在疏疏落落的莲叶间悠闲地扭动,见苓岚正要下拜,连忙制止:“本王今日只是路过,顺路来看看你,不必多礼。”他见苓岚衣衫简朴,发髻微乱,并无珠钗等装饰物,脸上湿答答的也不施脂粉,他面露疑惑。 苓岚见他目光不住打量着自己,难堪地俯身请罪,解释道:“苓岚正在整理园子,不知您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恳请您宽恕苓岚的失仪之罪。” 柏年没想到她会如此谦卑,心中难过,他虽为王一载有余,所有人对他更为尊敬,但他极不愿她向自己如此卑躬屈膝,道:“不碍事,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愫眉连忙招呼他入内,又命下人奉上茉莉香茶。柏年在内堂撩袍而坐,环视四周,见她们所居之处虽陈旧,但倒也显得古朴典雅。 苓岚一时无话,只好亲自去厨房备点心。待她回来,却见柏年拿着茶盏,与母亲并无交谈,只觉这气氛尴尬。 “苓岚,”柏年开口,“你回木族这两日,待得还习惯吗?” “回王的话,苓岚一切安好。苓岚昨日本来打算进王府叩谢您的赏赐之恩,只是内侍说您一大早出去了,便打算等您得空了再前去拜见。” 柏年听出了她话中的生分,更觉不悦,他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站起来走向她。 愫眉见状,只得随之站起,立在一旁。 柏年站在苓岚跟前,挽起她的双手,他从未如此待她,苓岚吓得赶忙一缩,却被他紧紧拽住了。 他柔声道:“苓岚,不论外界有何传言,我深知你为奴是因我之故。在我心中,你还是当日那个跟随在我和姐姐身边的小丫头,以后不必如此见外。” 苓岚颔首道:“是,谢王……”她本想说“谢王恩典”,见他神色微变,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柏年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依稀察觉到她的小手已有一层茧,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低头却见她左腕上戴着一个洁白细腻的羊脂玉镯,莹润生光,自是价格不菲,他从未见过此物,见苓岚浑身上下并无其他的饰物,知这必定是她随身所戴的首饰,正自疑惑她从何处得来这样的珍宝,想着是否是苍颀将军府上的物件。 苓岚意识到他在细看自己的镯子,慌忙挣脱了他,她垂下双手,袖子遮挡了玉镯。 柏年从她的反应中有了判断,冷冷的道:“是他赐的?” 苓岚当然明白柏年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不愿否认,却又怕直言会惹来柏年不快。 柏年见她眼眸低垂,默不作声,明白自己猜对了,他冷笑道:“能让你片刻不离地戴在身上……可见我木族的赏赐远不如他送赠的珍贵了?” 苓岚想起昨日柏年让内侍送来的首饰,印象中好像是有玉镯之类的物品,她随意看了两眼便让丫鬟收好。此时柏年的冷嘲热讽让她很不自在,她小声道:“您多心了,并非如此。” “我多心?”柏年厉声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压根儿就没想回到我这木族王城!你宁愿留在姐姐的两仪城!你是为了能见到他罢了!” 愫眉见柏年动怒,却未知他所怒何事,想上前劝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苓岚无意与他争辩,垂目不语。 柏年只道她默认了,“嘿嘿”地笑了几声,既是讽刺,又有苦笑:她的心还没有回来…… 他目光如炬在她脸上一瞥,带着失意与愤懑,拂袖而去。侍卫紧密跟随。 苓岚仍怔怔地站在原地,愫眉只得抢出去,带着下人送别柏年。柏年脸上阴云未散,对愫眉拱了拱手,上了马调头离开将军府,没过一会儿,大队人马消失在街角。 愫眉匆忙回到内堂时,苓岚正在木然地收拾着茶点和茶具。愫眉细细回想了柏年的话,便压低了声音问:“苓岚,王口中说起的那个人,便是金族的王?” 苓岚也知否认并无任何意义,她不敢看母亲,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不该会是……对金族王动了什么心思吧?”愫眉大惊。 “娘,”苓岚忽然有些难过,柏年对她疾言厉色,她不曾惧怕,可若让母亲震惊和不安,她心里却很不好受,她强忍着泪意,“您别担心,我和王……和那位金族王,并没有什么……他的确待我不薄,女儿心中感激。柏年他大概是不高兴,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性子便是如此,容易动怒,没几天又会好的。” “依我看,柏年君心里还是有你的。” 苓岚愧疚:可惜,我明白得太迟,我原以为,自从我去了金族,他就将我忘了,然后和梨笙走得亲近。或许,这只不过是我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当初若是足够喜欢柏年,自是会无条件地信任他,大概也不敢对王有什么念想…… 她再次确认,她与柏年之间没有任何可能,她对他已无丝毫的留恋,仅有作为族民对王的尊敬和多年相伴的关怀。她曾真心真意地喜欢过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可她离开后经历了种种,他开始怀疑她,冷落她。与此同时,她被煦之吸引,被煦之呵护,她从此真心真意地不再迷恋柏年的一切。 她只有一颗心,意属于谁,却不是她自己所能把控的。 愫眉见她不语,却在想着要怎样才能帮金族王查清楚药粉的来源,好让苓岚还了这个人情,从此不要再对高不可攀的金族王产生什么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章回来……】 ☆、非议 柏年前来闹了那么一场,苓岚无心再去园子拔草,随意地吃了几口点心,说要出门买些东西。愫眉想着让她去散心,却又放心不下,坚持让她手下的水族丫头云浅跟随苓岚同去。 云浅是这两年才到愫眉身边的,苓岚见云浅及笄之龄,长得斯文秀气,倒和自己刚到锐宫时甚为相似,欣然带她一起出了门。 王城内市集跟往年差不多,木族民风淳朴,不论庶民还是贵族,男女老幼在街上闲逛并不避讳。苓岚寻思着府上所缺的事物,和云浅一一选购。自从她做了那个梦,梦见煦之骑马来将军府找她的时候,她突发奇想,会不会真的有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1 梦境成真的一日?她眼看家中破落,心里难过,反正母亲在水族也有些钱财,加上槿年给了自己一点,柏年后来又赐了不少,她想着干脆都花在修缮与安置将军府之上,让母亲在此住得舒服些。 走了小半日,苓岚见前面有一家干果蜜饯的铺子,想起在两仪城闲逛时,煦之和她曾买了些干果蜜饯,还被人误会为小夫妻,脸上微红,嘴角偷偷带着笑意,她领着云浅进内,挑了些桃干,又记起煦之亲手喂她吃桃干的情景,两颊红云更盛。 “听说王上午去了趟将军府。”有个正在买蜜饯的女子与身边的少女在交谈。 苓岚听闻“将军府“三字,留了神,不敢转头,只是放慢了挑东西的动作,凝神静听。 “是啊,我哥就在将军府对面卖饼,他也看真切了。” “想不通……那人在异族当了两年的奴婢,王为何待她这般好?” “她是苍颀将军的遗孤啊!在木王府上跟长公主一起长大的,她和王关系好着呢!” “话虽如此,可苍颀将军又无显赫战功……没落官家的小姐再怎么矜贵,还能把为奴的过往抹杀不成?”那女子听起来甚是不平,声音便比之前大了些。 “据说那人容貌甚佳,王免不了为色所迷。” 有个大婶在一旁搭话:“我听说,她是为了王才去的异族当奴婢,日后可是要当王妃的,你们可别乱嚼舌根惹麻烦。” 正在讨论的二人登时不敢作声。 苓岚听得人家在她身边议论自己,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让店家包好所选的桃干,那包装的小伙子见她身穿朴素的青衣,容颜却如像是从画上走下来一般,好奇地问:“这位姑娘好像从未见过?” 苓岚一笑,并不搭话。云浅接过桃干,付了钱,正准备和苓岚一同出去,刚走到门口,却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对云浅道:“云浅姑娘,您家夫人在府上还是在医馆呢?我的小孙子这两日发热得厉害,正打算抱过去请她看一眼。” 云浅道:“大娘,我家夫人在将军府,这几日小姐回来了,夫人并没有外出,您快去吧。”那中年妇女连连称谢,又看了苓岚几眼,苓岚向她微笑。 整个木族王城,战后被保留下来的将军府只有已故将军苍颀的府邸,此外左右将军均因府邸损坏迁居别处,云浅这么一说,店内的人都看着苓岚和云浅,暗里议论,苓岚置若罔闻,轻移莲步,飘然出店。 苓岚对于自己成为族人议论的焦点感到有些新奇,她从那三人的对话中得知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印象:一,她长得好看;二,她是没落的官家小姐;三,她可能是未来的王妃。虽有失偏颇,可也不算在说她的坏话嘛…… “小姐,刚才那些人在说您呢,您不生气吗?”云浅见她不作声,小心翼翼地问。 苓岚笑道:“有什么可生气呢,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我也管不了。我若不生气,这流言蜚语便伤不了我了。” 被丫头称作“小姐”让她极为陌生,这是她小时候才有的称谓,后来去了木族王府,侍女们都喊她“苓岚姑娘”,在金族的两年,都是被直呼其名的,最多就是煦然和承列喊她“姐姐”。想起煦然和承列,她会心一笑,他们一主一仆,各有可爱之处,还真是刻板的锐宫里难得一见的活泼颜色。 她抬头望向西边的天际,黄昏的颜色已漫过了天空,她右手隔着袖子拨弄左腕上的镯子,心想:也不知道王现在在做什么呢? ......................... 煦之回锐宫已有四日,他终日忙于政事,原以为埋首公文便可减淡分离的烦躁,但每每想唤苓岚做事才一次次地意识到她已远在千里之外,心中更觉焦灼。 如今,他写字的墨并不是她研磨的,他饮的茶也不是她所煎的,熏的香也并非她所选的,吃的点心也不再是她亲手做的。 他把她的簪子放在书房的漆匣内,连同她编的草蚱蜢,还有他在上元节后从她屋前的花灯下偷来的字条。他需要温馨的记忆来支撑着,直到他们重逢之时。 这日,他见残暑消退,决意到花园小逛一下,看看苓岚走后的花园是否如昔。 内侍遵照苓岚的嘱咐,正忙于修剪绣球花的残枝,粉蓝紫红的绣球虽褪得只剩下白白绿绿的颜色,却别有韵味。池塘边菡萏仍自盛放,清香入风,石榴花已开得差不多了,殷红如血,煦之走到石榴树下,怅然若失。 在她到来之前,这一草一木与她毫无瓜葛,然而自她出现之后,因有了与她相关的回忆,这一点一滴,一丝一缕全部成了思念她的契机,仿佛这池塘是为她而存在,这树也成了她的印记,这花也有她的寄托,就连那透金的斜阳和那日渐消退的下弦月……都充满了她的气息。 她此时应该回木族了吧?虽说她曾说想留在两仪城,可她母亲毕竟在木族,她定是要回去的……如此一来,他要是想去见她一面,便难上加难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回了木族王府居住……想到此处,煦之心中一凉。 猫从桂花树下窜出,直奔而来冲着他喵喵直叫,然后撅着屁股,举起尾巴,来回蹭着煦之的袍子。 煦之苦笑:连你这小家伙也来欺负我,难道还怕本王想她不够多吗? 他首次蹲下身子,伸手去揉揉猫咪那毛茸茸的脑袋。 .............................. 苓岚回到将军府时,下午那位中年妇女正抱着孙儿出来,她向苓岚行了个礼才离去。 愫眉见云浅提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笑着对苓岚道:“你这孩子,在金族呆久了没买过东西,一回来见到什么就买什么……” “娘,还有不少事物明后天才有人送来呢。”苓岚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你都买了什么啊?”愫眉哭笑不得。 “杂七杂八,看到有用的,喜欢的就都买了。我还预定了一些花木,想把园子整理一下。” “这夏天还没过去,哪有人在这时候折腾园子的?你是整理花园整上瘾了吧?” “花匠当习惯了。”苓岚笑道,“我那时候在锐宫改造花园时还是初秋呢。” 此时下人搬上食案,愫眉便让大伙儿都去吃饭。苓岚走了半日也饿了,胃口大开,吃了不少饭菜。 愫眉道:“你这两日有什么想吃的就说,我让他们给你做。金族再怎么好,可你的口味终究是偏向水族和木族的。” “娘,我想吃蘑菇……”苓岚想起因为煦之吃蘑菇会长疹子,整个锐安殿都不让吃蘑菇,害得她离开木族后从未尝过鲜。 “好。”愫眉答道。 “等到秋天,咱们腌制些鱼乍吧,我在锐宫两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2 年都没吃到过呢。” “为何?” 苓岚想了想,道:“据说是禁忌,我听说王的兄长就是在吃了鱼乍之后忽然倒下,不治身亡,因此整个锐宫这十年来都把这道菜给禁了。” 这是她最初成为煦之的侍婢后,掌管厨房的疏琳悄悄告诉她的,时隔近两年,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鱼乍并没有毒,怎会致人于死地?”愫眉奇道。 “我也没多问,大概是之前就有些旧疾?”她猛然惊觉,这种吃了东西之后忽然倒地而亡的情节好像有些熟悉,可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也曾听过。 愫眉又道:“不一定是鱼乍有问题,也有可能是本身就有隐疾,又有可能是他所吃的药膳刚好与鱼乍本身产生冲突。不过就这么把罪怪在一道菜上也是无辜。” “是啊,据说王的兄长离世时很年轻,也就二十岁。王本来是想着当个闲散的王子去游山玩水舞文弄墨的,结果被迫当了储君,还承担了与水族公主的婚事……”一说到煦之,她的嘴巴便禁不住了。 愫眉也想起:“你不说我都忘了金族与水族的婚约,可后来听人说,娴歌公主今年春天嫁到了土族。” 苓岚自是不能说这是煦之做的媒,只好唯唯诺诺的随意应付几句,说自己也有幸前去土族观礼,才遇到柏年,收到了母亲的回信。想起在土族观礼之后……对了,水族还有一个婧歌公主呢…… ☆、和解 既然柏年向苓岚发了顿脾气,苓岚自然是不敢主动进王府去惹他不痛快。 这几日,苓岚忙于整理将军府上的事务,她招了几个杂役,给将军府添置了几件新家具,备了一辆车马,还有几匹马,和一些家禽。 除尽园子的杂草后,她请了几个花匠将花园重新种植新的花木,又指挥着下人把将军府破落的地方都修整一番。 愫眉见她一回来就把家里搞得有模有样,便把云浅留给她做贴身丫鬟,自己白天留在医馆里给族人治病开药。 苓岚十多天前还只是一个侍婢,习惯大小事情亲力亲为,如今居然也有了丫头伺候,自觉有些好笑,又无所适从,她习惯了凡事独立完成,而云浅总是抢在她之前。她想着,或许再过些时日就能习惯。 兰月至,木族王府即将举办宴席,苓岚接到帖子,既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 这日上午,苓岚准备赴宴,云浅拿出愫眉给苓岚新做的和柏年下赐的几套衣裳,苓岚记起前几日在柏年面前的失仪,略有些汗颜,最后挑了最为华丽的一件青色丝稠裙子穿在身上,在镜前转了一圈,自我感觉良好,正要往门口走去,云浅却笑着把她拉住了。 苓岚颇有不解,云浅道:“小姐这身衣裳虽好,可您的发簪和首饰却配不上这一身的绸缎,云浅帮您换过。” 当下云浅捧出几个檀木首饰盒,在妆台上展开,各式发簪、珠钗、耳环、项链……琳琅满目,把苓岚吓了一跳:“我这儿何时有那么多宝贝?” 云浅解释道:“这里有半数以上是夫人的嫁妆,她身为女医平日不适宜打扮,后来因为将军离世更是无心装扮,这些珠宝首饰便一直安置在将军府上的库房里。前段时间夫人交待过,全都要留给小姐平日使用。其余的这几盒,是木族王过去的一年内的赏赐,您想要哪件?云浅这就给您戴上。” 苓岚看她一副欲大试身手的模样,心道:我都快要忘了娘出嫁前在水族便是贵族的千金,她这些年的深居简出还真是让人以为我们家穷得吃不下饭了……看来我这没落官家的小姐,也不至于一无所有……可是,木族战后尚未完全恢复,这样招摇过市好像不大妥当。 她扫了一眼,只因她平日不好此道,此时觉得样样都好,件件都精致,道:“都差不多,你看着办吧。”云浅细细地给她打扮了一番。苓岚临镜细看,只见自己头上绾着灵蛇髻,发上所簪的碧色琉璃珠花被镂空的金银丝线缠绕,灿然生光,鬓边斜斜地插了一支银花珠钗,垂着银线流苏微微晃动,髾尾点缀着小颗的翠玉珠子,甚是别致。云浅为她在额上贴了一朵朱色的兰花钿,纤细柔美,映衬着她腮边的薄红,顿时间,峨眉如黛,杏目水灵,一张清秀的脸容多了几分娇媚。 “我以前常说,水族女子善于化妆易容之术,心里一直怨恨自己没有早早跟母亲学习,不料你这一小小的丫头也擅长于此道,”苓岚笑道,“我这个小姐只是个半吊子,可惜了你这番悉心打扮。” “怎么会呢?云浅觉得,像小姐这样的绝色容貌,不装扮才是真正的可惜。”云浅边帮她戴上珍珠耳环边微笑道。 “云浅啊,你这嘴巴真甜……我本来还想着自个儿骑马去赴宴的,被你这么一弄,倒不好意思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过去,你也换身衣服随我去一趟王府吧,还有,让他们备车。” 云浅应道:“是。” 苓岚一行六人,苓岚与云浅坐在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丫头瑚清和一个侍从在车前,旁边还有两个小厮骑着马一路护送,抵达门口时,云浅当先从马车里出来,再回身扶着苓岚的手让她缓缓下车。苓岚对自己的这般排场并不习惯,强忍着笑意才不至于失态。 木族王府前宾客盈门,管家随着众人的目光发现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细看才认出是苓岚,他见苓岚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相迎的笑容多了几分惊喜,连忙请她入内。 苓岚带了云浅和瑚清入内,木族王府在战乱后花了大半年重新按照原样修建,和以前别无二致,反倒是更崭新了些。在五族当中,其余四族均居住在华丽的宫殿之内,唯独木族王族凋零,性子低调,在王城内修建了一座王府,无论是规模还是奢靡的程度都远不及其余四族,却别有一番清幽雅致的韵味。 她们穿过水塘上的九曲石桥,水塘中菡萏亭亭玉立,日影之下香风袅袅。远处的长廊下站着十余位衣香鬓影的女眷,绝大多数都是木族王公贵族的小姐,都是苓岚以往随槿年一同会过面的。 苓岚与她们并不相熟,但她不得不过去和她们打招呼,放慢了脚步向长廊走去。 “咦?这是谁家小姐?”人群中窃窃私语,“好像在哪儿见过?” “好像是苓岚姑娘。”有人认出了她,议论声起。 苓岚向她们行了个礼:“苓岚见过众位姐姐。” “哟!你可总算回来了……”有个碧色长裙的女子故作亲热。苓岚转眼望去,却是槿年和柏年的母家的表妹栀柠。栀柠只比柏年小一个月,长得细眉长目,笑起来让人想到狐狸,她对柏年动过心思,只是她随长辈常年居住在数百里外的城镇,极少到木族王城,跟柏年算不上熟络。 苓岚向她微笑致意,心却暗自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3 纳闷:要是槿年在就好了,我可不擅长应付这些贵族千金,更不爱听她们各种八卦。 她们谈论着诗文书画、笙歌宴乐以及城中年少英雄的花边新闻,还有即将到来的乞巧节会,苓岚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心思却神游天外:马上就是乞巧节了,去年乞巧时,王在国公府附近的市集遇刺,希望他今年别没事往外乱跑了。话又说回来,他一个大男人,好好的怎么要去凑这种姑娘家节日的热闹呢……他那时,该不会是来国公府寻我的吧?苓岚啊苓啦,别把自己当一回事,大概凑巧罢了…… 想着煦之,她眼角眉梢笑意更盛,脸颊又多了几分羞赧的红霞。 正自寻思,王府的内侍前来请她们到后殿入席,苓岚与两个丫头混在一众女眷中穿过主殿。主殿上招待的是木族中的官员和男宾,未婚男子都在忙着假装聊天,眼睛却偷偷地在瞄那些漂亮的姑娘。苓岚因两年没在族中露面,加上衣着打扮与往日完全不同,她目不斜视地穿过主殿,神色自若,却没被认出身份,反而因妆容精致、服饰华丽多了些关注。 柏年刚好从外面进来,殿中人同时行礼,柏年在一众行礼的女客中发现了苓岚,脸上露出了讶异。苓岚朝他颔首致意后,正欲随女眷入内,却被柏年喊住了。 “你来了。”柏年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径自向她走去。他这几日已消气,本想召苓岚入王府,却没有适当的时机,正好有几位宗亲远道而来,他便下令举办宴会,借此见一见苓岚。此时相见,他一时之间想不到话题,见苓岚打扮光彩照人,让人眼前一亮,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苓岚被他直直盯着有些难为情,轻声道:“请问王有什么吩咐吗?” 柏年微微一笑:“倒也没什么,本王……我本来还在想要不要派人去接你,后来听说你已经过来了。” “有劳您费心。”苓岚意识到殿上绝大多数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那日在将军府,是我不好。”柏年语气之诚恳让苓岚意外,“你别放心里。” 苓岚讪笑道:“您说笑了,苓岚怎会计较这些?” “你若得空,就多来王府走走。”柏年凝视着她的面容,深觉她额上的花钿明媚动人,百看不厌。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说过的,王府仍是你的家。”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苓岚只得谢恩,柏年还想多说几句,却见她不住望向后殿方向的女眷,而那十数位故意慢下来的女眷也在悄悄瞥向他们二人,他不再挽留,目送她的背影款步姗姗地消失在主殿,才转头向宾客示意。 他隐约听见失望的唏嘘声——原来那容色绝丽的女子便是传说中的苓岚,怪不得王会看上她云云……柏年今日才头一回觉得苓岚配得起这样的赞誉,她平日都是素面朝天,衣着朴素,他压制不了心中的喜悦:她这般精心打扮,是为了进王府见我吗?可见她对我仍有情意。饮宴过后,我得好好与她说说话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柏年君,您想多了哈……】 ☆、献策 女眷的筵席设在后殿,烛光之下,推杯换盏,笑语宴宴。 苓岚在席间想起柏年适才所言,他们相处多年,从小到大,她早就熟悉他易怒的脾性。心情好的时候,她或许会哄几句,心情不好就不管他,过几日他便又拉下脸来向她赔罪。有时她也会深感无奈,难道不该是男人哄姑娘家的么?为何柏年总是反过来呢?想起数年前的往事,她的微笑弥漫在嘴角。 栀柠见苓岚脸有笑意,看似关心地问道:“苓岚妹子,你在金族这两年可好?” “谢姐姐关心,苓岚一切安好。” “听说金人严苛御下,不知有否刻薄于你。看你这娇滴滴的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可怜啊……”栀柠似是有心让众人听到她的话,声音比平常大了些。 苓岚淡淡一笑:“苓岚在金族两载,并无任何人为难于我。” 栀柠像是十分吃惊,声音尖锐:“真的吗?难不成……因见了你这花容月貌,严酷的金族人竟怜香惜玉了?” “姐姐说笑了,”苓岚转动目光,从容地道,“虽说咱们木族人普遍生性仁厚,可别的族也并非是尽是冷酷苛刻之辈。五族之境,不论是哪一族,想必是坦荡荡的君子与长戚戚的小人并存罢了。” 她回木族这几日,在市集上、在这王府中,听到的闲言和讽刺可远比在金族锐宫里的要多,归根到底,她在金族为奴一事微不足道,又有煦之撑腰,自然无人在她面前议论。可她在木族,是众所周知的将军遗孤,她为奴两载归来后如若就此淡出人们的视线,大概也不会有人提起。但柏年亲临将军府探视,她如今又衣着华丽地出现在宴会之上,居心叵测之人定是心理不平衡,想要给她个下马威。 栀柠对她话中有话犹自未觉,另一位女眷却插口了:“照你这么说,咱们木族也有尖酸刻薄的小人?”她这番话,摆明了就是要挑拨离间。 苓岚倒也不怕她,捧着酒杯,轻轻啜了一口:“苓岚乃一介女流,不曾认得木族的万千子民,当然没有能耐去辨别君子与小人。只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依照圣人的定论,如若有成人之恶的行为,那大概便是小人了。不知这位姐姐可曾遇到过?”她言下之意是说小人都是促成别人的坏事,揭人伤疤或是搬弄是非这等事都是小人所为。 那女眷哑口无言。栀柠此前数次遇苓岚,均见她跟在槿年身后,看上去低调柔弱、和善可欺,后来听说她为奴两载后仍深得柏年欢心已是愤愤不平,今日见她,本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重提她为奴之事想要羞辱她一番,不料她轻描淡写地把圣贤的话搬出来倒打一耙,暗讽自己和另外的女眷在行小人之事,想辩驳却又一时无话,气得把古藤酒杯重重地搁在木雕食案上。 苓岚昔年在温柔敦厚的槿年身边从不与人争论,在锐宫时,有煦之的恩威护着,锐安殿的下人待她也算是恭谨,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与人唇枪舌剑的一日,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却被自己三言两语打发了,竟觉索然寡趣。 一众女眷见气氛不对,均自对望,也有性情温和之人主动向苓岚问起她归族之后的动向,苓岚见对方并无恶意,礼貌地一一应对。栀柠见她有了新的伴,而且是木族郡王的妃子,也不敢再对她啰嗦。 酒过三巡,苓岚眼看吃得差不多,也懒得再跟她们应酬,领着云浅和瑚清到花园小逛。两个丫头第一次进王府,只觉这花园别具一格,苓岚则看得出,战后重修的花园,少了那几棵树百年的老树,气韵已大不如前。 宴席散去,众宾客纷纷告辞,苓岚回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4 到殿中,正要向柏年辞别,柏年却独独留住她:“陪本王走走。”待宾客散去,领着她向花园走去。 苓岚心道:难道我天生便是陪君王游花园的命格? 她想起自己在锐安殿的两年间,数不清多少回与煦之在花园闲逛,他们一同走过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晨露烈日、暮雨星夜……也不知今时今日,没有她作伴,煦之是否还会到园子忆苦思甜。她发现,即便眼前没有任何与他相关的事物,她仍旧时不时地记挂着他的一切。 “嗯?”柏年刚说了几句话,见她无任何反应,便疑惑地转头看她。 “抱歉,苓岚失神了。”苓岚歉然道。 柏年停下脚步:“你在想什么呢?” 若告诉柏年,自己在他身边,心里却思念着另一个男人,估计柏年会把她推进桥下荷花池里……荷花池……嗯,她和煦之也曾一同掉进过锐安殿的荷花池,那是去年三月还是四月来着? 完了……怎么还在想着他?苓岚暗骂自己。她定了定神,正色对柏年道:“柏年哥哥,苓岚想起一些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柏年见她神色凝重,心下狐疑,他指了指前方的石凳和石几,道:“咱们到那儿小坐一会儿,你慢慢说。”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石井走着,黛色长袍与青色绸衣一深一浅一暗一明,在这微风伴送的花香中缓缓掠过,在身后跟随的侍女和侍从眼中如同一对璧人。 柏年原以为苓岚会对自己说些关于将军府上的事,没想到,二人在石凳上坐下后,苓岚却提出了“重农不抑商”的见解。 柏年极其不解,苓岚一向只关心花木草药之类的事物,从不涉政,况且木族重农是数百年来的立族之本,怎可能由她一介弱女说改就改? “是苓岚僭越了。”苓岚见柏年沉默不语,眉宇之间似有不屑,她补充道:“此前曾在两仪城的西市和东市逛过,后来又对比过金族、水族、木族和土族四族的市集,苓岚始觉金族、水族这两个强族,在商贾方面尤为繁盛,他们的道路宽广而平坦,交通发达。而在两仪城的东市,火族的摊位和店铺也远胜于木族,因此……苓岚便想到了……”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柏年看着她发上珠钗摇曳的银线在阳光下光芒四射,不忍回绝她,“只是这并非是他们各族的一日之功,再说了,咱们木族素来以采药、种植花木果茶、造纸、治木、编织等为生,这些的基础首先便是种植,既然族人都忙于种植,自给自足,也无法再从商。” 此时,侍从奉上一些茶水点心,柏年与苓岚边吃边聊,说的尽是关于木族的状况。苓岚自知有些异想天开,然而她在木族战乱后,开始逐渐留意煦之为政时的各种论调,她深知金族的强盛,除了在军队治理方面尤为出众,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他们重视商业。金族所造的各种器具、首饰、武器,均是让其余四族趋之若鹜地争相抢购的。她去土族时也曾留意过土族的农田,土族地广,但农田面积不大,土族人是采用密植的形式来耕作的。 她壮着胆子把自己过去一年多以来所想的都告诉了柏年:“咱们或许可以考虑修路,将原有的道路拓宽,并且修建通外水族、火族的道路,这样便可以加强运输。” “可是咱们人手不足,这样大的工程,恐怕难以完成。” “是的,咱们族内的人员的确是不充足,可是您可以考虑招揽别的族的工匠前来。木族的环境和气候最是宜居,您若是下令数年内减免旁族工匠的赋税,让槿年长公主在两仪城帮忙推动一下,兴许能吸引外族的一部分劳动力来助咱们重建。”苓岚曾在煦之跟前听他与人讨论开辟新城镇的事,她一心想着,也许木族也能效仿。 柏年寻思,并不搭话。 苓岚提出了农业方面的改革,例如大量趁秋冬积肥,尤其是绿肥,她在土族的城镇中留意到了土族的农田并不肥沃,因此特意关注了堆肥的问题。她提议趁秋收后就地种上大量绿肥,如紫云英、苕子、茹菜、蚕豆等,来年春天收割用作肥料。她又提到春耕不撒种,而采用秧床育苗密植加大产量,提到了果树的梳果,提到了发展农作物的再加工,将进行对外输出。她甚至还提到了春节花市,如若把族内的花市开拓为整个五族之境的盛会,木族也可借机获得花木的销路。 柏年见她所提问题和建议都甚为用心,明显有过长时间考量,他的轻视之心逐渐收起。可聊了大半个时辰,她与他讨论的全是民情民生,言语间一本正经,竟无半句儿女情怀,他心下烦郁渐生。苓岚察觉到柏年慢慢变得不耐烦,只道他是宴会酒后疲倦,不敢叨扰太久,说了两句客套话,带着云浅和瑚清告退。 柏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如当年的纤细,可不知为何,却油然生出一股陌生之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仍是堵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  【栀柠算是文章唯一的恶毒女配了……但对感情线并没多少影响。不知是否因为男女主没有同框,近来有小天使弃文了t_t,相信作者,很快又会让他们见面了哈……结局一定是he,放心吧】 ☆、亲密 之后的两日,苓岚都留在将军府打点,她与府上的下人越发熟悉。丫鬟和小厮见她毫无架子,与下人共同劳作,对她更是敬重。 这一日早上,苓岚在整理父亲的书房,眼见不少竹简和书册透着霉点,命人抬到园子里晾晒一番。忽而有人来报——槿年长公主到访。 “什么?”苓岚疑心自己听错,槿年回王城了?她让众人停下手上的事务,一同到门口迎候。 果然,槿年正从车辇下来,她绾着三环髻,鬓上簪着碧玉簪子,髾尾垂于肩上,一身碧色绸缎宫裙,绣以墨绿色的叶纹,一如既往的素雅。她见苓岚奔出来时的一脸惊喜,笑道:“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 “槿年,你怎么回来了?何时到的?”苓岚上前拉住她的手,“进来坐会儿,只是我这简陋了些……” “我昨天夜里到的,听说你回将军府住,今儿特地过来看看你。”槿年随她踏上了台阶,“你刚回来十数天,怕是还不习惯吧?” “还好,毕竟在自己的族中。” 槿年挽着她的手走上了九曲回桥,细看她的脸,问:“我本是计划中秋才回,想着你去金族呆了两年,也不知道回来后,会否有不适之处,极有可能会听到一些不客气的言论……”实际上,早在两年前,苓岚初到金族时,木族已有议论,随着时日和战争便逐渐淡去,如今苓岚回来,自然也会重新被翻出来。 苓岚笑道:“我的长公主啊,您真是料事如神呢!这些日子我的确曾在街头巷陌中听到过几句非议,倒也不是难听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5 的话,权当恭维好了。” “还真有,说说看,他们都说你什么了?”槿年有些好奇。 “倒也没别的,无非是我身份尴尬。不实传言,我听过便忘。”苓岚引着她进了内堂。 槿年坐下,环视四周,瑚清端上了茶点。槿年见苓岚身边的人颇为脸生,青色的衣衫上有蓝色的刺绣,问:“这几个丫头是你母亲从水族带过来的吗?” 苓岚点头,道:“还有两个小厮是我回来之后招来的,是木族人,其余跟随我娘在水族有些年头了。云浅,瑚清,快来见过长公主。” 云浅和瑚清上前施礼,槿年笑着让她们免礼,又对苓岚道:“我是怕你府上缺人,我待会儿去跟柏年说一声,让他从宫里给你调派几个人过来,反正你这将军府本来就很宽敞,别说几个人,再给你添几十个人也不成问题。” “我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啊!”苓岚笑道,“我既无恒产又无俸禄,靠我娘行医那么一丁点微薄的收入,恐怕撑不了几个月便坐食山空。” 槿年捂嘴而笑:“要不你搬回王府,白吃白喝还有一群人伺候。” “如今你又不在王府,我还不如到你的两仪城去蹭吃蹭喝。” “不是还有柏年嘛!” “他是王,我当过两年奴婢,怎敢再住进王府?”苓岚嘻嘻而笑。 “嗯,那就再等个一年半载吧。”槿年言下之意,是等孝期过了,让柏年娶她入王府。 苓岚当然得懂她话中有话,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假装没听明白,转移话题,告诉槿年她所想到的提倡发展商贾的政策。槿年听她忽然对政务之事有这么多看法,甚是惊奇,听着听着又觉得她想到颇为周到,问道:“这是你在金君身边学到的?” 苓岚听她提到煦之,心里一热,抿了抿嘴,答道:“我在王身边偶尔也会听到他和朝臣议事,自从蛮族入侵后,我回来祭典先王,眼看族中的光景大不如前,总想着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帮不上什么忙,便事事留心而已。此事我曾和柏年哥哥提过,可他好像不太在意,此下与你一说,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倒觉得不妨一试,反正也没多大坏处,尤其是传统的花市,反正咱们每年都举行,干脆延长时间,届时我在年终祭礼上以长公主的名义邀请各族的王赏个光,我看啊……即便各族的王来不了,他们的王子公主还有王族成员都是喜欢凑热闹,咱们只要提前把驿站、旅馆和饮食等相关事宜准备妥当,到时候再送些礼物,应该没什么问题。”槿年思索了一番,又道:“苓岚,有一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今日既然来了,我想与你好好商量。” 苓岚有些担忧:她不会又想说我与柏年的事吧? 槿年见她不作声,眼神疑惑,继续道:“我在想,你我相伴多年,情同手足,不如正式结拜为姐妹,你意下如何?” 苓岚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她想起柏年曾对煦之的王祖母说,自己是他的义妹,煦之也曾在锐安殿说她是槿年的义妹,她当时还在想着这个谎还是暂时别揭穿,没想到今日槿年却忽然要把当初的谎言变成事实。 槿年见她傻乎乎的样子,笑了起来:“你不该会是嫌弃我这个长公主吧?” “怎么会?我是……受宠若惊罢了。” “其实你我之间本不须多此一举,只是……我想着,如若我们二人结拜为姐妹,理应昭告天下,这样……你的身份位同郡主,依照惯例,我和柏年还能名正言顺地给你赏些东西,日后你要婚嫁之时,自然也就……” 苓岚满脸通红,她知道槿年所说的“婚嫁”自是指她与柏年,可她转念却想到了煦之…… 槿年又道:“况且,当年我爹也曾开玩笑地提过要收你为义女,当年没来得及达成。此番我便算是圆了我爹的遗愿。” 提起木族先王,苓岚心中不忍,眼中有了泪意。二人决定,明日在王府举行结拜的仪式。槿年留在将军府和苓岚一同用膳,午后方归。 愫眉黄昏时回来听此消息,又惊又喜。 次日,苓岚梳妆打扮了一番,领着云浅和瑚清再度入王府。槿年早已命人备好了三牲祭品、酒和金兰谱等事物。槿年与苓岚在金兰谱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并按上了手印。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们用备好的针尖刺破右手中指,把血滴入红酒中轻轻拌均,先洒三滴于地上,槿年捧起酒先喝了一口,苓岚接着来也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酒放在木神像前,她们郑重地手持一炷香和金兰谱对天盟誓,今生今世以姐妹相称,生死与共,祸福同享。 虽说她们相识相伴多年,但此番有了这样的仪式,从今往后关系又更进一步了。 柏年忙完事务之后也赶过来观礼,他看着槿年与苓岚,百感交集,礼毕,他对苓岚道:“你既与姐姐正式义结金兰,以后继续唤我为哥哥吧,不必再拘礼了。”苓岚自幼称他“柏年哥哥”的,没什么适应的,就不再称他为王。 槿年又以长公主的名义赐了苓岚一些金银首饰,拨了几个丫头和一队护卫供将军府差遣,还为将军府恢复了苍颀将军生前的食邑千户以及相关配置,这些她都事前与柏年商讨过,柏年并无异议。苓岚忽然多了这么多封赏,连忙磕头谢恩,却被槿年制止:“既然你我已是姐妹,就无需这些礼数了。” 槿年、柏年和苓岚在王府的回廊下漫步,侍女内侍远远跟随着。苓岚有种错觉,他们三人仿如回到了数年前的亲密无间。她感激槿年对自己的怜惜,为自己家族所做的一切,发自内心的微笑盈于脸上。 柏年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何事,他依稀觉得,槿年特意在此时赶回木族,刚回来就办了这件事,似乎有些太刻意。虽说她们二人本来就亲如姐妹,可真的有必要急在这一时吗? 槿年却想起去年年终,她在两仪城对苓岚所说的话。那时她见了煦之在东市的街头与苓岚神态亲密,煦之遇刺后的那夜,她对苓岚道,苓岚本身就不是什么奴婢,若回到木族,以柏年往日的情份和今日为王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待薄于苓岚。可她如今细想,那时她之所以那样说,并非全为了自己的弟弟,而是她内心深处,隐隐约约藏了一丝的嫉妒。 若说五族之境,有哪个男子能入她槿年长公主的青眼,大抵也就只有贵为金族王的煦之。煦之俊朗非凡,身居高位,对槿年和木族都有恩惠,也多次相帮,然而这个国中最为杰出的年轻男子却并不爱慕她,反而待处处不如她的苓岚如此亲热……她终于意识到,其实她有虚荣心和忌妒心的,只是她从来察觉到而已。 槿年转头看了苓岚一眼,眼见她笑靥如花,她的欢喜是由衷的。槿年暗自为自己的私心而惭愧: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6 在私,我是她姐姐,与她自幼相伴,当为她被优秀男子倾慕而欣喜安慰;在公,我亦有自己作为一城之主、一族长公主的骄傲。如若她和金君互有情谊,我又何必非要为她和柏年牵线?只是,她和金君煦之……真的有可能吗?也说不定,她回木族多呆一段时间,会重新记得柏年的好了…… ☆、思念 乞巧这一日,煦之想起去年遇刺之事,近来毫无进展,心绪难平。近来政事遂顺,可煦之心里仍觉族中存有隐患,他从未忘记有人要多次致他于死地,将所能想到的人都怀疑过一遍,却无任何一人让他真正起疑,幸好最近并无新的状况。 他从书房中提起架上的墨尘剑,拔剑出鞘,走到殿外细看剑身上的隐隐墨线,心血来潮,几下起落跃进花园的空旷之处舞起了剑花。耍了一阵子,自觉无趣,命人到宫外的城军营中寻泊颜前来,侍从飞奔而去,煦之便百无聊赖地持剑在花园游荡着。 和风送来疏淡的桂花香味,提醒着他,夏去秋来,一个季节已悄然终结,可他的思念仿佛才刚刚开始。 半个时辰后,泊颜骑马急赶至锐宫门外,他一路奔赴锐安殿,想着:王该不会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我商议吧? 他穿过重重宫墙,进了锐安殿后,内侍却领着他直奔花园。泊颜见煦之带着剑,大致明白他让自己所为何事,暗笑:为何每逢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你总要找我?但转念一想,总比像去年那样微服闲逛要好。 这数月,泊颜时不时与煦之切磋,深知他剑瘾又犯,本着让煦之强身健体、关键时刻能自保的念头,泊颜尽力和他喂招。 煦之早有根基,此时加以练习,比之数月前已大有进境。他近来热衷习武,不仅仅是为了增强武艺,更多是因为他沉醉于剑术之时,极少想起那些让他烦心的事情。 自从上回在土族参加昊均与娴歌的婚宴后,婧歌和他说的那些,他至今仍未有应对之策。一开始只觉得内疚,后来又因为苓岚即将归族而满满的烦躁,竟把婧歌的事情全然忘了。如今苓岚不在身边了,他每日对这曾遍布她踪影的锐安殿,更是诸多牵挂,忽而想起自己和水族的这个所谓的“婚约”迟迟未处理好,新愁旧忧交叠在一起。 一转眼又到乞巧,再接下来是中秋,而后重阳,再然后王祖母寿宴一过,十月的好逑之会又近在眼前。他这段时间想过各种方法,但最终觉得,最干脆利落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是实话实话地回绝,不能再留绮念让对方继续误会下去。 泊颜见煦之今日神色凝重,招招透着凌厉,倒也不敢小觑,只得凝神防备。 午间,煦之留泊颜一同用膳,席间说了些族中要事,又重提一年前在锐城遇刺之事,泊颜甚是愧疚,自责此事过去了一整年都仍未破案:“刺客有七八人,虽说是节庆日,可也不至于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只怪我当时掉以轻心,中了迷毒,才没有及时追捕。” 煦之却道:“不见得,你看,后来年终祭礼在两仪城,咱们不是把刺客全部活捉了吗?可那又怎样?第二天一大早,全都成了尸体。” “都是我掉以轻心所致,一时不察着了道儿。如今翼枋在两仪城稳定下来,正全力协助槿年长公主,前些日子,葶宣带着铭儿也过去了,说是要在两仪城住个大半年呢!” “翼枋将军三代忠良,军功赫赫,我对他是放心的,边境仍需多派人手。如今王叔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锰非任的又是文职……”煦之话只说了一半,泊颜自然明白。 泊颜又举荐了几个副将人选,煦之与他讨论了一阵,才放他出宫回岗。 趁承列出去催茶,身旁无人,他到案边拿出一卷画,缓缓展开后,一个妙龄女子在纸上对他微笑,她一身青衣,头绾回心髻,簪了两朵含苞待放的浅粉色芍药,青丝朱颜,明眸皓齿,纯净的笑容,如朝花,如映霞,如皓月,如暖风。 煦之暗里叹了口气,把画卷藏在漆匣中,命人传召监察官觐见。 ..................... 乞巧这一日,苓岚穿着新制的碧色素纱秋衣,玉簪螺髻,打扮一番,带着云浅去了王府,与槿年和贵族的少女们在花园向织女星乞求智巧。众女眷听闻苓岚与槿年长公主义结金兰,心中虽嫉妒却不得不对苓岚笑脸相迎。 花园之中,苓岚听着她们对自己和槿年的首饰、衣服、妆容大肆称赞,脸上也挂起了完美的微笑。她细细地分辨着,哪些人的态度是和上回宴会时截然不同的,她以后便少与哪些人来往,数着数着,发现原来绝大多数届是见风使舵之人,看来,她还是要保持低调为妙。 聊完了服饰八卦,对着各式点心瓜果,免不了附庸风雅一番,可她们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几首关于乞巧节的诗文,例如毛诗中的“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或是“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再来便是《七夕穿针》、《七夕诗》等等,然后不住地为牛郎织女而遗憾,连连感叹,仿佛这天上的离别是她们心中莫大的悲痛。 栀柠对苓岚心存芥蒂,听着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再无新意,见苓岚一直默不作声,忍不住想让她出丑,故意问:“苓岚妹妹,你怎么也不说两句?” 苓岚谦虚地道:“姐姐见笑了,苓岚疏懒愚钝,诠才末学,哪敢在众位姐姐跟前卖弄?” 栀柠似乎没打算放过她,穷追不舍:“你常年陪伴长公主,定有独到见解。” 苓岚怒了:照你这么说,如果我说不出“独到见解”,可是连槿年都没水平了? 她转眼望向槿年,槿年秀眉轻蹙,也微感不悦。苓岚笑了笑:“独到见解倒是谈不上的,苓岚在想,牛郎织女在天上离愁千载,但隔着银汉迢迢还能遥遥相视,只要情意绵长,终究可于千万年的七夕相会于鹊桥。远胜于凡俗之人,如若死别,便今生今世不得再见;如若生离,也终隔千山万水无法相望,咱们又何必以人间的别恨去揣测天上的离愁呢?”她言下之意,是指情深意切的牛郎织女相逢一夕,却有千万载的良机,凡尘俗世者何须为之哀叹半日? 栀柠被她说得瞠目结舌,槿年却当先赞道:“想不到你这丫头居然有这般境界。”其余女眷也逐渐明白了苓岚话中的含义,低声议论着,觉有些道理,也开始附和槿年。 苓岚暗暗好笑,她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像煦之,要么一言不发,可一旦开口便能让对方无言以对。煦之面对的是各族的王,而她则是在这些木族小姐面前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她忽然想到,纵然此时遥望金族的锐宫,中间却隔着万重山,人生苦短,相聚无期。她回忆起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7 一年前,煦之昏睡之际,自己的胆大妄为偷亲了他,虽事隔一年,仍旧有些羞赧。她心想:当初真不该在这乞巧节干这样丢人的事,省不了以后每年都得想起一次。 夜里,苓岚回到将军府上,云浅为她卸下首饰,一一放好。苓岚沐浴更衣后,轻捏着自己日渐恢复柔软的小手,忽而在想:我去年那样急冲冲地撞在王的脸上,自然是不对的。 她把手背凑到自己的嘴边亲了一下,自觉不够温柔,于是又重新试了一遍,心想:是这样吗? 云浅见她举止异常,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苓岚眼见小动作被发现,十万分的尴尬,红着脸道:“这唇脂还没洗净。”心里骂自己越来越不知廉耻。 苓岚在睡梦中回到了千里之外的锐安殿,在那月朗星稀的夜色中,煦之站在花园的酒亭之外,回头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薄唇牵起的弧度,让她头晕目眩。 次日风和日丽,苓岚早早出门,和柏年一同为槿年送行。 “此番回去,中秋节我便留在两仪城了,苓岚,如若你得空,随时来两仪城找我。”槿年握了握苓岚的手。 苓岚自是十分高兴,毕竟两仪城比木族王城更热闹,偶尔去玩一下也不错,而且还有机会见到煦之,她听槿年提起,自从翼枋将军驻守两仪城后,葶宣和铭儿近日也打算在两仪城居留,如此一来,她在金族的熟人便几乎齐聚一堂了。 柏年见她脸上洋溢是期待,心中不悦。 出了木族王城数里,槿年让他们先回去,苓岚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寄望于不久的将来能在两仪城重聚。回去的路上,苓岚发现柏年一声不吭地黑着脸,只道他舍不得槿年,软言安抚了几句。 柏年听闻,木然道:“你当我还是几年前的大孩子么?” 苓岚被他一抢白,原本满满的善意像被泼了冷水,心道:难道当了王的人都必须表现得如此冷淡和尖锐吗?真是难伺候啊…… 柏年见她不再说话,又道:“看你的样子,怕在这木族王城也待不久了。你若是想去两仪城,那便去吧。” 苓岚幡然醒悟:原来为的是这件事!他既然会吃醋,自是因为心里还有我。如今他也该猜到我对他已没了那份心思,这可如何是好呢?他毕竟是个王,我也不能一点情面都不留拒绝他…… ☆、痴心 各自骑着马,柏年扬鞭而行,苓岚紧追其后,余人急忙跟上。回到王城时,柏年终于放慢速度,苓岚在他身侧勒住了缰绳。 柏年转头道:“昨夜姐姐跟我说了你那日提到的振兴商贾之事,我想了一夜,大概可行,只是需要三到五年才能初见成效。” 苓岚微笑道:“不急,咱们一步一步来。” “我细想了一下,这些建议,大概并非你所能想出来的吧?金君提点过你?”柏年的声音似乎很平静。 苓岚恼怒:在你眼中,我便真的只能一直当个无用的弱女子?虽说我确实在王的身边学到不少,可这都是我长期观察和反复推敲出来的。尽管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被你这么一说,倒显得像是王在干涉咱们木族的事务了。 于是她正色道:“这回真的是您多想,金族王并无闲情探听木族的事。苓岚的确曾问过他关于修路和花市的看法,但这些细则是我不成熟的见解,希望您不要见笑。” 柏年盯着她,察觉到了她的认真,道:“我也不过是好奇,你别往心里去。既然姐姐也说可行,那我便试着推行吧。” 苓岚又惊又喜,她素知柏年遇事冲动易怒,但是紧要关头往往会犹豫不决,与槿年的小怯而大勇刚好反过来。还好很多时候,柏年都愿意听从槿年的劝导,因此二人性格互补,从未出现太大的偏差。 虽说柏年并非因为信任她才决意推行新政,但她还是感谢了他的认可,并承诺会亲力亲去协助他解决问题。柏年见她一心在为木族着想,也是诚心为自己分忧,不满之情大减。他亲自把苓岚送回了将军府,又进去坐了一阵,才带着手下穿街过巷地回王府。 自那以后,苓岚深得木族王欢心的传言,又再一次掀起了热潮。 八月至,将军府上新植的大片桂花逐渐飘出香气,苓岚每日捧着父亲留下的书籍,置身于金银桂花的芬芳中,总想起锐安殿的酒亭,有些后悔没有自家的园子也造一座类似的亭子。 柏年推行新政以后,引来了无数的争议,柏年搬出槿年的名头,说是长公主极力支持此事,各种言论才平息下来。苓岚得知以后,替柏年难过:他虽当了王,可看来从民意和民心,他还不如槿年。槿年在木族人的心中,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啊……她日后要是嫁到别的族当王后,真不知道族民会哭成什么样…… 苓岚在心中考量着各族的王和储君,煦之嘛……不用说,那是极好的,对此苓岚总有莫名的骄傲,可自从煦之在那一夜向她袒露了心声后,她日渐舍不得将他拱手让人,哪怕是最亲密的槿年;土族王昊均,这个不用想了,他娶了水族公主娴歌为后,天造地设的一对;水族的凌歌……比柏年还小,而且长得太美丽,总觉得跟槿年完全不是一路人;火族的储君晨弛,想到他,苓岚忽然打了个寒战,她虽与晨弛和解,可把他跟槿年联系到一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既然凌歌和晨弛都不行,那也就只有煦之了…… 苓岚想到此处,有些泄气。她想到自己曾那么积极地为煦之和槿年牵线,事后才确认自己的心意,从此不敢再提,哭笑不得,懊悔不已。她抚摸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心想:假如接下来的一年半载都见不到王,他会不会就这样把我忘了? ....................... 午后,苓岚打算进王府找柏年商讨关于最近所想到的关于秋冬积肥的事宜。云浅得知外界传闻,知道她要去见柏年,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苓岚照着镜子,擦掉了额间的花钿,又无奈地摘下头上的几支华丽的簪子,道:“我此番进去是为了议事,又不是要勾引他,何必搞得这般隆重?” 云浅觉得好笑又不敢笑,苓岚见她表情古怪,笑道:“你这丫头!”忽然觉得这话很是熟悉,后来想想,以前她才是被说那个的丫头。她嘴角轻扬,披了件素色的外衣,领着瑚清和护卫,骑着马去了王府。 一路上自是少不了有人街头接耳,到了王府门口,苓岚翻身下马,门口的侍卫见是她,连她手里的玉牌都没看便放了她进去。管事的太监连忙相迎,苓岚笑着寒暄了几句,问:“柏年哥哥呢?我有事找他。” “王在殿中议事,请您到殿外稍后。”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 “他既有要事在身,你先不必为我通传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8 ,我先到处逛一下,回头再去找他。”苓岚让随行人员原地待命,只带着瑚清走去了花园。 那管事太监在王府中多年,自然知道苓岚在王府长大,此处如同她的家,相陪了一会儿,才按她的吩咐退下。 主仆二人溜到了花园的池塘边,摘些了嫩草喂鱼,此时四下无人,秋阳猛烈,苓岚晒得小脸红扑扑的,瑚清见状,亲自去厨房弄点心和茶水。 苓岚一个人躲到假山后遮荫,站了一阵子,觉得无聊,心想:瑚清怎么还不回来?不该是迷路了吧? 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说:“王,您刚才在殿中说的可是真的?” 苓岚想:这声音好熟悉,莫非是……梨笙? “君无戏言。”柏年道。 “难道……您真的要昭告天下,在孝期过后纳苓岚姑娘为妃吗?” 苓岚心中一跳,确认了这的确是梨笙,她有些慌,连忙躲回假山后:什么?柏年在殿中议事,所议之事居然是这个……? 只听得柏年道:“本王的事,你无须多问。” 梨笙道:“梨笙只是觉得,她既受过奴仆之役,王若纳她为妃,恐怕难堵悠悠之口。” “苓岚在金族也没做什么苦役,她是在锐宫里管理花园。”柏年耐着性子解释。 “可是……即便如此,您那样还是会招来非议。” “她为奴是因为助我而伤了晨弛,犯的不是重罪,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那时恰好木火二族因边境之事起了矛盾,才连累了她。” 柏年走到假山前停下了脚步。 苓岚听得出,他们身边并无旁人,她虽知自己在一旁偷听很不厚道,可正是因为他们谈论的是自己,她才更不敢露面,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梨笙又道:“苓岚从金族归来后,并不常在您身边。” “那又如何?” “我看……她与那金族王在一起的神态,她的心已不在您身上,您为何还要对她念念不忘?”梨笙话语里全是不平之意。 苓岚听她提到煦之,心中一热,又觉得惊讶:没想到梨笙居然敢对他这般说话,可见他们平素里很是亲近。 柏年不语,苓岚根据他的脾气,猜他肯定是生气了。 梨笙呜咽:“梨笙在您心中真的不及她的万一吗?” 柏年好像是暗里叹了口气,软言道:“梨笙,先王的后宫只有母妃一人,木族素以用情专一为荣。本王为了继承大统,是要和土族的思均郡主联姻的。至于苓岚,本王与她自幼相伴,彼此熟悉,情谊深厚,旁人自然不能与之并论。” 苓岚从未真正听他亲口说过对自己的情意,此时听到,心中感慨万千:我与柏年的确是彼此熟悉,情谊深厚,可……这到底是爱慕?还是多年的习惯呢? 柏年又道:“梨笙,本王是感念你当初主动替长公主受蛮族羁押,才遂顺了你的心愿提拔你为侍婢。你若再挑拨本王与苓岚之间的关系,本王再也没法留你在身边伺候。” 梨笙终于哭了出来,轻轻抽泣。 柏年也不知道是厌烦还是不忍,对她道:“你退下吧,本王想自个儿走走。” 苓岚心里也不好受,她早就知道梨笙迷恋柏年,她从前瞧不起梨笙,觉得梨笙不过是个杂役之流的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倾慕木族的少主,简直盲目到极点。可是,自从她到了金族,在煦之身边伺候时,她忽然明白了那种可望而不可及、又无法自拔的痛苦。兴许,柏年对梨笙,便如同煦之对她一样,存有怜惜和感激,所以才会一步又一步地让梨笙越陷越深。 如此说来,苓岚可比梨笙幸运了些,起码煦之是把她放心上的,他会为她的生病着急,为她的夜归而忧心,为她而笑也会为她而怒。细细回想,煦之从来没有当面说过喜欢她、思慕她之类的话,可他为她做的总是比他说的要多很多,很多。想到此处,她下意识地转动着镯子,眼有泪光,嘴角含笑。 梨笙告退后,柏年独自站了一会儿。苓岚依稀听见他又叹了一口气,仿佛心事重重。她想:看来柏年说了这样的狠话,他自己也很难受,他和梨笙还是有情份的。苓岚啊苓岚,你若对柏年再无他意,还是尽量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免得他因固守对你的旧日之意而伤了旁人。试问这天下间,动心者,谁能不伤心?只是多一分或少一分罢了。既然同是痴心人,能少伤人一分,就少一分吧。 柏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苓岚却仍旧站在假山的另一边,看着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良久,瑚清捧着一盘果子走来,苓岚才猛然记起身在何处,所为何事,想到自己无意中变成了依壁窃听之徒,顾不得与柏年议事,趁周遭无人,丢下瑚清端来的果子,拉了她落荒而逃。 自那日以后,苓岚便谎称抱病,把所想到的建议写成信,命人送至王府转交给柏年。柏年打算亲自前来探望,苓岚却推脱说风寒易传染,怕惹到他。柏年无奈,叮嘱她保重身体。其时城中议论纷纷,认定将军府的苓岚小姐日后定会成为木族王的妃子。 这一日,愫眉从医馆归来,与苓岚讨论此事。苓岚道:“娘,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柏年哥哥还在孝期之内,讨论这些话题的人都是大逆不道。” 愫眉见她说得漫不经心,仿佛与她毫无干系,心里纳闷:看来这丫头真没把柏年君放心上,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揣测 中秋佳节,煦之生怕赴宫宴时又得听王祖母唠叨他娶婧歌公主之事,便借着秋高气爽之际,提前一日带着煦然和锰非一同到锐山下数十里外的行宫小住两日。一向被禁足的煦然巴不得离开锐宫,自是欣然同意,锰非不忍拂王兄所愿,便携同两个侧室与儿子一同前去。泊颜领命跟随,又带了大队人马守护。 煦之继任后极少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享乐游玩之事上,这行宫本是他父亲所造,他只在年少时随父兄来过,几乎都忘在脑后,此番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眼见行宫维护得相当好,四处花木茂盛,亭台楼阁相映成趣。 锰非原以为煦之会为大家安排各类风雅喜乐的节目,不料抵达行宫之后,除了丰盛膳食和佳酿,竟然连个助兴的琴师都没有,还不如在锐宫赴宴。他一家四口闲来无事,也只有泡温泉舒缓舒缓。锰非的儿子年纪尚幼,对诸多事物均感好奇。 煦然则是兴趣盎然地逛着行宫的庭院和附近的树林,煦之不放心,领着一众亲随牵着马走在她后。走了一阵,见这林子中飞禽走兽竟有不少,煦之来了兴致想骑射打猎,煦然却不让,说是不许伤害无辜的小动物,煦之无奈,只好作罢。 山林间青黄相间,秋意渐浓,一整片淡黄色的小花在树下延绵,煦然问: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89 “哥哥,这是什么花?” “本王哪知道这些?”煦之笑道。 “要是苓岚姐姐在,她肯定知道。”煦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承列听她提起苓岚,偷眼望向煦之,果然见他神情微变,心道:公主啊公主……别戳王的痛处啊!最后王一生气,受伤的只有承列啊…… 煦之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煦然大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众人一路无话,逛至傍晚才回,匆忙用过晚膳便各自安寝。 煦之站在窗前看着天上悬挂的圆月,薄云随风漫过又飘远,却擦不净那月上的暗影。 今年政务遂顺,边境稳固,金族中无大事,两仪城和其余四族也平稳无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终于可以歇口气,又有什么能让他烦心的呢? 泊颜在外头巡视,见他房中仍有灯光,轻轻敲了敲门,承列走过去把门打开,泊颜见煦之尚未更衣:“王怎么还不歇息?” 煦之并不作答,反问他:“泊颜,你有多久没醉过?” 泊颜一脸的疑问,想了想:“大概四五年了吧?” “要不今晚陪本王醉一场?” 泊颜几乎要吐血:“别……咱们在宫外,我现在有重责在肩,必须滴酒不沾;其次,我若在你的寝宫里醉倒了,传出去,别人该怎么想?再来……” “行了行了,”煦之打断他的话,“没劲。” “你想喝就喝呗,我看着你便是。要是你真醉了,大不了我今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煦之听他说得暧昧,笑道:“你这什么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泊颜自觉失言,笑了起来。承列强忍着笑意,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到了一块去了。 到最后,煦之还是没喝酒。他的确想醉,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与泊颜对弈了一局,心不在焉,败在泊颜手下,更是意兴阑珊。 煦之迷迷糊糊睡了一夜,想起昔日苓岚也曾陪伴在身旁与他一同读书,心里想着,不知她近况如何。他细细回想着,她在金族呆过的两次中秋佳节,他们竟然都没有一起度过,禁不住惋惜。想着,兴许这一年,她会与她母亲一同守着圆月吧?然而,皓月之下的她身边会有那个男子吗?那个曾与她相伴数年的男子。煦之从来没有忘记过,苓岚当年是为了相助柏年才被罚为奴。即便是他能感觉苓岚的心已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仍无时无刻嫉妒着。分隔千里本就让他不好受,在这月圆之夜,更让他揪心。 一行人在行宫呆了三日才回锐城,期间吃吃喝喝睡睡聊聊,倒也心情舒畅。煦之虽免不了被思念侵袭,但他随着时日流逝亦逐渐习惯了。煦然玩了这几日,兴致勃发,闹着让煦之十月带她一起去两仪城观看传说中的好逑之会。煦之不置可否。 回到锐宫后又过了数日,监察官觐见,煦之屏退左右,让承列在书房门外候着,禁止任何人入内。 “说说看,近日各族有什么新的动向?”煦之搁下了手中的笔。 “回王的话,臣打听到,水族王有意正式册立凌歌王子为储君,冠礼和册封典礼初步定在了明年初,但尚未正式公布。” 煦之站了起来,在案前踱步:“此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凌歌是十六岁?” “正是。”监察官跪在地上,恭谨地答道。 “起来说话吧。这凌歌看着娇弱,他在水族中威望如何?” 监察官站了起来,谢了恩,说了对凌歌的印象,说是水族中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庶民,皆是阴盛阳衰,外表俊美的凌歌也颇得族人爱戴。 “别的族还有什么事?” 监察官又道:“火族的储君晨弛王子,近日添了个小郡主,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想必过些时日,王便能收到火族王的喜报。”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火族王的长孙女吧?” “是,晨弛君今年二十有六,后宫侧妃也有三四人,但一直无所出,早已是议论纷纷。” 煦之微微一笑,五族之境内,晨弛位高权重,容貌出类拔萃,又有风流倜傥之名,何以至今才有第一个女儿?煦之又问:“木族可有消息?” “回王的话,近来木族王推行了一系列的新政,均以修路建桥、兴建驿站和行馆、开荒垦地、收集肥料等为主。此外,槿年长公主还在两仪城为木族王贴出告示,宣布这三年内前往木族参与劳作的其他各族民,均可享受税费减半的优待,因此不少土族的能工巧匠、水族的水利工匠、金族的铁匠都开始奔赴木族领地。” 煦之有些意外,木族在战后便一直低调修复自己的家园,如今已过了一年半,为何突然大张旗鼓地推行新政?煦之问:“此事从何时开始的?” “大概是在七夕之后,臣的手下探听到,槿年长公主回了一趟木族王城,此后木族王突然宣称长公主要行新政。槿年长公主在王城的那几日与将军府上的一位小姐义结金兰,还赐了食邑千户和郡主的用度。此事在木族掀起热议,据说这位将军府的小姐,往昔曾在王您的手下为奴,但木族王并不介意,仍旧全心相待,她将会是未来的木族王妃。” 煦之只感到头上脸上一片滚烫,背脊上则是阵阵寒意,他高兴的是苓岚回木族后过得不错,可“木族王妃”四字却如冷锤一般敲在他心上。 监察官还说了关于土族方面的消息,煦之已听不进去,脑子里满是各种揣测。末了,他命监察官继续多派人手留意木族的动态,有任何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回报。 检察官告退后,煦之坐在案前,并未继续批阅奏折。承列捧着金制碟子进来置于案边,煦之伸手拿了一个桂花团子,却呆呆出神。苓岚回去两个月,便已是举国皆知的“未来木族王妃”?监察官上回不是打听到了木君柏年正在和土族议亲吗?这柏年君还真是不简单……刚才他说,将军府的小姐?难道……苓岚回木族后没有住进王府?原来她在木族王城里还有个将军府,她可从来没提起过。想到此处,煦之忽然笑了:这丫头,真是低调得很。 他哪里料得,苓岚并不是低调,而是她自己都快忘了父亲那被丢弃的府邸。 煦之又想,为何木族此时才大肆推行新政?这是否会和苓岚有关呢?他猛然想起,苓岚有一次曾在闲聊中问了他关于修路的问题,他那时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他也没多想。后来去土族参加昊均的登基大典和婚礼时,苓岚每每到了小镇和村落,总是热衷与土族人交谈,煦之也没在意,只道是她喜欢与淳朴的土族人亲近而已。如今听了监察官打探到的消息,他终于把以前的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到了一起:她虽待我至诚却总想着回族,我只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0 道她左右为难摇摆不定,后来我明白她的似箭归心的确并非为了儿女情长,可是,亏我留她在身边伺候将近两年,却瞧不出她居然有这等抱负,这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 承列见煦之手里捏着一个团子,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思索,时而恍然大悟,承列看着那可怜的团子被捏成了饼,脸上不禁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恢复日更3000+】 ☆、雀跃 九月底,又到了被当众逼婚的日子。 这自然指的是王祖母的寿宴。 往常煦之去拜见王祖母,最多是私下被说两句,可一旦到了寿宴之上,王祖母便会对着王公贵胄宗亲官员侍卫侍婢太监随从甚至是宴乐的歌者舞者琴师等等一大堆人,公然与煦之郑重其事地讨论他那迟迟未能举办的婚事。在往年,她偏向于娴歌,而后来娴歌嫁给了昊均,她心中的未来孙媳妇人选便换成婧歌。 每每想到此处,煦之又开始觉得自己这个王当得实在憋屈——任他这几年如何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王祖母就只盯着他未婚这一点发难。 这一日上午,煦之身穿金丝白袍,头戴金冠,一身正装到栖凰殿赴宴。 与往年一样,太妃、煦然、王叔、锰非与朝中重臣都齐聚一堂,各族的王也派了使者前来祝寿,煦之禁不住想起去年,柏年亲自前来,从他的身边抢夺苓岚。往事历历在目,煦之手中的酒微微晃了晃。 意外的是,歌舞宴乐结束了,王祖母仍是笑呵呵地饮着果酒,并未提及煦之与水族的婚事,只是一味地催促锰非赶紧多为她多生几个曾孙,尤其是小女娃。煦然也附和,说女娃可爱,她很想要个小侄女。 煦之原以为说完锰非,矛头便会指向自己,他在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已想好了千百句委婉动听的理由,就等着王祖母发飙了,然而等到午后筵席散去,关于他的话题仍旧没有提起。他难得像今日这般毫无存在感,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喜是悲。正当他暗自庆幸准备脱身回锐安殿时,王祖母却道:“煦之今日怎么一声不吭呢?” 煦之心道:本王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跟你们一起催促锰非多生几个孩子?这不是找抽么? 王祖母见大臣和使者都退下,仅剩太妃和煦然在侧,转头对他道:“王祖母如今都不敢再催你。” 煦之讪笑道:“王祖母说笑了。”他察觉到王祖母的头发已全白,皱纹更深了,感伤渐生。 “你如此抗拒与水族的婚事,只有一个原因。” 煦之、煦然和太妃都目不转视地看着王祖母,王祖母续道:“大概你早已心有所属。” 一个奇怪的笑容浮现在煦之脸上,近似于……傻笑,他心中忐忑,未敢吭声。 煦然低头捂嘴偷笑,太妃疑惑地转看煦然,不明所以。 王祖母犹自未觉,缓缓地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看你待槿年长公主的义妹不错……” 煦之吓了一跳:不会吧?王祖母何时有这等眼力? 只听得她继续道:“……加上你一再派本族的兵将到两仪城相助,王祖母猜测,相比水族的公主,你定是更倾向木族的槿年长公主。” 煦之只感到四周都安静下来,而殿外的花园仿佛有寒鸦飞过。 王祖母察觉他神色诡异,却误以为自己已猜中了他的心事:“只可惜,木族先王去年仙逝,槿年长公主仍在孝期,这事便急不得了,最快也要到明年十月。” 煦之却在想:苓岚与槿年长公主结义,那么按理来说,她便要和他们姐弟一同守那为期二十七个月的孝。 “既然如此,王祖母也不催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她见煦之仍不搭话,认定他已默认。 煦之站起身来,走到王祖母的座下,向她深深一鞠:“王祖母,因婚姻之事让您劳神费力多年,是煦之不孝。只是,兄长在世之时,煦之并非储君,早已习惯了闲云野鹤的逍遥,为王乃身不由己,非我所愿,过往的种种,想必王祖母仍记得。” 王祖母遥想当年,惊觉眼前的煦之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肆意飞扬的少年。 煦之仍旧躬身,平视着她:“既已如此,煦之仅存有一颗心,在婚姻大事上,唯愿不改初心,不忘初衷。” 王祖母仍未反应过来,怔怔出神。 煦之不再多言,朝她微微一笑,以政务为由离开了栖凰殿。 ............................ 将军府园中的桂香浓烈,苓岚想起当年在锐安殿做的桂花团子,亲自采摘了些,晒干备用。 不知不觉已是九月末,苓岚一边研磨着糯米,一边与愫眉商议,想去一趟两仪城找槿年。 愫眉笑道:“马上便是好逑之会,难不成你也要去凑热闹?” “女儿哪有这份心思?”事实上,她的确想着,兴许煦之会去。她既渴望见到他,又不希望他去两仪城参加好逑之会,内心的矛盾越发激烈。 “娘也有好多年没去两仪城,最近抽不开身,放着你前去会不会不安全?” “娘,您放心吧,女儿认得路,实在不行,就多带几个人同去。” 愫眉想着,趁好逑之会路上人多,大概也不会有危险,又反复嘱咐了几句。 午后,苓岚去了一趟王府,柏年见她多日未见,此时忽然过来,甚是惊奇,听她说过几日要去两仪城找槿年,脸色微变。 苓岚也猜到他心中的忌讳,她故意不提及好逑之会,只是问他是否有什么事情要转告槿年,或是有什么物件需要转交的。 柏年明白,她此次前来,一是礼貌地知会自己,二是尽了姐妹之谊。他也不好发作,问明了她出发的日期和时间,说到时候会派人一同前去。 二人在内殿闲聊了些族中的杂事,柏年说推行新政还算顺利,尤其是多了各族的能工巧匠之后,如今各地的城镇都热闹了不少。 苓岚见梨笙捧着茶点碎步进内,容色清减,苓岚心中怜惜,朝她浅浅一笑。 梨笙疑惑,她与苓岚素来没交流,甚至可以说是不睦,她不论是内里的心思或外在的言行,都是羡慕嫉妒着苓岚,此时见她对自己微笑,似乎并无恶意。 苓岚捧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汤带着幽幽的桂香,入口清甜,赞道:“用桂花来煎茶也这般好喝。梨笙,你果然好手艺,下回得空了也传我些秘技吧。” 梨笙一怔,随即换上不自在的笑容:“您见笑了。” 柏年对苓岚此举也感意外,正惶惑地看着她,见她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倒不像是伪装。 苓岚笑道:“我夸您手下的人,您还不高兴?” “没……怎么会呢?”柏年随口答道。 “我看啊,您如今当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1 一族之王,越发严肃了,害得身边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您若成天板着脸,她们怎么心平气和地伺候您?”苓岚喝完茶,把杯子轻轻搁在竹垫上。她觉得梨笙可怜,就帮着说了这么两句, 柏年却想到了煦之,煦之不也是经常冷着一张脸吗?可大家怎么说的?他们说那是为王的威仪。于是他冷冷地道:“那你在锐宫又是如何心平气和地伺候那位严肃的金君?还是他在你面前从来不会板着脸?” 苓岚绝没想到他的思绪竟然飘到了遥不可及之处,她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心却因他提到煦之而狂跳,她定了定神,即刻淡然一笑:“您是想让我细细回忆在金族为奴的时日吗?” 柏年自觉冲撞,正欲道歉,苓岚望着他,并无怒意:“我刚才那样说,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觉着你压力太重,应该放宽心,毕竟现在木族一日比一日强盛,不是吗?”不等他多言,她便起身向他行礼告辞,然后朝梨笙点了点头,才飘然离去。 柏年望着她青裙如嫩草,黑发如浓云,她的眉眼一如既往的秀美,可她的音容笑貌如同一个看似简单却复杂至极的谜,他再也猜不透她的心。 ............................ 这日一早,柏年命人送来七八箱衣物用品和药材等事物,托她带去给槿年,还派了两个内侍和一队侍卫护送。托了槿年的福,她忽然多了二十多人相随,加上她原来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苓岚和云浅坐在柏年新赐的马车里,内里宽敞而舒适,颠簸着奔往两仪城。数量马车的前后左右都有大队的侍卫护着,苓岚回想起二月时去土族赴宴,她和煦然坐在车上也有类似的感觉,当然,金族公主阵仗大得多,但此番出行,对于低调的木族人而言,已绝非一般。 她一路上留意着族民的动态,与数月前从两仪城归来所见相比,如今的族民似乎忙碌了许多,镇上不再是清一色的青衣,而是混合了各族的族民,较大的市镇甚至因此建了各族的行馆。 走到第四日的下午,他们总算抵达两仪城,其时是十月初八,城内热闹非凡。自东门而入,东市上已是人潮拥挤,苓岚一众人缓慢前行,苓岚时不时从帘子窥探车外的路人,甚是好奇。路人也纷纷打听车上的人物,如此大的排场,又是来自于木族,到底是哪家郡主前来赴会? 随着车马往内走,路上越发拥堵,可苓岚的心却更为雀跃,她期待着与槿年相见,更期盼着,能见那人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要重逢了…… ☆、偶遇 午后,煦之与煦然、泊颜、翼枋、葶宣、铭儿在两仪城军的护卫下到了东市最大的一家茶寮闲坐。数十个侍卫和随从占满了整个茶寮,庶民不敢内进,这茶寮算是被包场了。 煦之忽然觉得此处有些眼熟,召了掌柜相询,问两年前的祭阳日,这里是否闹过事。掌柜知他是金族王,恭敬地答道:“回王的话,两年前的祭阳日,火族的储君和当时仍是储君的木族王在此起了些矛盾。” 他们那一架把他半个茶寮的东西都打坏了,事后两族王都予以了赔偿。只因近年五族内并无大事,这点鸡毛蒜皮的小打闹都会成为话题,不少人都要向店小二询问当时的景况,从此掌柜的生意更好了。 煦之想起苓岚去年与自己在东市闲逛时死活不肯再进来,不由得微笑。 掌柜见他发笑,暗觉奇怪。不料更奇怪的事情来了,金族王居然赏了他一锭金子,让他买些好茶壶。掌柜云里雾里地谢了恩,心中却道:金族王这是何意?是嫌我的茶壶不好吗? 其余人也觉煦之莫名其妙,唯独承列想到了苓岚。那日煦之拉苓岚一同来,但苓岚不愿,煦之半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砸坏的茶壶还没赔偿,煦之今日算是替她赔了吧?想到此处,承列忍不住笑了起来。 煦然侧头问承列:“有何好笑?” 承列见煦之在瞪着自己,强忍笑意:“回公主,没什么。” 煦然不信,恐吓他:“欺瞒公主可是大罪。” “这……”承列转头向煦之求救,煦之知道承列已明白自己此举的真正含义才会发笑,便道:“承列时常无故发笑,本王早就习惯了。” 煦然惊讶中有些忧心:“他该不会是有心疾吧?” 承列无语…… 众人聊了小半日,正打算起身回两仪殿,刚行至门口,忽闻外头人声鼎沸,泊颜怕有变故,连忙命人去探查,回来的人报,来自木族的几辆马车和一众卫队正在东市往西而行,在不远处的狭道上无法前行,原因是行人撞翻了摊贩的果子。 木族?他们站在茶寮外张望,只见右边十余丈外的确是有大队的护卫护送着几辆车,其中半数的侍卫身穿木族王府的盔甲,看马车的款式和规格虽是贵族所用,却又非王族。煦之等人均觉此人颇有来头,有些好奇,便站在原地多看了几眼。 此时,左侧传来了呼喊声:“长公主到了,大家避让!”于是路人纷纷散开,那木族的队伍在路面清理过后又缓慢前行了数丈。待到槿年骑着马出现在两仪城军的队伍中时,煦之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 果然,木族的队伍在茶寮两丈外停了下来,当先的马车上跳下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身材苗条,头绾双髻,身穿青衣,领口袖口腰带有蓝绿色回字纹刺绣。 煦之心中一热,细看却发现并非苓岚,他正想下令动身回去,不料,那少女从马车上扶出了一个披着白狐裘披风、身穿青色绸缎的华服女子,长发梳成流云髻,髾尾垂背,发上的宝石金钗和珠饰光芒耀眼,额间的莲花小钿鲜红欲滴,耳边的摇曳的镶金白玉耳环莹润有光,眉似远山,眼眸明亮如镜,似能洞察世间万物,一张肌肤胜雪的瓜子脸,鼻子小巧挺拔,樱唇红润。她腰束玉带腰,垂下细细的珍珠流苏,身形说不出的婀娜玲珑,目不斜视地轻移莲步走向槿年,嫣然一笑,容光四射,霎时让人从初冬的街头飘到了暖春的花园。 煦然、泊颜等人均觉眼前这女子无比的熟悉,却又好像哪里不对,他们互相对望,却发现煦之神色复杂,仍自出神。 “苓岚,”槿年一身碧色锦袍,兴高采烈下马,“你总算来了。” 苓岚?煦然、泊颜、葶宣和承列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那女子是苓岚。 苓岚迎上去挽起槿年的手,笑意更盛:“我本来也想早点来,可是柏年哥哥让我带了一大堆东西给你,护送的人又多,才慢了一日。” 人潮繁杂,煦之听不清她说的话,依稀听她提到了“柏年哥哥”,心中一沉。 “姐姐!”煦然忽然不顾形象,兴奋地叫了起来。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2 这声音极为耳熟,苓岚扭头望向左侧,只见人群背后是一家似曾相识的茶寮,里面熙熙攘攘地站满了白衣人。 王……?她先是看到了煦之,四目相对,她感觉鼻子微微发酸,视线有些模糊不清。煦之身穿白色闲服,长身玉立,脸上看不出表情,他身旁立着泊颜、承列和煦然,身后还有翼枋、葶宣,还有乳母怀中的铭儿。 这么巧,都在啊……苓岚心里满是惊喜,却又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拜见。 煦然以为她没听到,又喊了句:“苓岚姐姐!” 苓岚挽着槿年走向了茶寮,路人纷纷退让。 “王……”苓岚向煦之盈盈下拜,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内心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此刻四周围了上百人,附近还有成千上万的路人。 煦之还没回答,煦然已经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姐姐,我都快认不出是你!” “苓岚见过公主,见过统领、将军和夫人。”苓岚朝他们行了万福礼,又朝承列眨了眨眼。 煦然急了:“干嘛这么多礼啊!”她顿了顿,问:“姐姐,你打扮得这么好看,是来参加好逑之会的吗?” “啊?我……我没那个想法,恰好这几日无事,就来陪陪槿年。”苓岚脸上微红,站直了身子,腰上环佩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她如今与槿年结义,自是要与她一同守孝的。 槿年与金族的众人打了个招呼,葶宣此时见苓岚与槿年并肩而立,神态亲密,苓岚的容貌与气质竟丝毫不输于气度华贵的长公主,她心中讶异,不住地打量着苓岚。 苓岚朝葶宣微笑:“姐姐也来两仪城了?”她见铭儿完全认不出自己,睁着圆圆的眼睛充满好奇,便对他笑道:“铭儿,你还记得给你编虫子的苓岚姐姐吗?” “记得。”铭儿嘴上虽这么说,可他却认不出眼前的姐姐便是苓岚,一脸狐疑。 葶宣笑道:“你穿了这么一身,他便糊涂了。” 苓岚捂嘴笑道:“看来我得赶紧换掉才行。” 煦然却道:“我觉得姐姐这样更好看。”当下三人又扯了些闲话,槿年在一旁看苓岚和金族贵族如此亲近,心里也是高兴的。 煦之听她们几个互相喊着姐姐妹妹的说了一大堆,默不作声。他适才初见苓岚之时,心跳骤停,犹如被雷击——她竟然也有如此光彩夺目的时刻!可慢慢地,他的心中的激动与喜悦凉了半截:她这一身光彩照人,又是谁赐予的?看她进城的声势,自然在木君柏年面前颇有地位。 苓岚见煦之别后数月,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微感奇怪,趁煦然与葶宣在和槿年客套,她目光转向煦之:“王,您最近可好?” “嗯。”煦之应了一声。他曾幻想过他们重逢的一刻,他或许会牵起她的小手,有或者忍不住冲过去把她拥入怀中,他会细细地问她别后的点滴,可事到如今,他却只有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嗯”。 苓岚微感失望,但她想起往日里煦之也是这样,在众人面前大多表现得冷淡,她心中思虑时,右手便会习惯性地隔着袖子去抚摸左腕上的手镯。 煦之眼光瞥到她手上的动作,心念一动:莫非,她一直戴着本王送的玉镯? 由于马车在闹市中甚为累赘,苓岚下令让跟随自己的侍卫和侍从慢慢跟来,她和煦之、槿年、煦然、泊颜等人骑马回两仪宫。一路上,煦之却不发一语,甚至并未正眼望向苓岚,暗里却在思索着如何与她单独叙话。 苓岚并没有入住木族的处所,而是去了槿年的处所与她比邻而居,她打算住上个十天半月再回去,只是这数日,也不知道能否与煦之私聊几句。 他是来参加好逑之会的吗?他会在好逑之会上选择婧歌公主吗?她想起他生辰的那个晚上,他待着醉意问她:“你会去好逑之会吗 ?”她说会去,如果今年不去,明年定会去。他又问万一明年还没有她心仪之人邀请她,她会怎么办?然后她反问会没有吗?他笑着回答说会有的。事隔半年,他们二人的对话,她还牢记在心。可是,这样含糊不清的对白,真的就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 因为并非因公汇聚两仪城,众人在各自的处所用膳和歇息。夜里,苓岚见槿年仍在忙碌公事,她帮不上忙,和云浅去两仪殿后的花园小逛。数月以来,她与云浅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意趣相投,感情颇深。 本以为花园会跟之前那样冷清,没想到墙外听见里头人声喧闹,一进门,里面全是各族的王公贵族在攀谈。苓岚吓了一跳,赶紧退出,忽然有个男子的声音喊住了她:“苓岚姑娘!” 苓岚在幽暗的夜月下回望,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缓步而出,他一身绯衣紫袍,玛瑙冠殷红似血,却是晨弛。 晨弛也来了?苓岚意外,但是她更多的是高兴。她对他只有一个疑问:到底暮阳药师的小徒弟在哪儿? “果真是你!”晨弛笑了笑,他刚开始只是因为花园忽然多了一位的顾盼生辉的女子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却是自己认识的木族女子苓岚。他目光在苓岚的脸上游转,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艳照人。 苓岚向他行礼:“晨弛君,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苓岚姑娘,传闻你和槿年长公主义结金兰,今日一见,果然不一样了。”晨弛笑道。 “您见笑了,我不还是原来那个莽撞的丫头么?” “你是来参加好逑之会的?”晨弛有些疑惑,他隐约觉得,煦之对苓岚与众不同,但是外间传言柏年对苓岚也有意,如今苓岚却在这盛会的前夕来了两仪城,这意味着什么? 苓岚越发觉得自己来的时机不太对,为何所有人都这样问她呢?可她也只有借此机会才能见得到煦之。她摇头道:“我过来陪陪槿年,呆上一段时日便回木族。您呢?” “我送堂妹过来的,顺便帮她掌掌眼。” “晨弛君,上次在木族的时候,苓岚向您问的话,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苓岚睁着一双水灵的妙目,带着疑问望向晨弛。 晨弛心中一跳,正欲搭话,忽而身后有人惊呼道:“苓岚?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发个糖? ☆、邂逅 今日怎么哪儿都是熟人? 苓岚向晨弛背后张望,昏暗的树影下走来一人,绿裙委地,细眉长目,却是栀柠。栀柠居然要来参加好逑之会? 栀柠见与苓岚在聊天的男子玉树临风,面目俊朗,好奇地问:“这位是……?” “这位是火族的储君晨弛王子,”苓岚自从栀柠两次在言语上挤兑自己之后更没什么好感,碍于情面只好为他们互相介绍,“晨弛君,这位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3 是木族王的表妹。” 栀柠向晨弛行礼,嘴角含笑,眼神微亮:如此风度翩翩的男子,便是未来的火族王? 苓岚纳闷之极:不会吧?我难得逮住晨弛想问他几句,你忽然冒出来眼睛放光是怎么回事? 晨弛微笑:“幸会。” 苓岚对栀柠道:“姐姐,您有事要找苓岚吗?” “没,好奇……你也是来参加好逑之会的?”她见苓岚打扮得光彩亮丽,又见她与晨弛并立,不禁有了猜想。 天啊……今日为何都来问她同一个问题?苓岚道:“不,姐姐,若没别的事,我想和晨弛君说几句。”她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但栀柠仍没反应过来。 苓岚眉间透着不悦,转头对晨弛道:“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晨弛见她对暮阳之事穷追不舍,自知躲得过这回也躲不过下次,颔首道:“好,咱们到外面说去。” 于是苓岚和晨弛领着亲随,丢下一脸惊疑的栀柠走出了花园。 “苓岚姑娘,”晨弛边走边说,“你上次问的事情,很重要吗?” 苓岚踌躇道:“事关重大,而我掌握唯一的线索是毒物,传闻火族擅制毒,但自从暮阳药师退隐后,留下一位传人,如若您知道那人的行踪,苓岚恳请您告知。” 晨弛叹息道:“我的确知道。” “当真?在哪儿?”苓岚神色满是惊喜。 “在我宫里。” “啊?在您的宫中当差吗?”苓岚甚是意外。 晨弛摇头:“此事颇为复杂。” 苓岚纳闷了:每次到了紧要关头,这晨弛就嗫嗫嚅嚅的,有那么见不得人吗?她问:“苓岚可否请见?” “你要见她……?”晨弛失笑,他都见不了那人。 “不可以?”苓岚略感失望。 “我得回去问问。”他看着她额间的莲花,不忍拒绝,“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见我,更别说见你了。” 啊?晨弛可是火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啊!这……还有谁能让他这样?不过,总是有了这人的下落。苓岚向他行礼:“那苓岚先谢谢您了。” “你谢我什么?我还没帮到你呢!”晨弛无奈一笑。 苓岚也笑了,至少有希望。 晨弛见她笑靥如花,一怔之下,连忙转过头不再细看:“我先回去,我堂妹还在花园呢,也不知道她看上哪个贵族公子,我得去盯着,免得她被人拐跑了。” “好,您慢走。”苓岚再次向他施礼。 待晨弛走远,云浅悄悄对苓岚道:“这位王子长得真俊。” “你这丫头!”苓岚在云浅脑门上敲了一记,“那你说……比起木族的柏年君如何?” 云浅道:“柏年君虽英气,但这位王子好看些。” 苓岚又笑道:“那比起今日见到的金族王呢?” “金族王更英俊,可金族王太冷漠,有点吓人。”云浅吐了吐舌头。 苓岚心道:看来不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她笑问:“那金族王比起你们水族的凌歌王子如何?” “凌歌王子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不能用英俊来形容。” “也对。” 苓岚心想:虽然花园没逛到,也见不着王,可问了晨弛这件事,也算有眉目。那时候王都不让我过问,可他大概也没当回事。既然母亲说了暮阳药师肯定知道,那么他的传人也应该不赖吧?只是,这晨弛搞得好神秘啊……那人到底是谁呢?是男的还是女的?虽说问到了毒粉的来源不见得就能找到凶手,但总算也是线索啊。最近王应该没什么事吧?今天他都不肯跟我说话……难道生气了?现在的王啊,都爱生气…… 她胡思乱想,脚下却也跟着乱走,云浅也不认得路,默默地跟随着她,可是越走越不对劲:咱们真的住在这里吗? “苓岚?” “泊颜哥哥?”苓岚抬起头,发现前面站的的人是泊颜,后面还有一队白衣侍卫。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无意识地走到了……金族处所的门口。 “来找王?” “额……不是的,苓岚迷路了。”她其实是心不在焉,下意识地又回到了最熟悉的金族处所,真是丢人啊…… “两仪宫就这么一点地方你也能迷路?”泊颜笑道,“王出去散步还没回来,要不……你先进来坐着等他?” “不用不用!”苓岚连忙摇头,一脸慌乱,“我真的只是走错了。您先去忙……” 泊颜看了她背后不远处一眼,笑道:“你真的不是来找王的?” “不是的!”苓岚涨红了脸,“我马上就走!” “好。下回有空再过来玩吧。”泊颜神色古怪,说罢领着侍卫进了处所。 苓岚沮丧地低下头:“云浅,我觉得好丢人。” “小姐,怎么了?”云浅走到她旁边侧头看她。 “我刚刚在想事情……不知怎么的就跑到这儿来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云浅小声道:“我第一次来也不认路呢。” “赶紧回去,赶紧回去!……趁着王出去了还没回来!” 苓岚虽想见煦之,但绝不能像现在这般,大晚上的,又众目睽睽之下莫名其妙地跑到金族处所前傻站着啊!她转身就走,可刚迈出一步,便被站在身后的两个白衣男子吓了一大跳,煦之负着双手,承列抱着一把长剑立在他身后。云浅认出了他们,立刻行了个礼。 煦之离她仅有几步距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趁本王还没回来,你想做什么?” “不干什么。”苓岚尴尬之余又很欣悦,他终于和她说话了。她忽然记起刚才泊颜就有些怪怪的,该不会是……那时他们二人已经在后面不远处了吧? “苓岚。”他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叫唤过她的名字。 她意识到还没施礼,赶紧屈膝道:“是。” “你来两仪城做什么?”煦之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 她抬眼望向他,心道:明知故问,我为何而来,您当真不知? 他从她的盈盈的眼波中读到了喜悦、羞涩还有一点点的生气,他嘴角勾起,眼角的笑意也紧接着弥漫开来,他紧绷大半日的脸彻底缓和了。他只想紧紧抱住她,可他们身边除了承列,还有一个小丫头。 苓岚见他面露笑容,深觉不枉此行,虽然他们和以前一样并没有明确的将来,可在这一瞬间,离开数月之久所做的种种,全然比不过他此刻的微笑。 她温柔的目光沿着他的轮廓滑过:“王,您怎么瘦了些?” 他向她走近了两步,站在她跟前,低声道:“你说呢?本王怎会瘦了呢?” 她涨红了脸不敢看他——他该不会是在暗示她,消瘦是思念她所致吧?她轻轻地道:“您可要保重身体。” 他细看她脸上的线条,倒感觉她比以前丰满了些:“嗯。你回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4 木族过得好吗?” “苓岚回木族后,与母亲一同住在将军府上,一切安好。” 煦之早有所闻,并不惊讶:“很好。” 他并不想立即回处所,苓岚也舍不得走,他们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原地对视着,四目相对,忍俊不禁,咧嘴而笑。 承列早已习惯他们二人的各种奇怪举动,但云浅极为惊讶:这个金族王和下午遇到的金族王真的是同一人? “要不……去逛花园?”煦之笑道。 苓岚心道:看来我真的是陪王逛花园的命格,可这花园满是人,在好逑之会前如此招摇过市还绝对是下策……况且,我在木族已经被传言与柏年有那个什么了…… 她道:“王,还是别去了,花园里……人很多呢。” “哦?你想和本王去没人的地方?”煦之又向她靠近了半步,用轻得只有她才能听见的话音,笑着道。 苓岚自然想起他那一次吻她时的调笑,她雪白的脸已换成绯色,还好夜色昏沉,旁人看得不真切,她嗔道:“您又胡说!” “苓岚。”他离她不过一尺,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连耳根都红了,他忘了多久没看到她这样的女儿情态,恍惚间真怕自己忍不住。顿了顿,他道:“我听说,你和槿年长公主正式结义了?” “是的。” “你还记得你在本王生辰后说过的话吗?” 她说她会参加明年的好逑之会……苓岚假装没听懂:“王,我那时说了很多话呢,有些记得,有些记不得了。” 煦之嘴角上扬:“苓岚,你这装糊涂的本领,在本王看来也算是一种挑衅。本王记得你曾在这两仪宫中说本王小心眼……所以呢,本王可经不起别人的挑衅。” 苓岚想了想:我有说过他小心眼吗?好像有……?他果然小心眼,连这都能记住。 煦之见她不语,问道:“你现在记得了吗?” “苓岚不知自己记得的是否便是王想让我记得的那些。”她说了一句很绕口的话,说完之后忍不住笑了。 “那你说说看,你记得哪些?” 怎么说啊……当时他喝多了,他们各自在绕圈子说话,她只好含糊其辞:“就是好逑之会啊……今年,还有明年……” 煦之伸出曲起的食指在她鼻头上轻叩了一下:“你这丫头!” 苓岚想起自己就在刚才的不久前也敲了云浅一下,说的也是这句话!原来她不知不觉地就被煦之传染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数尺外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什么都没看到的云浅。 煦之虽想多和她说说话,可在处所之外终究不宜久留,但他又不甘心就这般放她离开:“本王还想走走,你随本王来。”四人一路沿着花园外的回廊走着,沿途有些侍卫疏疏落落地站岗。 煦之走在前,苓岚落后他半步的距离,承列和云浅识趣地落在后面,还假装东张西望。煦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对苓岚道:“你的丫头还挺伶俐的,跟你一样。” 苓岚这才发现云浅远远跟在两丈之外,云浅肯定看出什么了,看来也瞒不住了。 煦之见她不语,幽幽地叹道:“你今日怎么没跌倒?” 苓岚当然明白他说什么,她每次跌倒,他总有办法接住她,然后…… “害得本王也分辨不出你回木族数月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他凑到她耳边低语。他连碰都不能碰她,只能在嘴上讨些便宜。 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暗语,她真想一把推开他。他居然念念不忘借此调戏她。 见她愠怒,他笑道:“不过你胖一点也无妨,即便是明年的这个时候,本王再消瘦……你若跌倒了,本王还是能抱得动你的。” “您为何总是诅咒苓岚?”她撅着嘴表示不满。 “哪有?你可别随便乱跌倒,本王不在,不许跌倒,知道吗?” 他幽深的眼眸犹如一片汪洋,似乎要把她吸入其中,笑容里全是绵绵情意,她的心都要化掉了。她含羞笑道:“是,遵命。” 残留的桂花香若有所无,他将她送至长廊的尽头,数丈之外白墙黑瓦的院落,便是槿年的处所。他眼里带着戏谑:“下回本王在两仪宫时,你便像今日这般迷路,倒也无妨。” 他果然一开始就听到了她和泊颜的对话!苓岚窘迫得不敢看他:“真的只是走错了路。” “你若说是来找我的,我会更高兴些。”他盯着她颤抖的睫毛,满眼柔情。 “我想过,但不敢。”她还是承认了。 煦之颇为满意:“也好。” “那苓岚先回去了。”她眼里带着不舍,她怕这数日也未必能见到他。 煦之伸手将她落在脸颊旁的发丝捋在她的耳后,手不经意地抚过她的脸。她不敢擅动,抿着唇,抬眸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想着再拥她入怀,但他深知再不情愿,也得放她回去:“早些歇息吧,你一路赶来辛苦了。” 苓岚领着云浅向他屈膝行礼,倒退数后,转身离开。 煦之仍在廊前伫立,眼看着她在数丈之间回望数次,最后缓缓进了槿年的处所。 他意识到,这是他初次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肥章?】 ☆、暗涌 苓岚穿过院子,向槿年汇报事务的两个异族官员正要退下,槿年在书房门口目送,见苓岚和云浅回来,朝她们招手:“你们回来得正好,我命人备了小点心,你们快来尝尝。” 苓岚刚与煦之聊过天,心中既甜蜜又有些依恋,见槿年的侍女端上了小豆饼和栗子糕,想到了承列,她以往在煦之身边伺候时,一向和承列很是要好,可她今日都没和承列说过半句话,希望他不要误以为自己忽略了他。 槿年见她呆然出神,问道:“怎么?出去逛了一圈回来,不高兴吗?” “没……”她有了大大的收获,怎会不高兴?她手里拿了一块栗子糕,直言:“我忽然想起了承列,就是金族王身边的侍从。” 槿年惊奇道:“你怎么突然想到他了?”她每次遇到煦之都会见承列在侧伺候,自然是认得的。 苓岚笑道:“那孩子喜欢吃各种点心零食,我见了这糕点便想起他。” “我看得出,你和金君的妹妹,还有泊颜统领兄妹关系都不错。今日见金君好像脸色不大好看,也不说话。”槿年回想起今日在东市街头与他们相遇的情景。 苓岚咀嚼着食物,脸上微微发烫:他下午的确没说一句话,可他刚才对我说了很多很多……我还是先不要让槿年知道我私下见了王,还有和晨弛聊过的事情,免得她多想。 于是苓岚道:“他一向如此,总是冷淡了些。”她向云浅使了个眼色,云浅会意,垂着眼睛默不作声。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5 槿年见苓岚对煦之的冷漠态度毫不在意,心道:难不成你的心思已不在他身上了? 夜深,苓岚回房歇息,见云浅神色如常地为她除下首饰,她心中诧异:难道这丫头就不好奇不八卦吗? “今日之事,万不可外传。”苓岚嘱咐道。 云浅点头道:“云浅明白。”她一开始见苓岚委托晨弛找一个人,她那时便想,这火族的王子很俊,比木族王柏年还要好看。她误以为近几个月苓岚对柏年避而不见,是因为她对更俊朗的晨弛有了想法,可后来见了金族王煦之的眼神和举动,以及苓岚的羞涩与欣然,她才恍然大悟,暗自骄傲:我家小姐果然是极好的。 “我找晨弛君是有要事相求,并无他意。至于金族王……”她提起煦之,神色忸怩,再也说不下去。 云浅微笑着为她栉发:“小姐,您不必多说,云浅会替您保密的。” 苓岚叫苦不迭:兴许云浅会认定我和王暗度陈仓吧?不过我和他之间的确暧昧不明,算了算了,不解释。 ................... 煦之与承列沿着回廊一直走,路过花园的入口,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憧憧。苓岚说得没错,果真人很多,要是他们刚才真的并着肩往这儿走,不晓得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他暗地里惋惜:要是真被人撞见了,传开了,说不准我俩的事就这么定了。 他在花园拱门驻足不前,引来不少关注,园中的王公贵族纷纷向他行礼,他颔首而笑,向他们示意免礼。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十来步,依稀看到前面的凉亭上,坐着一众蓝衣女子,由于夜色朦胧看得不太真切,他转头接过了承列手中的墨尘剑,对承列低声道:“你去看看婧歌公主是否在那边,替本王传个口信,明日申时,本王在此相候。”说罢独自走出了花园。 承列领命而去,半盏茶时分后,他在花园外找到了煦之:“回王,承列已传话,婧歌公主她……她……” “怎么?她不想见本王?” 承列为难:“婧歌公主情绪有些激动,她说一定会来的。”他不敢说婧歌眼眶都红了。 煦之的负罪感又蔓上心头,看来他又挑错了时机,他早就应在土族地宫那一次就当面回绝的,那时他被她的言语震住,心潮澎湃了数日,可事后他才明了,再怎么不忍,最后的结局都不会有偏差。如今拖到了这好逑之会的前夕,又来个花园之约,难免会让对方有所期待。 他这一日的心情高低起伏了数次,此时终于把种种复杂的感情混合到了一块,有醋意,有欢喜,有为难,有内疚。 次日,在处所中用过午膳,泊颜笑道:“我听人说,王今日约了婧歌公主在花园相会?” “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煦之无奈。 “我很好奇,你这一回给婧歌公主安排了哪一族的王子?”泊颜见昨晚苓岚突然跑到金族处所门口,他本想邀她进去,可发现煦之就在她背后朝自己摇头,猜到煦之要跟苓岚私下说几句,便领着手下回避,没想到煦之过了很久才回来。他早知煦之对苓岚极为看重,对婧歌一直不冷不热。想起去年煦之约见了娴歌,却为她牵了线,那么这回约见婧歌,大概是同样的目的吧? 煦之笑道:“我打算把你介绍给婧歌公主。” 泊颜一口热茶喷了出来,承列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净,煦之见状大笑。 “我的王,您别吓唬我,我哪担得起?”泊颜甩了甩手上的茶水。 煦之继续开玩笑道:“有什么担不起?你是我金族最年轻最有才华的臣子,又与本王一同长大,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一身正气,如霁月清风……” 泊颜见他面不改色地顺口胡掐,不由得笑了起来。 煦之又道:“要是婧歌公主看上了你,你会怎样?” “这这……这怎么可能?人家是一族的公主,自是奔着王或者储君去的。” “依我看,你比其他王和储君要强一些。”煦之笑了笑,“不过啊,即便她看上了你,我还舍不得给她呢!” 泊颜没好气地看着他:“你还嫌外面的胡言乱语不够难听是吧?” “不说笑了,昨夜在花园里挤满了人,各族来了不少郡主和小姐,你不打算去看一眼?你这回不该只是来保护我的吧?国公不怒吗?” “王昨夜和苓岚去了花园?”泊颜八卦了起来。 煦之摇头:“没,和她就在处所门口聊了一阵。我昨晚是让承列去花园找了婧歌公主,待会你多带些人把花园堵住,别让旁人进出。” “是,”泊颜见他脸色凝重,“没事吧?” 煦之不语,摆了摆手。 .................. 婧歌临镜梳妆,飞天髻上点缀着柔美的珠子,她在额间和两颊仔细地贴了花黄,烛光下一张芙蓉秀脸显得更红润水灵。 去年今日,她目睹了姐姐娴歌盛装赴会,尽兴而归,她的委屈难过愤怒激动抹杀了所有理智,不顾形象地推开了娴歌的门,刺耳的话语冲口而出,然后带着伤心和厌恶匆忙离去。 那是她最为失态的时刻。 记得小时候,她与娴歌姐妹情深,不论做任何事情都黏在一起。自从娴歌与金族的储君煦安定亲后,婧歌就开始为数年后的分离而伤心,她想着姐姐要远嫁旁族,只留她孤零零一人在水族,心中感伤,各种闹情绪。那年她十岁,仍是个孩子。 父王安抚她道:“你姐姐注定是要当王后的,不可能一直留在族中。你若舍不得你姐姐,便也嫁到金族去,金族王还有个小儿子,比你年长个四五岁,你若嫁了他就与你姐姐成妯娌。”她对嫁人并无概念,只是听得能继续与姐姐相伴,便满口答应。后来,父王在一次宴会上和金族王半开玩笑地提了此事,美其名曰亲上加亲。 此后她和娴歌关系仍然非常紧密,后来煦安过世,娴歌转移了目标,婧歌一开始也不在乎,她没见过煦之,而且她也长大了,明白自己与姐姐不可能一辈子不分开。 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她十四岁那一年,蛮族入侵水族北部诸岛,水族告急,金族王派遣了两千军马与水族联手抗击蛮族,当了三年储君的煦之亲自督战。此战只打了一个多月便告捷。水族王大喜,下令举行盛大的庆功宴,他已经两年没见过煦之,印象中那恣意张扬的英俊少年变得沉实稳重、成熟大气。他惊讶之余更多是欣喜——这个优秀的年轻人是他未来的女婿,至少会娶自己其中一个女儿为妻。 那一场盛宴,歌舞妙曼,煦之身穿铠甲匆忙赶来赴宴,婧歌坐在女宾的宴席上,不经意地在人群中远远地望了他一眼,当即心神大乱。 水族盛产美人,绝大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6 多数的男女秀美温婉,然而婧歌从未见过一位男子,既有清秀澄明的面容又有刚毅果敢的气质,既有谦和谨慎的文人气韵又有豪迈洒脱的武将气息,而且他还是未来的金族王。 她的心沉了下去:此人本该是我的夫婿,却因他的兄长早逝,就落到了姐姐的手中吗? 她转头望向娴歌,姐姐丝毫没留意刚进来的煦之,一直和身边的女伴讨论着彼此衣裙的料子,言笑晏晏。那瞬间,她觉得姐姐虽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涯。 ☆、了断 婧歌的思绪仍停留在数年前。 那一场宴会过后,她在姐姐面前提起过煦之,然而娴歌却无多大印象。婧歌终于明白娴歌不过一心想嫁给未来的金族王,至于未来的金族王是煦安还是煦之,又或是其他人,对于娴歌而言没有任何的区别。她感到愤懑,她笃爱的是煦之,而姐姐想要的却只是王后之位。她对父王说,当年明明说好把她许给煦之的,为何后来因煦安的离世,就要她把未来的夫君让给姐姐?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与煦之的所谓婚约,只有两位王在酒后的一句话,并无真正的文定之礼。但是,与娴歌有婚姻之约的人,明明不是煦之啊! 她萌生出了希望,她决定说服娴歌,把煦之让给自己。娴歌绝没有料到,一向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妹妹会觊觎自己盼了多年的未来金族王后之位,震惊之下断然拒绝,还责备婧歌年幼无知。 那是她们十多年来姐妹情深中的最大裂痕,随后,她们开始了各种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渐渐地,此事闹得天下皆知。原以为请示金族王定夺,就可结束这一场闹剧,然而,金族王忽然病逝,刚继任的煦之忙于政务,又在孝期,对婚事模棱两可,她们又在争斗中继续拖了数年。 娴歌自负才华横溢,端庄大方,仪态万千,婧歌则认为自己容貌胜于姐姐,更年轻更活泼,对煦之一往情深,胜算更大。她们互不相让,终于从密不可分的姐妹,变成唇枪舌剑的情敌。 婧歌沉浸在往事当中,她想起去年姐姐参加完好逑之会回水族后,欣欣然带来了她即将和土族的昊均联姻的消息时,婧歌疑心是大家在逗她,当她证实了事情的真实性后,为自己数日前的任性离去而悔恨不已。 经过多年的相争,她和姐姐已无法回到从前的亲昵,但是怨恨也逐渐淡去。 前往土族参加姐姐的婚礼时,她按捺不住,主动邀请煦之会面。煦之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她知道,如果她再不告诉他自己的心意,那么他将永远把自己当成生命中路过的其中一人。她看得出,煦之是有些感动的,但更多的意外和惊诧。她想,还有半年多的时日,他或许会想明白的。 直到昨夜与水族的小姐妹互聊时,煦之身边的侍从承列请求见她,她压抑着情绪走出亭子,承列传了煦之的口信,约她次日下午一见。她几乎忍不住要流泪,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毕竟去年的今日,姐姐也是被她约见,次日却兴高采烈地答应了昊均的邀约。由于夜里辗转反侧,次日她不得不用厚厚的妆粉来掩盖暗淡无光的脸色,她想:我都快二十一岁了,还好,这张脸仍可粉饰得水嫩动人。 她披上银蓝色的披风,映衬着一身靛青色的锦衣,踏出处所时,露出了明媚且刻意的笑容。 两仪宫的花园一片秋色,园子的各处入口皆有金族侍卫把守。金族王约见水族二公主的消息不胫而走,旁人纵有好奇心也不敢进园,均躲得远远的,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 煦之仍是一身白色的闲服,发上的玉冠洁白无瑕,他在亭中伫立,背对着婧歌进来的圆拱门。 婧歌带着两个侍女,惴惴不安地向他走去,每往前一步都如履薄冰,足下迈向的可能是美梦成真的欣喜,又可能是希望破灭的痛悲。 承列提醒煦之:“王,婧歌公主驾到。” 煦之转身,向缓步而近的婧歌微微点头,招呼她坐下。 婧歌见他神色如常,并无任何喜悦,心中更是惶恐,她故作镇定地朝他微笑,凌乱的目光却掩饰不了内心的紧张。 承列恭恭敬敬地为婧歌奉上了茶,婧歌不敢再望煦之,低头喝了一口,茶汤微酸带苦。 煦之先是与她客套了几句,问侯了水族王,然后进入正题:“婧歌公主,本王这次来两仪城,只因有话要对你说,并非为了赴好逑之会。” 婧歌心底一凉,手中茶盏的水面晃了一下,险些溢出,她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只得先把还剩半杯茶的茶盏置于案上:“王此话何意?” “婧歌公主,本王已心有所属,因此对于你半年前在土族花园的所述的一切,本王只能说一句抱歉。”煦之注视着她,声音低沉,言辞恳切。 婧歌以为自己会哭,可她哭不出来,她从一开始就想过,她与煦之一定会有结局,若非喜结连理,便是再无牵扯。这些年来,他似乎都没有正眼瞧过她。她自知容貌举世无双,半年前的倾诉心事,如若成功引起他的关注,她还是能用自己水族公主的地位和绝色容颜成为他的王后。如果他心里有别人,纳为妾也无妨。她的父王有一妻数妾,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煦之见她呆然不语,又道:“那日公主所言,的确让本王很是震惊,亦有感动与歉然。” “王是觉得婧歌不够好吗?”她凄然道。 煦之淡然一笑:“本王与公主素无来往,只有数面之缘,自然不能对公主作任何评价。公主对本王的印象,大概也仅仅源于这几次的会面。” “可是……这七年来……”婧歌抿着嘴唇。 “请恕本王直言,虽然你我确实在七年前已会过面,可这些年来除了在重大节庆上见过几回,私下并无深谈,其实公主并不了解本王。” 婧歌的眼光暗淡下去了:“您的意思是,只因我们互相不了解,所以您只能拒绝我?” 煦之无奈:“适才本王也说了,本王的确心有所属,心中容不下别的女子。” “王心仪之人,是槿年长公主吗?”她记得煦之身边有个侍婢长得清秀绝俗,煦之待她与别不同,她和娴歌都曾因此吃醋,但她绝不相信自己会输于一个侍女。五族之境内,能把自己比下去的人,除了姐姐娴歌,就只有近来声望日隆的槿年。 煦之再一次意识到,原来越来越多人把他和槿年联系在一块,他想否认,却又怕因此供出了苓岚,为她招来闲议。毕竟她如今与槿年结义,就要和她一同守孝到明年才能行婚嫁之事。 婧歌见他不答,只道已言中。她回想起这一年多听到的消息,煦之颁布了各种利木族重建的诏令,甚至多次派金族的官员和军队到两仪城帮助槿年,她一直安慰自己,煦之只是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7 为了平衡五族的势力,煦之不过是同情木族新丧了王,槿年不如她娇美,槿年为人也太内敛不讨喜……可是她昨日听人回报,说煦之在东市与下属饮茶后,一同归来的人便多了槿年。如今煦之已明言他这番到两仪城并不是为好逑之会而来,更是意味着他需要等槿年孝期过了才参与。 她咬着嘴唇,脑中一片混乱。 煦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安慰她几句,又怕说多了,她会心存希望。他想,既然他已给旁人留下了冷漠无情的印象,那便冷漠到底吧。 他乃一族君,面如冠玉,风华绝代,她是一族公主,国色天香,妍姿艳质,远远看去是何等的般配!在这疏淡的桂花香中,二人相顾无言,各怀心事。 良久,婧歌轻轻的道:“王的意思是,连妃子的位份也不打算给婧歌,对吗?” “公主,本王从未考虑过要纳妃。”煦之在心中叹息:虽说她是水君的次女,但以她的才貌,到任何一族当王妃也是委屈了些,看来她对我真的是用情至深。 婧歌万万没料到,她已将自己降到了最低的位置,甘愿居于槿年之下,他仍丝毫不动摇,甚至说出了不愿纳妃的言语。一刹那,她的目光除了伤心,还多了几分恨意。 煦之察觉到她脸上的愤恨,又道:“公主乃金枝玉叶,才貌俱全,何须屈居于人下?五族之内,自然有配得起公主、又对公主百般爱惜之人。本王并非良配。” 婧歌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她苦笑道:“王这回为婧歌挑了哪一族的王子?” “这数年来与公主并无深谈,怎能随意作媒?”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他熟悉的锰非、泊颜都不合适,柏年又太年轻,晨弛名声不佳…… 婧歌却想,或许他只是不想在娶槿年为后之前先纳王妃罢了,等他娶了槿年,她还是有机会的,但她还要在等吗?她忽然想,即便她不是在等他,明日也不可能就这么草草地随意答应旁人的邀约,看来这好逑之会,还要再来一趟的。于是她幽幽地道:“婧歌明白王的意思,若无别的事,先行告退。”说罢起来理了理衣裙。 “公主,”煦之也随之站起,“煦之衷心希望你能找到诚心待你之人。” 婧歌听他没有自称“本王”,微微一怔,随即向他挤出一个笑容:“婧歌恭祝您和槿年长公主百年琴瑟,芝兰千载。” 煦之汗颜:完了,真把槿年长公主扯进来……传出去可就麻烦了。他连忙道:“公主这话不妥。” 婧歌只当他是顾存槿年孝期内的声誉,便道:“那婧歌日后再道喜。” 她向他屈膝行礼,然后领着宫女走出了凉亭。 煦之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头望向承列,承列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煦之明明解决了一件事,却半分高兴的情绪也没有。 ☆、意外 泊颜在花园外见婧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猜想煦之已无别的事,见煦之挥了挥衣袖,泊颜命侍卫撤走。他走到煦之身边:“完事了?” “嗯,”煦之脸上也是波澜不兴,“闲来无事,咱们去喝两杯。” 泊颜意外:“这到底是要借酒庆贺还是销愁?你得先告诉我。” 煦之笑了笑:“我都是为了你,你今晚且陪我喝几杯,然后明日就可借醉不赴会了。难道你不知道,明日好逑之会的金族长老便是国公他老人家吗?” 泊颜见他还有心说笑,知道他心情还不算糟,随他一同回了金族处所。 煦然正和几个宫女和内侍站在处所的门口,一见他们回来就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煦之有些莫名其妙。 “婧歌公主啊!谈妥了吗?”煦然听说兄长约了婧歌公主,还道他动摇了。 “谈妥什么啊?本来就是闲聊而已。”煦之不欲宣称婧歌倾慕自己被拒绝,随意带过。 煦然吐了吐舌头:“没劲,我要出去玩了。” “你去哪儿?” 煦然原本是打算去见苓岚的,见煦之一副要来管她的样子,怕他跟来,改口道:“去找葶宣姐姐。” 煦之摆了摆手:“多带几个人,早些回来。” 煦然应道:“遵命。”说罢便往右走。 “不对啊,翼枋的处所在另外一头。”煦之提醒她,煦然只好硬着头皮往左走去,她来两仪城三日了,每日都和葶宣在一起玩耍,今日本想去找苓岚的,让她意外的是,去了翼枋的处所,苓岚正在里面和铭儿玩。 “苓岚姐姐,你真偏心,宁愿来这找葶宣姐姐和铭儿,也不来金族的处所找我和哥哥。”煦然有些生气。 苓岚哪里敢堂而皇之地跑去金族处所找煦然和煦之,她只不过是见翼枋将军来找槿年有事商议,还一同出了两仪宫,就想着葶宣母子不知道是否会无聊。她与葶宣认识好几年了,加上在国公府一直受到她的照顾,带了些点心和水果来探望。当下她笑道:“苓岚怎敢擅闯金族处所,听说您每日下午都来找葶宣姐姐,便先来此处迎候。”如今她跟这些王公贵族相处久了,说话也比先前圆滑了些。 煦然听了很高兴,叽叽喳喳地开始说着锐宫里的事。 葶宣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听人说王约了婧歌公主会面,他是打算明日邀她?” 苓岚虽知煦之对婧歌并无他意,但此时听到了,心里猛地一跳。 “我也不知道,他刚才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什么也没说呢。我才懒得管他。” 葶宣笑道:“您对自己未来嫂子的事情好像都不感兴趣。” 煦然也笑了:“我感不感兴趣无所谓啊,我哥感兴趣才是关键。如今王祖母也不敢催他了,前些天的寿宴上,王祖母说让他再等一年也无妨。” “难得啊……为何王祖母忽然松口了?她老人家不是一直逼得很紧吗?”葶宣失笑道。 “还不是因为木族先王的丧期未满……”煦然说完偷偷瞄了瞄苓岚,眼里带着笑意。她素知煦之对苓岚有意,在昨日见了苓岚褪去了侍女的打扮、衣饰华贵地出现在他们跟前,忽然觉得苓岚和煦之也很是相配。 苓岚俏面一红,假装没看到她示意的眼神。不料葶宣却把煦然的话理解为——煦之钟情于槿年。她颇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槿年很不错,忍不住捂嘴而笑。 三人陪铭儿玩耍了一阵,忽然有下人来报:婧歌公主又提前离开了两仪宫。 苓岚黯然:前年,王假装生病没来,当时婧歌公主也是提前走了;去年,大家误以为王选了娴歌公主,婧歌公主怒而离去;可今年……王到底说了什么呢? 她想起今年从土族回金族前,煦之心情不佳,还在行馆的假山前抱着她好一阵子,让她再给他一些时间,后来她才从承列的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8 反应中判断出,那一日婧歌对煦之表白了。她心里有些难过:真没想到,如此艳丽的公主,居然落到了这般境地。她猜测煦之是为了自己才拒绝婧歌,她内心深处的喜悦渐渐被恻隐冲淡了。 .................. 好逑之会。 婧歌公主再次提前离去的消息震惊了两仪宫,而当事人之一的金族王煦之却与泊颜统领彻夜促膝把盏,大醉后双双睡到第二日中午……苓岚听闻时,想起了煦之与泊颜之间绯闻,有些好笑。 苓岚原是想混在人群中提前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好逑之会,无奈她抵达两仪城的那一日,连续数次被问是否来赴会,她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躲在槿年的处所直到午后的盛会结束。 黄昏后,两仪城亮起了大片彩灯,人们兴高采烈地庆贺着五族的丰收、团结与繁荣。槿年作为两仪城城主,与各族前来的王族代表于两仪台上看花车□□和火焰表演。煦之借醉不出席,煦然兴致勃勃坐到了上首,晨弛失了踪影,由族中的郡王替代。 苓岚听说煦之喝醉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知煦之酒量颇佳,按理不可能醉上一天一夜的,可她又不敢擅自去探望他,只好和云浅一同登上了两仪宫墙边上的一座五人的楼阁,去看宫外拥挤的人潮。 她在楼阁凭栏眺望,但见上弦月在全城灯火的掩映下显得暗淡了些。不知明年的盛会,是否也会如此热闹?去年的此刻,她仍在锐安殿忐忑地等候着煦之的回归,那几晚她都没睡好,直到后来,煦之满脸笑容地回来和她在后花园散步,他们在沉默中酝酿了更多的默契,她那时便明白在他的心中,她的份量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重。 好像是在那一回,煦之突发奇想地说她的特长是跌倒?她想起前日他所说的“本王不在,不许跌倒”,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可真是蛮不讲理。 正自寻思,背后的楼梯传来脚步声,苓岚没料到这全城瞩目的时刻,居然也有人会和自己一样躲到这种幽暗的角落,有些吃惊,只听得脚步声停下,她回头望去,却是熟人。 “晨弛君,真巧。”苓岚向他盈盈下拜。云浅也随她一同施礼。 “你怎么在这儿?”晨弛也相当意外。 “外面人太多了,此处闹中取静。您独自一人?”苓岚本想回避,但记起自己对他有事相求,倒也不好马上离开。 晨弛这两日见苓岚后又想起了胭儿,还想起了数年前与侍卫私奔的侧妃,他忽然发现,自己连她们二人的面目都记不起来了。他虽前后娶了五个侧妃,但实际上只剩两人,他因为侧妃的私奔和胭儿的事情有些心灰意冷,这几年逐渐远离了后宫,以至于多年只诞下一个女儿。他的正室一直悬空着,数年前,火族王有意让他娶槿年为后,然而自从他两年前当众调戏了槿年,还与柏年打了一架,这事变越发渺茫了。说如今他们三人已握手言和,但槿年也不再是当初娇弱的公主了,晨弛不知为何对她多了几分敬畏。 他也曾想过,在好逑之会上看看是否有眼缘的贵族女子,可他来了两仪城却无兴致。今夜他本该以火族储君的身份端坐在两仪台上,他觉得无趣,便把堂弟塞了过去顶替。他丢下部属独自散步,只道楼阁无人,不料却撞见了苓岚和她的丫鬟。 他正要回答,眼前的天空忽然满布金色银色的火焰,有的如树木立地而起,有的飞向半空四散开来如怒放繁花,正是他们火族的火树银花。 苓岚只见过小规模的,从未亲眼目睹如此盛大的烟火,禁不住面露欣喜的笑容,心里却有些惋惜:不知道王在何处?是否有见到这壮丽的景象? 晨弛走到栏杆边上与她并肩而立,在这漫天的花火之下,他转头望见她的眼眸也倒影着华彩,她明艳的微笑并不比烟火逊色,整个两仪城的喧嚣仿佛猛地平静下来,他心下柔情顿生,一瞬间,忘记了此身为谁,也忘记了眼前的女子是何人,有一个奇特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愿意和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直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太会卖萌~也很少求评求收。请大家有空的话,请预收一下新文。接档的新文走轻松路线,挺好玩的哈!!!目前也一直在修改中,预计六月底七月初就可以和大家见面啦~~】 ☆、介入 火树银花只持续了半盏茶时分,过后这半空尽是硝烟的气息,一阵风吹来,把苓岚呛了一下。云浅道:“小姐,要不……咱们先下去吧。”伸手扶着苓岚,提着灯笼下楼。晨弛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干脆走在前面引路。 “苓岚姑娘,”晨弛见楼道昏暗,提醒她,“此处楼梯缺了一道口子,你可要小心。” “谢谢。”苓岚总觉得今日的晨弛和以前所见大不相同,她分不清是从前自己对他有所误解,还是他变了许多。 走到楼下,苓岚正要向他告辞,晨弛却道:“你先前问我的那个人……” 苓岚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瞪大了眼睛。 “她是我宫里的一个侧妃。”晨弛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此言大出所料,苓岚“啊”的一声,满脸惊疑。 “她从不见外人,也不肯出门,恐怕……”晨弛想了想,道:“当然,如果你来火族的王宫走动走动,或许会有机会的。” 苓岚一直觉得,她跑一趟火族倒也无妨,可她有什么理由可以进出火族的王宫?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晨弛也明白了,微微一笑:“此事……日后再说吧,我明日动身回族,届时我先派人探探她的口风,如若她肯,我再为你安排。” 苓岚说不出话来,她察觉到,晨弛有为难之处,虽然她不知道为何他在自己的侧妃面前如此谦卑,可他这么一说,显然已经把自己的请求当一回事了。 过了一阵子,苓岚才道:“谢谢你。” “也没什么好谢的,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晨弛想起初次见苓岚时,她给自己砸了一壶热茶,把自己烫脱了皮,她也因此获了罪。往事历历在目,可此刻回忆的心境竟大不相同了。 苓岚自然知晓他指的是两年前的祭阳日,她摩挲着手,笑了笑:“您那时一定很痛吧?” “你知道就好。我本想把你带到火族再好好收拾你的,没想到金族王把你给拦了下来。”晨弛笑道。 “那您怎么还愿意帮我?”苓岚听他说起煦之,脸上微红。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晨弛望着她深深的眼眸,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何。 苓岚察觉到他眼神藏着一种炙热,这种温度她只在柏年与煦之的眼中看到过,她吓得不敢再看他,低头道:“那……苓岚便等您的消息了。” 晨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99 ,他清了清嗓子,拱手道:“好,再会。”说完就转身离开。 苓岚朝他的背影行了个礼,领着云浅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也搞不清是因为晨弛对自己说出了暮阳药师关门弟子的身份和所在,还是因为晨弛那瞬间的目光。她隐约察觉出什么,却又不敢再往下想。 她捋了捋袖子,在月色下摸了摸左腕上的玉镯,她需要白玉的温度来平复思绪。她想,也许关于煦之遇刺的药粉,很快便有线索了……正因心情有些激动,她没有留意到,就在她和云浅身后的数丈外的桂花丛间,站着三个白色的人影。 ................... 煦之与泊颜昨晚边喝酒边聊天,各自说了许多事。 喝了几杯,煦之提起了在土族时铉琪所言,劝泊颜赶紧找个贤惠的女子,不能再拖了。泊颜默然不语,他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他没遇上合适的,他身份虽高,却又不是极高,他想着,若娶个官家女子还可以,王亲国戚就是高攀了。 关于铉琪,马上就是第五年了,他有时候在想,不知道她的模样是否有变化?是胖了还是瘦了?她在土族是否能适应?他不敢问任何人,若她过得不好,他会难过,若她过得很好,他即便为她高兴,也会为往西黯然神伤。 “你再不选,我可要为你指婚了。”煦之干了一杯酒,他嘴上虽这么说,可他也没有为泊颜指婚的人选。 “您先把你自己的事解决好再来说我吧!”泊颜笑了笑,笑容却是苦涩的。 煦之拍了拍他的肩:“我的事情很好解决。”是啊,连婧歌公主都知难而退了,他与苓岚之间唯一的障碍,大概只剩下柏年了。柏年?不就一毛头小子么?只是,如今苓岚回了木族,柏年又大肆宣传苓岚即将嫁给他的事,让煦之听了很不好受。他纠结了一个多月,最后终于在前天晚上见了苓岚之后,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的地位和服饰有了很大的变化,可她的眼神、微笑、语气告诉他,她还是他所熟悉的苓岚。想到她的音容笑貌,他有些懊悔,昨晚怎么也不壮着胆子抱一抱、亲一亲?反正他在苓岚面前早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承列和她手下的丫头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泊颜见他表情阴晴不定,给他倒了酒,煦之喝完,见泊颜的杯子还是满的,鄙视他道:“你这人就是放不开,感情的事放不开,连喝个酒也是这样。” “我仍有重责在身。” “难不成你害怕这时候有人冲进来把我杀了?” “这种不吉利的话亏您说得出口。”泊颜有些无语了,煦之这高高在上的王的样子,好像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在熟人面前便原形毕露了。 泊颜最后还是没喝醉,煦之的确喝得有些高了,衣服也没脱就扑在床上睡着了,承列给他脱了鞋,拉过被子盖好。泊颜问了承列下午在花园的事情,承列想:这回王可没特地叮嘱我不许说,他和泊颜统领可是好兄弟,我也不该瞒他。于是就把婧歌的话都说了,还说她提起了槿年的事。 槿年长公主?泊颜笑了笑,的确,如果王连婧歌都拒绝了,那么在外界看来,他的目标肯定就是槿年了,但泊颜和承列心里都清楚,煦之心里装着的人,是槿年长公主身边的那个义妹。泊颜暗自摇头,他承认苓岚是个不错的姑娘,长得美丽,性子也温和,有些小聪明,可像她这样的女子,也不是绝无仅有啊……为何煦之待她别具一格,宁愿选择她也不要娴歌、婧歌和槿年? 次日,他们理所当然地错过了好逑之会,然后泊颜就被国公训斥了一下午,最后煦之前来致歉,说是自己的原因,国公见王开口了不好再说。煦之只觉得他们又回到了年少时,每每闯了祸,泊颜挨训,他便用王子的身份替他扛了,即便不是他的错,他都说坏主意全是自己想出来的,他才是主谋,每次国公都只能摇头。也正因如此,泊颜待他也是至亲,与他既是君臣,又是哥们。 煦之无心去两仪台呆坐一晚,见煦然想去出风头,便让她顶替了。他和泊颜用过晚膳便领着承列四处乱逛,等到天空中烟火绚烂之际,才匆忙赶至宫墙边上,想着登上那僻静的楼阁便能看得更清晰些,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前,烟火就没了。他们三人刚拐了弯打算从桂花丛后的小道走向花园,却听见有人低语。 煦之回头,只见适才空无一人的楼阁之下,忽然多了三个人,两个青衣女子正是苓岚和她的丫头,而那绯衣青年却是晨弛。 他对眼前的情景有一种似曾相识。对……那日在土族的花园外,晨弛领着几个手下,苓岚站在他跟前。 泊颜和承列也注意到了那三人,再看煦之时,觉得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们听不清苓岚在说什么,但从她欣欣然的表情可见晨弛并不是在为难她。他们依稀听到了晨弛“我再为你安排”、“把你带到火族”之类的,然后便看到了晨弛用一种异常火热的目光看着苓岚。 煦之在那一刻几乎想要冲出去,而苓岚就低下了头,晨弛收起了眼神拱手道别。 泊颜在想:这个……虽不能说晨弛和苓岚有什么,可王见了肯定会愤怒的。苓岚这孩子……她怎么跟晨弛凑到一块了?他们二人不是有过节的么?我记得两年前他们可是打起来了呀,苓岚就是因为伤了晨弛才被罚到金族的……咱们要不要走过去问问? 煦之一动不动,眼神冷如冰霜,他看着苓岚向晨弛的背影施礼,正要往前踏出一步去质问,却见苓岚抚摸着左腕上一个羊脂白玉手镯,眼神似有喜悦和期待。那个镯子很小,很温润,他无比的熟悉,正是他亲自挑的,藏了整整一年才在数月前亲手为她戴上。 煦之如像喝了一大碗醋后又马上吃了一口糖,一时之间,分不清是酸还是甜。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前辈看过我的文的开头,说整体感觉剧情弱了些,作者第一次写文,的确有太多的不足。我会先完结,再好好总结,争取下一篇改进。希望大家多多包涵!谢谢!】 ☆、渗透 苓岚和云浅走远后,煦之沿着小径走向花园,泊颜和承列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多言。 煦之记起在土族时,苓岚对他说,找晨弛是为了问那个火族药师的事情,那么时隔八个月后,他们会说什么呢?晨弛看苓岚的眼神如此炙热,让煦之心寒。 他越想越生气:他们刚才是从楼上下来的?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难道她不知道我会生气吗?她和别的男人单独会面?而且这人还有风流的名声……万一她被欺负了怎么办?虽说她身边有个丫鬟,可一旦出了什么事,多了一个丫鬟又能如何? 他相信苓岚对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0 晨弛无意,但是他不相信晨弛,他有种直觉——晨弛看上他的苓岚了。煦之有些好笑,苓岚与木族王柏年青梅竹马,后来芳心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了,可她此时忽然又与未来的火族王有了牵扯……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虽说有些姿色也有一点小聪明,但非千娇百媚、才华洋溢的类型,如何就能同时得到三族首领的青睐呢? 煦之隐约有了危机感,若说柏年只是年少好胜的毛头小子,晨弛却不是。晨弛比煦之还要年长一岁,也是五族中难得一见的才貌非凡之人,与煦之不近女色截然相反,晨弛眉目之间带着桃花色,似乎很能讨女子欢心。 他越想越气,正想着要去槿年的处所,看怎么把苓岚叫出来问个清楚,却忽然看到远处回廊上,两个青衣女子正向他款款而来。 泊颜和承列对望一眼,均想:来了。 苓岚与云浅遥遥地对煦之行礼,然后苓岚转头吩咐了几句,云浅便低着头,站在原地没再靠近。 泊颜道:“我想起有事要去和葶宣说一下,先过去了。”他心想:你刚才见了那一幕,肯定有话要说的,我就不打扰了。 苓岚走到煦之跟前,抬头看着他,见他脸色不大好,问道:“听说王昨夜喝了不少酒,此刻是否还有不适?可有喝解酒汤?” “你特地过来只是要跟我说这些?”煦之皱了皱眉。 苓岚莫名其妙:“您怎么啦?” 煦之见她态度光明磊落,心下稍安,他语气缓和了些:“你刚才去哪儿了?” “刚才?和云浅去了宫墙边的一座楼阁看烟火。”苓岚狐疑地看着他,补了一句:“后来恰好碰到了火族的晨弛君。” 煦之紧绷了的脸忽然有了些笑意:她果然没想过要瞒我。 他拉起了她的左手,苓岚吓了一跳,赶紧挣脱,压低声道:“别……王,这里可是两仪宫。” “本王不管。”煦之又伸手去拉她。 他任性的时候,她的确无可奈何,见四周除了云浅和承列再无旁人,只得让他握住手。 煦之轻轻翻了翻她的袖子,看了看她的手镯。苓岚抽开了手,啐道:“您是要检查这镯子有没有坏掉吗?” “本王只想确认你有没有戴在手上。”他微笑道。 苓岚甩了甩衣袖,想起一件事,问:“王,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回锐城?” “明日一早。” “这么快……”苓岚垂下眉眼,总觉得,都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他便要离开了。 煦之听到这句话,心中的酸意淡了许多,他笑道:“你舍不得本王?” 这人真是……苓岚愠怒:非要逼人家承认吗? “才不会呢。”她转过头不看他。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反话,悄声道:“我都要走了,你也不说几句好听的。” 她心中一软,道:“那……苓岚明日早上来送行,可好?” 煦之虽然很想再多见她一面,可她要以什么身份来送行?他嘴角一扬:“还是别来了,我怕到时候你会忍不住,一路把我送回锐城。” “您……”苓岚斜睥着他,居然有人这般自恋? 煦之知道她脸皮薄,笑了笑,轻轻地道:“好吧,是我怕自己忍不住把你抢回去,行了吧?” 苓岚目光转移到了别处,耳根发烫,如今他说这样的情话可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远处传来了人声,大概是在宫外观礼的人陆续回来了,煦之知道他们不能再久留了,便道:“你回木族之后自己多加小心。”他本想说,别和晨弛那样名声不佳的人单独在一起,可他又觉得,他们之间虽有情谊,却还没有到可以去约束对方的地步,若是她回到了木族,于他而言,柏年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是。”苓岚点头。 “今夜风大,早些回去吧。”煦之下决心和她道别。 苓岚的脚步挪了挪,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随后快步向云浅奔去。煦之转身向丈余外的承列招了招手,他再望向苓岚时,她已经到了云浅身边,临行前又依依不舍回望了他一眼,四目相对,他心中最后的一丝醋意被这一瞬间的依恋溶掉了,只有那残余的桂花香混着稀薄的月色,为他们再一次分离而增添了些香甜和冷清。 苓岚在两仪城又呆了十天才动身回木族。 在这十日里,她倒也没闲着,她有时候会跟随槿年到城中的各处察看,学习着槿年如何处理事务,闲暇时和葶宣一起照顾铭儿。 葶宣问起她与柏年即将成婚的传闻,苓岚无奈:“我与柏年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情同手足。当年我的确是对他有过期待,可如今我对他并没有那样的心思,他大概也只是由于我助他被罚到为奴,愧对于我才有这样的念头吧?” “其实你到金族待了两年也不是什么坏事。”葶宣看着苓岚,觉得她的确比以前俏丽些。 “是啊!确实如此。”苓岚想起了煦之,嘴角带笑。 葶宣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 回到木族后,苓岚去了趟王府,把槿年所托之物转交给柏年。柏年见她终于回来了,很是高兴,留她在王府用晚膳,苓岚趁机提起了拓展春节花市之事,她见沿途的几个大镇都在兴建驿馆和酒楼,等到过年时,他们便可把为期三日的花市延长到七日。 柏年见她逐渐没有了最初的青涩与怯懦,行事作风变得老练,心里更加惊奇。如果说槿年的成长是源于蛮族入侵的那一仗,那么苓岚也是如此。只是槿年是一夜之间的蜕变,而苓岚则是日益进步的结果,一旦有了信心和信念,她变得比以前更耀眼,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气场。 苓岚向愫眉提及有了暮阳药师关门弟子的下落,只是此人身在火族王宫,而且不与外人接近,她在等晨弛的消息,但也不知道是否该去一趟火族。 愫眉终觉苓岚一个小女子过于胆大了,她对苓岚道,倘若真要去火族,那么她定是要和苓岚同去的。愫眉本想回水族一趟,但苓岚兴奋地说起两个月后的春节花市,愫眉想留在木族王城陪苓岚,决意将水族之行推迟到二月。 .................. 由于花市期限延长,苓岚担心品种、品质和数量的问题,带着下人开始四处奔波,巡视各地的花田。愫眉怕云浅伺候不过来,命瑚清也贴身伺候着。苓岚虽无官职,但以长公主义妹的身份来往于各地,族人又听说她是未来的王妃,都对她以礼相待。苓岚谦虚地向花农请教花木之道,深觉自己在锐安殿后花园的两年做得还不够好,她暗笑自己:难不成我还想着回金族给王当花匠? 事实上,在将军府的锦衣玉食也好,在锐安殿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1 的宫衣杂食也罢,她觉得并无二致,反倒是更怀念与煦之相伴的简单和充实。如今,她只能以各种忙碌的事情来填补他不在身边的空白,她想着,再过一年,也许王真的会在好逑之会邀她,不管是位份如何她都愿意,只要时常能陪在他身边。 出行期间,一场暴雪压倒了大片的花架,苓岚带人连夜抢救,她遇事镇定,指挥着慌乱的下人,搬迁、清理、重置,总算没有耽误大事。她解决好此事,只是轻描淡写地上报给柏年,并没过多提及所作所为。 不知不觉已是腊月,苓岚回到木族王城时,柏年已在准备年终祭礼,他以新政遇阻为由把苓岚留在木族王城,苓岚闻言挑眉,心中不满:我又没有一官半职,你把我丢在这里,我什么也管不了啊……莫非只是不想让我去两仪城? 柏年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苓岚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煦之,他仍看得出煦之就在她的心里,她和煦之少见一回,他便觉得自己胜算多一分。他固然可以用王的身份纳她为妃,可若她不是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又有何意趣? ☆、嗣音 当煦之马不停蹄地赶赴两仪城,满心期待年终祭礼上再见苓岚时,他却只看到柏年暗藏得意的微笑。他一直关注苓岚的近况,而他秘密派往木族的监察使却回报说,将军府的小姐外出长达一个多月未归,不知身在何处。他忽然想起好逑之会当晚,苓岚与晨弛在楼阁下说话,当时隐约听到晨弛说“把你带到火族”,煦之心中烦乱:她不该是去了火族吧? 次日,晨弛与火族王一同出现在两仪城,煦之的心稍稍安定了半日。 然而到了晚上的宴席,众人闲聊间,晨弛却忽然问柏年,苓岚这次是否随木族队伍一同前来。此言一出,不光煦之紧张,连柏年和槿年都有些焦灼了。 晨弛笑道:“你们俩什么表情?我随便问问。” 柏年道:“晨弛君,你找她有事吗?” “没什么事。”晨弛自从上回答应了苓岚,回宫之后他便找人去看过胭儿,下人回报说侧妃娘娘安好,听说有人想询问毒物之时眼神有些发亮,晨弛觉得胭儿不是真的心如止水,想和苓岚商量。但他从槿年和柏年的神色判断,他们均不知苓岚找过自己的事情,也不好当众揭开。殊不知,在旁人眼中看来,此举成了他一个风流王子在惦记一个美貌少女。虽然他也有那么一点小惦念,但并非全是这般心思。 筵席上,柏年给其他各族的王发了烫金请帖,说是正月初八到正月十五这几日,木族王城举行花会,届时请各族的王公贵族赏光云云。 五族中的王,水族王最爱热闹,当即答应。昊均不太擅长应酬,但他考虑到自己的妹妹思均即将嫁给柏年,欣然同意。火族与木族相邻,关系微妙,这种喜事如若不去,倒显得小气了,火族王也答应了邀请。 一向不爱凑热闹的煦之并不表态,事实上他才是最想去的那一个,他仍在寻思如何答应得勉为其难一些,不让人看出他的急切。槿年有心拉拢他,她举杯向煦之敬酒,请他若得空便前来,煦之见状,顺势应允了。可这么一来,倒显像是他无心前往,但给了槿年长公主一个大大的情面,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自从上一次好逑之会,婧歌离开,煦之不参与,众说纷纭,有人说煦之与泊颜暧昧,又有人提出煦之看上的是槿年。 水族王因为婧歌的事找过煦之,煦之送了礼物给水族王,并告诉他,此事无关大局,只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水族王也只能对煦之客客气气的,不再重提。 对于煦之而言,婧歌的这个插曲算是完结了,然而事情并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他低估了一个女子七年来思慕之情的份量,也低估了她执着而柔韧的心。 ......... 年终祭礼的上午,各族王如常命人把各族相关的物资送至两仪殿上,让负责两仪城事务的槿年和翼枋带人清点安排,供晚上的祭典使用。 各色衣裳的下人进进出出,槿年一身翠色长裙,黛色的夹棉小袄映衬得肤光如雪,她正忙着低头整理,发髻上的步摇晃动,在烛光下分外闪亮。她凝神做事,忽听翼枋道:“承列,怎么是你呢?” 槿年抬头,见承列领着一众金族的内侍前来。承列是金族王的亲随,在近侍官中地位最高,身份自是与众不同。承列向槿年和翼枋行礼,恭敬地答道:“这批内侍初来乍到,王命我跟着,以免给两位添麻烦。” 槿年笑道:“金君手底下的人个个精明能干,能添什么麻烦呢?”当下命人交接物件。 承列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对槿年道:“长公主,这回怎么不见苓岚姐姐?她最近可好?是在木族吗?” 槿年知苓岚和他共事近两载,关系不错,见他关心苓岚,心里高兴,如实答道:“她上次来两仪城只待了十来天,如今在族中筹备过年的花会,正忙着四处视察呢!春节期间,你随金君到木族花市,准能见着她。” 承列笑着答应了,又客套了几句,槿年忽然想起苓岚曾经惦记着承列,说这孩子爱吃零食,便让侍女拿漆盒装了些精致的糕点赏给承列。 承列甚是意外:“这……”他想:我与这位长公主从来没说过话,她为何如此待我?这不该是让我转交给王的吧? “本宫曾听闻你爱吃点心,这里正好有一些,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槿年说得十分客气,毫无架子。 承列大喜之余仍有疑惑,连声道谢接过了,依稀感觉到其他族的内侍异样的眼神。 忙完事务后,承列回到处所复命,待左右退下后,他对煦之道:“王,承列问过了,苓岚姐姐是因为花市的事情在木族各地奔走,所以这次来不了。” “嗯。”煦之虽猜到了,但他需要再三确认才放心,想着苓岚在木族风霜劳苦,心下怜惜。他转头见承列捧着一个青色绸缎裹着的物件,奇道:“这是何物?” 承列讪笑:“也不知怎么的,槿年长公主赏了小的一盒点心。其他人都没有呢!”说罢解开布结,打开一个精致的漆盒,掀开盖子,里面放着十来个点心,虽精巧可爱,但都是寻常之物,不像是特意为王准备的。 “你这嘴馋的名声已是天下皆知,”煦之语带无奈,嘲笑道,“全天下都知道本王身边的承列是只馋猫。” “王要尝尝看吗?”承列傻笑。 “既然是长公主赏你的,你吃就是了。”煦之没好气地道。 “也不知道长公主怎么会知道我爱吃这些,长公主真是好人,人又美又温和……”承列边吃边含糊不清地称赞槿年。 煦之笑道:“你看你,一盒点心就能把你收买了?往日也不见你这么夸她。”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2 承列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尴尬地挠了挠头。 ............... 掐指一算,柏年他们大概还有一两日才回来,苓岚闲来无事在将军府上安排过年的事务,指挥着小厮们打扫各处的残雪。如今将军府虽不能说焕然一新,但她刚回来时的颓败已全然消失,内里人丁兴旺,各司其职,看上去颇有些贵族府邸的气派了。 愫眉医者仁心,平易近人,苓岚素来简朴,除了赴宴或出席重要场合之外,大多数都是穿着寻常的青衣。此前对苓岚不满、信口雌黄的人,无非也就是眼红她的几个,基本上都是类似于栀柠那样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回王城的疏远宗亲,对于槿年和柏年而言,远不如自幼相伴的苓岚那般亲近了。族民见这对母女虽深受王恩,但也勤勤恳恳地做着实事,低调本分,时间长了又渐渐开始说她们的好话了。 往常也会有不少族民登门道谢,感谢愫眉治好了他们的家人,捎来一些小礼物,一开始愫眉坚决不收,后来盛情难却只好收下了,又回赠一些常用草药作为答谢。 这一日,有人敲了将军府的门,下人应门只道又是病患家属,不料来人却说是有信件要交给小姐。苓岚正亲自修剪着腊梅枝插瓶,微觉奇怪,接过信拆开,里面却只有一张小小的便签,字迹穆若清风,却只有寥寥八个字: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苓岚脸上一红,她知道这诗的前两句是“未见君子,忧心如醉”,自是有人因她没出现而心情不好,还抱怨她忘了他。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在煦之身边伺候了近两年,当然认得这是他亲手所书。此时年终祭礼已结束三四日了,他也该从两仪城回金族了吧?为何忽然遣人跑到此处给自己送来这么两句话呢? 她命人把送信人请进来,见他身穿寻常青衣,其貌不扬,问道:“你家主子可有别的吩咐?” “回小姐,主子只是叮嘱小的务必亲自送到府上,别的没说了。” “可有要求我回信?” “如若小姐有信回复,小的自当回禀。” “你这一路回去,往哪个方向走,要几日?”苓岚压低了声音。 “往西,快则七八天,慢则十天。”那人也小声回答。 苓岚明白他是要回锐城,道:“请稍等。”她进了书房,研墨提笔,在一张香笺上写了几个字,浓墨初干,她在墙角高几上的瓷瓶上摘了一朵腊梅,和香笺一同放入信封里,用火漆封好,笑着交给了送信之人,请他务必转达。 这人是金族的监察使,他只道苓岚是金族王在木族的耳目,还以为自己往来传递的是木族秘事,神色郑重地退下。他又怎会料到,严苛冷淡的金族王让他从两仪城急赶到木族王城,又从奔走千里回锐城,为的竟是给心上人捎句情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找到了当时刚开文一段时间,在新晋榜上前20名的截图,其中第一名是我在追的作者的文,那篇文早已入v(而且那位作者的新文也很好看)。榜上的其他文章,有大半已停更十几日、一个月,甚至有删文、直接弃文和锁文的,只有三分之一的新作者坚持定期更新。感叹一下,缓更、断更……真的有太多因素了~~写古言当不容易。抱住一直没有榜但仍旧努力日更的自己,加油加油!】 ☆、冬尽 两日后,柏年和手下回到了木族,但槿年还得留在两仪城处理事务,须等到过年期间才动身归族。苓岚本以为槿年能提前回族,早早地在城门相迎,眼见回来的只有柏年,微感失望。柏年多日未见她,却发现她对自己的归来并无太多欢喜,也不愿和她多说什么,径自回王府。 此后又过来七八天,期间苓岚去过一次王府,柏年留她一同进膳。苓岚见梨笙仍旧在他身边伺候着,还勉励了几句。 除夕的王府宴会,云浅和瑚清为苓岚悉心装扮,各种珠钗翠钿,苓岚反复叮嘱说不要太华丽,最后瑚清认为要隆重些以示尊重,苓岚素来随和,也只得由着她了,心却道:打扮得光鲜亮丽到底是要给谁看呢? 苓岚如今再进王府,跟七月初时的排场又大不一样了,她和两个丫鬟坐的马车有四匹骏马引领,前后还有十来个护卫骑马开路和跟随,一路浩浩荡荡地走到王府门前。 王府门口的侍卫和太监自是认得她车上的家徽,连忙笑脸相迎,各种殷勤。苓岚心下不安:他们误听传言,认定柏年日后会娶我才会待我如此。幸好柏年对此事只字不提,我和母亲便假装什么也不知,含混过去。 随着内侍进了后殿女眷的席位,苓岚发现这一回,她的座位靠前了许多,甚至排在了栀柠之前。她听说栀柠在好逑之会时没有相中外族的王公贵族,回木族后,她父母作主把她许给了木族的要员,婚礼安排在年后。她见栀柠一身靓妆,看上去珠光宝气的,但时不时有些失神,她心知栀柠素来心高气傲,对柏年心存思慕,却不得不嫁给一个文臣,大概对婚事再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吧? 苓岚安静地在席间饮宴,偶尔会和身边的郡王妃说几句笑,此外极少与人闲聊。她想到自己倾慕的人也把自己放在心上,是一件何等可贵的事情!也许此刻离愁别绪正浓,但终会在重聚之日化为云烟。 筵席散去,她混在人群中向柏年道别。柏年本欲和她说几句话,见她步履匆匆,最后还是没有强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略失神。 ................ 煦之从两仪城回锐安殿后,忙着梳理政务,筹备年节之事。因多了前去木族花市的计划,他需早作安排。除夕这一日午后,他从宫外的祭典回来,监察官觐见,煦之屏退左右,问了些各族的状况。监察官呈上了手下从木族捎来的信,煦之不想当着他的面打开,便把话问完了,让他退下。 那日,他在年终祭礼当晚睡不着,起来披衣,亲自研墨,写了八个字给苓岚,次日命手下的监察使亲自送去木族的将军府。他故意不署名不留印鉴,猜想按照苓岚对自己的熟悉程度,辨认字迹并无问题。 他开启了信封,里面掉出了一朵腊梅花,花瓣已干,芬芳残留。他想起她来锐宫的第一年冬天,曾在雪里为他折腊梅而摔伤了腿,后来半夜里还发了高烧,他和一帮宫人侍从连夜守着,以至于在她拒绝他的照顾后,他还冷落了她大半个月,直到除夕那一天,他们才和好如初。 想到此处,他迫不及待地抽出里面的香笺,正是苓岚的笔迹,婉然若树,上面同样只有八个字: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煦之眉眼里的笑意弥漫了开来,她大概已经猜到他数日之后一定会去木族花市,才会借机说出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3 这样的话——纵然我不曾去找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见我? 他把腊梅干花和她写的这张香笺收进了漆匣中,还把他悄悄画的画像放进去,跟她的簪子、草蚱蜢,和元宵花灯下的纸条搁在一起,他想着,终有一日,她会看到他所珍藏的与她有关的一切。 走出后殿,他领着承列走到了花园,灰蒙蒙的天忽然下起了雪,他的心却是暖的。 如今他逐渐适应了她不在的花园,杂役内侍们尽心尽力,把园子照顾得很好,而她抚养过的那只猫也时不时溜进殿来黏着他,锐安殿的伙食太好,以致于猫越来越胖。对于他而言,猫不再是煦然的了。 寒冬即将过去,待到春暖花开日,圆月当空时,他们将在万水千山之外重遇。炎炎夏日也不再可怕,只因秋后,他定会在好逑之会上邀她,他期盼着,幻想着,兴许再过数月,最迟年底,她便会回到锐安殿。 然而,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属于他们的春天并没有到来。 ................ 除夕宴会,金族王族和群臣汇聚一堂。王祖母得知煦之决定正月初八动身去木族,满脸笑容,甚至恩准了煦然同行,还让王叔陪同。 煦然大喜过望,她心道:王祖母居然主动让我出远门?真是金神保佑了啊…… 没想到,王叔不太情愿,推托说自己年纪大了,车马劳顿恐怕难以支撑,又说会耽误煦之的行程。 王祖母却道:“我看那槿年长公主也很不错,你作为煦之的长辈,去替我掌掌眼,也算是帮了你过世兄长的大忙。” 她把话说得如此直白,煦之暗里心惊:看来王祖母真以为我对槿年长公主有意? 王叔听到她说起先王,想起往昔的种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又向锰非示意,想拉儿子同去,锰非却推辞道:“既然王兄和父亲都要外出,那么我便留下照顾王祖母,倘若族中有要事也好及时联系王兄。”他曾在两仪城向槿年提过联姻之事却被婉拒,后来他如常辅助了她一段时日,期满后回了锐城,此番察觉出王祖母欲撮合煦之与槿年,更是要避讳了。 煦之初五开朝议事,去年下半年风调雨顺,无灾无难,并无烦难之事,于是他决定提前一日出发。从锐城去木族,最便捷的路径是从金族穿过水族的再进入木族地界,然而他与水族的联姻告吹,自然是不能厚着脸皮带着大堆人马浩浩荡荡地从人家的地盘上踩过,只好老老实实地先去两仪城,穿过两仪城再进入木族。 昊均带着王后娴歌,也不便穿过火族境内奔赴木族,也和煦之一样先到了两仪城。槿年因两仪城杂事繁多一直未能回族,见两族的王都到了,想着尽地主之谊和他们一同前往木族王城,路上也有个照应。煦之只觉盛情难却,只好和他们同行。 煦然听说思均已被册封为长公主,暗觉自己比槿年和思均矮了一截,对煦之不满:“哥哥,你都继任为王好些年了,怎么我没有长公主的名号?” 煦之哭笑不得:“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 转眼已是正月十一日了,木族王城的花市一日比一日更热闹。 留在木族的各族民众听得他们的王都会前来,纷纷涌至木族王城,整个王城被围得水泄不通,驿站、客馆、酒楼、食肆全是人,虽说大多数人都只是来转悠一圈,买点小玩意小植物便回去了,可木族王城的族民从未见过自家门口有这般人山人海的情形,眼见客店住满了人,不少家中有空房间的族民都打开门做起了民宿生意。 柏年担心人员不足和各种物资的匮乏,连夜召集周边城镇村落的粮食和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水火两族与木族比邻,因此这两族的王族队伍来得更早,柏年把他们安排在王城中的行馆,亲自陪伴火族王,又安排了苓岚和愫眉去接待水族的贵客。 愫眉曾在水族王宫里当差,医治过水族王后。水族王对愫眉颇有印象,也认出了苓岚,想起她曾因得罪晨弛一事没入金族为奴,这回在木族见她姿色更胜从前,心中欣慰。他对愫眉道:“本王打算二月底册立王子为储君,行冠礼,倘若你们得空,便回来水族一同庆贺吧!”愫眉本有归心,自是欣然答应。 苓岚却在想:水族王立储君,此事可大可小,不知道王会不会前去? 她想至今仍未告诉他,她已知道了当年在水族迷路时遇到的受伤之人便是他,总想着如何与他坦言,说不准会吓他一大跳。她幻想着他神色中的惊讶和不自在,心中偷乐。 愫眉见女儿脸有笑意,哪里会想到她在想煦之的事情,只道她也期待回水族。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过度章节,下章重逢】 ☆、花市 这一日,火族王与晨弛逛花市,只觉这木族的花木的确名不虚传,还向摊档的花农预定了不少奇花异草,让他们过年后用送至火族王城。柏年见他们如此支持,在木族王府设宴款待,又邀请了水族王。木族中的贵族都纷纷礼迎,在王府的花园赏花品茶。 栀柠见了晨弛,想起好逑之会时,他和苓岚把自己丢在两仪宫的后花园,心里很是不满:这苓岚本事可真不小,柏年表哥待她恩宠至斯,她还跟旁族的王子私下往来。于是她假装好心地提醒柏年:“王,您怎么没让苓岚妹妹去款待这位火族的王子?我看他们关系好得很啊!” 柏年一怔,却想起上个月年终祭礼前夕,晨弛曾问起苓岚的动向,他当时觉得奇怪,此刻听栀柠说这样的话,脸色微变:“何出此言?” “栀柠上次在好逑之会前,曾在夜里见他们二人在花园闲谈,苓岚妹妹还嫌栀柠打断了他们,没说几句便和这位王子一同离开了。”她故意不提花园中挤满了人,更是强调了“夜里”,眼见柏年脸上越来越难看,心里却暗自得意:我可没胡说,你们二人确有往来。 柏年正要细问,听下人来报,水族王驾到,只得向火族王拱手行礼,转身走出花园,亲自到王府门口相迎。水族王在愫眉和苓岚的引领下抵达王府门外,众人一番寒暄,苓岚退到了柏年身后,随他们进入花园。 远远看到晨弛也在里面,苓岚心中一跳:也不知上回问他的事情怎么样了? 晨弛见苓岚混在众人当中,他本是个率直性急之人,向水族王问安后,便直接向苓岚点头示意,苓岚有些不解:点头是意味着他的侧妃愿意见我吗? 于是她眼带疑问地向晨弛施礼,晨弛知她仍有疑虑,道:“那件事没问题。” 苓岚微微一笑,却在寻思得找个什么理由,能让她亲自去一趟火族。 柏年早已留神他们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怒意更盛: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4 苓岚怎么跟晨弛扯到一块了?即便是当年伤他的事情已和解,又怎么能私下和他来往? 他只道自己最大的对手是位高权重的金族王煦之,却没想到风评不佳的晨弛也会对苓岚伸出魔爪。他仍未想好对策,只好隐隐不发。 当日苓岚和晨弛再无交流,但柏年仍旧疑心重重。 ................ 正月十三,槿年归来,木族臣民在城外夹道欢迎,见她还陪同着金族王煦之和土族王伉俪,纷纷礼拜,亦小声议论着金族王煦之的容姿风华,均盼槿年长公主与他共谐连理。 苓岚骑马跟随着柏年在城门迎接,她见了槿年自是开心,见了煦之更是欢喜,可见他们一同前来,周围人的神色都有些奇异,她心里却不是滋味。 众人下马行礼厮见。煦之与她分离数月,见她容色清减,想要和她说几句,可四周人多口杂,也不好公然和她太亲近了,便朝她颔首微笑。 苓岚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眼波流转,嘴角透着春|色。她不敢直接和煦之搭话,只好转而向煦然问好,又对承列道:“承列,我最近自创了一种梅花饼,改天给你尝尝。” 承列听闻有吃的,大喜,煦之也暗乐:我正愁着怎么去找你,有你这番话,我便可派承列上门了。 柏年见苓岚与煦之并无交流,但和金族的公主很是亲热,又和煦之的随从一副熟络的样子,心下不悦之情渐生。但见未婚妻思均也在后面队伍里,只得笑脸相应。 苓岚又和槿年说了些话,槿年让她去拜见昊均、娴歌和思均,苓岚想着:不能因为跟金族相熟,便冷落了土族。她跟随着柏年走到后面,与昊均等人相见。昊均为王之后越发沉稳了,娴歌嫁给了昊均,感情深厚,容光焕发。 柏年把苓岚正式介绍给土族的王族,思均对苓岚有些印象,她们曾在土族见过面,只是那时候苓岚的身份是煦之的侍婢,如今思均见苓岚盛装打扮,雅人深致,又曾听说她与柏年青梅竹马,想来日后自己嫁过来了,是要与她共侍一夫的。思均性情温和,想着自己还没过门,暂且不必分尊卑,便亲热地牵着苓岚的手喊她姐姐。苓岚忽然察觉到自己与木族的长公主、土族的长公主和金族的煦然公主都互称姐妹了,不禁飘飘然。 当下,槿年亲自送煦之、王叔和煦然到西北边金族行馆入住,而柏年则和苓岚送昊均的队伍去西南的土族行馆。苓岚暗自为自己不能陪同煦之难过。幸而,等昊均安顿好之后,柏年让他们先歇息,却领着苓岚前去金族的行馆看看煦之他们是否满意。 槿年已回王府更衣,煦之正打算和煦然出来走动走动,见柏年客气,便请他引路。他们领着侍卫步行至花市,所到之处路人避让,煦之与煦然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珍贵草木,千姿百态,色香各异,简直看花了眼。 “姐姐,你们木族果真名不虚传。”煦然与苓岚同行由衷地赞道。 煦之和柏年、王叔走在前面,逛着逛着,也没之前拘谨了,回头对苓岚道:“看来你当年为本王造花园时留了可不止一手啊!” 苓岚笑道:“这些特异的花草可不好打理,苓岚是怕自己离了锐安殿,您手下的人养不好。” 煦之压低了声音:“那本王才有理由把你抓回来啊!” 煦然见兄长与苓岚难得说句悄悄话,怕王叔和柏年回头打断他们,连忙快步把煦之挤到后面,对柏年说:“木君,这是什么?”指着一棵挂着红果子的盆景问道,柏年并没在意她的小动作,耐心地向她介绍。 苓岚见众人并无太留意,机会难得,便悄声对煦之道:“王还记得您答应过苓岚的事?” 煦之愣了一下:“愿望?” 苓岚不敢多说:“下月您会去水族观礼吗?” 煦之知道她指的是水族王子凌歌册封之事:“你也去?” “是,”苓岚微略羞涩,“苓岚想去水族的镜湖边走走。”说罢望了他一眼,言下之意是邀他同去。 “我还道是什么难办之事,你的要求也太简单了吧?你确定要将此事当作一个心愿?”煦之虽懂她话里的意思,可仍旧抱怨她不将他的诺言当回事。 这时,柏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二人并肩而行低头细语,眼神一冷。 苓岚仍在等煦之答复,忽见柏年瞪着自己,不禁有些慌。 煦之也察觉到了,笑了笑,缓缓地道:“本王去便是。” 苓岚自是高兴的,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故意落后,不再与煦之同行。 这时,南面的小道上来了一群人,正是火族王和晨弛,他们得知金族和土族的人都到了,便来花市看看是否能遇上。一番客套,三族的王便走到了前面,王叔与晨弛同行,煦然和苓岚跟着,丫鬟、随从和侍卫在侧守护。 有一个摊档的兰花开得甚好,清香扑鼻,煦之素来爱兰花,便让侍从买了几盆打算带回锐城。花农见几位王大驾光临,热情地剪下几支幽兰送赠他们。 柏年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土族的昊均思均没来,而煦之和晨弛却都在场。他挑了一枝青翠如玉的兰花,折了尖尖上的数朵,走到苓岚跟前,轻轻地簪在她的发髻之上。 苓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得惊慌失措,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扬起想去阻止他,却又怕因此让柏年在无数的族民前失了为王的颜面,她讪讪地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思考要说什么来推辞,柏年已经帮她簪好了,笑道:“我一直觉得兰花最适合你。” 苓岚脸上透着难堪,只好向他行礼称谢:“谢王赏赐。” “你怎么忽然又叫我为王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柏年眼里有着难得的温柔。 苓岚只觉得头昏脑胀,只得小声应道:“是,柏年哥哥。” 她完全不敢去看煦之的脸色,已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夹着火的滚烫,朝他们的方向射来。她不知道煦之会有何感想,但她知柏年在众人面前这么一闹,从此,他们之间的暧昧传言,将变成外人眼中的事实,且天下皆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华丽地感冒了,看来熬夜久了身体会变差是真的………还好我有存稿。吼吼吼!虽然总体是甜文,但也有会有些波折,预告一下接下来会有小虐~~】 ☆、涟漪 气氛微妙,柏年淡淡一笑,重新走到煦之和火族王的身边,也不理会煦之森然的目光,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王叔认得苓岚,他知道她曾在煦之身边伺候,但此时见柏年待她亲近,好奇地问:“木君,这位姑娘是您的亲眷?” 柏年笑了笑:“她是先父至交苍颀将军的遗孤,在王府中与本王自幼一同长大……如今与长公主结义,因此我们以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5 兄妹相称。” 苍颀将军……王叔脸上变色,不由得转头向苓岚多看了一眼。 煦之虽然心情极差,倒也察觉到王叔表情的变化,转念一想,苓岚父亲命丧于两仪城的赛马,当年的马赛正是王叔筹办的,此后两仪城再也没有举办过这样的比赛了,大概王叔对这位英年早逝的将军印象深刻吧? 煦之回望苓岚,只见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带着无辜和委屈瞧向自己,似在辩解,他想起此前柏年也曾当着自己的面,对苓岚说了些含混不清的暧昧话语,当下朝她努了努嘴,表示自己明白。可适才那一幕,终究已刻在心中,无法抹去。 ................. 当晚,五族的王齐聚木族王府饮宴。 煦之年少时不过是个闲散王子,当储君的数年和继位以来从未踏足至此,此番见木族王府格局不大,大概还不到他的锐宫的五分之一,但亭台楼阁建造巧妙,池塘桥廊紧凑精致,花园更是别具一格,心中也有惊叹:之前听说王府毁于战火,不料重建之后竟有这般精美。 苓岚坐在后殿女眷筵席中,她头上仍留着柏年亲手帮她簪上的兰花,大概柏年的举动已传到了其他人的耳边,周遭颇有些议论。槿年应酬完毕,在开席之际进了后殿,坐到了煦然和思均身边,见苓岚呆呆出神,微微奇怪。 席间觥筹交错,苓岚只是默默地吃了些菜肴,也不愿与旁人多言。宴会结束,柏年派人送各族王回行馆,苓岚与槿年一路送到了王府门外。见各族的队伍分别往各个方向离开后,苓岚向柏年槿年告辞,领着云浅和瑚清,坐着马车南行归家。 火族的行馆也在南边,离将军府不远。这时晨弛见苓岚的人马在后面跟着,待父王和手下进了行馆,便牵着马,领了两个亲随在路边等候苓岚。 “小姐,火族王子还没进行馆。”云浅从马车的帘子窥见晨弛在前方,提醒道。 苓岚终觉夜间会面过于尴尬,但如果不管不顾又非待客之道,只得命人停下。 “晨弛君,还不歇息?”苓岚碍于自己身份卑微,只得下车向他行礼。 “苓岚姑娘,这两日人多嘴杂,我不便和你多说。” 苓岚心道:你此番在路旁相候,难道又是好时机? 自从上回在两仪城,她察觉到他目光的异样,她便想着,如果单独见面,务必要和他刻意保持距离。 晨弛见她不语,又道:“我已派人问过那人了,她似乎有兴趣,只是……以你的身份,恐怕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能进火族王宫。” 苓岚也觉此事为难,她突发奇想:倘若直接把母亲手里的毒粉转交给那人,不晓得是否有用? 她见晨弛为了此事主动停下来等她,可见他是诚心想帮自己的,她收起了对他的疑心,问:“晨弛君,你们何时回火族?如果方便的话,苓岚想请求您带一件东西给暮阳药师的弟子,请她判断来源。此事事关重大,望勿对他人言。” “明日一早动身。” “这么急?”苓岚想了想,又道:“那我现在马上回去,派人送至行馆给您可好?” “是很重要的东西?需要保密?” 苓岚点头。 “那我在前面等你,你让人拿出来,省得特地送来行馆被我父王知道了。” 苓岚也没多想,只好答允,然后上了马车,赶回将军府,把此事告知愫眉。愫眉回房拿一个锦盒,层层包裹好着苓岚当时托人送来的药粉,叮嘱她务必小心。苓岚怕让下人交代不清楚,只好亲自带了云浅和两名随从出门。 其时街道上的人不多,她将军府数丈外的一家关了门的当铺门口看到了晨弛和他的两个手下,她快步过去行礼,让云浅把锦盒交到晨弛手中,她嘱咐他,此物有毒,万不可接触。 晨弛答允,上马离开。 苓岚不敢久留,匆忙回府,却见街角灯火阑珊处有个瘦小的白色身影骑马离开。 ................ “怎么这么快?”煦之刚进了金族行馆,还没喝完一杯热茶,却见承列进门。 承列迟疑道:“姐姐还没回来。” “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你不是为了吃点心很能等的么?”煦之进城市听苓岚对承列说起点心的事情,便让承列趁四下无人借机去一趟将军府,顺便看看苓岚的居所。他和煦然、王叔一路悠哉悠哉地回来,没想到他后脚进门,承列前脚便来了。 煦之察言观色,觉得承列不大对劲,“说实话!欺君可是大罪!” “没什么……” 煦之重重地把茶杯搁在案上,盯着他,眼中满是威严和怒意,这些年来,他把承列当成心腹,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闪烁其词。 承列连忙跪倒在地,垂头不语。 “好啊!”煦之怒叱,“反了是吧?” “承列不敢!”承列身子颤抖。 煦之与他相处数年,知他脾性,他并非是那种遇事慌张之人。煦之吸了一口气,用冷淡地声音道:“有什么话直说,本王不怪罪,你若有事欺瞒本王,可休怪本王无情。” “承列去了将军府,刚好看到姐姐领着人从里面出来……” “然后?” “她……她去了街上,她身边的丫头给了晨弛君一件东西……” “晨弛?”煦之心中一凛:怎么又是他?已经是第几次了? “他们好像说了几句话,然后那晨弛便和手下走了,承列不敢再去将军府……” 煦之冷笑两声,摆了摆手,让承列起来。 良久,他道:“你明日再去将军府拿点心,此事不必提起,假装什么都没见到。下去吧!” 承列有些意外,他还没伺候煦之更衣,见煦之烦躁,便帮他拿了套寝衣,放在榻边,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煦之和衣而卧,想起了此前两次看到苓岚和晨弛在一起的情形,还有晨弛在年终祭礼前主动问起苓岚之事,他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即便没有暧昧,也肯定有什么事情牵扯到了一块。 他相信苓岚待自己一片真心,但若她有所隐瞒,与旁人私相授受,他自是会恼怒的。 今日在花市街头,柏年当众为她簪花的举动刺痛了他的心。 如若他不是金族王,柏年不是木族王,兴许他会冲过去把柏年一脚踹开吧? 煦之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假若他和柏年真的在苓岚跟前打起来了,苓岚会帮谁? 他记起当年苓岚为助柏年砸了晨弛一壶热茶,此事虽过去了两年多,他却从来没有这般嫉妒过。 ................ 次日一早,承列按照煦之的吩咐,独自骑马去了将军府。 苓岚很是高兴:“我正想着差人送到行馆呢!没想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6 到你倒先来了。”她把他迎接到了内堂。 承列见将军府宽敞,布置得清幽雅致,在心中略略记了一下大致的景象,好回去向煦之复述。 苓岚请他尝了几款自己的手艺,又额外准备了好几盒点心,均用雕花木盒装好,又用青色绸缎扎好,让他带回去给和煦之煦然一同品尝。 承列很是感动,想起昨晚所见,觉得自己出卖了朋友,心中不忍,只坐了一炷香的时分便告辞。苓岚只道他身有要务,不能离开煦之太久,便和云浅瑚清一起亲自送他出去。 走过二门外的九曲回桥,苓岚低声道:“承列,上回王遇刺时,我留了些致人昏迷的毒粉,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承列点头:“有印象,可是王不是说了让您别管的吗?” “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不下心,相必王对此事也没有眉目吧?” “最近这事的确没了下文。” “我近日从火族的晨弛那儿找到了些线索……” 承列大为惊喜,他并非为了此事有进展而高兴,而是明白苓岚与晨弛的接触都是为了王的事情,可见王在苓岚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 可苓岚紧接着道:“不过你千万别跟王说,他肯定会怪我不听话私自去查探此事的。你可要替我保密呀!” 挠了挠头,承列变得纠结:我若不说,王估计会误会你和晨弛有什么,我若说了,王又会怪罪你,这可太为难我了…… 他只得唯唯诺诺,想着看要怎么暗示煦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打印新文的大纲,打了一半,打印机没墨了……加完墨水,又卡纸……额…… ☆、重击 回到金族行馆,承列对煦之说了一下自己在将军府所见,又拿出苓岚所赠的点心给煦之,打开之后竟有十数种之多,各有好几个,五颜六色,形状各异,伴有各种花香与果味,每一款都十分别致,显然是精心准备的。承列看得口水直流,向煦之露出乞求的目光。 煦之又好气又好笑:“想吃就去煮茶。”他想起槿年也曾赏过承列一盒点心,可与苓岚的相比,大概真的只是单纯的对下人的小赏赐而已。当下命人去唤煦然过来,煦然进来看到了满桌精巧的小点,又见是青布所包,道:“这槿年长公主也太费心了吧?”她曾听闻槿年在两仪城赏过点心给承列。 “是苓岚做的,你也尝尝。”煦之顿了顿,问:“你怎么会认为是槿年长公主送来的?” “额……此前听下人说的,说是……槿年长公主赐了承列点心……”煦然略为犹豫。 煦之道:“这只是小事,为何会传到你耳边?” “我听到的还不止这些……”煦然笑了起来,“外间传言,槿年长公主对哥哥和身边的人的喜好都了如指掌,只因她的义妹曾在您手下当差……她对您的事情很是上心。” 煦之一怔,暗觉不妙,他意识到在王祖母和婧歌公主的眼中,自己对槿年有意,如今在旁人看来,又变成了槿年对自己上心了。他原以为摆脱了娴歌和婧歌之后已无顾虑,不料和苓岚最为亲近的槿年骤然空降。他虽没觉得槿年对自己有多上心,可万一苓岚误会了,以她对槿年的推崇备至,说不定会起波折。 这时,承列捧着茶进来,煦之便恩准他一起吃点心。 刚吃了两口,门外有人传话,说是槿年长公主派人送信给煦之,煦之猛地一惊,手中一抖,刚被咬一口的红豆米糕便落到了案上,裂成了两半。 ........................ 槿年回木族的这两日均忙于应酬。送别了水族王和火族王之后,想起明日是元宵佳节,而金族和土族两族才刚来,并没有要急着回去的意思。她与柏年商量,邀请他们参加王府的元宵宴会。柏年正有此意,槿年便以长公主的名义派人送请柬到金族和土族的行馆。 午后,她见苓岚没来王府,想着亲自去一趟将军府,权当是给愫眉拜年。她命人挑了些年货礼物,领着宫女和侍卫出门。 苓岚听得槿年驾到,与愫眉一同相迎。槿年制止了愫眉的行礼:“我与苓岚是姐妹,您就是我的长辈了,无需多礼。”三人边进内边聊,甚是亲热。 进了内里坐下,愫眉亲自去准备茶点,槿年见下人都在外头候着,对苓岚道:“我听人说,昨日下午,柏年在花市街头亲自为你簪花?” 苓岚红着脸,有些难为情:“还真传开了。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会如此。” 依槿年对弟弟的了解,很简单,他一向不善表露,要是故作姿态一定有他的原因。她笑道:“是不是当着什么人的面?” 苓岚不答,槿年猜到煦之也在场,柏年定是做给别人看的,她轻声问:“以我们姐妹二人的关系,你可要如实告诉我,你和金君,现在到底怎样了?” 如实相告……苓岚也想过如实相告,可是她清楚地记得,槿年曾经反对过她与煦之接近,还说柏年会娶她之类的话。如果槿年的身份只是寻常女子,她定然会把一切都告诉槿年。可是,槿年是木族的长公主,是柏年的姐姐,苓岚真不知如何当面对她说自己和煦之两情相悦之事。 她只好半吞半吐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没想太多。顺其自然吧……” 槿年见她从金族回来之后,与煦之两次会面,均没怎么说过话,煦之对她已没有了从前的亲密。槿年不知道他们二人数次私下会面,更不知道他们曾悄悄写过信笺,还以为煦之对苓岚不过是一时兴起,而苓岚回来半年已对煦之热情冷却。 “那你对柏年怎么想的?他近来待你如何?” “我没想法。况且,柏年与那思均长公主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了吧?” 槿年误以为她是吃思均的醋,笑道:“思均长公主人蛮好的,也没什么架子。她们土族人生性纯良,日后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的,放心吧。” “我绝无此意!”苓岚连忙辩解,“真不是!” 槿年笑了笑,不再为此事纠缠。 “槿年,那……你有何打算?今年五月过后,先王的丧期便满了……你,你怎么想的?可有中意之人?”苓岚问得很小心。 “我还没考虑过,难不成你又有什么人要推荐给我?”槿年想起苓岚曾对自己大力推荐煦之。苓岚也想起同样的事,那时候她傻乎乎的,虽对煦之动心,可她完全没那个胆量,事后她与煦之一步一步越走越近,她便越发舍不得将他拱手让人了。 “没……只怕也没有人配得起你。”除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傻丫头,我只不过是比一般的女子多了个长公主身份,除此以外并无特异之处,又怎么会无人配得起?”槿年笑道。 愫眉领着丫头们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7 进来,她们二人不再讨论这样的话题。苓岚心中隐约感觉不安,可这不安源自何处,她又不得而知了。 槿年直到黄昏才离开,她告诉苓岚,明日的元宵宴会邀请了金族与土族的王室,让她早些过来迎候,苓岚想着又能见到煦之,欣喜地答应。 .............................. 次日上元节,城内一片欢腾。 云浅和瑚清出尽了浑身解数,把苓岚打扮地花枝招展,苓岚啼笑皆非:“我总算明白了为何娴歌公主和婧歌公主身上总是那么多饰物,妆也涂得那么浓,原来你们水族的小丫头都是这样给主子打扮的。够了够了,再折腾下去,连槿年都认不出我了。” “小姐天生丽质,我见尤怜,自然是要好好装扮的。”瑚清道。 “不就是个王府宴会吗?你们就如此大费周折。” 云浅笑道:“难不成小姐怕您成亲之时,我们没了长进的余地?” 妆扮一新,苓岚带着两个丫头,坐了马车早早地去了木族王府。槿年还内室在沐浴,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全在外间候着,苓岚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不到里面伺候呢?” 为首的侍女若桃道:“长公主自从两年前的战后就再也不让咱们几个贴身而伺了。”说完捧出了一件华丽的碧绿色绸衣,又打开首饰盒,让苓岚帮着掌掌眼。槿年尚在孝期,这件衣服显得有些花哨,但她贵为长公主,倒也无可厚非。 若桃笑道:“小姐您看这身衣服可好?长公主以前都太随意了,咱们不该让她在金族王跟前失了身份啊!” 王?苓岚心跳骤停:什么意思? 若桃见她不解,压低了声音说:“难道您不知道嘛?长公主对那位金族王可上心了,她连他手底下的人的喜好掌握得一清二楚的。而且啊,依小的看,金族王对长公主也别有用心。” “是这样啊……”苓岚无意识地答道。 “上回奴婢也在场,咱们王邀请各族的王前来木族观赏花市,其余三位王都是满口答应的,只有金族王一句话也没说呢!然后长公主亲自过去敬酒,金族王便高高兴兴地应允了。后来,他还赶在咱们从两仪城动身前和长公主汇合,一路同行来木族呢!” 苓岚似乎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快速沉到了底,在她胸腔内猛撞了一下,她脸上挂着不自在的笑,嘴里似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大家都说,金族王拒绝了水族两位公主多年,只是因为对咱们长公主有意!可长公主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从来不会刻意打扮,虽说她本来就有沉鱼落雁之容,又在孝期,可也不能被其他的公主比下去呀!”若桃仍未察觉苓岚的异样,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咱们不能让别人小觑了,您说是不是?以后长公主嫁到了金族……” 接下来的话,苓岚已经听不进去了。 槿年嫁给煦之,这些事苓岚的确想过,她甚至愚蠢地分别在煦之和槿年面前提过,后来她发现自己爱上了煦之,又开始幻想和槿年共侍一夫。但最后,她对煦之的占有欲让她放弃了那样的念头,尤其是煦之对她表白之后,她认定他们一心一意爱慕对方,并将逐步走向拥有彼此的未来。 如今,她听到了若桃所言,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不光把石头砸在了脚上,还把自己期待的心砸了个稀巴烂。 作者有话要说:  【波折~作者菌今日手贱又换了文名,只因发现中途有一大段情节,既不是“为奴”,也不是“为后”,后面“为后”的篇幅有点短小~~配不起《为奴,为后》这个名字。作为一个文名文案废,作者表示好纠结……】 ☆、反常 她虽没察觉到煦之有多喜爱槿年,但是昨日槿年曾问起她与煦之之事——难道槿年在试探自己?万一槿年也倾心于煦之,她能堂而皇之地和槿年共享煦之的关爱吗?她发现她做不到,她也不希望槿年跟她一样,得不到一颗完整的心。 若桃仍自滔滔不绝,说煦之如何清新俊逸,如何英姿飒爽,与槿年走在一起如何的般配……又说槿年受了那么多苦,变得如此强大,令人敬佩……苓岚心如刀割:这些我都知道,又何必你强调。 直到槿年洗漱完毕,穿好长衣出来,若桃才住口。 苓岚怕再待在屋里会失态,便推托说自己先去看看宴会准备得如何。她领着云浅和瑚清出去,瑚清不知根底倒也罢了,但云浅知道苓岚和煦之关系匪浅,见苓岚魂不守舍,脚步发虚,她伸手挽着苓岚,软言道:“小姐,若桃姐姐大概也是道听途说,算不得真的。” “云浅,别再说了。”苓岚黯然道。即便是道听途说,也肯定有人在说,而且绝不是一人所言。她努力地眨了眨眼,把泪意隐藏好,走向厨房。厨房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苓岚绕了一圈,对负责膳食的宫女道:“金族王不能吃菇菌类,你们呈给他的膳食切勿放这些东西。”厨房的一众人都答应:“是,此前长公主已吩咐过了。” 苓岚向他们面露微笑,殊不知这笑容难看得让人不忍直视。她苦笑:我为何要多此一举?槿年如此细心,她出任两仪城城主之际早已把各族王和要员的喜好和禁忌都打听清楚了,到如今仍深刻记在心里,她待王如此用心,我何须担忧? 瑚清见苓岚呆然而立,怕油烟浊气弄脏苓岚的新衣,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别在这儿呆着了,咱们到外头去吧。”苓岚木然地走了出去,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顺着小径往后花园缓步而行。 花园中繁花盛放,苓岚回来木族半年,此时的景致最佳,但她无心欣赏。木族的王公贵族正聚集在池塘边上的小亭里饮茶论诗,苓岚无意与他们攀谈,干脆驻足不前,在花园门边的大石坐下。她的心乱成一团麻,只感到唇干欲裂,微微有些头晕。 “苓岚,”柏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怎么坐这儿了?” “柏年哥哥。”苓岚起来向他行礼,只见他一身黛色锦袍,头戴碧玉冠,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内侍。苓岚想起自己还没回答他的问题,道:“槿年还没梳妆好,我出来散散心。” “几个郡王和郡王妃在前面的亭子,咱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苓岚怕扰了他们的兴致。”她无心与人虚与委蛇。 “那便随我走走。” 苓岚已经否决了他第一次的提议,自是不能再推辞了,只好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着。桃李争妍,水仙送香,眼前的美景却刺痛她的眼睛,让她几欲流泪。她曾与煦之多次在锐安殿的花园小逛,有过紧张、激动、温馨和喜悦……可如今她不得不陪着另一个男人,看着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8 与她和他都无关的延绵□□。 “苓岚,你是不是不高兴?”柏年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 “还好啊……”苓岚的回答慢了半晌。 柏年踌躇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 苓岚对他话题急转表示愕然:这……这是怎么了?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我把梨笙一直留在身边伺候,又和思均长公主定了亲,对你在金族全然不管不顾,你那时可能很生气吧?”柏年停下了脚步,转向她。 苓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道:“不会啊,这没什么。” “苓岚,我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以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知道你是懂我的,”柏年语气诚恳,“我这人不太会说话,脾气也急躁,以后请你多担待。” 苓岚仍未反应过来,柏年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她犹自未觉,仿佛他掌心的温度和这初春的风一般半冷不暖。 “你们怎么还在逛花园呢?”槿年笑着从后面走来,“金族和土族的贵客马上就要到了,走吧,到门口去礼迎。” 苓岚见她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内里所穿的却不是适才那件华丽的绸衣,而是一身浅绿色的衣裙,腰带和裙带均绣着黛色繁花纹理,头上的金花银花珠饰精巧别致,她粉面桃腮,宛转蛾眉,神采飞扬,风姿绰约。 柏年意识到,他刚刚才主动握了苓岚的手,大概已被槿年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径直走出了花园。苓岚朝槿年一笑,也跟了过去。 槿年见她一反常态不是和自己并肩而行,反而随着柏年,心想:看来他们俩和好如初了。 他们一众人沿着殿外的小径走向王府正门,还没到门口,下人来报,土族王族已到,于是他们加快了脚步。接下来的客套与寒暄,苓岚都有些勉强,她仍旧思虑着,心中交战。柏年亲自请昊均他们内进,苓岚恍然出神,也不知道是跟着进去,还是和槿年一同在门口等待。 “苓岚,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槿年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苓岚强笑道:“我无事。” 没多久,金族的人马也到了。 煦之远远看见苓岚一身华美的青衣,灵蛇髻上点缀着几颗大颗的珍珠灿若明星,只是她望着远方的天际仍自出神,似乎对自己的到来毫不在意。直到他飘然下马,苓岚才回过神来,慌张地随着槿年行礼,眼睛却从未真正望向他。 按理说,是他知道了她与晨弛私下会面,不高兴的应该是他才对。 槿年笑着相迎,请煦之、煦然、王叔等人内进。煦之走过苓岚身边时,忍不住低声道:“你怎么了?” 苓岚竟完全没有反应,云浅在她身边听得真切,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 “嗯?”苓岚转头望着云浅。 这时煦之已经从她身前走过,云浅凑到她耳边说:“刚才金族王在和您说话,您……没听到吗?” “啊?我……没注意,他说什么了?”苓岚吃惊。 “奴婢也没听清。” 苓岚疑心是云浅听错了,她看了看煦之的背影,只见随行人影晃动的缝隙间,他和槿年几乎并肩而行。 好一双俪影。 来客不多,所有宾客都集中在内殿,按照地位和辈分而坐。 苓岚和木族的贵族坐在了左下角,席间的宴乐和祝酒辞令,她都茫然不知,只觉口中菜肴无味,只有浓烈的果酒才让她微微有些知觉。负责斟酒的侍女见她频频满饮,只道她偏爱这酒,便不住地为她添酒。 云浅小声提醒道:“小姐,别喝太多,待会儿还要陪客人逛花市的灯会呢。” “好。”苓岚说完又喝了一杯。 煦之早已察觉到苓岚有些不对劲,可苦于她一整晚都没向自己瞧上一眼,他连和她眼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见丝竹声停,便提议道:“听闻木族的上元节灯会别有一番风味,本王想见识见识。” 众人听他发话,便连忙附和,于是大家都起身整顿衣衫。云浅和瑚清把苓岚扶了起来,见苓岚仍拿着描金竹杯不放,瑚清悄无声息地从她手中夺过酒杯,小心地搁在食案上:“小姐,您还好吧?” 苓岚笑着挥了挥手,挣脱了她们的搀扶。 她又没喝醉,何须人扶着? 柏年命侍卫开路,自己陪同着煦之、王叔和昊均娴歌,让槿年陪同煦然和思均。苓岚带着两个丫鬟落在了木族贵族的队伍后面,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在他们身后上百名侍卫和十余辆无人乘坐的马车紧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个章节都有些沉重呢……宣布一个好消息,这篇文章码完,总章节数是122章,小天使们不需要担心作者菌会坑掉,哈哈哈哈!今天我还了补两个番外,虽然可能没人看t_t】 ☆、跌倒 华灯初上,各式的花灯挂在沿途的树上和花市的摊档上,月色、花影、灯光交集在一起,热闹与华美相交错。走着走着,柏年不见苓岚,停下来往后张望:“苓岚呢?” 苓岚听说柏年找自己,脑子依旧一片空白,她走到了队伍的前方,向柏年施礼:“您找我?” “怎么慢吞吞的?”柏年语带责备,却略显亲昵。 煦之听了颇为不悦,他见苓岚脸上发红,猜想她喝多了,他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可此时身边围满了人,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王叔凑到柏年耳边说了几句,柏年一怔,笑着点点头。 煦之疑惑,但见柏年并无话,也不好相询。 再往前走,道路变得狭窄,柏年与王叔并肩聊着什么,苓岚跟随着柏年,又被云浅瑚清搀着,昊均与娴歌携手同行,煦然与思均在聊起土族的郡主蘅远,只剩煦之和承列在前,槿年生怕冷落了煦之,带着侍女走在前面与他攀谈。 苓岚有点飘飘然,对此刻的队列仍未有任何反应。 忽然发现大家越走越慢,她抬起头看到煦之与槿年走在最前面,而柏年和王叔像是刻意和他们保持了距离。苓岚心中一痛:去年的今夜,她在锐安殿的花园里和煦之并行,他们讨论着在木族举办花市的事情,煦之曾说,若她亲自相邀,他定然会给她这个面子。 那时她就已悄悄幻想过今日,她会与他在这月下的灯影与花香里缓步而行,微笑相对。可是最后她并没有亲自邀他,他是被槿年邀请而来的。而他此时果然身在木族的盛会里,被这良辰美景所包围的他更显俊美绝伦,可与他并肩的人,却不是她。 “我此番是受族中长辈的嘱咐而来的,就是想让煦之和你们家的长公主多接触接触。”王叔笑吟吟地望着前面的一对璧人。 “王祖母吗?”柏年有些意外。 “除了她,还能有谁?”王叔笑道,“她老人家很看好槿年长公主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09 ,说她容貌秀美,端庄大方,蕙质兰心,为人低调内敛,又勇敢坚韧,是个绝佳的王后人选。” 柏年口中虽谦逊地回应着,却已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苓岚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见他笑了,她也跟着笑嘻嘻,眼睛潜藏着着泪光。 王叔又道:“你们木族王室的孝期今年年中便过了吧?听说木君与土族的婚事也定下来了,到时候,十月份的两仪城又能热闹一番了。倘若咱们金族与木族联姻……你们这是双喜临门啊!” 柏年听他这么说,倒像是煦之看上了槿年?他一直吃着煦之的醋,此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苓岚,见她咧嘴傻笑,眼带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苓岚脑中一片混沌,王祖母……她是煦之的祖母。苓岚不止一次地听煦之说起他与王祖母之间的事,他是王祖母最宠爱的孙子,有了王祖母的溺爱,他才可以在年少时寄情于山水之间,舞文弄墨,自由自在,为所欲为。后来他的兄长暴毙,王祖母力排众议,指定了当时不被看好的煦之为储君,煦之为了不负她所望,努力了几年才有了后来的成就。煦之登位之后,王祖母不放心,仍亲自掌政,让王叔辅助。煦之曾说过,他唯一忤逆过她的,只有在她极力推荐他娶娴歌公主这件事,他曾深觉自己的不孝,却又无能为力。 原来王祖母现在相中了槿年……她可真有眼光。 苓岚又笑了,两滴清泪迅速划过她淡妆的面容,她并无感觉。云浅连忙拿出手帕悄然帮她拭去。苓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还好,除了云浅,旁人都在赏月赏花观灯,均被周边的热闹所吸引,无人关注她一个小小女子的情态。 她挣脱了瑚清和云浅的搀扶,小声道:“我没事,我能走。”她的确是清醒的,可她宁愿自己已经喝醉了,所有听到的言语都只是她梦里的幻觉。 她望向四周靡丽的景致,听着木族人的欢声笑语,这是她自幼生长的地方,这些人和她,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木神的子民,他们的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如果木族和金族联姻,那么至少接下来的数十年,木族都会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她的伤心,她的思念,她的难过,她的哭泣……算得了什么呢?她笑了:是啊,我算得了什么?我不过是一个将军的遗孤。因为我那可怜的父亲葬身马下,却并非战死沙场,我和母亲的处境也大不如前了。如今的将军府已非当年,所谓繁荣安定,不过是柏年和槿年的施舍罢了!我虽为他们付出过,但相比之下,我仍欠他们太多,太多。 抬眼望向前方的煦之,他正和槿年聊着什么,她在泪光中看不到他的脸上是否有微笑,她只知道,他没有回头。她的眼中只有他的白色背影,而他眼里,兴许是月华,兴许是花色,兴许是灯影,兴许还有槿年,却独独不再是她。 一个趔趄,她往前跌倒在地。 她想起煦之说过的:本王不在,不许跌倒! 那对于她而言是一句情话,可此刻他的确在场,她跌倒了,他却身在丈余外,隔着五六个人,他看不到,更没有接住她。 她一瞬间有种恐惧:她的镯子!她连忙伸手捋了捋袖子,摸了摸,还好还好,没有碎裂。 “怎么不搀好你们家小姐!”柏年回头见苓岚跌在地上,两个丫头正慌张地扶她起来,忍不住怒斥。 “不碍事。”苓岚笑了笑,她双手撑地,可脚下不平的条石砖已割破了双掌,她的膝盖也磕得很痛。 “怎么了?”煦之和槿年回头,可苓岚被人围着,他们都看不清,只好往回走了几步。 柏年见云浅和瑚清仍旧没能把苓岚扶起来,有些窝火,他亲自上前把她搀了起来,苓岚下意识地把带血的手藏在袖间。 煦之和槿年已经回到他们跟前,煦之见苓岚裙子上有些尘土,又被柏年搀扶着,意识到是她摔倒了,他看了一眼凹凸不平的地面,心痛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苓岚听得他语带关切,心里更是难过,连忙摇头。 “手?手可有硌到了?”煦之见她悄悄把手藏到了背后,也顾不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已不再是他的侍婢。 “没事。”苓岚不敢再看他。她尴尬地转头对柏年道:“柏年哥哥,很抱歉,打扰你们赏灯的兴致了。苓岚身体不适,可否准许先行回去?” “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人手已经足够了。”苓岚屈膝行礼,然后对金族和土族的贵客道:“苓岚先行告退了,恳请各位见谅。”然后她礼貌地望向两族王族的每一人,向他们微笑示意,她的笑容无可挑剔,即便是她适才不小心摔倒了,此刻仍显得仪态万方,温婉从容。 当她与煦之的目光交接,她嘴角的弧度仍旧完美,她用尽全力保持着眼角眉梢的盈盈笑意,因此她无暇去判别他眼里的情感有多复杂。她安静地退到了一边,低眉顺眼,长睫微颤。 柏年见她似乎并无大碍,便嘱咐了云浅和瑚清几句,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苓岚与两个丫头在路旁候着,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渐不可闻,直到将军府的车马在她们跟前停下。瑚清扶她上车,她探头内进,只觉马上内空气浑浊,几乎要呕吐,她颓然靠在马车的门边上,吞咽着泛酸的唾沫,硬生生地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坐进了车内:“回去吧。” 随着马车的颠簸,她闭上了双眼。 无需多看,她知道外面人来人往,族民们交口称赞着新一年的盛况。 无需多看,她知道外面月色溶溶,花香幽幽,和风习习,灯影幢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貌似有点虐?然后作者我竟然还厚颜无耻地挂着甜文的标签,不过不怕哈~~结局一定是甜的。还有就是,作者的另一篇文开更了,那篇比较欢脱的,大家戳一下作者名字去专栏看一下哦~~】 ☆、零落 长夜漫漫,苓岚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手心的伤口尽是药酒的气息,伴随着繁杂的梦在萦绕,却又混合了无眠之时的回忆侵袭。 恍恍惚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锐安殿的小院子,她在漆黑无月的夜里之中听见了有人翻墙而入,那个白色的身影立在她的门外,他对她说:“今晚……我想看看你。”她闻言走了过去,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肆意地流着泪。他拥着她,低头吻着她的鬓角。 彻底清醒时,她眼角残留着泪痕,只感到头痛欲裂。 又是一个有他的梦罢了。 他的确曾经来翻墙来看过她,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又跃过花园的墙离开。 那夜她在凉风中伫立了许久,为他似是而非的暗示,时而傻笑,时而哀叹,神思不宁,颠倒不已。 她仍然相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0 信,他心中有自己,她懂得他的真心,她怀疑的是,她是否与之相配。 她何德何能? 自卑的种子早在一开始就埋下了,被他的甜言蜜语覆盖着,如今春临大地,不安与纠结开始发芽,破土而出。 晨起,瑚清前来伺候她更衣,梳洗过后,她疲软地依着凭几,想起今日正是金族和土族离开的日子。 “瑚清,你亲自去一趟王府,和长公主说一声,说我染了风寒不能前去送行了,还请勿怪。”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姐,可要让夫人过来瞧一瞧?”在瑚清心中,不舒服自然是要找大夫的,愫眉本身就是女医,此时仍未外出。 “不必了,她今日要远行,不要跟她说,就说我只是有点乏。”苓岚用手支着额头,母亲纵然妙手回春,也未必治得了她的心病,何苦让她忧虑呢? 瑚清应声而出,唤了云浅进来。云浅捧上一杯热茶,苓岚抿了小半口,示意让云浅拿走:“我还想再歇一会,你守在外面,谁也不许来打扰,就说我昨夜没睡好。” 云浅知她难过,本想与她作伴,可听她这么吩咐,只得退了出去,掩上门。 ........................... 煦之这一夜也睡得不安稳。 元宵花市灯会上,槿年礼貌地请教他,请他说些对木族的见解和建议。煦之本来就有心扶持木族,当即说了不少体会。槿年又提及在新政中遇到的问题,煦之便直接问她,这些新政的措施是否出自于苓岚。 槿年愣了一下,倒也没否认,说是苓岚提出的,而她和柏年二人认为可行,又注入了不少心血,她向煦之说出自己的忧心,毕竟王族中遗留下来的长辈都是闲散宗室,从不过问政事,以她和柏年,甚至加上苓岚,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直到如今仍是战战兢兢,怕担不起大任。 煦之与她素来并无私交,没料到她会待自己如此推心置腹,又劝慰了几句,说起了自己当年初掌政的困境,他也曾经毫无自信。他告诉她,往前走着便能踏出属于自己的路。 在当二人在前相谈,忽地听到身后有些动静,似是柏年颇为生气地在责备什么人,他和槿年回身走了七八步,只见柏年扶着苓岚,他意识到,是苓岚走着走着摔倒了。 这丫头……难不成真是那么容易跌倒?他忍不住关心她,可她似乎不是很在意,也许是觉得羞赧,匆忙告退。 临别时,她仍是笑靥如花,他想起了筵席之上她的沉默和茫然,对她突如其来的笑容深感不解,却又碍于身份不能阻挠她。他见她退在路边,多看了一眼,便和王叔、煦然一同继续前行。 夜里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她前后矛盾的表现,他遗憾地晓得了,他长久期盼着的佳节,终归不属于他们二人。 他为她奔走了千里,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那日偷偷邀他同去水族的镜湖边玩赏。 想到此处,他禁不住微笑。 在金族也好,在木族也好,在两仪城也好,都是人员繁杂,到处熙熙攘攘的。若是能到镜湖边的山林走一趟,也许在没了外界的注视下,他和她可以好好聊一聊,说一说心里话。 煦之突然无比期待二月底的到来,他闭目养神,却看到了一幅从未有过的景致:碧水蓝天下,青山绿树间,他们一白一青的身影相互扶持着,挽手前行,相视而笑。 然而次日,木族送行的队伍里却没有苓岚,煦之再三确认过了,她真的没来。他趁柏年和槿年与土族的王族依依惜别之际,低声吩咐了承列几句,让承列去问问怎么回事。 承列刚踏出一步,煦然却开了口:“长公主,怎么不见苓岚姐姐呢?” “她昨日感染了风寒,不能前来,还请公主勿怪。”槿年朝她微微一笑。 “怎么会怪她呢?希望她快好起来。唉……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她。”煦然甚是惋惜。 槿年一直有些好奇,何以煦然会和苓岚如此要好,她也曾问过苓岚,苓岚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替煦然养了一只猫,便推托说,煦然公主生性活泼,平易近人,对谁都很好。槿年礼貌回应:“谢公主厚爱,我定会转达的。” “长公主,你让她有空来锐宫玩呗!我和……小白都很想念她。”煦然本想说“我和哥哥都很想念她”,转念一想,不对……外界传言槿年长公主对煦之有意,而且昨晚他们并肩而行相谈甚欢,只得立即改口把哥哥换成了猫。 小白?槿年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多问,只是笑着答应。她觉得煦然天真无忌,苓岚如今的身份,又怎能随意到金族的王宫走动呢? 煦之听得苓岚只是感染了风寒,放下了心头大石,他知道苓岚的母亲擅医,小小风寒定然不是什么问题。 道别后,他领着众人策马前行,春寒渐退,四处新枝幼芽,鲜嫩可爱,和苓岚青色的衣裳颜色相似,他命队伍集中走在大路的中央,不忍践踏路边初发的浅浅青草。 .................. 午后,槿年忙完一切事务,想起苓岚抱病,坐着马车前往将军府探望。 云浅出门相迎,说愫眉外出采药了,这两日都不在,苓岚仍在房中未起,槿年怕自己打扰到苓岚休养,嘱咐了几句,连大门都没迈进,便匆匆回去。 苓岚在府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两日,愫眉归来为她把了把脉,只觉她郁结难解。苓岚不愿详谈,推托说是近日宴会太多,新政压力大等等,只字不提煦之和槿年。 槿年派人捎来了问候,又说她即将回两仪城。苓岚虽有心事,但仍是勉强打起精神,妆扮一番,进王府赴宴。 不过数日未见,柏年眼看苓岚容色憔悴,只道她大病方愈:“苓岚,你怎么也不说你母亲外出了呢?你若早说,我便派医官去照看你。” “我也没什么病,就是春困有些疲倦了,喝几副汤药便好,有劳挂心。” 这一回,槿年把苓岚的席位安排在她的旁边,苓岚不敢再喝酒,只是凝神静听他们的讨论,大家都说这次的花市非常盛大,以后若有机会,每隔数年也可举办得隆重些。也有人提及道新政推行遂顺,如今多了各族的人员进驻,木族也学到了不少新的知识。柏年把功劳推在槿年和苓岚身上,苓岚甚是意外,她虽是提倡者,可决定的是槿年,干实务的都是柏年,他这么一说,大概是想提高她在族中的声望,抹掉她为奴的过往,再接下来,孝期一满……她不敢想。 筵席过后,春光明媚,槿年挽着苓岚在花园散心,提到了煦之。苓岚心中一惊,只觉脚下每一步都踩在云里。 “上元节那日,金君说起他数年前继任的种种不顺利,如何因为初出茅庐而被群臣弹劾,王祖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1 母与王叔又是如何一边辅佐他,又一边打压他的志气,最后他又安抚我说,但凡成大事者,必须经历这些磨练……所以我想着,我和柏年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这些话,苓岚也曾听过,她记得那一夜,煦之独自在花园中抚琴,他叫住了她,和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他们一同把酒祭典他的兄长,然后还在酒亭还问了苓岚很多小时候的趣事。她还记得那时候,他说过,他一向寡言少语,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可是没有人想听,所以他从来不对外人言。原来……他和槿年之间已经到了可以谈心的地步了? 槿年察觉到苓岚表情的变化:“怎么了?” “没什么,你接着说。” 苓岚嘴角翘起,稍显僵硬。 “现在的木族,虽说比起两年前刚打完仗时要好上许多了,但还不能与其他各族比肩。柏年这家伙,你最懂了,他这人一向冲动,但遇到大事反而犹豫不决,我总觉得你在金族待了两年,见识大有增长,我若不在木族,你便全当是替我照看他一下吧。” 苓岚笑了笑,点点头:你这么一说,看来……我终究逃不出柏年的手心了。 姐妹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苓岚终于按耐不住,道:“槿年,你觉得王……金族王怎么样?” 槿年对煦之的提点满是感激,笑道:“你以前曾在我面前说了他很多好话,我只道你是夸大,如今聊了这么许多,倒觉得你说的都没错,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年轻君王。” 苓岚也跟着她微笑。 二人挽手前行,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一阵风吹来,苓岚打了个寒颤,眼角的一滴泪落到了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问是不是要开虐~目前还不会虐啦~~过后可能有一点点小虐,但之后还是会甜甜甜的~ ☆、再会 夜里,苓岚从案前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张便签,她细细地辨认着上面的一笔一划,轻声念道: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她将便签拿到蜡烛的火苗上,可那颤抖的手不听使唤,最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罢了……她把他写的情话放进了盒子,见瑚清端着水盆进来,交给她:“拿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告诉我埋在了哪里。” 瑚清知道近日苓岚有些异样,不敢多问,接过小盒子领命而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苓岚抚着腕间的手镯,她想把它摘下来收好,手指关节处卡住了,用力拽了几下有些发红,她不忍把它砸碎,只好作罢。 这会成为他曾爱护过她的唯一见证吗?大概吧? 她洗了把脸,自行把发上的簪子一一除下。铜镜中,依旧是青丝朱颜未曾改变,可她的心已被摔得七零八落,沉溺于湖底,仅凭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呼吸着…… ..................... 槿年动身回两仪城后,又过了十来日,不知不觉已是二月。 由于春节花市的盛会引来了各族的王族,他们回到自己的领地后均艳羡木族王府的花园花木幽深,均自命人前往木族采购,大肆兴建花园。如此一来,木族的不少花匠园丁开始奔赴各地务工。 由于柏年把功劳都归在苓岚和槿年身上,族人对苓岚又多了几分赞赏,均觉这位未来的木族王妃是苍颀将军与愫眉女医之女,既英姿勃发又慈眉善目,有着不可多得的秀外慧中云云。苓岚收拾残勇开始助柏年处理一些事务,各种言论也听了不少,她不禁莞尔,说她不好的时候夸大其词,说她好的时候也是天马行空。 因当初木族陷于危难之中时,她却在金族的王宫里与煦之日渐生情,她愧对木族先王的养育之恩,如今她只能做尽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拔出她心中的那根刺。 提起水族王立储之事,柏年说他因事务繁重未能成行,已经向水族王致歉,也送上了大礼,水族王理解他一个年轻君主的压力,也没有见怪。苓岚说起母亲会借此机会回一趟水族,而自己已有数年没进入过水族领地,也想回去看看。柏年自是不会否决,还嘱咐她路上多加小心。 这一日春雨霏霏,苓岚和愫眉领着将军府上的丫头随从护卫,一同奔赴水族王城。 他们提前了十来日出发,就是为了可以多在水族呆上几日。 行了三日后进入了水族境地,潮湿的空气有一股淡淡的芬芳,行了半日,便看到了镜湖。镜湖是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泊,占了水族总面积的四分之一,岸边有几个重要的城市,其中最北端的便是水族的王城。 苓岚只去过水族王城三四回,其余时间她多数留在木族与水族交界处的小镇。 那一年,她就是随着母亲去了水族王城以西的小镇,又在山林迷了路,才遇到了受伤的煦之。 想到此事,她忽然记起了,她对他的邀约。 她几乎忘了,她曾在木族花市的街头悄悄对他说过,她想去镜湖边上走走,他还嫌弃她的要求也太简单,后来才笑说准了。 他的亲昵神态如在眼前,可此番,她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呢? 自从听了王叔所说的,王祖母已是把槿年当作未来的孙媳妇,而槿年也提到了煦之对她的无话不谈,再加上槿年也说了,煦之真有苓岚说得那么好……她终于觉得,她是不应该心存幻想的,如果她对他有情,他便不愿辜负,最终,她就成了他和槿年之间的绊脚石了。 既然她都能因煦之而把柏年抛诸脑后,那么煦之发现了槿年的种种好处之后,放弃了平凡如斯的自己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们二人才是众人口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她既然能忘记柏年,那么假以时日,她照样能忘记不属于她的煦之。 抵达水族王城后,苓岚持着柏年的令牌,以槿年长公主义妹的身份住进了木族的行馆。愫眉一来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拜访旧友,而苓岚陪了母亲几日,觉得强颜欢笑是在太折磨。苓岚准许瑚清回家呆几日,而云浅父母双亡后被愫眉收养在身边,此时也无别的去处,便随苓岚一同在水族王城内饮茶聊天。 水族人大多生得小巧玲珑,模样俊秀,多以渔业、水利、船运和医护为生,水族重视学识和智慧,在此文人墨客更能受到关注。城内的酒楼食肆,聚集着不少书生打扮之人在高谈阔论。 苓岚发现,煦之与槿年的传言在水族更盛,毕竟在两仪城或是木族,谈论槿年会有些忌讳。苓岚原以为水族人会因为煦之拒绝了婧歌而对他嫉恨,但她却没想到,煦之虽然当不成水族王的女婿,可他在水族的声望依旧很高。鉴于槿年这两年成了五族之境出类拔萃的人物,连水族的族民虽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2 偶尔为婧歌公主不平,但提起煦之和槿年都语带称赞。 果然……苓岚的笑容苦涩:这两人都是天下最完美的人,也是这世间上除了母亲以外和她最为亲近的人,她深深以他们为荣,就算再难过再无助,她都会祝福着他们。 数日后,她与愫眉一同进王宫参加凌歌的册立大典。 王宫内白墙如雪,蓝色的琉璃瓦显得极为夺目,水族王宫虽不如金族的锐宫那般金碧辉煌,但却有一股优雅睿智的味道。 苓岚在仪典上得知,这次来的只有金族王和火族王,木族王柏年因公务繁忙未能成行,而土族王昊均和王后娴歌却是在出发之际忽然发现娴歌有了身孕,不宜车马劳顿,只是让王族成员前来庆贺,水族王为女儿的孕事大喜。而槿年身在两仪城也是重任在身,派了副城主翼枋前来。 苓岚本是随母亲来观礼的,此刻却莫名其妙地和柏年的一位堂叔成了木族的代表,觉得有些尴尬。众人对苓岚的身份自是议论纷云,但基本上都离不开“将军之女”、“长公主义妹”、“未来木族王妃”这几个关键词。苓岚一一微笑相迎,不置可否。 ................... 煦之早已派人打听过苓岚在木族的动向,回报说自他们上元节次日离开木族后,将军府的小姐的确是数日未出门,其后参加过王府的宴会,又送别了槿年长公主,之后她便时常去王府,一呆就是半日之久,而外界相传,木族这次的新政是由她向木族王提议的,槿年长公主也极力推行,如今初有成效,木族王决议在孝期过后立她为妃,木族民众对这位未来的王妃赞誉颇高…… 煦之听了极其不悦,他虽知外界传闻未必有一半真实,可柏年在街头亲手为她簪花的场景却一日比一日更觉清晰,他回想起上元节那一日,苓岚对他不理不睬,只有在最后的告别时才对她露出笑容,她甚至因病没有前来送行。 抵达水族王城后,他听闻她住进了木族行馆,可苦于平白无故不能前去探访,想着再过两日定能在仪典上遇到。不料,到了水族王宫,却发现她容颜清瘦,又被众多好奇的人们包围,她只对他遥遥行礼,终日未能靠近他的一丈范围内。他还注意到她身边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与她长得十分相似,猜想那便是她的母亲。 仪典结束后,他在一众女宾之间发现了婧歌,他想起了旧事,冒出了一个念头,让承列取过纸笔,写了几个字,命人悄悄送去给苓岚。 筵席间歌舞升平,苓岚在席间,并没有到处张望,低头吃着坚果。进来一个随从,在云浅耳边说了几句,云浅对苓岚道:“小姐,有人送信给您。” 苓岚愕然,打开一开,也是只有潦草的八个字:东门之枌,宛丘之栩。 如今她不用辨认字迹都知道这样的话是谁写的,但是这话对于她而言却不太能理解,于是她抬头望向上首的煦之,煦之也在看着她,朝她微微点头。苓岚低头避过他的目光,待酒过三巡,只带着云浅离开,命其余的人跟随愫眉,心道:这大概是要我去东门等他? 于是她出了大殿往东而行,果然没多久,煦之也带着承列快步快步流星地赶到。 苓岚心跳加速,煦之如常地穿着白色长袍,只是换了金色的腰带,他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到东门旁边,果然有一棵很大的白榆,苓岚忍不住笑了:王记性倒好。他们假装偶遇,苓岚朝他行礼:“王。” 煦之见她竟无别话,开口道:“听说你前些日子生病了、,如今都好了吗?。”他自知说了一句废话,她不是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吗? “谢王关心,苓岚很好。” 她客客气气的,让煦之不大舒服。煦之转头望向四周,但见此处僻静,只有两个站岗的侍卫在远处对他们多看了几眼,他对她道:“你不是说要去镜湖走走吗?本王明日有空。” 苓岚迟疑,她的确是向他提出过邀约,可她如今已没了那样的心情,她踌躇半晌,心道:就当是留下最后的回忆吧,否则我将抱憾终身。 她不敢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想去哪儿呀?都听你的。”煦之笑了笑。 苓岚脸上微热,想了想,悄声道:“明日卯时,西门外十里有个亭子。” “好。”煦之向她走近了一步,嘴角含笑,“你不该会是想把本王拐走吧?” 苓岚倒退一步:“王又说笑了。” 煦之却道她是身在异族的王宫里有些拘谨,并没有太多心,见时间地点都约好了,不如把该说的该问的留到明日,便转身带着承列到了别处。苓岚领着云浅出了宫门,径直走向木族的行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来个约会】 ☆、出游 回到房中,苓岚对云浅道:“我与金族王有些事需要商量,明日一早出发,你随我同去,但是不必紧跟着,出了城门,你折回即可,届时便说我想上山看看花草林木。” 云浅对于煦之和苓岚的约会颇有期待,但她又察觉到,苓岚今日对煦之的态度远比之前冷淡,她想着,兴许小姐只是不想在外人前留下话柄而已。 由于次日须早起,她们晚上便提前准备好衣服、干粮等物。 苓岚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往事纷扰而至,在她心中盘旋不去,从她十岁时在水族林中遇到了受伤的煦之,再到两仪殿上他开口判了她三年的奴役,再到后来他们在锐安殿的花园相遇,她为他打造花园,他与她酒亭夜话,他为她挺身而出,他听了她的话装病不赴好逑之会,她生病时他守了她一夜,他们冷战过又和好,他带她回木族参加葬礼,他们一起掉进了池塘,他为她的走失而四处寻找……两年多以前的点点滴滴蚕食着她的信念,她发现根本无法割舍。 她还没想好明日她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言辞去面对煦之,今日匆匆说了几句,他一如既往地与她半开着玩笑,但他对她的感情就真的是和原来并无二致吗? 上元之夜的那一双俪影又重现在苓岚的眼前。 煦之和槿年并肩而行,他对她诉说着往事,并对她说出了勉励的话语,那时候,他们是备受瞩目的一对,明月的清辉洒遍人间,喧闹的街头满是欢颜,花香随着春风四处飘送,闪灼的灯影弥散着绮丽的光华。 在那流光溢彩的一幕前,苓岚自始自终都不过是个观众。 ..................... 天色微亮,天际之处隐隐透着红霞,水族王城内早起的人们已开始劳作,煦之领着承列和两个侍卫,他们均换上了庶民的服饰,带上武器、干粮和酒水,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3 骑着骏马匆忙从城内的街道穿过。 煦之的心思仍被翼枋昨夜的话所困扰。翼枋在与他的闲聊中提及了槿年手下的传言,说是柏年的婚期已定在年底,翼枋甚至还提到了苓岚,说此番柏年让苓岚代表木族前来观礼,足见对苓岚的重视程度,又说苓岚曾在国公府对铭儿照顾有加,日后定要好好答谢一番。 听闻此言,煦之如鲠在喉,他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想着今日赴会,他要亲耳听见苓岚对自己说,她心里的人是他,她仍旧会等他在好逑之会上邀她。可近日,他打听回来的消息,与苓岚在他面前的举动又让他逐渐失了信心。 柏年毕竟与苓岚相伴了六年之久,他们本来就有情谊,煦之认为自己不过是趁虚而入,假若未能长期地维持下去,只怕苓岚回木族一段时间又会动摇。 行至西门外十里,天色已清明,小山坡上果然有一个小亭子,远远望去,有一青衣女子牵着马迎风伫立,那纤瘦的身影依稀便是苓岚。 她独自一人?煦之暗觉心惊:这丫头果真大胆。 “王。”待煦之走近,苓岚朝他盈盈下拜,她一身寻常的青衣,头上只有一支碧玉簪子,素面朝天,一双妙目波澜不惊,一如她最初的模样。 煦之伸手扶起了她,便再也没有松手,苓岚见他只带了三个随行之人,除了承列以外,其余二人皆与她相识,也不再挣脱。 煦之见她并不拒绝自己的示好,心下暗喜,笑道:“本王一大早被你拐来了,你赶紧说说看想去哪儿?” 苓岚从他手中抽出了右手,指着前方的山路:“咱们去那边的市镇转转。” “好。”煦之放开了她,翻身上马,见她和余人都准备好了,便一马当先前行。 一个侍卫见前方是山势平缓的树林,并无人烟,担心前方有危险,请命先行打探,煦之准了。 “苓岚,”煦之与她并行,笑着,“你果然喜欢和本王去无人的地方。” 苓岚想起他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红着脸笑了笑:“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心里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 苓岚不答,转头望了他一眼,他脸上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一如他平日里待她的亲热。她心中底暖意顿生,却又隐隐作痛。她换了个话题:“煦然公主近来身体是否好了些?”她素知煦然时常会有气喘和咳嗽的毛病,冷暖交替之际常会复发。 “如今年岁长了,她比小时候好了许多。早些年,王祖母和太妃根本不会让她离开锐城的。”煦之想起煦然,眉目舒展,笑了起来。 他真心的笑容总是那般好看,苓岚只想将这一瞬间刻在心头。 “对了,”煦之想起了一件事,“这丫头那日在两仪城见了思均长公主和槿年长公主,一直抱怨本王即位多年没有赐她长公主的名号,你说她是不是太胡闹了些?” 苓岚却只关注到他提起了槿年,心神不定。良久,她才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道:“她一向天真率直,有话就说,您何必计较?” “就你一直在说她的好话,也难怪她常念叨着你。”煦之对于苓岚和煦然长久以来的愉快相处而高兴。 “难不成王是希望我附和您,说公主的坏话?”苓岚颇为不解。 “我倒不是希望你说她的坏话,我只是希望你多赞同我一些。”他没有自称本王时,眼光温柔如水。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后,前面有一个小镇,小镇很是寻常,也没什么人,他们进去找了个馆子坐下,喝了几口水,吃了点自带的干粮。煦之见此处并无特别之处,问:“你是要和本王在这里游玩?” 苓岚摇头:“还要往前走上一两个时辰。” 当下四人便继续赶路,进入了山林之后,偶尔路过的两三个水族人,煦之看着眼前的景象,越发狐疑:此处有些熟悉。 他见苓岚神色如常,除了对他的一些戏谑之言有些回避以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过了有木板桥的小河后,他更加认定他来过这里。 正午时分,他们二人坐在一棵大树下歇息,吃了些东西,承列照看着马匹,两名侍卫四处巡逻,倒也没发现危险所在。 随后又走了一柱香的时分,苓岚忽然勒住缰绳,煦之也停了下来。苓岚道:“王,咱们到前面走走吧。”说罢下了马。 煦之知她是要改作步行,便把缰绳交到承列手中。一名侍卫下马跟随着煦之,另一名侍卫骑着马沿着四周奔跑视察,他们都知道煦之曾有两次遇刺的经历,原本想阻止他微服出游的,可见他执意要来,还不肯多带人手,因此他们一路都心惊胆战,生怕出了意外。 苓岚领着他往前走了十几步,忽见前面是个缓坡,下面还有一条小溪,小溪清浅,石块很大也很多,其中一块巨石很是奇特。煦之一把拉住苓岚的衣袖:“你……” 他知道这是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周难得有榜,要多更一点~~悄悄告诉大家,作者菌早已论空了两个月,也习惯了单机模式,还好时不时有可爱的小天使给我留个言。谢谢大家!】 ☆、故地 七年前,他就是受了重伤,昏昏沉沉地倒在这条溪流之上。 苓岚粲然一笑,他惊愕的表情意味着他已经记起来了,她笑道:“王,还没到呢。”说罢她用手扳开他扯住自己衣服上的手指。 煦之脸上神色不知是惊喜还是羞怒,他抓紧了她的手,死死不放开,他回头对紧跟随他的侍卫道:“不用跟着了,这里一眼看得清楚,附近没人。” 那侍卫见他与苓岚牵着手,只道他们二人是来幽会的,自是不敢打扰,去了另一处巡视。 “你如何得知?”煦之小声问。 苓岚凝视着他的面容,他略有些尴尬,又像是在忍着笑。她假装没听懂:“知道什么呀?” 煦之眉头一蹙:难不成她是无心把我带到此处?不可能! 他见苓岚终于忍不住嘴角上扬,知道她又在故弄玄虚:“你居然在耍本王!”他猛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苓岚立足不稳撞在他身上。煦之趁机用另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他满脸得意的笑容:“你看你又要跌倒了。” 苓岚却想起了上元节的那一次跌倒,她心中一痛,挣脱了他的怀抱。煦之以为她不过是害羞,笑了笑,挽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你还没告诉本王,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自己说的。”苓岚想起那一年的乞巧节,他迷迷糊糊说的话。 煦之仔细回想起往日提起过的种种,他有心不让她知道,自然没有漏了口风,他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王在国公府的时候,对苓岚说的。” “有吗?”煦之想了一阵实在想不起来。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4 “嗯,您半睡半醒,自己不记得罢了。” “本王都说什么了?”煦之好奇。他想起承列的确说过,当晚苓岚来看过自己,可后来再也不见踪影,他一直疑心自己在睡梦中轻薄了她,没想到却是无意中透露了此事。 “王说——苓岚,每次遇刺都能遇到你。”苓岚想了想。 “没啦?” “没了。” 煦之疑心她有所保留,就凭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便能猜得出她十岁时所遇见的受伤之人便是他?他虽觉得苓岚是有那么一点小聪明,可也不知道神通广大至此吧? 苓岚没敢告诉她,她听了此言只是惊诧,真正确认这件事是因为,她趁他熟睡时偷偷扒开了他的衣领,看了他左肩上的伤口……想到此处她满脸通红。 “你骗人!”煦之见她突然脸红了,“这是欺君!” “没有,是真的。”苓岚辩解。 煦之笑道:“本王不信,肯定没这么简单,你要从实招来!” “真没说别的。”苓岚斩钉截铁地道。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了当日煦之躺卧的大树下,苓岚指了指:“就是这儿了。” 煦之也有些印象,他环视着四周,除了树木变得比印象中低矮了些以外,还真是没是 什么变化。 七年前,他从庆功宴上出来,领着一队人马率先赶回锐城。刚走了没多久,便遇上了刺客。他只觉得有头晕,身上中了好几刀,其中左肩上的伤最为严重,他奋力抵抗杀了几个敌人,可自己的手下也被杀个干净,他见后面还有追兵,便一路骑马往林子里冲,可到了后来,就渐渐没了意识。 待他有了知觉时,发现自己被人从水里拖了上来,对方抓住他的衣服,一点一点地把他拖上了岸边,他的马不知所踪,他浑身上下湿透了,身上又是泥土又是血,迷糊中只见眼前一张稚气的脸蛋,是个总角丫头。 她吓得一直在念叨着些什么,他没听清楚。忽然伤口剧痛,原来是她在给他敷药。他痛得直冒冷汗,可也因此清醒了些,月色之下,她穿着青衣,有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圆圆的眼睛全是慌张,她的发丝凌乱,他有种想要伸手拨开的冲动。 他隐约听到了衣裙撕裂的声音。她把他身上几个仍在冒血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大概是想救他,可她太小了,无能为力,他想问:“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可他只是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 她用湿布往他的嘴里喂了些溪水,他想向她道谢,但仍旧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还说什么了? “求你……求你别死掉了……我现在马上去找人……求求你,千万千万别死!” 他凭着这句话一直撑到了第二天,他的属下终于找到了他。 她没来。后来他想过,她大概只是他的梦。可又如何解释他身上多了被血迹浸染过的布条? 他在数年之后的两仪殿上重遇了她,她已和五年前的她不太一样了,他不过是凭着一瞬间的直觉认出了她。随后,他收留她为奴仆,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花园里,他观察她,留意她,被她吸引,最后在那一次酒亭的夜话确认了他们彼此的渊源——原来她后来还是来找过他,只是她年纪太小,迷路两回,他们那时便擦肩而过。 酒亭的那一夜,他知道他已沦陷在她如水的眼眸里。 当他一次次地□□地接近她时,她有过抗拒,有过回避,可渐渐地,她开始不再躲藏,而是慢慢有了回应。当他初次发现她的心事,他明白自己终于不必再用君王的强迫来迫使她接纳这份情。可后来呢?他不忍留她,以至于她又回到了木族。 他曾自信地认为,他完全拥有了她的心,她即便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她的心仍旧留在自己身上。可事隔半年,他不敢这么想了。 那个男人与他一样,也是一族之王,他对她的好,那个男人也能做得到。 况且他们之间还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在。 他凭什么如此自信? 如今,她就站在他的身边,站在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他期待着,她的安抚。也只有她亲口告诉他,她仍然思慕于他,他才真正安心。 初次相遇,他一身血污,是垂死之人,她零落孤单,是迷路幼女。 再次遇见,他高高在上,是族王之首,她垂头无言,是戴罪之身。 此时此刻,他笑意弥漫,心怀着期待,她怅然若失,竟无言以对。 春风潮湿,拨弄着山林的烟岚,和暖的阳光下,苓岚的心却渐生凉意。 当年,她尚在稚龄,贪玩好动,胆大妄为,独自玩到天黑,却找不到回小镇的方向。弄丢了随身的水壶,又吃光了身上所有的干粮,又累又饿,循着流水声来到溪边,却在此遇见重伤的煦之。她身小力弱,费尽全力将他拖回了岸上,却只因年幼无知未能救他,更因迷路而错过了再遇他的机会,已是抱憾多时。 如今身在此处,她和他已非当年的伤者和弱女,他五族之境威望极高的君王,她的身份尴尬,成了他和槿年之间的最大的阻碍,甚至是木族复兴的最大阻碍。 “王……”她艰难地开了口,可接下来她要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堵住了她的呼吸。 煦之笑着重新拉起了她的手,他的眼神比春风更温柔,他的手掌比阳光更温暖,几乎马上就能融化她心中的坚冰。 她浑身一颤,想把手从他的掌心抽离,却感觉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快速而用力地咬了咬下唇,用最平静的话音吐出了一句话:“您有更好的选择,不用顾念我,别辜负了人家。” 煦之的笑容僵住了,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度,他的期许随着她话语的延伸而收敛。 这是何意?是在回绝他?她对柏年余情未了?是要确定回到柏年身边?才特意从千里之外赶来,把他拉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从此处开始,然后在此结束吗? “苓岚,你听到什么谣言了?”他的声音有些沉重。 “没有,没有谣言。”她极力否认,都是谣言吗?不见得吧。 他收起了所有笑意,目光如电,审视着她的脸:“那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为何?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呢?她心中的痛苦未必不如他,这些日子以来,她反复记起了王叔所说的,字字诛心。对于煦之而言最重要最尊敬的王祖母,她指定的人是槿年啊!一向淡漠的他不是也在和槿年走得越来愈近了吗?事情正如大家所期盼的那样发展着,她彻底沦为了多余的配角,何不早日抽身离去呢? 煦之见她不语,嘴角微翘,似是冷笑,又似是讽刺,他质问道:“是因为木君吗?你们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对不对?” 苓岚愕然,有吗?定下来的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5 是思均长公主的事情啊……可她把心一横:就当作是好了。反正这件事又与他跟槿年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她即便不嫁柏年,她也无法和槿年共享他的荣宠,槿年值得他一心一意地对待。 她咬紧牙关,不啃一声。 煦之认定了她在默允,心中大恸,他颤声道:“你邀我至此,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她点了点头,深深地吸气,强忍着泪水。 “没别的?”煦之眼里仍有期盼。 “嗯。”苓岚用鼻音勉强的哼出一个音。 ☆、错过 煦之笑了,只因他想起了某一夜,他幻想着,碧水蓝天下,青山绿树间,他们一白一青的身影相互扶持着,挽手前行,相视而笑。他满心期待了一个半月,以为今日二人悄悄出游,为的就是牵牵小手,诉诉衷肠,然后再过半年,他们就能相偕同赴两仪城,在金神与木神前许下承诺,共度一生。可他带着期望而来,她却对他说,他有更好的选择?不用顾念她?到底是谁有了更好的选择? 他笑出了声,怒极而笑。 苓岚见他发笑,胆战心惊,怛然失色,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煦之眼中爱恨交加,一把将她瘦弱的身子拽入怀中,狠狠地紧抱着她不放。苓岚奋力挣扎了,她的力气远不如他,反而被他越抱越紧,几乎无法呼吸。 “别……”苓岚被他勒得有些痛。她领会到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可过后呢?等他彻底明白槿年才是更好的选择后,她大概就只是他记忆里的浮云而已。 煦之无视她的反抗,用力把她抵在大树上,低头去吻她的唇。 “王,请不要这样。”她急忙扭头躲开,他的吻重重落在她的脖子上。 他的唇带着怒火,无比炙热,她的肌肤冷若寒冰,宛如没有生命也没有情感。 是啊……他如今有什么资格呢?她都要成为别人的王妃了,若最后的结局仍是如此,此际再纠缠又有何意义?他的所有柔情蜜意和熊熊怒火都成了对她的亵渎和欺辱。 他松开了她,后退几步,转过身背着她,一刹那,眼前世界一片模糊。 苓岚重新有了呼吸,她转动目光望着他的背影,这是她最熟悉的背影。 春日的太阳落在他身上,他虽是一身寻常的白衣,却依旧气宇轩昂,她曾数次幻想过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如果今日不这样做,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吧? 她想:对不起,请原谅我任性这一回。 下定决心,她上前迈出两步,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她想过他可能会推开自己,但那也无所谓了,她只求一个瞬间。 这是算是她头一回主动拥抱他了吧?煦之如遭重击:这又是何意?算是她的道歉?还是安慰?还是告别?他掰开她的手,转身回望着她,眼里满是愤怒和不解。 “是苓岚僭越了。”她意识到他在生气,低下了头,退了一步。 她居然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他想骂她无情,骂她残忍,可是他就是狠不下这颗心,他只有一个念头:我终究还是被你打败了。 一声叹息,他再次走到她跟前,这一次,轻轻地,温柔地,无声地拥她入怀。 苓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强忍着不哭出声音,双手却用力地抱住他的坚实的腰背。 煦之感受到了她的力度,只盼着她会说点什么,就说她回心转意了想要留在他身边,就说她还是觉得他比柏年更好,或者……就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说什么都好,只要不是离开他。 苓岚一句话也没说,她也没哭,甚至平静如水。他终于确信,这不过是一个礼貌的拥抱而已,可他不愿先放开。 在这春日的午后,他们迎来了久违的拥抱,这是他们唯一一次相拥,在这之前,她都不曾回应过他的亲密。她只想就这样抱着他,从此不再放手,可是她不能,她不敢,她对自己说:容我多一分自私,再过片刻,我就告辞,不论今后思念如何折磨我,我都不会与他有任何的牵扯。 溪水潺潺,鸟鸣空林,一个白衣青年与一个青衣少女在这静谧的树林里互相依靠,牢牢紧拥着对方,如同天下间最亲近最甜蜜的一对恋人。 仿佛只有顷刻,也仿佛已过了漫长的一生。 终于,她放开紧抱他的手,缓缓收回,煦之低头,注意到了她腕上仍戴着他送赠的那个羊脂玉镯。 他心存侥幸:“苓岚,离开我……便是你的选择?” “是。”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他艰难地问:“发自内心?”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眸,她眼眶发红,可他清楚地看到,她并没有哭泣。 泪水已干,她朝他微笑:“对。” 煦之魂不守舍地放脱了她,苦笑,摆了摆手。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向他盈盈拜别,后退几步,眉目低垂,睫毛颤动,然后转过身,背向着他,一如她半年前在两仪城向他道别的那样,远离了他失魂落魄的面容,远离了这飘逸宁人的白色身影,远离她朝思暮想的所在。她没有哭,也没有流泪,他即便相留,她亦无法回头,她清楚地明白,不论她有多么的不舍,有多么的想念他,她都不可以把他留在心中。 她向着他们缓步而来的位置走去,勉力让自己的步伐显得从容而平稳。承列仍在原地牵着马,两个侍卫在远处张望。 苓岚垂头走到承列跟前,牵过自己的马,对他道:“我走了。” 承列吃惊: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吗? 苓岚并不理会他,上了马,策马狂奔而去。 煦之仍在原来的地方呆然而立,他似乎在笑,却笑得比哭更难看。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偶遇,他们的挣扎,他们的等待……好奇也罢,思虑也罢,竟然落得这样的收场。纵有万人嘲讽,千人咒骂,百人唾弃,亦不及与那一人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今生最难熬的夜里,他曾在此地遇到了他今生最重要的人,而他今生最重要的人,却在此地给了他今生最痛苦的时刻。 他的步伐凌乱地急着逃离此处,他没有低头,所以他也没有察觉到他胸前残留的泪渍。回到承列身边时,煦之不等两个侍卫的奔近,冷着一张脸,翻身上马,正要前行,忽然身子一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真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 苓岚胡乱地在悄静无人的林间飞驰,她已远离了来时的路,跑到山的另一边。 她意识到自己错过的是什么,拒绝的是什么,告别的是什么,那是她今生幸福唯一的可能。 她明明知道,她从今往后不可能遇到比他再好的人。 她明明知道,她在他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6 心中仍占有一席之地。 她明明知道,他也舍不得她。 她开始后悔,她后悔再次错过了他的吻。 可若是肆意妄为地纠缠下去,她怕她会心软,会回头,然后属于槿年的希望便落空了,木族的复兴会变得艰难。他也会因为对自己的怜惜而耽误更好的槿年,甚至错失了更适合他的槿年,辜负了王祖母的期望,落得不孝的骂名。 如果只有她一人痛苦,为何不是最微不足道的她来承受这一切呢? 她深刻地明晰,日会转,星会移,山会崩,泉会枯,春会去,秋会来,花开花落,缘起缘灭,她过去的思忆和将来的遗憾,纵然会溢满了她的心,且终其一生都魂牵梦绕,可对于这世间万物,生死轮回,不过是微小的尘埃而已。 眼前的风景糊成了一片,她知晓自己撑不了多久。还没来得及勒住缰绳,她已从马上摔倒在地,侧身打了个滚,手和脚磕在石块之上,割出一道道伤痕来,她忍痛扑向前面的一株大树,她需要一个依靠。哆嗦着手抚摸着树身的纹理,如同在向木神忏悔,她把额头抵在树干上,泪水如雨洒落在盘虬的树根之上。心中的悲伤再也无法抑制,她瘫软地伏在树下放声恸哭,哭声在林间回响,惊起一群飞雀。 此间,既无过往,亦无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全文最虐的一个章节,过后就不虐了……t_t】 ☆、贺礼 天色逐渐暗淡下去,煦之一行四人一路不停地穿过树林和小镇,仓促赶回到了水族王城。进入西门时,却见到云浅在城门边上翘首而立,煦之惊疑:她怎么在这儿? 云浅见到煦之霎时大喜,但这喜悦之色稍纵即逝转化为惊讶,她匆匆朝他行礼,然后向他们身后的方向不住张望着,煦之意识到:苓岚虽然先走了,但她却还没回来。 苓岚这丫头怎么回事?煦之惊怒交集,可半晌之后,他开始恨自己仍对她念念不忘:要回去找她吗?可她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我若再回头寻觅,岂不惹人笑话?我好歹是个王!她把我的心蹂|躏至此,我何必再管她?……但从此以后,真的就这样对她不闻不问吗? 他在城门停下了马,转头望向城外,眼见暮色苍茫,终究咽下了这口气,对承列道:“你留下来候着,若半个时辰之内仍不见苓岚回来,你便派人回来行馆告诉本王。”说罢又回头望了身后一眼,才领着两个侍卫进城。 承列下了马,走到云浅身边:“姑娘,苓岚姐姐还没回来吗?” “是啊,你们不是一起去玩吗?为何不见了小姐?”云浅慌了神,她不敢主动跟煦之说话,但对承列却忍不住了。 “是姐姐丢下我们先走的。我们只道她认识路,便没有去追。”承列解释道。 云浅疑惑:“为何如此?” 承列为难地看着她:“大概是吵架了吧?刚开始还好好的。”他明明见苓岚和煦之一路上并无异常,后来他们牵着手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好奇地偷偷窥探到二人在树下抱在一起,连忙红着脸躲了回去,过了没多久,苓岚自行回来,上马离去。 云浅却想起了苓岚最近一个多月的反复无常,她甚至看到瑚清某天半夜悄悄在院子里埋东西,她觉得奇怪上前询问,瑚清却道是苓岚要求的,让她保密。云浅深知苓岚的喜怒哀乐都和煦之有关,便让瑚清把东西先收好。她看得出,煦之和苓岚是彼此有情的,她当然也听到无数人说起煦之和槿年的传闻,可在她的心目中,自家的小姐自然不会输于尊贵的长公主。她本以为今日苓岚约了煦之出行,他们的事情便尘埃落定了,可她适才看了煦之冷峻的神色,又不见苓岚,她开始恐慌。 “小姐不该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云浅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别别,别怕,”承列也想不到该如何安慰她,“姐姐骑术很不错的,你别担心。”他想起在土族之时,苓岚和自己赛马的场景。 云浅开始拭泪,承列顿时手足无措:“你别慌,我骑马去找找看吧,可若是姐姐回来了,你得替我去跟王说一下,以免他一直挂心。” 此时天色越来越暗,城外的人纷纷进城,云浅踮起脚尖往外望,承列刚上了马,却欢喜地大喊:“回来了!回来了!” 只见苓岚神色凄然地骑着马缓缓前行,昏暗中身上似有泥泞和污渍,却看不大清晰,但见她平安归来,云浅和承列都松了一口气。 承列认为苓岚先行跑开,定是与煦之闹翻了,此时见到自己多半还是会生气的,于是低头对云浅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好的,谢谢您。”云浅向他屈膝行礼。 承列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一个小小的近侍官行大礼,讪笑道:“你太客气了。”眼见苓岚快到城门,他赶紧催马前行,心想:回去之后,王的脸色估计会难看到极点……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天已全黑,城内亮起了万家灯火,可他知道,灯火再多再亮,始终是有照不到的地方,譬如那些因受伤而封闭了的心。 .............. 苓岚手脚都有小伤,发着高烧混混沌沌地过了数日,愫眉以为她前几日出去玩耍太不小心摔倒又着了凉所致,给她弄了些药,见她逐渐稳定,也就渐渐安心。 各族的王和代表都纷纷离去,苓岚不敢在人前流露痛苦,只好闭门不出。 三月来临,她们踏上了回木族的路城,苓岚大病初愈,忽然记起一件事:煦之生辰。 去年他在筵席过后,如醉玉颓山,问她怎么不送贺礼,她当时说,明年再补。 转眼又是一年,她恨透了自己为何当初要郑重其事地许了这样的诺言,如今他们才刚刚道别没多久,若真的遣人去送礼,他会作何感想?说她玩弄他?如若假装忘了,他又是否会说自己忘恩负义、全无心肝?想到此处,她觉得头越发地痛了,烦心之事桩桩件件全堆在她跟前,她为离开煦之而伤心,为柏年的逼近而伤神,为日后面对槿年而难过,为她自己的将来而忧思。 回到将军府,小厮说有人给苓岚捎了信,苓岚吃了一惊,心想:难到王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惴惴不安地拆开,却发现并非煦之所书,而是晨弛。 晨弛在信中提及,他已让人把她给的东西转交给暮阳药师的弟子,也就是他的侧妃,他的侧妃问起此物从何而来。 苓岚此时无心理会晨弛的信,她觉得她和煦之闹到今日的地步,自然是无权过问他的事情了,更不应该藕断丝连,让彼此无了期地纠缠下去。她随手把信烧掉,心里愧疚难耐,晨弛如此帮她,日后若相见,定当再诚恳致谢和郑重道歉。 她在将军府上歇了两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7 日,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很是不该,又收拾了心情重到附近的山林和田园巡视一番。 如今关于她和柏年之间的传言更盛,每每出门她都备受瞩目,族民待她过分热情,她开始觉得这木族王城呆不下去了,可若去两仪城,日日对着槿年,她又怕自己忍不出会吃醋和难过。她如今贵为长公主的义妹、将军府的小姐、众人口中的未来木族王妃,可她居然发现,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地方能容得下她。 这一日,她在王城附近的一处花田遇上了一队白衣人,倒像是金族人,她有些好奇,领着下人过去询问,得知是煦然公主回了锐城后,怂恿了王祖母派人到木族寻觅奇花异草。苓岚想起自己还欠煦之贺礼,问明了他们的归族之期,赏了他们银子,请他们届时帮自己稍点东西回锐城。 那队金族人不识苓岚,见她衣饰华美,气度高贵,便悄悄打听了她的身份,听说她是未来的木族王妃,见她要送礼给煦然公主,都暗自高兴。 数日后,苓岚命人准备了车马,上面放满了漂亮的花草。其中有几棵是罕见的兰花,她让他们转送给金族王煦之,说是庆贺他的生辰。她怕路上照料不周,又以花木珍贵为由,重金请了木族的花匠亲自护送,又写了一封信,让他伺机分别转交给金族王身边的近侍官承列。众人并无疑心,均一一答应。 ......................... 煦之在与苓岚别后次日便离开了水族王城,一路上神色阴沉,旁人素来知道他爱板着脸,倒也没多想。 回到锐宫之后,他忙于政务,不知不觉又过来十余日。 王祖母遣人来问他三月下旬的生辰宴会如何安排,煦之无心庆贺,推托道政事繁重,不愿享乐,更不宜铺张。王祖母深觉他自过年时去了趟木族便郁郁寡欢,但听王叔说他与槿年相处和睦,只道他是因为槿年仍在孝期才不想为生辰大肆庆贺。 这一日,细雨如丝,潮湿的空气弥漫着锐安殿。煦之在书房批阅奏折,承列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颇为紧张地拿出一封信:“王,姐姐捎来了信,您要不要过目?” 煦之停下笔,疑惑地抬头,承列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是苓岚姐姐。” 掷笔在案,煦之一把抢过承列手中的信,的确是苓岚所书,字如其人秀气明丽,只见上面写着:折茎可配,入室成芳。乐只君子,万寿无疆。 “她可是托人送了兰蕙之类的事物?”他知道前两句写的是兰花,后面是毛诗里的祝寿词,她虽绝情,倒是没忘去年欠下的礼。 “是的。”承列见煦之神色虽有变,但不怒不悲,心中稍安。 “命人送到花园里吧。”煦之摆了摆手,重新握笔疾书。 “您不看上一眼?” “有何好看!”煦之哼了一声。 承列知道这一回,煦之的气恐怕是难以消解,他迟疑地退下,吩咐内侍打理新到的花草。 ........................ 七八日后,正是煦之的生辰,他虽没有大排筵席,但王族要员和群臣仍然纷纷送来贺礼。煦之一身王服,仪表堂堂,与煦然、锰非一同在殿内饮茶叙话。 “锰非哥哥,恭喜你下个月终于要娶妻了。”煦然前不久刚满十五岁,正是及笄之龄,打扮得风采卓然,她很是兴奋,对锰非道:“到时候可要赶紧多生几个可爱的小宝宝。” “谢了,煦然。”锰非心情不错,他即将和族中的掌控一方的郡王联姻,打算娶自己远房的表妹为正室。 煦之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锰非的肩:“你这刚给了我送了礼物,本王又得去愁着去准备贺礼的事了。” 锰非却想起了传言,微笑道:“王兄不也是好事近了么?自从王兄和其他三族的王亲自去了一趟木族花市,如今木族的奇花异草和花匠们在五族之境可谓供不应求了。” 煦之脸上动了动,笑意却僵在脸上。 煦然笑道:“前些天苓岚姐姐还送了来不少花草,我还没好好感谢他呢!哥哥,你说我该怎么谢她?”她近来虽觉煦之有些古怪,但是他也古怪了好些年了,她并没放在心上。 “她……给你送了花草?”煦之似是感到意外,随即又有些寥落。 “她不是也送了你几株兰花吗?我听那木族花匠说是极为难得的珍品,姐姐千叮万嘱是特意送你贺寿的,怎么?难道还没送过来?”煦然奇道。 “噢,送来了。”煦之若有所思。 “难得的珍品?”锰非很是好奇,“可否一观?” 煦之见他们正聊得兴起,不忍推辞,加上他自己至今也没有去瞧上一眼:“那就到花园走走。” 三人起身整顿了衣衫,带着侍从穿过后殿,走向□□渐销的后花园,还没踏入已觉幽香扑鼻,醉人心脾。 锰非望着落花纷飞的花园,叹道:“还是王兄会享受啊!”他却不知煦之已有一个多月未进入花园了。 循香索花,只见廊下有五六盆用紫陶深盆种植的兰花,长叶如碧剑,十数枝纤兰迎风摇曳,颜色各异,有的如凝墨,有的如滴血,有的如翠玉,有的如皓雪,有的如寒月,姿态翩然,清芬悠远。周围的土地上新植了一大丛宽叶的花草,叶子肥厚,数十支花茎上悬挂着如铃铛般垂下的白色小花,甚是别致。 煦然倒觉这一大丛圆圆的小花甚是可爱,问:“这是什么呀?以前好像没见过。” 煦之看了一眼:“不识。” “照看花园的人呢?此花可有名字?”锰非也觉得趣致,回头看着承列。 承列迟疑地望了望煦之,煦之见他望着自己不语,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道:“你若知道便说。” “额……此花乃随兰草一并送来的,并非珍品,听花匠所言,唤名君影草,又叫……铃兰。” 铃兰……苓岚。 煦然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她目光流转瞥向煦之,正要说点什么揶揄他,却见他呆立原地,怔怔出神,良久,才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似带着不忿,又像是烦恶,还隐隐透着伤情。 ☆、故人 四月,翼枋在两仪城的任期将满,葶宣与铭儿打算提前先回归锐城,将家中安顿好。 近日煦之命泊颜亲自到两仪城查看如今的状况,看槿年那边是否还需要支援,毕竟两仪城是五族的中心,不能出任何的差池。他顺便给了泊颜几日休假,让他事情处理完和妹妹一同回来。泊颜轻装匹马奔赴两仪城。 葶宣见兄长前来接应,甚是欣喜,问候了金族王族的要员,又问了国公府的情况。 此时葶宣已在两仪城住了半年有余,和槿年逐渐熟悉了,只是槿年政务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8 繁忙,很少与她作伴。她们时不时提起共同的好友苓岚,均是赞赏。葶宣自与苓岚相识就对她印象颇佳,当苓岚在国公府当差时和铭儿相处甚好,葶宣对苓岚越发喜爱,后来在好逑之会前夕与她再见面,只觉得她靡颜腻理,翩若惊鸿,倒是自己心中理想的嫂子人选。 这日闲来无事,葶宣见四下无旁人,便问起了泊颜对苓岚的印象。 泊颜微感奇怪:“你怎么忽然说起她呢?苓岚这小姑娘挺不错的,容貌秀丽,性子温和。” “说具体些啊!”葶宣抱怨。 “你到底想干嘛啊?”泊颜并不乐意妄议未婚女子,更何况苓岚与煦之关系匪浅。 葶宣神秘地笑道:“我也觉得苓岚很好。” 泊颜失笑:“你不该是看上了她,想和槿年长公主一样,跟她拜把子吧?” 葶宣鄙视着他:“你怎么也不多留份心思呢?难得有这么品貌俱佳的女子,娴静温顺,你该去争取争取啊!” 泊颜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疯了?”姑且不谈苓岚与煦之的来往,就凭着外界所传,苓岚日后是要嫁给木族王的,他也不可能去动那样的心思。他不愿提及煦之的隐私,道:“你难道不知道木族王对她很不一般吗?” “我都打听清楚了,”葶宣得意地道,“首先,苓岚对木族王只是兄妹之情,其次呢,外间传言也并不全对,我私下问过槿年长公主了,什么未来木族王妃……那件事,不一定!”最后六个字,她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的。 “那又如何?”泊颜想,那也轮不到他多想,他觉得葶宣莫名其妙的。 “唉……我的傻哥哥,那便是说,现在苓岚还没有定亲啊!你还有机会。” 泊颜无语,回想了一下,他和苓岚相识数载,一直客客气气,后来在国公府上,他的确对她照顾有加,但从来没有任何的绮念,只把她当作是小妹妹看待,不知何故葶宣却来撮合他们。 他笑道:“我对她没动任何的心思,你别胡说了。” “以前没有没关系的,还有以后呢!”葶宣提醒他。 “这话千万别乱说,传出去对谁都不好。”泊颜摇头。 葶宣见他一本正经的,满脸尽是失望。 这日午后,下人来报,土族的王爷蘅连携同夫人到两仪城游玩,明日便要住进两仪宫的土族处所,请两仪城城主安排,但此时槿年外出了,下人怕耽误了时机,转而跑到翼枋的处所汇报。 泊颜正在与翼枋饮茶闲谈,听闻此言,他的手微微一抖,杯中的茶水湿了白色的袖边,他有些尴尬,借故回了房间,心绪难平。 蘅连携同夫人……铉琪。 如今已是第六个年头,他对于铉琪的印象仍停留在当年,淡扫峨眉,巧笑倩影,一身银白的衣裙宛若画中仙子。六年,他虽不再像当年那般耿耿于怀,可她仍旧是他不愿触碰的回忆。 他每年来两仪城不过三四回,而据说铉琪嫁到土族后也几乎没离开过土族地下王城,这回怎么那么巧呢?他曾以为他们会重逢在锐城,那时候她会随夫携子前来拜见王祖母,然而她婚后多年膝下并无一儿半女,也一直没回金族。他又以为他们会重逢在蛮族入侵之后的土族王城,他将一身铠甲前去赴庆功宴,但前年他灭了蛮族后匆忙奔赴木族,从此没有再踏足土族境地。 此番,他亦可避而不见,可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终究是故人。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次日中午,柳絮落樱在风里翻飞,土族的车马进城,在两仪城居住的土族人都夹道欢迎,泊颜与槿年、翼枋、葶宣等人在两仪宫前相候。蘅连在土族挂的是闲职,但自从昊均继任,他便从王孙晋升为王爷。此前他的岳父金族王叔在两仪城任城主时,他曾答应过爱妻铉琪和她同游两仪城,可后来金族掌管的期限已满,他们仍旧未能成行,如今他身体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便想趁着天气舒适的季节,到两仪城小住数日。 蘅连与铉琪被宫人随从搀扶着下了马车,泊颜见铉琪一身鹅黄色的轻纱罗裙,腰上是银色的飘带,她比起数年前丰腴了些,与蘅连相偕而行,神态亲密,而蘅连个子又高又瘦,清癯的脸上带着倦容。他们朝众人拱手执意,铉琪见了葶宣很是惊喜,转而看到了旁边的泊颜,笑容微微一凝。 泊颜只得向她颔首,却无法刻意地面露笑容。他和铉琪曾经心心相印,如今却宛如陌路,此番再见,泊颜依旧如故,可铉琪已非当年。 接下来的宴会,泊颜无心参与,推托道煦之有要事让在两仪城处理,便换了闲服出宫,在东西二市闲逛。他有心避开铉琪,只想着,等他们过几日会土族,自己也带葶宣和铭儿先行回锐城。 然而,越想避开,却越能撞见。 黄昏的街头,他刚喝了些酒,正从西市回两仪宫的路上,迎面却撞见土族浩浩荡荡一群人,护着一座华丽的轿子,停在在西市最大的首饰店外。铉琪已换过衣裳,绣着蝴蝶纹的樱草色纱裙,银色的腰带上环佩叮当作响。她从轿上缓缓下来,正打算进店挑选首饰,侍女和侍卫跟随者,蘅连并不在其中。 泊颜心中一痛,他记得当年曾花掉了数月的俸银和一半的积蓄,给铉琪订做了一支精致的鎏金镶花戏珠步摇,珊瑚与硕大的珍珠相映生辉,铉琪见了,笑容绽放如玫瑰灿烂,他亲手为她插在流云髻上,只觉再怎么付出都是值得,更暗自勉励自己要努力不懈,才能与她配衬。时至今日,他才恍然想起,铉琪后来从未问过他,如何购得这样的珍宝。当年的那支步摇对于今日的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街头偶遇,他想假装视而不见,太难。自犹豫是否要上前打招呼,铉琪已见到他:“泊颜……统领。”她先是像以前那样直呼其名,随后觉得不妥,连忙补了“统领”二字。 “见过王妃。”泊颜向她行礼。 这一瞬间,二人心下均不是滋味。 花前月下、浓情蜜意已如风絮,他们面对面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除了时间和距离带给他们的陌生,更有咫尺天涯的尴尬。 “多年不见,你还好吗?”铉琪向他展示善意的微笑。 “一切如常。”他本想问候她,可他知道,她过得很好,无需再问。 “去年,王兄来了土族,有说起过你……” “嗯。”泊颜不知该如何应对。 铉琪抬起一双水灵的眼睛望向他,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年了,听说你仍是独自一人,我心里也不好受。”她自己过得幸福美满,他却数年孤寂,她认为自己欠他一句交代,一句道歉。 “王妃见笑了,不比如此。”泊颜淡然一笑,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她何干? 铉琪听他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19 语气冷淡,心里也不舒服,她向他走进了一步,温言道:“你一直在怪我吗?” “岂敢?我若怪,也只能怪自己命运不济。”泊颜叹息。 此时人来人往,铉琪不愿多言,小声道:“今生缘尽,或许……只能等来世了。” 泊颜摇头,苦笑道:“既然连今生都无法掌控,又何必期待来世?王妃好自珍重,泊颜告退。”说罢向她拱手行礼,飘然离去。 铉琪望了他的背影一眼,人群之中,他的肩背依旧宽厚壮实,他的步伐依然矫健如飞,他曾是她认定的世间上最为完美的男子,是她今生的最爱,然而她最终选择了屈从于命定的那份关爱和温暖。收起投向他的目光,她从心中祈祷:愿金神保佑他,早日找到真正爱他又能被他所爱的那颗真心。 .................... 四月初,苓岚带着十几个手下,前往神木林拜祭了木族先王后,嫌木族王城闲言太多,留在了神木林山下的小镇,巡视周边环境。她身上一直持有柏年所赠的玉牌,以此住进了镇上的驿馆。 此处刚好在木族王城和两仪城的之间,她犹豫着要不要去一趟两仪城,却又暂时不想见槿年,只好以巡视为名在这附近转悠了数日。 云浅和瑚清以为她下一步的计划是去找槿年,心里懊悔为何没有为她多带些漂亮的衣衫和首饰出行,好让她风风光光地进城,却见苓岚既无归心,又没有动身去两仪城,在此处无所事事,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觉又到了四月中,繁花落尽,苓岚回想起自己两年前曾在两仪城外的果园里偷了人家不少枇杷,想起煦之,心事重重,又觉着欠了木族果农的枇杷已太久,便想着,找个机会,赔人家一点零钱。她不好意思把此事公诸于众,于是只带了云浅和一个护卫,骑着马轻装上路,走了大半日才抵达两仪城外十里的果园。 其时不过初夏,果子还没结成,苓岚到处巡望,依稀看到的确是有几棵枇杷树,倒像是她当年偷摘过的那几株。 “你们去附近转转看果农在哪儿。”苓岚支开他们二人,云浅不放心,因此不敢走远。 她下了马,缓步走到其中一株枇杷树下,眼见叶子青青,果子还很细小,她触摸着树皮,往事历历在目。 假若时光能倒流,她宁愿回到当年被两条大黄狗穷追不舍的那一天。至少,她在树上等上一个多时辰后,她还回到两仪城,便会看到煦之着急过后的冷峻,那一夜,他回了处所之后不肯搭理她,直到她要转身离去,他才把她拽入怀中,抱着她,用他的呼吸扰乱她的心跳。 假如那一幕能重来,她或许在他背对着她默不作声的时候,不再用言语来哀求他,而是直接从背后紧抱住他,就像那日在水族的山林那样。她会对他撒娇道:“王,苓岚错了,请您原谅我。”又或者,她会说:“您别生气了,我也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然后一切重来,她会趁王祖母并未注意槿年,而槿年还没有对他动心,便抢先守着他。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笑了,眼里却满是泪花:当真可笑!我当年的确未曾珍惜过他,我也没有自信去好好珍惜他,最后又主动放弃了他。此番借着欠果农枇杷这般无聊的借口跑到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忆苦思甜吗?带泪忏悔吗?说好的要彻底断了牵连,不是吗? 她如今只觉得进退两难,回到柏年身边又忘不了煦之,但为了槿年能安心,她又必须离开煦之。她悲伤地对自己说:苓岚啊苓岚,你怎么把自己逼到了这样的境地?普天之下那么多优秀的男子,你为何偏要思慕于那个尖尖上的人物? 自怨自艾之际,云浅骑马回来:“小姐,前面有个白衣男子……好像是您认识的,金族的那位……” 苓岚心中一惊,心里首先想到的却是煦之的身影,她颤声道:“是谁?……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新文被好几个大大夸赞有很大的进步!作者菌乐开花了啊~ 这一篇文会等连载完毕再重新修一下。 ☆、释然 泊颜向铉琪告别后,从西市离开,到了两仪宫却没有内进,而是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东市,他在城门边上的酒家买了一坛酒,只想着到荒无人烟的所在,安静地让自己沉醉一番。 煦之曾说:你这人就是放不开,感情的事放不开,连喝个酒也是这样。 泊颜想到此处,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但是煦之就能放得开吗? 煦之去了凌歌的册立大典后,回来一直寒着脸,别人大概会觉得他一贯如是,可泊颜逐渐意识到,并非如此。后来他仔细想了想,能让煦之变得不正常,大抵只有一个人。可煦之与苓岚之间,不是和好如初了吗?即便是上回,他们撞见她跟晨弛私会,煦之都没有追究,甚至还兴高采烈地去了木族,难道后来的事情又生了波折? 他坐在无人看守的果林里喝酒,耳边回响着适才铉琪说的,今生缘尽,只能等来世。他知道他的心早在多年前便死去,从此眼前见的人不论男女都是同样的性别。如今见了铉琪,他倒不觉得她有那么大的威力,她也不过是一个金族的王族女子罢了,论容貌,论才华,论性情,都不是顶尖的,可是他那时候动心了,动情了,她的离开宣告了他数年的美梦从此破碎,他也因此蹉跎了数年。 放不开,的确是放不开。 他想着煦之的事,想着铉琪的话,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忽然传来了细碎的马蹄声,他回头有些迷惘地望了一眼,却是个青衣女子,面目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好像吓了一跳,在马背上朝他颔首,慌忙掉头离开。泊颜看着她的背影,猛地记起了她的身份。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苓岚和她的那个丫头骑着马过来了,苓岚一马当先,脸带诧异:“泊颜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泊颜见苓岚衣饰朴素,眼眶发红,也对她的出现感到不解。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裳,道:“我在两仪城办事,今日闲得无聊,到处走走,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苓岚下了马,走到他跟前,向他行了个万福礼:“苓岚在前面的小镇转悠,今儿想起一事,就到这林子走动走动。”她注意到泊颜脚边有一坛酒,他身上也有酒气,神色之间有些落魄,绝非他往常谈笑风生、神采奕奕的模样。 苓岚心中暗觉不安:泊颜哥哥大概心情不太好,看来我不该前来惊扰的,可是如今都打了招呼了,该说什么呢? “苓岚,抱歉,我失态了。”泊颜笑了笑。 “可是出了什么事吗?”苓岚素知他稳重,心里却在想,千万不要是因为王的原因。 “没有,不必担心。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0 ”他摇头,见她眼神满是担忧,又道:“跟王也没关系。” 她被泊颜说中了心事,耳根发烫,讪讪地道:“我……我不是问他……” “你和王……到底怎么回事?”泊颜近来颇有疑惑,他不敢招惹煦之,如今见了苓岚,想着问她更直截了当。 “王……现在可好?他在两仪城吗?”苓岚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他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可是你懂的,他以往在熟人面前很唠叨的,如今却不是了。” 这么说,他还是不太高兴。苓岚黯然,她不想再多说煦之的事情,对泊颜道:“泊颜哥哥可是遇到了什么疑难之事?” 泊颜却道:“有几句话,我想和你说,要不咱们小坐一会吧。”说完,他向苓岚示意。 他们之间极少深谈,苓岚见他满是愁思,便依言而坐。云浅牵着马站在远处等候。 日已昏昏,泊颜开口:“苓岚,我虽不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可外间一直传言,你与木族王……有婚约,这大概会让王有些……”他不知道盖如何描述煦之的状态,说是难过伤心,又似乎有点夸大了,可他的直觉告诉他,煦之就是难过伤心。 “泊颜哥哥,我和柏年并无婚约,但是王很快就不会对此事有想法了。”苓岚想,假以时日,他就会被槿年所吸引,不会为自己烦恼了。 “你们之间,太复杂了。我说说我的想法,你别介意。”他看着苓岚,又道,“我是过来人了,我不希望你们日后为此后悔。你应该趁着自己并没有走到无法选择的那一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他总是认为,苓岚和煦之明明互相对彼此有情,可一个非要回到木族,另一个死活不肯纳妾,搞得终日神经兮兮的。倘若当年,铉琪不是身不由己,而他也有煦之这样的地位,恐怕他们的孩子到今日都能骑马了。 “我吗?我想的要的,很简单,又很难。”苓岚目光幽幽的。 “哦?说来听听。”泊颜好奇。 “我希望我所爱的人都平安幸福,希望木族繁荣昌盛。你说是不是很简单,又很难?”苓岚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的希望……就没有包括王吗?” 苓岚红着脸,她想,其实是包括煦之在内的,他也是她所爱的人之一。 泊颜在暮色中判断,他心下明白,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争取留在他身边?” “苓岚觉得,王的幸福有更多的可能性。”苓岚过了很长时间,才吐出了这么一句。 “你的意思是……槿年长公主?”泊颜深知苓岚与槿年情同姐妹,如果能让她退缩,最大的可能就是槿年了。可他虽然觉得槿年与煦之很般配,但却觉得煦之待槿年甚是客气,并无对苓岚的亲热。他转念一想,道:“你的意思是……槿年长公主心里对王有……?” 苓岚不语,只是低下了头。槿年记得煦之的饮食禁忌,对煦之身边的人了如指掌,对煦之的赞不绝口……素来谨言慎行的槿年,从来没有如此夸赞过一个男子。 泊颜明白了,煦之之所以近来烦躁不安是因为苓岚要离开,而苓岚要离开是因为槿年的介入。他想起了最近王祖母的确强调过,让煦之选择槿年为王后,他一刹那领略到,苓岚此时的处境和自己当年何其相似。 他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不料苓岚却反问他:“泊颜哥哥刚才说自己是过来人,可是因为什么事情如此感伤?”她长期以来都纳闷,为何泊颜如此优秀的男子,会跟煦之一样迟迟未曾娶妻?她听煦之说过,泊颜并非断袖,那么肯定有特殊的原因了。 残阳已退,幽蓝的天边挂着一轮明月。繁星点点,洒落在泼墨苍穹。 此际,苓岚的护卫已经赶回,他见苓岚和一个白衣男子相对而坐,不敢打扰,只好站在云浅丈许外等待。 泊颜寻思许久,方道:“我在数年前,爱慕一个女子,她也对我颇有情谊,可是后来,她被迫远嫁了旁族,我无能为力,深以为憾。” “那……她如今还好吗?”苓岚在夜色中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好,很好。” 苓岚微笑:“那泊颜哥哥也该早日振作。”她想,既然那个女子过得很好,那么泊颜也应该释怀了。假如煦之和槿年在一起很幸福,她也会为他们高兴的,难过的是这一段的时间罢了,等若干年后,习惯了,适应了,想开了,一切都会释然。大概偶尔午夜梦回,仍会反复叹息,但终究不会成为心中的一道坎。 “那你呢?你现在就不难过吗?”泊颜见她说得轻巧,忍不住反问。 “会难过。”苓岚承认,“可对方是幸福的,不是吗?我相信,她也会希望你过好每一日,否则你的牵挂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累赘。” 泊颜愕然,他没想到苓岚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概苓岚作为女子,更能理解铉琪的心态吧? “泊颜哥哥,我虽然并不知道你爱慕的女子是谁,但能被你看中的,必然不是寻常之人。可是,这世间上才貌俱佳的女子还是有的,你若一直把目光放在某个人身上,自然不会留意旁人。我昔日在国公府上,常听国公和夫人对你的婚事倍感忧心,想来……他们也等了好久吧?” 听苓岚提起他的父母,泊颜心中一痛。 苓岚自觉把话说得太过了:“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不会,你说得都对。他们都觉得我伤心过重,于是没人敢对我说句狠话,我如今算是懂了。苓岚,我以前只觉得你性子温和,平易近人,却没想到你心思如此细腻……还能对我说这些话。”泊颜有些惭愧,他顿了顿,又道:“你既然能说出这番话,那我也不需要太担心你的事。” 然而苓岚却想:我安慰别人尚可,若要自勉谈何容易? “时候不早了,”她有些踌躇,“若回木族的小镇,怕是要连夜赶路了。” “你为何不直接进两仪城?莫非你是……怕见槿年长公主?” “算是吧,”苓岚笑了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其实我也不想回两仪城……可是我没办法。” 苓岚有些讶异:“为什么?那个人……在两仪城?” “嗯,今日中午到的,我后来和她说了几句。她如今正在两仪宫内的土族处所,我若回去,虽说不一定能撞见,可终究是心中不安。” “土族……?”苓岚想起了在土族时,也只遇见了王叔的女儿铉琪,她的确是难得一遇的佳人。苓岚小心地问:“是……铉琪郡主吗?” “你怎么知道?”泊颜大惊,又马上明白了:“对哦……上次,你也去了土族王城。” 苓岚想起铉琪如此绝色,与蘅连感情深厚,也难怪泊颜会伤心了。她轻轻地道:“泊颜哥哥,我虽然也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1 想不出目前有谁能与铉琪郡主相提并论,但是……以前没有,或许以后就能遇见了。” 泊颜却突然记起了前两日自己和葶宣的话,他说对苓岚没动任何的心思,葶宣却说,以前没有没关系的,还有以后呢!想到此处,看着眼前月色之下的苓岚,他心中猛跳:她若真的和王没有未来,又只是对木族王存有兄妹情的话,我会对她动心吗?会吗? 苓岚见他不语,心想再这么待下去,真的要彻夜赶路了,只好对他道:“苓岚真的得走了,你好好保重。” “好,你们路上当心。”他见苓岚带着两个下人,能有人照应着,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苓岚向他行了个礼,上马领着云浅和护卫一同离开。 在此之前,她与泊颜大多时候都是闲谈几句,从未说过心里话,她叫了他好几年的“泊颜哥哥”,从在水族的相识,到后来她得罪了晨弛后被罚为奴,泊颜一直都在默默帮助她,后来还指导她骑马,在国公府也对她照料有加,但到了今时今日,才觉得彼此之间倒真有些兄妹的情份在。她借着月色在路上疾赶,想起了一年多以前所见的铉琪,心想:真没想到泊颜哥哥是个至情至性之人,痴心到了这般境地,也着实令人难以想象。若真有人能比得过铉琪郡主,大概也是婧歌公主和槿年她们这样才色兼备的女子吧?咱们木族倒真没什么人能与她们相提并论了,不知道其他族有没有合适的郡主? ................... 泊颜见他们绝尘而去,消失在黑暗的前方,他喝光了所有的酒,开始趔趔趄趄地往两仪城的方向走去。 喝了点酒,听了苓岚的一番话,他笑自己这些年来执着得可笑。 ——她也会希望你过好每一日,否则你的牵挂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累赘。 ——你若一直把目光放在某个人身上,自然不会留意旁人。 ——以前没有,或许以后就能遇见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明月,不只是心情的原因,还是烈酒的作用,只觉得这月色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主要男配,泊颜出场早、戏份贯穿,但是从头到尾对苓岚……】 求下一章不被锁~~我真的写得很清水…… ☆、骤变 这一夜,柏年举行了王府宴会,觥筹交错之间,他意识到苓岚还没回来。 筵席散后,柏年把残酒喝完,领着宫女和内侍,回房歇息。 三月中旬至今,苓岚已离开木族王城一个月了,这对于柏年而言,既觉得不安,又似是早就习惯了。如今想来,最难熬的不过是三年前她初到金族为奴的数月,那时他悲愤交加,还有各种自责和无奈时刻腐蚀着他的心,也没有书信来往,无片言只语的安慰。相反地,他更能适应她的远行,她至少会派人回报她所见到的情况,只是信上连半句暧昧的言辞也不留。 仔细一想,即便待在木族王城,她也甚少进来王府陪他,如今全天下都认定她是未来的木族王妃,她这到底是刻意回避?还是另有他想? 自从上元节,王叔对他说,金族有意与木族联姻,他搞不清状况,这到底是王祖母的意思?还是金族王煦之的意思?他由始至终都认为煦之在跟他争抢苓岚,从那次在王祖母的寿宴上,苓岚在给煦之剥莲子还是干果之类的东西,他看到煦之对她的眼神和微笑就心头大震。后来每一次遇到他们二人同时出现,他便越发嫉恨,甚至到了过年时的花市,他偶然回头仍能看到他们并肩而行,低头细语。难不成……煦之既对苓岚有意,还想娶槿年,然后当他的姐夫吗? 想到此处,柏年紧捏拳头,手上青筋突出。 梨笙正在房中整理他刚换下来的长袍,见他忽然一副愤怒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王这是怎么了?” 柏年瞪着她,心里却在想:要是苓岚能有梨笙待我一半的用心就好了。当年苓岚对我也是各种迁就,可如今只剩下公事和闲谈,淡淡的全无情意。 梨笙被他瞪得心里发毛,只得问:“需要奴婢为您做点什么吗?” “本王困了。”柏年只说了这么一句。 另一个宫女闻言,过去为他除下发冠,帮他梳头,其余人开始忙着端水、脱靴、濯足,柏年洗漱了一番,更衣卧床,紧闭了双目。众人便都退到了外面,只留两个人在外间候着。 柏年躺在床榻上,想起了他未来的妻子,思均。 记得早些年,父亲是希望他娶蘅远郡主的。那时候,蘅远的亲哥哥蘅连,是土族王族里声望最高的,只是后来生了大病一直身体不好,这储君之位才旁落到了昊均手中,于是他转而接近昊均的妹妹思均。 蘅远也好,思均也罢,她们都是小妹妹,容貌还不错,虽非倾国倾城,但也属于清秀可爱的类型,加上性子温和,不难相处。但他与思均终究只是见过几次,碍于男女有别也未曾单独相处,所以说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 相比之下,苓岚比她长得更动人些,小聪明小念头也多一些,加上相识多年,互相了解互相熟悉。可偏偏苓岚去了金族回来,整个人就变了,虽说容颜更胜从前,可她越发大胆了,不仅全无当年的羞涩软怯,还多了一些强韧的性子了。他甚至听下人说,苓岚在数次宴会之上,寥寥数语均让几位刁难她的女眷理屈词穷、瞠目结舌,这真的是苓岚吗?大概不是吧?至少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安静文弱的苓岚。 他回想着苓岚回到木族以来大半年的种种,对她的印象却更为模糊。 胡思乱想了一阵,酒后唇干舌燥,他不愿惊动下人,自行起来舀水喝。 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何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能同时拥有思均的地位、苓岚的才貌和梨笙的专情呢?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太贪心,他已与这三个女子都又了牵扯,居然还妄图把她们的优点集合到一身。 想到此处,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不是已经睡下来吗?”梨笙在外头听见他发笑,觉得奇怪,掀开外间的竹帘问:“可有什么吩咐?” “无事,本王只是想喝水。” 梨笙拨帘而入,想着过去给他添点热水,却见他已经拿了碗在喝了,惊道:“王,这水太凉了,喝不得!奴婢给您换了吧!” 说罢往前走了两步。 柏年侧头看着她,只见头发垂在肩上,身上披着外衣,光着脚,显然是在外间已经睡下了,听见自己的声音才起来的。灯影之下,她手里拿着一个瓷瓶,她的下巴尖细,眉目秀气,神情有些慌张,眼里又带着温柔,恍惚之间,只觉得她像极了数年前的苓岚。 “你过来。”柏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梨笙从未见过他有这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2 般的神色,心中有些忐忑,低下头走到他跟前:“王……” 柏年嘴角扬起,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梨笙涨红了脸不知所措。柏年的手顺着她的秀发落到了她的前襟,他的笑意更盛了,一把扯开她的衣襟。 梨笙护着襟口倒退了一步,抬头望着柏年。 柏年的笑容诡异,他逼近了她,她眼里混着惊恐,不住后退,柏年迈出一步,伸手一拉,把她拽入自己的怀中,趁她茫然之际低头吻了她的唇,然后在她耳边呢喃道:“难道……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梨笙哆嗦着,却没有再躲开。柏年将她推倒在被衾之上,残酒的气息肆意地入侵她的唇齿之间,他开始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房中一灯如豆,梨笙的脸在火光之下一片赤红,她手足无措,拘谨地闭上了眼。 柏年红着一双眼,既像是又怒意,又像是带着恨,粗暴地在她露出的肩脖上又吻又咬。梨笙眼角有泪,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满足,她颤抖着的手拥着他坚实而光滑的背,一一承受了这突如其来的痛。 其时窗外,夏意初临,月色明朗,伴着虫鸣。 骤风乍起,吹乱了一树繁花,纷纷扬扬,缱绻旖旎。 油灯将尽,梨笙坐了起来,脸上的红潮未退,她微微颤栗着穿好了衣服,遮掩了肩脖上的痕迹,拉过被衾将闭目而睡柏年盖好,正欲起身退出,柏年却忽然抓着她的手:“别走。” 她心下一热,重新在床榻边坐下。柏年将她拽回自己身边,扯过被衾将她盖住:“睡吧。” 心跳仍如擂鼓,她睡不着,壮着胆子,轻轻地张开右臂抱住了他。 柏年睁目凝视着她,像是要记住她的容颜,良久,才重新闭上了双眼。 ....................... 数日后,苓岚领着十几个护卫和丫头,从边境的小镇一路赶回,骑着马进入木族王城时,街上所有人瞧向她的眼光都有些异样。 回到将军府时,愫眉正急着从里面出来迎接苓岚,神色奇异。 “娘,我不在的日子里,可又有什么奇怪的言论是针对我的?” “不是……”愫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想了想,终于决定直言,“是柏年君,他前几日颁发了一道旨意,下个月初六孝期一过,要纳一个宫女为侍妾。” 苓岚松了一口气:还好……跟我没关系。她问道:“是梨笙吗?” 愫眉见她反而一身轻松,意识到她似乎真的没把柏年放心上:“据说是的。你……有何想法?” “没想法,这事我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着急。我以为他至少等到秋天,等娶了思均长公主之后才会这样做。”苓岚笑了笑,不知为何,她如今特别希望柏年把梨笙收了。兴许是,梨笙的上位,能减轻她当年移情别恋的负罪感。 愫眉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最终没有把原因说出口——柏年是在半夜里宠幸了这个宫女,才如此着急纳她为侍妾的。 ................... 四月下旬,天气逐渐热了些,这一日,煦之闲来无事,在锐安殿的书房内临摹字帖。 下来人来报,泊颜和葶宣已经回了锐城,煦之听闻泊颜在两仪城的时候还撞见了蘅连和铉琪,他担心泊颜这又勾起了回忆,便命人传召他进宫,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泊颜进宫的间隙之间,监察官却来了,说了两件事。 一是坏消息,火族王后,也就是晨弛的母后病重,火族王连夜命人到水族请最好的医官,二是好消息,木族王柏年首次纳了妾,宣布下月初六行册封礼。 “什么!”煦之一惊,案上的茶杯被拨到了地上,碎成了几块瓷片。 承列连忙从外面抢进来:“王,没事吧!”见地上全是茶水和碎瓷,连忙奔出找工具清理。 煦之呆然若失,监察官一脸狐疑。 “说详细些……”煦之的声音沙哑。 监察官支支吾吾地道:“火族王后之前是水族人……” “不是这个。”煦之打断了他。 “木族王吗?外间传言是……大概□□天前,木族王半夜里忽然宠幸了那个……” 煦之愤怒地在案上拍了一掌,随即紧握双拳,那监察官吓得胆战心惊,住口不言,揣测着不知为何王会突然暴怒。 煦之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向前迈出一步,有些摇晃,又驻足不前了。他五官有些扭曲,神色难看到了极点,眼眶发红,竟像是痛苦不堪。 “王……”监察官悄声道。 承列见他们无话,站在门口看着,煦之挥了挥手,示意让检察官退下,承列不等他出来就奔进书房埋头清理地上的污渍。 煦之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捂住额头。 承列大吃一惊:“王,您不舒服吗?承列这就去请医官。”他慌忙起来,却被煦之拉住了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配角的车…… ☆、出行 煦之不语,承列慌了手脚,这时泊颜已在殿外,见煦之大有古怪,连忙冲进来:“王怎么了?” “本王没事……只是倦了。不必请医官。”他仍旧把脸埋在自己的手上,揉了揉眼睛。 泊颜在他身边坐下,关心地问:“王,要不先去歇息,咱们改日再聊。” 承列见泊颜进来,连使眼色,泊颜明白他想让自己安慰一下煦之,便点了点头。承列亲自把瓷片和茶叶清理出去。 煦之想起泊颜前些天才见过铉琪,苦笑道:“我近日终于明白你当年为何大醉了三日。” 泊颜甚为不解:“干嘛提起这件事?不过我这回在两仪城也差点喝醉了……要不是遇见了苓岚的话……想来还有些丢人。” “什么?她在两仪城?什么时候?”煦之猛地一把揪起泊颜的前襟,逼问道。 泊颜被他吓了一大跳:“咱们不能好好说话吗?就是八|九天前吧……” “你确定?是八|九天,是苓岚?”煦之仍旧抓住他不放。 “是,我确定,难不成我连日子都算不清了?连人都认不出来?”泊颜几乎从来没见过煦之这般失态,他几乎想笑出来。 惊喜、难过、忧虑和疑惑在煦之的脸上来回变换了数次,过了一阵,他才慢慢松开了泊颜,泊颜连忙理了理衣服:“你这又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没事。”煦之仍自惊魂未定,顿了顿,他转头问:“你怎么丢人了?如何遇见苓岚的?” “你就想着听我出丑吧?”泊颜来气了,一口气说了下去,“好吧,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是遇到了铉琪,然后聊了几句,心情不好,于是一个人跑到两仪城外的果林喝闷酒了,没想到看到苓岚带着两个下人也跑到那个果林里,也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3 不知道他们去哪干嘛。反正后来苓岚就说了些话,我后来终于想通了。只是被她看到我借酒消愁的样子觉得丢人。没了!” “她和你说什么了?” 泊颜笑道:“你连这个都要管啊?反正不是在说你。” 煦之总算回过神来,他见泊颜脸上有笑容,知他无大碍,但听闻了他最后一句话,脸又阴沉起来。 泊颜见状,知道他心里还是念着苓岚的,只是一直死撑着而已,于是笑了笑:“其实也有提到你,只是怕说出来你又不高兴了,还不如不说。” “那就别说。”煦之目光一冷。 泊颜走后,他呆坐了一会儿,打开书案后的漆匣,从里面拿出一根镶金兰花白玉簪子,放在手中把弄着。金线缠绕着玉簪,形如兰叶,掩饰着断裂的痕迹。簪子断了可以弥补,可情断了又能如何? 承列收拾过后,重新给他换过一杯热茶,却见他手里拿着东西,仍在案前愣着,而之前在临摹的字帖,已被随意投掷的毛笔染上了墨迹。 ...................... 五月初,苓岚如常去了王府和柏年商量,提议在两仪城附近的小镇大力推行花木种植,这样各族从两仪城进入土族后,只需半日路程即可购买花木,无需长途跋涉赶往木族王城。她见柏年时常走神,忍不住问:“柏年哥哥,您没事吧?不是说您马上就有喜事了吗?” 柏年原本以为她还没得到消息,仍在苦思冥想如何向她开口,不料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自觉有些不好意思。那一晚他确实喝了一点酒,但神志还是清醒的,也许不过是瞬间的欲望压到了理智。次日宫女侍从们进门看到了梨笙仍在他的床榻上,他便口头传下了那道旨意。 梨笙对他一往情深,是整个木族王府上下都清楚的事,他的确有过要收了梨笙的念头,但绝不是这般随性,他想过日后等思均过门了,也和苓岚商量着来办。他对苓岚道:“你会不会怪我?这般着急……” “柏年哥哥,”苓岚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话我之前不敢对您说。如今您既然开了口,我便直言,还望您不要生气。” 柏年眼神里全是疑问,苓岚又道:“当年在王府与你们姐弟作伴时,我的确对您有过心思。可后来我在金族为奴的两年里,自觉当了奴婢,便渐渐对您没了奢想了。我如今真心实意待您为兄长,也真心实意为了复兴木族而办事,若您只为我曾出手相助而怜惜我,要把我收入后宫……大可不必如此。” 柏年早已感知她心意已变,心中也有防备,只是他放不下多年的执念,可当她亲口说出来,他依然很不好受,他皱眉道:“你当真对金君存了心思?” 苓岚矢口否认:“金族王岂是苓岚所能高攀的?” 柏年不相信,但他也不想逼迫她承认,只好道:“那你为何不愿与我……是因为我要娶思均长公主的缘故吗?” “您别多想。”苓岚不知该如何解释,怕说绝了会让柏年难过,“苓岚被困在一个小花园两年了,如今想到处游历一番,也想尽一己之能报答先王恩德。我小时候也很爱玩,只是后来在王府里才逐渐收心养性。” 柏年不知她所言有到底有几分真,只觉这话题无趣,又重新讨论政事。 苓岚午后回到将军府时,家里却多了几个蓝衣的水族人,从服饰上来看,都是医官。她虽知愫眉与水族医官多有来往,可他们的忽然到访让苓岚很是意外,当下寒暄了一番。 “苓岚,娘明日要动身去一趟火族。火族王后染了一种很奇特的病,火族王派人马不停蹄地到水族王宫求救,目前水族王宫的御医已经动身出发了,他们想起我此时回了木族,顺路过来叫上我前去看看。”愫眉见苓岚回来,直接对她道明了事由。 “母亲放心吧,女儿会照顾好府中上下的。”苓岚道。 “可是……你上回不是说想去火族,问一件事?”愫眉想起了之前苓岚数次追问药粉之事,见她没有同去的念头,大为不解。她一直想着,帮苓岚解开这个疑问,好让她还了金族王的人情。 苓岚迟疑,她确实还是想了解毒粉的来源,可是她怕自己继续陷在煦之的事情更是难以自拔,回想到两个月前晨弛的信她都没回复,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失礼。再过数日,柏年就要为梨笙举行册封礼,虽说侍妾位份不高,但却是柏年孝期过后的头一次纳妾。她若此时离去,会不会惹人误会,以为她吃醋出逃? 她寻思了一番:反正我不管做什么都会招来议论,倒不如去一趟火族看有没有机会查出毒粉的来源,算是报答了王的一番恩情。否则,拖下去不管的话,我怕日后又会后悔。万一再有人来伤害他……一想到煦之被刺客惦记,她心里越发不安,于是她决意和愫眉同去,明日一早出发。 有了决定之后,她便命人开始收拾东西,自己亲自到库房里挑一套贵重的红玉首饰,领着下人奔赴王府。柏年见她去而复返很是意外,苓岚却说明了来意,因为临时有急事要出远门,来不及参加梨笙的册封礼,这个当作相识一场的贺礼。 柏年唤来了梨笙,梨笙如今换了服饰向苓岚行礼,见苓岚居然送礼物给自己,觉得很是意外,苓岚却说自己与柏年有兄妹之谊,请她多加照顾,还说了些勉励和祝福的话,小坐了一会便离去。柏年见苓岚全无醋意,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次日愫眉与苓岚在三个水族医官的陪同下,骑马赶往火族王城,此去一路需要数日时间,毕竟是治病救人,他们拿着火族王的令牌,沿路不断换马,几乎没作停留。 苓岚头一回进入火族境地,眼见碧绿色的田园与大片红彤彤的土壤相交映,十分夺目。苓岚知道这些红色的土壤只能种植部分农作物和植物,此番细看,却也认出不少种类,例如马尾松、油茶、杉木、乌桕等。越往南行,便越发炎热,愫眉告诉她,这一带多处地热,不少泉水都温度极高,几乎能把人烫伤,让她千万小心。 抵达火族王城时,里面熙熙攘攘地甚为喧闹,火族人大多身穿浅橘色、浅红色、淡紫色的衣裳,又以深色衣带作为点缀。苓岚甚是羡慕,觉得这样的颜色柔美别致,穿在女子身上,便更显娇媚了。而火族人似乎说话都很大声,族民热情奔放,街头巷尾,男男女女携手同行,完全不避嫌。苓岚不禁乍舌,想起她唯一相熟的火族人晨弛,怪不得他总是对美貌女子拉拉扯扯的,原来火族民风的确是如此。 他们一行人在水族的行馆安顿好,愫眉和瑚清都换了蓝衣,只有苓岚一身的青衣显得有些另类了。她的身份尴尬,既不是医官,又不是木族王族,不敢随意进宫找晨弛,又怕此时晨弛的母后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4 患病,晨弛并无闲暇来管自己的闲事,只好请母亲入宫后见机行事。 她在火族王城待了七八日,留心着火族的民俗民风,还向火族人学习了烹饪技巧。只因此番出行匆忙,只带了略懂医术的瑚清前来,瑚清相对胆小,不敢擅自到火族王城游玩,苓岚实在憋不住了,便悄悄溜了出来。 火族的市集可谓是五族之境中最好玩的市集了,吃的东西特别多的,苓岚逛着逛着,想起她和煦之、承列在两仪城闲逛时也买过不少好吃的东西,心下记挂着:不知道王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我送他的花,如今大概已凋谢了……他是否已经忘了我?我既希望他把我抛诸脑后,又不愿他真的就这么把我给忘了。时隔两个月,悲伤之情大减,但思念却半分没少。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走剧情,双更几日~~】 ☆、寻因 五月下旬,火族王后的病有了起色,火族王表彰了从水族赶来的医官们。这时,晨弛注意到了愫眉,只觉得她跟苓岚长得极为相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愫眉也从服饰上判断眼前这位英俊青年便是火族储君,向他行礼问安,道:“小女苓岚此番随我来了火族王城,不知您可有闲暇带她去会一会那想见之人?” 晨弛惊讶的脸上露出了喜色:苓岚居然来火族王城了。 两个月前,他命人给她传了信,但下人回报说苓岚外出了,此后再也没有下文了,反倒是侧妃胭儿主动让人找过他。他原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不料此时她已悄无声息来到他的王宫门外了。他此时的喜悦来得有些奇怪,他分辨不出,自己是因为可以见到苓岚而高兴,还是因为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去联系胭儿。 他见母后的病情已经缓和了,想必调理一段时间就能好转,他稍稍放心,便派人去水族的行馆传召苓岚,又命人传话给胭儿。 苓岚这日在行馆拿了本医书在翻看,忽听得宫里来了人要召她,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想着自己一个木族的将军之女,又与槿年结为姐妹,如今在木族位同郡主,以私事到火族王宫见晨弛于礼不合,便和瑚清换了衣衫,穿了水族的蓝裙,冒充医官的弟子进宫与愫眉汇合。 晨弛并没有亲自带她去见胭儿,只是对外宣传自己的侧妃有疑难之症,恰好水族来了几位名医,就让愫眉和她的弟子前去诊视一番。 苓岚和愫眉随内侍穿过重重宫门,来到了宫墙边上的一座偏僻的院落,门外空无一人,并不像其他宫院那般有众多侍卫把守。内侍敲了敲门,出来了一个头绾双髻的淡红色衣衫的宫女,将苓岚和愫眉请了进去。领她们二人前来的内侍则在门外伫立。 苓岚原以为此处是一座寻常的嫔妃殿阁,没想到进了二门之后,眼前的情景让她大为震惊。没有寻常的亭台楼阁和花园假山,只有两间寻常的小屋,和大片的绿植,均是草药之类的,还有一些铁笼,里面养着鸽子、兔子之类的动物。 屋内走出来一个素面朝天的绯衣丽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头上随意绾着螺髻,并无珠饰,容貌清秀,神色平静如水,与苓岚往日所见的火族女子大不相同。她打量了愫眉和苓岚几眼,问:“你们便是上次托人让我看粉末的人吗?” 苓岚意识到眼前的人便是暮阳药师的弟子、晨弛的侧妃,连忙行礼道:“回娘娘,正是。” “娘娘?”那女子忍不住笑了,“不必这样叫我,也不用行礼。我本是药师,如今已没有职位,以你我相称即可。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苓岚本想说“回禀娘娘”,可对方适才说不要这样叫她,只好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改口道:“我叫苓岚,是木族人。” “你可以叫我胭儿。” “苓岚不敢。”苓岚只觉得这个侧妃很是奇怪。 “没什么敢不敢的,”胭儿嘴角微微扬起,却不像是在笑,“进来说话吧。”言毕将她们领进屋内。 坐下之后,苓岚悄悄打量着这个简朴的房子,只有一张床榻,一个书案,两排放满了书的书架,并无它物,她疑惑顿生:“看来她是住在这里了,可她一个储君的侧妃,为何要在这种地方屈居?莫非她是被打入了冷宫? 胭儿像是猜到了苓岚的想法:“你觉得我很奇怪,对吗?” “是有些惊讶。”苓岚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那些粉末,你从何得来?”胭儿开门见山地问道。 苓岚本来有些担心自己说出煦之遇刺之事有些不妥,但她此时有求于胭儿,自然也不能隐瞒太多。她踌躇了一下,问:“您是否已认得此物的来源?” 胭儿笑了:“你这孩子倒也精明,若我不知,你便不言了?” 苓岚见她并无怒意,讪笑一下。 “这是夕萱的根和花瓣磨成的粉末,”胭儿看了看愫眉,“这位大概是女医吧?可曾听说过夕萱?” 愫眉道:“夕萱当年在木族被发现,晨开晚谢,香气特异,闻之会令人昏睡,是以十多年前木族先王就下令全部销毁。” “也可以这么说,”胭儿回想往事,眼里有些水波,“当年夕萱被毁之时,恩师曾私下藏起了一些。咱们学毒之人,对于各种有毒的植物自然是心存敬畏的,不愿随意灭绝一种毒草。只是后来,恩师退隐,他所保存的绝无仅有的几种毒草,便全被我师姐带走了,包括夕萱。” “晴霓?”愫眉很是意外,苍颀远方表妹晴霓正是暮阳药师的弟子。 “你居然知道她?”胭儿更是意外,“噢……你们刚才说自己是木族人,也难怪。”晴霓虽拜在火族的暮阳药师门下,但她本身来自于木族。 胭儿又道:“莫非,是晴霓师姐现身了?你们说说看,这些粉末是怎么得来的?我这几年一直在深宫中度日,本来已是下定决心不见任何人的。那日晨弛托人送了我粉末,我让人去问他此物何来,后来又没了下文。” 苓岚只好把煦之两次遇刺、两次皆遇上粉末之事告诉了胭儿。 胭儿奇道:“怎么又跟金族王有关呢?你们是木族人,又穿了水族的衣服,难不成你们是金族王的手下?” “此事说来话长,”苓岚有些尴尬,“您当真要知道这些吗?” “倒也不是,我就是好奇,毕竟我数年没见外人,全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我刚才也说了,夕萱花被晴霓师姐带走了,那么这些刺客,即便不是她本人操控的,也多少与她有关联。我前些年也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可是至今仍无消息。” 愫眉觉得匪夷所思:“可她为何要致金族王于死地?” “我倒不是说她想杀人,只是……我的大师兄当年便是因为贪恋荣华富贵,以毒灭了一家十几口而被恩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5 师查出,最后被火族王判了死罪。此事在二十年前闹得天下皆知,也是恩师心中的痛。那时候我尚未拜入师门,后来,恩师要求我和晴霓师姐坚守本心,不求权力,不求富贵,不可动心,不可动情。”想到此处,胭儿有些黯然,“晴霓师姐倒未必是主谋,但是若说她被人利用,倒是有可能的。” 苓岚虽曾听说过自己有这么一个表姑,虽全无印象,并无感觉,可如今听说她居然和煦之遇刺的事情产生关联,不知不觉,手心里全是汗水。 苓岚、愫眉和胭儿说了半日,眼见天色已晚,苓岚虽确认了药粉来自夕萱花,但此事到了晴霓之处又断了痕迹,尤其是晴霓已失踪多年,苓岚本想问胭儿,为何晴霓会忽然没了踪影,却又怕自己问得太多,让她反感。 愫眉暗示苓岚,既然再也没有其他线索,不如归去再作打算。苓岚只得起来告辞。胭儿完全没有架子,亲自送到了门口,表情却有些意外。 苓岚回头只见晨弛一身紫红色长袍,头戴红玉发冠,和两个随从立在门外却不进门,想起晨弛曾经说过他的侧妃不愿见他,总觉得这两人处处透着诡异,也不敢相扰,向胭儿道别。 胭儿向晨弛行了个礼,一句话也没说,亲自关上了大门。 晨弛带着随从,亲送苓岚和愫眉出宫,路上他问:“苓岚姑娘,你问到了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吗?” “谢晨弛君,已经问过了,只是那位娘娘虽知道毒物的出处,却无法得知来源。” “其实,你们的这次会面,是她要求的。”晨弛看着苓岚,“自从我命人拿了那些东西给她之后,她托人问过我好几回。这些年来,她还是头一回让我找我。看来这些事物对于你和她而言都相当重要。”晨弛与苓岚只有半步的距离,说完此话,转头看了看她。 在这朱红色的宫墙之下,苓岚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想起胭儿说的,这些年来,胭儿也在打听晴霓的下落,也许胭儿正是因为辨认出药粉源于被晴霓所带走的夕萱花,所以才想当面问苓岚。可是,胭儿作为晨弛的侧妃,日后的火族王妃,身居高位,原本可安享荣华富贵,为何还要对以前的事情念念不忘? 晨弛道:“你大概也看得出,我和她关系很微妙,完全不像正常的夫妻,对吗?” 苓岚讪笑了一下,并不搭话。 “她是被迫嫁给我的,而我又有愧于她,所以一直让她在王宫的角落里过着不被打扰的日子。”晨弛叹了一口气,“你去年在土族提到暮阳药师的时候,我实在不情愿对你明言。可后来过了大半年,我终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前些日子,她因为你给的事物而主动派人来找我时,我便料到,我和她的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打破。” 他的表情似是惋惜,又像是高兴,苓岚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不好直接问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只是伸手摸了摸左腕上的玉镯。 晨弛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把从未对外人言说的心里话告诉了苓岚,他不禁有些震惊:我为何要对她说这些?我虽然对她是有些好感,但是又何至于如此呢?难道我在心中竟然对她存有有信任感?我与她会面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得清,而且每回都不过是短短地说上一阵子话而已…… 他默默地将她们二人送出了王宫,返回之时想去见见胭儿,却最终只是去探望了病中的母后。 ☆、结伴 又过了数日,晚膳过后,晨弛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心烦意乱,起身回了房间。 一个内侍进来,脸上神情十分古怪:“殿下,胭儿娘娘求见。” “什么?”晨弛大惊,但他确认自己没听错。她果然来找他了。 胭儿还是那日所见的模样,衣衫朴素,无钗无饰,素净的面容与数年前相比并无太多岁月的痕迹,她进门向他行礼后,站在门口有些不自在。 晨弛想起了当年他们二人共处一室的情景,不由得向她走近了一步:“你来了。” 胭儿似乎想后退,却又没有挪动脚步,她平静地对他说:“我来是想求你一事。” “哦?”晨弛有些意外,她这些年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任何要求,除了让他和其他人别来找他。他隐约察觉出什么,“你说吧。” “放我走。”胭儿只说了三个字。 晨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因为苓岚给你的东西?” “和她无关,是我自己的事情。”胭儿的眼睛望着地上的石砖,仿佛那些纹理值得她研究。 “你是想去寻你的师父?对吗?” “不是。”胭儿摇头,“我要去找师姐,她手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前些年我一直以为她已不在人世,可如今,她手里的东西流传了出来,我必须找到,然后毁掉。” “你真的不能留在王宫里吗?”晨弛有些不情愿。 “我在王宫里又如何?我既不愿伺候你,你也留下我又有何用?” “胭儿,”晨弛艰难地念着她的名字,“我本想等,等你有动摇的那一日。其时那一晚,我并非完全借着酒劲……我心里,是有你的。” 她听他提起了不堪的回忆,眼里迸出了怒火和难堪,良久,她抬头望着他:“你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我……”晨弛一时无话。他这些年来从来不愿理清他对胭儿的情愫,他曾经被她吸引,又因为对她的愧疚而远离她,原以为这样可以彻底将她遗忘,但此时相见,他发现自己舍不得让她就这么离去。但是不舍又如何?她对他本来就无情谊,更不可能对他曲意逢迎。就算让她在这深宫之中度过余生,他又能真的等到她回心转意的一日? 晨弛是火族王唯一的儿子,身为火族的储君,他容颜俊美,文才武略均自不凡,他的一生中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他有着睥睨天下的资本,受无数人拥戴和呵护,火族的女子争先恐后地讨好着他。然后就在那一夜,他心爱的侧妃与人私奔,他心里喜欢的胭儿也不愿顺从他,他才意识到,其实是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来得理所当然,即便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他也有求而不得的人和事。 胭儿见他不语,又追问了一句:“你想怎样?” 晨弛凝视着她,愤然道:“我想怎样?你又能给得了我什么?我说过了,我心里是有你的,你能把你自己给我吗?” 胭儿浑身一颤,她的目光带着恨意,却又似乎有些怜悯,她咬了咬下唇,向他走近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我的心给不了你。” 晨弛见她主动走过来甚是震惊,还没反应过来,胭儿的手解开了衣带,她的声音细细入耳:“我的人,你可以拿去。” “慢着,”晨弛终于明白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6 她在做什么,“你……” 她那一夜为了保清白用发钗自刺,却伤了他的手,可如今,她居然为了逃离他的王宫而主动宽衣?晨弛伸手摁住了她的手,事已至此,他再强行占有了她又有何意义? “我不是那个意思。”晨弛把她的手挪开,然后亲自为她重新系上衣带。 “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怎样。”他顿了顿,“你既无真心,我何必强求?” 过了好一阵子,她垂下眉眼道:“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换了别人,不会如此待我。” 晨弛苦笑:“可是你心里仍想着那个人。” 她惊恐地抬头望向他,他笑了笑:“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既然心里是喜欢你的,自然会去打听关于你的一切。这些年来我虽如你所愿,没有前去骚扰你,可对于你的事情还记得一清二楚。” 胭儿低下头,不发一语。 晨弛捧起了她的脸,只觉得她依旧是眉色如黛,眼里水波不兴,她的身上仍有一股药香,他心中一荡,凑过去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胭儿颤抖着,却没有反抗,晨弛笑道:“咱们现在名义上还是夫妻。” 她望着他的剑眉长目,只觉得他既熟悉又陌生,这些年来,她才头一回正视他,他的确如众人所说的那样,有着说不出的好看。这个男人在冲动之下毁了她的一生,可她对他的恨意已随着数年来的日转星移而淡去。 “放我走吧,就当我已经死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晨弛凝望她片刻,终于默然颔首。 ................ 六月中旬,火族王后大病方愈,火族王在王宫里举行了宴会,把水族行馆里的医官全部都请了过来,一并恩赏。苓岚在火族王城前后已闷了一个多月,趁机换了水族的衣裳混于其中,白吃白喝了一顿。宴会过后的当天,火族王便心急火燎地赶往两仪城,准备参加祭阳日。他让晨弛在火族掌管一些事宜。 水族的医官们功成身退,正打算这两日便动身回族。次日一早,天色刚亮,火族王城内行人稀少,有人轻轻敲了敲水族行馆的门。小厮开门之后,只见一个暗红色披风的女子手里拿着包裹,独自一人站在门外,要求见苓岚姑娘一面。 愫眉出来,见是胭儿,甚是震惊,连忙请她入内,又让瑚清去唤苓岚。苓岚昨夜翻来覆去没睡好,此时仍在昏睡。 “不急,是我来得太早了。”胭儿制止了她们。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苓岚才匆忙来到前厅,她向胭儿行礼。胭儿道:“不必了,以后都不要向我行礼,我已和火族王室再无瓜葛。” 苓岚愕然,对此话全然不解。 胭儿不愿说太多,道: “苓岚姑娘,我此番前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是否要追寻夕萱花的下落?” 苓岚想起那日晨弛所言,心里明白了些,她点了点头。 “我也打算去寻找晴霓师姐,咱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我若随你一同寻找,你意下如何?”胭儿望着她。 “当真?”苓岚脸上有惊讶也有兴奋,“可是……晨弛君……” “他准许了。”胭儿笑了笑。 “不过,”苓岚尴尬,“此前得到夕萱粉的原因,您是知道的,是因为金族王的缘故,可是我如今已不在金族当差……”她才把自己如何得罪了晨弛,如何到金族为奴,又如何在两仪城的街头与煦之经历了行刺之事,才得到的粉末,又说明了她如今的身份。 胭儿没想到这过程是如此复杂,听说她砸了晨弛一壶热茶的时候还忍不住笑了。苓岚心想:看来胭儿这个侧妃果真是有名无实,听我弄伤了晨弛还这么高兴。 “你既身在木族,那你便尝试在木族找找看,我也毫无头绪。但是夕萱花有一个特点,它是早上开花,晚上便会凋谢,外间传言的闻香后昏睡数日,其实是谬传,”胭儿解释道,“闻花香是会让人有些困顿,只想安心歇息,但不至于失去意识,真正有致人于昏迷的,是夕萱花的根晒干之后磨成的粉。只是如果仅仅用根部磨成粉,药粉便会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因此加入花瓣的粉,不光能掩盖腥味,还会有一股异香。” 苓岚恍然大悟,她当年听母亲转述之时也觉得过于夸张,听了胭儿所言,才觉得这种植物的神奇。 胭儿又道:“夕萱花制成的这些粉末,如果密封保存的话,一年半载还有些用处,但时间一长,便没有任何效力了。因此若有人拿夕萱的粉末害人,定然是一年以内所制成的。” 苓岚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找到刺客,但是如果她能把所知道的事情告诉煦之,以他金族王掌管一族统领一方的势力,自然会比她带着将军府那么一点人去找要强一万倍。她想起再过几日,便是六月十九的祭阳日,如无意外,他肯定是要去两仪城的,不如把胭儿带到他跟前,把这一切都告诉他,让他亲自定夺。 于是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胭儿,胭儿也觉得以自己一个弱女子的能力也难寻晴霓,当下果断答应。愫眉知道,这件事只要告诉了煦之,过后苓岚便算是大功告成了,也欣然同意,和她们一起赶去两仪城。 一路上,苓岚无心细看火族壮丽的景致,她想着,不知道煦之是否还在生气,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见自己。而她若能见到他,又会不会舍不得他?她的心随着马儿颠簸着,上上下下,始终无法平定下来。因为她知道,每往前一步,便离他近一尺。 ☆、误解 六月中旬,天气热得让人虚脱,煦之领着泊颜、承列等人快马加鞭赶往两仪城参加祭阳日的盛典。 苓岚离开锐安殿,恰好一年。自从听闻柏年孝期已满,娶了个宫女做侍妾,年内还要娶思均长公主和苓岚后,煦之已没有再关注苓岚的动态了。 在众人眼中看来,煦之跟以往差不多,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这是他前几年最擅长的伪装,高兴或是悲伤都不易被人看出,只是中途的两年忽然有了喜怒哀乐,如今不过又变回之前的样子。只是在一个多月前的某日下午,泊颜和承列,这最熟他的两个人,亲眼目睹了他难得一见的颓态。 金族队伍抵达两仪城时,是六月十七日的下午,槿年提前接到消息时本想一如既往在两仪城西门迎接金族的队伍,可这一回,她有些犹豫。她最近这段时间,隐约听到了一些闲言,貌似这些闲言从去年年底就开酝酿,春节过后,便如春笋般大量涌出,只是她一直忙于政务,未曾听得真切,直到前些时日,她和侍女们路过市集,才亲耳听见有人说她即将要到金族为王后的言论。 那时,人们正为柏年纳了梨笙为侍妾一事在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7 讨论,加上柏年今年内即将迎娶思均长公主,缺的只是在两仪城的仪式,他们热切地期待着,在同一场好逑之会中,煦之邀请槿年长公主。 槿年甚为狐疑,转头却见随行的两个侍女满是得意之色,她问:“你们早就听说过此事?” 若桃答:“外界都这么传,而且连金族的官员也这么说的,说是金族的王祖母对您青眼有加,要求金族王在今年的好逑之会上邀您为后呢!” 嫁到金族为王后,是她很久很久之前有过而又被她掐灭了的念头,数年前她初见煦之,他的确是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可那时候,煦之与水族有婚约,她便再也没了那样的想法。 后来,她见煦之对自己出任两仪城城主一事大力支持,心生感激,却见他与苓岚颇为亲近,也想过,说不定苓岚会被煦之纳为侍妾或是妃子,而婧歌会当王后。可去年,煦之与婧歌聊了一次,婧歌当日便离开了两仪城,槿年便觉得,婧歌大概也没戏了。可她倒也没考虑过自己的事,她虽觉得苓岚离开金族后对煦之没那么上心了,但她又认为苓岚似乎对柏年时冷时热,并不想嫁给柏年。 在上元节的花市里,煦之说的那一番话,让她对煦之的好感又增,她有时候也在想,兴许这位看上去冷淡如霜的金族王,也并非拒人于千里之外,至少苓岚就能和他谈笑风生。 此时听到了旁人的言论,她心中有些惊喜,她虽觉得煦之待自己一直都很客气,并没有待苓岚的那般亲热,但是如果真的是王祖母指定了自己当金族王后,那么这事情的机率便有一半了。 以她一族长公主的身份,若需要以某一族的王室成员来与她匹配的话,除去已有正室的和年纪太轻的,便只剩下煦之和晨弛,要是只能从这二人当中挑选,毫无疑问煦之更胜一筹。 想到此处,槿年心跳加速,她认为有必要先确认一下,煦之和苓岚之间的关系,毕竟她和苓岚情若姐妹。况且她也并非急着嫁人,她身上还有木族和两仪城的担子,倘若一下子便嫁到了外族,柏年怎么办呢? 因此当祭阳日在即,金族的队伍抵达两仪城外时,槿年没有向往常那样亲自带人到城外相迎,而是带着手下,在两仪宫门迎接。她近来刚出了孝期,但打扮还是如往常一样低调,除了薄施脂粉以外,并无太大变化。 煦之见她相迎,也是礼貌地客套了几句,便径自回了金族的处所。这一日,只有金族和水族抵达两仪城,槿年见他们车马劳顿,并未安排筵席。 傍晚时下了一场大雨,热气渐散。槿年听闻花园的一处角落被积水所淹埋,正在清理,她见手上并无要事便亲自领着下人去查看。恰好,煦之正和泊颜、承列在花园散步,相互见了礼之后,正要各自忙碌,承列却忽然问:“长公主,这次苓岚姐姐有没有来两仪城?”煦之没吩咐他问这些,他只是觉得王没有说,但是这些他应该是想知道的。 槿年一向知道苓岚和承列关系不错,便答道:“柏年君还没到两仪城,我也不晓得苓岚这次是否会随他过来。想来,从正月回两仪城之后,我这一连数月也没见过她呢。” 煦之转头望了望泊颜,微带狐疑。泊颜却明白,他曾对煦之说,四月中旬自己曾在两仪城遇到了苓岚,如今槿年却说数月不见苓岚,可见四月的时候,苓岚根本没有来两仪城见过槿年。泊颜不能说出苓岚已到了两仪城东门外十里,没有进城是因为煦之和槿年的缘故,只好假装对煦之的眼神视而不见。 “这样啊!谢谢您,长公主。”承列向她致谢。 “你找她有事?”槿年微微一笑。 承列暗里瞥了煦之一眼:“没什么事。” 槿年却误以为是煦之要找苓岚:“是王找苓岚吗?她若到了,我便让她去金族处所找您。” 煦之淡然道:“不必,本王并没有找她。” “是槿年误会了,您别介意。”槿年看了看煦之,只觉得他面无表情,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无妨。”煦之的声音像是混了冰渣子。 槿年只觉得他又恢复了以前的冷淡,根本有没有打算要十月的好逑之会邀自己的意思。 煦之大概也察觉到槿年有些尴尬,语气稍稍缓和了些:“长公主不必多虑,本王只是没有想过要见苓岚。听说她即将嫁给木君柏年,成为你的弟媳了。” 槿年对他这句话颇感意外,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好道:“此事需要等柏年与思均长公主联姻之后再议。” “那还是要恭喜你们亲上加亲了。”煦之嘴角上扬,却又不像有笑意。 槿年见花园堵塞的地方已经疏通好了,便和煦之道别。她心中忐忑,倒觉得,煦之对自己和苓岚都无心思,莫非他真的如传言所说是个断袖? ........................ 次日中午,火族与木族自东门而入。槿年正在两仪殿上安排膳食,恰好土族王昊均也到了,五族的王同聚一堂用膳。 槿年见柏年带的人不多,苓岚和梨笙均不在随行人员当中,待他坐下之后便问:“苓岚没和你一起来?” 柏年道:“她五月初随她母亲去了火族,至今还没回来。”他转头对火族王道:“火君,王后的身体可安好?” 火族王哈哈大笑:“这次多亏了水君宫里的御医,目前王后身体逐渐恢复了,我让晨弛留在她身边照看。”又向水族王道谢,二人连连举杯。 槿年疑惑:“苓岚怎么跑到火族去了?” 柏年与她相隔有些远,声音便大了些:“我也不知道,她母亲是和水君宫里的御医一同前去的,想来也是去火族王宫给王后诊治的吧?苓岚只是匆忙向我辞别,并无多言。” 煦之闻言,杯中的酒晃了一下。承列在旁察言观色,知道他想到了晨弛,心里又不高兴了。 火族王听他们姐弟二人议论起自己的王后,又插口:“两位刚才说什么了?谁来给王后诊治?” 柏年笑了笑:“是本王义妹的母亲,愫眉女医。” 火族王哪里会记得什么女医,“呵呵”地笑了几声,还没想到如何接话,他身旁的内侍却道:“回木族王,您说的女医可是个子小小的,年约三十出头,相貌很标致?小的见她的衣衫既有木族的颜色,又有水族的颜色,甚是特别。” 槿年和柏年对望一眼,柏年笑道:“正是。这位公公记性真好。” 那内侍却道:“木族王谬赞了,小的只是看晨弛殿下请她到后宫之中医治其他女眷,对她颇有印象。” 柏年听他提起晨弛,有些紧张:“只请了愫眉女医一人吗?” “还有一个水族的女弟子,模样倒是十分相似,看上去像是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8 姐妹。”那内侍想了想。 此言一出,槿年、柏年和煦之脸上变色。但凡见过愫眉又认识苓岚的人,都知道她们母女二人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么看来,苓岚去火族,不光去了火族的王宫,还见到了晨弛,甚至随晨弛一起去了后宫。 柏年甚是不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向昊均敬酒,恭喜他将喜获麟儿云云。 煦之一言不发,但承列注意到他再也没吃过菜肴,只是一味地喝酒。承列知道煦之的酒量,倒也没敢拦他。可煦之光喝酒不吃东西,喝多了醉意渐生,其余几族的王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接下来有什么好玩的聚会,什么时候去土族喝满月酒之类的,煦之无心理会他们,提前回了处所歇息。 ................. 泊颜并没参加宴席,只在两仪殿外候着,见煦之脚步不稳,似有醉态,暗暗吃惊,连忙抢上前去扶。煦之挥手推开他:“本王无事!” 泊颜悄声问承列:“他又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其他的王在讨论什么火族王后的事情,我忙着布菜都没听仔细,可王忽然就什么都没吃,光喝酒。”承列苦着脸,“大概是……苓岚姐姐没来?” “大中午就喝成这样,晚上可还有一场大的饮宴呢……让他赶紧回去歇着吧。”泊颜见煦之并没有往处所方向走,赶紧让承列去拉他回来。 煦之穿过花园,沿着回廊走到了宫墙边缘的一座阁楼下,侍卫和随从只得一直跟着。泊颜认得此处,他们去年的好逑之会那晚曾在这里撞见了苓岚带着丫头和晨弛说话。泊颜心想:难道真的和苓岚有关? 煦之抬头望着那座阁楼,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承列悄悄靠过去,只听到他在说:“到底为什么?” “王,什么?”承列见他异常,忍不住多口问了句。 “回去吧。”煦之猛地转身走向处所的方向。泊颜与承列对望一眼,均觉他莫名其妙。 泊颜问承列:“适才席间可有提到过晨弛?” 承列恍然大悟:“对对对,是提到过!一开始说了苓岚姐姐没来,然后我就没仔细听,后来说是什么水族女医去了给晨弛宫里的人治病,还有个长得很相似的女弟子……” “完了,”泊颜大概猜到了七八分,他认识他们二人多年,愫眉大概便是那个水族女医,长得相似的女弟子估计就是苓岚,而煦之大概是听说了苓岚没来的原因是在火族与晨弛见面,“你没听懂?苓岚和她母亲长得十分相似。” 承列也想明白了,苓岚和晨弛接触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疙瘩。他曾撞见过他们,还把此事告诉了煦之,可是次日他才知道,他们的接触都是为煦之遇刺的事情,但苓岚又不让他说,如今误会越来越深,他只恨自己一开始怎么就被煦之唬住了,把那晚所见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呢? 回到处所,煦之没管人和事,直接回房倒在床榻上。承列给他倒了杯水,煦之一眼都没看,道:“下去吧!” “王,您喝一口吧,喝完之后,您打死我算了。”承列难过地道。 “你犯了何事?”煦之转头看了他一眼。 “您先把水喝了,我再告诉您。”承列把他支了起来,把杯子递给他。 煦之接过,喝了两口,笑道:“你是不是又偷吃了什么东西?” 承列扶他坐稳之后便跪倒在地:“有件事,承列一直在瞒着您。” 煦之见他来真的,心里疑惑,酒意散了些,他坐直了身子:“何事?” “是关于苓岚姐姐,她和那个晨弛……”承列哭丧着脸。 “什么!”煦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身子微微摇晃着:莫非……他们二人早就……? 承列抬头见他一脸的怒意,知道他想歪了,赶紧一口气把话说完:“姐姐是因为要查上回您遇刺的毒粉才和那个晨弛有来往的,她说您曾经不准她去干涉此事,所以她只能悄悄地去查,她还说那些毒粉在晨弛那儿能找到些眉目。她不让我告诉您,所以承列就想着先不说了……反正日后王定然会知道的。” 煦之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他盯着承列,声音沉闷:“当真?” “千真万确!”承列仍跪在地上,五官扭曲,一副想哭的样子:“王,您打死我吧!” 煦之却笑了,带着无奈和感伤,又有点儿欣慰,逐渐地,眼里又重新燃起了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女主基本只存在台词中~】 ☆、平复 六月十九日下午,苓岚、愫眉、胭儿和瑚清抵达了两仪城,然而祭阳日典礼已结束,金族的队伍并没有回处所,而是从城外直奔金族领地,已离开一个多时辰。 苓岚沮丧之极,印象中煦之他们以往都是先回处所收拾好了才离开的,有时候甚至待到次日才离开,没想到这会匆忙成这样,心下懊悔为何不早日动身。她们四人日夜兼程已经异常疲惫,苓岚想着,要不干脆追到前面的小镇?胭儿却说,看来没有机缘罢了,干脆先在两仪城歇息。 没有机缘,苓岚却理解成,无缘。 由于胭儿身份有些奇特,不适合住进两仪宫,苓岚便帮她在西市的客舍找了了个房间。 安顿好了之后,愫眉领着瑚清到市集小逛。胭儿说:“苓岚,你该忙什么便去忙活吧,不用管我。反正找晴霓师姐已失踪十多年,着急那么一时半会也无用处。” “苓岚有一事不明。” “你说。” “以您的身份,为何还要找寻您失踪多年的师姐呢?” 胭儿见眼下只有苓岚,便对她坦言:“当年我是个药师,嫁入王室并非我所愿,这几年我也从未伺候过晨弛。当年恩师保存的奇毒中,除了夕萱花,还有好几样更厉害的,十三年前均落到了晴霓师姐之手。这些毒物若我无力保护,也不能为奸佞所用。” “苓岚有一事,未曾对您明言,望您见谅。” “你我之间,不必再用敬语了,我已不是火族储君的侧妃。你直言便是。” 苓岚道:“其实,关于你的那位师姐晴霓,她与我是有些亲戚关系的,她是先父的远房表妹。我从金族回木族后,也曾派人在木族中寻找过她的踪迹,只是这一年里,认得她的人都说她离开木族后从未出现过。” 胭儿意外:“如此说来,她大概没有回木族。既然她手里的东西用于刺杀金族王,那么在这五族之境,到底有哪些人会和金族王有仇怨呢?” 苓岚却闪过一个念头:虽说五族之间近年并无纷争,可若旁族眼红金族的日益强盛,想要加害于他,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况且,王第一次是在水族遇刺,如今又发现了毒|药源自于木族,又和火族的药师有关联,加上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29 他曾在锐城和两仪城遇袭,这么说来,整个五族几乎都有嫌疑。我当时却未曾想到这一点,傻傻地就这么轻易地就把粉末交给了晨弛,苓岚啊苓岚……你一根筋地追着药粉来跑,真是太幼稚了。还好……晨弛应该不是加害于王的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既然是个王,手下那么多,政策推行之际,难免会有利益冲突,有记恨他的、眼红他的人还是有的。依你所见,你认为我们应该从何处着手?”苓岚只觉得自己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想听胭儿的意见。 “既然你已在木族探寻过了,那我便现在两仪城呆一段时间,然后去一趟金族。你有何打算?” 苓岚道:“这两仪城我暂时不敢久留,我先回木族处理些事,得空了便去水族走动走动。十月我回再回两仪城的。” “十月?好逑之会?”胭儿笑了笑。 “我不敢有那样的想法,但是我相信十月,金族王定然会到两仪城,外界传言他要在好逑之会邀槿年长公主为王后,我想着,那时候定能见到他。”这段相处中,她只字不提自己和煦之、槿年的关系,一是怕说了忍不住难过,而是觉得此事与寻找晴霓并无关系。 “也好,只怕到时候这两仪城人山人海,你若找不到我,便来这个客舍,我即便不住这儿,也会在此留下信息的。”胭儿沉吟道。 “好。”苓岚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胭儿也微笑着看她。她们虽是初识,身份差异甚大,却因为寻找同样的事物走到一起。与苓岚相处得熟络的女伴,以槿年、煦然身份最为尊贵,也有葶宣这样的贵族女子,也不乏云浅、瑚清那样的伶俐丫头,却从来没有像胭儿这样,看上去波澜不惊,却令人难以捉摸的女子。 她们二人年岁相差了十年,但相处下来,均觉的对方有自己的影子,不由得生了惺惺相惜之意。胭儿在深宫中呆了数年,本已心如止水,此番出来也想看看这花花世界。苓岚怕她人生路不熟,便多留了两日。 苓岚穿了瑚清的蓝衣,并没有刻意打扮,她仍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看望槿年。这一日,她和胭儿在两仪城的街头小逛时,恰好遇到槿年领着侍卫骑着高头大马走过。槿年一身黛色锦袍,珠钗云鬓,杏脸桃腮,双瞳剪水,所过之处均是路人的礼让。苓岚连忙低下头回避,亲如姐妹的二人,就这样在人群中擦身而过。 “那便是你们木族的长公主?果然气度不凡。”胭儿赞了一句。 “是的。”苓岚微笑,望着槿年远去的背影,只听得身旁的人在小声议论,说是这祭阳日金族王与槿年长公主如何如何。苓岚的微笑仍在脸上,眼里的亮光却逐渐黯了。 ................... 柏年参加完祭阳日,回到木族王城的第三日,听下人回报,苓岚与愫眉回来了。柏年一路都在想着苓岚与晨弛之间微妙的关系,心里很是不满:难道她对我无情意,也不迷恋金君煦之的原因,是因为和晨弛有了牵连? 他虽有了梨笙的相伴,但始终放不下对苓岚的惦念,此刻坐立不安,传令让苓岚即日进王府议事。 苓岚见他如此着急,只道有什么紧急之时,匆忙换过衣衫,带着仆仆风尘来到柏年跟前。 她并无春光旖旎之态,柏年倒也不愿与她虚情假意地来回试探了,直接问道:“你此番去火族,可见到了晨弛?” “见过一面,怎么了?”苓岚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问的是晨弛,有些惊讶。 “你跟他,该不会有什么私情吧?”柏年直言不讳,脸色有些阴沉。 苓岚哭笑不得:“柏年哥哥,您误会了。我和母亲在找寻我失散多年的一位远房亲戚,她刚好与晨弛君的侧妃有同门之谊。只是那位侧妃旧居深宫不见外客,是以辗转周折了些。”她不愿说自己在为煦之的事情奔走,只是换了个说法,倒并非欺瞒。 柏年听她提到了愫眉和晨弛的侧妃,倒是和那日火族王的内侍所言吻合,疑心渐消,他问:“那你找到那远房亲戚了吗?” 苓岚摇头:“尚没有眉目,苓岚过去一年内已经在木族各处打听过了,兴许过些日子要到水族看看。” 柏年听她说去水族,而非金族和火族,暗里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她又要远行,神情又变得凝重:“你这次又要去多久?” “还不能确定。”苓岚没有把握。 “苓岚,”柏年叹了一口气,“如今外界都说,金君要与我们木族王室联姻了,想必你早有耳闻。” “金族王与槿年的确般配。”这番话在她心中已默默念了千百回,此刻说出口便如吃饭睡觉的寻常事一般。 柏年见她的眼里并无波澜,道:“我曾认定你和金君有私情,并为此恼怒,你若对他无意,对晨弛也无情,为何不愿留在我的身边当我的王妃呢?即便你说对我只有兄妹的情谊,可你也未必能遇到比我更好的归宿了吧?” 苓岚踌躇道:“我一直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柏年哥哥,我如今无心婚嫁之事,您既然有了梨笙,又即将与思均长公主成亲,我的这些琐碎小事,您就别忧心了。” 柏年以为她是说等他与思均成婚后再考虑嫁给自己,仔细一想也有道理,当下也不再勉强。苓岚见他就这么轻易被打发了,还颇奇怪,原本还有一些心里话想对他说的,见他不再追问,也就只好咽回肚子里。 回到将军府,愫眉已打点好全府上下。苓岚歇了半日,只觉得目前的状况越来越复杂。她本以为柏年娶了梨笙,又即将纳思均为后,那她的存在就不太重要,可柏年听说她只有兄妹之情时仍没有打算放过她。她忽然有些羡慕胭儿的无拘无束,假如未能和真正爱慕的人共度余生,像胭儿那样隐姓埋名,远遁江湖倒也逍遥自在。 她在木族王城呆了半月有余,中元节过后,和云浅带了几个侍从,换上庶民的服饰,去了水族镜湖边上的几个小镇打听晴霓的下落。她早已让愫眉和胭儿凭着记忆,把晴霓的容貌特征找画师画了个肖像,估计过了这十多年,晴霓大概也就三十出头,身材相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这一呆便是大半个月,她身在异乡,望着天上逐渐变圆的月亮,想起那时在锐安殿与煦之一同欣赏过的月色,终觉如今的明月已非当年。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盲目的寻找是否有意义,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心能稍稍得到些宽慰,也许是为了躲避柏年的一再接近。 她望着月下的山林,想起那日在溪边告别煦之后独自一人策马狂奔,最后倒在树下恸哭的情景,如今那种悲伤和痛苦已日渐平复,她认为难以越过的坎,总算是迈过了,而她祈祷能忘掉的人,却仍在她心里。 ☆、心事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0 中秋。 今年煦之没有躲去山下的行宫,他想着王祖母最爱热闹,如今年岁已高,便亲力亲为设宴于锐銮殿,邀请了一众的王公大臣。 筵席几乎年年如是,参与的人也基本上都是那些,而煦之的心情却是每年都不一样。 席间,王祖母连连暗示他今年是该娶个媳妇了,煦之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但相比起他往年反驳与违逆,王祖母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进步。 这一日,煦之一身金丝白袍,面如冠玉。他多带了两个宫女,分别是逸扇和疏琳,这两个宫女三十出头,在他身边分别负责内务和御膳,规规矩矩的看上去老实本分。泊颜见了,却不由得想起笑靥如花的苓岚,近来葶宣又在他面前重提了他与苓岚的事,他又不能道出苓岚与煦之暗藏的情谊。即便是他对苓岚有想法,但煦之应该没有全然忘记她吧? 席间丝竹不断,王祖母不仅仅催促了煦之,还对国公提到了泊颜,问国公看上谁家的闺女,好让煦之给泊颜指婚。泊颜有些汗颜:好好的怎么就提到了我呢? 国公仍未搭话,葶宣在翼枋身边却忍不住偷笑。翼枋对妻子的异常有些奇怪,低声问:“有何好笑?”葶宣笑着摇了摇头。 王祖母倒也注意到了葶宣,便笑着问:“葶宣,你对你兄长的婚事有何建议?可有什么小姐妹合适的?” “回太王太后,合适的女子倒是有的,只是……并不是咱们金族的。”葶宣笑意盈盈地看了泊颜一眼。 泊颜立刻会意,慌忙眼神示意,禁止她胡说。 王祖母好奇:“可是那一族的佳人?” 葶宣见泊颜神情严肃,只好改口:“葶宣只是在两仪城时认识了其他族的一些王公大臣的女儿,想着也许来日可为兄长做个媒。” 王祖母笑了:“那泊颜也要好好抓紧啊!” 泊颜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望了望煦之,却见煦之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有些怒火:若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愿诋毁苓岚的名声,我真该让葶宣提一提苓岚的名字,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筵席方散,泊颜走到葶宣身边,低声道:“不是跟你明言,那件事不能乱说吗?” “可我真的觉得那小姑娘很不错啊!” “谁家小姑娘很不错?”国公插口道。 “这……”葶宣吓了一跳,见泊颜露出了罕见的凶恶神色,只好随意胡编:“我看上了一个小姑娘,想收为侍女。” “我还道是你真能替你哥的事用点心,没想到你成天就想着你自己!”国公只觉得没意思,拂袖转身。 葶宣被父亲责怪,更觉委屈,撅着嘴看着泊颜,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她虽已为人母,但在父兄面前依然爱撒娇。 泊颜待公国走远了,冷着脸道:“你敢再乱说话,可别怪我不顾兄妹之情。” 他一向和颜悦色,从来不会对人发狠,此刻却对葶宣动了怒。煦之站在一丈以外,没听清他们的对话,但从他们的表情变化看来,泊颜像是被惹恼了。 煦之并无多问,眼中已闪过一丝好奇。 ........................ 八月下旬,苓岚在水族一无所获,想着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带着下人动身回了木族。其时木族在新政下逐步平稳,族人脸色均是兴高采烈,早已不再是一年前的迷惘和失落。 苓岚想打听胭儿状况如何,派人去了趟两仪城,回来的人却说,住在那个客舍的红衣女子早在七月初便离开了,她曾留了些银子给掌柜,说九月底会回来,让他提前给她留个房间。 苓岚猜想,胭儿大概去了金族吧?她见木族安定,无大事,开始了九月底前去与胭儿汇合的计划。 这时的木族王府上下人等已是忙得不可开交,所有人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期待好逑之会,他们内心坚信,王和长公主喜事将近,个个不由得面露微笑。苓岚早已习惯了大家把煦之和槿年的名字相提并论,也习惯了把她的名字放在思均长公主之后。 如今再也没有人说起她曾煦之宫里为奴的过往,仿佛她那两年的时光真的被她回木族后的“丰功伟绩”而掩埋了。 假如槿年很快就嫁给煦之,那么两仪城的城主之位,该由木族的那一位王室成员接管?她想了想,又暗笑自己的多虑。倘若木族并无能人可担此重任,以煦之的为人和能力,加上他与木族的姻亲关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九月下旬,苓岚动身前往两仪城。柏年对她这一敏感时期的两仪城之行极力阻挠过,他希望她别去参加好逑之会,不要轻易嫁到旁族,只要她留在木族,他定然不会辜负她。苓岚无奈,只好一再强调,她并非为了奔赴好逑之会,而是要去找一个朋友。 自从她时常在外奔走后,愫眉见她应对自如,已不再担忧,便由着她低调地只带了几个人来回于各族之间。苓岚外出之时衣饰简朴,但她身上有柏年所赐的玉牌,兼之本身气度高贵,又有随从紧随,一路上并无闲杂人等纠缠。 这一日,苓岚带着云浅、瑚清和几个亲随抵达两仪城后直奔西市的客舍,路过了两仪宫也没有进内。然而客舍的掌柜却说,那位红衣姑娘尚未回来。苓岚有些失落,只好先进两仪宫拜会槿年。 她和槿年已有大半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会面了。自从二月底,苓岚在水族的溪边上告别了煦之后,她每日醒来都要对自己说:祝福他们。一开始特别艰难,甚至会忍不住流泪,可此时她也慢慢觉得,再痛苦也不过是告别的当时,她会一日比一日更能适应。这时见槿年相见时的一脸惊喜,她为自己这大半年来的刻意疏远而感到愧疚。 槿年如常让苓岚住在自己的处所,她见苓岚一身普通的青衣,头上随意地簪了几朵小花,觉得她跟去年来两仪城的排场和仪容大不相同,不禁疑惑地问:“你这个时候来两仪城,该不会是为了参加好逑之会吧?” 苓岚忍不住笑道:“我这身模样,如何入得了各族才俊的眼?我不过是想过来找一个朋友,倘若到时候无事,便去瞧瞧好逑之会的盛况。”她说到好逑之会时,想起了煦之,笑容一凝。 “那……你是打算以后留在木族?留在柏年的身边?”苓岚与柏年之间似有还无的感情总让她劳心。 “柏年身边如今已有了梨笙,又即将迎娶王后,该没我的事了吧?我只想在木族做些事务,要不,你们封我个女官吧!”苓岚顿了顿,开了个玩笑,“当然,要是真有青年才俊能看上我这般模样,也许我心血来潮答应了未尝不可。”去年三月,煦之生辰过后,她答应过他,这次的好逑之会,她会参与的。可是如果他邀的人不是她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1 ,她站在那里有有什么意义呢? “傻丫头,看上你的人自然不会少。”槿年见她虽然是笑着的,眼眶却微微湿润,忍不住问:“苓岚,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心里的人,到底是不是金族王?”她终究觉得,苓岚虽从来不肯承认,可这半年四处奔波,却从未到两仪城看过自己一眼,或许多少与煦之和自己的传闻有些关联。 事已至此,苓岚觉得再隐瞒也没意义了,倒显得她过于虚伪。她抬起头反问:“槿年,那你呢?你心里的人,是不是他?” 槿年愕然,随即懂了她的心事,正色道:“难道我心里有他,你便能把他从心里抹去?” 苓岚的眼光落到了窗外摇曳的秋色中,心道:果然没错。 “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我所问的两个问题,你自己有答案吗?”槿年至今仍对煦之的事感到疑惑。煦之毕竟是五族王之首,也是这五族之境最为优秀的人才,假如他真心相邀,她自然欣然答应,可是,煦之真的会邀她吗?如果他邀的是旁人,她会伤心吗?她想了想,好像也不会有多大的伤心。煦之在她心中的份量,是轻还是重,连她自己都感到迷茫。 苓岚反复在思考槿年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毫无疑问,她这两年多以来,心里的人一直都是煦之;第二个问题,假如槿年心里真的有他,她虽挣扎了半年之久,却未能真正地放得下他。 槿年见她不语,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一如往常。 苓岚转目凝视着槿年,给了她一个微笑,眼神坚强,嘴角却蔓着凄然。 ☆、试探 九月底,王祖母大寿,各族与往年无异,纷纷派了代表送来了贺礼,礼物的贵重程度也跟去年差不多。但是今年王祖母却大肆夸赞了两仪城的礼物,旁人见那礼物并无特异之处,自是明白她夸赞的只是送礼的槿年长公主。 今年各族来的人都是礼官为主,唯独水族王亲自带了婧歌和凌歌前来道贺,美其名曰是让凌歌以储君的身份正式拜见五族中的长辈。王祖母对凌歌这个美貌少年颇有印象,此番再见又大大称赞了一番。 众人听说婧歌仍旧拒绝了不少水族贵族的求婚,却在这好逑之会的前夕亲自来了锐城,只觉得她对煦之仍是心存希望的。又想到如今王祖母大大偏向了木族的槿年公主,而槿年公主没有亲自贺寿,舆论哗然,均觉得这一次的好逑之会,金族王后的人选还未真正确定。 席间,一身盛装的婧歌和凌歌向王祖母恭敬地祝酒,也向煦之敬酒,煦之微微一笑,礼貌地回敬了一杯。煦然、泊颜和承列在旁看了,也猜不透煦之的心思。 筵席散去,王祖母留了煦之,问他对槿年和婧歌分别有何看法。 “槿年长公主虽是女子,却不输豪杰,煦之很是钦佩。至于婧歌公主,曾与我相谈过两三回,煦之并不熟悉,无法评价。”煦之随口说道。 “那按照你这么一说,你心里果然是偏向于槿年长公主的。”王祖母颔首微笑。 煦之语气略为尖酸:“槿年长公主的义妹昔日在锐安殿里当差时,也曾向本王极力举荐过自己的结拜姐妹。” 王祖母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对苓岚依稀有些印象:“就是那个清秀的小丫头?她倒是对槿年长公主情意深重。” “的确是情意深重。”煦之语带讽刺。 王祖母倒没察觉出他话里的含义,道:“那你便好好准备准备,早日出发,王祖母在此等候你的好消息,你要是还看上其他女子,也可一并邀回来纳为王妃。此前好逑之会并非没有先例。” “王祖母,”煦之凝望着她的白发,“去年今日,煦之对您所言,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 王祖母想了想,似是还有印象,又说不出来。 煦之一笑:“若王祖母不曾记得,那煦之今日便重提——在婚姻大事上,唯愿不改初心,不忘初衷。” 离开栖凰殿时,泊颜在台阶下等他。 煦之见他并没有和国公他们一同离开,微觉奇怪:“找本王有事?” “我只想和您确认,你到底要选槿年长公主还是婧歌公主?”泊颜见周边还有些人,便压低了声音。 “于本王而言,她们二人并没有多大区别。”煦之望了望远处的蓝衣人,当中婧歌刚好也在看他,她脸上带着笑意,面目却有些模糊。煦之顿了顿,嘴角带着冷笑:“婧歌公主曾说,若本王选了槿年长公主为后,她不介意到金族为妃。本王若高兴,把她们都娶了又何妨?” 泊颜皱眉:他今儿是怎么了?说话这般刻薄。 煦之见他不语,又道:“你呢?你有何打算?” 泊颜定定地望着他:“我父亲让我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给他选一个儿媳妇。看来我是没办法了。” “你可有中意的人选?”煦之漫不经心,以往每一次这么问,泊颜都是摇头的。 泊颜笑了笑:“葶宣大力向我推荐了她的好姐妹,我这回便去问问那姑娘意下如何。” “哦?难得你没有抗拒,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了,”煦之莞尔,“看来是你认识的女子。” “相识已有数年了。” 煦之奇道:“那国公和夫人可曾见过?” “见过,他们听闻之后很是欢喜,家母与那姑娘的母亲也是旧识,已有二十余年的情份,咱们也算是世交了。” “当真?”煦之很意外,“那姑娘品貌如何?” “虽不能说倾国倾城,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性情温和,容姿不凡。”泊颜不经意地暗笑。 煦之大乐,拍着泊颜的肩膀:“你也鲜少有夸赞的女子,你若首肯那便错不了。如此说来,你的事情就很快就能定下来了。” “那倒不是,对方未必肯委身于我。” “泊颜,你配得上天下任何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煦之由衷地道,“期待你早日娶得美人归。” 泊颜平静地看着他,心想:我说了这半天,你是没真猜到我说的人是谁,还是已经不在乎了? “您不也好事近了么?”泊颜问了一句。 煦之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目前还不确定,等去了两仪城,我才能告诉你。” ....................... 十月,从各族奔赴两仪城的人越来越多,但胭儿还没消息。苓岚这两日都派人前去西市的客舍,掌柜都说不见那红衣姑娘,苓岚让他一有消息便遣人到两仪宫汇报。 这一日,从锐城回来的两仪城官员对槿年转述了王祖母寿宴的情形,苓岚刚好路过槿年的书房,听了个大概:王祖母对于槿年所选的寿桃玉雕极其满意,赞不绝口;婧歌公主亲赴王祖母寿宴,与金族王举杯相邀…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2 … 婧歌?苓岚八月份在水族的时候,曾听水族人闲议,自从去年好逑之会过后,由于婧歌公主仍没有参与,水族的权贵开始纷纷向水族王提亲,但是婧歌公主一一谢绝。苓岚想着:此番婧歌公主又去了锐宫,该不会是还对王存有什么念头吧?不过也难怪,我都尚且放不下他,又怎能奢想婧歌公主能在一年之内就能把他忘个干净呢?也不知道王会不会被她的痴情所感动?看来,王和槿年的事情又有些不确定了。 她想起适才所闻,王祖母对槿年送的礼物很是满意,又想:如今王祖母真的很偏爱槿年,不管王选择谁,我都只是个多余的角色,只需要等到胭儿回来,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那时将所知的一切告诉王。我若能办实事,便回木族处理政事,若不愿拘束,则四处游荡,顺其自然吧。只是如若我一直不嫁人,母亲可能会难过的,可我若夹在在柏年、思均长公主和梨笙之间很是不妥。以我现在作为槿年长公主义妹的身份,大概也能嫁个贵族公子为正室吧?然而这五族之境的人早已认定了我是未来的木族王妃,又有谁敢邀我?我得做好一辈子不嫁人、不依附于任何人的准备。 她站在书房之外,思绪烦扰如同风里飘飞的落叶,一片一片,脆生生的落地有声。 ....................... 又过了数日,槿年越发忙碌,这几日苓岚很少见到她,即便偶有闲暇,均不愿提及好逑之会的话题。 十月七日,各族王族的队伍都陆续来到两仪城,只是城中比去年人更为拥堵,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各族的车马都走了半日才能抵达两仪宫。苓岚本想去迎接木族的队伍,但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回柏年是来邀请思均长公主的。 柏年进了两仪宫后见她在殿前迎候,外披青色披风,衣衫简朴,不施脂粉,容色憔悴,忍不住问:“你的事都办妥了吗?要找的朋友找到了吗?” 苓岚摇头:“还没出现。” “你这回还是住姐姐的处所?”柏年又问。 “您带的人多,木族的处所怕是住不下了。” “我有事要找你,你晚上来一趟吧。”柏年丢下一句话,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木族处所。 苓岚目送他的背影远离,一个念头逐渐浮出。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进入大□□啦~~】 ☆、坦诚 这一日,槿年忙着筹备好逑之会的事宜。晚膳过后,苓岚领了云浅和瑚清去了木族的处所。她发现自己虽在两仪宫呆过数次,却极少来这木族的处所。此处清幽雅致,与金族处所的简洁大气大不相同。 穿过花木掩映的院落,她进了柏年所在的前厅。柏年见她进内,示意让她坐下,又吩咐下人奉茶。 “柏年哥哥,您找我何事?”她捧着竹制茶杯啜了一口茶,见下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他们二人,便直言相问。 他早已发现了她与自己之间从不多言,也开门见山地道:“我找你来,是想重申一遍,希望你不要参加好逑之会。” “我明白,但是我这两日有些犹豫。”苓岚下定了决心对他坦然。 “犹豫?”柏年心下一凉。 “是的,”她语调很平静,“柏年哥哥,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跟坦白您说了,我以前的确如你所料,对金族王心存倾慕,虽然我知道自己不配思慕于他。”她嘴上虽这么说,可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煦之对她温柔的微笑。 这两年多以来,她头一次对人坦言此事,却没想到,脸不红,心不跳,平静地如像在诉说往事一般。她又抿了一口茶,补充道:“自从遇上他以后,我才明白,我当初对你的情谊,是建立在多年相伴的兄妹情之上的,并非真正的刻骨铭心。” “你……你当真……”柏年脸上显出了怒意,更多的却是失望。他早就料到了,只是他不愿她连最后一丝幻想都磨灭掉。 “柏您哥哥,最近我常在想,在您的心里,我到底处在什么样的一个位置?的确,我们相处多年,对于各自的品性和喜好了解得很清楚,可我总觉得,我对于您而言不过是一种习惯,一种安全感。”苓岚凝视着他的浓眉,“您偶尔会在外人前,尤其是金族王跟前,刻意表露与我亲近,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您心中不忿,不愿我轻易被旁人抢去罢了。” 柏年沉默良久,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参加好逑之会,然后等金君邀你?” 这曾是她去年的想法,她已经盼了一年多了,但如今她对煦之的期待,也和柏年对她的期待一样荡然无存。 “他在好逑之会上相邀的人只会是槿年或者是婧歌公主,这样的结果,我想大家都已预料到。我已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他,想来他已经把我忘了,我对他不存在奢念。” “那你会等谁?晨弛吗?” 苓岚诧异:“怎么又扯到他了呢?我与晨弛君曾有过节,这事也与您有关。两族和解后,我曾委托他帮我寻一个人,仅此而已。” “难不成……?你心里就没有人选?届时到那儿一坐,你宁愿随便挑个人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柏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您,这些年来,你我之间的情谊并非源自爱慕。您在我心中自然比其他男子重要得多。”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诚恳地道:“我愿意留在木族助您一臂之力,但如若有那么一日,当我遇到我想要相偕到老之人时,还望您成全。” 柏年呆然而坐,过了好一会儿,他喃喃地道:“苓岚……这些年来,你变了好多……” 苓岚看着眼前的男子,她也曾想过要嫁给他。只是那时候她还小,不懂男女之情,只是单纯地想着,这位哥哥与她年岁相仿,待她又至亲,而其他的男子从来不敢正视她,如果不是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呢?只可惜,他以后注定是要当王的,娶的自然是一族的公主,她不过是在王府中寄人篱下的小妹妹,若能当他的妾也就足够了。 在三年前的祭阳日,她看到他被晨弛欺负,她会惊慌失措,会忍不住出手助他,可若当时换了是旁人挨打,她也未必会冷眼旁观。在煦之身边呆了将近两年后,她才领会到,她和柏年之间的情谊,与煦之之间的感情完全不同,无论是心跳的速度,还是悲喜的程度,都有天渊之别。她有时也会想,今生是否还能遇上让她怦然心动之人。 面对着柏年的怅然,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我不过是离开了木族王府,到外面走了一圈,又认识多一些人罢了。其实这几年,我并不常在您身边,您也早该适应没有我陪伴的日子了。槿年、您和我,我们三人终究是要成长的,终究不可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3 能一辈子都如以前那般亲密相连的。”以前,她总是喊他“哥哥”,而在某些方面,她反而比他要成熟。 苓岚见他不语,又道:“您马上要在好逑之会上邀请思均长公主了,不该再把眼光放在我的身上。思均长公主性情温厚,贤良淑德,必定是您的佳偶良配。别忘了,您还有梨笙,她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 听她说起梨笙,柏年目光一柔。 苓岚从他的神情判断,梨笙已在他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了,她再也不需要为他或梨笙担忧,至少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如今,她连在他和梨笙之间都显得多余,更何况他还有个思均。她站起身来,朝他屈膝行礼:“时候不早了,您今日一路赶来,请早点歇息,苓岚的话如有冲撞,请您念在多年的情份上,万勿计较。” 柏年无奈地向她点了点头,她俯首退至门外,领着丫鬟们转身离开。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有一种恐惧侵袭了他的心,仿佛她这一走,便从此离开了他的人生。他连忙起身追出,刚迈出了门,侍从们只道他要外出,急忙迎上来,他微微一愣,停下脚步,望着漆黑的天际长叹了一口气。 .................. 苓岚将憋在心头两年多的话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告诉了柏年,很是不安,她知道以柏年易怒的脾性,这样的推拒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可是如今的他们再也不应和对方虚与委蛇了。 她大步往前走,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诺大的五族之境,都没有能让她躲过思忆的吞噬,更何况这小小的两仪宫? 云浅和瑚清见她走得很快,连忙跟上。苓岚行至花园,见里面跟去年一样,到处都是人,心想:不知道王在不在这里?如今胭儿还没有露面,我若见了他,到底该说什么? 她没有勇气进去,只是沿着花园外墙的回廊走了几步,前面白影晃动,苓岚不禁多望了两眼,却见是宫女的身影,略微失望,正要转身离开,那宫女却朝她点头,定睛一看,原来是锐安殿的镕昔。 “镕昔,好久不见了。”苓岚记得初到锐宫的那个腊月里,她摔伤了腿,又感染了风寒,是镕昔和另一位宫女轮流她好几天,因此她对镕昔总是感恩的。 “是苓岚啊!的确好久不见了。”镕昔终日不出锐安殿,甚少了解外界的消息,此时打量着苓岚,见她衣饰朴素,形容消瘦,只道她如今依然是侍婢之类的身份。 苓岚问道:“你是随王前来两仪城的吗?其他人呢?”印象中,煦之极少带宫女外出。 “是啊!这回王只带了我和疏琳,逸扇她们都被派去了锐安殿旁的锐宁殿。” “锐宁殿?不是一直没人住的吗?”苓岚好奇。 镕昔笑着道:“王说了,今年是要迎娶王后的,所以命我们提前准备准备。” “哦!对啊……”苓岚也跟着一起笑了,“王有没有说,他想邀谁?” “这个倒没说,不过,依我看,是你们木族的槿年长公主。” 苓岚眼神微亮:“真的吗?” “我猜的,你别说出去。前些日子,内务送来了一批青色和绿色的绸缎,到没有看到水族相关的颜色,换了是你,你怎么想?”镕昔压低了声音。 果然……苓岚点了点头。 “不和你说,我得去忙活了。”镕昔给了苓岚一个笑容。 苓岚也以微笑回应,只是这笑容不太自在。领着云浅和瑚清慢慢往槿年的处所走去,她一向反反复复的心沉了下去:终于,要面对这一日了吗? 她忽然期盼着时间可以慢一点过,她和他最终的结局便能迟一些到来。她又想着,要不要赶紧逃离两仪城,这样她就能回避他与槿年执手相看的一幕。她曾看到过娴歌和婧歌站在煦之身边,也曾看到过槿年和煦之并肩而行,那些场景,她都认为他和她们任何一人很是般配。她自己却没有办法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观察自己和煦之在谧静的花园里散步、在拥挤的街头上低头微笑、在寂静的山林里紧紧拥抱。 他们之间无数的回忆,不会因为他选了别人而终止,这才是她最痛苦的地方。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淡淡的残桂飘来,她猛地记起,一年前的他,曾一路把她送回槿年的处所,那时他们并肩而行,行到此处,他笑着问她:“你今日怎么没跌倒?害得本王也分辨不出你回木族数月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 她想起他的话,泪水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他那时还说了一句:“不过你胖一点也无妨,即便是明年的这个时候,本王再消瘦……你若跌倒了,本王还是能抱得动你的。” 她忽然无比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对她戏谑时眼神的亮光,想念他在她耳边低语的气息,她恨不得此刻便冲入金族的处所,抱着他嚎啕大哭。只可惜,她仍存有理智,她知道这些都毫无意义了,再留恋也回不到去年那一刻,而那些过往的甜蜜,已化作了盐末,洒在她今日的伤口之上。 廊下伫立,青衣飘然。 她拭去脸上泪痕,风吹过泪迹初干的地方,刺痛后一阵麻木。 ☆、巧遇 夜色苍茫,人声渐近,苓岚猜想是花园里的人开始陆续走出。 “苓岚?”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苓岚回头,却是泊颜独自一人在散步,数月不见,他不再是那个果树下一身酒意的落魄男子,又恢复到他英气逼人的统领的模样。 “泊颜哥哥,好久不见了,您最近可好?”苓岚眼眶发红,仍旧努力扬起了笑脸。 他向她走了过来:“我很好,你这回是来参加好逑之会的吗?” 这大概是一句礼节性的问候?苓岚笑了笑:“我还没想好呢!” 泊颜注视着她,眼见她像是刚哭过,柔声道:“你心情不太好,对吗?” 苓岚想起以往泊颜对她的种种关怀,以及上回与他在果林里的话,如实答道:“嗯,想起了一些事。” “关于王的?”泊颜察言观色。 “算是吧。”苓岚讪笑,顿了顿,她又问:“您要参加好逑之会?” 泊颜点头,无奈地笑了:“如你所说,我父母也确实等了太久。我适才去花园逛了逛,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苓岚想起他为铉琪蹉跎数年,有些唏嘘:“那您觉得有收获吗?” “哪有这么容易?”泊颜咧嘴笑了起来,他的五官轮廓分明,笑容和煦,“没有人为我牵线,我也不能和那些小姐们说话,只能鬼鬼祟祟地瞄一眼,跟做贼似的。” 苓岚被他逗笑了:“不是还有好几天嘛!说不准明日便有机会了!” “那是,你不也说过,以前没有,或许以后就能遇见了。”泊颜见她终于笑了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4 ,心情也顺畅了些,“你这么晚还在外面逛?我送你回木族处所吧!” “我住槿年那儿,就在前面,不劳烦您了。”苓岚朝他行礼。 “也好。”泊颜却好像略带失望。 苓岚察觉到气氛微妙,也不愿多做停留,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她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仍在原地站着,眼神温柔地朝自己微笑,她心中一动,忽然觉得,今夜的泊颜,虽如常的温暖,但又与以前不同。 夜里,苓岚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下了,竟然一夜无梦。 次日,她想着为何胭儿还没有消息,不该会是那掌柜忘了吧?想着反正闲来无事,出去转悠一圈也总比一直呆在两仪宫里回忆往事要好。 她领了云浅和瑚清同去。上午的人倒不是很多,一路走来左顾右盼,然而到了西市,她却想起了煦之遇刺的事情,心想:看来我是走到哪儿都能想起他。 到了客舍,仍旧是胭儿尚未出现的消息,苓岚只好慢慢往回走。 大街上的人逐渐多了些,不少年轻男女都衣着靓丽,苓岚反倒显得过分朴拙了些。 迎面而来是一个翩翩公子,身穿紫色长袍,却是晨弛。 苓岚出来找胭儿却遇到晨弛,暗觉好笑,想起自己数月前得他相助才认识胭儿,她笑着上前行礼。 “苓岚姑娘,你也来了?”晨弛看上去很是惊喜。 “晨弛君。”苓岚狐疑:难道他要找胭儿,所以见了我高兴? “我听说你要嫁给木族王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没有没有,那是谬传。”这个“未来木族王妃”的名号已在她头上冠了一年之久,她昨夜正式拒绝了柏年,如今恨不得对所有人都澄清这件事,。 “真的?”晨弛笑意更盛了,看来外界传言果然不可信。 “嗯。”苓岚点了点头。 晨弛向她咧嘴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牙齿,他这张脸本来就带桃花色,一笑更是如沐春风。苓岚下意识地转过视线:“上回的事,多谢您了。” “不客气。你已谢了我好多回了。” 苓岚只觉得他异常的高兴,心里想:我可算是拐跑了你的一个侧妃,你怎么乐成那样? 一下子找不到话题,苓岚只用那句礼节性的问候:“您这回是来参加好逑之会的吗?” “是啊!”晨弛看着她,虽觉得她没有上次的华丽衣饰,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他笑了笑:“你呢?” “啊?我?我不知道啊……”这火族的人也太直接太奔放了吧?苓岚没料到他会在大街上和自己讨论这样隐私的问题,脸上微微发烫。 “你要不要考虑嫁到我们火族啊?”晨弛正色道,他过去的一年当中时不时会想起苓岚,对她颇有好感。 “火族?”苓岚想了想,“我可没认识几个火族人啊……” “你不是认识我吗?我邀你怎么样?”他语气有些逗弄,一如他平日里与侧妃们调笑的样子。 开……开什么玩笑!苓岚目瞪口呆。 晨弛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觉得我怎么样?” 苓岚的五官轻微扭曲:这位仁兄您没弄错吧?我不就是拐跑了您一个侧妃嘛!用得着以身相许吗? “晨弛君您真会说笑,哈哈……”苓岚尴尬地道。 “我没说笑,我是认真的!”晨弛见她不信,有些无奈,他的确是挺喜欢她的,虽然他有时候觉得她有点像胭儿,但她比胭儿年轻近十岁,又活泼些,也和蔼可亲些。 “哈哈哈……”苓岚捂嘴而笑,身子不由得如花枝乱颤,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我还没有正室呢!反正我也不是非要选一个公主为后,我父王一直都很纵容我。你年轻貌美,性格温婉,而且又是槿年长公主的义妹,若你不打算嫁给柏年君,嫁到火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看啊,我也是一族的储君,你要是嫁给我的话,日后还会是火族的王后。我看你之前在火族玩得挺开心的,不是吗?……”晨弛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听起来很无稽,却都是他的真心话。 苓岚打断他:“您该不会是喝多了吧?” “有吗?没有啊!一大早喝什么酒?”晨弛皱眉。 “那您说的这些话……太奇怪了。”苓岚只当他随口胡说。 “还有两天时间,你不妨考虑考虑。”晨弛凝视着她,眼里倒还真带着诚意。 “你不会是……见了谁都这么说吧?” 晨弛收起了所有笑意:“真没有!来两仪城的路上我便在想你会不会来,大概是我太激动了,在路上碰到你便直接说出口了。” “可是,晨弛君,先不说您在这大街上说这些很不适合,我和您之间……好像不太熟吧?”苓岚汗颜。 “非得很熟悉才能邀你?”晨弛看着她的眼睛。 “您该不会是打算同时邀好几个人吧?我听说很多年前真有人那么干……”苓岚想起晨弛有风流倜傥的名声,倒觉得这会是他的所为。 晨弛见她依然不信,开始泄气:“你当真不信我只想邀你一人?” 苓岚笑着摇头:“不信。”心道:鬼才信呢!未来的火族王后?他当我三岁小孩? 晨弛隐隐生气:“那你等着!咱们后天见。”说罢对她一拱手,径自往前走。 苓岚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心想:他会不会真的因为赌气而邀我啊?完了……那我肯定是要推辞的。可我已经在二月时拒绝了王,昨日又回绝了柏年……然后若是晨弛真的邀我,我再拒却他……他可是未来的火族王?我区区一个小女子,拒绝过三位王的示好? 想到此处她啼笑皆非,心情却顿时好了起来,素来妄自菲薄的她,怎么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一日。 回头看了看云浅和瑚清,只见她们脸也有笑意,当下主仆三人在街头大乐。 云浅却道:“小姐,其实我那时也觉这个晨弛君对你有意的。”苓岚数次与晨弛见面,云浅有好几回都在,她见过晨弛火热的目光和温柔的微笑,旁观者清。 “不会吧?云浅,别胡说。”苓岚领着她们往两仪宫走去。 “真的!尤其是去年在好逑之会那一晚,咱们在那阁楼看火树银花,那晨弛君的表情就很不一般!云浅只是不敢说出口。” 被她这么一提,苓岚倒也想起来了,那时晨弛的神色异常柔和,他们下楼梯的时候,他甚至还小心提醒她注意脚下,后来临别时……他还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她当时也察觉有些异样,只是她被他说的话所惊到了。那一夜,他对她说,她要找的暮阳药师的弟子,便是他的侧妃。 苓岚回想着与晨弛的相识,从一开始的打斗,到中途的为难,到后来委托他寻人,再到最后他真的帮了大忙,此时他忽然在街头冒出来对她说这样的话,苓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5 岚觉得整个过程过于起伏跌宕,万一……后天他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她提出邀约……想到此处,她脸上有些发烫,又觉得匪夷所思。 “你们俩,可别把这件事说出去。”进入了两仪宫,苓岚低声道。 “是,小姐。”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对望一眼,各自微笑。 苓岚也觉得好笑:“你们可知道,我与这位晨弛君,是怎样认识的吗?” 云浅和瑚清均自摇头。 “三年前的祭阳日,晨弛君在一家茶馆对槿年长公主无礼,惹恼了当时还是储君的柏年君。柏年君眼看自己的姐姐被欺负,便和晨弛君动起手来,可是他打不过晨弛君,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我吓得来不及思考,随手抓起了一个装了热茶的陶壶砸向晨弛君的背上,晨弛君伸手一挡,却被烫伤了……” “啊?”两个丫头大感意外。 “这便是我被罚到金族为奴的缘故。如果我当时有现在的地位,大概赔礼道歉便完事了,只是那一年,木族与火族刚好闹了些矛盾,而我虽住在木族王府,却并非王族……”她想起她本来因该是受鞭刑的,后来晨弛提议罚为奴后,她不想去火族,还自己提出愿意挨鞭子,最后是煦之拍板。当时土族王和水族王还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是想收留她,可最后,她还是落到了煦之的手里。 苓岚想起了那个她从未开口问过的问题:王是不是从那时便认出了我呢?否则以他的脾性,怎么会忽然收容一个异族的奴婢?这个问题,她早该在水族的树林里问清楚的,事到如今,大概也不好再去问了。 瑚清见苓岚陷入了沉思,对云浅道:“看来这个晨弛君倒也不小气,毕竟小姐也算是伤过他的,但他也没计较什么。” “是啊!咱们小姐果然不一般!”云浅有点激动。 “你们俩啊……”苓岚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笑容却凝滞了。 ☆、许愿 煦之。 煦之一身银袍,正在两仪殿外的树丛间缓缓地走着,承列抱着墨尘剑紧跟着。 终于,还是遇见了。 有一瞬间,苓岚疑心自己是在梦中。 煦之早已看到她们三人有说有笑,他放慢了脚步,像是在等她注意到他。他脸上比这秋末初冬的天气要稍稍冷一点,但又不至于冷成冰。 她朝他的所在踏出了几步,每一步都透着绝望,每一步都似曾相识。 “王,别来无恙?”她抬眼望向他,一双眼睛如当年的一汪澄清的湖泊。 他的嘴角若有若无地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两仪宫内,各族的王公贵族来来往往。一向瞩目的煦之自然是能引起旁人的关注。 阳光下他的银白长袍和头上金冠尤为瞩目,他比以往轻减了些,眉目越发深邃,日影之下五官如天工雕刻般俊秀,他在那白墙黑瓦的两仪宫墙下一站,所有的事物都沦为不起眼的背景。 一身青色衣裙的苓岚离他有半丈之遥,她一张素净的脸上似有期待之意,可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还能期待什么。 这个被她狠下心来推开了而又念念不忘的男子,他的眉眼与当日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时的伤痛和笑意都隐去,如今静静地站在她的眼前,她突然觉得所见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她有多少次梦见过与他重逢的时刻?又有多少次醒来之后眼角微湿? 他不说话,她却也不愿就此离去。可是她能对他说什么?说问候的话?说关心的话?说夕萱花的事?说祝福的话?还是说她还没来得及忘记他?她心中涌现了千百个念头,最后说出口的却是:“王,您是否还记得您答应过苓岚的事?” 他说过的,许她三个愿望。 第一个,她提出了回木族拜祭木族先王,他允许了。 第二个,她请他去水族故地重游,却在那里与他告别。 如今,她重提此事,她会说什么? 煦之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如常的淡然:“记得,你还有什么心愿?” 这个愿望一旦了结,他们便从此断了念想,各自退出彼此的生命。 远处误以为有热闹可看的众人假装若无其事地欣赏风景,他们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这边,似是等待着什么。苓岚犹豫了许久,用了半年才累积而成的坚固的心,在重遇他的那一刻全部裂开,一片片掉落。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在他面前却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恨自己的可怜可笑可悲,不是早就决定了要放弃的吗?为何忽然又有了垂死挣扎的欲望?不,不可袒露心声,即便改变不了结局,对槿年是一种伤害。 良久,她向他流露笑容,这个笑容,分外的明媚,如朝花,如映霞,如皓月,如暖风。 她对他说:“王,苓岚最后的心愿是,请您一定,一定要幸福。” 煦之一怔,半晌过后,他只吐出了一个字,几不可闻:“好。” 苓岚默然,只是朝他屈膝行礼,倒退数步后,转身离开,一如她曾经给他的告别。 他们只说了寥寥数语。 她和以前每一次主动离开一样,不再回头,脚下也没有丝毫眷恋的痕迹。 煦之看着她的背影,也许是最后一次目送她远离,他惨然一笑,随即又恢复了冷漠。 远离了注视的目光,她的泪终于湿润了眼眶。 “云浅瑚清,你们分别去看看长公主和柏年君在不在处所里,回来告诉我一声。”她仍自走在前方,声音有些哽咽,她不愿过于失态,随便编了个理由,让两个丫鬟离开一阵。 听着她们应声而去,苓岚的手指触摸着残留的丹桂,一碰即落。 “苓岚,你还好吗?” 是泊颜的声音,她心里一惊。 她赶紧拭泪,回身见泊颜在廊前伫立,她低头朝他行礼。 泊颜仍如昨日那般孤身一人,他这两日已是第二次见她眼睛湿润,犹带泪痕,怜惜之意顿生。他想起了那一年的祭阳日,她被罚为奴后,他和她也如今日这般在两仪殿外相视而立,她摘下发上的玉簪,交给他请他代为保管。那时日影落在梧桐之上,乱蝉纷纷扰扰如泣如诉,此刻却是桂香萦绕,霜风凄紧。 “谢泊颜哥哥关心,苓岚还好。”她嘴上虽这般说,泪水却控制不住。 泊颜只觉得这泪水每一滴都落在自己的心上,一阵剧痛。他忘了自己多久没有感觉疼痛,眼前的苓岚似乎如当年的一般柔弱,让他忍不住起了保护之念。 “苓岚,你若想哭,不必强忍。” 苓岚摇头:“我早就哭过了,今日不过是有点感伤,抱歉,苓岚失态了。” 泊颜看着她:“不碍事,我也曾在你跟前失态过一回,难道你忘了?” 她想起他那日在果林里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6 的颓然,对比起此时的神采英姿,的确落差太大,她不由得莞尔一笑。 泊颜见她笑中带泪,更觉不忍,他吸了一口气:“苓岚,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又怕冒犯了你。” “泊颜哥哥,我尊您为兄,您不必顾虑太多。” “你去年曾对葶宣说过,并不愿嫁给木君柏年,此话当真?” 苓岚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只好点点头:“的确如此,我昨夜也曾和柏年君重提此事。” “如若王这回参加好逑之会,选中的人并不是你,你会怎样?”泊颜自知说了一句恨残忍的话,他一脸的歉意。 苓岚笑了,带着几分凄酸:“不怎么样,这不是早就料到的事情吗?” 泊颜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我知道你本可成为木族王妃,有些话我的确难以启齿。这段时间,我在想……或许我可以成为你的另一个选择。”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心下狂跳,脸上也有难得的滚烫。 苓岚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了头。 泊颜从她的神态领会到她已听懂了自己的话,又道:“你我的母亲相识多年,咱们以前虽很少见面,但也勉强算得上世交。我的父亲、母亲、妹妹、外甥都很喜欢你,自然不会待薄于你的,你若不嫌弃我只是个臣子而非王族,或许我们可以举案齐眉。” “可是您心里……不是还有……?”她想起了铉琪。 “这么多年了,早该放下了,这一点你不必忧虑。” 苓岚微微紧张,她想起,就在刚才的两仪宫外,晨弛才对她说起,他打算在好逑之会邀她的事。今儿是怎么了?她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好,可忽然之间,晨弛和泊颜这两个素来相交淡如水的优秀男子为何跑到她跟前说出这样的话呢? 泊颜见她不语,问:“又或者是……你已有更好的选择?” 苓岚脸上一红:“倒也不是,只是适才在宫外碰到了晨弛君,他也说了类似的话,这让苓岚恐慌……你们该不会是在逗我的吧?” 泊颜笑了:“晨弛兴许还会逗逗小姑娘开心,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那倒也是。”苓岚讪笑。 今日真是曲折离奇,先是遇上了莫名其妙的晨弛,又撞见了冷淡如昔的煦之,最后碰到温柔以待的泊颜。若说煦之无是无望,真要在柏年、晨弛和泊颜当中选择一人,那么泊颜毫无疑问最能让她心安。可是,他们之间并无深情,只不过是一贯以来的礼敬谦让和友善关怀。他的确是个极好的人,他虽没有柏年和晨弛的王族之位,可他武功高强,成熟大度,用情专一,这些可都要比柏年和晨弛要强多了。唯一的问题,是他与煦之情同手足,又在煦之身边办事,她若真随了他,日后…… “你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就把我今日之言忘了吧,无须困扰。”泊颜的微笑混杂了些落寞。 “泊颜哥哥,我并无更好的选择。”苓岚正视着他,“只是……太突然了,您能允许我考虑一下吗?” “那当然。”他的笑意弥漫开来——她并没拒绝他。 她此时才感到有些羞涩,然后拘谨地拨弄着裙带,傻傻地笑了。 云浅从槿年处所匆忙赶回来,路上一直担忧着苓岚的情绪,可她却看到泊颜与苓岚二人在落叶翻飞的风里相对而立,脸上均带着笑意。云浅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停下了脚步,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 ☆、前夕 夜色随着寒风卷入两仪宫,槿年在案前挑起罩在灯上的纱笼,剪了剪灯芯。 “槿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苓岚走到她身边。 “你说。”槿年转头朝她一笑,示意让她坐下来。 灯影之下,苓岚脸上微微发红:“你觉得……金族王身边的泊颜统领怎么样?” 槿年狐疑:“怎么忽然说起他了?他挺不错的啊!……你……你们?” “他今日与我说了几句,关于好逑之会,我便想着,问问你对他的印象。” “可是,你不是对金君……?” 苓岚看着她:“事到如今,我哪里还敢对王有什么念想?还不如早日为以后好好打算。况且,我都十八了,又不像你们有王族身份,再过两年估计更没人要了。” “你当真不肯再考虑柏年?”槿年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要真是那样,泊颜统领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我曾记得你对他很是推崇。”有一回,槿年提起锰非对自己有意事,苓岚却道锰非不如煦之,槿年开玩笑说在苓岚心中谁也比不上煦之,苓岚当时赌气地回了一句“泊颜哥哥就挺好的”。这件事已过去了两年,此番回想,槿年却感觉很奇妙。 槿年又道:“可你真的能放得下金君吗?” “迟早的事。”苓岚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吧。” 槿年无言以对,她无法判断苓岚这句话,是让她对何事放心。 苓岚突发奇想:“假如我们都嫁到了金族,柏年会不会很孤单?” 槿年笑道:“既然这么担心他,你便留在他身边好了。” “才不要呢!你若嫁给了金族王,我便答应泊颜哥哥,陪你在锐城。”苓岚嘴上故作轻松,想起今日煦之的冷淡,心里有些愤懑,随即又想,大概以后都会如此了吧?她要么留在木族,要么为自己选一条此前不曾想过的路,放手一试又何妨?况且国公府她又不是没有呆过,国公一家待她相当好。 槿年却道:“金君未必会邀我,我听人传言,今日水族王去了趟金族处所。” “啊?”苓岚震惊,她本想说,镕昔提及,锐宫里为未来的王后准备了青色绿色的绸缎,可那毕竟只是镕昔一个婢女所言,万一说出来让槿年满心期待,过后却倍感失落,那便是她的不对了。 “水族王为了婧歌公主的婚事都低声下气至此……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槿年叹息。 “那……你怎么想的?你还是会参加好逑之会的,对不对?” “我也没想好,你若决定要去,我便陪陪你,免得你坐那儿无聊。”槿年笑道,“然后我全当是碰运气好了。” 苓岚怕她失落,心里也很不好受:没想到,我执意成全他们二人,到头来还有这么多变故。她心中想过各种可能,例如,煦之会邀婧歌,又或是邀槿年,也有可能两个人都选了,例如柏年会因为舍不得自己,在向思均提出邀约后又选了自己为妃,例如晨弛真的如他说所的那样对自己提出邀约,例如泊颜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自己……可是这些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幻想,只有一种情况会成真,而后天便是结局揭晓之时。 她知道,后天晚上会有盛大的游|行,会有灿烂的火树银花。 她不知道的是,她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7 将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盛况。 ..................... 好逑之会前夕,外头更是喧闹。 这一日特别难熬,苓岚突然将近年所累积的淡定从容全部丢弃,在槿年的处所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槿年被她晃得头晕眼花的,便道:“苓岚,你能不能坐下来?你要是坐不住,干脆回房歇息,明日早些起来打扮打扮好去见人。” 苓岚又走了两圈,终觉这自己的烦心毫无意义,领了云浅和瑚清回自己的房中。 云浅问:“小姐,您明日真的要去好逑之会吗?” “大概吧?” 瑚清又问:“若那晨弛君邀您,您会答应吗?” “应该不会。”苓岚想起晨弛,暗暗好笑。 “那……泊颜统领呢?”云浅又问。 “可能会吧?”她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还是明天再说吧,我想歇一会,晚膳不用叫我了。”二人退出去之后,苓岚倒在床榻上,拥着被衾,悲喜交加。 天色还没暗下来,房中的光线依然很明亮,她想为了自己的摇摆不定而痛哭一场,却发现泪水已经流干。心,会越来越硬的。 ..................... 泊颜自从对苓岚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心里也深觉不安,他明知煦之和苓岚之间心里仍旧有对方的,自己作为煦之的兄弟,又算是苓岚的兄长,夹在他们二人之间很不好受,却又无能为力。 这一晚,月色朦胧,淡香若有若无,他终于按捺不住,走到煦之的门外,敲了门:“王,泊颜有件事需要请您禀报。” 承列开门,泊颜迈入,却见煦之站在房中,行礼道:“属下有一句话要单独问您。” 他强调了单独二字,承列识趣,退了下去。 “什么事情如此神秘?莫非是你相中的那个姑娘的事情?”煦之眼里带笑意。 泊颜一脸严肃:“你明日选了王后之后,还会纳苓岚为妃吗?” 煦之愕然:“这与你何干?” “你若不选苓岚,我明日便邀她。” “你!……”煦之身子晃了一下,脸上怒意渐盛,“你们什么时候……?” “就在昨日,我对她说了,她并没有否决。”泊颜审视着煦之的神情,仿佛想撕开他的冷漠去窥探他的内心。 煦之冷笑,不发一言。 泊颜又问:“你确定不会纳她为妃?” “确定,你可以走了。”煦之语气甚是决绝,说完便背转了身。 ................ 熙熙攘攘的人群,苓岚看得并不真切。 忽然之间,煦之一身银白色的长袍,头戴金冠,黑发如墨,一如昨日,他含笑而来,邀请了槿年为后,又见婧歌楚楚动人,相邀为妃。苓岚的心沉了下去,却见黛色长衫的柏年邀了思均长公主,同时也来邀她,她烦郁之下断然拒绝。之后晨弛果然如那日所言来邀她,她委婉地谢绝了,把希望留给了谦恭仁厚的泊颜。终于她身边的王族女眷都被邀走了。等待泊颜相邀时,泊颜却说自己仍未忘记铉琪,带着歉然转身离开。她震惊地发现,自己成了两仪台上唯一无人相邀的女子,尴尬地受台下万众嘲讽。 醒来的时候,苓岚几乎以为这就是事实,一切已在昨日发生,直到云浅和瑚清信誓旦旦地说今天才是真正的好逑之会,她半信半疑地由她们梳妆打扮。由于做了那样的梦,她认定这便是征兆,她今日只不过是槿年的陪衬,于是她告诫两个丫头:“别装扮得太华丽了,简单一点,我去陪槿年到台上坐一会儿就可以了,完事之后我再去打听一下胭儿回来了没。” 她全副心思集中在找胭儿、禀告煦之所知、回木族还有什么任务可安排等事情上,神色越发凝重。 当她穿着一身素淡的青衣,薄施脂粉,只戴了简单的白玉耳环和几朵小金花,一脸严肃地出现在槿年跟前时,槿年忍不住道:“你这身打扮,也太对不起泊颜统领的身份了吧?”当下亲自回房拿了一支带有珍珠的步摇插在她的百合髻边,又强迫她换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毛边的浅色披风。 苓岚见槿年虽然也没怎么刻意装扮,但自己在槿年身边也不能太寒碜,便随她折腾了一番,耽搁了一柱香时分,她们二人成了最晚进场的,她们刚坐下喝了口茶,还和周围的小姐妹交谈,更来不及细看台上另一边的王公贵族男子时,长老们已开始慢悠悠地从两仪宫走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求婚】 ——特别鸣谢—— 约约约约约约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18 13:51:50 谢谢小天使支持我这篇冰箱文哈哈哈~~ 作者菌超级感动啊! ☆、求婚 今年的好逑之会是近几年来最为隆重的,一是传闻中不近女色的金族王煦之终于正式参与;二是木族王室孝期结束,木族王柏年和槿年长公主也首次出席;三是号称国中绝色的水族公主婧歌,在这第四年并没提前离开;四是火族储君晨弛也难得地出现在两仪台的左侧。 除了这五个久负盛名的王族成员,一向与金族王煦之传有绯闻的泊颜统领也是首次出现在好逑之会上,同样引来关注的,还有槿年长公主身边的青衣女子,据说她就是长公主的义妹,人们除了讨论着各族的王和公主们到底如何抉择,也议论着为何会这位传闻中的未来木族王妃也会在这两仪台上。 这一次出任长老的均是各族的王叔和王爷,皆是德高望重之辈,当他们礼让一番,一一入座后,汹涌的群情便逐渐平缓了下来。 时辰到了,还是老规矩,由男子当中地位最高的人先发起邀请。这一回,有金族王煦之和木族王柏年两位王同在,但论地位还得由煦之先来。 苓岚边吃着枣子边望向对面的锦棚,只见煦之穿着银白色的长袍,仍是冷着一张脸,盯着手里精致的金杯,一点都没有要与人相邀的喜悦。泊颜在他身后,朝她微笑,她心道:看来泊颜哥哥倒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他若真来邀我,我应了便是。想到此处她向他微微点头。 金族众人的旁边坐着柏年和几个重臣的儿子,柏年见苓岚随槿年同来,打扮倒也还算精致,脸上不悦,但又不敢过分表露。当苓岚转而望向晨弛时,晨弛却朝她咧嘴一笑,苓岚想:他不会来真的吧?这下可麻烦了。 由于男子的邀约是按照地位来排列的,王族的晨弛肯定先于泊颜,苓岚开始寻思万一晨弛真来邀自己,该说什么婉拒才不会太伤人,毕竟他曾帮助过自己,总得留些颜面的。槿年见她不停地在吃水果,却不与身边的木族女眷闲谈,低声道:“你别一直在吃啊,多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8 失礼。” 苓岚发现自己面前的一盆枣子只剩一半了,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转头望向木族的一位郡主,称赞她的发型别致。苓岚向右看去,只见婧歌公主离她们不到一丈,她一身蓝色锦袍雍容华贵,凌虚髻上玉簪珠钗,身上的宝石链子光采夺目,她端坐在水中女子的中间,却不与人交流,手里玩弄着一个玉坠子。 时辰到,长老们宣告今年的好逑之会正式开始,他们请煦之先开个头。 苓岚想起了去年三月廿六,煦之生辰宴后,他在榻上问她会不会参加好逑之会,那大概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吧?可如今她只觉得悲哀,他和她都是首次来到两仪台上,她却不能对他有所期待。 现场安静得如像无人之境,煦之在众目关注下缓缓地站起,负着双手一步步向两仪台地另一端的锦棚,阳光落在他的背上,从女眷这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面目有些模糊,只有金色的光环勾勒着他的轮廓。各族的女眷悄悄打量着他,苓岚不敢直视他,低头把自己还没吃的枣子逐一摆放整齐。 煦之的步伐不疾不徐,他并没有走向水族的女眷,而是停留在一众青绿衣裳的木族女子跟前。苓岚与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不由自主都把目光落在了槿年身上,槿年正抿了一口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既无惊喜,也无期许。 苓岚还在为槿年的淡定从容而惊叹时,煦之却拿出一件事物,递到苓岚跟前。惊呼之声与讨论声响起,苓岚定睛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一根雕兰白玉簪,宛如兰叶的金丝缠绕下,昔日的断裂之处已无痕迹,正是当年被煦之摔断了那根。 这是苓岚父亲苍颀将军送给她母亲愫眉女医的发簪,苓岚被罚为奴时曾交予泊颜保管,却被煦之没收了,后来怒而摔断之后重新修好,苓岚离开金族时却执意交在煦之手中。此时此刻,他拿着簪子,站在她的跟前。 苓岚手里拿着两个枣子,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去接过玉簪,心想:他把簪子还给我,是要表示跟我断个干净的意思吗?还是……? 煦之注视着她迷茫的脸,故作镇静地道:“你那日曾说过,最后的心愿是希望我一定要幸福,既然如此,我只能请你成全。” 苓岚峨眉轻蹙,尚未完全理解他话里的含义,不由得疑惑地望向槿年,却见槿年望着她抿嘴而笑。 “苓岚,你可愿嫁到金族为后?”煦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苓岚疑心自己的梦还没有醒,或者是她听错了,也有可能煦之喝多了走错了方向,但是不对啊,他喊的是她的名字,而这也是她的发簪。 她的默然不语让煦之很是尴尬,她不会在思考着如何回绝他吧?要此番真被拒绝,这个王当得也太憋屈太没面子了。他略带委屈地问:“为何不语?” 苓岚意识到无数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余光中既察觉到了婧歌的惊怒,也感受了柏年的隐忍。她右手徐徐放下了手里枣子,在自己的左臂上掐了一把,还好,有知觉,应该不是做梦,可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吗?不该会是幻象吧?于是她笨拙地站了起来,举起手用食指戳了戳煦之的肩膀。 煦之被她奇特的举动弄糊涂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苓岚确认了这一刻的真实性。可他刚才怎么说来着?嫁到金族……为后?于是她小声地问:“您刚才说什么了?” “你当真没听到?”煦之一脸无奈。 “好像听到了。”她讪笑着抬起头,他的眼角眉梢如此熟悉,却逐渐变得模糊,长睫毛一颤动,眼泪就不自觉地溢出了眼眶。这一刻的确曾出现在她的梦里,只不过她没想过,他会邀她为金族王后。她再有能耐又如何与其他公主们相提并论?她还没来得及去思索别人会怎想怎么看,她也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人的反应有多激烈,这段时日以来强忍着不在他面前流下的泪水仿佛得到了宣泄的良机。 煦之一向都是怕她哭的,这回更是慌了神:“不哭不哭。”说罢把玉簪放在怀里,伸出手为她轻轻拭泪。这泪水刚刚拭去,又有新的滑落,晶莹剔透,划过她素淡的妆容。煦之捧起她的脸低声道:“你再哭我可就忍不住要抱你了,你确定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事吗?” 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人,连那威胁的意味都没变,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终于笑了,煦之心下稍安,嘴上却没好气地催促道:“你好歹给句话啊!到底要不要嫁给本王?所有人都在等着呢!” 苓岚心里自然是千万个愿意的,可在万众之下她也实在说不出口,红着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既不表态,本王便替你作主了,”煦之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霸道地牵起了她的小手,“走吧!” 苓岚被他拉着向长老席位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忽然想起了槿年,还有本来说好要来邀她的泊颜…… “等等。”她停下来想回头看看他们。 煦之哪能容得她反悔:“等不及了。” 他毫不客气地拽着她走到金族和木族的两位王叔跟前,两族的王叔脸上的惊讶之色仍未平复,尤其是金族的王叔,他疑虑的目光在苓岚脸上徘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磕磕巴巴地念着他原本早已说了无数遍的祝福语。煦之和苓岚虽觉得王叔的失态有些夸张,但此时心中满满的喜悦却让他们无暇顾虑这些细节。 待王叔说完,煦之从怀中拿出白玉簪,轻轻插在苓岚的发髻上,这件事他期待得太久了,是以有些紧张和颤抖。 苓岚此时已不敢回望众人,只得由他一路牵着,垂头随他走入两仪台后面的宫门。 她依稀听到背后传来了欢呼与尖叫,也许因她而起,却与她无关了。 他拉着她的手,以她勉强能赶上的速度沿着两仪宫内的白墙下狂奔,毫无往日的威仪,沿路的侍卫、宫女和随从都惊得掉了下巴。她落在他后面一步的距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直到他们跑到最边上的那座僻静的小阁楼下,他才猛地转过身来,抱住仍气喘吁吁的她。 她的手无处安放,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伸出双臂环绕着他的颈脖,看着他满是埋怨的眼睛,她笑了起来。 “苓岚,你知道错了吗?”煦之严肃地看着她。 “知错了。”她明白他是在怨自己在水族的溪边狠绝地离开了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煦之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本王该怎么罚你?是要轻轻地罚还是重重地罚?” “苓岚肯定不希望被重罚……”她撅着嘴,瞥了他一眼。 “嗯,那本王就轻一点。”他笑了笑。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已被他的唇所覆盖。他的吻如花瓣沾着朝露,轻柔而缠绵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39 ,在这秋末初冬的早晨,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驱散了她心中堆积的寒意。 良久,他总算放脱了她,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她的一脸红云。她羞涩地依偎着他,长久以来的不安和烦扰彻底消散。两仪宫的黑瓦白墙之下,他们微笑相拥,银白色的长袍与青色的衣裙在风中扬起,他们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的安宁与满足。 他和她各自在久违的拥抱中找到了记忆里的温暖,过往的点点滴滴凝聚在思忆之中。 静默许久,煦之抱着她的双臂拥得更紧了些:“你可知道,这半年多以来我有多生气?” 苓岚嘴角带笑:“苓岚也很不好受。” “你这丫头,”煦之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胆子够大的,居然敢拒绝本王。” 苓岚却想到了她狠心拒绝他的原因:“哎呀!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槿年……还有泊颜哥哥他们……” “别管他们!”煦之恨她总习惯考虑旁人而忽略了他,低头用重重的吻来教训着她。 趁着她喘息的间隙,他在她唇边笑道:“难道你忘了吗?我是个自私的王。”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可以继续发糖了……】 ☆、后续 当煦之大摇大摆的拉着苓岚的手消失在两仪宫门口后,在场除了槿年和泊颜保持了惯有的风度以外,其余所有人都议论着煦之出人意料的选择,很长一段时间后,好逑之会才得以恢复。 柏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面带笑容邀走了思均长公主。 晨弛远远望了望槿年和婧歌,犹豫了一下,潇洒地离开了两仪台。 随后,脸色异常难看的婧歌也不愿在台上呆坐下去了,寒着一张俏脸领着宫女们离去。 槿年见身边相熟的几个女眷都走得差不多了,才领了若桃、云浅等人回处所。她踏入两仪宫时看到了泊颜与承列在到处张望,似是在找煦之,她想起了苓岚曾说过,泊颜是打算邀她的,可如今煦之抢先一步,在所有贵族男子之前邀走了苓岚,她心想着不知泊颜是否会感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泊颜见槿年一身碧色长裙,玉簪螺髻,虽与平日无异,却也想到了槿年兴许会期待煦之的邀约,有些担心她会伤心或想不开,便主动向她行礼:“长公主。”他本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该说什么。 “统领,你……还好吧?”槿年对他微微一笑。 泊颜很是意外:“长公主指的是?” “好逑之会,你觉得如何?”槿年试探地问。 她并无悲戚之意,泊颜心下稍安,道:“还好,您认为呢?” 槿年见状,知他无恙,笑道:“有情人成眷属,挺好的。” “这两个人……真是的……”泊颜忍不住笑了。 槿年见泊颜比自己还高兴,禁不住猜测他的心思,她又不好意思当面说苓岚曾提起会答应泊颜邀约之事,心道:这位泊颜统领并无难堪之色,看来他对苓岚不过是照顾和关怀罢了。 她从未与他这般交谈,只觉得他如苓岚口中描述的那样,的确是个随和的人。看来他也是旁观者清。她笑道:“最终金族与木族还是联姻了,我如今只等着去你们的锐宫喝喜酒了。” “正是!”泊颜笑出了声。他对苓岚并未真正动情,还一直担心万一自己真邀了苓岚,煦之会不会各种忌恨,然后他便从此不得安生。此时见煦之与苓岚这扭扭捏捏的一对终于得偿所愿,他乐得开怀大笑:“看王如此着急,恐怕这婚礼也拖不到明年了……” 槿年笑了笑:“看来今年喜事很多呢!听说土族王近日添了个小王子,加上柏年与思均长公主的婚期早定在了腊月十日,别忘了,咱们还有个年终祭礼。” “如此说来,要辛苦长公主了!”泊颜连连作揖。 “也谈不上辛苦,都是自家的弟弟和妹妹。”槿年眼神闪着光采。 泊颜却会忽然想到,柏年和苓岚都要成婚了,而眼前的这位美丽而坚韧的长公主却仍未觅得良人,心里有些不忍,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朝她流露友善的微笑。 泊颜和其他金族男子一样有着轮廓分明的面容,却不似煦之那样冷峻,他的笑容柔和如春风暖阳,槿年不敢细看,与他闲聊了几句便告辞。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很久以前就对她印象甚佳,认为她容颜秀美,低调内敛,如今更觉她端庄大气,温文尔雅,对她更是敬重,也多了几分怜惜。 大概越是优秀的人,越是难找到与之相匹配之人。他想起了煦之与苓岚的兜兜转转,他那颗死掉了的心,如今逐渐复苏了,以前错过的姻缘,说不准很快就能遇到。 .................... 晨弛从两仪台的一侧离开,正欲回两仪宫,眼角的余光扫过拥挤的人群,却见一个暗红色斗篷的女子正挤身人潮。他霎时间想起了胭儿,又自觉多心了:她又怎么会在此处? 那日在街头偶遇苓岚,他对她的那一番话并非临时起意,可如今见她被煦之邀走,虽谈不上有多难受,但仍旧有些失落。天下间的美貌女子成千上万,能真正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却也没有几个。 他早已习惯了拈花惹草的外名,也不觉为耻,飘然离开好逑之会的这一刻,他依旧被众目注视着,可五族之内又有谁会真正了解他?他真正心仪过的女子,有一位宁愿与侍卫私奔都不愿留在他身边,有一位因他的一时冲动选择了怨恨和远离,他原以为还能再遇上让他心跳加速的人,却没料到,心动才刚刚开始就被迫抽离。 事实上,他所见的暗红色斗篷的女子,的确是他所记起的胭儿。 胭儿在金族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又多番寻访了数地,总算有些消息,急匆匆地赶至两仪城时,却惊觉这座城池已被各族的年轻男女和他们的亲属攻占了。好不容易才抵达西市的客舍,那掌柜抱怨她迟迟不来,客房早租出去了,勉强给她腾了个小房间,又说时常有个青衣女子来寻她,说一有她的消息便让掌柜前去两仪宫找苓岚姑娘。 胭儿随着人群涌向两仪宫前的两仪台,却刚好看到了银袍金冠的煦之站在一身青衣的苓岚跟前,神态亲热,最后牵了苓岚的手走向长老们。众人喧哗不止,胭儿忍不住问:“请问那位男子是何人?” 身旁的人立时像听到了难以置信的问话,七七嘴八舌地答道:“那便是大名鼎鼎的金族王啊!” “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从哪儿来的呀?连金族王都不知道!” 胭儿一愣,随即又笑了,没想到那个冒充水族女医子弟的木族少女,居然成了金族王后。如今这阵仗,恐怕一时半会也难见着苓岚了,也不知道以苓岚此时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0 的身份,还是否会和自己一起去寻晴霓,还不如暂且避过这盛会再说。她抬头望向两仪台的另一侧,却见紫袍红冠的晨弛坐在锦棚内,仍自出神。 她曾经的、所谓的夫君,如今想要向台上的哪位佳人相邀?她不禁好奇地打量着另一端的贵族女子,她们有的浓妆,有的淡抹,有的娇媚,有的温婉,有的娴静,有的优雅。然而当一位英气勃勃的年轻木族王族选择了鹅黄色的土族公主后,晨弛似乎迟疑了一阵,却转头离开了锦棚。 胭儿眉毛一挑,想起了那一夜晨弛对她所言:我心里,是有你的。 她摇了摇头,浅浅一笑,转身融入了茫茫人海。 ................... 日影之下,宫墙边上,苓岚把脸埋在煦之的胸前,依稀感觉远处有些声响,想必是回两仪宫中的人越来越多,她推了推煦之:“王。” 煦之的手仍搂着她的纤腰:“怎么了?” “大家都回来了。”她抬头望着他,虽然他们算是一对了,可公众场合搂搂抱抱仍旧有失体统。 “你的意思是……想要换个没人的地方?” 苓岚一把推开了他,嗔道:“我要回处所了!”说罢转身就走。 煦之笑着拉住她:“回来!本王都没允许你告退。”都这时候了,他才来摆架子。 苓岚生气地瞪着他,却见他抬起头望向小阁楼。这个小阁楼,她曾在此处撞见过晨弛,而晨弛那时才对她说,暮阳药师的小徒弟便是他的侧妃胭儿。想到胭儿,苓岚道:“王,前些日子苓岚去了趟火族。” 煦之早听闻此事,后来承列也对他说了苓岚去找晨弛只是为了那致人昏迷的毒粉之事,他笑道:“我听说了。”就拉着她走向阁楼。 “原来我一直在找的人是那晨弛君的侧妃。她确认了那药粉选自夕萱花,但是……”苓岚有些犹豫,“夕萱花虽在十多年前被毁,保留的少数却在十多年前被她的师姐带走了,而她的那个师姐,居然恰好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姑。” 煦之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苓岚心里害怕。”她站在楼梯上,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怕他会遭遇不测,也怕一心想要谋害他的人,与木族有关,与她认识的人有关。 阁楼上的两名侍卫听见楼道里有人声,走到楼梯查看,见了煦之,向他行礼。煦之本想着找一个人无人之处诉衷情,没想到这偏僻的旧阁楼居然有人守着,扫兴地把他们撵走:“你们在底下守着,不许让任何人上来,本王在此有要紧事商量。” 待煦之和苓岚上了阁楼,那两名侍卫便退下了,此处鲜少人来,除了数张几案和凭几以外,并无他物,还好打扫地干干净净的。 苓岚站在阁楼中间,等候着煦之的问话,煦之却拥着她不说话。 “王,您不是有要事与我商量吗?” 煦之笑了:“要事的确是有的,不过没什么可商量的。”说罢在她脸上吻了吻。 苓岚犹自不解,煦之凑到她耳边:“这就是要事啊!你想和本王如何商量?” 她这才反应自己是被他拐骗了,又羞又怒,转头避开他的亲吻:“我在跟您说正经的!” “那……说完正经事之后,咱们能不正经一小会儿吗?”他笑着用亲昵的语气问。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剧情+糖 ☆、旖旎 苓岚忽然意识到,原来眼前的王比她想象中还要厚颜无耻……往日里的道貌岸然果然只不过是虚像。她羞赧之下甩开了他的手,煦之知她脸皮薄,收起调笑之意:“好吧,你说吧。” 苓岚请他坐下来,把胭儿所言之事都详细地告诉了他,还说本来约了胭儿在两仪城相会,然后打算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他后,便交由金族去管,然而如今胭儿不知所踪,她也有些担心胭儿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是否会有危险。 煦之也对晨弛的这个侧妃感到好奇,听了苓岚说完后,他责怪她道:“你私底下做了这么多事竟然还想瞒着我?万一中途有什么闪失,你让我往后怎么办?” “苓岚可没想这么多……”她心下感动,主动往他身边挪了挪。 煦之伸手抱住了她:“以后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想我,还有你的母亲。不要再胆大妄为了,就像上一回,自己独自在水族骑着马先跑了,倘若出了什么事,你一个人能怎么办?” “是。”苓岚把手搭在他的后腰,两个人相拥而坐,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过了一会儿,煦之忽然笑道:“本王在想,送去木族的采择之礼,此时不知道是否已到了你的云骑将军府?” “啊?”苓岚抬头望着他,脸上一红,“您此话当真?”他早已暗里预备了此事?她忽然想起镕昔那日所言,锐安殿的内务收到了一些青色和绿色的绸缎布匹,如此说来,他的确是早有预备要在好逑之会邀她的。可是他们不是早已闹僵了?还分开半年了吗? 煦之笑而不语。 “可是,要是我没来好逑之会,您又已经派人去了木族……您该怎么办?” 他笑道:“那我便改邀槿年长公主,然后飞鸽传书到木族,让人把礼转送至木族的王府。” “哼!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把你留给槿年。”苓岚挑眉道。 “你敢不来?”煦之逼近她,她嬉笑而避,他忍不住在她脸颊轻轻咬了一口:“你今日若不出现,本王带人闯进你住的处所,亲自把你抓来!” “苓岚认定了您会选槿年或者是婧歌公主……” “所以呢?所以你就打算跟泊颜了?”煦之气恼,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苓岚被他掐得微痛,揉了揉脸:“泊颜哥哥跟您说的?” “那家伙!”煦之“哼”了一声,“他到底是不是为了刺激我才那样做?他真的对你说邀邀你吗?你真的没推却?” “谁叫您前日对我那么凶那么冷淡?”苓岚小声抱怨。 煦之猜想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自然是泊颜见苓岚伤心,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如今美人在怀,他心情舒畅,也不愿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他认真地问苓岚:“你当真认为本王对你又凶又冷淡?” 苓岚回想了前天的碰面,他确实很无情,寒着一张俊脸,连话都不肯多说,于是她点了点头。 煦之笑意逐渐弥散:“那……本王对你热情一些,如何?”在她正欲愠怒之际,他凑过去贴着她的唇伺机而入,强行将自己喂进去。 苓岚抵在他胸口的双手渐渐软了下来,全身的力气如被他吸走了一般。煦之将她捧到自己的大腿上,握住她的后颈,用那温度和湿度搅乱了她的心。 有了此刻的浓情蜜意,往昔的悲伤已淡无痕迹,而即将到来的困惑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1 与无助,也暂且不必顾虑。 阁楼之外冬意初临,内里却温暖如春。 ......................... 槿年回到处所时不见苓岚,料想她在煦之身边,想着他们误会已销,此时大概有些私话要说,可她身边连个丫鬟也没带,怕是不太方便,于是让云浅和瑚清去金族处所问问,若苓岚在那,便到一旁候着。 想起适才在两仪台上,煦之向苓岚提出邀约之时神色自若,直到苓岚流泪他才开始手足无措,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长老面前请示,随后急急忙忙地跑了,恐怕他金族王冷落冰霜的形象算是毁于一旦了。他的反常举动引来了众人的议论,大家都说金族王抢走了木族王未来的妃子。槿年想到此处又觉得好笑:如今金君算是成了我的妹夫了么? 若桃在一旁仍旧纠结:“长公主,您说那金族王邀的怎么会是苓岚小姐?” 槿年又不能说苓岚为奴之时早与煦之熟悉,只好微笑道:“这是各人的缘分。” 若桃正要为槿年鸣而不平,外头有个内侍进来,说有信件要交给苓岚。槿年先替苓岚收下,心却想: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我还是先去看看柏年那边情况如何吧…… 槿年行至两仪殿东面,却见水族王和婧歌公主等一行人正带着行装匆匆向两仪宫东门赶去,各自对望一眼,水族王只是向槿年拱了拱手,槿年停下来向他行礼。 婧歌像是很不情愿地和槿年打了个招呼,又多看了槿年几眼。槿年猜想她心里不痛快,也不愿和她多说什么,只是微笑致意。也许在婧歌的心中,她曾把槿年视为最强的对手,然后槿年却并未真正对煦之动情,因此婧歌无法在槿年身上找到同病相怜的情绪。 槿年目送他们离去,心道:婧歌公主如此绝色佳人都尚且未能觅得如意郎君,恐怕我还得等个两三年吧? ........................... 泊颜和承列回到处所不见煦之,生怕出意外,命人到处找,最后有人回报说,小阁楼下的侍卫说金族王在阁楼里有要事商谈,不让旁人进出,泊颜与承列对望一眼,均自汗颜,只好跑到小阁楼下候着。云浅和瑚清闻言也追了过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楼道里传来了煦之的声音,像是正缓缓下楼。 “你用不着亲自过去,命人传话便是。” “我怕下人有遗漏,不周到。”苓岚道。 “你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煦之又道。 苓岚笑道:“我现在也没什么特殊的身份啊……” “你……你是想让本王早日把你娶进门是吧?” “哪有?我才不着急呢!”苓岚说完之后,便噗嗤而笑:“您别闹,小心脚下……别闹了!” 守在楼梯口的几个侍卫登时面露诡异的笑容,泊颜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在楼梯口咳了一声,上面立马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煦之才慢吞吞地走下来,见下面围了一群人,还包括苓岚的两个丫鬟,神色有点尴尬,带着金族的手下先行离开。 云浅和瑚清知道苓岚还在上面,连忙走上楼梯,只见苓岚正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满脸通红地玩弄着裙带。云浅和瑚清齐声道:“恭喜小姐!” “你们也来了?”苓岚心道:这回丢人了……原来下面那么多人…… 云浅笑道:“大家都在到处找金族王和您。” “我得去看一下胭儿回来了没。”苓岚转移话题。 瑚清道:“小姐去的话不太方便,这点小事瑚清来办就好了,您先回处所,马上就到用膳的时间了。” “那便一起回处所用过午膳再说吧。”苓岚也觉得饿了。 抵达槿年的处所,下人说槿年长公主去了木族的处所和木族王商议联姻的事情,恐怕中午不回来用膳了,但是外头有人交了一封信说是给苓岚小姐的。 苓岚接过来一看,信上并无署名,拆开却是胭儿写的,里面并无详细内容,只是说她回来了,约她明日上午在东市的一家茶寮相见。苓岚一看这茶寮的名字就纳闷,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胭儿回来了,不管有没有新的消息,都是件好事。 槿年在木族处所,苓岚却不敢过去,毕竟她前两日刚回绝了柏年,今日又接受了煦之,此时见柏年等于让他不痛快,于是一下午都呆在槿年的处所。偶尔会有些不太熟悉的人过来道喜,苓岚既无亲属和长辈在此,只能亲自应对,她觉得自己似乎到现在才真正回过神来。 黄昏时煦之和承列上门了,苓岚很是意外。煦之一下午都在接受各族的王公贵族的道贺,如今总算有闲暇,又觉得他们之间终于不必再偷偷摸摸了,便大大方方地来找她。 苓岚见他换了身闲服,满脸笑容,却想起今日他对自己干了些“不正经”的事,后来还被一群下属逮到他们在幽会,难为情地把视线挪开。 “苓岚,你这是在生气还是在害羞?”煦之喝了口茶,笑道。 被他当众调戏的滋味可不大好,苓岚瞥了他一眼:“您怎么过来了?” 煦之本想说来看她,转念一想,答道:“本王是来找你们长公主的。” “哦?”苓岚颇为好奇,“她去了木族处所还没回来,您找她有何事?” “你的家人又不在两仪城,本王得先和她商议一下你我的婚事如何安排……”煦之面不改色地道,“此事可要抓紧,免得你说我不给你身份……” 苓岚后悔自己多言,困窘得不知道该如何搭话,只见候在一旁的承列、云浅和瑚清皆有笑意,苓岚不由得对煦之怒目而视。 煦之笑了笑:“你这几日有何打算?” 苓岚轻“哼”了一声,道:“我明日先去见胭儿,后天便动身回木族了。” 煦之虽舍不得她,但想着她早点回去,也好和她母亲商量:“也好,我还得回锐城处理些事情,我多派些人送你回去吧。” 苓岚想了想,觉得不合规矩,可又不好婉拒他的关心。 煦之与她聊了些闲话,又说起为她辟了一处宫殿的事情,苓岚对锐安殿的几个宫女印象都不错,选了镕昔等人留为己用。谈到将来的事情,苓岚虽羞涩,可总算有了些真实感。 时候不早了,煦之问她是否要同去两仪台上观礼,苓岚不敢和他当众秀恩爱,可转念一想,总不能又和他去那小阁楼吧?想起早上被他骗了上去搂搂抱抱小半日,恨得牙痒痒的,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 毕竟这是一场属于他们的庆典。 当下苓岚回去换了身打扮,衣饰亮丽地与煦之相偕走向两仪台。槿年和柏年他们已经到了,见了他们同来,槿年冲他们微笑,柏年勉强点了点头,不再看他们。 煦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2 之和苓岚尚未成亲,公然一起坐在两仪台的正中不妥,煦之干脆放弃两仪台上的主位,站在两仪宫门外地角落与她并肩而立。二人脸上喜形于色,看着满城欢欣鼓舞的人们,不时地相视而笑。 火树银花漫天飞舞,在夜空划出亮丽的轨迹,璀璨地燃烧着,他们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悄悄握紧了对方的手,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正如烟火般明丽,均觉今生今世能携手共赏此良辰美景,已是圆满无求。他们随大家一起默默地祝福着此时同在现场的知心人,愿携手到老,白首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特别惭愧~好想把这篇文从头到尾大修一次~~或许等七月份完结了,我再慢慢改吧~】 ☆、进展 次日上午,苓岚穿着寻常青衣,带着云浅和瑚清低调地出了两仪宫,一路不停直奔东市的茶寮,一众的侍卫皆微服紧随其后。沿途虽有路人朝苓岚大量了几眼,但似乎并没有认出她的身份。 胭儿换了浅绯色的袍子,外披暗色斗篷,早早在茶寮的最角落等候,此时里头没什么人,很是安静。 “真没想到,”胭儿一见苓岚便笑,“我居然跟未来的金族王后在一起呆了那么久。” “嘘……”苓岚看胭儿和往日无异,“你就别笑话我了,你怎么那么久才来?没事吧?说说看,有收获吗?” “有是有,不过还不算大。”胭儿给苓岚倒了杯茶。 苓岚环视了四周,只觉这茶寮与当年已有些不一样了,她抿了一口茶:“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胭儿道:“我去了趟金族,前两个月什么都没发现,后来无意中在一个市集遇到一个中年女子,才感觉有些眉目。” 苓岚听她说有了发现,手里捧着茶盏,更是凝视细听。 “我之所以遇到这位大娘也是机缘巧合,我在金族的一个镇上买东西的时候,注意到她的手上的伤痕,反复追问,她才肯提起了八|九年前的旧事。她曾在金族与水族交界的山头被毒蛇咬到了,她所说的那种蛇全身通红如血。我猜应该是我们火族药师所养的血蛇,这种蛇奇毒无比,一旦咬了,虽不会立时毙命,却会全身溃烂,哀嚎三日才死。” 苓岚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心想既然胭儿最近遇到了这个大娘,这大娘肯定是没事了,才稍稍放心。 胭儿又道:“那大娘被蛇咬了之后很是害怕,连连尖叫,却引来了蛇的主人,是个粗布衣裳的女子。那女子把蛇逮了回去,给了大娘一瓶药,叮嘱她内服外抹,还不许她说出此事。那大娘本想骂那女子乱放毒蛇咬人,可见她耳目不聪,心中不忍,便离开了,只是被蛇咬的伤口附近的皮肤,过了这么多年腐烂的疤痕。” 耳目不聪?苓岚有些奇怪。 胭儿续道:“我猜她遇到的那个养蛇的女子,九成便是我师姐晴霓。” “这么说……她的确在金族?可她为何会耳目不聪?”苓岚忍不住问道。 “以前应该是在金族,如今我便不得而知了。我按照那大娘所提到的方位整整找了一个月都没有任何发现,所以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至于我师姐为何会耳目不聪,这是源于十三年前,我和她之间的一个赌。”胭儿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只是此事关重大,这里人多口杂,还是日后换个地方再说吧。” “那……我回去把此事禀报王,请他派人去搜查,这样可好?” “我此番来两仪城,也是因为觉得凭我的一己之力实在太过渺茫,如今你要当金族王后了,我便全都依仗你了。”胭儿笑了笑。 苓岚被她说得满脸飞红:“你还取笑我。”她想着胭儿也是火族储君的侧妃,地位也很尊贵。 “我本想去两仪宫找你的,可是我昨日在宫门前看到晨弛……我不太想见到他。” 苓岚只觉得他们二人关系过于复杂,只好道:“我估计这两日各族的王室都会回族了,槿年长公主是我的结拜姐姐,我想你随我住进两仪宫的处所倒也无妨。” 胭儿却为苓岚的来头而吃惊,在她的印象中,苓岚既是水族女医的女儿,又曾是金族王的侍婢,昨日发现她即将成为未来的金族王后,如今又多了个木族长公主义妹的身份……胭儿有点糊涂了,也不好多问,答应随她先去两仪宫再从长计议。 她们又在茶寮里小坐了一会,眼见茶都喝得差不多了,苓岚知煦之今日午后便启程回金族,打算趁早回去知会他一声,她领着胭儿和丫头们开始沿着东市往回走,不料没走几步,遇上了木族与火族两队人马一前一后路过,都准备从东门出城。 苓岚心中一惊,就如胭儿不愿与晨弛厮见一般,她也没有心理准备去和柏年寒暄,即便如今他们已无亏欠,可眼看就要迎面撞上了,该如何是好? 木族的青衣人跟随着柏年,不远处正是橘色衣衫的火族人,还有一众绯衣、紫袍的贵族。 苓岚见胭儿用斗篷的帽子盖住了头,转向一边,于是和云浅瑚清一同退到道路的另一端,假装在挑选路边的小玩意。 柏年骑在高头大马上,并未留意路上的行人,木族人浩浩荡荡地过去后,紧接着是晨弛率领的火族队伍,晨弛路过之时,不禁朝那暗红色的斗篷多看了几眼。 苓岚侧耳倾听,明显听出大队人马都过去了,才带着云浅和胭儿回头找胭儿,却见晨弛一身紫色长袍,并未随众人离开,他下了马,走到胭儿的背后,喊了她一声。 苓岚只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躲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却听见晨弛道:“是你吗?” 胭儿知道他已认出自己,转过身来,并没有行礼,只是看着他,眼眸沉静,不发一语。 晨弛修眉凤目透着惊喜,嘴边露出一抹笑意:“这么巧。” “有事吗?”胭儿如常平静。 “没事,就是想……打个招呼。”晨弛的笑容渐冷,期待之色也淡去了,他怔怔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停留半晌后终于上了马:“你好好保重。” 胭儿并不搭话。晨弛本想问她近况如何,事情办理得如何,手上银钱够不够,在何处居住,又想请求她事情完结之后回火族,可他知道自己在胭儿跟前,任何时候说任何话都没任何意义,他黯然地掉转马头,带着身边停下来陪伴他的两个下属一起赶上大队伍,走了数丈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胭儿一眼。 苓岚见晨弛一改往日的潇洒和倜傥,心道:原来轻浮浪荡的晨弛君,居然载在了胭儿的手里,看他对她眼神,倒是真心的,也不知道胭儿为何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的。 东市的大街人来人往,苓岚被迫旁观了这一幕,她对胭儿的事情更是好奇了,只是以她们目前的相熟程度,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3 苓岚还不敢多问。待晨弛走远了,她回到胭儿的身边,眼里有些疑惑。 “走吧。”胭儿对她笑了笑,却无任何喜色。 回到两仪宫,苓岚带着胭儿直接去了金族的处所。苓岚已很久没来此地,只觉得无比的亲切,金族的守卫和宫女们自然是认得她的,都礼貌地向她行礼,并恭敬地引她入内。 煦之正在内堂收拾书册,见了苓岚,笑容满脸:“本王还道你不来相送了。” “王,给您引见一下这位姑娘。”苓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胭儿,说她是晨弛的侧妃,她又不乐意承认,可她如今已不是火族的药师。 胭儿上前行礼,也不说其他客套的话,直接把所查到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煦之。其中一部分前因,苓岚昨日在小阁楼已经和他说过,煦之听闻,沉默良久,才对胭儿道:“此事让你一个女子来办实在是太危险,可是……如无你的参与,本王恐怕也不知如何寻找。但若邀请你到金族,你的身份又有些尴尬。” 胭儿微微一笑:“胭儿的身份,王大可不必顾虑。我已和火族王室脱离了干系。” 煦之转而望向苓岚:“苓岚,你意下如何?” 苓岚本来就不是一个能拿主意的人,她虽觉得把胭儿带到金族更为合适,可这也要看胭儿自己的意愿,她转向胭儿:“你觉得怎么样才合适?” 胭儿对他们二人道:“胭儿是在想,如果王不嫌弃,可以把胭儿收为金族的药师,这样胭儿可以借寻药之名,与您的下属一同在金族境内探寻。” 煦之深觉为难,他与晨弛关系本来就很一般,考虑晨弛日后还要当火族王,地位是跟他比肩的,若忽然收晨弛的侧妃为下属,即便胭儿说已和晨弛脱了干系,可若日后晨弛因而生怒,那也是影响两族关系的。 胭儿见他迟疑,起身向他下跪,行了大礼:“胭儿恳求王能成全。” 煦之知道她此行一是为了寻找她的师姐,二也算是在帮自己查刺客的下落,只好答应她,在巡查期间任命她为药师,以便利行事。他唤了承列过来,命他把胭儿带下去,换上金族的衣服,并嘱咐他不必多言,对此事保密。 ☆、暂别 承列领着胭儿下去后,识趣地关上了门,煦之见苓岚仍跪坐在侧,趁四下无人,伸手将她拉了过来。 “您又来了!”苓岚发现他如今待自己亲热的频率大大提高,笑着推开他。 “怎么?本王都要回金族了,你也不依依惜别一番?”煦之挽起了她的手,“好歹也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哄本王啊!” 苓岚笑道:“苓岚言辞笨拙,可不会说这些。” “赶紧学学呗!”他轻轻转动着她晚上的白玉镯。 “这还能学吗?”苓岚忍着笑。 “我来教你。”煦之凑到她耳边,“以后我多讲一些给你听,你很快就学会了。” 苓岚斜睨着他,心道:也不知道他一个从来不近女色的王从哪学的这些调戏人的法子。 煦之从她背后抱住她,双唇贴在她的耳根,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王,苓岚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哦?说来听听。”煦之本想趁无人在侧与她多亲近,但此时佳人已在怀,即便她花间喝道也无妨。 “您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认出我就是您当年受伤时遇见的人?”苓岚想起他瞒了那么久,有些好笑。 到了这一步,煦之只好坦白:“祭阳日,就在你说\'苓岚愿受鞭刑\'的时候。” “啊?”苓岚没想到这么早,她想起那时的自己,在两仪殿上一直低着头不敢啃声。 煦之见她惊讶,问:“怎么?” “这么说,您把我收入金族为奴,是因为您认出来了……?”她狐疑。 煦之笑道:“你觉得呢?否则以本王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收容一个异族的丫头?” 苓岚感激他一眼就把自己认出来了,可她又有些懊恼:“就我都没救得了您,不过说了几句话,扎了个伤口而已。您就为了那匆匆一面?难道苓岚就没有其他可取之处让您收留了吗?” “傻丫头,要是你真的一无是处,我又何必千里迢迢把你带回锐城?留在两仪城交给锰非照顾一下便是。” 苓岚撅着嘴表示不满。煦之搂得她更紧了些,笑道:“我待你不薄吧?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我。” 听他提起了锰非,苓岚想到了此前锰非曾向槿年提亲的事情,又问:“锰非公子如今怎么样了?娶妻了吗?”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煦之疑惑地看着她。 苓岚悄声对他道:“他在去年年初曾向槿年求亲。” 煦之一脸震惊,苓岚想:看来此事真的无人知晓。 “他今年四月时娶了金族的小郡主为正室,”煦之道,“锰非嘛……看上去是文气了点,但是品行端正,脾气也好,属于谈笑风生却不流于俗的类型,倒也是个良配。” 苓岚点头:“我也觉得锰非公子很好。” 煦之不悦:“那本王呢?你怎么从来不夸本王?” “……”苓岚没想到他连这个也会吃醋,笑道:“我只是觉得他和槿年也算是般配的。只是如今,槿年……” 煦之打断她:“她贵为长公主,自然用不着你多管。你以后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事,还有本王的事,嘿嘿。” “无才无德,苓岚怎敢管事?”她嘴上虽谦虚,眼神却狡黠。 “后宫的主子就你一人,你不管,谁管?”煦之笑吟吟地望着她。 苓岚脸上微红:“苓岚日后尽力而为。我从来都没搞明白,为何王会选我而不是那些公主们?只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那样的相遇?或者,我算是近水楼台?”她想起了娴歌、婧歌,还有槿年,相比之下,她觉得一开始自己并不出众,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曾经相遇了。 “她们没你好欺负。”煦之笑着凑了过来。 “王!”苓岚知道他又在胡说了。 煦之不再与她纠缠这些话题,反正他的倾心也无需任何理由。他亲了亲她如玉琢般的颈脖,沿着耳根一路吻到了脸颊。 胭儿换好衣服后,随承列前来拜见煦之。苓岚见胭儿一身白衣,有一股飘然的仙气,另有一番韵味。胭儿对苓岚说,本来告诉她关于晴霓与自己相赌之事,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来日苓岚嫁入锐宫时,她再前来正式拜见王后,到了那时再慢慢告诉苓岚。苓岚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煦之对胭儿这番话极为赞赏,微笑点头。 午后,苓岚带着随从在两仪宫外送别煦之,她本想送出两仪城,但煦之阻止了她:“别送了,我不放心。”他言下之意是说,怕她带的人少,回来路上不安全。苓岚却想起了去年他说的,怕自己送着送着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4 便舍不得他一路跟着回去了,心里倒真想跟着他回去。 次日,苓岚与槿年依依惜别,带着将军府上的人开始动身回木族,煦之留给她的一队金族侍卫则换了庶民的服饰跟随在后护送。走了三日,抵达木族王城时,苓岚毫不意外地发现她又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族民们口中提了一年多了的未来木族王妃,已经接受了金族王的邀约,而他们以为会成为金族王后的槿年长公主,竟然还没有夫婿的人选。 苓岚只感觉众人的眼光饱含了各种情绪,艳羡、嫉恨、怀疑、鄙视、兴奋…… 愫眉在将军府前迎接,见了苓岚归来,笑容也很复杂,一同进府后,愫眉道:“金族王的采纳之礼自十月初就一直放在金族的行馆,前三日前忽然送到了将军府,我们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弄错了……一直不敢收,直到昨日柏年君回来了,同行的人都说你参加了好逑之会,接受了金族王的邀约,我们才敢信……” 苓岚笑道:“我当时也吓呆了,以为王是来邀槿年的。”又说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向长老请示之后的情节被她自动跳过了。愫眉万万没想到女儿去了金族为奴两年,回来的一年多之后又即将成为金族王后,只觉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次日,金族的一位礼官登门,以媒妁的身份与愫眉商讨联姻事宜,按照煦之的说法,是想在年内迎娶苓岚。愫眉虽觉此事过于仓促,可谁叫她的女婿是金族王呢?素闻金族人办事雷厉风行,他们的王要么迟迟不肯成婚,可一旦决定了就绝不拖延。 苓岚羞赧地躲在房中,玩赏着那根雕兰白玉簪,反复触摸着上面的金兰叶纹,想起过往的种种,既觉思念,又忍不住莞尔。 ................... 煦之回到锐城时,四处张灯结彩,满城喜庆。进入锐宫,煦之更衣后正要去栖凰殿拜见王祖母,王祖母已经等不及了,领着煦然过来锐安殿。她前日得到消息,说煦之邀的并不是槿年长公主,而是槿年长公主的义妹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该为煦之娶妻而高兴,还是为他没有选择自己所安排的对象而愤怒。 煦然自然觉兴奋,不住地解释,说哥哥其实心里一直热爱的是苓岚,又说了苓岚不少好话,总算是把王祖母给稳住了。 王祖母这回见了煦之,记起了煦之曾对自己说过,希望在婚姻大事上能保留自己的一片心,想想他也总算是要娶妻了,也没有责怪他。 煦之原以为王祖母这一关还得挨几句骂,没想到轻轻松松便过关了,心想:估计是我在婚姻之事上拖了太久,王祖母生怕一责备,我怒而反悔…… 锐安殿上下对于苓岚要嫁给王的这件事,都没太多意外之情,他们当初以为苓岚最多只能当个妃子或是侍妾,如今却是王后,都暗自庆幸当年没有得罪她。 胭儿抵达锐安殿后,先是进入了宫中的太医院当了一名药师。约莫过了半个月,胭儿基本上熟悉了金族太医院的一切,煦之命她带人离开锐城开始寻找夕萱花的下落。 煦之为了婚事的筹备费了不少工夫,他将锐安殿旁边的锐宁殿重新整理了一番,一切摆设用具均按照苓岚木族人的习惯和喜好,又重新布置了里面的小花园。 煦然怕他政务繁忙,也时不时来锐宁殿亲自主理。煦之素知煦然与苓岚关系融洽,干脆都交给她来负责了。如今煦然逐渐退去当年的稚气,出落成一个伶俐的少女,一贯的天真娇憨虽犹在,但已不像往时那般出言无状。煦之想起她曾经羡慕槿年和思均的长公主之名,想着等自己大婚过后,便为她觅一个好夫婿,然后赐她一个长公主的名号,好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人。 商议完婚姻事宜后,苓岚除了思念煦之,盼着早日能与他相见以外,却依然关注着木族的新政,如今一年多过去了,木族的确比以往有了更大的进步。 柏年深知一切已成定局,对她总算是放下了芥蒂,待她不着沉着脸,还借着她待嫁的名义赏了不少东西。槿年留守两仪城的期间,苓岚便以妹妹的身份,替柏年张罗着腊月里的婚事。 其时梨笙已有身孕,苓岚又建议柏年给梨笙一个王妃的位份,梨笙甚是感动。苓岚回想着她曾与梨笙之间发生过的小摩擦,却怎么也记不清当年的详情了,她觉得最好笑的是,梨笙以一个侍婢的身份接近了柏年,最终嫁给了他,而她自己同样是以侍婢的身份留在煦之的身边,同样获得了美好的姻缘。即使二人的过程完全不同,但她和梨笙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煦之与苓岚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日。腊月初,煦之带着人马和大量的聘礼,大张旗鼓地提前去木族王城,去喝柏年与思均的喜酒。此时的木族王城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木族的族民激动地讨论着王与思均长公主的大婚之喜,也同样憧憬着金族王迎娶苓岚的盛况。 ☆、婚礼 煦之进城当日,苓岚本想早些去城外迎候煦之,却又怕人家笑话她太过着急,反复思量过后,带了云浅悄然从后门离家,跑到木族王城西边,借着视察金族行馆各项准备的名义跑了进去。守卫金族行馆的木族侍卫自然不会阻拦她,还请了行馆的金族官员陪同她巡视。 苓岚把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均觉满意,想到午后煦之便会抵达,忽然没了勇气在此时与他相见,于是想带着云浅趁大队人马还没到时赶紧逃跑。刚好走出金族行馆的大门,煦之的队伍正从拐角处行近,苓岚一慌:这到底是该见还是不该见? 犹豫不决之际,煦之远远见到她,他一身银丝白袍在阳光下如罩着一层暖光,策马飞奔到她跟前,纵身下马之时衣袂飘然,笑道:“苓岚,让你久等了。” 苓岚只觉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可是她从来没有向今日这般等候过他,他也不曾有机会与自己说这样的话。 煦之见她一愣一愣的,禁不住有些好笑。 此时金族的大队人马已来到行馆门口,泊颜、承列等人见苓岚亲自在门口相迎,都面露笑容。苓岚这时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一一将他们引进行馆内,她不敢正眼瞧向煦之,虽然他们即将要成亲了,可她还是不习惯与他同时出现在众人跟前。 眼看各人各自进了房间,苓岚正要带着云浅告退,煦之站在卧房门内,笑道:“苓岚,你怎么都不肯跟本王说话?” 苓岚犹自未答,煦之向她招手,郑重地道:“你过来,本王有非常重要的话要问你。” 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苓岚向云浅看了一眼,云浅站在原地等候,苓岚便快步走煦之,站在门外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等他示下。煦之转身入内,苓岚迟疑了一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5 下,只好跟了进去。 房内别无他人,苓岚听见关门的声音,回过头,煦之的脸几乎已填满她的视线。 又被骗了? 苓岚还没来得及作出判断,他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抵在墙上,激烈的吻已长驱直入。 “唔……”苓岚透不过气,呜咽了一声。 她的暧昧而娇柔的语调刺激了他,他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整个人捧了起来,放在空无一物的长案上,正当她喘了一口气还没调整过来,他又把她摁在木纹细腻的案面之上,伏在她身上,紧贴着她,把空缺了近两个月的思念化为缠绵深深地吻了下去。 苓岚被他突如其来的贪婪吓到了,迷乱间被他按住,心中狂跳不止。 良久,煦之宣泄得差不多了,才得意地将她从案上拉起来。苓岚理了理凌乱的发梢,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啐道:“王又骗人!还说有重要的话……” 煦之将她圈入怀内,笑道:“是有重要的话要问你——这些天来,你可有想我么?” 苓岚当然时刻在思念他,然而被他这么一折腾,她便故意道:“也没怎么想。” 煦之怒了,将她揽腰抱起:“看来是本王对你不够热情,让你把本王给忘了……”说罢竟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这下子苓岚慌了,虽然他们已定了亲,但婚礼尚未举行,可不能就这样……况且云浅还在门外呢……她赶紧道:“想的想的,苓岚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您!” “那你刚才怎么反过来说呢?”煦之见这招有用,将她放了下来,双手却仍搂着她不放。 苓岚知道斗不过他,只得撒娇道:“我害羞。” 煦之往床榻的方向望了一眼,最终还是放脱了她,笑道:“以后要老实一点,不可欺君。” 苓岚心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老实把我骗了进来…… ....................... 次日是柏年与思均的大婚。万众期待之下,柏年前往土族行馆接走了思均长公主。 筵席之上,苓岚一身银狐裘,艾绿色锦袍,以淡青色的丝绸做裙带,环髻珠饰,额贴花钿,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她坐在木族王族的席间,与煦之遥遥相望,盈盈一笑间有着道不尽的娇艳明媚。煦之仍旧是银白色的长袍,把酒言欢时,毫不掩饰地屡屡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眼神如有醉意,只想着再过十来日,等回到锐城,她便是他的了。 黛绿色华服的槿年倒像是这宴会之上最为高兴的人,她虽久负美貌之名,可早些年低调朴素,近年在两仪城掌政不经修饰,外露威仪,从未有如此盛装打扮。她被众女簇拥着,谈笑风生,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艳光流淌,顿时让众人眼前一亮,不论是木族王公贵族的年轻男子,还是其他各族的青年宾客,都暗自对槿年的容色感到惊讶。 事实上,槿年这段时间几乎要忙坏了,先是从两仪城回木族筹备柏年的婚礼,而苓岚是她的义妹,算是有王族之人,她两边都要兼顾,接下来婚礼一过,她便要去两仪城筹备年终祭礼,然后再奔赴去金族参加煦之与苓岚的婚宴。 如今看柏年终于如父亲所愿娶了贤良淑德的思均长公主,达成了与土族的联姻,槿年的心暂且安了一半。转而望去,见煦之与苓岚虽分隔遥远,但眉目传情甚是频繁,她想:金族可以说是要和木族的王族联姻了,想来日后金君看在苓岚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咱们木族不管不顾的。 ...................... 柏年的婚礼过后的第三日,煦之去将军府接了苓岚。槿年、愫眉、云浅和瑚清都在送亲的队伍当中。煦之与迎亲的队伍到了两仪城,和其他王一同参加腊月中旬的年终祭礼,随后浩浩荡荡地带着所有赴宴的各族王公贵族奔赴锐城。 虽连日奔波,但煦之的心情从未如此欢愉,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感觉金族王煦之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终日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抵达锐城后,苓岚和槿年她们住进了东面的木族行馆,此时的行馆内外也是喜气洋洋,金碧辉煌的楼阁红绫飘飘,映衬着皑皑白雪,华丽而喜庆。 城内的金族臣民均纷纷议论着马上要到来的喜庆之事,以及祈祷着来年平稳顺利的日子。 婚礼前夕,槿年与云浅瑚清都在替苓岚挑选首饰,苓岚只觉得花多眼乱,便由着她们了。 她离开锐城已有一年半时日,当年初临是奴仆的身份,离开时则是侍婢,如今再来却成了王后,她自己都觉得神奇。 幸运也好,传奇也罢,她和他的心就是那样一点点靠近,缘起于那次意外的相逢,缘展于他一眼认出了她并将她收在了身边。往后经历的种种,谈不上曲折离奇,称不上惊心动魄,却也并非事事顺意、一蹴而就。在外人眼里看来,她自然是被神所眷顾的,个中的快乐与哀愁、坚忍和努力,也只有她一人知晓。 她以为,她和他的渊源最早能追溯到八年前,那一年,他十八岁,她十岁。 然而并不是。 ........................ 婚礼当天,整个锐城都沸腾了起来,到处挂满了红灯笼,金族族民盼了好些年,总算迎来了这一日。一身红色喜服的煦之骑着威风凛凛的大马,领着长长的迎亲队伍前去木族行馆,几经周折才接到了凤冠霞帔的苓岚。 这场盛大的婚宴,所有金族的王公贵族都齐聚一堂,加上来自各族的王亲大臣们,锐宫里从来不曾这般热闹过。各种繁文缛节,拜过天地,数轮筵席,觥筹交错,各自招呼和折腾过后,直到夜里,众人才拥着脸带酒意的煦之回到了锐安殿的寝宫。 这天,苓岚终日被霞帔罩着,随着指令各种跪拜礼,只觉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回到喜庆洋洋的寝殿,勉强吃了点东西。云浅瑚清一直和喜娘陪同着苓岚,等了小半日才盼来了新郎官。煦之不耐烦地听着指令完成了一切事宜,便把所有闲杂人等都请了出去,还对门外的内侍严肃地说:“谁都不许来闹!”然后亲自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求不锁~婚后的都求不锁啊……】 ☆、良夜 烛光之下,苓岚有些含羞地看着一身红衣的煦之向自己走来,也许是衣裳的原因,总觉得他跟往日大不一样了,连脸都是红的。 煦之笑道:“你在看什么?” “没见过王穿红衣裳,觉得奇怪。” “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太适应。”苓岚笑了笑。 “你若不适应,便帮我脱了吧。”这本是一句调笑之言,可苓岚毕竟曾经当过他的侍婢,真站起来正儿八经帮他除去外服,还走到衣架前挂好,煦之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6 调戏不成,有些尴尬,只得走过从背后搂着她。 苓岚闻到他紊乱的呼吸夹杂着淡淡的酒味,喷在她的颈脖间有一种火烫的瘙痒,忍不住笑道:“您先帮我把凤冠取下来吧,太沉了。” 煦之扶她到妆台前坐下,为她取下固定凤冠的发簪,又仔细地把凤冠拿下来,搁在边上,然后靠过去就要亲她。 苓岚避过,笑道:“您也不看看我这身上那么多花哨的珠宝……” 煦之无奈,只得看着她花了很长时间才逐一把身上的各样饰物一一摘了下来,他又帮不上忙,只好傻傻地看着。 “她们居然往我身上放了那么多东西……怪不得这么累人。”苓岚苦笑。 “你往日都很少打扮,所以才更不习惯,”煦之抚摸着她的头发,看她差不多都弄好了,便弯下腰来要抱她。 “您的发冠……”苓岚举起手去帮他除下。 煦之笑道:“那么多磨磨蹭蹭的事情!”当下也不管她有没有摘下发冠,把她揽腰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红帐。 烛影摇红,映着苓岚的红衣与脸上的飞霞,煦之眼里尽是绵绵的情意。 寒冬终将过去,春夜即将到来。他把她放在床榻上,心想: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他眼里笑意正盛:“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慢着。”苓岚坐在床榻边,笑着抬起手抵住他凑过来的嘴唇。 “又怎么啦?”煦之只觉得今日来自于旁人的阻碍已经足够多了,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苓岚还有各种事情阻挠着他,简直如月下把火般大煞风景。 苓岚见他语气中略有不耐烦,红着脸揪着他的前襟,猛地将他拉过来,飞快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煦之怔住了,印象当中苓岚从来未这么主动过,他兴奋又疑惑地盯着她垂下的长睫毛和微红的脸颊:“就是太快了。” 他正要捧起她的脸亲过去,苓岚咬着唇,羞涩得抬不起头:“以前做得不够好。” “以前?”煦之疑惑,她何事对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总不可能是对别人吧? 苓岚小声道:“在您睡着的时候试过一回。” 还有这等事? “苓岚,你太过分了。”煦之正色道。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 “本王睡着了都没感觉,你才亲我!什么时候的事情!”煦之拥着她娇软的身躯,仔细回想了一下,她虽然伺候过他,但他好像也没在她面前睡着过。 都成亲了,自然再也不用瞒他了,她低声道:“乞巧节,国公府。” 煦之猛地记起,乞巧遇刺后的次日,他醒来去找她,她却避而不见,当时承列还说苓岚半夜里来过一阵,忽然半句话都没说就跑了。他那时一直认定是自己睡梦中轻薄了她,后来他数次接近苓岚,苓岚都羞涩地躲开。他哪里会想到自己早就被她偷偷亲过一回?时至今日他才晓得,当夜被轻薄的人是他自己,想到此处,煦之来气了,她都主动亲过他了,却屡次抗拒着自己的亲密,捧着她的脸轻轻咬了一口。 “为何咬人?”苓岚吃痛,瞪着他。 “跟你养的那只猫学的,你离开锐安殿之后,它常来找本王,高兴的时候还会咬人。” 苓岚半信半疑,煦之笑了笑,吻了吻她的脸颊:“本王现在就很高兴。”他不光想咬她,还想吃了她,以前吃不了,今夜正是活剥生吞的良机。 她慵懒地伸手抱着他,把滚烫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都跳得飞快。 “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本王的?赶紧说出来。”煦之语带威胁,眼里全是笑意。 “好像没了。”苓岚想了想。 煦之只盼着她还能说点什么,听她说没了,自己却想起一件旧事,可他不想在此时多说,只是把唇贴在她的额头上,那是他第一次吻她的位置,那里有一个伤口,他亲手为她抹过药。 他的吻沿着她的额头,一点点地顺着眉心、眼帘、鼻尖往下移,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兴许是以往的几次都是建立在偷袭之上,如今拜过堂名正言顺了,便先试着再慢一点,温柔一点,然后一步步凶悍地掠夺着。 她缠绕着他的脖颈,回应着他吻,刚开始有些笨拙,随着他的逐渐深入,退却了生涩的她也越发熟练了些。 外头的喧闹淡,冬雪消融,细月无声。 室内烛光掩映,暗香浮动,酒意阑珊。 二人情到深处,解带轻摹,卸衣交颈。 羞涩到了极致也可称为一种妖娆,他们初尝情爱滋味,他尽可能地将动作放慢,以免伤到她。细细的汗流氤氲着柔情蜜意,喘息之间夹杂着疼痛的欢愉。她散开的黑发如墨云缱绻,双颊如醉酒般的炙热酡颜,眼中的温柔与娇羞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他只想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罗帐停摇,红烛燃尽,他把她圈在怀中,手指触抚着她颈肩细嫩的肌肤。她如像小猫般卷缩在他身畔,感受着他的力度,悄悄闭上了双眼。 良久,煦之低声问:“睡了吗?” “嗯。”苓岚闭目答道。 煦之吻了吻她的发梢:“睡着了还能有回应。” “在梦里回应。”她的嘴角带着笑。 “你有做过关于我的梦吗?”煦之问。 有,还真不少……苓岚睁眼,此时红烛已灭,只有远处案上熹微的灯影,煦之的轮廓就如她梦中所见的一般,朦胧而悦目,她在他的耳边吹起若兰:“您猜?” “我猜肯定有,”他笑了笑,“有梦见过这一刻吗?” 苓岚愠怒地推了他一把,虽然常梦见他,但可没这样的尺度啊! “好吧……我有梦到过,”他重新压在她身上,俯视着她,“不止这样的……还有其他的,咱们再换个法子?”说罢吻着她的耳垂。 苓岚觉得痒,笑着避过。 “不许躲!”煦之舔了舔她的耳根,苓岚只觉得浑身发麻。 煦之笑道:“你躲也躲不了,以后伺候本王,大小事务,生儿育女全部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啊?您真不打算纳妾?”苓岚心中一甜。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纳妾。”煦之用胳膊支着床榻,正视着她。 苓岚细细回味他适才的话,偷笑道:“我一个人怎么生儿育女?”当看着煦之的眼里笑意更盛时,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没事,本王会帮你的……咱们继续摸索摸索?”话音刚落,又扑回她身上。 次日上午,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苓岚醒来只觉浑身疼痛,软弱无力,见煦之仍在闭目而睡,俊美的睡容安静得像画一般,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子。 煦之早已转醒,只是不想打扰她的好梦才一直装睡,感觉到她的吻软绵绵地落在自己鼻尖时,他忽然凑过去封住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7 了她的嘴。 苓岚没想到自己的偷袭被他反击了,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然后得意地盯着他。 煦之被她撩得心头火热,笑道:“敢勾引本王了!” 她笑着往里缩,他便一点点挪进去,最终将她逼到了床榻的角落。 苓岚伸手拉过被衾将他裸|露的背盖住:“别着凉了。”右手摸了摸他左肩上的旧伤疤。 煦之只感到浑身发烫,哪里会感到寒冷?双唇沿着她的肩脖一路下移。 门外候着的人均觉得大家都来得太早了,等了小半日,都不见动静。承列红着脸走近门边,依稀听到里面在窃窃私语,却又不敢打扰,只得让人把冷了的热水倒掉,继续换。 苓岚却在缠绵过后与煦之聊起了以前琐碎的小事,煦之把脸靠在她的下颌,静静听她说。她说着说着,又念叨着槿年。 煦之灵机一动:“既然你这么惦念着你的好姐妹,不如我就把我的好兄弟给了她,如何?” 苓岚觉得好笑,当初她可是以为煦之会邀槿年,所以才想着干脆答应了泊颜的邀约,没想到此时她和煦之好了,煦之便要把泊颜塞给槿年。泊颜当然是无可挑剔的,但是他真的能放下铉琪吗?于是她道:“泊颜哥哥自然是很不错的,可是……铉琪郡主的事情……” 煦之没料到她也知道铉琪的事:“你是怕泊颜心里还记挂着别人,担心委屈了长公主?” “嗯。” “你怎么忽然对自己的好姐妹这么没信心?”煦之笑问。 苓岚想了想,又道:“倒也不是,可是他们并不熟悉啊!您又不能跨族指婚。” “那倒也是,如今两仪城已经趋于稳定了,本王也不好再派人去两仪城赴任,这个得从长计议。” “还要从长计议啊?”苓岚急了。 “难不成,你想让本王在两仪城造些乱子?好让泊颜过去?”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苓岚的小手捏了捏他的腰。 煦之道:“咱们再好好想想。” 昔年,泊颜曾问过煦之是否会娶葶宣,煦之对于泊颜比自己大几日的事实一直耿耿于怀多年,当时还笑说不愿喊他大舅子,还曾暗里想过把煦然指婚给泊颜,让泊颜反过来喊自己大舅子。只是那时候煦然还只是个幼童,后来过了些年,煦之觉得煦然太闹腾,泊颜肯定会被她欺负的,也不忍心就这么把唯一的哥们给坑了。如今苓岚提到槿年,他倒也觉得他们二人无论从年龄外貌还是性格气度,都着实般配。 夫妻嚅嚅私语到接近中午才起,云浅和瑚清伺候苓岚梳妆打扮一番,煦之领着她穿过重重宫墙,去了栖凰殿拜见王祖母。 煦之对于他们二人迟迟未起的原因解释为昨晚喝太多了,而苓岚为了照顾自己竟然一夜未睡,王祖母心疼煦之的同时也抚慰苓岚几句。苓岚却在想着,昨夜自己是如何“照顾”他的,不由得满脸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算是……玩具车? ☆、往昔 由于马上便是年节,槿年、柏年和思均在锐城又多呆了几日,打算过了年才动身回木族。煦之借机让泊颜带他们在锐城附近走动走动,泊颜欣然领命,槿年似乎没多想,倒是一直心疼姐姐的柏年,忍不住多看了泊颜几眼。 泊颜带他们去了山下的行宫小住了两日,与柏年一同在林间骑射,槿年与思均也骑着马一同观看。柏年见泊颜骑射剑拳样样皆精,但无论相貌还是言语谈吐均无武将的粗犷,反而文雅谦逊,对他又多了几分赞赏,还谦虚地向他请教了武术要诀,泊颜素来平易近人,更是知无不言。 柏年从不与煦之多言,却对煦之的下属礼让有加,多番称赞,槿年对此既觉好笑,又感疑惑。 除夕夜,留下来的宾客均参加了宫宴,苓岚终于以王后的身份坐在了筵席之上,她容姿艳绝,珠光宝气,身穿银白色长裙,衣带和袖口处均以碧色绸缎点缀来标志她木族人的身份,显得十分别致。她在煦之身边,举杯朝他微笑,霎时有如满园姹紫嫣红开遍。 如今她已迁居锐宁殿,开始着手处理着锐宫上下的大小事务。煦之觉得按规矩来称呼显得别扭,特意让她私下以“你我”相称,还拨了锐安殿的几个宫女给她使唤,包括原来就熟悉的镕昔、疏琳和逸扇,但由于他的后宫只有她一人,这数日若不是煦之晚上留宿她那儿,便是她去锐安殿陪煦之。他们二人本就情深爱笃,如今自然是百般缱绻,恩爱缠绵。 煦然的那只猫已胖成球,远看像是滚动的雪球。它仍旧生活在锐安殿的花园里,只是对苓岚印象模糊,已远不如以前亲近。苓岚摸着它背上柔滑的毛,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时日,那些玩伴也好,亲眷也好,疏远了又靠近,靠近了又疏远……深觉猫亦如此,人何以堪?她只愿与煦之相伴,平安康寿,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年节刚过,槿年柏年等人离开时,苓岚舍不得与母亲就此分开,更不忍心让她回去独守将军府,留了愫眉在锐城的木族行馆多住一段时日,让她得空便进宫陪伴一下自己。愫眉恰好也想多与泊颜母亲聚聚,于是延迟了归族的日期。 两日后,胭儿归来,第一时间求见苓岚,苓岚正好在自己的殿阁中与愫眉闲聊,听说胭儿回来了,大喜,连忙传召。 胭儿仍旧是那一身素净的白衣,见了苓岚,笑着行了大礼,苓岚上前将她扶起:“你那时都不让我参拜,如今在我这锐宁殿,礼节一概也免了吧。” 胭儿笑道:“那可不一样,我那个侧妃的位份是假的,您这王后才是货真价实的。” 笑言了几句,胭儿把这两个月以来的种种都告知了苓岚。胭儿这一去,借着找寻草药之名,已经把金族和水族交界的大片地界的山山水水都找过了,可是完全没有晴霓的踪影和痕迹,想来就算晴霓曾在那一带生活过,也是好些年前的事情。 苓岚听说她苦寻无果,暗觉失落,胭儿却是处之泰然:“我此番回来,一是要向您道贺,二是想告诉您,当年我与晴霓师姐的事。” 十八年前,年仅十岁的胭儿父母双亡,机缘巧合之下被暮阳所救,又拜了暮阳为师。那时暮阳大概二十六七岁就已名满天下,只是他的大弟子被权利所诱犯了大罪,损了暮阳的威名。胭儿还有个二师姐晴霓,是木族人,比胭儿年长四岁,尚未到及笄之龄,却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性子沉静且不苟言笑。 暮阳因首徒的殒落,对晴霓与胭儿都严加管教,除了让她们全力以赴,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们二人:“事毒之人,有让人绝命的本领,过于刚毅狠绝或太过心慈手软都难成气候,因此需坚守本心,不求权力,不求富贵,不可动心,不可动情,以免蒙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8 蔽了双眼,一败涂地。” 胭儿从小没了父母,算是暮阳养大的,对比起对晴霓的严苛和疏淡,暮阳待胭儿更亲切些,她把这些归咎为晴霓是木族人,时常回离开火族回木族办事,而自己与暮阳同为火族人,相伴数年,从朝夕相处,自然而然更亲近些。 然而,十三年前,暮阳却忽然宣布,把手下所有的事物交予两位弟子,从此远遁江湖。胭儿十分伤心,她流着泪问暮阳,自己才刚拜师学艺五年,学艺未精,尚未能出师门,何以师父要如此丢下她和师姐不管不顾?暮阳极为不忍,最后只是私下把他所著的秘籍交给了胭儿,嘱咐她好生研习,严加看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随后,暮阳不告而别,此事对晴霓打击很大,胭儿也极为失落。那时候,她只是伤心,却分辨不出这伤心的因由,原来除了师生的离别,还有其他复杂的情感。 晴霓与胭儿共同接管了火族王宫的药局,胭儿得了暮阳的秘籍后,制药造毒的本事逐渐地超越了晴霓。她已是尽量隐藏了实力,不敢表露,但晴霓还是发现了端倪,暗怒暮阳如此狠绝,先是离开,又把秘籍传于师妹,从此嫉恨胭儿。 胭儿对苓岚和愫眉道:“我其实很能理解晴霓师姐,毕竟我入门时,她已经小有成就。她自由天赋异禀,若无我的存在,她必定能承师父衣钵。她性子沉苛,鲜与人往来,药局里的同僚都有些怕她,对我的拥戴又多了几分。在师父离开的半年之后,火族王选定了我成为药局的掌控者,晴霓师姐终于按捺不住要与我一决高低。咱们事毒之人是有生死赌的,非生即死,若如愿赌服输,立誓从今往后再无叛逆之心,才可留得一条性命。” 苓岚觉得毛骨悚然,不禁伸手握住了愫眉。 “那日夜里,她敲了我的门,先是让我交出师父的秘籍,我当然不允,她提出要与我定下了七日的赌局。我们二人请示了火族王,得了七天的休沐,我们二人各自调配出一种毒|药和相应的解药,这种毒|药必须在七日后才致毒|发身亡。我们当着众人亲自吃下对方的毒|药,然后分别在七日之内自行解毒,若谁先解了对方的毒,谁便是胜者,可以要求对方无条件答应自己的事情,如果对方不肯应允,就要自行离开火族药局,假如败者身上的毒未解,胜者有权不给对方解药。 “晴霓师姐所配制的毒难不倒我,只是我自行配了解药之后,却需要三日的静养才能起身走动。我当时给她调制的毒|药甚是厉害,并非我有意想杀她,而是我若不使出点手段,她也不会臣服于我。如我所料,她没有这么快能解开,但我还是低估了她的狠心。她眼看自己要输掉这场赌局,竟然孤注一掷,偷了师父留下的几样厉害的毒|物,除了夕萱花的根茎、种子以外,还有好几样杀人于无形的毒|虫|毒|草。她偷了这些要紧之物后,不顾自己身上的毒,连夜逃出了火族王宫……” 胭儿在诉说往事之时,语气平淡,可苓岚却听得暗自心惊。苓岚从未见过这位晴霓表姑,却已能从胭儿的叙述中幻想着,一身青衣的晴霓与绯色衣衫的胭儿,这两个师出同门的妙龄女子当年是如何在火族王宫中,神色穆然地饮下对方的毒|药,又是如何承受着痛苦的折磨,使出浑身解数去调配解药。 “我解毒之后,命人到处寻她,一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寻找那些厉害的毒|物。只因师父说了,这些东西万一落到了心术不正的人的手中,定然会带来极大的危害。我苦苦寻觅了数年都没有她的踪迹,只道她已毒发身亡离开人世,而那些毒物若是流落荒野,没有懂行之人去掌管和繁殖,时间长了就没多大用处了,自然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苓岚闻言,道:“这就是你见了那夕萱的粉末,便急着要离开火族王宫,出来寻她的缘故?” “是,”胭儿顿了顿,“六七年前因为出了一些事,晨弛把我原来的药师身份隐去,将我的宫籍改为了侍妾,再晋升为侧妃,那时候我万念俱灰,也曾想过自戮,可是顾念着毫无音讯的恩师,还那些没有下落的毒物,终究狠不下这颗心,才一直在火族的深宫中过着幽居的日子,我原以为带着一丝残念碌碌无为度日以了结余生,没想到后来就遇到了你们。” 苓岚听其所言,猜想着胭儿当晨弛的侧妃的这件事并不太光彩,以至于他们二人这些年才会毫无夫妻情份。她回想起初次向晨弛提及暮阳药师和他的弟子时,晨弛完全神飞天外,脸上全是尴尬和羞愧。她如今已为人妇,也逐渐懂得了些男女之事,想着以晨弛的风流之名,无外乎是他以权势强行霸占了胭儿之类吧?可那日见了晨弛对胭儿的态度,苓岚又觉得他应该是真心的,她既怜惜胭儿,又为他们的波折感到遗憾。 胭儿续道:“我那年给晴霓师姐配制的毒|药,是一种慢性毒,七天之后才会毒发身亡,而在此之前,各种感官会慢慢麻木乃至消失,假如及时能解毒,还能逐渐恢复,如果她真的熬不过去,死的时候,目不能视,耳不能听、鼻不能闻,连皮肤上触碰也毫无知觉,这样的话,死得也不会太痛苦。因此当我在金族境内听那大娘说起八|九年前曾遇上一个耳目不聪的年轻女子,还养着红蛇,我便猜到那人是未能及时解毒的晴霓师姐了。” 苓岚道:“原来如此。”她想起愫眉曾说,她一个医者,与事毒的晴霓并不要好,大概也是因为医者和毒者的心术不同。 “如今看来,晴霓师姐不光尚在人世,她手中夕萱的粉末还被用来行刺王,此事不容小觑,”胭儿沉吟道,“我既然来了金族,也定要好好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抵挡住夕萱粉末之事,以防万一此物重现害人。” 苓岚又与她闲谈了几句,怕她一路奔波劳碌,让她先下去歇息几日,来日再议。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鸣谢:皮卡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6 13:43:06 非常感谢~~拥抱~~ ☆、踪迹 夜里,煦之仍在书房,苓岚闲来无事,去了锐安殿相伴。 自从苓岚嫁入锐宫后,煦之为了避嫌,把近侍都换成太监,而一向紧随其后的承列只负责御书房和御前的事宜,苓岚倒有好些天没见着承列,如今见了他,笑言了几句,让他去拿些点心过来。 苓岚亲自为煦之研墨,好久没这样伺候他,竟觉生疏。她把胭儿所言都告诉了煦之,煦之听说赌毒之事,也觉得他们事毒之人过于狠绝了。 今日刚开朝复印,煦之忙着批奏折,苓岚磨完墨,百无聊赖,便随意地翻着书册,忽见煦之身后有个颇为精致的漆匣子,之前似乎没印象,于是走过去打开。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49 煦之发现她的举动时已来不及制止,只得悄悄窥探她脸上的反应。 苓岚先是看到一个小小的画卷,还有一只又黄又丑的草蚱蜢,她拿起来看了看,依稀辨认出自己所编,不由得好笑。再往下翻,却是一张发黄的素笺,上书“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苓岚疑惑,想了想“缟衣綦巾”,倒有点像在说自己,当即一笑。 素笺后面还有一张香笺,写的是“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是她当时回木族之后收到了他的纸条所回复的,正想和煦之说点什么,却发现背后放着一张红纸,写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暗地一惊。这是她的手笔,那一年上元节前,她写了这句诗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藏了起来,到后来在自己的小屋前挂灯时,便顺手挂了上去。次日起床后,小院的栅栏是锁着的,纸条却不见了,她当时以为是夜里风大给吹跑了,还在院子里细细找了一圈。 她转头看着煦之,煦之脸上似有笑意。她拿着纸条问:“王,这个是怎么回事呢?” 煦之没敢说自己特意翻墙进院子去拿的,笑道:“本王在花园里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苓岚自然不相信,他对她的字迹本来就熟悉,只道是他无意中捡到了之后偷偷藏了起来,于是笑了笑,把这些纸条都放回匣子,拿起那个画卷,正要打开来看,煦之伸手摁住她:“这个不能看。” “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苓岚疑惑着。 “怕你笑话我。”煦之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真的不能看?”她还以为是什么神秘之物,没想到却是煦之画的画。她在他身边伺候那么久,只见过他练字,从未看他临摹丹青,更觉好奇。 “本王以后再画一幅更好的。”煦之把画卷放回漆匣中。他继任之后极少描画人物,加上这幅画是凭印象画的,自觉画得不怎么样,干脆不让她看了。 苓岚兴趣索然地回到案前,低着头研墨。煦之见她不高兴,想着怎么哄哄她,凑过去说了几句情话,苓岚见他无故献殷勤,认定他藏了小秘密,不为所动。煦之见状,搁下笔,合上了奏折,站了起来。 苓岚奇道:“这么快就好了?” “没有,”煦之笑道,“看来甜言蜜语远不如真实行动。”说罢忽然把她揽腰抱了起来。 苓岚手里还拿着松烟墨条,正想丢回案上,煦之已抱着她一步步走出书房。 门外的侍卫和内侍都忍不住偷笑,苓岚满脸通红,低声道:“干嘛?” 煦之的脚步挪向寝殿,笑道:“你说本王想干嘛?” “放我下来。”她挣扎了一下。 煦之笑着加快了脚步:“急什么?还没到呢!” 苓岚只得由着他把自己抱回了寝殿,门外的内侍见状,帮他们关上了门。煦之把她放在长案上,接过她手里的墨条,随手丢在一旁,又拿了块帕子把她的手擦净了。苓岚不知道该好笑还是生气,扭过头不看他。煦之看着她薄怒的样子,笑道:“就为了那么一幅画而生我的气?” 苓岚撅着嘴:“苓岚不敢。” 煦之搂着她:“嘴上说不敢,胆子还是很大的……好吧,我招了,那幅画上画的是你。”趁着她回头面露惊讶之际,他挑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案上诸物落了一地,书册、茶杯、香座……随即又被退去的霓裳覆盖。 .............. 上元节一大早,苓岚穿着银白色宫裙,配以黛色裙带,云鬓珠钗,以一族王后的身份领着锐宫里的女眷前往锐城西面的王族寺院中参拜,此处供奉着金族的列祖列宗。苓岚初次参拜金神之像,虽早听说过金神的形象是个刚毅的年轻男子,却没想到这金光灿灿的神像与煦之有几分相似,不由得悄悄抬起头多看了一眼。 仪典结束后,苓岚见煦然难得出宫一趟那副欢欣鼓舞的样子,便陪着她一同在附近散步。初春的寒意未退,四处已是繁花似锦,昨夜下过一场雨,微湿的地面混杂着青草和泥泞气息。 “好久没出宫了,觉着哪儿都比宫里好玩!”煦然亲热地挽着苓岚的手,如今她已改称苓岚为嫂子,她身边的宫女一向知道她与苓岚要好,早已不以为异。 “煦然,那日我母亲给你配制的药丸,可有按时吃?”苓岚转头看着煦然的微红的小脸。 “当然有!近来几乎没怎么咳嗽了。” 苓岚知道她自幼体弱,又嘱咐她:“即便是以后不咳嗽了,也得坚持吃,方子我会命人交到你宫里,快吃完了就得让医院去调配了。” “好!”煦然满口答应,“对了,咱们去看看姑母吧!”拉着苓岚向殿后走去。 寺院里有几个终无所出的王族遗孀在此修行,算起来都是苓岚和煦然的长辈,难得前来,自然是要去拜会的。当中有一位是煦之与煦然的姑母,曾是长公主的身份,听说拒婚煦之终于娶了妻,对苓岚极为好奇,客气请了她们入内奉茶。 四周僻静,修行之地,简单清雅,除了日常必备的家具和用品,并无长物。苓岚与长辈们叙话,气氛融洽,又深觉清茶入口甘香,询问之下,得知是加入了寺院后面的春菊所煮,和煦然坐了小半个时辰,她们起来客气地告辞,带了几个侍女往后山走去。 雾气缭绕的后山,成片的小树林已冒出新芽,春菊浅黄粉白星星点点洒落在草丛之上,倒不似有人打理的模样。四下无旁人,只有一个粗布女子在专心致志地埋头采摘,直到苓岚和煦然走近,她才站起朝她们行礼。 此人三十来岁年,身形修长,一张鹅蛋脸,面带风霜之色,苓岚倒也不太在意,朝她微微一笑,示意让她继续去忙活。那女子低着头,抬眼望见苓岚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又迅速暗淡了下去。她匆忙离开,消失在小树林后。 苓岚让云浅瑚清采了些小春菊,脑海中却一直回旋着适才那人的惊诧的眼神,与她面容上的平静毫不相称。苓岚心道:她为何看了我的模样会面露惊讶?难道我长得很像她认识的人?可与我相似之人,在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母亲了吧?她一个金族王族寺院里的女仆粗使,又怎会认得我母亲? 出了王族寺院的大门,她越发狐疑,让一众女眷先行回锐宫,自己带了云浅、瑚清和一队侍卫,去了趟木族行馆。愫眉见苓岚一身盛装地驾临木族行馆,正自奇怪,苓岚把适才在王族寺院里所见女子之事告诉了愫眉,粗略说了一下那人的身材相貌,问愫眉是否认识此人。 “你这么说,我也无从判断,你可是起了什么疑心?”愫眉问道。 苓岚蛾眉轻蹙:“女儿只是觉得此人的态度颇有蹊跷,她那副神情,的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0 确是想努力隐藏着心中的惊讶之情,甚至,带着几分恐惧。” “既然如此,咱们再去看看,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晴霓表姑?”她虽从未见过晴霓,但由于胭儿所说的话一直在她心中萦绕着,她时常会把所有可疑之人都先认定为晴霓。 愫眉笑了笑,眼中却并无欢愉之意:“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苓岚道:“那事不宜迟,娘,请您随我走一趟。” 众人回归王族寺院,苓岚借口要再拜会姑母,带着众人前去,指定要见后山那采菊女子,不料回报却说,那人刚好有事出去了。苓岚更是疑惑:我才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何以这女子走得如此匆忙?苓岚啊苓岚!你既已生疑,为何刚才临走之前没有让人守着寺院?真是习惯做侍婢了,没有半分当主子的刚果决断,你要知道自己已是金族王后,以后可不能再一直依照木族的方式来行事了! “我刚才在后山见了她,见她在采摘春菊和一种草药,不知此人什么时候来的王族寺院?负责何事?”苓岚向主事之人问道。 “回娘娘的话,此人在寺院中已有七八年,一直是负责打理后山的园林,帮着采摘些药草,不知娘娘为何突然问起?” “原来如此,我最近对草药等事物颇有兴趣,你们带我去她住的地方瞅一眼。”苓岚原本并不想直接闯入人家的居所,可是她觉得此人的离开过于仓促,心想着她既然当了这一族之后,即便她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对方也没法当面推辞。 于是众人带着她和下人去了后山的林子里一座木屋,说是那人在此独居,平日里并无人过问。苓岚和愫眉小心谨慎地走进这间简陋的木屋,只见里面有几个放了瓶瓶罐罐的木架子,一张矮榻,一张木案,幽暗的室内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气息,既有腥味,又混着草药的味道,甚是刺鼻。里头的东西乱七八糟,像是被乱翻过之后尚未收拾就急着离开的样子,让苓岚和愫眉暗暗心惊,苓岚当即派人火速回宫传召胭儿。 ☆、隐情 胭儿大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一进这屋子,随意翻了几下,神色凝重地对苓岚点了点头,暗示这人十有八|九便是晴霓。 “看来,她不会回来了,”胭儿查看了一下周围,对苓岚道,“留下来的都是寻常事物,重要的东西她都已经带走了。想必是见了您,就算她并不确认您的身份,但见您和愫眉女医相貌相似,也会知道你们是亲眷,她也许不知道我们也在找她,但以她机敏而多疑的性子也会马上避开再观察情况,若没被察觉,她也许会留守原位,可此番我们公然来找,她便知身份暴露,肯定会重新找地方躲避。” 苓岚深觉自己遇事不够决断,也不够深思熟虑,当时若没有当机立断地命人守住寺院留住晴霓,也该第一时间去和胭儿商量,如今打草惊蛇,恐怕再也难寻。但转念一想,王族寺院并不是闲杂人等随意往来之处,当年定然有身份高贵之人为晴霓谋划,她才能在此安居数年。若真如此,安顿晴霓的人极有可能便是谋害煦之的凶手。 想到此处,苓岚手心里全是汗水,她吩咐人暗里打探当年是谁收留晴霓在此,又命人不得声张此事。她不敢久留,带着愫眉和胭儿回了锐宫。 煦之正在书房与泊颜、锰非等人议事,苓岚如今连他们二人都不敢轻信,只得假意带愫眉与胭儿同游锐安殿后花园。煦之见她们三人同来,想来是有要事相告,待泊颜与锰非离开之后,煦之进了花园,在酒亭中与她们厮见。 病退左右,苓岚将在王族寺院所见所闻告诉了煦之,煦之冷笑道:“果然是我金族的内鬼。”虽然人赃都拿不到,但既然得了一丝线索,他便不会轻易放过,当下把泊颜召回来,命他全城搜查,并将王族寺院的人一一审问。 煦之又问愫眉:“您当年与这个晴霓药师是否相熟?” “在苓岚出生前见过两三回,谈不上很熟悉,但先夫与她交好,据说她年幼时家道中落,曾得先夫接济,因此他们关系还算熟络。”愫眉回想了一下,“那时先夫忽然在两仪城堕马,据说是马儿无故摔倒在地所致,我曾疑心那马吃错了东西或是被下毒,曾想过找晴霓询问,却一直没有她的下落。” 胭儿听说“下毒”便来了兴致:“马儿无故摔倒在地?到底怎么回事?” 此事苓岚也不曾听过详细情形,也把目光转向了愫眉。 愫眉叹了一口气:“当年先夫在骑术上略有些薄名,带着族中好手参加了两仪城的赛马。马儿是府上饲养数年的壮年骏马,不知何故会突然在马赛中无力奔跑,摔倒在地,以至于先夫被后来追赶的马匹践踏……” “是木族的苍颀将军?”胭儿转头看了看苓岚,她心道:这可不能说略有薄名,要知道,苍颀的名气并非来自战绩,而是他的骑术天下闻名。他在十多年前死于马蹄践踏之下,这件事在当年轰动了整个五族之境。 苓岚黯然点头。 愫眉又道:“我那时处在极大的悲痛之中,木族先王下令要杀掉那匹闯祸的马,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后来曾听人说,那马儿被杀前已是极为痛苦,上吐下泻,瘫软在地,站不起来……” “如此说来,倒真像是中了毒。”胭儿陷入了沉思。 苓岚此前从未听愫眉提及这些细节,想来是愫眉觉得自己一届女流,并无能力彻查,加上事过境迁,又顾虑女儿日后的生活,不愿执拗的她再为父亲的旧事辛劳,所以每每说起都是几句带过。苓岚只道母亲过于哀伤,自己也不敢再提。如今苓岚已贵为金族王后,愫眉提及往事,又想起心中的疑虑,才向胭儿坦言。 苓岚到了此刻方明白,父亲当年的意外,也许还掺有人为的成分,她一时悲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煦之握住了苓岚的手,只觉得她有轻微的颤抖,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别怕,若真是如此,本王定然会为你差个水落石出。” “王,这些事情已过了十多年了,恐怕也查不出什么……”苓岚垂首。 “虽过去了好些年,但终究是有人记得起这些事情的,你不必顾虑。”煦之握住她的手的力度又加重了些。 苓岚有了新的疑惑:“假设父亲是被人谋害的,他可曾有什么仇人?”当年木族并无战事,父亲苍穹也只不过有将军之名,并无真正的大权。 愫眉摇头:“这个我也想不出来,你父亲性格爽直,但不轻易得罪人,他在族中声望颇高,即便有人对他不满,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吧?” 煦之却道:“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仇恨所致,相反的,本王认为利益冲突的可能性更大。” 胭儿长久不语,此时插了一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1 句:“会不会是因为……赌局?” “赌局?”苓岚对此并无了解。 “以前常听人说,坊间对于各类盛事都会有人设赌,比方说下注买谁会赢。别说马赛这样的事情,连两仪城的好逑之会,都会有人对王族的选择而设赌局。”胭儿说完,看了看煦之和苓岚。的确,去年的好逑之会,就有人开了赌局,赌煦之到底选槿年还是婧歌,只是后来煦之却没选她们二人的其中一人。 “还有这等事?”苓岚从未听闻。 “如此说来,本王得去查一下当年涉赌之人。”马赛之上,实力强劲的苍颀必定是得胜的大热门,如若有人想赌注翻倍,自然会选择他的对手,然后想法设法加害于他。 说起两仪城,煦之想起了当年掌管两仪城的王叔,却猛地记起,去年在木族的花市之中,王叔听说苓岚是苍穹将军之女时,表情有些奇特,后来在两仪城担当好逑之会的长老时,见自己选了苓岚后更有些失态。 煦之心中一惊,紧握住苓岚的那只手便松开了。 .......................... 愫眉原本计划在上元节后返回木族王城,因有了晴霓的线索,以及从胭儿口中确认苍颀的死因有些蹊跷之后,她再度推迟了归期。苓岚亦不希望愫眉就这样回去,可她又之道愫眉早已习惯行医救人,不喜欢安享荣华富贵,便由着愫眉在锐城的医馆工作。 自那一刻想到了王叔,煦之心中忐忑,他虽觉得仅凭王叔微妙的表情就判断他与苍颀之事有关的话,太过于武断,可直觉上他又认为王叔多少会了解些内|幕。 王叔自去年起已卸下朝中的要务,回了自己的封地安享天年,除了重大节日和庆典,极少到锐城来。反倒是锰非娶了正室之后,煦之在他原有的郡王地位上又赐了他不少东西,将他留在了锐城,让他尽可能多参与实务。 煦之想起过去的那些年,自己一开始是个闲散的王子,因此得不到父王和王叔的重视,但当他逐渐成长后,王叔虽对他偶有制肘,但仍是全心辅佐自己的,加上他一直和铉琪要好,近几年锰非从两仪城回来之后,和他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他真的不愿王叔与苓岚父亲之死有任何的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求不锁……】 ☆、秘密 这一夜,下着大雨,苓岚独自在锐宁殿听着雨声,心绪烦闷,想着早些歇息,却听到下人来报,煦之过来了。 “那么大的雨,您怎么还来?”苓岚见煦之虽有内侍撑着伞,却还是湿了半边身子,她不忍责怪下人,只好埋怨他不顾自己的身子,又吩咐人准备热水,“春寒未退,还是赶紧泡一泡吧。” “我怕我不过来,你便冒雨来找我。”煦之轻轻一笑。 成亲一个月以来,他们二人确实每夜同眠,苓岚笑道:“我可没这么粘人。”边说边替他脱下湿衣。 “所以只好由本王来黏着你。”煦之也不顾下人进进出出的,张开怀抱将她圈在胸前。 苓岚正举着双手准备帮他除下头上的发冠,被他这么一抱,只得把胳膊绕在他的脖子上,柔声道:“您先泡个澡驱驱寒,我马上让人备些姜汤。” 煦之想起他们二人曾经一同掉进锐安殿后花园的池塘里,其后他让人给苓岚送了姜汤。回想往事,心中一暖,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松开了她。 姜汤备好时,煦之正光着上身泡在外间的一只巨大的木桶中,下人不敢进内,苓岚亲自端了过去。 煦之笑道:“淋那么一点雨,哪用得着泡澡、喝姜汤?你真当本王身子骨这么弱?” “反正都准备好了,您喝上一点吧。”姜汤正热气腾腾地冒着烟,苓岚轻轻吹了几口,走到木桶边,把碗递到煦之嘴边。 煦之喝完,苓岚把碗放在边上,走到桶边,用手抄起温水,轻轻淋在他肩上。他左肩上的伤口此时看来更加明显,她忍不住用手指抚摸着。 煦之的手湿漉漉地捂住她的手,回头笑了笑,忽然用力把她拽入桶中。苓岚身上的衣服还是白日里的那一套,此时浑身湿透,极为狼狈,桶里的水溅了满地都是,苓岚又羞又恼,推开正要扑过来抱住自己的煦之:“老这么不正经!” “我适才之所以没有拒绝泡澡,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在三年便想做了。”煦之强行搂着她。 三年前……苓岚终于想起她头一回看到煦之泡澡的场景,只是那时候她不敢正视他,如今他也如当时一样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心想,倘若三年前他真的如今日这般把她拖进水中,他们之间的故事是否需要重写? 一个微辣的吻打断了她的回忆,她嘴角微翘,凝视着他乌黑的眼眸,仿佛里面既有水的温柔,又有着火一样的炙热。湿衣渐褪,体温也开始随着热水变得滚烫起来。她迎上去紧贴着他同样火热的胸膛,连日来的不安与煎熬在那深深浅浅的情怀激荡中散退。 夜静更深,累极了的二人相拥倒在床榻之上,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他担忧着她父亲的死亡与自己的叔父有关。 她担忧着要谋害他的人与自己的表姑有关。 然而他们却成为了对方的最终的依靠。 “苓岚,过段时间,我要出一趟远门。”他的手臂上缠绕着她的青丝。 苓岚转目朝向他,伸手摸了摸他微微扎手的下巴:“去哪儿呢?要多久呢?” “去一趟边境。”煦之闭上了眼。 “苓岚能随您同去吗?” “这一次不行。” 苓岚从他的拒却听出了危险的意味,下意识再把他抱得更紧些。 煦之无须她多言,已懂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把泊颜带上,没人能伤得了我。”况且,她若同去,他只会更忧心。此番出行,他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一是巡查边境,二是到王叔的领地走一趟。路途遥远,形势未卜,他不能让她涉险。 苓岚又软言叮嘱了几句,慢慢地迷迷糊糊地在他怀中入眠。煦之在入睡前最后一刻吻上她的微皱眉心,他知道她会牵挂,他明白她的不舍,即使她很少表达对他的依恋。 ................ 数日后,煦之领着泊颜和承列等人往西北出发了,苓岚需要重新适应身边没有他的日子,反过来想,也许他也会如此。 此前在锐城内外查找晴霓下落的人纷纷回报说没有寻到疑似的女子,而煦之派人去两仪城打听当年苍颀那场马赛的人又还没回来。苓岚数着日子,煦之离开不过数日,她先是思念,后来多了担心,思念与担心在忙碌中慢慢压了下去。 每日定时去给王祖母和太妃请安,随后和煦然聊一阵子,回自己的殿阁一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2 呆就是大半日。这两日,苓岚越发感到自己变得慵懒。愫眉投身于医馆之后忙得不可开交,一连七八天都没有进宫来看过她。她近日胃口不佳,想着煦之不在,命人去找些菌菇类来做菜。 二月底,天气逐渐好转,□□怡人,这一日煦然忙完课业,怕苓岚一个人闷着,抱了猫咪过来找她。苓岚在锐宁殿的小花园晒着太阳,此处的花园虽远不如锐安殿的规模庞大,但胜在小巧别致,煦之此前早已命人收拾得清新雅韵,经苓岚再调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修竹活泉,水榭蔓藤,清风徐来,幽兰送香。 苓岚坐在大石上看着煦然抱着圆嘟嘟的猫咪,从远处急赶而来,忽然想起那一年的初秋,她们初次见面时煦然那尖下巴大眼睛,还有她奔跑时的气喘吁吁,以及她挽着煦之的手臂时的亲昵。不知不觉,煦然已盈盈十六岁了,苓岚不由得感叹时光飞逝。 煦然见苓岚盯着自己发呆,奇道:“嫂嫂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苓岚回过神来,招呼她坐下,“我只是忽然想起了那年与你初见时的情景,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只是个花匠。” “当然记得!”煦然笑道:“那日我便对你有好感,还曾开口向哥哥要你到我的殿阁去陪我,只是他说什么都不肯……” “还有这等事?”苓岚从未听她和煦之提起。 “我那时还没反应过来,”煦然想起了另一件未曾出口之事,“直到某一天早上,我自个去锐安殿的后花园找小白,找了一会没找到,想着去你那时住的小院找你……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吗?” 苓岚听她说得神神秘秘的,还当真有些好奇:“什么?” 煦然附在她耳边说:“我看到哥哥在你屋子里,你在睡觉,他偷偷亲了你的额头。” “怎么会!?”苓岚只当她说笑,可转脸看煦然,她却有一种终于把藏了多年的秘密揭开的舒爽和得意。苓岚又问:“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煦然仔细想了想,“具体什么时候……我倒真有些忘了,当时哥哥发现了我在旁边,还严肃地要求我不许说出去。” 苓岚脸上一阵发烫,虽然她如今已和煦之成婚,可想到他居然曾经也对自己做出悄悄亲吻的事情,她还是不太敢相信。 煦然又道:“我回想了一下,我曾在王祖母的寿宴上跟你提这件事的,结果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哥哥骂了几句,说我再胡说八道就不让我坐他边上。” 王祖母寿宴?苓岚细细回顾,她在煦之身边伺候了两年,只有第一年作为他的侍婢参加了王祖母的寿宴,煦然又说她那日是来找小白的……推算起来,便是她初到锐安殿的那个九月。 原来……煦之早在那时就向她下手了!她才来了不到三个月吧?那时候,她还只是个花匠。苓岚生气之中夹着甜蜜,心道:等他回来,我可得好好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煦然见她神色变幻,笑道:“我想着如今你们都已经成亲了,这些陈年往事不过是小小调味料,说出来倒也无妨。我猜哥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他若发脾气,嫂嫂你可要罩着我。”她说完就把头靠在苓岚的肩上。 苓岚莞尔:“他哪会真的对你发脾气?” “不好说。话又说回来,我的长公主封号,他怎么一直不肯给?他是这一辈新任的王当中最早登基的,今年是第八年了吧?可是木族王和土族王的姐妹都已经是长公主了……”煦然撅着嘴。 “待他归来,我便替你催一催。” “谢嫂嫂。”煦然甜甜地笑了。 此时,一个宫女走过来请示:“娘娘,公主,午膳已备好。” “煦然,我最近没什么食欲,你陪陪我吧,咱们就在这小竹亭里用膳。”苓岚转眼望向两丈外的亭子。 “好。”煦然笑着拉她起来,二人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下人为他们端上铜食案和菜肴,全是些精致的素菜,煦然道:“这儿有果酒吗?咱们小酌两杯。”苓岚见这景致迷人,喝两杯也可平添兴致,便命人下去取。 姑嫂二人把酒谈心,碰了几杯。苓岚只吃了几口米饭,闻到菜肴的有腥味却有些反胃,连筷子都没动过。煦然笑道:“我曾听葶宣姐姐说,女子害喜都是这样的,嫂嫂是不是怀小宝宝了?” 苓岚一惊,她月信来得不规律,上次的确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由于她母亲是女医,前一段时间经常来替她调养身子,因此锐宫里的医官们并没有亲自替她诊脉,而最近愫眉忙于城中医馆的事情,一直没来探望她。苓岚有些不好意思,唤了瑚清去请愫眉来看一看。她心想:毕竟还没有确定,也不适合找医官问诊,还是先让母亲跑一趟吧。 “要是真有小宝宝,咱们锐宫里就热闹了!王祖母肯定高兴极了!”煦然眉开眼笑。 “哪有那么快呢?”苓岚啐道。 “哎呀!”煦然抢过苓岚手中的酒杯:“还是先别喝酒了……据说对小宝宝不好的。” 苓岚无奈:“你这小丫头!怎么对这些问题如此在行?”她想着果酒酒味很淡,若真有身孕,只喝了那么几口,应该无妨吧? “你真吃不下吗?好歹吃一点吧!” 苓岚摇头。 煦然觉得那道竹笋鲜菇的凉菜很合口味,见她不吃,深觉可惜,当下把她的那一份拿到自己的案上,边吃边道:“嫂嫂,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 苓岚脸带笑意,正要答话,却见煦然吃着吃着,忽地两眼一翻,一头倒在案上,盛着饭菜的银盘子和金酒壶等事物纷纷摔在地上,满地狼藉。 ☆、突变 怎么回事!周边的侍婢们都注意到了,吓得手足无措。 苓岚连忙抢过去扶起煦然,唤了她数声,眼见她脸色发青,闭目不答。苓岚伸手去探煦然的鼻息,只觉她气若游丝,心中大急,连声道:“快!命人去药局找那位火族的女药师!快啊!去太医院请医官!快!再去木族行馆催一下我母亲!”说罢,视线渐模糊。 “我不能慌……我不能慌……”苓岚深呼吸,抱着煦然,脑子却乱成一团:是食物的原因?是隐疾?这种忽然倒下的事例我从哪儿听说过?王不在……我得撑住,撑住! 她疑心是食物的原因,立刻扣住煦然的喉咙,强行逼她呕吐了适才所吃的菜肴和果酒,但煦然仍是不省人事。一众宫女都慌了神,围着煦然一筹莫展。 苓岚下令,维持亭中所有的事物,任何人都不许乱动,又让侍卫在侧守着,领着宫女把煦然挪进了内堂,胭儿匆忙赶来,见状大惊。 “快!快看看怎么回事?”苓岚一把抓住胭儿的手,泪光泫然。 胭儿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3 俯身细细查看了煦然的状况,把了把脉,检查煦然的眼睑和舌根,越看越是心惊,道:“毒。她吃过什么了吗?我先给她服一颗丸药,让她的毒性缓一缓,但若不知道根本原因,也是没法解的。”她从随身的瓷瓶里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送进煦然的口中,逼她咽了下去。 “在亭子里,你赶紧瞧瞧。”苓岚指向花园的竹亭。 三位医官也提着大箱小箱进来,胭儿见医官到位,才奔进花园。苓岚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昏迷中的煦然,跟了胭儿出去。 “请您说说适才是什么情形,”胭儿边查看膳食和酒杯边问道,“还有……您也吃了吗?” “我喝了点酒,吃了几口白米饭,菜肴什么的,我没碰过……可是,她一开始还好好的啊……怎么忽然成这样了?”苓岚声音轻微发颤。 “先别急,咱们好好理一理……这一堆是她吐出来的?”胭儿指着地上的呕吐物。 “我怕是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逼着她吐出来了。” 胭儿闻了一下果酒:“酒没有问题。”又细看了残余的菜肴,脸色微变。 “是这个凉菜有问题?”苓岚见她神色有异。 胭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我怀疑是一种毒蘑菇,名为赤线菌……如果是真的,和晴霓师姐也有关系……” 苓岚惊得倒退了一步:“此毒能解吗?她为何要杀煦然?不对不对……煦然只是今日偶然来我这儿……难道她要杀我?又或者是……想嫁祸于我?” “此毒非常难解,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这种毒蘑菇跟寻常蘑菇长得极其相似,口味也几乎无异,唯一的不同,就是蘑菇柄有红色的芯,但是此物并不容易繁殖,而且需要悉心栽培,因此寻常的山林里是不会出现的,以前师父费了很多心思才种得几株,后来和夕萱花一同被晴霓师姐带走了。常人若是只吃毒蘑菇,通常就是上吐下泻数日,然后才慢慢恢复,但是这往后的半月内必须滴酒不沾,否则一碰酒,就会剧毒攻心而亡,就算是神医妙手在旁也难回天。”胭儿沉吟道,“咱们先去看看公主,她若及时吐了出来,或许中毒不会太深。” 苓岚想随胭儿奔回内殿,却又觉得浑身如被寒气侵袭,全无力气。 胭儿见她步伐不稳,转身扶着她:“您没事吧?愫眉女医呢?她可在?” “我恰好命人去请了她,估计过一阵子就到。”苓岚握着胭儿的手,她想紧紧握着,但丝毫使不上劲。 云浅上来搀着她苓岚:“您先歇一歇。” 苓岚松开了抓住胭儿的手:“你快去看看……” 胭儿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飞奔回殿中。 苓岚在云浅的搀扶下坐在大石之上,她的身子轻微战栗,心头思绪繁杂:毒蘑菇?上吐下泻……一碰酒便剧毒攻心……煦然,你千万别出事! 她勉力挣扎着起来,趔趔趄趄地走向殿中,心中忽然有了个念头:上回王遇刺之后,有个相关的狱卒暴毙,据说也是上吐下泻好几日,然后到除夕之时喝了杯酒便倒下……当时说完全查不出原因,难不成……也和这个毒蘑菇有关? 想到此处,苓岚握紧了拳头,定了定神,大步迈向内殿,她心里认定这锐宁殿有内鬼,这有毒的菜肴,若非针对煦然,便是针对她本人。她虽知下毒之人也许早已在事发当时逃离,仍旧下令封锁锐宁殿,若无旨意,任何人不得离开锐宁殿半步,又吩咐煦然身边的宫女想办法告知身在异地的煦之。 胭儿是隐藏真实身份进的药局,医官们并不知道她的来历和能力,苓岚却对他们解释,说胭儿是煦之钦定的药师,对于各种疑难毒物最为了解,医官们只好先推开让胭儿诊视。 此时愫眉刚好到了,她一进宫门便遇上了锐宁殿的宫女前来催促,立马加快了脚步,穿过重重宫墙,径直入了锐宁殿,她见胭儿和医官们都在场,心下稍安。 胭儿在煦然的手指尖上扎了个小口,捏出几滴血,她用小瓷盒装好,道:“我先查看一下是否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她见苓岚逐渐镇静下来,又低声对她说,先别声张,然后请示回一趟药局。 不到一柱香的时分,王祖母和太妃已接到消息,领着下人赶来。她们原本分别在自己的殿阁中用膳,却听到下人回报说煦然公主在王后的锐宁殿昏倒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一路赶来,进殿后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榻前。见煦然卧在榻上,闭目未醒,脸色青白,太妃不住地哭泣,王祖母悲怒交集,劈头就朝苓岚怒叱:“你们怎么搞的!为何公主好端端的竟成了这副模样?” “回王祖母……”苓岚本想如实相告,但想起适才胭儿的嘱咐,改了口,“苓岚也不知……适才和煦然一同进膳,都快吃完了,她突然就晕倒了……” 王祖母见苓岚眼睛红肿,似是哭过,又知她素来与煦然交好,倒也没疑心什么,反复催医官:“现在到底如何?” “回太王太后,公主……恐怕是中了毒。”一名年老的医官回答道。 “中毒?哪来的毒?”太妃停止了哭泣,转向苓岚问道。 苓岚脸上悲痛:“苓岚也不知,但此事苓岚一定会竭尽全力查明。” 太妃坐倒在地,哭道:“煦然是在锐宁殿出事的!她若出了什么差池……本宫绝不会放过你!”。太妃往日里和眉善目从不与人争执,此番见唯一的女儿倒下了,原因不明,情急之下冲口而出,语气极为尖锐。她本想再多说几句狠话,但转念一想,苓岚贵为王后,嫁入锐宫以来极得煦之荣宠。她身为太妃,无凭无据也不能指责苓岚图谋不轨。 宫女们扶起太妃,给她和王祖母端了圆凳,太妃执意不坐。 苓岚心底发凉,深知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自己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她曾以为嫁给了心爱之人,从此便可以安享快乐的余生,没想到才刚过门两个多月,竟出了这样的事。煦然是她在这深宫之中除了煦之以外关系最为密切之人,倘若别人怀疑她,她相信煦之会为她主持公道的。想到煦之,她心下担忧:不知道王此刻是否安好?身在何处? 此时此刻,愫眉和医官们正在为煦然施针,王祖母垂泪:“咱们这几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煦安当年不明不白地就这么走了……煦之又屡屡遇袭,如今煦然……” “王祖母,请您先别难过,煦然会没事的,”苓岚跪倒在王祖母面前,忍着眼泪,“苓岚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醒过来的。” 王祖母无心理会苓岚,苓岚只得长跪不起。 又过了一炷香时分,胭儿回来,见这殿中多了那么多人,从服饰判断应该是王祖母和太妃,当下先向她们行礼问安,又对苓岚道:“娘娘,胭儿得亲自为公主解毒,还请各位先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4 回避。” “王后,这是何人?”王祖母见胭儿尚算年轻,容貌清秀,一身药师的装束,腰带却是红色的。 “回王祖母,这位原是是火族王宫里的药师,是王特意聘请回来的,她技艺超群,王对她很是信赖。”苓岚不能明言胭儿的身份,只得把煦之搬出来,“咱们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王祖母看了看胭儿,站起身来,太妃神色凄然地回望着煦然,抽泣数声,艰难地挪动脚步随着王祖母走到内堂,苓岚朝胭儿点了点头,也转身带着云浅、瑚清离开。后殿仅剩下胭儿、愫眉和几个医官,还有虚弱的煦然。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结局了~ ☆、诊治 王祖母和太妃在内堂坐下后,下人为她们奉了茶,春菊的芬芳从茶盏中飘散,可是谁都无心细尝。 苓岚首次感受到了静默的可怕,王祖母绷紧了脸,太妃靠着曲凭几颓然而坐,苓岚不敢作声,低着头静听后殿的声音。良久,她向王祖母请示,可否容她去厨房查看,王祖母挥了挥手。 云浅与瑚清紧随苓岚身后,苓岚心下骇然,她不知还会有什么人、想着用什么样的法子来伤害她和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这种心惊肉跳比以往任何时候来得更深刻。毕竟上一回与煦之在两仪城遇刺,刺客是在她的面前舞刀弄剑,而这一回,对方躲在暗处,以这种悄然的方式来进行谋杀。 但她知道,纵然恐惧侵占了她的心,她也必须镇静下来,如若她倒下,那么下一回,煦之更是没了依靠。她默默祈祷:王一定要平安无事!他此时出门在外,劳碌奔波,可别让刺客惦记上了……不,不会的,王定会安然无恙。 苓岚来到厨房门外,此时厨房已按照她的吩咐被封锁了,众侍卫站在门外齐向苓岚行礼,苓岚推门而入,仔细查看了里面的菌类,却无胭儿所说的那种蘑菇,她猜测下毒之人早已消灭了痕迹。虽说厨房里的人嫌疑最大,可又内鬼未必出自于厨房,任何接触过膳食之人都有可能,此时若是用刑逼供,杀伤范围太广。 她走出厨房,召集所有下人,疾言厉色地道:“今日公主昏倒之事,想必你们都知道了。目前原因尚不明晰,医官们已在救治,可公主是在我这锐宁殿出的事,殿中上下人等一律脱不了干系。你们全部给本宫听好了,从即刻起,若无许可,任何人不得离开锐宁殿,不得外传消息,听侯锐宫铁卫查证。”乍一眼看过去,众人均是诚惶诚恐,均属正常表现。 苓岚转而下令让人彻查,她挂念着煦然的病情,绕过了内堂,从侧院进了后殿。 ............... 煦然服下胭儿调配的药物后,呕出几口黑血,虽还没醒来,但呼吸已经比之前要稳定一些,脸色也没之前苍白。 愫眉见苓岚进来,将她拉到一侧:“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公主怕是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她素来身子虚弱,恐怕日后即便醒来,心脉也会大大受损,即便是娘在,也未必能把她调理好,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苓岚泪目,咬着唇:“是我一时不察,害了她……” “刚才医官们都在,我没敢问胭儿,看她的样子,像是知道了病因与毒物的来由。” 苓岚点头:“我得想办法让胭儿一直守着煦然,最好娘也在,我怕那些医官没法解决。” “这个倒也不难,刚才医官们也一筹莫展,全靠胭儿把毒性逼了出来,就让胭儿对太王太后说,此时公主不能移动,否则会生变故,这样就等于把她留在锐宁殿上。”愫眉低声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苓岚握住了愫眉的手,“辛苦娘了。其他的事,等王祖母她们离开,我再和您一一说明。” 待到傍晚时分,煦然的情况好转,胭儿向王祖母和太妃请示,说煦然暂时不能挪动,需原地静养。太妃虽百般不愿,可医官们都说是胭儿的功劳,她只能把煦然留在锐宁殿,继续由胭儿、愫眉等人照料。 苓岚早已吩咐下人去隔壁的锐安殿备了饭菜,瑚清亲自监督,并无异常,王祖母吃过晚膳后回了栖凰殿,而太妃一直呆到夜深才带着下人回殿阁。 苓岚不敢安睡,半夜里披衣前去查看煦然的状况,云浅跟在她身边。愫眉与胭儿并未离去,而是和宫里的一位女医轮流照看着煦然。此时那位女医已回去,愫眉在侧守着,煦然闭目而睡,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 烛光掩映处,煦然的脸色看似有些红润,苓岚想起她今日言笑晏晏的模样,看着她安静的睡容,满是怜惜,正想为她拨开额上的碎发,却忽地感到一阵眩晕:今日竟然没怎么吃过东西…… 愫眉悄声问:“你不舒服?” 苓岚这才想起原本唤母亲入宫的缘由,她不好意思明说,只好道:“近日不思食,本想请母亲诊治诊治,不料竟遇上这危急之事。” 愫眉拉过她的手,手指搭上了她的腕脉,半晌过后,神色有些复杂,既有喜悦又带着忧心:“傻孩子,你要当母亲了。” “当真?”苓岚一时激动,声音大了些,在另一侧歇息的胭儿睁开眼看了看她。 苓岚歉然道:“吵到你了?” “没,其实我也没深睡。”胭儿坐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胭儿,有件事,今日人多口杂,我没敢说。前年王曾在两仪城街头遇刺,刺客全部被活捉,但次日清晨又在牢狱里被冒名顶替的送饭人灭了口,那些毒|药被查出了是寻常致命之毒,可是那几个因上吐下泻被调了岗位的狱卒,其中一个在半个月左右喝了一杯酒便不治身亡……”苓岚绞尽脑汁极力回想着两年前的事情,把能捕获到的零碎片段组合了一下,告知了胭儿。 “从您的描述看来,倒也符合赤线菌的中毒症状,可是大费周章用这种罕见的奇毒去杀害几个狱卒……?”胭儿皱眉。 “依我看,他们并非存心要杀害狱卒,只是想让狱卒因病离开,好更换人手。”苓岚仔细想了想。 胭儿沉思半晌:“也对。赤线菌毒性奇特,不管是人还是畜生,只要吃了一段时间后,都会肠胃不适,身子发软,轻则三五日,重则八|九天,然而若不曾沾酒,是不会致命的。看来要谋刺王的人,跟这一回伤害公主的人,都与晴霓师姐有关。该不会是……咱们上回察觉到了她的踪迹,她才派人向您下毒?” “有这个可能,毕竟煦然真的只是偶然来我这儿一趟,原本中毒的应该是我才对。碰巧我这几日胃里有些泛酸,很是难受,面对那些菜肴根本没有胃口,煦然爱吃,就拿走我的那一份……看来,他们的目标果真是我——都是我害的。”苓岚心中难受,后悔当日遇见晴霓时不该轻举妄动,以至于连累了煦然。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5 愫眉轻拍了拍苓岚的背:“你先暂且别难过,我尽力便是,真正伤害她的人不是你,你何必急于自责?”愫眉深知如若煦然出了什么差池,苓岚后半生自然难有幸福,但苓岚终究不是下毒之人,为今之计,必须早日找到真凶。 以她们三个女流之辈,如何查明真相? “此事还需等王回来才能作决断。”苓岚累极,眼神越发涣散。 “你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你如今的身子可不能随便折腾了,放心吧,这儿有我和胭儿呢。”愫眉又嘱咐云浅,亲自去厨房给苓岚熬点粥,云浅应允。 苓岚呆坐良久,才与云浅离开。 胭儿让愫眉先歇息,换自己照看煦然。 愫眉推辞不下,只得躺下,眼睛却仍旧看着煦然和胭儿:“我不敢对苓岚明言公主的病情,我怕她难过。” 胭儿叹息道:“公主可怜,王后也可怜。” “看来这几日很关键。”愫眉叹息。 胭儿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烛影轻摇,殿阁外春意延绵,可殿内的人都深觉心中一片冰凉。 .................. 苓岚直到天快亮时才勉强入睡,却做了无数的梦,她先是梦见煦然醒了,后来又梦见煦然的病情加重,王祖母和太妃满脸怒容,要将她拖下去治罪,再后来梦见煦之回来,她抱着煦之大哭……她无法辨别现实和梦境,醒来之后满脸泪痕,悄悄擦干,换上坚强的面容。 天色已清明,苓岚穿好衣服,并未佩戴饰物,随意喝了几口粥,听闻太妃已到了锐宁殿,她匆忙出迎。太妃不理会她,直奔后殿,见煦然依旧沉睡,神色既悲伤又愤恨:“为何煦然还没醒过来?” 苓岚见煦然仍旧紧闭双眼,心下一痛,此时愫眉插话:“回太妃娘娘,公主毒性尚未除尽,此时已无性命之忧,仍需要一些时日调养。” 太妃知道愫眉是苓岚之母,并不尽信于她,传召锐宫的几位医官来诊视,可那几位老医官反复细查,也瞧不出所以然,太妃大怒,连声骂道:“一个个全是废物!要你们何用?都给本宫拖出去!” 苓岚劝慰了几句,太妃冲着她发了一顿火,指责苓岚是真正意义上的“婢作夫人”,两个小小的锐宁殿都掌控不了,宫里不干不净,最后实在没什么新鲜词了,才伏在煦然身边悲泣。 ☆、疑心 苓岚本已身体不适,被她骂得浑浑噩噩,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这时,王祖母亲自过来,见煦然未醒,太妃哭泣,医官们跪了一地,她脸上也很不好看,开始迁怒于苓岚。她本来就对煦之没娶槿年而耿耿于怀,此时更觉得苓岚难当王后大任。 苓岚自知没有照顾好煦然导致她中毒,只得跪在王祖母跟前忏悔。 愫眉虽知王祖母气在头上,如出言相劝会惹来更多的指责,但苓岚已有身孕,愫眉不能眼看着她长跪不起,只好开口:“太王太后,如今公主已比昨日稳定了许多,只是一时未醒,可能还需要些时日。公主遭罪,苓岚的确难逃罪责,恳请王祖母念在她初有身孕,暂且网开一面。” 王祖母听完愫眉最后一句话,转而望向苓岚,脸上的怒意淡了些:“此话当真?” 苓岚默然点头,她本就担心煦然的病情,心里满是自责,再被太妃与王祖母训斥过后,更觉得心被抽空了一样。 王祖母盼了煦之成婚多年,听得即将有曾孙出世,眼里多了几分喜色,挥了挥衣袖,让苓岚到一旁坐着。既然不能公然训斥苓岚,王祖母便转移目标责罚锐宁殿里的宫人,先是命人将锐宁殿厨房内的全部宫女、小厮和伙工拖到中庭杖责鞭笞。 一时间,审讯的刑具铺了一地,被揪出的几个宫女和小厮已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求饶开恩,紧接着问讯之人声色俱厉地呵斥,众人均呼无辜,混杂着笞打声、辨解声、恸哭声、叫嚷声,响彻了春意盎然的中庭,在清幽雅致的锐宁殿中显得尤为可怖。 苓岚不敢直视,听在耳里,痛在心上,她知宫中有细作,但牵连如此之大,让无辜之人蒙冤,心下不忍,正要求情,却见愫眉朝她摇头。苓岚明白愫眉的意思,她身为王后却绝非王祖母的理想孙媳妇,如果她是槿年的长公主身份,锐宫里也没人敢为难她,但她不过是一个异族没落的将军之女,与槿年也只是结拜的情份,并不是真正的王族,若不是腹中有了煦之的骨肉,恐怕已是自身难保,如今王祖母对她网开一面,自然是要拿她的手里的人置气。 然而一番折磨后,什么也问不出来,王祖母把矛头指向了其他人。苓岚眼看牵扯越来越大,连云浅湖清这些乖巧的小丫头也要受罚,苓岚实在按捺不住,重新跪在王祖母跟前:“求王祖母开恩,苓岚一定会想尽办法查个水落石出,给您和太妃一个交代。如今公主尚未清醒,重刑血光,怕是不利于她的康复。” 王祖母心中一凛,她年岁已高,的确有些迷信,可若就此放过了锐宁殿上的人,她又心有不甘,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别以为煦之宠着你,你就能在锐宫里横着来!” “回王祖母,想必这两日,王接到消息也会第一时间赶回来,您先别生气,以免凤体受损。”苓岚言辞恳切,“这锐宁殿的上下人等,苓岚定当亲自审问,决不姑息养奸。” “给你三日时间,否则别怪哀家不留情面。”王祖母冷着一张脸。 苓岚心想:三日……也许王还没来得及赶回来,这可怎么办呢? 事到如今,她也没其他办法,看着正要被拖下去的云浅和瑚清,还有内务中掌管衣饰的镕昔和用具的逸扇,点头答应。王祖母和太妃又絮絮叨叨地议论了一阵子,眼看也没任何进展,嘱咐了煦然的几个宫女在锐宁殿守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然后带着眷恋与愤怒,回了各自的殿阁。 苓岚烦躁无比地送了她们出去,回到后殿,颓然在倒在煦然的榻边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头发酸,呕吐不已。 .................... 接下来的两日,苓岚依旧对锐宁殿上下人等下了禁足令,她心知自己才是真正要被谋害的人,更是不敢轻信于任何人,所有入口的食物均交由云浅和瑚清主理,也全部让胭儿查看过才食用。大多数时间,她都在煦然身边,看愫眉和医官们为煦然施针、喂药,亲自监督宫女们伺候。 其他的王公贵族也听说了煦然出事,可碍于煦然正在苓岚的宫里,女眷们也不敢前来探视。只有王祖母和太妃日日驾临守着煦然,见了苓岚虽没有多说什么,但态度依然不冷不热,苓岚明白她们的急切,她虽有委屈,也只能一直隐忍着。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6 夜里,苓岚频频惊醒,她裹着锦衾,伸手触摸着身旁的空位,这个位置曾有一个人,会在无眠的夜里紧紧搂着她,与她耳鬓厮磨。他的缺席,让她在夜阑人静之时更觉孤清。 也许是上苍眷顾,第三日天色还没亮,她恍惚中听见外头脚步声响,披衣下榻,门突然开了,煦之一身风霜直奔而来。她惺忪之间,尚未开口问安,已被他拥入怀中。 苓岚原本怕他和王祖母、太妃那样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煦然,此时他虽未说出任何言辞,但他的力度却表达了他的担忧和关爱。她用力地回抱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苓岚,你没事吧?”煦之的声音分外沙哑。 “王,是苓岚没有照顾好煦然……”她低声道。 “本王听闻煦然在你的殿阁出事,便猜到对方想伤害的人是你。煦然只是误伤,她如今怎么样了?”他吻了吻她的额角。 苓岚方知他尚未去看过煦然,反而是先来寝宫找自己,见他容颜憔悴,仿佛瘦了一圈,眼眶之下一片青色,想必是收到消息之后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既心疼又感动,捧着他的脸一吻,然后赶紧穿好衣服,领着煦之和宫女们去了后殿。 天色刚亮,愫眉昨夜回了木族行馆,后殿只有胭儿、女医官和几个宫女,见了煦之均有喜色。 “煦然现在如何?”煦之看着煦然昏沉地睡着,看不出是好是坏。 “目前公主已无大碍,她以往身体有些虚弱,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才会清醒。”胭儿解释道。 煦之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苓岚与胭儿对望一眼,煦之会意,屏退了左右,只留了云浅照看。苓岚才把三日前的经过一一告诉煦之,胭儿又解释了赤线菌的毒性,煦之闻言大怒:“若不把细作揪出来,这个王还怎么当?” “王,这数日,苓岚已把锐宁殿所有人与外界隔离,王祖母下令将厨房的人杖责了一顿,可刑讯之下并无人招供,王祖母本来要把所有下人都拖出去打,我生怕误伤了好人,才自请亲自查问,如今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期限?”煦之奇道。 “王祖母勒令我三日之内查处凶手。”苓岚黯然。 煦之一怔,随即问:“今日第几日?她可有为难你?” “没有,只是说了几句。今日是第三日。”苓岚不愿告状。 “当真没有对你怎么样?”煦之不太放心,顿了顿,又道:“王祖母那边你不用担心,既然本王回来了,就不会让她老人家再为难你。她一向疼爱煦然,现在一时气在头上,悲愤交加才会责怪你,你别往心里去。”说罢搂着她的腰。 苓岚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他肩上,又把自己所联想到的关于此前看守刺客的狱卒之死告知了煦之。煦之隐约想起一事,却又不能确定,神情越发阴沉:“果然,跟先前的刺客是同一方的势力。你这两日可有想到什么?” 苓岚示意让胭儿继续守着煦然,挽着煦之走向小花园。 阳光洒落在青绿的竹丛间,斑驳的光影随风摇曳着,二人走到四下无人之处,她才轻声道:“王可曾想起,这几桩事有什么共同点吗?” “你的意思是……?” “您在水族那一次遇袭已经过了很久,恐怕也无迹可寻,而三年前乞巧节和年终祭礼后的两次遇袭,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苓岚寻思片刻,蛾眉紧蹙。 “也对。加上这次煦然中毒,每一回都是有毒物参与,按照胭儿药师所说,几乎可以确认,和那个晴霓药师有很大的关联。她为木族人,竟能在锐城的王族寺院隐藏了这么些年,还能在被发现形迹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窝藏包庇她的,是金族身居高位之人。”煦之脑子里把所有能扯上关系的人都过了一遍,有一个人让他渐生疑虑,可是没有证据,他不能说出口。 他低头看了看苓岚苍白的面容,她一向带笑的面容满布着隐忧,而曾经柔软细腻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生出几分隐忍和坚韧。他想起过往种种,就好像有东西被他抓住了,一下子又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手满心的空落落。 ☆、定计 苓岚并未留意煦之须臾间的失神,道:“我过去两年一直在想,为何王两次微服出游能遇到刺客,而且两次遇袭,对方都是有准备的,但感觉不是特别充分……看来这个内应并非您特别看重的人,因此并不是每一次都随您外出。”这两日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此时紧握住他的手,神色凝重。 “乞巧时本王直接从锐宫出发,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而那一次年终祭礼,本王带了谁去两仪城?这个想不起来了。”煦之虽记忆力颇佳,可对于这种陈年往事的细枝末节,倒还真记不住了。 苓岚仔细回想,那年,她因为祭阳日过后私自出城玩耍结果闹出了大事,随后锐宫没几日就被煦之打发去了国公府,到了年底的祭礼,煦之除了平时带去的人手以外,破天荒地把所有宫女都带去两仪城。 “他们既有这么厉害的□□,为何不直接用在本王身上?”煦之又喃喃地道。 “这件事情,我也曾和胭儿讨论过,她说能不露痕迹的□□少之又少,一旦有了明显的痕迹,自然就可抽丝剥茧地追寻到主谋,还不如在闹市趁乱动刀枪。类似于赤线菌这样的的确能杀人于无形,可偏偏王的体质是不能吃蘑菇的……” 煦之失笑:“看来本王这出疹子的小毛病反倒救了命。” “只可惜我此前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奇特的毒物,还让人准备了蘑菇……导致对方乘机下了毒手。”苓岚视线落在竹亭之上。 煦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本王前日正从边境去往王叔领地的半路上,接到飞鸽传书说煦然在锐宁殿出了事,马不停蹄地就赶回来,本王不光担心煦然,更怕连你也……” 苓岚将脸埋在他胸前:“我那日刚好没有食欲,完全吃不进东西。”她忽然想起,还没告诉煦之自己有孕之事,红着脸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不舒服?”煦之关切地问,“今日还没来得及用早食,咱们先去吃一点,吃饱了再从长计议。” “等等,”苓岚仍旧紧贴着他,“我想到一个大胆的假设。” “说来听听。”煦之摸了摸她的发髻。 “我总觉得,细作就在从锐安殿调过来的几个人里,我宫里的人都是从各处殿阁调配的,与锐安殿毫无瓜葛,唯独三个宫女是我自己从您身边挑的,这三个人恰好也在您遇刺的那一回去了两仪城,您还记得吗?” “嗯,好逑之会刚结束的时候,你就已经选定了以前跟你处得来的几个。”煦之回忆了一下,终于记起她们的名字,镕昔、疏琳和逸扇。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7 “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直觉上认为这三人嫌疑最大,她们一直在您身边伺候,不论是三年前的乞巧,还是年终祭礼,还有到了我这锐宁殿后,她们都在……要不直接审一审?” “不可。万一那人咬死不认,咱们又没有拿到真凭实据,打草惊蛇更难往下探寻,只能智取。”煦之皱眉道。 苓岚想了想,凑到煦之的耳边说了几句,煦之眼神微亮,嘴角微微一扬:“咱们再研究研究,看是否有漏洞。走吧,本王也饿了。”说罢挽着苓岚,缓步走回殿阁。 这时候恰好太妃过来了,见了煦之大感愕然,她大概没有料到他回来得如此之快。煦之安抚了几句,请她不比过分忧虑,又当着太妃的面前赞赏了胭儿一番,便带着苓岚回了锐安殿用早食。 煦之内心的着急和愤怒绝不比任何人少,然而他若如王祖母她们一般惊惶失措乱了心神,只会让想杀害他们的凶手有机可乘。 前日他在用膳,乍一听到有飞鸽传书的消息时,他猛地转头盯着报信之人:“再说一遍!”当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时,又问:“王后呢?王后如何了?”下人说,书信上并没有提到王后,只说公主在锐宁殿中毒。他定了定神,艰涩地吐出一句:“立刻启程回锐宫。”沿路急赶回来,他已经压抑着心中的焦虑,想过各种办法,也把所有怀疑的人全部在心里列了出来,此时苓岚向他提出了对策,他思索着如何把细节一一落实。 进了锐安殿,承列为他们做端上各式早食,有截饼、豆浆、小米粥等物,苓岚这几日时有呕吐,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煦之虽然也无心饮食,但他连日奔波,一晚没睡,甚是饥饿,倒吃了不少。苓岚与他分别十几日,看着他就在自己眼前,忽然觉得这一刻不太真实。 早饭用完了,苓岚想着回锐宁殿,煦之拦着她道:“本王还有事务要处理,不能陪你过去,你若独自回去,只怕面对王祖母和太妃也没什么好脸色看,还不如在本王这再睡一阵子。” 煦之回来了,苓岚的心便放下一半,她近日虽少眠却无睡意,只是想着如何谋划,尽快找到奸细,她随着煦之进了书房,看他在忙着批复离开这段时日的奏折,她坐到他身后,依着凭几凝神静思,直至此时她才惊觉煦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静。 苓岚开始回想着从锐安殿里调配至自己殿阁中的三人,要说起对她们的印象,自然最初的是逸扇。在她第一次踏入锐宫为奴之时,就是逸扇带她来的锐安殿,当时她受了年老主管宫女的吩咐,一路上旁敲侧击地追问苓岚的身份,与泊颜一家的关系,还好意地找了宫衣、用品和被褥给苓岚,送她到安置的院落。后来苓岚摔伤了腿,逸扇也一直照顾着她,并无怨言。逸扇在宫里掌管内务日常用具多年,并无出格之事。 再来便是疏琳,掌管厨房的疏琳曾在苓岚初到煦之身边当侍婢时告诉她,在这锐宫里的两样忌讳饮食忌讳,一是王不能吃蘑菇,二就是不能做鱼乍,只因数年前,煦之的兄长煦安,大病一场后本已逐渐恢复,不料某日吃了鱼乍,便突发急病而亡。后来疏琳还指导过她关于煦之的饮食习惯,也曾和她一同在两仪城同住。按理说,疏琳身在厨房,对于下毒自然是最为便利的,但那日王祖母严刑拷打之时,她也一直哭叫着冤枉,到底是不是她呢? 还有内务中掌管衣饰的镕昔,是这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已三十五六了,其貌不扬,一向尽职尽责。苓岚有那回发高烧就是她彻夜不眠相守,后来也曾和逸扇一同照料了她好几日,素来对苓岚照顾有加。后来好逑之会前夕在两仪殿里相遇,她悄悄对苓岚说了煦之为未来王后准备新殿阁之事,还说因为新添了些青色绿色的绸缎,她猜测煦之会选择槿年。镕昔原本不是锐宁殿的宫女人选,是苓岚因她对自己和蔼可亲、照顾有加才把她留在身边。 苓岚竭力回想着这三人的一切举动,并无特异之处,又开始觉得自己怀疑错了对象,可要不是她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人,还有谁呢? 正自惶惑,忽然听闻外头通报,王祖母驾临锐安殿。 苓岚和煦之起身出迎,王祖母见煦之一回来便将苓岚带回了自己的殿阁,也不多去看望煦然,极为恼怒,煦之则推托道,如今煦然已不是以前的小娃娃,他一个大男人在那盯着于礼不合,锐宁殿有太妃照看,又有药师和医官同在,他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又说苓岚打算出宫到金神殿阁为煦然祈福。 王祖母问苓岚是否已查处了凶手,苓岚正欲回答,煦之把话题抢了过去:“王祖母,此事您无须挂心,既然我回来了,请全权交予我来处理。” 王祖母见煦之把担子全部揽在身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对苓岚道:“你既要出宫祈福,那便去吧!只是你要小心身子,保护好腹中的王族血脉,可别再出什么差错了!” 煦之微微一怔,脸色微变,却见苓岚唯唯诺诺,只得先与她一共恭送了王祖母。 待王祖母离去后,煦之手足无措地站在书房外的中庭,细看苓岚微红的耳根,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着:“是真的吗?” “嗯。”苓岚的声音细如蚊飞,几不可闻。 煦之的笑容从眉眼嘴角弥漫开来,眼中似有泪意,他缓缓将她抱住,吻了吻她的唇,贴着她的嘴角道:“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苓岚明显感觉到他胸口的心跳,她悄声道:“一开始是忘了,后来有些不好意思。” “本王很高兴,虽然煦然还没醒,可本王还是很高兴。”煦之一时激动,语无伦次,不知所云,良久,他深吸了口气,“我不放心你独自出宫,咱们一起去。” 苓岚伸手抱着他的结实的腰背:“好。” 有他在,她无所畏惧。 春风过处,落花飘飞入内,混着微暖的清香,花瓣掠过庭院中的一双俪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从发表起只上过两次看不见榜,基本处于单机状态,每日大概有零星几个点击吧~很感谢大家没有放弃这篇冰箱文,正文还有最后7个章节,会在7月10日发完~~之后作者想抽空把全文修一下,重新调整遣词造句,大剧情不会受影响,因此暂时不会标“已完结”,希望大家不要删除收藏啊~~~ 新文已经发了将近10万字啦~请大家多多支持,再次感谢你们~么么哒! ☆、试探 午后,苓岚回到锐宁殿,煦然未曾苏醒,宫女们时不时为她翻翻身、擦擦脸和手,女医官依旧守着,太妃已离开。 苓岚领着云浅,穿过回廊去了趟厨房。厨房上下人等前几日都挨了一顿打,能下地走路的人也没几个,苓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8 岚见疏琳不在,转而去了宫女处所。 疏琳独自在宫女处所,她身上的伤虽不太重,勉强能走动,但手底下的人都让她多歇息,她见厨房没什么事,就留在了处所。疏琳见苓岚亲自到访,连忙跪地下拜,身上伤口一痛,冷汗直冒。苓岚问了她身上的伤势,又赐了她一些药品,温言道:“那时太王太后发难,本宫也自身难保,没能护住你们几个,心里愧疚得很。” 疏琳更是惶恐,不知如何应对。 苓岚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今日太王太后要求本宫去为公主祈福,本宫决定和王一同微服出宫,明日未时到南山佛寺礼佛,需要你提前预备一些素食。此事万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你私下准备即可,届时只需要交给云浅,切勿张扬。” 疏琳应允,苓岚又嘱咐需要准备哪几种素菜,疏琳一一记下。 临别时,苓岚安抚了几句,让她备好就好生歇息,切记要保密。 交代完毕,苓岚让云浅去后殿看看煦然的情况,让瑚清去把镕昔传进寝殿。 苓岚喝了点水,镕昔匆忙赶来,苓岚先是吩咐她这两日清点一下年节过后新制的衣裳,提前准备夏装。交代完毕,苓岚小声对她道:“适才太王太后驾临锐安殿,嘱咐本宫和王明日下午未时微服出宫,前去东林边上的道观,为煦然公主的安康祈福,由于此行是秘密前去,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只需要为我和王准备素色道服,直接交给瑚清即可,切记切记。” 镕昔又问:“只需要道服吗?” 苓岚道:“对,其余的你不用管,务必保密。” 镕昔应声退下。 苓岚独自在房中来回踱着步,过了一阵子,她对瑚清道:“咱们去内务走一趟。” 内务除了几个内侍,还有逸扇也在,苓岚把逸扇单独叫到一处,对她悄声说:“太王太后命王和本宫明日去为公主祈福,王希望低调出行,打算微服去一趟西山边上的金神殿阁,你速去准备一些拜祭相关用具,本宫明日未时就到抵达,因此午时动身。切记,此事不得外传,包括你的手下,你办好之后,亲自送到锐安殿交给承列,如果旁人问起,你只需要说是王要的杂物即可,切勿张扬。” 逸扇听她说得严肃,连声答允,又仔细询问了相关的事物,苓岚大致说了一下,再三叮嘱她要隐蔽行事。 苓岚又回到后殿看了煦然,胭儿说煦然今日开始发烧,看来情况有反复。苓岚心中不安,坐在一旁怅然若失。 入夜后,煦之带着几个内侍过来了,苓岚朝他微微颔首,煦之领会,对苓岚道:“你也别太操劳了,今晚早些歇息。” 苓岚在煦然身边坐了一会儿,才回寝殿沐浴更衣。 夜里,煦之留宿锐宁殿,夫妻二人侧卧在床榻之上,紧抱着对方,相对无言。 ................. 次日中午,云浅拿着疏琳准备的素菜食盒,瑚清捧着镕昔准备的道服,承列则抱着逸扇拿来的一个装有祭礼用具的包裹,跟随着煦之和苓岚出发了。煦之和苓岚作庶民打扮,宫墙边上停着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煦之和苓岚先进去,随后云浅和瑚清也挤了进来,只留承列在外驱车。车后有七八个微服的侍卫跟随着。 马车先是往南走了一段路,进了国公府,泊颜已在门口相迎,煦之等人一同入内,让国公府的下人把马车赶制后门。一炷香后,国公府的三个门分别有三辆同样不起眼的马车奔往南、西、东三个方向,车头上坐着的分别是云浅、瑚清和承列,乍一眼望去,就如同他们从宫里出来时一样。 然而,车上的人却并非煦之和苓岚。他们二人留在国公府的内堂里,国公与夫人都亲自陪同。煦之有意让她分散精神,挽着她的手到外面小逛。 国公和夫人见他们情谊深厚,回想起当年苓岚在府中当花匠之时的种种,均觉宛如隔世。 走在廊下,煦之屏退左右,指着花园中的一个角落道:“那年,本王让泊颜将你带到国公府后,曾在祭阳日结束后悄悄来看过你一回,那时你正在那里给铭儿做草编。” 苓岚依稀想起是有那么回事,她那天并未亲眼见到他,直到看见铭儿攥着他的白玉蝉,她才意识到他真的来过了,事隔多年,他才坦言当时是为了探望她。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微笑道:“您那时为何不和我相见?我后来见了铭儿拿着白玉蝉,葶宣姐姐说您来过又走了,我以为您还在生气……” “当日只想着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回去之后才觉得后悔。于是乞巧又拉了泊颜出宫,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刺客。”煦之搂上了她的纤腰。 他从未向她坦白过以往为她所付出的种种,虽已是陈年往事,仍教她心绪荡漾。她朝他一笑,眼角有了泪意。 煦之勾起食指,在她鼻梁上轻轻蹭了一下:“本王如此待你,你居然还狠心把本王推给别人……”他想在水族的树林里,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即便是她已成了他的人,他还是念念不忘。 苓岚深知当时是自己愚笨,撒娇道:“是苓岚错了,这就给您赔罪。”于是走到他跟前,向他盈盈下拜。 煦之不过说笑而已,自然不会真的与她计较,他扶住她,将她圈进怀中:“本王早就被你气坏了,你若要赔罪,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苓岚抬头。 煦之瞥见四下无人,快速在她脸上一吻,在她耳边轻笑道:“给本王生个王子或公主,两个更好,然后永远留在本王身边。” 苓岚俏脸一热,心想:肚子里的第一个还没出来呢!这么快就预定了后面的? 未时过后,有人回报,瑚清的车子在东林边上的道观附近遇上了埋伏,所幸道观内早有侍卫待命,而瑚清车上还藏了两名高手,刺客死伤过半,出了逃走了三人以外,其余均被捉拿归案,瑚清安然无恙。 东林道观,苓岚心中一寒,这个版本,她是对镕昔说的。 煦之与苓岚火速回宫,命下人端上膳食,又把疏琳、镕昔和逸扇叫了过来,镕昔见他们二人毫发无伤,微微一怔。 苓岚指着食案上的三小碟煮过蘑菇,蘑菇柄上有几条红线,她一如既往笑意盈盈:“今日王与本宫微服去了趟宫外,捡到了几个有趣的蘑菇,只可惜王不能吃,如今赏了给你们,你们连着酒一块享用吧。” 逸扇伸手端起小碟子,谢了恩。 疏琳有些狐疑地拿了过来。 镕昔大惊,颤声道:“奴婢吃了蘑菇……也会长疹子……奴婢不敢吃。” “事到如今,你还装?还不赶快如实招来!”苓岚怒叱道。 “奴婢不知……”镕昔低下了头。 苓岚道:“疏琳,逸扇,你们退在一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59 旁,且听本宫说说是怎么回事。”她冷笑了两声,对镕昔道:“我昨日下午分别对你、疏琳、逸扇说了三个不同的地方,分别是东林道观、南山佛寺和西山金神殿,也一再强调要你们保密。王也提前部署好了,连夜派遣了大队兵将在这三处守着,结果你们猜怎样?当瑚清驾着马车抵达道观之外时,遇上了刺客,而云浅和承列分别拜祭过佛祖和金神,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国公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得知王和本宫要去道观的那个人,就是刺客派来的奸细!” 镕昔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嘴巴张开却吐不出话来。 煦之冷冷地道:“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假如不是你传出去的,只是刺客机敏猜到了本王要去道观,何以你见了这蘑菇会如此惊慌?可见下毒伤害公主的人就是你!” “其实这毒蘑菇是假的,这红线是本宫昨夜让胭儿药师提前画好的,疏琳和逸扇见了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可见她们从未见过此物,更不知道赤线菌的厉害,”苓岚盯着镕昔,眼中带着恨意,“你若如实招来,说出幕后指使之人,本宫便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去,否则的话……别怪本宫心狠。你们三番四次要伤害王,这回谋害本宫不成却害了公主!倘若那日不是我胃口不佳,此刻躺在床榻之上昏睡不起的可就不只是公主了。” 她心中暗想:假如当时我和煦然同时倒下,恐怕也没人会想过要去找胭儿,估计我和煦然都会丧命。 镕昔哭道:“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没有打算谋害公主……公主的膳食是无毒的……” 煦之盛怒之下,眼里喷出火来:“如此说来,你果然想要杀王后!快说!到底是谁?” “奴婢不能说!您杀了奴婢吧!”镕昔伏在地上,“奴婢自知没有活路……” “若杀了你,本宫如何追查主事之人?”苓岚顿了顿,“你想死得干脆些?你若不一一招来,恐怕没有这个可能。” “来人,将她押下去交给泊颜统领,大刑伺候,好生看管,”煦之让自己亲随的侍卫动手,“这一次,可别再让任何人找到机会将她灭口。” 苓岚对疏琳和逸扇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疏琳和逸扇对望一眼,均觉背上发寒。 她对瑚清道:“今日辛苦你了。” 瑚清摇头:“能为王和王后分忧是瑚清的福分,况且,您也不确定她们三人哪一个才是细作。” “难得你这么懂事,本王自然会加赏于你。”煦之笑了笑。 苓岚道:“我今日一早和她们二人讨论此事时,她们并无惧色,相反我这大半日都如坐针毡。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苓岚,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保重身体,照顾好你自己,其余的事情,你都不要再管了。本王会命人彻查镕昔的身世,以及她的家人现居何处,她宁死不肯说出主谋,想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的,比方说……至亲之人被羁押?她在我身边至少呆了七八年了,我估计她参与的可不仅仅是几次行刺这么简单。还有……奸细肯定不止她一个,她还有路子要把消息传递出去,她只是那个恰好被你逮到了的人而已,咱们还得小心谨慎。” 煦之的话让苓岚更觉惶恐,如此防范下去,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清除所有奸细? 夜里,煦之决定借煦然病重之机,以祈福之名将所有异地的王族全部召集到锐城来。诏令快马加鞭连夜奔往金族的各处,苓岚在梦中仿佛听见马蹄声声踏在她心上,而那扬起的轻尘一路飘扬,湮没了沿途韶光。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收尾啦……】 ☆、旧案 又过了两日,煦然的高烧在愫眉的调理下逐渐退了,但仍未醒来。 王祖母与太妃频频驾临锐宁殿,但煦之听闻她们过来时,随即赶到,王祖母与太妃知他对苓岚全力维护,也不好当面发作,听说苓岚已设计拿下了下毒的宫女,但仍未纠察出幕后真凶,不由得连连嗟叹。 这一日,泊颜进锐安殿请示,说是镕昔受了刑,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但他私下查过,镕昔是镰城人,进宫之前曾在镰城居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她的家人犯了事被判了重刑,后来不知为何没了下文。 镰城,正好在王叔的管辖范围内。加上先前对王叔的疑虑,煦之越发不安,他前两年的确因为削夺兵权之事,让王叔有些不痛快,但王叔并没有表现出来。 难道王叔竟然会因为此事而加害于他?不对……那当年在水族抵抗蛮族入侵后的那一次遇袭,又如何解释?莫非是不想让他继位? 煦之额角渗出了细汗,倘若王叔只是为了夺位,那么当年在他尚未当储君之时,就该下手了。再说,他继位之后,王叔对他一贯的辅佐,倒不像有假。 一想到储君,他想起了早逝的兄长煦安,对比起这次煦然的中毒,是何其相似! 他猛地感到浑身上下如被雷击,剧痛过后手脚发麻。 当年的煦安,是在大病一场之后,吃了一道菜,便昏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鱼乍……他有多久没有想起这道禁忌之菜的名称?一道寻常的生食菜肴,鲤鱼切块用茱萸、桔米、酒等原料煮糁,放在瓮中发酵,吃起来仍带着酒味。当年煦安在暴毙之前,生的是什么病?十多年了……煦之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他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让承列去传召太医院里年资最老的医官前来问话。 ................. 一个时辰后,煦之出现在锐宁殿中。 苓岚见他神色大异,很是吃惊,连忙抢上去:“王,您没事吧?” “本王想和胭儿药师确认一事。”他目光呆滞。 苓岚暗觉奇怪,他完全只需要派人来召胭儿过去即可,何须亲自过来?她不敢多问,只是拉着他的手,陪他去了后殿。 胭儿和愫眉都在守着煦然,见煦之进来,起来行礼。煦之挥手道:“此处并无外人,无须多礼。本王适才想到了一件事,关于当年先兄之死。” 胭儿与愫眉对此事并无了解,只得听煦之发话。 煦之又道:“当年先兄抱病多日,后来吃了一道菜后便倒地而亡。那时我只有十五岁,正和泊颜外出游历,并无亲眼所见,更因为悲痛之情而忽略了前因。刚才传召了老医官问话,确认了当年先兄的病,是肠胃不适数日……” 苓岚听听闻此事,惊呼道:“您的意思是……跟这赤线菌也有关系?”她清楚地记得煦安吃的那道菜是过去十多年来锐宫的禁忌。 “只因此事和煦然这一次过于雷同,先兄当年所食的菜肴是鱼乍,恰好一道带有酒的菜。加上医官的记载,他的确曾上吐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0 下泻数日,卧病不起,之后才逐渐好转。” 胭儿寻思道:“从这症状来看倒有些相似。王,请问这件事发生在何事?” “十二年前。”煦之回想了一下,那年,他十五岁,煦然四岁。 “虽无法当面诊断,但从时间上来看,倒极有可能与赤线菌相关。看样子,晴霓师姐在偷走毒物之后,很快就用上了。”胭儿眉头紧蹙着,她没想到由此挖出的事情原来越多了,补充道:“晴霓师姐是在十三年前与我相赌的,随后就无踪影,看来这些年来她一直在金族,手上的毒物也屡次被人利用来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她决心已定,不管师父的初衷如何,她都必须要将这些事物一一尽除。 煦之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他一直将王兄的死归咎为病后的身体虚弱,却未成想过这个所谓的“病”,竟然源于旁人的毒,是谁让煦安吃下那道带酒的菜肴?这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是只为□□,何以不连他这个弟弟也一并铲除?是因为怕兄弟二人相继死于非命,让外人疑心吗?还是单纯地因为他不能吃蘑菇便无法下手?如果说苓岚父亲当年赛马时,马匹也遭人下了毒,那么苓岚父亲的死,跟这件事情有没有关联?跟当时的两仪城主王叔是否有关?为何去年春节王叔不愿前往木族?在木族花市中听到苍颀之名时脸色会大变?后来见了他选了苓岚为王后时会如此失态? 他有太多的疑虑堆积在心头,脸上神情变幻不定。苓岚挽着他,道:“王,您先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吧。” “不必了,本王这就回去。苓岚,你今晚过来锐安殿吧,本王有事要和你商量。”煦之摆了摆手,看了苓岚一眼,又对胭儿和愫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苓岚深知对于煦之而言,煦安是位影响力极大的兄长。虽然煦安已离世多年,但此番让煦之察觉,当年煦安的死颇有蹊跷,煦之绝对不会轻易揭过的。想来有一股势力,曾在十多年前便要置他们一家人于死地,时至今日仍没有放弃,只是这一方势力时而出击,时而隐藏,难以预料,无法捕捉,直到最近,才因一连串的事件逮到了些眉目。 她回想着一连串的事件,最初是十二年前煦安的暴毙,接下来是九年前煦之在水族的遇袭,再来是三年前的乞巧在街头遇刺,以及年底在两仪城的遇刺,再到前些天宫里镕昔下毒,这中途的三次是明目张胆的行刺,都涉及到了夕萱花,而煦安与煦然的两件事则是下毒,关乎的是赤线菌。 这些东西与晴霓手上的毒物有关,但晴霓本人到底参与了多少呢?她一个木族人,师从火族的药师暮阳,为何不愿千里来到金族,屡次加害于金族的王族成员? 夜里,苓岚安顿好锐宁殿上下,领着云浅和瑚清和一众侍卫去了锐安殿。 煦之刚沐浴完毕,披着长发,发上有些微湿,苓岚取过干净的软布轻轻为他擦试。他转头吻着她的手臂,低声道:“别管这些细枝末节了。”说罢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之上。自他外出十多日,归来后又因为煦然的事情心绪不宁,加上苓岚有孕,他们这几天虽夜夜同眠却未曾有肌肤之亲。苓岚知他心事重重,压力也极大,不想在此刻违逆他,便由着他了,所幸煦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细致。 “苓岚,”煦之从背后抱住她,“再过一两日,锐城外的王公贵族便会抵达锐宫,有些人,本王会亲自问话的。” “您已经有了怀疑对象?”苓岚睁开了眼。 “本王一直怀疑一个人,可他偏偏是本王最不愿去怀疑的。”煦之在心底叹息。 她转过身来,搂着他的颈脖,柔声细语:“不管怎么样,苓岚都会陪着您,只要王不嫌弃。” 他最害怕的无非是他的亲人伤害了她的父亲,让她从此远离自己。虽然此事尚未水落石出,可这一句承诺,终于让他彷徨失措的心渐渐稳住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绵长的吻代替了回答。 春宵短暂,唯有抛开一切烦恼,才能在梦中获得一丝温暖。 有些东西即将浮出,可他们似乎不愿残忍地将真相撕开。当他们意识到,妄图伤害他们的人,也许就是身边亲近之人时,他们更担忧的是,面对敌人,却狠不下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 次日,泊颜回报说,王族寺院的人终于记起了,当年安排晴霓进寺院的,是王叔的一个侧妃。煦之闻言大恸,握紧的拳头轻微有些颤栗,指甲渗出了一抹红意。他转过头去,不让人看到他眼中的闪烁之光,良久,他用沉缓的语气,让泊颜对宫里宫外进行了一番部署。 泊颜知他已对王叔起疑,不敢耽搁,领命而去。这一次,煦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把昨日所想到的煦安的事情告诉泊颜,这件事对于金族王室而言太过沉重,他不愿让泊颜一同承受。 要知道,十多年前,煦安待泊颜也如亲生兄弟。假如煦安并没有早早离去,兴许在父王跟前,煦安会为泊颜美言几句,大概可以成功阻止铉琪加入土族。然而,煦安走得太早,太冤屈,太可惜。 十二年了,若不是煦安的突然离去,煦之断不可能坐上那储君之位,他只会在煦安继位后当个闲散的宗室,自由骋驰于五族之境的山水之间,他也许会与泊颜藏身于江湖,行侠仗义,又或者去各处踏青走马,结交朋友。雅可舞文弄墨,激扬文字,俗可坐拥美眷,低吟浅唱,何须在这诺大的锐宫里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或者来回为各族的应酬祭奠奔波? 这些年,他那刻不安分的心早已磨得光滑,却清晰地映照着儿时的梦。 所幸,他最终在婚姻大事上坚守着自己的本心,娶回了他心仪之人。他无法想象,倘若当日娶回来的不是苓岚,而是任何一个外人强迫于他的女子,他将如何在这深宫之中度过漫长而孤清的余生。娴歌,婧歌,槿年……她们虽好,可并不是他心尖上的那位,他只能祝愿她们往后的日子过得幸福快乐,而这些幸福快乐,与他毫无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与王叔对质~】 ☆、审问 午后,王叔觐见。煦之讶异。 按理说,外界对东林道观外刺客被捕获以及镕昔被抓两件事并无了解,但如若人是王叔指派的,他肯定已阵脚大乱,为何他此时会主动前来?煦之心生疑虑,连忙让承列去唤人通知泊颜入宫,又吩咐下人去锐宁殿请胭儿到来锐安殿相候。 他既对王叔起了疑心,自然要加倍防范,若晴霓真为王叔手底下的人,王叔极有可能随身携带□□。他已失去了一位兄长,此时亲近的小妹也昏迷未醒,他不得不谨慎些。 王叔只带了一个随从前来,随从并未进门,而是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1 候在门外。王叔见了煦之,行礼问安后,他只是问了煦然的病情。 如今的王叔白发苍苍,早已不复当年的豪迈和刚毅,煦之心底一片悲凉。 煦之见王叔表情并无异样,心下暗惊:若此事与他无关,他处之泰然,我还能理解。可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十有八|九是主谋,到了这关头,他还能沉得出气,这老狐狸还真不简单。 煦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谢王叔挂念,目前煦然情况还不稳定。听太医院里的药师说,她大概是中了一种名为赤线菌的毒。”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王叔,对他眉间最为细致的变化都观察得一清二楚。 王叔先是一愣,随后从茫然不知逐渐变得惊慌。 煦之目光更为凛冽,他平静地问道:“王叔,你可曾听说过晴霓药师这个人?” 其时锐安殿内春意融融,日影穿过屋檐,在地上洒落金色的华光。 王叔听闻“晴霓”二字,却是全身一震,抬头用强作镇静的目光看着煦之:“王,何出此言?” 从王叔的反应判断,煦之已明晰,他淡淡地道:“看来王叔知道此人?” 回避他审视的目光,王叔沉默良久方答:“曾在多年前遇到过。” “仅仅是遇到吗?如今她在何处呢?”煦之诘问。 “此话何意!您是在怀疑什么?”王叔目光微略闪烁,底气并不足,更让煦之大疑。 “本王听闻,煦然所中之毒赤线菌,在这位晴霓药师的手里。而她在七八年前,曾由你府上的人送至王族寺院安顿,因此本王今日想要问一问,王叔对此人的认知到了何种地步,对这赤线菌是否熟悉。” “王族寺院?我府上的人?”王叔重新看了看煦之,“此事,与老夫无关啊!” 煦之心中暗怒,既然晴霓与王叔相识,由他府上的侧妃安置,而下毒的镕昔也来自王叔的封地,王叔一句话说无关就能撇的一干二净?他是无辜的?他要是无辜,何以听见赤线菌会变得慌神?听到晴霓之名会全身发震? 王叔见煦之不语,又试探地问:“王可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煦之恨他故作姿态,冷冷的道:“倒没什么传言,只是有几件事,恰好与王叔或多或少有些牵扯,本王便想问个清楚。”见王叔默然,他又道:“你管辖的镰城,出了一个宫女,正是这一次毒害煦然的凶手,她的名字叫镕昔,王叔可知道此人?” “镕昔?”王叔眼神带着疑惑,摇了摇头。 “不识?也无妨。”煦之双眼片刻不离王叔的脸,又道:“当年你接管两仪城后,曾举办过一次马赛……” 王叔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煦之继续道:“当年木族有一位马术超群的将军不慎命丧于马蹄之下,不知王叔是否还记得他的名讳?” 王叔的目光落在煦之的衣襟上:“这么久的事情……不太记得了。” 但煦之却清晰地记得,去年春天,在木族的花市之上,但柏年向王叔说起苓岚是木族将军苍颀之女时,王叔脸上有异,曾特意回头看着苓岚。一年前还有印象的名字,如今便不记得了?煦之不由得冷笑。 “王问起这些不相干的陈年往事,是何故?” “的确是陈年往事,倒也不是不相干。近日那位木族将军的遗孀,也就是本王的岳母,王后的母亲,曾提起当年苍颀将军的意外事件。有药师断定,那匹出事故的马曾被人下了毒。而当年,苍颀将军可是两仪城马赛的大热门,赔率并不高,相反的,另一位火族的小将赔率相当之高,而王叔当年却是重金押在了火族小将的身上,只可惜苍颀将军的堕马事件让整个马赛全部乱了套,不知王叔是否还有印象?” 王叔听煦之提及赌马之事,已是汗流浃背,他的确如煦之所言,重金压在了赔率最高的火族小将身上,可最终血本无归。 “苍颀将军的马匹所中的毒,跟这次煦然所中的毒、跟两仪城看守狱卒所中的毒,以及当年王兄中的毒非常相似。”煦之的话音柔和,像是在说家常话,可是目光里的冷峻却越发清晰。 “煦安……”王叔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双眼一闭,两行清泪便滑落在脸上。 “事到如今,你还要说一无所知吗?”煦之厉声喝道。 王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煦然的事,还有什么狱卒……那些与老夫并不相干,请王明察!” “那苍颀将军呢?王兄呢?”煦之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王叔上下牙齿互相磕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夫并非有意的……” 他承认了?煦之眼中泛起了泪光,这么说,苓岚父亲看似意外的死因,他的兄长看似染病的身亡,都是因为眼前的王叔?这位辅佐他多年的王叔?如若王叔不是他的长辈,也许他此刻已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了。他伸手在脸上重重一抹,恢复了镇定:“说!当年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一一说来,或许本王会饶恕你的家人。” 王叔伏在地上,年迈的身躯和花白的头发,让煦之想起了当年的种种。 从小到大,父亲与王叔待他并不看好,然而自从他当上了储君之后,王叔便开始对他悉心教导,甚至在在继任以后,仍一直提点他。他们固然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总的来说,煦之敬他为尊长,而王叔也对他极是维护,细细数来,除了铉琪出嫁以外,绝大多数事件,王叔都并未忤逆过他,甚至会为煦之当面训斥自己的儿子锰非。 半盏茶的时分后,王叔才将那段尘封十多年的过往,慢慢掀开。 .................. 十三年前,王叔刚刚出任两仪城主时,曾到各族的边界巡游,途经火族的山林时,遇到了一名女子身染重病,好心将她救起。可这女子昏睡了大半日却一直未醒,医官说此女可能中了奇毒。王叔见这女子身上的包裹乱七八糟都是些植物、粉末和种子,心生疑惑,遂找了金族的数位名医前来诊治。医官们其时并没有祛毒的法子,但误打误撞将这女子救醒了。 此后,此女子跟随王叔的队伍,不断地配置药物来自救,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调养,总算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从此眼睛看不清东西,鼻子也不太灵敏,耳朵也听不真切。王叔见她身怀异能,又有些可怜,将她收留在两仪城。 没过多久,王叔因为挪用公款,一时之间填补不上,怕被当时的金族王责罚,便打起了马赛的主意。那时,木族的名将苍颀将军呼声最高,另外一位火族的小将赌马中赔率最高的,王叔想到如果他将重金压在火族小将身上,再想个办法让苍颀落败,这样他就能赢得巨额的钱银来填补空缺。 他想起那位在火族遇到的药师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2 晴霓,问她是否有办法能让马匹在比赛中不能奔跑或是突发急病。晴霓用赤线菌混合了其他慢性的毒|药交给他已作为救命谢礼。王叔买通了木族喂马之人,命其在比赛当日的早上,用毒|药喂饲苍颀的骏马。 果然,苍颀的骏马在领先之际忽然摔倒,然而苍颀却闪避不过,被随后的几匹马踏断了肋骨,踩碎了内脏,最终不治身亡。随后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乱,有数名骑手受伤。由于意外事故让马赛被迫终止,王叔在承受着误杀苍颀的悔恨之时,仍要面对钱财亏空的重担。 当晴霓得知,曾经照顾过她的表兄苍颀死于马下,他的坐骑竟然是被自己亲手调配的毒|药而毒害时,她恨透了王叔,但王叔对她却又有救命之恩,她痛苦不堪,前来找王叔理论。王叔万分歉然,承诺会送走晴霓,二人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他不能亲自补偿给苍颀将军的妻女,只能给晴霓一点钱,送她去金族和水族交界的偏僻山林安度余生,让她在那里做她想做的事情,等她想要等的人。 当王叔仍在为亏空的公款发愁时,身为储君的煦安却找上了他。煦安发觉账目不对,亲自上门,屏退下人,软言对王叔说:“叔叔是不是有为难之处?要不煦安暂时先替您填补一部分?可是如若再过一段时日,父王发现,可就不好办了。” 煦安并无恶意,但对于一向注重颜面的王叔而言,此话却让他夜不能寐,他还要顾及家族的声誉,还有儿子的前途,女儿的幸福。挣扎了数日,可短缺的钱银却迟迟未能补上。 他想了一个下下之策,就是将当时毒害苍颀坐骑余下的半瓶毒|药混在了煦安的膳食之中,如此一来,煦安大概会因为连日的生病而无暇顾及自己挪用公款之事,他又能再缓个十天半月。 千算万算,王叔却没有料到,煦安在上吐下泻了七八日后,本来已明显好转,却因为吃了一道鱼乍而身亡,举族震惊,满朝哀痛。 王叔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所下的毒粉之故。 一个多月后,他的手下去晴霓所在之处,为耳目不聪的晴霓打点,提及此事。晴霓告知,赤线菌吃下后的半个月内,必须滴酒不沾,只因当时王叔找她配药,说是要用在骏马之上,晴霓认为马儿不会喝酒,没有特意交代此事。 王叔这才意识到,煦安的死,也源自于自己所放的赤线菌粉,吓得魂飞魄散,很长一段时间惶惶不可终日。他自幼受到当时为王的兄长的庇护,与兄长关系融洽,眼见自己无心害死了兄长的储君,极其不安。当母亲执意要将他另外一个侄儿煦之推上储君的位置,他却担心这个小侄儿生性疏懒难当大任,迫于无奈,只能尽力辅佐他。 又过了数年,王兄病逝,煦之继位,他念着当年犯下的过错,全心助煦之以弥补自己的闪失。幸而那些过往的事情再也没有人疑心,也没有被翻出来。为了自己一脉的稳固,他逼迫自己的女儿铉琪离开心爱的男子,嫁往土族,希望那位声誉身高的女婿他日继承土族王之位时,能为自己的家族带来荣耀。无奈人算不如天算,铉琪成婚后,夫婿蘅连身染重病,多翻调理仍是虚弱,土族王的储君之位旁落。 再后来煦之逐渐变得强硬,一步一步推行了新政,并将大权掌控在手,还削弱了王叔一半以上的兵权。王叔心中有愧,决定返回自己的封地,安度晚年。可没想到,此时此刻,煦之忽然翻出了当年的旧案,王叔这些年早已愧疚满心,知道再瞒下去也瞒不了多久,他只求一人做事一人当,希望煦之念在他多年的辅佐,且与铉琪、锰非交好的份上,饶恕他的家人。 ................. 煦之见他虽磕磕巴巴,辞不达意,但总算听明白了。 王叔承认,救了晴霓,毒害了苍颀的坐骑,无心毒害了煦安,态度诚恳,倒应该不假。 可是,其他事呢? 其余的……他为何不承认?难道,他当真只做了这些? 煦之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道:“王叔所言,本王都明白了。可是,本王当年在水族林地、锐城街头和两仪城西市的遇刺,以及这一回宫女镕昔下毒谋害王后却误伤了煦然一事,你要如何狡辩?” “这……这……与老夫无关啊!”王叔仍旧跪在地上。 “那是谁指使的?”煦之忽然有了新的恐惧。 “是我。”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煦之心中一寒,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要大白了~~真正的大boss其实是……】 ☆、要挟 锰非? 煦之只觉寒意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一回头,他的心更是冰冷到了极致。 只见锰非微笑而来,他身前还有一个女子,身穿银丝白裙,腰上和袖口绣有碧色花纹,她头上绾着凌虚髻,发饰却甚是简单,素净的瓜子脸,神色凄然,眼中似有泪光,却是苓岚。 他们身后还悄无声息地跟着一大群人,均一声不吭地手持兵器,有的敌视着锰非,有的则像是锰非的帮手,均穿着侍卫的服饰,乍一眼看分辨不出那一方人数更多。承列和王叔带来的侍从均在门外,见了这阵势都一脸惊诧。 锰非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抵在了苓岚的颈脖上,他微微一笑:“王兄,别来无恙?” 煦之倒抽了一口凉气:“锰非,把匕首放下。” “传言道王兄爱极了当年伺候在侧的婢女,非她不娶,我今日倒想看看您是否真的如此看重她。”锰非笑容灿烂如春日。 “先放下匕首,有话好好说。”煦之目光半刻不离苓岚,他只怕锰非一个失手将她给伤了。 “我若放下匕首,还有机会说话吗?”锰非一如既往保持着笑脸。 煦之咬牙道:“想怎么样!痛痛快快说出来!” “很简单,你放弃追究过往一切,对外宣称要退位,要过你以前自由的生活,将王位禅让给我,然后带着家眷离开五族之境,去海外安度余生。”锰非缓缓道。 煦之失笑:“锰非啊锰非……真没料到是你,不知是你藏得太深,还是本王眼拙。”他转移视线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的王叔,王叔一脸惊疑,身子颤栗。 煦之心道:王叔对锰非之事竟然不知?他们当真不是父子联手?锰非狠绝至此,城府如此之深,不可能让我退位后归隐。他定然会想方设法杀了我,此时不过是想对外留个名正言顺的名声罢了。 “锰非……你这个逆子!”王叔慢慢回过神,咬牙切齿地骂道。 “父亲,我这些年来做了这么多,有一半是为了我自己,一半可是为您。”锰非眼里泛起了一丝冷光。 “这么说来,本王屡次遇刺,皆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3 由你发起的?”煦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不错,”锰非嘴角一勾,“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您只需要退位,我愿坦诚一切,让您无憾离去。” “为的仅仅是这金族王的位置?” 锰非摇头:“也不全然是。当年我无意中得知我的父亲居然害死了大王兄煦安……” “你……你如何得知?”王叔打断锰非的话,此事非常隐秘,当年除他之外只有二人知情,一是晴霓,二是他的心腹。 “父亲,当年大王兄的忌日,您悄悄在家里祭奠,默默祝祷,神色充满了懊悔和悲痛,被我在暗角偷偷看到,我那时就起了疑心。后来,我发现你的心腹每隔一月便出一趟远门,便派人去跟踪他,后来发现他是去接济躲在深山老林里的晴霓药师。我亲自去了一趟,假扮路人接近她后,套出了她的一些话,才知道原来她身上藏有各种奇毒,而大王兄更是因此而死。我得知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到她的师父,可是她眼睛看不清,耳朵也不好使,我便派人接走了她,答应了派人去海外帮她探寻,让她听命于我。” “怪不得……”王叔喃喃地道。怪不得后来,晴霓忽然不告而别,销声匿迹了。 煦之插话:“于是你将晴霓药师安置在王族寺院里?” “不错,她在那儿本来很安全,只是后来您的王后去祭奠时对她起了疑心,她才慌忙跑来找我……”锰非看了看苓岚,道:“没想到王后和她还有些渊源。” 苓岚被他挟持着,不敢妄动,此时听锰非所言,问:“正因为如此,你才担心事情败露,然后派镕昔下毒害我?” “反正到了这关头,不是我被王兄发现,就是我成功将你们夫妇二人给端了。我一开始真低估了你,还以为你们敢微服去祈福,没想到你们还能怀疑到老实巴交的镕昔。”锰非闷哼一声。。 煦之大怒:“煦然与你一向交好,你毒害了她,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不安吗?” “煦然的确无辜,要怪也只能怪王后的命太好了。只是不知今日是否像先前那般命大!”说罢将匕首往苓岚颈上一送。 “慢着!”煦之大声喊道。 “王兄是舍不得美人?还是舍不得王位?”锰非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眼见煦之越发紧张,笑意更盛,“您的王位坐了也有七八年了吧?可这美人嘛……嫁入锐宫大概也就几个月的事情,您想选哪个?” “放了她!”煦之盯着锰非,眼中全是恨意。 锰非对他的目光并不在意:“这么说,您愿意禅位于我了?” “锰非!”王叔大吼。 “父亲,您知道吗?当年我知道您杀了大王兄后,我试探过您,可发现您并没有反心,我曾暗暗恨过您为何不连另一位王兄也一起灭了。他当年什么模样难道您忘了?他不过是个到处游荡的闲散王子而已!谁会在意他?他若死了,您也许就能在伯父死后继位,而我也有机会能当这个王,可惜你没有,所以我只能亲自找人下手了。 “没想到王兄命真大,随行的整队人马都死光了,他居然躲过一劫,其余的下属还能在第二天寻遍了整个山林里找得到他。之后我不敢请举妄动,只好一直等。没想到伯父却那么早病逝,害得我没机会再下手,只能挑选几个宫女让王祖母送到锐安殿陪伴王兄再伺机而行……可惜啊,那么多年轻美貌的宫女,他一个都不肯要,只留了一个年纪又大又普通的镕昔进了内务管衣饰。” 九年前,他才十六七岁,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谁能联想到,豢养杀手、谋害储君的事情竟然是由他一个文弱的翩翩少年所为? “原来如此,”苓岚插口道,“可这些年,你并不只有那两次下手的机会。” “我的确有一段时间动摇过,一是他的位置坐稳了,二是他的确待我不薄,直到后来蛮族入侵土木二族,他数次削了我们家族的兵权,我才再次想要除掉他。” “然后你故技重施,用了夕萱花的粉末?”苓岚又问,她话音平静,如同闲话家常。 “不错,但我没想到你们竟然神通广大,连夕萱花和赤线菌都能辨别。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得知?” “难道晴霓药师没有跟你说过,她还有个师妹?”煦之眉头紧皱,时刻留心着锰非的匕首。 “你们找到她了?我在五六年前听说过,可派人去火族,却没有人知晓其下落。” 苓岚淡然一笑:“我也是误打误撞碰巧罢了。” 锰非笑道:“王后果然运气不错,人也机灵。。” “过奖了,我要真的运气好的话,此时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中?你的夫人说前来探望煦然,然后将我引出了锐宁殿,我若真够机灵,怎么会想不到幕后凶手是你?”苓岚本来心生畏惧,可她听到锰非说了些过去的事情,渐渐生出胆量。她想着与其恐慌地自乱阵脚,不如静下心来面对。 煦之似乎从她的镇静中平复了情绪,他开始借锰非在与苓岚讨论时思索如何能让彼此安然脱身,并制服锰非。锰非离他只有半丈的距离,如若飞身上前,即便能将匕首夺下,怕也会伤到苓岚。而他的墨尘剑却在身后一丈以外,肯定来不及了。殿外虽沾满了人,可此刻看来,大概两方势力相当,硬碰硬也讨不了好处。他万万没料到王叔会突然前来,而最大的隐患却又是他从未起疑的锰非。 “想不到是我,很正常,我这些年很小心,从不留把柄。”锰非仍与苓岚谈论着。 “锰非,说真的,我和王平日说起你,当真从未说过你的坏话。那时王怎么说来着?说你温文尔雅,谈笑风生却不流于庸俗,诙谐幽默却不流于浅薄……”她随口胡诌,滔滔不绝地夸了锰非好一阵子。 锰非笑道:“你这般夸奖我又如何,我可不会因此手下留情哟!或许我该称你一声王嫂,这样显得亲切些。” “话又说回来,槿年说过,你曾向她提亲?”苓岚不住地扯开话题,拖延时间,她想着也许时间一长,就能等到救援。 “这你也知道了?好吧……我对槿年长公主确有好感,可惜她看不上我。我本来以为娶了她,就能多一份辅佐和依靠……”锰非发现苓岚越来越多话,嗓音一凝:“王嫂,你该不会是在打什么主意吧?忽然说这些干嘛?” 苓岚笑道:“我在你手里,被你用刀架着脖子,还能打什么主意?不就随口一问而已,你不爱说就算了。女人嘛,总是八卦的,你娶了三位夫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锰非不知她那句是真、哪句是假,转而望向煦之,冷冷的道:“王兄,扯了这么多,你到底让不让位?” “放了她,我让位给你便是。” ☆、定局 双方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4 僵持不下,苓岚却在锰非手中。 煦之估量着,深知强硬夺取并无胜算,还不如先假装答应,救了苓岚再说。锰非娶了郡王之女,也许获得不少军力支持,但煦之不相信锰非真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不可!”苓岚与王叔异口同声。 锰非脸有喜容:“当真?” 煦之颔首。 此时,王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锰非道:“锰非!不可一错再错!” “父亲,我的确不懂您,您早些年叱咤风云,为我金族得骄傲,为何老了之后变得如此软弱无能?眼看这大好的江山、族王之首的位置便要落在您唯一的儿子手上,您为何还要偏帮于王兄呢?”锰非苦笑道。 “你不懂……”王叔摇头,“当年,先王曾有恩于我,我发誓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可是我后来误杀了他最为看重的长子!如今,我的儿子谋逆想要夺位,多次刺杀他的次子,甚至加害了他的女儿……日后在九泉之下,我有何颜面去面对我的兄长?” 他想起了数十年来的种种,年幼时煦之的父亲对他的关照和维护,自幼的扶持,兄弟情深;年少时那些救他于危难的战役,铁血沙场往来驰骋,如果没有兄长,也就没有他;还有一回,兄长在熊掌之下拼死相护,奋不顾身,那些都是发自内心的情意;还有为王之后的重用,将富庶之地交予他管辖,后来又任命他为两仪城主。 先王从未有一事对不住他,是他自己贪得无厌,先是亏空公款,再为拖延时间而下毒害死了储君煦安。这些年来,噩梦惊醒不知多少回……他早已心灰意冷。 “锰非,我们父子二人极少分开,可是为父不了解你,你也不懂为父的心……”他边说边在书房中趔趔趄趄地来回走动,忽然猛地冲到书案旁拔出了墨尘剑! 煦之一直盯着锰非,防着他伤了苓岚,却没有预料王叔会去拔剑。煦之飞扑过去已来不及,然而王叔拔剑之后并没有打算对付自己,而是指向了门口的锰非:“回头吧!不要将自己逼上绝路!” 锰非摇了摇头:“父亲,我当真不理解。现在才回头,哪有路可走?您若弃我于不顾,我便拉上这个女人陪葬!”话音刚落,手中的匕首朝苓岚的脖子抹去。 “不!”煦之大叫,却见王叔万念俱灰,调转剑锋,猛力向腹中刺去。 煦之正扑向锰非,一呆之下,竟全然忘了要将墨尘剑夺回! “父亲!”锰非没想到王叔会自裁,他手中的匕首角度一偏,苓岚当机立断侧身耸肩,这匕首划在她左肩上,虽在她身上割了一道口子,但终究不致命。 趁着锰非心神大乱,苓岚用右胳膊肘狠狠在他腹部撞了一下,这时煦之闪身夺下了锰非手中的匕首,并一脚将他踹飞到门外。 “没事吧?”煦之顺势捞住了快要跌倒的苓岚,声音有着抑制不住的轻颤,他神色关切,一脸的担忧。 死里逃生的苓岚落在他怀中,心里顿时安稳,她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叔。 门外锰非的部下见了王叔自残,锰非失势,都慌乱了起来,泊颜从角落跃出,下令拿下叛徒,除了极少数负隅顽抗的,其余都迅速弃械投降了。锰非知此刻大势已去,挂念着父亲的伤势,忍着痛爬进书房。 煦之手持匕首护在苓岚身前,生怕他狗急跳墙以命相搏。 “锰非……”王叔伤势沉重,加上年老体弱,怕是再难活命,“别再负隅顽抗,为了你的儿子,为了你的妹妹。” 王叔转而望向煦之,目光散乱:“王……煦之……叔叔最后求你,给我家留一条血脉……也不要怪罪铉琪……她与此事无半点关系……” 煦之仍抱住苓岚,鼻子发酸,不发一语。 “父亲……”锰非跪倒在地,垂泪道,“您真傻……我们只差一点点。” “你不了解煦之……即便你真的篡位成功,你也比不上他……”王叔闭上了眼睛,“王兄,我对不住您……我没管教好我的儿子……”头一垂,身子一晃,倒在了血泊之中。 “来人啊!快救救我的父亲!”锰非失常地大喊大叫,声音异常尖锐,听起来让人心头一寒。 煦之左手一挥,泊颜已奔到跟前,出手干脆利落,两三下制服了锰非,强行拖了出去。 扶好苓岚,煦之蹲下来探了探王叔的鼻息,知他已经气绝身亡,心里一下子被抽空。 这时愫眉和胭儿都奔了进来,见苓岚肩上被血染了一大片,大惊失色,连忙帮她清理伤口。 煦之看着王叔的尸体,听着锰非逐渐远去的哭叫声,百感交集:王叔害死了我的岳父苍颀和兄长煦安,可他是无心的,而他也因自杀而化解了我和苓岚的危机。而锰非处心积虑要杀害我夺位,到头来除了害了一帮手下、一个狱卒和灭了一堆刺客的口,还误伤了煦然,最终却害得王叔羞愧自杀。这一场斗争,是锰非输了,可他却并非输给我,他只是输在不够狠绝,输给了他父亲的心软和忠心。 今日之事,主角明明是煦之,他却忽然发现,他根本不重要。 ..................... 煦之收拾好残局,已是黄昏,苓岚伤势不重,伤了肌肉,未及筋骨。 待杂乱的书房收拾干净后,煦之才开始后怕,他不顾身旁来来往往的侍卫和杂役,将苓岚摁在怀中。苓岚伸出右手回抱着他,她也怕,她怕自己死了,再也不能陪他,也怕锰非真的谋逆成功,将他置于死地。 泊颜进来,见他们二人抱在一起,神情略有尴尬,在一旁垂手而立。 煦之不愿放开苓岚,道:“锰非先关押看牢,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明日再审吧。锰非的余党,还需派人连夜清查,否则本王不安心。没别的事,都退下吧。” 泊颜领命退下,其余人退至屋外,严加看护。 承列给他们端上了食案和菜肴,随即关上了门。 “本王早已认定王叔才是主谋,没想到,居然还有锰非。”虽然困扰了他多年的案件算是破解了,可这二人一个身死,一个落网,煦之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这两个人是他在世上为数不多的近亲之人。 以前常听闻别的国度上演着各种夺嫡夺位、宫斗权谋,年少时的他还暗自为各族的和平共处、民风纯朴而庆幸。然而有权力便有争斗,表面看上去再怎么平静,依旧暗流涌动。 他想起王叔坦诚当年之事时,苓岚尚未过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说出苍颀的死因。苓岚却问:“您的王兄,真的也跟王叔有关?” “是的,而且,与你的父亲当年马赛之事,也有重大关联。”他脸上一片沉重之色。 苓岚抬起头看着他,似懂非懂。 煦之不愿隐瞒她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5 ,当下将王叔所言一并告诉了她。 她一言不发地听完,泪流如注,但手臂一直绕在他的腰上,从未放开过。 良久,她缓缓道:“王,我想去看看煦然。” “菜凉了,本王让人重新热一下,咱们吃完再过去,今晚就在你那儿歇息吧。”煦之想着此处刚出了事,心里不舒服。 主谋虽落网,但没准余党还会作乱,煦之依旧忐忑。 对于苓岚而言,父亲已身故十多年,真相大白后,她反而难以释怀。 当年英姿勃发的父亲,闻名遐迩的苍颀将军,不到三十岁,一身的武艺,还没来得及纵横沙场,保家卫国,却因王叔的一己私利命丧于马蹄之下,实在冤屈。 她本是将军府上活泼伶俐的小姐,在山林里守孝三年后,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从此变得温顺安静,所幸木族先王、槿年和柏年都待她不薄。 遇上煦之是她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唯一的意外,也是最重要的转折。从水族山林的初见,到两仪城的相遇,再到后来发生的种种,她经历了各种挣扎,从原来的不自信的怯懦逐渐成为了现在的她。 她比一开始强大了些,但她自认为远远不够。未来还会有漫长的岁月,还会有尚未感知的风波,也许来自远方,又或者源自周遭,她还要与他携手相伴,步步向前。 .................... 煦然在昏迷的第九日下午终于张开了双眼,锐宫上下一片欢腾,煦之随即下令册封她为长公主。煦然昏睡多日,糊里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众人知她一向与锰非交好,不忍在此时告知王叔一家的变故。 而数日以来一直守候着煦然的愫眉和胭儿,却时有隐忧,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结局,还有番外,大家不要走开~】 ☆、伏法 事实上,锰非功败垂成的消息一传出,他豢养多年的部属曾破釜沉舟地各处发动了叛乱。 煦之提前有了防备,泊颜与翼枋率兵镇压了下来。 半个月后,锰非的余党已基本查处。泊颜在当中看到他和煦之在三年前乞巧节锐城街头遇刺的那个少年和老夫妇,他们真正的关系是叔、婶和侄儿。 问及为何要甘于附逆,那少年恨恨地道出了当年煦之为储君时曾以铁腕手段查处贪官污吏,而少年的父亲明明是被同僚抓去做替死鬼,煦之却没有查明,反而将其处死。 泊颜苦思冥想,最终还是原话转述给煦之,煦之听完,下令彻查当年旧案,还死者一个公道,但附逆的刺客,一律按理处斩。 王祖母见煦然已醒,求煦之免锰非一死,毕竟王叔已不在了。但是那一日锰非以匕首挟持着苓岚时那笑意盈盈的神色,仍让煦之心寒。 夜里,煦之与苓岚互相依偎着,无心缠绵,煦之抚着她的一头青丝,声音沙哑:“苓岚,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看起来冷漠,可内心深处,我还和以前一样并无多大改变……我狠不下心。” “我懂。”苓岚侧身亲吻着他的下颌,“不论您做任何决定,我都予以支持和理解。” “可……是时候要作出改变了。”煦之正色道。 苓岚原以为他会放过锰非,闻言一愣:“您的意思是……” “这些年所谓的兄弟情谊,全是伪装,我……”他回想数年来锰非的相伴,二人互相开着玩笑,他只记得锰非的儒雅和言笑晏晏,何曾料到他无时无刻在算计着要致自己于死地? 苓岚察觉他竟带哽咽,连忙将他拥在怀中。 他再怎么坚强,也总会有不为人知的脆弱时刻。 还好,他只会在她跟前流露。 ................ 煦之最终狠下心赐锰非了毒酒,而王叔与锰非府中上下皆没入为奴,锰非的儿子送往土族交予了铉琪抚养。 那六岁的孩子在离开前,不住地回望着一片繁荣的锐城,他对长辈所做的事似懂非懂,他想着,也许他还会回来,也许不会。 随着锰非的部下被擒,煦之还挖掘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当年锰非是如何培殖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煦之的眼皮底下铲除朝中异己,如何在两仪城部署牟取暴利,在各族又留了多少眼线……若此时非阴谋败露,煦之从未意识到,看似斯文柔弱、且见了血会皱眉掩鼻、不忍直视的堂弟,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手腕。 他暗恨自己多年失察,苓岚自是百般抚慰。 清查锐山脚下的一座庭院时,发现了疑似晴霓之人的踪迹。煦之通知胭儿,胭儿第一时间随着泊颜的守城军队一同前去。 园内一片颓败之景,有几间小屋,乃锰非闲置的私宅之一。一灰衣女子被一众金族士兵羁押,面黄肌瘦,蓬头乱发,眼神冷冽,正是晴霓。 胭儿向她缓步走近。 “你来了?”晴霓垂目道。 “师姐,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二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胭儿抑制情绪,话音平缓。 “师父呢?你可找到他了?”晴霓却逐渐有些激动。 胭儿叹息道:“十多年了,该放手就放手吧,就算被你找到了,以你此刻的状况,又能如何?” “不错!当年我尚且不如你,更何况今日?”晴霓语带怨恨。 “师姐,我并未与你相争……” “我都看到了!”晴霓长眉一挑,“师父他趁你……” 胭儿暗觉此话有异,慌忙打断她:“可我的确不曾与你争夺过什么!”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何意义?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胭儿冷笑:“我要你的命有何用?将夕萱、赤线菌等物交出来吧。” “你……你要做什么?” “毁了。” “你竟要将师父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师父离开这么久,他若真对此视为至宝,为何还迟迟不回来?你何必守着这些百害而无一益的毒物,以致招人利用?” “是啊……迟迟不回来,可见他对你也不过尔尔……哈哈……”晴霓突然狂笑,在场之人不禁一呆。 “你疯了!”胭儿摇头。 “你终究不懂我为何如何恨你……”晴霓抬头,用一双迷离的眼睛盯着她。 “不就是师父将秘籍传授于我么?有何不懂?” “错了!我恨的是,你明明倾慕于他,他也倾心于你,你却故作不知,害他自怨自伤,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选择离去……是你逼走了他!” 胭儿心中一凛:当真如此? 晴霓目光凶狠:“若你们厮守,我至少还能见到他……” 胭儿全然没料到晴霓痴情至斯,她知道晴霓爱慕师父,她的确也对师父存有念想,但师父从不提及,甚至要求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6 她们不能动心动情,最后……他离开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他动了情,还是胭儿的回避?这恐怕只有他本人才知。 面对此凌乱的场景,胭儿请示泊颜,将晴霓押回去受审,晴霓却道:“放开我,我要进去拿点东西。” “你何必垂死挣扎?” “若不放心,可随我入内。” “我不上你的当,谁知道准备了什么毒虫毒草来害人?” 晴霓沉着脸:“师姐妹一场,我这点小要求你也不愿为我达成?” 胭儿见她形容憔悴,大概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望向泊颜。 泊颜正欲下令松开晴霓,胭儿疑心有诈,向泊颜连使眼色。泊颜先命人进内查看,并无暗道,才示意让人放脱晴霓,晴霓入内。 胭儿道:“我师姐一向诡诈,咱们干脆退到院外等她……不知道她又闹什么鬼……” 泊颜也觉小心为上,立刻让众人退出院落。 不出所料,内里忽然传来噼啪声,随即异香飘出。泊颜命包围的士兵对内放箭,眼见院中再无其他动静,也无人出逃,仅仅是房屋起火。 晴霓自焚? “不好……这烟有毒,大家快后退……”胭儿示意大家捂住口鼻,又从怀内取出一瓷瓶,倒出数 十颗细小药丸,自己先服下一颗,随后快步奔走,分予泊颜和一众士兵,“还好我早有准备。” “姑娘,这等状况该如何处理?”泊颜不懂毒,只得询问胭儿。 胭儿叹道:“我师姐宁愿死,也不肯束手就擒……她既求一死,由着她吧。” 众人各自后退到安全之处,目光片刻不离起火的院落,直到大火将此处烧成了白地。 胭儿对泊颜道:“统领,此处毒性极大,最好先别进内,派人守着,七日后再入内处理。” 泊颜依言而行,领着胭儿回去复命。 ............... 苓岚听闻晴霓已死,内心百感交集。 如今她有孕的消息已是阖宫皆知,不日将传遍整个金族。煦之除了处理政务,平日无事便来与她作伴。而她时常探望日渐康复的煦然,终觉煦然脸色苍白,手心冰冷。 这一日,苓岚将愫眉请入锐宁殿。 愫眉明白有些事,早说为妙,面对苓岚的一再询问,她终于说出了实话:“煦然长公主本就体弱,这一次的中毒,毒性虽除,但早已伤及五脏六腑,恐怕……” “恐怕什么!”苓岚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愫眉叹息:“我知你此事不宜受刺激,但尽了人事,就得听天命了,你别太难过。煦然长公主,即便是悉心调养,也难有子嗣,甚至……必能活得到四十岁……” 苓岚只感到一阵眩晕,愫眉抢过去扶住她,安慰道:“这仅仅是目前的状况,兴许日后,为娘还能想出更多的办法,你务必照顾好你自己,否则……” 苓岚喘着气,声音沙哑:“此事还是谁知道?” “事实上,我、胭儿,太医院里的医官,都心知肚明,不敢说而已。” 苓岚跌坐在榻上,良久方道:“娘,女儿信得过您,求您一定要尽力而为。” 愫眉点头,又劝慰她多加休息,保重凤体。 .............. 煦然难康复的消息原本是保密的,可不知为何,煦然还是收到了风声。 她表现得异常平静,一如既往地来锐宁殿,拜见苓岚。 姑嫂二人坐在偏厅,丫鬟们奉上果茶,苓岚见煦然脸色依旧泛着青,心中怜惜。 “嫂子,前几日,哥哥说等我康复之后,便要为我赐婚,”煦然微微一笑,“可我这身体,何必拖累人家?” 苓岚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别难过,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我不难过,我从小就多病,早就习惯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嫁人?想要一直留在锐宫吗?” “不!”煦然语气带着坚定,“相反,我要离开锐宫,离开锐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离开金族,去别的地方走动走动……” 苓岚急道:“那怎么行!你的身体……” “正因为知道我不会活得太久,我才要及时行乐。”煦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让苓岚觉得无比刺眼。 煦然又道:“哥哥铁定不会同意的,因此我先来和嫂子说一声,希望您能帮我劝一劝他。我如若不能将余下的日子活得痛快些,还不如不活。” 苓岚目视着身边的煦然,煦然已不再是当初兴冲冲地朝自己奔来的小少女,她眉目如画,病气虽缠绕着她,但她的眼中却有揉碎了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正文最终章,和两个番外。 之后作者暂不标完结,会把前文啰嗦的部分修一下,看过的小天使不用再重复看了,只求不删收,谢谢,么么哒。 ☆、暖暖(正文最终章) 煦然意欲离开锐宫、前往各地游山玩水的消息,让煦之恼怒。 试问一个金族的长公主,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如何能应付车马劳顿的辛劳?这不是拿命来玩耍吗? 尽管愫眉和胭儿都拗不过煦然,愿意一路相伴,但是煦之一直不肯点头。 不知不觉,又是四月,天气逐渐热了些。苓岚食欲逐渐恢复,小腹也微微鼓起。 这日,在锐安殿后花园中,煦之正陪着苓岚散步。其时落樱飘摇,飞絮迷濛,春夏接交之际,绿肥红瘦,光景连绵。 “苓岚,不知你腹中的孩儿,像本王多一些,还是像你多一些?”煦之挽着苓岚的手臂,留心着脚下的石径。 “当然得像王多一些才好。”苓岚笑道。 煦之望着她肤若白玉的脸,眼见她朱唇微抿,嘴角扬起柔和的弧度,他轻轻在她唇上一吻:“要是男孩便像我,女孩便像你。” “要是小公主,”苓岚浅笑,“不知到时候要嫁到哪个族……” “她还没出生呢!你这么快就舍不得她出嫁了?说不准是个小王子,成年后便让他继承本王之位,”煦之眺望花园外的延绵不绝的群山,“然后咱们赶紧趁着年纪不大,到处游走一番……” 苓岚想起他年少时的游历,莞尔道:“王曾经不愿坐在这位子上,现在怎么反过来想着让儿子受约束了?要知道,您和煦然都是坐不住的人,您当真不愿让她享受自由?” 煦之没料到她会提及煦然,目光一冷,不再说话。 “我听说,土族的蘅远郡主,写信邀煦然去土族小住一段日子,调养身心。我娘和胭儿都愿随行,您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苓岚,你今日是来为煦然当说客的么?”煦之站定了脚步,苓岚只得王后倒退小半步,留在他身侧。 苓岚平静静地道:“若王说一句,此事不许再提,苓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7 岚就再也不说了。可是,苓岚深知您一向作风强硬,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煦然是您的亲妹子,我相信您比任何人更希望看到她高高兴兴的样子。” 煦之低头看了看她阳光下如茶般清冽的眼眸,无数往事堆砌于心头。 他不曾忘怀,兄长离世的悲痛,以及自己失去自由后的困惑。他自然也明白煦然从小到大几乎没离开过锐城。知妹莫若兄,他不是不懂她,而是他怕失去唯一的妹妹。 “你也认为,我该放她出去散散心?” “在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也许游山玩水,能让她心境开朗,更助于身体的康复,”苓岚缓缓靠向跟前的这个男人,“煦然比你我想象中更懂事,更豁达。您知道吗?我后来才听人说的,当她得知自己有可能无法终老时,她并没有哭泣,反而笑着安慰哭成一团的丫鬟们,她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你们永远看不到我头发花白、牙齿掉光了的模样。我会成为五族之境中唯一保持最美年华的长公主,有何不好?\'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实在震惊……” 煦之黯然,不再多言,牵着苓岚的手,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二人曾在此处的那些小小的悸动和亲密纷纷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已是第四年。石榴树下,荷花池边,假石山前,桂花丛中……时光流逝,花开花落,要走的终究留不住,但是未来还会有更多值得期待的美好。 ................ 次日,煦之总算答应了煦然的请求,又多派了人手护送。四月中旬,煦然携同愫眉、胭儿等人一同踏上了土族,沿途,愫眉与胭儿悉心照料,又传授了许多养生的知识给煦然。 抵达土族后,煦然见了铉琪,铉琪早已得知父兄身亡,见了煦然,好不容易平复的悲伤又重新泛滥了。堂姐妹二人促膝,均觉世事无常。 煦然在土族住了一个月有余,蘅远每日作伴,也用心向愫眉请教医学之道,煦然有好友相陪,心情舒畅,只是土族风沙大,不宜久居。 当六月来临,煦然想起煦之即将到两仪城参加祭阳日,便邀了蘅远同去。她们近来也听闻不少关于各族的消息:金族王煦之因王后有孕,减免了族中赋税;水族公主婧歌年内将与水族望族联姻;而木族自今年春节的花市后,日渐恢复了往日的繁盛;火族传出消息,火族王有意让储君晨弛监国…… 煦然明白,在各种灾难面前,她所深爱的五族之境还是会越来越好,她想抓紧时间,多走一步,多看一眼。 抵达两仪城后,让她意外的是,这一回,孕中的苓岚竟和煦之同来。近两个月没见,自是一番叙旧。 煦之和苓岚见煦然晒黑了一点,看上去没之前那般苍白无力了,心里多少有点欣慰。 担任两仪城城主的槿年再一次隆重欢迎着他们,苓岚与槿年分别半年,一有空便聚在一起说着彼此的近况。 这夜,苓岚和煦之在金族处所歇息。烛影摇红,苓岚坐在榻边上,想起昔时曾提及过要给槿年和泊颜牵线一事,无奈道:“王,咱们如今算是稳定了下来,可是您的好哥们和我的好姐们,该怎么办啊?上回你特意让泊颜哥哥带领槿年一起游山玩水,可他们到最后好像也没看对眼……” 煦之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他们都不着急,你急什么!你就没别的事可操心了?” “眼下就这么一件紧急的大事!您也不上心!”苓岚埋怨道。 煦之环抱着她的腰,亲吻着她的颈脖,而后附在她耳边,用魅惑的语气道:“对于本王而言,眼下更紧急的大事是……”话未说完,将她摁倒在床榻之上。 苓岚愠道:“还是这般不正经……”随即小嘴已被他的唇堵住。 只因怕压到她的肚子,煦之的动作异常轻柔。苓岚曾担心怀孕期间同房会伤及胎儿,然而孕期足三月后,她的脉象一直很平稳,加上煦之又没别的妃嫔,她便由着他,也配合着他。此时身在两仪宫,房间不如锐安殿那么宽敞,苓岚生怕被外头的侍卫听见,哪怕情之所致也不敢作声。煦之被她那“哼哼”“嗯嗯”如小猫般的声音勾得没了魂,又碍于她在孕中无法太猛力,只好尽情地□□她的唇舌作为补偿。 自从上回煦然告诉苓岚,煦之早在苓岚刚当上花匠没多久时,已偷偷亲过她一回,她本想当面求证此事,可惜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便全然忘了。 当床榻停止摇晃,苓岚累极了,将脸埋在煦之胸口时,她突然记起迟迟没有问出的话。她为他擦拭着身上细密的汗水,悄声问:“王,那日煦然与我说笑,提起您曾跑到我那后花园的小屋,做了些不让她说的举动,可有此事?” “那家伙还是说了出来!”煦之轻笑道,“好吧!本王如实招了,是你那晚与本王在酒亭小酌夜谈,后来你睡了,天亮时本王将你抱了回去,一时没忍住,亲在你额头上的旧伤口上。这下你满意了吧!” “不满意!”苓岚身在往上挪了挪,“你居然从来没有主动坦诚过此事……” “嘿嘿,本王还以为你不满意的是……没亲别的位置。”他托起她的下巴,啄了她一口。 苓岚啐道:“我哪有像您那样不要脸。” “若不是那样不要脸,恐怕你也不愿搭理本王。本王可没忘,若本王不是在好逑之会第一个出场,你恐怕要被柏年君、晨弛或是泊颜给邀走了……” 苓岚无语:“说您小心眼,您还真的是!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起去年的好逑之会……” 煦之伸手摸了摸苓岚的小腹,笑道:“不过本王明白,你对他们没那心思。至于他们几个……” “他们也并不如您所想的那样,既然把话说开了,我就实话实说吧,柏年那时候之所以耿耿于怀,一半是因为我与他相识多年,又算是救助过他,另一半,是因为他好胜心强,容不得自己想要的被人夺走;至于晨弛君,我猜想他不过是心血来潮,觉得好玩,依我看,他对胭儿始终念念不忘;泊颜哥哥,你最了解他,他充其量算是见义勇为?此事以后不再提了。” “好,反正他们不重要。”煦之得意地笑了起来。 自始自终,他只有她,他曾以为她动摇过,其实并没有。 ............... 次日祭阳日,五族的王汇聚在城外举行仪式,午后方归。当日,众人都没有急着赶回各自的领地,而是共聚一堂。 槿年设宴款待,煦之、苓岚、柏年、水族王、凌歌、火族王、晨弛、昊均、泊颜等都在,推杯换盏间,煦之忽然提了一件事。 “此前锰非在两仪城任职数年,恐怕留了不少隐患,这对于木族掌控两仪城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宠柳娇花 作者:神馬千絲 分卷阅读168 或多或少会存在威胁。这是本王失责,理当协助槿年长公主善后。” 槿年闻言,举杯道:“谢金君费心,槿年感激不尽。” 煦之望了身旁的苓岚一眼,见她眼波盈盈,似有期许之色,笑道:“本王欲留下一名得力干将在两仪城助长公主一臂之力,为期一年,交由长公主调配,不知您意下如何?” “既是金君安排的,槿年自当信任,加以重用。” “金族中能文能武能,最能担任此职的人,大概是泊颜统领了。”煦之笑吟吟地望了望泊颜。 此言一出,泊颜惊讶地望向槿年,槿年也将意外的目光落在泊颜身上。 席间的苓岚清楚地看到,泊颜眼底的惊中透着喜,而一向落落大方地槿年,脸上竟没来由地泛起了三月桃花色。 见此一幕,煦之的手悄然覆在苓岚的手背上,温暖如春。 四年前的这天,他们在两仪殿上,不经意地对上彼此的视线,他震惊,她惶恐。 时至今日此刻,他们回到了两仪殿上,并肩携手,相视而笑,他情深,她爱浓。 纵有万人景仰,千人倾慕,百人钟情,亦不及与那一人全心全意相知相爱。 (正文完) 分卷阅读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