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月满楼》 正文 第 1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 章 《梦醒月满楼》作者:八千夜(穿越,古代,女穿男,生子) 《梦醒月满楼》作者:八千夜 20100802 恋耽美完结 【文案】 不过是和未婚夫感情破裂,怎么就坠崖了? 坠崖就算了,至少有美人相陪,怎么就成了个男的? 变性我也忍了,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非要腻到我身边,还让我怀上个包子???!!! 妈妈呀,救命~~为毛连我这身体的爹都…… PS:本文慢热 再PS:本文雷点甚多,秉着雷不死贫道雷死道友的原则,请携带防雷针跳坑。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生子 性别转换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溪/梦月…… ┃ 配角: ┃ 其它:穿越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醒梦 我睁开眼睛,心脏还在跳动,呼吸也还平静。原来我还活着。 动了动手脚。还好,没有残废,只是有些辣辣的痛。 心里有些怠懒疲倦,不想起身。于是脸朝上仰躺在厚厚的枯枝腐叶上,透过干瘦的枝桠缝隙仰望湛蓝透彻的天空。 想起那人将我推下悬崖时疯狂而狰狞的脸,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仇恨,只是觉得疲惫。 罢了,再躺一会就回去吧。找林洁喝点酒哀悼一下可怜的初恋结束,大醉一场也便忘了。 我真是个淡漠的人呢。 有鞋子踩在枯枝上断裂的声响。 该不会还来确认我有没有死透吧。这可糟糕了,我闭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自暴自弃。来吧来吧,再死一次得了。 “梦月?”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微不可置信的颤音。 我皱了皱眉,翻个身。谁呀,没事打扰别人清梦。 一只手探上我的脸颊。 我怒了。老虎不发怒你真当我是Hell Ktty? 我一把抓住那只手,睁眼翻身坐起来:“你谁呀,还有完没完?” 撞进眼的却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带些憔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人说君子如玉,君子如兰。这人的眼神气质倒与之相似。 眼睛下移,箭袖束腰,月白色下摆上一只白鹤振翅欲飞。 我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松开抓住他手腕的右手扶住额角,揉揉:“我问你,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梦月,你忘记了?我是苏醒啊……”他语带颤音地想拥住我,我轻柔但坚决地推开他:“我想你认错人了。” “梦月……”他怔怔地看着我,鬓角如墨的长发随山谷中的清风微微荡漾。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将十指张开摊在眼前,凝如脂玉的肌肤,闪着淡红光泽修剪齐整的指甲。翻过手掌来,左右掌心赫然各有一朵落落盛开的梅花。 这是……谁。这不是我。 我的中指指节第一节内侧应该有一层茧,因为常年不端正的握笔姿势而偏厚,摸起来干燥让人心安。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如白玉般光滑无暇。不经意地一低头,墨黑如瀑的长发便从两侧耳旁倾泄下来,落在我同样如同白玉般光滑的绸缎和肌肤上。 ……同样如同白玉般光滑的绸缎和肌肤……这意味着什么? 我一把抓住面前尚自愣怔的那人的衣襟,一字一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到-底-是-谁?” “你……叫杜梦月。”他握住我冰凉的手腕松了松自己的领口答道。 他用的手劲并不大,却趁着机会探了我的脉搏,注入细若游丝的一股内力,旋即收回。若非我不是出生于中医世家,还看不出气质这么温和隽雅的人竟然是个练家子。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我是干什么的?身份?地位?”我恨恨地抽回手道。 “你真的不记得了?”他狐疑地看着我。 “除了记得我是个人,其他都没印象。”我盘膝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所以,你快把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全都告诉我!最好一字不漏,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以后会给你带出什么纰漏。”(某夜:形象!形象啊!林溪:切,老娘现在心情不爽,保持我天真可爱的形象又不能让我回去。那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某夜(碎碎念):平时不是挺活泼一小妞吗?怎么一到这儿就变了个样?林溪:那是老娘愿意!你有意见?!(附带威胁的眼神一枚)某夜落荒而逃。) “扑哧——”他猛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明晃晃的耀花了我的眼。 “其实……在你跌下悬崖以前,你是一个——”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男宠。” TNND,我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被我猜准了。我此时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还是该诅咒他让我成了一个男人。还是个该死的被压在下面的男宠。我宁可自己摔死在悬崖下面算了。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 章 “你真的不记得了,梦月?”他依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不耐烦地一挥手,作豪气干云状:“杜梦月不过是个前尘的影子,何苦非要执着于那些缥缈的往事。从今以后,我的名字叫‘林溪’。还有,我再不是任何人的男宠。既然要活,当然要活得潇潇洒洒轰轰烈烈,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不做前尘的影子……”他喃喃道,神情有些恍惚。 我暗叹了口气。看眼前这位大哥这么暧昧的表现,该不会是和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杜梦月——有过什么情感纠葛吧。虽然继承了这具身体,但并不表示连这身体的感情也要一并继承。所以,请原谅,我会装傻到底。 “苏大哥……”我出声让些回魂,别再在那儿伤怀了,“我究竟为什么会掉下悬崖?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他神色一凝,眼神阴鸷:“不是……” “什么?”我没听懂,不由问道。 “你是被他一掌打下悬崖的!”他的眼睛由深邃的黑色有转为赤红的趋势。 “什么?”我再次发出代表群众疑问的呼声。 “梦月……” (“是林溪!”我在旁边无奈道。) 无视我好意的更正,他恨恨地说道:“幸亏这崖底树木丛生,缓了你下落的力道使得你没事。不过你体内经脉有些淤堵,还有些余毒没清干净,其余大多是皮外伤。等我带你出了这地界,一定想办法给你疗伤。”他忽然紧紧地盯着我道:“梦月,不要再接近落影城,也不要再接近梅落影这个人!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我苏醒发誓,会穷尽我一生之力,以保得你的安全!” 这一字一句,没有山盟海誓的深刻,却有一股让人害怕的仇恨的力量镌刻其中。这一刻我清醒地意识到,杜梦月、苏醒和梅落影之间,一定曾发生过什么事,才能让这个君子一样的人露出此时断腕般的痛楚和决心。 “苏大哥……”我小声地试图唤回他沉沦在仇恨中的意志。 他仿如突然醍醐灌顶,恢复了谦谦如玉的君子风度,关切道:“怎么了,梦月?” 饶是我很想纠正他不是“梦月”是“林溪”,但此时看着他一样平和的脸色却愈发地有些心虚,不由撇过头去,道:“没什么,只是我见天色渐晚,是不是也该找个宿营的地方了?” 他微微一笑:“梦月想在哪里睡?” 拜托,你这话别说这么暧昧这么理直气壮行么?现在荒郊野地,你我孤男寡女……咳咳——应该是孤男寡男(汗!)的,也要顾忌一下彼此的……名节……吧? 我硬着头皮说:“能不能先给我找点吃的,我饿了。” 他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不可遏止,连眼角也渗透出隐隐的晶莹。 我有些宽慰地一笑。这才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应该有的欢畅表情。心里忽然轻松起来。也罢,既然来了这世间,也要好好游历一番才是。就跟着他吧。 半空中一轮满月高悬谷顶。正是月色蒙胧时。 我们在山谷中一棵约有三人合抱的大树下用火石生了火,在中空的树干内略有些潮湿的地上铺上干草坐卧着休息。苏醒又不知从何处猎得一只山鸡,清洗干净后架在树枝上缓缓旋转着烧烤,不时添上些随身带着的调料。 这一切他做着熟练已极,没有丝毫的生涩感。 我不由想到,这个外表看似温和的男子,究竟经历了什么风尘,才出落得如今风华内敛的模样呢? 眼光不由自主地向他追寻过去,却和他温柔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他浅浅一笑,溢满柔和的光亮:“饿了?别急,马上就好。” 我惶惶地偏过头,闷闷道:“我又不是饿死鬼投胎,哪那么急?” 却听他溢出一声低笑,再没了声响。 我正有些局促地坐在树洞的干草堆上,一只油光闪闪的鸡腿被一只白皙的手递到我面前。我抬眼看去,手的主人微笑地看着我,眼中有促狭的笑意。 我面上一热,幸好在树洞的阴影中看不出来。忙接过鸡腿小声道:“谢谢。” 他笑笑,背过身去:“你高兴就好。” 手一顿,我忽然有些烦躁,手中的鸡腿似乎也褪尽了美味,让我味同嚼蜡。 “苏大哥……”我呐呐地喊道。 “恩?”他没转身,正处理着剩下的调料和鸡的一些零杂,只是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 我终究不敢问出那一句,你和杜梦月到底是什么关系?情人?朋友?知己?还是其他什么重要的人?只敢用这种问题来替代。 幸好他看不见我此刻的表情,只是回答道:“这些你先别急着去了解,慢慢来,我会一点一点都告诉你的。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明天我们就要出谷,得养好精神才行。” “恩。”我应了一声,虽然仍有疑问,却还是乖乖地躺下了。 树洞外柴火燃烧时劈啪作响,衬得这夜色越发静谧。我卧在干燥温暖的草间,不觉沉沉入睡,只在临睡前听闻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仿如流水,潺潺而过不留一丝痕迹,让人抓不住摸不着。我很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发出如此悲凉的音调,却无论如何抬不起沉重的眼皮,心下隐隐有些明白,怕是苏醒无疑。 终于就此睡去,一夜好眠。 天涯 小时候曾经梦想过,长大后有一天能够背起大大的行囊去旅行。 天涯海角。 只是一个人,没有目的地行走,以一个过客的身份见证所有风雨和晴空。 却从来没想过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我拄着一根经过略略削整的粗枝第N次停下来,看着走在前面依旧颀长挺拔的背影哀叹,为什么会这样?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说也是经过大学炼狱式军训的人了,怎么连这么一段路都坚持不下来呢? 我回头去看看脚下蜿蜒的羊肠小道,隐隐还可以看见山谷中粉白的桃花枝桠和一整片墨绿的汪洋。这高度……我不自禁吞了吞口水。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 “梦月?”无奈的语气。 我望向声音来处,那人正站在高处,一脸风清云淡地看着我,那悠闲的姿态,那出尘高雅的气质……和我现在衣衫不整(?)风尘满面的模样整就是一个云泥之别。 我再次哀怨地望向他:“苏醒,我们能不能休息会?”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 章 他温和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驻,微微蹙起好看的剑眉,狭长的凤眼间尽是诱人的风华流转:“累了?” “恩。”我小狗似的地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点头。 “我记得前面没多远便有个猎户的木屋,再坚持会,到那儿再休息。” 我在他鼓励的目光下丢盔弃甲,认命地点头。 早上醒来和他协商下来的结果便是人前他叫我“林溪”,而私下里依旧唤我“梦月”。面对他的固执,我已经基本放弃了要改变他我是林溪而不杜梦月的愿望。 现在我们正顺着一条隐蔽的小道向谷外行去。苏醒说是怕那梅落影也料到我未必已死,如若派人寻我未果,他定会赶尽杀绝。我们因此只能一路掩藏行迹,向北逃离他的势力掌控范围。 前方山坳间隐隐现出一角屋檐。 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个木头搭建的屋子,不算大,但也足够两人歇息落脚。许是山中野物零落,终遭猎户遗弃。在浓绿掩映中颇有些寂寥。 我紧走几步上前去,正准备将门一把推开,横空伸出一只肌肤白皙但曲线结实的手臂抢在我前面推开了略有些沉重的木门,同时将半个身子有意无意地挡在我的身前。 我先是不解,随即恍悟。许是怕内有埋伏吧。草木皆兵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看着他略瘦削却让人很有安全感的背影,一时竟有些痴。 “怎么了?”他进屋转了一圈出来,见我盯着他不放,有些疑惑。 “没什么。”我惶惶地移开眼,急步绕过他踏进屋内。他跟在我身后,一股清雅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过鼻端,仿佛兰草。心里不自禁地又紧了紧,面上有发烧的迹象。我忙镇定心神,试图将自己的注意转移到屋内。 屋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张木板搭成的矮塌,一张实木的方桌,进门后右手的墙边靠着一个小小的橱柜,墙角处竟然还有一堆柴火,大概是借住的人自觉地为后来者准备的。屋子里所有的家什都积了薄薄的一层灰,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梦月,你先拿这些衣服去换上。”苏醒打开橱柜,竟然从中翻出一些麻布衣料,递了些给我道。 我低头看看穿在自己身上、如玉的肌肤隐约可见的白锦亵衣,苦笑一声,接过来道:“谢谢。” 他表情古怪地看着我,我不禁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他转过头去,拿出另一套衣服,快步走出屋子。 我看着他将门带上,自己坐在长条的木凳子上发了好一会呆,开始逐渐正视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男宠的事实。尽管心里有些不甘,但想起自己好歹转生后的现在已经大致脱离了雌伏人下的处境,心里不禁有些欣慰。忽而又念起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还是个少年,却承担了比我更为沉痛的过往,又有些苦涩,一时间混混沌沌,也不知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原本还有些抑郁,但眼看时间流逝,又想起苏醒还在外看护,才又赶紧拿起手里的几块布开始研究怎么个穿法。 可是……在我满脑袋黑线地和它们奋战了一刻钟后,也只是让身上多出几块纠缠的布条。-。-||| 我瞪着眼睛看着这几块布。 …… …… …… 老虎不发怒你真当我是病猫! 我正摩拳擦掌准备再和它们来个大战三百回合,却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伴随着的沉重的开门声传进屋来:“梦月,你好了吗?” 屋内的空气突然显得凝滞。我缓慢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也正定定地看着我。 我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春色撩人的模样:上身大半洁白细腻的肌肤袒露在外,泛着荧荧的光泽。胸前的两点朱红在身上披搭的几块灰色布料的遮掩下反倒是显得欲语还羞。这……怎一个春色无边! 我欲哭无泪。我……我怎么就比窦娥还冤啊? 也不知这种尴尬的氛围维持了多久,反正我的脑子已经彻底石化,还是他猛地收回目光侧过脸道:“对不起,冒犯了。”而后顾作镇定地转身却有些脚步踉跄地狼狈奔出门去。 我愣愣地站在房内,听着外面不时传来林中鸟雀被突然惊起时拍翅的声响,再想到他刚才颇有些踉跄的背影,嘴角竟不自觉地缓缓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原本我们计划黄昏之前下山,却因为这次意外事件耽搁了大半的时间。 当我终于整装完毕,怀着莫名轻松的心情步出房门,外面已然是暮色渐浓。绚烂的紫色云霞放肆地铺染了一层又一层,像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水彩。 而面前背对着我的沉默的身影,瘦削的肩膀,细窄但很结实的腰身,在暗淡的霞光映照下,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温暖。 许是听见我的动静,他回过头来,轻柔一笑:“好了?” 那一瞬,仿佛时间从此寂静。他的笑容犹如冥界三途河边的蔓珠沙华刹那盛开,妖冶艳丽不可一世。 我竟似被这艳丽颜色摄了魂魄,那一刻,也只能够呆楞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刻的他,再没有了君子如兰的谦逊气质,更像是他最本真的颜色,如此傲然睥睨这世间。我却又恍惚地觉得从他如点漆般墨黑的瞳里,似乎看到了烟火寂寞盛放的姿态,散尽一身光华,却终落得个灰烬散入四野、无迹可寻的下场。 惹人无端怆然。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我和苏醒一左一右沿着官道慢慢牵马而行;缰绳——自然是挽在苏醒的手腕上。 我们如今易容成某大户人家在外游历如今回乡探亲的主仆二人组。苏醒一身宝蓝缎衫,嵌玉腰带束了挺拔的身姿,如墨长发由玉冠箍成一束,手执一把朱骨玉扇,唇边始终挂着三分温和的笑意。端的是一个模样清俊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反观我,一身标准的小厮服,头发随意地用一根布带扎起来,怀里紧抱着一个包裹,亦步亦趋地跟在“主人”身边。面貌在旁人看来顶多算得上清秀而已。 那日在山中湖畔蓦然见到自己水中倒影,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却也有些意外的吃惊。 柳眉飞扬,睫毛纤长浓密;眼睛大大的,是清亮的琥珀色;鼻子挺直,嘴巴显得有些小巧,泛着淡淡的粉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张扬的朝气蓬勃的美丽。 不是绝色,却叫人见而忘俗。 凭自己在JJ看的N多耽美文、穿越文,原以为依照穿越耽美恶俗定律之一——借尸还魂,这具前任为男宠的身体不是沉鱼落雁之貌至少也会有些弱柳扶风的小受样。见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倒没来由有些心安。 怀璧其罪。原本太美丽,就是一种罪过。 赶了快半月的路,已经渐渐远离了梅落影的掌控,苏醒却没有丝毫松懈,仍是每日坚持易容而行。我们路上总是随时变换身份。时而是商贾,时而是书生,甚至连道士这一行都曾染指。 想起那时彼此互唤“道友”的场面,我不禁偷笑出声。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 章 “哎哟!”额上突如其来的一疼让我忍不住一声惊呼。抬头,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如玉面庞。 “干吗?”我没好气地撇过头去不理人。 “我倒是要问问,你一个人在一边傻笑些什么?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说来听听。”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用扇骨轻佻地扳过我的脸。 呜~~~~这个恶魔!亏我当初还以为他是个君子咧。当时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他是只温良的小白兔,明明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想我前世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今世这身体也有十六七岁,加起来明明就比他大了一倍,却每每被他欺负捉弄得苦不堪言。 按照穿越耽美定律的一般现象,照这样发展下去,我岂不成了万年小受?绝对不行!鲁迅先生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我选择自爆!!! 情涩 我鼓着腮帮子正准备捋袖子和他大干一场,苏醒突然面色一凝,猛地抓过我的右手一把拖过我挡在身后,长身而立的挺拔青年身周静静散发出肃冷的杀气。我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左手抚摩着右手臂上突然粗糙的皮肤,总觉得有到了南极的错觉。 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也不由敛了笑容。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由紧了紧抓着他的右手。又莫名地有些心安。 苏醒,现在的我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想了太久而问不出口的问题,是注定得不到答案。 一阵风过,四下里鸟雀无声。 四周太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已近正午,还是初春的日光照射下来并不强烈炙热,只是让人有些温暖的晕眩。 苏醒保持着全神戒备的姿态护在我身前,暗里的人却一直没有露面。 “苏醒……”我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虚软无力? “怎么了?”他欲转身来看我。 我突然身子发软,一个踉跄向前跌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让人安心的兰草香气扑面而来,我合上了眼睛,只觉得苏醒听起来有些惊惶焦急的声音正逐渐离我远去…… 睁开眼的时候,淡青色细致地绣了并蒂莲的帐幔在头顶轻微飘动,漾出水样的丝质细纹。转过脸,不远处梨木雕花圆桌上一盏银质莲花烛灯罩了轻纱,纱罩上画了纤质美人,执扇娉婷而立,嘴角含着隐约的笑意。 努力仰起脖颈,视线可穿过雕花格窗看到外面。只可惜月色晦暗,乌云层聚。 原来已是深夜,房间里光影流转。 烛光透过美人纱罩,昏黄氤氲,竟让人想起家里床头的那一盏台灯,也是如此的晕黄光线,每每伴我深夜入眠。 我有些恍惚,一时不知今昔何夕,又是身在何处。自来到这里后被强行忽略的惊慌、恐惧、无助、寂寞在这一刻似乎全涌了上来,眼里竟渐渐有了潮湿的凉意,惹得眼前一片水雾模糊。 林洁一定还在忙着公司的新业务,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她的胃早病了多少年了,这会该不会又在生病吧?出门前虽然给卡卡准备了饭食,也不知道这么久了小家伙有没有饿坏?还有张宇曦……这个险些成为我“丈夫”的男人,不知道他会为我的“意外”做出何种解释? 现在想来,他对我也未必无情。可是那时候,毕竟都是回不去了。 又不知愣了多久,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想了会,还是决定起身。醒来这么久,也没见有什么人来探望,也不知是否是苏醒护了我平安。 要知道按照穿越恶俗定律,主角一旦遇险,要么是一号情人挺身相护然后无意间得知一惊天秘密从此搅得武林腥风血雨天下大乱最后二人携手江山笑傲江湖,要么是二号男猪华丽登场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从此以身相许浓情蜜意,中间无数阴谋诡计暗算毒杀第三者□……最后大团圆欢喜结局。就不知道这个男猪是哪种类型的? 正自浮想联翩这会,房门一声轻响被推了开来。 苏醒左手带上门,右手上的镏金托盘托着一只青瓷鱼纹碗,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他见我拥被而坐,走过来在床边镂花矮凳上坐下,将托盘放在一边,替我掖了掖被角道:“怎么起来了,不多躺会儿?” 我裹着被子像只毛毛虫往里拱了拱,而后靠倒在他身上闭眼道:“睡不着正想起来,你就来了。正好问你,我这是中毒还是生病?” 身后的人僵了僵,道:“是中毒。” “哦。”我应了声,没再多问下去,嗅着他身上干净的兰草味道,觉得心里满满的安逸,“这是哪儿?” 他沉默了会,道:“落影城。” “毒是他下的?”我没有睁眼,又向后挪了挪,寻了他的颈窝靠上去。嗯,很舒服。 “是。”他答得有些艰难。 “条件是什么?”我又问。 他突然从后伸出手臂环住我,力度不松不紧,却有无法让人忽视的坚定。他把头埋在我肩上,声音有些闷:“别管他,我一定会带你走。” 我扯了扯嘴角。这么多日子的平静生活总是让我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果然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暗叹了口气,我睁开眼睛转向他:“苏醒,能不能告诉我以前的事?与其等别人来说,我宁愿听你亲口告诉我。” 他墨黑的眸子锁住我,我坚决地看着他。 他的眸光晦涩难懂,最终只是微微侧过头道:“你其实是我师弟……” 这其实是个很老套的故事:前世的杜梦月小朋友尚在襁褓中时便被那狠心的爹娘遗弃路边,恰巧路过的桐城派掌门见其资质上乘,是个可造之才,于是带回位于深山的派中总坛抚养并收为弟子。他在师兄弟中排行第九,而苏醒则是他的二师兄。杜梦月从小率性天真,十六年未出过山门,和苏醒一直十分要好,非常崇拜自己这位天赋异秉的二师兄。却在十六岁时第一次下山遇见了梅落影,竟然对其一见钟情,从此孽缘铸成,不顾世俗伦理定要与之在一起,并不惜为此背叛师门,与师父师兄弟恩断义绝。 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话说梅落影那厮本是个性情喜怒无常的恶魔级人物,我们可怜又专情的杜梦月小朋友本是他随兴的一个玩物,玩腻了便冷落在一边。偏偏爱情中的人智商总是为零。悲愤难平的杜梦月要继续和他纠缠,却被他转手赠给了一个朝廷大员的独生子做男宠。想当然耳,杜梦月小朋友愤怒反抗后,杀了那个骄横的官家公子,却也身受重伤被梅落影逼至一处悬崖绝壁,最终身受致命一掌香消玉殒。 而我,恰好在也另一个时空跌落悬崖,不知何故就成了那个进入他身体背负他罪孽的可怜鬼了。 我看苏醒讲得极为悲愤动情,眼眶竟然有些微红,心里也不禁冒出几分酸楚。 这样一个恣意纵情的爽朗少年,为何会被逼至如此不堪境地?爱情何至于此,让你放弃了所有关心你的人,付出了尊严、名誉和自由,却连呆在他身边的一个理由也够不上。 呵,梅落影,我倒要用这双梦月的眼睛看清楚,你是否真是如此狼心狗肺的家伙!我会让你认识到,失去了最爱你的梦月,是你多大的损失!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 章 右手突然一紧。 我抬眼看去,苏醒担忧的眼神让我心里蓦然一暖。许是他看我表情太过难看,担心我记起了些什么。 放心,苏醒,我不是梦月,也绝不可能成为第二个梦月。梦月所无法做到的事情,就让我这个冒牌者替他完成吧。 我回握住他的手,心里有些微荒凉的苍老。回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看了我很久,终于浅浅扯开嘴角,漾出一个温柔的笑,宛如清风过境,蝶舞翩跹:“嗯,我知道。你已经不是梦月。你叫林溪。” 是啊,我已经不是那个为了个梅落影而奋不顾身犹如飞蛾扑火的傻孩子。现在的我,是劫后重生的林溪。 如同蝴蝶破茧而出,凤凰浴火涅磐。 合欢 诉完内情,苏醒神色渐渐平复,终于想起了被遗忘已久的药碗,转身将它递到我眼前。“梦月,该喝药了,趁着还没凉,快喝。” 脑中警铃大响! “苏大哥~~”我赶紧堆出个大大的笑容,声音嗲得连自己都想吐。 “良药苦口。”大灰狼面不改色地哄着柔弱(?!)的小白兔。 我脸上的笑容瞬时僵住,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里迅速聚起一重水雾,扁了扁嘴,转过身去不看他,角度却把握得刚刚好,能够让他看见我眼角的晶莹和下撇的红润唇角,满脸的伤心委屈真是见者生怜:“我不要喝!好苦!” 想当年,每次我生病的时候,这一招屡试不爽,当者披靡。霍霍霍霍~~就不信你不缴械投降! “你是不是想我喂你?”绝对是威胁的语气! 我装得委委屈屈地转头去看他,却被他眼里凌厉的光吓得立马收敛起面上所有苦色,乖乖地接过药碗一口饮尽。“咳……好苦!我发誓再也不喝中药了!” “来,把这个蜜饯含着。”他伸手递了块橘色物什给我,我连忙接过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嘴里还含着东西,我有些模糊地问。 他皱了皱眉,轻叹一声,神色有些焦虑:“我也不知道。” 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我无暇顾及这丝异样,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渐渐热起来。 “还不到夏天啊,怎么这么热?”我嘀咕着,把盖在身上的绛紫色云纹锦被掀开,接触到微凉空气的肌肤感觉舒缓了下,又再度烫热起来。 “苏醒……”怎么眼前的人今天看起来特别好看?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眼在氤氲昏黄的烛光中隐隐流转妩媚的光彩,还有总是微微抿着的薄唇…… 我一惊,心有些凉。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成了男人还真欲求不满了? 不去多想自己的心慌,我赶紧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背对他,声音有些沙哑:“苏醒,天色不早了,我想休息了。你……还是先出去吧。” “怎么了?你好象有点不对劲。”苏醒略带疑惑的声音听在我耳里竟是特别的风情。 “没……什么,你还是赶紧去睡吧。我……我累了。”好热,身体的温度节节攀高,我口干舌燥,竟不自觉地在被子里扭动着身体试图缓解这股莫名其妙的燥热。 身上的重量忽然一轻,一股凉风袭过,被子已被人甩到了地下。 “苏醒……”我转过头,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是他,微微开口,竟是妩媚诱惑的语气,“我好热啊……” 呃?一只手搭上我的右腕,指尖微凉,让我不由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更不自觉地向他贴过去。 “梦月……”他狼狈地躲着我的禄山之爪,一边试图让我清醒,“别这样!你中了合欢药!” 脑子“轰”地炸了。我一时也不觉得热,就那么僵在那里。那三个字就一直在脑子里盘旋。合欢药、合欢药、合欢药…… KAO!那不就是□?!那个穿越定律中主角铁定会遇见的黄金情节!!!通常为解□药性便不得不与男猪XXOO,之后往往男猪信誓旦旦,从此两人感情以光速发展?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作为男人来说最难忍受的□焚身的时刻,我却有一种大笑的冲动。 就算我和苏醒以此为契机有了关系,难道又会改变什么吗?他会以为是和自己爱着的梦月XXOO,而作为替身的我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难道就要欢天喜地从此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柔情? 尽管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苏醒压在了床上,衣衫半解。他正轻柔地吻着我如玉的脖颈,让我一阵一阵地眩晕。 “苏醒……唔……不要这样……”我尽力挣扎,可是没想到苏醒这丫力气居然还挺大,硬是压得我起不了身,再加上他的手不时在我全身游走,带来一股股清凉舒爽的快感,我反抗的话倒显得在撒娇般呻吟。 “对不起,梦月。我只是想给你解了药性,这之后要打要骂都随你。”他在我耳边喃喃低语,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缓下来,竟然趁我一个松懈,手伸进下裳握住了我的欲望!!! 快感一波一波涌来,我只觉全身似在云海里漂浮,忽上忽下,身不由己。心里却是冰凉一片。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死死地盯着不断晃动的帐顶,有些嘲讽地勾动唇角。 还想怎么样呢,就算在做这种事,他也只能叫着梦月的名字,而不是林溪。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情呢。林溪啊林溪,就算再怎么想忘记、想谅解,你还是无法接受梦月的存在吧。 许是见我毫无回应,他有些诧异地抬起身子:“梦月?”原本清亮的嗓音混合了□的沙哑,听起来像是吃人的蛊。 我则趁他松懈一把推开他,强忍着身体的酸软和叫嚣的欲望,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回复清明,望进他的眼里,声音竟有些发抖:“苏醒,你别这样!如果今天我们做了,我们以后都会后悔的!我不希望你恨我!” 他尚带着□的眼定定地看着我,逐渐恢复了清澈,笑容却有些苦涩:“你还是不想我碰你,就算是解药也不行。”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没说话,这时候太多解释反而矫情,说不定又会点起他好不容易熄下去的火。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暂时不会对我出手了。 心一旦放松下来,身体的热度就又回到了意识里。 “唔……”我闷哼一声跌进柔若柳絮的床褥里,身子紧紧地蜷缩成一团。 虽然在JJ耽美小说看了不少,但我在□方面应该说仍然是一片空白,成为男人后还没有遇到过需要解决的生理需求,却不想竟是这样难过。 身子骤然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却是苏醒。 我大惊。他难道还没放弃? 许是我表情实在太过扭曲,他轻笑出声:“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这药并不是非交合不可,我现在带你去解药性。”说完,轻身一纵,便从窗口跃了出去。 如果在平时,我一定大叹:“轻功啊!”然后摆出做小伏低的谄媚状以向他学个一招半式。可是此时,我的脑子已经被热度烧得有些神志不清,眼前一片迷蒙,只能缩在他怀里感受周围一片光影流逝,死死抑住口中让人脸红耳热的呻吟和不断打着颤的身体。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6 章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扑通”一声响,我整个人便被抛入冰凉的水里不断下沉。意识还有些迷茫的我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扑腾起来。突然感觉一只健壮有力的臂膀绕过我的腰将我环抱住,稳稳地向上游去。唇也随即被一双柔软的嘴唇覆盖,一股气流涌入喉中,我不再觉得特别难受。 一阵新鲜气流吹过,我们都浮出了水面。苏醒放开我的唇,抱着我向水中屹立的一座石台游去。 我尴尬地转过脸去,脸一定已经变得通红。 番外 现世安稳 行行复走走,走走复行行。 这便是我与苏醒二人的“私奔”生活。虽说一路上易装易容,尽量低调行事。但我的座右铭是,生活是需要欢乐来调剂滴!!! 于是,原本应该落魄的逃亡生活莫名成了游山玩水的旅行。 青石铺就通往山顶高处的阶梯上,正缓缓行进着两人。 当先的一位妙龄妇人下身穿一条鹅黄百褶裙,上身着一件大红绣襦,外罩水色纱衣,显得体态袅娜。云髻高耸,斜斜插了一支金凤簪;柳眉飞扬,一对琥珀色瞳仁熠熠闪光;鼻子小巧圆润,双唇不点而朱。真真是个清丽佳人。 稍后一男子身着轻花绸衫,浓眉剑挺,悬胆玉鼻,薄唇微抿,一双狭长凤目间或精光流转,此时却只是含笑宠溺地看着面前兴致勃勃向上攀登的美丽人儿。 传说中的那座庄严古刹依旧隐匿于山巅的漫漫云雾中。仿佛佛祖正于菩提树下,拈花静静微笑。 我停下脚步,手搭凉棚向上仰望,依然只见一级级青石阶静默地向上延伸,消失在云雾深处。 身后传来苏醒少年般清亮的声音,如珠溅玉盘:“梦月可是累了?” 我转身嫣然一笑:“相公不必担心,妾身的体力还撑得住。” 他愣了愣,回过神时面上染了可疑的红晕,只偏过头去不住轻咳。 我见他神色实在窘迫尴尬得紧,扑哧一声笑出来。他面色愈加古怪,恨恨地看了我一眼,突又转睛,温柔灿然一笑,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娘子的这声‘相公’叫人心里甜得紧,不如多叫几声来听听?” 我噎住,脸上“轰”地红成了炸子鸡,恼羞成怒道:“谁要做你娘子了?!都是你让我换穿女装,说什么可以扰人视线,我才成了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你……你要负责!” “好,你要我如何负责?不如我委屈一点,娶了你便是?”他促狭地看着我,笑得那叫一个暧昧。 我这才发现自己口误,脸上的温度估计都可以煎蛋了,偏偏又说不过他,恨恨地瞪了笑得嚣张的某人一眼,我提起裙角狼狈地快步向山上奔去。 身后的笑声愈发响亮。 脚步渐渐慢下来。 我似乎走了很久很长的路,脑袋里似乎想了很多,灵台又似乎一片空明。 身后一直有沉稳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我知道是他,心里很有些安心的宁静。 直到踏上最后一阶,回身向下看去,是那人依旧淡然温柔的笑容,如清风霁月,暖日融融。心里有豁然的明亮。 或许是动物认亲的本能。正因为睁开眼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与他之间的相处便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会撒娇,会耍小脾气,像朋友一样相处,却在心里渴望情人的温暖。于是执著于他对梦月的爱恋。我的尊严不允许自己接受一份作为替身的爱情。像一个别扭的小孩,明明想要那些包装精美的糖果,却不能忍受那是别人剩下的。 可是这一刻你在我身边,对我微笑,我们一起存活于同一片天空下。这便足够慰藉。 有些永远不能得见的人,只能成为彼此记忆里的禁忌。而活着的人,生活仍要继续。 我的脸上一直挂着奇怪而惬意的笑容看着苏醒一步步向我走近。 “怎么了?”他走到我跟前,狐疑地伸手探我额头,“没发烧啊,怎么笑得像个傻瓜一样?” 拍掉他的手,我丢个白眼给他,转身去刚要叩响古刹朱红斑驳的门扉,手一顿,又转回身来,温柔地笑望进他眼里:“苏醒,我们就在这坐一夜吧。” 他一愣,旋即露出个淡雅的笑容,轻轻颔首。他的目光,清亮而透彻,映着我明丽的笑靥。 是夜,夜凉如水。天空繁星凛然闪烁,伴着清爽的微风和微弱的虫鸣。 我和苏醒倚坐在青石阶上默然不语。 我抬头仰望,闪亮的银河气势如虹地横贯天际,缥缈而梦幻。仿佛这一刻,已经存在了亿万年之久。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我轻声低吟。 苏醒只是用他醉人的目光看向我,轻柔的笑如春风:“冷不冷?” “恩。”我自觉地缩进他怀里,枕在他肩膀上看他线条柔和的侧脸,一径微笑。 这一夜,我们彼此都不像自己。 不知是夜色醉人还是人自醉。 只知道那一刻,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迷途 我们像两条落水狗趴在浸入水中的石台阶梯上大口喘气,相视而笑。 经过凉水这么一浸,我感觉药性缓和了不少。夜风拂过,竟有了凉爽的感觉,而不是一味的燥热。抬头望去,这里竟与岸边颇有些距离,现今看过去,只见对岸星星点点的光影。只不知为什么会在这湖中有这样一个简陋的石台。 我转头面向苏醒,神色难得的严肃:“我为什么会中药?” 他拧眉道:“应该是那解药有问题。” 我挑眉:“我中的毒难道不是一次就解得了的?” 他肯定地点点头:“是。据梅落影说你中的是落影城独有的‘旖兰’……他知我身上素有兰香,这‘旖兰’便是要混合了兰香才会生效,而且还会在人体内潜伏很长一段时间才发作。我……我猜测是他在你坠崖之前便下了药。他定是知我一定不会无视你死活,所以以你为饵设下这个局……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解药中下‘合欢’!” 我皱眉。这梅落影莫非是个心机深沉的变态?如此费心引来苏醒,若没猜错我们一路也在他监视之中。对我这个倒贴上来又不合他心意的男宠,这么费尽心机,图什么?还是把我们当猴耍很好玩?! 我一边沉思,眼光一边扫过石台。 说它简陋真是恰如其分。大约三丈长三丈宽的正方形石砌平台,连阑干也没有,只是平稳地高出水面约一丈,四面都有石阶直浸入水中。每级石阶倒也较为宽阔,容得我二人半身躺在上面。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7 章 觉得自己力气恢复了不少,我一时兴起,撑起身子走上石台细细察看。苏醒亦紧跟在我身后。 只见石台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浮雕。因着天色昏暗,无星无月,看不太清是什么图腾。但心里隐隐有了些诡异的错觉。 再前行一些,临渊而立,才发现石台的另一面竟是万丈深渊。站在崖上向下望去,只觉罡风凛冽,无边无际的黑暗似要扯了我下去。心神一晃,险些一个踉跄跌下去。 “小心!”幸得苏醒在旁一把抓住我手肘,将我拉了回来。 我看向他,脸色大概很是苍白:“谢谢你。” 身后一阵凉风吹过。 我心里莫名一紧,回视苏醒也是面色凝重。我们几乎同时回过身去。 面前仅数步之遥的湖面上不知何时竟立着个颀长挺拔的人影。一身大红缠枝牡丹锦袍更称得他身形修长,肌肤如玉,在暗夜里泛着诡异的荧荧光泽。一头乌发长长地披散开来,在风中微微飘动。 只见他双脚平稳地立在湖面上半晌无语,抬起脸来,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或者说五官线条精致也不为过。眉宇间一股阴鸷之气却惹人心生寒意。 “梅落影!”苏醒压低了声音的惊呼让我如梦初醒。 “呵呵,”面前之人逸出一声轻笑,身形倏忽飘近石台,而后一步一步沉稳地踏上来,“月儿,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亏我还对你想念得紧哪。” 我不做声,心里有些混沌,一时五味杂陈。我看向苏醒,难道他没告诉梅落影我失忆一事? 苏醒轻轻靠过来握住我的手,微微摇头。 我一时也无暇细想。那罪魁祸首就立在三步开外,见我和他之间貌似亲密的小动作,眼神一沉,迫人的气势骤然散开来,压得我不由得身体僵硬。“月儿,你又不乖了。难道又忘记教训了?”他语调带着调笑的意味,眼中却冰寒一片。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手心竟沁出些汗水来,湿湿的好不难受。看来就算换了个灵魂,身体仍然对他有本能的畏惧。 心里不由得有些抽痛。 梦月,你到底曾受过怎样的痛,才会在身体上留下如此强烈的印象?苏醒曾说那悬崖虽高,凭你功力也不至会陷入死境。那你竟是一心寻死,才会让我有机会来到这世间? 心里不知道该怨恨你还是感谢你。我该拿这一切怎么办? 心思隐晦难当,我面色也不见得好看,出口便是犀言利语:“梅城主说哪里话。梦月以前蒙城主‘照顾甚周’,有什么教训也都该忘了,如今特来‘还恩’罢了。” 梅落影不以为忤,反而笑得张狂邪媚:“月儿说哪里话?!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之间难道还须如此客气?” 尽管细微,但我仍然瞥见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再细细看去,却发现依然只是寒潭一双,让人不禁怀疑刚才那一眼是否只是错觉。 我心里好笑。这算什么?莫不又是老套的言情故事:梅落影与杜梦月其实是相爱的,只是梅落影为了某个不能言之人前的苦衷,不得不与心爱之人保持距离,甚至不惜利用杜梦月对自己的感情伤害他?那你梅落影还真是劳苦功高,放到现代,还不给提名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如此不遗余力地撇清对梦月的感情,难道他的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 嘴角嘲讽地勾起,我正欲再说什么,却突听见对岸一片人声鼎沸由远而近。大片明晃晃的火把迅速包围了整座湖岸。 梅落影笑容依旧,只是眼神越发凛冽透亮:“醒月公子,月儿卧病期间,你似乎做了不少事呢。” 苏醒柔柔浅笑,声音如抚过颤颤琴弦的素白玉手,透着让人安心的温柔:“哪里。只不想城主操心,自作主张多添了几个洒扫的下仆罢了。倒比不上城主处心积虑下得‘合欢’戏弄于我们。” 梅落影似笑非笑地挑眉:“原来醒月公子一早便知道了。” 我闻言大骇,心头如浊浪击石,一时思绪摇摆,竟有些恍惚。 原来他一早便知下药一事,却为何不告知我?看我在药性折磨下挣扎的样子很好玩吗?还是希望借此和“梦月”良宵一度,一偿夙愿? 尽管我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颇有些偏激,但内心被欺骗的愤怒让我止不住地往坏处想。不被信任的无力感迫得我只能紧咬下唇,一言不发,只听他二人对话仍在继续: “……你知道只有这洗星池至阴之水方能解除药性,便必会带他来这。可惜啊可惜,温香软玉在怀,却看得到吃不到。醒月公子,你心中当真没有动过半分绮念?” 苏醒似是沉默地看了我一眼,道:“我决不逼他做违背他自己意愿的事。” 我暗自苦笑。这算什么?你如何让我相信,你这不是在挟感情诱我入瓮? 梅落影闻言抚掌大笑:“好一个不强人所难的正人君子!我倒甘做小人了!只是请问醒月公子,你真以为凭那些个细作和‘碧瑶散’就能掌控得了我这偌大的落影城吗?” 苏醒沉沉地笑:“当然不。落影城主是何等枭雄,在下早就见识过了。不过,如今你属下大半奔波在外,你这落影城已然落入我手,而你本人又在这洗星台上,你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梅落影瞅瞅我面色苍白的模样,叹息道:“月儿啊,你师兄真是好本事,竟连这都算计到了。真不愧是江湖人称‘朗月清风’之一的醒月公子啊。” “你什么意思?”心猛地一紧,我不由沉声问道。 “啧啧,你不知道么?你师兄今夜放过你这到嘴边的肉,挟你来这洗星台,便是为了以此钳制我的功力嘛。”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恶毒地笑着。 我顾不得细问自己一武功白痴如何能在这洗星台上钳制于他,只急急偏过头去望向苏醒,希望听到他否定的回答。 沉沉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望进一双陌生黯沉的眸子。 我觉得心在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暗无天日。 一时间如醍醐灌顶。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童话。 他赶来救起悬崖下的我,一路相伴逃亡,温柔的笑容细心的呵护偶尔的调笑,原来都是作假。 他从一开始就布置好了一切。想要掌控落影城,派出卧底,逐渐渗透进自己的势力。却不惜向梅落影下药暴露卧底一事,以掩饰最大的棋子——杜梦月——或者说,是杜梦月这具不知为何能够影响梅落影功力的身体。 在我面前表露深情的困顿、软弱,只不过为了解除暗里监视的人的戒心;在我卧病期间动用潜藏的势力调出落影城大半精锐;然后在今晚,明知解药中掺有“合欢”,却仍然让我服下,之后以带我解药为借口来到洗星池,又挟我靠近洗星台,最终引来梅落影,成收网之势。 一步一步,算计得多好。其实从一开始,他便知我已不是杜梦月,不过是借了其身体的一缕幽魂。可是他要的也只是这具身体,内在如何全不在乎。 你若一开始便和我说清楚,或许我会心甘情愿地做一枚棋子,向你提出若干条件作为交换。可是你却妄想骗取我的感情以更好地控制我。又或者,是你自己在编织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我只是其中一个替身。 心像被一点一点地撕开来,血淋淋地摊在面前。 我突然觉得前路一片迷茫。 我的存在于这世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8 章 寻欢 我闭了眼,不想再看他眼里复杂光芒。 脑子已有些混乱,理智仍存了一分,于是转向梅落影,睁眼冷声道:“你既然明知这是陷阱,又为何要自己踏进来?” 他的目光闪了闪,却不答话,只看向苏醒,粲然一笑:“你就确信如此便能制住我?” 苏醒但笑不语,那瞬间似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却感觉到他周身气势渐凝,像一只潜伏在夜色中肆机而动的猎豹,优雅而危险。 “要不要试一试?”梅落影也不恼,笑得依旧张狂,语气不紧不慢,轻柔地撩拨着他的底线,眸子深处却有深沉的杀意一闪而过。 “小心!” 我惊呼声方起,便见一道雪亮银芒直刺向苏醒面门! 苏醒身形骤然飘起,在瞬间移出丈许开外,却突然面色一紧,望着我的眼中竟一瞬闪过错愕痛苦绝望之色。 我转头,只见梅落影宽大衣袂在风中飞展,长发四散,正一掌向我胸前劈来,面色狠绝气势凌厉。我甚至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掌风隐隐刮疼了脸上的肌肤,不觉后退几步,竟退到了崖边。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梅落影算计得极好,以苏醒这时的距离和速度绝赶不上救我。只是梅落影这样一来,自己背后空门势必大开,竟是一招死地求生之技! 我恍然明了他是想先除了我这个障碍再与苏醒一搏,又或者他还留有后着,只是我一时想不了那许多,只恍惚中看见苏醒惊骇痛绝的神情,看见梅落影唇边漾开一朵绝世清丽的笑靥,看见天上适时层云散尽,银月光辉洒在石台上的图腾正中,返起隐隐温和的光芒,然后在骤然失重后呼啸而至的凛冽风势中……晕了过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我睁开眼睛,心脏还在跳动,呼吸也还平静。原来我还活着。 动了动手脚。还好,没有残废。 不过是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心里一片空旷的寂静。 过往的日子如走马灯在眼前一一掠过,却不过镜花水月,好梦一场。 而今梦醒,物是人非,也是常事。 心中恨意阑珊,只是疲倦更甚。 想来我对他,不过是举目无亲时的依赖罢了。自以为这就是“爱”,于是甘心与之纠缠,心酸苦痛与欢欣愉悦交杂,百般滋味,却从未想过真心对他说出事实:我并不是他真正在意的那人。 其实我与他应同是一类人。总是戴上面具示人,其实是自我保护过度的某龟类生物。害怕有一天被□裸地剖析于人前的不安全感,害怕伤害,于是龟缩在名为自我的壳子里颤抖。 呼出一口气,觉得胸中抑郁减轻许多。只是还有些抽丝般的疼痛。 林洁总说我虽然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表面看起来对谁都好,其实心性最是寡淡,对谁都是疏离。但是一旦认准的东西却轻易不改变。我知道自己不像她,外表虽然冷淡但内里却热情如火。突然想起以前做过的一个心理测验,结果说是我看似入世,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清高。 呃,不对不对,我这么个活泼的人怎么能用清高来形容?鄙视下先。 从地上爬起来跳了跳,发现身子并无大碍,连点小伤小痛都没有。 又不禁想起苏醒的利用,却只是觉得不被信任的痛,却并无恨意。无爱,亦就无恨。不过如是。 既已宽怀,也就又真正开朗起来,心里暗爽。 悬崖定律莫非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吗?用在我身上真叫一个准。哦呵呵呵呵~~偶不愧是穿越主角。 我贼贼地笑着抬起头,只见上方云遮雾罩,想来是落得深了。索性弃了爬上去的愚笨念头,顾首打量起四周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那、那、那……那几步开外趴在地上一身缠枝牡丹大红锦袍的尸体状生物,不就是梅落影那厮吗? 我眨眨眼,幻象没有消失,再揉揉眼,人影依旧。不由心生疑窦,暗暗嘀咕:该不是真翘了吧? 对梅落影这人,我若是之前因梦月的际遇而对他有些恼恨,经历了这些事倒也再没甚厌恶的感觉了。不过是三人间的感情利益纠葛,我一外来的陌生人又如何能去置评?而这会,原本以为自己是孤身坠崖境遇堪怜,突然发现有个同病相怜(?)能够相依为命(?)的人,不能不说是有些兴奋的。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确认下他是否真是升天了,如果没有要怎么弄醒他让这位武功高强的“大虾”护着“娇小可怜”的我出了这崖底,就看见那个躺在地上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慢慢坐了起来。 我真是要费很大功夫拼命捂着嘴才能压下那一声已经溜到喉咙眼的“诈尸啦!”的惊呼。眼看那坐起来的人先是迷惘了一会,清明的目光随即便向我射过来,面上表情微怔,薄唇轻启,声音低低沉沉,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嗯。呃?!他说什么?! 我懵了,下一刻反应过来,几步冲上去问:“Hell!wht’s yur e?” 他不解地望着我,头微微有些偏斜,竟似是个稚童的天真姿态。 我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还好,不是又一个穿越的,还不至于发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如此事件。说来,也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伙伴?嗯嗯,有时间一定得留意找找,说不准就又碰见个穿越的。这时代穿越不是早已屡见不鲜成为一种潮流了吗? 我一边出神一边点头,猛然回过神来看见他清亮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和笑意(?!)地盯着我,心猛地漏跳一拍,忙偏过头去拍着胸口暗叹:祸水啊祸水,小样变这单纯样居然这么勾人。唉,以后日子不好过了,我对纯洁的东西向来抵抗力为负数。 他站起来看着我,目光依旧温良柔暖,唇角含笑。 我只觉瞬间漫天粉色泡泡飞舞。呜——不行了,鼻血鼻血! 我反射性捂住鼻子跳开两步,顿觉不妥,抬眼看去他果然一脸受伤地立在那里。 啊,让美人伤心是多么罪不可恕天神共愤的事啊~~~ 我赶紧化身温柔善良小白兔一只,摆出知心姐姐和蔼可亲的微笑对某美人循循善诱:“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摇头:“你认识我?” “不不不……”我忙摆手,“我和你一样才失忆不久,醒来才发现你也在这儿,怎么可能认识你?”我可没说谎,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而已。想起又要顶着失忆的借口招摇撞骗,心里有些苦涩。 他狐疑地看着我,我心虚地瞪回去:“怎么了?你不信?” 他摇头,忽又展颜一笑:“你很可爱。” !!! 我捂着扑通乱跳的小心肝,满面喷火蒸霞地瞪着他。坏蛋,竟然用美□惑我(?!)。(某夜:小溪啊,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多了?)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9 章 他扑哧笑出了声,见我一记锋利的眼刀飞过去,忙收了声道:“那你叫什么?” “我?”我反应过来,兴奋道,“我叫‘林溪’!”终于可以摆脱“杜梦月”这个名字给我带来的阴影,心里不高兴是不可能的,哦呵呵呵呵。 “林溪?”他重复一遍,抬首笑道,“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字?” “呃?恩。”我有些郁闷,为什么说真名都没人信呢?只得无奈笑笑,“好听吧?” “很普通。”他很不客气地答道。 我怒!火山内部熔浆开始沸腾,准备喷发。突然转念一想,不行!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可攻可受的美人,形象形象!哧——熔浆温度迅速冷却下来。 我看着他,脸上一定笑得很虚伪:“那你的名字呢?” 他愣了,有些窘困迷茫的样子:“我不知道。” 我朝天翻个白眼,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比个“V”字。小样,我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你吗?又看他一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打个响指道:“对了!叫‘寻欢’如何?‘李寻欢’?” “李寻欢?”他沉吟,有些戒备地瞟我一眼,“何解?” “呵呵……”我干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那个……不是说……‘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么?这道理也是一样,这人生的欢乐又不可能一招即来,当然须得自己去寻找。嘿嘿……” 他意味深长地笑,一副我就知道你肚子里没几滴墨水的样子。 我不爽,非常不爽。 李寻欢可是我偶像,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文武双全智计无双重情重义专情衷一……(以下赞美词请自行想象)这么个天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的名字,赐给你都是浪费了,你居然还敢嫌弃! 我双拳紧握作愤怒状,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俺今天就要教育你,什么叫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 他笑得越发得意,闪过一道暗沉的光。 我咬牙,但在心里偷偷来个力量对比,还是只能选择忽略他对偶像的不敬,只是双眼星星直闪:“怎么样?好听吧?” 他笑:“比‘林溪’确实更好听。” 我出离愤怒了!挥舞小拳头:“你很欠揍知不知道!” 他脸上笑容愈加有扩大趋势,伸手挡了我挥舞过去的拳头,道:“‘寻欢’很好听。这个名字我要了。” 我又傻了。 寂静的谷底,他霸道的话语有隐隐的回声,如梦似幻,面上却是灿比朝阳的耀目笑容,一时晃了我的眼。 心里不知为何,隐隐抽痛。 番外 美人如玉 我勒住马,直腰眺望远处连绵起伏云萦雾绕的山群。落影城便在那群山深处。他——现在会是怎样呢? 还记得当年小小软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蹒跚走来,对着我伸出短短的小手,吃吃笑着:“抱抱。” 那时候抱着那个尚且稚嫩的香软身体想了些什么呢?古井无波的心境即使起了微澜,也不过只是一瞬。 我只是他的二师兄。我有自己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后来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师弟十六岁了。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从当年眉眼精致的小不点长成如今风姿卓然的少年,心中微涩。他说:“二师兄,你有喜欢的人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他的手缓缓抬起捂住胸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里,会痛。” “所以……”他笑得灿然,“你如果遇到了会让你心口发痛的人,千万不要放手哦。” 那一日,他浑身浴血而立,却笑得淡然而温雅,是很多年未见的平静。而后,这个人,便消失了。 我终究还是放了手。 断断续续地听到他的消息,如何的处境艰难。心里总是微微泛起苦涩的痛楚,却并没有刻意去关注什么。 计划已经开始,便无法停止。 派出的细作潜入落影城,身份各异,有做奴仆者,也有身居高位的人。在一些人无法察觉的角落,一点一点地蚕食其势力。梅落影或是有所觉,却无大动作,我知道他在怀疑梦月。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梦月从一开始,便成了我们转移梅落影视线的棋子。 尽管想念,自那次诀别便再未见过。如果只是想念,倒不如不见。却始终有些心疼。 舍不得让那个恣意张扬的少年为情清瘦凋零,于是尽管明知时机尚不成熟,却仍是加紧了动作,暗中指使人下了“碧瑶散”,想先逐渐化去梅落影一身功力。原本应是有七分把握,我却忘了梦月识得它。 有传言说落影城主重伤闭关,暗探来报梅落影确有闭关,同时梦月却被凌虐得不成人形。 我知梅落影疑心素重,必是以为梦月受我们指派,使的是欲擒故纵的法子,故而愈发恼恨于他,以至于此。 梦月,你何其无辜。世人多疯癫,明明是我们的错,这孽的后果却为何要你来负? 借“闭关”之名,两个月后,梅落影清理出我不少眼线,终是察觉我的存在。梦月在他眼里已然被坐实背叛的罪名。 他将梦月送给当朝宰相的独生子,却又在他身上下了“旖兰”,故意放任他打死那个纨绔子弟,将他逼至悬崖一掌打落崖底,却计算好了以梦月伤后的功力,只须崖底有物缓解下坠之势,梦月便是重伤也不致死。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引我而来,他要让我心痛,要惩罚背叛者,还要和我下一盘棋。 若是我来了,以我身上的兰香混合“旖兰”便会毒发,使人如活死人一般无知无觉,日渐衰弱。而这解药,只有落影城才有。又或者说,只在他梅落影手里。此时,我若对梦月尚有一丝同门之谊甚或同谋之义,必不会坐视不理,却从此有了把柄在他手里,处处受人制肘。因而此事又是一场对弈。看谁能更冷心冷情,对人利用到底。若我不来,梦月在崖底无水无食,一样难逃一死。他也定有其他的方法查找出我的底线。 我正好也需要一个进入落影城的借口。这两个月来,我也让那些细作移到了更加隐秘的角落,牺牲的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一张网,已经渐渐成形。只是不明白他对梦月那怨恨的执念,竟使他忽略了许多细节,或者,那些东西,从来都不在他眼里。他要的,只是世人的痛苦。 看来,是要正面交锋了,必要的逃亡样子还是要做做。梦月,我会为你报仇,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接近谷口时我将赤雪放走,孤身入谷。 初春的天空异常的蓝,谷中鸟语啼啾,花香蝶影扑面而来。 我看见一个雪白纤弱的身影仰卧于地,恍若隔世,那般熟悉而陌生。心口骤然发疼,轻轻走上前去,声音竟有些颤:“梦月……” 他却似是突然醒来,坐起身直面我双眼。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0 章 那双眼睛,清澈寂寞,却平静得陌生。 我突然地意识到,那个梦月,或许永远回不来了。 他说他叫“林溪”,说话张扬而开朗,带着随意和洒脱。 他很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如新月,可是他的眼睛深处,分明是冰封的寂寞和脆弱,以及一丝隐隐的苍老。 他不会穿衣服。贸然地推门而入,看见他狼狈的样子,那一刹竟对他起了绮念。慌不择路地奔出去,只觉得心惊。 …… 他不是梦月。 时间一久,我似乎是清楚了这个事实,胸口有些闷闷地发痛。有些东西似是将要失控,我必须扼制。 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或者陌生的魂魄。这样想着,心里方定了些。 阳春之下他晕厥在我面前,心里一瞬有无措的慌乱和恐惧。明明是计划好的事情,却只是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就已经无法想像若是他知道一切后的表情,是悲伤、失望,还是厌恶、憎恨? 可是木已成舟,早已无法回头。我们的罪孽,便要由我们自己来背负。 看着梅落影向我而来,剑势虚晃,却转眼一掌袭向他,心在瞬间破了个洞,冷得厉害,却麻木到无法开口。 是我先入为主,以为一切已尽在掌握,梅落影最多挟持他,依他们的羁绊不致对他造成损伤,却被梅落影如此算计。我终于明白他为何一直静观局势而无动作,竟是一早便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只怪我还以为他尚有一丝良心未泯,却忘了他只想看我们痛苦,不计一切代价。 他是个疯子。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我执剑迎风大笑,笑得泪流满面,不可遏制。我笑自己的愚蠢,笑他的癫狂,笑他们的孽债,心里最痛的地方却是因了这一个名字——“林溪”。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只是林溪,却总以为只要你还是“梦月”,便必定会与我有所牵绊。原来你我之间,不过露水情缘一场。 身后有属下小心翼翼:“主上,是否要属下到下面搜索?” 心中一动,又燃起莫名的一丝希望。我淡淡道:“不用了,一切还是按计划进行。” “是。”身后人应声退下,沉声安排下去。 小溪,你若是死了,我只会在心里为你留一个位置,年年来此祭拜你;你若是活着,不论你是恨我还是如何,就来找我吧。 因果相辅,既是我种下的因,便无怨无尤。 惊变 翠叠寒枝松未老,影深幽径竹新成。 莫言去住关怀抱,云本无心水自清。 和寻欢二人在谷中已生活一个多月,日子过得恬静平淡,又透着隐隐的幸福味道。 每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时起身,寻欢早已是练完武在药圃里劳作。 说起来,青先生也是个高手。他早就发现寻欢内力深厚,便每日与他切磋,引导他一点一点顺着身体本能回忆起自己的武功。如今寻欢一身功力在青先生指导下至少恢复了九成。 倚门看着他身穿深褐色粗布短裳,打着赤膊蹲在药田里为药草们松土施肥。阳光下汗水沿着他线条结实的手臂缓缓滑下,在小麦色皮肤上闪出晶亮的轨迹。不经意回过头来看到我,露齿而笑。有风从竹林深处吹来,带来一阵清雅的竹叶馨香。忽然地便想起了这首宋代释延寿的《山居诗》,只觉心里前所未有的平和安逸。 “起来了?桌上搁着的饭吃了吗?” 寻欢直起身向我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小铲,笑容温和明亮。 我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早吃完了。青先生呢?” 他走进屋去将铲子放在屋角的竹柜里,又走到屋外药圃旁的粗陶水缸里舀了勺清亮的水迎头浇下,甩甩一头乌黑的长发,这才答道:“到山路那里去了,说是这几日就该通了。” 我瞪大了?!” “青先生的功力很深,开山不说,劈石开路总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你从山中找出的硫磺之类,和青先生一起制出的炸药,想不快都不行吧。”他笑看着我。 我撇撇嘴,心里浮起一丝淡淡的怅惘。其实,若是在这里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可是……我又看了看寻欢,发现他正出神地望向竹林的那一头——山路的入口,面上神色似悲似喜,复杂莫名,又想到这段日子以来和他的相处,心情复杂。不想他去外面,这样他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过往,到时现在的一切在他看来一定荒唐又可笑。以前总想着在山中住一日是一日,而今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原来还是无可避免地想要逃避。 也罢,世事本就无常。把他困在这里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平。就让我陪他走这一段路,日后即使后悔,也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 我这人总是这样,凡事总往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想,潜意识却又不相信自己这样的幻想。所以若后来现实真的比想象残酷,倒也不至于失常,只是常常失落一阵子。真的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反抗起来也是难以想象的决绝无情。 摇摇头,自嘲地笑笑,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青色身影渐渐走近来,忙笑着迎上去(这个动作怎么感觉像是妓院老鸨见到嫖客的招牌动作描写?):“青先生,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青先生信步走进院中,淡淡看我一眼,眼神间流光一闪,浅浅一笑,而后将一张青灰色纸笺递给我。他在院里微微停顿身形,对水缸边站立的寻欢投个眼色过去,便转入了屋后那条小径。 寻欢递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也忙知趣地跟着青先生而去。 我低下头,手中薄薄的纸笺似乎散发着炽热的温度:“路涧已通。” 手微微抚上胸口,心一下一下地跳动,却为何,让人有份不安的错觉?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上有些事,该来的就会来,躲也躲不掉。 顺着屋后那条白卵石小径缓步而行,不多久面前视野便豁然开朗。 这里算是寻欢和青先生的练武场,地势天然平坦开阔,黄土覆盖其上。风在谷间回旋时,便常常吹起一阵阵沙尘,迷蒙了人的视线。好在这时天色尚晚,还不是谷间风起的时候。 我看见寻欢挺拔的身影在渐渐西沉的残照余光里被勾勒出描金的黝黑影子。一个人站立在偌大空旷的练武场上,显得说不出的孤单和寂寥。 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我走近几步问道:“青先生呢?你们怎么来了这么久?” 寻欢嘴角漾出暖暖的笑,刹时冲淡了他刚才身周散发的那种浓浓的悲凉意味:“先生走了。”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1 章 “走了?我来怎么没在路上遇见他?”我疑惑。 “先生是出谷去了。”他好心解答。 “什么?!”我大惊,既而愤愤地碎碎念道,“卑鄙——居然自己一个人先跑了!把我们当什么?还以为是个隐世高人呢,出谷干什么去?!” 寻欢好笑道:“先生有心事未了,此次出谷该是为了了结此事。若不是这些年心结未解,怎么也不至于自困于这谷中十数年。” “你又怎么知道?”我怀疑地看着他,“他把这些都告诉你了?” “怎么可能?”他摸摸我的头,“这只是我的推测。” 怎么感觉像在摸只小狗? 我拍掉他不规矩的手,没好气道:“那他的心结怎么突然就结了?” 他无赖地把两手一摊:“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你——”我指着他,颤颤地说不出话来,愤然转身离去,“算了,不和你这种小人说话。迟早我都得被你气得英年早逝。”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寻欢快步跟上来,和我并肩而行。 金乌已渐被月兔取代。犹只剩下西边山头的那一缕缕绯红天光。 谷间一到夜晚便特别寂静。 此时除了行走时衣物的摩擦声,轻微的脚步声和淡风吹动树叶的婆娑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心里有难以名状的紧张,感受着这个人此刻陪在身边,却仿佛依旧遥远。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他记忆里的我,并不是他现在眼里的我。而我此时看到的他,也并不是真实的他。我们都不过是彼此命运旅途上的陌生人,偶然交错,却可能此生再无交集,形同陌路。 寻欢,你是我的寻欢。你不是梅落影。你不是。 突然想笑,想大声歌唱,想做一些疯狂的事情来转移自己莫名其妙的忧郁。 我转向寻欢,面带笑意:“我唱歌给你听吧。”不等他开口,我便自顾自地轻唱起来: “是否还记得 一起看烟火 我在你眼里 看到闪烁 冷冽的寒风 把你吹向我 抱你在我怀中 没想太多 爱情里的心动 常常让我难以去捉摸 付出感情太多 原来多情人 总被伤的最重 想起你的拥抱 这感觉短暂纪念 在你我之间 有时说变就变 就像烟火 下一秒消失不见 想起你的微笑 这画面短暂纪念 放在心里面 你说过的永远 留在昨天 就当它是 我最美的纪念”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眼中闪动璀璨的光。 我低低地笑,又开了口: “冷冽的寒风 把你吹向我 抱你在我怀中 没想太多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2 章 爱情里的心动 常常让我难以去捉摸 付出感情太多 原来多情人 总被伤的最重 想起你的拥抱 这感觉短暂纪念 在你我之间 有时说变就变 就像烟火 下一秒消失不见 想起你的微笑 这画面短暂纪念 放在心里面 你说过的永远 留在昨天 就当它是 我最美的纪念 我的心情 今天已换了季 天边出现彩虹 晴朗阳光 洒在我的天空 闪烁喔…… 像是笑着告诉我 爱到最后是宽容 想起你的拥抱 这感觉短暂纪念 在你我之间 有时说变就变 就像烟火 下一秒消失不见 想起你的微笑 这画面短暂纪念 放在心里面 你说过得永远 留在昨天 就当它是 我最美的纪念 还有你陪我 走过这一切 记忆中你 那些微笑的脸” 结束了这些,心里有些空落。 寻欢皱眉看着我:“怎么突然想起唱这种歌?” “没什么,突然想起便唱了。调子虽然怪了点,但我很喜欢。”我深叹口气,一抬头,才发现已来到小屋前。 屋内漆黑一片,屋外空阔落寞。 天地之间,这一刻我似乎只剩下身边这个人的陪伴,又似乎,我其实什么都没有,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我和寻欢一前一后进了屋。我摸索着点亮了清油灯,屋内一时充满光线,昏黄而温暖。 我只觉心中方才的阴霾渐渐散去,又有些好笑。如此多愁善感左顾右盼的性子还真不适合我。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3 章 “饿了吗?”我望着倚门而立的寻欢,含笑问道。 “嗯。”他点点头,眼神复杂。 “那今天由我下厨,让你开开眼界吧。”我疑惑地偏偏头,还是好心情地答道。 他颔首,微笑不语。 以前和林洁一起时,她总是为了公司的事务忙得昏天黑地顾不上吃饭。我本来不会做饭,但为了照顾她的胃,也还是勉勉强强地下厨做些热食送到她公司去,时间一久,竟然让我摸索出了一手较好的家常菜手艺。 现在,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心里有些得意。 一道清蒸鱼,一道白斩鸡,再加上一碗鲜菇汤。虽然简单,但不乏心意啊。 鱼是青先生昨天带回来的;鸡是寻欢不知道从哪抓回的山鸡;蘑菇是我在一处山崖下的树林里发现的,形状虽然是有些奇怪,每一株都是两棵菌伞的菌杆相互纠缠攀缘着树干生长,拿回来给青先生看说是没毒也就放心地被我用上了,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荤素搭配,口味也比较清淡。看来即使久不下厨,我的手艺也一点没退步嘛。 寻欢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把一道一道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终于在动筷前忍不住问:“原来你会做菜?” 我翻个白眼:“我有说我不会吗?” “那你还一直让我做饭?!”他的声音有些阴沉。 我想起他刚开始被熏得黑黢黢的脸,笑嘻嘻地道:“人家说‘君子远庖厨’,你是君子吗?再说若不是我‘捡’到你,你会生活得这么舒服?适当的报恩我当然是不介意的。你又没问过我会不会做!” 我似乎看到他头上升出了袅袅青烟……忙岔开话题道:“寻欢,我们明天也离开吗?” 他哼了一声,还是点了点头。 唔——哇——好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太可爱了!!! 等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爪子已经捏在了寻欢细滑的脸颊上……=0=||| 寻欢脸似乎气得通红,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我讪讪地收回手道:“那个……我也是情不自禁嘛……” 寻欢不理我,突然起身,手撑在桌子上,额头条条青筋突起。 我吓了一大跳,忙抓住他的手臂道:“喂,不要生气啊,我真的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放开我!”他的声音压抑而沙哑,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我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把他的脸硬转过来正对我,发现他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赤红,双眼血丝密布,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臂上的肌肉一块块凸显出来,紧攥着竹桌的双手骨节发白,可知手的主人此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这情况怎么这么眼熟? 我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各种穿越言情耽美中常见的男猪中□的场景吗?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XX的情节了? 我左看看右瞧瞧,猛然反应过来此时、此地,只有我和他两个孤、男、寡、男! 一想及此,我立刻噔噔噔后退几步躲到竹屋外,两手抓着门弦警惕地盯着寻欢的一举一动。可是仔细一想,明明我和他吃的东西都一样,为什么偏偏只是寻欢出现这种情况呢? 忍耐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寻欢身上较薄的短裳,双目的焦距开始涣散,嘴唇却是诡异的乌紫。他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难道……不仅是□,还是带毒的□?! 我看着寻欢努力隐忍的模样。方才他还能勉强说出一句话来示警,而今看来他已经把全部的力气用来抵抗强烈的药性,连说话也不能了。心里慌乱无措,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糨糊。 “砰——”那张竹桌终于光荣牺牲成了一地的碎屑,杯盘摔在地上尖锐的碎裂声让人心里无端发怵。 寻欢缓缓抬起头,一双赤目紧紧地盯住了我,像一条盯住了猎物的蛇,正吐着丝丝的信子狰狞而笑。 情殇 看着寻欢明显失去神志的脸,眼睛里只有原始的欲望,我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紧,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来,这一刻只想快速逃离他的身边。 可还未等我迈出脚步,寻欢已经欺近身来,像头疯狂的野兽,将我一把扛起甩在了榻上,继而欺身上来。 我只觉差点被摔散了一身骨架子,顾不得身上疼痛,心中惊惧愈甚,才将双掌撑在寻欢压下来的身前努力抵挡,下一秒却被他一只手箍住双腕置于头顶,另一只手几下撕扯开我和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便埋首在我胸前又吮又咬起来。寻欢此时行径已是完全失去常性,只一味受身体欲望所掌控,因而落在胸前的吻也是力度极大近乎野兽般的噬咬,让我疼痛不已。不多时,我身上便出现大块青紫痕迹。而寻欢竟又将手伸向下身,一把扯掉了我们各自的裤子! 下身一阵冰凉,我的脑袋在疼痛和惊惧中终于清醒了一点,眼看事情将向最坏方向发展,只觉有种叫天不应的无力感。一时不知从哪来的力量,趁着寻欢埋首于啃咬我的小腹放松了对我手腕控制之时,我猛地一个手刀向他颈间劈去。这一下并不指望能够将他打晕以脱离魔掌,但我希望至少能让他有短暂的松懈供我逃离。 果然承受这一击之后的寻欢有了片刻晕眩,我趁机一把将他推开,抓紧自己的衣服跳下榻去,正想快步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却突然听得身后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慌忙回头,我惊恐地发现寻欢倒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抽搐,面色泛着一种死灰般的白,艳红的双唇却不断涌出大口大口鲜红的血液。他的眼抬起来看向我,却眼神涣散,手微微向我伸出,却形成带着求救意味的痉挛般的爪形。 我骇然大惊,顾不得自己现在狼狈且惊险的处境,忙奔到他身边急道:“寻欢——寻欢——你不要吓我!你醒醒!” 可是任凭我如何摇晃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呼唤,寻欢仍是不断地口吐鲜血面色惨淡。 我看了看他仍旧肿胀的下身,又看着一地刺目的鲜血,想起在崖下初见寻欢时他面上温煦的微笑和一直以来的暧昧情愫,咬咬牙,心一横,索性解了自己的衣衫,将寻欢扶到榻上,寻了些清水来自己给自己后面做了些扩张,跨坐在他腰际,眼一闭,硬生生地坐了下去! NND,痛死我了!一定是裂开了! 眼看着身下的寻欢面色稍有缓解,吐出的血液也不再是方才那般多,我狠狠心,忍住后面撕裂一般疼痛,自己稍稍提起身子,又慢慢坐下来,自发地在他身上运动起来。 寻欢初时尚有些无力地呻吟,后来慢慢缓过气来,欲望发作得更加剧烈,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下面,剧烈地冲撞起来。 我双手死死地攥住身下被褥,口中不时逸出低声的痛呼和破碎的呻吟,看着他在我身上驰骋,只觉心底有什么地方松动了,却漫出更多的苦涩,只能尽量放松自己那里的肌肉,将双腿缠上寻欢腰身,努力适应这似乎永无止尽的痛苦的炼狱…… 头侧向一边,抬眼望见窗外,一轮圆月高悬,似乎是笑意清冷的神诋,正冷眼注视这一场没有欢爱的情事。 陷入昏迷前,我似乎看见寻欢的眼底,有冷光一闪而逝。 寻欢,明日醒来,你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被吃干抹净的小受第二天醒来时是什么情景? (一)如果这是温馨文,则必定是小攻含情脉脉与小受对望,小受羞涩扭捏满面飞红,一不小心天雷勾动地火,两人在美好的一日之晨再来个大战三百回合。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4 章 (二)如果这是虐文,则必定是小攻不等小受自然醒,用暴力手段将小受唤醒,当面言语或者身体挑逗羞辱一番,而小受反应则因人而异:弱受定是双眼含泪满心失望只想把那黄河跳,强受应是沉默以对自我收拾从此陌路相逢不识君。 可是……当我撑着痛得几乎僵硬麻木的残破身体,从无尽的噩梦中醒来,身边却并没有看到肇事者的身影,更不用说面对想像中寻欢可能有的无尽惭愧懊悔痛恨一类表情了。 我勉力起身套上外衫,股间粘粘腻腻好不难受,那个地方更是于麻木中仍有阵阵钝痛。一道液体顺着两腿滑下,我只觉心底一时羞愤莫名。 好你个李寻欢,竟然如此不负责任,吃干抹净了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姿势僵硬怪异地蹒跚着走到门口,仅这么一小段路便痛得我冷汗淋漓,额边的碎发更是湿透了贴在颊上,说不出的狼狈。 个死寻欢,被我抓住你就死定了!敢丢下我这个舍身就义的受害人就这么逃之夭夭,我不OOXX你就不叫林溪! 我正腹诽着一步一挪地艰难迈出门去,想盛些清水洗净这一身淫靡印迹,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眼熟至极的身影立在柴门外。 “寻欢?!”我惊喜地唤道,下一秒却如被雷击,愣怔在原地。 “寻欢”并不出声,只是立在门边静默地看着我,面容阴沉严肃。一身上好的宝蓝色京杭丝绸,墨玉束发,身姿挺拔卓然,无形间显出一股居上位者特有的尊贵优雅与气势天成。 “寻欢……”我张张嘴,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却不知该说什么,声若蚊蚋。心里有一个地方尖锐地痛起来,连带着周身的疼痛似乎也渐渐不能忍受。我身子一软,不自禁紧紧倚在身后的竹墙上。 他看着我,仍是不说话。 我的身子渐渐颤抖起来。 接近暮春的天气仍是有些凉。我只套了一件轻薄的白麻外衫,内里空空荡荡不着寸缕。此时已过日中,日光照射下来,却只觉得止不住的阴冷。仿佛是一身伤痕在伏九寒冬的冰水中浸着,冷得麻木,痛到毫无知觉。 我面容惨淡地笑起来:“你想起来了?” 他复杂的目光在我全身上下逡巡,隐隐带着一丝不屑和鄙夷:“你就这么渴望男人抱你?” 心猛然被锥了一个洞,我有些支持不住,只觉身子渐软险些滑倒。无力的挫败和灰色的绝望一时间漫天席地地卷上来,有什么东西顺着罡风穿过心上破掉的洞,正呼呼尖啸着一点一点地漏走。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我觉得神志开始有些迷糊。好冷,这是在哪里,我又在这里干什么? 他偏过头去不置可否。 远处忽然传来骏马的咴嘶声。 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及近,几匹棕色骏马扬尘而来,马上的几人到得“寻欢”跟前,整齐划一地跃身下马行跪礼道:“属下护主不力,望城主责罚。” “念你们还算忠心,这一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回去看着办吧。”梅落影声音低沉而威严,再找不出当日寻欢柔和的嗓音。 我终是支持不住慢慢滑坐在地,仰望苍天,只觉这一刻场景分外可笑。 不是没想过寻欢恢复后的可能反应,真到了这面对的一刻,心里的痛却是比自己预料的要猛烈得多。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许多,还自以为能够控制,最傻的人却是我。数十日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却原来终究是抵不过相忘于江湖。 早知会有今日,我们当初为何不彼此相忘,还会付出这许多?而今一再地梦碎,却是因了自己这痴性难改。一直以为世间确有真情,只是太少,因此总是怜取眼前人,记着他们的好,想着珍惜那些转瞬即逝的情谊,才免了自己日后后悔。 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若你们正在看着我们,那就告诉我,是否这世道做个无心无情之人比痴人要好得多? 一个玄衣人倏忽闪到梅落影身边,附耳言语了些什么。 我靠墙而坐,吃吃笑着,看着他冷凝的眉目,却又似乎在怀念着另一个眉目相似却温良的人。 寻欢,我爱的到底是你,还是自己自以为是的幻觉呢? 梅落影瞥我一眼,许是见我衣衫不整却兀自笑得凄凉,嘴角嘲讽地勾起。 我望着他黝黑深邃的眼眸,自嘲地笑笑,偏过头去不想见他眉眼。 下颌一阵剧痛。 我冷漠地抬眼,望进一双闪着幽冥怒火的眸子。钳在下颌处的手指愈发用力,疼得我不禁蹙起了眉。 他冷笑着开口:“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便恢复了?” 一个眼熟的信封在我眼前晃过。封口处的朱漆已经不再完整。 我沉默着垂下眼睑,他却不放过我:“还亏你当时没有把它毁了。青先生也只是为我稍通了淤血,这信却给我了线索,直到昨晚我将你压在身下时,你那一击彻底让我想起了往事。对了……” 他暧昧地用指腹抚弄我已经结痂的唇,一阵刺痛,嘴里弥漫一股铁锈味,伤口大概又裂开了。 他贴进我耳边,一股热气吹进我耳朵里,言语似是调笑,声音却说不出的阴冷:“你这身子果然和你的人一样——□!” 言毕,他甩开我的脸,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马蹄腾起的阵阵沙尘弥漫在空气中,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淡淡地浮起一丝笑意。 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一滴清泪滑过眼角,破碎在地上。 入世 浑身无力……脑子昏昏沉沉……似乎看见一片火焰包围着我…… 身边似乎有谁在说话,额上传来一阵冰凉,干渴的嗓子被一股水流润泽。 是谁在照顾我?我在发烧? …… 从昏厥和高热中醒来,我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竹榻上。屋内陈设依旧,只是人已非昨日。 “你醒了?!”突然冒出的惊喜声差点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勉力转过头去,看见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里面是满满的喜悦和担忧。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5 章 “你……是……”我艰难地开口,嗓子嘶哑得吓了我一跳。 他猛地跳起来:“糟了!药还在灶上,我怎么给忘了!” 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门外,我无奈地笑,怎么是个这么冒失的孩子? 一碗黑糊糊的药汁端到我面前:“喝了吧,你都昏睡了好几天了,还一直在做噩梦。要是你今天再不醒,我可真没办法了。” 我靠在软枕上,眉毛皱得紧紧的:“好苦。” 眼前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良药苦口,你若是再想病下去,不喝也可以。”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明明昏迷前心里还是死灰般绝望得恨不能消失在这世上,此刻看着面前这个面貌平凡却眼神清亮的少年关切的神色,却不自觉地接过了药碗,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去。 其实消失又如何呢?他不会为你心痛,而你在这个世上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没有人会再记得你。 想到一事,我突然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个叫小遥的孩子收回我手里空下的碗,道:“爹爹让我到山里采药,我本也没想过到这儿来,只是突然发现塌方了这么多年的山路一时通了,好奇过来看看,就发现你倒在地上……”他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红。 我听了有些明白,想是他看见了我身上那些痕迹,一时也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沉默在那里。 他却突然慌乱起来:“你别伤心……我不是看不起你……” …… 我哭笑不得,敢情他是以为现在我被他勾起自己被人用强的不好回忆正自卑自怜呢!不过说起来,那个混蛋对我差不多也算是用强了吧? 他见我一直不说话,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你别这样……我……” “好了!”我猛然抬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呃,他的头有点硬。甩甩手,我笑道:“我又没在意,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呃……你……”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我,眼角还挂着一点晶莹。 嘿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那种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不用担心我。”我撑起身子,手脚还是有些软,微微喘息着靠在枕上,长发披散,对着他笑了笑,觉得舒心了不少。 小遥傻傻地看着我:“你好漂亮。” 呃? 我疑惑地望向他,他却惊呼一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清亮的眼睛惊惶地不敢看我:“对……对不起!我知道你应该不喜欢别人说你漂亮……” 我额头降下黑线,这孩子还真是……算了,看他这么单“蠢”的模样也就不逗弄他了。我安抚道:“你快去收拾一下,待会我们一起下山吧。” “对了,我的草药!都过了三天,再不下山爹爹该骂我了!”他似是才突然想起,大叫着像只受惊的兔子蹿出门去。 我再次抚额哀叹。 收好屋内的银钱等物,又找出一本似是青先生手记的医本,贴身放置好,我又让小遥到药圃里将可能对他有用的药草都采了些,打成一个大包裹背在身上,这才准备好了离开这生活了近两个月的地方。 本想做出个风潇潇兮易水寒的悲情姿态,但在人家小遥清亮的眼睛注视下实在摆不出什么做作的样子。可仍是在离开前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眼看着这间竹屋在渐渐西沉的日照中被衬托出黝黑的影子,在谷间愈见清寒的空气间显得突兀而寥落,突然便有了流泪的冲动。 “小遥……” “怎……怎么了?”可怜的孩子,又被我吓了一跳。 “借个肩膀靠一下。” 我拉过他尚且有些单薄削瘦的羸弱肩膀,伏在他颈窝处细细啜泣。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悲伤,只是这一刻突然很想发泄一场,来告别这一场无关风花雪月的忧伤。 太平镇只是座平凡的青石小城,在江南众多特色鲜明风景秀妍的水乡小镇中显得寒碜而人丁寥落。这里没有商贾巨富,没有才子名仕,没有秀丽风光,也没有浪漫传说。才住上几日,我却爱上了这里的青瓦白墙和淳朴民风。 这日清晨,天依旧阴沉沉的,数日的绵雨看起来仍没有停歇的样子。 已是梅雨时节,草堂的药房受了潮,不少药材都受了水汽侵害,小遥和张叔这几日都有些愁眉不展。 我帮着小遥将门口的长木条一块块移开,抬头见门外横挑的幅条已经湿透,贴卷在木杆上,“悬壶草堂”四个字依稀可见。 张叔忙着清理受潮的药材,小遥为我找了个竹斗笠和一件蓑衣要我穿戴上。我原是不想如此麻烦,这蓑衣披在身上粘了雨水会变得沉重不说,我还是更喜欢自在一点走在雨中。可是耐不住小遥的哀求,我只得将斗笠戴在头上系好带子,蓑衣却是说什么也决不拿上的。 小遥无奈,只得将它放回房中,赌气地不理我,给张叔帮手去了。 我无辜又无奈,扶了扶头上硕大的斗笠,迈步向镇上的喜来客栈走去。 小遥带我回来时,是张叔为我治好了后面的伤。 张叔是个年近不惑的大夫,妻子早逝,留下的儿子小遥便成了他唯一的寄托。或许是生活清贫,再加上对妻子的追思,本应是壮年的男子却苍老得两鬓都染上了风霜。 看到我一身伤口,他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沉默着为我治好了伤痛,却在我告辞离去的时候出口让我留在这草堂里给他帮忙。 我有些犹豫,虽然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可也看得出这个镇子并不兴旺,他们的生活也仅够温饱而已,不想再给他们增添负担。 小遥在一旁拉着我袖子拼命挽留,睁得大大的一双清亮眼睛流露出不舍和哀求。我终是不忍在他眼里看到失望,点头答应下来。 过了几日,与周围镇上的人们逐渐熟悉,渐渐庆幸起自己留下来的决定。可是张叔开的草堂生意只是勉强过得去,却还不时给一些家贫无力支付药钱的病者送药施诊,我实在看不过去,不想当条米虫不事生产贡献,恰巧镇上的客栈招工,我便成了那里的一名小二。工钱虽不算多,但好歹算是贴补了一点大家的生活。 从谷中带出的银钱有五十多两,却一直被我封着不曾动用。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或许是心结难解,终究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瓜葛罢。 走在有些泥泞的路上,脚下尽是坑坑洼洼晶亮的水坑,一不小心踩下去,便会湿了大半的裤脚。这里的路尚是泥土铺就,夹杂了一些石砾,一到下雨的时候便害得行人苦不堪言。我却觉得别有趣味。 现代的摩天高楼柏油马路,每每只让我觉得一种疏离感。在城市的钢筋丛林里生存挣扎,便仿如一头无目的的小兽,连吐出的呼吸也是冰冷的化学气息。 这里的一切虽然落后,却真切地让我感觉到欣喜和亲近。 进了客栈后院,摘下斗笠,迎面碰上客栈另一个小二李福慌慌张张端了盘糖醋鲤鱼从厨房奔出来,一见我来,原本皱得跟朵菊花似的脸立刻绽放成了满面红光的玫瑰:“小溪你可来了!快点把这菜送到刘少爷那桌去!”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6 章 没来得及容我拒绝,手里的斗笠已经被人接过,不知何时换成了热气腾腾的鱼型盛具,我就这样被人推攘着进了大堂。 这时候生意本是冷清,大堂内只稀稀落落坐着几个歇脚的普通客人。左手靠墙那桌的白衣青年便显得鹤立鸡群般突兀。 我无奈,整整被人扯乱的衣襟,又回头看看厚厚的门帘缝中那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绿油油的眼睛,顿时头有些大,迫不得已迈腿向那白衣青年走去。 那青年原本潇洒自如地轻摇一把折扇,见我走过去,立即有些激动地拢了扇子站起来,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开口道:“刘少爷,这是您点的糖醋鲤鱼。”手脚干净利落地擦桌、摆筷、将鱼上桌,将手中汗巾向后一甩搭在肩上,我微笑着向他颔首:“请慢用。”趁他沉浸在那一个灿烂笑容里不能自拔时悄悄向后移动脚跟试图逃逸现场。 可惜…… “等一下!” 我长叹,这算什么桃花?无奈转身,露出职业性微笑:“刘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你……你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吧。”他涨红了脸道。 “林溪自知身份卑微,和刘少爷同桌实是于理不和。后厨还有活没干,刘少爷还是自己慢用吧。如果还要点菜请吩咐李福,林溪就先退下了。”说完最后这句,不顾身后他的挽留,我快步挑帘而入,逮住那几个正笑得跟狐狸有得一比的人,笑得狰狞:“你们竟然出卖我?!” 几个人的笑脸僵得有够硬:“哪里……小溪,我们可都是为你着想啊……” “真的?”长哼一声。 “真的……”声音抖了一下。 “真的是真的?”附送威胁的眼神一枚。 “真……的……”声音有些哑。 “没有收——贿——赂——?”我拉长声音。 “呜哇——小溪啊,你就答应他了吧,人家这么真心对你,条件又这么好,你们站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声音低下去了。 “说的真好啊——”我恨恨扫了那三个人一眼,拖长声音道,“掌柜——这里有人偷懒不干活——” 几只手同时伸上来捂上我的嘴。 纠缠 “小溪——” 我侧身想从他身旁绕过,那人不依不饶再次挡在我身前唤道:“小溪,你真忍心如此对我视而不见?” 我抬眼看他。 一身白衫在细雨中也已被淋得湿透,袍摆处都有几分泥渍,鬓边几缕长发帖服在颊上更是狼狈不堪。平日里的翩翩公子这时却如落难的骄傲孔雀,湿漉漉地站在雨中微微发着抖,显是已等了许久。面上神情焦急中夹杂着期盼、倔强甚至一丝隐隐的乞求。 心里隐隐有些疼惜,不由开口道:“刘少爷,您家中乃是江南一方豪富,要如何的绝色没有,为何非要纠缠于林溪如此无才无貌又家徒四壁之人?”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忍不住想见你,想对你好……”嗫嚅的话语竟然是从这个风流公子口中吐出,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白日梦。 揉揉额角,我叹道:“刘少爷,非是林溪不懂珍惜,实是在下自认配不上您,不愿让您为难。何况在下心如止水,对情爱之事只想敬而远之,辜负了少爷一番情意,还望少爷谅解。” “你不喜欢我吗?”他突然问道。 我一愣,答道:“不是……” “那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固执的孩子固执地问道。 我突然觉得烦乱,记忆里依稀仿佛旧事重演,口气也一时重起来:“没有为什么,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别再纠缠我了!” 用力甩开他伸出来拦我的手,我心情烦躁地疾步向草堂方向而去。 莫非雨天的阴郁也会影响到心情? 趴在窗沿上看着这阴暗潮湿的天叹气,小遥在我身后疑惑道:“林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吗?” “……” 我不知该如何对他说,只沉默着留一个僵直的背影给他。 “是不是刘少爷又来缠着你了?”小遥愤愤道,“那个纨绔子弟,整日里就知道缠着林大哥,我看他没安什么好心,林大哥还是小心为好,说不准他就做出什么事来。” 我摇摇头,回身道:“小遥,别这样,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就算世人再不齿他的所作所为,可是那种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没有罪的。如果有一天小遥喜欢上一个人,或者是有人喜欢上小遥,不管对方是如何想的,你自己都要好好珍惜这份心意。懂吗?” “嗯。”小遥听得愣愣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唉……”我转过身去,趴在窗沿上继续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多愁善感了,这可真不是好现象。 我所在的时空在穿越现象中叫做架空。 这里由大崆皇朝掌握统治权,周围零星分布着一些附属小国年年进贡纳岁。皇朝国力强盛,经济繁荣发达,政治上虽然表面清平,朝野之上自然仍是暗流涌动。不过臣子们虽然拉帮结派互相排挤,对皇朝倒也还算忠心,再加上当今景帝擅用权术,倒是显出一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最让我吃惊的是这里男男成风,男子之间也可互相嫁娶。只是大多大户人家都是养着男宠男妾以示身份高贵或是互相攀比炫耀,可想而知,真正真心实意想要与一个男子携手白头的人少之又少。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条法令竟然是当今被举世称颂为“明君”的景帝在二十年前亲自颁布的。据民间传说,景帝当年如此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迎娶自己的爱人——一位绝世美男子。只可惜天妒红颜,该男子进宫不过几年便香消玉殒,景帝大恸,厚葬之,并赐谥号“温雅孝仁皇后”,与东宫皇后的地位可说是平起平坐。 可是伊人已逝,身后再多的虚名又有什么用呢?记得当时自己摇头叹息。 至于刘易安,他本是江南第一富商刘家的嫡长子,那日偶然路过这座小镇,又偶然到了喜来客栈投宿,我又偶然地刚好第一天在这里工作,就这么偶然地相识……(某夜:表打偶——偶是写得快抓狂了爆发一下——) 当时我不过是想着第一天工作应该给掌柜的留下个好印象,便主动地挂上职业的招牌灿烂笑容上去招呼他们主仆几人,谁知那刘易安一脸轻佻地出言调戏,我于是笑容不变地出言讥讽。可惜某人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愈加对我起了兴致。-0-||| 从那天开始他便在客栈里住下,同时对我展开了在客栈内一同当差的恶劣三人组看来“密集火热”的追求攻势。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一直尽力扮演一个合格的店小二,不愿去理会这些。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7 章 可是不知不觉中他对我的态度渐渐转变,不再是发现一个新奇玩具的好奇与捉弄,倒像是成了某些言情小说里痴情男主一样默默地守候,每日里总要想方设法不惜贿赂那几人和我见个面说句话,倒弄得我不知所措起来。 若是他像平常的风流公子哥,我定是毫不留情地贬低诋毁,可是人家一片真心待我,对于心软如我,便成了一大苦恼。 “唉……”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叹气了。 “唉——” 我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小遥,安下心来,嗔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有心事烦扰?” 小遥调皮地笑道:“我是见你整日愁眉不展,替你爹娘伤心呢。” 我疑惑:“什么意思?” “嘻嘻,”他笑道,“你若再这样下去,就算是你爹娘来了,怕也认不出你,说不定还会拱手道:‘兄长请好生保养身体,切莫操劳。’” “好哇,你竟敢拐着弯子骂我面相老了!看来久了不替张叔教训你你是皮痒痒了!”我笑骂道,扑上去和他嬉闹在一处。 夜间雨停了,我睡不着觉,起身披衣到了院堂内走动。 但听见微弱的蛙鸣,方才醒悟已快入夏了罢。心里莫名浮上一抹惆怅。 天色沉沉,不见朗月星光,许是明天仍有小雨不停,又有些烦躁起来。干脆坐在了屋外那一处廊檐下的木榻上,靠着门柱闭目沉吟。 不知梅落影这一去,苏醒又会如何?如今这镇子消息闭塞,看来终有一天还是要离开的。来这世间一趟,不去四处走一遭岂不是浪费机会?只是舍不得张叔和小遥,还有那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臭小子。其实说起来,自己还是赚到了,虽然情场上输得一败涂地,至少还有些温热的情感熨烫着我的心,让我觉得自己是真正活在这个世上,而不是仅仅一个代替别人身份的孤魂野鬼罢了。 低低地笑起来,心里有些畅快。 “啊楸——” 夜间风凉,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紧了紧披着的外衫,还是有些冷,赶紧回到暖和的被褥里去吧。嘿嘿……我的亲亲小被子,我回来鸟~~~~ 刚站起来,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我刹时陷入了黑暗。 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暗自苦笑。看来我和昏睡还真有缘啊。 “你醒了?” 眼睛被黑布给蒙上,可是这段日子以来熟悉的声音和陌生的气势让我一时有些怔忪。 看来自己真是忘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第一富商的儿子,商人骨子里的利益原则是不会变的。如今等了这么久,怕是再没耐心等下去,想来个霸王硬上弓吗?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 试着动动手脚,不出意料地浑身酸软无力。 我淡淡地开了口:“你想怎么样都随便你,别伤害我的朋友。” 双肩猛然被扣住,一个声音阴沉中夹着痛苦地低声吼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爱我?!” 嘲讽地扯动了嘴角。 为什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你爱一个人,那个人便一定要爱上你吗?不顾他人心意的捆绑禁锢便一定是爱吗?爱一个人,不是只有一个人的事吗?为什么总是要问,你为什么不爱我?! 感觉背脊贴着的地方在微微震动,看来是在行进中的马车上。 我轻声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我们回家成亲。”他将我轻轻搂在怀里,摩挲着我的脸颊柔声道,“我会告诉爹爹,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蒙上?”我的口气听起来云淡风清,就好象在说为什么今天不下雨一样。 他摸着我脸的手一抖,沉默了一阵,道:“我不想看见你仇恨我的眼光。” 心里一震,我不禁苦笑。这个傻孩子,为何非要如此执迷不悟? 心里有些难受,他似乎也不想说话,只一味地抱着我,用自己的脸贴上我的细细摩挲。 空气里似乎都能感受到一种绝望而悲哀的氛围。 “易安,把布解开吧,我不恨你。”我终是开了口。呜呜呜呜……为什么我这人这么容易心软啊???!!!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抖着声音问:“你……真的不会恨我?” “不会。”我很认真地回答。 一双手轻轻地解下了蒙住眼睛的黑布。 陡然的光线刺得我一阵晕眩。易安忙将窗纱扯下遮挡住日光。待到渐渐适应了,我转头看向他。只见他满目血丝,胡子拉扎,头发凌乱,眼神慌张地紧盯着我,蓦然想到,他这一夜担惊受怕,怕也不好受。 突然觉得心里头舒服了不少。 故人 爱是什么? 《圣经》上说,爱是恒久的忍耐,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自惭之事,不谋一己之利。不轻易发怒,不计他人之恶。远不义,近真理。凡事包容,凡事信任,凡事企盼,凡事忍耐。 我想,这是所谓圣人才能做到的“大爱”。 而我自己,只想要一份淡如泉水的感情,并不轰烈,但足以绵长。 或许是从小父母双亡受尽人情冷暖的缘故,我的性子一直颇为淡漠。在青春期时少男少女们忙着为一封情书或是没有结果的暗恋发愁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行走在校园的梧桐大道上。 直到林洁出现。 林洁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刚上大学,正一个人窝在寝室和一大堆行李奋战中。叔嫂只是给了我一笔学费和生活费,所有琐事均要我自己去完成。 她倚在宿舍门边看我。一身职业套装衬得她身姿苗条高挑,发髻高耸,面上化了精致的淡妆,是让人惊艳的冷漠女子。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8 章 我们一起在路边的小摊档吃了一顿饭。饭后她雷厉风行地将我行李打包塞进车里扬长而去,我在后面气得跳脚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乖乖地搬进了她的单身公寓里。 几年后她笑说,当时见我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毛,竖起浑身的毛警惕着周围所有试图接近的人,所以懒得征询我必然会拒绝的意见直接付诸于行动。 我想我喜欢她。她是第一个让我感觉温暖的人类,将所有的情意关切,付诸于笔墨无法形容的细腻温柔中,常常让人无端地潸然落泪。 小溪,哭什么呢。这世上,总会有人珍惜你。你是我的宝贝。 她笑谑的话语响在耳畔,恍如隔世。 我浑身酸疼地醒来,眼前依旧是刘易安放大的俊脸。 龇牙咧嘴地向他扔个白眼,我没好气道:“药效早就该过了,你快把我穴道解开,骨头都快颠散了!” 他迟疑着不做声。 我无奈道:“你也知道我先前失了记忆,空有一身内力却不懂武功,你解了穴道我也不会跑的。” 他这才出指如风,在我身上某处疾点几下。 我身上一松,便想起身,手脚突如其来地一阵僵硬刺痛,害我刚立起一半的身子又倒回厚厚的褥毯里,口中不禁呼痛。 刘易安将我揽在怀里,小心轻柔地替我舒缓僵硬的脉络,眼中溢满关切和歉意,以及一些复杂的情愫。 我只觉心中满满的怜惜和酸涩,却不想再给他任何幻想,只能偏头躲避那星星般闪啊闪的晶亮目光。 唔——头疼,怎么才能逃过这场桃花劫呢? 正在这尴尬的时刻,车身骤然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刘易安沉声道。 “少爷,前边有辆马车陷进泥里出不来,正好挡了我们的道。路边有家茶寮,少爷和少夫人要不要下车歇息会,等他们把马车拉走再上路?”一个貌似应是小头头的护卫甲回禀道。 少……少夫人?! 我一边努力压下额角的青筋,平复抽搐个不停的嘴角,一边在心里将说话的人凌迟了个百八十遍,这才觉得出气了不少。 刘易安若有似无地瞟我一眼,显然很乐于欣赏我现在这么郁闷的表情,嘴角含笑,隔帘对外面吩咐道:“不用——” 我急忙扯住他的袖子,用企盼的大眼望着他道:“在车上闷了这么久,我也想下去看看。” 他低下头柔声道:“我怕外面不太干净。” “我又不是那么娇贵的人,不会有事的。况且你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跑了?”我眼睛死死盯着他,眨呀眨。 他似是无奈又有些欣喜,颔首道:“那我们就下去坐一会,外边天凉,小心别着了风寒。” “嗯!”我兴奋点头,扬脸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愣怔了下,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危险,脸渐渐贴进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喷到我脸上,有些痒痒的。 我慌忙别过头去,用手抵住他胸膛假笑道:“我们快下去吧,让大家久等了不好。” 他眼神一黯,随即轻笑道:“也是,是不能等得太久了。” 我呵呵傻笑几声,努力忽略他话中深意,微微用力挣开他的怀抱,自己挑帘而出,借着护卫乙的手臂跳下了车。 下得车来,才发觉雨依然在飘飘曳曳地下。 这里不知属于哪个州县的辖制范围,只见得四野荒寂,四处零零星星分布着十几户人家。黄土道旁两排高大树木挺戟而立,为这旖旎天气添了几分飒爽气息。此时前方不远处,一辆青布油车陷入了软泥里,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呼喝着想用绳子套住车辕将车从泥里拉出来,一时吆喝阵阵,倒也热闹。 道旁数十步开外的一小块平整土地上,一间简陋茶寮立在那里。只是简单地搭了个棚子,下面安置着几张方桌和十来条长条凳。一杆帘子斜挑出来,白底黑字一个大而端正的繁体“茶”字。在蒙蒙的细雨里,突然让人有些温热的亲近。 刘易安跟在我身后下了车,对脚下湿滑的泥土颇有些嫌恶,殷勤道:“我们还是回车上去吧,小心泥水糊了脚。” 我笑着摇摇头:“不了,难得这里空气清新,过去喝杯茶也好。” 他疑惑:“哪里不都一样?” 我不答,只提步向不远处的茶寮走去。心里有些好笑,当然不一样。现代的城市绿化搞得再好,又如何比得过这样的天然氧吧? 茶寮里已先坐了一些路人。 一桌人看着衣着颇为华贵,想是那青布油车的主人家,是被几个丫鬟伺候着的一名梳髻年轻妇人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可爱小女童。妇人正牵着小女童的手絮絮地说着什么,女童貌似听着,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着圈打量着周围环境,一派精灵聪慧。 另一桌人坐了三男一女,均是搁了一柄长剑在手侧,看着倒像是些江湖子弟。 我一时好奇,不由多看了几眼。 正巧那名少女也正向我看来,我二人目光竟一时碰了个正着。 我见那少女布衣荆钗,姿容秀丽,眼角眉梢间却尽是高傲,心知不可惹,只微微向她颔首一笑,便转身准备向另一桌而去。 谁知那少女突然间神色大变,似是受了什么惊吓,颤颤地低抑了声音道:“大师兄!大师兄!是他!……” 我一惊,正想细听,刘易安却已上前来扶了我手臂道:“小溪,我们到那边去坐吧。”手上微微使力,便霸道地半拉着我向一边走去。 心里疑惑,我不由回头看去,正巧少女身边一名男子抬首向我看来,也是一愣,神色间看着很是复杂。 我心下纳闷,这回碰到的又是这身体旧主的什么人? 富贵人家出门在外也还是讲究。 我和刘易安分坐的两条凳子都铺上了石青刻丝的锦缎垫子,普通的四方桌子上也铺上了一张宝蓝色棉布,一套上好的天青色雨花瓷杯搁在白玉茶盘里,和这小小的茶寮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几名护卫站立两旁,其中一名提了一个小巧的镀银水壶,正将沸水缓缓注入茶壶中。 我有些膛目,短短时间之内他们是如何一丝不苟做到如此地步的?真是可怕的忠仆精神。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19 章 我暗叹口气,对侍立一旁有些战战兢兢的中年汉子道:“大叔,给我们来碗茶吧。” 刘易安有些讨好道:“小溪,这些乡野地方的粗茶难以入口,还是喝我们自带的吧。” 我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刘大公子既如此说,林溪也是个乡野小民,自是不敢再和公子如此富贵之人同桌;恐入不了公子的青眼,还是自觉离席吧。”说着便要起身。 刘易安忙按住我:“小溪,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间面上焦急竟带出些绯红。 我也并不是对他如何不满,只是心里这么多天来郁积了许多情绪,一时有些焦躁。此时看他窘困焦急的样子也有些解气,平静下来道:“林溪自是不敢与公子生气,公子天生贵体受不得粗食,还是喝这雨前龙井吧;林溪粗茶淡饭惯了,喝这些反倒难以入口。” 他一听,看我面色不豫,也不再多说,只沉下脸色吩咐人撤了这些茶具。 不多会,我和他各自面前均摆上来一碗茶。 这种路边小茶寮,自是不可能有平常人家喝茶那么讲究。路人一般只图喝个解渴痛快,哪里管得那许多。也因此这些地方一般只用粗制的海碗盛茶,怎么也不会像某人随身携带精致的茶具。 粗陶的碗,茶水却极为黄澄透亮。 我看着欢喜,捧起碗来牛饮一口,入口却是极苦,但并不涩口,隐隐带了股清冽,正疑惑间,不觉竟已将茶咽下。再喝几口,竟又喝出一股极清香的甘甜,身心一时竟舒畅了许多。 我放下碗,对桌旁的汉子笑道:“大叔,你这茶真好喝,叫什么名字?” 中年汉子听我赞茶,笑得脸上刀刻般的皱纹一条条舒展开来,憨厚道:“也没啥好名字,大伙都叫它‘苦茶’。” 我一怔,心里颇有些感慨,正视着他诚心实意道:“倒的确是个好名字。” 眼神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一旁的刘易安看着茶碗中微微晃动的液面,也是若有所思。 汉子高兴地道了谢,又到厨后忙去了。 喝完茶,路那边的马车也差不多拾掇好准备上路。 我看着那妇人和女童携手往车走去,又看看身旁虎视眈眈的几人,心里暗叹口气,终究是放弃了在这里逃走的想法。 刘易安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仔细嘱咐受宠若惊的汉子收下,便又走到我身边。 我对他的行为颇讶然,抬头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心下对他改观了不少,语气也不由放柔道:“我们走吧。” 他眼睛一亮便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一巴掌打掉,瞪了一眼,正色警告道:“别随便动手动脚。” 他讪讪地收回手,眼神很是委屈。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人身居富贵,平日里决不会少了对人颐指气使,如今这副模样不过是专在我面前博我好感,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感动。女人最不缺的,果然还是那小小的虚荣心啊。纵使是自己不喜欢,可只要有人这样关心爱护,总会忍不住对他和颜悦色一点。呃,也算是劣根□。 我好笑地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却听得侧旁响起一声刺耳的哼声,其意甚是不屑。 这一声唬得众人皆是一愣。几名护卫的手瞬时已按到了剑柄上,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我奇怪地望去,发现正是先前那与我打了个照面的少女。此时她正挑高眉角,不屑地看着我。旁边三位男子低声呵责了什么,少女一脸不忿不甘,恨恨地瞪我一眼,嘴角嘲讽地勾起,忽而眼中流光一闪,眼光转而暧昧地在我和刘易安之间来回,眼中是了然的鄙夷。 我很有些疑惑。若是看不惯我与刘易安两个男子牵扯,寻常人也不过暗地里偷偷说些闲话,怎么会像她如此光明正大? 这时先前我也见过一面的那名男子见劝其无效,无奈执剑起身向我走来,双拳一捧道:“好久不见,九师弟,别来无恙。” 我愕然。这是什么情况? 刘易安警惕地拦在我身前,不悦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一愣,眼神望向我,尽是不解。 我无奈地从刘易安身后冒出半个头,歉意地笑:“那个……对不起,出了一些事,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叫林溪,你可以叫我小溪……你以前认识我吗?” 男子脸上先是恍然大悟而后悲痛万分后又愧疚失色,其脸色变化之快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只听他道:“在下桐城派易剑连(偶承认偶在恶搞,嘿嘿~~),林……兄弟曾是在下同门九师弟。家师听说师弟出事后曾派人多方寻找未果,不料竟能在此地遇上……”言此他看我和刘易安一眼,长叹口气,言辞间大有悔恨之意,“早知师弟落到如此……境地,师兄弟们早该掘地三尺也要找你出来。” 我心里迷惑。 不是说杜梦月是为了梅落影自愿同师门断绝关系,那现在是什么状况?这大师兄方才分明是认出了我,却又不急着相认,若说是不欲与我这师门“败类”相与倒也说得过去,可又为何还来招惹?那少女虽然心性高傲倒也不见得不通世故以致做出如此不合时宜的举动来。若是看出刘易安身份非富即贵欲加巴结,却又说出如此明显得罪他的话来。我到底该信谁呢? 刘易安闻言倒是冷哼一声,显是对他方才话语很是不满,侧首对我道:“小溪,我们赶紧上路吧,错过了宿头就不好了。” 我来不及答话,便被他霸道地拉着向马车走去。 易剑连看着我们离去,欲言又止,眼神复杂。 马车开动时,我从窗口向外看去,只见他们四人聚在一处商议什么,只是逐渐离得远了,看不太清楚面上神色,只觉似乎争论颇为激烈,一时心下惘然。 梦月,你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呢? 一股大力突然拉过我。 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力道有些大,紧得发疼。 我不满地瞪过去,却发现刘易安神色痛苦近乎哀求地在我耳边喃喃:“小溪……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心下愀然,迷惘更甚。 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尚霞 我在马车上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日。 这日马车实在颠簸得厉害,我再忍不住腹中翻江倒海的恶心之感,忙叫停了车子蹲在路边呕吐起来。 “好些了吗?”刘易安在我身后,轻抚着我脊背,语气中有着止不住的担忧。 我摆摆手,刚平息下去的酸水突然又涌上来。“呕——”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0 章 一名护卫端了一碗药来,刘易安递给我轻声道:“荒郊野地也找不出什么好药材,先喝下去压压,兴许就不那么难受了。早知你会如此,怎么也该多备匹马。”言语间尽是懊悔与自责。 我抚着胸口压下那一股股恶心感,擦去嘴边秽物道:“你临时起意又走得匆忙,怎么想得到这许多?” 他如何听不出我话中讽意,只是微微皱起好看的轩眉,神色疲惫而坚定:“我知你心里一直怨我将你劫走,可是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开你的。小溪,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我心一慌,别开眼。 其实并不是有多埋怨他,只是这几日身心俱疲,颇有些心力交瘁,说话不免夹枪带棒添了些火气。要不是他硬将我绑到车上,我用得着受这样的罪吗?谁想得到我竟然会栽一辆小小的马车上?!还真是又应了那逢穿越必晕马车的定理。 好容易喝完那苦得要命的药,我只觉小腹胀胀的,一股淡淡的热气弥漫开来,竟真的好受了许多。 刘易安扶我起身,又唤来那名可怜的护卫甲吩咐了几句,便见那护卫牵来自己一贯骑着的那匹枣红马,将缰绳交到刘易安手中,自己返身坐上了车辕,和车夫同挤在一处。 刘易安潇洒地翻身上马,手伸向我,眉目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四下望望,发现其余几个护卫俱已上马肃然待命,几双眼睛眈眈地望着我,一时也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将右手放进他手里。 刘易安咧嘴一笑,手臂用力将我拉到他身前坐好。我下意识搂上他的腰,一股男子的刚烈气息扑面而来将我笼罩,一瞬觉得自己仿佛弱小了许多。 我不自然地要撤回手,却被他一把按住。刘易安双手绕过我肋下握住缰绳,一下子反把我搂在怀里。 “喂!放开!”我抬眼瞪他。 他不语,唇角忽然勾起个诡异的弧度,不等我反映过来,一抖缰绳,马儿便突然撒开四蹄跑起来。“长痛不如短痛,如此一来明天便能到了,你就再忍耐一下吧!”他扬声笑道。 我在马上颠得有些难受,坐着很是不稳。 想当年出去旅游时所谓骑马也不过是在一匹掉了毛的瘦骨嶙峋的老马背上摆了个姿势而已,一路上得得地踢踏过去也无甚事。而今缩在某人胸口,风阵阵凛冽地刮过来,真有喝西北风的悲壮感觉啊。 实在看不过某人笑得欠扁的嚣张模样,我微勾唇角,将手伸到他腰间,食指和拇指一夹一扭——完美的三百六十度旋转—— “啊——你谋杀亲夫——” 某人的惨叫声久久回荡在这道上。 大崆皇朝的政治统治中心在北方的瑞京,经济远不如江南发达。而这江南的财富中心,便是在上阳城——江南首富刘素的本家。 一路疾驰,我在马上颠得七荤八素,根本无力去思索脱身之法。可是再如何不情愿,我终究是和他共骑来到了上阳城郊。 我暗暗心焦。刘易安再是对我深情如海,我也无法将自己的下半生交到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身上。何况刘家豪门朱户,暗地里的钩心斗角兄弟阋墙不知有多少。我又不是自虐狂,干嘛非要委屈自己落到那种麻烦的境地?再不得法,一入豪门,便是明里暗里刀光剑影地来了。看来,一定得想法在入城后逃脱。 进了城已是天色渐晚,天边徒留一道灰蓝。 暗色笼罩下的上阳城仍是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石青色街道两旁长竿林立,各自吊着一盏盏形态各异的花灯,在路面上投下斑斓流转的光影。 耳边是人声笑语,各种吆喝此起彼伏。垂髫小童手中抓着风车、糖人抑或一盏童趣盎然的鲤鱼灯兔子灯在人群的缝隙中嬉笑追逐穿梭。有女子从窗沿向外挥舞手中绣帕,面具般笑意盈盈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青布包头的书生手摇折扇意态风流。甚至几个女扮男装的大家小姐也是聚在一处絮絮笑谈,不时粉面含羞轻捶女伴一下,抬眼看向某个意中人,端的是妩媚娇羞。 我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听着身边吴侬软语,黝黑的夜色骤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一刻分外陌生寂寞。我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纪,早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 刘易安突然在我耳边道:“今天是尚霞节,城里按惯例会有花灯会和猜谜,人会越来越多,抓紧我的手,别走丢了。” 握着我右手的那只手掌,骨节分明有力,粗糙而温暖。 我有瞬间的恍惚,下一秒回过神来疑惑道:“尚霞节?” 他握着我的手努力在拥挤的人群中行走,我回头发现几名护卫跟在后面几步远,牵马行走得也甚为狼狈。只听他道:“这原是上阳的传说。曾有个叫尚霞的姑娘……” 我凝神听着,发觉不过又是个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二人于这上阳河畔幽会相许,想当然尔后来才子高中负了尚霞,却不料那尚霞性子刚烈又曾习过一招半式,狠心杀了那负心汉后投江自尽。人们感慨这女子烈性衷情,就定了她跳江那日为“尚霞节”,以此奉劝后人莫要始乱终弃,情爱当始终如一。 “平日里上阳城虽没有宵禁但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热闹。许多未出闺阁的女儿家也能在父母默许下出门,遇上中意而又未婚配的青年男子便赠以绢帕,若对方恰好也有意,便可静待日后人家上门提亲来。” 我一听及此,戏谑地笑睨他一眼:“那你收了多少块绢帕了?” 他停下来看我,促狭一笑:“你很介意?” 我失笑:“你就是三妻四妾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紧了紧握我的手,正色道:“小溪,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看着他面色肃然而更显眉目清俊的脸,不由失笑。 是啊,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许的确是害怕吧。十年井绳,经过那么多教训,本能地逃避一切感情,逃避可能带来的一切伤害。说到底,也还是我那内心潜伏的不安全感在作祟。 我只觉心思清明了不少,抬眼看着眼前略带期盼的眼,自嘲一笑:“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长痛不如短痛’。对不起。” 猛力攥出我的手,我陡然转身向着人群最密集处而去。 “小溪!” “小溪你要干什么!” “小溪……” 我拼命对他在身后惊慌的高呼置若罔闻,只是一门心思钻入那喧闹的人群中,任由那呼声渐渐远去,低至不可闻。 张小娴说得很对。其实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说“我爱你”、“我想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和……“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负你。我不该贪恋你的温暖而眷恋不肯离去,以至今日你沦陷于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不是爱上你,而是离开。爱上你,只会是我们彼此的灾难。你要相信我。 随着人群无目的地行走。 身边是华灯彩影,欢声笑语,仿佛张显着岁月静好的寂寞。心里空荡荡地寻不着底,更多的是一份茫然。 我像个走失的小孩,在这一刻找不到归途。 “砰——”一声巨响突然在天空爆破。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1 章 人群突然骚动沸腾起来,纷纷兴奋地抬首仰望,指点笑闹。 又听见接二连三的爆破声。 我抬头,只看见一朵接一朵的绚烂芳华盛开在黝黑深邃的天空,转瞬即逝。 有谁在面对鲜妍的美景时,还会想起它们消逝后的落寞?果然是我太痴了。 啊啊啊~~~~林溪你个头脑容易发热的笨蛋!!!怎么逃跑之前都不会敲诈一笔分手费勒索费和精神损失费吗??!!现在身无分文的要怎么办?! 我垮着脸摸遍全身,再次确认了自己目前如此现实的处境,心头愤愤。正巧脚下滚来一颗石子,我毫不犹豫地抬脚一踢,却被身后人群突然的一个骚动推挤一个趔趄向地下栽去—— 不要啊!!!!!!!!!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哀号,想像自己被人践踏的惨状便不寒而栗。 呃? 冲向大地亲近的力道止住了。我狼狈地被人拉直身子,好容易才站稳。 我长吁口气,转身正想道谢,突然生生愣住了。 彼时我头上悬着一盏绢纱十六瓣莲花灯,那灯光和青白的月光奇妙地融合,在对方如墨玉一般的长发上流转,渲染出淡淡蒙胧而迷离的光泽。一张色彩凝重而造型诡异的鬼怪面具覆在线条刚毅的脸上,只露出一双透着有如利刃般锋利星芒的眼睛。 这以青面獠牙为面具的男子一身皂色布衣,长发高束,高大挺拔的身影融在流光异彩的夜色背景中,让人几乎以为是个不真实的幻觉。 若不是他的右手还握着我的左手腕,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透体而来,我几乎忍不住要伸出手去确认他的存在。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凛冽的气势,也没有如水的温柔,这么一个存在感淡薄的人,却正用他那双亮如星芒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让人有一种被他重视和疼宠的错觉。 我张了张唇,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又沉默。 好半天,我听见自己略显沉哑的声音道:“……多谢。” 他眼中一片无波无澜,不多说话,看我一眼便放手转身离去,高大暗沉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 我茫然若失。 夜风吹动袖摆,我突然觉得手心一片冰凉。 浮碧 白纱低垂,竹帘半卷。淡薄的阳光照射进来,让人心里泛起微末的暖意。 我趴在红木小几上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张唇角含笑和煦如春风的脸。只是那怎么看怎么似狐狸的笑容,狡猾得让人头皮发麻,一时警戒线全开。 “梦兮~~”面前一身墨绿色百蝶穿花锦袍的人笑得一脸无害,支着下颌腻腻地叫了我一声,眼睛弯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我站起来,懒懒地伸个腰,一边提步向内室走去,一边喃喃:“天气不错,真适合做白日梦。” “三百两喽~~”某人不咸不淡地在我身后开口。 顿住脚步,咬牙,转身,换上满脸惊喜的笑容:“哎呀!镜镜什么时候来的?!可真想死我了!”暗地里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某人白净如瓷的脸上浮起淡淡的霞晕,低垂下眼睑似怨非怨地瞟我一眼,那欲语还羞风情万种我见犹怜,直让我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门去:“我还以为梦兮不要我了……”边说还边不忘从怀中抽出一块小手绢作怨妇状。 我恶寒!!! 明明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偏要扮成十五六岁的一根嫩草,偏偏还真有那些个不长眼的老驴子分不出优良品种和歪瓜劣枣的区别真把他捧在手心里,以至让某人故意嚣张做作至斯,当真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是被恶心死的吗? 深呼吸,好,一、二、三—— “说吧,你到底要我干什么?”我无奈地揉揉额角。 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作小鸟依人状飞扑上来死死趴在我身上腻歪:“就知道梦月最疼我了!这样吧,只要你今晚献艺,那这一个月来的三百两利息就一笔勾销。连本带利你还欠我三千两,加油哦!” 我死死忍住自己把他拽下来生吞活剥的暴力冲动,额角暴出大大的青筋,一个字一个字硬声道:“好!说——话——算——话!你再随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帐赖我头上,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他嘻嘻笑着从我身上下来,理理衣襟和鬓发,抛个媚眼道:“我这就去找云云,有他帮忙你今晚一定出彩!” “等——” 我微张着嘴一副傻样,看着某人身姿款摆优雅而迅捷地消失在我视线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无限悲哀。 那两人凑在一起,岂不是火星撞地球一般轰烈? 如各位看官所猜测,本人——穿越不死的小强猪脚林溪——再次亲身验证了穿越狗血剧情的真理性,正式陷身青楼。 说来汗颜,偶未能如一般伟大穿越人所经历的诸如拐卖/贩卖/出卖等等情节,又未能在第一时间与所谓“老鸨”展开一场斗智斗勇步步机锋的较量,而是很丢脸地因饥寒交迫晕倒在门外被人捡回青楼,醒来时又因太过“惊喜”手一个哆嗦——打碎了一只据说价值一千七百两的青花五彩人物纹葫芦瓶,一并碰掉一只南红玛瑙瑞兽,再加零零杂杂的古奇珍玩等等,最终在某人一脸惬意笑容手中算盘拨得劈里啪啦乱响时崩溃——竟糊里糊涂地签下了价值三千两每月利息三百两的卖身契!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于是,我,莫名成了这上阳城最大青楼浮碧阁三大红牌之一、至今一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传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小倌——“梦兮”。 话说这小小浮碧阁内也有等级之分。 三大红牌虽是同样签了卖身契,但接客自由行动随意;其下十大花牌除了待遇上不如红牌那般奢贵,一般也只接些达官贵人或凭自己心意;再次便是普通的青牌小倌,份位手段低的可以兼作跑堂赚些“外快”,经验丰富又有些才艺手段的便是在白日陪客人煮酒论诗、品茗闲谈。 浮碧阁幕后理所当然有些势力。普通江湖或是庙堂之人大都很有默契地不在此地寻衅滋事。遇上实在骄横无知的,总是被镜辞清风化雨的笑容几下糊弄着打发出去。 再说起镜辞。 他也是三大红牌之一,却只是个挂牌的虚名,实际是浮碧阁的真正操持者。外人只道他隽雅高贵如一缕寒梅冷香,只有阁内人才清楚其本质是如何表里不一令人发指的恶寒。提起钱就六亲不认,极尽钻营之能事,其拜金主义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据他说之所以救我回来,不过是发觉我长得还过得去,体内又有他本门内功护体,捡回来也不至于亏本…… 而浮碧阁的另一红牌,则是青云。 此君年方双十,生得是艳丽无双风华绝代。可惜是个男人。平生最恨花心又负心的男子,口头禅是“管那些男人去死!”-0-///貌似他忘了我们都是男人……平生最得意的是调戏良家男子和整治负心汉,最喜欢和镜辞唱双簧,其次是逗弄我这个刚进楼的“雏”……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2 章 浮碧阁里几乎每个人都有故事。 就如苏醒的温和和我表面的淡漠一样,镜辞的嬉笑和青云的放浪都不过是一张面具,真心隐藏在重重铜墙铁壁后,偶尔在信任的人面前露一点,却永远不会是全部。 我们都太懂得要如何保护自己,才能不受伤害。 彼此都在隐瞒,彼此都心照不宣。但终究是一点一点地,恋栈上了这里的温暖。 就仿佛是一大群没有着落的人,聚在一处,便成了家。 浮碧阁其实规模很大。 站在青云阁和鸿雪楼间的凌空复道上向外眺望,只见一片素墙碧瓦绵延开去,高低起伏错落有致,花红柳绿参差对照,当真景色秀致。 三大主楼呈品字形排列。我和青云一左一右,正中是镜辞坐镇的朱颜阁。主楼间又有复道凌空相接,四处散布着零星的小楼小院,是十大花牌各自居处。多半的青牌小倌就三三两两地住在三大主楼和小楼底层空置的偏房内,晚上则散布各处忙碌。若是有客人看上了欲行其事,便会有专人领到二楼的寝室。 每层楼的楼口都有高手护卫。曾有借酒发疯想硬闯上三楼的人被打晕了抬出去,从此列入不欢迎名单拒绝往来。自此来的客人大都收敛了些放肆。 尽管镜辞有教我内功心法和一些简单的拳脚防身,又给我加派了些护卫,我平日仍是不大出门,只在晚上从四楼垂花木格窗看外面冠盖往来车马盈门,各种虚情假意甜言蜜语编织成最薄弱的一张网,网住那些甘心蒙了眼睛跳下去的人。 都说戏子无情,□无义。来这里的人,又有哪个是真情实意?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荒谬。 浮碧,浮碧。浮生若梦,看朱成碧,憔悴支离,不过为忆君。 尽管自由,但为了阁内生意,红牌仍是要不定时地抛个头露个面维持下超高人气和明星架子。而我,今晚的初次登台是躲不掉了。之前以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为借口偷了一月闲,而今一月之期已过,琴棋书画都只初窥门径,勉强将指法练得熟练些,看来还是弹琴好了。大不了到时让青云在幕后当个帮手,嘿嘿…… 难的是曲调的选择。是用穿越必备曲目之《水调歌头》来显显清高,还是弄个煽情又新奇的现代曲目博个新鲜? 唉,选择太多而无法抉择,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从隐道下楼,坐上装饰有五色羽毛结穗而成的流苏轻乘小轿,我低声吩咐了轿夫从侧门进入青云阁,便开始闭目养神。 最近天气回暖,每日下午趴在软榻上便觉昏昏欲睡,到了晚上反而毫无困意,只能趁着这个时间先补个眠。 因着已进傍晚,阁内纵情声色之人渐多,不复白日那清隽文雅的气息,开始透着一股旖旎暧昧的氛围。复道上此时应是一众纨绔子弟结伴游赏花灯。未免生出多余纠缠,我只好选择这种由结穗标记着鸿雪楼身份的小轿,虽有些不便,但比起复道上可能的情况,还是已好太多。 正自沉瞑,轿身陡然停顿下来。 只听一个张狂放荡的声音道:“轿子里藏着个什么美人儿,怎么不敢出来见上一见?” 我皱了皱眉,轻轻叩了叩窗弦三声,示意速决。 镜辞的小厮潋月于是道:“这里面是鸿雪楼的梦兮公子。各位公子既然想要观赏梦兮公子的才艺,还请移步花厅坐等,几个孩子已经在等着伺候了。云公子有事相请梦兮公子,还望各位公子见谅,让我家公子先行一步。” 只听一个同样轻浮的声音笑道,“杨兄何必动怒,咱们让让路也无妨。温香软玉又岂止这一种,别误了咱们寻花问柳的心情。” 那人许是慑于镜辞和青云积威不敢再放肆,冷哼一声道:“真扫兴。罢了,你们过去吧。刘兄,这边请。” 我安下心来,只觉轿身再度有节奏地上下颠簸晃动起来。 一阵风过,掀动窗上青莲色的绸帘。 我一眼瞥见几个衣着华贵神情高傲的青年中那个愈发瘦削□的人影,心头一紧,直到走出很远,才渐渐缓下心来。 不是没打听过刘易安的近况。 据说他回家之后曾惹得其父大发雷霆,险些家法伺候;据说他曾派人四处搜寻一个少年踪迹;据说他曾大病一场,日前气色才尚好;据说他家人给他订了亲,对方是端静王府的小公主;据说他近日来流连烟花场所,醉生梦死…… 一切只是听说。 我只是微笑着听镜辞说起他的一切,虽不能亲眼目睹,但耳闻他一步步走上该有的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正途,心中不是自私地没有一点欣喜的。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成为毁掉他人生的天外飞石,更暗自侥幸不用背负沉重的罪恶感。 所以我说,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永远只考虑自己不受伤害。 可是那时青云说。你那样笑起来难看死了。想哭就哭好了,谁敢笑你。 是想哭了吧。 所以最终,你我的结局,不过演绎了一场萍水相逢的戏码后擦肩而过,不过相忘尔尔。永远也不可能有什么风花雪月抵死缠绵。那不过是一场梦。 我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依然是微笑的。 霓裳 推开略显厚重的朱漆镂花桃木房门,掀开大红绸帘,便见一幅楚楚动人的美人春卧图。 云鬓微散,芙蓉如面。羽睫轻颤,在白玉无瑕的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如果不是那四仰八叉的不雅睡姿和那像小鱼吐泡般一张一合的朱唇会不时咂咂有声,或许真会使人兽心大发化身虎狼扑上床去。--…… 我走到他那流苏低垂金丝勾画了百鸟争春图的红绡绣帐旁,用缠枝金钩勾起一半软帐,握住那手感细滑的如玉双肩——猛烈摇晃起来:“青云你给我起来!再不起床我打屁股了!” 美人青云睁开一双朦胧迷离的睡眼,水光流转间妩媚一笑,声音低哑性感:“原来是小梦兮啊……” 身上突然失力,一个翻转间我已被他制住双臂压倒在铺满烟罗软褥的床上! 某人睁着一双朦胧睡眼笑得傻兮兮的:“来,亲一个。”一双红唇便往我前额印下来。 我怒! 张嘴咬上美人线条优美的脖颈,牙关一张一合间就留下了青紫的齿印。 青云仿佛无所觉,眯了眯那双勾魂桃花眼笑道:“原来梦兮喜欢这个,我也来!”说完竟真的像个小孩子那般埋首在我颈间又吮又咬起来——像在舔一根冰糖葫芦。 我哭笑不得,又挣脱不开,暗叹自己倒霉碰上他百年难得一见的迷糊相。自知他不会有什么过分举动,干脆便由他去了。 “你们好了没有?”镜辞一向充满活力的声音随着开门掀帘声静止在空气里——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某人迅速地转过身去,双肩边诡异地颤抖边念叨:“会长针眼的真的会长针眼的……”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3 章 我知道某人八成正笑得不可遏制,懒得去理会,倒是一转首便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你终于清醒了。” 青云愣了愣,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梦兮你抱起来好舒服啊。” “啊——抱……抱……”某人在旁神思不属浮想联翩。 我额头降下黑线,抓住青云探向我衣襟里的手,捂上他靠近来的嘴:“你又想干什么?” “继续我们‘爱的事业’啊。”他伸出粉嫩的舌头在红润的唇上□地舔了一圈,笑得格外诱人。 “恕不奉陪。” 我推开他,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襟,望向某个诡异的存在:“你笑够了没,镜——镜——” “啊啊啊别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某人笑得花枝乱颤,头上金步摇一晃一晃。 我无奈抚额,青云掩嘴直笑,又攀上我的肩:“我们继续,嗯——?” 横他一眼,我转头道:“要是再笑下去,镜镜你今晚打烊算了。” 某只立刻换上一副正经嘴脸道:“舞台布置好了,今晚有我们给你打扮,包你艳惊全场。” 青云伸个懒腰,娉婷起身,拿过他宝贝的镏金翡翠嵌玉妆盒,回眸笑道:“过来吧,就等你好戏开场了。” 我站在楼上,视野所及处俱是漆黑一片。 楼下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我知道他们都在往我这里看来。 心跳仿若擂鼓,血液在体内急速流动,左颊上灼热的感觉仍未消退。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三楼横栏上,微微伸展袍袖,体内内力运转,脚下一个用力,便腾空而下,身姿轻曼地落座于台上。 场内骤然安静下来。无数双各色目光汇集在我这个方向。 极轻微的一声,我右手侧的一盏青纱灯亮了。亮蓝的纱层层缠绕在上面,透出一种冰蓝而寂静的微亮光芒,照得我右脸奇异地清晰又模糊,似极近又似极远。 我知道自己此刻沉浸在黑暗中的左颊上,那朵妖异的罂粟花正散发着幽幽暗蓝的光华,衬得我一双莹蓝朱唇更加魅惑诡异。 嘲讽地勾动唇角,满意地听见一片吸气声。 嘿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青云从萤火虫尾部提炼出的荧光粉真不错。不光可以加入到胭脂水粉中,还可以用它做上只有从楼下才能看清的暗号,让人可以在楼内刻意用厚重的黑色毡布营造出的绝对黑暗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楼下的准确位置。让你们惊讶惊叹惊艳吧!哇哈哈哈哈哈哈~~ 手臂微微倾斜上举,长袖渐褪,露出指甲上涂了深蓝莹粉的纤长玉指,奇异又美妙的寂静中,只听“铮”一声响,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我仿佛看到台下人不自觉伸长脖子的痴态,抿唇一笑,抬起脸来,灯光照在涂了银亮粉末的眼睑上迷离又魅惑。 我十指悬停在微颤的琴弦上,得意地笑,再次牵出一片口水,终于决定静下心来,开始我的弹奏。 十指在弦上勾挑抹颤,指法渐渐熟练起来,指尖翻飞中我只觉眼前渐渐幻化出一片微蓝的星芒,似夜空中的星子,孤寂而冷清,却又高傲得不可一世。 “我有我特殊的温柔 不接受也只好说分手 我不能为了拥有 只做一个美丽木偶 我有我最终的潮流 如果天下男人都溜走 拥抱还值得守候 为讨好别人而屈就 我张开天使的翅膀 唱着古老情歌逍遥游 不习惯要边走边回首 才不在乎那悠悠众口……” 这身体嗓音清越又带着奇异的脆弱,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又带着迷惘的张狂肆意,将这首原本摇滚曲风的歌唱来别有一种味道。 我身后空阔的舞台上突然亮起一支小小的明亮火把,青云袍带翻飞青锋游动如笔走龙蛇。与我这般寂静清冷的氛围相比起来,宛如冰与火、暗与光的两个世界。 我微笑,十指动作渐缓,声音依旧带了蛊惑的张扬: “失去爱情不置可否 我快乐不止为了某某 我相信天长地久 免得包袱妨碍行走 我张开天使翅膀 唱着古老情歌逍遥游 不习惯要边走边回首 才不在乎那悠悠众口 我有我自己的范畴 不染红尘才能逍遥游 什么都绑不住我双手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4 章 人言多荒谬 不上我心头……” 陡然裂帛一声,青云凛冽剑气划破我料子上乘的兰色提花薄绸衣裳。“嘶——”又一下……不几下,我一身长衫零零落落,雪白的肌肤在半明半暗的微光中显出一种禁忌又诱人的光泽。 我停下琴音,披散着长发起身,口中吟唱不止,却一步一步赤足走向青云,脸上带着魅惑的笑意: “我张开天使翅膀 唱着古老情歌逍遥游 不习惯要边走边回首 才不在乎那悠悠众口 我有我自己的范畴 不染红尘才能逍遥游 什么都绑不住我双手 人言多荒谬 不上我心头 逍遥的漫游……” 雪白修长的腿勾上青云细瘦的腰身,我巧笑倩兮将双臂绕过他脖子,衣衫滑下肩膀,露出细滑的肩头和漂亮的锁骨,引来一片低叹。 陡然间,四周所有火焰瞬间熄灭,一切重归原始的寂静。只有青云在暗中泛着微红光芒的衣衫,衬着我滑动在他身上的冰蓝的手指,愈发透出炙热与冰寒的魅惑感。 我轻笑一声,低低开了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嘿嘿,既然都穿越了,不恶俗到底也对不起广大穿越同仁啊。 我柔若无骨地伏在青云身上,头靠进他颈窝,仰望上方。 头顶上突然降下一轮青纱制成的圆月,明亮的光兜头照下来,我虚做一个举杯的动作,口中吟唱声不停,却浅笑盈盈地偏头去看青云,眸光闪烁。青云也看着我微笑。 这在旁人看来定是一幅春意情浓的画面,可我知道这是某人心里因为我刚才类似勾引他的动作早就憋不住了,再不这么做作地微笑一下,恐怕就要忍不住笑岔了。 我扭身逃出青云的臂膀,闪入黑暗中轻轻舞动:“……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破败的衣衫飘落,我着一身素白暗花的敞衣静静伏在地上,像一只素白的大蝶,于黑暗中散发凄清寒冷的微茫。 一片寂静。四下里落针可闻。 台下轰然爆发一阵叫好声。 我直起身,望向台下那双一直热烈地看着我所有动作让人无所遁形的眼睛,不觉敛去了脸上娇艳笑容,一时身心俱疲。 浮光掠影的交会间,不过是把你我的距离拉得更大了些,何必。 我赤足,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地走下台去,再不理会身后声色犬马歌舞升平。 首场登台成功后,镜辞整日都春风满面。 据说阁里生意又提高了二成。掺了荧光粉的胭脂水粉销售也正紧锣密鼓地展开。某人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将荧光粉的制作方子牢牢保密,同时将各种颜色香味的胭脂水粉生产的数量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弄得一时间上阳城内各家夫人千金对此趋之若骛,不惜成本也要在女伴们面前炫耀攀比。 某人从此数钱数到手软还不忘桀桀地笑几声。 呃~~真是令人寒毛直竖。 我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穿上一身轻薄的月白纱衣,推开垂花木格窗向外眺望,大片云层在蔚蓝如洗的高空漂移,在地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光影交错间颇有些印象派的风格。 唔——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一天。 我伸伸懒腰,随意用带子系了头发便要出门去。 一步、两步、三步……二楼的青纱微扬,楼下或高谈阔论或低吟浅唱衬得这里更加寂静。红木的地板打了蜡,光可鉴人。我最欢喜的便是赤足走在上面,感觉脚底微微温凉的质感,真实而不矫柔造作。 白日里的浮碧阁俨然便是茶苑书馆,总带着一分似幻似真的淡墨香气。浓沸的茶汤气息、飘扬的丝竹管弦和难得的安恬阒静让人恍惚隔世。 穿过空阔的复道,右转上楼第二间便是镜辞的寝室了。 叩门而入,镜辞微笑以待:“介意喝杯茶吗?” 其实这家伙收敛本性的时候,的确优雅得无懈可击啊。 暗暗感叹一声,我笑道:“有美相伴,不亦悦乎。” 四足绿釉花口熏炉中,淡淡香烟升腾。 我面前的茶盘中置了一个精巧的小陶杯,镜辞伸手做个手势:“请吧。” 我微笑,端起来轻嗅一下,似有一股如梅似兰的香气漫溢,再轻抿一口,只觉茶汤过喉徐徐生津而有回味,再细品则似嚼之有物,有些惊喜道:“乌龙茶?!” 镜辞颇讶然:“你叫它‘乌龙茶’?这不是‘雪日天青’吗?” 我讪讪:“嘿嘿,以前喝过,不过我自己这样称呼它罢了。” 镜辞莞尔,倒也没再追问,让我暗吁了一口气。 我捧着茶,想起以前陪着林洁为投客户所好拼命研究茶道的时光,一时心里酸涩,看看镜辞,似乎也正陷在会议里不可自拔,神色间难得恍惚悲伤。 其实,都是可怜人呢。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5 章 我摇摇头,自哀自怜到此结束,又打起精神道:“找我来有什么事?” 镜辞回神,促狭看我一眼:“你说呢?” 我抚着额角哀叹:“不是吧,他又来了!这次是什么?” “江南刘家的胭脂销售渠道和一九分成,还可加上‘霓裳’的合作意向。他为了给你赎身还真是不惜血本。”镜辞挤眉弄眼地幸灾乐祸。 “那你把我卖了没?”我警惕地盯着他。 某人立马做义正严词状:“当然没有!我镜某怎会是那样贪图黄白之物的无耻小人!不过……”他凑近我,星星眼眨呀眨,“你不介意我答应让他单独见你一面吧?” 我愣一下,下一秒爆发了扑上去掐他脖子:“你个无耻小人!” 冷香 很喜欢这句歌词:“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树桃花。” 简简单单的一笔,便勾画出寒素清白中往复低回的清淡朴讷的韵味,寂寥中的风骨令人心折。那样的场景,可以是在等人,也可以是在独酌。月色下桃花满枝的艳丽光景,光是想像,便已觉如斯美好,让人沉醉。 我们总是因为斯时斯景,而爱上恰好出现在那时那地的那个人。如果说这是缘分,未免有些盲目。 当我看见寒白月光中、芝兰玉树下的象牙色身影,脑中浮现的,便是如上想法。 “劳刘公子久候了。”我微笑行礼。 “哪里,梦兮叫我‘易安’便是。”他也斯文回礼,对往事避而不谈,面上云淡风清仿若初见,目光却极为热烈。 我笑而不答。 名字有时会变得很敏感。你我并非熟识客,也不是倾盖之交,如此亲热的称呼,我不敢。也担不起。 “刘公子少年英才,博闻广识,梦兮这里地方简陋又了无情趣,没有怠慢了刘公子才好。”我入席客套道。 “怎会。梦兮公子人如其名,渺渺兮如梦中仙子,清雅淡定不食人间烟火,实是令人倾慕。”他摇扇而笑。 我只觉一身鸡皮疙瘩精神抖擞地站立起来,吓得小心肝都颤了颤。谁人不知梦兮妖媚,亏他能说得如此自然真诚,恶~~~ 尽管心里腹诽,我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抬腕斟酒,举杯客气道:“如此,梦兮先谢过刘公子赞美之辞。”掩袖仰脖,我悄悄将酒洒在缝了层厚实绸布的袖上。开玩笑,若是里面有个什么东西,我一世英明还要不要?! 他似是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亦含笑举杯,一饮而尽后道:“如此良辰美景,梦兮可愿为我抚琴一曲聊以娱兴?” 我微笑:“如是,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拍掌,随即便有一青衣小厮怀抱一绣金琴囊上前来,另一小厮恭敬地收了桌上杯盏,好让那小厮将琴囊解开,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漆色亮丽、木纹光滑、材质上乘的木琴。 “家中愚伯新作,想请梦兮试一试弦。”他拢扇微笑道。 我虽只是个半吊子琴师,倒也听说过刘素府内有一前宫廷御用制琴师,自称“愚伯”,为人甚是冷傲,脾气古怪得紧,他的琴千金难求,而今却躺在我的面前静静沉默。 我心里也有些欢喜,忙坐直了身子净手焚香,低眉调了调弦,发觉音色不若通常琴音那般清澈,倒有些吉他一般浑厚的感觉,一时激动,顺手便弹了起来: “岁月难得沉默 秋风厌倦漂泊 夕阳赖着不走 挂在墙头 舍不得我 昔日伊人耳边话 已和潮声向东流 再回首 往事也随枫叶一片片落 爱已走到尽头 恨也放弃承诺 命运自认幽默 想法太多由不得我 壮志凌云几分酬 知己难逢几人留 再回首, 却闻笑传醉梦中 笑叹词穷 古痴今狂终成空 刀钝人乏 恩断义绝梦方破 路荒遗叹 饱览足迹没人懂 多年望眼欲穿过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6 章 红尘滚滚 我没看透 自嘲墨尽 千情万怨英杰愁 曲终人散 发花鬓白红颜殁 烛残未觉 与日争辉徒消瘦 当泪干血盈眶涌 白雪纷飞 都成空 ……” 琴音悠扬,歌声轻缓低回,若纶音绕梁。面前人望着我,神色似悲似喜间痴色渐显。 月皓云瀚,我的心仿佛随着这歌声超越了这时空的悲喜离合,变得无限广阔。世界何其无垠,我又何必一味执著于最狭隘的情感,以致痴了傻了? 我的指法确实算不上熟练。一曲未罢,陡然一阵颤音,竟是弦断了。 我看着指尖冒出殷红的血色,一时有些怔忪。 刘易安急忙抢过我受伤的手,吮去浅淡的血液,察看发现伤口不深方才松了口气,握了我的手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抽回手,平静地看着琴道:“断弦残曲,这大概是天意吧。” “小溪……”刘易安复杂地看着我,终是不甘道,“你对我究竟有没有动心?” 我深吸一口气。 此刻月色皎洁,庭院内枝叶葳蕤树影婆娑。淡淡暗香不知从何而来,在鼻端萦绕不去,仿佛缠绵这美好无匹的夜色而眷恋不休。 “动心过的。”我几乎是叹息道。 他一愣,旋即欣喜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呢。” “既是事实,再自欺欺人又有何用?”心里的一团乱麻像是终于牵出了一个线头,我终是正视他的眼睛道,“只是你我缘浅情薄,命数而已。” “我向来不信命理!梦兮你说,既是动心,又为何还不肯接受我?”他神色困顿焦灼。 “是我顾虑太多。易安,你很好,值得人真心托付,但不会是我。你应该明白的。”我苦口婆心地教导失足青年迷途知返。 可惜某人不领情。 “你要自由,我可以给你;你要的平静,我也可以尽力。小溪,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我无语。直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我的欲言又止在他看来便成了迟疑,忙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时间想清楚,只求你别再这样逃避我。” 罢了,看来今日是说不清了。只盼时日长久,他命中的那人快快出现,助我脱离这苦海才好。 我摇头,疲惫道:“我累了,想回房休息,你请自便吧。” “我送你。”他折扇一展,风度翩翩地微笑道。 暗地里翻个白眼,我不置可否,动身走在前头。 月已上中天。 阁内丝竹□之声渐歇。我和刘易安从偏僻的角院里出来时,只剩复道上花灯明亮。六角琉璃宫灯精致奇巧,飞天仙女风姿栩然如生。 我和他沉默着一前一后走过廓落的复道,彼此有默契地隔了一步之遥。 进入鸿雪楼,我放转身欲劝他离去,突然听见一阵阵凄惨的讨饶声。 微微蹙眉,我厌恶地望向二楼尚有些蒙胧烛光的一间厢房。 在阁内待了一个多月,我对于某些客人的房事怪癖也曾耳闻,只不想今日竟在楼内撞上。那叫声一次比一次凄惨,一次比一次微弱,听在耳内,让我这本不欲多管闲事的人也不由软了心,料想一下镜辞应该不致有太大反映,于是提步向那房门而去。刘易安也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眼角余光瞥见黑影一闪,大概是暗卫中有人去向镜辞禀告去了。 我微微一笑。那让大家都来看场好戏好了。 来到门前,听得里面的人已没了声息,不知是否晕厥了。千万别出人命的好。我心一紧,下摆一撩,直接提脚踹门,刘易安一时拦不住,竟真被我踹开了门去。 我闪身冲进房内,一室□的麝香味尚未散去。紫檀架子梅花吐蕊锦绣插屏后面隐约人影晃动,只听一个略带惊慌的声音中气不足地吼道:“什么人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 我冷冷一笑:“那倒是对不住了。镜公子派我来请你房中人去一趟,打扰了公子好事实是无奈,还望公子见谅。” 一阵细碎声响后,一张黄中泛白的脸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眼角和嘴角都略微下垂,眼下一片青黑,显是长期纵欲的结果。那人只披了一件外袍,□出大片胸膛,虽算得上面目端正,偏生看件我时又从眼中放出精光显得极为猥亵。 刘易安在我身后突道:“三弟,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愣。镜辞曾向我解释过这上阳城内的利益纠葛。其势最大当属两家,一是当今圣上胞弟端静王爷,这郦州便是圣上亲封的属地。再就是这江南首富刘素一家了。 刘素共有三子两女。嫡长子刘易安和大小姐刘玉娇均是正妻王氏所出,二房则育有一子刘易平和一女刘玉璃。那刘玉璃据说自幼体弱多病,早早便同人家订了亲以冲去病气换得些长寿。还有一子刘易全则是一个通房丫头所生,那丫鬟在生产时大出血而亡,刘家上下便对这一出世便没了娘的三少爷至少表面也是颇为爱护。 刘府表面看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其实刘素向来偏爱刘易安,家业大都交由他打理。其余两个兄弟心内嫉恨,总是沆瀣一气做些刁难。刘易全倒还好,尤以刘易平为甚,仗着自己娘亲颇为受宠,平日里斗鸡走狗眠花宿柳,上阳城的纨绔子弟属他为首最是恶霸。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7 章 而今看来,这人便是那不学无术的刘易平了。 我冷哼一声,转首道:“原来他是刘大公子的弟弟,梦兮无知,冲撞了刘二公子,还真是惶恐。只是事情紧急,还请二公子先让我将人带走,隔日再来登门赔礼。” 刘易平不答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的欲望让人火大。刘易安有意挡在我身前道:“三弟,快让梦兮公子将人带走,别让镜阁主久等。” “嘿嘿,梦兮公子要带人走,在下自是不敢阻拦。只是……这样一来孤枕寒衾的……”他意有所指地望着我。 我从刘易安身后转出来,怒极反笑道:“二公子放心,您今天在阁内的花销全免。我会派人准备好最~~舒适的马车,送您回您府中姬妾的住处,让她为您暖被吧!” 狠瞪他一眼,我疾步闪过插屏进入内室,乍一见到内室情景,脑中骤然一阵晕眩,腹中涌上一股酸潮,我冲到一边白瓷盂盆处干呕起来。 刘易安和那刘易平紧跟在后面进来。见此情景,刘易安上来扶了我的手道:“你如果不舒服就先出去吧,我叫人进来收拾。” 我摆摆手,忍下强烈的恶心感,直起身,走到刘易平面前摊手道:“刘二公子,我楼里的人被你这么玩弄,您是不是也该补贴些药钱。再怎么说也是做生意的,您这样对这孩子让我怎么跟阁主交代?” 刘易平原还想辩解,后来听我抬出镜辞放有些收敛,从袖袋内摸出一张大额银票放到我手上,其间还不忘□地摸了摸我的手借机揩油。 瞥到刘易安几乎冒火的眼睛,我不动声色收好银票,扬声道:“来人,送刘二公子出门!” 冷眼看着他理好衣裳,人模狗样大摇大摆地踱出房门,我这才将目光转向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骨骼纤瘦的少年,长相秀美中带着丝怯弱,此刻面色惨败双目紧闭几乎是了无生息地伏在床上,双腕被白绸腰带绑在床柱上,□的身上满是各种纵横交错的鞭痕、灼痕、针痕等,双腿被布巾捆绑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下身满是鲜血白浊,一支极粗的玉势仍插在后面,很有可能里面已是严重的撕裂伤。 我手脚有些凉。从来没看见过如此直接野蛮的暴力,对刘易平的厌恶不屑直接上升到仇视的地步。 我坐在床边,对异常沉默的刘易安道:“你回去吧,我要帮他清理。”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臂道:“小溪,离开这吧,随你干什么都好,我不放心你再呆在这种地方……” “什么叫‘这种地方’?!”镜辞笑意盈盈地跨进门来,只是看见床上人后眸中的冷光瞬间可以冻死人,面上依旧笑容不变地转向刘易安道:“刘少爷,既是如此,您也不好再呆在这里了,千万别在‘这-种-地-方’沾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赖到我们头上。来人,送刘少爷出门!” 门内立即闪入两条人影沉声道:“公子,请!” 刘易安忧虑地看我一眼,见我毫无反映,长叹一声,起身对镜辞微笑一笑,施施然走了出去。 镜辞拍了拍我的肩以示安慰:“我叫潋月他们来帮忙。”见我点头,他也提步要走,我忙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他似笑非笑道:“我阁内人被人欺负得这么惨,我这当阁主的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让阁内众人寒心?” 我愣一下,突然扑哧笑道:“你去也好,顺便看看他当街裸奔后是什么反应,免得太无趣了点。” “哦~~?你用了什么药?”镜辞讶道。 “烈焰狂舞。”我憋笑道,“那东西分量不轻,估计他一出门便得开始脱衣服。” “那我再去给他加点料,最好是让他以后再也做不成男人!”镜辞大笑着出门去。 我心中终于缓了口气,看向床上的人,忙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脚解开,帮他轻轻揉搓舒通血脉,心里一时酸涩柔软。 如果不是遇见镜辞,现在的我该是怎样呢?或许……比他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去吧。 疑窦 我用湿汗巾轻轻擦拭干净这孩子全身,简单上了些药,只是他后面玉势进入太深,还在不断渗血,我只会用药不懂医理,也不敢妄动,只能等着潋月带大夫来。 近看才愈发觉得这孩子样貌上乘,肤如凝脂,发色漆黑,衬着一身艳红伤痕格外妖艳动人。难怪那刘易平将他欺负得这么惨。 暗叹口气,我起身将汗巾丢回盆内,才一转身,发现一双黑葡萄般浸润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惊喜道:“你醒了?” 他不出声,趴在床上茫然地环顾室内一周,又将目光放回我身上,那神情甚是迷茫可怜。 我忙上前安抚道:“放心,他已经走了。我给你上了药,先好好躺着,等大夫来了再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相……思。” 我将他被汗水浸湿的鬓发拢到脑后,笑着说:“真是个好名字。我是梦兮……” “公子,大夫来了。”潋月的声音无波无澜地在插屏后响起。 我拉过一边丝被替相思做了些遮掩道:“让大夫进来吧。” 一位长髯老者背着个硕大的黄梨木药箱进来,看了一眼相思的伤势道:“□严重撕裂,三个月内不能房事。先把这东西取了再说。” 他递来一块包了绸缎的软木让相思咬住,我坐在床边将相思的手抓在自己手心里握紧,只见那老大夫掰开他双腿,从药格中拿出一块尚冒着热气的白棉布包裹的干净竹片,在上面抹些黄绿的药泥,轻轻碰到伤口处。 相思一个哆嗦,抓得我的手生疼。 老大夫头也不抬道:“忍不住干脆让人把你打晕吧,少受些罪。” 相思倔强地摇摇头,那神情透着一种百折不回的坚定和……满足?我看着他那双漂亮又有些哀伤的眼睛忍不住道:“大夫,您手下轻些吧。” “哼,老夫自然知道,还用你来提醒!” 老大夫有些不悦,神情终究是更庄重了些,小心翼翼地将竹片顺着□和玉势之间掰开的一丝缝隙插了进去。 相思痛得冷汗淋漓,手指都抓得骨节泛白。 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老大夫不一会便将卡在里面的那截玉势拔了出来,又用竹片沾上药泥涂抹上伤处,总算止了血。 “好了,用药好生将养着吧,再赚钱也得顾着身子。照你这么三五天地就受次伤,神仙也撑不住。”老大夫拂袖起身,收拾好药箱道,“诊金呢?” 潋月忙道:“请跟我来。” 我见相思身上出了层薄汗,虽取下了软木却仍在失神地喘息,忙截道:“等等,潋月,麻烦你再叫人送些热水来,另外再找些碧玉膏送来。” 潋月应了声,领着老大夫出了门。 我转头便看见那支粗大的玉势正搁在雕花桌案上,烛光照耀在雕刻了纹路的白玉上,那血渍红得愈发刺目。手腕隐隐生疼。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8 章 我转头怒目道:“大夫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三五天地受一次伤?”脑中血气上涌,我指着它质问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是看不起我这个楼主,还是你自己想找死?!” 相思望向我,虽有些惊怯,但却一语不发,只用那双漂亮又雾蒙蒙的眼睛望着我,像是要滴出水来。 我挫败地叹一口气。罢了,还是别太多管闲事的好。 心里一动,我起身打开床脚处一个红木纱橱,果然见到一列S道具陈设在内。难怪进来没怎么看见道具,原来是藏在这里,当你包下这个房间就可以当作自己S的大本营吗?!早知道该下个“欲罢不能”,让你也尝尝被虐的感觉! 我恨恨地咬着牙切着齿,似乎瞥见一边的相思抖了抖。 我又给相思擦身上了药。 许是精神紧绷之后终于松弛,不一会儿相思便陷入了沉睡。 我看着他纯净如婴孩般的睡颜发了阵呆,突然听见一声轻响,转出内室一看,原来是镜辞回来了。 “玩得尽兴了?”我笑谑道。 镜辞没有同我说笑,神色难得的严肃:“他人呢?” 我心知他指的是相思,于是道:“刚睡着了,出什么事了?” “刘易平死了。”他语气颇有些凝重。 我怔一下道:“怎么死的?” “不知道,当时人多眼杂,我靠近不了,无法察看他的尸体。据说是被人杀死在宗祠里。也有人说是他作恶太多,祖宗看不过去,让鬼差拘了他的魂。”镜辞说着,面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鬼神之说如何可信。可是这关我们什么事?”我疑惑。 “你忘了他今日的壮举了?”镜辞瞥我一眼道,“平日里他哪次不是在青楼勾栏过的夜,今日突然提早出了我的阁门,又在街上有脱衣的疯癫之举,难怪有了鬼神之说。虽说半路被他家家丁架回轿子抬了回去,但总是知道他是从我阁里出去的,恐怕明日官差便要上门。唉,这样一来生意不知会损失多少?”某人泫然欲泣。 我蹙眉,内疚道:“是我顾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官府那边会不会有事?” “无凭无据应该不会有太大麻烦,刘家因为这个败家子的丑闻也不至于大肆声张。只是恐怕面子上要停业修整个几日,让官府交个差,了结这无头公案便罢。”镜辞神色愈发哀戚绝伦,“我可怜的生意啊~~~~” 我松口气,不再理会某人例行的干嚎,突然心念一动道:“对了,相思挂的是什么牌?” “怎么,你看上他了?”镜辞古怪地看着我,“他是青牌,本来是个孤儿,两年前被我捡进楼里自愿卖身的,刚接客半年。你要干什么?” “我正好缺个贴身小厮,你就撤了他的牌子让他跟着我吧。这么乖巧可怜的孩子怎么能给那些臭男人糟蹋!”糟糕,一不小心便成了青云的口气。悲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我心里正在碎碎念,却见镜辞竖起他玉葱般的食指悠然道:“那好,每月利息加一百两。” “……”我确定了,他才是恶魔! 我嘱咐镜辞处理了那些S道具,又让人守着相思防止他因伤口发热,这才放下心来向自己寝室走去。 天将破晓,霞蔚云蒸。从楼道的窗户看出去,一抹赤金沿着蓝白色的天际蔓延,日光即将从云层天际喷薄而出,空气却仍是凉爽,微风轻拂过鬓角,让人无限舒爽畅快。 一夜忙碌,还是先补个美容觉好了。 我揉着眼睛推开房门,刚张嘴打了半个哈欠便猛地一僵,一个高大暗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坚毅的脸部线条,布衣束发,眉目并不十分突出却有种极特别的气质,让人似曾相识。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的是——一柄乌漆嘛黑的匕首正横在我脖子上,而它的主人此刻浓眉微蹙手捂腹部,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势。 这……这难道是穿越、耽美、言情中屡见不鲜的杀手同志?!天啊地啊穿越大神啊,您终于又让偶的生活回到该有的穿越轨迹上来了! 我欣喜得浑身颤抖,亲眼见到这个世界的杀手是件多么值得记入我个人历史的光荣事迹啊!杀手耶杀手耶~~~~~~ 可是杀手同志似乎完全误解了我内心的激动,只冷声道:“只要你不乱动我就不会杀你,别害怕,懂了吗?” 我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电拖,差点把自己的脖子往匕首上横去。 杀手同志地收了匕首,突然闷哼一声,身子微晃。 我赶紧上前关心,却被他警惕地一瞪收住脚步。 无奈地摊开手,我晃晃手中白瓷广口瓶装的碧玉膏道:“这是上好的伤药,我没有恶意,你……” 话未说完,突然“铿锵”一声,匕首掉落地上发出清脆声响,杀手同志双目紧闭倒在地上,腹部渗出大片血迹。 他的脸映在投入窗棂的曙光中分外俊朗。金色的阳光柔和了刚硬的线条,让人生出一种温柔的怜惜。 从沉眠中醒来,天色依旧明亮。该过了日中吧。 我披上外衣下了榻,穿过珠帘进到里间,发现那人仍在沉睡。 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就连在睡眠中也不曾露出一丝情绪,仍是坚毅沉稳的样子。他如果做梦,会梦见什么? 我支着下巴趴在床边望着他的脸发呆,突然听得青云嚣张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梦兮起来了没有——” 当下第一反应是脱衣上床扯过被子盖住全身确认看不出端倪后,正巧青云掀帘走了进来。 他今日一身绛紫薄绡云纹镶边的贴身长袍,肆无忌惮地袒露出雪白精瘦的胸膛,倒是少见地用薄紫的发带斜斜在脑后扎了个髻,垂下一缕长发握在修长的手中把玩。 “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当朋友。”青云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却用眼神似怨似嗔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安地裹着被子动了动,这才想起他是指昨晚的事,忙赔笑道:“对不起啦,事发突然又不想扰你清梦。怎么,出事了?” “还能怎样,”青云甩开头发趴在檀木圆桌上枕着手臂懒洋洋道,“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封阁,现在要关门歇业喝西北风了。” “不是说只是走走过场吗?”背后突然触到一个温热的物体,我蓦然一僵,那体温似乎隔着一层薄纱衣将我灼伤。 “大概是吧。镜辞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又一直赖床不起来。对了,那小子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青云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相思醒了?!”我惊喜道,下一秒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巴不得青云马上离开,只得含糊道,“那让他好生养着,我等会去看他。” “你今天很奇怪。”青云盯着我,半晌冒出这么一句。 “哪……哪里奇怪了?”我干笑,心一下子提得老高。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29 章 “你干嘛一直窝在床上不起来?”青云突然起身过来。 我紧张万分地盯着他一举一动,嚷道:“我……我没穿衣服,你别过来!” “没穿衣服?”他的眼睛“噌”地亮了,“梦兮~~你要勾引我也不用这么害羞,我明白的——” 呃? 我傻在那里,却被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掀掉我用做掩护的薄被:“又不是没被我看过……啊!” 完了!!! 我绝望地在心内发出哀鸣,开始自动在脑子里生成某人抖着一只手指着我质问道:“你……你床上怎么有个男人?!”的貌似捉奸在床的恐怖场景。 谁知青云看了我们半晌,忽而掩嘴笑道:“原来梦兮喜欢这种类型的。”他巧笑倩兮上前来挑起我的下巴道:“其实我也不错,你怎么都不考虑一下?这可真叫我伤心。唉!不打扰你们春宵了,继续继续吧……呵呵~~”某人娇媚地笑着身姿娉婷地走了出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香肩□的情状,又回首望见杀手同志古铜色的健硕胸膛和一双眸色黢黑的眼睛,再次确认:这下子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和杀手同志尴尬相对。 “呃……那个……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目光四处游移,面上发烧得厉害。 杀手同志维持着他一贯的冷酷作风,默不作声几乎可以说是从善如流地接过我递去的衣服穿戴起来。我也赶紧拉好衣襟坐直身子埋头数蚂蚁。 屋内一时安静得吓人。 苍狼 杀手同志束好发带,起身拿过我递去的匕首,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似是在沉思该怎么开口,最终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我怎么还?” 我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救你是我自愿的,干嘛要你还我人情?” “……” 他大概是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呆楞一瞬回过神来,不再客气多言,转身便要离去。 “喂!”我突然心里一慌,别扭地叫住他。 他转身安静地看着我。 “你……这样吧,既然你一定要报答我,我就勉为其难让你留下做我的贴身侍卫好了。”我一边说得大言不惭理直气壮,一边偷偷拿眼觑他的反应。 他皱了皱眉,但对这个提议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似只是有些困惑,然后道:“好。期限?” 我扶着额头痛苦地想着他能接受的底线,试探道:“六个月?” “好。”真……干脆的回答。 我差点以头撞柱来表现自己的懊悔。早知如此就该提个三年了!杀手保镖耶!可是事已至此,再反悔好像太小家子气了。 我撇撇嘴,跳下地来故作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就辛苦你了!” 他眸中深邃如海,似乎一瞬间闪过无奈,倒是没有躲开我的爪子。 我开始沾沾自喜地想:其实偶滴魅力还是不错嘛! “谁敢睡了我家梦兮?!”一声怒吼,一个人影疾速冲进门内,徒留身后珠帘噼里啪啦一阵碰撞杂响。 我头大地看着镜辞揪住杀手前襟咬牙切齿地吼:“你小子给钱没有?!” …… 头上扑棱棱一群乌鸦飞过。 我压下额上青筋,扯下某人的爪子,微笑:“我陪睡一夜,值多少钱,恩~~~?” 镜辞委屈地看我一眼:“梦兮,再怎么说阁里现在闭门谢客没了收入,你要接客我自然要关心你有没有吃亏……” “那你要失望了。”我面色不善,甩开某人的爪子,抓过一只白瓷小杯倒了些凉茶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心中的火气降了些,转身对他道,“他是我刚请的贴身侍卫。麻烦你费心安排下他的住宿伙食吧。” “什么?!”镜辞高八度的嗓音尖得我耳朵发疼,难得杀手同志仍能面不改色继续保持沉默是金的高贵品质。我不禁对他抱以十二万分的敬意。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不顾镜辞神经质地在一边摸出个算盘自言自语地拨弄着,我问向杀手同志。 “辛未十一。” “好奇怪的名字,又不是萧十一郎。” 我嘀咕着,却见镜辞突然收了面上悲色肃然问道:“你是‘苍狼’的人?” “是。” “什么‘苍狼’?”我忙化身好奇宝宝凑了过去。 “当今天下规模最大的杀手组织,所培养的杀手都以加入组织的日子为名姓,他是辛未年的第十一人,是吗?”镜辞转向他,语调间似是询问,然而面上全是满满的把握。 “是。”辛未十一淡淡道。 “你有什么目的?”原本还言笑晏晏的镜辞忽而眼神一凛厉声喝问道。 “报恩。” “报恩?‘苍狼’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婆婆妈妈的规矩?”镜辞嗤笑道。 辛未十一看了我一眼,并不做声。 我眼见他们二人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忙上前打圆场:“他是我救下的,也是我让他留下的。镜镜你放心,我会着紧他的。” 镜辞闻言,细看我一阵,忽然叹口气,似笑非笑道:“罢了,看你这么紧张他,就让他跟着你吧。还有……”他附耳对我道,“下次要做别再让云云看见了。”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0 章 我的脸蓦地烧成了一块红炭,哭笑不得地望着他施施然迈出门去,迎面撞上辛未十一黢黑的眼,心中一紧。我对他,是不是真的太过在意了? 烦躁地摇摇头,我想了想对他道:“虽然‘辛未’也满好听,我还是想给你换个名字,免得曝露了你的身份。叫什么好呢……‘苍狼’……‘苍狼’……你就叫‘沧浪’好了。” 他迟疑了半晌方道:“是……什么字?我不识字。” 我看着他面上说得坦然,眼中却掩不去那一抹渴望,心里突地一疼,摸摸胸口,心跳却仍是正常,不觉脱口道:“我教你吧。” 他一愣,看过来,微微一笑,眼中是渴慕和感激。 我霎时只觉天旋地转,眼中只有那一个笑容不断放大放大放大…… 实践告诉我们,当一个酷哥向你微笑,那电力绝对比一个桃花美男的电眼电力强百倍! 阁内歇业整顿,众多莺莺燕燕每日里无所事事。镜辞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青云照旧每日过来骚扰一番,但碍于我现在有沧浪随身护卫而没有太过放肆;刘易安倒是来过一次,看见沧浪在我身边貌似脸色有些黑…… 一切都在平稳地向前行。仿佛生活本就该这样,温柔敦厚,心无尘杂,一怀空明。 这一日,风飞缱绻,云卷缠绵。又是一个难得凉爽的好天气。 我看着窗外碧柳摇青莲叶田田不禁心驰神往,整日里呆着也是无聊,再加上身后总有一尊木雕盯着你一举一动,实在憋闷得慌。 “沧浪~~”我转头对着那张刀刻般面无表情的脸谄媚一笑,就差扑过去扯着人家衣角耍赖撒娇,“我们去逛街吧。” “好。”他的眼里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 我欢呼雀跃着奔向自己的小金库——一只白釉划花瓷枕。小心翼翼地将它翻过来底部朝天,沿一条细缝用小小竹片一撬,揭下一片白瓷,露出一个洞来。我伸手进去掏出一叠银票,笑得格外灿烂。 嘿嘿~~和镜辞提出分成果然是明智的决定啊。虽然把卖身契变成了死契,但毕竟分成的利润丰厚,我又无处可去,未曾考虑过赎身问题,得过且过也就罢了。可是当时沧浪脸色好像蛮差的,之后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一板一眼的让人无趣,唉…… 我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乐滋滋地数着银票还不忘吩咐沧浪:“你去帮我和镜辞说一声,就别让人跟着了,我要在街上玩个痛快。” 沧浪应声而去。 我数完那叠银票,心情大好。竟然有了两千多两,看来这美容市场的确是不容小觑啊。下次跟镜辞提提花草香精的制法好了。 我从中抽出几张百两银票,又心满意足地将剩下的银票放回原处安置好,刚收拾妥当,蓦地想起相思来,忙去隔壁房间将我要出门的消息告诉了仍在养伤的他,顺口问了他想要我带什么回来。 谁知相思闻言,粉嫩嫩的小脸突然红成了苹果,绞着手指扭捏地道:“那……可不可以带些彩线回来……这些阁里没有……” 我听着记下来,心里暗自有些奇怪他的反应。莫非……小家伙春心动了?哎呀呀不得了啊不得了~~嘻嘻——也是,春天都已经过了,再不抓紧一点……呵呵~~不可说不可说…… 不过,这人是谁呢? 我着一身鹅黄长衫,脚蹬一双攒金厚底靴,束发着冠,一柄朱骨玉扇在手,分明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哥模样。 沧浪跟在我身后一步之遥,依旧是玄衣束发,脸板得和块石头有得一比。 我哼着曲子兴高采烈地行走在青石街道上。 上次还是刚入城时窥了些风貌,在阁内鸵鸟地躲了一个多月,我终于能光明正大昂首挺胸地行走在这街上,实在是——太扬眉吐气了! 上阳城内人烟阜盛商铺林立,粉墙黛瓦姣花弄影,一条上阳河从当中横亘而过,将这座城分为了南北两个半城。北城是端静王及一众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们的府第集聚之处,南城则以平民为主,市贸繁荣,虽然三教九流混杂,倒也秩序井然。 说起来,这大崆王朝倒并不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相反,商人地位很高,生活用度和皇族或是官员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商人不能入仕,倒从面上避免了官商勾结的可能。 浮碧阁其实位于南城西北角,而此刻我和沧浪正行进到第二条主街——朱雀大街。 我玩得高兴,早把扇子插到腰间,左手一个糖人,右手一个风车,回身一看沧浪手上堆着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物什,脸色正黑得吓人。 我愉快地欣赏着他怒气深沉却强自内敛的模样,一抬首突见一雕梁飞檐的建筑伫立前方,小二们热情地站在门口迎来送往,颇为热闹。 “我们去那里看看。”随手将手上的东西转移到沧浪怀里,我拉着他的臂膀兴奋地奔到楼下,抬头见一錾银乌匾上硕大的“飞来居”三字。 要了个临窗的位置,我又要了一壶“雪日天青”,点了些精致的茶点,硬拉着沧浪坐在身边。 茶送上来,袅袅茶香安抚下我躁动的心情。 看着一旁一丝不苟端坐的沧浪,我不自觉蹙起了眉尖。仿佛自从他待在我身旁以来,心便一直不上不下,似是欢喜又搀杂着忧愁。就像林洁突然间闯进我多年来空白的生活一样,他这样一直守候在我身边,距离实在太过危险。 我太寂寞,因而有时会很脆弱。如果对我太好太温柔,便会舍弃不下。就像如今和刘易安之间胶着暧昧的状态。 叹口气,我无视沧浪带些疑惑探询的目光,将头转向窗口。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让他走呢? 饮口茶,馥郁的茶香浸润四肢百骸,整个身心似乎都舒展开来。 我右手支着头,迎着透窗而入的日光,微微眯缝起双眼看楼下喧嚣尘世,唇边轻轻勾起一丝笑意。 罢了,反正只有六个月,顺其自然好了。 悠闲的下午茶时间结束,我恋恋不舍地起身付了帐,顺手接过沧浪手里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还是别拿这些好了,让人看了笑话。” 他看着我:“你呢?” 呃?我自知失言,抿唇笑道:“我现在是不学无术的小少爷,拿这些玩意儿有何不可?” 他不语,只伸臂将东西又揽进自己怀里,颇有些执拗的样子。 我心里一暖,也就不再勉强,迈步向外走去。 一个青色人影忽然一阵风般闪过我眼前,一路跃过路人肩头无数,显是轻功极佳。一位衣着火红的少女紧随其后,一路搅得街上人仰马翻,冲那人娇叱道:“傅挽风你给我站住!” 青色身影顿了一下,随即飞身轻跃得更快了。风中传来一阵恣肆的笑声:“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别想追上我了!”转瞬间竟淡得看不见人影了。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停下脚步,竟真的不再追赶。微拭香汗,她不经意向我们这里看来:“咦——这里竟然也有如此美男!” 我见她眼中光芒骤亮,不知怎么突然脊梁发寒头皮发麻,心知不妙,拽了沧浪衣袖悄声吩咐:“我们快走!” 沧浪点头,伸臂揽住我的腰便发力奔跑起来,留下少女一人在后面大喊大叫:“喂!别走啊!你们叫什么!”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1 章 我正陶醉在沧浪有力的臂弯里,不经意地一瞥却骤然清醒了大半,气急败坏地吼道:“沧浪你个笨蛋!我的琉璃金丝簪、红玉髓玉佩、嵌银缧丝碧玉腰带呢?!” 他对我的怒问充耳不闻,淡淡道:“东西太多碍事,丢了。” “啊!!!!!!!我要被你气死了!!!!!!快回去捡回来!!!!放下我啦!!!!!!!!!!!” 只听一阵河东狮吼,吓得路人心惊胆颤慌忙奔走四顾,始作俑者却被人一把扛在肩上一路颠簸回了浮碧阁。 此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赴宴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夜半梦醒,我披衣起身来到窗边。从四楼这里看出去,可以见到远处上阳河粼粼的波光,再远处,是高门大户的北城,在夜色中显得沉穆肃重。 从十一岁以后我便一直很浅眠,夜间稍有动静便会惊醒。方才似乎做了个梦,杂乱无章的情节过程,在醒来的一瞬便都潮水般退去,记不清了。 空中似乎传来鸟类扑翅的声响。 今晚的月色很明亮。我痴痴看了会月色,不知想了些什么,脑中又是一片空白。 叹口气,我关上窗户,转身推门出去。 楼里一向在廊上点了彻夜不熄的照明灯火。此刻光线昏黄,映得长长短短的一路都有些恍惚起来。 我径直拢了衣襟向沧浪房间而去,就在我的房间左侧。 站定在他门前,伸出去的手定在空气里。因我向来不喜人彻夜不眠地守候,沧浪总是被我逼着在晚上回房去睡觉休息。此刻他该是在睡中,我去了又能如何?然而终究是轻轻地叩下去:“沧浪,你醒着吗?” 没有回应。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我有些冷。烛光一晃明明暗暗。 轻轻地推开门,我跨进房里。简单的青纱竹幔锦绣丝枕。我清楚地看见榻上叠得整齐的软被,微微叹口气,心头终究闪过失落,退身出去。 昨夜睡得极不安稳,早上起来发现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唉,糟糕了,今日刘家老爷子五十大寿,前日特意谴人送来帖子邀我演出,如今面容憔悴,少不了多加修饰了。 熟悉的安全感从身后传来。 我侧头道:“沧浪,你帮我束下头发。这头发太滑我老抓不住。” 这具身体有一头极漂亮的长发,像一匹上好的丝绸,摸上去柔滑冰凉似水,让人爱不释手。我本是极烦这长至腰臀的如云青丝,梳起来麻烦,打理保养更麻烦,好几次真想剪了算了,终究因舍不得而罢了。 沧浪不做声地接过象牙角梳。 我微微眯起眼,感觉沧浪粗糙的十指在发间略显小心笨拙地穿梭,挽髻、插簪。而后又静静退至一旁。 我望着海兽葡萄镜中的自己,依旧是神采飞扬的眉目、小巧挺直的鼻子、淡色的嘴唇,比之那时却又少了些什么。 左右看看,总觉得不满意。手伸向脑后一拔,如瀑青丝再次散在肩头。 打开羊脂玉雕的圆盒,指尖蘸了嫣红的胭脂向唇上抹去。又找出一个青釉瓷瓶,用小圆棉垫沾了粉扑在面上,再抹上桃红的荧光眼影,用黛笔描了眉,眉间贴上梅花额饰,再看镜中,已是一个辨不清性别的妖媚美人。 换上一身缕金大红锦袍,襟口绣了轻轻浅浅的碎花,拽过一条海棠色丝带将耳后一部分头发松松系住,我转身面对沧浪,挑眉一笑:“如何?” 沧浪看着我,眼中一瞬闪过惊艳,随即沉下脸色不再看我。 我嘻嘻地笑,凑到他身边道:“我只是想遮遮脸,以后上街免得被人认出来生出不必要的尴尬,你生气干什么?” 他这才缓下脸色,避过我的话头不谈,反而现出迟疑之色:“今晚……我……” “你有事?”我看着他的眼道。 “是。”他目光微微闪躲。 心里一瞬掠过失望,我仍是轻松地笑道:“那你去做自己的事吧,只是表演而已,不会出什么事。” 天晓得今天晚上是不是一场鸿门宴。可是我和他谁也没有说破,都只是在面上维持着平和的假象,仿佛都在脑中自我催眠着,逃避着。 “你等我。”他突地郑重道。 胸腔里一阵激荡,我不觉放柔了眼角眉梢:“好,我等你。” 马车在车道上辘辘前行。 我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直想梦周公去也。 宴会是在晚上,我却得早早提前出门。无论你是红牌还是清倌,永远都是低人一等的生物。这个社会由来如此,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怕相思跟去受人欺负,只身抱着琴上了刘府的马车。 当然,暗卫跟来几个就不知道了。 琴是刘易安让我试弦的那一架,那晚之后不久他派人送来的,换了新的弦,音质更加优美了些。 到了刘府,有小厮上来迎了我向府内行去。 路过正房大院中安置着一排排桌椅陈设,首席的桌椅前是一个还在搭建的露台,想来便是今晚宴会的主要场地了。 一路上小厮婢女忙忙碌碌地在廊院中穿行,有的人远远看见我指点几句,面上神色似是不屑又夹杂倾慕。 我在面纱下轻轻勾动唇角,眼波荡漾,几人羞红了脸匆匆奔走开去。 心里暗爽。 引路的小厮将我带至一处耳房,面色冷淡道:“请公子先在此处歇息,晚间自会有人前来通报。”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2 章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应声退下,知趣地带上房门。 我环视房内一周,地方虽小还算清雅简洁。既如此,只有先在这里静等了。 我上场的时候宴会正值酒酣耳热宾主尽欢之际,场内诸人都有了些醉意,个个带着朦胧眼色向我望来。 我尽量从容优雅地走过一众充满各色意味的眼光,揽琴而坐,抬眼扫视全场一周,取下面纱微笑道:“浮碧阁梦兮为庆贺今日刘老爷生辰,愿抚琴一曲以娱诸位雅兴,献丑了。” 我微微低下头,垂下的眼睑挡住眼底的厌恶。台下一些人露骨的目光让人实在不爽,我手下微微用力,琴音铮然一声响,算是发泄了些。 我抬手轻抚琴弦,极尽表演之能事,面上还要保持微笑和无辜高洁的神情,着实辛苦得紧。 刘易安在首位侧座上面色阴沉目光如炬我只作不知,抿唇低头专注于弦上,忽而沉声唱道: “……(大家自行想像歌词吧,偶实在是找不到啊找不到……)” 拨弦一声,一曲毕。 我敛容起身作揖道:“恭祝刘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刘素面容矍铄目光锐利如猎食的鹰隼,此刻不着痕迹上下打量我一瞬,抚须而笑:“好,你倒是有心了,老夫敬你一杯!” 此话一出,全场有刹那间的寂静,随后议论细碎声低低响起。 以刘素一介首富向我一个优伶敬酒,确是令人震惊疑虑。 我也愣怔了一下,忙不迭推辞道:“哪里哪里,以梦兮鄙微之身,今日得以前来为老爷子祝寿已是惶恐不胜荣幸之至,哪里还当得老爷子如此,真是折杀梦兮了!” “既如此,那就赐酒一杯吧。”刘素对我的拂逆未现怒色,反而愈发和颜悦色。 我心下更是惊疑不定,看着盛在乌木镏金托盘中递到眼前透着青绿的澄澈酒液,知道是躲不过了,接过来一饮而尽。 “谢老爷子赏赐。”我忍下腹中辛辣勉力笑道,不祥的阴云在心头笼罩。 刘素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侧首吩咐道:“来人,送梦兮公子。” 我依言行礼退下,跟在一个清秀小厮身后离开宴会之地。 一路只听得喧嚣丝竹之声渐远,我这才发觉自己竟热出一身薄汗,此刻凉风轻拂,我微松了领口靠树喘息,只觉头有些晕。 “公子?”小厮在我面前疑声道。 “对不住,我可能有些醉了,你能替我找些醒酒的东西么?”我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那小厮看了我几眼,似是确认我确是醉了,这才让我在原地等着自己搁下琴跑了开去。 我倚树而立,空气中蝉鸣花香,让我的心稍微静了静。 “谁在那里?” 我闻声扭头看去,一个修长的藏蓝色宽袍人影伫立在一边琉璃灯下,风神俊朗,却素不相识。 那人看见我似是一愣,随即上前来温言问道:“原来是梦兮公子,你为何会在这府中后苑?” 我见他眉目间与刘易安颇有些相似,料想便是那不受宠的第三子刘易全,勉力笑道:“我也不知,许是想让我这等人从后门出去吧。只可惜梦兮不胜酒力,竟才一杯便醉了。” “这后苑是府中内眷们聚居的私地,哪来的偏门后门,你莫不是被人骗了?”他神色温文关切,哪里有一点传闻中轻佻放浪的样子? 我闻言心内警觉,挣扎着便要站直身体,无奈身体竟不知何时变得绵软无力,反倒一头载进他怀里,倒像是投怀送抱一般。 “公子他就在这里……”刚才给我领路那小厮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我方从刘易全怀里抬起头想要招他过来,却被抱着我的那个浪荡子突然一把掩住了口鼻拖进一旁一处假山的石坳处隐藏起来。 我顿时心跳如雷额角滴汗。 如今我全身无力又口不能言,若他真有什么企图,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一想及此,我便不由僵硬着身子怒视他,用眼神警告他别乱动念头。 那刘易全一张笑脸看着很是惹人讨厌:“嘘——别乱动,你也不想真让人发现你我在此做些不雅之事吧?” 我心里实在没什么底,愈发有些绝望。如今我不过是一介优伶,有什么资本能让他就这样放过我从此不再打我的主意? 正绞尽脑汁时,突然听见一个不亚于天籁的嗓音在近旁响起:“他怎么不在?” 是刘易安!!! 我从来没发现自己这样渴望一个人的出现。现在只要能有人把我从魔掌里救出来,让我这个无神论者奉他为神顶礼膜拜都行! 可惜某人的猪手纹丝不动地捂在我的嘴上,另一只手臂牢牢地固定在我腰上,彻底断绝了我自主求生的道路。 我拼命地伸长了耳朵,就想听见刘易安说出让人四处找找的话,眼里几乎要感动出泪水来了。 可是…… “是爹叫你找我来的?”他不顾我内心苦苦哀求,只冷淡问道。 “是。老爷让小的在酒里给那位公子下了药,吩咐小的看着公子药力发作再把大少爷找来。老爷说与其让大少爷整日郁郁寡欢神思不属,还不如让您今夜一偿夙愿,从此断了对那位公子的念想。”小厮答得一板一眼。 “……”只听他沉默一阵,而后沉沉笑道:“倒是让他费心了。公子人呢?” “小的不知。可是小的离开时公子确是在此处歇息。” 他似乎沉思一阵道:“我知道了,他应该走不远,你去多叫几个人来找找。” 那小厮领命去了。 我听着他们主仆二人的对话,尽管浑身烫热绵软,却只觉心凉得厉害。这父子二人之间暗潮汹涌非我所能预见,可是为什么要拿我来当那个牺牲品?! 待听到最后一句,我心内一动。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3 章 贪恋了这么久,纠缠了这么久,或许是该到真正彻底了断的时候了。 我尽自己最大努力在某人铁钳般的怀抱控制下指手画脚地让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并对天发誓不会供出他来,这才让刘易全放开了对我的钳制。看着他眼中疑虑防备虽深却仍是面带笑意任我走出了这遮蔽处,我不由想起他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明亮的眼睛,只觉这个人清醒理智得可怕。 “易安……” 今夜无星无月,夜色晦暗,冷风萧瑟。我在他身后,看着那个修长挺拔的背影,终于唤道。 他转身过来,面如春风,含笑道:“小溪,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许久。” 我强撑住自己不支的体力,面上淡淡笑道:“若不是走开这一会,又怎么知道自己被何人陷害了?” 他面色变了变:“小溪,你听到了?我不是……” 我抬手止住他的话:“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可是我也不想再被任何人利用,成为任何人的附属或私有。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生活。易安……”我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我对你的纠缠已经厌倦了。放过我吧。” 我原以为自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可是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心痛得几乎要站不住了。可是我依旧只是站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微微笑着。仿佛这就是我们之间永远的距离,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刘易安神色应该很是不好,却没有愤怒、阴沉、不安、焦急等等神情动作,那种神情镇定得叫我害怕。他只是看着我,面容模糊在黑沉的夜色中:“小溪,我很爱你。” “我知道。”我觉得很疲倦,非常疲倦。不只是身体上的药性折腾得厉害,心也像是破了个洞,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随着冰冷的风穿堂而过,空虚得厉害。“但是我不爱你。” “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伏九寒冬里浸了冰的凉水,寒碜碜的让人心里发慌,“就是不择手段,我也要得到你。” 我勉强笑道:“得到了又如何?我的心永远也不可能给你了。” 他惨然一笑:“是。所以我无法绑住你,也不愿将你困在我身边小小的地方仰人鼻息。你是最干净的溪流,而我只是一片飘落在你水面的落叶,你永远不会为我停留,正如我永远也无法到达你心底一样。” 我看着他眉目清俊的面庞,记忆里有个眉目相似的人却是面目狰狞地厉声质问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恍惚了一瞬,清醒过来时已被他抱在了怀里,待要挣扎,他轻声在我耳边说:“别动,让我抱你一会。” 心一软,我默默地靠在他怀里不再动弹。 他温热的鼻息喷过我耳边,湿暖的唇顺着我的额头一路往下,眼睛、鼻尖、唇角、脖颈,而后,终于定在了我的唇上。 我不想多做什么,任由他先是轻柔地亲吻,渐渐转而疯狂地啃噬着我的唇,直到红肿,直到刺痛。 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无限漫长。他是那么用力,那仿佛是此生唯一的一个吻,浸透着浓浓的绝望。而我却无力回应。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没有看见他的眼角,有什么清亮的液体滑落…… 重逢 人要得到多少才满足?正如人不知要付出多少才快乐。 我扶着青石墙缓缓行走的时候,不自觉自嘲地笑笑。 因为一直享受被人在意的温柔,结果造成如今各自神伤的局面,怪谁呢?他的深情没有错,我的心软也没有错,那到底是谁的错? 终究是太贪心了吧。 身体的酸软让我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日光尚不灼热,额头却已经见汗,双腿似是负了千斤重量再难迈出一步。 虽然刘易安最后仍是放过了我,并给了我解药,可是药力在短时间内难以完全退去。眼见天将破晓,我未免节外生枝,仍是撑着身子离开了刘府。 早知路途如此遥远,就别任性又固执地拒绝别人好意提供的马车了。浮碧阁离这里还有好远呢。唉,我真是个意气用事的家伙。 摇摇头,我哀哀戚戚地想着。 马蹄踏在路面上“嗒嗒”的声响由远及近,伴着车轮滚在路面上辘辘的声响。 我倚着墙眯眼看一辆华盖青绸车从街角转出来。两匹身姿矫健的棕色骏马,一人戴了斗笠持鞭坐在辕上。 这里尚是北城,附近戒备森严,甚是清静。对面一栋广宅楹栏上硕大的“端静王府”四个字,字迹豪迈风骨硬健,自有一股尊贵威严的气度。禁闭着的朱红铜钉大门口,两队卫兵戎装笔挺目不斜视。我这个莫名其妙转到这个不寻常的地方的人,实在诡异得紧。 而今,我看着那辆马车停在这栋华宅角门处,于是自己撑着身子扶墙走开去。 昨日一夜未归,不知沧浪他们怎生焦急,还是快点回去吧。 “等一等。”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 我摇摇头。不会是叫我,别自作多情。愈发加快了脚步。 眼前黑影一闪,方才驾车的戴笠人已立身在我跟前,口气不善道:“小王爷叫你没听见吗?”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 彼时旭日初升,曙光明亮中我看见一个月白色人影立在那里向我微笑,目若辰星般璀璨。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我有一瞬间失神,下一刻反应过来,屈膝行礼道:“梦兮见过小王爷。” 我用的,是男宠优伶一类常用行礼方式。 你是高高在上的端静王独子,我如今是一介伶人,你会怎么办呢? 敛下眼睑,我略带期盼嘲讽地微微笑了。 一双攒金青缎厚底靴出现在我眼前,一双有力的手扶起我,用那少年般清亮的嗓音道:“不必多礼。原来你就是梦兮?” 我抿唇,但笑不语。 他端详了我一会,道:“你我是否曾经见过?” 我抬起头看他——狭长凤目似笑非笑——于是笑道:“王爷清华尊贵,乃是梦兮平生初见。” “是吗?”他微笑,忽而蹙眉道,“你是否身体不适?要不我让谨言送你回去?”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4 章 我摇头轻笑:“不必,有人来接我了。” 我没有说谎。一辆五色羽结穗的轻便马车不知何时静静停在了不远处街角,沧浪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隐隐散发沉稳安定的气息。 他自然也看到了,挑眉一笑,松手道:“如此看来也不用我多费心了。梦兮……”他盯住我的眼,半合的凤目间光华流转,“后会有期。” 我妩媚一笑:“后会有期。” 转身走向沧浪,看他眉头紧锁面目阴沉隐带焦虑,也不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其间又经过几番波折,看起来颇有些疲惫,心头不由一软。 “走吧。” 我扶着他手臂上了车,一屁股坐在车辕上对他笑道。 他横我一眼,跃上车持缰一抖,马车开动起来。 我微微向后探望,青石街道空阔安静,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呵,后会有期……但愿。 回到阁里免不了受到众人轮番轰炸。 我无辜地睁大眼睛捧着热茶细细啜饮,在镜辞口干舌燥之际识机地递上茶盏:“给,润润口吧。” 镜辞翻个白眼,无语地以手扇风坐一边凉快去了。 青云身姿妖娆地贴过来趴在我肩头戏谑:“被人占去多少便宜?” 我面上烧起来,偏过头去不做声。 耳边他却吃吃笑起来:“哎呀,原来小梦兮一不小心被人吃了!瞧这细嫩的脖子,都被咬成什么样了?” 我骤然觉得室内寒冷了许多,偷偷瞟向沧浪,似乎面色铁青眉眼冷厉的样子,心虚地赶紧收回目光。 镜辞闻言拍案而起:“敢动我阁里的人!梦兮,咱们找他算帐去!” 我心知他所谓的“算帐”必定真的是指“算帐”而已,叹口气,重重搁下茶盏道:“不必了!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且从今以后我和他再不会有任何关系!” 一句话不咸不淡,却唬得众人终于安分下来。 镜辞颤颤地指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竟然赶走了这么个有钱的冤大头……”言毕以袖掩面而去,似是气愤已极。 青云则看着我愣怔一下,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说,担忧地看我一眼,叹口气也出去了。 我傻傻地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了? 转头看去,沧浪已收了一身杀气,磐石一样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黢黑的眼睛看不清喜怒。 以手扶额,我哀叹: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苏醒所谓的“后会有期”果然极快,不过几日,他便寻上门来。 哦,我忘了,他的真名,是苏槿枫。 浮碧阁内鸿雪楼新任主人破天荒让他上了四楼,引来阁内大批寻欢客嫉妒、羡慕、不满……各色目光。 我倚在窗边看着架上青纱灯罩中明亮的烛火,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心思不觉越来越沉重,仿佛那种势不可挡的疼痛又回来了,扼得我将要窒息。 这次,你还想利用我做什么? 肩上一暖,我回头,沧浪黝黑的眼中闪烁不知名的光彩,却什么也没有说,静静隐到暗处。 我拉紧肩上宝蓝色织锦披风,心头微暖,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正巧迎上推门而入的苏槿枫明亮的眸子。 “别来无恙。”他含笑道。 “别来无恙。”我淡淡点头。 其实若不是这次再度重逢,苏醒的面目在我脑中都已经模糊了。只依稀记得那样风神如玉的男子一双总是狐狸般半阖的狭长凤目和一身幽雅淡远的兰草香气。 而今看他,又少了些江湖任侠的意气,多了几分皇室的尊贵高雅。 原来相濡以沫,最好不过是相忘于江湖。 相思躬身端了盘盏进来,面色不知为何略带潮红,一双眼睛湿润润地泛着雾气。若在平时,他定是要被我八卦骚扰一番的,可此时气氛颇为凝重,我于是只道:“相思,你的伤还没好,先下去歇着吧。” 他略有些不安地看我一眼,我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于是会意地退出去。 苏醒,不,苏槿枫看着他离去的纤细背影若有所思:“你喜欢他?” 我正在喝茶,猛地听见这么一句,差点一口喷出来,忙呛咳几声道:“他是楼里的人,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于是又彼此沉默一阵。 他目光温润地罩住我:“你心里还在恨我?” 我手一顿,低下头想了想,苦笑道:“已经不恨了,不过是心有芥蒂罢了。人各有命,只怨我那时太笨,跟错了人而已。” 他叹气,然而依然语声轻柔道:“我也本不指望你能原谅我。可是却一直后悔当初为何没能救下你,让你在外颠簸流离了这么些日子。小溪……”他轻而坚决地握住我的手,我一颤,然而竟挣脱不了那股力道,“跟我走,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一时有些茫然,看着烛火映在他眸中熠亮闪烁,怎么也不大愿意相信这类似告白的话语刚才出自那抿得线条冷直的薄唇。 据说薄唇的人大都薄情呢。他又怎能在那样的利用之后做出这副情谊绵绵的样子再向被利用过的人倾诉心意? 我不是那种言情小说中为一份爱情义无返顾的小白,我很理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有我的顾虑和自尊。再说……爱情?我和他之间,可能存在这么个缥缈的东西吗? 于是,我微微一笑,用了用力将手抽出来,道:“小王爷身份尊贵,梦兮不敢高攀。” 他似是意料之中,挑眉,眼中带着笑意和一丝讳莫难测的意味,猛地抓住我往回缩的手腕向前一扯,半个身子靠上来,一张柔软冰凉的唇便贴上了我的。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5 章 我大惊,还未及挣扎,眼角瞥见一道银光一闪将我们分了开来。 沧浪似是怒气深沉,横剑拦在我们当中。 苏槿枫笑得餍足。 我抚唇对他怒目而视:“你这是干什么?!” 他半阖了一双漂亮的凤目温文笑道:“你会答应的。”那眼神中,带着慵懒,带着致命诱惑的性感,和志在必得的决心。 我为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而郁闷,一个声音突地□来笑道:“好热闹啊!苏兄在这里偷香,怎么也不来迎迎老朋友?!” 我正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一道劲风陡然吹开格窗,一个青灰色人影迅速闪身进来。 沧浪忙持剑戒备地拦在我身前。我好奇地从他背后探头打量,却发现那是个眉目俊朗气度潇洒的佩剑男子。 只听苏槿枫含笑道:“原来是傅兄,别来无恙?” 却见那人皱了一张脸道:“愚兄我麻烦大了!”忽而眼睛一亮,转向我道:“你就是苏醒的小情人?正好,你就看在他面上,收留我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吧。”——苏槿枫在江湖上用的假名便是苏醒。 我为他话里那句“小情人”怒火中烧,恨恨瞪了苏槿枫一眼,不经意侧眼撞见沧浪闪烁的眼神,又头大起来。 苏槿枫轻咳一声,似是带着笑道:“多谢傅兄美言。可惜他还在和在下闹些小别扭,怕是要令傅兄失望了。” 谁和你闹别扭了?! 我愤愤剜他一眼,对那人不客气道:“你到底是谁?到我楼里来做什么?!” 却听得一声娇斥陡然从楼下传来:“傅挽风!有种的就快给姑奶奶滚出来!别只晓得做缩头乌龟!” 那声音,似是煞气非常,一时令我有些忍俊不禁。 “傅兄,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苏槿枫先开了口,但听那声音,也是强忍着笑意。 那男子尴尬地苦了脸:“我被人追婚,谁晓得她竟然追到这儿来了!” 柔肠 这名叫傅挽风的男子嘻嘻笑着看向我:“弟妹,愚兄不才,想求你件事……” 我冷下脸色道:“对不起,您不是我鸿雪楼的客人,我也不是您的‘弟妹’,还请您自去解决了麻烦,莫要牵扯到我们。” “唉……弟妹怎可如此不近人情……”他苦下脸来。 我见他面上神色愁眉不展间又很是可怜,煞是惹人发笑,又听见楼下愈发喧嚷,不得已皱了皱眉,道:“你们在这等着。沧浪,跟我下去看看吧。” 傅挽风立马高兴起来:“还是弟妹够意思……” 我一个眼刀飞过去,终于断了某人的滔滔不绝。 苏槿枫只是笑着点点头:“速去速回。” 我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门去。 走至楼下,我早已戴上阁内专用嵌绿松石的精致面纱,由两个护卫在前开道,沧浪跟在我身后,一路穿过三三两两面带惊艳的人群来到楼外空阔场地里,只见一位穿湖水色绣青莲无褶单裙的年轻女子正执鞭叫骂,周围几个纨绔子弟围着她嘻嘻指点调笑,一片……让人无力的混乱。 我径直走至那浑身气势凌人眉目清丽的女子身前道:“姑娘为何在此地喧扰,乱了我楼内的生意?” 那女子看了我一眼,眼睛“蹭”地一亮:“你是谁?” 我只觉头皮有些诡异地发麻,仍淡定道:“我是这鸿雪楼主人梦兮。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环臂于胸,看了我身后一眼,又绕着我和沧浪走了一圈,嘴里啧啧道:“不错不错……” 我额头不禁降下黑线:这女人的思维怎么如此跳跃?但仍然忍不住道:“姑娘一介女流,来此浮碧阁却是为何?不怕毁了姑娘的清誉,我浮碧阁也还要做生意,姑娘还是速速离去的好,莫要伤了彼此的和气。” 那女人却突然一抚掌,笑道:“本姑娘今日气也出了美人也见过,倒是不虚此行了。你叫梦兮是吧,咱们来日方长。”言毕,朝我妩媚一笑,竟突然双足发力施展轻功,借着众人肩头几个起跃消失在了蒙胧夜色中。 我目瞪口呆。 一时只能感叹,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 继而开始为她那句“来日方长”头痛起来。 这女人如此诡异性格,若真是纠缠起来,以后不知怎生是好? 回到房内,面对那两人神情各异的脸,我无语苦笑:“你这位未婚妻还真是特别。” 傅挽风很有些知己相逢恨晚的感觉:“弟妹所言甚是。” “惹了这么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女人,你总该说说你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了吧?”我突然颜色一转,厉色问道。 他在我和苏槿枫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忽而朗声一笑:“在下傅挽风,不过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江湖浪子一个,闻得浮碧阁近日来了个国色天香惊才绝艳的美人儿,特来行那夜会佳人的风雅之事,可惜啊可惜,原来名花早已有主,倒是白来一趟了。” 我为他老是故意将我和苏槿枫说得亲密暧昧而气得不行,冷冷哼道:“原来是个采花大盗。只可惜梦兮非花非草,不可能任君采撷。为了我阁内众多孩子着想,还请阁下移步,以后莫要再入门的好。” 他哀哀叫唤起来:“弟妹怎可如此狠心!怎么说在下也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么就比不上苏兄令你另眼相看了?!” 我越听越来气,简直想抢走沧浪的剑割了他喉咙免得再听他胡言乱语,却见沧浪早已面色阴沉,右手不知何时已紧攥在剑柄上,仿佛下一刻就将拔刀而起,吓了一跳,忙拉住他的手柔声道:“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沧浪仔细看我一眼,眼神一柔,面色缓下来,手又放回身侧。 我抚着胸口吁口气,却突然觉得一道冰凉的视线停驻在我身上,抬眼看去,原来是苏槿枫。 他唇角虽仍是带着惯常的笑意,那神情却似是嘲讽,整个人陡然显得阴沉了许多。 我不自在地侧过眼,问向那个聒噪的家伙:“你该不会还想躲在我楼里不出去吧?”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6 章 他笑逐颜开:“弟妹果然够义气,乃是我平生知己,竟连这都想到了……” 我终于抓起茶盏扔了过去。 他旋身躲开,右手稳稳托住茶盏嬉笑:“别动气别动气!苏兄还不赶紧过来哄哄弟妹……啊!” 沧浪的匕首贴着他脖子擦过射入墙里。 我解气地看着傅挽风气急败坏跳脚的模样,嘴角不觉咧得大大的,陡然瞥见一旁苏槿枫似笑非笑最是让人头皮发麻的神色,赶紧收了笑脸,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道:“天色不早了,小王爷莫非真要夜宿青楼?” 他勾唇一笑,风华万千:“如此,倒是求之不得。” “只可惜梦兮没有留客的习惯,不得已只好教小王爷失望了。”我掸掸袖子,一副走好不送的样子。 苏槿枫倒是不恼,微微凑近身来道:“明日这上阳城便会传遍本王成了鸿雪楼主人入幕之宾的佳话,你现今这般不留情面也改不了悠悠众口,何必呢?” 见我作势生怒要有所动作,他笑退几步道:“这么凶?罢了,今日一亲芳泽,也够本王回味几日。不过几日后便要再见,梦兮……你可莫要再矜持了……告辞!”言毕,他长笑而去,那神情气势得意至极,真让人恨得牙根发痒。 我一把抓过石青刻丝蟒纹靠枕丢给还在喋喋不休的傅某人吼道:“要留下的还不赶紧找间房子交了银子睡觉去!还罗嗦个什么!” 傅某人抱着靠枕很是委屈地看了我一眼,许是见我正怒火中烧实在不可轻易招惹,缩缩脖子嘀咕几声出了门。 出了一口气,我只觉胸中郁闷减轻许多,望向在某人凌厉的口水攻势下依旧面色不改的沧浪同志,见他黢黑的眸子满溢某种不知名的闪烁光彩注视着我,心里柔暖,突然窜起恶作剧的心思,微微一笑:“沧浪,今晚睡我这里吧。” 原以为定会看到他面色羞红的赧然模样,谁知某人答得干脆:“好。” 我……我无语了。 说出去的话自是收不回了。 我懊恼地坐在内室红木四柱牙床上,忽然想起那句“香灯半掩流苏帐”的香艳场景,脸红了。 眼见沧浪静默地立在我跟前,高大的身形突然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似一座无可逾越的冷峻山峦,让我唯有仰望才不致失了方向。 “我……我睡里边。” 我结结巴巴急急忙忙缩到床里,抱紧被子看他,活像一个将被蹂躏的楚楚可怜小白兔。 沧浪无言地看我一眼,黢黑眸子依旧没什么情绪,径自走到床边宽衣解带。 我紧张地盯着他,不觉咽了咽口水:好……好性感的身材。 古铜色纹理细致肌肉匀称的肌肤,看起来宽厚而有安全感的胸膛,略细的腰身,修长有力的手脚,在长颈鹤形铜灯的映照下,散发隐隐诱人的光泽;如果忽略那胸前背后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痕的话。 唔,摸上去手感细滑并不粗糙,很有韧性啊。 我鼓着腮帮子,左手紧紧抱住弹墨丝被,右手不觉伸出去在他身上戳了戳,脸上泛起诡异的傻笑。 呃,我这是在干什么?! 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不合时宜的花痴行径,我忙以光速收回爪子,心虚地看向沧浪——还是不动如山的样子,不由有些气馁。 坏心又起,我索性抛开被子,解开衣带泄露出大片春光,一边笑得很是妩媚妖娆地贴上去,手指在他胸口不安分地画圈圈,一边挑衅地用如丝媚眼勾向他。 他一个平静的眼神将我心里蹿动的小小邪恶火苗浇个透凉。 我无趣地撇嘴离开他温热的胸膛:“有没有搞错?这样你都没反应,你还是不是男人?” 他眼里似有火苗一闪而逝,声音僵冷地说一句:“睡觉!” 我不甘不愿地缩回被子滚进床里面,只觉那具温暖坚韧的身体在背后躺了下来,良久沉默。 我一时心烦气躁,恼怒地闭上眼,竟这么睡了过去。 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像是回到母亲子宫里的感觉,周身被温暖柔和的液体包围,舒服得让人心安。 我闭着眼睛不想动,意识却渐渐清醒。 感觉一道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我颈上的肌肤。 我将眼睛偷偷张开一条缝:熟悉的黢黑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猛地张大了眼睛,尴尬地发现自己手足并用缠在他身上。脸微微发烫,我讪讪地收回手脚,卧在床上看他不声不响地起身穿衣。 清晨的日光透过软烟罗糊的窗户射进来。 我只觉这一刻分外美好。柔肠百折。 午后我拉着镜辞在四角翘檐凉亭里下棋。 几次交锋中我虽然步步为营,镜辞却总是以退为进精心周旋,而后伺机异军突起势如破竹损我大片河山。 一子落下。 我无奈地叹气,再次看镜辞得意洋洋将棋盘上满目山河变成一片素白,苦笑:“镜镜你太会隐忍,机锋藏尽不教人窥破一星半点,真正高明。” 镜辞笑得莫测高深:“是梦兮你太在意得失才会难以决断取舍,以至乱了方寸。你若心意决绝,天下能阻你者能几?” 我不置可否地笑,拿过一边薄胎瓷盏浅抿一口,忽然瞥见镜辞素淡的重莲团花纹锦袍边悬着一只色泽朱红的手织香囊,那材质……真是怎么看怎么熟悉。 “那不是我给相思捎带的红线编织成的么?”我不怀好意地笑。 镜辞脸上难得浮起两片羞色,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定是你眼花了。” 我在心里暗笑。 情能乱心。镜辞你什么借口不好找偏偏找这么个明显的。红线是我亲自挑选的,那上面还有我建议相思编进去的金线,那花样子怎么也不可能认错的。嘿嘿,你如今这模样,叫人不想发笑也难啊。 镜辞大概被我诡异的微笑眼神瞧得不自在,眉眼一挑:“你笑什么?!”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7 章 我捂嘴闷笑:“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原来你就是小相思的心上人啊,害我还担心他被哪个浪荡子弟给勾去受了骗……” 镜辞的脸色愈加青白起来,狠狠瞪我一眼,起身便要逃开。 我看着他挺直的脊梁,微笑道:“相思是个好孩子,莫要负了他。” “……这个我自然知道。”他沉声回道,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那只火红香囊上绣金的凤凰在他腰边随他行走间动作不住晃荡,似要振翅飞去。 “凤求凰啊……”我感慨地叹口气,端起茶来再喝一口,却发现已是凉了,“……‘人走茶凉’,这词还真贴切。” 我带着沧浪向鸿雪楼而去,远远地便见复道上不知为了何事一阵喧哗吵嚷。 我皱眉,嘱咐沧浪上去将人打发了,自己神色倦倦倚在一处假山石岩旁。 日光在初夏算来已是热烈,而今直直兜头射下更是让人头眼发昏,神思倦怠。我立了会便移身到一处隐蔽的岩洞旁,借以躲避灼灼烈日,不多时,竟渐渐睡过去,却突然听见一阵对话声。 听声音似是两个年轻的贵公子,正在假山另一侧等待家仆们将软轿抬过来。 我原是不以为意,正又想再闭一会眼,突然听见刘易安的名字,鬼使神差般附耳在岩壁上细细听他们谈话。 只听一人道:“那刘大公子当真艳福不浅,明日便要迎娶端静王府的小公主了,听说那小公主也是二八芳华美貌无双呢!” 另一人道:“说是美貌,可谁不知她刁蛮骄横,只怕那刘易安娶他回去是要家无宁日喽!” 前一人笑道:“听说这阁里的梦兮公子与刘大公子也是素有牵扯,若是那公主听说了,还不知要怎样取闹呢!” 后一人轻浮道:“这有什么,谁都明白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说着,二人俱都笑了起来。 先前开口的那人又道:“说起来,这梦兮不过是个被人压的小倌,偏偏还摆架子不接客。原还以为有多清高,前几日那小王爷一来,不也是立马贴上去了。不过你别说,他登台那日露出的身子还真是诱人,就不知那床上功夫……” 我听他二人愈说愈是下流,心头虽是火起,但转念也无奈平静下来。自己如今身份本就是个小倌,悠悠众口如何评说,我管得过来吗? 叹口气,回身看见沧浪抱剑立在身前,面目沉静,眸子漆黑如水,心中倦意不由更深,沉沉地看不到底。自动揽上他的腰道:“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听他低低应了声,我闭上眼,耳边是他砰砰的心跳,胸中情绪纠结,终究化为一声长叹逸出口去。 离歌 傍晚的时候,天边红霞如火,渲染得屋内一切都带上了一抹金色,浮浮沉沉明明暗暗的光晕,只让人生起恍若隔世的幻觉。 室内炉香静逐游丝转。 我静静倚在榻上小寐,沧浪不在身边,心里竟然浮上丝丝缕缕的寂寞,突然听得“吱呀”一声,有人进得房来。 我睁开眼睛,苏槿枫正站在榻前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不知小王爷驾临,梦兮有失远迎,还望小王爷恕罪。”我淡淡起身行礼。 苏槿枫坐在凳上,白玉般的面容映在暮色中有些奇异的温柔之色:“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坐吧。” “礼数不可废,小王爷还请自重。”我依言坐下,一时神思倦怠不想再和他绕圈子逞口舌之勇,于是温言柔声道,“小王爷此来是希望梦兮做什么?” 他笑笑不语,突然道:“你那小厮呢?上次他泡的茶还不错,我倒想再见见他。” “你要见相思?!”一根名为“危险”的弦直觉地在我脑中倏地绷紧,心突突地跳起来,我几乎忍不住想揪住他衣襟打烂他那张温良无害的笑脸看看他究竟隐藏了什么,却只得强抑了激动淡声道,“不知小王爷会召见,梦兮之前已派他出阁去采购物品了,还望小王爷恕罪。只不知小王爷见了相思意欲何为?” “本王不过是见你这相思貌美伶俐动了心,想收做侍房,梦兮你何必如此大反应。莫非——”他立起身来,手钳住我下巴,面上虽是言笑晏晏,笑意却达不到眼底,“你在吃醋?” 我默默垂下头来:“梦兮不敢僭越身份,也希望小王爷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记得我说过,我会让你答应的。”他松开对我的钳制,负手立在窗边,声音突然低下来,“小溪,莫要恨我,我只是在意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在意你。” 我怔怔看着他黝黑深沉的背影。 最后一缕日光消逝在窗外。夜天澄碧,余热尚未散尽。晚风吹来,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出一阵冰凉。 “你让我考虑一晚,明日给你答复。”我无力道,这一刻竟有天地无处容身的萧瑟之感。 他转身望着我:“小溪,明日我来接你。” 我微笑以对,不置可否。只是眉目间大概俱是倦色。 他倾身过来,抬起我的下颌。 我望向他,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干脆不做挣扎,由他去了。 他轻轻地将唇印在我冰凉的唇上,辗转吮吸,温柔深情。 我只是木然立着,微微张开唇,任他在我口中肆虐,眼眶涩涩的。 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吗? 我阖上眼睛,揽上他的腰。眼上突然一阵温热。 他吻上我的眼睛,轻柔叹息:“小溪,你在这里……” 眼眶微热,我把头埋进他怀里闷声道:“苏醒……” “嗯?”他抚着我的头,语声轻柔。 “苏醒……”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嗯?” “没什么……”我吸口气,强颜笑道,“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和你一起。”他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8 章 我感觉眼角有瞬间的湿热,然而下一刻,它已经风干了。 苏槿枫走后很久我都是同一个姿势僵坐在凳上,没点上灯,屋里阴暗岑寂。仿佛黑暗是我与生俱来的同伴,处在其中如此自然安心。 只是一个人而已。 腹中有些微绞痛。每次心里伤痛,肚子便会疼得厉害。我慢慢曲起膝盖,抱膝而坐,心一点一点冷下来,坚如磐石。 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在这一刻里,我不想见光,也不想再有任何动作。 我坐在窗边,听见房门轻巧开关的声音,唇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沧浪,你回来了。” 身后没有一点声响。 我转过身去,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看见我在你房里觉得很意外,还是心虚了?” 月光明亮,照进窗棂洒在地上一片白晃晃的,映得人眼睛干涩。他的脸却隐在暗处教人看不清楚,只是一再沉默不语。 心里有一根刺搅得我疼痛不已,我于是笑得愈发灿烂:“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明日我便要入端静王府,成为小王爷的侍房了,你们是不是很高兴?” 我又等了一会,见他还是立在那里不说话,愈发恼怒起来:“你不说话算什么?!这些难道不都是你们所期望的?!利用我引来刘易安、苏槿枫,再一个个地把我逼入这种境地,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想在这浮碧阁里悠悠闲闲地过日子,你们为什么就不放过我!” 见他仍是不言不语地站在我身前数步远的地方,我怒极,一把上前揪住他的前襟吼道:“你说啊!你……”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心像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疼得快要窒息。 他轻轻挣开我的束缚,又退身回到暗处,声音有些沙哑道:“对不起……” 我猛地伸手捂上他的嘴,掌心感觉到他的温度,闭上眼再睁开,我毅然抽回手,整整衣襟,冷淡道:“带我去见你每晚去见的主子,我有话要和他说。” 或许镜辞捡我回阁里一开始的确是出于好心,可是刘易安回到本家后对我大张旗鼓的寻找让某些有心人发觉了我的价值,于是我被轻易推上了红牌的位子。而对于突然出现的沧浪,按镜辞的性格,他绝不可能仅凭我一人之辞就将一个来历可疑的人留在阁里,特别是我的身边。若非查清了他的身份来历,又或是受了某人的指示,镜辞不会任他留下监视我。自从沧浪住下来,我无意间发现他时常瞒着我用信鸽和人联络,更甚至于时常离阁不知所踪。而在刘府的那晚,若非是受人命令或是阻拦,我不信沧浪真会因事一夜都不来寻我;而镜辞派给我的暗卫,却一个都没有现身。 我一直没有挑明这一切,是以为我若不说明,便可以一直躲在阁里不去面对。不想见到熟悉的一切再次颠覆,不想再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世间游荡,有些事,经历一次也就够了。于是天真地想让一切假象继续下去,以为自己也会继续这安宁的幸福。 可是错了!全错了! 指甲深陷入掌心里。 我在飞檐走壁的沧浪怀中,睁大了眼睛看这脂粉铅华、歌舞升平的乱世,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沧浪将我带至一处鼓乐笙萧的场所。 我有些傻眼。和传说中超级大BOSS会面的地方,不是某某洞穴石室,也不是某某偏僻小院,居然是南城里另一家有名的妓馆——寻芳院。只不过这里和浮碧阁不同,经营的是女人的皮肉生意罢了。 我坐在红漆描金凳上,视线被一张镂空流云百福香木隔断遮挡,但阵阵□还是不断从隔断另一边传出。 我看看自从进屋禀报后便一直站立如松目不斜视的沧浪一眼,嘴角上扬,拿起桌上描金流云乌嘴茶壶——猛地向下一掷! 瓷器碎裂的声响在这暧昧放荡的室内格外突兀。 隔断另一边静了一会,不多时,一列女人从隔断后迤俪而出,个个妖娆多姿妩媚风流,却都很一致地用烧得出火的妒恨目光盯着我而后鱼贯而出。 我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实在好笑:如今这世道,女人不光要防着女人,还要同那些长得漂亮的男人争男人,实在辛苦得紧。 “进来。” 隔断后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不辨喜怒。 心跳陡然加速,我强自镇定下来,尽量从容自若地起身,不理会沧浪略显担忧的眼神,自顾绕过隔断进入内室。 入目的首先是一幅横挂墙上的春宫图,一男一女姿势放浪纤毫毕现。 我尴尬地别开眼,面上微红,这才看见四柱红木牙床上襟口大敞笑得邪气的俊美男子。 他靠在金钱蟒刻丝靠枕上,长发披散不加修束,一手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见我进来姿态慵懒地笑道:“怎么?艳冠上阳的浮碧阁红牌居然见了春宫图会脸红,传出去不知会令多少人笑掉大牙!” 我冷冷笑道:“红牌与否,不都是阁下的功劳吗?” 他眸光略沉,笑得愈发邪魅惑人。 我正暗自警醒,冷不防一股大力将我吸近他身边,再被他一把抱进怀里。 他一手紧箍住我的腰,一手暧昧地抚弄着我的头发,口中热气喷在我耳旁肌肤上,笑意盈盈:“那就让我见识下你这红牌的功夫是否有传言的那么好,嗯?” 我僵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脑子倏然间一片空白,突然急中生智,一时窃笑起来。 “你笑什么?”他手腕一紧,扯得我头皮发疼。 我笑得妩媚开怀,忽视头上阵阵痛感,抬起头,努力抛个媚眼给他。貌似看到他眼角抽了抽。不管了。我继续媚笑,眼中水波流转,纤细白皙的手臂揽上他的脖子,凑到他唇角边不足毫米处,盯着他深潭般的眸子低语:“那么大人想要何种姿势?” 他微愕,眼中笑意加深,冷光犹甚方才,松开我的头发,改为将手探进我衣服里抚弄:“这样如何?”说着,手在我胸前茱萸处拧弄一下。 我身子一抖,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感从脊梁一路传入大脑,不觉低吟一声。眼见他眼中燃起欲望的火光,脑中警铃大响,忙软下身子伏在他胸膛上,一手照他的样子在他胸前流连戏弄,另一手攀住他肩膀,凑到他耳边柔声细语道:“若是小王爷知道你我有了这般亲昵会如何?” 他笑意渐冷,扯下我在他胸口肆虐的手道:“你倒也不笨。” 我得意地笑:“多谢夸奖。” 他笑得阴冷:“不过聪明人大都活不长久。” 我微勾唇角:“那就要看阁下的意思了。” 他哼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再找人代替?” 我松口气,知道他对我的杀意暂时消了,坏心又起,抚着胸口做小生怕怕状:“我好怕呀~~~~” 见他面色不豫,我忙正经下来,道:“复制品怎么也比不得真品吧?何况你们花了这么多力气将我捧成红牌,若只是要我周旋在他二人之间也倒罢了,如今却要我进入王府以至断了刘易安的念。若不是你们和那苏谨枫达成了什么协议便一定是要我查出苏谨枫什么机密,最不济也要起个烟雾弹挡箭牌的作用,否则不枉费了你们一般辛苦周旋。如今箭已在弦上,若是临阵换人,以苏谨枫的机敏会察觉不到吗?我不想知道你们有什么勾心斗角,你只需要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事成之后将我平安接出王府就行了。”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39 章 他懒懒倚在靠枕上笑:“你倒还算有脑子。不过那小王爷对你情深如许,你忍心负他?” 我笑得无所谓:“他不也负过我?如今不过两不相欠罢了。” 是的,不过两不相欠罢了。脑中突然闪过苏醒深沉的背影,心口莫名一紧。到底我们之间,谁亏欠谁更多呢? 他笑得狷狂,搂过我道:“那你就放心去吧,该做什么我会让人告诉你。不过……你若失败又该如何?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我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干笑道:“我身无长物,你总不能让我以身相许吧?” 他眸中亮光一闪:“那你就把自己卖给我吧。若是失败,今后你莫要再想摆脱我的摆布。” 我吓一跳,忙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他眸色渐深,语气里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严:“我可不认为那是玩笑,你记住了!” 我僵住身子,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许是见我面色不佳,他轻笑一声拉过我的手道:“既然说定了,先收些利息也好。”说着就往我颈边凑上来。 我慌忙抵住他靠近的胸膛,不悦道:“阁下似乎忘了一点……” “什么?”他吃吃笑道,手还不安分地想往我衣内探去。 我抓住他四处活动的右手微笑:“我也是个男人。” 他定定看我一会,突然大笑起来,声震屋宇。 我无语,有那么好笑么? 挣脱掉他的手,自己下床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我提步欲走。 他突然收住笑,在我身后懒懒道:“我叫楚云飞,以后若要见我,将此物交给城东杨记玉器店的掌柜。要做什么我自会派人与你接洽,在那之前你只要赢得苏谨枫的信任就好。” 我收住步子,转身笑道:“他最信任的人只有他自己。” “无妨,你只要做个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就行了。”他随手丢来一件小巧的木牌,自己拉了拉床柱上一根不起眼的细丝,众多美女又鱼贯而入与他纵乐起来。 我看了看手中乌木制成的牌子,上面细致地雕刻着一只口衔明月的苍狼,其张狂不羁俯视众生的姿态,倒和这楚云飞相似。 出了内室,抬眼见沧浪略略担忧的黢黑眸子,无声微笑了笑,而后道:“你以后还是别再跟着我了。就算要监视,还是换个人吧。我怕自己不习惯。” 他原本便没多少表情的脸,一下子有些苍白。 我心痛了下,暗骂自己狠心,却仍是笑着道:“虽然相识一场,也算不上什么朋友,以后还是莫要再见了。后会无期。” 言毕,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怎么都是不可能友好的关系,还是干脆断了好,别再害人害己。 我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被人欺骗利用。 出阁 第二日清晨,朝雾弥漫,入之则令人不辨方向,如入迷途。 想必今日过不多久,镜辞便会昭告上阳浮碧阁红牌小倌梦兮嫁入王府为内侍的消息吧。 我站在浮碧阁门前与众人告别,微笑着想到。 相思红着一双眼睛固执地要跟着我去。 我把他拉到一边正色道:“我此去前途未卜,王府里多的是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你若跟去只会使我碍手碍脚。” 他眼里一下子冒出水花,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我叹口气,想起此前那个痛得冷汗淋漓也未曾掉过泪的倔强孩子,再看眼前这个水一样的人儿,不由软下心肠好言安慰道:“我已经拜托镜辞将你收作贴身小厮,从今以后由他照顾你。你不是倾心于他吗?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 他笑容一下子苦涩起来:“阁主心里早就有人了,相思也从不敢奢望什么,只要能远远地看着阁主就好。公子对相思有救命之恩,相思无以为报,只想好好伺候好公子。” 我一怔,随即也苦笑。 情之一字最是让人自苦。相思心思其实甚是通透,性子又倔强,他决定了的事是劝不回了。况且我也确实需要一个心腹跟在身边,以应付王府内各种势力倾轧。也罢,让他跟去也无妨,我只尽力保全他罢了。 既想通了,我于是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既如此,你去和他道个别吧,这一去不知时日几何方能重逢。” 相思点点头,径自去了镜辞身边。 我无心多看,方转身,便见青云抱臂倚在朱漆雕花圆柱边,面无表情,姿态寂寥。 他今天穿了一件珍珠白软烟罗深衣,长袖在晨风中起起落落。整个人立在那里,似乎随时便要融入这浓雾中去,失散身形。 他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着不知何处,眼神苍茫平静。 我走上前去,方要开口说些道别的话,他却先我一步开了口:“今日祝福别襟,明朝转瞬天涯,自己多珍重,莫要耍小孩子脾气。” 我微微启唇,却发现找不出什么话说,于是只微笑着点点头。 或许这便是朋友间的默契,无须多言,彼此都已经知道对方的心意。哪像情人间弯弯绕绕的曲意多疑,倒不如这知己让人心底来得平静安逸。 我回首望去,相思已经和镜辞道了别,神情微微黯然地立在王府派来的青绸翠幄马车边,于是和青云摆了摆手以示告别,径自向马车而去,经过镜辞身边时,不无恶意地低生说了一句:“这是你欠我的。” 借着相思的扶助踩着凳子上了马车,我回身望见镜辞来不及收起的苦涩笑意,微微勾唇:“有空的话,还愿与君共饮一杯热茗。”随后不看他反映,我转身掀帘入了车厢内。 一人手捧书卷倚壁而坐,此刻抬眼向我看来,笑容温润如玉。 苏谨枫,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 “小溪,对不起我来晚了。”说这话的男子面容模糊然而语气温柔,“等很久了吗?”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0 章 我似乎是笑了:“没有,我也刚到。” “是吗?” 男子语气略有失落,下一刻突然换成一副目眦欲裂的狰狞模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猛地睁开眼,我只觉胸中如鼓槌激撞,额上冷汗涔涔,却仍是下意识抿紧了唇忍下冲到嘴边的惊呼。 “什么了?” 温和清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我略有些茫然地看向他,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一时醍醐灌顶。是了,我是在去往王府是马车上,这几日忧思过重,几乎夜不成眠,上车后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怎么会梦见这样的事呢?往事已成风絮,徒留伤感而已。 见他眸中似有探究之色,我忙坐直了身子微笑道:“不过是被梦魇住了,小王爷不必为梦兮挂心。” 他唇边漾起浅笑:“梦兮如今也是我的人了,待你自然会与平日不同,挂心也是常事。” 我勉力笑笑,脸色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向来认为是自己该得的、想要得到的,即使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就算他不用相思来威胁或是警告我,也一定有其他的方法逼我就范。我们还真是相象的人啊。对我,他定是势在必得。 我靠上绵软的车壁,略略合目,道:“到王府还有多久?” 他的声音似从远处传来,缈然回荡在耳旁:“还有一柱香时间,你若是累了,休息一会吧。” 我仍是强撑了困意道:“不了,睡多愈乏,未免懈惫了。” 他移身坐到我身旁。 我忙撑起身子,他握住我右手止了我的动作:“你就好好坐着吧。” 我颇有些惴惴地应了是,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只是现在人困意乏,怕是难躲一次骚扰了。 他低头把玩我的右手,半晌,突然道:“掌心的印记怎么没了?” 我一呆,随即想起他是指我手心那两朵梅花印记,于是道:“用了些药水涂上遮掩了,不用特制药水是洗不掉的。这样也不容易看出来。” “是怕被我找出来吧。”他语气淡淡的。 我说不出话来。 当日青先生曾见过我掌心印记,也曾问过我是如何来的,我自然是一无所知。 只是现在想起来,那时青先生神色颇为古怪,似喜似悲,如痴如狂。 待到我问及他,他方说那是用银针蘸了一种梅家特制的药水刺出的梅花刺青,并非是我原先所想的什么胎记,乃是属于梅家人特有的标记。 我闻言顿时心有恻恻。 怕是那梅落影为满足自己占有欲给杜梦月刺上的所有物标记,就跟盖章定印一般。一想及此,我忙向青先生打听可有消去之法。可是他道除非割皮去肉,否则一生都无法消除,但却能用他自制的一种药粉和水后涂上加以遮掩。只要不用另一种药水洗去,寻常看来与常人手心并无二致。 那时让青先生给涂抹了上去。后来变故陡生,倒还没忘记将药方和两瓶不同功效的药水带出来。可惜后来半途遭刘易安劫来此地,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上,倒除了有青先生手迹的医本因为贴身放置着一直随我漂泊。 这时想来,或许那时的确也是怕苏、梅二人明里暗里的寻找吧。 见我沉默,苏谨枫抬首笑道:“这东西看着碍眼,遮了也好。” 我心头如乱麻一般滚作一团,往事方才一时涌上来,情绪颇有些起伏不定,这时也不知如何答话,只看着他兀自笑得舒畅愉悦,心头一动道:“苏醒,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他漫不经心用十指与我右手十指相扣,掌心相抵,道:“是呀,我要了你干什么呢?你又呆又笨又不可爱。有时候像只小刺猬扎得人心里生疼;有时候又固执得要命让人恨不得打你一顿解气;有时候明明贪生怕死得很却又非要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有时候又心软天真,别人对你一分好,你便恨不得还了十分。你说,我为什么要你这么个磨人的小东西?” 我一撇嘴:“谁知道你哪根神经搭错了?既然知道我不好养,那还不赶快停车放我回去?” 他手一紧,眸光雪寒:“你敢!” 见我被他冰冷的口气吓得一呆,他放缓了口气,轻轻在我指尖烙下一吻:“可我就是喜欢看你的眼睛:有时候呆呆傻傻,有时候迷蒙天真,有时候又明亮如镜,有时候坚硬如铁,有时候又意气飞扬志得意满让人简直移不开眼睛……你说,这样的你,我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不爱?” 我脑子一片空白。他竟然……竟然在向我告白?!O<B>/<B>!我是不是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 见我傻傻地张大了嘴,他低低笑了笑,贴近身搂过我,唇便覆了上来,仍旧是冰凉柔软温柔深情。 我青涩地不知该怎么回应。 来到这个世间这么久,自从和寻欢……后就不是什么处子了,吻也不是没有过,可是在他面前,我却总像个青涩的孩子,常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 他的舌探进来逗弄着,却不激烈。 唇舌绞缠中我只觉骨酥体软呼吸困难,下意识攀上他肩膀,抓紧了这块在汹涌而来的欲望中唯一的浮木。 “呵……小溪好热情呢!” 他闷闷地笑着,我只觉身子像是泡在热水里快化开了,只能无助地半阖了眼睛任他为所欲为。温热的吻从唇角渐渐蔓延到颈项、胸膛…… 等等!!! 我恍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正衣襟大敞姿态撩人地窝在他怀里,白皙的胸膛上几颗红色“草莓”鲜明地刺目,吓得赶紧一把推开他拉拢了襟口。 好险!差一点就割地赔款损失惨重了! 我抚着红潮漫布的脸恨恨地丢个卫生球给他,他却笑得一派自然,丝毫不见欲求不满的样子:“小溪对我如此暗送秋波,是想要继续吗?” 这个色狼! 我慎之又慎地向角落里缩进去半尺——刚好在他可以触摸得到的范围之外。 怎么说他如今也是我的衣食父母,还是不要老虎嘴巴上拔毛的好。惹恼了他,依这人笑面虎的性格,后果是很严重滴!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1 章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外面齐声道:“臣等(臣妾)恭迎小王爷回府!” 苏谨枫整了整微乱的下裳(?)笑睨了我一眼,不再多言,掀帘下了车。 我也忙跟在后面钻出车厢,旁边伸来一只手臂,我搭着它下了马车,转身才发现是苏谨枫笑得志得意满站在我身边,我们面前正浩浩荡荡跪了一干仆妇奴婢小厮侍卫,领头几位却俱是身着美服华冠神情或恭谨自持或掩不住顾盼神飞的俊男美女们。 苏谨枫负手微笑道:“都起来吧。”而后牵了我的手对躬身行来的灰衣中年男子道:“管家,这是新入府的梦兮,一应起居衣食都由你调度安排吧。” “是,老奴省得。”男子语气不咸不淡,倒听不出什么谄媚逢迎的意思,该是个通事理明进退的人。 那几位美人中一位打扮最为端丽的妇人徐徐向我走来,笑看着我道:“这便是王爷新近中意的人吗?果真是姿容绝世的妙人儿呢!” 我心里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警醒,面上却展开笑颜道:“姐姐谬赞了。梦兮不过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姐姐丽质天成?” 苏谨枫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好戏,似乎极其乐见我与他姬妾们互打太极。 在心里问候了这狐狸的祖宗一百零雅,却都是粗使小厮,负责院内的打扫等事务。 我等他们一一介绍完毕,便道:“在我跟前服侍很简单,你们只要尽心做好自己本分工作,我决不会为难你们,可是有一点你们要给我记住了,我的院内从不养别人的狗,如果被我发现你们有二心,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最恨的,便是吃里爬外的混帐!” 四人忙都又坦承一番自己的忠心。 我知道这不过是个没什么威力的震慑,也不想多说什么,于是道:“你们都下去吧,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我有事自会吩咐你们。” 四人于是又散去。 我转向一直在旁看着这一切的敬伯笑道:“让您看笑话了,梦兮初进王府,实是有些虚张声势了。” 他只淡淡笑道:“公子聪慧,府中一切必有机智应对。公子既已无事用到老奴,容老奴先行告退。” “您慢走。”我将他送至院门处,目送其离去。 很奇怪地,这个人给我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仿佛前生相识梦里相遇,没来由地尊敬他信任他。 摇摇头,我缓步走进屋内。 夜探 进府后几个时辰,相思回到了我身边,正是临近傍晚、华灯初上的时候。 不多时,如意和如歌各托了一个沉沉的乌木托盘来到我跟前。 我看着盘内锦绣团簇珠光宝气疑惑道:“这些是什么?” 性子较沉稳的如意道:“小王爷吩咐下来,请公子着装赴宴。” “赴什么宴?”我一边问,一边看着盘内那件花纹繁复色泽亮丽触手柔滑的水兰色袍服和另一个盘里那些麒麟含珠玲珑璎珞、镶丝宝石金玉带等一应配件,眉头不觉微蹙。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2 章 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奴婢不知,小王爷只派下人来吩咐奴婢们伺候好公子。请公子更衣。”如歌这小妮子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平静得紧。 “哦,那好吧。”我挫败道,伸开双臂任由她们将我身上那件从阁内穿出来的湖水色滚淡烟堇边长袍褪下,只留下雪白的里衣,又从盘内取出那件袍服,抖展开来为我穿上。 相思站在一边插不上手,略微局促地看着她们为我忙碌。 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他的脸色这才好转些。 如意绕到我身后,将我按坐在妆台前描眉画黛,我竟挣不过她,只得由她去了。幸好她尚有些分寸,只是淡淡几笔,将我一双眉画得更为修长、脸色略施脂粉显得稍微红润些罢了。如歌则在我身后轻巧地为我挽了个素雅简单的发髻,见她正要将一支金凤衔珠簪子□髻里,我忙叫住她:“等等,用这支吧。” 从梨木妆匣中取出沧浪那日为我寻回的嵌珠琉璃碧玉柳叶簪,递给了她。 如歌愣了愣,忙换下手中簪子,接过我手中那支重新为我簪上。 如意拿了条和我衣服同色镶南海珍珠云纹腰带来为我系上,边惊叹道:“公子,你的腰真细呢!” 我无语。 偏偏相思还在一边道:“那是,我们公子天生丽质,腰身可是阁里最细的。” 我瀑布汗…… 给了如歌额头一个暴栗,我又瞪了相思一眼道:“你们公子我也是个男人!给点面子行不!” 如歌揉着额头一脸苦色地嘀咕:“明明就是比我们姐妹的腰都细嘛……” 我看相思和如意也是一副忍笑的样子,叹口气,遇人不淑啊! 相思我是当弟弟来疼的,至于她们二人,我并不想灌输什么人人平等的思想给她们,只让她们认为我是个宽仁待人的主子就足够了。这府里人心叵测,我并不真正相信她们,但现在暂时必须依靠她们,这便是现实。 一番笑闹过后,如歌将托盘捧到我眼前,如意含笑道:“这是小王爷给公子预备的饰物,公子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我选了块蓝田镂空珠玉佩系在腰间,垂下一条长长的泛着淡蓝荧光的流苏络子随我行走间荡漾,如水般流泻飘荡,看得三人都直了眼。 我得意一笑,长袖一展道:“如何?为本公子风采所倾倒吧?” “梦兮风采绝伦,本王确是为之倾倒。就不知梦兮如何来解本王这相思之苦?”戏谑的语气在我身后突然响起。 我看着面前几人面色大变慌忙朝我身后伏身跪倒,施施然转过身去优雅一礼:“梦兮见过小王爷。” 抬眸看他,不期然望见他眼中惊艳和宠溺,清浅一笑,潋滟风华,耀人眼目。 “梦兮……得你如此,夫复何求?”他轻轻喟叹,语调不尽缠绵低回。 我微微一愣,心里隐隐抽丝般疼痛起来。 窗外斜阳将隐,暮色苍茫。 我同苏谨枫一道下得车来,只见得彩带招摇,车马人流不息,处处透着喜庆热闹。立时便有青衣小厮迎了我们进去。 前后两次到得这里,心境身份已是大不相同。 我微微抬头,门口大红薄绸竹骨灯笼上斗大的“刘”字,在风中轻轻摇晃,无限寂寞。 我看着走在身前半步的苏谨枫,头戴金丝嵌玉冠,身着右衽交领广袖长衣,一色月白。来往人流不断行礼打招呼,却只见他行动举止间尊贵温雅,气质天成。笑容总是淡淡的,衬得如玉面庞更显俊秀不凡。不少女眷男倌们偷偷拿眼觑他,连带着我这个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无辜受了许多注目礼。 目不斜视目不斜视……我什么都没听见,更没听到什么“不知好歹妄想飞上枝头的麻雀”、“恬不知耻的狐媚子”之类的话…… 说起来,上阳城目前最红火的消息便是王府和首富的结亲,可是成亲仪式上正牌王爷却不见踪影,唯一的继承人苏谨枫小王爷又姗姗来迟,这其中意味,实在让人玩味啊…… “去那里坐吧。” 苏谨枫突然转过身来温言笑道,一手拉了我向一桌人走去。 “你这算是试探我吗?”行进途中,我看了看前方最为热闹的人群,浅笑吟吟低声问道。 “算是吧。”他回眸似笑非笑道。 满庭的灯光似都洒落在他眼里,其间跃动着的璀璨光芒,竟似掩着一丝顽劣的孩子气。 我失笑,任由他拉着向身着大红喜服的那人而去,叹,终究命运多舛,我与你之间,究竟谁是谁的劫数? 位于首座的刘素远远看见我们,早已含笑立起身来,长须轻抚躬身道:“草民恭迎小王爷!”面上看不出丝毫被人甩了面子的气愤和尴尬。 一众人等也忙纷纷起身行礼,场面一时有些人仰马翻的热闹。 其实以苏槿枫尚是端静王世子的身份,刘素较他年长许多,本不应由他行此大礼。但端静王爷早已不管辖地琐事多年,一切事宜大都交予苏槿枫做主;但要细较起来,这其中更有当今圣上——景帝的缘故。 “景帝”此号并不与结算功过的谥号相类似,只因其登基年号“景弘”而被臣民尊称为“景帝”而已。这位圣上虽励精图治,文治武功可堪彪炳史册,然而后宫多年无所出,甚至连个公主也没有。这大崆皇室历来人丁单薄,如今算下来竟只剩下端静王一脉嫡亲皇族,景帝又极为赏识苏槿枫的才干,常言:“吾得槿枫一人,可安天下!”(某夜星星眼状:好暧昧的话啊……)言辞间隐然有过继他为太子的势头。于是这“小王爷”的尊称便早早传扬开来,而苏槿枫竟也毫不避嫌,大方接受了。也难怪刘素这老狐狸不光让儿子娶了端静王的小公主,还肯当面如此折下身段。他所行的礼节虽非正式隆重,但也是足表恭敬顺从了。 苏槿枫笑着和一群老狐狸寒暄。 我略略偏头,便撞见刘易安闪着嫉恨、不甘、痛楚的眸子。 他今天穿一身绣金大红喜服,愈发称得身形修长挺拔、英气不俗。只是这火热的颜色却也衬出了他苍白的面色。 见我望过来,他欣喜地踏前一步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颓然止住了,捏着手中白瓷小杯直至骨节泛白尤然不觉。 再叹。 他如今定是以为我是个薄情寡性的人。刚拒绝了他的真心,转身便投向了另一个更尊荣显贵的人怀中,甚至到了他的喜宴上来碍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顾念着旧情的样子。 苏槿枫,你倒也真是居心不良。还是,你内心深处,仍然对能把握我有着不安和不置信呢? 我正想笑,一杯碧色澄透的酒递至面前:“梦兮公子得觅良人托付终身,怎么也不和故人喝杯酒庆贺一下?” 抬起头,果然见到刘易安略显阴沉的脸。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3 章 对上次的事我仍心有余悸,此时不由不安地看了看面前的酒液,再环顾四周:该死的苏槿枫,这个时候居然跑上位坐着去了! 我愤恨地瞪向某个笑得毫无自觉的男人,难得他竟似是感应到我的视线,向我扫来一眼,浅笑盈盈:“梦兮,怎么还不过来拜见老爷子?” 我如获大赦,急忙用眼神恰到好处地向面前的人表示了点点礼貌的歉意,而后优雅迅捷地闪到他身边屈膝行礼:“梦兮见过各位大人。” 反正这里官商混杂,这么叫也不会得罪谁。 刘素看着我,微微眯起眼:“这位公子好生面熟,莫不是浮碧阁那传为天人的梦兮公子?” 我不由腹诽。咱们不久前才见过,你老人家还用□暗算过我,这会倒不记得有这么一茬了,果然是老狐狸。 苏槿枫笑笑牵过我的手:“梦兮是本王新纳的内侍。” 内侍其实是这里男宠一类称呼,不过较一般没名分的男宠地位略高一筹,但在内侍之上还有侍房、侍卿等类似男妾的地位。尤其是侍卿,其地位不光是暖床的妾侍,还可入主人书房协助处理事物,地位算得上极高了。 也不知这苏槿枫打的什么主意,让我做小也就罢了,竟然还是最小的!却又偏偏在人前对我摆出一副恩宠甚隆的样子,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快来陷害我吧!” 郁闷!!! 我趁人不注意,再次狠狠鄙视了他一眼。 小心眼的臭狐狸!!! 刘素就坐的那一桌人有老有少,却都是色中饿鬼一般,听了苏槿枫的话,一个个均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交换了几个心照不宣的暧昧眼神。 一个面色白皙身材富态的中年男子甚至恭维道:“小王爷果然是少年风流,品位不俗啊!” 我晕!什么叫“品位不俗”?我是物品吗,要你们来慢慢鉴赏?! 苏槿枫闻言,只是把玩着我修长纤细的手指低笑:“别看他现在这样,平日里可是任性得很。” 我看着那几个色老头和色大叔再次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一阵头大,他们又联想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地方去了!可恶的苏醒,你一定是故意的! 我正不尴不尬地立在那里暗暗诅咒着,忽见刘易安从侧座立起身来,执杯微笑,只是那笑容仿佛是一张面具,毫无生气:“小王爷如今美人在怀,可方便受草民一杯水酒?” 苏槿枫笑意清冷:“大公子今日与舍妹喜结良缘,本该由小王敬你一杯才是。如今你我亲如一家,何必再如此客气?” 刘易安面上笑容顿了顿,方道:“那妹婿敬大哥一杯,祝大哥与这位梦兮公子举、案、齐、眉!”而后仰脖一饮而尽。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其中辛酸苦涩的意味,让我都不忍目视。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非要给他若即若离的希望?我果然是个残忍的人呢。 苏槿枫亦起身执杯笑道:“小王也祝妹婿与舍妹夫妻二人琴瑟和谐。”言毕,也是一口饮尽杯中液体。 不明真相的众人只在一旁哄然叫好,几个油头粉面的锦服子弟甚至一直冷眼旁观的刘易全这时也上来撺掇刘易安,频频向他敬酒。刘易安亦是来着不拒,统统笑纳,眼底却是黢黑一片,暗不见底。 我看着只觉心堵兼且愧疚,不由靠向苏槿枫耳语道:“我乏了,先回去罢。” 他回身搂了我的腰,凤目微阖,打量我半晌,方笑道:“好,你去罢。” 我欲要行礼告退,却被他突然扯住袖子往他身前一带,而后在我唇上轻啄一口:“回去记得想我。” 席间众人见此光景,又是好一阵击箸笑闹。 我窘得面色通红,急急告了退便拂袖离去。 苏槿枫,你好……好得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如此轻薄,急着宣告对我的占有权,难道是你真的在害怕? 一想及此,原本气愤的心情突然又大好,我忍不住笑了。 夏季的夜晚繁星闪烁,靛蓝的天空一条乳白色星带蜿蜒过天际,有种似曾相识的美好。(某夜语:请诸位参考番外——现世安稳) 深吸口气,我紧了紧银绣织锦披风,登上王府候在角门处的华盖璎珞马车,思绪随着马车行进的些微颠簸而晃动,不防一人突然掀帘闪进车来。 我一惊,方要叫喊,已被人捂住了嘴压低声音警告道:“别喊,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看着面前黑衣蒙面身形稍显单薄的人,一双略有些熟悉的眼睛波光潋滟明媚动人,略微忖度,点了点头。 来人松了口气,松开手上下打量我一阵,道:“看来你过得不错,师……是小王爷强迫你进府的?” 我笑了笑:“不是,是我自愿的。”只是并非得以而已。 他似是一阵惊愕:“你爱他?” “不爱。”我答得干脆。 “我明白了。”他轻轻抚掌,一双眸子小猫似的眯起来,漾满了得意与恍然。 我好笑地看着他,心底浮上一股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感,忍不住问:“你我似曾相识,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他一愣,眸子突然黯淡下来:“我都忘了,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我愣愕。 知道我失忆的人不说少,但也绝对不多,他这番话若有所指。莫不是梅落影的人?应该不是。他言谈间更多是对故人的担忧与怀念,是友非敌。可是为何随便来个人都知道我的过去,老天,你真是看不过去想玩死我吗? 我无语问苍天。 况且若是连这么个心思单纯的人都了解我如今处境,梅落影不是更了如指掌?可是他就算知晓,怕也不会在意吧。 我微勾唇角,却很是僵硬。 马车一直在行进着。 黑衣人和我相对沉默地坐了会,探头看了看窗外,笑道:“小王爷对你还算用心,那些影卫们看来都察觉了呢。这样我也放心了。” 我觉出他话语里似是与苏槿枫极为熟稔,正想细问,却见他动人的晶亮眸子中突然闪过一道波光:“我要走了,多保重。”语毕,突然倾身向前,隔着面纱吻上我的唇,而后笑弯了眼道:“莫要委屈自己,小溪。”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4 章 我一震,还未及反应,他已经又掀帘飞身出去。 下一刻,窗弦被人轻轻叩响:“公子没事吧?” 我略略沉吟,道:“无事。刚才的人你们为什么不阻拦?” 外面的人略微迟疑道:“他的身手看起来似是小王爷故人,属下不敢拦阻。” “你是谨言?”我这才从这略略低沉和不满的声音中听出他来,惊讶道,“是他派你跟着我的?” “这不过是属下的本分。”谨言淡淡道。 我于是不再和他说话,靠在车壁上微微休息,恍惚想起那双明媚的琥珀色眸子,轻声叹息:你又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呢?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来纠缠我的过去不放呢?我原本,只是想快乐悠闲地过日子啊…… 问情 我一路思索着漫步走进小筑,感受风过疏林、月挂楼头,即使身心都有些倦怠,这种静谧的时候心情还是很有些舒朗。 望见小筑里一点朦胧的灯光,忽然觉得这陌生世间突然也不是那么让人心冷无力。 至少,有些人,总还是惦着自己的。 刚迈进门,便见相思、如意和如歌三人迎上来。 相思接过我解下的披风关切道:“公子可要沐浴?” 我含笑点头,任他和如歌一起下去吩咐布置,又想了想,对如意道:“给我拿壶酒到浴房里吧。” 如意担忧道:“饮酒伤身,公子还是多顾虑些自己吧。” 我微笑道:“不妨的。” 她看了我许久,终于还是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我走进水汽蒸腾的浴房。 原以为最多不过是在这房子里安置一个较大的箍金红木圆桶便罢了,谁知竟是个汉白玉砌成的方形水池,四角都有一个金色穿鼻环的异形兽首,汩汩清泉便从它们口中倾泄而出汇入池中,冒出阵阵白烟。 我让侍女们都待在外面,自己宽衣解带缓步走入池中,温热的水漫过肩头,带来让人不禁想为之一叹的舒爽慰藉。 我那黑得艳丽的厚重鸦色长发散在水中,纠结出一片旖旎光景。 我兀自靠在池壁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我怎么忘了,这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我虽不是享乐至上主义者,但面对这样奢华的场景,也还是有些飘飘然的。 唉,若是以后离开了,少不得会想念这样珠玉如泥金做铁的日子吧? 长吁短叹一番,我侧头发现池边搁了个乌木托盘,里面置了一套青玉酒具。 笑笑,我转身双臂趴在池沿,拿起酒壶自己斟了杯酒,看着白皙漂亮的右手中那只远山青黛色泽的酒杯映着池边明亮的灯火,于清透中泛着流动般的波纹,自己失了会神,而后自颈上取下一条银链,将上面缀着的一颗祖母绿的宝石从顶部轻轻一按,一点粉末从里面弹出落在了杯中。 我轻微晃了晃杯子,看着澄清的酒液犹豫了下,终究一饮而尽。 镜辞说,这是天下最好的□——“柔情”。中药之人□勃发时却并不显得激烈,看起来就像是自然而发的一般,药性也不伤身,最是无害,也最是适用来——勾引某些人。 叹口气,我搁下杯子,头枕在池边□光洁的手臂上,感觉馥郁辛辣的酒液滑落腹中,有些昏昏欲睡。 苏槿枫,你怎么还不来? 反正这一关迟早是躲不过的,还不如我自己先他行动,让他放下戒心。 什么时候,我也成了需要用肉体进行交易的人了?当初那么骄傲的自己,沦落到这个世间,也就只能如此而已了吗? 说起来,被人OOXX这种事我对此还是下意识有些抵触吧,谁叫唯一的一次和寻欢的经历实在太惨痛,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让我实在是心有余悸,不得已还得动用□和酒精来自我麻痹。 我晕晕忽忽地想着,泡在热水里的身子渐渐软烫起来,视线也开始时清时楚。 糟糕,我怎么忘了,服了这种药再泡热水是会使药性加倍啊!!!!!!! 5555555555…… 尽管内心在不甘地哭喊,我的意识也勉强想要维持着清醒,身体却终究软得不成样子,渐渐滑入池中。 我无奈地望着没顶的水面晃荡的光线,气急败坏地想:MD,苏醒,你害死我了!!!! 哗啦—— 被人拉出水面的我使劲地呛咳出肺内的积水,泪眼模糊中只见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好笑地看着我:“你是怎么搞的,沐浴居然也会晕倒在池子里?” 我尴尬地发现自己正□地攀在他肩上,身子和他的紧紧相贴;他亦只穿了一间单薄的白绸里衣,沾了水贴在身上更显出精壮结实的身材。 彼此都处在一触即发的危险状态。 我此时竟还有余力去庆幸自己免了容易让人看出痕迹的蹩脚的勾引,只是抬起红晕漫布的脸双眼迷蒙地看着他:“苏醒?怎么是你?” “怎么?你还有别人?”环着我腰的手臂紧了紧,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皱了皱眉,低吟了声:“疼……”在他怀里略略挣扎起来。 欲拒还迎的姿态、状似无意的挑逗,以及为挑起男人独占欲而刻意的话语,合在一起便成了诱惑。 苏槿枫的眸子虽然情形,但肢体纠缠中他的喘息也渐渐加重了起来。 我见一时挣扎不开,皱眉低呵道:“放开我!” 他不放,转头看向池边的酒具,低头问我:“你喝酒了?” “不要你管!”我状似恼怒地大力挣扎起来,却被他铁铸般的手臂钳得难以动弹,“你放开我!”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5 章 “我不!”他一手制住我的挣扎,一手强迫般地抬起我的下颌。 我迎上他深邃的眉眼,还未及看清他的眼内神采,便被突然而至的炙热的吻夺去了神志。 “唔……嗯……放开……我……“ 不同于以往浅尝辄止的吻,这个吻带了浓浓的□味道,激烈而霸道。 或许是醉了,我只觉心底某个地方渐渐酥麻起来,身子颤栗得不能自己,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仿佛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直到苏槿枫放开我的唇,喘息渐定,我仍吊在他身上发呆。 “在想什么?”苏槿枫抚着我的长发垂首问道。 我迷惑地抬眼,见他眼底黢黑,七分试探三分……讥嘲? 是了,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识不破我那些小把戏? 自嘲一笑,我突然觉得方才彼此之间肌肤相贴呼吸纠缠是多么荒谬的事,掩不去眼底一丝冷笑,我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刘易安的事对你的打击就这么重吗?”他口气渐重。 我在心底低笑,你这是在吃醋吗? “小溪,你的心不在他身上,你我都该明白的。”缓缓地,他叹口气,将下巴搁在我头上轻轻摩挲,“你心性凉薄,看似多情,却最是无情。你总是太过理智,一旦事情让你觉得脱出控制便干脆利落地转身逃跑,从来不留余地。若我不这样逼你,我永远也走不进你心里,就和那刘易安一样,若只会守在你身边等你自己发现,只会落得个被你遗忘的下场。” 我闭上眼,一时竟无法去反驳他。 温暖甚至有些烫热的年轻躯体贴着我,彼此胸膛相依,仿佛心跳都在一处跃动。多么奇妙的平静。这一刻,我甚至有些眷恋他带给我的温暖。 “苏醒,”我迎上他的眼,“我们做吧。” ————————————————————我是心如小鹿乱撞的分割线———————————————— 我只觉身子烫得厉害,几乎撑不住,某个功能陌生的部位极其让人别扭地精神抖擞起来。 谁知某人笑得十分温良无害:“做?做什么?” 我哀怨地瞪他一眼。 小样,你还跟我装。 我于是抬腿蹭了蹭某个顶在我腿上的硬物道:“你说呢?” 却只见他眸色一沉,嗓音沙哑道:“小溪,别勾引我,否则后果自负。” 我无赖地吊在他身上蹭着他的敏感,边在他颈上咬了一口:“随便你。” 当真是呵气如兰声线娇媚。 于是下一刻,我被某人一把打横抱起放在了池边的软榻上。 赤身裸体与人相对的感觉让我尴尬不安地侧了侧身子,却被已经脱掉衣物的苏某人一把按住在颈间咬了一口:“小妖精,这下害羞了,嗯?” 我斜他一眼:“不许这么叫我!” 我想我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人,以前看小说时一个人叫另一个人“小妖精”总让我有淫亵的感觉,那不亲密的爱人之间应有的称呼。说是床伴还差不多。 可是我和他之间也不过是这种关系,我为什么要介意?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其中关联,就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你……你在干什么?” 苏槿枫埋首在我胸前,闻言抬起头极其邪肆□地笑了:“你说我叫你什么好呢?要不就叫‘小刺猬’?”说着,伸出舌头在我胸前稚嫩的粉红茱萸上轻舔了一下。 “嗯……” 我被自己情不自禁的妖媚勾人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啊……苏醒,别这样……好奇怪……”我无措地推拒着他的头。 可是某人却不肯罢休,得寸进尺地一口咬住了我的红豆肆意揉搓,一只手还不规矩地爬上另一边拧弄:“怎么?这样不舒服?” “唔……不……要……啊……这样……太奇……嗯……怪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着,一阵阵触电般的快感激得我彻底成了软体动物,只能软在榻上任人为所欲为。 苏槿枫轻笑一声:“小溪,你真可爱,这还只是开始。”言尽,手上虽然动作不停,唇却一路向下,从胸口至腹部留下一串濡湿暧昧的吻痕。 我惊呼一声:“别……” 怎么可以……那个我自己都不太敢看的羞耻的地方……竟然…… 可是他只是邪笑一声,便俯下头,一口含住了那处所在! “啊!!!”我几乎快晕过去了,这比上次他用手抚慰那里的感觉又不太一样,我只觉得眼前色彩纷繁,思绪已经停摆,仿佛置身天国,又仿佛成了一颗在宇宙间激荡的流星,一往无前地奔向陨灭的所在。 陡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我的身子一下子彻底瘫软下来,眼角微微渗出激情的泪水,心底一片茫然的空白,失神地微微喘息着,空茫地盯着头顶纹饰繁丽的房椽梁柱。 苏槿枫倾身下来吻上我,他的嘴里还残留着我自己的味道,让我的脸腾地炸红了:他……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我羞愤欲绝地瞪着他,他却一脸不以为意地调笑道:“小溪的反应好青涩呢,这身子也是,敏感得很。”说着,在我的欲望顶端轻弹一下。 我吃痛地惊叫了一声,却只能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个地方在药性的作用下又耀武扬威地立了起来。 我……我还是死了算了! 正当我惴惴不安扭扭捏捏不知何为的时候,腿突然被他挤进的膝盖分开,被迫曲起双膝,形成任人鱼肉的诱人姿势。 一只手指带着温凉滑腻的黏状液体探入了我的身体。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6 章 我不适地扭扭身子,异物入侵却没有带来传说中的痛感,只觉得一点麻痒火热渐渐从后面升起,让我不觉吟咛出声。 他的喘息似乎又粗重了许多,却仍是带着笑在我耳根边道:“小溪似乎很有感觉呢,那里都咬着我的手不放。” 我羞赧地瞪他一眼,却不妨他在我身体里四处活动的手指突然碰到什么地方,一股比电击还要强烈到让人疯狂的快感陡然顺着脊椎直抵我大脑,让我几乎瞬间哭叫出声:“那里……呜……不要了……我不做了……” “原来是这里吗?”他若有所思的声音在我耳畔响着,竟又加进两根手指搅弄着,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那个地方,随即一阵又一阵让人难以启齿的快感从那个地方传来,我只能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极力扭动着身子想逃开那样过于激烈的快感。 “乖,别动,马上就舒服了。”他柔声在我耳边劝哄。 我泪水迷蒙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那些让人羞耻的手指全都抽了出去,体内突然空虚的感觉让我不自觉期待着什么,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委屈地看向那个伏身在我身上的男人,却突然感觉一个灼热硬直的东西抵在了我的后面。 “苏醒……”我惊惧地睁大了眼睛:“我不要了,太奇怪了……我……我们下次再做吧……” 只听他长叹一声,嗓音低沉沙哑性感撩人:“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我怎么忍?”说着,那个硕大而灼热异常的东西在我后面入口处轻轻戳了戳,“你不也想要吗?” 我带着哭音连连摇头:“我……我不知道……还是不要了……会痛……我受不了的……” “乖,你受得了的。”他将唇温柔地覆上我的,舌头伸进我口中翻卷挑逗,让我本就敏感的身体颤抖得不能自己,却不防那个硕大的物体突然温柔但又强硬无比地冲了进来! “啊——好痛!你出去……我都说不要了……”我痛得眼泪涟涟。 那里就算有了润滑,可也不是正常承受欢爱的地方,阵阵抽筋似的痛楚实在让我吃够了苦头。 “放松点,很快就不痛了。”被我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苏某人也是神情艰难地低声哄慰着我,额上覆了一层晶亮的汗珠。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尽力放松着身体,又被苏槿枫的手连续在敏感处逗弄,那里也渐渐适应了陌生粗大的硬物,逐渐变得柔软湿润,并且不自觉地吞吐起来。 “可……可以了……”我偏过头去,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场让人尴尬的情事。 苏槿枫轻笑一声,一只手穿过我汗湿的长发,抚过我的鬓角,将我的头转过来面对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灼不容逼视,:“小溪……”声音似喟叹又似满足,那深邃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似乎知道那是什么,没等我想明白,就被他突然的一个冲撞转移了注意,口中不觉发出破碎的呻吟,只能无助地攀着他的肩膀随着欲海的波涛沉浮…… 番外 辛未十一 卯时正,起床洗漱,回身看向那人,如玉肌肤露在被外,长发披散,唇角微弯,想是一夜好梦。 以前……的时候不觉得,而今看来,此人竟多了几分妩媚娇柔,性格也善变了不止一点。 纵身跃出窗外,至一僻静处练习身法,剑法尚不熟练,还应加强练习。 做杀手的本不需要花哨繁杂的招式,一击毙命即可,不成,下一刻或许就会身首异处。可那人不允,说是剑法帅气潇洒,硬是让镜阁主寻了本剑谱来让我演练。 本待不应,可看此人水汪汪期待的大眼睛,心软,答应下来。 辰时末,微热,拭汗,收剑回房,那人仍在酣睡,被子已被踢开,春光大泻犹自不知。 想起那日躲身于此人背后,看他与青云公子周旋,温润肌肤隔层轻纱与自己胸前相贴,一瞬间有些心猿意马。惊醒,收敛心神。 以前……的时候,从来不觉自己会被男人诱惑,更没想过会是他。 脱衣上床,那人自动偎上来,手足纠缠。 含笑看着此人,似乎可爱了不止一点。 想起此人昨夜邀自己同眠,却先自己红了脸。 本是好笑置之,面上不动声色。此人却不爽,试图勾引,却不知他那一副小狐狸模样实在引人发笑,不经意被他挑动欲念,勉强压下,翻身睡下。 听见身后那人不满的哼声,随后呼吸趋向平缓,于是弹指熄灯,坠入梦乡。 申时,那人与镜阁主于亭中对弈,屡次欲悔棋,被镜阁主巧言拦回,一脸郁愤。末了,二人却均是话有深意。 看他面色怅惘望着阁主离去,眼神孤寂,突然想上前抱住他,忍住,只上前唤他回房歇息。 以前……的时候他虽总是孑然一身,却是笑得幸福明亮,而今寂寞于他,似是如影随形。 回去途中遇有人在复道生事,那人面色倦怠让我前去。 利落地用杀气威压武力胁迫将人赶了出去,走向他身边,看日光落在他面上,恍惚间有羽化成仙的错觉。紧走几步上前,却被他一把抱住。 心跳如鼓。 手迟疑着搂上那人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突然便下定了决心,义无返顾。 戌时末,收到惯常信鸽,取下纸笺不看一眼,烧之成灰。 换上夜行衣似往常跃窗而出,凌空借力,奔向熟知地方。 经人通报入内,那狂放恣意的人难得正襟危坐,眼神凌厉:“你可是认真的?” 望着他,点头。 那人似是有些感慨,倒也再未多劝:“既如此,你去吧。” 单膝跪下,任人将自己腰上细牌解下,手中又被塞入一个封漆小圆筒,最后的任务内容便在里面。 只有一夜用来和他告别。 只是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开始担心他以后会不会再觉得一个人凄凉寂寞。毕竟这一去是凶多吉少福祸难料。 然后,才发现原来天道不公至此。 他已经在黑暗中等待我的归来,却是为了决裂。 躲靠在树杈间,多年的杀手生涯早已让自己习惯了伤痛,每次受伤,便仿佛只知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7 章 已经很久没有过现今这样静谧的时刻,不用再担心无止尽的杀戮,或者不知道明天自己又会身在何处。 失血过多让头有些晕眩,伤口虽已做了简单处理,但仍一抽一抽地热辣地痛,太阳穴仍突突跳动着,近乎麻木。 然而心底却喜悦得几乎要扬起唇角。 小溪…… 心底最深处发出近乎柔软的叹息,望着天上一轮疏朗的明月,一时神色迷离,想起那人如月盈辉的清丽容颜,终于忍不住勾起笑意。 方才见他一人归来,待一伙下人纷纷扰扰布置了浴房便迈步进去。不一会又见那端静小王爷也来了这里,亦迈步入内。 众人知趣地退了下去。 心里明白将要发生的是什么,却无力阻止。 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并不甘愿,却无法找到更能保全他的地方。 只要,能在他身旁就好。 此刻,这天地间可任我心游万仞,我却宁愿不闻不语,共你静伴这明月清辉。 闻香 第二日清晨醒来,浑身叫嚣的酸痛向我证实了昨夜那人的疯狂。 想起昨日的缠绵,我的脸蓦地红了。 那个禽兽!明明我都哭着求他不要了,他却仍然笑得恶劣地不肯放过我,一直到我被他做晕过去。料想他后来该不会再对着我一具尸体一般毫无反应的身体发情吧? 我想着那副场景,怕怕地抖了抖,一不小心又牵动了身后的伤处。 呜~~下次再也别去做勾引这种吃力不讨好完全损己利人的事了! 艰难地爬起来,我发现自己一身清爽,□凉凉的应是已经清理过了,还敷了点药。但昨夜尚与我交颈缠绵的人此时却不知去向,徒留一室静谧。 唉,虽然早做好了被人吃干抹净就甩手走人的准备,可事到如今我心里仍是有些苦苦涩涩的小苗苗微微冒头: 一个两个都是混蛋!!! 我捏拳咬牙暗骂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妨一股酸涩之气陡然自腹部上涌,我慌忙捂住嘴冲到白瓷盂盆处俯身干呕起来。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相思甜美中带着惊慌哭腔的声音伴着开门声咋咋呼呼地向我涌来,在头晕体软眼冒金星地昏过去之前,我陡然醒悟:靠!作者,这不是一篇男男生子文吧?! 再次从已经习以为常的昏迷中醒来,不出意料见到苏槿枫阴沉骇人的脸色,原本清俊柔和的线条有些扭曲,一双狭长的凤眸此刻盯着我似有熊熊火焰燃烧其间。但他竟也极有自制,如此气急的情况下尚能稳住心神,只黑着个脸转身,极其潇洒优雅地坐到了一边的黄梨木交椅上,对侍立一旁的老者点点头,语气寒得像腊月天的冰,冻得喳人:“你替本王告诉他。” 那年过半百的老医者道了声是,又转过头来颤颤地向我一躬身道:“禀……禀公子,您……您已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我心里虽已先有了恶作剧般的预感,此刻听他证实却仍是震动,暗思把这作者剐个百八十遍,一边却在面上做出一副极其震惊的模样,苍白了面色,再加上一点颤音::“你……你说什么?!” “这……”老者额上冷汗涔涔,顶着身后苏槿枫恶狼一般冷冽暴戾的目光颤声道,“老……老奴不敢欺瞒,公子确是有了喜脉。可……可这男子有孕,也确是闻所未闻,恕老奴孤陋寡闻,也不知公子身为男子如何会有如此特异的脉象……” 我貌似颓然地靠倒在床柱上,再加上一点点凄迷无助的眼神,半晌默默无语,成功营造出一个怯弱无依可怜无辜惨遭遗弃……咳咳……的怨夫形象。RZ…… 苏槿枫眯起一双精光闪烁的凤眸,冷声问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此时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他的话自是充耳不闻。 我那少得可怜的两次经验不过是和这两人。三个月前我尚在谷中,那孩子的父亲岂不是…… “是梅落影?”他的声音已是带了极重的戾气。 这下我是真正惊讶地望向了他。 见我看着他,苏槿枫冷笑一声,顾首对那老大夫道:“你该知道怎么做,下去吧。” “是。”那老大夫忙不迭逃难似的仓皇奔离这低气压中心区。 他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我,忽然放柔了唇角,目光温和中带了不易察觉的威压道:“小溪,我不问你和梅落影之间是怎么回事,你只需听我的话,把这孩子打掉罢。” 我下意识双手紧捂住小腹紧张而戒备地看着他。 “你不愿?!”他的语气又有结冰的迹象。 但如果说刚醒来的时候我还对这孩子的到来有些迷茫和不安,那么现在我便是下定了决心要护住这个孩子。 他不是我和谁的孩子,他是我一个人的骨肉。 女人天性里的母爱在这一刻被激发了出来,让我的心无限柔软而又坚强,得以直视他噬人一般的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苏醒,我想留下他。” 不是苏槿枫,也不是小王爷,我只对苏醒说。 只是我醒来初见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没有身份负累的江湖游侠,没有阴谋算计的坦荡好友,这是我心里最后的坚持。纵使经历过如许的事,你仍然不曾真正地伤害过我,我也就愿意去相信,你是真心的在意我,那么,便不要对我如此残忍。 “你若真念着我们往日情分,就放过这孩子。”我望着他,语气坚定决绝百折不回。 他面上渐渐罩上一层寒霜般的寒气,一双眼凌厉得几乎射出刀来,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死死地看着我切齿道:“好……你好得很……依你……我都依你……”言毕,猛然起身拂袖而去。 他一向极有自制,喜怒轻易不形于色,总是挂着一副面具般的笑脸,而今一再被我气急,露出这副模样,怕是已气到极致。 我吁出口气,心里一片茫茫然不知是什么滋味,突然听得喀嚓几声,方才他坐过的那张黄梨木交椅竟已成了一堆碎屑。 …… T-T……我开始庆幸自己真的是很走运了,居然没被他一掌给劈死…… …… 相思推门进来,怯怯地看着我道:“公子没事了罢?小王爷听闻您晕倒,发了好大的火,如意、如歌两位姐姐现在还在外面跪着呢!”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8 章 我忙让他去叫那两个丫头起来,可那两犟丫头不肯,非说什么要等王爷发话了才敢起来。 苏槿枫那家伙正在气头上,哪还能管你们死活! 我一边腹诽一边肝火直冒,只穿了件单衣光着脚丫子便跑了出去连骂带劝地将两个丫头给拉了起来,又愤愤地转回屋里缩进床上,指挥着相思他们收拾了那一地碎屑,又理直气壮地借“病”让他们给我从此多炖些补品来,想来那老大夫这时也该收了苏槿枫的教训准备给我安胎了吧。 看了那么多的男男生子文,早知男人生子比女人更艰辛百倍,尤其是这具单薄又诡异怀孕的身子,更是该好好地补些营养,养得好些了才好少些将来生产的痛苦罢。 自从那日起,我一连十数日未曾见着苏槿枫的身影,只不断从相思、如歌那里听些断续的八卦,只说他某日某夜又宿在哪个院子里,某时某刻又和某某携手游园一类,不知这算不算是陷入了冷战? 关于我的失宠,府里众说纷纭。相思每回提起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我只是笑笑捏捏他粉嫩的脸颊说由他们去吧。 更有甚者传言说我是因为第一天侍寝就因身子单薄受不了他们“身强力壮”的小王爷的需索,结果让其欲求不满对我腻烦了,而我至今只缩在这小小一隅也是因为那日情事激烈,不得不躺着将养了十数日的伤。 …… 我实在是无语了。 原来不论在什么时代,八卦永远有其扎根的深厚土壤,是因为它成长于我们伟大的人民群众中并由其发扬光大的啊。 而古代狗仔之专业竟可连我因为什么体位受的伤甚至□受了多重的伤都可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我闻言大笑,拍着相思的肩膀道:“你去告诉他们,不是我不能满足那位王爷,而是那位自己受不了才落荒而逃啊。” 结果相思一副极其受惊的样子看着我,黑葡萄似的纯亮眼睛瞪得溜圆,让我想起某种毛茸茸的鼠类动物,又是一阵大笑。 相思这才明白自己受了骗,一副又委屈又不甘还带点埋怨的样子让我禁不住揪着他光滑粉嫩的两颊使着劲往两边拉,又和他笑闹成一团。 在花藤架下摆上一张竹制凉榻,旁边搁个雕花小几,几上放上一盘时鲜瓜果和一盏素面琉璃盏盛着的冰镇酸梅汤,我惬意地趴在凉榻上享受着相思小美人的贴心喂食服务。 唔~~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让人感动了!!!这才是我一直所追求的平静又幸福的米虫生活啊!!! 我感动地眯起眼睛直笑得嘴巴大咧。 阳光透过藤蔓交缠的藤架缝隙投在我脸上,温暖的感觉让我忍不住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昏黄。 心里一动,想起曾经的某个瞬间为阳光下线条硬朗的寡言男子所惑,忽然漫上难言的感伤,幽幽叹口气。 睁开眼,相思纯真如孩童般的睡颜映入我的眼帘。 这孩子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待到事了,总要给他安排个去处,若是镜辞真的不能接受他,哪里有再留在阁里的道理,至少也得盘个院子让他有个生计。 我微微笑着,拿过榻上蚕丝软被给他轻轻盖上,自己披上外衣向院外走去。 听说多走动对孩子很好呢,我还是去四处逛逛吧。 我一面走一面留心记着路。 如意、如歌出门采买去了,我又不识路,还是小心点别迷路的好。穿过前面的垂花月洞门,便是王府的花园了。这时候府中内眷大都在房中午憩,想来不会有别的什么人有这个闲情逸致来这里晒太阳吧。 我于是很高兴这里暂时成了自己一个人的天地。 树上蝉鸣阵阵,夏季虽然炎热,此时我却是一身清凉无汗。有内力真是好用啊,多亏了以前在阁里时青云闹着帮我打通了淤塞的经脉,内力才得以畅通无阻地运行周身哪。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我一边拂柳穿花想找个凉亭歇个脚,刚用手拂开挡在眼前的一挂紫藤花,蓦然发现一人正背对着我坐在前方不远处的四角方亭里。 那人此时也似有所觉,起身回首向我所在处望来,四目相接,我只能在心底干涩地喃喃:“真是……清雅绝俗……” 那人的眉目并不过分精巧,却胜在清贵自然,看着他,便仿佛想起月下的如玉昙花,盛放一时,却极清艳高雅,又让人想起高山上的雪莲,于凛寒冰雪中开出硕大芳华。是一种让人既想亲近又觉疏离的感觉,仿佛踏莲而来御风而行的仙祗,眉目温和悲悯间挟着一丝清寒高远,不可亵玩。 他着一袭素白长袍,整个人立在那里,便是映着炎炎夏日,还是让人觉得身心都清爽起来。 无芳自华。 莫名地,我想起这个词来。 那男子见了我也不惊讶,淡淡点头微笑道:“原来是梦兮公子,明华这厢有礼了。” 我忙拱手道:“恕梦兮失礼,还未敢请教公子贵姓?” 他略有惊诧,笑道:“是我忘了,你我不过在府门前见过一面,那时你伴在小王爷身边,自是不会注意明华此人。我姓穆名朗,表字明华。” 我听他以“我”自称,语气亲近自然,不由心生好感,一时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暗自回想刚进王府见到的各色人等,苦于毫无印象,猛然间灵光一闪,我失态叫道:“你……你该不会也是内侍吧?!” 那就是了,当时那一群所谓妻妾一个个都是神色好奇目光各异,我也不想多招惹,就都埋头不理,上来攀谈的也都敷衍打发了事,谁想竟错过一个人间极品,捶胸顿足啊~~ 他却倏然神色淡漠下来道:“不过同是寄人篱下罢了。” 我讪讪笑了笑,突然觉得此人高深莫测城府颇深。对此种人,我向来是敬谢不敏的。就算他是我难得欣赏的美人也一样。 我本想找个借口掉转脚跟溜走,冷不防被他邀往亭中同坐,推脱不掉之下只得无奈装做欣然往之。 我偷偷在心里嘀咕:“宝宝啊宝宝,大人间的虚伪客套你可千万别学了去,赶紧闭上眼睛睡个午觉,等如意、如歌阿姨回来,妈咪带你去吃水果刨冰啊。” 入得亭中,顿觉四面来风清凉怡人,逼仄的暑气硬是消退了几分。 面前是一个湖子,湖上数十枝菡萏凌波而立,在灼热的日光下久晒后也有些娇弱不胜的样子。一道抄手游廊从对岸蜿蜒过来,在离亭数十步远时又连起一道石制拱桥,桥柱上刻了些花鸟虫鱼奇珍异兽,看着很是精巧。 我与穆明华相对而坐,眼见桌上搁了一尾琴,但见他含笑道:“素闻梦兮公子歌艺超绝,今日可否借此琴演奏一二,也好让明华开开眼界。” 我暗暗叫苦,只得干笑道:“哪里,不过是众人抬爱,明华谬赞了。不如先请明华指教一二,梦兮也好受些益处。” 他只笑不语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由摸摸鼻尖笑道:“罢了,既然明华看得起,梦兮今日也就献一回丑,明华可别见笑。” 他这才笑道:“那是自然。”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49 章 我于是沉下心来,指尖悬在弦上想了想,起指、拨弦。 “心跳乱了节奏 梦也不自由 爱是个绝对承诺不说 撑到一千年以后 放任无奈淹没尘埃 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 h…… 我的泪光承载不了 h…… 所有一切你要的爱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 世界早已没有我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浅吻着你额头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 所有人都遗忘了我 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 能有谁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 放任无奈淹没尘埃 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 h…… 我的泪光承载不了 h…… 所有一切你需要的爱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 世界早已没有我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浅吻着你额头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 所有人都遗忘了我 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 能有谁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 我向来以歌辅琴,只因琴技实在普通,所为也不过是以琴声做些陪衬罢了。但今日或许是心境时地不同,这首在现代耳熟能详的《一千年以后》,此刻在我弹来却颇有些悲怆凄楚寂寞沧桑之感,让人欲罢指而不能。 一曲毕,我怔怔坐在那,抬眼见穆明华收了笑意,神色肃然间带些担忧地看着我,释然一笑:“梦兮手拙,让明华见笑了。” 他没有说话,久久看着我,叹息道:“梦兮,你可快活?” 我愣了愣。 我快活吗? 我在这陌生世间,有朋友有情人,有人爱我有人恨我,没有穷困潦倒不被生活所迫,可是我快活吗?爱我的人同时也在利用我,我喜欢着别人同时也在防备着他们的算计,更何况我还是个背负着别人皮囊的冒牌者,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究竟与我有何相干? 可是啊,就算是踽踽独行脚步蹒跚,我也必须要走出一条路来,我也还是想努力在这世间活下去呢。更何况,我如今有了自己的骨肉,这份血脉亲情,不管让我付出什么也要护住他! 宝宝,我爱你。你听得见吗? 我在心里极小声极小声地说,心里涨得满满的全是酸涩与温柔。 我抬手在腹部轻轻摩挲,笑意温柔道:“明华何必问我,你在这府中又快活吗?” 他亦是一怔,随即挑唇笑道:“的确,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倒是明华多事了。” 我笑笑摇头,看着他清雅的容颜叹道:“明华,我本是戒心极重的人,不知为何,见了你却仿佛见到前生好友,心里欢喜放松得很。” 他笑得欣然:“我亦如是。” 我们相视而笑。 这时,一个软糯的声音伴着一团粉嫩嫩的小东西扑到我脚边叫着:“哥哥……神仙哥哥……” 我讶然垂首,发现是个扎着总角身着金丝绣青缎面小褂的小男孩,短短胖胖的小手紧紧地巴着我的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滚圆地眼巴巴地看着我。看他外貌,最多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也许是现在怀着身孕的关系,看到这样的小孩便不由地觉得欢喜亲切,不自禁地便要想以后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是这般可爱精灵。于是禁不住弯下身子抱起他置在自己腿上笑着逗弄道:“你叫我什么?” 他咧开小嘴,又用那种甜甜糯糯的声音软软地道:“哥哥好漂亮。娘亲说神仙都是很漂亮的人,那哥哥这么漂亮的人也是神仙哥哥了。” 我不由心花怒放,真是爱死这种小孩子特有的软软的童音了,听得人心都软了大半,不觉抱着他在粉嫩的面颊上亲了两口。 “梦兮,这……”耳边传来明华迟疑的声音,我回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他似乎又镇定下来,不知刚才是不是被我太过母爱的举动给吓到了,这时轻咳一声道:“你看看他腰间的玉佩。”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0 章 我疑惑地依言看去,发现果然有个小小的羊脂白玉圆佩挂在他腰间,拿起一看,一个“楓”字端整地雕在上面。 我呆若木鸡。 耳边是明华的叹息:“他便是如今小王爷的长子、正妃袁氏的第二个孩子——苏棣。那块玉佩,是小王爷幼时的随身之物,自小世子出生后便赠给了他……” 是了,苏槿枫今年已是二十有六,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也是人之常情,那我如今为何会如此震惊失落?是因为他对我的温柔与疼宠让我有了被爱的错觉,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这样的事实吗?原来,我还是如此自作多情的人! 我自嘲一笑,看着怀中天真纯稚的幼儿,不由心软,捏捏他的小脸,却是对明华道:“明华,多谢了。梦兮是个明白人,晓得分寸的。” 他只是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我一时心情也有些沉重,不想开口。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却听一声娇呵:“喂,你快放了我弟弟!” 波澜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七八岁大小的娇俏小女孩正站在石拱桥上双手叉腰趾高气昂地瞪着我,一副我很不爽的样子。 原本埋在我怀中的幼儿此时却挣扎着下地笑着朝她扑去:“姐姐!姐姐!” 我于是明白她便是苏槿枫的长女苏媛了。 明华这时也认出了她,上前同我一道敛衽为礼:“梦兮(明华)见过公主。” 崆朝皇室历来以嫡长女为公主,庶女和次女为郡主,只端静王爷的次女、刘易安的老婆却有个公主称号,此为特例,说是更显今上重情,天家兄弟亲厚云云。 这苏槿枫的长女——小小公主见我们行了礼,哼了声,揽紧了怀中弟弟小小软软的身子道:“你们这些卑贱之人想对本宫弟弟做什么?!” 我实在是很想翻个白眼。看来这位小小公主对我们这些男宠实在是很不待见呢! “媛儿,不得无礼。” 一道温和柔美的女声不远不近地送入我耳中,只觉听来低婉柔润,极是动人。 我回身相望,见一梳髻的宫装丽人正带了数个侍女顺着九曲游廊娉婷走来,身姿袅娜,面容清丽柔和中带着丝浸染已久的尊贵高雅。 明华在我身边从容下拜:“穆明华见过世子妃。” 我回过神来,这才忙拜倒道:“梦兮见过世子妃。” 原来她便是苏槿枫的正室袁玉蝶。——只因男宠身份低贱,除侍卿身份外一概只能称正室的妃位,而不是如一般侧室可以称其为夫人或姐姐——据说这正室夫人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可惜家道中落,不想却在一次踏春郊游中邂逅了年方十八的小王爷,二人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自有一番风流韵事,最终结局是小王爷八抬大轿地将美人迎娶入府做了正室,很是跌破了许多人的眼镜。袁家因此也很是风光了一阵子,幸好他老丈人尚懂得收敛,很是严惩了几个仗势欺人的家奴,这才颇少了些闲言碎语。 不过当时听说这段佳话时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扶植一个家世不厚的正妃岂不是可以用来做很多事?苏槿枫所图果然非小。 唉,真是阴谋狗血伦理剧看多了,谁又能说人家不是动了真心来了场年少轻狂爱美人也爱江山呢? 而此时,这成婚已久却仍然年轻美丽的妇人虚扶了扶手道:“两位公子不必多礼,请起。” 言语间虽不像那个侧妃杨氏那般语中带刺地以姐弟相称,甚至很有些疏离,但至少在我听来好受许多。忘了说,我到王府那日这位正妃正在静安寺祈福,那位自我一下马车便上来打太极的女人是苏槿枫的侧妃杨氏,名讳我忘了,但那人可是个带刺的主,轻易招惹不得。 我们让袁氏坐了上座,自己立身在一旁。 袁氏这才看向我道:“这位原来便是新近入府的梦兮公子,果然是仙姿昳貌。听说梦兮前些日子伤了身,现下可好了?”表情和善语气轻松眼神真挚,很标准的宽容大度的主母形象。 我不敢怠慢,忙上前恭敬道:“承世子妃关爱,梦兮不过小疾而已,现今已无大碍。” 她点点头,似是对我的恭顺较为满意,眼底却又似有些失望之色,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只是又温言关切我几句,嘱了人待会往我那小院子里送些山参燕窝鹿茸一类王府最不缺的东西,便由着丫鬟扶着唤了苏媛袅娜地去了。 那苏媛先前见她来了,颇无措地躲到一边,后来本一直在旁陪着弟弟玩耍,这时听她唤,也就撇撇嘴,做个鬼脸给我,抱起她那宝贝弟弟跟着去了。 我回身看着穆明华,竟都是忍不住无奈苦笑。 究竟无奈些什么,恐怕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想想也就罢了,婉言告辞了明华,我信步向来处行去。 方转过一个拐角,遥遥便见一雍容华贵的高髻美妇在一个身着水绿纱衣的小丫鬟搀扶下顺了花间小道慢慢向这边过来。却正是方才提到的侧妃杨氏。 我正待转身避过她另寻路径,不防已被她身旁那丫鬟眼尖瞧见,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声调,那嗓音尖尖的颇为刺耳:“夫人可得小心着身子。您如今也不是一个人了,要是母子有了个什么闪失,那不得心疼死世子爷了!(府中众人还是称苏槿枫为世子)”她这时又做出一副突然看见我的样子,惊讶道:“呀,这不是刚入府不久的梦兮公子嘛,请恕奴婢这厢不便行礼了。不过公子怎地见了夫人还不拜见?” 我暗暗叫苦,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苏槿枫大小老婆全叫我碰了个遍,特别如今这小老婆还是个带球的,别趁机折腾我才好。心下虽碎碎念,我却仍是不得不矮身下拜:“梦兮见过夫人。(对侧室也就是俗称如夫人的妃子有名分的男宠都可直接称其为夫人。)” 杨氏方才一直是扶额蹙眉假装没见到我,如今方斜斜看我一眼,轻哼一声,揉揉额角又抚抚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道:“沁玉,我头有些晕,忽然不想逛了,还是先回房吧。” “是,夫人!”小姑娘答得脆生生的,不忘得意地藐视我一眼,扶着她家如夫人转身缓步离去。 我在她们身后微笑道:“恭送夫人。” 棒打落水狗。 这杨氏一开始对我极力拉拢,只怕是存了看鹬蚌相争的心思,如今见我不多久便受了冷落自然不必再刻意拉近关系,也就不假辞色。可惜,如此心机浅薄之人,浑身都是死穴,若不是有个骊州太守的爹,说不得会落得如何凄惨下场。 不过经过这一搅和,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事不宜迟,我随手拦了个路过的小厮问明出内院的方向,施施然迈步而去,行了大约一柱香时间,便见前方一朱漆大门大敞,两个披坚执锐的侍卫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 自我催眠着无视他们一身精钢盔甲反射的刺目寒光,我正准备潇洒地迈出院门,方抬起一条腿搁到院外,便被两旁伸出的强壮手臂死死拦住了去路:“内眷无事不得随意外出。还请公子亮牌。” 我苦着脸收回腿,陪着笑脸道:“两位行行好,我乃新近入府的梦兮,有事去求见世子爷,还望二位放行,梦兮感激不尽,日后必有报答。” 那两人闻言,纹丝不动,仍然固执地拦着我,其中一人还斜了我一眼,那眼神…… 我怒了,为什么是鄙视不屑嘲笑?!怎么不是一般耽美里垂涎本主角美色的色狼眼神?!啊啊啊,这到底是不是传统耽美套路的说,一个小小侍卫也敢鄙视偶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穿越人!(某正为二模头疼脑热的夜:摸摸……可怜的孩子,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是穿越的?咳咳,诸位看官,小溪已陷入暴走状态,开始语无伦次,请无视!) 我愤怒地在原地转圈圈,终是气不过,一撩下摆,抬腿——踢!看我霹雳无敌旋风腿! 那人促不及防下被我踢得一个趔趄险些倒地,气急败坏要来拿我,我忙向后一跳,指着他吼道:“停!大哥,你越界了!” 那人僵住,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只脚已跨过了院门槛,于是整个身子开始呈石化又风化的状态。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1 章 我得意地笑:“外院男子不得随意进入内院哦!大哥,你犯规了!” 他终于回过神,不慌不忙地收回腿,恨恨瞪我一眼,道:“卑职自会向世子爷请罪,内侍大人今日所做的一切卑职也定会一字不漏地向世子爷禀告。如此,大人还是请回吧。” 我跺跺脚,一脸恼羞成怒地转身。却瞬间在脸上挂上一个极其刺眼的笑脸:哦呵呵,告吧告吧,就怕你太正直了不屑打小报告啊!哦呵呵呵呵~~ 这副诡异的笑脸直到我见到采购归来的如意、如歌仍是收不起来,害得二人惴惴不安一脸惊吓地看着我,很有些被狼外婆吓到的小红帽的样子。 侍卫大哥的效率还满高,入夜时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子大爷终于姗姗而来,满脸温柔的笑意:“怎么又调皮了?靖扬被你气得不轻呢。” 我彼时正拿了剪子剪灯花,听了这话一个哆嗦,恶心得不行,硬是一不小心揪下一整个灯心来,害得灯都灭了,幸好还有些长颈铜灯点着,不然非要闹个恐怖场景出来不可。 我讪讪放下剪子,忙挂出笑脸道:“哪里,梦兮一个无依无靠的妓子,若非世子垂爱怎能入得了这王府大门,只可惜入府才半月便已被冷落至此,如今不过是急着见见世子献献殷勤想重获恩宠,却被两个小小的侍卫拦了去路,自是气极而恼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世子对此似乎并无恼意,否则为何还对梦兮如此宽厚?再说梦兮如今不过一介失宠的男宠,若是对自己失宠的境遇安之若素,岂不是惹人非议?” 他笑眯眯地上来搂住我的腰将我带到一旁软榻上坐下,下巴搁在我头顶摩挲:“你倒是聪明,可惜戏有些过了。说罢,你到底想我来做什么?” 我稳了稳心神,也回身拥住他,埋首在他胸前道:“我想出府见见镜辞和青云他们。” 他沉默了会,道:“你在府里不快活我知道,可府内规矩非有高等侍籍在身的内眷不得出府。你品阶还不到侍卿,若我如今特许你出府反倒引人注目。” 我闷闷道:“我知道。我不会以梦兮身份出去的,我可以装成小厮或者侍卫,你只要替我安排遮掩一下就行,我不会出去太久。我只是觉得很……寂寞。” 话已至此,我暗料这出肉麻苦情戏也该结束了。 果不其然,只听他叹息一声:“明日我会派人告知你,别在外面贪玩。” 我嘻嘻笑着应了,一边不着痕迹地松了环住他的手。不经意抬头,只见他眸光深沉,宠溺温柔却又深邃难懂。 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我腹中的孩子,仿佛它是一个禁忌。思及方才我与他之间言笑晏晏间旖旎温馨的氛围,心莫名一抽,忙偏过头去掩饰发红的眼角。 我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一步呢?不过是各有各的坚持,各有各的手段,便终至如今貌合神离的境地。 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小溪……”他的声音掺杂了莫名的心疼与叹息,带着隐隐的低沉魅惑,不复清亮,“我今晚能留下来吗?” 我身子一颤,仿佛又想起了那晚火热放肆的情事,一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谁……谁要你留下来了!”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尾音像羽毛般低沉撩人,与平日里少年般清亮的声线大相径庭:“你这里……不是说很想要我吗?” 他的手顺着我纤细的腰线慢慢滑到尾椎的部位,轻轻撩拨几下,我竟浑身软得使不上劲来,只能瘫软在他怀里细细喘息:“你……住手……啊……” 他的手,停在了我的臀上,还故意非常猥亵□地揉搓了几下,啧啧笑道:“小溪,你真是敏感,还有这里,弹性真好,我都舍不得放手了。” “你混蛋……啊……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么流氓……啊……”一只手灵巧地钻入了我的下摆,握住某个器官轻轻撸动。 他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耳后,一手将我背靠着他揽在怀里,一手特意时轻时重时快时慢地抚弄着我的稚嫩。 我羞愤欲绝地将头埋在他胸口做鸵鸟状,鼻间却时不时因他手里的动作发出煽情又让人觉得羞耻的哼声。 苏槿枫这么帮我解放了一次,得意地笑着拿了巾帕拭去手中液体,看我脸红得快烧起来的羞窘模样,笑得愈发邪恶:“小溪的滋味真是销魂啊……” 我顾不上理他,□的后遗症让我不得不全身酥软地靠坐在他怀里,可是性事上原本的生涩让我仍是止不住地羞赧。可不知为何,此时听他如此调情,感受着臀下那个早已坚硬火热的物体,我竟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稍稍犹豫了下,便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轻声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不要我帮忙?” 背后的身体似是一僵,随即我敏感的耳垂便被某化身为狼的男人伸舌卷了含在嘴里吮 吸咬磨,还不忘含混地说:“小溪既然如此热情主动,为夫却之不恭,就麻烦娘子用你那双嫩滑的小手帮为夫舒解一下吧。” 我被他这么调戏,浑身止不住地轻颤,身体敏感得一点都不像自己,神智在他刻意低沉性感的挑 逗话语下甚至有些昏沉,茫茫然地伸出手去,抚上身后那人抵在我腿间烫热的器官,上上下下地抚弄起来,竟然忘了羞耻。 那人似是一震,我只觉手中的物体跳动了一下,似乎一瞬间又涨大了许多,烫得有些烙手。 他从身后环住我,伸出虽有些旧茧但仍是保养得当的大手握住我的手,带着它在自己的柱状物上动作,甚至有些粗喘:“你个小坏蛋,想急死我吗?” 我有些不解且茫然地仰头望向他,却见一簇极其耀眼的火光陡然盛放在他□氤氲的眼中:“别这么无辜地看着我……真是……嗯……” 他突然发出一声带着诱惑鼻音的叹息,在我的手中释放了所有。 我感受着手中软下来的物体,隔着衣物仍能感受到它尚未退去的温度,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多么大胆的事,惊呼一声,猛地从他身上跳了开去:“我……你……”看着他情事过后靠在榻上慵懒性感又贵不可言的神情气质,我竟然窘得说不出话来。 他挑眉一笑,倒也没再笑话我的过度反应,起身理了理被某种液体弄脏了的下摆,转身进了侧屋的浴池,不一会便从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我脸烫得能煎鸡蛋,又觉这次情事虽没做到最后,却比我和他之间的第一次更让人手足无措,更让人……心慌意乱。 噩梦 翌日,到我醒来的时候,不出意料地又独自面对一室静谧。心里有些微的寂寥,但不多时便被我刻意抛在了脑后。 起身洗漱完,便有一青衣小厮叩门而入,递上一套同他身上同样穿着的小厮服伺候我穿戴好。 我心知是他吩咐,也就任由这人打扮,而后由他引路至寻常小厮出入的角门,登上早已在那里等候的一辆灰篷马车,向着浮碧阁行去。 待到达浮碧阁一侧门前,我掀开车帘,见早接到消息的潋月在此含笑而候,我于是也微笑着向他颔首,步下马车。 “好久不见,向来可好?”我问向他。 “还不是老样子,只是少了你,青云总说少了好些乐趣,阁主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他还是很担心你的。”潋月轻言浅笑地说着,言语中却透露着一丝关怀。 我微微苦笑:“是吗?倒是让大家操心了。如今我这日子,怎么也说不上坏吧?只不过是没阁里自由罢了。” 潋月幽幽叹口气道:“可是自由却是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最宝贵的东西……”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必为我太过忧怀,像我这样的性子,哪里不都一样?” 他释然笑道:“是啊,我还是为那位小王爷担心的好。不知你把人家家里给搅和成了什么样?” 我撇撇嘴:“拜托,我可还没什么都没做。你就算嘴里说着担心,但也请别这么明显地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吗?” 他戏谑一笑,也不再多说,伸出右手引我入门,道:“阁主已等候多时,我们还是别磨蹭了。” 我微微一哂,抬腿迈入门中,却不防正有一人从门内匆匆急奔而出,正与我撞个满怀,害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2 章 那人却也无礼,身形只顿了顿,便连道歉也无,急急忙忙地奔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我皱着眉头暗叫倒霉,却也不好叫镜辞再多等,忙随着潋月入了门,坐上一顶轻乘小轿,往朱颜阁而去。 “梦兮……” 方推开厚重的镂花木门,一个身影便翩然扑进我怀里害我一个趔趄,赫然是某个对自己体重毫无自觉的家伙。 “好久不见,阁主过得还真是好啊……”看他一副面色红润言笑晏晏的样子,我极力按下额头直冒的青筋。 “有吗?”他睁大眼睛,故作纯洁地望着我。 。 我推开他转身就走。 “哎呀梦兮,人家等你这么久,你怎么舍得就这么弃人家而去?至少坐下来喝杯热茶吧,嗯……?”最后一个调子拖得绵长而甜腻,我却直觉地感到一股威胁。 “……”我无言地推开他进入屋内隔间坐下。 他轻声吩咐了潋月退下,姿态优雅地关上门,放下青竹垂帘隔开外间,转身对我正色道:“梦兮,你在王府有麻烦?” “这事的确有点麻烦。”我皱皱眉,双手捧起身前一盏薄胎青花瓷盏,借以平息内心的隐隐焦虑,“我怀孕了。” “你怀孕……你……”镜辞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神情有些诡异地扭曲。 “你没听错,我说的是事实。”我抿了口茶,不去看他。 谁知他竟迅速恢复过来,难得不顾形象甚至有些焦躁地一屁股坐在我身旁:“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都有谁知道这事,孩子的父亲是谁?”一连三个问句他问得极快,让我有些愣神。 “你不觉得奇怪?以一介男子之身受孕不是应该觉得反常而妖么?”我放下茶盏极其讶异地问道。他如今这见怪不怪的样子,倒教我半夜里的辗转成了笑话。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是男子怀孕,有何稀奇?”他又笑意盈盈地支肘望向我,眉眼间倒有些青云似的戏谑。 我不甘地叹口气,道:“那你说说我如今该怎么办?先说好,可别想叫我拿掉孩子。”我警惕地瞪他一眼。 他好笑地道:“你这么戒备做什么,难道我还真会对你不利?不过看你如此紧张的模样,倒教我好奇起来,那孩子的父亲是谁?总不会是那小王爷吧。” 我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若之后被那梅落影知晓我怀孕的后果,总觉得还是告知他有个保障的好:“是落影城主梅落影。” 他的眼色间严肃起来:“你爱他?他知道这件事么?” “我……”我有些迟疑,“我该是不爱的。他如今也应该还未知道,我也是近几日才知道这事,而且……”我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小王爷也知道了这件事。” 镜辞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若是拿不定对那梅落影的感情,就永远也别让他知道这事!”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别问为什么,那种人太危险,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镜辞斩钉截铁地断了我的话,旋即展颜一笑,“小王爷对你还真不错啊,你都这样给他戴绿帽子了他都还能忍下,甚至没让你把孩子拿了。这里头的情分,怕是还真不少。” 我苦笑一声,垂首不语。 “罢了,你如今这模样,看了真让人生气。”他猛然立起身,“我去叫楼里的大夫给你诊诊脉,再开几副安胎药,这头几个月的身子是要金贵些,等过了这段时日,胎儿稳定下来了,你就该操心怎么才能掩人耳目地将他生下来了。王府里的药,总让人不放心。” 我笑笑道谢,突然想起一事,道:“怎的没见青云?” “他?”镜辞撇撇嘴,颇有些不满的意味,“最近看上个男人,正追着不放呢。” 我有些惊异:“他追男人??!!”声调都忍不住高了起来。实在是想象不出那样高傲得像一只孔雀的青云是怎样放下身段缠上一个男人,况且,又该是怎样的男人才能让青云这样的人青眼有加呢? “哼,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只来过几次便将青云迷得神魂颠倒,让他这几日也不知道往我这儿跑了。”我听镜辞口气,虽然满嘴的不甘,却仍是温暖的声线,也知他为青云的恋情欣慰而担忧。 阁里的人,大多是看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若真遇上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实在可喜可贺。却不知,是孽缘还是良缘? 我叹了口气,看镜辞出门去吩咐潋月去找大夫,心里一时有些懒懒的疲倦,很想念初来此间时懵懂无知淡漠一切的自己,却不知从何时起,每一步都开始踏得小心翼翼,肩膀愈渐沉重。明明仿佛只要一回首,还看得到昔日的脚印,却只一阵风过,它们便消失在野草无际的荒原里,徒留看不见来时与去路的仓皇。 仍然是上次给相思治疗的那位大夫。此时他正隔着一层绸幔为我伸出帐外的手细细诊脉:“阁下愁思郁结,于体不利,还望放宽心事,莫要多思。腹中胎儿尚安稳,然阁下若仍思虑过重,恐于胎儿汲养有碍。老夫只能医身,难以疗心哪。”许是觉得一个妇人出现在浮碧阁很有些奇怪,若是男子却又是孕体,这位大夫只得以“阁下”称我。 镜辞让人记下了药方前去抓药,又送走大夫,一把掀开帐幔,恶狠狠地对我说:“你有那么多心事不如多花点心思怎么照顾好自己孩子……” “谢谢你。”我仰头一笑,倒教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恨恨瞪我一眼,转身至一旁,背对我道:“王府近日多事,你自己小心些,别随便走动趟了浑水还不自知。”他的语调平平干干的,却让人觉得有些小孩子式的赌气。 我会心一笑:“镜辞,真的谢谢你。若没有你们,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尽管有欺骗,却并无伤害,或许你们有自己的立场和图谋,然而我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情谊非假。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肚子吧。”他偏过头来看我,绷着的脸终于忍不住绽成了花。 我本就是想来浮碧阁探听他们下步消息,如今得了警告,也就决定该继续回王府继续我悠哉的孕夫生涯,暂时休整。 告别了镜辞,谢绝了他派人送我的好意,为免惹人注意,我蒙上面纱步下朱颜阁,决定经一条偏僻近道到达后门角门处,那里有等候接我回府的马车。 谁知在靠近一处假山叠石之时,我非常尴尬地听到了一种非常暧昧的声音,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索性屏气息声打算等他们完事后再过去。 那两人接完吻,皆是有些微微的气喘,只听一人道:“我可以走了吗?”那声音,非常之平静淡漠冷酷无情,简直不像是一个刚和人接吻的男人应有的反应。 “你又要回去给你的主公卖命是不是?!”这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若我没听错,竟然是……青云? 男人没说话,或许还要加上一脸面无表情,我却听见青云的声音也突然淡漠了起来:“那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是不是不小心接触到了人家的隐私啊?可是八卦的小虫子在我的心里挠啊挠,挠得我心痒痒,一边念着“罪过罪过”,一边还是学着壁虎的样子趴在假山上妄图一观那个如此彪悍敢拒绝青云投怀送抱的男人。 我悄悄探出头去,只看见一个黑衣的背影,不只全身有种收敛的凌厉气势,就算是个背影也是身形修长挺拔很有些美男子的气概,甚至可以说是线条优美结实。咬手帕……怎么是个男人都比我有男子气概捏? 那男子听闻青云如此说,竟真的丢下他自顾自地走了。 我看到了青云看着他远去背影的眼神,那样寂寥得让人心痛。那抱臂而立的身影,高昂的头颅,却又高傲得让人心疼。 青云青云,你本应是笑傲红尘之人,却为何为了如此一个不在乎你的人甘心折翼?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3 章 那个男人,我决定讨厌他!!! 看着青云也渐渐走远,我终于滑下假山,整整衣衫,掸掸灰尘,迈步走向后门,却意外地发现马车竟然不翼而飞?! 我望望街道两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就是不见那辆毫无特色的灰篷马车的身影。 心下起了狐疑,但我也没办法,只好迈动长腿,坐上11路公车。 前行没几步,我却直觉地觉得有人在由四周向我靠拢,心下一紧,紧走几步,眼角瞟见人群中有几人露出狰狞的笑容,干脆直接变走为跑,埋头冲向人群最密集之处,却很快被一个粗壮大汉抓住了手臂高叫:“你这小贼,被爷爷抓到了吧,走,跟老子去见官!” “我不是……”我方欲呼救,却陡然觉得一阵骨酥体软,身子竟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徒劳而惊惧地看着他将我强行拖至一处极为隐蔽粗陋的小巷,扯掉我的面纱,露出一个淫亵的笑容:“大伙快出来吧,老子抓到了一个小相公!让大伙好好乐乐!” 随即从小巷深处走出几个同样衣衫破败面带猥琐笑容的男人,向我狞笑着走来…… “呜……”尽管无力,我却仍是拼了命地想要挣扎出声,却被先前那男人一把提起按在墙上:“呿,本就是窑子里出来的,还装个什么清高,快把腿张开让老子上才是正经!”说着就来解我的衣衫带子。 我惊恐地感受着男人粗糙的大掌伸进我衣内肆意抚弄,一边还异常恶心地赞叹着:“瞧这皮肤,摸着就是比小窑子里的感觉好。真不愧是大馆子里出来的,是不是?”他一边说,还一边极具侮辱性质地拍着我的脸,随即改为揉捏,“哟,瞧这小脸俏得,比女人还漂亮,今天就让大爷好好爽爽,爽到了,说不定还多让你乐几次,啊哈哈……” 我悲愤却无力地被他又放倒在地上,衣衫已是大敞,还有人在脱我下身的长裤。 终于明白为什么QJ那么让人愤恨而恐惧,那些说什么不能反抗就躺下来享受的人现在早被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或许□这一行为并不足以让我恐惧,但是这种QJ行为下被人掌控和任意肆虐的屈辱感和无力感现今逼得我对此恶心得想吐! “对了,大爷让你尝尝新鲜玩意。”先前那男人似乎是这些人的头,如今见我几乎全身□,他又□着摸出一个瓶子,“这是我刚跟个老鸨要来的,吃了会让你□哦。” 我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地涌来,就算是QJ,总也是在我抗拒的情况下,如今却如何让我主动迎合这些男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入世这么长时间来,我尚是首次有了自绝的想法,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此时竟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愤恨地看着那男人丑陋的面孔在我眼前逐渐放大,然后掰开我的嘴,将一整瓶药水都倒进了我的嘴里! 我只觉神智渐渐模糊起来,身体开始烫得发热,迷糊中似乎有好几双令我作呕的大手在我身上抚摸赞叹,一双手甚至分开我的腿,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硬塞进我身后那个让人羞耻的地方…… 屈辱的泪水终于滂沱而下,我竟不自觉地在心里呼喊:“沧浪救我——” 似乎是梦中,我迷蒙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便再没了神智。 这样的境况,晕过去真是最好的选择。 如梦 正是风荷叠起,日光热烈的时候。 我在湖心小榭中看着窗外荷叶田田,只觉日光下万事俱新,内心却蒙上一层灰影。 那日的事虽然据说没有到最坏的状况,却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虽然很想小强地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再是女人,就当是被一群疯狗追着咬了一口,洗洗就干净了,可如今他人的突然触碰却仍会吓我一跳白了脸色。 所谓心理阴影,不过如是罢。 身处这所别庄已经数日,我却一直无法见到救我之人,只是被软禁在这座小榭里。 不知道对我的失踪苏槿枫会如何处理,但料想自己尚有些价值,还不至于就这么被他弃之不顾,我于是也就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对当前处境安之若素。 看了一会风景,远远地见一艘精巧的雀舳彩色画舫向小榭这边划波而来,我于是离了窗边,移身至门外平台扶栏远望,但见它上面彩带飘摇人影绰约,远比前些日子里来照顾我的丫鬟搭乘的低篷小船华丽奢靡,料想是正主来了,不由端肃了神色,嘴边却又浮起一丝招牌似的微笑。 可待到画舫来到近处,我唇边的微笑不由僵硬了。 那掀帘而出身姿挺拔颀长霸气凛然的人,不是梅落影又是谁?! 许多时日不见,他似乎更加意气风发,面上愈发神色莫测。只见他登上木质浮桥,一眼便向我看来,只觉目光如电,让人不敢逼视。 我心内一跳,竟不自觉欲伸手抚上腹部,最终却只是紧了紧在身前交握的双手,抬首直视他,不惧不畏,笑道:“落影城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他唇角扯出一丝讥讽似的笑意,道:“托杜内侍的‘照顾’,在下身强体健;倒不知这几日杜内侍在我庄内修养得如何?”他虽口称“在下”,目光中却殊无笑意,整个人气势凌厉如刀,哪有半分谦逊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道:“杜某自觉已无大碍,不敢再多叨扰城主,不如就此别过,日后定当再登门拜谢。” 他似是不在意地笑笑,也不答我,只突然沉下声音侧首呵道:“还不赶紧上来伺候。”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个容貌清秀绝丽的少年从舫内抬出一些什物轻身上岸躬身答道:“城主恕罪。” 但见梅落影抬手略挥了一挥,少年们便朗声道:“多谢城主。”而后又捧着那些东西鱼贯入了小榭。 我也算有了一定轻功修为,但见这些少年身法飘逸脚步轻盈无声竟似功力极为上乘,便知这是梅落影无形中对我妄想离开的警告,也不再多言,只挂上招牌微笑道:“不知城主想以何等奇物让杜某一饱眼福?” 他略抿唇一笑,并不回答,只道:“杜内侍何不进屋一观?” 我于是朝他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这间小榭设置简洁清雅,此刻四面门窗大敞,湖上风景便尽入眼底。 空气中有菡萏清香暗暗浮动,我随他步入屋内,忽然瞟见格窗外一支菡萏极为雅艳,堪堪凌于其余一众花朵之上,更显其风华无二。 梅落影此时也顺着我的视线发现了它,玩味一笑:“你喜欢?” 我淡淡收回目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纵是喜欢,它也必不长久。” 他深深看我一眼,招来一个黄衣少年附耳嘱咐几句,便任他去了,自己径直邀我坐在屋内唯一一张花梨木镂花圆桌旁,其余少年便将一个个罩了纱笼的东西端了上来。 那些东西在厚厚的纱笼掩盖下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我倒真是被他挑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他这样的人会拿出什么东西给我这么个身份尴尬的人看。 许是瞧出了我眼中的些微雀跃和探奇,梅落影不禁抿然一笑,竟然含着些许宠溺:“来人,都打开吧。” “是。”一个身穿青色掐花箭袖窄袍的少年上前一福,嫣然笑道,一双白皙柔嫩的手轻巧揭开纱笼,“这是清蒸鲫鱼。” 我听他说得平常,再看盘中,确是两尾灰黑色的鲫鱼并头并尾排列在白玉般的瓷盘中,只是一般家常菜的式样,并非什么奇珍海味,心里不禁浮起几分疑惑。 正讶然的时候,少年又施施然揭起另一个纱笼柔声道:“这是白斩鸡。” 又看盘中,还是家常的白斩鸡,色泽洁白中带着些油黄,散发着一股葱香。 似乎突然触动了记忆中的什么,我的心陡然颤了一下,有些僵硬地看向梅落影,只觉他此刻的笑容很是刺眼,心头陡然乱了。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4 章 少年许是见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公子没事吧?” 我摇摇头,死死盯着最后一个纱笼,却倏然身心倦怠,闭了眼道:“你说吧,我听着。” 少年应了声,便听一刻沉寂后他迟疑道:“这是……” 我听他半刻没了声响,睁眼看他,却正对上梅落影讳莫难测的眼神,心头剧跳,竟不敢直视,转首看向桌上那最后一道菜,竟是一碗鲜菇汤,只是雪白的汤料里那菌类形状奇异,菌杆相互交缠,令人称奇。 我只觉呼吸一紧,几乎要坐不住了,那夜献祭似的情事再度席卷记忆,那些淋漓的痛楚混着难以磨灭的屈辱一时让我身体微颤,不禁双臂环胸紧紧抱住自己来抵制从心底泛上来的寒冷。 许是欣赏够了我的失态,梅落影拍拍掌,有另一个长衫广袖的少年捧着一个乌木錾银长盒上前来,揭开盒盖,只见一株菌类伞盖舒展,下面却有两个菌杆相互缠绕生长,色泽雪白,望之生奇。 梅落影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带着一股令我战栗的寒意:“这是传说中的双生伞菇,是我派人在深谷里找到的,据说它有美容驻颜的功效,但它另有一个传说中的功效,那就是——令男子怀孕。” 他的手轻柔地从身后环上我的腰际:“我带你回来那日怕你身体有恙便让人替你诊脉,没想却诊出了喜脉,按日子来推算,孩子……是我的吧?” 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心里满满的只有被他发现了这一个认识。他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牢笼无法挣脱,我挣扎不得,便恨声道:“落影城主倒真是好见识!不过你放心,杜某还不至于如此下贱,孩子的事用不着你来费心!” 他的手紧了紧,声音带着低沉的不悦:“月儿,你是在和我赌气么?” 此人如此傲慢自大,倒让我怒极反笑,道:“城主是在说笑么?拜你当日所赐,杜某不仅得以男子之身行那女子之事,还得再如女子一般为你生儿育女么?孩子我自是甘愿生下,可是他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梅落影大力将我转过身去,脸色有些阴沉:“我梅家子孙怎能流落在外,血脉天性怎会泯灭父子亲情,我梅家儿郎定要认祖归宗,你别妄想了!” “那我算什么!”我一时气极,拼命挣扎起来,“算是他的爹还是娘?还是一个怪物?!你顾念父子之情,那我能顾念你什么情,凭什么让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被你抢去!” 他似是迟疑了一下,有些意料之外的惊讶,随即道:“他既是你的骨肉,你自然随我回落影城,从此富贵荣华。” “富贵荣华?”我嗤笑一声,“你这样的人,以为天下谁人都想要这富贵荣华么?” 他深深看了我很久,眸色变幻不定,最终放开我的手臂,勾唇笑道:“原来你不稀罕做我城主夫人,倒喜欢做个世子内侍。” 我心内一痛,扭过头去并不答话。 他于是再不看我一眼,拂袖走了出去。 屋内众少年面面相觑,只得收拾了桌上的物什跟着出去了。 我无力跌坐在椅上,心中愁苦郁结,再看窗外风景,只觉不如化作一朵花或者一株草,受自然雨露浸润,不必为这红尘俗世挂心。 再见他已是几日之后。 我正在伏案习字,冷不防他突然从门外进来,带着一身莫名的怒气。 我不理他,自顾自描红,看着自己笔锋渐长,字体瘦劲,颇为满意。 梅落影直直看了我好一会,方恨恨说道:“你倒真是个妖精,勾引了一个又一个。” 我早已调整好心情,对他这耽美里耳熟能详的话充耳不闻,继续描红。 他气极,拂袖拍碎了一张桌子,又气冲冲地走了。 我疑惑地抬头望着他离开,不明白又是谁触了他的霉头。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当我莫名被人打扮一新请上一艘画舫,欣赏了一路江南水景后,终于在一处水乡别院里见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他依旧丰神俊朗,淡定雍容:“梦兮,没事吧?” 寻常的一句问候,本应关切温暖,却在他不疾不徐的语调里,平添出一股高贵和疏远。 我愣了愣,道:“没事。” 他微微一笑,对送我来的梅落影的手下道:“多谢阁下相送。请转告你们城主,本王很期待与他的合作。” 那人躬身抱拳道:“城主吩咐属下告知小王爷,事成之后,还望王爷信守诺言。” 苏槿枫勾唇一笑,我极惊异地从这笑中看出一种嘲讽的味道:“那是自然。” 那人于是也不多言,略行了礼,便率领着手下一干汉子丫鬟离开了。 一双手臂将我箍在它主人的怀里,苏槿枫的声音波澜不惊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暗涌:“小溪……你终于回来了……” 我心一紧,却是放软了身体靠在他胸前,有些恶意道:“我又给你填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身后那人嗤笑一声,却不再说话,只愈发收紧了手臂。 我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会他。 王府里的日子仍是诡异的平静。 我那日的遭遇相信苏槿枫早已知道,可他却如此沉静。唯一的解释是那人背后有着连苏槿枫都不得不忌惮的人物。 尽管心有不甘,可是看看自己瘦胳膊细腿的,现在的身份也不过是个王府内侍,有什么权势力量去报复回来呢?于是也就只好罢了,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再嚣张行事,至少,也不可和苏槿枫此人太过接近,他可从来都是飓风中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这日里天气闷热晦暗,空气都仿佛凝滞。我似乎都能听到万里之上的云层挤压碰撞的滋滋声响,看见那迸发的耀眼火花。 这样的天气,怕是有一场豪雨呢。 我披上银线滚边掐花墨绿长袍,悠哉悠哉地吩咐侍书侍墨将木几摇椅等物从花藤架下搬入屋内,望着天空翻卷的乌云,有些微的不安涌了上来。 “如意,相思到哪去了?”望望左右,那个自我回来后便寸步不离犹如护着幼雏一般的相思,此时竟然没了踪影,我不由问道。 如意摇头道:“奴婢不知。” 我忙又将头转向正在一边做着刺绣活计的如歌道:“如歌,你看见相思了吗?” 她抬头想了想,道:“奴婢好像见他往院外去了。对了,相思昨日不是念叨着要给公子再补补身子吗,该不会是去找管家开库房拿珍贵药材去了?”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5 章 我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可是当时我便拒绝了,屋里大堆的补药早就让我倒尽了胃口,因此对相思的好意也就只好敬谢不敏了,谁知这孩子竟然如此固执。 我看了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还下不来,于是找出一把紫竹油纸伞,对如意他们道:“我去找找相思,你们就在这院里待着,该干嘛干嘛,等我们回来。” 向来淡定镇静的如意竟然蹙了蹙眉道:“公子,还是吩咐下人们去吧,你如今身子不比从前,可得小心着些。” 就连如歌也一下子蹦了起来:“不行!公子,让奴婢去吧,您可千万别再出事了,奴婢可不想再承世子爷的怒了。” 我听她提起苏槿枫,突然没来由的一股怒气,斩钉截铁道:“相思是我弟弟,我不过是去接他回来,会有什么事?难道说这偌大一个王府,还成了险滩泥潭了?!” 许是被我难得的怒气震慑住,两个小妮子竟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于是拿着伞出了小筑,加快脚步向着外院而去。 内院门口竟然又是上次那位大哥。 我不由哀叹冤家路窄,这次想蒙混过去定是不容易了。 扬起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我凑上前去:“侍卫大哥,好久不见啊。” 他冷冷瞥我一眼,并不说话。 我于是又道:“这天气看着是要下暴雨了,梦兮忧心世子爷,可否通融一下,让梦兮给世子爷送把伞去?” 侍卫大哥很是轻蔑地看我一眼,那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果然就是个只知争宠的男宠,却冷冷答道:“世子爷身边自有人伺候,公子不必如此殷勤。” 我仍是笑着问道:“敢问大哥可知世子爷身边如今是谁在伺候着?” 他硬邦邦地答道:“世子爷的家事,我们做属下的怎敢妄自非议?” 我刻意苦下一张脸道:“梦兮自知身份低贱,可是世子爷对梦兮恩深情重,梦兮不敢辜负,不过是想以自身微薄之力尽力照顾好世子爷罢了。既然大哥职责所在,梦兮也不敢强求,只望我那出了内院的小厮能知晓我的心意,替我去尽尽心便好了。” 他的脸上漠然如旧:“公子既如此想,便请回去吧。” 我哀哀应了声,掩面一步一踟蹰地走了,背影一定看起来单薄而凄凉。可是实际上,我却正在心里笑得得意,既然他没有否认,看来相思是真的凭着下人特有的令牌到了外院去了。心里暗舒一口气,就怕这偌大一个藏污纳垢的王府里会有人对我身边的人来阴的。不过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如就在此等候相思回来吧。 想到这里,我于是在离开侍卫大哥视线范围后靠身在影壁一侧,静候相思。等得有了些时候,却仍不见他回来,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头顶始终翻卷不定的墨黑色云层,不时有蓝紫色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而来的便是轰鸣的雷声,雨却迟迟不下。 空气似乎又流动起来,风渐渐大了,看来这雨,快来了。 我正百无聊赖地观赏这雨前风景,冷不丁如鬼魅的黑影,直直向着王府一处角落而去。 秘密 那鬼魅人影突然从我眼前闪过,伴着雨前轰隆的雷鸣电闪,使我心头一跳,眼见着那人影几个奔跳借着晦暗的天色掩护,消失在了远处一座有着隐约墨黑剪影的小院中,不由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这府中向来诡秘颇多,此间凶险我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可是此时却仿佛有什么催促着我追随那身影而去,不去理会可能的陷阱和风险。 我仰头看了看天色,墨黑云层依然翻滚不息,仿佛云层之上有万乘战车战马奔腾厮杀,这般险恶的天气里,会是谁去了那人迹罕至的小角落呢? 我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步入院内,只见野草漫径,花木凋残,一派荒芜景象。门窗虽不破烂,却也是朱漆剥落,极为老旧。 我上前推门,只听得一阵极为滞涩的“吱呀”声响过后,眼前现出一个普通的厢房,由一靛蓝绸布分为内外两个隔间。大概由于日久年深无人居住,此时只见外间里四处都积着厚厚的尘灰。 我习惯性关上房门,见外间里物什摆放间无甚殊异,于是掀帘进了内间。 内间里摆放着一张四柱牙床,却没了帐幔床褥,空荡荡地立在那里,面上依旧是蒙了尘。牙床右侧是一个镂花木柜,大概一人多高。我拉开来看了看,不出所料,里面依旧是空空如也。牙床正对着一扇木格窗,窗下是一张紫檀木书案,笔架墨砚居然仍摆放在上面。从窗户看出去,可以见到重檐叠角阁楼起伏以及乌云闪电交错的天空。 整个房间看起来没什么奇怪之处,之前那个诡异身影也似乎消失了一般。 我皱了皱眉,突然来了兴致,莫不是有暗室暗道暗什么什么的?可是再看这房间,几乎都是些大件物品,也没有一般用于开启密室机关啥的关键摆设——博物架。 我于是试着推推木柜,却推不动,又试试到处敲打,却也没听出什么动静来,不由有些泄气。 正在苦恼之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外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这时一声雷鸣轰响,数道蓝紫色闪电撕裂苍穹,几滴雨珠试探性地从天空降落之后,千万颗水珠便义无反顾地奔向这苍茫大地。 暴雨终于滂沱而下。 我听得外间声响,一时心头剧跳,不知道又是谁在这样险恶的天气里来到这里,却是心里明白若被来人发现自己,免不得有一场凶险,赶紧想找个躲藏之处。正准备藏进那木柜之中,却陡然有人从我身后伸出手来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搂了我的腰一个纵身将我带到了横梁之上。 只听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沉道:“不要惊慌,屏气凝神。” 我虽然吓了一跳,但也赶紧照着这人的吩咐凝神屏住了呼吸,几乎是在同时,一只即使是在这样阴暗的房间里也仍然看得出白皙修长的手掀开了帘子。 进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俊挺的男子,他的眉目在晦暗的天色里显得有些模糊,却仍能看出分明冷硬的棱角和尊贵高华的气质。 只见他进了屋,径直走到书案前,将案上的黑檀木笔架先向右推动,而后又将墨砚在案上旋转一圈,再将笔架推回原位,只听一阵机括声响,那个之前我怎么都推不动的木柜竟然就此自动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来。 此时我身后之人捂住我嘴的手蓦然收紧,甚至有些隐隐的颤抖。我被他这般捂住,憋得难受,好不容易等那男人进入了甬道,屋内又恢复原样,他才松开手,我赶紧大口大口地喘气,由他带着我下了横梁。 我恢复过来,正欲转身,却被他按住了肩:“你不用知道我是谁,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是被刚才那人发现,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快走罢!”言毕一阵掌风,竟直接将我送到了外间。 我被他这份功力所慑,不由想起这样的男子对刚才那人居然也有所忌惮,不由对那人身份更感好奇。不过既然他已经警告了我,这里还是莫要多留的好。 我走出门,站在檐下撑开紫竹伞,看着这个暴雨如注的世界,有些不知如何迈开脚步。 轻叹口气,扬起伞,我挺直了脊背步入这茫茫大雨中。 第二日,雨过天晴,我在藤架下悠哉吃着葡萄,看天空一明如洗,想起昨日的奇遇,有些好奇。 唔唔唔……之后进来的那个男人……在这府里,那样年纪和气质的男人,真要让我猜测的话……该不会是…… 我打了个抖,那个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不过不论如何,这些事情不是我该关心的。毕竟如今明哲保身方是生存之道。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6 章 轻轻抚摸上小腹,我低叹。宝宝吖,你娘可是为了你压下了自己的么? 或许是那白衣人不发一言的冷淡使黑衣男感到无趣,他有些颓丧地松开手:“十六年了……为什么你还是放不下他……当初他那样伤你,甚至害你差点难产而死,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执迷不悟……我以为,只要把你锁在这里,日子久了,你也该对我有些感情,可是你……”他似是自嘲地笑叹道,“我怎么就忘了,你是当年的‘无情圣手’啊……” 白衣人似是不为所动,只冷冷问道:“你既总说是为我好,为何却将我刚出生的孩儿抱走,害我们父子骨肉分离了十六年至今未见一面?” 黑衣男抬眼看了他很久,我正猜想那里面该是多么深情不悔却又矛盾挣扎,却见他陡然上前,不顾对方虚弱的抵抗,一个熊抱将柔弱的白衣美人给拥入怀里:“月儿,我不是说过么,当时情况紧急我才不得不将你们分开。后来那人追查得紧,我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求上天山让那怪老收了孩子为徒只为隐瞒你们的身份。可是那天山怪老脾性怪异,他立了让孩子不得下山的规矩我也勉强不了啊……” 他声音愈见温柔低沉,低头见白衣人貌似柔顺地偎在他怀里静静听他说着,语调里不由带上了一丝略有些颤抖的喜悦:“你相信我,孩子很好,武功卓越,品性也像你,是极好的……前些日子奉师命下山办事,还很在江湖上掀了一场风波,却又显得有些顽皮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去打扰他现在的生活……”他正说着,白衣人突然打断了他,“我所求不多,只想和他见上一面,纵是被他认为是陌生人也好,却是不想再在梦里看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那黑衣男似是有了怒气,却又强自压抑了下去,道:“既如此,你便好生等待数日,我安排好了自会满足你!” 那白衣人于是这才貌似释怀了,扭身脱出他的怀抱,背转着身子道:“我今日有些乏了,想要休息,你安排好了再来见我吧。” 这话一听便已是不客气地逐客了。 黑衣男等了一会,见他始终不回头,这才恨恨地拂袖走了。临走还顺带掀翻了一片竹子……我囧。 “竹本无心,尔自伤。”那白衣人待他走后,这才低低叹了一句,甩袖正要迈步进屋,陡然从一处跳出个一身灰衣的高大男子从背后将他一把拥住! 我本已松懈的神经陡然又绷紧了起来。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梦醒月满楼 作者:八千夜 第 57 章 这人,是谁? 了结 那白衣男子其实便是杜梦月的生父——杜月笙,而那黑衣男,自然便是端王。这二人当年一番纠缠,最终阴差阳错失之交臂,杜月笙随了那落影城主梅啸,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不分你我,杜月笙甚至服用秘宝为梅啸生下了一对双生孩儿。——没错,是双胞胎。可惜那端王见不得两人琴瑟和谐,硬是在杜月笙怀孕期间使了离间计,逼得梅啸与杜月笙有了罅隙并跳下悬崖。此后他便将杜月笙当做私有物品软禁了起来,直到他诞下麟儿,又将孩子从其身边抱走,美其名曰为其调养,实际上早将这两个可怜稚子弃之路边任其自生自灭。 总算老天有眼,这两个孩子因缘际会反倒被人先后收养。名为杜梦溪的大儿子被人拣去做了杀手,而名为杜梦月的小儿子却成了名门子弟,甚至成了苏瑾枫的师弟。 多年后,当年的孱弱小儿早成了昂藏少年。却也该是杜梦月命途多舛,第一次下山就遇上梅落影,被他看见自己手心的梅花烙印。——原来当年杜月笙也留了个心眼,孩子刚生下来,便教人给俩人手心都烙上了梅家的烙印,万一有失,以后也多个寻人的凭据。 那梅落影看见这烙印,想起当年自己不过七岁时老爸为了个男人抛弃妻子的壮举,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叫人掳了这同父异母的弟弟回去好生折磨了一番皮肉,恰巧一名来落影城游荡的纨绔子弟看上了小梦月,于是顺水推舟答应了送个人情给他。 也是上天冥冥注定,正巧杜梦溪这可怜孩子接了任务要来刺杀那官二代,误打误撞和杜梦月重逢了。二人那几乎毫无二致的容貌在在证实了他们的亲缘关系。于是,小梦溪解救下了小梦月,正想带着他逃跑的时候,遇上那官二代来拿人,他只得将弟弟藏进地道嘱其逃生,自己替身而上挟持了那纨绔子弟。可惜这孩子被梅落影给识破,一掌打落悬崖,就此香消玉殒。 因而实际上,林溪这孩子附身的身体,应该叫做杜梦溪,而非杜梦月。 前事交代完了,那么把诸位的后续事迹也交代一下。 林溪撞破了□,后来知晓了真相,只叹天意。而后和梅落影合谋帮着自己老爹和老爸逃离王府,又刺激了一番端王,那端王竟一时疯癫,引火自焚而亡。自此林溪对苏瑾枫是极为愧疚。想这小王爷自幼丧母,唯一的老爹还被自己一行人给间接害死了,于是尽管之后苏瑾枫对其多番纠缠,也从没有忍心狠拒过。而后苏瑾枫便世袭了王位,兼且黄河大水,圣上任命其为钦差,安抚灾民去了。便也由得这林溪和梅落影在江湖上逍遥了一番,而忠犬的沧浪筒子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终于有一天被揪住了尾巴拖了出来,从此成了三人行。 而不巧的是,他们游历至一处,却遇上了被追杀得狼狈不堪的苏瑾枫童鞋。原来他身负钦差之责,到地方巡查安抚时竟发现各地府库空空如也,同时出现了诸多起义军,训练有素,军容规整,完全不同于一般农民军,更像是训练已久的正规军队。彼时那梅啸和杜月笙早已隐居去了,于是这几人汇合后,尽管有梅落影这么个醋罐子,但仍是集合了手中的势力想去彻查一番,同时控制局面。谁知竟查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竟是当今皇帝。 原来这皇帝当年曾有过一个相爱至深的人,这人是个男子,而且是江湖上有名的妙手空空,人却长得如珠似玉,乖俏非常。那人在一次入宫行窃后失手被擒,从此两人开始一段孽缘。皇帝虽然将他迎娶入宫做了皇妃,但那人向来习惯了闲云野鹤悠游自在的生活,在宫里是郁郁不得志。兼之皇帝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竟将他形似软禁了,甚至听说了杜月笙的生育事迹,也寻来那物让男子服下有了身孕。那男子至此彻底爆发,从此与皇帝陷入冷战。恰巧那后宫众人早已不满其荣宠,值此失宠之际赶着让自家的后台在朝廷上进言废妃,虽然最终压了下来,但帝王的心绪已经到了极其暴躁的地步。而后到了产期,那男子竟难产而死,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儿。 皇帝于是心性大变,愈加暴躁莫测。更将这幼儿送入端王府,自小作为那端王的孩儿抚养,以免留在宫中自己忍不住狂性大发将其扼死襁褓之中以泄失去至爱的伤痛。随着年月日深,可怜的皇帝陛下的心理彻底扭曲了,竟逐渐产生了你既离我而去我便要这天下给你陪葬的变态心理,但他又同时不想惹来史书太多诟病,于是悄悄地将国库掏空,在各地培养起战斗力不俗的军队,放任贪官污吏横行乡里,只等着他再也控制不住的那天,让这天下江山崩裂,战乱四起。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男子只是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出了皇宫,在这京城里隐姓埋名做了妈妈桑,也就是那浮碧阁顶顶有名的镜辞阁主。 镜辞与苏瑾枫父子相认之后,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始终不愿入宫与皇帝相见,加之这时他与相思已成其好事,更不想这平静了多年的生活起什么波澜。皇帝于是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苏瑾枫密谋逼宫成功后告知他爱人没死但不知所踪,他才黯然下诏退位,自去寻心爱之人。 于是这文发展到这里,苏瑾枫终究还是成了皇帝了唉。 林溪见天下已定,自己也没有了留在京城的必要,最终和苏瑾枫经历一番纠缠后离去,再将弟弟打发了出去,带着梅落影和沧浪筒子浪迹江湖去了。 全文完。 第 5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