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攻地略》 分卷阅读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 《天攻地略》作者:木三观 文案 雷点预警:太监受,真真的太监,干净无残留的太监,三观已崩坏。主要角色都搞基。古代文,文风偏现代,节奏神走位,转折很突兀! 《三流富贵门户:小温柔乡》的姊妹篇,不过没阅读过的也能理解本文,其实两篇文文风差很多。 原名《三流富贵之天攻地略》,名字太长就改了 第1章 正常胎生的皇子怎么好意思做皇帝? 读过史记的人都知道,每个皇帝的出生,都伴随着探射灯一样的红光漫天,香水专柜一样的奇香满室,比较高级的明君都是母亲梦到神龙神熊各种神兽,随后处女产子,达成哺乳类动物无性繁殖的成就,实在令当代生物学家无地自容。简而言之,就是“无神化,不皇权”。 在此无迹可考的朝代,有四大家族,主要是金家出皇帝,黄家出皇后,柳家出将军,伏家出神棍。伏忍惟,是出自伏家的将军。都说他是伏圣女的弟弟,其实他自己知道,他是伏圣女的儿子。这个伏圣女颇为大胆,可惜现在的人已经不信圣女单性繁殖这一套,因此她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记在伏家其他长辈的名下。 伏依依按照家族的要求,少女时入国寺修行,没多久就怀孕了。她本想强行忽悠,硬说:“神迹!这是神迹!”那虔诚学佛的国师抚着花白的胡子道:“你以为我傻饼呢?”她产子当晚,寺中女医便将孩子立即抱走,送回了伏家。从此她成了她头一个孩子的“姑姑”。如今她已贵为神圣王后,“弟弟”伏忍惟也是平乱大将军了。 伏忍惟平生最恨的事情就是迷路,他打仗时就迷过路,也才被他最讨厌的小人抢了军功。他冷哼了两声,迷路在了这偌大的皇宫之中。除了迷路,他还讨厌太监,因此他不肯让太监带路,导致了他又迷路。 “马蛋儿,这皇宫的路比太监的蛋儿还难找!”伏忍惟不禁骂道。 “将军要找谁的蛋儿呢?”一把沙哑的声音忽地响起来。 这声音哑得似乌鸦一样,是寻常人所没有的,故伏忍惟一下就认得了,冷冷地回过头,便看到一个身穿黑纱袍子的太监站着。不说的话,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太监,因他长得颇为眉清目秀,且话音并不尖细,反而很粗哑。 伏忍惟眯起眼来,总觉得这太监的脸庞左边淡淡的玉色十分碍眼,似是受过皮肉之伤,以药愈了,仍留下一大块与其他肤色略微不同的疤痕。但也是伏忍惟眼力异于常人,这肤色上细微的区别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伏忍惟淡瞟他一眼,说道:“找你丫的!”这太监笑道:“好的,那咱们现在去‘宝贝房’?”伏忍惟闻言,颇觉恶心,只道:“好了,傅幽人,你找我什么事?”傅幽人便走到伏忍惟身边,说:“前两日收到一个奏本,奴不知怎么呈交陛下。”伏忍惟冷笑道:“你这太监管得也忒多了些,奏本也敢拦着不让圣上看?”傅幽人幽幽一笑,从袖中取出奏本,递到伏忍惟眼前。伏忍惟深知阅读奏本不妥,但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摊开一看,顿时脸上失色,说道:“伏……伏圣后怀孕了?” 伏圣女,现已封圣后,别居圣宫,怎么会有孕呢?但她当年当圣女在国寺不是一样怀了吗?所以她真是个能人。 傅幽人将奏本夺了回来,笑道:“可不是,真是恭喜了。”伏忍惟仍记得这本子奏说她败行失德,淫乱内廷,污秽圣地,难当神圣王后之名。 伏忍惟冷道:“哼!你也少猫哭耗子,如今你不最开怀了?”傅幽人却道:“我怎么猫哭老鼠了?我也没哭,只是恭喜圣后有孕。”伏忍惟却道:“你不哭,还恭喜?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傅幽人却道:“圣后有喜,是好事呀,将军何以怏怏不乐?”伏忍惟便道:“既然是好事,你怎么说不知道怎么呈给圣上看呢?”傅幽人便道:“这也要看将军的态度了,如果将军以之为喜事,就是喜事,以之为祸事,便是祸事,福祸相依也。”伏忍惟骂道:“我就知道你巴望着这一天呢!只恨我当年让你立军令状,才让你割蛋,这割蛋之仇,你定要报的!”傅幽人又是一笑,说道:“果然是将军所言,那将军还得护好自己的贵蛋才是。”伏忍惟被他一句堵了回去,便闷声不语。傅幽人又道:“我自己立的军令状,自己甘心受的宫刑,怎么会怨恨将军呢?再说了,若我不是受了宫刑,又怎么能够侍奉圣驾,又怎么会有今日的造化?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将军的再造之恩。” 伏忍惟又骂道:“滚你娘亲!你要怎么摆弄咱们姐弟,你直说就是了。”傅太监方说:“我怎么就要摆弄你们姊弟了?”伏忍惟冷笑道:“你不直接把奏章呈报,不就是为了要挟我么?不要以为我满口脏话就以为我没脑子,这点道理我怎么不懂?”傅太监便笑着摇摇头,又拍了两下手,这手掌击打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上听来十分响亮,不过一瞬,便有几个小宫女从走廊尽头趋步来了,又与伏忍惟、傅太监请安。傅太监笑道:“送伏将军出宫罢,他不认路。”伏忍惟脸上忽红忽白的,只等着傅幽人,傅幽人却道:“我知道伏将军不喜欢太监。”说完,傅幽人便慢慢地走开了。几个小宫女便送了伏忍惟出宫。伏忍惟一离宫,便往圣宫去拜访伏圣后。 圣宫的路不远,就在皇城内,也不大,故伏忍惟能够认得路。他急急忙忙地进了殿,拜见了圣后。伏圣后看着倒很年轻,仍是那貌美如花的模样,身穿白色的纱衣,倒真似个圣洁的女神。伏圣后见他匆忙,便说道:“怎么?你也知道了?”伏忍惟打量了一下圣后,见她袍子宽松,倒看不出身孕来,只屏退了左右,又靠近了伏圣后,说道:“你怎么又做这样的事?当初在我朝,就是你这样,方讨了太后的嫌,差点像当年熊妃一样母子俱亡。”伏圣后却笑道:“可我不是自请和亲,去了外藩当王后,遂安然无恙了?还让你随我一起去了,有机会带兵,当个好男儿。”那伏忍惟又道:“那也罢了,你到了外藩,当了藩王后,还干这样的事,险些被砍头!”伏圣后却又笑道:“可我先一步毒死了那个叛乱的臭藩王,让你带部众回了本朝呢。这日子可好了。在外藩就是当个国王,也就是在这儿当个乡长差不多,好没意思的。”伏忍惟对这个任性的母亲也是没什么办法,只叹道:“可现在却没那么轻松了!太后一直针对你呢,还要趁势将你告倒,你说怎么办?”伏圣后却道:“傻孩子,她要把我弄死,还能告诉你知道?”伏忍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倒是那个傅太监,他知道了,还告诉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伏圣后便道:“前两天,他送了两个方子来,我就知道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 了。”伏忍惟愕然,问道:“他送了母后哪两个方子?”伏圣后便说:“一个是安胎药方,一个是堕胎药方。”伏忍惟便不语了。那伏圣后又说:“我将安胎药留了下来,他知道我的意思的。故他才将状告我的奏章拦了下来,故意在你面前张扬他的威风和恩德。”伏忍惟却叹道:“这丫是个天杀的!嘴里说着效忠太后,私下又干这种小动作,我最恨这些没根性的墙头草,这些没蛋没根的果然不是好东西!”伏圣后冷道:“我也是没蛋没根的呢。” 伏忍惟一时被堵住了,也不接这个话,只笑道:“只是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决意要留下这个种?”伏圣后便道:“这孩子的父亲我不大确定,但孩子的娘亲必然是我没跑的。既然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不能打掉。我要是个惧祸的,这世上也没你这个大将军了。”伏忍惟却动容不起来,只说:“唉……若你要生下来,单凭傅太监一人,难道就能保得住?太后也不是聋子呀。”伏圣后便道:“傅太监只是奔走牵线,为了让我说一句话。”伏忍惟皱眉说道:“什么话?”伏圣后淡淡一叹,说道:“就是向史官口述太后国寺生子之事。” 皇帝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好像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但是皇帝和太后都没有亲口承认过、或者否认过,也不会有人擅自提起相关话题,是皇室一种温暖的默契。史书目前也忠实地记录着,太后只生过一个早夭的公主,当时陪产的是圣女伏依依。小公主夭亡之后,太后一直无子,方把别人的儿子弄过来,说是自己的,又说是在国寺生的。 为了符合明君的描述,太后还说了,这皇帝出生的时候,整个佛寺都特么在发光,跟白天一样,闪瞎了大家的眼,又这皇帝长得太特么好看,被闪得晕乎乎的产婆还以为皇帝是个女婴,误报了性别,以为是个公主,其实他是个皇子。这皇子只要一离开佛门,就会发光,还是七彩的那种,像是行走的彩虹,故国师将此子留在国寺修炼。到年长些的时候,这孩子方能够学会控制自己侧漏的霸气,不再随便闪耀个性的光彩,方被带回宫中抚养。这瞎扯淡的故事,被广为传颂,但史官觉得孤证不立,不肯写进书里去。先帝已经驾崩,过去后宫的人也被太后清理得差不多了,国师因为和太后意见不合也被废了,只剩下伏圣后可以帮忙。只是皇太后和伏圣后关系并不很友好,故每次提及此事,伏圣后都说:“啊?不记得了。”如今,傅太监向伏圣后献计,劝说她以此换取母子周全,伏圣后方应承了。但伏圣后实在不想说这么扯淡的故事,于是就缓缓说道:“孩子生出来体弱,找了替身也不中用,便留在了佛门修行,功德满了后方回宫为皇子。”太后觉得这故事也还可以,只要说皇帝是自己生的就行了,反而是皇帝听了,默默摇头,觉得不太霸气。这年头,正常胎生的皇帝在史书上都没什么地位的。 第2章 皇帝也只能接受包办婚姻 皇帝年纪很轻的,说话分量也不大,现在蓦然觉得情势逆转了,一直管着他这个那个的辅政王被太后、伏后联手搞掉了,在边关哼哼唧唧的部族也被祁国公、伏忍惟咔擦咔擦做掉了。当朝影响力最大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伏圣后,如今已承认皇帝嫡长子的地位,一个是皇太后,住得比伏圣后还远,在京郊的佛宫住着,对皇帝是一口一个“亲儿子”的喊着,看着也颇为无害,辅政王一下台,朝廷的老臣子都铲得比廊下的猫砂还干净,皇帝只哼着曲儿,觉得唯我独尊的日子要到了。 皇帝哼了两首曲子,又看着猫儿跑来跑去。皇帝原来不养猫,是傅幽人喜欢猫,怂恿了皇帝养。因傅幽人悄悄的说太后怕猫,皇帝立即养了猫,还很认真地问:“傅郎觉得一只猫够吗?”太后闻说皇帝养了猫,便也少到皇帝的寝宫来了。太后本少进宫,如今就约见皇帝,便也都是先说好,让人把猫关好。皇帝就是怕太后突然前来,所以才让养的猫,如今也算是计成。 皇帝本来养猫是为了防太后的突击检查,如今发现自己也爱上了这猫儿,有时被那猫甩脸色,便道:“都说猫儿是‘狸奴’,狸是挺像的,可怎么就是奴了?旁人做他的奴还差不多!”故命其名为“狸主子”。 因皇帝的宠爱,这狸主子的确是头号主子,殿内伺候的都笑说:“论恩宠,哪个妃子越得过狸主子去?谁也没有它这样天天夜夜、龙床想上就上的。”故太后也笑道:“我是不喜欢狸奴的,没想到皇帝这样喜欢,都让它专宠后宫了。”皇帝却说道:“不是狸奴厉害,是宫里这些妃子也都没意思。”他想着宫里妃子不多,他又想,唯我独尊的日子也要到了,君王亲政了,当然要从选秀开始呀!于是,他一拍脑袋,便道:“这样吧!选秀!怎么样?”皇太后闻言不悦,只道:“咱们刚刚才打完仗呢,且皇帝宫里妃子也挺多的,如今奖赏功臣,也有不少功臣的千金入宫,后宫十分充盈,国库反而空虚,这就办起大选来,也不为民生计。”那皇帝很是惊讶,他满以为可以唯我独尊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建议都被太后打了回来,这惊讶便转为了不满,只冷哼说:“我后宫的妃子很多吗?仿佛也不如伏圣后或是母后佛宫里的僧侣多呢!”皇帝这话一出,在旁伺候的傅幽人都捏了把冷汗。伏后与太后在佛宫修行,但却招徕许多帅和尚,有时还更直接,把帅哥招进来,剃个头就说是和尚,皇帝也不理论。但他现在心理不大平衡,因此话里带刺起来。皇太后听了这话,也觉得很受伤,又想到这皇帝不是亲生的,到底养不熟,冷笑一声,别过头去,说:“皇帝说得很是,我也没话的,那我把众僧遣散了如何?” 皇帝说了刚刚的话,也有些自悔失言,见皇太后脸有怒色,也不知怎么接话,只求助般的看向傅太监。傅太监便清咳两声,说道:“陛下脸色不好,该不是头风发作了吧?”皇帝一听,连忙应声倒地,展现浮夸的演技,鬼吼鬼叫起来,满口喊道:“啊!真痛啊!头好痛!不行了啊!”宫人虽心里嫌弃这演技,但也配合他的表演,纷纷围了过来,又是搀扶,又是喊太医,顿时乱作一团。 皇太后见状,也配合地跑了过去,抱着皇帝,含泪说道:“我的好儿子,你怎么啦?你若是喜欢,选秀便选秀吧!”皇帝一听,欢喜得忘掉了表演,忙点头说道:“谢母后成全!”太医却已赶来,皇帝也记起要头风,便又捂着头喊叫了起来,众人忙扶皇帝到暖阁躺下,请太医把脉。太医也装模作样地忙乱起来。一番劳顿了下来,皇帝倒有些乏了,又是酒饱饭足的,便顺势躺倒睡觉。傅幽人见皇帝睡着了,方遣退了众人,半日,又见太后身边的姑姑鸾音来报,说太后召见。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 傅幽人便交代了一下,方往太后的寝宫去。这座神宫是祁国公亲自建工建成的,取名日度宫,供太后拜佛度日,却是颇为富丽堂皇,虽然规模比不上皇宫,但是规格上是不输的,十分的华丽辉煌,而且还是依照太后的审美建的,如果是皇宫,倒也不能够这样了。好比说皇宫的一切都讲究正正方方,无规矩不成方圆,且又是老祖宗留下的设计,倒不能像太后房间这样,安两个圆乎乎的玻璃窗。太后似乎颇喜欢玻璃,鸾音引傅幽人入屋,傅幽人一进屋就看见十二扇的玻璃插屏,又越过了金丝楠木的落地罩,站在那鎏金黄铜莲花灯下,给太后请安。太后在雕凤纹的紫檀木画桌旁支颐坐着,外穿绛紫色的小袖披衣,颇似一般年青妇女的穿着,但却不是深闺寡妇的色彩。可是要她做个死心的夫人,也很没人道,因她并未年老色衰,虽然不及伏依依貌美惊人,但也挺有风流韵致的。 太后听见了傅幽人的请安,却也不抬眼看他,只看着画桌上平摊的佛经,又道:“起来吧。”傅幽人方平身,又说:“太后深夜召见,不知有何吩咐?”太后仍看着佛经,又说:“没什么,就问问你,皇上怎么了?可好些了?”傅幽人笑道:“太后金口既开,圣上在没不好的。”太后淡然一笑,翻了一页,说道:“哦,你办得好差事!”这话似有剑锋飞出,傅幽人忙跪倒在地,说道:“奴不敢,奴也不知道皇上有这个想法,圣心难测,奴只能小心奉驾,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太后冷冷瞥他一眼,又将目光收回到书本上,只道:“皇帝寝殿的猫可是你养的?”傅幽人不敢言语,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太后却笑了,声态柔然道:“你是祁公荐来的人,我信他,也是信你,起来吧。”傅幽人告罪起身,却觑得太后仍满脸堆笑的。那鸾音姑姑便说道:“太后肯任你侍奉圣驾,是她十分信任你的缘故。要知道太后一直对掌印太监十分挑剔的,之前那个陆老太监,只顾着一味讨好皇帝,却不知道太后的苦心,故引火自焚、遭殃伏法,你也要以此为鉴才是。”那陆老太监看着皇帝长大,感情甚笃,只忠于皇帝不听太后号令,还是一下子被太后做掉了。傅幽人听了,忙说道:“当然,奴十分明白太后的苦心,好比这次的选秀,太后所言句句在理,这样的事情实在不该办。”太后笑道:“我素知道你是个好的,伏依依向史官口述皇帝身世的事,就是你的功劳。因此偶有小错,我也不忍苛责的。”傅幽人赔笑道:“奴一定能够劝说皇上,令他不再提选秀之事。” 这身为朝臣,可以掌权,身为将军,也可以掌权,身为太监,总是有那么点尴尬的磨磋。傅幽人一边回皇帝睡觉的暖阁,一边叹息,旁人看宦官好像很风光,实际上还不是这对天下最有权的母子的磨心?两边都要讨好,不容易啊。 傅幽人还没回到暖阁,就听见里头皇帝的声音中有些急切:“傅郎呢?傅郎怎么还没回来?快去问问母后什么时候把傅郎还给我!”傅幽人闻言,不觉嗮然一笑,方低着头,进了暖阁,口说拜见皇上。皇帝见了他,十分开心,忙拉着他说:“你回来了?母后找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把你吓着?”傅幽人笑道:“皇太后让奴去,是问皇上头痛怎么样了,问完就让奴回来了。”皇帝方点点头,又令其他人下去,只留下傅幽人。傅幽人见皇帝慌慌张张的,笑道:“皇上怎么这样惊慌?”皇帝小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好多侍人见了太后就都不回来了。”傅幽人听了这话,倒也不知怎么回答了,只说道:“皇上这话叫奴害怕。”皇帝便说道:“没事了,你看朕也渐渐长大了,太后现在也肯听朕说话了,估计以后朕就能够当个唯我独尊的皇帝啦,不过到时候你还是朕的好朋友。”傅幽人听了一笑,说:“奴怎么敢当呢,叫人听了不说皇上,倒要告奴了。”皇帝便笑道:“所以才屏退了他们的。” 傅幽人又请皇帝躺下,给他盖了被子,说道:“选秀的事,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办?”皇帝眨了眨眼,说道:“马上!马上办!”傅幽人笑道:“这是选秀,又不是招人来扫地,哪有马上办起来的?咱们还得先拟召,请户部传递全国州县等地,再由州县等地方官府按年岁、面貌等征选、记录,再逐一呈报,户部汇总,根据记录挑选,在发回各地、造册,让各中选秀女入京,先由户部内监初选,再行二选,再行三选,方至皇宫中供陛下亲阅御品。”皇帝愣了半晌,说道:“什么?”傅幽人便道:“皇上没听清么?”皇帝便道:“听是听清了,但你说到第三个‘户部’的时候,我就开始有点走神了。”傅幽人笑道:“皇上听过就行,也不必太仔细,反正都是底下的人做事。陛下大约知道就行。”皇帝却道:“这……听起来好像要弄很久?”傅幽人点点头,说:“快则半年,慢则一年。”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这些臣子就知道躲懒,找几个美女,还得多难?”傅幽人笑道:“找几个美女倒是容易,选秀才难呢。且选秀中层层关节,都是陛下看不见、听不着的,真正的美女被拦下来,选进来的却不怎么样,怕也是有的。” 皇帝听了,忙坐了起来,又说:“傅郎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以往送进来的那些功臣闺秀,都不怎么样啊,有时候皇族大宴,倒能看见几个好的,一问说都有了婚约!”傅幽人方缓缓说道:“这层层选拔,倒是有层层的关系,怎么就能全按皇上的意思呢?若是等了半年,进来的秀女都不如意,这倒没意思了。况这还是皇帝跟太后争取回来的,若不好好宠幸,倒显得更没意思。”皇帝点头便道:“那依傅郎看,怎么办?”傅幽人便道:“其实选秀这种事情,耗时又无聊,这就罢了,每个选进来的女子都要经过地方、户部、皇后、太后的首肯,可见未必能由皇上的心呢。”皇帝猛不迭点头,说:“对啊,皇后、太后她们的眼光真的很神奇呀,每次给朕推荐的妃子都没啥好的。还是她们选啊,那朕还不如天天和狸主子睡觉罢了。”太后和皇后休戚与共,对妖艳的女子尤为讨厌,又防着别人分他们外戚黄家的权,所以送的都是些清秀温顺的女子,偏偏皇帝喜欢那些磨人的小妖精,所以倒宁愿夜夜撸己或撸猫。 傅幽人笑道:“女子和男子的眼光是不大一样的,因此太后、皇后选的人,皇上也未必中意。现在正有一批宫女要出宫,一批新人要进来,私下的让内监司悄悄儿的送好看的人进来当宫女,岂不两便?”皇帝猛不迭点头,说:“好好好!这个主意好!傅郎真是我的好朋友啊!”傅幽人又笑问:“那陛下还要选秀吗?”皇帝想了想,却说道:“要!” 傅幽人便道:“既然得了美女,为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 何还要选秀呢?”那皇帝却叹了口气,说:“傅郎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跟太后争取到权益,如果我收回了,不是显得很没意思嘛!”傅幽人本以为皇帝只是想要美人,不曾想他现在果然长大了,懵懵懂懂的对权力有了心思,这想法可是很危险的呀! 第3章 选个屁 皇帝圣意已决,就算是选了个无盐,也要硬上,反正就是要昭示自己的独立和自主。于是,他脸上充满朝气,挺起胸膛地在朝堂上提出了选秀这件事,朝堂上的人像是沸腾了一般,一个劲儿地劝说、反对,说辞也跟太后差不多,不外乎是刚刚打完仗,后宫的妃子也不少,何必为此劳民伤财。年青的天子完全不接这个逻辑,咬着牙说:“群臣和太后的意见倒是很一致啊!”朝臣闻言,面面相觑,皇帝冷哼一声,宣布退朝。 待皇帝回到了寝宫,仍是一脸的怒气,犹如穿了龙袍的火车,脚步况且况且的逛着,头顶轰隆轰隆的冒烟,宫人见了都寻思躲开。只有傅幽人微笑着伺候跟前。皇帝扭过头,对傅幽人说道:“傅郎,你也听见了,那些朝臣根本就是和太后说一样的话!根本不让朕选秀!”傅幽人淡淡地回答:“可不是,连素日里比较正直的大臣也是这么说的。”连素日里正直的大臣也这么认为,这是不是就说明了太后有道理呢?皇帝却也不跟这思路走,只怒道:“他们也沦落了!昔日辅政的尊亲王去了,满以为朝臣就能和朕一心,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傅幽人心想:既然皇帝根本听不进去道理,那就不要跟他说道理。这样的小孩子,自然还是先顺着他才好。 傅幽人便点头说道:“这也不奇怪,皇上试想,尊亲王是先皇亲兄弟,先皇亲自握住他的手,将陛下托付于他,命他辅政。如此尊贵,却因与太后屡屡意见不合,便全家遭贬斥。其他朝臣自然不敢与太后意见向左了。”皇帝想起先皇托孤,不禁有些怆然。当年,先皇偶尔临幸了一个在国寺服役的罪女。这罪女被临幸了也不敢声张,因为她看当时熊贵妃、黄皇后、伏圣女三个人为先皇恩宠斗得血肉模糊、翻天覆地,后来生了皇帝这孩子,难产而死。国师知道这孩子的身世,但也是淡淡的。后来皇后实在生不出孩子,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便将他接进了皇宫。黄皇后表面上对这个孩子颇为关爱,但内里对这个孩子实在是爱不起来。倒是先帝,对这个皇子有些亏欠内疚,便多些关爱,不过天家父子也不大可能亲亲热热。故这皇帝尤其缺爱,记得国寺里和他一起的陆太监,随他入了宫,好不容易开始享福了,也被太后杀了。后来这皇帝又恩宠一个妃子,还封她家人为官,此举触动黄家利益,故这宠妃失足坠井,从此皇帝对后宫也淡了很多。 后宫是黄家最坚实的堡垒,太后是不容许黄氏以外的任何人染指这一份荣宠的。因此对皇帝自主选秀,她只有一个建议,选个屁! 傅幽人深知厉害,故也不赞成。但也没想到皇帝冷不防就在日度宫跟太后提了起来,事先也不跟他先说一声,结果闹得人仰马翻的。傅幽人只笑笑,对皇帝说:“陛下,您金口一开,哪有不成的事?说起来,奴也招来了几个新侍女,供皇上寓目。”皇帝听见有新女,便笑了笑,说:“还是傅郎知道朕的心思!”说着,傅幽人便带进来了三个娇艳欲滴的女子,穿着新制的宫装,并不张扬地穿金戴银,只堆了高高的乌云髻,簪一朵新鲜的牡丹花,更显得容色娇媚。皇帝抚掌笑道:“好啊!这就是美人嘛!”说完,皇帝站了起身,又拉了这三个女子要进内间。 傅幽人便皱着眉道:“这大白天的……”白日宣淫,似乎不是很好啊。那皇帝却道:“是了,白天的时候狸主子要睡觉呢。”傅幽人便笑道:“是了,是了,狸主子呀现在怕在龙床上呢,若皇上带新人过去,倒怕吃醋了。”皇帝笑着点头,又回到座上,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几个女孩子姓甚名谁家里几口人就急哄哄的要脱裤子,这实在没什么风度,只怪自己饥渴太久了,忙和几个女子聊起家常来。这三人叫吉吉、季季和济济,还有个新进来的太监名叫基基。皇帝皱眉,问道:“这名字谁起的?也太不走心了。”傅幽人垂头答道:“是奴起的。”皇帝听了,便笑道:“哦,是傅郎啊,也不错,挺朗朗上口的。朕最讨厌就是那些宫女太监的名字起得文绉绉的。这样也不错!吉吉,来倒茶!……不是,我叫的是吉吉,不是济济!算了算了,济济来倒罢,也是一样的。” 入夜,皇帝方临幸济济、吉吉、季季。三女服侍都很妥帖。翌日,那皇帝又对傅幽人说:“你说朕给她们什么名分才好?”傅幽人便道:“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给什么都不好,这也是为这几位姑娘的身家前程着想。”皇帝闻言默默,只赏赐了各人一些财物,仍令她们为宫女。只是这寝宫编制有限,是老人退休了才有新人进的,这新人进来一夜成了大领导的小蜜,老同事也只能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得默默忍受新人姨太太一般的气焰和滚雪球一样的白眼。傅幽人也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将三个宫女的编制归到御茶房,做奉茶宫女。另招了三个能干活的进来。 御茶房毗邻御书房。御书房里坐着个皇帝,阶下是掌印太监傅幽人及秉笔太监昭夕兮。昭夕兮长相比较秀气,气质不错大概是因为他是读过书的。可惜因写文章触怒了权贵,获了宫刑,如今当了秉笔太监,负责拟旨。这皇帝百无聊赖地斜躺着,翻阅别人写好批注的奏章,托着腮,说:“怎么还绕着朕选秀的事发表议论啊?这烦不烦?” 说着,皇帝敲着桌子,对昭夕兮说:“快!给朕拟旨,就说马上要执行选秀,不得延误!”昭夕兮闻言,便答了一声,开始拿笔写字。傅幽人只想道,自己已答应了太后阻止皇帝选秀,如今皇帝降旨,选秀就成了必然之事,他可得遭罪了。因此,他忙挺起腰板,说道:“陛下,如此还得再拟一道谕旨,告诉工部暂缓天璇宫及明苑的修缮。”皇帝一听就懵了,说道:“什么?” 傅幽人悠悠说道:“如今满朝文武都不同意皇帝选秀,那国库的资金自然很难动用,万幸还有太后的玉成,故能使内帑之钱粮办理此事。然而,选秀是全国举办的,耗费人力财力不计其数,咱们也刚打过仗,皇宫内库的钱恐怕不足以支撑两座宫殿的修缮及大选的费用,故只能择其一而取之了。况且选秀过后,还得大封后宫,典礼费用及嫔妃俸禄上涨,也是一笔钱呢。”说完,傅幽人蹭蹭蹭小碎步的把列好的预算报表交给了皇帝。这两位数内加减乘除都运算困难的皇帝看着满目十万百万千万的账目,一时头昏脑涨起来。皇帝十分愤慨,只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 道:“这不对啊!朕难道不是特别富有的吗?” 傅幽人笑道:“皇上当然富有,但是嘛,这世上的财宝总还是有限的。便全在陛下手里,若不计算着,也有花光的时候。皇上试想,天庭降雨也要算着点数,要有旱的日子呢。”皇帝闻言点点头,却道:“那傅郎你说怎么办?朕太喜欢那两个宫殿的设计了,肯定要按着计划来了。”傅幽人便道:“这也罢了,或是万兽园咱们关了,将那些珍兽放回山林,也是可以的。”皇帝一听,忙撇嘴摇头,说:“不行不行!大猫小猫朕都要养着。”傅幽人便苦笑道:“或咱们不做大选,做小选?这奴想法子省检省检,还是能做得来的。”皇帝想了想,问道:“什么是‘小选’?”傅幽人便道:“大选是全国州县地方都要寻合适的女子参选,所花费的人力财力不亚于一场战役,若说小选,则是择贵族适龄女子而选,倒能省检许多。”皇帝却道:“这小选跟之前那些安排女子进宫的活动有什么不同么?”那傅幽人便道:“以往的都是太后看名册选的,以挑选家世为主。如今则是各贵族将画像寄送入宫,皇上能够御览决断,自然不同了。”皇帝听了,也觉得可以接受,便点点头说:“好,就按傅郎说的办!” 这皇帝断好了谕旨,便去御茶房看看那三个小美人。那傅幽人也换了衣服,准备出宫休假。那昭夕兮忽而笑道:“且把你给皇上的那份账目我看。”傅幽人闻言一愣,说:“你看哪个做什么?”昭夕兮笑道:“我就是要看,如何?”傅幽人摇头微笑,将那报表给他。昭夕兮看了,一笑便道:“好你个傅幽人,上回你劝圣上别修佛宫,不也是用的这一份单子?也忒懒了些。”傅幽人只作揖道:“还请昭秉笔网开一面,奴不胜感激涕零。”昭夕兮淡淡一笑,只继续帮皇帝抄录朱批,又说:“休假去吧,这儿有我。”傅幽人拜别了他,便出了宫门。甫一出门,他脸上之笑便褪去,便是郁郁的模样。 一众宫人也都纷纷退避,只道这傅幽人为人沉郁,难以亲近,只在皇帝、太后跟前媚笑讨喜。 第4章 奴只想好好休一天假 无论是宫里宫外,傅幽人都喜欢穿一身黑色,结合他异常沙哑的声线,总有人戏称他是禁宫的乌鸦。太后不太喜欢他的气质,也不太信任他,任用他的很大原因是祁国公的推荐。再者,相处下来,这傅幽人用着还算顺手,嘱咐的事都能办妥,虽然偶尔会踩踩边界,但都在容忍范围内。故傅幽人很快就成了禁宫里的大太监,看着风光,但傅幽人却是小心翼翼,不敢擅权,唯恐要是哪里踩过界,就人头不保了。 傅幽人不大喜欢笑,但是做太监是高门槛的服务业,他必须对客户保持笑容,而且基本没得下班,实在很容易让人产生职业倦怠。好不容易一个月放一天假,他脸无表情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在街头坐板凳上吃一碗热乎乎的老李羊杂汤。老李虽然卖羊杂,但却牛气冲天,对待客人呼呼喝喝,满口“妈的”,屌的不行,爱吃不吃。傅幽人真羡慕他可以对客户摆这个款。 傅幽人吃过了羊杂汤,便缓步走着,要回自己家里去,忽然听得一声叫唤,傅幽人扭头一看,见来人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年轻,分明就是二驸马。傅幽人有一种想装作不认识的冲动,但皇室成员都是他的客户,难道放假的时候撞见客户就能不打招呼吗?他想问天,他做错了什么,宫了他的刑,安排他一份一个月放一天假的工作,在这一天还能碰见难缠的客户,他是造什么孽。 傅幽人眉目冷酷的神色瞬间消散,脸上顿时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弯腰笑道:“驸马爷,怎么一个人?”二驸马笑道:“我不是一个人的,我刚刚和公主吃着火锅么,正好看到一个人好像是你,公主还说你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怎么会蹲在街口吃羊杂汤呢?我说,就是你,她还不信呢。我这脾气,马上就下来看,果然是傅太监不是?”傅幽人只能笑笑,说:“驸马爷好眼力,这样都把奴跟认出来了,奴受宠若惊。”二驸马拉着他,说道:“来,咱们快上去,让二公主看看是不是你!也好叫她服气!”傅幽人非常不想见二公主,实际上,他不想见任何达官贵人,不然他蹲街口忍受寒风和小贩的骂娘是为毛线。 傅幽人硬着头皮随二驸马上旁边一家火锅酒楼。二驸马带着傅幽人进了雅间,这雅间一推开,发现里头果然是二公主在涮火锅,出嫁数月了,还是那个二百斤的样子。二公主看见了傅幽人,忙笑道:“还真的是小傅啊,坐吧坐吧。”傅幽人只笑道:“两位都是贵人,奴不敢坐。” 二公主笑道:“罢了,在这巷子里有什么讲究的。他们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大公主小公主的。只随意就行。回了皇宫太后及皇上跟前再立你的规矩吧!”傅幽人告罪了好几次,方和二公主、驸马一起坐了。他刚坐了下来,又听见人声,只见门儿一开,又几个穿金戴银的爷们,体重比二公主略轻,但也算得上肚满肠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傅幽人扫了一眼,都是些什么大学士或是皇亲,其中还有二驸马的老爹秦大学士。见到这些人,傅幽人的椅子上像是长了钉子一般,屁股都被刺痛了,忙猛地站起身,笑眯眯地恭迎几位大人。 这些老爷都是书读很多的清流人士,一看见傅幽人,顿时不悦,那秦大学士只冷笑道:“怎么有他?难不成是来侍席?老夫万万受不起呀!”傅幽人心中呐喊“奴只想放假回家”,却仍道:“奴也不知大人在此,有失远迎。为免扰了各位雅兴,奴还是先告退罢。”中书舍人宁君却笑道:“既然来了,便一起坐着吧。”众人一同坐下,傅幽人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完全不想吃这一顿火锅。 总的来说遇见多大的官也还好,越大的官越不会不给傅幽人面子,彼此都很随意。但是秦大学士却不同。他是清流文官。这些清流文人脾气又臭又硬,由于没法“武死战”,就寻思着怎么“文死谏”,难得遇上个这么蠢萌的皇帝,他们平常上奏都是自杀式的,天天在家挑棺材,没有在怕的,如果哪天被揍了,他们还会觉得很爽,有机会名留青史了。 那秦大学士又说:“这皇上选秀的念头,是怎么来的?如此旨意,想必也是有傅太监的功劳吧?”傅幽人道:“奴不敢妄测圣心。”过了半日,又有侍人进来,添酒添菜。那齐翰林笑道:“咱们再来几碗虎鞭汤如何啊?给咱们傅郎补补身子也是好的。”傅幽人闻言,脸色不变,心里却想:“老子若是年轻个几岁,眼前一锅牛肉火锅就泼你鞭上了。”又一个食客笑道:“这倒不错,这儿可有虎鞭酒?”那侍人便道:“只有鹿鞭。”齐翰林笑道:“也是一样的,将这包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 好,送给傅兄回去好好补一下。” 傅幽人也不好与他们翻脸。虽说他能左右皇帝,要对付这些学士也不是没办法的,尤其是那个翰林,他有一千种办法让这个齐翰林在翰林院待不下去,然而他只要一出手,就会招惹太后的猜忌,故只能忍耐。 傅幽人又想道,秦大学士看不起我就罢了,这是他文人的习惯,这齐翰林虽然多读几本书,但本质就是个马屁精,不过是附和秦大学士这个上司故意来闹我,真是烦死人。这傅幽人正闷闷地吃着,想找个由头溜走,却见齐翰林又有了新想法,笑眯眯地让侍人招呼了几个酒女进来。 这些酒女见桌上有个女客,也不便靠近,齐翰林却指着二驸马说:“这大爷你们别碰就是了。”说完,齐翰林又指着傅幽人说:“这位才是财主呢!”那些酒女忙笑着围到傅幽人身边,傅幽人闻到她们身上浓烈的脂粉气,十分不适,心里又想:“这些女人……就是我没宫之前,都看不上啊。” 齐翰林又开始伙同几个官爷及酒女们一起,举着酒杯轮番给傅幽人灌酒。傅幽人实在辞不过去,硬着头皮吃了好多,见意思也到了,方站起来,说道:“奴还有公务在身,不扰座上各位雅兴了,先失陪了,恕罪、恕罪。”齐翰林却笑道:“这明明是你休假呢,哄傻子罢?哪来什么公务,分明是看不上咱们。”傅幽人摇头笑道:“不敢、不敢。”那二公主却说:“我看你们也够了,放他回去罢。”齐翰林忙躬身说道:“是的,是的,既然秦奶奶开了腔,自然如此。”说着,齐翰林又对酒女说:“你们再敬他一皮杯,做送别之礼罢。” 所谓“皮杯”,便是嘴里含酒,以口渡酒的一种说法。众人听了,也觉得很有趣,皮杯多见,太监和女人玩皮杯倒是少有,几个爱玩的大爷都笑着点头。秦大学士却不太自在脸色一沉,按住了酒杯,说道:“咱儿媳妇都发话了,让他走罢。” 众人方不敢再戏弄傅幽人,傅幽人也喝得有些头昏脑涨了,仍记得施礼,往秦大学士、二驸马、二公主那方向再拜,便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待他下了楼,迎面扑来冷风,又醒了一些,却是头痛。忽而听得二驸马的声音,那二驸马扶着他,又说:“唉,都是我不好啊,不该拉你上去的,原以为就是普通吃个火锅嘛,哪知道你连块牛肉都没吃着,便被灌了一锅的酒,想必是很难受了,都是我木头一样。可我在我爹和老婆跟前,都不太敢说话的。” 傅幽人耳边像有几十只苍蝇在飞般的烦躁头痛,但仍堆起笑来,对二驸马说:“这是哪里话?吃火锅哪有不吃酒的,吃酒哪有不叫酒女的,都是图个热闹而已。”二驸马仍是不忍,又为他叫了马车,送他回府去。 傅幽人已经不过少年时那种便盆都用青花瓷的生活了,他的府邸颇为低调,隐在郊外,不爱见客,门庭冷落,屋内只挑几个可靠的小厮侍女侍奉。他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回了家,小厮小云、小纪忙扶着他,又给他洗了脸,换了衣服。他吃了点晚饭,小云又问道:“爷还想要点什么?”傅幽人怆然道:“爷想休一天假!”小纪笑道:“爷不是在休了么?还去喝酒玩乐了,又嫌不足。”傅幽人正要说话,却又听见外头说:“有客人。” 傅幽人一脸疲惫地问道:“谁?”外头小厮答道:“是几位翰林。”傅幽人叹了口气,披了外袍,带着不情愿的心态蜗牛一般的挪动到客厅。他刚一进门,几个翰林就笑盈盈地拜见,又摇头晃脑地说:“唉,咱们今日真是失礼啊!傅郎如今还好么?”傅幽人闻言不语,只在主位上坐下,歇歇地靠着引枕,冷眼看着这几个人。这几个小翰林又弯着腰,说道:“如今咱们翰林院哪个不以秦大学士马首是瞻?实在是看脸色行事,傅爷啊……” 傅幽人听着他们的称呼从“傅太监”到“傅郎”再到“傅爷”,从挺着腰杆抬着头到现在弯着腰垂着眉,实在好笑,只冷笑道:“你们给我跪下!”这几个小翰林忽然听了这话,惊得面面相觑,却又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傅幽人似明白了什么,低着头看着引枕上暗纹的缠枝花叶,只淡淡道:“是祁公让你们来给我赔礼的?”几个小翰林听了,只觉背脊发凉。傅幽人说:“齐翰林,你说。”齐翰林忙道:“我们都知道错了,是祁公说得对。”傅幽人却道:“他说了什么?怎么就对了?我怕你们连他的面还没见上罢?光听他下头的人传两句话,你们就怂了,是也不是?”这些文人都羞愧地垂下了头,没得回答。傅幽人叹了口气,低头道:“他倒是消息灵通。”几个翰林犹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傅幽人便道:“你们回去罢。”几个小翰林如蒙大赦,忙告罪离去。 傅幽人整了整衣服,小云说道:“爷要换衣服睡了么?”傅幽人淡道:“还有客人。”果然过了半天,又一个白衣的翩翩公子来了。这人头顶白玉冠,身穿白罗衣,手持白扇,脸上也如玉,浑然一个浊世佳公子。傅幽人站了起身,旁边小云也跪倒在地,拜见祁国公。 傅幽人看了小云一眼,说:“你下去罢。”小云便也告退,并将扇门关上。祁国公笑了,声音柔软清亮,和傅幽人的声线截然不同,祁国公只柔笑道:“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生气么?”傅幽人便道:“他们不是什么东西,我没把他们放眼里,你却喜欢,要拿他们立威风。你自立你的威风去,何必拿我作幌子?我不担这个骂名。”祁国公笑而不语。那傅幽人又道:“且你要立威,拿他们什么意思?有本事,将秦大学士拉到我面前磕头,那才有趣。”祁国公又是一笑,道:“是我没本事,我不好。”傅幽人也懒得接话,也不看他,仍看着靠着的那个引枕。祁国公便道:“这引枕也旧了,换一个罢。”傅幽人却道:“没事换它做什么?”那祁国公又笑道:“那你想要什么?”傅幽人似是憋了一整天了,深吸一口气,道:“我想要好好休一天假!” 第5章 得罪谁别得罪太监 傅幽人虽然满口的说要放假,但第二天也是起来上班了,如同无数上班族一样。他回了皇宫,问了一下昨日的情况,都说很好。他便继续在皇帝身边伺候。皇帝对他的缺席似乎也没什么感觉,对他的回来也没什么话,反正就是休了假嘛。 傅幽人仍天天在皇宫侍奉,不用值晚班的时候可以回家睡觉,除此之外,又是天天夜夜的泡在这方方正正的宫殿之中,日子对他来说很是沉闷。倒是皇帝,得了三个美女,十分快活逍遥。这三女中,数济济最会抓尖卖乖,争宠上位,因此在皇帝面前颇能刷出些存在感。济济又说嫌自己的名字不好,求皇帝改赐别名。皇帝听了,抬眼看到傅幽人仍站在一旁,便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 这是傅郎给你的,怎么就不好啦?”济济便娇嗔道:“咱三个名字太像啦,有时喊小婢,小婢还不知道呢。”吉吉却愤然冷笑:“但每次一喊咱们哪一个,都是你济济头一个挤上去的,陛下说了喊的是别人,你说听错了也罢了,还不肯撒手呢。”济济听了这话,也不自在,又冷笑:“是我耳力不好,但听了陛下喊,难道不应么?如今不就是要改名,好免了这些乌龙。”傅幽人闻言道:“济济姑娘说得挺对的,既如此,就三个姑娘都一起改了名罢。不然还是闹不清的。” 皇帝听了,便道:“傅郎说得对,就让傅郎帮她们再改罢。”济济听了,不依不饶,只娇声道:“奴家要陛下赐名!”皇帝愣了愣,一时也想不到,正好他们都在御茶房内,忽然听见外头说有臣子叩见,皇帝便趁势撇下此事,和傅幽人出了门,从过道到了御书房。二人一进御书房,看到除了秉笔的昭夕兮,还有秦大学士、伏忍惟及祁国公跪倒在地。皇帝见了这个阵容,知道又要吵架,不觉头痛,还是上了座,叹了口气,对着这吵架组合说道:“有什么事呀?”昭夕兮已平身回了自己的桌前,秦大学士、伏忍惟及祁国公也站了起身。秦大学士只道:“臣听闻伏圣后怀孕,不知是什么缘故?” 皇帝听了,哈哈一笑,说:“你这个老糊涂,怀孕还能是什么缘故啊?”这话说的秦大学士脸红尴尬,只清咳两声,说:“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臣是说,那……那伏氏身为神圣皇后,掌佛宫经幡却荒废修行,在神龛前竟行淫乱之事,更结下祸胎,丝毫不知悔改,亵渎圣职,污秽佛门,深负皇恩,欺君罔上,条条都是滔天大罪,难道圣上竟要视而不见?”伏忍惟却道:“秦大学士血口喷人,臣日前才去过圣宫,见过伏圣后,她并无身孕,可见是有人造谣生事,请大学士不要误听误信。” “是啊,秦大学士有什么证据么?”皇帝已答应了袒护伏圣后,自然顺着伏忍惟的话说。秦大学士便道:“若无实证,臣断然不敢进言。圣宫请了产婆、医女,又购入安胎药物,这些都有人证物证,且还有人佐证伏氏淫乱。供词也都已备好,请陛下过目。”皇帝弱弱地看了太监一眼,傅太监便来取了证词,带到皇帝面前。 皇帝敷衍地翻看了两眼,便说:“嗯,好像是真的哦,那伏爱卿你有什么话说?”伏忍惟便咬牙道:“这些俱非实证!”秦大学士冷笑道:“这些若是不实,不如请伏圣后出面自证,这下就真的青是青、白是白的了。”伏忍惟冷道:“家姐是神圣皇后,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情出面自证?大学士好大的胆子,敢以下犯上!” 看着两个人又开始吱吱喳喳地吵了起来,皇帝转开了目光,看向了祁国公,说道:“祁公,这事你怎么看啊?”祁国公淡淡一笑,说道:“臣认为,神圣皇后身份尊贵,地位超然,又是圣女出身,自然不能为这种事出面自证,这倒是给了不怀好意之人构陷的可乘之机。”秦大学士闻言,怒道:“你说什么不怀好意之构陷呢?”祁国公便笑道:“大学士既然有人证物证,事关重大,若坐视不理,也怕使人难以信服。”伏忍惟冷笑道:“都说祁公爱隔岸观火呢,听你说话,才知道什么叫‘说了好多又啥也没说’。”祁国公方缓缓笑道:“并非此意,我说的是,这证实是要证实,但又不能叫伏后抛头露面,依臣愚见,可请皇后、太后带着御医亲临圣宫为伏后请平安脉,届时自有分晓了。”秦大学士听了,皱起眉来:“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是……”祁国公便道:“难道大学士还想请伏圣后在诸君面前宽衣解带么?”秦大学士忙道:“自然不敢。”祁国公又道:“若秦大学士实在不肯信服,那也可以奏请皇上一同前去,难道大学士连皇上都不信服?”秦大学士方住了嘴。皇帝见吵架平息了,便笑着点点头,说:“嗯,很好,就这么办罢!朕看祁公说得还挺对的,你们也别老说他坏啦,朕觉得他只是有礼貌而已。难道吵吵嚷嚷的才叫直率么?”伏忍惟和秦大学士真是一脸尴尬,祁国公倒是谦虚地让了几句。傅幽人心想:“就是这样啊。祁国公分明就是教科书式的坏蛋啊。” 几个大臣告退了,皇帝也有些乏了,便去御书房暖阁午睡。傅幽人安顿好后,便命太监在暖阁当差仔细伺候圣上,自己则到御茶房去了。他刚到了御茶房,便对茶房领班说:“以后别放那济济、吉吉、季季进御书房,也不怕人看着不尊重。”领班太监忙答应了,这话说得声音也算宏亮,故三女都听得见了,吉吉、季季也就罢了,只咬着帕子低头,唯独济济受不了,一下就冲了出来,冷笑道:“不知道小婢哪儿做得不如陛下的意,竟要大太监亲自来吩咐?只是这也怪了,小婢原是寝殿宫女,却不留寝宫伺候,如今当了奉茶宫女,又不许我去奉茶了,真的觉得太糊涂。” 傅幽人明知济济会发难,故不慌不忙地答道:“济济姑娘确实糊涂了。”济济闻言,冷笑道:“不知道是皇上觉得我糊涂,还是傅幽人觉得我糊涂?如果是皇上嫌我哪儿伺候不好,那小婢也就罢了。若是傅幽人不喜欢我,还请明说呢。”傅幽人听了“傅幽人”三字,究竟冷笑道:“若想呼我的名,还请姑娘熬到妃子的位份,否则还是以下犯上的。”济济也不怕他神色阴冷,回道:“我便是呼了,那你要如何?难道竟要治我的罪?你当初许我们荣华富贵,否则我们这些女子出身也不坏,怎么就要进来为奴为婢的?如今却是你压着我们不让咱们上去,否则我进宫第二天就有资格喊你的名字了。难道你竟是怕这个?难道你竟要我们一辈子当宫女么?”傅幽人深悔请了济济进来,当时虽然看出她为人张狂,但看她也挺会卖乖的,反而能讨君王的好,如今没想到她居然那么蠢。故傅幽人冷冷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济济被他的眼神看得背脊有些发凉,却又硬起气来,笑道:“这样瞪人而已?我原以为大太监还有点什么别的本事呢。” 过了两天,皇帝也习惯了三个女孩子不来奉茶,只对傅郎说:“别让她们做这个也好。”傅幽人却道:“说起这个,还有一事要报的。”皇帝问道:“什么事?”傅幽人便说:“皇后宫里缺了人,御茶房编制多了人,便招了济济去皇后那儿了。”皇帝愕然,又说:“这怎么……怎么也不问朕一声呢?”傅幽人便道:“按理她原是寝宫的侍女,是要报皇上的,但是么……这也不能跟皇后说明,推三推四的,反而不像话了,别像是为了个宫女要驳皇后的颜面一样。过两天等有机会了,再调回来便是了。”皇帝又问:“那她不是去干粗活的罢?”傅幽人忙笑道:“自然不是,是屋内伺候的,可体面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 了。多少人争都争不过来。”皇帝方点头说:“好罢。” 皇帝一时没了济济,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抬眼见玻璃盘上的葡萄,想起之前济济吵嚷着要吃,有些唏嘘,便说:“把这个送皇后宫里罢。”他想着皇后不爱吃这些生冷的,大抵会分赏下人罢。皇后宫内侍奉的宫女也很有限,减去轮休的,济济能分到几颗也说不定。傅幽人知道皇帝心内所想,便亲自去送葡萄了。 傅幽人至皇后宫中。虽然皇帝登基许久了,但屋内也是沿用以往的陈设,皇后并无更改,故仍金银铺地,做派十分华贵,皇后独自坐在熏笼旁,半闭着眼目养神小憩,腿搁在长凳上,长凳旁是济济跪着给皇后捶腿捏脚。傅幽人举着果盒拜见了皇后,说明了来意。皇后听见是皇帝赏赐,也忙睁开了眼睛,笑道:“皇上真是有心了,要赏我吃贡品呢。偏生我不爱吃这个。还是给济济吧。水灵灵的一个美人,吃这个最好养颜的。”济济忙拜倒在地,说道:“这是皇上赏给娘娘的,小婢卑贱,如何能受。”皇后道:“怎么停了下来?”济济忙爬起来,继续为皇后捏脚。此时此刻的济济倒是低眉顺眼,和两日前那个张狂的小娘子判若两人。傅幽人便道:“若无要事,奴先告退了。”皇后说:“那也好,皇帝那儿一时也离不开你的。快回去吧。”傅幽人便告退了。傅幽人回了寝宫,皇帝又问那济济如何了,傅幽人笑道:“皇后很喜欢她伶俐的样子呢,皇上赐的水果呀,皇后转手就给了济济了,还夸济济聪明能干。”皇帝听了,十分放心了。 第6章 皇帝知济不知饥 皇太后已经认命,她知道皇帝最宠爱的人必然是她讨厌的类型,这是祖传的品味。先帝、先祖皇帝都是喜欢这些臭婊子,只有女人才知道什么是好女人!皇太后恨恨地看着阶下小选入围的女子。她固然可以将这些女人全部刷下去,换上她喜欢的小清新、平凡女,但是皇帝到底大了,也不能一直这样捏着,而且眼看着皇帝登基超过十年了,后妃们连蛋都没下一只,她也是着急上火的,实在没法儿了,只能让这些妖艳贱货进宫,指望凭她们的女性荷尔蒙拉动一下内需,毕竟,一个皇帝天天躲在寝宫撸猫,是产不了皇储的。 这是个非正式的见面会,说是皇太后请入选秀女吃个饭,听听歌,当然,秀女们都严阵以待,亦步亦趋,吃饭都不敢嚼,抿两下就噎下去。 阶上除了坐着皇太后,还有皇后、国舅、祁公。国舅爷和皇太后相似,目光如炬,不怒自威。这国舅胡子有些掺白,但却仍很精神。祁公对国舅爷颇为敬重,多敬了他两杯酒,又夸了几句他长得年轻这些没屁用的话。国舅笑道:“要说什么年轻英俊的,满朝文武倒也没有比得上祁公的。”祁公笑道:“柳祁不敢当啊。要说青年才俊,倒是太后为黄夫人所择的佳婿白探花好呢,这白探花富有文采,长得也很清俊,与皇后的族妹堪为绝配。”太后笑道:“我是老妇了,倒会看男人。只是挑女人的眼光不好,你看呀,陛下还老埋怨我,说我选的女人长得不行,是我没眼色了。你是个年轻公子会看,你说下面谁是好的,能入咱们皇上的眼?”柳祁笑道:“太后切莫取笑臣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臣只好男风。对女人也是不知如何品鉴的。”国舅闻言一笑,只道:“话虽如此,但祁公也要成家立室的,难道竟不娶妻生子?”柳祁答道:“这要选一个容貌、身家都能得家父家母首肯的,又要有这心胸容得了我满城品相公的,怕也很少。”国舅笑道:“如今以你的贵重,怕也不难找了。” 这宴席散后,国舅又说要为柳祁做媒,柳祁笑着推说醉了回家了。他只回到了府上,便见一个奴人上前,说道:“傅幽人来请见呢。” 傅幽人原来这日调休,休半个白天,正到了宫门外,见几个侍卫拿下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那傅幽人深感蹊跷,便问道:“这是什么回事?”那侍卫便道:“又是来告御状的。”傅幽人愕然,问道:“最近很多人告御状么?”那侍卫便道:“自然不多,咱们祖宗定下的规矩,要告御状,须得滚过钉板才行。”傅幽人见那人浑身流血,忙道:“他滚过了?”那侍卫便道:“滚了一半就晕死了,算不得滚过去了。”傅幽人闻言,只觉得头顶发麻,又问:“那如今要如何?”侍卫便道:“黎刑部说过了,没滚过去,那就是乱告,即刻收监,听候天理寺发落。”傅幽人虽然在京城呆很久了,也在皇宫伺候一段日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玄幻的规矩,一时也是目瞪口呆。 侍卫又跟傅幽人唠起来了,说道:“傅内相,您不知道啊,这个事儿最近多了,烦得要死,都是这么办的。”傅幽人皱起眉,问道:“这是哪儿的人呢?”侍卫便道:“大冷天的穿这么少,应该是白华州来的。” 白华五州,里面有三个州冰雪覆盖,是帝国最为苦寒之地。庸道圣宗迦蓝,如今也在该地修心修佛。傅幽人听见这人是来自白华的,心里不觉感到蹊跷。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休这半天了,转身回了皇宫,风风火火的长跑回了御书房,顶着一头零乱的长发,进了书房,果然皇帝这个时辰是不在的。昭夕兮见他匆匆忙忙的,十分讶异,只道:“你不是休假去了么?”那傅幽人上气不接下气,接近晕眩,心中痛恨这偌大的皇城,半日才缓过来,说道:“最近被拦截的奏章里,有没有白华的?” 本朝的内阁,充当了一个过滤软件的功能,拦截了不适宜未成年皇帝观看的内容,当然,咱们知道皇帝已经成年了,但是这个杀毒软件是皇太后安装的,在皇太后看来,皇帝还是一个孩子,有很多内容是不应该看得。 昭夕兮见傅幽人这样,便道:“很重要么?”傅幽人便道:“怎么不重要?”昭夕兮叹了口气,说:“内阁拦截,自然有它拦截的道理,咱们秉笔太监、掌印太监,名义上就是一个抄写的一个盖章的,费这个心思做什么?你我都是因为得罪权贵而没了蛋蛋的人,捞回来一条命,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傅幽人忙道:“你知道我,我也不是什么忠臣良相,我只是要看一眼而已。”昭夕兮无奈地摇摇头,与傅幽人一同往内阁的垃圾箱,果然发现最近有大量被拦截的来自白华州的奏折。昭夕兮的脸色也沉重起来,说道:“这事儿恐怕挺大的。”说着,昭夕兮摊开了奏折,与傅幽人共读,里头居然是上报白华州饥荒被瞒报的问题,如今死亡人数已经过万,要知道白华州那个地方鸟不拉屎,人口是很稀少的,饿死过万人是很严重的事情。 傅幽人看完了,也脸色不善,只是他又想:“还好,这也饿不到圣宗的肚子吧?”随后,他也觉得自己这想法颇为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 自私,便自嘲的一笑。昭夕兮见他如此,忙道:“你还笑呢!你干嘛要看这个?你不看这个,咱们倒安乐得很。”傅幽人却笑道:“你刚刚不是说了么,咱们要珍惜生命,如今这事,当没看见不也一样?”昭夕兮却道:“这种事哪能当没看见?”傅幽人却道:“你少担心,我记得前些天赈灾的银子已经下去了。”昭夕兮却冷笑道:“若赈灾的银子能下去,内阁何必瞒着不报?” 傅幽人见昭夕兮的书生气又要发作,便道:“咱们这些没根的东西,管这个做什么?就是咱们冒死把这个弄到皇上跟前,你以为皇上看了会触动吗?皇上能知道什么是饿死吗?他能知道死了万人是怎么回事吗?倒霉的还不是我们两个。”昭夕兮闻言,攒了好久的怒气值发不出大招,只呼咻呼咻的泄掉了,整个人又软趴趴的,继续默默回他的案前抄写内阁大臣的批示了。 如今,皇帝只关心他的美人和他的狸主子,此外谁死对他说好像都是很遥远的事。但似乎也不能说他是邪恶的,只是他身为皇帝却无知,这本身就是邪恶。而柳祁,在许多人眼中,他是一个邪恶的人,在傅幽人眼中亦然,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做有益的事。现在,傅幽人坐在柳祁家的客厅,就是暗暗盼望柳祁能做什么好事,回馈一下社会。 柳祁迈进了客厅,他仍是一身儒雅的白色,脸上因酒气染上一些红色,更显得好看,不知这样的他迷死多少京城的相公。傅幽人见他来了,忙站了起身,深施一礼。柳祁笑道:“平身吧,我身上有酒气,就不扶你了。”说着,柳祁又坐了下来,倚着引枕道:“来许久了?”傅幽人仍站着说话:“不久、不久。吃了两盏茶,正好品出味道来的。” 小厮入堂,奉茶给柳祁,柳祁便问:“你刚刚给傅郎吃的什么茶?”小厮答道:“就是刚进的冻顶乌龙。”柳祁听了点点头,又对傅幽人说:“正想送点给你的,你还好来了。”傅幽人说道:“不敢。”柳祁让小厮下去了,又道:“傅郎觉得这茶怎么样?”傅幽人答道:“很好。”那柳祁又笑道:“好,那我让人包一包,给你拿回去吃罢。这是上贡之品,论理你我都不该有的,若是被发现了,也好死在一处。”傅幽人冷冷一笑,并不搭理。柳祁笑道:“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坐吧,你有旧伤的,站久了腿疼。”傅幽人便道:“不敢坐,此行来是有事要报的。”柳祁一手支颐,似有点兴趣,问道:“朝政的事呀?”傅幽人点头道:“是的。”柳祁便道:“朝政的事你不要理,并不是我要拦着你,是为你好的。”傅幽人问道:“那祁公知道白华州饥荒的事了罢?”柳祁说道:“这事不应该有人知道的,你也别问,去吧。” 傅幽人便道:“既然内阁与诸臣都讳莫如深,想必不止是白华令隐瞒这么简单,必然还牵涉了朝中重臣吧。难道竟然是国舅爷?”柳祁笑道:“你明知故问?”傅幽人却道:“你不必瞒我,你想扳倒他很久了。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柳祁却说:“你别错了主意,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能扳倒他?”傅幽人却道:“你知道今天有白华的难民进京告御状了么?” 柳祁闻言,颇为讶异,挑了挑眉,又道:“哦?那他应该已经死了吧。”傅幽人说道:“我把他救了。”柳祁蹙眉道:“你何必找这不自在?如今你在太后鼻息下呼吸,得罪国舅也没你的好处。”傅幽人却笑道:“这可是你的好机会,就算不能扳倒国舅,也能让他掉层皮。”这话确实勾起了柳祁对饥荒案的兴趣,只道:“让我猜猜……难道说那儿已经有了叛乱?”傅幽人听了这话也有些讶异,只道:“祁公的消息果然灵通,倒是我枉做小人了。”柳祁笑着摇摇头,说:“我确实没收到消息,他们瞒得倒还严实。只是饥荒之地,容易生变,我听你的话音隐隐猜得到了。” 傅幽人叹了口气,又冷瞅他一眼,说:“你陪着一起瞒着此事,难道不也是为了将这种祸事酿成变乱,才好弹劾国舅吗?”柳祁淡然一笑,说:“你倒很正义!”傅幽人一下噎着,只道:“我当然不正义,我只是告诉你这么一件事,既然有难民逃得上京,差点告成了御状……”柳祁笑道:“这世上不会有民告得成御状的——国舅爷能够保证。”傅幽人便道:“我只是个内侍,外头这事也不懂,偶尔听见了竟然就知道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到底是这样,那白华州已经乱了,官府怕事,强行镇压,也未必就瞒得住了。倒不如瞒不住,该治的治,才是正理。或是你又想领军功呢?”柳祁仍斜倚欹枕,说道:“我没这精神,且砍杀饥民又有什么意思?”傅幽人默然不语,半晌告辞。柳祁看他半晌,缓缓道:“你从不知道我的心,使人难过。”这含情之言听得傅幽人作呕,眼神中也不掩盖鄙夷之色。只是到底对祁公有几分顾忌,傅幽人便缓缓下拜,正色说道:“拜别祁国公。”说完便走。柳祁见他断然转身,便深深一叹,又说:“且慢。”傅幽人听了“且慢”二字,心里有些紧张起来,但仍脸上无惊无喜的,转回身来,问道:“不知祁国公有何赐教?”柳祁支颐看他,只见傅幽人仍是一身玄黑,脸如纸色,因躬身低头,不能直视其含情目,只能看到浓郁的睫毛阴翳勾勒的凤目的轮廓。柳祁心想,傅君经过那番巫医的易容改貌、削骨换皮,已无昔日夺人风采,但唯独这双眼睛还是那样迷人。 傅幽人仍深深的鞠着躬,却没听见柳祁的声音,一时也不能挺起腰来,只仍拜着,心里 却有些忐忑。这忐忑,柳祁是能看出来的。柳祁也挺喜欢看他不安但故作镇定的模样, 好似一只警惕却低着头的猫。半晌,柳祁方笑道:“没什么,让你把茶叶带上,你忘了?” 傅幽人才缓缓舒了一口气,说道:“谢祁国公。” 开了口子,是瞒不住的。这国舅是皇太后的亲兄,但皇太后得闻此事,也恼怒得很。原来这事竟然是连皇太后也瞒着的。皇太后只道:“你贪贿不可恨,谁没这样的事呢?可恨的是你竟然敢瞒我,这种事能瞒,还有什么是不能瞒的?”国舅虎目蕴泪,忙跪地磕头,说道:“兄长我是罪该万死!但到底是一家子啊,难道就因此摘掉我不成?若我不在朝中,还有谁为妹妹说话呢?”皇太后听了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朝中不能没有娘家人。 皇太后觉得饥荒、贪腐、民反这些都是小事,白华这小小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翻出什么天来?既然皇太后都不觉得很严重,那么皇帝就更加没概念了。不过皇帝还是上过书房读书的,当皇子的时候也常常小考大考国策问题,怎么说,他都能够意识到他是要做点事情的。故而,他便带着傅幽人到了日度宫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 ,殷勤地问起皇太后的安康后,便转入正题,只说:“现在为了白华州饥荒的事情,闹得很大啊,说是赈灾的银子被贪没了,又说他们串通了内阁的人,不让上报,母后您说,这个是不是还要查一查?”皇太后闻言,低头半晌,说道:“这事也得一件一件办的,咱们先说第一件,也是头一件……所有事情的源头,都是来自于饥荒,对吧?不是饥荒,怎么会有后边这些事呢?咱们还是得先把饥荒这事情给弄好的。” 皇帝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猛然点头,说道:“对、对、对!”太后便提议道:“所以呢,咱们还是得先祭天,祈求风调雨顺。”皇帝点头说:“有道理!”傅幽人很想翻白眼心内默念:“有个屁!”然而,他还是恭敬垂头,听着太后继续忽悠:“这个祭天呢,还得祈福,祈福呢,还得献祭,这些都是要办好的。”皇帝闻言点头,只是他忽然脑中精光一闪,福至心灵,祖宗显灵一般的想起先皇的教导来:“然而,这种事情,貌似之前发生过,先帝还为此问了我们几个皇子的政呢!”当时皇帝预先背了太傅教的答案,得到先皇的嘉许,因此皇帝的印象比较深刻。皇帝便摇头晃脑地说道:“此事若要平民,要先责官,决不能把犯错的官员轻轻放过!”傅幽人听了十分惊讶,不想皇帝还能有这样的觉悟。 太后却是知子莫若母,大概知道皇帝的说法,便正色道:“这是当然的,予心已定,那犯事的白华州令及一干党羽必须革职查办,决不能赦!”皇帝见太后如此义正辞严,也点头说:“是极!”太后又说:“如今我看,那昭阳府副官季武亮倒是很适合当这个白华州令一职。”傅幽人听了“季武亮”三个字,不觉竖起了耳朵。原来这季武亮是济济的父亲。太后又说:“季武亮的女儿如今也在宫里当差,皇后器重她,认为她恭谨淑德,可以伺候皇帝。若皇帝看得上眼,又有她姊妹三人一并封为夫人,岂不填补了宫中三夫人悬空的缺了?”皇帝听见,十分欣喜,好似个孩子得了想要许久的玩具一般,还记得什么白华州的,又听说都要查办,那也没什么事了,便欢欢喜喜地拜别了皇太后,回去赶忙让皇后将济济、吉吉、季季封为三夫人,又把济济父亲封为白华州令。 季武亮刚上任,就接了个亏空的州府。他又奏报了上头,说这上任的亏空未清算好,如今也难接济难民,那上头的冷笑教训他:“这亏空的账目是国舅派人算好的,怎么就不对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季州令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季武亮一时哑巴吃黄连,也不敢奏报。偏只暗恨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还好朝廷还是拨了粮食,又斩首了几个当地的官员,算是勉强平息了民怨,但季武亮虽居冰雪北地,仍然觉得自己是坐在火上烤着的。 第7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 皇帝看了奏报说官员已除、民乱已平,也放下心来,又得了一众美人,乐不思蜀,安心地过起了枕边美人膝上猫的逍遥日子,重启了春恩殿。这春恩殿是皇帝和妃子过夜的官方指定场所。家法规定皇帝只能在皇后宫里留宿,到妃子宫里临够了就要走,妃子又不得寝龙床,所以如果想过夜,就得在春恩殿。皇帝之前不喜欢后宫的妃子,所以春恩殿荒废良久,如今太后放松了后宫颜值管制,春恩殿又开始金玉辉煌起来了。 傅幽人把济济弄到皇后宫里,原本是想给她点颜色,教训给猴子看,这猴子自然就是吉吉和季季,先把济济踩下去,再把季季、吉吉捧起来,以后也好操纵。却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太后的心算。太后决定任用济济,皇帝又最喜欢济济,因此济济再张狂也没人敢动她。 这济夫人就此成为了春恩殿的常驻嘉宾,虽然会和吉夫人、季夫人有些不快,但到底是亲戚一家子,还是一致对外的。小选进来一些贵族女子,家世都比三夫人高,这三夫人也只能抛开个人恩怨,奋力合作承包龙的种子。 傅幽人看着这三个女人,觉得很是可悲。但这种悲悯的情绪还是稍纵即逝的,更多的仍然是对于白华方面的担忧。太后将季武亮放在白华令这个位置,根本不是为了抬举三夫人,反而是为日后的打击做准备,这就说明了白华州不会太平。怀着深切的忧虑,傅幽人对于白华方面的消息关注度日益提高,偶尔他看着台上的奏章,也忍不住沉吟“白华”二字。 忽然听见“白华州”,昭夕兮也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傅幽人,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傅幽人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便搪塞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白华州的风景和别处不同,有些好奇,听说你去的地方多,那儿你去过么?”昭夕兮笑道:“你这问对人了,我母亲就是白华人氏。”傅幽人便说道:“哦?那你倒去得多了?”昭夕兮又道:“其实白华五州,有三个州较为寒冷,人口则集中在其余两州,也是其余两州繁华些。冷的州我们称为霜州,因为终年白雪,人迹罕至,显得比较神秘,也有一个‘悲狐山’,说是有许多雪狐,且这些雪狐死在那儿是会异化的,白日死则成灵,黑夜死则为妖,这悲狐山是个圣灵之地,也是庸道宗所在,亦是如今迦蓝圣宗修仙之地了。”傅幽人听见“迦蓝”二字,一颗心也慢慢地飘往了这极北苦寒的悲狐山去了。 昭夕兮这个文人习惯未改,抛起书袋来也不顾对方有没有在听,仍自顾自地说着:“原来那悲狐山往北便是北塞之外,冷得没人,只有一个游族,能够在冰天雪地里生存,咱们都管他们叫雪人。当年先太祖想征服北塞外,但实在是寒冷难行,便也罢了,他也很敬重雪人,说他们能在那儿世代繁衍,要比虎豹都坚毅啊。”昭夕兮正说着话,就见外头又有人跑着进来:“急报!” 傅幽人忙去请来了皇帝。皇帝坐回御书房,见几个重臣都跪地了。傅幽人在旁侍立,惊悉白华州又生变乱。原来朝廷赈灾过后,天气仍然很恶劣,季武亮对着亏空的库房,想要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到了地理位置最北、灾情最严重的冬州府,谁知当地民众已十分不满,串通了境外雪人叛乱,杀死了季武亮,占领了冬州府。 傅幽人呐呐道:“悲狐山不也在冬州府?”昭夕兮点头说:“可不是么!悲狐山正是与境外交界处,雪人若要占领冬州府,必然要夺下悲狐山的。”傅幽人心急如焚,却也不敢露出焦急的神色,只故作思考的样子,又说:“可怎么奏报里不提及呢?”昭夕兮便道:“这是急报,所说也有限啊。” 皇帝也是一时没了主意,只道:“这怎么回事啊?那怎么办啊?会不会打进京城来啊?”祁国公忙劝慰慌乱的年青皇帝道:“雪人势单力弱,灾民也是无力之辈,不足为患,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 如今却怕他们引起整个白华的反乱而已。”秦大学士趁机进言道:“之前说查此贪案,却只是轻轻放下,换来的新父母官不能够为百姓造福,民怨自然沸腾,可见这案件根本没查清楚!若不彻查,这白华的乱是无法平息的,望圣上明鉴啊!”伏忍惟原来也是比较中立的,看事情闹得这么大,也忍不住劝道:“秦大学士所言甚是,此事关系重大,未必就是白华五州的事,若细查去,必然还有别处,如今白华先乱,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儿人丁单薄,地势平坦,倒好控制住的,若是别的地方,倒是祸患无穷了。”皇帝不大听得懂道理,但他暗道:“伏忍惟和秦大学士居然意见一致了,这事情肯定很严重。”故皇帝便道:“很对!很对!彻查!彻查!” 赵兵部又道:“如今彻查也是要的,但平乱应是第一位。请皇上点兵。”皇帝点头道:“点!点!点谁呢?你们谁要去打?”堂上有军功的便是柳祁与伏忍惟,这二个性格不合的人不觉抬头对望了一眼。然而,柳祁总是比伏忍惟快一步地上前说:“臣力荐伏将军。”说着,柳祁又开始列举伏忍惟平乱好处的一二三四来。伏忍惟一时哑然,不曾想到柳祁居然不认领这个立功的机会。皇帝耳根子最软,就说:“好!祁公说得不错,就先这么定了啊!” 这事既然已传到皇帝此处,自然也已传到了日度宫。皇太后惊悉如此变故,又听说柳祁不肯去平乱,便冷笑道:“祁儿现在知道自己的命值钱了,也知道爱惜了。” 拜见过后,这柳祁摇摇摆摆地行走在宫禁之中,傅幽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是傅幽人要送他出宫的,自然心里是有话说的,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柳祁扭过头来,说道:“你对白华的事很上心呀,幽人何时这样慈悲起来?”傅幽人便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柳祁苦笑道:“为何你对着我的时候却心如铁石?”傅幽人不想接他的情意绵绵刀,只淡然道:“难道这变乱,柳祁公也是头一个知道的?”柳祁便道:“我的消息何至于这样灵通?只是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想必太后也没料到会闹成这样。”傅幽人便道:“祁公向来致力于为太后分忧,怎么如今倒不领这个军功了?”柳祁笑道:“我怕冷。”傅幽人一时接不上话来了。柳祁又笑笑,说:“我不是说过,杀饥民没什么意思。”傅幽人却道:“不是还有雪人么?”柳祁便道:“他们也是一众饥民。” 傅幽人心内微微有些触动,这雪人居住北塞之北,极地之极,是个连先太祖都不愿意劳神征服的地方,自然过得清寒无比,因此有了一线机会,便像飞蛾扑火一样扑向温暖的、富足的南边。这样极度绝望的人,怕也有不寻常的攻击力啊。傅幽人不禁又为悲狐山担忧起来,但他又不敢开口询问,脚步也因此蹒跚踟蹰,寒风吹过,昔日的腿上的伤又隐隐痛了起来。 柳祁在他跟前停住了脚步,淡淡地问道:“傅卿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傅幽人闻言抬起头来,神色有些被拆穿的慌乱。柳祁说道:“傅卿有话只管问了便是,不必一路跟着我出宫,我知道你腿脚不好。”傅幽人有些尴尬地整了头发,只道:“你与圣上说了这事容易平定,说的可是真话?”柳祁闻言一笑,道:“你这个小人,倒操起圣上的心来了?”说完,柳祁便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就道:“不必送了,我认路。” 傅幽人心里牵挂那悲狐山的人,却一句也不能问,此时此刻,心里似堵了一块大石头,滚动会研磨出血,不动又闷得心慌。他一路回宫,都是头昏脑涨,即使到了御书房,也是两眼无神,见了皇帝便机械地下拜。皇帝见了他,又说:“哎呀,起来吧,朕正对着这些奏报头痛呢。”傅幽人方挺起身来,定了心神,敛容说:“皇太后信奉庸道宗,当年将迦蓝送去了修炼,也十分不舍,不知如今迦蓝在悲狐山可有遭劫。”皇帝说道:“谁知道呢?”傅幽人一口气憋着,也没话说了。 皇帝心中烦乱,好像是一个学期没读书忽然说第二天就要考试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自然会在考试前努力的读书——两分钟,然后跑去继续玩耍——皇帝便是如此,看了三份报表就开始脑仁疼,听见济夫人求见,连忙召她去了春恩殿。 济夫人听说父亲死了,十分伤心,拉着皇帝哭天哭地的,皇帝怜悯她,又更宠爱她了。夜半,皇帝睡眠不好,便从床上起来了,济夫人也醒了过来。她因之前被傅幽人讽刺过,如今当了夫人,实在是一刻也停不下来地直呼傅幽人的名姓,故她又扯着嗓子喊道:“傅幽人,看茶。” 今日傅幽人一直昏昏沉沉的,听了她的召唤,也不得不打叠精神,捧了茶盅、口盅等物前去伺候。济夫人漱口吃茶,故意将那茶吐在傅幽人手上。傅幽人虽然觉得恶心,但也不能说什么。济夫人又扶起皇上,说道:“皇上要吃茶么?”皇帝便道:“我吃这个罢。”济夫人笑道:“皇上怎么可以吃妾的茶呢?傅幽人,快去取陛下的茶盅器物来。”皇帝便道:“这黑乌乌的,不必费神走动啦,朕吃这个便可。”说着,皇帝便要伸手去取,济夫人偏拦着他,说道:“皇上乐意,妾不乐意!这是妾的茶,皇上不许喝。”皇帝笑道:“你也这样小气起来,要跟朕分你我了?”济夫人又笑着依偎皇帝,说道:“皇上要吃妾的茶,也并无不可,只要皇上答应明晚依旧陪伴妾……”说着,济夫人又幽幽一叹,哽咽道:“妾心悲痛,只有皇上可以纾解。”皇帝被她哄住了,便笑道:“这有什么?你既然伤心,朕自然要陪你的。”一边说着,皇帝一边取茶盅吃了茶,又将茶盅放回。那济夫人故意用手肘撞开傅幽人的托盘,故皇帝的茶盅一时放空,哐当的摔在地上。傅幽人听见茶盅碎开,早已伏地告罪。济夫人佯怒责道:“你这狗奴人,是怎么当差的?”说着,济夫人取起手边一柄玉如意便往傅幽人身上掷去。 傅幽人头上被掷出重重一声闷响,但他闷哼也没一声,只是挺着,额头仍贴着地,如今济夫人也常出入皇后、太后宫中,是在皇后、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故傅幽人在她跟前也不敢有逾越的举止。济夫人见傅幽人大气不敢喘一个,也得了意了,便觉胸口闷气舒了一半。 怎料她忽然被一把推开,却见皇帝走下了床,竟慌忙去扶傅幽人,又说:“傅郎,你怎么样?痛不痛?”这里动静闹得这么大,外头早有人听见了,几个侍从都躲在帘外观看。皇帝见到帘外人影,忙道:“把蜡烛拿来,点上,我看看傅郎怎么了。” 侍从这才敢走了进来,点上了灯,一时阁内灯火明亮,傅幽人的头上看着倒没什么,摸着却生疼,原来是起了个包。皇帝皱着眉,说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 道:“快去叫太医呀!”傅幽人忙道:“大祖宗,千万别为奴劳师动众!不过撞破一点子,那个奴人没受过的,从没有这样娇贵的。请皇上快回去安寝,奴明日一早自去擦药便是了。” 看着众人忙乱一团的,济夫人也吃了一大惊,又看着地上碎掉的杯子,心思数转,便悄悄的拿起那碎瓷片割了手,痛的她双眼冒泪。她忙带泪向前行,又说:“是妾不好,一时割破了手,又因丧父而烦郁,一时心乱如麻,就迁怒了傅幽人……唉,妾也是很后悔的。皇上责罚妾吧!”皇帝本来不喜欢济夫人责打傅幽人,转头见济夫人这可怜的姿态,也不忍责怪,只说:“既然你手破了,便宣太医罢。顺道给傅郎看看也好。” 侍从便去请来两个太医,一个太医给济夫人包扎手指,一个太医给傅幽人包扎脑袋。待太医把过脉了,皇帝又问,太医便道这济夫人也就罢了,傅幽人脉象阴阳不和,是悲虑郁结之象,恐怕会影响气血。皇帝听了,更加担忧,又说:“我看他最近确实不太舒坦的样子,给他写个方子看看吧。”太医又说:“医药都在其次,若要痊愈,还是要宽心为上。”皇帝听了,连连点头,又对傅幽人说:“你有什么不如意的?”傅幽人笑道:“皇上这样说,真是折煞奴了。若有什么使奴忧虑的,大约就是皇恩浩荡,奴无尺寸之功却深沐圣恩,十分惭愧。除此之外,奴还有何忧?”皇帝听了就说:“朕是皇帝,爱宠谁就宠谁。到底朕是惦记你的,你也要珍重,记得吃药啊!”傅幽人也笑道:“谨遵圣谕。”济夫人在帘内听得这话,只道:“皇帝对傅幽人也太好了些。”刚想着,她又自嘲一个宠冠六宫的后妃竟然吃一个太监的醋了。 翌日,皇上在和太后商议之后,决定派伏忍惟出兵,计议完了,奏章也盖好章了,皇帝便往春恩殿里坐着考虑今晚召谁。太后则去探望皇后。她见皇后这边恩宠衰薄,便安慰了皇后:“后宫里的安静也很难得,当年我被熊妃诬陷,让先帝误以为我杀了仙姝公主,使我遭无尽的幽禁冷落,熊妃则加封贵妃,只如今熊妃在何处呢?”皇后笑道:“这宫内只有个济夫人得宠,若与熊妃比,竟也委屈熊妃了。”太后闻言一笑,道:“你这么想也很好的。”过了半日,便见鸾音姑姑进了殿内拜见。 太后问道:“怎么?昨晚不是济夫人侍寝?”鸾音便道:“回太后的话,果然不是济夫人。也不是任何一个夫人、妃子,是春恩殿浇花的一个小宫女陪侍了一夜。”太后便冷笑,道:“皇帝喜欢,她就不是什么浇花的小宫女了。”鸾音却回道:“可皇帝也没封她名号,只命她继续任宫女之职。”太后便道:“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大概是服侍得不够好吧。”皇后又说:“当初那三夫人不也是得了宠也不得封么?”皇后说完也觉得讽刺,得宠的做宫女,失宠的做皇后,这是什么破后宫啊。 出人意料的,这小宫女居然可以连续侍寝,凭这个度夜的频率,算得上是宠冠后宫,使人惊得下巴掉地上。大概是皇帝也怕小宫女出事,便天天带着小宫女在寝殿,还下旨不准后妃入他的寝殿,意思大概是保护这个小宫女不被欺负。 皇太后身居日度宫,也听说了这事情。不过这也不是她第一担忧的,她最忧心的是眼前祁公的拜见。祁国公此行,必然是给她带来一件坏消息。就是再坏的消息,她也得听着。那柳祁公仍是一身素雅的来到,颇为翩翩风度的拜见了皇太后。皇太后也颇为雍容地点头,说道:“祁国公,予等你许久了。”祁国公拜道:“臣办事不力,请太后责罚。”皇太后闻言,叹气道:“果然如此么?”柳祁公说道:“秦大学士与伏圣后等人联手,一同要以此事坐死国舅公,这倒罢了,怕许多朝中得力的大臣也不得不受牵连啊。当然,如今皇上仁孝为先,若太后立场坚定,想必也是可保全诸臣的。”皇太后怒道:“他犯下这等罪过,我还出头力保,我成什么人了?还嫌只有白华州一个地方造反不够热闹吗?”柳祁公心中十分得意,却诚惶诚恐伏地磕头拜倒:“臣不敢。只是此事有关皇太后一族的荣光……”皇太后截口道:“本门的荣光本宫难道不知?你可以闭嘴了。”柳祁公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皇太后一时侧靠在引枕上,身体生出一种无力感。万幸的是,她已习惯了这时不时袭来的打击和随之而来的无力感,大约只要身在宫闱,无论是皇后、太后甚至是帝皇,都是少不了有无力的时候。 她轻轻一笑,说道:“起来吧,祁儿。”柳祁便谢恩,立了起身,彼时他的脸上已敛去了一切的悲喜,只有纯粹的诚恳。皇太后淡然说道:“你为何不自请到塞北去呢?”柳祁正要说话,却被外头的报告声打断,原是鸾音走了进来,先拜见了二人,又说道:“禀太后,那浇花的宫女已经请来了。”柳祁闻言,有些惊讶:“哦?那我先回避了。”皇太后笑道:“你也听说她了?”柳祁便道:“若说没听说,岂非欺瞒太后?”太后笑笑,说:“她如今也是难说什么身份,你且去耳房避着罢。”柳祁便躬身退至侧门帘后避而不见这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宫女。 小宫女原来在皇帝寝宫呆着,有皇帝禁令,皇后也没有胆子召见她,却不曾想鸾音姑姑来了,二话不说将她带走,谁也不敢放个屁。小宫女见了太后,吓得跪在地上发抖。皇太后见她这小女孩娇怯的样子,颇为看不上,便道:“你怕我?”小宫女吓得都快哭出来了,都不敢说话。 皇太后说道:“皇上许你什么名分了?”小宫女果然就哭出来了,呜咽着磕头。这皇太后看她状态不太对,便道:“你这是做什么?”那鸾音见她这样,也非常疑惑,忙说道:“太后不过问你几句,怎么就这样哭起来了?你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难道太后还会为难你不成?你倒看见济夫人她们了,太后如何不知道宽待皇帝所爱呢?”小宫女却仍抽抽嗒嗒的。 皇太后见她都不说话,只一味的哭,也只说:“这小女孩是吓到了,鸾音,你送她去旁边坐着,给她吃点东西,好好侍奉,不要怠慢了。等她好了,再来回我。”小宫女只哭道:“小婢想回宫……小婢能回宫吗?”鸾音便道:“皇太后的话你一句都没回,只嚷着要回宫,是安的什么心思?”小宫女又嘤嘤的哭了,只道:“皇太后要问什么话,小婢回就是了。”皇太后便道:“你这女娃儿,为什么怕我?皇帝为什么不让别人召你离开?你把这两件事说明白了,我自然让你回宫。”小宫女听了这两句话,又瞪着大眼睛掉下来泪来。皇太后又笑盈盈的说:“你若说明白了,你不但可以回宫,还能当妃子。你也见到三夫人如何荣宠了,皇上那么喜欢你,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3 你的恩遇只会在她们之上。”这小宫女见皇太后笑盈盈的,却只觉得凉飕飕的,摇头晃脑的只是哭。 鸾音见她这样,十分看不上,只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小宫女也不敢说话。皇太后心念数转,说道:“是不是皇帝有什么要瞒着我?”小宫女一听,吓得眼泪都止住了,半天又呜咽着低着头。皇太后知道自己说中了,便向鸾音使了眼色。鸾音说:“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小宫女一听,吓得魂不附体,只跪在地上,哭着说:“皇上不许小婢说……小婢说了,是要砍头的!”鸾音翻了个白眼,说:“你现在不说,现在就砍!”小宫女煞白了一张俏脸,在堂下瑟瑟发抖。皇太后便道:“皇帝那些晚上只带你进春恩殿,不许旁人伺候,难道不是喜欢你的缘故?”小宫女发着抖,衡量了一下阳光小皇帝和杀人魔太后的伤害值,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磕头,说道:“小婢没有侍寝……这些晚上,都是……都是傅幽人在殿里睡觉!” 这话说了出来,皇太后还没怎么样,耳房里头就先碎了茶杯。 大约是不详之预感,傅幽人也是一时走神心慌,险些摔了手中茶盅。皇帝在一旁愁眉苦脸坐着,说道:“唉,没想到母后居然背着朕派人带走了花姬!”这好歹是皇帝头一回认真用脑子想计策,傅幽人也不好说他主意太馊,更何况这事他还该对皇帝分外感激。 说起来,数日前太医诊脉说傅幽人有伤情之兆,但傅幽人并未理会,连日来总是夜不能寐,感怀忧虑,故又发了旧日寒疾。那夜春恩殿内,傅幽人猝然倒地,皇帝发现他有热证。本来是想喊太医的,但皇帝忽然一个智商上线,想到近侍奴人若发了热证是要赶出去的,便要想个计策为傅幽人隐瞒,他一番努力,想到了一个法子,故他命当时当值的花姬秘密召来仇太医。仇太医以针灸使傅幽人苏醒,傅幽人醒来,见是仇太医,也放心了大半,心想皇帝的智商还是可以的。这仇太医是傅幽人好不容易拉拢的、内宫难得可以信任的人之一。皇帝又说:“傅郎这病要不要紧?” 仇太医便道:“陛下英明,傅郎这并非痨症,但按照宫规,还是不宜侍奉君上。若被人发现那事情可大可小,不如让傅郎回府休假数日,病愈方归。这也是为傅郎的健康啊。”皇帝便道:“也是,也是,傅郎你还是回府歇息为上啊。难道你这样生病,还要值夜、伺候吗?”若是平日,傅幽人自然同意,只是如今他恨不得日日待在御书房,好能够留心悲狐山的消息,如何肯避开养病。傅幽人便说:“我是掌印太监,若休假多日,必使人疑。宫内宫外看不过我的人那么多,稍微一两个知道了这件事,后果便十分可怕。奴倒不是害怕失去职位,而是怕不能再侍奉皇上身旁了。”皇帝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傅幽人咳嗽了两声,又伏回床上,皇帝见状不忍,朗声道:“傅郎的意思朕很明白,放心吧,朕断不让任何人带走你!” 傅幽人也是没精神,吃了仇太医给他安眠的丸药,他自沉沉睡去。那仇太医又对皇帝说:“如今知道此事的人,还有谁呢?”皇帝便道:“还有花姬。”仇太医便道:“那么还得想个法子让她不能跟太后告密才行,须知如今宫内许多不识时务者都畏惧太后胜于皇上。”皇帝倒是笑了笑,说:“这还不识时务啊?识时务的人才怕太后,连朕也怕太后。”仇太医心想“咱也是说句客套话”。这仇太医本来是要暗示皇帝将花姬做掉,怎知皇帝并不会想到这么凶残的方案。皇帝只遣退了仇太医,将花姬召入,叫她给到傅幽人床前侍候。花姬隐约感觉到了事情不对,但也不敢说什么。到了第二天,皇帝宣称临幸了花姬,名正言顺地将花姬留在自己及傅幽人身旁。皇帝又让将傅幽人的值班全部调到晚上。因为白天值班的话,傅幽人生病的事很容易被其他奴仆发觉。此外更以保护花姬的名义封锁春恩殿,故晚上的春恩殿便只有皇帝、傅幽人和花姬三人了。谁又知道,傅幽人白天的时候也在春恩殿。花姬也是有苦说不出,如今担着受宠者的虚名,却要担惊受怕的侍候傅幽人。 花姬回来春恩殿时,身上已换了缎子做的新衣裳,发髻上还多了一对小巧的金步摇,大抵是皇太后的赏赐。原来太后已经决定封花姬为正式的姬人,等翌日一早,皇后便会执行太后的决定,正式发文件认可花姬的身份。 皇帝看见她这样,一时急了眼,说道:“太后怎么就恩赏你了?你跟太后说了什么?”倒是傅幽人淡定许多,说道:“太后没有将她赐死,证明太后不知道我病了的事。”花姬方缓缓说道:“傅郎所言甚是,如果太后知道此事,必然恼怒,认为皇帝为了一介奴人居然欺骗六宫,必然会杀死傅郎,妾也不能幸免。故妾只能冒险,以博得一线生机。”比起皇帝不顾自身健康和得了热证的人同食同寝,还隐瞒所有人,太后还是比较能接受大男孩一时兴起搞了个阉人不敢告诉妈妈。既然皇后不得宠,太后还宁愿皇帝搞男宠。男宠除起来十分容易,何况是个孤苦伶仃的阉奴,比不得那些能有母家又有子宫的女妃。 花姬跟太后的回话遮遮掩掩,更显得皇帝与傅幽人已经有了不正当的男男关系,皇帝听完她的报告之后是惊讶万分,傅幽人听了也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也不得不承认花姬这个法子确实保全了二人的性命。故傅幽人难受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难为您了……”花姬便道:“今后也难为您了。”傅幽人方叹了口气,忍着那句心中的脏话,仍缓缓说道:“如今您是贵人了,奴不敢受这个‘您’字。”花姬又说:“从今起,六宫都以傅郎为尊宠优容之贵人才是呢。”这话谁听了不欢喜万分,只是傅幽人听了,只觉得退热不久的脑袋又开始发胀了。 皇太后被花姬的演技征服,相信了她的话,便召了皇后及三夫人,转述了这件事。济夫人才觉得自己宠冠六宫正得意洋洋,如今听了这话,犹如被当面打了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又想起以前的事,越想越觉得憋屈,不觉道:“果然呢,贱妾其实早看出来端倪了,只是不堤防这个阉人居然如此没廉耻。怪不得皇上为了傅幽人责骂贱妾,而傅幽人又屡屡嫉妒贱妾得宠,想方设法施计打压,不想竟有这层缘故。”皇太后闻言,也觉得很对景,却又说道:“阉奴得宠都是一时的,如何能够和夫人相比,你的心也放宽些罢。”济夫人忙道:“贱妾明白了。”季夫人便道:“太后圣明。若有傅幽人分宠,那些新入宫的世家娇女倒不能放肆了呢。”太后点头道:“是了,皇后可要好好照顾花姬及傅幽人,如今他们倒是有用之人。”皇后答道:“太后圣明,妾当遵命。” 于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4 是就这么样,隐秘入宫、隐忍为婢的济济、吉吉、季季颇为传奇的一门三女封夫人,获得帝皇宠幸,复又有小选世家之女充实后宫,济夫人使劲浑身解数,每日研究各种秘技,努力提高姿势水平,成为了一号夫人,不想一脚被傅幽人踹了下来,这傅幽人在这场混乱的角逐中荣获最受宠爱宫人的称号,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躺赢”。 哎呀,一觉醒来就赢了这个称号啊,真是不好意思啊,在这儿谢谢皇帝的厚爱,也谢谢大家那么弱鸡。 第8章 神圣将军 他承宠的谣言传开了,为了保命,他和皇帝也都合力加强谣言的可信性。他得到的待遇越来越高,排场也就越来越大了。皇太后不但不劝阻,反而行为上很认可,有什么时节分赏各宫之余也总少不了傅幽人这一份。傅幽人知道,皇太后是想将他往炭炉上烤。这阶上覆上白雪,傅幽人低头走过,身上依旧是与雪不容的鸦黑衣裳,虽然身旁簇着几个小太监手提炭炉为他驱寒,但他仍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由衷的冷意。 “这么冷的天啊……”傅幽人又暗暗想道:京城尚且这么寒冷,悲狐山又当如何呢? 秦大学士等人联名弹劾国舅贪赃枉法导致民变的事,皇帝犹自可,他是个没什么想法的,听了众人的控诉,也都觉得国舅应该受到惩罚。然而众臣又说要将国舅处斩,还是满门的那一种,皇帝一听就吓得一身冷汗,只道:“你们太过分了!这可是朕的舅父啊!满门抄斩?那是不是朕和母后都要一起斩?”众臣一听,都不敢接话。皇帝怒而退朝,风风火火地往日度宫拜见皇太后。 皇太后一身素服,头髻上并不簪一点珠饰,见皇帝来了,含泪不语。皇帝见皇太后如此,也颇为伤心,又说道:“母后切莫伤怀,朕一定会保全国舅的。”皇太后垂泪道:“我与国舅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但在社稷面前,这也是微不足道的。”皇帝听了这话,比听了群臣奏请抄斩黄家都吃惊百倍,满口都结巴起来:“母后……母后您、您的意思是……”皇太后答道:“唉,自作孽,不可恕!”皇帝一时觉得这个女人十分冷酷,又道:“母后,您……这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不就多贪了些钱么,这虽然不对,但也不至于这样子啊。”皇太后听得皇帝这话,也甚是吃惊,忙敛容正色道:“皇上,请千万别说这种话!岂不叫天下人寒心!”傅幽人在一旁冷眼看着,吃惊于擅权专政的皇太后在危机关头还是愿意为了大局牺牲荣华。国舅不仅仅是她的家人,更是她在朝廷最有力的盟友,黄家更是她的母家,是她稳固地位的基石。如果她失去了这些,就是失去了一切。 事实上,皇太后也并未伟大至此,她又说:“请皇帝不要考虑这件事了,到了明天,一切都有结果。国舅罪不可恕,但请皇帝宽恕我的母家。”皇上也没什么意见,只待明天。到了翌日,宫外传来国舅自杀的消息。傅幽人明白了,国舅用自杀来换取全家的平安。皇帝心肠最软,得知国舅自杀,颇为伤感,更不会责罚他的家人了。 烛火摇曳,皇帝在灯下阅读着冬州传来的密报。他看了看,又笑道:“傅郎,你之前不是问了庸道宗的事么?”傅幽人闻言,脸上闪过压抑不住的惊喜,忙低着头说:“听皇上的语气,像是好消息?”皇帝说:“算是吧!原来雪人这种塞外刁民,风化未开,是很敬重鬼神的,因此并未滋扰庸道宗,对那迦蓝圣宗也很客气。如今神圣将军伏忍惟已将人赎回,没什么大事了。”傅幽人闻言,胸内多日来的忧郁一时消散,身体也显得轻飘飘起来。皇帝放下了书信,看着窗外微微星光,忽而叹道:“为什么国舅要贪污呢?是朕给他的俸禄不够多么?”那傅幽人突然听见皇帝的叹息,心里也很压抑,只答道:“回皇上,人心是不会餍足的。好比皇上虽然九五至尊,坐拥天下,但总也会有想要更多的时候。”皇帝扭头看向堆积如山的奏章,这里每一封他都要看,他也都不必看,上头已写好了一切的批注,他甚至不用抄写和盖印,这两项工作已有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代劳。他连个盖章机都算不上。他背靠着冰冷的龙椅,幽幽说道:“朕又算得上什么九五之尊?朕和那些个妃嫔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宫中一件摆设而已。” 说着,皇帝幽幽地闭上了眼睛,傅幽人淡淡地低着头。半日,春恩内侍来问讯,皇帝颇没兴头,只说:“不必召妃子了。”皇帝这些日子心情比较低落,并没有宣召妃子,也嫌在寝宫规矩多,故只去春恩殿,命傅幽人单独伺候。众人更认为傅幽人和皇帝的关系很亲密了。 皇城的宫殿最近可谓是雨露单薄,皇帝不爱宠幸妃嫔了,皇太后死了兄弟,天天素服吃斋,伏圣后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好宣召男宠。这伏圣后的肚子一天赛一天的大,她也不见人了,只默默圣宫中待产。怀着身孕的她比以往丰腴不少,但因为脸好看,衣服贵,搭配得当,看着还是个美人。斜阳陌陌,染得院落里的雪黄黄的,透过窗帘看,闪耀着令人眼睛不舒服的光彩。伏圣后在窗后眯着眼,看了一阵子雪,便将帘子放下。宫女嘱咐道:“娘娘仔细着凉。” 伏圣后缓缓移到塌上歪着,又道:“不知道忍惟怎么了……”宫女笑道:“外面不是说了么,伏将军什么仗没有打过呢?难道还怕这些饥民?娘娘不要多分思虑,要安心养胎才是呢。”伏圣后却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太后怎么会平白将这个立功的好机会拱手让给忍惟?只怕内里有什么乾坤,也未可知。只恨我名为圣后,却势单力弱,而且又孕中虚弱,不然也能够多照看着。我千叮万嘱要他小心,希望他足够谨慎,能够平安回来才是。”宫女便道:“都说迦蓝圣宗如今与他一处,彼此能够照应着吧?”伏圣后脸上隐隐现出嫌恶之色,却不宣之于口,只装模作样地柔然一笑,往后躺着,默默闭上了眼睛。 伏圣后感觉胸口有些闷,恰似当年初孕时。为了掩盖圣女怀孕的事情,让有孕的皇后与之共处,对外说是圣女为孕气不稳的皇后祈福。两个孕妇朝夕相处,却没什么话好说。偶尔伏依依还能听见黄皇后在窗边与侍女低语道:“我梦见了——这一胎该是个皇子呢。”说着,素来冷酷的黄皇后唇边也绽出几许笑意。伏圣后却觉得很好笑,她是个圣女神棍,还不信孕梦这一套,不想这个无神论皇后还能得出这些结论! 是男是女,孕中难明,但婴儿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便是一望而知了。仙姝公主出生的那一天,养尊处优的皇后也碰上了难产的问题,疼得死去活来,也是快要性命不保的,好险母子平安,但还是疼痛难忍、力竭昏迷。只是她仍心心念念着肚子里爬出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5 一个皇子,故她一睁开眼睛,诸事不问,也不喝水,沙哑着嗓音问道:“我的皇儿呢?”那宫女脸色十分尴尬,跪在地上应答:“恭喜,皇后,皇上听说添了一位活泼可爱的小公主,欢喜得不得了呢。”宫女脆生生的这句话,却是刀子一般,割在了皇后的心上。皇后的脸是白的,眼睛是红的,颤抖着肩膀,沙哑着声音喊道:“该死的奴婢!该死!还我的皇子——明明是一个皇子!”说着,她眼中又滴出温热的泪珠来。伏圣后就在隔间养着,冷冷地听着皇后像是疯了一样质问众人她的皇子的去向。 关于仙姝公主被杀的疑案,伏圣后一直相信这不是熊妃的阴谋,伏圣后认为,这就是皇后干的。在伏圣后看来,黄皇后是不可能爱仙姝的。黄皇后只爱皇子。还好,仙姝死后,虽然黄皇后无宠无孕,但仍仗着权势夺了先帝的私生子,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皇子了。凭着皇子,她又延续了母家的荣光,成了黄氏的又一任太后,更把一个不成器的皇帝捏在手心,操控天下。 而伏圣后呢?伏圣后又得到了什么?她是神圣伏氏的嫡女,从小就要学习克制欲望,达到人与自然的平衡。可在她看来,拥抱欲望才是达到生命大和谐的必经之路。家族和国家要求她做一尊贵不可及的雕塑,而她只是想成为一只放飞的小鸟。故她每次的放飞都伴随着狠狠的摔痛。先帝在寺中窥见她的美色而诱惑了她,使她初涉声色的快乐便不能自拔。 她在孕中,皇后也在孕中。二人相处,皇后是知道她肚子里怀着龙种的,因此十分嫉恨,便借机出言羞辱。伏圣后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一言不合就顶回去,这使皇后一时反而不能拿她怎么办。伏圣后生产后,孩子旋即被夺走,归在别人的名下。圣女是不能有孩子的。先帝也害怕自己搞一国圣女搞出人命来的事被说出去,被写成小黄书,那他百世英名也毁于一旦了,故也远离了圣女——大概一阵子。想来想去,连宫里最得宠的熊贵妃也没有伏依依颜值的十分之一,先帝这个直男癌像忍不住偷腥的猫,又去蹭寺中的圣女了。圣女见皇上前来,十分诧异。皇帝是来求炮的,自然扯掉之前那高贵正直的模样,十分柔情地说:“依依,你该不会还在记恨朕罢?”伏依依含泪道:“依依为人任性,只求陛下原谅。”先帝见她楚楚可怜的,有什么不原谅的,满口的原谅。伏依依方破涕为笑,说道:“那么,皇上是为了妾怀上了云西王的孩子的事来的了?”先帝听了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云西王知道伏依依与先帝重修旧好,便与伏依依分手了。伏依依心中颇为受伤,忍着恶心继续侍奉先帝。她对先帝真的是当初有多爱,如今有多恨,巴不得半夜起来挥刀割龙根,终究是这心不够狠,只能苦等和哑忍。先帝又提议让圣女入宫修行,伏依依死活不肯,不过又说国寺里确实不方便,不如移出去。先帝为她把一座京郊的避暑行宫改成圣宫,供伏依依居住。若非侍驾,伏依依平时就在这行宫里勤勤恳恳、快快乐乐地给先帝戴绿帽子。先帝虽然有风闻,但也没说什么。 后来先帝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内务府那边牌位都搞起来了。熊氏搞了那么多年,还是混在贵妃这个位子上,皇后无宠却还是皇后,手里还有个儿子。熊妃急眼了,想方设法地让先帝封自己的孩子做皇帝。先帝对此很不愉快,对熊妃也很无爱了。伏依依见形势不对,在先帝面前哭着,自请带着伏忍惟远嫁和亲。先帝心软了,又问:“那骄男呢?”伏依依道:“骄男是陛下的血脉,岂可至番邦为人臣下。”先帝说:“从来都是你最聪慧,懂朕的心意,可惜你是圣女,否则……唉,这也好的,你去罢!只是朕不舍得看着你走啊。”先帝驾崩后,太后搞死了熊妃就想搞伏依依,可惜伏依依拿出了遗诏,奉旨和亲去了。先帝又赐伏骄男天家斩马剑做他的护身符。 太后新官上任三把火,刚灭了熊妃母子及一众朝中看不顺眼的傻饼,正是得意,却发现动不了伏依依,只觉得被先帝的幽灵狠狠打了脸,更是恨得不能更恨。而且本朝为防外戚专权,少主登基,太后及众太妃须在一年内离宫修行,修行至皇帝弱冠方可回归。太后已没多少时间收拾这些异党了。她只好逼伏家命伏骄男为伴驾僧侣,随太后离宫修行。伏骄男得知后,拿了御赐宝剑远离京城,至塞外落草为寇。太后一怒,又害了不少伏家的人。这伏骄男至塞外后,拿着御赐宝剑做强盗,一时众人都不敢与他为难。太后也没下令围剿他的意思,竟致使他成了当地一霸,得了个“塞外第一响马”的称号。 有次越冬春早,强盗们都熬过了冬天,见有队不凡的车队经过,忙去劫了,将财宝掠夺,还绑了领头的白脸公子及其友人、近侍。及绑了回去,那伏骄男才知闯下大祸,这公子居然是辅政王爷的独子。伏骄男也忍不住怪责:“这辅政王是不是有病?自己的儿子武功那么弱,还让他来塞外这么不安全的地方,还微服?”这辅政王家的小王爷也觉得很冤屈,他只是要和几个朋友出来旅游,不知怎么的就被绑了。二人聊了聊天,伏骄男觉得这小王爷和一般的富二代、官二代不同,那小王爷也觉得伏骄男是个清新脱俗的强盗,彼此便成了好朋友。伏骄男便解绑,小王爷又说:“我还有两个朋友被你绑了。”小王爷口中的两个朋友是两个极秀美的少年,年长的叫傅天浪,年幼些的叫傅天略,是一对亲兄弟。 伏骄男带着这三个人游玩了一下山川,便让人送他们回塞内。不曾想那边人刚放了,就有官兵来灭山寨。但因山寨人强马壮,地势凶险,一时僵持不下,官府老大急着完事,索性围攻,放火烧山,将山烧得都秃噜了。这下整座山连山猪都成了烤猪了,那伏骄男自然也无生还之理。小王爷多愁善感,听说后哭得停不下来,又跟太后解释说:“这伏骄男不是坏人!他没有伤害我啊!”那太后便回复说:“我也刚听说这事,这官府居然没有事先启奏就动武。分明是当地的官府为了邀功请赏、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斩后奏,委实可恶!且普通山贼也便罢了,这伏骄男是持剑的,如何能杀?”故太后又将那官府首长的全家砍了。这个剧情走向也让小王爷惊得下巴掉下来接不回去。心理有了阴影,以后都不敢去旅游了。 伏圣后想起在塞外生的三个女儿,个顶个的水灵,都被老藩王卖掉——或者说是送去和亲了。只有伏忍惟在她身边,孝敬她、顺从她。也不知肚子里的这个是男是女,是福是祸。想着这些烦闷的事情,伏圣后只觉得喉头有点儿泛酸。半晌,外头嘹亮的喊叫隔着窗纱传到了伏圣后的耳边——“太后驾到”。 伏圣后支撑着坐起来,撑起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6 眼皮,腹部越发明显的坠涨使素来冷静的她不禁有些惊恐。帘帐支起,那十分威仪的皇太后穿着素服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眉目间还是带着令人厌恶的孤傲。伏圣后的眉目何尝不是如此?她并不起身,只是微微欠身,说道:“拜见太后,妾因身体不适,无法迎驾,实在惶恐。”皇太后冷笑道:“依依,你身体不适,合该好好调理才是。”说着,皇太后见伏圣后并无起身让座的意思,便也不介意地坐了在客座,道:“你如今月份大了,是要好好休息的,如果不是要紧的,我也不好来打扰你的。”伏圣后听得这话,头脑也胀痛起来,只强笑着说:“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竟然劳驾太后亲自来了?”皇太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说:“可不是大事么?伏忍惟在冬府遇刺,已经身亡了。”伏圣后听了这话,一时似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头顶,是要魂飞魄散了,半日回不过神来,耳边一时失了声音,都听不见旁人的话语,只是轰轰的,像被几百辆马车碾过了。 皇太后端着,看着伏圣后的脸色转白,竟登时吐出一口血来,宫女们忙作一团,又扶着伏圣后,不断问询,那伏圣后却似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只是呆呆的。皇太后见状无比畅快,更畅快的还在后头,那伏圣后的裤子忽而见了红,同时,伏圣后便忽然醒了一般,美丽的脸庞痛苦地皱起,喉咙发出惨烈的嘶叫。宫女喊道:“来人啊,圣后要临盆了!”又有宫女请皇太后出去,只说怕冲撞了。皇太后笑道:“什么冲撞?冲撞了谁?我也是生产过的妇人,如今只是个命硬的寡妇,又怕什么?我在这看着也好,医人们便不敢怠慢了。”圣宫里并无太医,侍奉伏圣后的都不是皇宫编制内的人员,而是神圣伏家的人,是巫医为主。这些巫医也不听太后的号令,所以伏圣后才放心启用。 皇太后站在一旁看着,眼神像是刀锋一般,隔着床帐,伏圣后都能感觉到寒意。皇太后稳稳地站着,隔着绯色的纱帐,看到伏圣后痛苦的脸容。柳色的眉,朱色的唇,都混沌在绯色的帐中,颜色是模糊的,但线条还是那样清楚,皇太后忽而明白了先帝对伏依依的迷恋,伏依依的容颜是无敌的。皇太后忽而心悦诚服。 窗外的云浮在乌黑的夜空,遮住半边月,故月色不是十分光亮,但仍是温柔的,透过帘帐,仍照着伏依依一张灰白的俏脸。待她缓缓睁开眼时,房间的血腥味儿已去了大半,这内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丝毫不见白天时的混乱,但对伏依依而言,肮脏和罪恶依旧在——因为太后仍然坐着。这皇太后倚在窗边,发着愣看着天际,露出当初怀孕时那柔善、期盼的神色。然而,听见了伏依依干咳的两声,皇太后脸上又端庄冷漠起来,她将目光移到伏圣后的脸上,脸上忽而露出虚假的笑容,柔着嗓音说:“依依,你醒了?”这声“依依”听得伏依依鸡皮疙瘩掉满地,她强自振作,回敬一个假笑,说道:“谢太后的关心,如今国事这样的繁重,还担忧着我这卑微之身。”皇太后笑道:“没什么,本宫只是看你辛苦,心中不忍。孩子嘛,总归是个麻烦。你如今是神圣皇后,地位超然,还带个孩子,实在不妥。”伏依依闻言,脸色更加惨白:“难道你们又要使我骨头分离?”皇太后对此番的胜利颇为骄傲,盯着落魄如此的伏圣后,忍不住扯掉温柔的假面具,露出高傲冷酷的脸孔来,正色道:“你是圣女,本不该有什么‘骨肉’!然而天家宽容,纵容得你一错再错,实在使人难以原谅。如今诞下孽子,已经是最后的优容了。你别得寸进尺才好。否则连你自己也保不住!” 伏依依见她不遮掩了,也口没遮拦起来,只冷笑道:“在忍惟被你害死之后,我就已经保不住了!没了神圣将军保护的神圣皇后如何不是你手心的一只蚂蚁呢?你不过是太过刻薄小气了,连个痛快也不舍得给我,偏要糟蹋、折磨我罢了。”皇太后并不否认这个说法,只是她又阴恻恻地笑了,缓缓地站了起来,优雅地挺直背离去。她的背影消失了,但还能听见庭院间回荡着“太后摆驾”的吆喝。 伏忍惟戎马半生,自认是个英雄,最终死在了一把小小的匕首下。这匕首不算锋利,只是刀锋上所淬的毒十分厉害,见血封喉——这也让伏忍惟没遭多少罪就去了。他不抗拒死在军中,但却不愿意死在自己人手里。到底是事与愿违。太后点兵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他的死法。 京中尚冻死不少平民,冬府自不必说。清晨的风吹过枝头,发出瑟瑟的风声,将士们一身裹素,抬头看着这凛冽的天时使树枝变琼枝。他们劈下树枝,堆成高高的柴堆,用以焚烧神圣将军的尸体。 孙副将走了出来,一张大男人的老脸用力地皱起,呈现悲哀的表情。他手里拎着一个人头,递到柴堆旁的一个少年跟前。这少年大概不会超过十六岁,长相几分像伏忍惟,但眉目秀美甚于伏忍惟千万倍,颇有那伏依依的颜色,可惜是个男子,不然大概就是倾城美女了。孙副将对他说道:“好孩子,刺杀神圣将军的凶手的人头在此,也算可告慰令尊的在天之灵了!”说着,孙副将碍于挤不出眼泪,只好又干嚎起来。 这少年名叫伏鸳鸯,是伏忍惟的私生子。也有人说这也是伏依依做藩王妃时与他人私通所生的孩子,只是归在了伏忍惟名下,然而谁知道呢?伏鸳鸯淡淡地看了孙副将一眼,又将目光移到站在柴堆旁的迦蓝圣宗身上。这迦蓝圣宗日前与伏忍惟烧黄纸结拜了,将士们都认可迦蓝是伏忍惟的好兄弟。 这迦蓝圣宗默默站在风里,一动不动,好像是不太怕冷的样子,虽说是个读经的僧侣,穿得比热血的将士还单薄许多,更显得体态颀长,皮肤的颜色比雪还透明,眸子比伏鸳鸯臂膀上绑着的黑布还漆黑,那容颜像是神像托生一般,使人见之忘俗,比起精致的伏鸳鸯,又是另外一样的风采。几个将领又站了出来,说道:“如今战乱,既然凶手已经伏法了,咱们还是得从大局着想啊!群龙无首,只会被歹徒乘虚而入,以我看来,还是应该让孙副将先担当将军的职位才对。”这话说完,众人纷纷同意。却也有胆大的副将站出来,冷哼道:“我看还很蹊跷,这凶手还没供出幕后主谋就死了?”又有军官站出来,附和道:“可不是?且何必急着推举孙副将呢?孙副将是皇太后的爱将,祁国公的密友,不必咱们推举,不用多久,朝廷自然就下旨擢升他吧!”这军中多有敬爱伏忍惟的士兵,听了这些话,也禁不住骚动起来。 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伏鸳鸯身上,不管他是伏忍惟的还是伏依依的儿子,总是伏忍惟生前一直培养着的接班人,故大家都在等伏鸳鸯表态。在伏忍惟死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7 后,伏鸳鸯一直十分沉默,直至现在,他才不得不开口,缓缓说道:“事急从权,我们如果自己先互相猜忌,如何对抗外敌?还是当以大局为重,在朝廷旨意下达之前让孙副将当将军,下官没有异议。”这话说完,那些伏忍惟的亲信气得几乎原地爆炸,但也只能够默默爆炸,憋着一口气差点憋死过去。孙副将倒是乐得忍不住笑了,忽然发现在这个场合笑是不礼貌的,忙皱起脸来,又忙对迦蓝说:“请圣宗主持丧仪。”这迦蓝是个冒牌货,真正懂各种教宗繁文缛节的圣宗大人已经死了,如今这貌若天神的迦蓝其实是那个劫后重生的伏骄男。他又怎么知道如何主持丧仪呢?只是他仍仗着一张美丽的脸和自带的气质,按照自己的理解走了一遍流程,在场的大老粗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丧礼完了,没过几天,那儿又架起了柴堆,将士们也没什么表情。几个副将簇拥下,伏鸳鸯拿着一个人头,递到孙副将亲信的眼前。那伏鸳鸯脸上仍带着少年的稚气,但语音却颇为冷冽,只说:“刺杀孙将的刺客人头在此,也暂可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了。”孙副将的亲信们被噎得说不出话。伏迦蓝又莫名其妙地走了一遍流程,而且这次伏迦蓝的心也不太诚,比起来,上次他还是真实地伤心的。 伏鸳鸯走完了流程,伏家的亲信便道:“想起来,上次大家都同意事急从权,先让孙副将担当将军,如今也该让伏鸳鸯做将军才是呢。”如今孙副将已经被杀了,军中又多是伏家将,孙副将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点头称是。 皇太后听说了伏鸳鸯的事,也是气得不得了,惊叹伏家的人战斗力个顶个的强,难道真的有神佛加持?那祁国公听说此事,也觉得十分麻烦。原来祁国公想伏忍惟死了,他自己也可以横着走了,没想到又来了个麻烦精。他也早听说过“鸳鸯少爷”的名号,只道是个少年子弟,不想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魄力,也是低估他了。 柳祁想了半天,只对皇太后说道:“如今看来,只要想办法不让伏鸳鸯坐大才好。”皇太后说道:“如今谁不知道这个理?只是他要是平了乱回来,难道不封赏他?”柳祁便道:“伏忍惟手里的兵太多了,如果都让伏鸳鸯继承了,那可不妙。趁着他们还没稳固,将伏忍惟的兵分编出去才好。”皇太后不是不想分编伏忍惟的兵马,只是分了出去,又怕入了柳祁的口袋。皇太后忌惮伏家,也不见得就不提防柳家了。 这边乱闹不了多久,就平复下来了。又到了论功行赏的时节,皇太后忌惮伏鸳鸯与柳祁,这在傅幽人的意料之内,出乎傅幽人意料的是皇帝的态度。小皇帝一边撸着猫,一边对傅幽人说道:“傅郎啊,你说怎么办?朕觉得不可以让伏鸳鸯继承‘神圣将军’。”傅幽人很是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呢?”那皇帝却认为这是一道送分题,原来皇帝当年跟先帝实习,先帝经常考他一道三角定理,答不对是要打死的,因此皇帝至今记得:“这个很重要!先帝画的重点,黄家、伏家、柳家的家主要三角齐全,平起平坐。现在黄家的国舅爷去了,还没来得及推个人出来做相爷呢!所以伏家也不能有人出来做神圣将军的。”傅幽人没想到皇帝还懂得帝皇的制衡权术,也有些吃惊,只是过了半会儿,又说:“可是如果皇帝不封神圣将军,那这三家就剩柳祁公一家独大了?”皇帝死记硬背着三角定理,却没想到这一茬,一听也觉得醍醐灌顶,忙拍着大腿说:“是也!是也!还好有傅郎提醒我!” 傅幽人感觉以皇帝的智力,先帝能把他教导至此,也是尽力了。不过先帝宁愿让黄氏的傻白甜继子做皇帝,也不让熊妃的孩儿登位,也看得出皇帝对柳、黄、伏三家平权传统的承认度。傅幽人想了想,说道:“伏鸳鸯还没成人呢,咱们可以封他为圣子,入宫修行、为国祈福啊。”皇帝听了,赞赏不绝,说道:“傅郎好聪明,和太后想到一块儿去了。”听了这话,傅幽人只觉得冒冷汗,只道:“奴不敢,请圣上千万别将奴和尊贵的太后相提并论。”皇帝笑道:“我懂的,这儿就你我两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但是咱们还没想到这个神圣将军的爵位怎么办,难道就空着么?”傅幽人答道:“也不用这么麻烦,那伏忍惟不是和迦蓝结拜了么?迦蓝是圣宗,他的存在让不少冬府乱民及雪人族倒戈归降,正可以以此为凭,反而封迦蓝为神圣将军。反正迦蓝根本不是伏家血脉,又没有兵,只是个和尚罢了,给他个将军的名头也没什么害处。”皇帝一听,拍案叫绝,说道:“傅郎果然聪明!” 皇帝将傅幽人的提议告诉了皇太后,皇太后权衡了一下,也首肯了。然而,皇太后的母家不太给力,一直出不来人继承国舅爷的相位。皇后又劝说:“咱们族妹黄芩温柔贤淑,嫁了那探花郎,叫白术的,也是个可以的。不如就先让这白术当着罢。他出身草根,只能依仗咱们家。”皇太后听了,只好将白探花提上去相位,作为权宜之计。 于是下旨,伏鸳鸯平乱有功,虽为私生子,先归入伏家正统,封作圣子。以前圣子圣女是要去国寺的,现在国寺被皇太后铲平了,便入皇城神庙修行。迦蓝也入伏氏,顺化乱民、外族有功,为神圣将军。白探花当丞相的事也顺便敲定下来了。开春就办大会,庆贺庆贺。 第9章 直路转弯,中途转基 人生总有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皇城初建时不知道现代紫禁城住的最爽的是猫,伟哥发明的时候是要为了治疗心脏病,而为了打造美女充栋之后宫而废寝忘餐的小皇帝,最后变了弯。 文艺的说法就是,九五至尊的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龙根甚直,直至遇见了可为之折弯之人。无他,唯颜好尔。 这天皇宫神庙修葺一新,迎接它新到访的主人。伏鸳鸯与伏伽蓝双双来到了神庙前,在百官的朝贺下等待皇帝的册封。皇帝也穿戴得很正式,头上戴冕,冕下垂珠,半遮他略带稚气的脸,在气氛的烘托下,竟也有了些许威仪。他高高的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一众臣子,还有拾级而上的伏家两神子。有着这样尊贵视角的不止皇上,还有那得宠太监傅幽人。傅幽人站在皇帝身侧俯视着阶下,阶下两人皆是世间难得的品貌,与会的官员大多都在京城见过许多名角名花,如今看着伏家两个神子,心中都暗道名不虚传,感叹伏依依圣女基因的强大。 又有人暗道:“这伏鸳鸯肖似伏依依少年时,这伏伽蓝嘛……”傅幽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去伏伽蓝身上,就似是被风向所引的炊烟,柔柔的,袅袅的,那样自然又那样的柔和,笼在了伏骄男的身上。伏伽蓝以往可谓是意气风发、利刃一般,如今似真的修身养性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8 眉目柔和不少,一头乌黑的长发也都剃掉了,光滑的头顶上罩了玳瑁宝石做的帽子,然而这倾城珠翠生辉比不过他剑眉下的星眸。 傅幽人又唯恐自己的眼神出卖自己的心,便硬生生将视线扯开,粘回到今天的主角伏鸳鸯身上。那伏鸳鸯穿着圣子白袍,赤脚上楼,打扮朴素至极,身上没有一点珠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这么美,轮不到你不服气。大约当年伏依依也是这样的披发素服,惹得先帝寤寐思服。 伏鸳鸯和伏骄男眨眼已到了平台,故双双鞠躬。但皇帝此时却一语不发,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伏伽蓝这人真的是被无情的生活磨得没有一丝脾气,仍弯着腰保持90度颤也不打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按了暂停键。鸳鸯少爷就是少爷脾气,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傅幽人一眼,又看了皇上一眼,轻咳了两声,说道:“皇上,吉时到了。”皇帝一听“吉时到”,就说:“啊?要拜堂了嘛?”鸳鸯少爷淡然说道:“拜神了。”皇帝仿佛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羞涩的红,还好被垂珠遮挡了。 接下来的操作就交给啥也不懂的伏伽蓝主持,伏伽蓝依然装着很熟练的样子走了一遍流程,反正与会人员也是啥也不懂的。于是仪式在一片融洽又祥和的气氛中完满地结束,伏鸳鸯也被迎入神庙,入主皇宫神殿,正式当上了神宫圣子。 仪式结束,便是宫廷晚宴的开始。伏依依刚生孩子,不好去神庙吹风,皇太后也因为信仰问题没有出席,故当朝双后在晚宴的时候才姗姗来迟。二人如同女星争红毯压轴一样,都在比谁迟一点谁大牌,双双停着轿子在宫外受尽冷风吹,就是死也不比对方早出一步。宫人们是没得坐轿子里的,也没有手炉炭炉各种保暖措施,实在是十分苦,便也都劝对方快进去:“您看,咱们娘娘的炭炉落下了,正叫人回去拿呢,一时半会也赶不上,还请您家娘娘先进去啊。”这边的下人也说:“哎哟,也是可巧,咱们娘娘的帕勾了丝,更费周折了。要不还是您先请?” 终于以月子里的伏依依挺不住先进去了。彼时大家已经在吃西瓜了。伏依依刚进去没多久,冻成狗的皇太后也扑进了暖气充足的殿内。二人聊了很多趣事,又都想伏伽蓝发出的邀请,请他到自己的宫里暂住讲经。听着两个女王大人竞相邀请他的入住,伏伽蓝知道自己虽然得了高官厚禄,但在这京城是分配不到房子了,也是深深的无奈。伏伽蓝实在是两边都不想同住,只想继续清静独居翻译经书,故他想了半天,就说:“虽有将军之职加身,然而老衲还是一心向佛,只和鸳鸯少爷住神庙就可。不知圣上可恩准否?”皇帝呆呆地看着伏伽蓝的脸半晌,忽然一个清醒,忙说:“准!准!准!”这答应得太快,皇太后都来不及劝阻。但皇帝金口既开,谁也不能不给面子是吧?于是皇太后和伏圣后也是无话可说,只命人让炭炉添炭,打道回府了。 皇帝金口既开,神庙宫人马上给打扫了一个宫室,供迦蓝居住。而迦蓝还是老脾气老规矩,说要自己住一个院子,别人不准进去,近身服侍他的人必须是他熟悉的旧人。傅幽人听说了这话,便转告了皇帝。皇帝原在榻上撸着猫,听了这话就说:“以前他在太后、圣后那儿住的时候,也是这个规矩的,来这儿也都一样就好。” 傅幽人答应了就出了去,吩咐内廷的人,只说:“圣上说了,迦蓝有什么要的,都要竭力办到,若非太大的要求,照办就是,不必来问。”内廷的人听了,都不敢怠慢。 神庙如今也是隶属了伏鸳鸯。因为太后改信了新教,小皇帝又是个没信仰的,所以旧神庙冷落了多年,也没人整修,为了迎接伏鸳鸯,才勉强装修了一番,但也因为赶工省料的缘故,并不是十分精细。本来神庙就不是十分宏大,因为太后的不重视,人手不足,草木萧条,夜幕降临时,好似有些鬼屋的气场。但伏鸳鸯是糙养大的,什么泥淖火坑没滚过,有个宫殿住着也挺满意的。 神庙里除了原来神宫编制内的僧人,还有太后特许他携带了十六个侍从。能够近侍他的,也就是这十六个汉子。这些侍从也习惯了称呼他“鸳鸯少爷”,并未因为他的职称变化而改口。鸳鸯也习惯别人叫他少爷,而不是什么圣子、神子,这些称呼总让他想到蛏子、带子之类的海鲜。现在他已经不能吃了。想到要长期吃素,他十分感伤。 月光大又亮的,照耀着后院林立的石像。石像堆中有一对高有八丈的神女像。这对神女像相对而立,手呈兰花指状,鸳鸯少爷特意拿了绳索套住神女偌大的兰花指,取来了木板钉好,做成了一个有神女扶持的秋千架。傅幽人来到后院的时候,便看到月光下两个巨大的神女石像牵着一个荡秋千的白袍美少年。傅幽人无暇欣赏美人美景,作为内廷长官,他只是担心石像的手指断了要花多少钱修补的现实问题。 傅幽人行了礼,又说:“鸳鸯少爷……这神女玉指看起来不大结实的样子,不如您先下来,免得摔着了可不好了。”伏鸳鸯听见傅幽人称呼他“少爷”而非“圣子”,便也觉得他顺眼了几分,又笑道:“不怕,我是摔惯了的。” 傅幽人听说他脾气大,也不敢深劝,道:“鸳鸯少爷还是早点睡罢,明日一早皇上还要请您去讲法。”伏鸳鸯却道:“讲什么法?”傅幽人答道:“自然是佛法。”伏鸳鸯一笑,道:“那他找错人了!我虽然是伏家的,但从小没学这个,都在打架。他要听经,我是没法奉陪的,打架倒是可以。”傅幽人却赔笑道:“虽如此,鸳鸯少爷还是听从旨意前去,亲自向圣上说明缘由,这样皇上也不会怪责的。”伏鸳鸯不理他,仍荡悠着,白袍在风中鼓起,像朵飘摇着的兰花。傅幽人看他荡得骄傲放纵,也没法说个什么,只弯着腰等他的应答。伏鸳鸯荡了十个来回,见傅幽人仍站着不动,便道:“你要个准话是吧?那我给你个准话,我不去。你自己回明白去吧。”傅幽人赔笑道:“这皇上的口谕,难道鸳鸯少爷真的要不遵从么?”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威胁似的。伏鸳鸯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他只冷笑道:“你这个阉人上齿碰下唇一句就是皇上口谕了?要说我伏鸳鸯抗旨,还得要有旨呢。要不你让皇上写个圣旨,白纸黑字的,盖着红彤彤的玉印,刀山火海,我伏鸳鸯眉头也不皱一下,说去就去!”傅幽人不是傅天略,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人发生冲突,听了这话,只是低头说道:“奴此番前来,还有是为了单辟庭院的事来求见迦蓝宗主的。”伏鸳鸯听了便道:“那你去见他就是了。” 傅幽人拜别了伏鸳鸯,且往庭院深处走去。 镇定!傅幽人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要记得低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9 头、弯着腰,不要随随便便直视这新封上的神圣将军。不要认真看对方的脸,不然这么好看的他,一时看迷了眼,这可怎么办。 神庙里空了一个小庵堂给迦蓝。小庵堂如今敞着门,门外有几个小沙弥在说笑。傅幽人定睛一看,这几个沙弥就是以前侍奉伏骄男的童子,不过是随伏骄男一起剃了头了。傅幽人又想:“这些庸脂俗粉还是留着头发好看多了。”倒是伏骄男,有没有头发都是那么好看,颜值就是硬道理。 沙弥见了傅幽人,便说道:“公公,走错了吧?”一个男人,一般来说要生育过才能被称“公公”,这太监倒很方便,年纪轻轻就能被这么称呼了。只是这称呼听起来让傅幽人觉得很不愉快,傅幽人却仍笑盈盈的,只说:“哦,是这样的。傅某是来求见迦蓝宗主的。”那小沙弥听了,便不说话了,继续和同伴玩游戏。那傅幽人又笑道:“还请小师父通传一声。”那小沙弥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说道:“门是敞着的,你要见宗主,宗主是听得到的,他又不回答,想必是不想见你。你还赖着做什么?”傅幽人被呛了个哑口无言,只暗道,这迦蓝宗主越发的沉稳内敛,可他身边的人却是这样的说话,看来迦蓝心里的那个骄男未死。念及此,傅幽人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 这沙弥如此说着,那伏迦蓝在门内也免不得笑了,只隔着窗问道:“我对弟子管教不严,他们都不懂礼数。还望勿怪。请问是哪位公公?”傅幽人未见了他,只听了他的声音隔着窗纱传来,就觉得恍惚,似跌入温柔的湖水,然而那一声“公公”,又像水鬼一样抓住他窒息着往下沉。浑身发着冷,傅幽人忽然醒了过来,又垂着头答道:“迦蓝将军这么说倒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原是掌印的傅幽人。”伏迦蓝一听,只道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不可怠慢了,便笑道:“原来是傅公公,快请进。” 傅幽人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襟,抖了抖袖子,又稍微拨了一下鬓发,方迈着端端正正的步子进了满室馨香的庵堂。这堂内点着的仍是那熟悉的香,钻进鼻子,使他鼻头发酸。迦蓝平常在屋内就穿个单衣,如同现代大叔在家只爱穿裤衩,只是这样见客不雅,那迦蓝便隔着帘子见他。傅幽人只和他说道:“陛下说了,这神庙内没有个像样的院子,既然迦蓝将军喜欢清静的,不如把东边上的既望园空出来,给您来居住。那儿倒是清幽雅致,又远离人烟的,很适合宗主修炼。” “圣上如此怜恤,迦蓝感激不尽。”迦蓝的声线是柔和的,但却不具一丝感情。 傅幽人忍不住问道:“圣上听闻,迦蓝宗主在冬府曾经遇劫,不知道可有受伤,或是遭到什么……”迦蓝一笑,答道:“皇上垂怜,迦蓝感激不尽。迦蓝一切安好,请皇上宽心。”傅幽人又压抑着关切之情,继续寒暄了两句,只是迦蓝的应答虽然客气,语气里却满是冷冰冰的陌生。这不是傅幽人所熟悉的伏骄男。然而,他也不是伏骄男所熟悉的傅天略。伏骄男死而复生,成了伏迦蓝,而傅天略也是负罪自焚,脱胎换骨,成了傅幽人。他们原也不是本来的那个人了。 有念及此,傅幽人心中怆然,便黯然告退了。那迦蓝见傅幽人走了,方松了口气。那沙弥进了屋,见迦蓝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只说道:“这太监大晚上的还问长问短的,真是惹人烦啊。”那迦蓝却笑道:“你也忒无礼了。咱们和这太监虽然不是一路人,但面子还是要给的。”沙弥只低头答应了。 虽然他是大太监,但他和小太监是一样的,该当差的时候就要值班。尚幸当年还没发明打卡制度,故他还是可以懒怠些的。不过就算是打卡又怎样,管考勤的还是他的下属。他到了内廷逛了一圈,那值班太监看见他,忙站了起来,弯着腰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问道:“小人就在这儿坐着,忽然看见有星光,闻见有花香,便想是吉兆,果然是有贵人要来呢!”说着,这太监便斟茶递水拉凳子的,好不殷勤。 傅幽人斜眼看这个小太监,只见他身量未足,和刚刚那个口没遮拦的小沙弥一样年纪,又是一样的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然而为人处世十分不同,可见佛寺和宫廷终究是大相径庭的。想到此处,傅幽人有些叹息,又不由得问道:“你倒很乖巧,只是脸生得很。”这小太监笑着答道:“回傅郎的话,奴的贱名是小才。”傅幽人不喜欢别人叫他“公公”“太监”,故内廷有眼色的都知道叫他“傅郎”“傅大人”等称谓。傅幽人看了这小才一眼,又翻了一下桌上的记事本,只道:“这儿写着,今日该是吕太监值班的,他怎么不在?”小才答道:“吕师父身体不爽,回去躺了一下,小才便帮忙看着些灯火,干着些粗活。他略躺一躺,便要回来的了。”傅幽人翻看了一下值班记事,见这些页面上十之八九都是一样的字迹,这字迹分明和今日的记录是一样的,想必这小才都在帮老油条们顶夜班。 那傅幽人心里有了数,但也不说什么。小才看着傅幽人的行动,也知道傅幽人心里有数,更不会说什么了,只嘴上一味为那些老油条们说好话,做个乖巧懂事的样子。傅幽人躺回椅背上,小才已吹好了茶,又捧到傅幽人跟前,笑道:“这茶刚好的八分暖,傅郎可以饮用了。”傅幽人接过了茶水,吃了一口,说道:“这茶倒很好,你小子哪儿弄来的?”那小才便道:“这哪能是小人的茶呢?如此好的茶叶,是内廷监大人茶罐里的,小人见是傅郎来了,才借花敬佛偷取一点,想必内廷监知道是大人喝的,还得到大人的夸奖,必然十分欣喜,指望他他不但不怪罪小人,还嘉奖小人才好。”傅幽人听了他的话,不觉一笑。那小才又取了桌上的果子,吹开了果屑,半跪着要给傅幽人递。傅幽人也觉得肉麻,只道:“好了,好了,你这是做什么?你我都是奴人,不必这般伺候。”那小才笑道:“不是这样,小人不要脸说一句,小人长得高,弯着腰递送还不如这样蹲着舒服。”傅幽人听了,又不自觉一笑。那小才又道:“大晚上了,傅郎前来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傅幽人便道:“我过来,不过是白问一句,那既望园收拾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让迦蓝将军住进去?” 这既望园让迦蓝住是今晚才下的令,如今傅幽人就来问的,这根本是肯定绝对必须未办的。傅幽人来问,也不是问结果,只是施加一点压力,让内廷这帮小人记住上心,不要敷衍了事而已。小才自然明白,笑着回道:“已经在办了。只是差事上还没分配,这既望园嘛,奴以往在那边上劳作过,倒是十分熟悉的。”傅幽人听见,望着小才尖尖的下巴圆圆的酒窝,忽然觉得有点可爱,便笑道:“那就交给你来办,你能成么?”小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0 才大喜过望,忙磕头答道:“小才虽然不才,但是大人交代的差事,那是一定会办好的。”傅幽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可看着的。”小才便磕头道:“自然,奴更是看得牢牢的,不必大人费一点心。”傅幽人方点头,让他起来,又寒暄了两句方离去了。 傅幽人耽搁了一番,又往春恩殿去了。这夜春恩殿静静的,那皇帝并无召嫔妃侍寝,众人便默认又是傅幽人这个小妖精独占隆恩。傅幽人也觉得头痛,只觉得自己还真的要跪着劝皇上雨露均沾了。 春恩殿的床比较宽敞,装修也是温馨暖和的风格,比较讨小皇帝的喜欢。不仅如此,在寝宫值班,傅幽人要坐地板,但在春恩殿“侍奉”,傅幽人就能睡暖阁,因此轮到傅幽人值夜的时候,双方都很默契地往春恩殿去。 傅幽人进了殿内,那殿内静悄悄的,只见皇帝换上了睡衣,在床上斜躺着,手里拿着一本史书。这吓得傅幽人差点站不稳,皇帝居然读史书!放着春恩殿那么多侍寝攻略不看,皇帝读史书! 皇帝见傅幽人来了,便问道:“你刚去完神庙了?伏家两人怎么样了?”傅幽人便答道:“都很好。”皇帝便不说话。傅幽人却笑道:“皇上在读什么有趣的故事呢?”皇帝便惆怅地答道:“我在看男宠传。”傅幽人听了,吓得一个打跌。在他眼中,皇帝是个大直男,怎么突然就读起这个来了? 那皇帝幽幽说道:“朕好像喜欢男人了。”傅幽人听了,也吓得脸色发白,只道:“皇上……皇上说胡话罢?”他又想起皇帝在宴会上的表现,不觉冷汗直冒,只道:“难道是伏家的……?”皇帝便点了点头,说:“也怪他长得太好看了。朕也忍不住爱他!”傅幽人暗自祈祷了一番,又说:“嗯……皇上对迦蓝圣宗倒是恩遇有加的,且看着他总像是有话说不出的样子。”皇帝闻言,一叹,道:“唉,这迦蓝圣宗……他长得……实在是,朕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这样一张脸儿,也不怪伏圣后和太后争着抢他回宫的。朕看着他,也是忍不住对他有求必应。”听了这话,傅幽人简直要昏厥,双腿发软,双眼发直。那皇帝却并未察觉到傅幽人的不妥,只自顾自说道:“只是伏鸳鸯才是真绝色。” 傅幽人快跌入冰窖的一个身体又瞬间回暖了,只想抱怨皇帝说话别这么大喘气的。那傅幽人拿袖子擦了擦额头,才发现自己已流了许多冷汗。那皇帝却道:“这伏鸳鸯呀,长得好美,怪不得先帝喜欢伏后的。迦蓝嘛,长得有七八分先帝的模样,礼堂里还挂着先帝年轻时的画像,和那迦蓝好相似,无怪圣后和太后喜欢看他。”傅幽人听了他说骄男和先帝相似,方一时明白了,为何座上老臣们都说“伏鸳鸯像伏圣后”,但说到伏迦蓝时,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原来是迦蓝酷似先帝,老臣虽然看得出来,但是不敢说出口的。 傅幽人又拿眼偷看皇帝,却觉得皇帝长得一点也不像伏骄男。皇帝自己也知道自己不似先帝——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皇帝虽然脑袋不行的,但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因此看到迦蓝觉得很亲切,对迦蓝十分友好。比较忧伤的是,皇帝真心孝敬先帝与太后,先帝和太后却是真心嫌弃他。这先帝最后还是决定立他,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的。 先帝子息单薄,没什么可供选择的,而且历朝皇帝都是黄氏与天家结合的,他的生母也是黄氏女,没有什么事也不好打破这个传统,既然这个傻儿子归在黄氏名下了,那就立他吧,朝中有黄家、伏家、柳家及文人清流互相平衡,共同服务,先帝临终又委托了可靠的亲兄弟为辅政王。先帝也觉得自己老婆是个厉害的,因此遗诏也特别说明了太后必须按照传统离京修行,待新皇帝成年后才准回宫。能做的,他都做了,事情搞成这样,他也不想的。 也不是小皇帝正月剃头,却也死了个国舅,前不久有藩王生变,刚刚才又平息了冬府叛乱,然而,小皇帝一点也不觉得现在的朝政有什么好操心的,他此刻牵挂的却是伏家的鸳鸯少爷。小皇帝便笑着问傅幽人:“那伏鸳鸯是要来讲经么?”傅幽人便苦笑道:“他说他不会经文,不肯来讲。”小皇帝只说:“他不会就不会呗,人来就好了嘛。”傅幽人便道:“奴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却不肯听,只说讲经不行,打架还可以。”皇帝不以为忤,只是苦恼地皱眉,说道:“他可以,朕不可以啊!”傅幽人笑道:“这个伏鸳鸯摆明是不想面见天子,也没有什么向佛之心。只喜欢打打闹闹,还是少年心性。”皇帝听了,想了想,突然笑了,说:“那也是啊!他是关外长大的,跟伏家里的人也不同,不知道经文,只是胡打海摔的,他既然喜欢打打闹闹,咱们也跟他打打闹闹,不就能打成一片了?”傅幽人很吃惊,只说:“这可不行!龙体这么尊贵,怎么可以跟他去打闹?” 小皇帝却说道:“咱们以前也有习武、练习骑射,只是我当上皇帝后懒得动了。现在多动动也好,我不动才不符合规矩。”这小皇帝就是个喜欢撸猫的废宅,如今为了亲近男神,就愿意户外活动了,也是真爱——当然,这在傅幽人看来,就是一时精虫上脑,不顾后果。不过傅幽人转念一想,这皇帝不刻苦、不耐劳、没恒心也没毅力,让他跑两天,又累又苦,还得热脸贴伏鸳鸯的冷屁股,说不定自己就冷下来了。这种事,别人都不好劝的,还得他自己放弃。 那皇帝便说干就干,让人修好好久没动过的骑射场,好去邀请伏鸳鸯来玩。伏鸳鸯原本懒得面圣,听说是约他去骑射,便也来劲了,高高兴兴的去赴约。皇帝看那伏鸳鸯来了,也是十分高兴。伏鸳鸯倒是很没规矩,就顾着自己骑马射箭的,也不爱搭理皇帝。皇帝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也是辛苦。还好这场地不大,皇帝就是跟不紧,也能看得见他,不至于一下子就没了人影,休息的间歇也能搭得上话。傅幽人在一旁,端茶递水的伺候,看着小皇帝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还陪着笑脸,这伏鸳鸯爱理不理,有时也答两句话,有时却装听不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美少年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那伏鸳鸯被缠得烦了,跑了两回也觉得无聊,便坐着看周围,又看见那傅幽人站着,便笑道:“听说你是在军中遭宫刑的,是不是也能骑射呢?”旁人听见,都笑这伏鸳鸯说话也够大咧咧的,这遭宫刑就直接说出口了。但伏鸳鸯还觉得自己挺有礼貌的,若是在外头,他直接都是说“哥基基”了。傅幽人心里一痛,但仍恭顺地低着头,答道:“原本是的,只是挨了这一刀后,身子大不如前了。多跑几步都不利索,更莫说骑射了。”伏鸳鸯听了便“哦”了一声,又说:“就是身子废了?”傅幽人点头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1 ,说道:“是废了。”伏鸳鸯又“哦”了一声,旁人只觉他说风凉话,却不知他“哦”那一声是惋惜的意思。也怪他语气态度都过于拽霸天。这伏鸳鸯就说:“这你要记恨忍惟将军了罢?”傅幽人忙道:“这军令如山,小人侥幸不死,还得感谢忍惟将军的宽宥。” 皇帝见二人竟然聊起来了,忙想办法加入话题,笑着说道:“好奇怪,怎么连鸳鸯也叫伏忍惟做‘忍惟将军’呢?”伏鸳鸯解释道:“他认为军中人人平等,既不想别人巴结我,也不想我有优越感,故不许我称他父亲,只能叫他将军。”皇帝听了这话,因为不知道怎么接话,便想着称赞他爸,只是先帝曾有教诲,说天子赞美别人是有规矩的。做皇帝开口闭口都说人好,这不行,偶尔赞赏也要注重语气和措辞,除非特殊场合,不能太肉麻也不能太冷冰冰,故皇帝只好使用套句:“嗯,这就是他的好处。” “这就是xx的好处”,这话既不肉麻,也不僵硬,谈话间有种俯视感,但也有些许亲切感。故先帝说:“你实在不会就用这句吧!”皇帝铭记于心。 伏鸳鸯听了皇帝的赞美,却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的?我看这是脱裤子放屁,我喊他将军,别人就不知道他是我爹了?别人就不知道来巴结我了,我就不知道我是个少爷了?”这下皇帝就很尴尬。傅幽人听了这话,脸也有些抽动,嘴巴微微鼓起,显然是在憋笑。那傅幽人的憋笑只有一秒,但还是被伏鸳鸯捕捉到了。伏鸳鸯笑问:“小傅子,你说对不对?”傅幽人被称呼为“小傅子”,一时觉得好奇怪,当然他对称谓是没有发言权的,只点头说道:“鸳鸯少爷说得很在理。”伏忍惟都死了,而且生前和傅幽人的关系也不好,如今自然是依着傅幽人的话头说。皇帝好奇问道:“怎么你叫他‘小傅子’呢?”伏鸳鸯愣了愣,说道:“我看戏剧话本,你们宫里不都怎么喊太监的吗?小李子、小邓子什么的。”那傅幽人便笑道:“那是外头人写的,虽然确实有这样的叫法,但也不普遍。都是一句而已,主人家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就是了。”伏鸳鸯便问皇帝道:“那你平常是怎么叫傅幽人的呢?”那皇帝便道:“我都喊他傅郎。”伏鸳鸯闻言一笑,说道:“那你对他倒很看重。”皇帝腼腆地笑了笑,说道:“可不是!傅郎有他的好处。” 皇帝是按照先帝的赞赏套路夸奖傅幽人,说“有他的好处”,但这话在外人听来,加上一些风言风语,倒显得皇帝在隐晦地表示傅幽人侍寝表现优秀。伏鸳鸯听了这话,又看皇帝腼腆的笑容,更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伏鸳鸯别过头去,看着天上飞过的鸟儿,便道:“鸟也倦了,我也该回神庙去了。” 皇帝忙站起来,笑道:“要不咱们一同用饭?”伏鸳鸯却道:“这不好,我要吃素的。”皇帝又说:“朕也可以吃点素的。正好这几天肉吃多了,也觉得有点腻。”伏鸳鸯笑了笑,说:“那咱们上迦蓝那儿讨素菜吃。”那傅幽人听了,蹙眉道:“这迦蓝将军素爱清静,怕也不懂会客罢,倒添了烦扰,照顾也未必周到。”伏鸳鸯却笑道:“我难道不知道他爱清静?就是偏要去闹他一闹!”皇帝自然是顺着伏鸳鸯的。伏鸳鸯玩心大炽,要去闹迦蓝,还让皇帝带一队人,一路敲锣打鼓的往既望园去。 平日迦蓝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伏鸳鸯倒是很想闹闹他,但是碍于迦蓝的身份也很高没法玩,如今有了皇帝在手,倒很可以尽情了。既望园设在边角,十分清静,以往是个废地,很是荒凉。太监小才得了傅幽人的吩咐,一直很细致地留心,让既望园保持安静之余,也不会疏于供给、修缮。迦蓝在那儿住着,倒是既清静,又方便。 因为这儿安静,故皇帝还没近呢,园内就听见外头鸣鞭之声了。迦蓝觉得诧异,这儿很少有人经过,更何况是皇帝。却不想渐渐人声接近,又听见太监喊叫,说皇帝要驾临此处。迦蓝也不知皇帝忽然驾到是为何,只整了装,带着两个小沙弥出门去迎接。 迦蓝见皇帝后面跟着一堆宫女太监,皇帝身旁就是伏鸳鸯俏笑着,他便知道是伏鸳鸯捣鬼。那迦蓝拜见了皇帝,皇帝使他平身,又说:“咱们是来看看你的。鸳鸯少爷说你们这儿素菜好吃,咱们就来讨一顿饭吃,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你清修?”这明显是打扰了,但迦蓝也不好拒绝皇帝,只道:“谢皇上厚爱。只是咱们这个小厨房备不下这许多饭菜。”伏鸳鸯笑道:“不打紧的,咱们也知道。难道让你们把所有人的饭菜都备上么?自然是不必的,只粗茶淡饭,够咱们三人吃上便可。”迦蓝只好答应,却又说:“这园子局促,若这么许多人进去倒也不方便,不如只他们散了,留几个可心的便可。”伏鸳鸯却道:“这是胡说!我进过你这园子,挺大挺空旷的,这儿不过二十号人,有什么放不下的?若真放不下,咱再让他们走便是!也不必你管饭,操这个心做什么?还是嫌弃这些奴仆脏了你的圣地?” 皇帝知道伏鸳鸯是故意要闹迦蓝的,自然顺着他,便道:“难道迦蓝心里真的是嫌弃么?”迦蓝十分无奈地迎了所有人进园子。皇帝一进这园,便觉得心旷神怡。原来四边石墙围着一个桃花源,这园子虽然不大,但有山有水,有桥有木,桃花摇曳,芳香四溢,静谧雅致。皇帝笑道:“枉我住皇宫那么久,还不知道有这样的好地方!”伏鸳鸯笑道:“皇上喜欢的话,就要多来。” 傅幽人不觉看了看迦蓝的脸,放在以前,伏骄男的大刀已经举起来了,但如今迦蓝倒是很平和的模样。伏鸳鸯又让奴仆在园西区落座,他笑道:“这些奴仆站着也可怜,让他们在那儿休息休息,我看迦蓝宗师宅心仁厚,不会不依的。”迦蓝便点头道:“善哉。”说罢,迦蓝还让人安排坐席和饮用水给这些奴人。 奴仆们挤在溪边的桃树下,坐着沙弥送来的席子喝茶水歇息。伏鸳鸯只道,他要做慷慨的样子,我便让他更慷慨些!故伏鸳鸯索性让人传饭给奴仆们。奴仆看见派饭了,哪里不开心,还看见盒饭加鸡腿,更加开心,就在迦蓝的园子里大吃起来。 迦蓝不理论,仍邀了皇上、伏鸳鸯进屋,那傅幽人也随之进屋伺候。屋内布置得颇为简单,原来小才是安置了不少精美的装饰,但迦蓝都拒绝了,因此仍是那简单朴素的样子。迦蓝请了皇上、鸳鸯落座,命小沙弥传饭。不久,小沙弥便送上了斋饭以及粗茶。 迦蓝又道:“粗茶淡饭,请不要嫌弃。”那伏鸳鸯一边吃着,一边想找个理由挑事,故吃着吃着,便说:“这炖蛋很老呀,之前我来吃的也不是这样子的。”迦蓝便道:“是么?老衲倒没注意。”伏鸳鸯又对皇帝使眼色,又说: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2 “皇上您尝尝,这个是不是很老?”皇帝看见伏鸳鸯的眼色,满心觉得是秋波,一时荡漾起来,只道:“甜甜的,很好吃。”伏鸳鸯即时翻一个白眼,说道:“皇上,您再仔细尝尝!”那皇帝才意会过来,便道:“是有点老啊。迦蓝,你这儿水平不行啊!”伏鸳鸯便道:“我吃着还有一股子霉味呢,是哪个厨子做的?” 伏迦蓝虽然知道伏鸳鸯是无理取闹,但有皇帝撑腰,一时也无法,只道:“小沙弥年纪还小,平日也没做过三个人的斋饭,想是一时疏忽了,请皇上原谅。”伏鸳鸯却道:“平日也就罢了,怎么让皇上吃这个?”那皇帝忙附和道:“怎么让朕吃这个?”伏鸳鸯说道:“你这样可不止是失礼。”皇帝也附和:“失礼!”伏迦蓝也不知道皇帝中了什么邪,怎么突然进入复读模式。 傅幽人看情势不对,忙跪了下来,说道:“都是内廷疏忽,让不新鲜的素鸡蛋进了这园里。请皇上降罪!”伏鸳鸯回头瞪他一眼,只道:“关你什么事?”那皇帝语气也柔和不少,说:“对啊,傅郎,关你什么事?你快起来吧。”傅幽人便道:“谢皇上恩典。”便又站了起来。 伏鸳鸯不觉十分丧气,便摔了筷子,说吃饱了,要自己出去逛园子。皇帝忙要跟着,傅幽人却笑道:“皇上,这饭也吃过了,今日折子还没看呢,不如先回去罢。”那皇帝听了,也十分败兴,正要答应,那伏鸳鸯却道:“怎么你也来作皇上的主了?连皇上逛会子也不成?”皇帝又复读:“也不成?”傅幽人只好笑道:“成、成、成!”伏鸳鸯拉着皇帝出去逛园子,也不让傅幽人跟着,傅幽人便尴尬地站在屋内,和迦蓝相对无言。迦蓝见傅幽人站着,一副肢体僵硬的样子,便笑道:“傅郎请坐。” 傅幽人便答道:“奴已站惯了。”迦蓝却道:“这儿是庵堂,并无主奴之分,众生平等。”傅幽人方缓缓落座,又垂着头,不敢看迦蓝。迦蓝又说:“多谢傅郎刚才为我解围。”傅幽人便道:“这是我分内之事。”迦蓝却说:“只是你怕要开罪鸳鸯少爷了。其实他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想闹一闹。不如满足了他,反而无事。否则,不知又要生多少风波了。”傅幽人听了这话,心下讶然,又默默计算起来。 迦蓝正说完,这话就应验了,园子西区忽然骚动起来。那伏鸳鸯一脸兴致勃勃地跑了进来,这神级的步速,皇帝都跟不上。傅幽人忙站了起来,伏鸳鸯也没理他,只看着迦蓝,说道:“你的人袭击皇宫内侍!真是罪大恶极!”这话字面是谴责,但语气却是莫名的兴奋。皇帝好不容易跟了进来,后面也跟着一个沙弥和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浑身湿漉漉的,大概是刚从溪子捞上来。伏鸳鸯拉着这小太监,说道:“多可怜呀,你说,你是不是被这个人推进去了?”小太监听了,一时愣了,那伏鸳鸯却逼问:“对吧?我说的对吧?”小太监一听,忙点头说:“对!对!对!”那沙弥却很是委屈地大叫:“不对!” 伏鸳鸯那杏一样的眼睛又瞪起来,在皇帝看来十分迷人。伏鸳鸯却说:“我问你了么?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那沙弥却说:“公堂上也没有不让人喊冤的,我怎么就不能申辩了?”傅幽人仔细一看,这沙弥便是当日呛了自己的那个一个,眉清目秀,但脾气不小。伏鸳鸯眼珠一转,笑道:“好,我让你说。”那沙弥便道:“启禀皇上,启禀宗主,原是我去收那个席子,这内侍一个脚滑,自己摔进水里的,我还去拉扯他上来呢,倒成了我去推他了?”伏鸳鸯却道:“你说完了?”那沙弥便道:“说完了。”伏鸳鸯笑道:“你既然说了,别人也要说的。若别人都说是你推的,你也赖不掉!” 那沙弥一时气红了脸,只道:“若你让他们说,他们谁敢不依?”伏鸳鸯却道:“你这小沙弥,胆子倒不小,是要给你点教训,免得当个和尚还以为自己这能飞升上天了。”那皇帝看得一愣一愣的,傅幽人拉着皇帝,问道:“皇上还没更衣呢。”这“更衣”,是指代上厕所的说法,一般也不好说“朕要拉屎”,只说更衣。皇帝听了忙说:“这个时候还去更衣啊?”傅幽人使了个眼色,皇帝便跟傅幽人去更衣了。 皇帝更了衣回来,果然是一脸心旷神怡的舒爽。那伏鸳鸯见皇帝回来了,便笑道:“皇上,刚刚那些内侍都指认了,说就是这沙弥推的。”皇帝点头,说道:“嗯!好啊!”伏鸳鸯十分得意,又说:“一定要惩罚他,还要连迦蓝一起罚。”皇帝大手一挥,说:“不用这么麻烦了!拉出去砍了罢!”伏鸳鸯一听,一脸懵逼,沙弥一听,两脸懵逼。 傅幽人忙道:“皇上英明!”皇上点了点头。那伏鸳鸯忙说:“也不用吧?”迦蓝也地站起来,说道:“请皇上息怒。饶恕劣徒的无心之过。”伏鸳鸯便道:“对呀,我就想着把他和迦蓝推进去溪里,当扯平就好嘞。”傅幽人却道:“鸳鸯少爷有所不知,宫规是很严格的,对于一应的罪名都有相应的处分。刚刚鸳鸯少爷可是指认他‘袭击内侍’?皇宫内行刺是死罪,本来是要诛九族的,但是看他也没什么九族了,但鸳鸯少爷又说要连他师父一起罚,这便如此处理,也是按照祖宗家法,不可儿戏啊。” 伏鸳鸯他只是想胡闹一下,便随口说了个听起来很严重的“袭击内侍”罪名,没想到还真的这么严重。那伏鸳鸯想了想,又看了看迦蓝那波澜不惊的脸,一时有些愧疚,便抬起头,说道:“这我……我哪有说袭击内侍?胡说八道,我刚刚说了么?”说着,他转过头便问几个内侍:“我说了么?”那些内侍忙摇头说:“没有,没有!”那皇帝也附和:“没有。”伏鸳鸯便说:“傅幽人,你听错了吧?”那傅幽人便道:“奴该死,奴听错了。请鸳鸯少爷恕罪。”那伏鸳鸯却道:“算了!我饶你不死!”那皇帝却道:“人家鸳鸯少爷说得那么大声,你都能听错,也该罚。罚你两个月月钱。”傅幽人忙道:“奴知罪,奴领罚。”伏鸳鸯倒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了,一时也没意思,便说要回去了。 皇帝也与傅幽人回了宫了。傅幽人也是一脸委屈地叹息:“皇上要讨好伏鸳鸯,倒拿奴来作法。”皇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这不是傅郎教我的么?”傅幽人却道:“皇上也是为了讨好他,才要这样的,奴也明白。”皇帝方愧疚起来,说道:“朕怎么会让傅郎委屈呢?就两个月月钱?朕……朕赏点什么给你,不就回来了么?”傅幽人便问道:“那皇上要赏奴什么?”皇帝一时也想不到。傅幽人便在案边咔擦咔擦地写满两张纸,递了给皇帝。皇帝见字那么多,也懒得看,便笑道:“好,就赏这些给你!”说着,皇帝便拿起朱笔,签了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3 个大大的“准”字。 傅幽人领了赏,便去内廷兑奖,内廷司笑着说:“傅郎果然深得圣心,能有这许多赏赐。”傅幽人也是笑笑,又问道:“那个内监小才呢?”内廷司答道:“果然小才聪明乖巧,难怪傅郎记得他。今天那既望园遭了劫,小才已去收拾了。”傅幽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也是聪明乖巧,你们要多疼他。”内廷司忙笑着答应着。明明长得不矮,但总是弯着腰,以免俯视了被他高位的人,又总是笑弯了眼,嘴唇也是弯弯的,身体瘦瘦的,全身这样难受的弯曲着,看着像一把生锈的镰刀。傅幽人看着他,并不觉得可笑,反倒是可悲,他想着自己在那些高位者眼中,大概也是这样的形象。 然而,傅幽人离去后,内廷司便挺直了腰板,对其他内廷太监颐指气使。这皇宫是一个比一个矮,也是一个比一个高。理论上皇帝的位子是最高的,但实际上他还是得看鸳鸯少爷的脸色。 祁公在朝廷上不可一世,但在皇帝跟前还是恭顺的模样。这又让傅幽人想起他当时还是小侯爷,在小王爷跟前像哈巴狗一样,却不提防他冷冷地咬了一口,小王爷就这么掉了下去。皇帝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祁公办事好,说话甜,是可以亲近的对象。那皇帝看着祁公,又说:“你生得这样斯文,也是能打仗的。倒和鸳鸯很相像。”祁忙道:“皇上谬赞。”那皇帝又说:“你当初不是与伏忍惟一同平乱么,在军中可见过鸳鸯?”祁答道:“未曾。” 伏鸳鸯虽说是自小戎马,但其实都被保护得很好。所谓最得宠的都是幼子和长孙,伏圣后最疼爱伏鸳鸯,又说:“鸳鸯年纪小,哪能涉险呢?”故当初伏后为藩王妃,让伏鸳鸯参军,也是参的御前禁军,不吃什么苦。随后伏圣后回朝,伏忍惟帮助平乱,伏鸳鸯留守后方,也很少参与到前方的战役之中。唯独这次平息冬府之乱,伏忍惟看鸳鸯也大了,而且平定饥民也不凶险,才带着他一起去了。故伏鸳鸯都是从小当少爷的命,大家也戏称他“鸳鸯少爷”。 这和柳祁长大的方式截然不同。柳家虽然是戎马世家,但柳祁并不长于军中,而是在京中长大。虽然他在京中长大,但自小却没怎么过少爷的生活,因他是庶出,生母又早死,小时候没什么存在感。柳祁的父亲老侯爷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柳祁任何意图刷存在感的小动作都被看破,并因此受到更严重的漠视。老侯爷在丧失了自己的嫡长子后,才开始认真看待柳祁,并将他视为接班人。柳祁为了证明自己,在小王爷身边当小跟班,成功帮助老侯爷诬陷了王爷一家,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嫡子之位。当上名正言顺的小侯爷后,他反而更加拼了,不顾一己之身带兵对抗外敌,每每兵行险着,几度性命垂危。和现在的他颇为不同,所以太后才说他“娇贵了,惜命了”。如今的柳祁贵为国公,地位超然,行为上的跋扈不过是为了震慑群臣,内里的性格还是隐忍克制。 柳祁看向了站在一旁垂头并足的傅幽人。傅幽人当初也是个跋扈的世家子弟,现在改容换面,连性子也一并变了,如此深沉内向,倒不像他了。皇帝盯着柳祁的俏脸看了一阵,又说:“你怎么看着咱们傅郎呢?听说你是龙阳之癖,该不会想癖咱们幽人罢?”那柳祁一听,愣了半晌,方笑道:“臣失礼。”皇帝却笑道:“你是不是想要幽人啊?”傅幽人听到,满身鸡皮疙瘩掉下来。那柳祁却道:“这是没有的事。”皇帝却吃吃笑道:“你想要朕也不给。”柳祁心中不悦,但脸上笑道:“皇上说的什么话?傅郎是皇上所爱,臣是想也不敢想的。请皇上不要再捉弄臣了。否则臣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10章 皇帝不能没儿子 柳祁拜别了皇帝,便由傅幽人送出宫门。外人看来,傅幽人与柳祁关系密切,因为傅幽人本来就是因为柳祁的推举才能一步登天的。更有不少人认为,傅幽人成为天子男宠也是柳祁的计划。事实上,这完完全全在柳祁的计划之外。他只是想在皇上身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罢了。 柳祁眼中,傅幽人也是宠冠六宫,得到召幸最多,这就罢了,皇帝还总对傅幽人赞不绝口。得罪了傅幽人的济夫人如今也是门庭冷落。也不必谁去干什么,自然有人找她的麻烦。太后不在乎济夫人是否失宠,甚至不在乎皇后是否得宠,今天是十五,皇帝、皇后一齐来给太后请安,而傅幽人自然也在陪侍。皇帝身边总有傅幽人。还有热闹的,那伏圣后竟然也在。 原来伏圣后诞下的女儿被剥夺,但皇太后准许她时常来看顾。皇太后就是要她时常看到女儿,才能产生感情,有了感情,那皇太后手上这个砝码就更值钱了。伏圣后、皇太后端坐着,那皇上、皇后前来,先与皇太后请安,并不需理会伏圣后。伏圣后也不必跟皇上、皇后行礼,只要在椅子上挺腰点头示意则可。皇太后见到傅幽人跟着,便笑道:“傅郎如今伺候得很好,我也听说了。”傅幽人一听,不觉冷汗潸然,只道:“奴不敢居功。”皇太后却笑道:“你是个好的,又心细。但若要尽忠,也不是单在皇帝的起居饮食上用心的,平日也该劝他多多临幸妃子,延绵子嗣方是正道。”傅郎忙跪倒说道:“奴谨遵太后教诲。” 皇上见傅郎忽然跪下,十分不解,只说:“傅郎你也太小心了,母后不过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这么跪倒,还要不要站起来了?”那皇太后却对皇帝说话,语气有几分嗔恼道:“你这个孩子,还管他呢!母后正要说你,怎么不多宠幸后宫?当初又是你要兴师动众地选秀,如今选了,又将她们抛在脑后了。母后可操心着皇嗣之事,日夜忧虑,你又怎么知道?”皇帝也没想到太后忽然说起此事来,十分的惊讶,转念一想,他最近确实很少临幸后宫,再者,他现在一颗心挂在了鸳鸯身上,又哪里顾得那些庸脂俗粉? 皇帝深知这样也不成体统,便歉然道:“母后教训的是,儿子惭愧啊!”说着,唯恐母后不开怀,那皇帝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朕回去就临幸!临一个大幸!连续临它个七八天!”皇太后、皇后听了都觉得很羞耻,不敢搭话。唯独那伏圣后柔然一笑,道:“皇上还须保重龙体,不必太拼了。”皇帝看向伏圣后,见她风韵犹存,眉目与伏鸳鸯相类,但关键又有气韵上的差异,看着虽好,但仍无伏鸳鸯的动人。只是看见伏圣后,皇帝就想起伏鸳鸯,一时福至心灵,想到个讨好伏鸳鸯的法子,便道:“那圣子入京以来,可曾见过圣后?”伏圣后含泪摇头。那皇帝便说:“这是什么缘故?如何使得?”皇太后的侍女鸾音忙道:“皇上有所不知,伏鸳鸯如今是圣子,自然要清修的,岂能随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4 便见人?” 皇帝却道:“这也是奇怪,他在宫中难道就不见人了?”那鸾音又道:“话虽如此,但伏圣后刚见过红,倒怕冲撞了。”皇帝却笑道:“这诞女倒被说成肮脏事了,那圣子在宫里什么贱奴不见,还怕见圣后了?可见你是多心,我看让人见一面,还能怎么样呢?”皇太后见皇帝这么说,也不好当面拒绝,只训斥鸾音道:“皇帝都这么说了,你还犟嘴。可是该打!”那鸾音便告罪了。 翌日,皇帝便让人送伏圣后入宫见伏鸳鸯。那伏鸳鸯见了伏圣后,自然感慨万千,又向皇帝道谢。那皇帝见伏鸳鸯那含情双目,已酥了半边,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是傻笑。那伏鸳鸯习惯皇帝时不时发傻,便不理他,只拉了伏圣后入庵堂说话,留尊贵的皇帝在门外吃西北风。 皇帝只道:“他们一家人说悄悄话,我去也不好,还是走吧。”说着,他带着傅幽人离去。那傅幽人却挂心着昨日皇太后似有若无的威胁训斥,忙笑道:“皇上倒只记得安排伏圣后入宫的事了?”皇帝被他一提醒,方想起来,笑道:“哦,是了,朕今天还要临一个大幸!” 说干就干,当晚皇帝就召见了济济、吉吉、季季三大夫人。三夫人受冷落许久,一听见有得上,都忙拾掇干净了,屁颠屁颠地赶去春恩殿侍寝。到了殿外,只见风景如旧,也是感慨万分,又看向站在门边的傅幽人,方叹道:“固然是‘流水的后宫,铁打的公公’。” 皇帝今日说干就干,好久没干,要干就要干一票大的,召了三夫人前来。那三夫人巴望着复宠呢,自然也雄心壮志,须得大干一场。两方都是来势汹汹,战鼓雷雷,这边是彩袖翻飞,那边是黄袍猛解,那边厢殷勤,这边厢勇进,正是摩拳擦掌,争得个欲仙欲死。傅幽人站在外头,等着这冷板凳,不想忽然皇帝走了出来,嘤嘤哭道,出师未捷根先软。 三夫人也是披头散发,狼狈异常,想必也是使尽招数了。那吉夫人关切问道:“可要进补汤?”那济夫人扭过头就骂:“放屁!咱们皇上身强力健,进什么补汤?必然是咱们伺候不周的过错。”说着,济夫人便跪倒谢罪。那皇帝只觉得难堪,叫她们快点消失。三夫人汹汹而来,铩羽而归,心情大起大落,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傅幽人便陪着皇帝进了内间,笑道:“男人家嘛,这也是常有的事。皇上年轻,不知道罢了。”皇帝只皱着眉头,说道:“这也罢了!只是朕一门心思想着伏鸳鸯,看着她们三个真没什么胃口啊。”傅幽人闻言暗道皇帝连小手都被碰着就魂牵梦萦到这个地步,如果这事真的成了,后宫里还哪里有别人蹲的位置。心里这么想着,傅幽人还是笑盈盈的,说:“那可明白了,皇上厌倦她们,提不起兴趣也没什么的。”皇帝却叹了口气,说:“终究这面子上过不去。” 皇帝要面子,太后要孙子,这临幸的事还是要迫在眉睫的。皇帝后半夜便召唤了当初帮傅幽人背锅的花姬。当时,皇帝为了隐瞒傅幽人生病的时拿花姬当挡箭牌,花姬为了保命编造了傅幽人得幸的事。花姬虽然因此得封,但从来没有真正伺候过皇帝。皇帝如今召她,也没有幸她的打算,只是让她继续撒谎。 当晚,伏圣后也在宫中,只是在伏鸳鸯身边,与伏鸳鸯对坐哭泣。这伏圣后丧子之痛还未消失,刚诞下的女儿又被夺去,她最疼爱的鸳鸯也被软禁宫中,不能相见,叫她如何不伤悲。鸳鸯倒是看得开的,并未流泪,只是劝她宽心,又说:“我听说月子里的妇人是不能哭泣的,您别伤心了。”伏圣后收住眼泪,又说:“死者已矣,我宽了这个心,又有别的忧心,比如,我只怕你走上我的老路。”伏鸳鸯却很疑惑,说道:“我又怎么会走您的路呢?”伏圣后便道:“我刚刚冷眼看着,那皇帝分明对你起了色心。动起手来也是迟早的事。他可是皇帝,你又能如何?”伏鸳鸯听了,吓了好大一跳,只是他仔细想来,又觉得圣后的推测不无道理。那伏鸳鸯沉默半晌,又抬起眼皮来,冷道:“这个皇帝也够不要脸的!”伏圣后便道:“当得了皇帝的都是无耻之徒。你要小心。但我所忧虑的不仅是这个。你想想,先帝倒还好呢,活着一天能护着宠妃一天,今上连这个本事都没有。” 伏鸳鸯默默半晌,脸上的神色倒是异常安宁。这却使伏圣后非常害怕。这鸳鸯少爷从小嬉笑怒骂、灵动活泼,喜怒随心,眼珠子总是溜溜的转,如今这般的安静,好生怕人。她却不知,那伏忍惟死后,伏鸳鸯却也有一阵子这样不哭不笑的,在他杀了凶手之后才转好了。伏圣后不知道伏鸳鸯心里的想法,也不知未来的命数,只是叹息。忽然,那伏鸳鸯却抬起头来,说道:“若今上有了这个本事呢?”伏圣后闻言,骇然一震。 皇帝,是个怎样的皇帝,是有目共睹的。他是一个令人操心的皇帝,也是一个令人放心的皇帝。本来,太后对皇帝是很放心的,如今看着皇帝没有子嗣,也渐渐操心了起来。为人父母,果然有操不完的心,位极人臣,也必然有操不完的敏感词。比如祁公,他仍是坐拥男宠无数,频繁操弄敏感词,他的父母也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怕这自开朝来赫赫扬扬的柳家后嗣无继。 老侯爷劝说祁公,只道:“无论如何,起码留个后。别的我也不管!”这么一句话,从古至今在一众父母口中是未曾断绝,比天花还难缠。祁公想了半天,便答道:“儿子也不求什么,但好歹咱们身份摆在这儿,娶妻的话身家清白少不了,不是花容玉貌也得秀丽可人,琴棋书画不必样样精通,也得有个略懂,如此佳人,还须心胸宽广,能容得下孩儿胡作非为,也怕是难呀。”这好比如今父母逼婚,那孩儿便说“那我要个吴彦祖加强版”一样,也未必真要这样的,一半是为了堵父母的嘴。虽有父母说“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狗样儿”,然而这祁公也不是狗样儿,确实有才有貌有权有势,不愿意娶个普通姑娘也是正常的。 那老侯爷就是个老猴儿,听了儿子这话,仿佛已料到了一般,嘻嘻笑了,立即取出若干画像,说道:“这是当然,我已为你备好了人选。你随意挑选便是!”那祁公没想到老侯爷每天在家里喝茶玩雀儿,还有这个闲工夫搞这个,实在是头痛,为了应付老父亲,他也不得不翻看了一下,发现果然俱是名门闺秀。难得这样的人家也愿意卖女求荣。 柳祁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见见本人。这画像不足信啊。于是呢,皇后便也在御花园摆起了赏花会,延请了合乎条件的又有意向做同妻的女子们入宫参见。皇帝听见有热闹的事情,便也拉着伏鸳鸯一起去,那傅幽人有了私心,也提出不如让迦蓝也来,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5 伏鸳鸯听了十分高兴,笑道:“好呀!他来了肯定好玩儿。” 伏迦蓝听见皇帝召见,便也带着两个小沙弥前来了。皇后倒不曾想来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不过能见到皇上也是好的,便让人多安排几个席位,给皇上、伏鸳鸯、伏迦蓝坐下用餐。那皇帝东张西望,见还有一堆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心里很好奇,只道:“这是赏花?还是赏美人啊?”傅幽人便笑道:“人面是花,皇上何必特意分辨呢?”那皇帝却笑道:“那也不关我事了。”反正朕现在已经是个基佬了。 皇后又与皇帝说了几句闲话,便见花姬前来,盈盈一拜。皇帝见了花姬,也略有惊讶:“你怎么来了?”那皇后笑道:“今日是赏花会,听说花姬宫里养的花好,便借了许多她的花来敬佛。既如此,自然也得请花姬妹妹来饮宴,不然倒是辜负了。”且这皇后听说花姬最近得宠,便也想拉拢一番。却不想花姬和傅幽人一样,得的是假宠。 花姬最近受宠,得到的赏赐却大多来自皇后。花姬自然明白皇后的心意,也少不得虚与委蛇,毕竟对方可是黄氏嫡女,钦点的现任皇后,内定的未来太后。花姬施礼过后便去坐下,不久,又见祁公前来。皇帝不知道这个赏花会的中心思想,因此看到祁公有点讶异。那祁公单独入宫参加皇后举办的宴会也很怪,所以皇后的族弟黄县男也陪同出席。黄县男手里捧了花,原来这黄县男在家里也爱饲弄花草,受皇后之托也带了盆花来,说是为赏花会增色。这也不过是二借口罢了。傅幽人深知此宴会的真谛,便也冷眼旁观着,看看哪个美女会被祁公点中那么倒霉。 皇后笑道:“大家也别拘束,随意逛逛,赏赏花草就是了。”那些女子便都起身,各自去赏花草,那祁侯与黄县男也起身,四处闲逛,其实是要祁侯要相亲。不过黄县男是皇后的近亲,好歹也是个五品县男,长得也端正,能被他相中也是不错的。伏鸳鸯也是坐不住的,自己也走开了。皇帝也跟着跑开了,皇后好没意思,便也离了座位。席上剩下花姬和伏迦蓝,一个是妃子一个是和尚,对坐十分尴尬,便都散开了。 美女如花,可惜柳祁不喜欢花。他闲闲地逛着,满眼是一张张涂脂抹粉的脸,一段段袅袅婷婷的腰,忽而眼前现了一张素脸,一段蜂腰,肌肤丰盈,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骄矜,这一柳树下、繁花中的回眸,恰似初次相逢的傅天略。不过一瞬,柳祁又认出来,这是那刚入宫修炼不久的伏鸳鸯。伏鸳鸯见那柳祁看他,他心里就不爽,只道“瞅啥瞅”,那祁公便笑:“刚看到是鸳鸯少爷,不敢确认,便多看两眼了。”这话在伏鸳鸯脑内翻译过来就是“瞅你咋地”, 这伏鸳鸯白飘飘的宽袍大袖里藏着丫杈,举起手来便往柳祁的俊脸上打一颗铜丸。不想柳祁还是有些身手的,轻巧的躲了过去,发型都没乱。伏鸳鸯越发动气,便又弹他一丸。祁公无法不想起傅天略少年时喜欢弹金丸作戏,举动如此相类。那柳祁脸上也不觉现了温柔的神色,笑道:“你是喜欢的话,我给你送金丸打,又何妨呢?”伏鸳鸯却道:“你以为说是金丸,我就稀罕了?”柳祁笑道:“这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金子软,打人没这么疼,我倒宁愿被金丸子击中。”伏鸳鸯听他说话,觉得好笑又好玩,不觉嘻嘻了起来,又说:“那我拿金丸打你,你就不躲了?”柳祁点头道:“不躲。”伏鸳鸯便道:“你是看我没有金丸才要哄我吧?”那柳祁便道:“你要不信,下次有了金丸便来打我。我要躲了就是小狗。”既然撩汉,就需要为下一次约会铺垫,古今如是也,不然白娘子为何要给许仙借伞呢? 伏鸳鸯嚣张肆意,颇类傅幽人少时。傅幽人拐过暗道,也看见了柳祁撩逗伏鸳鸯的画面,心里虽然有些惊愕,但又暗笑:“这柳祁胆子忒大……不过大概他也不知道伏鸳鸯可是皇帝相中了的人。”傅幽人默默半晌,见那伏鸳鸯金丸铜丸作戏,也似忽然梦见自己的少年时,不觉怅惘。如今他是卑微之人,便缓缓挪步后退。这举止动作小心翼翼,已无丝毫昔日的样子,也难怪伏骄男对他相见不相识的。念及伏骄男,那傅幽人不觉有些担心,又有些妒忌起来了,这伏鸳鸯在伏迦蓝跟前爱闹爱笑,会不会也使伏迦蓝想到傅天略呢? 伏迦蓝却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一株红艳艳的牡丹。那黄县男也站在这株红花旁,艳羡道:“这也养得太好了。非真正用心爱护者不能做到。”迦蓝也颔首,只是想到,这花姬被锁在宫墙之内,镇日无聊,打理这些花草当然很细致认真了。如此想着,迦蓝又抬起头,看见傅幽人低着头缓缓走了过来。黄县男也见着傅幽人,便笑着招呼道:“傅郎可好?”那傅幽人抬起头来,露出虚伪的一笑,便与他寒暄了数句。虽然旁边站着一个超级高大的超级有存在感的迦蓝,但傅幽人也没看他一眼。那迦蓝也察觉到傅幽人总不正眼看自己。那傅幽人只偷眼看了一下伏迦蓝,便觉得差不多了,只低头告退。那傅幽人离开之后,那黄县男又道:“外头的人都说傅幽人是十足小人,但我看他也挺好的,之前那老太监得了势便拿鼻孔看人,嚣张得无法无天,倒是傅幽人和软些。”迦蓝却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他有了这个地位,即使言行谨慎也是有人尊重他的。我看宫中的人都不称他‘公公’‘太监’,可是他有什么忌讳没?”黄县男闻言一愣,方说道:“是有的。他到底是有些不爱听别人说他太监。”迦蓝便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头一回见他的时候不知道这个,便称他公公,他似有些怏怏不乐,回头见了我也不轻易谈笑,想必是我冒犯了他。”黄县男便笑笑,说:“我看他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那迦蓝便笑道:“那是自然,想是我多心了。” 那些应选的女子虽然看着柳祁品貌不凡,但一看迦蓝,都惊艳非常,只觉得伏迦蓝钟灵毓秀,精致美丽得没有瑕疵,又可惜他居然已出了家,还是个圣宗宗主,算是无缘了。那伏迦蓝被人注目着,也觉得不舒服,便独自踱步进了柳荫处,顺着阴影走近了小径,那路上芳草丛生,枝叶阴翳,只静静行着,忽而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原是那名叫小才的太监。这小才负责既望园的供应,又机警嘴甜,在伏迦蓝跟前也说得许多话了,故伏迦蓝一下便听了出来。他只听见那小才的声音响着:“是呀,便是这样,今日还撞见了傅郎,才说起的。”原来他是和傅幽人说着话。那傅幽人便道:“你有话快说,我还须回圣上身边服侍。”那小才便道:“原来我听说那伏迦蓝似是在打听一个罪妇的事。”傅幽人却道:“什么罪妇?”小才便道:“当年熊妃的舞乐教习是安氏,那安氏后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6 来获罪,原在太后身边伺候做杂役,后来被点了给迦蓝服侍的,不知怎么的就暴毙了,迦蓝在打听这件事。也不知要不要紧。”迦蓝听见小才这话,心里不觉暗暗一惊,他自觉行事也算隐秘,不想小才竟留心至此,还给傅幽人告密了。傅幽人默然半晌,方说到:“难为你细心。你这么机警的人,何也有顺手去查探安氏暴毙的事?”那小才便道:“这是太后日度宫里发生的事,小才没这个本领、也没这个狗胆。”傅幽人便道:“你是聪明的,这事只做不知道就行。”小才满口答应便去了。那伏迦蓝听了,心里有些忧心,又想:“听这傅幽人的口吻,仿佛他是知道内情的。” 这姻缘花会,柳祁相中了伏鸳鸯,也相中一个女人了。那是黄县男的妹妹,柳祁不是不识相的人,看那黄县男之妹确实性情柔顺,便答应了娶她。那女子便也很快成为了柳夫人。但柳祁只想和她生个儿子完成任务,故刚娶了回来,也是有夫妻生活的,只是入门几个月,也没见柳夫人的肚子有什么动静,柳祁已经对她有些不耐烦了,尽管他也当然知道孩子又不是爱情,也不是说来就来的。然而,这孩子有时也像爱情,总在你没料到的时候悄然而至——皇上忽然就被恭喜了。 那初一晚上,皇帝循例至皇后宫中度夜。傅幽人跟随着皇帝进了皇后宫中,刚到了厅子里,便见皇后牵着那花姬的小手,脸上带着笑容,花姬却低着头,一副惶恐的模样。皇帝、傅幽人也没搞清楚情况,皇后便站了起来,满脸喜气的恭喜皇上,只道:“怪道皇上宠爱花妹妹,都是她最有福气,承宠不久就已有孕了。”花姬望见皇帝,声音也颤抖起来:“妾身惶恐……”皇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什么……有什么?”皇后只道:“皇上肯定是欢喜坏了,花姬有了身孕呢。今天她来请安,我看她脸色不好,便请了太医来看,不想她竟然有了身孕。真是大大的喜事呀!”傅幽人听说这话,心内也是暗惊,悄悄观察花姬这少女俏生生的脸庞已是灰白,仿佛已死了大半。皇帝也是呆呆地立在那儿,开始怀疑人生。 他怀疑了生物学,他怀疑了遗传学,他怀疑了一切人类学科,但最后还是觉得科学是可靠的,人就未必了。这怀孕须得是人类合作的产物,皇帝很确认自己没有和花姬合作生产,那么她会怀孕,必然是和别人合作去了!皇帝好不容易搞明白,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那花姬见皇帝的表情从懵逼转为不悦,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脚下一软,又摔了回去。皇后见她脚下不稳,忙去扶她,又说道:“妹妹身体这么虚弱,这可要仔细补补啊。”傅幽人都不敢说话,又瞅了瞅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脸色渐渐回转了些,仿佛是对花姬产生了怜悯之情。那花姬不敢看皇帝,那皇帝也不看她了,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半晌又看向皇后。皇后也望向了皇帝,心中也不免疑惑,只道:“皇上是愣住了?”皇帝便说:“对啊,朕真的第一回 碰上这样的事,不知道怎么反应啊!” 皇帝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说的是明明白白的大实话。他憋了半天的气,还是决定不戳穿花姬。对于花姬和别人合作生产的事情,皇帝并没有愤怒,大概因为他本来和花姬就没有男女之情,再者他也挺喜欢花姬这个妹子的。皇帝的决定也在傅幽人的意料之中,他向来知道皇帝心又慈又软,不会忍心让花姬母子俱亡。 只是皇帝想不明白:“傅郎啊,你说这是谁的?”傅幽人便说道:“皇帝如此在这费煞思量,不如亲自问问她罢?”皇帝却站了起来,说道:“这皇宫里也没多少个男人啊?我也就真的算了,就怕……就怕是伏鸳鸯的!”说着,皇帝的语气也委屈了起来,只道:“若是伏鸳鸯的,朕必然恼怒,恼怒至极!但又想到是伏鸳鸯的,更杀不得了!”如此说着,皇帝委屈得红了眼眶。傅幽人见皇帝这样伤心,自然不忍,便笑道:“这没影儿的事皇上先自己想象起来了,还想象得这么生动、细腻,把自己都气哭了!这可值不值当?”皇帝便道:“不是他,还有谁?难道还是伏迦蓝了?”傅幽人便道:“我看也不是。怕是黄县男罢。”皇帝听了,吃了好大一惊,忙道:“怎么就是他了?”傅幽人答道:“自上次赏花春会以来,黄县男经常入宫,打着探望皇后的名义,但却多数时候在御花园里绕路,一般不让人跟着。那么想来,只有他最可能了。”皇帝却疑惑道:“你都知道了?”傅幽人忙道:“这个有特殊的人来往后宫,奴作为太监主管,自然是会知道的,只是今天的事才让奴联想起来,斗胆猜测罢了。”皇帝见傅幽人忽然惶恐起来,便笑着安慰道:“朕没有那个意思,就是问问呢,说后宫那么人那么多事,你都记得住,想夸你来着。”傅幽人便笑道:“这不过都是分内事。” 皇帝亲自驾临花宫,其实就是为了一个答案。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花姬一看他脸色不好,就十分害怕。虽然她知道皇帝好说话,但也未必就好到闷声戴绿帽的地步罢?她却不知道,皇帝就是这么好,皇帝心里担心的只是伏鸳鸯是有了女友的直男,除此之外都好商量。 花姬低泣跪下,娓娓说道:“花姬深负圣恩……”皇帝大手一挥,一点耐心都没地问道:“你直接说吧,奸夫是谁?”那花姬不敢看皇帝,只偷偷看了傅幽人一眼,便泣道:“是黄县男。”果然傅幽人说得不错,皇帝心头大石顿时落下,满心担心也灰飞烟灭,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居然就笑了,说:“黄县男啊?不错、不错,朕很满意!”花姬闻言,吓得不轻,以为皇帝气得发神经了。 傅幽人上前扶起了花姬,说道:“你这样的事可还有谁知道?”花姬便道:“还有罪妾的贴身宫女冬月、秋菊,旁的再没有了。”傅幽人细问方知,那次赏花会黄县男恋上了花姬,得知花姬时常在御花园侍弄花草,便故意去跟她邂逅,花姬徒担虚名,困于深宫,也被撩拨了春情,二人都是爱花之人,热火朝天的就在御花园偏僻处的花房里天天浇水养花,顺带给皇帝编织绿帽。这倒和傅幽人猜测的相差无几。 皇帝听说了来龙去脉,便叹道:“可惜你已经被册封为正式的妃子了,不然朕还是很愿意成全你们的。恐怕朕答应,太后也不答应啊。”花姬泣道:“妾自知罪孽深重。”皇帝却道:“算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花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断然想不到皇帝居然这么好说话。 皇帝虽然对花姬无情无爱,但还是有友谊的,也不愿她去死。故皇帝又跟傅幽人笑道:“你看,这倒给朕解决了难题,也不怕皇太后继续追着朕要抱孙子了。”傅幽人暗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7 道“这皇帝看得真开”,却笑道:“皇上这慈悲的心肠,怕是国寺里的高僧都比不上啊。” 只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黄皇后看皇帝、花姬的态度怪异,已经起了疑心,一查便知了此事。她暗将此事告知太后,太后气急,半日反应过来,却道:“皇帝袒护她,那咱们还有什么话说?怕是皇帝开蒙这么久,宠幸多少妃子了,也没一个有孕的,他还这么年轻呢,以后更难了……只怕朝野不安,咱们这个花姬先不杀,以后再看。”于是乎,太后便放过了花姬,却暗地命祁公处置黄县男。 祁公处理掉黄县男后,心中深悔娶了黄县男的妹妹,怕以后受牵连,便打算找个由头将此女休弃。这柳夫人未知大祸临头,虽心里知道丈夫不喜欢自己,但却只忍耐,要当个贤惠的妻子,仍仔细服侍丈夫起居。初嫁时祁公对她尚算敬重,如今却也冷漠无比,柳夫人既受着这个,又听说兄长出行被暴徒打死,更是伤心欲绝,日益憔悴。 第11章 祸国殃民伏鸳鸯 花姬的肚子一月赛一月的大,皇帝对她仍然是十分友好,皇太后及皇后也一副什么也不知的样子,十分呵护她的身孕。花姬听说黄县男遇害,心里也是十分狐疑,到底不敢说什么,只有叹息。 与花姬的门庭冷落不同,伏鸳鸯却是受尽了宠爱。皇帝对伏鸳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那伏鸳鸯又说宫里烦闷,要自由出入禁宫,皇帝便赏了他令牌,他说出门没钱化没意思,皇帝便赏他黄金,他说要骑马,皇帝就为他配鞍,他说要吃梨,皇帝就为他削皮,俨然一个出钱出力但受气却很乐意的小媳妇。 也是因为伏鸳鸯如此恣意,很快傅幽人就不是六宫妒忌的对象了,如今猛地就换成了伏鸳鸯。后妃实在不忿,这皇帝对伏鸳鸯好得惊天动地,以前她们还以为傅幽人狐狸呢,如今一看,这伏鸳鸯受宠那是有过之一万倍,简直是没眼看了。那些妃子都哭道:“果然喜欢了男人的都改不回来的!” 皇太后可以容忍皇帝和太监搞基,但是忍不了皇帝和伏家男人搞,还搞得那么出格。皇太后一道懿旨下达后宫,让伏鸳鸯迁居日度宫,与太后同宫修行。伏鸳鸯接了懿旨,却对颁旨的鸾音姑姑说道:“我居住皇宫修行是圣旨所定的,如今太后却叫我走,若我走了,岂不是说明懿旨比圣旨还大?只怕皇帝颜面无存罢。”鸾音没想到伏鸳鸯那么傲,便也有些怒气,却也无话可说,只回禀了太后,太后闻言也十分恼怒,只道:“果然有当初伏依依那妖媚的样子!” 太后生气,便拿伏依依的女儿出气,故意将小圣女掐出紫青的瘀斑来。伏依依按例前来探视,看见小圣女身上的伤痕,一时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皇太后看惯伏依依刚硬要强的模样,见得伏依依如今这般软弱,也不觉十分得意,方平了些气。伏依依心里却想道:“这女娃娃才在襁褓之中,就遭这么样的罪过,待她大了些,也不知会被怎么折磨!”越想越是悲伤。 伏依依又见太后的日度宫多的是淫僧,这些淫僧献媚太后,但也与宫中的仆妇有染,小圣女再大些时怕不知怎么样,心里又恨又怕。这些淫僧在皇上、皇后前来的时候便会躲起来。但其实皇帝也听说过皇太后蓄男宠的事,不过从不过问。在皇帝眼中这也没什么,就当是母亲退休后的休闲娱乐活动。毕竟皇帝是个心胸很开阔的人嘛!皇后更加知道,却也不说,也不批判,毕竟运气好的话,这就是她的退休生活写照啊! 皇帝与皇后前来拜见皇太后,皇太后却没好脸色,只说道:“如今我说话也不管用了,你们还来这儿做这个虚礼做什么?”皇后忙跪下,告罪道:“太后恕罪。妾极为敬重太后,不敢有丝毫懈怠。”皇帝虽然不聪明,但因为来之前被鸳鸯打过预防针,故也知道是什么事了,便站了起身,说道:“母后不要怪罪我了。这您怪鸳鸯不肯来这儿,是儿子不给面子的缘故,那母亲想想,伏鸳鸯是朝廷钦点在宫中修行的,母后您也不跟儿子说一声就去叫他搬走,是不是也有点不给儿子面子了?”皇太后闻言也愣住了,不曾想到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知子莫若母,就算不是亲生的,皇太后也知道皇帝根本想不到更说不出这么一番话来,必然是伏鸳鸯挑唆的。皇太后闻言更加恼怒,只道:“皇上如今为了一个男宠,也跟母后说起这样的话来了。母后真是伤心呀!”说着,皇太后便作势假哭起来。皇上忙辩解道:“母后您误会了,他不是朕的男宠。我和他是清白的!” 天地良心,皇上倒希望他们两个不清不白呢! 皇太后听了怎么都不信的,倒是傅幽人深知皇上这个情场雏儿啥也没得到就被迷成这个样子,只好叹道现在就这么能作妖了,以后还了得!皇帝一想到自己小手都没摸到就备受责难,也觉得好委屈的,看皇太后在哭,他也跟着哭起来了。场面一度非常混乱,皇太后和皇帝哭哭啼啼的也没个了局,傅幽人忙说:“皇上不是说要看看伏小妹么?”那皇帝方止住了啼哭,说道:“对哦,伏小妹怎么了?”鸾音姑姑道:“那小圣女睡着了,别吵着她才好。”皇帝却道:“我不吵,就去看看。”太后却道:“算了吧,吓到了孩子可不是玩儿的。还是等女娃睡醒了再说。”那皇帝却坚持道:“行,那等娃娃醒了告诉朕一声。”皇太后见皇帝如此坚决,心中也有了数,便知道八成是伏圣后回去告状说她虐待小圣女了。问题是皇太后真的虐待了小圣女,还留下了痕迹,实在不好办。 皇后便笑道:“傅幽人动作轻,让他去看看好了。大概皇上也信得过他,不会吵着小圣女。”那皇帝确实信得过傅幽人,便让傅幽人过去看小圣女。这倒难为了傅幽人了,傅幽人去了,回来说什么都不对,说实话吧,那就是得罪太后,说谎话吧,那就是得罪伏家,还辜负皇帝的信任,实在难呀!这傅幽人便皱起眉来,说道:“奴自然要去的,只是奴还有公务在身,正要辞呢。”皇后便问道:“你有什么公务?怎么没听皇上说起来。”傅幽人答道:“伏迦蓝以往吃惯了径山寺的露水,奴要去办这事。”皇太后也想起来了,便道:“他确实有这个习惯,以往在日度宫修行的时候就吃这个的。”其实嘛,迦蓝以前住傅家教坊的时候有这习惯,到了宫中也没这么娇气。是伏鸳鸯听说他说径山寺的水好吃,吵嚷着也要吃,亏得皇帝愿意遂他的意。 皇后又说:“不就是取水,叫粗使的人去就是了,怎么还要傅郎去?”傅幽人便道:“宫规森严,若要从外头进饮食入宫,虽说食者非皇上,但也得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来。须设监设管,才能够的,还得设计路线车马,也是要有个知道的人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8 在指导方可。”皇后点头道:“那也是,亏得傅郎心细。” 皇太后听得这话,也不理他,便随傅幽人告退至径山寺。傅幽人一直悬心着母亲安氏的遗体。从来日度宫亡掉无人认的尸体都胡乱葬在那径山寺背后坟场。那坟场近乎是个乱葬岗,只是因为径山寺的人有心,会使尸体入土,并立个土馒头。因此,傅幽人虽然揉碎了肝肠,却也不知该跪在哪个坟头前哭上一哭。那傅幽人趁此机会,便对皇帝进言说:“这是鸳鸯少爷要用的水,半点马虎不得,虽在径山寺设一个‘御泉监’。只是径山寺多有静室佛寺,也不好占用。”皇帝闻言却道:“那该怎么办?”傅幽人便笑道:“奴知道那背后有个无主空地,咱们倒可以翻修一下,设成一个监。但那儿又本是个风水地,又不好弄他,只能说是为那些无主之人另立体面的墓地,才是好的。”皇帝便说:“都由你做主就是,不必问朕。” 故傅幽人便拿着皇帝的旨意,说是体恤径山寺后地,让人掘土移尸别地安葬。那傅幽人借此机会细问,方知道新近三年入殓的尸体都葬于寺外大院的泷诉庭。傅幽人闻言不胜唏嘘,他当年小心翼翼地来寺中哭丧,不但没找到具体的坟位,居然连坟场也搞错了。心中悲怆,脸上却仍是淡淡的,这傅太监只吩咐说:“既然泷诉庭那儿尸体少,又离主楼远,就只改建泷诉庭罢。”只是时隔多年,傅母的尸体也恐怕难辨了。傅幽人心里痛苦,只能碰个运气,虽然未必能够认出母亲,但起码能确保她得到较好的殓葬和供奉。故傅幽人又说:“咱们天家是慈悲的,泷诉庭的尸体都要好好改葬,引入主寺的风水地,香火上也不能怠慢才是。”僧人哪敢不答应。 傅幽人又细问泷诉庭有多少具尸体,僧人也说不上来,只说:“不过十四五罢。”傅幽人便暗道:“十四五的话,倒还是有机会认得的。”傅幽人对此事分外上心,问得又细,故那些僧人都不敢怠慢,依言说定好了出土的日子,便会细心记载,好报告傅幽人。 伏鸳鸯得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闹那么一闹,在傅幽人看来,就是个熊孩子一般,偏偏皇帝却觉得他这样很可爱。这种到底是“刁蛮”还是“娇蛮”,大概还是看脸的了。伏鸳鸯拿了出宫令牌,除了平日爱逛京城之外,渐渐也开始夜不归宿了,晚上出去浪着不回宫也是有的。 皇上问他去哪儿了,怎么不回宫,那伏鸳鸯便道:“皇宫不过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罢了。也没什么‘夜不归宿’一说。”皇帝听了,心中却是很郁闷,只笑道:“你喜欢的话,就把皇宫当家。”伏鸳鸯见皇帝委屈了,便摆出更委屈的姿态来,说道:“这怎么能是我的家呢?我的亲人都不在!说伏后宫时我的家,也不对呢,小妹妹也不在,伏将军也都去了……我只能飘着了。”听了这中二感十足的话,傅幽人是一身鸡皮疙瘩蹭蹭往下掉。可是皇帝的心理年龄也是中二阶段了,听了很受触动,又为伏鸳鸯难过起来,只说:“朕知道你的心事!” 那伏鸳鸯平日爱出去浪,有次钱不够了,直接典当皇宫古董,还好被祁公知道了,赎了回来,只对伏鸳鸯说:“钱不够问我要,不要干这些没品格的事。”看来这祁公这看着是保护国家财产,实际上是保护伏鸳鸯,免得他干这事被抓住痛脚。皇太后现在巴不得找个由头把伏鸳鸯做死。 伏鸳鸯却仍然颇为傲慢,甚至在宫外占了个府邸,挂起了“伏府”的匾牌,蓄奴养仆的。这府邸原是伏忍惟的将军府,伏忍惟死了之后,这就被拍卖给了一个富商。伏鸳鸯想要霸占硬抢,被祁公劝阻了,祁公花钱将这府邸买了下来,修缮成当初伏忍惟居住的样子,送给了伏鸳鸯。伏鸳鸯初时好不喜欢,但又嫌不足,祁公又花钱将当初伏忍惟死后被变卖的大部分奴仆姬人搜寻买回,放入宅邸,伏鸳鸯便心满意足了。 伏鸳鸯如今成了皇帝跟前最受宠的人,那些巴结他的官员士人络绎不绝,几乎将他这伏府的门槛踏碎。伏鸳鸯有时也烦了,不肯见他们,就到别处去,渐渐也爱回皇宫了。毕竟在皇宫的话,那些人都无法去打扰他。那伏鸳鸯喜欢射箭,皇帝便也跟着有了这个爱好,皇帝有了这个爱好,六宫也都有了这个爱好。好胜争宠的济夫人尤其是,她日夜苦练,把手皮磨破,练出二头肌,技术还是这么烂,因此和皇帝很有共同话题。两个勤学苦练的学渣便在校场上生出许多惺惺相惜之感。 那济夫人又故作娇柔,只露出破皮的手掌来,嘤嘤哭道:“妾是何等的愚钝,连这个也不懂,还把自己弄伤了。”毕竟她和皇帝以前的感情还是很好的,皇帝见她这样也有些心疼,便说:“你一个女儿家学这个干什么?”济夫人便道:“妾也不是要考武状元,只是觉得除此之外无法见到陛下,才出此下策。比起皮肉之苦,还是相思之苦更加难熬啊。”说着,她又娇滴滴的滴下泪来。皇帝也是怜爱无比,轻声安慰她。这二人正在校场卿卿我我,恰巧伏鸳鸯也背着弓箭来到,见二人腻腻歪歪的,心中无名火起,伸手往背后箭筒拈起一枝箭,搭在弓上往后一拉,那羽箭唰的飞出,一时只听见风声,济夫人头上朱钗断裂,发髻披散,还没回过神来,就吓得花容失色了。 傅幽人原在旁看着的,也很惊讶,忙道:“护驾!”伏鸳鸯冷哼一声:“护驾?这儿也没刺客,难道竟要唤人来将本少爷拿下?”皇帝也是个小屁孩心,刚刚也是吓了好大一跳,正是怜悯济夫人的时候,还闹那么一出,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济夫人,皇帝也没好气地说:“鸳鸯呀,教头都说在校场射箭,不能箭头朝人呢!你还这样放冷箭,岂不吓死人啦?傅郎是怕朕受惊才叫护驾的。你也别骂他。”伏鸳鸯自入宫来宠遇优渥,哪里受过皇帝一句教训?如今见皇帝抱着个女人指责他,他心里更是不悦至极,只道:“皇上言下之意,不就说明了我是刺客么?还不叫人来抓我?”皇帝叹了口气,只道:“是朕不好,你生什么气?”伏鸳鸯却冷笑道:“皇上有什么不好的?我又因为什么生气了?”皇帝也是好委屈的,只道:“朕也不知道你生什么气,只是你生气了,自然就是朕不好。”这皇帝满脸委屈的说这样的话,伏鸳鸯的气稍微消了几分,却见皇帝仍抱着那矫揉造作的妇女,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皇帝正要唤他,那济夫人又嘤嘤嘤起来。皇帝便先传了御医给济夫人看看再说。 伏鸳鸯嫌在外居住被人打扰,才住了皇宫,然而神庙也不清静,一堆妃子借拜神之名来滋扰他。他也烦了,便又爱去既望园呆着。那既望园是迦蓝修行之地,在傅幽人的授意下,这儿成了皇帝盖章的圣宗专属旁人勿近地带,这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29 皇宫里除了皇上、皇后、伏鸳鸯,谁也不敢到那儿逛。皇上是不喜欢那儿的,皇后是没兴趣去那儿的,便只有伏鸳鸯爱去。 伏鸳鸯背着弓箭到了那既望园,便赤着脚将双腿泡进溪流里。那小沙弥见伏鸳鸯如此,便说道:“少爷,你也别背着弓箭在宫里跑呀,被人看见怎么样?”那伏鸳鸯却冷笑道:“都当我是刺客了不是?”那伏迦蓝刚好从屋内走出来,听见伏鸳鸯说起抱怨济夫人的话,便说道:“你背着也不嫌重?”伏鸳鸯便道:“我是习武之人,怎么会嫌重?”伏迦蓝轻轻一笑,道:“阿弥陀佛,你背着这么一大个醋坛子,怎么不重呢?”伏鸳鸯不曾想是这话,又气又恼的,拈弓搭箭又往伏迦蓝射去。伏迦蓝仍笑眯眯地不躲,仿佛已看出这箭只会从他头顶掠过,便抬起手来,将那势头渐弱的飞箭抓住,又放到手上,端详一番只道:“这宫内只有你背着这样的箭,若有谁被伤了,岂不都是你一人的过错了?”伏鸳鸯一时没听明白,半晌方回过神来。 济夫人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自然是要跟皇太后告状了。皇太后一听,快活地笑起来,只说:“当时皇上就在你身旁?”那济夫人哭道:“是呀!”皇太后自然开心得很,只道:“那傅幽人喊‘护驾’喊得真对呀!”皇帝就在济夫人身边,伏鸳鸯也敢射出那一箭,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皇太后岂会轻轻放过呢?那皇后却皱起眉来,只道:“但当时只有济夫人、皇上、傅幽人在场,皇帝如此偏爱伏鸳鸯,怕会为他开脱。傅幽人嘛,肯定是皇帝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的。”皇太后冷笑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但他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就别怕本宫找他算账。” 又是十五,那皇帝依例要带皇后到日度宫拜见太后的。这皇后却推说身体不适,留在了宫中。皇帝便只与傅幽人及一众宫人到了日度宫见皇太后,却不曾想皇后留在宫中大有深意。这伏鸳鸯原在神庙里完成了每日的功课,正走了出门,便见皇后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驾临了。伏鸳鸯见是皇后,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仍冷冷的站着,不爱搭理她。皇后身边还站着济夫人,伏鸳鸯更没好气。那济夫人却率先发难,说道:“启禀皇后,就是他当日射箭行刺我和皇上的!”皇后听见,便说道:“果然有此事?”伏鸳鸯暗道:“果然是那枝箭闹出来的。”那伏鸳鸯只冷道:“我行刺谁了?你伤着哪儿了?”那济夫人却道:“当日皇上还传召了御医,你想知道我伤哪儿了,倒可以问问御医呢!” 皇后便对伏鸳鸯说:“你当日可对济夫人射箭了?”伏鸳鸯便道:“那儿是校场,就是射箭的地方。自然是射箭了,但谁也没射着。”那济夫人却道:“他分明狡辩,明明就是他射的,妾以及妾的侍女可以作证。”伏鸳鸯却道:“既然你说是皇上也在场,那你去问皇上岂不干脆?”皇后却道:“原该如此,只是事出突然,本宫也只能先治你以武犯禁的罪了。”伏鸳鸯听了“事出突然”四字,不觉眉头一皱,说道:“什么事出突然了?”那皇后却道:“适才花姬被冷箭所伤,惊扰了胎气,现在被御医救治呢。她可是身怀龙裔的妃子,此事绝非等闲,若非如此,本宫也不必过问。”伏鸳鸯一时背脊发凉,说不出话来。皇后又道:“刚刚你也承认了你是带箭的,此事自然要问你。”伏鸳鸯却梗着脖子道:“胡言乱语!我刚刚做功课呢,怎么去射箭?”济夫人却道:“你圣子做日课不能有旁人跟着,谁能作证你是在做日课,不是出去玩了?”伏鸳鸯气得发抖,只道:“那你们怎么证明我去找了那什么花姬?花姬她住得那样远,谁要去?”济夫人只道:“你妒忌心比女人还重,昨日见我和皇上同游就气得放冷箭,那花姬身怀六甲,你自然容不下她!” 伏鸳鸯冷哼一声,只道:“我却没做这样的事,这是有证据的。”济夫人冷笑道:“还要狡辩?你有什么证据?”伏鸳鸯便道:“你若能在这神庙内搜出箭来,我便服了你!”原来昨日经迦蓝提醒,伏鸳鸯也想到这箭可能会留下祸害,便拿了走了。那伏鸳鸯又说:“这箭我昨日已归还了大内兵库,这都是有记录的。请皇后先去查明了,再讨论花姬是不是我伤的。” 那伏鸳鸯如此言之凿凿,济夫人一时居然也哑口无言,气焰消了大半,只扭头看向皇后。皇后脸色却分毫不变,依然是那不怒也不笑的样子,只缓缓说道:“无论是不是你,这暗箭伤人的事出现在禁宫之中,本就是大事!就算不计较你是否伤害了花姬,也得处罚你以武犯禁,否则以后谁能够尊重宫规,那皇宫还能安宁了?前天是济夫人受惊,今日是花姬受伤,以后事情若更严重,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伏鸳鸯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皇后就娇叱一声,道:“将此人拿下!” 那些宫奴便上前要抓捕伏鸳鸯。伏鸳鸯哪里肯伏法,随手掷碎了桌上的瓷杯,大喝一声,便有十六汉子从阁楼上飞跃下来。这十六人原是当初伏鸳鸯被特许带进宫里侍候的仆从,实际上,这十二人都是精兵出身,乃是伏鸳鸯近卫。皇后一瞅这些人目光如炬、身形魁梧且行动矫健,自己带的人虽然多,但在这小神堂里也未必施展得开来,且她与济夫人又是女眷,动起手来也没什么便宜可占的,心里也犯起嘀咕来。可这皇后仍挺直着腰杆,喝道:“那你这是抗旨不遵了?”那伏鸳鸯冷笑一声,说道:“什么抗旨?‘旨’在哪儿?”济夫人便道:“皇后所言便是懿旨!”伏鸳鸯却道:“那圣旨和懿旨谁大?圣旨让旁人不得滋扰神庙,不知道懿旨能不能违背?”皇后思忖半晌,只道:“自然是圣旨为重。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只能离开了。”扭身便走。 伏鸳鸯只暗道:“这皇后来势汹汹,如今三言两语就走了?可是有诈?”却见皇后已经拉大队走了,济夫人也很惊愕,但见皇后都走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瞪了伏鸳鸯一眼便回去。那伏鸳鸯到底不安,便带着十六近卫往既望园奔去。众人到了既望园,却见迦蓝正在溪旁捕鱼,那伏鸳鸯一时笑道:“你也吃肉呀?”迦蓝便道:“阿弥陀佛,你带着这许多人来干什么?”伏鸳鸯便将来龙去脉说清。迦蓝一听,便蹙眉道:“你怎么就让她走了呢?”伏鸳鸯却道:“难道我还拦着她不成?”迦蓝便道:“她暂时离开,必然是怕在场起冲突会伤害到自己,如今跑了,大概是去调动羽林卫来剿灭你这大胆的匪人。”伏鸳鸯闻言,只道:“那也不怕,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皇上了。等他回来,皇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迦蓝苦笑道:“皇上在日度宫呢,这日度宫的人能为你通传么?”伏鸳鸯却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不难。” 迦蓝见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0 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不问了,只说:“你好好的,何必去惹是生非?”伏鸳鸯却冷笑一声,说道:“连你也不明白了?如今我得了皇帝的垂青,不是我安安静静就能没是非的。倒不如我自己去搞些是非,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趟。”迦蓝便也只道:“阿弥陀佛。”伏鸳鸯只见这迦蓝禅师眉目秀美,半低着头正是最好看的角度,又轻轻说一句“阿弥陀佛”,真的似世外人一般,只这伏鸳鸯却不信这一套,说道:“你又不诚信向佛,却满口的‘阿弥陀佛’,这有什么意思呢?”迦蓝便道:“因为出家了,还是要尊重一下人家的规矩,有时我想说脏话的时候,也会说句阿弥陀佛。” 那皇后果然是觉得那些太监可能打不过伏鸳鸯的人,便调动了羽林卫,打算去围攻神庙,到了神庙,却不见了伏鸳鸯,便开始满皇宫搜了起来。伏鸳鸯也在既望园里急着团团转,只想着怎么躲着,一直等到皇帝回宫才好。迦蓝也怕惹祸,只说:“人人俱知你爱来这儿,你还躲这儿?”伏鸳鸯便笑道:“你也怕事,倒是想和我撇清。”那迦蓝又说:“阿弥陀佛,那是当然的。”伏鸳鸯思忖一番,也觉得躲在既望园不是个好法子,只灵机一触,带着十六个侍卫又潜行于宫中小径之中,隐秘地撤往附近的花园。 那皇后正命人搜捕既望园,半天却见卫士回来,满头大汗地跑来,跪倒在地,三呼不妙。那皇后只道:“人找不着也便罢了,怎么就不妙了?”那卫士便喘着气说:“这既望园在花姬院附近,那伏鸳鸯竟一声不响地往花姬院去了,挟持了花姬及太医!又说谁要闯进花姬院,他便要对龙嗣不客气了。”皇后听了,一时怔住了。那济夫人气得发抖,只怒道:“你们这不成材的,怎么能让他们接近花姬呢?”皇后却道:“这也不怪他们,也从没有让御林去守产房的事情。那花姬院本来人就少,架不住伏鸳鸯的突袭,也是正常的。”济夫人却道:“如今花姬难产,太医正为她忙活着呢,这倒不好惊动。”皇后却冷笑道:“这实在是天助我也。威胁龙嗣,这罪名他如何承担得起呢?”济夫人也得意地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又有人飞报,说道:“圣驾回宫了!”皇后只愕然道:“怎么就回来了?”那人又说:“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替伏鸳鸯传话,告诉了皇上这个消息。皇上急着回来,谁也拦不住。还好太后也跟着一起回来了。”皇后便点头,说道:“太后也来了,那倒是好的。” 皇帝和皇太后刚回宫,便听闻了变故,那花姬受惊小产,伏鸳鸯为求自保居然挟持了花姬。众人忙往那花姬院去,只见花姬院外已被羽林卫围住,却也无人敢突围,龙嗣受损,谁也担不起这责任。皇帝却说:“朕要进去!”皇后却拦着,只道:“伏鸳鸯如此肆意伤人,皇上入去恐怕危险。”皇帝却道:“鸳鸯不会害朕的,况且还有傅郎陪着朕!”那傅幽人也不大想进去,但此刻也只能表示自己誓死追随皇上了。 皇太后冷哼一声,只道:“那我也随你们进去吧。”众人又劝皇太后保重凤体,皇太后却道:“难道他还敢行刺本宫么?”却忽然听得墙内忽然传来婴儿啼哭之声,又一把少年声音道:“恭喜皇上,生了个大胖儿子。”说着,那伏鸳鸯便从门内跑了出来,脸上喜气盈盈的。皇帝见伏鸳鸯毫发无损,便颇为快活的说:“好!好!”皇太后却冷道:“还不将此逆贼拿下!”众人正要动手,那皇上却护住伏鸳鸯,只道:“他可不是逆贼。”皇太后横眉道:“伏鸳鸯可挟持了花姬不是?”伏鸳鸯摇头道:“我可没有,我只是进去看看她罢了。”那羽林卫忙说:“这可不对!你分明说了,若我们贸然进犯,龙嗣则会受损。”伏鸳鸯却也笑道:“我听闻她小产,以圣子之身为她祈福,你们贸然进犯,自然会对龙嗣有损!”听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辞,那羽林卫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伏鸳鸯却仍傲慢地说道:“你们大可进去问问、看看,我可伤着花姬分毫了?且花姬现在也顺利生下龙子,这是喜事一桩。可你们做臣子的、妃子的,不恭喜皇上,还舞刀弄枪的,你们才是逆贼呢!”众人一时被噎着了,也都看向太后。太后冷笑一声,说:“伶牙俐齿也是无用,来人,将他拿下!” 皇太后也是深谙斗争的真谛,现在又不是打辩论赛,也不必和他争辩谁是谁非,直接弄死,世界就清静了。偏偏皇帝却站定立场护着他,拦着说:“谁敢拿他?那就先拿下朕罢!”这话相当不成体统,但言已至此,又是当着众人,皇太后也不好怎么样,又见皇上如此坚决,一时也怔住了。羽林卫也是处于一个尴尬的状态,不知该怎么办,希望这对母子协商好了再下命令,不然咱们虾兵蟹将也很难做啊。那傅幽人思忖一下,便道:“还是先看看花姬和小皇子罢?”两母子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只好顺着傅幽人的话下坡,一同进了那花姬院去看望产妇。 皇太后见生的是个男的,感情也很复杂。现在皇上没有继承人,有个皇子是多好的事呀,可一想到这根本不是皇帝的孩子,情况就比较尴尬了。花姬以为只有皇上谁知道这孩子血统不纯,尽管如此,她还是很不安的。于是她便抱着孩子,自请带着儿子离宫修行,绝不争荣夺宠。皇太后看她一眼,只道:“这个先不谈,你先说说,刚刚伏鸳鸯是不是挟持你了?”花姬一时愣住了。那皇太后又道:“你大胆地说,母后自会为你做主,处置这个祸乱宫闱的妖人。”皇太后说话的倾向不要太明显,花姬一下就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那皇帝也急忙说:“花姬,你可要想清楚啊,伏鸳鸯只是为你祈福而已,你别误会他。” 花姬现在也是超级尴尬的,左看看、右看看,皇太后是杀伐决断的权威人物,皇帝却是包庇她保护她的绿帽侠,两边都不好得罪,她内心一阵纠结,无限挣扎,半天一翻白眼,就倒回床上了。那侍女忙叫道:“娘娘晕过去了!”于是一群医女又冲进来伺候假晕的花娘娘。 宫中有一口井,以前因地理位置叫“小东门二井”,现在么,就叫“红人井”。皆因里头掉落过几个红人,最新近的一个还是数年前的息美人。息美人的长相不辜负她的品位,老老实实的一个美人,人靓声甜,盘正条顺,出身贫寒,家里八个弟弟,因此她特别会哄小男孩,自然能够得到内心永远十岁的皇帝的喜爱。皇太后看这息美人虽然受宠,但毕竟出身很低,不构成什么威胁,就放任她一段时间。不想这息美人也想到自己除了皇帝多疼她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加上老妈每次入宫探亲都质问她为什么不帮衬弟弟,这息美人便给家人求官,皇帝哪里知道什么要紧不要紧的,这封官加爵对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1 他来说就是戳个章的事而已嘛,一时欢喜就答应了。这可触到了皇太后的逆鳞,于是息美人就失足掉井里了。 这皇帝已将此事抛脑后很久,这几天忽然想了起来,每每心惊,总怕伏鸳鸯也掉进去。那傅幽人也不得已半夜跑去小东门,吩咐小太监们去封井。那些小太监都不明所以,那傅幽人也无奈叹气,皇帝半夜做恶梦醒来就一直喊着要把这口井封了,这傅幽人也只好照办,这皇帝随口一说就是圣旨,更何况这样强烈的要求呢。 这傅幽人监工了好一会儿,就急急忙忙地摸黑回寝殿去报告皇帝,不想回到寝殿,正想告诉呢,却见皇帝已又呼呼大睡了。傅幽人一时也叹气,又眯了一会,便是天亮,只好强打精神,侍奉皇帝起床,开始新一天没玩没了的工作。这傅幽人在书房伺候了半天笔墨,见外头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便借故跑出去,又说:“你也不会办事,托个人来跟我说一声就好,这样鬼鬼祟祟的,教人看了也不成样子。”那小太监吓得不敢说话。傅幽人见他这胆小的样子,便叹息道“还是那小才机灵,只是太机灵的倒不敢事事托付了”,他又说:“可是径山寺御泉那儿怎么了?”那小太监便悄声说道:“可不是!那儿的人唬得不行,才要来告诉傅郎呢!” 傅幽人认为是要紧事,便跟皇帝报告说是御泉司有事要出宫办,那皇帝便答应了。傅幽人也不要大张旗鼓的,只换了私服,带了那呆头鹅小太监一起去看。傅幽人到时,看那径山寺的人办事倒是爽利,那片坟土都掘得差不多,御泉的牌匾也挂起来了,一切倒是有条不紊。那负责的僧人见傅幽人来了,忙“阿弥陀佛”了一声,又请傅幽人入内。只见这亭子停了一口棺材,那负责的僧人命人推开棺材板,请傅幽人观看。那呆头鹅小太监不敢看,便捂着眼睛,傅幽人便命他走开,自己则上前一看,又惊又悲,顿时流下泪来。 第12章 黑科技黑医术,不要在意科学原理 这棺中竟有两具女尸,这也罢了,这两具女尸的尸身都洁白如玉,并未见腐烂,脸容也保存得非常完美。其中一具女尸,赫然就是安琴夫人。却见安氏脸容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傅幽人哪里想到自己还能见母亲一脸,不觉悲喜交加,又是惊异万分,千愁万绪涌上喉头,化作一声幽咽。住持以为他唬到了,忙说道:“这也不是怪事,傅郎莫怕。”傅幽人忙抹去泪水,作出惊慌的模样,扭过头去,只说:“这还不怪?可是什么鬼魅作祟不成?”那住持便举手,敲击了一下尸体的头颅,如此敲击,竟发出击打玉石的响声来。傅幽人深以为怪。那住持却道:“外人可能觉得奇怪,但这其实是一种药物所致的。”傅幽人惊异道:“世上竟有这种药物!”住持便道:“问别人可能都不知道,但本寺的元老却很明白,这药是源自本寺师祖的,名曰‘圆寂丹’,是个秘方,只传本寺高僧。那高僧临死得病,怕死得不体统,便服用此丹,身体便会僵化,连五脏都会变得坚硬如玉,连着肉身也会多年不腐。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神迹。”那傅幽人一听,立即想到当初伏骄男说真正的迦蓝得病后留下遗言不久就死了,死后肉身也是不腐,洁白如玉。当时傅幽人还以为他是编故事,如今想来竟然是真的。这真迦蓝也是出自径山寺的,有这秘方也不出奇,大约是他得病后自觉大限将至,不想死得毫无尊严,便服下圆寂丹自尽。 傅幽人转念一想,却觉不妥,只道:“既然是你们寺的秘方,怎么会让这两个女眷吃了呢?”住持便道:“本寺也是为此发愁!既然只有本寺高僧持有该药,怎么会到了这两个妇人的肚子里?这难道是咱们寺里出了败类?还是秘方失窃了,也未可知。”傅幽人仔细看向棺木,伸手挪开了安氏的头,仔细端看另一个妇人的脸,却觉得很是眼熟,半晌忽然想起来,不知该怎么说,便问道:“我似乎听说你们寺里曾经有高僧还俗?会不会是他干的?” 原来这个妇人名为远月,原是个医女,曾侍奉皇太后。多年前她和径山寺的一个和尚私奔了。当时皇太后还是皇后,得知后震怒异常,四处搜查她的下落,却都无果,最后便不了了之了。不想她居然已与安氏同棺而亡。住持虽然见过远月,但是多年之前的事了,故一时也想不起来。 傅幽人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他原以为是因为迦蓝的身份揭破,皇太后要毒死迦蓝,却误杀了母亲,母亲才会死亡,如今看来,事情断非如此简单。那住持听了傅幽人的发问,却觉得有了点眉目,他只说:“当初确实有个和尚法号石药,对于各种奇药颇有研究,也是知道圆寂丹的。”傅幽人听了“石药”二字,立马觉得骨头都痛了,简直想泪奔。 原来他削骨换脸的大手术是石药操刀的,石药以蛊虫侵蚀他的骨肉皮肤,再施以灵药使之康复,却已非昔日骨骼容颜,又损其声带,使他声音沙哑,与以往不同,这个过程痛苦异常,给傅幽人留下了很深刻的精神创伤。石药和尚隐居山林,靠的是祁公的父亲老柳公庇护。因此,祁公能够带着毁容了的傅天略去找石药,请他为傅天略换脸。石药却说:“换脸体现不出我的水平,换头吧!”于是大刀阔斧的进行手术,那祁公见过程很可怕,就说:“这真的不会死吗?”那时傅天略虽然痛苦,却是清醒的,隐隐听见那石药回答说:“我怎么知道?这技术又没在活人身上试过!” 傅幽人并未曾见过远月,只是在石药的医馆里见过许多远月的画像,方知道石药的妻子叫远月,失踪了许久。石药一直拜托祁公帮忙寻找,如此而已。傅幽人便暗自思忖,怀疑祁公一早知道远月死了,但却不肯告诉石药。没什么事的话祁公不说也很正常,毕竟他很怕麻烦。 那住持虽然见过远月,但也是多年之前的事了。当年远月又是如花年华,如今却是半老了,自然也认不出她的尸来。傅幽人也是因为当时在医馆康复时间很长,经常看到远月的画像才认得的。 这事实在很奇怪,那傅幽人又想,既然如此,何不借故将母亲的尸体索回。故他说道:“这如果和石药有关,又和日度宫有关,实在是兹事体大啊。”那住持便点头道:“正是啊。”那傅幽人便道:“皇太后素来就看不惯径山寺,之前还将老住持废了,又囚禁了若干僧人……”那住持听了也是万分惧怕,忙点头不已:“还请傅郎指教。”傅幽人便道:“我看这事还是悄悄的办了,不告诉一个人,对你我都好。”那住持便点头说:“阿弥陀佛。”傅幽人便道:“这两具尸体留在这儿终是个祸患,还是交给我处理了,你看好不好?”那住持觉得这棺材简直是烫手山芋,如今傅幽人肯接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2 自然欢喜不已,满口念佛不已。 傅幽人把事情安排妥当了,便回宫去了,又不想出了新鲜事。那皇上为了讨好伏鸳鸯,居然下旨降罪当日围剿伏鸳鸯的羽林卫,并说:“这些羽林卫无旨擅闯禁宫,惊动龙胎,罪犯滔天,念在爱妃无恙,皇子安泰,不忍加罪,只全部革职便罢。”傅幽人一听便知这并非皇上的口吻,必然是伏鸳鸯教唆的。怕这道旨意下去,又得触怒皇太后。那傅幽人只说:“这些人都撤掉了,一时上哪儿找人顶上呢?总不能无人守卫皇宫吧?”那皇帝却说:“朕已经想好啦!就让驻京的神圣军挑选精兵替代,这便好了啊!”神圣军是伏家的人,伏鸳鸯倒是想得美,皇太后听了肯定要吐血,只怕这政令出不了御书房,就会被截下来。 傅幽人却不曾想,那政令居然真的颁布了,并得到了实施。傅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细打听方知原来这道旨意得到了祁公的支持。如今朝廷中祁公可谓是独揽兵权,只有神圣军不在他控制下。如今伏鸳鸯与祁公联手,朝廷上只有白术丞相带领文人派反对,也是无用。皇太后一下子处在被动的位置,她心中极为愤恨,她一手扶持的祁公就这样冷不防反咬她一口,真特么残忍啊! 那皇太后气得每天血压狂飙,有时真的头晕头痛,多少小鲜肉帮她补蓝都没用,就是气。上了年纪的女人真是气不得,身体不适还是其次,容貌很容易就受损,皱纹和白头发一下子就多了好几根。皇太后恨得忍不住想摔镜,偏偏伏圣后却是飘然而至,还是那么光彩照人,真的气得人牙痒痒。那皇太后忍不住腹诽:“这伏家的都是妖孽!” 那伏圣后却掩嘴一笑,口里说着“见过太后”,却施施然坐下,那态度好似领导来巡视一般,之前她还是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现在倒摆起女王范了。皇太后也只好忍气吞声,也微笑道:“依依可是来看小圣女的?”伏圣后笑道:“是呀。说起来,小圣女在太后这儿也叨扰太久了,照顾新生儿都是难事,怎忍太后一直操劳?依本宫看来,小圣女既然是伏家血脉,不如还是交还伏家看顾才好呢。”皇太后心里很不以为然,脸上淡然道:“本宫很喜欢小孩,一点也不嫌麻烦!”伏圣后素知皇太后的个性,那是相当的倔强,不肯示弱,如今虽然她伏家势力大,但也总不能带人入日度宫抢人的,只能够协商了。因此那伏圣后幽幽说道:“皇太后不是说了希望伏迦蓝长住日度宫么?我看这也是个好主意。只是迦蓝修炼是要清静的,恐怕难与婴孩同宫而处啊!”皇太后暗忖:“这伏依依是想换个人质的意思?看来她还是心疼小女儿多一点啊。”皇太后又想,如今倒不宜与伏圣后正面杠,见好就收吧!故皇太后便同意了这个提议:“好吧,我看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待伏迦蓝入住日度宫,我便让人将小圣女送回伏家。”伏圣后对这个答复十分满意。 伏迦蓝当初在日度宫那儿陪皇太后,伏圣后回朝后,亲自向皇太后要回了伏迦蓝。迦蓝当时还是有一丝感动的。他对母亲没什么印象,自幼就没和母亲有过什么接触,到了圣宫后,有暗暗的小激动和小期待,只是在见过伏圣后这点幼稚的激动便被一盆冷水浇熄。那伏圣后对他冷若冰霜,好似他欠了她七百万一样。他这便明白了,那伏圣后要他回来,不过是因为圣女回朝想拿点面子,要给皇太后威风看看罢了,并不是她多么顾惜这个自幼分离的孩子。在伏骄男得闻傅天略自焚而亡后,更是心灰意冷,自请出家苦修,伏圣后表面上挽留他,实际上是希望他滚远点的,故她意思意思的挽留一下,便让他去了。 伏迦蓝看透她的虚情假意,因此这次回京,既不愿和皇太后共处,也不肯和伏圣后同住,只求留在宫里清清静静,没想到这也不能如意。那傅幽人听得这话,也十分忧心,只想到和皇上说也无用,不如找伏鸳鸯。怎么说伏迦蓝和鸳鸯是沾亲带故的,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那傅幽人原在皇帝身边侍奉着,见皇帝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便笑道:“咱们不如找鸳鸯少爷玩玩儿罢?”皇帝却憋着嘴说:“他才叫朕别老是粘着他呢!”那傅幽人便道:“那……那不如看看花姬和小皇子?”皇帝便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皇帝自己是个小孩子,却也喜欢小孩子,明知小皇子不是自己的,但看着可爱,便也喜欢逗弄他,这倒让花姬安心不少。 那皇帝带着傅幽人往花姬院去,刚到了门外,便看见了大门紧闭,所有侍人都退在外间了。皇帝也摸不着头脑,带着傅幽人进了内院,见四下无人,刚走到廊下,忽然间皇后抱着婴孩冲了出来,又见皇帝的来了,忙跪下行礼,那花姬也慌慌张张冲了出来,看见皇帝,便骤然下跪,泪落如雨。 皇帝看了,便怜惜起花姬来,只对皇后说道:“你抱人家的娃娃作什么?”皇后却冷道:“启禀皇上,这花姬混淆皇室血统,其罪当诛!此孽子也不宜留在世上!”皇帝闻言一震,只道:“皇后怎么知道的?”这皇帝自知失言,又补一句:“皇后你怎么会这怎么说?”皇后便冷笑,从袖中取出一枚鸳鸯扣和一封情书,道:“这是产婆在她的神龛里发现的证明,足以证明花姬与伏鸳鸯私通!花姬祸乱龙嗣,伏鸳鸯淫乱后宫,都该处死!” 皇帝听了这话,只觉两耳轰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惊失色道:“你说伏鸳鸯?”皇后便道:“就是伏鸳鸯!”花姬低泣不已,却不敢否认。皇帝只觉得有一座山在他眼前轰然崩塌,砸得他粉身碎骨。傅幽人也惊得腿软。 原来当初花姬有孕,傅幽人得知后先悄悄问她。那花姬是个特别敏感的人,她看出了皇帝心仪伏鸳鸯,十分惧怕,不敢说出真相。只是花姬在赏花宴会也看出了傅幽人待迦蓝与别个不同,虽然不大确定,但也只好铤而走险,欺骗了傅幽人,说这个孩子是伏迦蓝的。傅幽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反应和皇帝听见孩子是伏鸳鸯的简直一模一样,信仰崩塌,心脏骤停。花姬唯恐傅幽人不信,便说:“确实是他。我的院子和他的院子隔得近,而且都是门庭冷落的,地处偏僻,有时我去看他……便爱上了他,他这样的人,谁人不爱呢?”傅幽人喃喃道:“他这样的人,谁人不爱呢?”那花姬看傅幽人的模样,便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又说:“我想我一个青春少女,不甘凋零于这冷宫,便对伏迦蓝下药……”那花姬绘声绘色地说出了自己用情药迷煎绝世美男一夜七次的故事来,听得人真是又羞又怒,又觉得她语言生动,引人入胜,使傅幽人忍不住把这个故事听完。这花姬不出书真的很可惜啊! 傅幽人听了这个完整的故事,简直是两眼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3 发昏。那花姬又取出了一枚玉扣,上面写着一个“伏”字,傅幽人见这是伏迦蓝贴身之物,便也信了,只说这采花贼不仅玷污了迦蓝的清白,还偷拿战利品,真是气煞我也!只是他念及这女人到底怀了迦蓝的骨肉,而且和宫妃有染,无论主动被动,传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那傅幽人便决心为她掩护,故只告诉她李代桃僵的办法,将这个锅甩给黄县男。傅幽人认为,黄县男是皇太后的亲戚,皇帝又是个心软的,应该可以压过去。只是这计策一出,虽然保住了花姬母子,却没保住黄县男。 傅幽人并不知道这个伏字玉扣是伏圣后批发的,伏家孩子人手一个,贴身带着。傅幽人只和伏迦蓝比较熟,故以为伏迦蓝独有,不想被花姬蒙骗了过去。花姬又说伏迦蓝哪里哪里有个伤疤,超级性感,值得一舔,傅幽人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也打听不来,只好信她,也不曾想过这个脸嫩少女这么能扯。不过他打听了也无妨,伏迦蓝真特么有这么一个疤。那是在平乱战中被流矢所伤留下的,伏鸳鸯知道的,曾当笑话告诉花姬,只说:“哈哈哈……那个流矢真会飞,差点就让迦蓝变公公了,虽然很惨,但是我真的笑了很久。他差点跟我绝交了。” 那伏鸳鸯在宫里来去自如,又常往隔世院去,那儿离花姬院很近,便偶尔能撞见花姬。伏鸳鸯和花姬年龄相仿,趣味相投,二人倒是一拍即合,该干不该干的都干了。伏鸳鸯纵情任性,只说:“皇上自己也这么多的妃子了,还有你这样碰也不碰的,也是浪费人才。他口口声声说什么都肯分我,难道把你给了我也不许?”花姬听了真的快气昏头了,只道“这人长得那样好,为人不乏可爱之处,看着很聪明伶俐,但情商却低到谷底”。花姬只求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伏鸳鸯那日见皇帝拥着别的女人便觉得不舒服,方有点明白,只说:“哎,这男人大概都是一样的,就是喜欢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也没有要和皇帝厮守,也不乐意他爱别人。” 花姬不慎在皇后面前害喜了,被皇后发现怀孕,自然就掩不住了。花姬铤而走险,撒弥天大谎,终于保住了一个人两条命,后来听说黄县男死了,总觉得有点蹊跷,惶惶不可终日。在她生子那日,也是伏鸳鸯大祸临头的日子。伏鸳鸯东躲西藏,只说:“都闹到这样了。听说花姬不好了,我还是去看她罢!若她真的有什么不幸了,我却没在那儿,岂不抱憾。”花姬平安生产,伏鸳鸯亲手抱着那娃娃,出现在皇帝眼前,那喜盈盈的模样倒不是装的。 可是好景不长,产婆在当时看出了端倪,偷偷搜集证据,报告了皇后。皇太后如今正在弱势,得知此事,真是开心得很,忙令皇后揭穿此事,报告皇上,使皇上与伏鸳鸯恩断义绝方好。 皇后如今抱着婴孩,跪在地上,执行了皇太后的计划,将伏鸳鸯所犯之罪报告皇上。皇上听了,却也没勃然大怒,只是怔住了,半晌方道:“行了。皇后你退下吧。”那皇后惑然不解,又说:“皇上,妾所言句句属实!”皇帝便道:“朕自有分寸,你将婴孩留下。”皇后只好放下婴孩,悻悻告退。 那皇上见皇后走了,颓然跌坐石凳上,伤心道:“你们都是骗朕的?”花姬一时也愣住了。皇上眼眶又红了,声音也是呜咽的:“我对你怎样?对孩子怎样?对鸳鸯怎样?原来你们都是一起来骗朕,当哄傻子么?”花姬唯恐获罪,只将祸水东引,便道:“妾也是惶恐异常,本想如实相告,但是傅幽人说我说了的话,我就没命了,又告诉我,说黄县男最近常常入宫赏花,可以说是他啊,那么人人都能得到平安。”傅幽人听了,登时脸色煞白,没想到花姬突然来一记冷箭。皇帝听了这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了傅幽人,煞白一张脸,颤抖着手指指着傅幽人,哽咽道:“傅郎骗朕?”傅幽人本想辩解,但却觉得百口莫辩,一时看着皇帝这悲痛的表情,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噗通跪倒在地,也不知该说什么。皇帝心下了然,双手捂面,放声痛哭起来。 伏鸳鸯当日遭劫,日度宫里肯帮他传信的人,乃是祁公所买通的。祁公如今手眼通天,哪里都会布眼线。那产婆告密之事,却也有医女看在眼里,这医女便将此事报告了祁公。祁公得知,不觉跌足,只道:“这伏鸳鸯很是可气呀!”他又想,这皇太后都知道了,伏鸳鸯是保不住的了。实在可惜。 祁公思前想后,只觉得如何在伏鸳鸯死前占尽他的便宜才好,免得这人间绝色白白消散。不想伏鸳鸯自己就找上门来了。祁公见伏鸳鸯慌慌张张的,只笑道:“好少爷,你慌什么?”那伏鸳鸯便道:“我听说宫里出了变故,来问你知不知道。”祁公便叹道:“难道你真的和花姬有染?”伏鸳鸯便了然,却仍不甘心地说:“我们男亲女爱,好过你们搞屁股的。”伏鸳鸯公然在祁公这坚定的男同性恋者面前说出如此歧视性的反同言论,简直就是死到临头都要嘴硬得罪人的典范。 祁公笑了笑,说道:“你不也是拿屁股作诱才呼风唤雨的么?”伏鸳鸯却仍很硬气,说道:“那我至少也是卖艺不卖身!”祁公噗嗤一笑,只道:“卖艺不卖身的妓女总会吃苦头的,欲擒故纵是很可以的,但时间长了付出多了却什么也得不到,谁不觉得自己当了忘八呢?倒是当初有多爱,到时有多恨,这你还不懂?”伏鸳鸯竟也无话可说。那祁公又说:“所以你是败在这一点上。若你当初能咬牙忍一忍,逢迎一下皇帝,那么你碰他哪个妃子,他都不会生气,因为他会觉得自己委屈了你,只想着怎么补偿你。但如今么,他只觉自己被耍了。再怎么好说话好脾气,他终究是个君王啊!你可别忘了这一点。”伏鸳鸯咬牙恨道:“我倒谢谢你教我委身之道。我还以为你不舍得呢。”祁公摇头叹息道:“你是皇上所爱,我怎么敢存独占之心呢?”伏鸳鸯心系花姬母子,便道:“我不跟你费唇舌了,看你也是不肯施救了。”祁公见他走投无路,竟来向自己求救,真是自投罗网。那祁公欣然一笑,说:“原来你是来求救的,那怎么不早说?我看你气势汹汹的,还以为你是来问罪的呢。”那伏鸳鸯听他的话,似有回转之道,便降下气焰说:“你有权有办法,当然是要找你了。”祁公却道:“你到底是求人办事,难道不该讲点礼数么?”伏鸳鸯听了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确实是有求于人,也不好太嚣张,便勉强装出个低眉顺眼的样子来,躬身说道:“多有得罪,请祁公原谅!” 祁公却道:“你对我倒是多有得罪呀,起码要罚酒三杯,我才饶你!”那伏鸳鸯便道:“自然、自然。”祁公便向侍从使了眼色,命他取酒来。那侍从跟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4 随祁公多年,最会察言观色,连忙去拿了催情春酒来。他哪里不知道自家主人根本没打算救人,只不过是想占那个将死美人的便宜罢了。 伏鸳鸯到底年少气盛,没那么多想法,乖乖仰头将整瓶酒喝了下去。那侍从见状,便默默退下,将门带上。祁公到时很满意,看着鸳鸯少爷那白瓷一样的肌肤渐渐染上红晕,似是芙蓉一般。那伏鸳鸯也渐渐觉得热火烧身,心动难耐,竟然越看这个祁公越顺眼。那祁公一颦一笑,都动人无比。那伏鸳鸯一时精虫上脑,身体不受控制,上前就按住了祁公。祁公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剧情往这个方向发展,自然要挣扎的,正想喊人,却被伏鸳鸯一拳捶在肚子上。这伏鸳鸯看着秀气,可那肌肉可不是假的,自幼习武,一拳下来正中痛点,捶得祁公丧失战斗力,那伏鸳鸯也懒得给他多搞什么,脱裤子就干,祁公竟然被他狠狠蹂躏了一番,痛得哇哇大叫。只是人类的尖叫都是差不多的,侍从们站在二门外,听得不真切,以为那是伏鸳鸯在叫,便都竖起拇指称赞“咱们主子就是了不起”。 伏鸳鸯运动过后,便疏散了药性,大概想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祁公这霸道腹黑男也如抹布一样贴在地上,一点也不怜惜,还啐了一口,呸呸呸的表示晦气。说着,他想祁公是靠不住的,便提起裤子走人,决定谁也不理了,直接闯入皇宫。 那伏鸳鸯也不管宫规,过了宫门也不下马,一人一骑直奔花姬院。路上的人见是伏鸳鸯,便也不敢多说。那伏鸳鸯在花姬院外下马,匆忙跑了进去,忽然听见婴孩的哭声,他更是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跑进了屋内,方见花姬抱着孩儿。那伏鸳鸯四处张望,又对花姬说:“你还好么?” 花姬落泪道:“皇上知道我们的事了……”伏鸳鸯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他有没有要伤害你俩?”花姬摇头道:“他现在正和傅幽人生气呢,倒先放过我们了。只是他总会想起来的,那时候我们可怎么办呢?”伏鸳鸯又说:“怎么又和傅幽人有关系了?”花姬便说出实情,那伏鸳鸯便道:“还有这样的事。那傅幽人,我原以为他是个没根的东西,不想还是有情有义。”花姬却道:“唉,我也深悔害了他。只是若不如此,怕我们母子自身难保。”伏鸳鸯便说:“你也是没有办法,我去看看他们吧。”那花姬却拉着他,只说:“你现在过去,难道不是去送死?”伏鸳鸯笑道:“哪里就要死了?”花姬却道:“你别以为皇上宠你,你就能为所欲为。皇上以前对你多纵容,如今就能对你多残忍,他可是天子!”伏鸳鸯却道:“你和他也很要好的,难道不知道他心地良善么?”花姬却道:“他是天子,纵然不是他的本意,只须他一时生气随口说一句要你死,那你就立马人头落地了,到时候他倒知道后悔,可难道能把你的头装回去么?” 伏鸳鸯却道:“你想得也忒多了,这羽林卫有的是我的人,难道我不能跑么?”花姬却道:“皇太后也知道这儿有你的人,她既然想着要治你,必然留了后手。难道你还不信?而且么,你如此张狂、圣后何等放肆,皇太后却也奈何不了,多是皇上宠爱的缘故。若你失去了皇帝的宠信,只怕遭殃的还不止你一个。”伏鸳鸯闻言也颇为忧心,只怕牵连了伏圣后等人。那花姬却道:“为今之计,只有你去求皇上宽恕,让他不要和你断绝,否则我们所有人——不仅是我、孩子,还有神圣皇后、小圣女,乃至伏家,都有灭顶之灾。”伏鸳鸯却头痛欲裂,只颓然叹息。 伏鸳鸯自行离了宫门,便往那皇帝寝宫去了。皇帝听见伏鸳鸯要来,只喊道:“朕不要见他!”只嘴里这么喊着,却见伏鸳鸯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昂首挺胸地站在了皇帝跟前。皇帝看见伏鸳鸯的脸,也是愤恨不休,抄起玉如意便往他身上砸去。那伏鸳鸯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等着被砸的,自然就躲了过去,又说:“皇上生气,将我斩首也很容易。何必闹这些脾气呢?”皇帝闻言更为恼怒,只道:“我闹什么脾气?难道不是你负我在先?倒还这么振振有词!”伏鸳鸯却道:“那皇上你是不是要我死呢?”皇帝怒极反笑,说道:“难道你不是算准了朕不舍得你死,才来朕这边显眼么?”说着,皇帝的声音又哽咽起来,便又难过地扭过头了,不肯直视伏鸳鸯。伏鸳鸯听了这话,觉得回转有望,便按着花姬所教的,耐着性子、柔声说道:“我怎么负你在先?难道不是你负我在先?”那皇帝闻言,一时愣住了,又回过头来,瞪着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歪理?”伏鸳鸯便说:“皇上还记得我当初差点惹上杀身之祸是什么缘故?”皇帝便答:“便是禁宫犯武了。”那伏鸳鸯便又说:“那皇上认为,我当初为什么要赌气射散那女人的发髻?”皇帝一时愣住了,半晌只觉得心跳怦然起来,低头不敢说话。那伏鸳鸯便说道:“那女人说的对,我就是妒忌。我妒忌你怎么就有六宫,我却是什么都没有的。想市井那些但凡有点脸面的兔儿爷,虽然还得伺候着金主,但自己还是能养着几房姬妾,抱个娃娃的,倒是我,连他们也不如了!”这伏鸳鸯一顿忽悠加甩锅,碰着皇帝恋爱脑智商低,居然就奏效了。那皇帝忽然觉得是自己不对在先,根本不应该怪责伏鸳鸯。但他心里又隐隐觉得哪儿不对,一时也不肯说话,只闷声不语地坐在椅子上发呆。伏鸳鸯见嘴炮奏效了,忙凑前了,又说:“皇上,你是要把我当成那些妃子一样锁在这宫墙内当奴婢么?”皇帝忙说:“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的。” 伏鸳鸯便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呢?”皇帝闻言,心里顿时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他一拍桌子,只道:“你这么说来说去的,也是无用,我就问一句,你到底心里爱不爱朕?”伏鸳鸯一直怔住了,虽然花姬也提醒了必然会有这么一个场合,但情况发生的时候,伏鸳鸯还是显得有些慌张。 但因为背过答案,伏鸳鸯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从容地说道:“那是自然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妒忌?”这话说得挺有水平,皇帝差点就信了。虽然皇帝觉得妒忌是由爱而生的,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他从小见过了很多宫嫔不为爱而妒忌,单纯是为了抢占资源。伏鸳鸯的情况其实也很类似。伏鸳鸯为人任性,自我中心,见不得一直围着自己转的小皇帝也对别人好,不过是小孩子抢玩具的心理罢了。皇帝未必洞悉得那么透彻,但心底总有隐约的、直觉上的怀疑。因此,皇帝别扭地转过脸去,说道:“朕不信!” 伏鸳鸯无奈地说:“那皇上要怎么才能相信呢?”皇帝眼珠一转,便道:“你好好侍寝,朕就信了。”伏鸳鸯一翻白眼,心里虽然做过了建设,但仍然觉得有些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5 难以接受,只是想到一家人的性命都系在皇帝的喜怒上,也不得不违背良心。故那伏鸳鸯昂首挺胸,慷慨凛然地把皇帝上了。皇帝万万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伏鸳鸯也是刚刚上完祁公,一时脑筋也没转过来,借着一股“柳祁那货我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上”的再接再厉勇创佳绩的勇气,一咬牙就把皇帝上了。那皇帝想着“也行吧,反正是鸳鸯”,就一咬牙挺过去了。两个人咬着牙完成了侍寝的任务,解锁了新成就,成为“昊込”(日天之人)。 事成之后,那伏鸳鸯又提起裤子,跟皇帝说道:“唉,都是我不好!花姬那母子在宫里,皇上觉得碍眼的话,便打发远去吧。”皇帝正是心内柔情万分,只道:“那可不行,那是你的孩子,朕自己也没孩子,就把他当成朕和你的孩子一样好好照顾,那也挺好的。”伏鸳鸯又说:“那花姬呢?你还能看她顺眼么?”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她是孩子的母亲,也罢了。”伏鸳鸯见皇帝这么样说,心内不觉愧疚起来,又默默了半晌,转移话题说:“咱来了许久了,怎么不见傅幽人?”皇帝被他提醒了,忽然直起背来,说道:“我把他遣退了!” 伏鸳鸯对傅幽人的感觉颇为微妙,他想这傅幽人看着无害,但却心思难测,又颇得圣眷,留他在龙宫也是个祸患,难得皇帝将他弄走了,自然还是不要送回来的好。故伏鸳鸯说道:“他那样欺骗皇上,难道皇上还要原谅他吗?”皇帝却笑道:“你是开玩笑嘛?你不也欺骗朕了?朕都不恼你了,何必恼他?”伏鸳鸯却说:“那怎么一样?我是因为喜欢皇上才骗皇上的,他是为的什么呢?再说了,难道在皇上眼中,我和傅太监是一样的身份?”皇帝方讷然不语。伏鸳鸯又笑道:“我知道皇上一时舍不得他,但他毕竟是个奴仆,若不多加管教,只怕会有内宦专横之嫌了。”皇帝到底不忍,却说:“那要怎么管教他?难道还要打他、杀他?”伏鸳鸯只笑道:“也没什么的,他不是正在管咱们御泉的事么?索性把他调出宫,放径山寺御泉司管事。他在大内也威风够了,也是时候该煞煞他的性子,好叫他知道谁才是大内的主人。”皇帝听伏鸳鸯的言辞,却不太同意,只说:“你这么说,倒像是傅郎多么跋扈一般。以朕看来,他是很勤谨低调的,还要怎么煞他的性子?”伏鸳鸯越听皇帝为他辩护就越不放心,便说道:“他连皇上都敢蒙蔽,难道还不够跋扈吗?他平日在皇上跟前自然要勤谨,不过他一转过头对着那些宫人又是怎样一副嘴脸,难道皇上又能看见了?”皇帝闻言却是半信半疑。那伏鸳鸯只想着趁机要疏远皇帝和傅幽人,好安插自己的人来近侍皇帝,忙说道:“你不信我,也可以问问济夫人,或她们三夫人中的哪一个。一来,她们是傅幽人招进来的,当过宫女,熟悉傅幽人的行事;二来,因那一箭之仇她们都与我不和,肯定不会和我串通说假话的。若她们都说傅幽人欺压宫人,皇帝还不肯信么?” 济夫人等宫妃当初认为傅幽人独占龙恩,便是痛恨傅幽人,如今见他落魄,只会痛打落水狗,因此联合一起在皇上面前说傅幽人坏话。皇上听见伏鸳鸯和众人都说傅幽人嚣张跋扈,也不由得信了几分,便同意了伏鸳鸯的提议,先将傅幽人降为御泉司掌事,离开皇宫,去径山寺当差。傅幽人含泪叩谢皇上,那皇帝见他这样颇有几分不忍,也不知何言,皇后站在一旁,颇为端庄大度地笑道:“如今不过是让你去办传水的事,你好好的当差去,等办完了回来,也是一样的。”傅幽人又磕头感谢皇后。他心里知道皇后未必不想他回宫,不然皇帝身边就真的全是伏鸳鸯的势力了。可惜皇后三番四次出面对伏鸳鸯不利,已经引起了皇帝极大的不满,她如今在皇帝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第13章 小型宫廷伦理剧 傅幽人离宫了后就立即赶到了御泉司,满头大汗淋漓,茶也顾不上吃一口,只立在山头,看着远远的迂回的山路,那山路上一行人迤逦而过,队伍中一顶羽蓝软轿,傅幽人虽看不穿那绸缎做的轿,心里却明白轿内坐的是迦蓝,便也是安慰的。那迦蓝并无挣扎,按照神圣皇后的安排被送去了日度宫,以换取小圣女的安全。 伏骄男认为自己某程度上也算得上是无牵无挂,这世上唯一的牵绊就是“迦蓝”这个名字。很多时候他不仅觉得自己继承了迦蓝的身份,更真正地延续了他的生命。他过上了和迦蓝一模一样的生活,清晨自然地醒来,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心平气和地翻译着经文,偶尔与沙弥机锋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是沉浸在经卷的世界之中,也没有什么人来关注他的内心世界,这样的生活使他得到一种近乎祥和的寂寞。 他想和身边的人保持友好又疏远的关系,像是伏鸳鸯、伏圣后,甚至是皇太后。那伏圣后来到他的跟前,也不掩饰对他的冷淡,只是说:“日度宫那儿你知道吧?小圣女在那儿是住不惯的,你以前就在那儿呆过,想必你去会更好一些。”伏骄男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大概他也知道由不得他这个冒牌的迦蓝圣宗、无兵的神圣将军拒绝。 傅幽人远远地站在山头,看着圣宗的仪仗进入了日度宫,不久之后,又看到小圣女的仪仗从同一扇大门中缓缓出来,往神宫而去。大概伏圣后终于得偿所愿,可以接回自己的女儿了。那伏圣后在神宫等着小圣女回来,宫里的仆人知道女主人的心事,便特意点上宁神的熏香,助这个焦心的母亲平静下来。这香倒是奇效,又加上伏圣后一夜没有睡好,便闻着甜香酣然入梦。仆人见她眯着眼睡了,便取了披风轻轻地给她盖上。她自不知,只又似梦回了塞外,原是她更年轻的时候,美貌无比,与自己豆蔻年华的女儿站在一起,也仿佛姊妹一般,一点也看不出是母女。 女儿像一颗糖,甜甜的、圆圆的,两腮都是少女特有的粉红,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然而,哭泣的时候这酒窝也很明显。她的好女儿捂着脸痛哭,肩膀也颤抖着,她的心弦也随之颤抖,可她的肉身却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也不动,连眉毛也抬不了下。她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个被卖出去的女儿。在她丈夫老藩王的一声令下,她的好女儿痛哭着被拖入了蛮夷的马车之中——老藩王看着藩王后镇定的表情,非常满意地点头,说道:“王后越发端庄,识得大体了。”伏王后幽幽地看向老藩王,比起母爱,心中还是恐惧占了上风,她低眉顺眼地回答:“那时是妾不懂事,和外族通婚是好事,妾现在明白了。” 伏后总与自己所生的女儿隔绝,终生不复相见,已然是命运。她甚至不敢打听自己的女儿在那些野蛮的部落里过着什么日子。软弱的她只敢在那个冰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6 冷的月夜,小心翼翼地毒死了老藩王。 也是忽然一阵钻心之疼,似刺刀一样将梦境戳破。伏圣后忽地醒来,望向左右,一时分不得真实、虚妄,只是茫然。正是此刻,一个侍卫忽然闯了进来,跪地哭道:“不好了!小圣女没了!”闻言,四座皆惊,唯伏圣后一瞬不瞬,那双眼也未滴一珠泪,只默默半晌,声音和缓地问道:“小圣女呢?”那人也不敢回,那伏圣后又把声音提高一些,问道:“小圣女呢?”那侍卫便将乳母领了进门,乳母抖得跟筛米一样,颤抖着手臂抱着那金丝银线的华贵襁褓,襁褓中便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只是那女婴已气息全无了。伏圣后忽地站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女婴的脸颊,触手都是玉一般的冰凉,那伏圣后却是红了眼睛,只喃喃道:“又是如此……又是如此……”那手指触碰女儿的那一刻,伏圣后顿感心痛无比,忽地吐出一口血来。众人都惊得忙上前侍奉,侍人扶住圣后时,方见她已昏了过去了。便又是叫医人的,又是要拿药的,都忙作一团。 伏圣后好久才悠悠转醒,仍闻着那凝神香,心神倒镇定了下来。她只问道:“小圣女是怎么没的?”那心腹回答:“这乳母死也不肯招,一口咬定不是她做的,只说她抱着小圣女,以为小圣女睡着了,途中发现小圣女身体冰凉了才惊觉不妥。咱们什么刑都上了,她还是这番说辞,也不知道真假。”伏圣后默然半晌,说道:“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又能知道什么?就算是她动的手,那也不过是受人摆布罢了。”心腹便说:“可不是么?那圣后说怎么处置?”伏圣后便道:“这乳母也罢,不要为难她了,给她一个痛快的吧。”心腹便明白了,只按吩咐,给了那个乳娘一个痛快。 乳娘既死,这事反倒无可对证了。事实上,基于过去的种种,伏圣后已认定了皇太后是幕后凶手,就算现在皇太后在她面前诉冤,就算现在祁公良心发现出来认罪,她都不会信一个字的。祁公谋害小圣女,为的也就是伏圣后沉不住气,要和皇太后撕破脸,他好渔翁得利。他只暗笑:“皇太后确实谋害过她的孩子,伏忍惟丧期还没过呢,且圣后各个女儿的种种不幸也都皆由皇太后而起,故我也不算冤枉了太后千岁。”伏后在外藩生的三个女儿先后被送去和蛮族联姻,其实也有皇太后的意思在,这一点伏圣后也隐隐察觉,只是最近祁公又命人去将细节实情告知,使伏圣后越加对皇太后恨之入骨。那仇恨煎熬,使伏圣后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傅幽人在御泉司也得知了小圣女暴亡的消息,心里也是颇觉不安。这御泉司的长官就是傅幽人,但是御泉司通共只有他一个太监。意思就是他是办公室主任,这办公室就他一个职工,自己管自己。但如果仅仅是办公室的活计也就罢了,这引水送水,无一不是体力活,理论上是由外包的劳工——也就是这个寺的僧人完成的。以前傅幽人是总管的时候,那些僧人忠诚得很,现在么,就爱理不理了。原本建这个地方,为的是给伏鸳鸯送泉水吃,但是现在伏鸳鸯都忘了这回事了,项目主管傅幽人又失宠,那些努力工作的僧人当初为的就是趁机攀附,现在都没了盼头,更是没心思,也看不起傅幽人了。 那傅幽人只在径山寺后院那里住一茅屋。还好天气不冷,那茅屋吹进风来也没什么的。但他也没忧心冬天的状况,因为他只顾着担心雨天了。下雨的时候,那水滴答答的掉进屋内,木地板又已发潮,起点点霉斑,恶心还是其次,只怕人也因此生病了。这门也没锁的,傅幽人倒不怕有人偷盗,里头也没什么可盗的,担心的仅仅是野兽畜生跑了进来,不知怎么办。 但出乎他的意料,倒是有人跑进来偷盗了,且偷盗也不为钱财。傅幽人从外头回来,翻找了一番,发现这东西丢了,一时急得脸都红了。虽如此,他又大概知道是何人所为了。故他冲了出屋子,四处看了一番,果然听得西边树丛中有些强压不住的嬉笑声,他便忍着气往那儿走去,果然见三个酒肉僧人躲在那儿。那几个僧人素日最不务正业,专会钻营,爱攀附富贵人,最是势利眼。当初办御泉司的时候,他们最积极,什么都抢在前头,又爱逢迎人,如今么,又数他们最懒怠,平日对傅幽人也是冷嘲热讽。他们称赞傅幽人时,傅幽人不会高兴,如今他们奚落傅幽人,傅幽人也未必动气,只是今日之事,还是使傅幽人有些恼怒了。原来他们几个竟拿了傅幽人的夜壶去。那几个人见了傅幽人气冲冲的来了,不觉大笑起来,又互相指责道:“都是你们不好!笑得这样,都让人听见了!” 傅幽人却忍气笑道:“你们出家人最清静,拿着这个也不嫌腌臜?”那僧人笑哈哈地说:“我们看个新鲜!咱们都听说太监是没法站着小解的,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傅幽人只觉这些人低俗无聊到可恨的地步,但他也不想惹事,只淡淡说:“这自然是真的。还请各位高抬贵手。”那僧人本想将那夜壶拿走,看傅幽人急的时候怎么办,没想到傅幽人一下子就找着他们了,如今那傅幽人却又如此坦荡的承认了,反而不好玩了,只觉得无趣。但他们真的是比傅幽人想得还要低俗无聊,便又笑着拿着那夜壶往外撒腿跑了。那傅幽人无奈摇头,只揣着兜里的银子想着:“到底还是给他们点银子,想必就能打发了。他们这种人,见了钱有什么不成的?只是怕给了个开头,以后就没完没了了。” 故傅幽人便索性转头回去了。但他一个阉人,排尿的时候只能找个便壶,若在野外蹲下小解的话,又怕不提防被人撞见,白惹人指点取笑。想到这个,他不觉又气又恨,回到屋中,也是六神无主,只揣着兜里的钱离开了寺庙,到市集里置办一些必要之物,也捎带了一个新的便壶回来。傅幽人又为屋子加一把锁,虽然心里觉得是无用的,但总好过没有。 只是事实证明,这把锁真的没个屁用。反而让那三个僧人看见了,又笑着说起来:“这个阉狗还怕我们偷他的骚夜壶啊!”那一个僧人又笑道:“这也好笑了。”那一个又说:“我以前是专会开锁的,这个难不倒我。”另一个笑道:“你专会开锁?难道不是你以前做贼?”那做过贼的嘿嘿一笑。这几个僧人原来都是地痞流氓,从外地流窜至此,没个依靠,便剃了头当和尚,靠着会说话钻营,也能够在国寺里有些地位了。果然他们整日无聊,吃过酒饭,又说起这事来,便打赌说必然能悄悄的开了那锁,故他们半夜来到这屋舍外,看着那贼和尚拿着一根铁丝探进那锁眼,半天钻了几下,也是不行,急得只冒汗。另一个和尚便笑他:“费这个劲!也是无用!”那贼和尚不甘心的回道:“那是我吃了酒,又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7 好久没干这个了,手有点抖罢了。”旁人正要笑他犟嘴,不想忽地“咔哒”一声,那锁果然开了,贼和尚也骄傲地笑了。他们三人小心钻进那屋里,那屋里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响,这傅幽人已然入睡了。 那三个人也估摸着不知怎么捉弄他才好,忽然那傅幽人却又了动静,唬得几个人屏着息不敢出声,悄悄儿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听得傅幽人从床上起来,迷迷糊糊的,也不察觉有人进了屋,他只从床底拖出了什么东西。那三人又听得又水声,方知道傅幽人半夜起来便溺,不觉异口同声地哈哈大笑起来。 傅幽人正是迷迷瞪瞪的,忽然听见那笑声,似被冷水兜头浇了,不仅顿时醒了,还觉得头皮发麻。他便点了灯,果然见那三个僧人似老鼠一样已贼眉贼眼地溜了进来,还在墙边捧腹大笑不止。傅幽人是又惊又怒,两颊涨红,鼓起腮来,似是要杀人一般。那几个人见他恼怒了,更为愉快,又笑着说:“果然呢!”那一个僧人吃多了酒,又说:“来,让大家伙看看阉狗怎么下尿的!”傅幽人更是恨得咬牙,只怒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那贼僧人听了这个,却也恼了起来,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走过去,说道:“你这个断子绝孙没根东西,还敢跟老子喊嗓子?也是活腻了!今日倒让你见见老子的厉害!”说着,这贼僧人便扑将上去,非要扒了傅幽人的裤子不成。那傅幽人又惊又气,抬手就把桌子往他那边一翻,不想那人竟被桌上油灯砸中,身上衣物点了火,这还其次,就是灯油也流在他身上,很快便烧了起来。其他两个僧人见状,先是一惊,酒醒了大半,便是方寸大乱,忙往外跑去。那傅幽人适才盛怒,如今却冷了下来,只怕那人着火了四处扑腾,便先给了他一个痛快,又对那拔腿就走的二人喊道:“你们傻了?他还有救!”那两人回过头来,却不提防这么一回头,咽喉上便插上了飞针。 那傅幽人屡遭变故,所以养成枕戈待旦的习惯。除了侍奉圣驾时,他总随身带着飞针。遭了宫刑后,弓箭骑射的功夫大不如前,但那飞针的技艺还是在的。当初他能以铜簪射中草丛中的走蛇,如今在屋内拿飞针刺中敌人颈项也并非难事。和第一次杀人不同,那傅幽人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他冷静地拿棉被扑灭了此人身上的火,心中叹息不已,看着这三个人死掉,他心里也不气恼了,甚至觉得有些悲哀。 怎么掩埋这桩凶杀案,才是麻烦事。尤其是当你有目击者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来了一个人。傅幽人抬起头看,那人俊秀又文雅,眉目秀丽又令人恶心,不是祁公是谁?傅幽人心内虽然一惊,但脸上还是淡淡的,只说:“祁公深夜大驾,不知何故?只是你也见了,小人眼下可是十分忙乱,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了。”祁公笑道:“这点小事怎能让傅郎操心呢?还是让下人来吧。”说着,祁公招呼了一声,便有两个小厮进来。那两小厮看见屋内的景象,虽也是大吃一惊,但到底是跟祁公的人,仍是脸不改色,似是没见到一般,低着头听候吩咐。祁公便说:“愣着在做什么?还不帮傅郎打扫屋内?”那两个小厮忙吭哧吭哧地干活,手势也是很纯熟的。傅幽人便道:“祁公倒像是很有办法的样子。” “这种事,做惯了就容易得很。”那祁公微微笑道,“也别说这个了,倒辜负了今晚的月色。”傅幽人却想:“也是今晚月色明亮,那几个人才过来开锁的吧?”那祁公见傅幽人不语,又见小厮已将屋内打扫完毕,便坐了下来,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咱们这样开着窗吃着茶看月色多好。”傅幽人便道:“我这儿的茶粗糙,恐祁公用不惯。”祁公一笑,说道:“那倒不会。”那祁公又为傅幽人倒上一杯,说道:“倒是幽人今晚想必很累了,吃口茶润润嗓子也好。”那傅幽人眼光微变,只冷道:“我可是练弓箭、飞镖的,从前也算有些见识,眼力还不至于太差。祁公就当着我的脸搞小动作,倒还是很欠考虑呀。”原来那柳祁以宽袖掩饰,往那傅幽人的杯中下药,不想傅幽人冷眼看穿,还不留情面的说出来。柳祁倒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只是微微笑着说道:“我也练了很久,也知道瞒不过你的好眼力,只是继续枉做我的小人罢了。” 傅幽人拿起茶杯,正想将茶泼掉,那柳祁却说:“我让你吃这药,也是为你考虑。”傅幽人冷笑道:“祁公有心,不知道是为我考虑什么?”柳祁却说:“你也并非惯于此事之人,总会有些不舒服的,这个药会让过程轻松愉快得多。”这一点,柳祁倒是有了切肤之痛。他也不想傅幽人那么痛苦。那傅幽人听了这话,便暗道:“他居然说这样的话,可见他是志在必得的。”那傅幽人却别过脸去,看向窗外,语气仍是冷冷的:“祁公何必逼我?”那柳祁却道:“我倒不想逼迫你的,但你却让我很失望。” 傅幽人扭过头来看柳祁,脸色颇为疑惑。那柳祁便道:“我也明白了,与你心心相印也是无望,不如先在皮肉上热闹一番,或许你能和我亲近些呢。”话虽如此,柳祁也实在是被伏鸳鸯的暴行打击到了,急需弥补男子的自尊心。他翻来覆去地想,认为唯有傅幽人的身体能够挽救他的沮丧。且又有皇帝苦追鸳鸯反被戴帽的前车之鉴,他觉得这种事嘛,还是先吃再说,倒也不亏了。 那傅幽人已暗自攒住飞针,缓缓道:“你逼不了我的。”那柳祁仍是淡淡笑着,也是缓缓地说道:“你知道伏迦蓝要死了么?”这话一溜进傅幽人的耳朵,傅幽人立马就泄气了,那轻如鸿毛的针也险些握不住。但他仍板着脸道:“你唬谁?”柳祁站了起身,说道:“小圣女死了,伏迦蓝已进了日度宫,离死还远吗?”傅幽人却道:“小圣女刚死,皇太后动迦蓝作什么?依我看,这小圣女之死也未必是皇太后所为。倒像是你的手笔。”祁公闻言一笑,说道:“我的好幽人,我真喜欢听你说话。如果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能是在我耳鬓,那就无憾了。”说着,祁公便站了起来,往傅幽人身边走去。 傅幽人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又气自己怕什么,明明握着兵器的是自己,但那手心冒冷汗的却也是自己。那傅幽人只道:“你再进一步,就不是祁公了。”祁公便顿住脚步,笑问:“那是什么?”傅幽人便冷笑道:“是先祁公。”自然是唯有死人在会在封号前加个“先”字,那傅幽人说得也是很明显了。祁公却不以为意,笑道:“那也不冤,能有个先圣宗给我陪葬。”傅幽人闻言,也似是被捏住七寸的蛇,就是满嘴都是毒液也喷不出一点一滴来。也在傅幽人怔住的当下,柳祁忽然倾身向前,劈手夺过幽人手中的飞针,又一手扯开幽人的衣襟,露出那大片雪白的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8 肌肤来。 所以说,信息就是最大的武器。傅幽人仍未知道伏骄男就在这径山寺内。不仅他在,伏圣后也在,不仅伏圣后,皇太后也即将驾到。而鸳鸯少爷穿着黑色的披风,动作敏捷如灵猴一般,在夜色中穿行,自幽深的树林里冒出,不过一会儿就已跑到茅屋外。茅屋外,那两个小厮早已完成了尸体的掩埋,正在屋外把守。他们忽而看见伏鸳鸯,不觉失色大呼:“鸳鸯少爷!” 伏鸳鸯见了他们,就说:“那柳祁也在?”说着,他又轻蔑一笑,道:“也是可巧。”便往前一步。那小厮便要拦着。伏鸳鸯却冷笑道:“凭你们还想拦我?别笑死人了,滚开!”那两个小厮也不知该进该退,那伏鸳鸯却不屑地直接向前,推门就入,那两个小厮也拉他不住。虽然屋内的人早已听见小厮喊“鸳鸯少爷”,这四个字也让柳祁头皮发麻,却仍未料到那伏鸳鸯就这么快、一言不发就闯了进来,也是大吃一惊。伏鸳鸯一进门,就看到傅幽人正是衣衫半解,也是大吃一惊。这你眼望我眼,都特么很吃惊。 满朝百官都认为傅幽人是柳祁安插在皇宫的人,傅幽人是柳祁的亲信。伏鸳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打压傅幽人。如今这一幕,使他更加的确定了。那傅幽人一边紧起衣襟一边拜见了伏鸳鸯。那伏鸳鸯却冷笑道:“我说你对祁公果然亲厚。伏迦蓝都快死了,你还在这儿侍奉祁公?看来你也是指望不上的了!”那傅幽人得这一番奚落,更是肝肠寸断,但仍道:“鸳鸯少爷深夜前来,难道也是为了迦蓝的事么?” 今日有刺客在日度宫纵火,皇太后倒是无恙,但却十分震怒,要查清哪来如此大胆的刺客。同时,边有人接应伏迦蓝,将他带到了径山寺。伏迦蓝不明所以,只到了径山寺,却看见了伏圣后。伏圣后也暗自通信,告诉了伏鸳鸯。原来伏圣后擅自差遣圣军中的死士行刺皇太后,但失败了。她仍留了一手,就是让人趁乱将迦蓝接了出来。伏鸳鸯很是好奇,只道:“娘娘是怕死士的圣军身份被查出来,身为圣军统领的迦蓝会因此遭殃么?”伏圣后却冷静地说道:“恰恰相反,行刺太后非同小可,一旦彻查起来,你我都性命不保,唯有我亲手交出迦蓝,才能平息此事。” 伏鸳鸯闻言惊得非同小可,到底不忍迦蓝被害,但他又不好为之出头。他又记得花姬所言傅幽人颇为在乎迦蓝,便想来找傅幽人,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如今一看,心也淡了。故伏鸳鸯只说道:“你果然是祁公的人,我和你说什么都没意思了。”柳祁却笑道:“我也不见得对迦蓝袖手旁观。”伏鸳鸯却冷笑道:“你有这样的好心肠?”柳祁便道:“这有什么的?”傅幽人深感难堪,却也顾不上柳祁了,只含泪向鸳鸯说道:“我有办法救迦蓝,你让我去见太后。”伏鸳鸯却愕然道:“你又有办法了?”那柳祁也觉得不可思议,只道:“你能有什么办法?这个风口浪尖,你别白白去送死了。”那傅幽人却粲然一笑,说道:“我去死,还能和他死。活,却是与你活。自然是送死划算。”柳祁一时也窒住了,又见傅幽人心意已决,也不知从何劝起。那伏鸳鸯听得这番言辞,心中大为吃惊,只说:“你果然如此,那我也拜服不已。”傅幽人只叹息道:“鸳鸯少爷,若我果然死了,只求你做主,别让柳祁哭我的坟,此外再无所求了。”伏鸳鸯十分感叹,又悔当初误解了傅幽人,便道:“这个不难。他敢来,我就干死这不要脸的臭货色!”祁公一听,也是菊花一紧。傅幽人也未听出什么意思来,只匆忙随伏鸳鸯前往迦蓝藏身之处。 却不想他们话语之间,太后已然驾到。那神堂外站满了士兵,既有太后的人,也有伏圣后的人,却只是对峙着,并没有交手的意思。太后昂首挺胸地端坐在殿的主位上,伏圣后则坐在一旁。那伏圣后垂泪,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让人将迦蓝交出。那迦蓝也并非没有申辩的机会,却是哀莫大于心死,不愿多言了。那迦蓝便坐在阶下,便是太后见惯的不悲不喜的样子。说实话,皇太后也不相信这是迦蓝所为,但是么,也没证据说是伏圣后的。而且嘛,皇太后毕竟安然无恙,如果能借此事又撸掉一个神圣将军,那也是对她很有利的事情。 但是皇太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事十分蹊跷。鸾音已备好执壶,缓缓捧到太后眼前,请太后决断。太后只想道:“过了今日,若让伏圣后和伏鸳鸯在皇帝面前巧舌如簧,又加上柳祁助威,本宫还未必料理得了他们,还不如趁机先灭掉一个神圣将军!”故那太后便点头,说道:“去吧。” 鸾音捧着酒盅,缓缓走到迦蓝跟前,矮身拜道:“太后赐酒。”迦蓝望向杯中,只见浮着一张苍白的脸,是自己的。那皇太后忽然动了些恻隐,想起当初她还不知道迦蓝是骄男,彼此相处起来还是很和谐的,她便道:“迦蓝可有什么遗愿?”伏骄男原有些欢喜,心中似有所求,却忽然想起傅二死无葬身之地,九泉也也未必能相见,那又有什么心愿。故伏骄男只道:“只求太后委托能人将我未完的经书翻译,此外别无所求了。”那皇太后便道:“你还真的当和尚当上瘾了?”那迦蓝但笑不语,神色平常,不似就死之人,那潇洒更胜从前。皇太后不觉惋惜叹道:“去罢!本宫答应会保留你的体面。”原来那毒酒内下的是融化了的圆寂丹,故迦会如一般高僧一样保存体面。 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道:“伏鸳鸯求见!”伏圣后脸色有些不善,只道:“这个傻孩子,还来做什么?”那皇太后却故作亲热地说:“鸳鸯来了呀?那没有不见他的道理。”迦蓝却很干脆,也没有多想,伸手便拿酒杯,却忽然手上一空,原是一枝银簪划过,击碎了托盘上的甜白釉酒盅。 却是傅幽人在门外瞥见,情急之下伸手拿了伏鸳鸯的簪子掷中酒盅。这事情发生在顷刻间,又是夜色昏暗,也无人看到是傅幽人出手,故二人入门,众人见伏鸳鸯发髻散乱,便以为是伏鸳鸯动的手。那傅幽人也向伏鸳鸯使眼色,那伏鸳鸯先是惊诧傅幽人有这一手,二来又想着在皇太后面前搞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傅幽人未必担得起,故伏鸳鸯便也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内,一副“就是老子干的,爱咋咋地”的模样,旁人倒还不好说他。傅幽人紧随伏鸳鸯身后,低着头,也是那低眉顺眼的样子,拜见了该拜见的人。 皇太后不想傅幽人在此,便道:“傅幽人也来了?倒是稀奇。”傅幽人跪着不敢抬头,只说:“奴有一事,要急奏太后,事关重大,顾不得小节。”皇太后也有几分好奇,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傅幽人便道:“此事机密,奴不可在人前说明。”伏圣后只道:“这倒是稀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39 奇,你在这径山寺管个水,还生出密报来了?想来也是很有心思的人。”傅幽人背上都是冷汗,也不敢说话。伏鸳鸯也不知道傅幽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却仍说道:“我就是听他说有要紧事,才带他来的。太后不妨听听他的,再做定论。”伏圣后却暗道:“他和伏鸳鸯分明是来阻止太后毒杀公子骄男的。”对伏后而言,骄男是皇公子,不是伏家子。 那伏圣后却道:“到底有什么藏着掖着的?鸳鸯,难道这事情在本宫面前也不能说么?”那伏鸳鸯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自然也不好说。皇太后也是不明就里,只道:“你有话先搁着,待我料理了此事,再和你商量。”傅幽人忙道:“万万不可!此事关乎仙姝公主一案,请太后明察!”皇太后听见“仙姝公主”四字,登时就变了脸色。谁不知道这是太后的心病,鸾音忙喝道:“大胆奴才!”傅幽人伏倒,额头贴着地,仍是不住潸潸落汗。伏圣后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往迦蓝身边。傅幽人因头贴着地,并未看见,故不曾大喊,那伏圣后却趁机亮出匕首,往迦蓝咽喉刺去。伏骄男未必不肯就死,但忽然这么杀来,他习武之人的本能发作,抬手就一个格开,伏圣后的匕首还没接近,就被一手挥开,趔趄两下就倒了在地。伏鸳鸯也是看不懂,皇太后也被这曲折的剧情震住了,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傅幽人听见动静,方抬起头来,看到圣后拿着匕首跌在地上。那圣后只崩溃大哭道:“公子骄男,你为什么不去死!”伏骄男闻言也是一震,这种种使他心如死灰,只道:“我死还不容易?圣后何必为此自伤?”傅幽人见状,又是吃惊,又是害怕,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喊道:“皇太后,切莫中计!仙姝公主不是您的孩子,公子骄男才是啊!”皇太后闻言,惊得鱼尾纹都凝固了。伏圣后听了这话,只觉报仇无望,低泣不已。在场的其他人,无不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包括伏骄男在内。 这又不得不说起先帝这个混账东西。先帝登基的时候年纪也不大,情况和现在小皇帝很相似,主少母壮,且黄家专业外戚一百年,先帝这个皇帝当得很不舒坦。然而,小皇帝有孝心无所谓,先皇帝的心却没那么宽,他好不容易熬死了自己的母后才掌权,对黄家这个外戚势力十分看不惯,顺带的就冷落母家配给他的皇后。 凭皇帝一己之力撼动黄家那是很困难的,还需要柳家和伏家。先帝宠幸熊妃,熊家与柳家的世交,他搞了伏依依,想从伏家提一个夫人。这两个女人无论谁能生个大皇子,先帝都有机会改变黄家女人的儿子才是太子的传统。皇帝本想等伏依依奉神期满才封她为夫人,不想她在寺内就怀孕了,这可不好跟外头说去。又逢皇后也怀孕了,先帝担忧皇后一胎得男,以后想弄黄家就不容易了。熊妃深知他的忧虑,说:“皇后身边的医女远月能够听候皇上差遣。”先帝却说:“你若伤害皇后也是无用,黄家多的是适龄女子。何必平白落个把柄?”熊妃却说:“妾怎敢打这样的主意?旁的便罢了,损伤皇嗣的事是万万不可为的。” 熊妃便说产前会安排一个女婴在寺中,若皇后生的是公主便罢了,若是皇子,便让远月掉包。日子看着也差不多了,女婴也准备好了,远月便给皇后吃药,皇后并未怀疑过远月的忠诚,毫无防备地服下了催产的药物,是夜立即就腹痛小产。怎知也是可巧,这边厢皇后刚要生没多久,那边厢伏依依也破羊水了。一时也没安排足够的医人,远月便两边指挥。那孩子出生了,远月便暗道:“与其出去接外头的女婴,还是这样直接掉包容易,也隐蔽不容易发现。”远月便趁乱将伏依依的女儿和黄皇后的儿子掉包,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原本要替代龙子的女婴被老国师发现,老国师是搞封建迷信的,那自然是忠于神圣伏家的,他便告知了伏依依实情。伏依依恼怒不已,找了皇帝告状,才知道皇帝是幕后主谋,她只能忍气吞声。皇帝还说:“我爱这个女儿,使她成为公主,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你也只道伏家的女儿要做圣女的,是多么苦闷。倒不如让咱们女儿成为金枝玉叶。她是圣女的女儿,朕要亲自封她做‘仙姝’,以表她脱俗神圣。”伏依依年纪轻,被忽悠住了,没有做声。及至后来,仙姝被谋杀,伏依依痛不欲生,不仅怨恨皇帝,更为痛恨皇后,居然为了诬陷熊妃而杀掉仙姝。 事实上,黄皇后也没有杀仙姝。不过是远月帮助熊妃导演了皇后杀女诬陷宠妃的冤案。先帝未必不知道内里乾坤,但他却借机幽禁黄皇后,晋升熊妃为贵妃,将执掌六宫的权力移交熊贵妃。另一方面,远月时常出入径山寺,与石药私通,还怀了孩子,这事没瞒过老国师。既然瞒不过国师,那就瞒不过伏依依。伏依依以牙还牙地将远月的孩子夺走。远月颇为痛苦,石药便想带她离去。熊贵妃将远月、石药托付给了柳家。柳家庇护远月、石药,但孩子却不得不在国寺长大。这个孩子就是真正的迦蓝。 远月不知道真迦蓝已经死了,闻说迦蓝回朝,还到了径山寺,住一处名为珈蓝居的所在,她忍不住想回去看看,不曾想亲儿子没见着,却断送了性命。她到了径山寺,一下子就被安氏认出,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安氏揪住远月,要她说出仙姝案的实情,不然吵嚷出去大家一起死。远月佯装顺从,却为求脱身毒杀安氏,只是动静太大也瞒不过太后放在珈蓝居的眼线。太后便抓捕远月,远月为了保守秘密服毒自尽。太后也是无计可施,让人将二人尸体埋起来,对外宣称安氏暴亡。 傅幽人发现了二人的尸体,觉得疑点重重,便马上修书给石药,告诉他找到远月的尸体了。石药火速赶到京城,见了远月的尸体,悲伤不已,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了傅幽人,便悲痛自尽。傅幽人一瞬间简直觉得石药在编故事,这么狗血的宫廷家庭伦理剧情,琼瑶都不敢这么写。若非情急,傅幽人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来是真假未知,二来他不确定柳家在这个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老侯爷和柳祁又知道多少。 这始作俑者先帝活到了中年,突然幡然醒悟,察觉撼动黄家反而会使国家动荡,黄家、柳家、伏家、文臣势均力敌才能保持稳定,于是他把皇后的圈禁解除,给了她一个养子,默许皇后怼死熊贵妃。伏依依对皇太后的怨恨却是有增无减,直至最近小圣女的死,使她彻底崩溃,她决定要设局,让皇太后亲手杀死伏骄男,然后再将实情告知。她要让皇太后切身感受最深的痛、最痛的恨。 皇太后和傅幽人刚听到这个故事的反应是一样的,精明如她,此情此景也是一脸的懵逼。这也大约是当局者迷,鸾音姑姑倒是率先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0 反应过来。她一直陪伴皇太后经历风风雨雨,过程中也感到蹊跷,如今听了傅幽人的解释,顿觉茅塞顿开,又看伏圣后的反应,都信了八九分。虽如此,她还是谨慎地质疑道:“空口无凭,你有什么真凭实据?”傅幽人便道:“我相信伏圣后做到出今日的事,也一定是准备好了真凭实据,好等公子骄男死后拿出来,教太后痛悔的。”伏圣后却梗着脖子冷笑道:“你休要胡言乱语了。这种故事,写进话本里都没人信。”傅幽人便道:“就算伏圣后不肯拿证据,那么没办法了,屈尊太后与公子骄男滴血认亲,便见分晓了。”皇太后终于回过神来了,定定地看着伏骄男,伏骄男此刻却是低着头,那侧面的角度更是像足了寡恩的先帝。鸾音却道:“太后之尊怎么可以……”皇太后吸了一口气,又缓长地吐出来,半晌慢慢说道:“大家都累了,回去歇着罢。” 说着,皇太后便走往阶下,站到了骄男的跟前,淡淡地说道:“你要跟我回去么?”骄男低着头答:“我想留在径山寺的珈蓝居。”皇太后点点头,说:“好,我让人明日一早把你的经卷、用物送来。”骄男又说:“谢太后。”皇太后便又看了伏圣后一眼,伏圣后被皇太后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自是愤愤不平,便又重拾了力气站了起身,整了整发髻,笑道:“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么我也回神宫去了。”说着,伏圣后又转头对一脸懵逼的鸳鸯说:“走吧,我的儿。”伏鸳鸯被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却是心乱如麻。 皇太后继续往前走了两步,便行至了傅幽人身边。那傅幽人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个。皇太后却只缓缓走过,并没有理他。傅幽人方松出了一口气。 第14章 假设这是滴血认亲科学有效的世界 当年御赐伏骄男的天家斩马剑,已随真迦蓝一同下葬。然而,剑里藏着的秘密却浮出了水面。皇太后坐在镜前,默默地看着自己衰败的颜色,眼神中却渐渐闪现泪花,威严的面具终于在与鸾音独处时露出了裂缝。鸾音与皇太后主仆一心,也是感慨万分,只是强忍着泪水为皇太后梳头。皇太后却说:“你还记得么?那个时候先帝把那小皇帝封了太子,我又得了那个怪病……”鸾音闻言,便道:“婢子记得,那个时候娘娘食不下噎,月信不期,又小腹微凸的,连太医都认为您怀了孩子。”皇太后苦笑道:“可我却没那个福气,只是因为心情燥郁得了假孕症。看着那蠢蛋得了太子之位,我心里就不痛快,没想到居然怀孕了。我那时以为自己有了孩子,我是欢喜,但又是万分不安的。先帝为了宽慰我,告诉我说:‘太子之位既定,但朕以后一定会赐咱们儿子天家斩马剑,使他威风八面,连君王也不得伤害他的性命’。”鸾音忽然一惊,说道:“难道当初先帝说的……”皇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假孕症好了,再添孩子的愿望也落空。这也罢了,我以为自己命中无子,却不想先帝临终前将天家斩马剑赐给了骄男做护身符,我当时真是哀怨愤恨,至死难休啊……不想,先帝并没有忘记对我的承诺。”这话说完,皇太后眼中闪耀的泪花终于滴落,溅散在妆台之上。 早年,熊贵妃何等受宠,这让柳家也蓬荜生辉,熊家更是势大,隐隐有当年黄家的样子。先帝发现情况不对,便放任皇太后将熊贵妃害死。先帝也认为熊贵妃母子对太子将来不利,便睁只眼闭只眼,让熊贵妃到柳家去寻求庇护。熊妃与老侯爷自小一起长大,但却不如先帝了解老侯爷。老侯爷谋杀熊妃母子来取悦太后,这其实在先帝的意料之内,却不在熊妃的计划之中。但经此一劫,老侯爷的势力也大不如前了,只是能够自保罢了。柳祁作为他的儿子,也是做小伏低、奋不顾身才爬到今日的位子。因为皇帝的幼稚和最近的战争,柳家如今比当年还霸道。 今夜的变故,连柳祁也受到了震撼。老侯爷帮石药、远月安排逃跑的路线,乃是受当年熊妃所托,以为远月是害死了仙姝才跑的,并不知道伏骄男身世的秘密。那老侯爷听了柳祁的话,不觉陷入沉思良久,神情沉郁。柳祁是庶子,小时候不受宠,但他仍然觉得自己很熟悉父亲的性格,他也知道父亲和熊妃青梅竹马的感情是真的。每每提及往事,老侯爷都很是伤心。但那又如何呢,若是为了自保,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这一点柳祁倒是很理解他的父亲。 过了半晌,老侯爷眼中雾气消散,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他捋了一把胡子,说道:“这是你的好机会!”柳祁不解地说道:“父亲是什么意思?”老侯爷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皇帝被伏家捏在手心,不受皇太后的控制,皇太后多有不满,此刻冒出了一个真儿子,她焉有袖手之理?”柳祁却道:“您的意思是……太后将另立新君?这、这可名不正言不顺!”老侯爷答道:“她只须将公子骄男归回皇室即可。” 本朝皇后和皇帝都是世袭的,所以皇后的权力非常强大,遇到些妒忌心强的皇后戕害后宫也是有的。许多妃子无法避孕,便要避祸,自贬为婢到径山寺生孩子,生育完了将孩子留在径山寺,这样的话这个儿子就不是皇子,也没有继承权,一般可以平安长大。小皇帝也是因此在径山寺长大,平安无事,像他这样捡漏为帝的也不是没有。径山寺长大的皇子想要重新获得皇子的位置,那是要认证的。首先,皇帝要膝下无子,其次,皇室要会议通过,最后,要当众滴血认亲成功,这皇子之位方可认证成功。 按照官方记录,迦蓝是径山寺长大的孩子,有这个前提事情就好办得多。然而,皇帝现在是有孩子的,那么这认证仪式就不能启动。按照老侯爷的推断,花姬和她的儿子碍着太后的事儿了,应该要出问题了。花姬也是这么想的。伏鸳鸯将迦蓝之事告诉了她,她立即就不安起来。伏鸳鸯不知道她不安的原因,便劝慰道:“你别担心了,回去圣后是骂了我几句,但不会罚我的,她最疼的就是我了。”花姬看着伏鸳鸯不谙世事的天真的脸,不觉低头叹息起来。 这对于许多人来说,都带来了祸害,然而对骄男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他脸上虽然镇定如常,但心内仍忍不住波澜迭起,房中燃着熟悉的香,却无法让他的内心安静下来。坐在那儿眼看着两根蜡烛都燃尽了,那要翻译的经文还是只字未动。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傅幽人几乎未眠,但仍然起来了,他要负责为迦蓝送水。现在,他确信伏骄男能够得到很好的保护,甚至只要骄男愿意,荣华富贵没有得不到的。但悬在傅幽人心间的那把刀却未被解下。他仍然是个被贬的宦官,如今知道了这个秘密,一夜间还背上三条人命,也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1 是祸事不断。 傅幽人只暗道:“我当初作孽,受罪至今,现在还多杀了三个人,又不知道以后上天会怎么惩罚我!”这么想着,他又更为自叹自伤。那三个僧人无端失踪,寺内自然要找的,傅幽人只推说没看到。那些人也不理他,便走了。傅幽人又想:“听说他们不见了,那我这个御泉司更没人干活了,他们也不问问我要不要增派人手?唉……” 于是,傅幽人只能自己灌一瓮水,送到珈蓝居去。那接应他的依然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沙弥。这小沙弥性子也算是倔强,连伏鸳鸯也被他顶撞多回。傅幽人倒好奇他在日度宫住这段日子是怎么活下来的。那小沙弥以前也冲撞过傅幽人几回,并不将傅幽人看在眼内,如今见面,却忽然和气了许多,又说:“傅郎不是御泉司的主人么?怎么还得亲自来干这粗活?随便打发个人来也是一样的,咱们宗主没这讲究。”傅幽人心想:“我倒是想打发个人来!也没个人打发,原也有三个流氓的,现在都变死流氓了。不提也罢!”虽是这么想,傅幽人还是笑道;“就当散散腿好了。”那小沙弥笑道:“那您也累了,要不进来吃口茶罢?”傅幽人还不曾见过这小沙弥的笑脸,如今一看,这小沙弥脸蛋圆圆的两个酒窝,笑起来倒是很甜,和他平日那骄傲的模样很不一样。 原来这小沙弥虽然高傲,但一心只忠于他的圣宗。因他知道傅幽人舍身救了迦蓝,便也把傅幽人当成了救命恩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尊敬不已。傅幽人连连摆手,却听见里头说:“可是傅郎来了?”这声音,一听便是骄男的,惹得傅幽人思绪万千。那小沙弥仰头就喊道:“可不是么!”骄男心里正是多个疑团未解,听见傅幽人来了,便说:“快请进。” 傅幽人也推脱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进了珈蓝居。骄男知道傅幽人姓傅,但却从没把他和旧人联想起来,他认识的傅家兄弟,一个儒雅和煦,一个明快嚣张,和傅幽人的畏缩阴暗迥然不同,只有姓氏一样罢了。伏骄男见傅幽人进来,便站了起来,朝他就是一拜。伏骄男还未拜完,那小沙弥又跟着拜起来。那傅幽人忙扶住二人,苦笑道:“孽障怎么生受得起?”伏骄男便说:“你救我性命,怎么受不起?”傅幽人只道:“我不过是受鸳鸯少爷所托罢了。”伏骄男却说:“那也是一样的。只是我有许多不解,还请傅郎解惑。”那傅幽人十分不想为他解惑,却仍笑道:“圣宗这么说,我十分生受不起。” 骄男请傅幽人落座,又说道:“傅郎说是受鸳鸯所托,这鸳鸯少爷怎么就想到找您来救我?”这一问就已经让傅郎招架不住,不想骄男又继续发问:“又听说您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逐出皇宫的,这倒不像是真话。”伏骄男这提问让傅幽人立即脸露难色。那伏骄男便笑道:“当然,这若是您的私事,我原也不该探听。倒是我的身世,您是如何得知的,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很想请教,还请傅郎成全。”傅幽人苦笑一下,又说道:“这个不难。原来我在御泉司翻新的时候必须处理原本的奴人墓地,里头却发现了一具不寻常的女尸,寺中人认出是当年医女远月。我也是六神无主,便去请教了祁公。才得知了这个故事。”傅幽人一顿甩锅,将锅甩到了柳祁身上。因为远月是老侯爷送走的,柳祁又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伏骄男也不得不相信柳祁是知情的。但他却不明白柳祁为什么会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告诉傅幽人,故他笑道:“我总听说祁公和傅郎是经历过沙场的生死之交,关系匪浅,可见不假。”这话听得傅幽人想呕,但也不得不笑道:“我是没根的奴才,他是贵族的公子,岂敢、岂敢?” 骄男却说:“只是我看祁公未必愿意这般救我,你这么做,他是知道的吗?为了我的微贱之躯而得罪贵人,岂非不值?”那傅幽人也是无话可说,只默然不语。骄男又说:“我倒是为难你了。”傅幽人笑道:“不敢。”那骄男又说:“只是还有一事……”伏骄男话未说完,却忽然听见外头宣布太后驾到。 傅幽人暗想:“这太后还真是爱子心切,一大早就来看儿子呢。”那太后果然进来了,见傅幽人跪着,也不算吃惊,只说:“你也在?”那傅幽人答道:“奴原是来送水的,得圣宗怜恤赐茶,不胜感激。”太后便道:“好了,你起来吧。”傅幽人便站了起身。那伏骄男也站起来,对太后道:“不知太后驾到,有失远迎。” 太后欣然一笑,说道:“你我不必见外,你只和他们一样叫我‘娘娘’便是了。”骄男愣了愣,便答道:“是,太后娘娘。”太后也是一口老血闷在心里,脸上仍是带笑,缓缓坐下,又说:“骄男不必拘礼,你也坐着。”伏骄男便坐了下来。小沙弥沏茶上来,太后原本讨厌这个小沙弥,也装出一副爱幼的样子来,只笑道:“可怜价儿的,多么清秀的一个童子!”又问他可有读书识字、今年几岁这些不熟的亲戚才问的话。那小沙弥虽然嚣张,但在太后面前还是老实的,如坐针毡地回答这些问题,跟被班主任问话似的。骄男见他这样也很可怜,心想太后的巫婆形象深入人心,实在不适宜在小孩面前装友爱,便笑道:“这孩子怕生,怯着呢。”太后对这个孩子也没啥好感,不过客套一下,边笑着便放他走了。傅幽人还在一旁站着,觉得好没意思,便要告退。 皇太后见他要走,也一笑,说道:“你去哪儿呢?我还有事没问明白。”皇太后要问的,大概和骄男一样,就是问他到底是怎么挖出这个皇室大八卦的。那傅幽人不得不再次甩锅给柳祁。皇太后闻言,脸色铁青地说:“我早就知道是他!只是不想你也连着他一起瞒我!”傅幽人吓得膝盖发软,又跪地磕头求饶。那伏骄男便求情道:“怎么说,他也是悬崖勒马,将功补过了。经此一事,相信他也不会再与柳祁同流合污的了。”那傅幽人忙说:“祁公手眼通天,奴也是不得已才暂时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奴其实一心向着太后以及圣宗的!忠心昭昭啊!”皇太后冷笑道:“也只有你会说话,若真如此,你又怎么会三番四次对本宫阳奉阴违,由着伏鸳鸯那个狗贼摆弄皇上?”那傅幽人又说:“贱奴冤枉啊!奴自当忠心太后,若非奴不肯让伏鸳鸯迷惑圣上,伏鸳鸯又为何怂恿皇上将奴赶出皇宫呢?”皇太后一摇手中的玉扇,笑道:“我又怎么知道?他怎么那时候半夜还去找你,今儿一早还跟内廷说想把你送回皇宫呢!”傅幽人心中一声“卧槽”,仍说道:“那伏鸳鸯行事任性、言行无状,不能用常理判断,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但奴真的是一片赤诚啊!”皇太后便道:“看你巧舌如簧,我也是厌了,但看在你帮助了骄男的份上,暂且饶你一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2 条狗命。”骄男见傅幽人被吓得满头冷汗,也是不忍,只道:“我看傅幽人行事谨慎,却肯为我出头,必然是真心的。太后娘娘何必唬他呢?”太后原本满脸厉色,当眼光转到迦蓝身上时,便瞬间和气起来,又对幽人说:“行了,你滚吧。”傅幽人便滚了。 那傅幽人滚了,皇太后又对骄男柔声说道:“你别以为他肯救你就是好的。他的心思可不简单,你千万别小瞧了他。”骄男便笑道:“这是从何说起?”那皇太后便道:“他当年跟柳祁出战,也是个能手,不然伏忍惟怎么会花心思对付他?他也是个没气性的,为了活命甘愿自宫,还跪进皇宫为奴为仆,赢得皇帝的欢心。这也罢了,他还想欺骗本宫,他瞒得了皇帝,难道瞒得了本宫么?本宫是不放心他的,但他也聪明,紧紧巴结住柳祁,做事也仔细,本宫也懒得拿他。只纵得他越发放肆,不是伏鸳鸯横空出世,夺了他的君王眷宠,还不知道他怎么翻天呢!我看他对你献媚,也未必就是忠诚。否则,你与他萍水相逢,他为何能为你豁出性命?想必是知道了你的身世,觉得奇货可居罢了。” 那伏骄男却说:“既然太后觉得他不可信,为何还留他性命?”皇太后无奈一笑,说:“自然是因为没有可用之人,才留下他。”伏骄男却说:“用他做什么?”皇太后便道:“你身边总得有个人照看着。我看侍奉你的孩子毛毛躁躁的,大不可用,傅幽人虽然心眼多,但这也是他的好处。”伏骄男听了皇太后的话,感觉里头大有文章,顿觉不安,只道:“我只愿继承迦蓝的遗志,在青灯古佛旁宁静终老。”皇太后闻言觉得大不可信,疑惑地说:“你可是说胡话了?我以往与你了解不深,但也知道你是个素有大志的好汉子,怎么可能会甘于做这枯燥无聊的事业?”伏骄男却淡然一笑,说道:“我已非伏骄男,而是伏迦蓝了。”皇太后忍气道:“我不喜欢这个‘伏’字,你也快快休提!”伏骄男只默然不语。皇太后见伏骄男似有不快,便有暗悔起来,故柔声说道:“往日种种,都是我不对,你是不是怪我了?”伏骄男忙说:“当然不是。”皇太后又说:“以往你我有些陌生,因此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并非外间说的那样残酷无情之人,你慢慢就知道了。”伏骄男便点头附和。他难以责怪皇太后,在这段公案中,皇太后何尝不是饱尝苦楚的受害者,他甚至无法责怪伏圣后。但是,他也不想搅合在这一团混乱的宫闱迷雾之中。他真的只想平平静静的度过余生,把经书翻译后,九泉之下能够跟迦蓝交代,奈何桥畔能与故人重逢。现在看来,恐怕是很难了。 傅幽人又被召到了珈蓝居,那是太后的旨意:“珈蓝居缺了个掌事的,本宫看你很妥帖,让你来安心的服侍。”傅幽人得了旨意,一方面是松了口气,太后肯拨他来侍奉她亲儿子,这是对他委以重任的意思,自然就不会要杀他了,另一方面却是紧张得冒汗,靠近骄男,那就是近乡情更怯啊。 太后离去后没多久,檐外便滴滴答答地落起小雨来。傅幽人像块木头一样站在书房,手脚不知望哪儿摆。骄男便说:“我这边没什么规矩,你和沙弥们混着就成了。”傅幽人如蒙大赦,便溜了出去,果然看见内外都无人侍候,几个沙弥平日爱干嘛就干嘛,根本没有侍奉这个概念。 傅幽人便倚在窗边,一手支颐,看着窗外细细的雨丝,感受凉风扑面吹来,心下一片寂静。他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着看窗外了。只是这样的宁静很快被打破,外面又有人敲起门来。傅幽人正想去开门,却看见小沙弥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已经撑着伞去开了。那门一开,便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年,正是那伏鸳鸯。伏鸳鸯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见傅幽人坐着,便“哎哟”了一声。傅幽人慢慢站了起来,说道:“鸳鸯少爷金安。”伏鸳鸯一笑,说道:“认识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坐着,所以有点吃惊!”傅幽人便慢悠悠地说:“咱们这些奴仆原都只会站着和跪着的。”伏鸳鸯还是头回听见傅幽人说话如此夹枪带棍的,但也没在意,只说:“迦蓝呢?” 傅幽人便领了伏鸳鸯进书房,伏鸳鸯一见到迦蓝,就说:“你倒还挺淡定的!”骄男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人,笑道:“我有什么可不淡定的?”伏鸳鸯便道:“我要是你,肯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那骄男便笑道:“便得亏你不是我了。”伏鸳鸯又说:“我依然是当你好友看的,只是不知道你是怎样。”骄男见他神色匆匆,这样急忙来了却开口难得吐出这样的好话来,心下了然,不觉又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些虚的都可免了,你就直说要求我办什么罢!”伏鸳鸯闻言,不觉有些局促,又嘴硬地说:“不过说两句好话,就成这样。你怎么就见得我有求于你了?”骄男也不理论,笑道:“若没有要求,那就更好了。我也乐得自在。”伏鸳鸯更是大窘,扭头看向傅幽人却是一脸沉郁。傅幽人神色如此,原是他见骄男说话仍是那样,只是和鸳鸯说笑,叫他想起以往骄男与天略说笑的模样来。 伏鸳鸯也没在意,只说:“你怎么也不会当差了?没看见我和你们主人有话要说!”傅幽人闻言,更觉心中泛酸,只垂头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骄男见傅幽人出去并带上了门,便道:“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伏鸳鸯便是一脸愁云惨雾地说:“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说着,伏鸳鸯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郁郁说道:“那天回去之后,花姬就郁郁寡欢的,我问她她又不说!你知道我是急性子的,和她吵嚷了两句,她只会哭,忽地叫我来求你,让她母子进径山寺修行,她愿意做径山寺的奴仆。我以为她说的是赌气话,却竟像是真的。这也奇怪了,她怎么突然要这样起来?且为何要问你,这事好歹是要问皇上的呀!”骄男闻言一叹,说道:“她有她的想法。你依了她便是了。但她要问我,确实是错了,须知我有什么计较?只怕太后不依罢了!”伏鸳鸯却笑道:“我虽然不明白,但你怎么也不明白了?现在太后正把你比个金疙瘩还宝贝,你都能依的她怎么就不依了?”骄男却笑道:“我倒明白了,你不是来求我答应,是求我去求太后答应罢了!”伏鸳鸯笑了,大方点头道:“可不是这个意思么!”骄男爱与伏鸳鸯玩笑,那伏鸳鸯的明快和任性,有时能让骄男看见隐约的天略,但却又很不相同。天略虽然外表任性明快,但因为身世坎坷,比不得伏鸳鸯的纵情天真,那样穿红着绿、嬉笑怒骂的天略心里有时多疑残忍、有时脆弱敏感。 傅幽人仍然坐在窗边看雨,享受难得的静谧。他自当了傅幽人以来,就不曾有过片刻的闲暇和安逸,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3 但他并不怨天,他只怪自己。傅天略当年执掌教坊,对被逼死的倡伎视若无睹,对被卖身的良家无动于衷,偷用私奴,诱良为娼,最后连杀人放火都干了。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真特么是自作孽。之前他还会想:“那皇太后的报应什么时候来呢?”现在倒不这么想了。他只会说:“其实皇太后一直都挺煎熬的,现在和骄男相认了,只求他们两个都好好的。”所以现在他只想:“那么柳祁的报应什么时候来?马蛋老子觉得自己仿佛等不到那一天了!” 傅幽人原在沉思着,听见响动便回过神来,看见伏鸳鸯已经从书房里走出来了,又斜乜了傅幽人一眼。傅幽人便慢慢站起来,行礼说道:“恭送鸳鸯少爷。”伏鸳鸯便笑道:“我看你对我倒不如以往尊敬恭谨了。”傅幽人说道:“原来是迦蓝圣宗吩咐,让我在佛门不要太多规矩。不曾想冒犯了鸳鸯少爷,罪过、罪过!”伏鸳鸯一笑,大手一挥说:“没事!我反倒喜欢你这样子!继续保持!”那傅幽人倒是没想到,便噎住了。 那伏圣后与皇太后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伏骄男差点因此送命,傅幽人对伏圣后实在很难不怨恨。他又想,现在真相大白,伏鸳鸯自然是站在伏圣后那边的,伏骄男也只能在皇太后那边。伏骄男在哪边,傅幽人便在哪边,所以傅幽人对伏鸳鸯表现出一些敌视的情绪,这也是跟太后表忠心用的。 伏骄男抬头看着天空舒展的云彩,心中却无法自在。皇太后又何尝不是?她的心潮翻涌,但掌中那杯茶水却是波澜不兴,一如她的神色。当鸾音报说“傅幽人来了”的时候,皇太后却微微抬了一下眉眼,说:“传。”傅幽人应了传召而来,身上还是鸦黑的衣服,脸上苍白,一样的样子。皇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骄男最近怎么样?”傅幽人便答道:“启禀太后,公子骄男都很好,有劳皇太后挂心。”皇太后冷哼一声,说道:“那你知道,骄男跟你说了,他不愿意认祖归宗么?”这话倒是伏骄男的言语,他为求自在沉静,自然是不愿意当皇子的。傅幽人只好说道:“奴身份微末,公子骄男并不会以大事相告。”皇太后苦笑一声,说道:“你能够先后赢取祁公和皇上的信任,怎么在骄男这儿就施展不开你辗转腾挪的本领了?”傅幽人暗道:“皇太后何等威风,先后镇压老侯爷和新皇帝,怎么在迦蓝面前就使不出那威逼利诱的杀手锏了?”然而给他腔子里装熊心豹子胆,他也是不敢当面说这话的,只好答道:“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人能够在迦蓝圣宗面前施展本领。”皇太后便道:“你这话何解?”傅幽人便道:“依奴看来——可能太后不信,但是这公子骄男现在真的是全身心地当了迦蓝圣宗,再不是以前那个野性雄心的天之骄子了。” 皇太后闻言,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半晌说道:“我何尝不信?”傅幽人也很感慨,只道:“当初他隐居避世,未必就只是为了避祸,之前他慷慨就死,也可见他是心如止水。他如今这个样子,太后若非要将他卷入宫廷争斗,他还不会成为炮灰?”皇太后未尝没考虑过这一点,现在伏骄男不慕名利就罢了,还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怎么能够在斗争中活下来呢?当时皇太后又想,当今皇帝这块废料,还不是被她扶成了新君了?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故她就是一意孤行。傅幽人理解皇太后的偏执,只好大胆把可能让他死的话来:“今上性情和顺,与圣宗相类,但今上当年是名副其实的太子,熊妃之子夭亡后,今上更是唯一的正统,今上登基,乃是名正言顺,一切的步骤也都是顺水推舟,毫不费力的。若非如此,恐怕谁都没有办法!”皇太后闻言,目光也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傅幽人说了这话,都不敢看太后的脸色,双腿都在发抖。他一向谨慎规矩,还是头一次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这也是为了骄男,他不得不冒死进言,希望皇太后打消原本的想法,不要将骄男扯进这吞噬一切的漩涡中去。 这沉默使人害怕,皇太后须一语未发,那傅幽人自己就跪倒在地,大呼该死。这皇太后方嗮笑:“没什么,你能说出这话,本宫反而放心,你是真心为他的。”傅幽人闻言,心头上的大石才放下,磕头说道:“奴愿为太后及公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皇太后冷冷一笑,说:“但是你一个阉奴又懂得什么?如今伏鸳鸯何等得意,伏依依又何等狠毒,你还看不到么?你以为骄男安静地缩在他的斋房里就可以逃过一劫了?”傅幽人一时竟也无话可说。那皇太后想到傅幽人对伏骄男的忠诚,便又多生了两分耐心,只沉声说道:“傅幽人,你是难得既经过沙场又经过宫闱的人,难道竟不知道两处别无二致,都是你死我亡的地方。如今的骄男必然是束手就死的,难道你要本宫也眼睁睁看着他任人鱼肉么?”傅幽人跪在阶下,一时红了眼眶,他原是要来说服太后的,没想到反而被太后说服了。伏鸳鸯现在看来不会伤害骄男,但以后也难说,毕竟伏圣后与太后已是势成水火。伏圣后要诛杀骄男的念头恐怕也未必打消了。再有一个敌我难分的柳祁,现在骄男的处境非常危险,全靠太后罩着。但太后现在也未能掌控全局,若稍有不慎,便也是粉身碎骨。太后一旦百年,骄男也是离死不远了! 回径山寺珈蓝居后,傅幽人虽然和之前一样像经常坐着发呆,却没有了随意悠闲的情感,只是暗暗担忧着。更为他添愁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想不到如今倒是风波不断、枝节横生。傅幽人为了救人,只好又去了日度宫,求太后懿旨救人。太后却说:“你让本宫为了一个贱奴下旨恩赦么?”傅幽人便道:“求太后怜恤开恩。”太后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傅幽人却道:“奴一时也难以说清。这人被带回京师的话,于太后大局有利。再者,这人是祁公要杀的,难道太后就不救么?”这话大没头脑,但是太后听见祁公想杀这个人,就真的有点想救了。 那人原来是在市井犯了杀人罪,闹了出来发现是个逃犯。是以前犯了事,祁公罩住了他,让他别回京城。这人原来也隐居了多年,如今却为了私人恩怨偷偷回了京城,这也罢了,还杀了人,闹到官府那儿去。官府恰好有人认得他是逃犯,事情就麻烦了,祁公必然要琢磨着杀人灭口的。傅幽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便赶忙找太后求情。 得了太后懿旨,傅幽人率先去大理司救人,一路风尘仆仆地奔走,还在入夜前赶回了珈蓝居。他进了书房,便看见一个美人斜躺着看书,便是伏骄男。伏骄男看见他的脸,便道:“从太后那儿回来了?”傅幽人点头答应了,又说:“太后非常牵挂圣宗。”伏骄男却叹说:“可惜我已是了无牵挂之人了。”傅幽人闻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4 言也颇为感伤,只回应道:“难道世上再无一事值得圣宗劳心了?” “那自然是有的。”伏骄男微微一笑,抬起手指往桌上,“迦蓝的卷宗,我尚未写完。”傅幽人便叹道:“圣宗果然是重诺之人。”伏骄男便道:“迦蓝对我是再造之恩。”傅幽人却说:“既然圣宗是无牵无挂的人,为什么当初身居后宫还要打听安氏之死呢?”伏骄男闻言微微一愣,半晌答道:“安氏是我故人之母,又曾与我同住相处,感情甚笃,她死于非命,我自然不能不闻不问。”那傅幽人便道:“安氏是你故人之母,那么安氏的两个儿子哪一个是您的故人?”伏骄男便说道:“他俩都是。只是傅家的长公子已隐逸江南山水之中,傅家的二公子却……”这话伏骄男也说不下去,胸中翳闷顿化为一声叹息,只继续说道:“反正我是无牵挂了。”傅幽人便说:“那傅二的死,倒是众说纷纭。当初狄家说要细查,被祁公压了下去。”伏骄男便道:“这事我知道,狄家说要细查,是要说傅二杀人放火,将他定罪,祁公却说人都烧没了,还能够查什么,狄家没缘由为了这事和祁公大闹,便作罢了。”傅幽人便一笑,说道:“您当时已是迦蓝之身,却仍对这世上之事颇为了解啊!”这一笑,在伏骄男看来似是嘲讽他装作世外人,却把尘俗的事打听得这么细致,却不知傅幽人那笑不是这个意思。傅幽人这笑既是欢喜,高兴伏骄男真心在乎他,然而转瞬却成了苦笑。伏骄男不明所以,只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罢!”傅幽人方缓缓地说:“大抵迦蓝的身份还是有限的,打听得不甚仔细。这事原来还有个内情的。”伏骄男立马提起精神来,问道:“是什么内情?” 傅幽人便说:“这个说起来,旁人大概也不知道,可巧我那天休沐,过了大理司,又有人在吃茶……”伏骄男也无甚耐心,只说:“谁听你啰嗦这个!”伏骄男原是歪在塌上,如今听见,不自觉地直起身来,竖起了耳朵,傅幽人看他这个神态,又是一身素白、面容姣好,像是看见胡萝卜的兔子一般,和之前那闲散慵懒的样子大不一样。傅幽人一时看住了,便没吭声,那伏骄男又问:“到底是什么内情?”傅幽人自知失礼,便清咳两声,说道:“这个杀人放火的事,原来是有个苗头的,大概是傅家不知怎么开罪了狄家的郡王妃,那郡王妃又不知怎么非要咬着傅家不放,造出了种种事端。”伏骄男回想那狄家如今也是颓垣败瓦,那狄郡王妃也该是生死不明,便也觉萧索,唯有一叹:“只是这个么?人也死了,说这个也没意思了。”那傅幽人却又说:“这狄郡王妃到底是妇道人家,哪里有这个力量?还是和祁公有关的。”伏骄男却惑然道:“何出此言?”傅幽人便说:“当初您的身份为太后所知,也是狄郡王妃泄露的,然而,狄郡王妃的话怎么能捅到太后那儿去?”伏骄男却说:“自然是通过黄芩夫人了?”傅幽人摇头说道:“非也!当初黄芩虽然知道此事,却并无透漏半句,说这话的人是祁公!若非祁公,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说到这个,傅幽人也有些咬牙切齿。伏骄男却说:“他为了讨太后的好,告诉太后我乃是伏骄男,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傅幽人真是佩服伏骄男的好修养,只叹道:“他害得你这样,你还不计较?圣宗果然大度。” 伏骄男却说:“在其位,谋其事。我是这个身份,却装作迦蓝接近太后,一般人看来都是居心叵测的,反而黄芩不告诉太后这一点,我是不能理解的。”傅幽人真的是想抄起角落的木鱼棒敲伏骄男的榆木脑袋,只想骂人。然而,他还是忍着一股气,垂着头,缓着口气说:“黄芩这么做,是爱屋及乌,不愿意傅家受到牵累。因为她想到你入宫前住在傅家,入宫后即庇护安氏,那太后可会怀疑到傅家头上,狄秋也恨傅家,二人商量着决定顺着太后的意思,说是傅家故意安排的。”伏骄男一听,惊得非同小可。傅幽人见这话奏效,又说:“傅二杀人,这事却是真的!”伏骄男一皱眉,道:“真的?”那傅幽人便道:“那人原是傅二近身的婢女,因被偷东西被揭发,她便跑去跟狄家告状,揭发了您冒充迦蓝之事,傅二恼怒不已,将那婢女杀死,又逢安氏暴毙,傅家倾颓,傅二才绝望自裁的。”说着这话,傅幽人心中的伤疤又揭起,哪里就不痛呢?可他仍得装个局外人的样子,尽量显得冷漠而客观。 伏骄男闻言,似被雷霆击中一般,大为震动,半晌只说:“你这可是胡扯?”那傅幽人忙跪倒在地,说道:“小人不敢胡扯!傅二丫鬟揭发之事,有口供、档宗记载,只封存住了,正本可能难寻,但费些功夫,总能找到,太后那儿大抵也有副本。傅二购买牵机毒药、奴仆相应口供也都被狄家搜集齐全了,确实是傅二杀了那个婢女。狄家原要告他的,他自己先杀了自己,也是——”说到这儿,傅幽人也是心神大乱,原想说“无奈”,出了口却成了:“痛快啊。”伏骄男却在震动之中,未曾计较他的失言,他心里已是巨浪翻天,却嘴上仍是不发一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是风暴一样席卷了他原本止水一般的心,如今这翻天的巨浪,都是为傅二而起,却是一阵阵的惊与痛,半日下来,又趋于平静无波,犹如幽深的湖,黑的,看不见底。那伏骄男平静下来,淡淡说道:“他原是这样的刚硬要强。”傅幽人见伏骄男又静下来了,虽然这分静中饱含忧伤,傅幽人不忍地说:“除了卷宗,还有人证,小人已经找来了。” 伏骄男一脸愕然,便见傅幽人退了出去,半晌引了一个人进来。伏骄男睁眼一看,进门那人是何等面善,只是比以往更沧桑憔悴了,伏骄男还是一眼认得了,不觉愕然道:“金山?”那傅二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就金山、银山二人,伏骄男自然认得的。他当时还笑傅二给小厮起这个名字,真真钻钱眼去了。那金山、银山当年跟着傅二,也是人如其名,当年也是穿金戴银的,不想如今这样的落魄。那金山看见伏骄男,忆起往事,也是双眼泪汪汪的,拿起袖子就抹眼泪,又磕头拜道:“小的给您磕头了!”伏骄男忙说:“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傅幽人便说:“他也是可怜的,不是太后恩典,早就遭了祁公毒手了!”那伏骄男却问道:“这是从何说起?”那金山仍跪着,只又对傅幽人磕头道:“谢恩公!”傅幽人想起当初和金山无话不谈、推心置腹,如今却是见面不相识,不觉怆然,只又强笑说:“我不过是一个宦官,能有什么话?你该谢太后的恩才是。” 金山却仍似当年一样,与傅天略同仇敌忾,不肯领太后的情,只默然不语。伏骄男便问道:“这可好,你还活着。”金山便道:“小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5 人和银山当年侥幸逃过了火灾,被祁侯拿了去,他让咱们离京城远远的,越远越好。咱们想着这也好,便打算好好过日子去,又在魏县那儿开了一个小茶馆,日子过得也还可以……”说着,金山却又红了眼眶:“只是前些日子,有个县官要升官了,要去京师,便路过咱们小茶馆,却使起威风来!那银山……”说着,金山又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傅幽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银山被欺凌死了,你不顾当年祁公叫你别回京的要求,悄悄儿地跑来了京城,还把那人捅死了不是?”金山咬着牙说:“那个王八羔子!这还算便宜他了!”傅幽人对银山也是当成手足一般,闻说此事何尝不恨,只是仍得装出个理性的样子来,只道:“你这样做,可知道后果?你一杀了人,就被人抓住了,官府里还有人认得你,你说冤不冤?祁公知道,岂不是要你的命?”金山平常一个粗人,如今却哭哭啼啼的,只说:“我这一条贱命有什么可惜的!若那小猴儿来找我也好,我也想知道二爷的病怎么了!”那金山仍和当年一样满口把祁公唤成“小猴儿”,十足天略调教出来的样子,伏骄男不胜唏嘘,却又听见他说二爷的病,不禁留了心,问道:“什么病?”那金山方似想起来了,又说:“二爷和咱们一样,没死在那场火中。” 骄男闻言,满眼的电闪,满耳的雷鸣,一时连方向都找不到了。他半日没听见声音,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又愣愣地问道:“你、你说什么?”金山便道:“小人不敢欺瞒,二爷确实没死在那时,但现在还有没活着,小人就不知道了……”骄男也听糊涂了,只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金山便道:“当年我和银山都没事,唯独二爷一心求死,被火烧到了,不知道怎么样,那猴儿让人拉他出来急救,也不知如何。咱们在那儿好久,二爷才醒过来一次,拉着我和银山的手,让我们隐姓埋名,去外面过正经日子,以后做好人,别干那些没良心王法的勾当了……咱们原不依的,二爷说我们不走,他死也不安心……”说着,金山这大老爷们又掉起眼泪来,只说:“我们走的时候,二爷还是气若柔丝,不人不鬼的……咱答应了二爷,要好好做人,再不做没王法的事,不想我还是没做到!”那金山说着,又捶着自己的胸口大哭起来。傅幽人总记得金山是那没心没肺没王法的样子,如今这样的他,叫傅幽人鼻酸。傅幽人别过头去,强忍泪水。那伏骄男只一心听着金山的话,却没留意傅幽人反常的表现,只继续问金山:“那么,你们二爷或许活着?”金山却又道:“我倒宁愿……不,若是如此,我看二爷倒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在猴儿手里活!”伏骄男并不了解柳祁和天略之间的恩怨,颇为费解道:“祁公难道不是他的朋友?”那金山只道:“哪有他这样的朋友?当年小王爷还是小猴儿的朋友呢,还不是被这猴儿害得险些家破人亡?那猴儿对咱们二爷没安好心,嘴里说话一套一套的,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想着干咱们二爷的屁眼!”骄男闻言骇然,那幽人也是一惊,不想这金山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那金山一肚子秘密憋了这么多年,也是委屈他这么一个直来直去的汉子了。他便一股脑地倒腾出对猴儿的不满来,说当年小猴儿是怎么逼天略给太后送男宠的,天略不肯答应,小猴儿又导演了商华令逼亲的好戏来,及至联合狄家揭发伏骄男,都是为了让天略服从。这阴险卑鄙还在其次,本来祁公在人眼中就是这个人设的,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祁公为了一个傅天略花费如此巨大的心力,才是真正使人吃惊的。骄男现在脑子一团浆糊,虽然如此,他也明确一事,他对天略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只是要从祁公手里夺回天略的人或者是尸,都并非易事。 伏骄男一时也接受不了那么大的信息量,确实需要时间处理。傅幽人知道该留些空间给伏骄男消化,便带着金山离开了书房。金山想到自己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惭愧地跟傅幽人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只是我怕……”傅幽人看那金山十年如一日的耿直,也是感慨,只道:“银山和你亲如兄弟,你怎么忍心让他这样?你若因此而死,他必然魂魄不安。”金山却又红了眼,说:“我也不止对不起他的魂魄,也对不起主人的在天之灵!主人明明让我安分做人,我却……”傅幽人也是怆然,忍泪道:“你也是,你怎么就知道你主人死了?还说什么‘在天之灵’,岂不是咒他?”金山却苦笑道:“恩公你看我五大三粗,但我的心么,还是知道主人一些的。就算他没死,却遭了这事儿,也如同死了一样了。”傅幽人闻言一惊,不想这傻小子居然真的懂自己的心事,忍不住滴下泪来。金山见他哭了,便暗道:恩公也这么感性啊! 傅幽人安顿好了金山,便收拾心情,拿了笤帚在厅堂扫地,也算是扫自己心里的尘埃,却忽然听见有人唤他,那亲切而又低沉嗓音、使他心忽地跃动的嗓音——自然是骄男的无误。骄男唤了他两声,他才迟迟地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地进了书房,迎上骄男的目光,辨认出他目光中的审慎,那傅幽人便又低下头来。伏骄男却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并没有平日的慵懒,也不像刚才那样失态。他是那样的明朗,好似太阳,好似以前的他,耀眼得让傅幽人不敢看又移不开眼。骄男忽而一笑,对幽人说:“你坐。”傅幽人便道:“不敢。”伏骄男又说:“我说了,这儿是没这些讲究的。”傅幽人便说:“圣宗是上等人,没有讲究是胸怀广阔,奴是下人,不讲究就是不识抬举了。”伏骄男露出一个大感失望的神情来,只道:“太后让你来,是为什么?你很清楚。她认为你可以托付,然而,你根本不听我的话,也不与我一路人,叫我如何信任?”傅幽人听伏骄男如此坦白的言语,不觉惭愧起来,只默默坐了下来。伏骄男方一笑,说:“你对宫廷的情况应该很熟悉吧?”傅幽人便道:“这可不敢说。”伏骄男料定他会这么回答,但又故作不悦地道:“你又跟我来这套!”傅幽人却谨慎地回答道:“并不是奴——”伏骄男便又提起声线说:“再不许说这个字!”傅幽人便幽幽一叹,换了口气说道:“并不是我自谦,宫廷的事瞬息万变,我离开一段日子了,又没有权势了,无眼线可布,还敢说‘熟悉了解’么?”伏骄男认为傅幽人说得很有道理,便笑道:“可是皇帝、皇后、花姬等人,总不至于几天不见就性情大变吧?这宫廷变不变,还不是看他们变不变么?”傅幽人便说道:“圣宗虽然是世外高人,却很懂世上之事,幽人自愧不如。” 伏骄男如今不得不掺和到宫廷的事里去了,欲寻个可靠之人,直觉告诉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6 他傅幽人是忠诚的,但是理智上看,这傅幽人行为使他很难信任。虽然说救过自己、保了金山、还爆了个大新闻,但幽人的动机却十分不明,他们二人见面很少,他内心判断过,傅幽人跟他大概没说过几句话,但几乎句句都不是真话。这样嘴里没句真话的人到底靠不靠谱确实很难说。如今倒要步步为营,不能单凭直觉做判断。故他想和傅幽人拉近点关系,了解他真实的想法,这也好维护员工忠诚度啊。 傅幽人也隐隐推断出伏骄男的想法,故也低着头,盘算着该怎么一边隐瞒实情一边赢取伏骄男的信任。伏骄男倒了一杯茶,又笑道:“你我不必见外,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那傅幽人点头说:“是。”伏骄男又说:“那你告诉我一个事儿,可以么?”傅幽人便答道:“当然。”伏骄男仍是以和朋友说话的轻松语气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恰当?”傅幽人一时没明白过来,愣住了。伏骄男便说:“我一开始称呼你那个什么的,似乎是冒犯了你,为此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傅幽人才想起来,伏骄男与他在皇宫初见时叫了他公公,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伏骄男打听到了,以为傅幽人对此很在意。傅幽人倒没想到伏骄男会提起这茬来,自己也有些尴尬起来。伏骄男笑道:“这原是我不好。但我想吧,叫你傅郎又见外了,叫你幽人又肉麻,你看吧,怎么称呼比较恰当?”傅幽人听得伏骄男这样言笑晏晏的模样,与往日相似,心里颇为感慨。傅幽人便知道,那伏骄男做圣宗时的样子使装的,心里也宽慰了一些,只说道:“我看‘幽人’就不错了。”伏骄男却说:“幽人,听起来倒不像是本名。”傅幽人便道:“咱们做内侍的都不用本名,怕辱没祖先。”伏骄男一听,又暗悔失言,便引开话头:“幽人……这名字可有什么来头?”傅幽人便信口胡扯道:“幽人者,鬼魅也,我原来叫傅魅。”伏骄男正想说“那么以后称你为魅吧”,却又忽地想“人家刚刚才说用本名做内侍辱没祖先,怎么又称起他本名来”,便半开玩笑道:“鬼魅、幽人……那你不嫌晦气,我叫你小鬼吧!”傅幽人道:“没什么晦气的,这个就很好。谢圣宗赐名,我以后就叫傅小鬼了。”伏骄男却道:“那可不行,这小鬼只能我叫,不然谁都配把你叫小了?”虽然知道伏骄男平常开玩笑就这样,但听见他亲切的言辞,傅幽人还是忍不住心跳得擂鼓一样,亏得他近侍这几年练得万年棺材脸的本领,否则此刻早就满脸红云了。 傅幽人又告诉自己,这就是伏骄男的招数。伏骄男只是把他当手下看,骄男的管理经验完全来自于他做山寨寨主的经历。所以伏骄男喜欢和手下搞得很熟的样子,要像兄弟、能穿一条裤子那种。只是伏骄男长得帅,有时候说这些话跟撩汉一样。故那傅幽人干咳了两声,才又撇开这话,说道:“我已把金山安顿了,是要他剃度么?”伏骄男看傅幽人说话越发放松了,也很满意,便说道:“不必了,有些事须人去做,若剃了头太扎眼,反而不方便了。”傅幽人听了,便觉得可叹,他观伏骄男是想以迦蓝的生活方式度过余生的,却不曾想出了这样的纷争,使伏骄男不得不投入争斗。 伏骄男变了个人一般——也可以说是变回了伏骄男本人,那太后自然是欣慰无比,又对傅幽人刮目相看,非常赞赏。那皇太后又说:“如今看来,他的志气涨回来了,也该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神圣将军,不然倒让伏鸳鸯白白占了便宜去。”那傅幽人却说道:“神军虽然名义上是神圣将军的,但这支军队多的是伏忍惟旧部,如今又让伏鸳鸯把持了许久,只怕都听伏鸳鸯的,不愿意听公子骄男指令。” 太后却笑了,只道:“这一层本宫也虑到了。只是多亏了柳祁用心,他虽然和伏鸳鸯合作,但暗地里还是要下绊子的。他多安插奸细在神圣军中散播流言,说伏鸳鸯当男宠献媚皇帝,那些跟伏忍惟刀口舔血过来的汉子怎么能够服他?你细想,一则伏鸳鸯年轻不压人,二则身上还有这一桩丑闻,三则他多身在皇宫或酒肆,少与士兵共处,早已不得军心了。大概只有宫中那支羽林和他熟悉,还能老实听他的。”傅幽人便一脸佩服地说:“太后明察,幽人自愧不如。那祁公果然了得,到处都是他的细作……不知……”皇太后也明白傅幽人的意思,便冷冷一笑,说道:“本宫自然知道日度宫有他的人!只是除之不尽,委实可恨!” 傅幽人却道:“难道太后之前已经除过了?”皇太后便说:“那是自然,下人里头确实很难分辨,但一两个下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他那儿难道就没有本宫的人?怕的是要紧的人。自从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后,我便将他送给本宫的人除尽了,唯独一个。”傅幽人便问道:“奴斗胆……”皇太后笑道:“他和迦蓝倒是一个性子的,恬静柔和,且他从不出门,也不与人通信,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本宫偶尔与他说,他也不肯听。所以他不可能泄露什么出去的。”大概是为了征求骄男的同意,过了两天,伏骄男带着傅幽人来赴宴时,皇太后让那个男宠侍席。 那男宠是祁公还是祁侯的时候就输送来的,如今已服侍太后多年,一直过着清静的生活。这男宠名叫温席,出自礼仪之家,因家中突变,被拍卖为奴。祁侯将他买了回去,却见他气质很棒,而且长相应该是太后的菜,便将他送了给太后。温席为了让家人脱离奴籍,便委身侍奉太后,完事之后哀伤不已,对月流泪。原本大男人来这么一套真特么烦人,但因为长相气质都是太后的菜,太后还披起衣服,劝慰温席说:“宝贝儿,别哭,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会好好对你的!”温席却说:“贱奴不敢要求太后垂怜,只望家人安好就是了。”太后只说:“这有什么的。”太后让祁侯暗箱一下,就把他家人安顿好了。然而温席还是天天不开心,皱着眉头苦着脸,久而久之太后也不哄他了,他也不哄太后,太后冷落他,他也没所谓,被人欺负,他也没所谓,怎么闹他他都是这样子,就这么冷冷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久了太后也挺欣赏他的个性的,也喜欢他的相貌和才华,时不时还是会和他一起聊聊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有时聊开了,太后说起宫闱政治的事情,他就表示不爱听也不敢听。再者他也不出门,祁公在他那儿是得不到什么情报的。 席间,那温席确实是静静的,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皇太后、伏骄男与他说话,他虽然回答,但应对也是淡淡的,很不热衷于应酬宴会。若是说起诗词文章,温席倒会多说几句,但也是点到即止,并不会高谈阔论。伏骄男只道,这个确实是文雅人。 回径山寺的路上,伏骄男也是默默的,仿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7 佛有些心事。那傅幽人便也不好说什么,却隐隐觉得二人想到一处去了。原是惋惜温席这么好的儒雅公子,却因为变动而沦为男宠,以死掉的心侍奉旁人。这不禁又叫人想起傅家,当年傅家也算是礼仪大家,那温席的性子气度倒有几分像傅大公子。傅幽人又想,如果当年不幸,真叫商华纳了傅天浪,那傅天浪大抵也是和如今的温席一样了。 伏骄男想重掌神圣军,这也容易。毕竟伏骄男才是皇上封的神圣将军,太后便让伏骄男履行神圣将军的义务,从径山寺搬离,进驻军中操练。这消息对于伏鸳鸯来说也还好,倒是伏圣后相当不安,但毕竟伏骄男才是名正言顺的神圣将军,她又能怎么办。伏鸳鸯自己也不太管理神圣军,却笑道:“神圣军的人只认伏忍惟,连我都不大理会的,公子骄男过去也没什么法儿。”伏圣后见他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不由得训斥道:“忍惟都过去多久了?你自己管不住军心还说嘴?成日里在皇宫、市井里鬼混,那些将士们自然谁也不服你!”伏鸳鸯只觉得自己被无端骂了个臭头,也很不开心,悻悻离去了。 那花姬倒是对伏鸳鸯好言相慰,她又想道:“如今让伏骄男履行神圣将军之职,可见太后还没有打算让他当皇子。是要等他根基稳固之后再说重入宗室之事。”想及此,花姬也略宽慰了些。伏鸳鸯和花姬说话,花姬也是柔和地笑着,轻轻地摇着摇篮中的孩子,当了母亲后,又见识了伏鸳鸯的各种幼稚不靠谱,她的心思已经不大在情爱之事上了。伏鸳鸯显然还没进入父亲的角色,平日就逗逗孩子,此外还是每天出去浪。 对浪荡的伏鸳鸯有点约束力的情人,除了花姬之外,自然还有皇帝。伏鸳鸯再怎么样,也都知道皇帝宠爱的重要性。所以他定期侍寝,跟皇帝谈恋爱,哄着皇帝更该官员任命,把关键位置的人换上自己人。皇帝能知道这些人谁是谁?都是闭着眼睛任命,然后和伏鸳鸯醉生梦死。官员的任命是何等关键,若是以前,皇太后必然容不得皇帝胡来,只是现在皇太后已渐渐失去了对皇帝的控制力,朝野里还有祁公和她对着干,她也是威力大减,所以只能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专心培养她的公子骄男。 祁公自然容不得公子骄男做大,便也用之前攻击伏鸳鸯的那招,让人在军中散布流言,说伏迦蓝是皇太后失散多年的儿子。其实这也不是谣言,伏迦蓝也不好站出来澄清。因为这是真的。军中的将士大多还是爱戴着伏忍惟的,便能也认为皇太后是仇敌,自然容不得皇太后的人来管理军队,这事情也变得相当棘手,甚至还有人说:“如果那迦蓝真的是皇太后的儿子,咱就舍得一条贱命也要刺杀他,好为伏将军报仇。” 这事情倒让皇太后分外心烦。之前战乱,许多外头的流民都到了北部垦荒去了。不料最近又逢天灾,这些流民又要涌入京师附近的邵郡,在京城一带徘徊,搅出一片的乌烟瘴气。伏圣后闻言便笑道:“正好让神圣将军发发威风!”她又让伏鸳鸯给皇帝进言,让伏骄男带神圣军去驱逐流民。皇帝听了,便问道:“为什么要赶走流民呢?他们不是没饭吃,很可怜么?”那伏鸳鸯便大翻白眼,只说:“他们有什么可怜的?当年他们是叛乱地方的民众,对朝廷不忠诚,皇上爱惜他们,给他们田地耕种自力更生,他们还不好好努力,现在颗粒无收饿着肚子就来富庶之地、天子脚下偷坑拐骗,欺负良民,不惩治他们已经是轻的了!让他们回去踏踏实实的种地才是正当的做法。”皇帝闻言,又说:“鸳鸯少爷说得对。”一道圣旨下去,命令伏迦蓝驱逐流民,并将为首作乱者关押处刑。 那伏迦蓝只好领命。他带着皇帝的谕旨,底下的兵将便也都跟随。邵郡离京师不远,即日可来回,兵贵神速,他们很快就接近邵郡,未至郡中,就见道上许多的难民倒在路边,不少老弱妇孺,饿得脸黄肌瘦的还算可以,见了官兵来急忙地跑动,还有些倒在路边不动的,兵士们前去查看,多半是气息全无的饿殍。 军中已多有人不服伏迦蓝,如今又要跟他来欺负饥民,更是一肚子气。那副将又对伏迦蓝说道:“这些都是流民?只是要赶到哪儿去?还请迦蓝将军明示!”这语气中也颇为不满。伏迦蓝见这些流民的惨状,也是甚为不忍,便也不语,那些流民自然不是官民的对手,饿得脱力,也不敢跟兵老爷犟嘴,逃的逃,逃不了的就乖乖地跟着走。伏迦蓝一路拉了不少流民,又到了邵郡境内,见邵郡的郡伯便来迎接。他笑眯眯地接待了伏迦蓝及部众,转脸又疾言厉色,跟训导主任似的,吼道:“还不把流民拉起来!”一边转回头来,又是笑容如春天温暖地和迦蓝等人说:“唉,真是劳驾各位官爷了,也是咱们这儿人手不足,这些流民太多,抓之不尽,实在是惭愧、惭愧!”伏迦蓝不免问道:“那你原本抓住了的流民如今关在什么地方?”邵郡伯便说:“牢里是关不住的,就栓外头。”伏迦蓝耳朵捕捉到了“栓”这个字,感觉十分不妥,便要去看。郡伯无法,只带了他及几个副将往衙门外去,原来衙门后山有地,那儿有原本栓牛羊的栅栏,如今用这栅栏加大加固,困住灾民。那些灾民就如同牲口一样关在里头,日晒雨淋,也没口饱饭吃,几天就会死掉好多个。 那几个副将见了,都十分气愤,那郡伯见他们脸色不悦,忙解释说:“你们不知道,这些刁民没饭吃了,饿得慌了,什么事情做不出?偷盗抢劫咱们郡里良民好多财物、食物,如今关起来才乖了。”说着,郡伯又引迦蓝、副将们进室内,摆了宴席伺候。迦蓝看见那满桌的珍馐,也不大滋味,便推托说:“咱们来是办正事的,哪有饮宴的道理?且将士们还在外头,咱们不好大吃大喝的。”那郡伯笑道:“迦蓝将军见笑了,其实嘛人也抓得七七八八了,自然要犒劳犒劳。您且放心,不仅几位大人,也有婢女备好酒肉,给外头的兵大哥们用的。”伏迦蓝却说:“不知道那些流民每日吃些什么?”郡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便说:“自然不比咱们好,这也是当然的,就和囚犯们的伙食一般。也不至于饿着他们的。”说着,郡伯又笑道:“迦蓝将军真是菩萨心肠的。” 几位入了席,迦蓝又说道:“我看郡伯像是为官多年了,见识大概比我多些,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座上几个副将对这个郡伯的油腔滑调已十分看不上,见迦蓝竟然对他也油腔滑调起来,更加看不上,鄙夷之色溢于言表。那郡伯却笑着说:“不敢、不敢!”伏迦蓝便问道:“朝廷让我驱赶流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把这些流民赶到哪儿去,以郡伯所言,他们都不是善类,到哪儿都是个麻烦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8 ,真是令人头痛啊。”郡伯却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把他们赶进山里就好了。”伏迦蓝闻言心惊,听得郡伯说得这么自在,方知道这大概是惯例,将无主流民赶进荒山野林、自生自灭,死了尸体还有野兽虫子自然分解碳循环,环保友好,绿色节能。 一个副将沉不住气,拍案而起,骂道:“你这个狗官!如此压迫百姓!还拿咱们做刀子!”那郡伯也察觉到几个副将在生气,见他们爆发也不吃惊,仍眯眯笑道:“这是什么话?这些流民是从北部来的,纵有父母官压迫,也是那儿的父母官,不干我的事。这些流民违法潜入我管辖的地方偷鸡摸狗,我还不能管了?若我不管,还拿邵郡百姓的税钱去养护这些流民,才是真正的狗官!再说了,驱赶流民不是我的主意,乃是圣上谕旨,你说这是拿你们做刀子,岂非叛逆?”那副将也是一时语塞,讲道理是讲不过的,只能张嘴草马,又说:“杀敌平乱都容易,但这个过了!反正这缺德事咱们不干!”这几个副将清高自持,都是被伏忍惟宠坏了,那伏迦蓝却暗暗叹息,半晌板起脸来说:“你这话也太过分了,这么说岂非是要抗旨不遵?”那副将灌了两碗黄粱,也叫起板来:“咱们以往跟着伏大将军,干得都是大事业,从未做过这种丧门败德的腌臜事儿!倒是你,皇太后身边一条狗,也配跟老子耍将军的威风?做神圣将军?做伱妈的梦去吧!你打过几场仗、挨过多少刀,也敢跟爷爷逞威风?” 第15章 去牠妈的神圣将军 那副将当面对着伏迦蓝飙脏话,伏迦蓝也是想不到,深深觉得压力很大,如果他忍了,那就等着以后这些大兵小兵每天没事指着他鼻子骂娘,但是他作为修道人,也不能够骂回去,虽然他对自己的口才很有信心。真是怀里藏着迫击炮还得笑脸迎人。 那伏迦蓝还没说话,那郡伯就站起来搞事情了,说道:“你以下犯上,这也罢了,还抗旨不遵,出言侮辱圣上、太后,简直罪不可恕!”说着,郡伯就叫人来捆那个副将。别的副将也都纷纷站了起来,骂道:“艹你娘,谁敢动咱们兄弟?外头都是咱的兵!”那郡伯就是伏鸳鸯、伏圣后授意来搞事情的,叫嚣道:“这儿是我的邵郡,不仅如此,更是天子的土地,你们敢在这儿撒野,还有没有王法了?” 伏圣后绝对不肯白白看着伏迦蓝继承伏忍惟的政治遗产。她见祁公挑拨,便自己也来掺一脚,那郡伯啥事不会,就是溜须拍马、小人心机,是靠着伏鸳鸯提携才坐到这个位子的,自然是听候伏家差遣。伏圣后打算借驱赶流民的事让伏迦蓝与军队离心,便授意郡伯挑拨煽动。那郡伯自然义不容辞,专业搞事。 郡伯早已让人潜伏,如今一声令下,潜伏差役便跳出来,将那几个副将围住。那几个副将一看这个阵势,便知道这是设局陷害。他们哪里想得到是伏圣后的毒计?都以为是伏迦蓝勾结这个郡伯来坑他们弟兄了,更是怒不可遏,肚子里又灌了酒肉,一时不顾后果,直接和差役正面杠了起来。副将们武功虽好,但差役们却人多势众,副将们也是难以突围,虽然打伤了好些个差役,但自己身上也挂了彩。正是混战之中,郡伯早躲得远远的,那伏迦蓝却纹丝不动,一旁观看着,又满口的阿弥陀佛。 几个副将见了伏迦蓝这个样子,更是来气,更加认定他是卑鄙小人,被气得不轻,但也是无法,也都被人制服了。脾气爆的又满口艹起迦蓝的亲族来了。伏迦蓝摇头叹息,说道:“阿弥陀佛,怒气伤身,肝火太盛防肠断啊,诸位莫生气。”那些副将闻言更牠妈生气了。 那郡伯又问伏迦蓝道:“这些人要关起来么?还是交给您发落?”那伏迦蓝又阿弥陀佛,说道:“他们都是喝大了,乱说话,不要惩罚太重,阿弥陀佛,随便鞭笞鞭笞就算了。”那几个副将听见“鞭笞”,更是急眼红脸,又是一阵破口大骂,伏迦蓝幽幽一叹,说:“带下去。”那郡伯见伏迦蓝要惩罚将士,便更加欢喜,命人将副将们带到神圣军面前鞭笞。士兵们和副将感情深厚后,见他们要被鞭笞,都惊愕万分,又见那些副将身上挂彩,更是义愤填膺。都喝了酒,好久没干架了,一时被煽动起来,便个个站起来怒打差役,解救副将,又提着刀冲进内屋,那郡伯见了吓尿,回头一看,迦蓝已消失不见。原来在让人押副将出去时,那迦蓝已经开溜了。 那将士们借着酒劲和数年来的憋屈打砸了一顿后,酒醒了,气也消了,吓也吓尿了。几个副将回想一下,还是咬着牙回京城负荆请罪。那边的人就把他们关了起来。没关几天,却见有人拉他们到小房间,那小房间里灯明火亮的,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骄男和一个阴阴森森的傅幽人。 那几个副将见了伏迦蓝,本来想开骂,但连日在狱中受苦,也没什么力气,只抬起头冷哼一声。伏迦蓝微笑着表示自己的气度。傅幽人必须扮演丑人,便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笑道:“几位大爷,连日来可受累了?咱们迦蓝将军可挂心了,天天为各位求情,相信大家很快可以出去了。”那副将却呸了一声。傅幽人仍是笑着说:“几位请坐吧,想必受累了。”几个副将仍然呸,想必很是词穷。那傅幽人只能一个人独角戏,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迦蓝将军为了各位真是操碎了心,天天求情,嗓子都哑了,却真是以德报怨,你们这样子,难道不是恩将仇报么?”一个副将骂道:“迦蓝什么东西?说两句经装神弄鬼骗太后欢心的哈巴狗而已,还敢说自己是神圣将军?还有你,一条阉狗,还敢在本将面前说嘴?若在外头,早已把你的牙都敲碎了!”傅幽人忍气吞声,又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只道:“那还得谢谢您开恩呐!小的只想问各位这样子是何必呢?您们能够自己回来请罪,想必是自知有罪,而且是大罪!迦蓝将军为这个可是费尽心思,好容易才求得皇上宽恕。”那副将听了这话,才说:“哼!皇上要咱们的命,咱们就去死,也不受你们小人的恩惠!”傅幽人正要继续劝,那迦蓝却摆摆手,说道:“阿弥陀佛,罢了。”傅幽人便也不语了。 伏迦蓝带着傅幽人出了监狱,又对他说:“你吃不吃酒的?”傅幽人愣了愣,便说:“我是吃的,可是大人吃酒么?”伏骄男笑道:“酒肉都吃。”二人住径山寺好一段时日都未开荤,趁着今日便一起去酒楼找了个包厢吃酒肉。二人落座,伏骄男又给傅幽人倒了杯酒,笑道:“小鬼最近忙坏了吧?”傅幽人听他叫那声亲昵的“小鬼”,一颗心是砰砰直跳,又说:“也没什么,有太后和大人给我撑腰,有什么办不成的?不过走动走动,只是呀,好不容易事情办下来,那些副将却死不领情,倒是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49 可惜了。”伏迦蓝叹了口气,说道:“以我想来,他们也不大可能领情的。这神圣军其实就是伏忍惟的,也只能属于他。这支军队大部分人都不是咱们本国人,是伏忍惟从外藩拉过来的,对咱们国家没什么忠诚度可言,甚至对自己的藩王国也没忠诚度,只忠于伏忍惟,伏忍惟让他们降就降、战就战,不说二话。伏鸳鸯还是伏忍惟的儿子呢,从小以伏少爷的身份在军中打滚,如今也治不住。我有了太后儿子这个身份,更加管不住了。”傅幽人心想:“这些人既然对伏忍惟忠诚,自然对太后和骄男包藏祸心,还救他们做什么?合该送他们去和伏忍惟团圆才好!”然而傅幽人善于察言观色,看出来伏迦蓝对这些人很敬重很维护,便也顺着伏迦蓝的心思说:“他们真是忠诚可敬啊,可惜不能收为己用。”伏迦蓝点了点头,说道:“唉,反正这支军队我是无福消受了。” 这圣军变乱的事捅到皇帝那儿去了。皇帝也认为这是大事,应该好好料理。伏圣后也觉得可以借此大做文章,皇太后也不甘示弱,于是皇帝、伏鸳鸯、圣后、太后、迦蓝一起围着开会。伏鸳鸯却说:“伏忍惟将军和我都管过神圣军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偏偏到迦蓝这儿就出事了?也不过叫他去办一件小事,却闹得这样大,可见是他不适合当神圣将军。”太后冷哼道:“你推荐的郡伯贪污腐败、欺压百姓,被军队的人发现了才出这样的事,还好说嘴?”说着,太后怒甩一叠伏鸳鸯任命的官员贪腐证据。伏鸳鸯一时也脸上无光。伏圣后连忙挽尊道:“这些都是下面的官员推荐上来的,咱们如何得知?大概是受了蒙蔽,怎么倒说起鸳鸯的不是来了?但伏迦蓝治军不善,倒是明明白白的,难道就不管了?”太后却道:“那要看皇上定夺,是先治贪腐的问题还是先治神圣军的问题?”皇帝好歹是上书房上过几年课的,回答道:“都要治。”皇太后欣慰地点点头:“可不是么?伏迦蓝愿意辞去神圣将军的头衔,不知道你们可愿意处罚贪腐的官员呢?”伏鸳鸯实在不舍得自己好不容易部署朝中的势力被推翻,呶呶不肯回答,然而伏圣后也是痛快,说道:“若是有真凭实据的,自然要按律惩治,一个不留!”皇太后看向皇帝,说道:“皇上以为呢?”皇帝叹了口气,说:“这是自然的!当初连国舅爷犯罪,皇太后也大义灭亲,可见此事不得不治。”太后又道:“有证有据,就要治罪,希望皇上下旨,即使对方官阶再高,也不能幸免,皇帝要御赐天家宝剑给正直的大臣详审此案。不要徇私枉法。” 伏圣后却道:“御赐宝剑?难道是天家斩马剑?”太后却冷笑道:“这已赐了伏骄男,下落不明。如今还是请皇帝让尚方令开工制造宝剑,让钦差大臣可以畅行无阻。”伏圣后却冷笑道:“太后娘娘倒是雷厉风行。”太后微微一笑,说道:“国家大事,自然刻不容缓。” 伏迦蓝也不大想当这个每天被将士鄙视的神圣将军,直接就辞职了。皇太后直接怒斥几个副将目中无人,违抗命令,要将他们杀死,伏迦蓝求情,便饶恕他们性命,下旨解散圣军。伏圣后万万没想到玩脱了,把神圣军给玩灭了,自然不肯,然而解散圣军的提议遭到柳祁支持。而且圣军们经此一事也是心灰意冷,想回老家去了,便纷纷解甲归田,自此伏忍惟的圣军烟消云散,不复存焉。不久,伏迦蓝又上书,请求集结流民,在邵郡屯兵训练,解决流民的问题。祁公闻言大惊,他原以为把神圣军弄掉了,自己可以称霸,没想到伏迦蓝和太后回头来这么一出,真是万万没想到。皇帝在太后的授意下,赐伏迦蓝邵郡之地,为邵郡公。祁公颇为忌惮,倒是伏圣后放心些,想不过伏迦蓝纠集的是些流民,乌合之众,也是难成大器。 傅幽人随伏迦蓝监军,军中流民知道傅幽人是个阉人,都不大服他。不过也都是些流民,不比伏忍惟手下那帮人硬气,傅幽人凭着威逼和利诱,还是能治疗各种不服的。这些人对于伏迦蓝来说更是容易管理得多了。伏迦蓝把这支军队训练起来的同时,太后却拉了傅幽人到皇宫,叫他去见皇帝。 傅幽人不想马上答应,他认为这事还是得先报告伏骄男,这一点上皇太后也非常同意。逢初一十五,伏骄男都在径山寺里休憩。珈蓝居还是那样的寂静,灯火烧得亮堂堂的,原为了让伏骄男看经书。如今伏骄男已辍笔,甚少继续进行翻译的工作了。他说自己心静不下来。 西域的经卷还有许多未完,堆成一叠,只是丹药篇他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傅幽人整理的时候,还看见有一卷上写着“禁丹”,那傅幽人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伏迦蓝答道:“这是禁药的经卷。”傅幽人便笑道:“还有什么禁药?”伏迦蓝便道:“便是些毒呀蛊呀之类的。好比圆寂丹,就是禁药。”傅幽人听了甚为疑惑:“圆寂丹不是径山寺独创么?怎么会在这经卷里头?”伏迦蓝便道:“我原也疑惑,便在径山寺藏经阁探寻,发现原来庸道宗在西域是以巫医起派的,传入中土后也带着不少秘药的方子,只是都视为禁忌了。闻说之前径山寺的石药和尚就钻研此道,深有心得,可惜他已不在了。”说着,伏迦蓝便倚在靠背上,又道:“我只怕自己要辜负迦蓝临终的托付。”傅幽人默然不语,见伏迦蓝已缓缓闭上眼睛,似在假寐养神,傅幽人便静静地走出了书房,往外走去,忽然见金山跑了过来,领着一个小太监。傅幽人趁着月色认真打量,便认得这人正是那个以伶俐打动过他的内侍小才。小才原是攀附了傅幽人才出了头,他又靠逢迎花姬得到了伏鸳鸯的青睐,现在傅幽人退出内廷,小才便取而代之,成为了皇帝身边的头号内侍。傅幽人如今见了他,也不敢叫他小才了,只笑道:“原来是总管大人啊。”小才慌忙一笑,说道:“哎哟,怎么担得起?傅郎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小才才好呢。” 傅幽人却笑道:“你既然是皇上封的总管,怎么担不起傅某口里一声总管?”那小才仍微微弯着腰,对傅幽人说道:“我当初是靠着傅郎的提携才能有今日这个造化的,如何能忘?傅郎大概不肯信我,难道也不肯听我一句要紧话么?”傅幽人笑道:“我怎么不信你呢?你有什么要紧话,要告诉我的,若真是要紧,我还得谢你。”那小才便道:“这话很要紧,大抵还是得让小人到迦蓝圣宗跟前说明,才说得清楚。”傅幽人冷笑一声,便道:“这可不是见外了?迦蓝圣宗初一十五都要念经,不见外客。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小才却也笑道:“念经礼佛固然要紧,那是修来世的,但若这世都不好,怎么管来世呢?事关重大,还请傅郎引见。”傅幽人以往喜欢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0 小才的机警,现在却憎恶起来。那傅幽人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小才,半日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逼问,你回去罢,明天再来。横竖今夜圣宗是不能见客的。”小才不想傅幽人站得这么硬,也是有点惊愕,半日方笑道:“哎哟,傅郎这是何必呢?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小才也不敢叨扰啊。实在是十万火急啊!”那傅幽人却笑道:“要真是十万火急,你还站在这儿和我饶舌?”如今伏鸳鸯落魄,花姬地位不稳固,傅幽人明日还要进宫面圣,小才心里其实比谁都虚,见傅幽人这么镇定的姿态,也是无计可施,只好悄悄儿地给傅幽人咬了耳朵,吐了真言。傅幽人听了小才所说之事,也是既惊且怒,半日冷笑道:“很好,我谢谢你。”小才见傅幽人的脸色,也是阴森得很,不知该说什么,半日方笑道:“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傅郎的,得知此事,便急忙相告,须知道,这事抖了出来,我在花姬及鸳鸯少爷那边是不用活了。这足见我的忠诚。”傅幽人点点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只道:“很好,你的心意,圣宗会知道的。” 傅幽人也实在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见过皇帝了,说起来也有些想念他。傅幽人进了春恩殿,却见摆设和往日不同,奢华了许多,金银铜铁堆满一屋,大概是伏鸳鸯的审美情趣。那傅幽人默默叹气,走了进内厅,忽地跪下,往主位行礼。然而皇帝却不在主位上,他听见傅幽人的声音,便从碧纱橱里钻了出来,笑道:“傅郎来了?可让人想念。”傅幽人答道:“承蒙陛下记挂,奴不胜惶恐。”皇帝上前扶起他,说:“这春恩殿内只有你我,不必拘礼。”傅幽人答应着,方微微抬起视线,悄悄打量皇帝。皇帝脸上清减了些,神色却也颇欢喜,只是眼下乌青,昭示他睡眠不足。 他这样观察皇上,皇上也在观察他,皇上又说:“你瘦了,又黑了,是不是吃苦了?”傅幽人又说:“之前奴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被皇上责罚,不敢说苦。”皇帝叹了口气,说道:“那件事,不提也罢。我思前想后,觉得吧,你肯定是怕朕为了鸳鸯伤心才不告诉朕的。”这话听得傅幽人既喜悦又惭愧,不知怎么回答,只能一味告罪。皇帝又说:“我现在也是没主意!正想听听你说话。” 原来皇太后让皇帝下旨彻查贪腐之事,伏圣后也不得不同意,协议之下,让朝廷的中立派秦大学士当钦差,彻查贪腐。不想皇太后却撕得爽快,把伏鸳鸯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的事给抖出来。秦大学士是正直的读书人,没想那么多,直接冲进抓人。彼时伏鸳鸯还在京城的赌坊玩乐,不想秦大学士就带着官差来了。伏鸳鸯见他来势汹汹,却也不怕,仍笑道:“我是什么官阶,你是什么官阶?芝麻大的官儿也敢在爷爷面前逞威风!我如今只在一人之下,你拿了圣上的谕旨再来抓我罢!”秦大学士也是冷笑,亮出尚方宝剑。伏鸳鸯才想起皇太后让尚方令赶工铸剑,为的就是先斩后奏啊! 伏鸳鸯出来耍,没带多少人,秦大学士有备而来,没多少工夫就把他拿下了,直接下狱。伏圣后悔之晚矣,要求情也无门,便跟祁公商量,又说:“伏鸳鸯有这事,你也拖不了干系,迟早查到你头上去!你保了他,也是保了自己。”祁公只求撇清,只说:“可惜那秦大学士是软硬不吃的。” 皇帝得知心肝宝贝被拉进了大牢,急忙去找秦大学士,叫他放人,秦大学士认死理,不肯放,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一口一个老臣愧对先帝,一会儿滚地上大哭,一会儿拿头撞地板大叫,皇帝仿佛遇见了碰瓷的,也不好说什么。朝廷上,祁公也让人上奏,给伏鸳鸯求情,说伏鸳鸯不是朝廷命官,从来不上朝不参政,怎么会涉贪呢,肯定有冤情。那皇帝连连点头,说:“鸳鸯一直没做什么,怎么会贪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秦大学士冷哼一声,说道:“自然有人证物证,本官才敢抓拿此人。”那伏鸳鸯行事鲁莽,作风高调,素来有伏圣后和祁公周全才没被太后拿住了小辫子。然而现在清算起来,地方上贿赂伏鸳鸯的官员也不少,而且都是劣迹斑斑的,秦大学士行动力强,那是肯定查得出问题的。这些下面的官员,有伏圣后、祁公照顾不到的,一时疏忽,使他被太后拿住,要物证有物证,要人证有人证,才出了问题。 皇帝想到伏鸳鸯在狱中受苦,就十分伤心。他便又垂泪,跟傅幽人说:“傅郎,你素来最有办法的,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傅幽人苦笑一下,说道:“鸳鸯少爷也太辜负皇上的信任了,居然收受贿赂,左右官员任命,他举荐的官员,又多有劣行,最近的流民问题,还不是这样引起的?好比北部垦荒,却因地方官员扣下朝廷物资,民众颗粒无收,才要流亡,到了京郊一带,又是鸳鸯少爷的主意将流民赶尽杀绝,为的就是毁灭证据,这样的行事,难道皇上还要为他辩解、认为他只是小小任性、无伤大雅吗?”皇帝听了这话,怏怏不乐,只道:“这道理朕都懂,可朕怎么忍心他去死?而且这些话,许多人都跟朕说过了,你也不必再跟朕啰嗦!”傅幽人见皇帝不悦,便软下语气,笑道:“皇上果然是知道厉害,那就好办了。奴看嘛,鸳鸯少爷也是个小孩心性,一时叫他知道了权力的好处,难免把持不住,犯了错误,也不能全怪他。”皇帝闻言,一笑道:“可不是么?怎么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傅幽人心想皇帝还是老样子,也不知是福是祸,心里很是担忧,但仍笑盈盈的:“皇上还记得熊妃么?还有神武皇帝的德妃等人么?”皇帝闻言便说:“还是有点印象的。”傅幽人便道:“她们得到皇帝的宠爱,却因为见识浅薄而对朝政妄加影响,都得到非常惨烈的下场,难道陛下打算让鸳鸯少爷重蹈她们的覆辙么?”皇帝想起这些宠妃的下场,也是心惊胆颤,忙说:“当然不!”傅幽人便说:“那就是了,鸳鸯少爷虽然聪慧灵敏,但心智却很不成熟,根本不适合参与这种事情。如果皇上真的是为他好,本就不应该给他这样逾越的权力,这不是宠他,反而是害他!”什么德妃那些皇帝也不大知道,但熊妃的事情他还是记忆犹新。想当年熊贵妃尊贵犹胜于皇后,还拉拔起大批朝廷大员,然而皇太后上位,这帮人连着熊妃统统滚去死全家。皇帝不禁十分忧虑起来,他又想:“现在我要尽力保护他也是勉强,更别说我要是不幸早死,他可怎么办呢?” 傅幽人对皇帝苦劝一番,又说道:“这件事情闹得这样大,要平息的话,还是得让太后及朝臣服气,不可以轻轻放过。”皇帝却是双目垂泪,只道:“不放过?难道真的要把鸳鸯处死么?”说到个“死”字时,皇帝的嘴唇都抖了,那是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1 一万分的痛心。傅幽人只想道:“傻陛下啊,那个伏鸳鸯把你当成面团揉捏,你却将他视为心肝。”也是情之一字闹心啊,傅幽人摇头叹气,只说道:“首先,得有人给鸳鸯少爷求情,才能谈别的。”皇帝却道:“现在唯有祁公能够给他求情了。他和祁公交情倒是不错的。”傅幽人却冷笑道:“现在事情闹那么大,需要那求情的人跪他个几天几夜,脱下自己的顶戴来力保,我看祁公未必做得到。”皇帝闻言便灰心至极,只道:“这谁又做得到?”傅幽人便道:“奴倒想到一个人,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皇帝双眼放光,只道:“真有这样的人?是谁?”傅幽人便说道:“那就是伏圣后。”皇帝一时愣住了。傅幽人便道:“现在只有伏圣后愿意为伏鸳鸯舍身求情了,伏圣后毕竟是神圣皇后,如果她肯脱簪跪席,必然能够引起大家的重视。这时皇上再出现,表示为了安抚她会饶过鸳鸯的性命,代价就是让伏圣后辞去神圣皇后的头衔,我想她也是会同意的。”皇帝听了傅幽人这话,满脸的欢喜,又说:“那是当然的!哎呀,傅郎你真的是我的宝啊!果然唯有你才可以解朕的烦忧!”傅幽人见皇帝这样欢喜,心里又隐隐难过起来。他倒是越发觉得愧对皇帝这单纯的喜爱了。 傅幽人面圣过后,便至日度宫跟太后复命,并将面圣的过程详细告诉了太后。太后闻言颇为满意地点头,又笑道:“我看你果然不错。不枉皇上那么信任你,你果然是能做事的。这皇帝心思单纯,容易被身边的人摆弄,本宫也十分的忧虑,唯有看你是最安分的,还是让你回宫伺候皇上,使他免受蒙蔽,别再闹出伏鸳鸯这样的岔子。”傅幽人却是不太愿意离开迦蓝,只道:“其实小才虽然身在花姬之侧,但却心系太后,也是个可信之人。他已投诚了,这样难得之人,刚刚立功,就要夺他内侍总管之位,岂非叫人不安?再者,公子骄男身边又无可用之人……”皇太后便道:“你说的,本宫都明白。只是那个小才还是太嫩了,在宫中应付不了那么许多,骄男现在身边也没什么事,平日他在军中带着内侍也不便,只让小才在珈蓝居打点就好。也不是说要削他的职位,只是恰好你要进去,让他出来侍奉公子,反而是他的造化。再说了,让你看着珈蓝居,做这样的杂活,实在大材小用。”傅幽人见小才那样的千伶百俐,要取代他去照拂伏迦蓝,让傅幽人打心里的不爽。皇太后微微侧目,说道:“怎么?你不乐意?”傅幽人忙说:“奴不敢!奴誓死追随太后、公子。”皇太后冷笑道:“去吧。” 这回傅幽人出门,却是鸾音姑姑相送,使傅幽人满心的忐忑。这鸾音这么高的辈分来送他出门,没让他觉得脸上有光,倒使他浑身不自在。果然呢,走到一半,那鸾音便说起话来了,只听得她说:“闻说傅郎也是能断文识字的,当初才让您当了掌印太监。”傅幽人忙笑道:“不、不,小人不过略认得几个字,倒是昭夕兮才有文采,因此他当的秉笔太监,我就是掌印,不用识得多少个字?”鸾音便道:“最近太后却说起一个典故来,我是十分不懂啊,不知道您听过没有?”傅幽人心想:“我说吧,肯定有故事!”他说道:“嗯,愿闻其详。”鸾音便道:“傅郎听说过羽人僭祁公的故事么?”这话一出,傅幽人浑身冷汗直冒,头顶冒烟,半日没话说。鸾音冷眼看着傅幽人的反应,便心想:“这小子还真读过书,知道这个典故啊。”半晌,傅幽人才整理好思绪,冷静下来,说道:“这典故好冷僻,我想了半天呢,仿佛是春秋的故事?”鸾音笑道:“果然是。”傅幽人便又道:“不知道我记得真不真切,若记岔了,还请姑姑指正。”鸾音笑道:“我不过一介宫婢,能知道几个字,还怎么指正?”那傅幽人便说道:“原是春秋时期,齐景公长相俊美,有个男官员因此暗慕他的美色,使他非常恼怒,想要杀死这官员,是这个故事么?”鸾音笑道:“便是这一个。”傅幽人又继续说道:“然而晏子却劝谏说,说‘拒欲不道,恶爱不祥,法不宜杀’,指的是拒绝欲望是不道德的、憎恶别人的爱是不祥的,在法理上不应该诛杀这个爱慕者。”说着,傅幽人顿了顿又试探性地问道:“想必太后也很同意晏子的说法?”鸾音笑道:“这故事到这儿,太后还是没什么意见的。她也认为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官员的因为国公俊美而多看几眼甚至心生爱慕也没什么问题,反而可能更忠诚呢,但逾越则不可为,抱背不可为。”傅幽人心中也是惊骇万分,不知自己的心神何时泄露了。 原来这是小才服侍花姬所知的秘密,小才为了对太后表忠心,将此情告知。太后并无动怒,还说:“如此荒诞不经之谈,本宫不愿意再听见。你也不许再说。”小才慌忙答应了,又由此认为太后非常信赖和看重傅幽人,才有了小才连夜到珈蓝居向傅幽人投诚的一节。太后原本还疑惑为何傅幽人对伏骄男如此忠诚,甚至愿意冒死力保,原来是陷入色障了。如今太后想明白了,便也觉得无妨,又觉得自己把儿子生得那么好看,也是引人犯罪。 傅幽人心中的不安却也不是来自于太后,太后既然让鸾音说了这样的话,便是并没有要计较他这点小心思的意思。只是要警告他别有非分之想,不要想着成为公子骄男的男宠,这一点他也是不敢想的。然而,他担心的是公子骄男也知道了他的想法,这就非常尴尬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倒宁愿回宫伺候单纯的小皇帝。 皇帝接受了傅幽人的建议,让花姬去劝伏圣后脱簪跪席,在大臣面前作戏,好让皇帝顺着台阶下旨免伏鸳鸯死罪。然而,花姬对这个想法不大看好,首先,这是傅幽人的建议,那就肯定是不安好心的,其次,伏圣后做到这一步的话,就算把伏鸳鸯捞回来了,伏圣后也不再是神圣皇后,只能任人宰割。伏圣后却笑道:“我如何不知道?只是我一生生育甚多,却没几个在我身旁,如今鸳鸯也要这样,我是受不了的。既然如此,索性让我去替罪!” 于是翌日一早,朝臣们便看见伏圣后披发赤足,跪在宫殿门口,也是俗套的情节,天也下起雨来,淋湿伏后单薄的衣襟,使她看着更是楚楚可怜。皇帝看见下雨了,正想去让伏圣后起来,却被傅幽人拦住。那傅幽人便说:“不能是皇上先去,必须是有人看不过眼,请皇上去,皇上推辞两三次,才可以去的。”皇帝便只好忍着,等一上朝,果然就有人劝皇帝先去看看伏圣后,皇帝板着脸说:“她此行必然是为了给伏鸳鸯求情,朕不能见她!”众朝臣都惊讶于皇帝突然这么正直起来,也是大惊失色,很想传召太医给皇上看看脑子。皇帝便站起来,说道: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2 “让人告诉伏圣后,叫她保重身体,不要再跪了!”便又内侍去劝伏圣后,过了不久,那内侍又回来,报告说:“伏圣后不肯离去,她说伏鸳鸯是含冤的,必须请皇上明鉴,听她陈情,不要伤害无辜。”皇帝便说:“呃,真的么……”说着,皇帝才又忽然想起傅幽人的教诲来,重新板起脸说:“不、不、不!证据确凿了,朕不听!”祁公看透了这拙略的表演,已经知道剧情应该怎么发展,便配合地向前一步说道:“神圣皇后既然这样做,必然是有她的道理,不如听听她一番表白,不然倒显得不近人情了。”皇帝数了数,自己已经推辞了两三次了,便笑盈盈地说:“嗯,祁公说得很有道理,让神圣皇后进殿吧!” 伏圣后蓬头垢面的,颇为狼狈,然而也顾不得这许多,进殿后便跪倒在地,啥也不说,先大哭一顿,表示上诉的决心。皇帝也吓了一跳,不知她这么能吼。伏圣后干嚎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这一切都是妾的过错,是妾勾结的外人,是妾卖官鬻爵,这个和鸳鸯一点关系都没有。鸳鸯纵然有罪,也是失察之罪,罪不至死啊。”皇帝原意只是让伏圣后求情,没想到伏圣后更进一步,将所有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她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她只是求情,就算能把鸳鸯捞出来,他们两个就都废了,不如她一个人揽下一切,那么伏鸳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说着,伏圣后又拿出一系列证据,表示自己才是那个犯罪的人,伏鸳鸯只是被蒙在鼓里。皇帝见剧情这么发展,更加欣慰了,便说道:“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朕倒是误会鸳鸯了。”那秦大学士却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忍不住站出来说:“这也只是一面之词,这些证据也很单薄,不足以取信,要查明真相,还是得仔细才行啊。”皇帝十分不满意这个秦大学士,深深懊悔叫他负责此案了。 那个秦大学士做事勤勤恳恳,性格非常耿直,这是皇太后让他去调查的原因。皇帝现在倒是很讨厌秦大学士,因为秦大学士死不接受伏圣后的说辞,还指出伏圣后证词漏洞一二三四五六七,说得伏圣后都不好意思了,还好伏圣后机警,说不出话了又开始大哭大吼,撒泼打滚,寻死觅活,堂堂一个贵妇搅得如同碰瓷村妇,这下轮到秦大学士不好意思了。傅幽人见状赶忙大吼退朝,结束了一场闹剧。 退朝之后,皇帝回到寝宫又是愁眉苦脸的,只对着傅幽人诉苦:“你说呀,这秦大学士不配合啊,咱们怎么办呀?”傅幽人说道:“这还不容易?把他撤掉,换个愿意相信伏圣后的主审就好了。”皇帝闻言一愣,说道:“就这么简单?”傅幽人笑了笑,说:“就这么简单。”皇帝当了很多年皇帝了,但对于自己权力的边界还是搞不大清楚,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想干嘛都行,比如之前,说撤羽林就撤羽林,比如现在,说换钦差就换钦差,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寸步难行,讨厌谁就得娶谁,宠了谁谁就倒霉。 傅幽人缓缓地步出了龙宫宫门,便看见一辇驾到,一彩妆秀丽的女子正从辇上匆忙下来,险些跌倒。傅幽人忙堆笑说道:“花姬娘娘可要仔细着,免得失足了。”那花姬原是温文尔雅,秀丽非常的,如今却颇为失态,也顾不得仪态,上前往傅幽人脸上就是一个巴掌,傅幽人被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的鸣,却仍低着头,笑道:“奴该死,不知怎么得罪了花姬娘娘。”花姬喝道:“跪下!”傅幽人便乖乖跪下。花姬指着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把皇子弄哪儿去了?” 花姬素来谨慎,唯有为了儿子才这样的失态。傅幽人只道:“花娘娘这话说得是我动了皇子一般,我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呢,怎么能是我弄走了皇子呢?”花姬气急,哪里听得傅幽人这巧舌如簧,一脚照傅幽人脸上踹去。她的动作并不敏捷,踹人的时候险些自己也栽倒,傅幽人要避过是很轻易的,但身为下贱,他又不敢闪躲,只好闭着眼硬扛这一脚,脸上疼得很,一摸额头湿漉漉、热辣辣的,都流血了。他只暗道:“这花姬素日文弱,没想到踢起人来还是很有力气的。” 傅幽人伏在地上,只呼道奴才该死、娘娘恕罪。花姬越发恼火,却见皇帝也跑了出来,只好忍气来拜见皇帝。皇上见傅幽人跪着,便问道:“怎么了?”花姬这才冷静下来,暗悔冲动,急忙滴下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说:“是妾不好,妾急了,妾只道孩子不见了,都疯了!”皇帝愕然道:“孩子不见了?是鸳……是咱们的孩子么?”花姬忙点头,说道:“可不是!妾想着如今大内的事都是傅郎管的,便来问他,谁知他一问三不知,妾一时气急,不小心踩到了他……实在懊悔。”皇帝便说:“都起来吧!”那傅幽人便站起身来,皇帝一看他满脸血,也是吓了一跳,只道:“你怎么了?”傅幽人便道:“不过擦破了皮,是奴当差不小心,自当受罚。只是奴原要告诉花娘娘的,也没来得及说,就吃了一脚了,也怪奴说得太慢了。”花姬冷笑道:“那以后傅郎说话可得快点了。不知道皇子到哪儿去了?”傅幽人便道:“太后记挂孙子,让人来带去了日度宫看顾。”花姬闻言,脸色顿时煞白。原来小才要去珈蓝居侍奉,便要搬离花姬宫殿,搬东西的时候趁花姬出门了,便将皇子也偷偷送走,一并带到了宫外。皇帝闻言一愣,说道:“那就是傅郎不对了,你要得先跟人家说一声,不能一声不吭的把孩子弄走啊。”傅幽人便道:“可不是奴该死么?只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奴怎么敢违抗?”皇帝也点头,说道:“也对,你也别说了,先去找太医罢。”那傅幽人便去找太医看伤口了。 皇帝也不知道内里乾坤,只一心牵挂着鸳鸯,又按照傅幽人的建议,借口说秦大学士办案不力,将他撤下来,换上了一定会徇私的祁公。这次的人员撤换轻易得出乎皇帝的意料,他却没想过这不过是因为傅幽人早已打通了皇太后的关节。 又逢伏骄男歇息珈蓝居,为他斟茶递水的人已换成了小才。那小才递过热茶,又说:“小人还真的没想到傅幽人会提议让祁公审此事,难道之前说他们两人关系亲密乃是真事?”那伏骄男闻言,心里有些惊讶,又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小才便回答道:“傅幽人能够入皇城,这是祁公提携的,也不过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让祁公当钦差,难道不也是为他的方便?您试想,他一边说为太后效劳,一边又跟祁公暗通款曲,还有一边巴着皇上救伏鸳鸯的命,哪边他都能倒,岂不是绝妙?”伏骄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金山在外面说道:“公子,有个宫里来的姑姑求见。” 伏骄男却说:“我可不宜见女客。”却见那女声响起,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3 颇为凄切,只道:“你要我如何都好,让我见见我的孩子罢!”伏迦蓝一时愕然,认得那竟是花姬的声音。小才伺候花姬很久,自然也是认得的,不想她竟然悄悄溜出皇宫,也是令人惊讶。 第16章 算你狠 花姬为了见自己的孩子,秘密出宫来见伏迦蓝,却已将伏鸳鸯之事抛诸脑后。倒是伏圣后为伏鸳鸯顶罪的案子下来,柳祁也是有得忙的。他下的头一道命令就是将伏依依关押,然后便是到狱中去探视伏鸳鸯。秦大学士似乎并无难为伏鸳鸯,大概也是看皇帝及伏圣后的面子。伏鸳鸯被扣留在专属的牢房里,身上穿着囚衣,披着头发,光着灰扑扑的脚丫,脸上也清瘦不少,神态却仍然十分骄傲。柳祁见他美色仍在,便柔然笑道:“你不用怕了,皇上已将秦大学士撤掉,换成我来主审此案。我可不会为难你的。”伏鸳鸯见柳祁这嘴脸,就啐了一口,说道:“我倒宁愿是他!他是条汉子,我死在他手上也不冤的。”柳祁仍笑道:“你说的什么话?皇上既然有这样的旨意,就是不要你死的意思。”伏鸳鸯苦笑道:“他不要我死有什么用?你们个个都恨不得我去死。”柳祁啧啧两声,说道:“你这话就错了,不仅是皇上,我也是千万不舍得你死的。”伏鸳鸯见那柳祁说话就犯恶心,狠狠说道:“你不舍得我死?我都很舍得你死,舍得你现在就死、快快地死!”柳祁早习惯了伏鸳鸯这等言语,还觉得很可爱,便仍笑盈盈道:“我都知道。可你舍得伏圣后死么?”伏鸳鸯听了这话,适才的气焰全然没有了,心中一团熊火遇上了百年大雨一般,潮湿得连烟也没得出。 柳祁捧着伏鸳鸯的脸,笑道:“好人儿,你依了我一回,我就放过她,你说这划不划算?”伏鸳鸯感觉到是柳祁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却觉得是蛇盘上了他的颈,之前的柳祁只让他恶心,现在却让他又恶心又恐惧。他是头皮发麻地说:“你这个贱人,根本不可能放过我们!”柳祁听了他这个话,便知道他的态度有了变化,只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不可能把你们都放过的。”伏鸳鸯便对他怒目,却又听见柳祁继续说道:“我可以成全伏依依的体面,也可以让她受尽凌辱,这儿可是天牢,什么都能够发生的。你们两个,总有一个人要受委屈的,你宁愿是谁呢?” 伏鸳鸯颇为恼怒地说:“我是皇上的人,你也敢动?”柳祁笑道:“伏依依在我手上,你尽管告御状去。”这话似闷头的一棍,把伏鸳鸯都打蒙了。柳祁的眼神使他想到原野里贪婪又冰冷的蛇,柳祁的吻也是这么的冷、潮湿、滑腻,好似蛇信一样,没有人间的暖和香。那磨人的蠕动,尖锐的牙齿,只能带来深入骨髓的毒。少年意气的伏鸳鸯头一回感觉到被蹂躏的绝望,被抽空的无力,相比起来,那撕裂的痛好像已经不算得什么了。 柳祁原本可以做得更体面、更温柔,但他偏不。他认为自己是最记仇的人,他不能忘记伏鸳鸯当初带给他的羞辱,这样的羞辱和摧残,他必须加倍奉还。柳祁对他的摧残不是连续的,他会给伏鸳鸯喘息的时候。伏鸳鸯甚至能够换下囚衣,穿上体面的衣衫,出去逛一两圈,看看他熟悉的繁华。然后在发臭的巷子里被柳祁按在地上干。伏鸳鸯忍不住怒视着柳祁,心里想着一万种杀死他的方法,他这样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恨意,让柳祁十分欢喜,柳祁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大力地抽打他的脸庞,往他的脸上撒应该撒在阴沟的液体。 在牢房里,伏鸳鸯身上穿着锦绣的衣服,头上缀满金玉,每天送给他的都是精致的菜肴,然而伏鸳鸯却越发的憔悴,伏鸳鸯开始不会瞪人,也不会骂人,没什么反应,使柳祁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只道:“这果然只是个脾气大一点的孩子罢了,一点儿都没有我想的那么坚强。”柳祁又说:“他应该向伏依依学习,伏依依虽然是女人,但比他强多了。” 伏鸳鸯的眼里已经失去了星光,柳祁也失去了继续玩弄和报复的兴致,于是他写了结案词,最后玩完一回后,提着裤子说:“你可以去见你的皇上了。”伏鸳鸯却抬起眼,说道:“我能见见圣后么?”柳祁一笑,说:“你不说我也正要带你去见她。”说着,柳祁带着伏鸳鸯往女牢去。正是夜半时分,那儿倒是安静的紧,伏圣后和伏鸳鸯一样,是有单辟的牢房的。柳祁带着伏鸳鸯走到牢狱的深处,打开了牢房的门,便是一股臭味扑鼻而来。不曾想伏依依像是一条风干的腊肉一般,悬挂在牢房的横梁上。伏鸳鸯入狱以来,流过多少血,没流过一滴泪,却此刻心中有一根弦崩断了,泪水忽而决堤,他大哭着扑向了伏依依,将伏依依从梁上解救下来,抱着她僵硬发冷的尸体嚎啕大哭。他哭得那样的凄惨,似是个摔得很疼的三岁孩童,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柳祁只在旁边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伏鸳鸯才清醒了一些,泪眼模糊中却隐隐发现伏依依身上尽是伤,可见生前何等受辱,惊得那伏鸳鸯的眼泪忽地干了,他扭过头去,又恢复了那愤怒的神色,质问道:“你不是说了会成全娘娘的体面么?”柳祁像是有些吃惊地微微张了张嘴,半晌答道:“那当然是哄你的呀。” 伏鸳鸯如坠冰窟,半晌缓不过来。就在他凝神的那一刻,柳祁已经拿出绳索来从背后捆住伏鸳鸯的脖子。他已经和伏鸳鸯撕破脸了,那就是敌人,他可不擅长放虎归山、养虎为患。这个人不但对自己怀抱敌意,还有着一定的政治资本,并且在事实上已经构成威胁和危害,还指望柳祁帮他、救他?当然,如果不是鸳鸯而是天略,那就另说。 伏鸳鸯最近消耗多、进食少,又是被偷袭,一时竟让柳祁制住了,只似溺水一般奋力挣扎,却无力逃脱这死亡的漩涡。他不知道,从一开始柳祁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去。从一开始,柳祁就是要对他先凌辱后杀戮,没有别的想法。 “住手!”却是一声断喝,捞回了伏鸳鸯一条残命。 柳祁回过头来,便看见他魂牵梦萦的傅幽人。那傅幽人从牢房外走进来,见伏鸳鸯趴在地上喘着气,才松了口气。柳祁便笑道:“这么晚了,傅郎还来这腌臜地方?”傅幽人看着地上横着伏依依的尸体,不觉倒吸一口气,暗道:这伏圣后风光了半辈子,没想到死得这样不成体面。 傅幽人冷笑道:“你也太过分了些。”柳祁却也笑道:“你也少来了,你把他们送进我的手里,不就是为了借我的刀杀人么?不谢我就罢了,如今倒充起菩萨来,可不像你。”傅幽人便道:“倒不曾想你这等绝情,我还以为你要趁机和他们结盟呢。”柳祁却笑道:“你这是说玩儿的吧?他们如今人也无,兵也无,只有一屁股烂账,哪里值得结盟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4 ?”傅幽人却说:“你杀了他们,倒不怕朝中太后独大?”柳祁却柔然一笑,说道:“好怕人的,你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向来忠于皇室,自然希望太后和皇上能够把持大局。”这话听着就是假的,傅幽人也拿不准柳祁是做什么打算,柳祁既没有跟傅幽人坦白的意思,也没有轻易放过伏鸳鸯的意思。他已经下了这样的狠手,再纵了伏鸳鸯,那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傅幽人冷道:“你是要立即放了他,还是打算连我一起杀了灭口?”柳祁便说道:“我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傅幽人便说:“我亲眼看着你要杀他,你可别抵赖。”柳祁笑道:“我的幽人,你可误会了。我只是在逼供罢了,并不是真的要杀他。可能手段有些凶残,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太后会谅解的。”傅幽人冷笑道:“哦,原来如此,但是严刑逼供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只怕屈打成招。”柳祁看着傅幽人待他何等的疏冷,但这层疏冷显在他苍白的脸上又似雾胧着月,好有一种清冷的美感,使他既爱又恨,使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傅幽人从来受不了柳祁这种眼神,他读不清楚来柳祁这种眼神的含义,只是从本能地讨厌,本能地竖起汗毛来。他清清嗓子,对柳祁说道:“我是奉命来带走伏鸳鸯的,请您放人。”柳祁怎么可能答应,他笑道:“不知您是奉谁之命?”他已想好,如果是太后的懿旨,他就拿自己钦差的身份出来硬扛,说只听皇上的。他说是皇上的谕旨,他就一口咬定要见到圣旨才能放行。他料定傅幽人手上没有圣旨,不然一早就宣旨了,何用和他费口舌。 傅幽人手上确实没有圣旨,甚至没有口谕。当然了,口谕这种东西嘛,他可以假传,事后皇帝肯定会帮他圆的。然而,在这个关头,用口谕是肯定压不住柳祁的。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也是心有灵犀。傅幽人却是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牌,柳祁离他不是特别远,且柳祁也认字,因此轻易就能看得清那金牌上面四个斗大的阳文——如朕亲临。 原来尚方令最近开工,打了尚方宝剑,傅幽人跟皇帝说炉子都开了,让他再弄这么一个牌子玩儿。皇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柳祁原本打算逼死伏依依、勒死伏鸳鸯,再说他们畏罪自杀,好一个撇清干系,没想到傅幽人一直盯着事态发展,他知道伏依依死了,心中暗呼不妙,连夜赶来,还好伏鸳鸯还活着。傅幽人将伏鸳鸯带回到自己的宅邸休养。不想傅幽人回去时,却见里头的人慌慌张张的,原来伏迦蓝居然来了他的宅邸,不仅伏迦蓝来了,小才和花姬也在。 花姬一看傅幽人身边扶着一个憔悴消瘦的伏鸳鸯,顿时滚下泪来,只抱住伏鸳鸯,哭道:“你怎么这样了?”花姬伏在鸳鸯肩上时,只觉得鸳鸯的胸怀不如往日结实,平日的伏鸳鸯胸口有结实的肌肉,如今贴上脸去,却感觉到嶙峋的骨头。她不觉一阵心疼,又抬起头来,见伏鸳鸯双颊下陷、双目无神,竟是个泥塑一般,更是伤心,问道:“你可受了什么苦?”那伏鸳鸯却没说话,眼皮也没动一下,花姬满心忧虑顿化为恐慌,却未等她说什么,傅幽人只吩咐下人道:“送鸳鸯少爷到厢房歇息罢。”那伏鸳鸯也不理会旁人,只默默随家丁到后院去。 花姬只掩面泣道:“不知我们一家怎么得罪了傅大人,要遭此大难?”傅幽人苦笑道:“娘娘说的什么意思?”花姬却道:“你让祁公去治案,不就是要害人么?祁公心狠手辣,贪污的事情他也有一分,只怕沾上了这事儿,定然要灭口的。”傅幽人便道:“这倒是不错,因此我连夜将伏鸳鸯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你也连夜来,是来谢我的么?”花姬却敏锐地问道:“你只救了鸳鸯?那么伏后呢?”傅幽人便道:“你明明知道。”花姬闻言,便红了眼睛,只道:“她果然……”听了这个消息,伏迦蓝也有些难过,在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把伏依依当成母亲的,尽管到了现在,也未曾把伏依依当成仇敌,乍闻此噩耗,他脸上也有悲悯之色。 傅幽人心里知道,花姬心里也知道,傅幽人是故意等到伏依依死了才出面救人的。因为伏依依活着一天就会想着杀骄男报仇,傅幽人就是要推伏依依去死,才怂恿皇帝撤换钦差。但是花姬却拿不准为什么傅幽人会救伏鸳鸯。但她此刻最挂心的不是这个,乃是她的孩子。故她说道:“你也是忠心护主,才要设计害死伏后,这可是使人佩服,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请你把他还给我,算我求你了。”说着,那花姬又哭哭啼啼起来。傅幽人听这话,明白花姬吃准伏骄男心里还是想着伏家、吃准伏骄男现在心慈,便指控傅幽人,将傅幽人往火上烤,使傅幽人与伏骄男主仆离心。傅幽人也是暗气,却也发不出,只道:“娘娘言重了,我不过一介贱奴,没这个本领。”花姬也不语,只泪眼看向伏迦蓝。伏迦蓝叹了口气,只对傅幽人说道:“你把孩子还给她罢,她现在无依无靠,也不必使这些手段对付。”傅幽人听伏迦蓝这话说得既坦白又刺耳,也是十分伤心,半晌含笑道:“小人明白了,怎么说,那孩子都在太后那儿,小人也需要些时间才可以的。过两天罢,等伏鸳鸯养好了伤,再使你们一家团聚。”花姬便袅袅婷婷地对傅幽人一拜道谢,傅幽人冷笑道:“奴生受不起,你要拜谢迦蓝圣宗才是。”花姬便又含泪拜谢圣宗。 花姬别后,那伏骄男看了傅幽人一眼,傅幽人只觉这眼神陌生又奇异,不知该怎么应对,慌忙低下了头。他又想辩解,可花姬的控诉却都是实情,他不觉低头苦笑起来,自己确实是个卑鄙小人,害人不浅,手上挂着人命,哪有脸面在迦蓝面前诉冤?那伏迦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从何问起,半晌道:“那小皇子还好吧?”傅幽人苦笑暗忖:“原来他认为我狠毒至此,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那傅幽人便道:“小皇子金尊玉贵,自然很好。”伏迦蓝点了点头,并无多言,自行回了珈蓝居。他回去坐下,小才忙上前斟茶递水,殷勤伺候,伏迦蓝便又问小才道:“你倒和傅幽人很熟悉?”小才却笑道:“不敢!宫里的人对傅郎都是又敬又怕的。”伏骄男却问道:“我看他性子是沉郁些。”那小才却说:“虽如此,他却是个厉害角色。听花姬说来,他可是一滴血都没沾就计杀了伏圣后,又将皇子拿在手里,皇上、太后都乐意听他的,可见他的精明。”伏骄男却是默然不语。他又想起这些日子来,径山寺上下都传言说傅幽人在径山寺杀了三个人,因为这三个人开他是阉人的玩笑,也不知真假。 伏圣后畏罪自尽之事已传遍天下,祁公却仍在处理着相关的事宜,也就是要写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5 写报告——哦,应该是编报告,坐实伏圣后的罪名。他正在大理司努力,却忽然听见传报太后驾到,忙出门相迎,却见不止是皇太后亲来,还有个迦蓝圣宗跟着,祁公不觉一怔。更古怪的还在后头,皇太后却问道:“伏依依呢?我去看看她。”祁公更觉怪异,只说道:“罪妇伏依依已经畏罪自裁,”皇太后冷笑道:“本宫要见的人怎么可能见不着?她死了,就见尸!”祁公莫名心塞,只道:“那罪妇已下棺,倒不宜再看,怕是冲撞了太后和圣宗的贵体。”皇太后笑道:“既是贵体,就不怕冲。”祁公也是语塞,便引太后、迦蓝到停灵之处,命人将棺木开启。 棺木既开,便见伏依依穿着囚服躺在棺木之中,衣服遮盖不到的部分也是伤痕密布,颇为骇人,倒是那张脸还是好的,却因死亡而无了过往明丽的风采。伏迦蓝想起过往种种,也是十分不忍,也莫谓是迦蓝,就是皇太后也颇感欷歔。祁公说道:“其实今日臣已将此事上报,就是想知道该以什么礼仪给她下葬。”皇太后便道:“她是个罪人不假,但到底是神圣伏家的嫡女,为国家当过祈福的圣女,也不好太过潦草了,将她的尸身交还伏家,让伏家自己处理吧。”祁公便答应了。 其实皇太后才不管伏圣后是否体面,她只是觉得伏骄男对伏依依还是有点依恋的,便当着他的脸做一次好人罢了。那皇太后携着伏骄男离开典狱,二人上了宽轿,那皇太后才说道:“你对伏氏有孺慕之情,这真是极难得的,毕竟她对你嘛,因我的缘故是恨之入骨的。”伏骄男却笑而不语。那皇太后又说:“如今她能够入土,也是好事,还好有那傅幽人机警,将伏鸳鸯捞了出来,也不知道伏鸳鸯能不能吐出什么东西。”伏骄男心念数转,说道:“傅幽人提出让柳祁审此案,并不是觉得柳祁会偏袒伏鸳鸯而自保,恰恰相反,是他非常了解柳祁,知道柳祁不但不会保伏鸳鸯,还会趁机害他。他考虑到伏圣后的危害太大,所以放任伏圣后被害,在紧要关头将伏鸳鸯救出来,为的就是让伏鸳鸯带着对柳祁的恨意逃出生天,好帮助他去咬柳祁……”皇太后听着伏骄男这样喃喃自语,忙打断说:“不是帮助他,是帮助咱们!”伏迦蓝便语顿,抬眼看着皇太后的脸庞。那皇太后却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就败在想得太多,心又太软。”伏迦蓝默默不语。 伏鸳鸯身体上受的都是皮外伤,像他那样年轻力壮的人,没养几天就能好的。他养好伤后,傅幽人就将他送了回宫。花姬听说伏鸳鸯回宫了,却还没见小皇子回宫,心里十分不悦,记得傅幽人说过伏鸳鸯好了会把小皇子一并送回,如今却只见大人不见小孩,立即挖两坨胭脂兑水装成血书的样子写信谴责伏迦蓝言而无信。伏迦蓝收了书信后,便赶在傅幽人休假日亲自前往傅宅问询。 如前文所述,傅幽人当总管的时候,安安静静休半天假那都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以至于他职业生涯中一直许愿好好的休一天假。今日白天皇帝很忧愁,他一直抓着傅幽人诉苦,说伏鸳鸯从宫外回来后一直锁着门谁也不见,皇帝表示嘤嘤嘤。傅幽人当了半天情感垃圾桶,终于解脱,表示老子要下班了皇帝也拦不住,兴高采烈地回家去。 傅幽人刚进屋,那小厮就告诉说:“圣宗在等着爷呢。”傅幽人愉快的脸上上扬的唇角顿时就垮了下来,他想过要跟迦蓝交代,没想到那么快,他摇头说道:“圣宗等我多久了?”那小厮说道:“半个时辰有了。”傅幽人冷笑一声,说道:“那让他再等半个时辰!”那小厮没想到主人这么拽,也是有些惊愕。这拽霸逆天冷总管傅幽人邪魅一笑,说:“我先出趟门,你等个半个时辰过去了,就跟圣宗说我可能去了径山寺御泉处理事务。”那小厮便说:“是!” 伏迦蓝看傅幽人虽然有阳奉阴违之举,但也认为傅幽人一直都没啥脾气又恭顺,实在没想到傅幽人会撂自己在这儿做半个时辰冷板凳。不过他礼佛打坐多了,也是很有耐心的,坐了半个时辰,那小厮又来添茶,便问迦蓝道:“圣宗还等么?”迦蓝说道:“他还没回么?”那小厮装作努力地想了一下,便说:“啊!奴想起来了,昨夜傅郎似乎说过要去什么御泉,那儿水不知怎么了。”伏迦蓝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那小厮才想起这么一回事,伏迦蓝没觉得气恼,反而觉得古怪,话虽如此,他还是告辞,并往径山寺回去了。 御泉司的修建也算是一波三折,原本建得好好的,挖出离奇女尸来,继续建嘛,项目主管傅幽人又遭削职,这项目半死不活的拖着,闹到现在,傅幽人重新上位,这项目终于竣工了。这厅堂、楼阁都建起来了,刷上朱漆、撒上金粉,也是很气派的。说是要给皇宫送水,但也没送,纯粹是变成了傅幽人的又一处资产。 竣工以来,伏迦蓝还是头一回来这儿,一时之间也为此处的精致华贵而吃惊。御泉司里有许多僧侣,许多都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不仅在形式上俗家,在思想上也俗家,在这儿不为读经修佛,只为傅幽人效力,为傅幽人在宫外走动打听。那些人见了伏迦蓝,便笑着引他到阁楼上。 第17章 沉迷美色的你我他 一个俗家弟子引了伏迦蓝到阁楼,又到一厢房推门,迦蓝径自入了门。那厢房颇为宽敞,左右还有两个隔间,左边的隔间垂着云袖丝帘,看不见内里,右边的隔间垂帘半卷,可见里头放着嵌玳瑁的架子,架子上挂着丝帕,中间托着铜盆,大概是洗脸用的。厢房中有透雕的木窗,窗旁悬着宝剑,房正中摆着几椅,几上放着傅幽人已泡好的茶,椅上傅幽人坐着欣然等着他了。伏骄男一笑,说道:“你这小鬼,难道是知道了我要来?”那傅幽人笑道:“是的,小人办事不力,知道圣宗要来兴师问罪,所以准备好了受死。”说完“受死”二字,傅幽人便将墙上悬着的宝剑取下。伏骄男便说:“你想得也太多了,怎么就要问罪了?怎么就要受死了?我不过来问问你,小皇子怎么样了?”那傅幽人便说:“我早说了小皇子何等娇贵,自然是很好的,在日度宫养着呢。”伏骄男又说:“孩子在日度宫虽然吃喝都很好,但怎么及得上在母亲身边过得好?”傅幽人却道:“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照顾好孩子的,难道这一点圣宗还不明白么?”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她可是爱子心切,这点不假。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人了,你何必落井下石呢?”傅幽人却道:“他们还有一口气,还有皇上的宠爱,这就已经是很坚实的依靠了,若还握有尊贵的皇子作为筹码,便更加可怕了。”伏骄男颇觉可悲,那小小孩子就已经被人们当成谈判的筹码来争抢,被迫与父母分离。伏骄男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6 却不想说这些慈悲仁义的话,他选择说:“他们有力,才能帮助我们对抗柳祁,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傅幽人却说:“他们要有力是不假,但谁知道他们的力要往哪处使呢?咱还得谨慎些才好。”伏骄男却问道:“若他们的力往你不希望的方向使去,那小皇子会怎么样么?”傅幽人不觉失笑,道:“您认为会怎么样?”伏骄男却说:“我就是不确定才问你。”傅幽人喝下一口自己泡的茶,只觉口腔中充满苦涩的气味,叹道:“我就是有这个狠心,也没有这个愚蠢。那可是小皇子,我能怎么样?”说着,傅幽人又说:“您必然是觉得我很狠心,又毒辣,实在信不过,是么?”伏骄男却说:“不是。” 傅幽人苦笑着摇头,说道:“你确实已经对我心存疑虑了。”说着,傅幽人抽出鞘中的宝剑,唰的一声,斩断了隔间的帘子,那绣帘断落,珠绣委地,露出内间的光景来。伏骄男往前一看,却见内间跪着一个人,竟是那圣军的副将,嘴里塞着塞子,身上绑着麻绳,是满脸的怒色。那傅幽人上前,取下那副将口中的塞子,那副将立马就骂起来:“你们这两个贼子!”伏骄男却疑惑地说:“这……?”那傅幽人说道:“那晚小才来投诚,说出了一件事来。” 原来伏圣后认为伏骄男是心腹大患,也不愿意伏忍惟的神圣军被解散,花姬想到一个法子,就是拉了那副将来,让那个副将假意给伏骄男负荆请罪,却让他带着毒药去,趁着要给伏骄男敬酒谢罪之机将他毒死。那副将却说:“这伏骄男未必肯喝我的酒?”那花姬又说:“他怎么不肯喝?他必然要喝,你跟他请罪,他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他身边那个傅幽人可恶,未必肯让他喝你准备的酒。到时你要见机行事,或是和他吃饭的时候再寻机下手。”伏圣后跟副将说明了伏骄男就是太后的儿子,那副将为杀伏骄男甘愿冒死,又许诺说若下毒不成,他就直接动手杀人,事成之后自尽,绝不带累旁人。不想小才却直接叛变,将这个计划告诉了傅幽人,傅幽人连夜命人将副将抓捕。也是由此,傅幽人对伏圣后等人完全无法信任。 伏骄男闻言忙道:“既有此事,你为何要对我隐瞒?”那傅幽人却说:“我害怕您心慈手软,要放过这个副将。您已经放过他一次了,他不但不感激,还要拼死刺杀您,您再放过他一次,就是再给他一次杀您的机会。”伏骄男却说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傅幽人苦笑道:“因为我想明白了,希望您也明白。”说着,傅幽人举起长剑,往副将的胸口上就是一刺,那副将还没来得及呼叫一声就断送了性命。伏骄男也是大惊失色,一时也没缓过来。当他回过神来,却看见那傅幽人的双眼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他听见傅幽人的喉咙里发出沉闷沙哑的嗓音:“您已经不是什么圣宗了,在您要做皇公的那一天起,就该有这个准备,杀人、或者被杀!” 伏骄男沉默不语。那傅幽人却继续说道:“我听说,您第一次面见太后的时候说新教的教众是可以杀人的,地狱菩萨也行血事,若有人生,就有人死,那是他的因果。杀善人,种恶果,杀恶人则种善果!”说着,那傅幽人便将宝剑从那副将胸口拔了出来,带出血流如注。他又一边说:“我如此做来,都是我的忠诚,您不信,就引剑把我杀了,我是恶人,你杀了我,也是行地狱菩萨的功。”说完,傅幽人便抬起头,亮出他脆弱的咽喉,一副引颈就死的模样。这个状态使伏骄男沉默,便从傅幽人手中接过那沾了血的宝剑,半晌方又说:“我说了‘不是’。”傅幽人一时愣住了,没明白过来。他想了一下, 才记起来刚他问伏骄男“您必然是觉得我很狠心,又毒辣,实在信不过,是么”,那伏骄男回答了简单的两个字——不是。 傅幽人低着头,看到红色的剑刃拖着淋漓的鲜血,滴得地上一滩猩红。他的心事复杂,半日方说:“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只是怕大人不认同我的做法罢了。”伏骄男便道:“有些事,我觉得不必做绝。但你也有你的道理,你好好跟我说,我会考虑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的想法?”傅幽人却说:“我要挟持小皇子,我要欺骗圣上,我还要很多人死,不仅是伏依依——还要很多人——有些人看起来威胁不大,像是蝼蚁一般,但我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害圣宗,我就是容不得他们活着!这一点,您能同意,您能听取么?”说着,傅幽人也觉得自己残忍可怖,甚至觉得自己的性情在和柳祁靠近,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恶心,便慌乱地踱步,不自觉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在装水盆的架子旁站着,低头又看着那铜盆中的水映着他一张狰狞苍白的脸。 伏骄男见傅幽人一边嚷嚷一边满屋子瞎逛,就觉得好笑,却见傅幽人终于停下了零碎的脚步,走到脸盆旁边发呆,他也是轻叹一声,缓缓走到傅幽人身边,抓起傅幽人的手,探进那水盆之中,也搅乱了盆中的倒映,只见手掌放入水中后,那水便洇开血红来了。傅幽人愕然,却听见伏骄男说道:“你不累么?” 傅幽人只觉心神也如这水波那样荡漾起来。伏骄男又说:“既然这些人是要害我的,那自然该由我来操心。”傅幽人却说:“若事事都要圣宗劳神,要我何用?”伏骄男却说:“你也是个爷了,也不该亲自为这些人脏了手。”傅幽人却暗想:“不亲自动手不放心。”铜盆里的两手相依,乃是他们从以往到现在最亲密的举动,此情此景却无法让傅幽人陶醉于半刻的柔情中,直待伏骄男将手拿开,从容地取挂在架子上的巾帕擦手时,傅幽人才稍稍感动起刚刚的片刻旖旎。那伏骄男却端起了架子,说:“这些事你瞒着我,但是你并没有敢瞒太后是不是?”那傅幽人因刚刚碰触而温热的心顿时就紧缩起来,伏骄男只道:“看来你的眼中只有太后娘娘。”说完,他将那巾帕往水盆中一掷,傅幽人也是欲辩无言。那伏骄男却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么?”那傅幽人只垂头说道:“奴再不敢有所隐瞒了,但奴实在是忠于公子的。”伏骄男却笑说:“你倒是左右逢源。” 这“左右逢源”四个字,说得傅幽人实在是惭愧不堪。大概看起来,他坐拥着皇帝、太后的信任,暗地里可能还勾结着柳祁,这都是很显眼的,故他抖擞一下精神,才说道:“我的忠诚确实是只属于公子的,然而这时局复杂,我才不得不周旋,如果大人心存疑虑的话,我愿意自证忠诚。”伏骄男却说:“你要怎么自证呢?难道我非逼你去和别人闹翻不可?那我岂不是大蠢材?”傅幽人便苦笑道:“从来都是没有退路、孤立无援的人用着才放心。”伏骄男看着傅幽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很可怜,便摇了摇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7 头,说:“大可不必。你且好好留着你的退路。”大概伏骄男是真心要让傅幽人安心,语调也变得柔和起来,而这样的柔和却是陌生的,伏骄男的长相配上这样的怜悯眼神和柔和语调,似是一杯酒使人沉醉。可锥心的是,伏骄男看着死掉的伏依依、丧志的伏鸳鸯、甚至是哭泣的花姬,都能流露出这样的哀柔的神色。 那伏骄男探究地询问:“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忠心?为什么只对我一人忠心?”这也是伏骄男一直以来对傅幽人若即若离的核心。他原以为傅幽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佞人,可接触之下,他渐渐觉得傅幽人不是爱钻营的人,傅幽人的眼里其实没有名利,甚至没有什么欲望。站在宫墙里的傅幽人人如其名,就是一丝幽魂成了人,看着那样精明,却又总是失魂落魄的。随着彼此的走近,傅幽人似乎也渐渐活了过来,漆黑的眼眸中有了难以掩饰其温度的火苗,那样精明又世故的他忽然鲁莽冒失,有时仿佛要触及他内心温柔的一面,可他忽然又变回那个人人口中可恨可怕的大太监。他的耿耿忠心到底是从何而来? 傅幽人也是很心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心内也是波涛翻涌,惊涛骇浪。他知道自己的行动上是足够的奉献,可逻辑上是走不通的,不给伏骄男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后他们还得闹分裂。而伏骄男此刻也是给他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可总是巧舌如簧的他偏偏此时只能选择沉默。沉默,可怕的沉默,蔓延在这充满香味的空气之中,似是毒药一般,要将傅幽人杀死。又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选择了爆发。忽然之间,他就跪了下来,忽然之间,他就抬起了头,忽然之间,他的泪水就喷涌而出,那喷水量简直就像是呕吐的大象。 伏骄男也震惊了。傅幽人素来以稳重沉郁著称,素日既不爱哭也不爱笑,情感甚少外露。像花姬、伏后、秦大学士这种表演型人格,没事哭两哭的,打滚大哭起来也很让人无法招架,傅幽人从来不使这样的招数,一旦使起来,威力更是成吨增长,是放大招也。傅幽人又开始捶地,哭着说:“贱奴实在该死!”那伏骄男见那平日卖冷静沉郁人设的傅幽人突然表演起来,也是惊讶万分,然而当傅幽人开始出这样官腔的台词时,伏骄男立即嗅到了套路的味道,便恢复了理性,说:“有话就说,别整这些没用的。”傅幽人只觉得一拳捶在棉花上,但他认为这仅仅是伏骄男的试探,他可不能就此放弃这个舞台,于是他怀着职业素养继续喷泪,哽咽着说:“这个秘密埋藏在我的心里……我一直不敢说,每次被人发现都觉得很可怕……这个,可是花姬知道了,我便为她挡刀,太后知道了,我便为她效力,但这个秘密,却是关于您的……”傅幽人本想靠演技,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走心了。他也记不起自己多久没有这样纵情大哭大闹过,现在阀门一打开,泪水和情绪一样,都收不住了,他的泪源源不断地流下,使他根本无法看清楚伏骄男的表情。但观察对方的表情是很重要的,他便拿袖子去拭泪,只是那泪落如雨,像是油漆刷了石墙上,怎么都擦不掉。他尽力地揉着眼,抹着脸,奋斗得满脸又红又皱,实在很是狼狈。伏骄男见他这样甚是不忍,只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傅幽人心里“咯噔”一声,问道:“大人知道了?”伏骄男说:“就是因为我的美貌?”这话听起来,伏骄男自己都打冷颤,这种话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口啊。 傅幽人也是愣住了,那眼泪也一下子收住了,眼前泪雾渐渐消散,方看清楚伏骄男的容颜,然而,以伏骄男的容颜说这样的话确实十分合理。傅幽人便一边低头拭泪,一边回答道:“也不仅仅是美貌,大人的风姿、气度都十分使人着迷。”说着这话,那傅幽人的心却是砰砰乱跳,这话像大石头一样压在他心里多少年了,他死活说不出口,没想到今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表白了出来,既是动人心弦,也是唏嘘不已。伏骄男却说:“你就为了这个而忠心不二么?”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荒唐,然而傅幽人却抬起头,那眼神中是最深的真挚:“难道不可以么?这样的忠心难道就不如您的兄弟、您的士兵给的高贵么?”伏骄男竟无言以对,那傅幽人却顿感断尽肝肠:“皇上不过是看了伏鸳鸯一眼,就为他没了魂魄,这是足信的,而我的却不足信,因我……只是个卑鄙小人么?”这儿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傅幽人也忘了他有多久没这么掏心挖肺地说出他内心里那么真实的想法。他不仅肉体是跪在伏骄男的脚下,连他的精神也是,好像是这些字句从他心底挖出来后,连他的脊梁也抽出来了,他软着一副皮肉,佝偻着无力的身躯,那样颓靡地倒在了伏骄男的脚下。 自小才投诚以来,他就一直留神着傅幽人。虽然他多番在主子面前给傅幽人上眼药,但他并没讨厌傅幽人,甚至说,他特别喜欢傅幽人,傅幽人是他的榜样。作为一个小太监,能做到傅幽人的地步就是顶峰了,他要攀登顶峰。只是顶峰太窄,容不下两个人,未达成目的,他就不得不把傅幽人推下去了。即使到了公子骄男的身边,他也觉得自己比不上傅幽人。当初傅幽人服侍骄男的时候,是寸步不离,伏骄男在径山寺,傅幽人就在径山寺,伏骄男到邵郡练兵,傅幽人也住在邵郡。而如今他虽然也是来服侍公子骄男的,但他只能留守珈蓝居,哪儿也去不成,太后和公子对他显然和对傅幽人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只能留守珈蓝居,所以对径山寺很快就熟悉起来。他知道傅幽人利用之前御泉司的项目大兴土木,甚至在御泉司内建起了私牢,便装作不经意地跟太后提起。他其实也是拿不准这是不是太后的授意,所以,他还必须进一步爆料,表示说:“最近一下子多了不少人挂了名在径山寺当俗家弟子,方便驻扎在御泉司,这些人既不是皇宫的人,也不是编制内的人,就是以俗家弟子之名住在那儿,为傅幽人所驱使。若都是些散兵流勇也就罢了,其中竟然也有些京中子弟,俨然是一个傅家帮了!”皇太后听了这话,问道:“这可是真的?”那小才观察了太后的颜色,心中暗喜,忙赌咒发誓说是真的,皇太后闻言默默,小才倒愉快起来了。那皇太后自然是要探究的,派人去查看,果然如此。 这事原来就发生在伏迦蓝造访御泉司的一些天前,那时候副将还活着困在御泉司,伏鸳鸯也仍住在傅宅养伤,未曾回宫。日度宫里也仍开满了山桃花,有几株开在了凉亭旁,褐紫的树干挺直延伸到顶端散成树冠,烂漫出粉红的圆圆的山桃。小才在不远处和其他宫婢站着,遥遥地看着凉亭里的皇太后和伏迦蓝,亭边有鸾音姑姑伺候,别的奴才只需要在不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8 远处守着就好。他想:“如果今天是傅幽人来当差,他会是站在这儿还是鸾音那儿?……大概也是站在和我一样的位子吧,皇太后生性多疑,现在恐怕已经很难尽信傅幽人。” 事实上,这多疑不是太后的生性,而是深宫里生存吸取教训,从而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她并不是天生不具备信任他人的能力,比如说,她对鸾音就从来没有一丝的怀疑。作为回报,鸾音对太后也没有一丝的不忠。太后希望骄男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今天说是来赏桃花的,凉亭的石桌上也铺满了精致的桃花糕和桃花酒,满鼻子都是桃花的芬芳。骄男一边吃酒一边听完了鸾音的报告。鸾音忠实地汇报了傅幽人最近的行事,并没有添加任何的感情色彩,但是这些事凑起来,不需要任何的艺术加工,就显得有些可疑。皇太后也是一言不发,等鸾音说完了,才缓缓开口:“关于副将被擒,确实是本宫同意先别告诉你的,因为你总认为当初在北地被外族所掳,是伏忍惟带着神圣军把你救回,你自己觉得欠了他们,所以对这些人会一再纵容。本宫认为不可以放虎归山,还是傅幽人说只关着便罢,杀是杀不得的。否则你到时知道了,会怪我不告诉你。还有花姬的孽种,我也是打算杀了的,还是他劝着。”伏骄男闻言一怔,不想傅幽人是这个想法。然后,皇太后又继续说道:“劝说皇帝把贪案主审换成柳祁,一则可借刀杀人,解决神圣皇后的隐患,二则挑拨离间,让伏家和柳祁无法继续联手,这我也都知道。我同意不告诉你,知道你心里有伏依依,有你的情,有你的义。但是本宫细想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大人了,而且又勇武、又聪明,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呢?所以今天来跟你表白表白,你要是恼我也行,我受着就是了。” 伏骄男闻言默默了半晌,心里有些苦恼,但并没说出口。他又呷了一口酒,便道:“娘娘素来雷厉风行,傅幽人也在宫闱中浸淫多年,大概已是一路人。只是恩要报,仇要了,我怎么可能不赞同?然而无辜却不须波及,得饶人处且饶人。”皇太后却认为斩草要除根,不能随便饶人,她因此问道:“那以你看来,心怀反叛、每时每刻想着算计你的敌人饶不饶?”伏骄男便道:“杀一个副将,可以,但必要杀满神圣军,杀一个罪人可以,但不必连他的九族。娘娘自听政以来都是这样动辄行连坐法的,多少无罪之人在家中安坐,也会祸从天降。严刑重典,上行下效,使人心惶惶。”当年熊家获罪,本家亲戚不必说,毫无姻缘关系的傅家也是受了牵连,这却不是终结,针对傅家的官员们数年后也在争斗中垮掉,辅政王得罪没几年,审辅政王官司的狄家也到倒掉了,狄家倒了,他们的亲戚朋友一堆也都抄家发卖……风尘行当中屡屡有千金小姐、名门公子加入,就是因为没一个富贵门户是可以长久保全的。 伏骄男又说:“这些动荡使人不安,也难以对朝廷产生信任,才会有诸多人祸。早有藩王作乱,近有边境之变,最近又有饥荒流民,天下的心都不稳,还须要弘扬仁善才能使百姓安心。”皇太后闻言一怔,不想伏骄男还有这个思虑。皇太后确实是多疑的、冷酷的,她当皇后的时候遭到很多不公平的对待,因此上位后就要加倍奉还,为了得到权力,铲除异己毫不手软。主少国疑,且这个少主确实是不靠谱的,皇太后更加要用雷霆手段镇压各方,没想到天灾人祸接踵而来,她越不安就越暴力,却不承想,她把自己内心的不安感由此把整个国家都感染了,不仅是寻常百姓,连朝廷大员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那伏骄男叹了口气,说:“你们以为这样是对我好,但却不知道如此瞒我,倒使我自乱阵脚,得不偿失。”太后闻言放心不少,只道:“我知道,所以特地向你坦白、认错。”太后素来高傲冷酷,如今却在笑着赔不是,倒使伏骄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事实上,皇太后在决定隐瞒伏骄男这些事之前就担心会惹伏骄男不快。傅幽人便对皇太后献计说:“在这些事都做成之后、迦蓝圣宗了解之前,太后先去跟他表白陈情,放下一些架子,他必然就不恼了。若有什么不好,一并都推到奴的身上来就是了。” 皇太后见伏骄男果然没什么脾气,便放下心来,有担保说:“本宫以后什么都会跟你商量的。”伏骄男便应了一声,但他心里知道,皇太后是不会轻易改变她的作风的。不看着敌人血溅五步,皇太后于心不安。伏骄男又说道:“我不同意惩治神圣军,是因为法不责众,且他们每一个都是有战功的,怎能因小事而大戒。我是神圣将军,却去害救过我命的人,还计杀伏家人,外人不知怎么看我?我岂非未成大事、先作小人了?”那皇太后却道:“我自然知道厉害,才不让你沾手这些事。只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伏骄男叹了口气,又饮一口酒,思忖再三,才继续说道:“怎么没有呢?咱们就秉公执法,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伏鸳鸯、柳祁一个都逃不掉。只是娘娘又不愿意大动干戈,怕彻查下来,连自己都不干净了。” 皇太后因为惩贪损失了一个当宰相的兄弟,还丢了一堆亲信,至今心有余悸,只怕让秦大学士这个铁面无私青天大老爷查下去,连黄家都要抄掉了。那伏骄男劝道:“原本惩贪早该做了,这不是对付敌人的刀剑,这是本来就应该办的事。”皇太后哪里不知道这些大道理,只是不以为然,但为了顺儿子的心,仍说道:“你说的很对。”伏迦蓝看出来皇太后是敷衍他,故他也安静下来了。 皇太后不忍这空气中长久的寂静,又笑道:“说起来,那傅幽人把御泉司弄成他自己的小地盘,这不是我的授意,他也没有请示过我,不知道可有请示过你么?”伏骄男便道:“按刚刚说来,傅幽人做事不是都只问太后、不问我么?我哪里会知道?”皇太后听了这话有些意思,便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又看向亭旁的桃花,说道:“我看傅幽人从来谨小慎微,为你倒是屡屡作出不谨慎的事,那是很难得的。你若因此弃用他,倒很可惜,不如借机给他立个规矩,好让他明白本分,以后用起来就很顺手了。”伏骄男闻言一怔。那太后又斜斜地乜了不远处的小才一样,眼光的流转又轻又快,迅速地划过,又迅速地收回来,她重新看着伏骄男那俊美的脸庞,说道:“倒是那个小才,小心眼儿挺多的。”伏骄男答:“我知道。” 伏骄男的心思,使皇太后困惑。眼前的他既不像是那个一怒之下拿了尚方宝剑去落草为寇的伏骄男,也不像是那个青灯古佛心肠柔善的伏迦蓝,两边都不到,两边都不是,矛盾又可悲。皇太后心中柔情漫漫,忍不住贸然地去握住了伏骄男的手,伏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59 骄男也是一惊,抬眼看着皇太后,却见这个残忍的妇人眼中满是悲悯的波光。皇太后知道自己的唐突,很快把手抽回,顺势站了起来,走往山桃林中,留给伏骄男一个微微佝偻的、寂寞的背影。 自从回宫,伏鸳鸯甚少与人接触,更不愿和皇帝共处。只要他和皇帝一坐下来,皇帝就开始话痨模式,一直逼着伏鸳鸯说话,还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伏鸳鸯非常心烦,不肯理他。那皇帝也不敢打扰他,只不时远远的、悄悄的看他。还是花姬比较有耐心,沉得住气,伏鸳鸯才渐渐愿意和花姬独处。有时两个人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就是看伏鸳鸯冷了,花姬给他披上衣服,或者给他添添茶,伏鸳鸯不爱说话,她就不说话,伏鸳鸯偶尔说两句了,她就随意地听着,随意地搭着话,就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倒叫伏鸳鸯没那么难过了。其实花姬心里急啊,伏鸳鸯不靠谱,捞出来了不顶用,跟个废物一样,不添麻烦就罢了,要指望是指望不上了。 那伏鸳鸯仍趴在窗边看麻雀打架,花姬却整理好了行装,摘下头上的珠翠,换上朴素的衣物,比当宫女的时候更不如。她挽起不加一点珠饰的发髻,穿上布鞋,将要出门,却幽幽看着伏鸳鸯,半晌泪垂,说道:“我要去了。”伏鸳鸯这才留意到花姬这个情状,忙问道:“你怎么了?你要去哪儿?”花姬闻言一笑,说道:“你倒想起问我怎么了!可见良心还没死、脑子也没坏,我就放心了。”伏鸳鸯握住花姬的手,也是叹息不已。花姬便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求伏迦蓝的事?”伏鸳鸯想了想,方道:“你要自请出家,和孩子去径山寺服役终老?”花姬便点头,说道:“我只想要和孩子平平安安的。你现在也好了,我也不担心了。”伏鸳鸯便趴在地上恸哭。花姬抹着泪看着伏鸳鸯一个七尺男儿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心中更是怆然,半晌悻悻道:“我原不该说这样的话,给你伤口上撒盐。但我怕再没机会跟你说了。”那伏鸳鸯抬起头来,满脸是泪的,那花姬边取了帕子给他擦脸边说:“你这条残命是神圣皇后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你如今这样,可对得起她么?”伏鸳鸯闻言,又想起那伏圣后的惨死,又不禁想起自己在狱中所受的凌辱,他苍白凹陷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恐悲痛的神色来。花姬深知伏鸳鸯还未复原,便摇头叹息,从袖中取出一枚锦囊,悄悄儿透过彼此交接的宽袍大袖递到对方的手心。那花姬在他耳边说道:“这个里面的东西,等你好了的时候再看吧。”说着,那花姬便站了起身,跟外面等候多时的宫人走了。 烟也朦朦,雨也朦朦,这沉默的庭院朦胧在一场细润的春雨之中。这庭院栽种着不少柳树,匠人们都悉心栽培,不敢怠慢。因为宅邸的主人姓柳,所以对任何一株柳招待不周都很可能大祸临头。这是老柳侯爷的讲究,柳祁倒没那么多想法。 这个台阁是在宅邸的最高处,风景最好,能看得见人工凿的湖,旁边萦绕的柳烟,还有不时在旁吹弹的小官。柳祁喜欢坐在这儿的摇椅上,除了因为景色,还因为这儿的这把摇椅原来只有老侯爷才能够坐。这个府内等级分明,不仅分嫡庶,连庶子也分三六九等,好比那些侧室生的还能叫的上公子,还能够说别人姨娘养的。那些姨娘养的也不甘示弱,扭过头来就啐柳祁,数落他是丫头养的。现在他坐在这把椅子上,他以往连在这把椅子旁边蹲着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呢,连老侯爷都不敢来坐这把椅子了。 以往老侯爷还劝那柳祁不要沉迷男色,现在柳祁娶了妻,也就罢了。原本柳祁想处置了这个黄家来的妻子,但不想这女人有孕了,便想着多等几个月,而且难产而死也比莫名失足要合理很多。柳祁是个耿直的同性恋,这个倾向昭告天下,因此他的院落里也多的是活色生香的公子。几个新来的公子便在湖旁旁边吊着嗓子,不时媚眼如丝地勾看着楼台上的柳祁,也是好风景。这几个公子也会望向湖,看着湖水映着他们的好颜色,却不想一个人影掠过,便是惊鸿一瞥,就顿时使他们几个年少小官黯淡无光了。那些人恨恨地看着这陌生却又美丽的男子走过,又是妒忌又是自惭的,半晌见那男子往楼台拾级而上,更是吃惊。那可是柳祁专属的楼台,轻易不让人登的。这几个人忙拉住守在台下的管事,问道:“刚那个美男子是什么人?”那管事便道:“哦,那是祁公的贵客、径山寺的迦蓝圣宗。”那几个小官便吃惊得很:“都说念那个什么经能够美颜,果然是真的么?”顿时就想入教了。 伏迦蓝走到了柳祁的身边,柳祁便站了起身,对他一笑。这似乎是伏骄男头一回和柳祁独处,柳祁引他坐下,和他下棋、喝茶,只要伏骄男不说,那柳祁可以绝口不提朝政的事,单纯的吟风弄月,没有一点尴尬的地方。那伏迦蓝也保持优雅地和柳祁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一边观察柳祁,只见柳祁看起来真是人模狗样,说话很有水平,待人很有礼节,又会生活,又会逢迎,长得又好看,伏迦蓝甚至多余地担心起来:“会不会天略和他过得也很开心?”然而,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天略宁折不弯,和他一起一定很痛苦。” 那柳祁敏锐地察觉到伏骄男神色有异,便笑道:“迦蓝圣宗在想什么?难道是我刚才说什么话冒犯了您?”那伏骄男不想再跟他打马虎眼,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说道:“你欺辱伏鸳鸯的事,伏鸳鸯已经做了口供了。他还将你勾结他贪腐的事给说了出来了。”这口供当然是假的,伏骄男就是唬他的。柳祁闻言,脸色也不变,笑说:“您说我勾结他贪腐?具体是怎么贪腐呢?您总不能随便说两个字就给我定罪吧?还有,欺负鸳鸯的事,那可只是他一面之词,没有证据的无稽之谈。我对他可好了,知道他是皇上心上的人,给他单辟一个牢房,好吃好穿的供着,这倒是有人证的。您倒不如告我对人犯太好了,不够公正严明好些呢。” 那柳祁做事滴水不漏,贪腐他只掌握到侵吞私田的事,这是伏骄男费好大的劲儿才查出来的,金额不算巨大,相关人员也都很难找到,确实很难坐死柳祁,而鸳鸯受辱,这事无凭无据,鸳鸯也未必肯出来作证,不过是拿来唬柳祁的,没想到还真的唬不住。伏骄男虽然心里没底,脸上还是笑道;“若你不怕鸳鸯吐口,何必硬要杀他呢?”伏鸳鸯吐口,柳祁不是不怕,柳祁只是觉得鸳鸯应该还没吐口,不然他的眼线应该会报告,就算他的眼线不够灵敏,那皇帝也肯定已经先冲来找他麻烦了,哪里还等得到伏骄男来跟他谈论人生哲学诗词歌赋? 柳祁笑道:“哎呀,咱也别来这套虚的了。”伏骄男便将口供摊开,放到柳祁面前,那口供倒是写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0 得跟真的一样,还有指印,当然都是伪造的。然而伏骄男的表情却很真实,配合他的外形还真的很能唬人,故他继续说道:“这口供是我私下给鸳鸯要到的,还没呈给皇上。”柳祁看了两眼这个供状,是像那么一回事,便又看向伏骄男,看他的表情也像那么一回事,听了他的话,便说道:“这是什么话呢?既然这个供状都好了,怎么不上报?”那伏骄男便道:“这种事情,不体面,而且凭这个告你么,怕也很难。像你说的,一面之词,何必呢?”柳祁却笑而不语。那伏骄男又说:“不过告不死你,你也是要惹一身骚的。可不是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祁点头笑道:“那不知道迦蓝圣宗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伏骄男顿了顿,望向柳祁,说道:“我拿这个,跟你换傅天略。” 柳祁一下愣住了,半晌问道:“换什么?”伏骄男有些气恼,但仍尽量以平平的语调说道:“我知道傅天略在你那儿,你把他还给我。”柳祁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少见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半晌试探地问道:“傅天略不是一早烧死了么?”伏骄男却说道:“我把金山都带来了。你要跟他当面对质么?” 柳祁听了“金山”两个字,微微张了张嘴,他十分细心地观察着伏骄男的表情,脑中仔细地把过去的每一件事过一遍,慢慢地把事件拼凑起来。伏骄男也闹不明白柳祁疑惑的点在哪儿,只当他在装傻,便说道:“你把他从火灾中救了出来,他现在还活着罢?”柳祁眨了眨眼睛,不觉失笑,说道:“我明白了。”伏骄男却道:“你想明白了?”那柳祁眯着眼睛笑着说:“如果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傅天略了,你还要么?”伏骄男便道:“金山说了,傅天略已经毁容了,我不介意。”柳祁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伏骄男不解地看着柳祁,柳祁笑着从摇椅上走下来,带着他往阁楼下走。这柳府实在大得很,原来它也没那么大,这本来是侯府,因后来柳祁成了公,便另赐了宅,柳祁让人把他柳公府邸和老侯府用巷道相连,故这个柳府变得非常大,里头还建了许多小庭院,供他内室居住。他的内室都是男人,且都是貌美的少年,他将这些人当成妾一样对待,以金屋娇养,但也要他们半步不出闺门,比老侯爷对姨娘管得还严。 柳祁带了伏骄男到一处小院,那伏骄男忽然感觉颇为怪异,半天不敢入屋。那柳祁笑道:“倒稀奇,你也怕起来了?”故柳祁径自推门,喊道:“略儿?”却见一个锦衣公子从屋内走出,其神情仪态,都是傅天略的样子。伏骄男见了他,似被雷霆击中的树木,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却仍是一动不动的。那叫略儿的男子却似不认得伏骄男,只对柳祁亲切。那柳祁便说道:“这位是迦蓝圣宗。”那略儿便笑道:“这么俊的出家人?”这略儿的声音却不似是傅天略,听着哑哑的,倒有点儿像傅幽人。柳祁笑着让他寒暄了两句,便不理他。他见没意思,没人理他,他就没理人,便径自回了屋内,那种骄傲又随性的样子,就真的是傅天略的模样。这人原是柳祁养着玩儿的,却没想到今天派上了这么大的用场。这个少年原来有七八分的似傅天略,柳祁便将他送到石药那儿做改造,弄成天略的样子,又刻意训练他,使他言行和天略一样。伏骄男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只一下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那柳祁却说道:“我好不容易使人治好了他的皮肉,但他的嗓子却好不了了,已经被大火熏坏了。更严重的是,他忘记了以前发生的事情,根本不认得你。这样你也要将他接回去么?”那伏骄男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当然。” 那柳祁便笑道:“傅天略不认得你,也不认得你手上的金山,他只肯认我,你强行把他接回去也没意思。你也知道他性子刚硬要强,你要是强把他带回去,只怕会引他做激烈的事。”伏骄男也有考虑到这个,但他决不能让傅天略留在这儿,便笑道:“我也不会对他用强,除非你跟他说点什么,使他宁死不肯和我好好相处罢了。”柳祁便笑道:“这也是容易的事,或我跟他好好说明,说你是个好的,让他和你先一块儿相处着,也是轻易得很。”伏骄男便道:“你少来虚的,直说吧,还想要什么?”柳祁一笑,便道:“其实比起那个口供,我还更想要傅幽人。”伏骄男也是一怔。那柳祁却道:“我知道他是您的得力干将,我并非要他从此归顺于我,我只是想他陪我温存一夜罢了。再没别的了。”伏骄男也没想到这个方向去,也是有些跟不上剧情的感觉。伏骄男真是无语。那柳祁担心夜长梦多,便打铁趁热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晚上吧。”伏骄男终于反应过来,才说:“你这个要求使人很为难。”柳祁便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傅幽人也是习惯了这样的事了,不然你以为?”这像是提醒伏骄男,让他记起那些说傅幽人承宠皇上而上位的风言风语。 柳祁便又说:“我知道您出家人不好开这个口,您让他过来这边,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劳您操心。”伏骄男却皱起眉道:“您这儿?”那柳祁看出了他的顾虑,便说:“您怕我反悔么?这也容易,咱们定在一个折衷点的地方……比如,醉花楼,我今晚把那儿包了,您就定一台轿子,我把傅二领过去,您把幽人带过来,您说怎么样?”伏骄男想说点什么,柳祁却是一笑,说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样不仗义,但您想想,今晚我睡不到幽人,那要睡哪一个人呢?” 第18章 真假难辨 花姬到径山寺服役,被安排到了御泉司。她已经自请为婢,她的儿子也从皇子变为弃子。那花姬简化了一切的装饰,荆钗布裙地出现在御泉司辉煌的墙壁之下,更显得黯淡无色。她并不是姿容出众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担着妃子的虚名没有侍寝的实际,如今憔悴得很,又没有打扮,那些俗家弟子看她,都不相信她是传说中宠冠六宫的姬人。 她知道这些男人在评判她的容貌,而且很看她不起,因为在这些男人眼中,女人最大的、唯一的资本就是容貌,她这么暗淡,自然是个无价值的女人。她不禁念起伏鸳鸯的好处来,起码伏鸳鸯喜欢一个人是不问外表的。如果伏鸳鸯要计较长相,非要找个容貌上匹配得了自己的人,那他得和伏依依乱伦,不然就得和伏迦蓝乱搞。 “来了呀?”这一声哑哑的嗓音,听着叫花姬丧气,她不必回头就知道是傅幽人。那些个俗家弟子见了傅幽人也纷纷低头弯腰,从刚刚的桀骜转为如今的恭敬。傅幽人身边跟着个小跟班,那小跟班看着脸生,不是宫内的人。这也确实不是,这小跟班不是个阉人,也没入宫伺候,原是傅幽人府里的管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1 事,名为王奂,现在在御泉司当头儿,傅幽人不在的时候,就他看管着。 幽人对王奂笑道:“这就是花氏了,你以后带着她,别欺负她了。”王奂答道:“那是自然。”傅幽人又屏退了几个俗家弟子,只留着王奂在,又对花姬吩咐道:“这儿御泉司男人多,你一个女的不方便,还好这儿往小树林那边走有个小屋。御泉司未修好之前我就住那儿的,你也去那儿过吧。”傅幽人想起那个小屋,心里就不愉快,他当初被贬,就是住那小屋,白天漏风晚上漏雨也罢了,想到那三个僧人的事儿他就不痛快。但他仍留着那个小屋,是有自我警醒的意思。 花氏没想到那个小屋是何等残破的,只惦记着一件事儿,又听见傅幽人说“你”而不是“你俩”,便警惕地抬起头,说道:“您是让我和孩子一起去住么?”傅幽人冷笑一声,说道:“那儿可不怎么好住,且你天天都要服役,怎么照顾孩子?”花氏那叫一个震动,千万没想到自己做到这个份儿上,傅幽人还是出尔反尔,也是气得脸都红了,只高声说道:“我是拿着皇太后、皇上的旨意来服役的,也要抚育孩子的,难道傅大人要抗旨?”傅幽人脸上仍是那阴寒的冷笑,盯了她半晌,方悠悠说道:“你真的是不识好人心,只怕要后悔。”花姬的位置是十分被动,但对于孩子她是志在必得的,故她很坚定地说:“我是奉旨而来的,自然不能不遵照旨意抚育孩儿。相信大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傅幽人扭过头对王奂说:“把那孩子给她。”那王奂果然进了内室,半晌抱了个婴孩出来,花氏慌忙把孩子接过,却见那孩儿好多日没见,已经又长大了些,抱在怀里更沉了不少,连日来的忧伤随着这感慨涌上心头,花氏抱着孩子便失声痛哭。那孩儿本在沉睡之中,闻得母亲的哭声,也在梦中惊醒,随母亲哇哇大哭起来。这婴儿和女人的哭喊声混合起来,那真叫傅幽人头痛,便一脸嫌弃地吩咐王奂把人带下去。 王奂便带人出去。那花氏见孩子惊哭了,自己便也收敛了些,也不哭喊了,只一边流着泪跟王奂走出去一边哄着孩子,却刚走了出去,便迎面碰上了伏迦蓝及小才。那小才见了花氏这样狼狈,也是有些惊讶。花氏看着小才衣衫靓丽的站在伏迦蓝身边,心中不知是气是恨,然而她仍敛定心神,对迦蓝深施一礼,只道:“贱妾拜谢圣宗。若非圣宗,咱母子恐怕都不保了。”伏迦蓝也无话可答,只说:“去吧。”那花氏便抱着孩儿随王奂去了。 小才见花氏那样,心中也是颇为不安,跟着伏迦蓝到了门外,伏迦蓝却让小才在门外看着,小才心内更是妒忌,只觉得自己永远到不了傅幽人能到的地方。傅幽人一个人坐在房内,仍独自吃茶,忽然见门被打开了,竟是骄男走了进来。那傅幽人眯了眼,看见小才站在门边,却只把门关上,没有进来。尽管如此,小才的存在还是使他不自在。所以傅幽人自作主张地请伏迦蓝往内室里走。 伏骄男随傅幽人进了内室,见内室里仍焚着素香,里头挂着一张花神娘娘的画像,前面供着清水鲜花。傅幽人让骄男坐下,自己则站着。伏骄男仍笑道:“你也坐吧。”傅幽人便坐了下来,他抬眼看着伏骄男,却见伏骄男神色不大自在,甚至说有些不安,他双眼看着神像那慈祥的脸,却没得什么宽慰。那傅幽人关心地问道:“大人,怎么了?”那伏骄男沉默了半会儿,才张开了口说道:“小鬼儿,有件事,我想劳你办。”这声“小鬼”搭配那又轻又快的“儿”字,叫人心里暖暖的,可傅幽人看这个态度,便知道后面必然要接上他不爱听的话,然而,他爱这个人,就只得乖乖坐着、听着、受着了。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人心慌慌的。径山寺在山上,没人烟的地方还是荒凉得很,花姬抱着她的孩子在小草屋里,像受惊的母兽一样总是睁着警惕的大眼睛。她以为自己都是宫女出身,来寺庙做做杂役没什么大不了,却不知道在皇宫浇花养花比不了在山里干粗活,她干了一天疲惫不堪,确实没什么时间照料孩子,孩子整日哭闹,也没人搭把手帮忙,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一天下来,她有苦又累,饭也没吃饱,更别说好好喂养孩子了,这小屋漏风,吹得孩儿的手也冰凉、脸儿也冰凉,她只得裹紧被子,抱着孩子窝在墙角,逃避风寒的侵蚀。 同样的大月亮,就有人在温暖的香室里欣赏。柳祁看了一眼也圆满的月,便放下窗屉来,忽然听见外头人说:“傅郎来了。”这一声传唤,让柳祁心都活跃起来了,他忙问道:“只有他一个么?伏骄男有没有一起?”那人回答道:“没有,只有他,还有几个轿夫跟着。”柳祁听了,也不敢轻易相信有这般顺利,却仍让人将幽人引见。 那傅幽人进了室内,脸上带着愤恨的神色。柳祁却堆笑说:“不知道公子骄男跟你说明过情况没有?”傅幽人冷笑一声,道:“倒让我看看那个阿物儿什么颜色?”那柳祁对于这个“阿物儿”也是满带骄傲的,便道:“你看了他,就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那柳祁对略儿的改造可谓费尽心力,一时间叫他送出去,他还真有些不舍。 柳祁带着傅幽人往阁楼走去,二人到了楼上,推了门,便看见那略儿穿得齐齐整整的坐在琴桌旁边。现在时兴穿立领的衣服,许多爱俏的少年、少女都纷纷做立领的袄子来穿,却不知道一般来说总衬得脸大脖子粗,倒是这略儿穿着,倒显得脖子颀长、下巴尖巧,更俏了几分。他正坐在室内,把玩着手中精巧的纱堆宫花,他身上的衣饰也无处不精致,可谓天衣无缝。这打扮、这神情、这模样,让傅幽人一时天旋地转,只觉得光阴倒退,忽而照镜似的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 “略儿。”柳祁轻轻地唤了一声,那略儿便抬头“哎”了一声,抿嘴一笑,这语气虽然说还是有点傲的,但笑声骨子里却是媚的,似个拔了爪的猫。傅幽人与他四目相投,这才清醒过来,撇了嘴暗道,就是个假货。 柳祁便说道:“从此你就去了罢,也不要念着我。”那略儿却笑道:“谁要念着你?”这说话的语气也是高仿的天略,使柳祁好舍不得。傅幽人却觉得非常不自在,但仍忍着恶心堆着笑说:“公子怎么称呼?”那略儿轻轻看了傅幽人一眼,又说:“你又是谁?”傅幽人特别想说“我是你大爷”,但还是忍了下来,笑笑说:“我也姓傅,咱们是同宗呢。”柳祁又说:“你少出门,不知道,这可是宫里的内相傅郎,京城的人谁不敬他三分的?连我都不敢得罪他!”傅幽人却笑道:“不敢、不敢。”那略儿方笑道:“原来是傅郎,我许久没出过门了,都不知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那柳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2 祁又道:“你先下去等着。”略儿被锁在柳祁的后院里久了,一时叫他离去,他也不知道怎么行动,对柳祁也是既不舍又怨恨的,但他已被柳祁养成那骄傲的小性子,因此他绝不说出服软的话,只笑道:“那你可要多看我两眼,否则以后也难再见了。”柳祁也确实有些不舍,只看了略儿两眼,那略儿一腔愁绪不愿言明,便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去。 那柳祁又道:“你先下去等着。”略儿被锁在柳祁的后院里久了,一时叫他离去,他也不知道怎么行动,对柳祁也是既不舍又怨恨的,但他已被柳祁养成那骄傲的小性子,因此他绝不说出服软的话,只笑道:“那你可要多看我两眼,否则以后也难再见了。”柳祁也确实有些不舍,只看了略儿两眼,那略儿一腔愁绪不愿言明,便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去。 柳祁顺带将门关上,一边与傅幽说道:“因为你的缘故,我对他总是十分骄纵,大抵养成了他许多坏习惯,你可别跟他计较才好。”傅幽人不觉失笑,道:“什么坏习惯?给猫打金的、给狗打银的,自己既奢侈又浪费,对别人却苛刻得很,一个子儿也不给下人多打赏?捧高踩低、说话尖酸、做派刻薄、得理不饶人、没理也不饶人,是这样么?”说着,傅幽人自己先笑了起来。傅幽人的笑却是一团乌云,柔软如棉,又要化作雨。他不愿感慨,却忍不住,笑到尽头却是一声长叹。柳祁何尝不叹息,他看着傅幽人那苍白的肤色,不觉心疼,忽然伸手去握住傅幽人的手掌,只摸到一片嶙峋的冰冷,他又低声说道:“如果是你,我能更疼百倍、千倍!谁也比不过我对你!”那傅幽人慌忙甩开了他的手,脸上如覆上寒霜,冰冷地说道:“祁公的话,奴可不敢当!” 柳祁却说道:“你不信我?你如今终于回到你那心心念念的伏骄男身边了,那可是什么滋味?他现在吃斋念佛的,今天念这个的恩,明天念那个的善,和你根本走不到一块儿去,也不能理解你的处境,他只会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尽管他愿意用你,也不过是图你用着顺手罢了。你为他做得越多,他就越看不起你!”傅幽人在祁公面前总是铁起心肠,但这几句话却字字似是火焰,将他的铁打的盔甲也要熔掉,柳祁所言无不是傅幽人的软肋所在。那柳祁见傅幽人动容了,便又柔声说道:“你若是受累了,图受用了,可以来我这儿,我保证你不受一点委屈,你若仍相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捧着你,你还是喜欢折腾人,我也喜欢,我也陪你,绝不说你狠,你知道我的狠,就好似我也知道你的狠,且我知道你心里什么时候不痛快,我又从不说你的坏,就是这一点,谁比得上我对你了?” 柳祁这话也是掏心挖肺了,只求傅幽人的态度有一点儿的软化。傅幽人也没想到柳祁有这一番表白,听起来也算得上的情真意切,傅幽人如今正值伤感,闻言也有些同病相怜,却说:“你有这份心,便和那略儿过去不好?”那柳祁听了这话,自知无望,又冷了一颗心,只冷笑道:“你刚才倒只道说他什么阿物儿,如今反而这样抬举他了。”那傅幽人听了,也是齿冷,原是为了那个略儿齿冷。他估摸略儿能被培养成这样,也是有些年头有些心血的,好歹有一些情分在,不想转过头来,柳祁还是当他一个不值一提的玩物。 柳祁却说:“且伏骄男如此不爱惜你,拿你来换个假货,难道你还不知道死心?”那傅幽人闻言一怔,却道:“什么?”柳祁便道:“那伏骄男果然是个无胆匪类,还不敢跟你说真话,他叫你来做什么?”那傅幽人也是惑然不解,却从袖中取出刑部批文,说道:“他让我来抓捕逃犯傅天略。”柳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傅幽人又说道:“公子骄男说了,您是有头有脸的人,也别惹一身骚,如果愿意放人,那就最好,若是不肯,便要治你窝藏要犯的罪名了。”柳祁暗道:“这伏骄男装个高僧的神圣模样,却是个滑头。”那柳祁自悔失算,被伏迦蓝的人设给骗了,却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他可不是傅天略!你们找错人了。” 说着,柳祁便和幽人走了下楼,叫了一众侍人出来,那些侍人便众口一词地说:“那是魏相公,多年前就在咱们府上住着了,不可能是您说的要犯。”说着,还有人拿出了这个魏略儿的卖身契来。柳祁又笑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可能是您搞错了吧?这好歹是我一品公家里的人,可不由得你说带走就带走的。您若有疑虑,不如请开具公文的大人亲自来对质,看该不该抓人。” 那傅幽人心想这柳祁还是留了一手的,但他和柳祁也算是彼此非常熟悉了,彼此都是对对方有所防备的。那傅幽人也是冷笑一声,劈手夺过那卖身契,说道:“这卖身契上面又没有画像,我怎么就知道这个相公姓魏还是姓甄?”柳祁便说道:“既然不知道,就不能定夺了。我这儿都有人证,证明这位相公在我府中多年未出门,不可能是您说的那个要犯。”傅幽人却说道:“你有人证,那可巧了,我也有人证。”说着,傅幽人断喝一声:“金山!”那金山在外等候多时,忙走了进来,看见略儿,便大哭跪下,要扑过去抱大腿,那些侍人连忙拦住。那金山又呼道:“二爷……二爷……您认不认得我呀?”略儿看见这个陌生人又哭又喊的,也是一头雾水,倒是傅幽人一旁看着金山忠心不改的模样颇为揪心。那傅幽人又指着略儿,问金山道:“这人可是在当日在教坊纵火的傅天略?”那金山抹掉眼泪,便说道:“是,果然是他。” 那柳祁却说道:“你可认错了罢?”说着,柳祁又指着金山,问略儿道:“你可认得这个是谁?”略儿便一脸困惑地摇头。那金山也是撕心裂肺地喊道:“二爷,是小人啊!小人是金山啊!”略儿便道:“什么小人、什么金山的?我都不明白。”那金山便道:“小人是我,金山也是我,小人就是金山啊!”略儿却说:“管你是小人,还是金山,我都不认识。”傅幽人颇为感慨,便扶起了金山,又说:“看来现在也是各执一词,争辩终是无益,还是一并带去大理司查明罢。”柳祁心想,经过之前贪案的清查审理,现在大理司都在太后掌握之中,太后的就是伏骄男的,哪里能去得?柳祁自然不肯松口,只说:“这可不行,这位相公身体虚弱,根本受不得折腾,既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能拿人。若是大理司真的要查,可以明日升堂审问,本公也不会徇私包庇。但断无未有确凿证据就先抓人的道理。”那傅幽人也想得到,这个柳祁是个难缠的,没想到对于这个略儿忽然这样执着起来。其实柳祁对略儿还是有感情的,只是觉得能够换来傅幽人一刻的亲昵就不值一提,如今发现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3 被骗了,那伏骄男想空手套白狼,他当然不肯答应。 祁公一直窝藏着这个“逃犯”,不可能完全没准备,伏骄男未必就认为能够轻易把人带走,因此他已经在酒楼附近布置过了,行的是“先礼而后兵”的策略。但傅幽人却有很多顾虑,不愿轻易动武。他和伏迦蓝只拿大理司的批文抓人,而不拿圣旨、懿旨,就是因为怕当年的纵火案闹大,又要搞公审,一堆麻烦事,能难脱身。然而,只凭一纸公文又镇不住柳祁,现在也是进退为难。 这几个人站着对峙,也有些尴尬。傅幽人也站得有些累了,便说:“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守着这个什么相公,明天一早,咱们一起过去大理司升堂,你说怎么样?”那傅幽人只是想威胁他说大理司现在跟我姓,我爱咋咋地,到了明天你们还得交人。然而祁公却一笑,说:“也好,咱们就当众审审,该放人放人,该定罪定罪,一个躲不了!”不想柳祁却反将一军,只暗示到时候真的要审,那就大家一起死,金山会被牵连,甚至傅幽人也躲不过去。傅幽人与柳祁就这样含沙射影了几个回合,互相甩了三两个不为人知的眼色,最后达成共识,决定返回楼上私聊。 两个人把门一关,把话说开。柳祁笑道:“那略儿回去,和伏骄男该是什么光景?你不吃醋也罢了,居然为这事这么卖力?”傅幽人听了这话,也是难过,却仍立场坚定,说道:“他们什么光景,那是他们的事!我答应了他的事办不办得到,这却是我的事!”柳祁不想傅幽人会这么回答,又是欣赏又是妒忌的,只道:“你这个心,倒是错付。”傅幽人却冷笑道:“你也少装无辜,这人到底是放、还是不放?”柳祁便也笑道:“你居然肯拿刑部公文来,也是胆儿肥,既然拿得出金山来作证,就别怕金山也受累。这桩案件彻查下来,怕你也很难逃脱。”傅幽人却道:“怎么查得到我身上?别说是我,就是查出金山来,也有你的罪。如果你不想金山供出来是你协助罪犯逃生的话,最好还是安静些。”柳祁却笑道:“这件事咱们谁都不宜深究,你又何苦拿这件事来挖走魏略呢?” 说到这个,傅幽人也是深感认同。然而,伏骄男不肯将傅幽人当做玩物送出去,也不愿略儿被捏在柳祁手上,才想出来让刑部批文,以抓捕之名带走略儿。伏骄男却不知其中复杂的内情,便也没料到现在这么尴尬的局面。但是傅幽人现在完全是伏骄男的忠臣,坚决执行他的命令,发誓再不做阳奉阴违的事。 柳祁却说道:“看来伏骄男还是有点出家人的样子,好些话不好说出口。”傅幽人看着柳祁的样子就烦心,便一脸不耐烦地说:“有话就说!”那柳祁便解颐一笑,说道:“他原来是答应了,将你送给我一晚,让我换略儿过去的。”傅幽人一听这话,浑身冷得发抖,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只笑道:“他不过骗你罢了。”柳祁却摇头说道:“他不愿意立马将你交出来,不过是他的假仁假义,若我真的把略儿脱光吊在他的面前,你认为他会怎么选择?当然,你也可以跟他说明真相。但我看你宁死也不肯这么做。”傅幽人的嗓子眼像是被石头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柳祁便笑道:“你看,还是我知道你的心。” 傅幽人的心冷得像块冰,心底都是绝望。从他变成傅幽人那天开始,他就拒绝了人间的乐,也拒绝了和伏骄男的可能。伏骄男比以往更好了,更宁静更祥和,更贵气更优秀,渐渐地好像要飘到天上去,而他却比以往还不如,卑微低下,污秽狠毒,无恶不作,像是要陷入泥淖之中。不仅是他的皮囊是坏的,连他的心都是烂的,他宁愿一直做那个鬼魅一样的阉奴,在伏骄男的眼中当一个卑微的仆人,都不愿意撕破这层坏的皮囊、让伏骄男看见赤裸裸的自己。他相信骄男也更宁愿心中最珍贵的玫瑰简单地凋谢,而非烂成一滩臭泥。 想到这里,傅幽人的心就死了一样。柳祁淡然坐下,悠然地吃起酒来,又笑道:“夜还长着呢,可要叫略儿来侍酒?”傅幽人还沉浸在悲伤的自怜情绪中,懒得理这个他从来不关心的男人。柳祁便自顾自地唤人,请了魏略上楼侍酒。魏略不但会说话,还会曲艺、诗词,比真正的天略还顾盼生情、多才多艺。因为他自少时就深锁庭院,比当初的傅天略要不经世事得多,聪明周全却不圆滑世故。傅幽人一开始看见一个如此相似的人,感觉非常不舒服,但是相处下来,却不得不说同性相吸,二人倒是十分投缘的。他又不禁唏嘘,如果自己没经历那么多事,是不是也能够聪明而不世故、果断而不狠绝。 酒过三巡,正是意兴阑珊、沉寂无话之际,魏略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窗边,支起窗屉,让清风和月色有隙可乘地闯入,灌满他锦绣的衣袖。衣袖中伸出皓白的手腕,手上举起一支玉萧,他便这样吹吹按按起来,吟哦着一首离别的旋律。他向来被培养得傲慢,傲慢得不肯诉说内心的感情,唯有以音律诉他羞涩的衷肠,也是如此,使他原本倒背如流的指法也都略显生涩,又是这种偶尔的、难得的僵硬,更显出他的真情,这萧声如倾如诉、如泣如慕,使傅幽人也有些动容,然而却动不了始作俑者柳祁的心。一曲终了,魏略带着一点的羞怯难得地低眉,悄悄地看向柳祁。柳祁精通音律,而现在好似听不懂什么,笑道:“好!好!不枉我教诲,以后可得继续用功。但如果圣宗不喜欢这样靡靡之音,你也得学着些梵音妙律。”魏略纵是故作坚强,也不觉眉心皱起,眼中生出些伤心的意思。魏略这样神伤,反而是傅幽人第一个感同身受地心疼。傅幽人随他神伤,柳祁才不忍起来,简单地劝了魏略两句,便说:“你也累了,再敬幽人一杯酒就回去歇着罢。”那魏略目光从酒瓶上溜到柳祁的脸上,却悲伤地发现柳祁连看都没看自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傅幽人,他才清了清嗓子说:“那我走了?”便又恨恨地瞪了柳祁一眼,柳祁才敷衍般地看了看他,露出假意的笑容,眼神内却毫无昔日的柔情蜜意。以往他们之间的蜜,居然似一下被水冲淡了一般,然而这冷水不仅冲淡了他们的蜜爱,也降温了魏略心中萦绕的温情。他心骨泠然,却落落大方地举起酒杯,含笑道:“傅郎,今日见你,好风采,你若不嫌,我先干杯,您随意就好。”说完,魏略便自饮了三杯。傅幽人也多吃了两杯。魏略缓缓站了起来,像是拖着千斤坠一样缓慢又费力地挪到了门边,忽然站住了脚步,扭过头来,在这个瞬间,他眼中的愁云惨雾消散,又是那个骄傲镇定的模样。这魏略向着傅幽人的方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意有所指,然后开门离去,留下柳祁与傅幽人独处。 那柳祁没注意到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4 魏略这反常的举动,因为他一直盯着傅幽人,像是在探究什么、等候什么,似毒蛇潜伏着般,教人不快。傅幽人仿佛明白了什么,猜到了答案的傅幽人眼珠一转,便笑笑说道:“我是断了根的东西,你那些邪门歪道的酒对我没用!”他说了这话,也是不怕尴尬,然而,柳祁是那种怕尴尬的人嘛?柳祁是那种下药还分不清对象的人嘛?那柳祁笑着说:“你也糊涂了,你是非常人我怎么好用寻常药。”石药死了,但他的研究成果还在,石药的弟子入京归顺柳祁,鼓捣出很多新奇古怪的东西,包括如今这个药。说起来,那黑医学已经能够易容改貌,那祁公更想问能不能有什么“玉茎重生”的高级技术,这技术太高级,那弟子表示鼓捣不出来,但是嘛,按体位上下的说,祁公也不需要对方有玉茎。咱们可怜的小丁丁虽然没了,但是前列腺还在嘛!所以说嘛,怎么就能够说太监不是男人呢?太监还是可以有男科病的,比如说前列腺炎之类的。 于是这研究小组就研发出来男人喝了想做受的春酒,杜绝鸳鸯硬上柳祁的意外再次发生。柳祁准备了阴阳瓶,可以通过按动机关来控制酒瓶内流出什么酒。里面一半是寻常的酒,一半是药酒,柳祁让人吩咐了魏略侍酒的时候下手。所以才有魏略那怪异的表情。傅幽人皱起眉来,实在不知道柳祁葫芦里卖什么药,这酒里的药渐渐消融在他的肚肠里,窗外吹来的风带进来花香,他闻在鼻尖觉得甜甜的。柳祁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一亲芳泽。那傅幽人慢慢抬头,吃了一惊,发现柳祁已是那么靠近,方知道他闻到的不是花香,是柳祁这个风骚男人身上的熏香。那柳祁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发现自己也忽然怪异起来。原来那魏略在二人的杯中都倒了男人喝了想做受酒,看他们两个受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那柳祁立马想明白了,也是十分痛苦,他不想自己居然会落入这个境地,而傅幽人对于这个体验反应也是更为复杂,他不敢想象没了丁丁的自己居然还能有欲望,也是不觉悲喜交加。两个关系尴尬的人十分尴尬地对坐着尴尬地思索着如何解决现在尴尬的状况。在这尴尬至无以复加之时,却有人敲门。柳祁应道:“谁?”却听见门外一阵掩不住的笑声,原是魏略。 魏略手里捧着一个玉瓶,脸容带笑地进了来。傅幽人抬眼看见魏略,却见魏略将手一挥,从玉瓶中取出一丸药来,递给了傅幽人,只道:“这个是解药,外敷的。塞那儿才有效。”傅幽人一时怔住了:“那儿?”魏略撇嘴说:“屁眼!”傅幽人一时尴尬得无以复加,红着老脸道一声谢,接过了药丸就麻溜地滚回自己的厢房了。柳祁看着魏略,却笑道:“好略儿,我明知道你舍不得我。”仍是往日那柔情脉脉的模样,这叫魏略看了既怀念又痛心。魏略便嗔怪地说道:“我的爷,您不是叫我不要舍不得您?我自当遵命!”说着,魏略拿着药瓶就往窗外扔,还是柳祁反应快,一个完美的扑杀就把药瓶接了下来,顺势跑进内间去上药。这上药的过程颇为难堪,所以柳祁自己打下了帘子在隔间内进行,魏略转身走到门边,一把锁上了门,又慢悠悠地踱进了隔间,见柳祁已躺在床上,那是半死不活的样子。魏略打起帘子,笑道:“你也是的,怎么就这样猴急?”柳祁方明白了,刚刚魏略必然是将真解药藏在袖子里,装作从玉瓶里取药的样子,其实是从袖里取了真解药给傅幽人,这瓶子里的都不是解药,而是更烈的催情药。这也不难防备,偏偏是柳祁中了药,一时慌了花了眼,没看清楚魏略耍的把戏。刚才柳祁用了药,虽然后庭怪异,但还能保持风度,现在却是把烈性春药涂进敏感点,竟是软得春水一样,没有一点还手之力。魏略走到床边,举着灯细看柳祁的姿态,却见柳祁平日风度翩翩,是白脸书生模样,如今因药力倒更显得粉面含春,眼波如醉,魏略伏下身来,解下柳祁的衣衫,柳祁未曾想道,也是打了个寒颤,这寒颤传到魏略的手心,使魏略觉得这是柳祁心弦的颤动,故魏略微微一笑,说道:“你别怕,我会好好疼你的。”这话仿佛是柳祁跟魏略说过的,不想如今易地而处,是何等的狼狈。 这月儿那样的明,从窗内看着,也是觉得亮堂堂,灯一样的亮。傅幽人托着下巴看着月色,心里也是波澜万千。这一夜如此的不平静,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魏略带回去,且结果如何,他都不开心。人带不回去了,他便有负骄男所托,人带回去了,他便有负自己的心。然而,他又想,魏略若是不错,何不让他和骄男成了就算了?到底哪个才是骄男喜欢的天略?他喜欢的难道不正正是个明快又骄傲的少年郎?难道还是他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么?且他又怎么忍心、忍心把骄男最珍视的打碎在骄男的眼前? 也是情思才能让傅幽人这样像个诗人一般看着月光愁绪万千。他忽然后悔当初不听哥哥的话,趁着当书童的机会好好学诗词文化,不然他现在估计也能作出篇文章歌赋来。可他作出来了,又有什么用?给谁看去?自己作给自己看,算不算字面意义上的自作多情? 正是傅幽人惆怅之际,却又有敲门声慢慢响起。傅幽人推开门来,看见是金山,便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那金山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房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那傅幽人便将门关上,又问道:“到底怎么了?”金山便说道:“圣宗交代了,如果他们不配合,就叫小人直接去拉人过来抢人,怎么傅郎还不办呢?”那傅幽人叹了口气,暗叹:“这伏骄男那山贼头子的脾气还不改,闹不过就要用抢的,天子脚下呢,也不知有没有王法了!”只是圣宗这个思路很对金山这个大老粗的口味,简直是一拍即合,金山恨不得马上飞去搬人马来硬的。傅幽人深明金山的脾性,便慢慢地跟他说道:“你听我说,这儿可是天子脚下,咱们面对的也不是普通人,非到必要时,还是不要走这一步。”金山却说道:“傅郎也忒不痛快了!”傅幽人微微摇头,只想道他这辈子都没有痛快可言了。 傅幽人又劝金山:“这已说好,明日就让他们一起去对簿公堂。刑部是我们的地方,要拉人也容易得很,犯不着夜半在京城以武犯禁。”说着,傅幽人又是好一顿劝说,大大的道理一二三四摆在眼前,然而金山哪里懂得,只是觉得傅幽人说话文绉绉的,听不明白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只能一直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却忽然听见外头的响动,有个身手矫健的人破窗而入,那人长得是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傅幽人一眼认得,那是流民所组建军队中的一员精兵,名叫流星。傅幽人特别记得他,除了是因为他身手特别敏捷、长相特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5 别俊朗,在流民中鹤立鸡群,还因为他之前耍流氓,当街调戏数名男子被抓起来了,还是傅幽人去大牢捞他出来的。傅幽人还教育他:“你也不记着自己的身份,也算是个有点头脸有点模样的爷们了,犯得着去当街调戏人么?犯得着么?你丢自己的脸也就罢了,只怕连邵郡军以及圣宗的面子都被丢光了!”那流星被抓进去大牢已经很不愉快了,出来还被傅幽人教训,也是颇为委屈。傅幽人也爱惜他的才干,便从兜里拿了几个钱塞流星手里,说道:“去吧,找个乐坊,洗洗尘,能花钱的事咱们尽量不要犯法,啊,好么?”那流星叹了口气,又说:“难得傅郎不嫌弃我,然而我是被冤枉的。”原来流星是和一个富家公子耍朋友呢,刚好流星的另一个情人在路上看见,那情人大为恼火,吵嚷起来,围观者渐渐聚集,都在指指点点。那富家公子为了保全体面就说自己是被调戏的,那情人不依不饶,笑道:“那他也调戏我了!我还知道他又调戏了好几个!看我不告死他!”结果流星就被关进去了。傅幽人听完了觉得好气又好笑,便道:“枉你那么能言善辩的,难道这事情在判官面前也说不清?就这么被关进去了,也不怕晦气!”那流星却说:“那个公子爱惜自己的脸皮,我又爱惜他,所以我只好认罪,关进去几天,也不碍事。至于那小辣椒呢,我不认罪,他就得获‘诬告不实’的罪名了,怎么能行?不如我多关两天,大家都欢喜。”傅幽人一愣,也不知该怎么评价,只说:“嗯,那您也是很多情啊。” 这大半夜的流星跳了进来,代表这行动小组已经开始干活了。傅幽人慌忙说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我还没下令呢!”他又转过头,问金山道:“是你悄悄儿去报信了么?”金山还没来得起澄清,流星却说道:“是圣宗下的令。”话音未落,那流星就已经不见了。这流星的速度也是如流星一般的,身影一闪就已经溜出房外了。傅幽人带着金山推开门,见外头已是乱作一团,听见纷纷的破窗声、撞门声、吵嚷声了。 那流星是这次抢人小分队的小队长,所以由他带着人回去。骄男也是一直等着消息,见那流星、傅幽人双双回来汇报了,便安心些。流星对这次行动的成果还是很满意的,笑道:“已经完成了!人也拉回来了,咱们这边也没损伤,就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啊。”伏骄男问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流星便说:“我去的时候那略相公正在艹祁公呢!”伏骄男闻言陷入震惊缓不过来。那傅幽人闻言,脸色也很尴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为了缓和气氛,便打趣道:“那该是他们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么?”流星摆摆手,说道:“他们干得正火热,我进来了他们都不知道,故我也没好意思打扰,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还抓了桌上一把瓜子吃,所以有点不好意思。”正是不打扰是他最大的温柔。傅幽人一笑,说道:“这也是你的礼数。”伏骄男见他们两个说说笑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太严肃,且伏骄男平日在军中兄弟面前从不摆圣宗的样子,如今正色起来岂不怪异?故伏骄男清咳两声,便说道:“你这确实不对!看也就罢了,你拿那把瓜子怎么回事?我平常怎么说的?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你可记得?”那流星被这么一教训,也摸摸鼻子笑笑不说话。伏骄男便道:“好了,别说这个了,略儿现在在哪儿?”傅幽人便说:“他现在正在厢房躺着,金山伺候着。”流星又一脸坏笑道:“他可累坏了,沾上枕头就睡了!” 傅幽人怕伏骄男不高兴,便警告道:“流星,注意言辞。”流星却不以为然。他原是口没遮拦惯了,圣宗也从来不跟他计较。跟他计较的人又都被他打服了,所以他就总是这样大咧咧的。事实上,伏骄男对于这个流星也是有些纠结的。流星讲忠义,脑袋和身手一样灵活,单凭这些就很值得培养,然而嘛,他自小在灾区混大的,书没念多少,生活经历挺丰富, 偷坑蒙骗都干过,大字不认,流里流气,伏骄男也不放心给他委以重任。在军中,和流星铁的人超铁,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和流星过不去的人也超过不去,恨不得跟流星抱着跳崖,好几次搞得天下大乱,简直就是蓝颜祸水。流星这大男娃又是脸厚皮实的,诚心认错、打死不改的那种,除非给他上死刑,不然没法阻止他继续走自己的路。伏骄男没那么多耐心每天监督,故思前想后,把这个不稳定因素从军队里剔除,又为了不浪费人才,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分队管管,专门负责行走办事。 伏骄男心内盘算了一下,便笑道:“我看流星不是故意这么说话的,这小伙很聪明,就是亏在读书少上面。”那流星便道:“可不是么!我也不是有心说不对的话的,就是我没文化,才被人说我是个流氓。我的心可是很好的。”伏骄男便说:“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读书。”那流星听了,一时额头都冒冷汗了:“读……读书?”说着,流星“噗通”跪下,膝行到伏骄男的脚边,抱着伏骄男的腿,皱着一张脸说:“圣宗,流星知罪!您打我吧!给我来一百军棍,我也认了!流星不知犯下什么大罪,为什么要我读书?”傅幽人看着流星这么高大一个帅小伙来这一套,也是忍俊不禁,只含笑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得圣宗的苦心?他这样怎么是惩罚你了?是要磨砺你了,促使你进步,还不谢恩?”流星却说:“不行啊,这个太难了!”伏骄男果断地一脚把这腿部挂件踢开,说道:“都是爷们,别来这一套,你就说,我的命令,你办不办得到?”伏骄男都这么发话了,那流星一咬牙,便说:“遵命!”伏骄男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以后你就在径山寺潜心学问,别去外面惹事生非,就跟着傅郎好好读书。我想起来,会问你的书,若有不好,你自不必说,别累傅郎一起受罚!”那傅幽人本来还是笑着看戏,看这个趾高气扬的大男孩怎么吃瘪的,没想到战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也是懵了,忙说:“我?我……我读书也很少啊……恐难担此大任。”伏骄男却说道:“那你们就一起学,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到时我抽查的时候也顺便问问你的。”傅幽人喉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与流星四目双投,眼神中都流露出同一个信息——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伏骄男大手一挥,说道:“流星,你去把后续的事情安置一下。还有,今天干得不错,好好犒劳一下兄弟们。”那流星闻言笑笑,便告退了。那流星走后,傅幽人才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咱们的人硬闯抢人,恐怕不好收拾。柳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伏骄男笑笑,说:“那是。”却是一副很轻松、丝毫不在的模样。傅幽人说道:“可是……我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6 与他已经说好了,明日早上一起去公堂,这样不动一兵一卒的,岂不是更好些?”伏骄男便道:“你也有你的道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放金山来告诉我情况?”那傅幽人一时怔住了,半晌便道:“这个……原是因为我一直在跟祁公谈判,后来又出了点岔子,耽搁了一下,没来得及告诉,您这边就来人了。”伏骄男也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你在那里面那么久也没一个信儿透出来,我怎么不担心?自然要行动了。”傅幽人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然而又转念想道:“他是担心我,还是担心略儿呢?”这话盘在心底,却没法问出口。 伏骄男却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没闹明白。”傅幽人失笑,又道:“可不是么?我也不太明白。这柳祁既然能把略儿放在后院里,想必是有万全之策了,人证和物证都有,证明此人乃为魏略,是他从人牙子那儿买回来的。”伏骄男认为这些证供的效力很弱,道:“人是他的人,物也是他的物,做起来也容易。”傅幽人自然明白,却道:“但他有这个人、又有这个物,要证伪也很难。且真闹上去了,牵连怕要比我们想象中要广,倒不至于为此大动干戈。”伏骄男呷了一口茶,说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我希望他想得到,他自己也不干净,别自找不痛快,大家当没事发生最好。”傅幽人又说道:“只是您刑部批文已经下来了,也动了武,这柳祁真的要追究起来,怕也很麻烦。”伏骄男看着傅幽人,盈盈笑了,便又倒了一杯茶,边递给傅幽人边说:“这事,我和他都不占理,比的就是谁胆大拳头硬。”傅幽人只眯着眼,看着这个圣宗将土匪的面目又露出来。 原本傅幽人又是不想说春药的事的,然而流星已经看见了还上报了,傅幽人不得不又将阴阳瓶下药的事告诉了伏骄男,又说:“怕是略儿不甘心被当做玩物,才出此下策,存心报复柳祁。”伏骄男闻言一阵唏嘘,又苦笑道:“这倒像是他。”这么一句话,似一根针扎在了傅幽人心头,傅幽人疼得说不出话来,只低头喝杯中已经晾凉了的茶水。 伏骄男却想起流星读书的事来,便对傅幽人说:“我让流星研究学问,是认真的,你也要把这个当成正经差事来办。”傅幽人也乐得先撇开略儿的事不谈,只笑道:“这话说的,大人吩咐的哪件事小的不把它当成正经事儿来办?”伏骄男却道:“我只怕你聪明多想了,以为我就是要给他干点事情让他消停些。我是真的希望他学习学习。”所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流星这个流氓有了文化就更完美了。傅幽人哪儿不懂,却道:“当然、当然。只是我还得回宫到皇上跟前当差。”伏骄男却道:“这也无妨,近日不也渐渐放手让昭夕兮当差了么?太后也同意提拔他了。”这昭夕兮名义上和傅幽人是同等级的,一个秉笔太监,一个掌印太监,但因为傅幽人比较会讨喜,所以得到重用,而昭夕兮则沦落为负责抄抄写写、整理材料的办公室文员。傅幽人却道:“话虽如此,他也不是咱们的人啊。”伏骄男却笑道:“昭夕兮不忠于谁,我正喜欢这一点。” 傅幽人想起那昭夕兮虽然遭受宫刑当了许多年太监,但昔日的书生气还是不改,心里总是记挂着礼义廉耻,这个在之前阻碍了昭夕兮的职业发展。不过也是因此,当时傅幽人才能通过他得知白华叛乱的事。也是这一点,伏骄男才特别欣赏他,打听之下,方知道昭夕兮曾经是文人,因为嘲讽时政得罪权贵而遭了宫刑,却仍能初心不改,更使人钦佩。伏骄男认为这样的才子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不能够施展抱负,也是辜负了,便有意提拔他。傅幽人明白了伏骄男的想法,便道:“我自然知道。只是这流星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他可未必能听我的。”那伏骄男却笑道:“你肯定能治得住他。” 事实上,傅幽人也不会觉得自己管不住流星,他主要是关心魏略的问题。事到如今,其实不必强抢,魏略也自愿跟来了。他知道柳祁看着很儒雅很风度的君子,骨子里却是个锱铢必较、报复心极强的小人,不仅如此,那柳祁因为自小的经历,自尊心极强却又极脆弱,他留在那儿恐怕会遭到惨烈的报复。然而,在魏略那样表白心意之后,柳祁却仍对他弃若敝履,真正使魏略心凉齿冷,故魏略也没有要继续留下的意思。他只想在临走前狠狠地报复他一把,这不仅是为了自己出气,也是为了斩断退路,让他没法回头,让他不会再落入柳祁的温柔陷阱之中。 魏略来到珈蓝居的厢房之后,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他需要睡眠,理清他混乱的思路。翌日清晨,他早早地醒来,从床榻下来后,不过发出有点儿动静,就见金山快步走了进来,殷勤地要伺候他起床。魏略洗过脸,便坐到妆台前,又看向金山,说道:“你是金山,是不是?”金山一脸欣喜地说:“二爷认得我了?”魏略却说道:“昨晚你自己说的,你叫金山,还一口咬定我就是逃犯。”金山以为魏略在生气,急忙解释说:“您要明白小人的心,小人不是要害二爷的!只是他们都跟小人说过了,那是把您从柳府救出来的唯一方法,小人才不得已那么做的。您看看呀,圣宗时时刻刻地牵挂着您呢,怎么舍得让您关大牢呢?”魏略认真地听完,便说道:“圣宗?是迦蓝圣宗么?”金山忙点头如捣蒜的,又说:“他对您可有情有义了!一刻都没忘,倒是您……唉,二爷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么?”魏略幽幽一叹,不禁感伤起来。 魏略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他甚至不知道他原本不是这个相貌。故柳祁告诉伏骄男,这略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大实话。当年给魏略动刀的不是石药,是石药的首席爱徒,也是现在给柳祁开发“吃了会想做受药”的那位专家。石药当时认为技术还不成熟,有些难点还没有攻克,不适宜应用在临床上,这徒弟却说不怕不怕,艺高人胆大,柳祁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勇气,便特许他动刀。没想手术果然出了问题,伤了魏略的嗓子还伤了他脑子,魏略因此声音粗,又失忆了,还落下头痛的毛病。对于这个结果,柳祁不但很满意,还觉得是意外之喜,一张白纸任其描画的傅天略简直是天掉下来的宝贝啊! 金山认为魏略就是傅天略,而魏略自己也不完全否定这种可能。但他仍然很谨慎地审视着身边的一切,金山虽然知道很难取得主人的信任,仍喋喋不休地跟魏略说着话,大多都是说的以前傅天略的事。魏略听了好久,也沉默了好久,金山看魏略呆呆的,以为他走神了,便笑道:“唉哟!看我这个傻子,一高兴了就顾着说话,您肯定觉得很无聊吧?”魏略却说道:“既然你说圣宗很在意我,那为什么到现在他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7 都不来看我一眼?”金山正想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傅幽人的声音:“没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怕惊扰你,使你不安了。” 门一打开,魏略便看到不仅是傅幽人一个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流星。魏略认得流星,不觉有些尴尬,他扭过头去,又说:“昨晚这样的大动干戈,现在才怕惊扰了我,会不会太晚了?”流星呵呵笑了,正想说“昨晚你也大动了干戈”揶揄魏略,却被傅幽人一记眼刀给阻止了,那傅幽人便对魏略客客气气地说道:“那不也是不得已么?是流星的错,唐突了公子了。流星,还不赔礼道歉?”流星便要往前走,那傅幽人仍怕他失言冒犯,便拉住他,悄声说道:“你赔你的礼,多余的话一概不要说!”那傅幽人这样附在流星耳边低语,气息喷得流星耳根痒痒的,流星笑着扭过头去,又是贴着傅幽人的耳根说:“傅郎好香呀。” 傅幽人绝没想到流星会这么回应,一时都愣在原地,动也不动,倒是流星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往魏略拱手作揖,说道:“见过略公子了!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圣宗也已经教训了我了,拿那把瓜子,确实是我不对!”魏略闻言纳罕,说道:“瓜子儿?”那流星说道:“可不是么!我不该随手拿别人的东西的。”魏略闻言也是啼笑皆非,可他转念一想,如果流星为看春宫的事正正经经地道歉,那岂不是更没脸,倒不如这样说瓜子的事,彼此笑笑就过去了。魏略便也笑道:“可不是么?你也是该打的,不过既然圣宗已经教训过你了,那我就更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傅幽人坐了下来,吩咐金山斟茶,又看了一眼流星,流星明白这是要支开他,因此不必傅幽人开口,流星就很识相地说:“那我也出去……”傅幽人觉得好笑,问道:“你出去做什么?”流星随口便说:“我出去喂鸡好了。”傅幽人忍俊不禁,又说:“那你去罢,回来给我捎两个鸡蛋。我中午正想吃这个。”流星答应了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魏略见人也都走了,索性也大方坦白起来,对傅幽人说道:“柳祁要把我送人,就是因为你么?”傅幽人却答道:“公子难道不明白么?你今天坐在这儿,不是因为柳祁要送走你,而是因为圣宗要带走你。”魏略却断然道:“不,是因为我自己要走。”傅幽人也怔住了,不得不同意。魏略若是宁死不肯走,伏骄男也不会带走他,而魏略要走的原因就是柳祁要送走他。也是因此魏略才那么在意柳祁送走他的原因。 傅幽人默然半晌,方娓娓说道:“也许有那么一点的原因吧,但这是他惯常修饰的用语,他总想美化一下自己,然而么,他这么做最大的原因还是圣宗管他要人了。形势比人强啊,就算没有我,柳祁也是撑不住的要交人的。”魏略听了这话,心里不知为何竟觉得舒坦了许多。他不是输给了傅幽人,而是输给了权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一早知道在柳祁心中什么都比不过权势二字。 魏略叹了口气,又扶着额头,显然是十分头痛,那是真正意味上的头痛。一次发生了那么多事,使他吃不消,那整容后遗症又犯了。只是他很能忍,一句痛也不喊出来。以前他还试过因为头痛而喊疼,大半是为了跟柳祁撒娇,却因为这个举动一点也不傅天略而被柳祁纠正了过来。久而久之,魏略也接受了这个设定,默默变成了一个忍痛小能手,并真心地觉得喊疼是一件不要脸的事。现在,他一张脸都是白的,额头青筋凸起,上面也沾满冷汗,是个人都知道他现在身体不适。傅幽人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大夫?”魏略虚弱地一笑,说:“没什么,老毛病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傅幽人见他这样,十分不忍心,又扶他到床上躺下,说道:“那你平日都吃什么药?我叫人给你配一下。”魏略便道:“也没什么,只是头痛犯了的时候,他们会给我喝些药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汤药,只是喝了就不怎么痛了,只是睡觉。”傅幽人想了想,道:“八成是曼陀罗汤罢。”魏略也是疼得慌,便说道:“既然你知道,可否劳烦做一些来?”那傅幽人却道:“这个曼陀罗有剧毒,倒不能随便做,不然我让圣宗给你看看吧?他是会药的。”魏略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已经双眼一黑,痛昏过去了。傅幽人受惊不小,连忙跑到门外,嘴里嚷着:“来人啊!”话音未落,那流星果然就像流星一样从墙外划进了墙内,他轻易地翻了墙进来,手里捏着的两个鸡蛋还完好无缺。流星跳到傅幽人跟前,笑眯眯地问道:“鸡蛋,傅郎是要蒸的还是煎的?”傅幽人没理这话,只说:“快叫圣宗来,魏略发病晕过去了!”流星喏了一声,转身就跑,然而他撒开几步后,又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傅幽人知道他想说什么,没好气地说道:“蒸蛋羹,加白糖!”流星这才笑着“诶”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跑掉了。 这流星跑了,那金山也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只问道:“恩公,怎么了?”傅幽人又说:“你去打点热水罢,略公子身体不适。”热水刚打好,傅幽人拧了湿毛巾给魏略额头覆上,那流星就已经又跑回来,说道:“圣宗已经在来了。”这流星确实跑得快,伏骄男也追不上他。且流星不仅腿脚快,思路还很科学,能走直线尽量不拐弯,遇到障碍物能不绕路就不绕路,都是翻墙、跨栏,甚至飞檐、走壁。然而,伏骄男也没比流星慢多少,因为他跟了几百米就发现了流星这个直线法则,那伏骄男也开了窍,翻墙踩屋顶过去。然而他比流星壮实一圈,身上还负了个药箱,且也没有学过轻便的身法,因为动静闹得很大,脚底下砰砰砰的响,大家抬头看到都说:“哇,好大个圣宗在天上飞啊!” 伏骄男也是飞也似地到了那儿,心底对流星飞檐走壁的功力也是多了几分敬佩。伏骄男仙风道骨了那么久,也是难得的狼狈了一次,头上微微发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傅幽人原来担心着魏略,但抬头看见伏骄男这个关心则乱的样子,不免又伤心嫉妒起来。伏骄男进了门,一边疾步往前一边对傅幽人说:“该让流星背他到我那儿才是。”这话似是在怪责傅幽人,傅幽人闻言一怔,便答道:“是我思察不周了。”那流星看出了傅幽人的难过委屈,连忙说道:“傅郎说了,我自己不依的,说我拿着鸡蛋呢,还背个人!”伏骄男一边打开药箱,一边跟魏略望闻切起来,却想自己根本没看到流星拿鸡蛋,又疑惑地说:“什么鸡蛋?”流星索性将火烧自己身上来,坦然说道:“这不路过厨房嘛,我就去让他们做个蛋羹。”伏骄男听了,脸上难得呈现了怒容:“你路上还去厨房点了个菜再来我那儿报信?”流星叹道: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8 “是我不好,你罚我罢!”伏骄男果然是气得不轻,然而还是先顾着给魏略看病,只回头冷冷看流星一眼,吐出三个字:“滚出去。”流星麻溜地滚了。傅幽人在一旁看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伏骄男叹了口气,说:“你也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傅幽人领命了出去了。 傅幽人走到了门外,却不见了流星,只道:“那小子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这流星年纪轻轻的,大概比傅幽人得年轻个十岁,这行为上么,简直比他看着还年轻。傅幽人每次看着他,都是好笑又好气的,然而心底深处又是特别的艳羡,艳羡这个人身上的一切——他的潇洒,他的快乐,他的自信。当然,京城里像他这样快活可爱的小伙子并不少,然而,这小伙子小小年纪就经历过非常多的苦难,天灾、饥荒、贫苦,亲人的死亡、朋友的离散,不久前才沦为流民,险些送命,但是现在的他还是这样的快乐。好多人的快乐是源于无知,流星却深知各种各样痛苦的滋味,只是他不害怕。而傅幽人,反观自己,是何等懦弱,每次人生带给他的伤害,都会给他脚底添上一根拔不下来的刺,让他一直痛,让他一步也不敢迈。 傅幽人在庭院里坐着,沉思着,嫌弃着自己,听着风吹过树木的声音,又忽而地听见一阵响动,却见是流星来了。流星还是一样笑眯眯的,手上捧着两碗热腾腾的蛋羹。傅幽人讶异地说:“你小子还真的去小厨房点菜了?”流星笑着没理这话,转而说道:“你说加白糖,也没说加多少。这碗是多加了糖的,这碗是少加了的,你喜欢甜一点的还是没那么甜的?”傅幽人叹了口气,笑道:“我喜欢吃甜的。”流星便将甜的那碗给了傅幽人,然后捧着那碗微甜的蹲在傅幽人身旁的石墩子上。傅幽人吃了两口,又斜眼看着流星,说:“你怎么不吃?”流星说道:“本来就只是傅郎说要吃蛋羹啊。”傅幽人笑道:“那你这样拿着多傻?”流星却笑道:“我拿着才是聪明!”傅幽人摇摇头,说道:“不,看着就很傻。”流星却解释说道:“你想呀,如果你吃着那碗觉得甜得齁了,就可以吃这碗,我要是吃了,你还怎么吃呀?傅郎,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很周到?”傅幽人笑笑,没理他。 傅幽人吃了半碗,便觉得果然太齁了,便想倒掉,流星连忙阻止,夺了过来又自顾自地吃起来。这流星皱着眉头大口吞蛋羹,连嚼也没嚼两下,傅幽人见状便说:“我看你像是吃不惯甜蛋羹的样子。”流星笑笑,说:“甜的咸的酸的辣的我都吃得惯!”那傅幽人忽然想起,流星是经历过饥荒的流民,大概不能认同傅幽人这种不爱吃就倒掉的习惯。 第19章 死而复生 疼痛是无法习惯的,但人有时也可以麻木。曼陀罗汤可以帮助人麻痹掉自己的知觉,从而不太能感受得到痛楚,但感受不到是不是就代表不存在呢?这是一个哲学的问题,又是一个医学的问题,很适合迦蓝这种巫医派的学者研究。可惜迦蓝已经死了,伏骄男也只能通过迦蓝的遗产习得这个派系医学的皮毛,当然,这些学识已经足够让他配好曼陀罗汤给魏略止痛。 火灾带来的恐惧,不止是关于死亡的。如果那个时候有个神仙满身光环地飞出来和他说你会完好地活下来,他都不敢相信。然而迦蓝救了他,让他像是一块无瑕的白壁般地保存下来,仍是那个倜傥的美人,还多了一份神圣的使命。 伏骄男沉浸在回忆之中,有时庆幸,有时伤感,有时困惑,仿佛他连自己是谁都分辨不出了。一方面,他既无法承继迦蓝的遗志,当这个悲天悯人的圣宗,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回头去做个无法无天的山贼,有时他还为曾经的自己感到负罪。一场大火之后,烧出了两个他。 魏略从床上醒来,刚醒来的时候,他是有些迷茫的,然而,他又很快清醒过来,眼珠一转,便看见伏骄男一袭白色的僧衣立在窗旁,看着外头的云卷云舒,那清风带起,伏骄男的衣袂也似是蓝天中那或卷或舒的白云。魏略无法解读伏骄男脸上的表情,他只能尝试解读伏骄男的行为,他干咳两声,终于将伏骄男从沉思中惊醒。伏骄男扭过头来,见魏略已经醒来了,并没有走近他,只是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头还疼么?”魏略摇了摇头,说道:“不疼了,谢谢圣宗。”伏骄男听得魏略这生硬疏离的语气,便点了点头,抖了抖衣袖,说道:“那我也不打扰你歇息了。”魏略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问道:“要是我不头痛,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来看我呢?”伏骄男答道:“大概是到你想见我的时候。” 当伏骄男被告知傅天略乃是柳祁养在深宅多年的“略儿”时,他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另有所属了。他从略儿的情态判断,略儿与柳祁非常亲昵熟悉,大概在爱恋之中。那伏骄男也一早做好心理建设,略儿恋上柳祁,一时半刻是无法接受伏骄男的介入的。为了不让略儿有抵触情绪,伏骄男打算先让金山伺候他,让他慢慢接受自己以前的身份,再渐渐引入一些证据,让他逐步了解事实的真相,如略儿不从心底接受这些事实,他就仍是柳祁家的略儿,他肯定接受不了伏骄男的亲近的。在略儿还惦记着柳祁的时候,伏骄男贸然亲近,恐怕会引起许多不理想的反应。当然,伏骄男的思路都是基于略儿就是傅天略的前提下设计的。 魏略不知道这些内情,便觉得奇怪。倒是傅幽人明白,才跟魏略说了那句“圣宗怕吓着你”。傅幽人越是明白伏骄男的柔情,心里也越觉得甜,越甜又越觉得苦。傅幽人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心里还挂着这件事,在皇帝跟前有时也露出些愁苦的样子。皇帝偶尔得跟他说些玩笑话,有时又拉着幽人说:“现在鸳鸯也开始跟朕说两句话了,朕心甚慰呢!”三不五时的,皇帝又说今天鸳鸯跟他说了多少句话了,真是好呀。傅幽人听见,也觉不安,却说道:“可是这鸳鸯也不让碰,皇上倒不考虑宠幸一下其他嫔妃么?”皇帝想了想,又说道:“哎呀,这个呀……可是我觉得宠幸嫔妃没有跟男人一起舒服啊。”有道是:经历过前列腺高潮的男人怎么能够轻易被弱女子满足呢? 傅幽人便笑道:“这也容易!世上就只有鸳鸯一个男人了么?”皇帝却叹道:“世上男人虽多,但要容貌姣好、纤秾合度,长得貌美、身体又要强健的却很少呀。”这么说了一下,皇帝又忽然说道:“咦?又健又美,好像伏迦蓝……”傅幽人听了这话,心内警铃大作,也是慌不择路、口不择言就道:“或者……呃、那个……那个祁公呀。”皇上一听,一时很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以这样的眼光审视过柳祁,回头听傅幽人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很有道理,便道:“他虽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69 然比起鸳鸯和迦蓝要逊色不少,但其实也算俊美。而且听说他这方面也很风流呀。”傅幽人却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就是伏鸳鸯这种不知冷暖的大男孩都能操控皇帝,好不容易才搞下来,真让柳祁爬上了龙床,还不把这个小皇帝按在手心里随意搓弄么? 只是傅幽人转念一想,还好这个皇帝毕竟是帝皇家长大、自小渴望开后宫的直男,也没什么非要从今只和伏鸳鸯睡觉的想法,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只是傅幽人又想到,这个皇上之前宠幸妃子却不举,不知找个什么男人来才好提起皇帝的兴趣?如果皇帝搞基的口味已经养到柳祁这样才能上合格线的,那么一时间给他找个能够提起他兴趣的最好还床技过人的也很困难啊! 昭夕兮名义上和傅幽人同级,但是直到现在才借助天降装备“伏骄男之青睐”终于在皇宫获得了傅幽人同等的权限,除了能够在御书房工作外,还能自由出入龙宫,对大内的一切事务有极高的话语权。也是这样,他才深深地明白到为什么傅幽人那么珍惜放假的每一分、每一秒。由于皇帝的懒政,御书房的事情其实还很简单,现在让昭夕兮这个阉割很久但灵魂上还是直男的先生去管理后宫内廷事务,简直是地狱模式。傅幽人也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还是有帮忙的,有时候傅幽人还跟他说底下的人都是老员工了,很会干活了,他可以别那么忙,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是在于昭夕兮闭着眼睛这个内廷还是能够运转的,坏处就是昭夕兮睁大眼睛都很可能被这些老油条蒙过去。傅幽人仍保留着皇帝头号近侍的职位,这个很重要,他将昭夕兮安置到了皇后身边,让他跟随皇后,皇后本人自不必说,她身边那些个婢女、姑姑都是厉害的姑奶奶,让昭夕兮在那儿刷一下经验,有他的好处。 傅幽人指导昭夕兮处理这些事情,也是为了他多学习学习,如果连内廷这些“没有卵用”的刁奴和“有卵没用”的妃子都对付不过来,这昭夕兮怎么能够配得上伏骄男的期望?同样地,因为伏骄男对那个流星寄予厚望,所以傅幽人也每天挥舞着小皮鞭逼着流星读书上进,跟望子成龙逼子上衡水中学的父母没有两样。说真话,如果不是伏骄男看重流星,傅幽人还挺想推流星去给皇帝侍寝的。那流星外形算得上盘正条顺,而且由他这与多名男子保持关系的经验可以推测他对皇帝这种无知少男很有一手啊。 刚好,魏略平日头风不发作也是活蹦乱跳的少年一枚,一直关在房间里也很无聊。傅幽人对他有天然的好感,不忍心见他长日无聊,就让他当老师教导流星文化知识,傅幽人有空的时候监督流星之余也一起听听课。那径山寺龙蛇混杂,他只住径山寺禁区。禁区不但游客禁止入内,连寺内的僧人也不能够随便出入。有时魏略撒娇要出门,傅幽人也会悄悄地把魏略带进马车,暗度陈仓偷运出去。对此伏骄男有所耳闻,但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做不知。 魏略常年闭门不出,因此对外头种种事物也很是好奇,总是探头探脑的,看见小玩意就想要,看见杂书就要翻,傅幽人只好笑着在旁边付钱,又说道:“你买小玩意就罢了,下次买书让流星一起来。”魏略却说:“他正是用功启蒙的关头,怎么可以看杂书?”傅幽人却笑道:“哪里是让他看杂书了?不过是看他力壮,叫他搬书而已。”魏略便看见自己欢喜过头,已挑了一大垒的书,书贩子将它们捆成了沉甸甸的两摞。傅幽人又给了钱,本意让车夫将书搬运,但魏略又想到车夫本来是要伺候傅幽人的,无端还得搬书,岂不是大费工夫,那魏略便说道:“先把书寄存在这儿,等流星做完功课了就叫他来拿。”傅幽人点点头说:“这也好的。” 魏略和傅幽人一起回了径山寺,手里还拿着两袋炸鱼干,又笑着悄悄跟傅幽人说:“我晚上饿了也能悄悄儿开荤了。”那傅幽人只撇嘴道:“你也太守规矩了,咱们寺里难道就没人吃肉?”魏略歪着脖子想了想,又问道:“那圣宗是吃肉的。”傅幽人一阵讶异,说道:“你怎么这么说?”魏略便道:“不吃肉的人哪得那么魁梧?”傅幽人不置可否,却说道:“那是他天生的。再说了,他是堂堂圣宗,怎么还得吃肉?”魏略却笑道:“可不是么,堂堂圣宗吃肉也不得光明正大,也是可怜得很。”那傅幽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道:“可不是么?”傅幽人一听就觉得心脏发麻,不用回头,他都分辨得来是伏骄男的声音。 魏略倒是很干脆地扭过头,直接看着伏骄男,见伏骄男身上穿绿色的长衫,后边跟着个大叔模样的侍从,越发显得伏骄男清新脱俗。傅幽人认得那个侍从,这大叔原来也是个流民,被迦蓝收编了,如今又放进来了径山寺,取了个号叫“阿大”。傅幽人认得这个阿大,心里有点疑问,便说:“最近倒没见到小才在大人跟前?”伏骄男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才道:“哦,瞧我这记性,本来想跟你说来着,刚好魏公子的事出了,我倒忘了。”说着,伏骄男顿了顿,又道:“我打发他去硐子谷办事了。”硐子谷离京城也不远,然而那儿是柳祁的地盘,这使傅幽人更加在意了。那傅幽人想追问下去,但想到魏略也在,不便多说这些,便点了点头,再也无话。那魏略没见过小才,也对这号人物没什么兴趣,反而还纠结在刚才的话题上,便问道:“那圣宗到底吃不吃肉呢?”伏骄男便微笑回答:“咱们庸道宗没有这个规矩,只是现在寄居径山寺,还是入乡随俗的好。”魏略却说道:“我看径山寺酒肉和尚就不少。圣宗大可随此俗。”伏骄男只微笑道:“善哉。” 傅幽人心里实在放不下,打发了魏略回去后,又去找伏骄男问小才的事。傅幽人想道,自己身为臣下,自然不能够要求伏骄男将全盘计划都告诉他,但他还是可以探问探问的,若伏骄男不肯说,他就自己暗自找答案就是了。那傅幽人便对伏骄男说道:“硐子谷那儿是柳家的地方,小才在那儿办事可要谨慎些,要不然让我再派两个可信的人去协助吧?”伏骄男却笑道:“你也小心太过了。”傅幽人便道:“多少人盯着呢,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那伏骄男却说道:“我就是怕你这么操心,你有多少个眼睛、多少颗心,能够管得着这么多?”傅幽人便只想说“尽心尽力而已了”,那伏骄男却不曾让他说完,又说:“我知道之前小才也曾惹过你,我已警告他了,他不许再寻你的不是,你也不许查他,就这么定了。你若违反,就是打本宗的脸了。”傅幽人无奈一笑,说道:“小才怎么惹我了?我怎么连个影儿都不知道!就是有,我也犯不着理他。”伏骄男笑着点头道:“这样的话,我喜欢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0 听。” 傅幽人思忖了半天,又说:“关于皇上那边,我想趁着现在伏鸳鸯不侍寝,给皇上安排一些侍寝的人选,好让他渐渐忘了伏鸳鸯。”伏骄男沉默了半晌,却道:“你不是说皇上为他丢了魂魄,哪就这么容易使他忘了人?”傅幽人却笑道:“这世上有人专情有人多情,哪能一概而论呢?皇上若真是钟爱伏鸳鸯一辈子,也未必看不上旁人,何况谁又知道皇上这样的少年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呢?他以前对几个妃子也是情有独钟的,也是慢慢的就淡了。”伏骄男叹了口气,便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傅幽人见伏骄男露出愁容,也甚为揪心,便问道:“大人是不是还在为略公子的事情而忧心?我看他今天倒是和大人说说笑笑的,倒不是怕生的模样,慢慢就好了。”伏骄男却问道:“怎么算是‘慢慢就好了’?”傅幽人一愣,又说道:“他确实一直不肯信金山的话……但是,他慢慢就能知道圣宗对他是好的。”伏骄男便道:“他当然知道,但这也没什么意思了。”说着,伏骄男又笑一笑,说:“你也别操心那么多了,回去歇着罢。”傅幽人也觉得把天聊死了,只好尴尬地告退。 那傅幽人从珈蓝居出来,便一路浑浑噩噩地走着。他心里难说什么滋味,他既不愿意伏骄男那么寂寞,又不愿意伏骄男去快活,他既希望伏骄男寂寞伤心,又希望伏骄男风流快活。闹到最后,他就为自己的愚蠢和疯狂而惭愧羞耻。他低着头走着路,忽然听见别人唤他。他才冷静了一张棺材脸,抬起头来看,原来是管御泉司的王奂。那王奂拜道:“傅郎万福啊。”傅幽人便说道:“真巧啊。”那王奂笑道:“可不是么?正有事找您呢!”傅幽人眼珠一转,问道:“难道是花姬有什么问题么?”王奂便笑道:“以前就听说傅郎能干,后宫的人都说您坐在那儿一盘算,整个内廷的事情都能知道,果然是真的啊。”傅幽人却道:“少来这一套,说吧,什么事?”王奂觍着脸笑道:“哎呀,事情是这样子的,花姬的儿子病了,她跪着求药呢。这事情呀,我看么,若是花姬病了,那也好打发,只是那孩子么,到底是……小人也不敢怠慢,立马就来请傅郎的意思。”傅幽人便冷笑道:“我可不是说过,孩子在日度宫金奴银婢的养着不好?她非要抢过去的,我可说她是要后悔的。只把我的好心肝当做驴肝肺,如今她可知道后悔?”王奂一拍手,说道:“可不是么!我就说傅郎说得特别对!她就是要悔恨的。”傅幽人却说道:“她说了后悔了么?”王奂便道:“呃,这小人倒没问,她也没说。”傅幽人却笑道:“你去问问她,后悔不后悔。叫她知道悔改。”王奂也不明所以,那傅幽人却道:“你去一字不落地跟她说,她能明白我的意思的。”王奂忙答应着去了。 天凉了,成人也容易生病,何况小孩子呢。且那孩子跟着花姬,多少苦吃不完,一下就病倒了。花姬听了王奂的转述,心内也是一片悲哀,也是泣不成声,然而无计可施,只好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哭,到了傅幽人的房间,也没人拦她,可见是等着她要来的。她也是一咬牙,便跪倒在门边,哭着说:“傅郎,您说的都对,是妾不知好人心,是妾太过自私了,请傅郎原谅我,请傅郎……请傅郎把……”那花姬心中痛绝,却仍咬牙说道:“请傅郎将孩子领走,给他好好的生活吧!”傅幽人本来想晾她久一点,可他却忽然记起当年安氏也是这样跪倒在太后的门边,甘愿为奴为婢,甘愿骨肉分离,不过是为了换来孩子片刻的安稳,如今竟是傅幽人站在了这个高处,他心里竟没有一丝的痛快,只有无尽的寒意。他慢慢地开了门,脸上仍然带着那冰冷的表情,以他沙哑的声线说道:“如花氏您当初所说,您是奉旨的,我可不敢轻易夺走您的孩子。”那花姬何等聪明,早已备好血书一封,奉予幽人,又哭道:“这是妾自己求的!”如今花姬已是走投无路,也是饭也吃不饱的,自然没有那颜料能做她的假血书,这真真是她泣血之作。傅幽人淡然一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倒在地的花姬,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傅幽人又明白,自己这辈子都逃不过阴毒阉人这个角色。 这里除了傅幽人、花姬彻夜无眠,还有那珈蓝居的主人。伏骄男平日还是那个样子,到了独处的时候总是万分抑郁,夜不成寐。有时候伏骄男苦闷地饮下许多酒才能入睡,然而第二天的状态会很差,毕竟他还是有不少事要处理的,醉醺醺也无法治军。所以他就不能靠酒精,更睡不着,只能清醒地扛着心中的阵痛。阿大作为随从,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只是他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另外一个大男人。然而阿大根据多年的人生经验,他觉得这个肯定是和傅天略有关系的。 这晚上,伏骄男更是如泥塑木偶一样,一瞬不瞬地坐在窗边,任凉风吹他没头发的头顶。阿大倒担心伏骄男这样吹风会受凉,又想给他盖个毯子,戴个头巾什么的,然而伏骄男却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语气冷静地命令阿大退下,不要吵着他思考人生。阿大心想这不是办法啊,跑了出去之后,又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便自作主张,请魏略到珈蓝居去弹琴。 魏略听到了这个说法,心里觉得很不以为然,又道:“想干屁股就干屁股,还弹琴?这些伪君子真可厌!”魏略原本想推辞,但思忖一番,又道:“还是去吧,好歹跟他把话说明白。”那魏略便施施然地抱着琴往院外走去。金山也无法陪他,因为数日前金山就被调走了,似乎有什么外派的差事。 那魏略到了珈蓝居,敲了两下门,却无人应答。他皱起眉,想道:“还装矜持?玩神秘?”本来他对迦蓝的印象还挺好的,现在倒是多了几分嫌弃。他又强行推开门,便见里头窗户大开,清风和明月都能入屋,而伏迦蓝一袭白衣在蒲团上打坐,似是人间的清风明月。 伏骄男并不理会入屋的人,自顾自地瞑目沉思。魏略见伏迦蓝这样沉静,便暗暗觉得自己误会伏迦蓝了,这伏迦蓝没有在装逼,是真特么睡着了。所以么,这么晚才来约人,自己反睡着了,多么的尴尬。魏略本想转身离去,但心想“唉,来都来了”,便将琴放在几上,自顾自地拨弦弹奏起来。他的曲艺是柳祁亲自点拨的,自然不差,只是靡靡之音,弹的也是时兴的音乐,不太适合这青灯古佛。他自己也觉得弹得不对,便打算草草结尾,却抬眼忽见那伏骄男微微睁目,以一种感伤的眼神看向了自己。 魏略无法读懂这种沉重的哀伤,只是这一瞬间,他都被感染得有些难过,故他指尖弹奏的乐章也变得忧伤起来。魏略忽然记得有一首伤情之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1 乐,乃是一日柳祁醉酒时所授的。他虽然学会了,但柳祁却不许他再弹。原来这是一首哀乐,除了酒醉,柳祁最后一次弹那首曲是在他生母下葬之时,此举当时还遭到老侯爷的训斥,老侯爷认为这是不体面的行为。魏略忽然想起这首曲子,便拨弦变调,改弹起这首哀乐来。这曲调动听、古朴,却透着不祥,由魏略这样弹奏,每一段旋律都好似能够从伏骄男的心里挖出一勺肉。伏骄男心疼不止,抬起颤抖的手来,说道:“不可,不可。” 魏略忙住了手,方惊觉自己对着个大活人弹了首哀乐,惭愧地说道:“我真是该死。”伏骄男却苦笑道:“你弹得很好。是我的心不好。”魏略不明白,伏迦蓝向来云淡风轻,何以忽然这样脆弱敏感起来。那魏略又低下了头,半晌只扯开话题说:“怎么金山不见了?”伏骄男便道:“我派他去办差事了,况且听说你也挺烦他的。”魏略听了,无奈一笑,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倒很欣赏他,就是有时候他一直说话,有点太唠叨了。”伏骄男微微垂下眼睑,说道:“你是不是烦他老是说你是傅天略?”魏略闻言一怔,半晌,他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真的是傅天略么?”伏骄男看向窗外无情的明月,说道:“你觉得你是么?”魏略鼓起勇气,说道:“这正是我今晚想来见圣宗的原因,我觉得您认错人了。”伏骄男却是惨然一笑,说道:“我知道。” 魏略却是十分震惊,他和伏骄男也没说过几句话,但伏骄男却已经发现了他不是傅天略,而金山与他朝夕相对,还天天嚷着他是主人。那魏略方知道伏骄男为何如此哀伤。如果他不是傅天略,那么傅天略真的很可能已经死了。魏略也是一叹,苦笑道:“你们都那么喜欢他,可见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伏骄男把眉一扬,问道:“‘我们’?”魏略便说:“您、金山?还有……柳祁啊。”说到“柳祁”二字时,魏略心内也是有诸多愤懑。那伏骄男何尝不是,他冷道:“金山那我没话说,然而柳祁么,他可说不上!”那魏略便道:“大概他和傅天略有很多恩怨,可是……可是我看他对我……也是看得出他对傅天略很喜欢的。”伏骄男听了这话,更为鄙夷:“这话我原不该说,怕得罪了阁下。但要他真的喜欢天略这个人,花那么多时间给你学琴棋书画,还不如教你骑马、射箭,再不济也得教会你一口流利的脏话。” 可是么,傅幽人是不说脏话的。他总是静静的,他站在那儿能够像个死人一样,动也不动一步。他有时也自嘲,如果他以前有这个定力,什么琴棋书画学不好。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他只默默坐在椅子上,看着房间里团团转的太医及医女。又有太医上前说:“不过是小儿常见的风寒。不必过于担心。”傅幽人点了点头,又摸着那孩子发烫的额头,语气仍是惯常的冰冷,道:“既然如此,你们可别到时候没个分寸的,闹得孩子得个什么病根儿,又说这也很常见。我没读什么书,可听不懂你们说的那些道理。”那些个御医便也都点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继续从事起这份古风小说风险最高的职业。傅幽人看着这孩子,心中有些怜悯,但筹谋和算计还是占了上风,他只想道:“可惜这孩子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不然是真的奇货可居。”然而,他转念一想,这皇帝如果继续这种生活作风,恐怕真的没皇子了。 皇太后何尝不担心此事,她原本希望皇后能够快点生个皇子,后来么,她都想着随便哪个女人能生一个皇帝的娃就得烧高香了。现在呢,她压根儿不关心这个问题。甚至说,她还挺愿意皇帝一直无后,这样她才好让伏骄男归宗。现在,花姬儿子已从宗牒除名,皇帝又继续处于无后状态,只是她还仍然不好让伏骄男归宗。她开始担心伏家在和柳家悄悄勾结起来了。神圣伏家见自己一个圣后挂了、一个圣子废了、一个神圣将军没了,真特么是活见鬼了。神圣伏家没找她来投诚,那必然就是倒向了柳家那一边了。 “真是头痛。”皇太后扶着额头,叹道,“鸾音呀,你说我是不是要的太多了?”鸾音连忙说道:“怎么会呢?娘娘如今所做的,只是将公子骄男应得的还给他罢了。”皇太后心中顿生豁然之感,又哀切怨恨起来:“若非当时先帝,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我自己受苦就罢了,怎么让骄男也这样一路坎坷地过来?”皇太后对先帝的怨恨可谓是与日俱增,至死难忘。杀熊妃,灭熊家,她难以说明是为了报复熊妃还是报复先帝,难道她不够聪明,还不明白先帝根本对熊妃也没有真爱?他对熊妃和对太后一样,只不过是将这女人当成一只棋子,昨天才缠绵缱绻,今天就能看着你去死。先帝在九泉之下看见熊妃母子,应该也不会感伤、更不会羞愧吧?不知道先帝看到伏圣后的冤魂,是否也一样平和呢?皇太后又想,或许先帝最喜欢的从来都是伏依依。这个帝皇自诩英明,一直想远离这个红颜祸水,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之幽会,对这个圣女的离经叛道包容放纵,临死前还给了伏依依全身而退的后路。他那么喜欢伏依依,大概不仅因为伏依依那仙女一般的皮囊,更因为伏依依的心一直都没有被先帝掌控住。伏依依是她们三个中最冷静的一个,是她最先认清了先帝的无情,一直想办法脱离这摊浑水,然而,这个漩涡一旦卷进了谁也无法逃离。她还是败了,没命了。 日度宫修建的时候,就说是给皇太后作修行之用的,所以神堂甚多。有一处则在皇太后寝室附近,顺着一处游廊行走,不过百步就到。那皇太后和鸾音秉烛来到神堂,看着里头供着几个人的牌位,有那自杀的国舅爷的,也有那自杀的伏圣后的。谁也不曾想过皇太后居然会供奉伏依依的牌位。大概是伏依依终于死了,儿子又终于找回来了,皇太后心态平和了许多,她默默地看着那个牌位,又转过头,和鸾音说:“其实我第一眼看她的时候,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说着,皇太后看着自己袖子上繁复的刺绣,呆呆地说道:“其实我现在也挺喜欢她的。”说罢,皇太后长叹一声,道:“可惜,只怕到来世我们都做不成朋友的,因为我现在还盘算着灭她满门啊!”鸾音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道:“现夜色晚了,太后还是早些歇息罢?”皇太后便笑笑,说:“我去看看温席罢。”皇太后和鸾音到了温席所住的小院,那温席也未眠,只在独自抚琴。皇太后只在他那儿听琴,只是年纪大了熬不住,听了没两首就掌不住睡过去了。温席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慢慢地走到皇太后的身旁,灯烛明灭,仍能看得见太后脸上岁月沧桑的痕迹。温席本来很愿意怜悯她、怜爱她饱受风霜的心,然而,温席做不到。他全家一夜之间忽然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2 遭灭顶之灾,不过是因为这个女人一句云淡风轻的“那就都抄了罢”。 柳祁将温席送给皇太后,是他特别自满的一步。温席的清高和自负都是真的,他也没承诺做柳祁的探子,除了探问家人的情况之外,他果然没有给柳祁传过一字一句。温席让皇太后很放心,他不问不听,不看不说,柳祁对此也很满意。他知道,温席就算不肯听他的话,但也总有一日会派得上用场的。总有一日,他能成为柳祁最好用的一把剑去刺入皇太后的胸口。 集市上定下的书已经送到了魏略的房间。魏略也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只能读书打发时间,随手解了捆起来的书,却在解绑那时见这摞书中飘出了一张便笺。魏略皱起眉来,执起了那便笺来,上面的字迹可谓是熟悉至极,便是柳祁写得最溜的柳体。柳公权的笔法宗旨是“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所以柳祁总笑说:“看我的柳体,就知道我心正。”这可谓是最强反讽。文品和人品真的不能够等同。 魏略暗悔自己无用,不过是从便笺上闻得熟悉的香气,从笺纸上看见几个熟悉的字体,他就那样心潮翻涌起来,岂不是一点骨气都没有么?他又知道了,柳祁一直派人盯着呢,所以他去买书的事情柳祁知道了,又见他没有立即把书带走,便趁机让人动手脚放了一纸便笺夹杂书中,为的就是让魏略看见。 傅幽人在宫外搜罗美人,也不知按什么标准,只说要伏鸳鸯、伏迦蓝这样的长相的。御泉司那些俗家子弟许多都是见过伏鸳鸯的,听了都大叫:“哎哟,伏家这两个的,一百个也挑不出一个的!”傅幽人冷笑道:“就是有个眼睛鼻子像也是像。”那人笑道:“还眼睛、鼻子?有个眉毛像的就差不多了。”傅幽人便道:“办不到就别废话!”却有个人说:“说美人呀,以前风尘坊倒有许多好的,那坊主更是一等一的。”那人问道:“是哪个风尘坊?”那兄弟便答:“我也忘了,反正好几年前是烧没了的。”傅幽人心中一动,却冷道:“别提那些没影儿的。”便有个俗家子弟提到:“以前那儿美人多,但若说美男子的话,谁比得过柳公家里呀?我那天好运气去蹭酒吃,就见他家里那个吹拉的小童都水灵水灵的,又会哄人又会说话,可得人疼啦。”那去过风尘坊的子弟却冷笑说:“那你真是年纪小,不知道以前那柳公天天追在教坊那个坊主的屁股后面讨好。”傅幽人却道:“这人都死了,你还说什么好说的。”那人便笑道:“你看,傅郎也听说过呢!哎,那坊主好像就是姓傅的。”也有个子弟点头说道:“我倒想起来了,是傅家教坊,掌管的是一兄一弟,都是美人。那个兄长被以前辅政王家的小王爷收了去了,如今在江南住着,活得跟个诰命似的,那可得意的呀。倒是那弟弟是个命苦的,一场大火烧死了,尸骨都抓不到一把。”傅幽人闻言,微微挑起眉,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在江南的事了?”那人便笑道:“我也是那儿过来的,有次也恰好碰见,见那傅家的长公子身上戴的玉跟他的脸一样,银月一样的,身边七八个仆人伺候着,添炭的两个,放香的两个,还有拿手帕的、捧炉子的,连小王爷也捧着他,谈话间却跟个大姑娘一样,连现在一贯钱值多少都不知道,说他似诰命也是轻了呢。”傅幽人闻言不觉心中慢慢地暖了起来,满心都洋溢出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欣慰得几乎掉下泪来。 从幽思中缓过来后,傅幽人又想起来,京中还是有不少人认得傅天略的,如果放任魏略随意行走,恐怕会造成一些麻烦。金山也提议过让魏略尽早恢复身份,只说:“说他杀人放火也是无凭无据呀,况且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如趁机一并销案了,恢复他的身份。”傅幽人却有些私心,不想就这样让魏略顶替傅天略活下去。有时候他甚至有些自私地想:“凭什么他不须吃傅天略吃过的苦,就能全盘接收傅天略该享有的甜?” 傅幽人一时也分不清他对魏略的情感态度,喜欢么?讨厌么?羡慕么?妒忌么?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这样拖泥带水的人。他走到窗边,仍能听见魏略调琴的声音,傅幽人虽然不曾认真钻研琴棋书画,但因为自身的经历,他对这些还都是粗通的。他见魏略素手按弦,传出的音时高时低的,不成曲调,但颇有意趣。傅幽人推门进屋,径自落座,魏略也不理会,二人早已颇为熟稔,大可免去一切虚礼。 魏略一边调琴,一边笑道:“金山出去办事了,可没人伺候了,劳傅郎自己斟茶了。”傅幽人笑笑,倒了一杯水,又说:“早说多放几个人到你屋子伺候,你又不要。”魏略笑道:“我不喜欢那么多人,没心思管他们。”傅幽人又笑道:“哪需要管呢?”魏略却道:“你们都很有心,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不用搞那么大排场。”傅幽人摇头说道:“若真的什么都不缺?怎么还巴巴的打发金山出门去?”魏略却说道:“我就是嫌他聒噪,才叫他去的。还要来两个人,我受不了。”傅幽人自顾自地倒水,边说:“那也奇怪,他居然有那么多话?我都不知道。”魏略却道:“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听得我头都胀了,很需要清静。” 傅幽人喝了杯中的水,润湿了喉咙,才慢慢地说:“那你是什么想法?”魏略方停住手上的活计,抬起头来,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他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这话太过诚恳,让傅幽人心中颇有不忍。那魏略又说:“柳祁说他想见我。”傅幽人闻言一震,问道:“他找人给你递话了?”魏略点了点头,说道:“他说了,如果我想知道自己是谁,只能问他去。”这倒是一个极有力的劝说,对此时此刻的魏略来说也是一个无可抵挡的诱惑。 魏略这么说了,意思就是让傅幽人带他去见柳祁,这件事要避过伏骄男进行。傅幽人哪里不懂,但他却忧心忡忡,说道:“你觉得柳祁会那么干脆地告诉你真相吗?”魏略却道:“也许不会,也许会。总得试试。”傅幽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和他相处那么久了,肯定知道他的个性,说不定他还记恨着你,可不会对你太过柔善的。”魏略定定地看着傅天略,无比镇定地说道:“那我倒不怕。”魏略不怕柳祁对自己刻薄,反而怕柳祁对自己温柔。 然而,魏略顿了顿,又说道:“你说他会不会趁机把我绑回去?像你们把我抢走一样,来用强的。”那傅幽人却说道:“这机会不大。柳祁不大是一个会用强的人。我就是怕他想出什么招儿让你心甘情愿跟他回去。”魏略一撇嘴,带点小骄傲地说:“那我还不至于那么贱。”傅幽人便笑笑,说:“然而么,我还是不敢。若你出了什么差池,圣宗拿我是问,我担待不起。”魏略闻言却笑道:“不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3 会的。”又是对傅幽人一番软磨硬泡,傅幽人也不置可否。 傅幽人倒不敢断然拒绝魏略,他可了解魏略的性子了,他不答应的话,魏略又该寻思什么诡计,非要翻墙出去,那麻烦就大了。故傅幽人这边对魏略是不置可否,那边马上就找伏迦蓝打小报告了。这人们在伏骄男跟前久了,都会随意很多。像傅幽人在径山寺也不守规矩,横冲直撞,没报告就直接跑进珈蓝居了。自然,伏骄男总称手下为弟兄,对于这些横冲直撞啊、出言顶撞啊,伏骄男从来都不在意。也是这样,小才这类人颇为不适应,而像流星、傅幽人这些天生骨子里就爱骄爱蛮的倒越发肆意起来。 傅幽人径自进了书房,却见伏迦蓝在那儿正坐着,手边放着几本经文,他也没看,放在他面前的是两本旧书,一本写着汉文,一本则是番文,伏骄男似乎在比照着什么,因此对照着查看,手上还悬笔作记,很是用功的样子。阿大这个大老粗在旁边还帮着磨墨,居然也是有模有样的。却见傅幽人来了,伏迦蓝才放下笔杆,微微一笑,说道:“小鬼儿,又有什么新鲜事?”那傅幽人叹了口气,径自坐下来,就把魏略要与柳祁会面的事说了,说完,他又自己先反省说:“都是我做事不当心,大人原本说了不让他见外人的,我还悄悄地把他带出去,真是我的过错。”伏骄男还不了解傅幽人的性子么,明知傅幽人这么说只是场面话,傅幽人心里才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的,就算不把人带出去,柳祁那猴儿还没办法带个话?那伏骄男便也场面场面地说:“这也不怪你,柳祁连日度宫都能够放进去人,更何况咱们这儿呢?这也是迟早的事。”傅幽人见伏骄男没有怪罪之意,便放下心来,又说道:“那大人打算怎么办?我看魏公子不会轻易死心的。”伏骄男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要探求答案的。”傅幽人听这话的意思,竟然是伏骄男同意柳祁与魏略会面,这可是出人意料。那傅幽人忙说道:“可谁知道柳祁这个贼子会跟他说什么?”伏骄男便说道:“就算没什么好话,也好过他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罢。”说着,伏骄男便低下头来懒懒地翻着书。傅幽人倒是好奇地说:“大人在看什么,这么样的入神?” 伏骄男笑着说:“这迦蓝的经卷果然有很多和径山寺藏书一脉相承的,我反正也是闲着,便看看有什么差异,找找茬。”傅幽人却不信,伏骄男现在可一点都不闲,就算他偶尔得闲坐着,脑子里也盘算着如今千丝万缕的局势,已经好久没翻迦蓝的经书了,现在忽然翻起来,大概有什么文章。那傅幽人便笑道:“那也是,大人好久都没看经书了,今天天气好,翻来看一看,也有助于心神。阿大,你说是吧?”阿大倒没想到傅幽人忽然叫他,一时不提防却说:“圣宗最近都在翻啊,像是在找什么。”伏骄男看了阿大一眼,又看了傅幽人一眼,用笔杆敲了一下傅幽人的额头,道:“鬼灵精怪!”那傅幽人却微微一笑,问道:“大人在找什么?要不小人帮您一起找?” 阿大却仍然很耿直:“可是傅幽人你又不懂番文。还是别添乱了吧?”傅幽人无奈一笑,却说:“可我会看汉文呀。”阿大却说:“你也不懂医。”傅幽人闻言便看向伏骄男,说:“大人在钻研医药吗?”伏骄男却对阿大半开玩笑地说:“像你这样嘴上没把门的,我怎么放心让你近侍?”阿大却委屈地说:“又是大人说傅幽人是心腹,我知道的他也可以知道。”傅幽人闻言一笑,心里虽然颇为喜悦,但脸上还装作不以为然的,对阿大道:“这话我知道,还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当面说的好话岂能当真呢?你也忒不懂事了。”伏骄男闻言,也是一笑,却对阿大说道:“你看,我原认得小鬼的时候,见他倒每天夹着尾巴做人,好似是个谨慎老实的,才信任他,殊不知现在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傅幽人摇头叹气,说道:“看来大人现在居然不信任我了。那我还是不问了,且先告退罢。”伏骄男便挥挥手说:“去吧、去吧!”傅幽人倒还得去安排魏略、柳祁相会之事。 魏略的苦闷郁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过分地茫然了。然而,魏略也搞不清楚是“他想见柳祁因为想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是“他想见柳祁并且想知道自己的过去”。魏略有时在梦中,还能看得到芙蓉帐中的柳祁,醒来的时候,却是孑然一身。平日他默默走到院子,便看见金山里追着狗跑,流星一边打跟斗一边背书,今日他梳洗完出门,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不想这院门一开,却见傅幽人笑意盈盈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魏略忽然觉得恍惚入了梦中,柳祁还是那一身倜傥的装扮,脸上笑容可掬,这样的风姿、这样的态度,仿佛昔日的龃龉不曾存在过。 原来是傅幽人提起说:“那柳祁还说了,要约魏略到春头渡口那儿的茶寮见面。那儿人虽然多,但我也怕有什么的。”伏骄男却说:“约什么约,要来叫他来。”傅幽人闻言讶异,又说:“只怕他不肯罢?”伏骄男一笑,说:“不肯就别来。闹得我多稀罕祁公驾临一样。”说着,伏骄男便正经下了帖子请柳祁来。柳祁却也果然如约而至了。那柳祁来了径山寺,便要请求拜见,那傅幽人便对伏骄男说:“可要请他来珈蓝居相会?”伏骄男却说:“会什么会?我不见他。”傅幽人却笑道:“您自己下了帖子,却又不见人,可没这个理吧?”伏骄男却道:“别整这些虚的。横竖咱们心知肚明,他来不为见我,我阿弥陀佛的也不想见他,叫他爱哪哪去。” 傅幽人便自己带了柳祁往那魏略居住的院子去。那柳祁左看右看,便说:“这傅郎似乎不是带我去珈蓝居?”那傅幽人心内警钟大作,便道:“祁公虽然是头一回来做客,但倒是轻车熟路,连哪条路去珈蓝居都知道呀。”柳祁笑道:“可不是么!我以前也是虔诚礼佛,经常来这儿的。然而么,后来这儿成了迦蓝之地,我就不敢冒昧惊扰了。这次迦蓝圣宗亲笔下帖邀请,可使柳某不胜欢欣。”傅幽人也淡然一笑,说道:“可惜圣宗忽感不适,无法见您了。还请见谅。”柳祁突然记得伏骄男的一句话“少来虚的”,那语气尤其不似他平日饰演的圣宗角色。 柳祁还以为还得跟伏骄男虚与委蛇十几个回合才能到主题,没想到伏骄男干脆不见他。这让柳祁这个常年浸淫世家、官僚作风浓厚的老油条十分不习惯。然而,他也挺喜欢再见一见那被他惯得太骄傲的魏略。二人见面,也是无话,魏略请傅幽人先行离去,留二人独处。傅幽人虽然担心,但还是出去守在外头。 魏略见着柳祁,也是思潮翻涌,险些失礼,然而,他还是倔强着一张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4 俏脸,抬着下巴笑着说:“我倒好想你的滋味。”然而柳祁的脸上并没有露出难堪的神色,毕竟柳祁能混到今日,他的表情管理还是很到位的。他也是笑笑,说道:“我也想你的滋味了。”魏略冷哼一声,说:“我看你是恨透了我。”柳祁却一笑,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知道我向来最疼的是你?”魏略扭过头不理他。那柳祁却又款款说道:“你还是这横冲直撞的性子,真是讨嫌,我还记得你也是这样开罪了夫人,险些受罚。我身为她的夫君,不理她的正室之位,也不管她怀着身孕,也要站在你着一边,气得她胎气都不稳了。这可都是你害的。”柳祁提起这事,使魏略一时也很感慨。柳夫人不知道府上有魏略这一号人物,忽然见了,便质问起来,魏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言语间便冲撞了。后来他知道了这居然是柳祁的原配夫人,还怀着身孕,也是一个晴天霹雳。然而,他看到柳祁为了袒护自己,连有孕的夫人也不爱惜,竟然觉得很受用。如今回过头来想,魏略真恨不得赏自己两个耳光。 魏略冷然道:“你不提这事还罢,你提了这事,我更为夫人伤心难过。”柳祁托着下巴,端详着魏略那酷似天略的脸露出酷似天略的神态,不觉心荡,但他又想起魏略的不逊,便冷笑道:“你更使我难过!”魏略却道:“这也是你应得的!”柳祁便摇头叹道:“你真是无情啊,我一直把你捧在手心当成宝贝,你却丝毫不念及以往的一点恩情,大概你已经和迦蓝过得你侬我侬了。”魏略却道:“你可不比变着法来问我的话。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把我的脑袋弄坏的?”柳祁闻言噗嗤地笑了出来,却说:“你这么聪明伶俐,还说自己脑袋坏了?这世上可有脑子好的人么?”魏略也急了,便道:“你少给我东拉西扯。”柳祁却问道:“我说什么了?”魏略见柳祁就是这样回避问题,只是为了让魏略急躁,魏略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顿了半晌,又挑眉说道:“你大费周章约我见面,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柳祁也笑笑,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就是傅天略么?”魏略却道:“我当然不是。”柳祁却颇为讶异,因问道:“你倒那么肯定?”魏略却冷笑道:“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柳祁闻言,对魏略又更欣赏了一些,只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魏略却道:“听了金山他们说话,我才渐渐想通了你往日一些古怪的行为。我实在不太明白,但我隐约知道有的时候你在引导我向某一个方向走。现在我懂了,你一直在我身上找一个人的样子。想必,那个人就是傅天略罢?我只是和他容貌相似而已。”说到此处,魏略不禁极度伤心。认识到了这一点,就等于认识到了柳祁从来未对他交付过真心,他倒一直用生命扮演着别人来讨好这个无情的男人。 柳祁不管魏略的伤心,他只说道:“你和他容貌相似?难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能够相似到这个程度么?连他最亲近的人都认为你是他啊!”魏略对此也颇为费解,故他只说道:“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的,所谓人有相似,而且他们多年未见了……”柳祁却摇头说道:“不,你和他可是一模一样。”说着,柳祁指着镜子,说道:“你去看看罢。”魏略疑惑不已,但仍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却没看出什么端倪来。那柳祁却摇着扇子笑道:“你以为这是你的脸么?”魏略不解地皱起眉。柳祁一手按到魏略颅骨上的某处,那儿似乎有些凹凸,柳祁便道:“你以为这儿天生就这样么?”魏略虽然未曾想明白,但浑身都不自觉地浮起一层冷意。柳祁又掀起魏略的发,指着一道浅浅的玉色,说道:“这个疤痕又是怎么来的呢?”魏略忽然惊立而起,一把推开柳祁,脸上布满惊恐的神色,他颤抖着说:“你想说什么?”柳祁却道:“你的头痛,你的骨痛,到底是什么来的?”魏略浑身发冷,却感到答案难以置信。柳祁却少有的坦白,坦率地公开了谜底:“确实是我和巫医使你变成了傅天略。”魏略根本不敢信这个答案,这个故事过于荒谬了,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又轻率地拥抱了这个故事。柳祁慢悠悠地说着是如何用残忍的医术将他改头换面的,又说着这个有缺陷的技术导致了他缠绵终身的痛症,还有失忆的毛病,这倒是其次,令魏略齿冷又愤慨的是柳祁语气中的骄傲和欢欣。柳祁絮絮叨叨地说着,又看着魏略的脸庞,无奈一笑,道:“可惜,你终究不是他。” 魏略闻言,只觉痛彻心扉,一双含情妙目也顿时晦暗无光起来。柳祁却淡然笑道:“难道你却不想知道你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你原本是个什么人?”听了这话,魏略灰暗掉的眸子又忽然闪起一点熹微的亮光来。他微微抬头,看着柳祁的脸,又见柳祁动了动嘴说:“你不想知道么?”魏略的声音仍是哑哑的,说道:“为什么不想?”柳祁欣然笑谓:“你原是丧家之犬,唯有一点好处,就是原本就像他,才活得有滋有味的。如今也是因为全然像他,才在迦蓝手下苟活下来。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不如意的?”魏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话,又是愤怒又是哀伤,素日伶牙俐齿,如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啊。柳祁却道:“如果你想做回你自己,那就得像狗一样活着。如果你想继续好好的生活,那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假货吧。” 魏略闻言,不觉悲从中来,凄然笑道:“我现在就不是苟活么?”柳祁却道:“你这真是‘何不食肉糜’。你现在绸缎穿着在身,海味吃进肚子,还嫌不足?每日就是迎风流泪、对月感伤,此外别无烦恼,这种生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魏略却冷冷说道:“我这还何不食肉糜,看您这风光无限,还嫌不足,是不是就该天打五雷轰?”柳祁闻言,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还是如此机锋!可是你却不知道,我这日子是我自己挣来的,你的富贵却是别人给的。你不好好做个讨好的角色,这富贵还能保得住吗?”魏略却不屑地说:“我从来没求过富贵。”柳祁却道:“普通人可以不求富贵,你不可以。”魏略却道:“我可不是普通人了?”柳祁冷笑道:“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是个贱人。”魏略正想回句你才贱人,却忽然明白了柳祁的意思。魏略出身奴籍,乃是贱民,如果没有人罩着,他就得被卖掉,要么做牛做马,要么陪酒卖淫,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故他这样的贱民能当权贵的玩物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魏略这心里十分不忿,但却不得不承认柳祁所说是对的, 正是这种矛盾使他心内难言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就是柳祁的所求。柳祁是来报复打击魏略的,这可能有些孩子气,但柳祁就是这样的人。柳祁见魏略果然受挫,不觉愉悦,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5 又笑道:“你不信?原本我还想让你知道你亲人的惨状的,但我转念一想,大可不必,反正你也不记得他们了。”这话语气倒是轻飘飘的,但落在魏略心内却是一道铁锤,震碎他的五内。魏略最近风疾发作,多用猛药,原本就气血亏损了,被这么一激,也是可大可小,浑身气血乱窜,胸口一阵心痛,他也没来得及细想,便煞白着脸吐出一口血来。 见魏略吐血,柳祁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既是痛快,又是感慨,故他便走了出门,喊了一直等待在外的傅幽人一声,只道:“略儿不好了。”柳祁这么一说,傅幽人连忙进屋来,却见魏略半闭着眼睛,脸色是白纸一般,嘴角却犹带鲜红。 傅幽人命人招呼了医者,便送柳祁离去。柳祁走的时候也没什么留恋,只是跟傅幽人说了两句话,意思貌似是试探,想知道伏迦蓝到底睡了魏略没有。傅幽人不接他的招,也不接他的话,一味赶他走。傅幽人在径山寺伏骄男跟前待久了,也少了许多的谨慎习惯,行为说话嚣张不少,加上他和柳祁也算是撕破脸了,背后又有靠山,说话也越发不客气。柳祁笑道:“你又是嫌我碍事了。”傅幽人便冷道:“你自己碍事,不得怪人嫌。”柳祁偏偏喜欢被他数落,自然也不计较什么,还很欢喜的样子。傅幽人对此十分无奈,这哄柳祁、骂柳祁、嘲柳祁、讽柳祁,柳祁都能一样爽,傅幽人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傅幽人真的觉得自己可劲儿地造孽都没死全家,就是因为被柳祁纠缠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柳祁此行除了为了报复,来出一口恶气,更是为了蛊惑魏略,让魏略在伏骄男身边当傅天略。然而,柳祁却不知道自己精心打造的高仿货已经一早被伏骄男这个正品死忠粉看穿。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就先不说,那伏骄男为魏略治头痛的时候就能看出很多问题。一想到柳祁心中美好的傅天略就是个能琴棋书画又骨轻体柔并且还比实际的傅天略年轻至少七八岁的小美人,伏骄男就恶心得可以省掉明夜年夜饭。换着以前的伏骄男,早就提着大刀剁他狗头了。 “唉!说出来你们都不信!”伏骄男曾经和流星、傅幽人饮酒,至酒酣时这么长叹过,“我年少时那般的气盛!”傅幽人听了,倒是默默感伤,傅幽人何尝不想说同样的一句话!流星却笑道:“不是罢?圣宗现在还不够气盛啊?”有句话皇太后说得是对的,刁民难惹,因此流民难以训练。伏骄男一开始接手邵郡军时也是铁腕铁血,流星也是吃过亏的。流星又笑道:“我还记得有个兵嘟囔说圣宗是修道的,怎么可以动刀动枪呢?”傅幽人却笑道:“我似乎也听说了。圣宗拿着拂尘做武器把那人打得满地找牙,还说‘阿弥陀佛,我从今治军就只用圣物,感化感化你们,感化不成就超度,也是我的功’。从此圣宗都用什么戒尺拂尘烛台钟罄等等之物,也算是很有想法。”流星抚掌笑道:“这还不叫气盛?”伏骄男却摇头叹息,暗暗想道:“放在以前,喝句‘我就动刀!艹你娘!’抡大刀就上了。哪里还跟他理论?”流星却又说道:“当年伏家遭殃,都说伏骄男直接拿着先帝御赐的剑去做马贼,这确实是很血气方刚!”伏骄男笑了笑,道:“现在的我大概不会这么做了。”流星却问:“为什么不?”伏骄男看着尊中月寻思半会儿,方半开玩笑道:“大概是我不年少了,气就不盛了!”傅幽人却徐徐说道:“大人并非不年少了,只是明白了。”伏骄男却觉心中一恸,似被此言刺中了胸怀,半晌却对尊吟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那傅幽人听了也是怅惘不已,脸上却淡淡的接了下句:“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流星觉得插不上嘴了,便打诨道:“傅郎很可以啊,还能会诗。”傅幽人听了却说道:“这算不得什么诗句,是杂剧里常有的词句。也是大白话了。”流星不知该说什么,想开个什么玩笑,却见伏骄男仿佛在回忆什么。伏骄男其实在追溯自己上一次发少年愁是什么时候?是为了冷漠得毫无由来的“母亲”伏依依,疏离得恨不得直说“你不是亲生的”的养父,还是为了无缘无故扭头不肯理人的傅天略? 伤情最是少年时,魏略正自伤自叹,忽见一人慢慢进来,却是伏骄男。那伏骄男身后跟着个面生的小子,那小子站在院子里,离屋子有一段距离,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话,但脸上还是有探究八卦的表情。魏略觉得不快,又问道:“那就是小才了?”伏骄男闻言一怔,便笑道:“你还认得他?”魏略却笑道:“我听说他年纪小、长得机灵却讨人厌,便随便猜猜。”伏骄男一时恍惚,有时在魏略脸上真的能看到傅天略的样子,但那个样子又会迅速的消退,留下一点残影,更明确地提醒着傅天略的缺席。 魏略仍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来看看我的,我还好,谢谢你的好意。大夫说我只是一时气急了,血不归经,吃点药就好了,没什么大毛病。”伏骄男方回过神来,便淡淡一笑,说:“柳祁跟你说了什么,竟把你气吐血了?”魏略苦笑一下,说道:“他其实什么都没说。他说的我心里其实都明白,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倒是浪费了一个质问他的好机会。”伏骄男却说道:“你不能这么想,能够把心里明白但不肯面对的事情拿上台面,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说着,伏骄男却是喟然一叹。魏略见伏骄男如此伤感,便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还在想着傅天略的事,是么?”伏骄男摇头叹气,并不说话。魏略却道:“他肯定还活着。”伏骄男道:“怎么这么说?”魏略叹了口气,又忍不住俏皮起来,开玩笑一般的说道:“这叫做场面话!难道我还能说他八成死了么!”伏骄男既好气又好笑,半天也不知怎么答。二人说了半会子话,魏略见伏骄男根本心不在焉,便索性说道:“我也累了,想歇会儿。您自去忙吧。”伏骄男顺势客套了两句就告辞了。 那流星却是很紧张,因为又是小考的日子了。他原来还跟傅幽人说:“我看那相公出事了,那圣宗应该没空管我的书了吧?”傅幽人却皱起眉来,说道:“我看圣宗倒不是十分着急的样子。”他还记得上回魏略发了头风,伏迦蓝简直是飞着来看的。这次魏略都吐血了,伏骄男虽然也有关心叮嘱,但态度却不怎么急切。故傅幽人才想道:“难道骄男已经识穿了?”若是如此,傅幽人真是既欣慰又难过。 流星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便说:“你说这魏略会不会真的不是傅天略呀?”傅幽人却皱眉道:“什么叫做‘真的不是’?难道你也疑心他的来历?”流星却说:“这是当然的事。他很奇怪呀。傅天略不是不读书么,魏略倒是跟个状元一样呀。”傅幽人摇头笑道:“你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6 怎么就知道傅天略不读书?”流星笑了笑,说道:“那是金山说的。他说傅天略坐不住,就是因为小时要当书童、长大要管教坊,也勉勉强强知道些琴棋书画的皮毛。他心思也不在这些风雅的事情上,倒是算起账来又快又明白,打人骂人都爽快,策一匹马能跑得过太华那位曹姜少将军。”傅幽人听了这些话,顿感恍如隔世,却又笑道:“曹姜如今已封侯了。”流星自顾自地说道:“那魏略倒像是个天生就爱文不爱武的人,待在那儿读一整天的书都不嫌闷,而且跟个姐们一样,不爱在太阳底下走,多跑两步就猛喘气,怎么可能是跑得赢曹姜的人?我看他连曹姜的老婆都跑不赢。”傅幽人听了这话,不禁莞尔一笑,又说道:“你见过曹姜?”那流星笑道:“见过,我以前也是穷得没饭吃,走投无路呀,偷了他一点银子,被追了几里路。所以我知道,他是个能跑的,只是比我嘛,还是不行。”傅幽人忍俊不禁,笑道:“他你也敢惹?你的脚力是好,不够他的拳头大。且你体量轻,被他一捶大约能吐出八两血来。”那流星却哈哈一笑,说道:“不是说饿得没办法了嘛!再说了,他一路追我,追得也是很紧呀,他的侍从都没能追上来,就他紧咬着不放,到后面他嘴里还喊着‘兄弟,我服气啦,敬你是条汉子,我不追你的钱啦,也不追你的罪,咱们喝一杯罢’。他也追服气了!”说着,流星又是哈哈大笑,仿佛觉得很好玩。 傅幽人也笑了,便说:“曹姜是个仗义人,不但没跟你追数,估计还倒给你银子。”流星听了这话,也笑了,说:“是呀!你也认识他呀?”傅幽人闻言一顿,便答:“可不是,我当初从军的时候就认得他。当年那伏忍惟要杀我,就是他放弃功劳为我求情,才从死刑改为宫刑的。”说完,傅幽人就不说话了。流星听了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傅幽人却淡淡笑了笑,说:“你还不去圣宗那儿报到,当心他捶你。他的拳头也很硬呀。”流星却笑道:“他的拳头倒还好,怕他的大刀!”傅幽人才想起以往伏骄男的那把锋利无比的长柄凤尾刀,不知如今安在。 流星曾跟三教九流的混迹,也颇使得几个字,最近学习进度也算不错。魏略亦认为流星很伶俐,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强,就是坐不住。这倒是和傅天略一样的问题。只是当年没人对傅天略下那个狠心,逼他从学习和挨打之中二选一。流星到了伏迦蓝跟前去应答,伏迦蓝对他的学习成果也尚算满意,便笑着招呼他坐下吃果子。那小才便忙端来了一八宝盒,盒内倒是五颜六色的蜜饯果子,看起来都是鲜艳欲滴。流星便笑着说:“这个好好看,我都不舍得吃了。”那小才便说道:“这是小人从小塘镇带来的,原是当地人家家户户都爱做的果子。也是那儿地道的小吃。”流星便问道:“你怎么去了那儿?”小才便说:“原是去硐子谷办事,顺路也往小塘镇去一趟,听说那儿是傅郎的家乡,便为他带点子家乡特产,也算是给他聊表点心意。” 流星一听,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却说道:“那你去给了他没有?”小才便说:“给是给了,但他好像不太爱吃的样子。也仿佛不识得。”流星却笑了,说:“我就说嘛!我看你是搞错了,傅郎怎么会是小塘镇的人氏呢?就算是,也不会是在那儿长大的。”小才和伏迦蓝听了都觉得很讶异,却说道:“何出此言?”小才却又笑道:“难道是因为他的口音么?这倒不值得稀奇,小人也不是本地人,可是官话还是能说一样的好,这原是皇宫里当奴婢人人都要掌握的本领。”流星却摇头说道:“不是这个,是他……他和我不一样,和你也不一样,你不觉得么?”小才闻言一愣,却想不出来,只说:“这……难道您和小人还有什么共同之处?而这共同之处竟是傅郎不具备的?”那流星点头,又说:“傅郎和我们不一样,他啊,没挨过饿!”那小才闻言一愣,无话可说。 流星一脸认真地说:“小塘镇是最近才好起来的,之前么都是穷得很的,一年到头没吃得两碗白米饭的地儿。你看傅郎,他是没米吃的人么?他吃蛋羹加白糖——多奢侈呀,这也罢了,还要把蛋白倒掉,只吃蛋黄,加的白糖多一勺、少一勺都不爱吃,都要倒掉的。”小才闻言却笑道:“这也不奇怪呀,咱们皇城里多的是出身穷苦的大太监过得奢侈。”流星却说道:“他们是以一种摆阔的态度做摆阔的事,但傅郎就是特别自然。我自己就是从小饿大的,饿大的人对食物的态度跟富家子是不一样的。我现在也每天在枕头底下揣倆大饼呢!” 小才也是很有共鸣,只问道:“你不怕惹老鼠蟑螂么?”流星笑道:“怕呀!可是更怕饿的时候没得吃。”伏骄男却笑道:“那你把大饼换成菊花决明子的枕头不就行了,也是可以吃的,也不惹老鼠。”流星拍案笑道:“对呀,还是圣宗聪明!果然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伏骄男低头想着什么,过了半晌,又道:“星儿,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流星便问道:“什么事?”伏骄男提起气来,说话中有种少见的拘谨和审慎,却说:“那蛋羹……”话未说完,便见有人来报告,说日度宫那边请迦蓝去喝茶吃饭。 第20章 伏骄男的刀 日度宫去请伏骄男,其实还真没有什么大事。原是皇太后心里不舒服,也挂念孩子了。她的爱宠温席公子近来总是怏怏不乐。那是柳祁报信,说温席的母亲过世了,温席觉得自己竟不能举哀,反而在杀父仇人的后宫里当男宠,真是伤心郁闷之极。皇太后得知温席的母亲病逝了,便破例许他扶灵回乡。温席不允许自己对太后产生感激的念头,但形式上仍然磕头谢恩。皇太后看得出温席一直以来不甘心留在这儿。而自和伏骄男相认之后,皇太后整个人也看开了许多,便握着温席的手,笑道:“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不必回来了。好好在乡下过日子罢。”温席闻言,顿感讶异。那皇太后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命人给温席打点好一切,并赏赐钱银,便送温席离开日度宫了。 皇太后如今心里想的就是扫平一切障碍,拱骄男上位。她大概也没考虑过伏骄男想不想上位。也许在她看来,任何有志气的男人遇到了这样的机会都是不会错过的。甚至她有时看着那辉煌的龙椅,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奇异又冒险的念头:“如果……如果我是男人呢?”单单是这么一想,她全身的血液都会为之沸腾。所以,她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一个男臣的忠诚,权力的诱惑是很可怕的。像是柳祁父子,她一早就觉得靠不住,但是因为她的自傲,认为能够驾驭他们,才发生了现在这种无比棘手的局面。如今她和柳祁颇有默契地共同推倒伏家,然而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7 在伏家倒了之后呢?她有时会胆怯起来,忍不住想道:“先帝前半辈子都在努力动摇黄柳伏三家,到后半辈子却极力维护,我如今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还好伏骄男非常支持她的做法。伏骄男认为:“先帝当初一定是看到了世家的弊端,才大胆地动摇三家。然而后来他渐渐发现,世家已经长成了肉瘤,先帝老了,怕疼怕流血,不舍得割肉,因此才改变了主意。但如果现在不肯挖掉这颗脓疮,以后积重难返,就再也晚了!”皇太后的出发点其实和伏骄男不同。她只是想扫清敌人,并没有打算改变世家豪门的风格。她自己就是世家女,她甚至打算让伏骄男迎娶一个黄家的千金。而伏骄男想的却是世家垄断权力的弊端,这内忧外患的,只怕会生大变。然而,此刻的他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伏骄男和皇太后聊了半天的话,那皇太后又说道:“你让人去硐子谷做什么了?”那伏骄男却笑笑,说:“我不仅派小才去了硐子谷,还派金山去了囚崖。”皇太后闻言一怔,却道;“你没事让人去柳家的心脏里钻啊?”伏骄男又道:“就是想看看柳祁平日那么忙,他的兵练得怎么了。”那皇太后又说道:“练得怎么了?”伏骄男却道:“他带兵的时候还好,现在似乎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了。”皇太后冷笑道:“那是自然,他都想着怎么暗斗,那记得怎么战斗。”然而,皇太后却又垂下眼皮,劝道:“只是你也不必太常往邵郡那儿钻,刁民难养啊。这一点上,你也该多学学柳祁,京中无论多盘根错节的,都有柳祁的眼睛耳朵。朝廷那么多的人,他能拉的都拉过他那儿去了。倒是你,自己不去走动那罢了,人家来见你你还推三阻四的。”伏骄男并不在意,就说道:“柳祁的心不在军中,恰如我的心不在朝中。”皇太后闻言十分愕然,却道:“你不惦记这些,难道还想去做和尚么?”伏骄男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说道:“不必想,我现在就在做了。”皇太后很想劝他,但又怕惹他了,便先打住不谈,又带伏骄男在日度宫里看看风景。伏骄男在日度宫中留宿了一晚,翌日吃过午饭才回归径山寺。 那伏骄男回了径山寺,又命阿大道:“让傅郎来一下。”阿大却说道:“小人正要跟大人说呢,昨晚宫里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傅郎说什么这昭夕兮太不够谨慎了,他不能再偷懒,还是得像从前一样常驻宫里盯着。”说完,阿大又问说:“大人要传什么话么?”伏骄男思忖半晌,幽幽一叹,说道:“罢了。既然他忙,就先别扰他了。”小才倒是眼珠乱转的, 特别想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后年纪大了,比较可以放下对男色的执念。然而么,把亲儿子认了回来后,她对权欲就更放不开了。她一个老妇都放不开权欲,更何况柳祁这样的正值盛年的大男子。皇太后着手对付伏家,让朝臣弹劾伏家骄奢淫逸。伏家却不怕,他们认为和柳祁联手自然可以地位稳固。没想到柳祁华丽转身一个风骚走位实力卖队友,拉帮结派帮着太后踩伏家,伏家家主也是惊呆了。他甚至大胆地质问柳祁:“咱们伏家倒了,你们柳家还能好么?”这倒是大实话,伏家没了,皇太后就要掐死柳家了。到时候柳家没盟友,也是坑。柳祁却不以为然。另一方面,傅家帮鱼龙混杂,是藏不住事儿的。傅幽人要替皇帝找男宠的事情很快就被柳祁知道了。说到美男储备量,柳祁那儿真的是不输任何人的。这储备量都让傅幽人有点好奇柳祁的肾是有多好。 柳祁收藏着多少美男,连傅天略同款都有,傅幽人都担心他能鼓捣出个伏鸳鸯高仿。然而,傅幽人这个荒唐的想法居然就应验了,柳祁还真的搞了个仿货伏鸳鸯送进宫了。然而却万万算不上高仿,只能说是普通a货。傅幽人冷冷一看,觉得和伏鸳鸯比是差远了,但是视力不好的话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只是这假鸳鸯和假天略一个毛病,就是武功不行,就是会文的。且这柳祁连伏鸳鸯本人都玩腻了,肯定也没花什么心思培育假鸳鸯,故假鸳鸯行动说话都不太像伏鸳鸯,只是含笑的时候侧脸有几分相似。只是皇帝确实是相思成疾,便叫假鸳鸯一直侧着脸和他说话,导致假鸳鸯很快就落枕了。然而这宫中的流言是没谱的,当初都传傅幽人在龙床上玩瑜伽,现在又说假鸳鸯和皇帝玩什么新奇姿势才导致头掰不回来,难为那些没性生活的太监说这些事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些流言也似是长了脚一样,小碎步的都跑到伏鸳鸯的耳朵里去了。伺候伏鸳鸯的宫人都哭着说:“最近伏家被皇太后陷害,危在旦夕,如今宫中又来了个新宠,独得圣心。您看,这可怎么办啊?”又有宫人哭诉:“不仅如此,听说花姬在径山寺中被傅幽人劳役,日夜痛哭,连孩子也被夺走了,天天以泪洗面,将要病死了……”其实,自当日花姬泪别伏鸳鸯,伏鸳鸯就已渐渐重燃了斗志,只是他狠不下心来。却近日来也总听说这些话,他便又咬牙说道:“这些人都是无情无义之辈!连那口口声声视我如宝的皇帝也不过是为了一晌贪欢,转过头就忘了旧情,枉我还认为自己有愧于他!”说完,伏鸳鸯便梳洗一番,穿上整洁衣裳往龙宫奔去。 他直闯宫门,也无人阻拦,却见那个假鸳鸯仍歪着脖子趴在榻上,又对宫人们说:“你们没个法子治治我这脖子么?”伏鸳鸯正好听见,便凛然冷笑道:“我有法子!”说着,他上前几步,将假鸳鸯摁在桌上,“咯嘣”一声的就把假鸳鸯的脖子扭了回来。只是那假鸳鸯痛得哇哇大叫,好似被宰了一样。伏鸳鸯闯宫的消息很快传到皇帝耳内,皇帝赶紧跑回宫里,果然看见伏鸳鸯站在宫里,仍是那熟悉的骄傲神色。皇帝感动得泪汪汪的,上前笑道:“鸳鸯,你终于来找我啦?”伏鸳鸯正要数落他,那皇帝却低声说道:“你先别骂我,等我遣退了下人,你再骂,给朕留点面子好么?”那伏鸳鸯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伏鸳鸯复宠,真可谓引起了后宫大震荡。那傅幽人也不敢怠慢,自然也不敢安乐窝在径山寺了,连夜就赶回宫中。现在又正值清算伏家的时期,伏鸳鸯在这个关头复宠、重掌禁宫,傅幽人便恢复日夜伴驾的节奏,更不敢离开内宫半步。而伏鸳鸯的复宠,却是对最近攻击伏家的计划很不利。伏鸳鸯又开始坐在皇帝床边对朝政指手画脚,皇帝从前就对伏鸳鸯千依百顺,现在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唯恐伏鸳鸯一个不开心又搞自闭了。皇帝又怕伏家的事情会像之前惩贪一样牵扯到伏鸳鸯,使伏鸳鸯置身险境。 最近正是不少驻地武官进宫述职的时候,其中有安定侯曹姜,也有白华节度使余艺。余艺是伏忍惟旧部,有些也已经独当一面,不在神圣军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8 中了,然而他和神圣伏家的关系并不紧密。伏家有难他也并未为此仗义执言,反而是韬光养晦,一副“我装聋作哑大概就不会被太后搞死”的态度。最近太后天天想办法鼓动群臣弹劾伏家,却也没有提及余艺,可见太后并不想随便对有兵权的人出手。相反地,她比较愿意趁机拉拢曹姜、余艺,作为对抗柳家的势力。然而,这曹姜和柳祁是多年的朋友了,余艺却是个缩头乌龟墙头草,都不太符合她的心意。鸾音却也对太后多番劝说,又道:“现在听说邵郡军也越发壮大了,流民听说去邵郡参军就不用挨饿了,都很乐意,且对骄男公子也很感激信服。”太后却不以为然,只道:“流民组成的军队能有什么大作用?且有帅无将的也不行。”且太后又埋怨:“那昭夕兮耿直过头,骄男却看得起他,可是他么根本看不住!傅幽人离宫不过一头几个月,后宫里就乌烟瘴气的,还得皇后站出来料理,不想还有伏鸳鸯重新出来作妖!” 也是傅幽人离宫,将担子交给了昭夕兮,皇后才开始想念傅幽人的好。刚刚皇后才劝完两个差点把房顶都掀掉了的妃子。身为皇后无子无宠,她平常走贤德路线,不好对世家出身的妃子端起皇后架子,只好笑眯眯地劝和,又陪送了些小礼品,闹了一个上午,起因竟然是内廷分配的绸缎颜色不合心意,这绸缎是没送对就罢了,吵嚷起来这昭夕兮也劝不住。或是奴才婢女渎职躲懒、欺压势弱的主子,这些原本就杜绝不了的事情越发多了起来。这昭夕兮读了那么多书却压不住事,对下管不住刁奴、对上哄不住恶主,小事化大,没天没夜的都闹到皇后跟前。皇后真是头痛不已。虽然伏鸳鸯复宠对皇后很大打击,但傅幽人回来主管内廷对皇后也算是大不幸中的一点小确幸。而昭夕兮也觉得自己做回文员挺好的。他又对傅幽人说道:“哎呀,原来出身寒门的主子还算好相处的,世家女子怎么半点女德都没有?行事说话都很是可怕呀,您当初倒是怎么周旋过来的?”傅幽人冷笑道:“我能怎么周旋?受着呗!你还以为寒门主子容易处?甩手一个玉如意砸破我脑门的济夫人是什么出身?抬脚把我的脑袋往泥里踩的花姬是什么出身?她们可好相处么?现在脾气都好了,那是因为没有了皇上的宠爱。而那些贵族妃子,就算无宠也都是有依仗的,所以能够从一而终的难伺候。”昭夕兮登时也是哑口无言。当奴才的,都不容易呀! 傅幽人回来,开心的不止皇后和昭夕兮,还有那皇帝。皇帝见傅幽人回来当差,也十分高兴,又笑道:“真好!朕最喜欢的人都回来陪朕了!”傅幽人闻言一怔,又觉得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皇帝的真心。伏鸳鸯却没那么多内心戏,他对傅幽人的厌恶可谓溢于言表,在皇帝面前也毫不掩饰。那皇帝纵是个迟钝的,都能察觉到不对。故他支开了傅幽人去办事,便对伏鸳鸯说:“你怎么了?脸色也太难看了。以前你好像也挺喜欢傅郎的!”伏鸳鸯却冷笑道:“那是我太笨了,知人口面不知心!”皇帝叹了口气,说道:“他不过是比较内向,但不是什么阴险的人。鸳鸯你误会他了。”伏鸳鸯却道:“我可没误会!皇上知道他在御泉司干了什么吗?他把花姬折磨得不成人形,还抢走了咱们的儿子,威胁花姬不准抚育孩儿!”说到这儿,伏鸳鸯满脸都是委屈气愤。皇帝闻言大惊,说道:“不会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伏鸳鸯却道:“皇上不如召见花姬,自然就能一清二楚。” 傅幽人正回来侍奉,却见皇上和伏鸳鸯的脸色都不太对,不觉暗自叹气。那皇上想了想,便道:“朕想召见花姬。”傅幽人心里暗忖:“果然为了这个!”然而,傅幽人仍故作惊讶地说:“皇上传召花姬做什么?”皇帝还没说话,伏鸳鸯就抢先说道:“皇上见谁还需要跟傅大人报备呀?”傅幽人却笑道:“不敢。只是花姬乃已自请服役,终身不入宫门,面圣有违宫规家法。”伏鸳鸯却道:“你不必抬出什么‘宫规家法’来唬人!宫是皇上的宫,家也是皇上的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来说嘴?”傅幽人却道:“小人身为宫奴,自然要谨守宫规,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么?还请鸳鸯少爷不要为难小人!”伏鸳鸯抬手就抽了傅幽人的脸,骂道:“凭你也配!”傅幽人刚回宫当差就被打脸,实在难堪。皇帝见闹得这样,连忙拉着伏鸳鸯,又说道:“别闹了别闹了!咱谁也不见了!”说着,皇帝又对傅幽人说:“你先下去罢!”那傅幽人默默告退,待出了门,才拿手摸自己的脸,触到被掌刮过的皮肤尚在发烫。 这伏鸳鸯和傅幽人闹得水火不容的,皇帝夹在中间也特别尴尬。皇帝劝伏鸳鸯不住,便私下拉着傅幽人说:“以后他要打你你就躲罢!朕帮你拉着他就是了。”傅幽人无奈地说:“这不是火上浇油么!”皇帝只好让傅幽人无事不入内间伺候。那伏鸳鸯撵远了傅幽人,又想拉帮结派,一会儿叫皇帝传安定侯曹姜,一会儿叫皇帝传白华节度使余艺,仿佛是要拉拢他们。那曹姜素来和柳祁亲厚,是拉拢不动的。那傅幽人只想道:“曹姜这个老实人,被柳祁骗得团团转的,也是可怜啊。”那曹姜十分看不起伏鸳鸯,当面就露出鼻孔朝天的态度。伏鸳鸯哪里受得了这个,只骂道:“你什么东西?也敢对皇上不敬!”曹姜却冷笑道:“我对皇上自然尊敬。但是我为什么要对你尊敬?对了,你是什么品阶?”伏鸳鸯一时愣住了。那曹姜却转头问傅幽人道:“伏鸳鸯是什么品阶?”那傅幽人便垂头答道:“回侯爷的话,鸳鸯少爷是五品羽林郎。”曹姜一听,哈哈大笑,只道:“那么都说到‘敬’了,到现在你都没向本官行礼!你才不敬!”说着,曹姜又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行礼?”伏鸳鸯没想到自己竟被抢白一番,还得跟这个曹姜行礼,自然是不服的。他只说道:“你我都是武人,不要看这些虚礼,只看本事罢!”曹姜不以为然,冷道:“你这个小儿能有什么本事?”伏鸳鸯却冷笑道:“自然是武功。你我比武,输了的便向胜了的磕头喊爹,你看怎么样?”曹姜也没想到伏鸳鸯会提出这个。伏鸳鸯却说道:“看来你是不敢了!”那曹姜哪里激得,冷笑道:“我怕一拳捶死了你,皇上砍我的头。”皇帝这个乖宝宝听了只觉得这太残忍太暴力了,连忙喊停:“不行不行!拳脚无眼啊,伤了谁都不行!不行不行!不打不打!” 说着,皇帝又求助般的对傅幽人说:“傅郎,你说是吧?”傅幽人微微一笑,答道:“确实如此,打伤了谁都不好,还是比点别的吧。”伏鸳鸯却问道:“哦?那你说比什么?”傅幽人说道:“比如骑射,这些都不容易伤到对方。”伏鸳鸯和曹姜听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79 了,便也都有了比试的意思,都想压过对方的气焰。皇帝是个耳根软的,连傅幽人都说要比,皇帝更没话说了,只能说好。 那边校场已经准备好了。还好曹姜是骑着马来的,到了宫外才将马拴住。现在把马拉来也容易,曹姜是摩拳擦掌,似乎是非要赢过伏鸳鸯不可。伏鸳鸯也是等着曹姜输掉给自己磕头。傅幽人也是不懂,曹姜和鸳鸯都年纪轻轻的,那么喜欢别人跟他磕头喊爹,大直男的心思真的很难懂。 皇帝担任裁判,一声令下,伏鸳鸯与曹姜都跨上了马背,策马往前奔了几步,引弓射箭。共跑十圈,看谁的箭准。二人都是戎马过的,又自小习武,根基都颇好,偏是伏鸳鸯最近郁郁寡欢,进食少,运动也少,认真比试起来才发现身手不如从前了,但也无法,只能咬牙往前。却见曹姜身手比伏鸳鸯想象还要灵活,他本来体量就魁梧,又是天生大力,天天都练兵,那体格倍儿棒,骑着马唰唰唰的连续八箭都正中红心。伏鸳鸯看着曹姜策马在他面前晃过,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更是可恶,伏鸳鸯心中嫉恨交加,拉起弓来故作瞄错的模样,却偏偏一箭发出,直往曹姜的马腿上飞去。那曹姜面对着箭靶,毫无觉察,倒是傅幽人见状,大呼:“当心背后!”那曹姜听了,皮肉顿时就紧了,但这话语也快不过飞箭,那箭一早插入了马的肉上,那马痛啸一声,失蹄倒地,连带着曹姜往地上倒去。幸好曹姜听见傅幽人提醒,他本人也机警,顺势打滚卸力,不然也是堪忧。伏鸳鸯偏从马背上跳下来,说道:“你耍赖,挡着我的箭靶了!”曹姜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没想到却被伏鸳鸯一个恶人先告状,曹姜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也顾不得什么说理辩驳,直接骂道:“我艹你妈!”伏鸳鸯本来想好一肚子狡辩的话要说,竟没想到曹姜直接来这么一句,故他打好的腹稿一时也无从发表。曹姜懒得和他哔哔,抬手就是一掌打过去,伏鸳鸯也是敏捷,一下就躲了过去。曹姜见一掌不成,又上一拳,伏鸳鸯哪里肯站着挨打,便也出手,二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打起来。 皇帝斯文人啊,身边尽是些女子和阉人,哪里见过男人打架啊,一时也是惊呆了。傅幽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自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侍卫们见皇帝和傅郎都不发话,也不敢轻易上前,毕竟曹姜和伏鸳鸯都不是好惹的。在皇帝愣神的当下,曹姜已仗着天生的体型优势将伏鸳鸯撞倒在地,迅速地将其压倒,抡起拳头就打,直接打脸不解释。伏鸳鸯连忙扭头躲避,却也被击中了脸颊,口吐鲜血,喷掉了一颗白牙。皇帝这才惊醒过来似的,大叫着说:“快!快住手!”曹姜见人也打了,气也出了,皇帝也发话了,便啐了一口,方放开了伏鸳鸯。伏鸳鸯却被打得眼冒金星,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儿。傅幽人见状,连忙说:“你好无礼,还不退下!”曹姜马上会意,满口该死,飞快告退。皇帝觉得哪里不对,正想说什么,傅幽人却说:“哎呀,快扶鸳鸯少爷啊!”皇帝一时慌乱得很,也没想到什么,只上前去扶伏鸳鸯,又命人传太医,乱作了一团。 伏鸳鸯受的倒是皮外伤,只在宫里养着,他又不依不饶,非要皇帝重罚曹姜。傅幽人冷眼看着,只觉得伏鸳鸯确实今非昔比。经历过柳祁折辱又重新站起来的伏鸳鸯对体面这种事情已经不太在意,因为要输掉比赛就使下三滥手段,回头还恶人先告状,被揍了就装委屈撒泼打滚,这些事情,以往的伏鸳鸯是做不出来的。现在摊上了一个会玩阴的伏鸳鸯,傅幽人更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提放假什么的了。然而么,今日轮到他人值夜,傅幽人也不想待在宫里,一来是怕伏鸳鸯在气头上,打他出气,二来是他也想去见曹姜。 曹姜原在驿馆里住着,听说傅幽人来了,连忙让人准备酒食招待傅幽人。曹姜三杯黄粱下肚,直骂伏鸳鸯不是个东西,那傅幽人便说他:“你既然知道伏鸳鸯不是什么东西,你何必跟他较真起来?反使你自己的格调也下去了!”曹姜却道:“你不必劝我,我原是这样暴脾气!若说有一天死在这个上面,我也乐意!不然憋着一肚子气活个千年也就是乌龟王八!”傅幽人闻言叹气,只说:“我倒够忍气吞声的,你可是骂我王八了?”那曹姜连忙说道:“哎呀,我没说你,我说我!我真特么该死!”傅幽人却又说道:“你们戌边的难道不是最忌讳?却满口死呀死啊的!”曹姜却满不在乎地道:“大男人忌讳这个忌讳那个的!跟个娘们儿一样!”这话刚说完,曹姜就已经后悔了,刚刚说话像骂傅幽人忍气吞声缩头乌龟,现在这话说着又像是说傅幽人多忌讳不是男人,戳的都是傅幽人不肯就死而沦为阉奴的痛处。那傅幽人确实觉得痛,然而傅幽人又明明知道曹姜没那个意思,只是他自己想到就不免有些难过。曹姜也是越想越气自己,猛抬手抡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又说:“我这个傻逼!”傅幽人见他这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堆起笑来,劝道:“你做什么?吃了酒就发疯!都已经是娶妻生子了的人了,还不知道个轻重!” 曹姜听傅幽人说起娶妻生子的话,便想到了柳祁,又说:“说起来,柳祁娶老婆我都没到场,他现在得了孩子了,我也该去看看。只是好可惜他老婆……”柳祁的妻子难产而亡,傅幽人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他的直觉也是对的,柳祁一早看这个黄氏女不顺眼,觉得女人难产死是比较自然不引起怀疑的事,故就让她这么死了。傅幽人道:“难道你进京以来都没见过柳祁?”曹姜却说:“父亲特别交代过,说我进京在面圣之前不能见什么大官,最好面完圣了也不要见。”傅幽人点头说道:“令尊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呀。”曹姜却摇头叹气,说道:“他还特别说了,让我别去找柳祁。我觉得这样不仗义!他死了老婆我还不去安慰两句么?他得了龙凤胎我还不去贺一下么?这倒不像话了!”傅幽人却说道:“如果柳祁是你的真朋友,是能够理解的。”曹姜却甩手摇头说道:“我自己都不能理解!”傅幽人却敛去笑容,正色道:“你当谨记自己的身份,先是朝廷的侯,再是太华节度使的儿子,然后才是柳祁的朋友。”曹姜闻言默默。傅幽人又说:“只是为什么令尊还特别吩咐你不要和柳祁来往呢?”曹姜却叹道:“他好像是不知道听了什么人说什么话,总觉得柳祁贪污,为了喂饱自己克扣咱们这边的军饷。你看,这像话么?如果他真的贪了,之前查贪的时候连伏鸳鸯这种皇帝最宠的人都抖出来了,怎么柳祁还是清清白白的?”傅幽人闻言冷笑,说道:“此言差矣。咱们可亲自派了人去硐子谷、囚崖查探,那儿的兵将锦衣玉食、欺男霸女,跟一窝子贼人一样。”曹姜闻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0 言也是大惊,又不肯相信,只道:“就算如此……那也不代表柳祁知道啊!”傅幽人却说道:“柳祁当然知道。”傅幽人自然是有证据的,然而他又对曹姜说道:“只是柳祁现在看着还‘清清白白’,全因这事情会牵连到太后的黄家。所以太后都不管,更没人敢告了。”曹姜也没想到有此复杂内情,仍是觉得难以置信:“柳祁怎么能是这样的呢?再说了,他和我谁跟谁呀,哪能克扣到咱头上?”傅幽人却冷冷笑道:“对呀,你和他谁跟谁呢?” 柳祁无心管束自己手下的少将、副将,放任他们在当地吃空饷、欺男霸女。当然,柳祁还是知轻重的,并未克扣到曹姜的头上,他还是很珍惜曹姜这个资源的。然而,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柳祁的猪队友兵部尚书却贪到了曹太华的头上。曹太华多少年的老狐狸了,哪里不知道?兵部尚书和柳祁是一伙的,那曹太华自然也要记恨上柳祁了。柳祁虽然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但也没什么办法。兵部尚书是黄家的人,柳祁就是靠着这位侍郎的关系,才让皇太后投鼠忌器,所以他也不好对兵部尚书指手画脚。 傅幽人和曹姜饮完酒谈完事,便出了门去。马车旁候着的骑奴问道:“大人是回宫还是回府?”傅幽人只觉自己满身酒气,不便伺候圣驾,但看着月上中天了,他若回府洗漱也没睡得多久又要起床梳洗进宫,倒是更折腾了,不如回宫里内廷司睡一觉。故傅幽人便说:“回宫罢。” 傅幽人上了马车,也觉得无比困倦。连日来他心神消耗颇大,颇为劳累,今日吃了点子酒,更是觉得困乏,便闭着眼睛打瞌睡。只是这马车颠簸,他也不容易入睡。本来马车就容易颠,然而傅幽人身为宫奴不敢僭越坐轿,只好花大价钱请了个驾车技术高明的老司机做他专属的车夫。但这马车走了这些路还颠得很,让傅幽人一下产生了疑心。傅幽人便撩开车帘的一角,悄悄打量,这月色照耀下可见驾车的人穿着一身黑衣,头戴着一顶斗笠——黑袍宽松,斗笠遮脸,这人分明是想掩饰自己的身材容貌,不让人看出自己是假扮的。傅幽人也怪自己太累了,又吃了酒,竟没有认真看清楚就上车。虽然身形面貌被服装掩盖,无从判断,但从驾车的手法还是可以看出,这人根本不是傅幽人高价聘请的老司机。这下傅幽人的酒全醒了,背脊都全是冷汗。他又环视四周,却见这马车居然驶入了空巷,并不走正道,他更是明白此人来者不善。也是这样关头,傅幽人干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说:“先停一下,我要小解。”那车夫便拉住了马车,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开了几步,背对傅幽人。傅幽人从这人下车的动作迅速判断此人是个练家子。故傅幽人冷笑一声,从腰间摸出飞针,往车夫后颈打去。 这空巷里寂寂无声,故那飞针破风之声竟显得分外嘹亮,车夫一下竖起了耳朵,动作也是很快,在电光火石之间摘下斗笠,堪堪将那飞针挡住,这飞针却扎穿了斗笠,险些破了斗笠而出。傅幽人暗悔自己吃了酒,动作少缓、腕力稍欠,不然那针必然能够穿破斗笠扎中这人。然而傅幽人定睛一看,却见月色下这人摘下斗笠后便露出光头和玉面,乃是伏骄男!傅幽人又吓了好大一跳,十分庆幸自己吃了酒没把人给扎中。只是傅幽人瞪着眼睛看着伏骄男,吃了酒又吃了惊,脑子也转不过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您……大人,您……晚上好嘞!” 伏骄男看着斗笠上的飞针,又看了看傅幽人,笑问:“没毒吧?”傅幽人有些尴尬地说:“没。”伏骄男才放心地伸手将飞针从斗笠上拔出来,正想随手丢掉,傅幽人却劝阻说:“别呀……大人……”随后,傅幽人又有点难堪地补充一句:“挺贵的。”伏骄男才打量起手上这飞针,此针是精钢所制,材料费就不低,还打造得如此精致、轻薄、尖锐、便携,真是居家杀人必备之佳品,这么轻轻的一枚价值恐怕得要用“金”做单位。伏骄男便走到马车边,伸手将飞针奉还,又笑问:“傅郎还要小解么?”傅幽人也是窘迫不已,只道:“不解、不解了。”他真想说:“有得解都特么被您吓回去了。” 伏骄男又道:“我说呢,怎么你出门也不带个护卫跟着,原来么,你还有这等本领。”傅幽人尴尬地讪笑着:“我身为宫奴连轿子都不敢坐,还带护卫呢?再说了,咱好歹从过军的人,有一点点微末的本事,倒叫小人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伏骄男却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树上的鸟都惊飞了。傅幽人见伏骄男笑了半天,声音都有些哑了,眼角笑出了泪滴,还是停不下来。这傅幽人很是窘迫,又问道:“大人笑什么?”伏骄男方止住笑,缓了半天却说道:“我在想,差点被你杀了。”傅幽人却心有余悸,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伏骄男作迦蓝而来,素来稳重,如今却露出孩子气的笑容道:“就是觉得好玩。”傅幽人却已惊出了满头大汗,只取了巾帕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大人可别再这么玩了,我胆子小,经不起呀!” 伏骄男但笑不语,倒是傅幽人说:“大人还说我呢,您一个人出来也不带个护卫。护卫不带也罢了,连兵刃也不带?只戴个斗笠?”伏骄男却笑道:“我也没料到你要来杀我啊。”傅幽人也是语塞。倒是伏骄男最趁手的武器是大刀,大半夜的穿着黑袍戴着斗笠手边还带一大刀,他恐怕自己进不了京城的门就被拿下了。 傅幽人才想起来那本该在工作的车夫来,问道:“那车夫呢?”伏骄男便道:“他也喝醉了,在驿馆里躺着。”傅幽人暗骂:“妈的,那么贵的车夫居然这么不负责任。”虽然流星的认识很对,傅幽人是没挨过饿的孩子,所以对食物很不敬惜。但是傅天略一直持家掌事,所以对于钱银上从来都是很计较的。傅天浪当年还让傅天略别那么吝啬,该花钱的地方就要花。倒是傅天略扣扣索索,总想着能够坑钱就不花钱,当年他可没少从柳祁、小王爷等人身上捞钱捞珍品。好比说教坊里面摆设的书画要么是赝品要么是柳祁送的,且那傅天略对食物也并非完全不珍惜,当初教坊的人闹事掀翻台桌,傅天略还命令先放大黄狗进去吃光地上的饭菜才让下人扫地。 伏骄男不知道傅幽人在想什么,只觉得傅幽人脸上似有隐约的愤懑之色,便问道:“回到宫里有没有受气?”傅幽人愣了愣,本来他还在计较那几两银子的事,忽然听见伏骄男这样提问,心中却真的涌上一股委屈的情绪,被掌刮过的脸颊又依稀地疼起来。傅幽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一脸骄傲地笑道:“谁能给我气受呢?”伏骄男却道:“其实径山寺这边一时半会也离不开你。宫中有伏鸳鸯,许多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1 事你也插不进手,倒不如回来我这边罢。”傅幽人却摇头说道:“径山寺里又有小才了,我倒是个多余的。就是宫中有伏鸳鸯,我才不能够掉以轻心。”伏骄男却笑道:“小才怎么跟你比呢?再说,伏鸳鸯身在宫里,但心在宫外,你要应付他,也不必困于宫闱之中。”傅幽人却说道:“宫外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在宫里盯着。”伏骄男见劝他不动,便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先送你回宫罢。”说着,伏骄男又跳上了马车边上,开始赶起马车来。 这伏骄男骑马的功夫很好,赶马车就不行了,快是挺快的,就是不稳,颠得傅幽人头昏脑涨的。傅幽人实在受不了,只说:“慢点……我想吐。”傅幽人也是实诚人,说吐咱就吐,话音未落,“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伏骄男连忙摘下斗笠,接着傅幽人的呕吐物。伏骄男停下了马车,扶着傅幽人在路边呕。有多年的土匪经验,伏骄男也是见惯了醉酒呕吐的,因此特别利落地一手扶着傅幽人,一手抓起傅幽人的碎发,方便傅幽人呕吐不沾发。这男人么,倒是很少会留那么多额发不束起的。傅幽人蓄额发确实故意的,为的是遮着疤痕,如今也顾不得了。他呕了半天,终于吐完,伏骄男倒是十分抱歉,又问:“要不还是先送你回傅宅罢?”傅幽人也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特别不适合回宫,只好先回傅宅,梳洗更衣,方再进宫。然而傅幽人梳洗过了,又觉得真特么困啊,便躺下来了,到天色熹微的时候,下人便来唤他。其实傅幽人也没睡几个时辰,只能再梳头穿衣,抖擞精神进宫去。 傅幽人更衣出门,却见伏骄男一袭黑衣立在熹微的亮光之中,仿佛是一宿未睡,脸色发白,在微微的晨光下皮肤似近透明。傅幽人十分吃惊,也是不知何言,大清早脑子没转过来,只能结结巴巴说道:“大人……你……您……早上好嘞!”伏骄男却说道:“你起得那么早?”傅幽人却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这是要当差的,自然不能晚了。”伏骄男点了点头,说:“那我不耽误你了。”傅幽人很是惊讶,他以为伏骄男等在这儿必有什么吩咐,便道:“大人有什么吩咐?”伏骄男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对傅幽人说道:“那你事事多留心。不要强逞英雄,也不要白受委屈。若都不行,便回来吧。”傅幽人忽而觉得鼻头一酸,却只低下头告别了。 这次早朝很重要,傅幽人不能缺席。原来曹姜拿着从傅幽人那儿得到的资料大力控告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吓得跳起来,疯狂反咬曹姜昨天在皇宫里动手打人,在禁宫来殴打羽林郎,那是死罪。曹姜可是个暴脾气,立即喷回去:“那咱们这两个案子一起审,老子特么跟你一起死!便宜你这狗娘养的孙子!”柳祁简直是懵了,实在想不到他两大手握兵权的盟友在朝堂上实力互喷。 皇帝好不容易劝大家冷静下来,容后再议,退朝后又拉着傅幽人出了门。皇帝不太关心兵部尚书的事,他觉得那横竖是太后的亲戚,是肯定动不了的。他唯一担心就是曹姜和伏鸳鸯的纠纷,便对傅幽人说道:“柳祁也替曹姜求情呢。”傅幽人却说道:“我看么,这事皇上千万不能顺着鸳鸯的心意啊。”皇帝却问道:“这是为何?”傅幽人便说:“这事闹大了,秦大学士这些文官必定会弹劾说伏鸳鸯以下犯上、行刺功臣等等,您说,太后听说了会怎么办?若又把鸳鸯少爷拉进大牢,这可怎么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先拖着,过些天曹姜离京了,鸳鸯少爷也就不提了。” 皇帝连忙将这个忧虑转述给伏鸳鸯,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牢饭还有你吃的。伏鸳鸯一听,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明知这些话都是傅幽人教给他的,皇上哪里想得到这些?伏鸳鸯忽然想起花姬在锦囊中的嘱咐,计上心来,却道:“说起来,那些人对我是想抓就抓的,只要皇上离开了我的身边一会子,他们就能够来抓我,根本不需要什么罪名。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听了,也深表忧虑。但伏鸳鸯说道:“您知道当初为什么他们偏等我离宫了再抓我么?”皇帝便问道:“为什么?”伏鸳鸯却说:“因为我是羽林郎,有羽林军的地方他们都动不了我。我看么,如果皇上能把龙城禁卫的令符也给我,那在京城就没人能够抓得了我了。”皇帝智商永远不在线,只说:“那我把令符给了你,你就不生气了。”伏鸳鸯喜逐颜开,笑道:“自然不生气!”伏鸳鸯得了禁卫令,便也将曹姜的事先放一旁。其实他也知道把事情闹大了他自己也没脸,不如要到了好处就闭嘴好过。 傅幽人看着皇帝重回了伏鸳鸯掌心,也是十分忧虑。那伏鸳鸯靠着皇帝又重新弄权起来,又再骄横嚣张起来了,却比从前多了几分算计和谨慎,更加难缠。借此伏家也有了起死回生的兆头。柳祁也不再猛踩伏家,退步抽身、隔岸观火,皇太后家的兵部尚书就闹出这样的丑闻,她也腾不出手来搞伏家了。 柳祁和傅幽人都不打算送男宠进宫了,没料到伏家倒是又送了一个进来。伏家大概对上次伏鸳鸯倒台连伏圣后都被连累死了的事情心有余悸,觉得把所有宝压在伏鸳鸯这个青春期性格不稳定的少年身上不靠谱。这伏家出美人,又送了个帅小伙进来。傅幽人本以为伏鸳鸯会大怒,却不曾想伏鸳鸯坦然接受了,还帮忙把帅小伙送上龙床。傅幽人只道:“到底伏鸳鸯是不同以往了。” 伏鸳鸯对皇帝已没了那孩子气的独占欲,反而觉得夜夜侍寝非常累人。真特么是只有瘦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伏鸳鸯觉得找个同一阵线的帮忙分担一下这个体力活也是好的,故将这个帅小伙引到皇帝床上。皇帝一开始也是很震惊,伏鸳鸯倒是说这是伏家送来的人,多少给点面子,试一下再说,不行再退呗。皇帝么,也是个没什么贞操观念的人,见伏鸳鸯都这么说了,不试反而不合适,好像看不起人一样。皇帝便和这帅小伙试了一下,这帅小伙那是练过的,技术比伏鸳鸯高超很多,搞得皇帝也挺愉悦的。然而皇帝还是喜欢伏鸳鸯,其实心里挺别扭的。倒是伏鸳鸯听见皇帝在那儿欲仙欲死,便冷冷地鄙视皇帝,越发地坚定地念叨着伏圣后的教诲:帝皇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从他身上捞到的好处才是真的。 皇帝和帅小伙在春恩殿的内间,伏鸳鸯蹲完墙角就径自回了自己的居所。倒是傅幽人兢兢业业地在春恩殿待着。傅幽人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就是在春恩殿这里待着养病,给了花姬一个上位的契机。若非如此,花姬大概还是个不识人事的浇花宫女,静静等待年满出宫,回乡下嫁人,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 那帅小伙却很不安分,还带了个女人进宫,打算跟皇帝男女混合双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2 打。皇帝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也是有些吃惊。伏鸳鸯得知后愤然处死了帅小伙带来的女人。帅小伙吓得屁滚尿流。傅幽人便知道,伏鸳鸯也是门儿清,皇帝玩男人可以,但播种却是万万不可。皇帝听说那女的被杀了,也很心惊,又跟伏鸳鸯说:“我也没跟她怎么样呢。你再不喜欢,撵走就是了,何至于伤人性命?”伏鸳鸯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借题发挥,又大吵大闹起来。皇帝忙屏退左右,才做小伏低的、作揖道歉,差点儿跪下来叫爸爸了。伏鸳鸯忽而露出伤心不已的模样,只说:“我最近情绪不稳定,其实都是为了那个小孩子。”皇帝闻言,便默默半晌,说道:“小皇子还在日度宫那儿养着呢,应该很好的。”伏鸳鸯却冷笑道:“能有多好?”皇帝又劝了一番好话,二人喁喁细语,说了好久。到了快要快日中了,傅幽人又叩见,问可要传膳。皇帝却道:“先传罢!你也去准备准备,咱们今天要去日度宫。”傅幽人不免问道:“今日又不是什么日子,忽然要去,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太后说不成?”皇帝正要回答,那伏鸳鸯却道:“你倒很会做主!”那傅幽人便不问了,只默默去传膳。但他觉得这伏鸳鸯来势汹汹的,还是得先给日度宫和径山寺递话,大概伏鸳鸯是要去把孩子抢回来了。 傅幽人的人到了珈蓝居传话,那小才听了却觉得傅幽人太过操心,只说:“伏鸳鸯现在虽然气焰嚣张,但无职无权的,不过是一个佞宠,在皇上面前呼风唤雨的,但到了太后跟前却翻不出什么风浪来。”那伏迦蓝却眉心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却道:“我看伏鸳鸯自复宠而来看着嚣张狂妄,但实际上步步为营,不走一步废棋。如今他大张旗鼓地带着皇帝去日度宫,怕也有什么动作。”却是说话间,阿大也跑了进来,报告说道:“听说龙城卫的人把曹姜抓了!”那伏迦蓝闻言,更觉惊异,说道:“皇帝下旨的么?”阿大却摇头,说道:“没有圣旨。而且么,那龙城卫的人也很奇怪,是悄悄的行事。原是曹姜去了赌坊,他们就从赌坊附近的小路包抄套麻袋抓人。”小才闻言纳罕,只道:“那可奇怪了,你亲眼看见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龙禁卫?”阿大忙说道:“我确实是亲眼看见了!”原来阿大无聊放半日假,就去小赌一把,赢了点小钱便打算回来,也是抄的小路。没想到就撞见一堆壮汉围殴一个壮汉。他定睛一看,那被围殴的人正是曹姜!曹姜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围殴他的人都是原来神圣军中的精英、伏忍惟手把手带出来的硬汉。这些个硬汉仗着人多将曹姜打倒,套了麻袋拎走。阿大悄悄儿的跟着,却见那几个硬汉扛着曹姜进了龙城禁卫营,他便推测这些人是禁军的。 伏骄男转念一想,说道:“那柳祁呢?”阿大也是回不过身来来:“柳祁?”伏骄男便道:“曹姜和柳祁也是同气连枝,他出了事,柳祁难道不帮忙?”小才却说道:“话虽如此,但事发突然,又干得这么隐蔽,不是阿大这样恰巧碰见,一时半会的谁又能知道?”阿大又说:“且那禁卫营似乎和以往不同……”小才却道:“那是自然的事,现在禁卫营都姓伏了!”阿大闻言大惊,却道:“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小才却说道:“神圣军虽然解散了,尚有些不死心的余孽有些猫在京城附近,皇太后一刻也没放松,使人盯着。近来伏鸳鸯复宠没多久,这些余孽就改名换姓地悄悄入了禁卫营。仔细查探才知道皇帝已经把禁卫送给伏鸳鸯讨他欢喜了。”阿大也是很惊异,伏骄男却说:“这也是意料中事。”阿大见伏骄男这么镇定,大概是早有对策,便也跟着冷静下来了。然而,伏骄男只觉得这事情颇为蹊跷,盘算了半天,便对阿大说:“你去那禁卫营盯着,小才就去柳祁那儿看看有没什么动静,不过么,现在还是先把流星叫来。”阿大答应了便去叫流星。小才便想道:“流星腿脚快,会武功,人又机警,大概圣宗要给他委托最要紧的事。” 流星也是顷刻而至,到了伏骄男跟前。流星虽然没明白前情提要,却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寻常,便问道:“难道出了什么大事?”那伏骄男却说:“现在也看不出来。只是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流星却说道:“那是,凡事小心总不会错。不知道圣宗叫我来,是要办什么事?”伏骄男现在也拿不准目前的小状况意味着什么,他只能把可能的情况想一想,然后吩咐流星:“你去日度宫,无论傅郎愿不愿意、太后恩不恩准,马上把他给我带回来!” 日度宫那儿倒还风平浪静,太后在花园里设宴。皇帝、伏鸳鸯到了花园时,却见着草木繁荣,蝶舞翩翩,园内不仅坐着太后,边上站着鸾音及几名宫婢,还有流星抱着个娃娃。流星不想自己脚程够快,比傅幽人还早到,便抱着娃娃玩一会儿。皇帝见流星很面生,便说:“你是侍卫么?”那流星便道:“我是径山寺里的俗家弟子。”皇帝点点头,只觉得这男子眉目中自带风流气韵,出家就可惜了。 伏鸳鸯并没留意流星长啥样,只盯着流星怀中的孩儿,又说道:“让我抱抱。”流星有些迟疑地看向太后,太后摇摇头,表示“不可”。太后便说道:“孩子好不容易哄睡了。别吵他。”伏鸳鸯也不欲高声争辩,免得影响孩子的睡眠,便走近了些,探头细看,见那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少,是个大胖娃娃了,感慨了一番之后,伏鸳鸯又欲伸手触碰孩儿,那流星便将孩儿挪开,说道:“你是生人,可不能随便摸他。会惊着他的。”伏鸳鸯听见“生人”二字,又是气又是恼的,脸上顿生不悦之色。太后却说道:“怎么都站着说话?坐吧。” 伏鸳鸯缓缓落座,慢慢地将目光移到皇帝脸上,皇帝仍是那副不知世事的单纯模样,且带着温暖的笑容看向伏鸳鸯。伏鸳鸯一时有些心软,可很快,他又硬下心肠,重新告诫自己,又握紧了袖中藏着的那枚锦囊。那是他、花姬和孩子在这场残忍的斗争中活下来的希望。伏鸳鸯本来想带一队羽林前来,可惜皇太后是断不容许的。甚至皇太后不容许任何人带兵刃进日度宫。也是因为皇帝才有资格带两个带刀侍卫入来。这两个侍卫守在园门外,其中一个忽然进来了,在伏鸳鸯耳便低语了两句,伏鸳鸯点了点头。流星却趁机说道:“我此行来是因为圣宗有急事想见傅郎,还请娘娘恩准。”却见皇太后说道:“好。”伏鸳鸯却道:“他走了,谁服侍皇上?”言谈间,便是侍女奉上太后亲酿的樱桃酒。傅幽人却皱起眉说:“是急事?”流星便道:“急得很,圣宗说你必须现在回去!” 伏鸳鸯却说:“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先让皇帝喝完酒再去。”说完,伏鸳鸯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个玉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3 碗,玉是剔透的白,酒是清澈的黄,还有那两颗娇艳欲滴的樱桃,绽放着诱人的芳香。他抖了抖宽大的衣袖,双手将酒碗捧起,那衣袍内的手指其实颤抖不止,以至于酒碗里也是水波荡漾。他却把心一横,媚眼看向皇帝,又将酒喂到皇帝嘴边。那皇帝不疑有他,就着他的手便喝了下去,顺滑的酒酿从喉咙倒入,越发爽快。伏鸳鸯看着痛饮的皇帝却忽然恍惚慌乱起来,昔日皇帝对他的温柔和情义忽然似走马灯一样闪现眼前,伏鸳鸯的眼眸顿时就湿润了,喉咙一阵颤抖,不知该说什么,却也已晚了,皇帝正对伏鸳鸯展颜一笑,但那笑容未及展开,就已凝固在那一瞬间。 傅幽人站在一旁,原来觉得奇怪,却见伏鸳鸯神色不妥,想上前探询时,皇帝却忽然喷出一口黑血,倒在了案几之上,泼翻了淋漓的酒酿,还有几颗樱桃落在皇帝的袖边,更显得那血迹颜色过深,诡异非常。众人也是慌乱不已,皇太后吃了好大一惊,那鸾音也慌忙喊道:“来人呀!有刺客!” 鸾音喊得声嘶力竭,却不想外头的声音更为杂乱,已掩盖了鸾音的嘶吼。不过片刻,花园之外已是杀声四起。这儿仍是花团锦簇,草木芃芃,小溪流映着天上的云,飘逸而灵动。但杀声渐渐喧嚣,树木上的鸟已惊飞四散,溪流映照的云也不再洁白,染上了触目的红。流星默默将孩儿转交到鸾音手里,手中虽然没了负担但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后悔来到日度宫之后碍于情面没有立即执行圣宗的命令将幽人带走,又太守规矩,进日度宫之前他已然将佩剑卸下。 皇太后看着伏鸳鸯,伏鸳鸯也看着皇太后,脸上一阵笃定的表情。皇太后心中一震,受惊不小,但仍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一字一顿地说道:“伏鸳鸯,你竟敢谋反!”伏鸳鸯冷笑道:“这酒可是太后准备的,想必是要拿来毒杀我,此计不成,却误杀了皇帝。我这是替天行道,来治你的罪的。”皇太后“嚯”地站起来,说道:“你大胆!”伏鸳鸯也拍案而起,美丽的脸庞已经被丑陋的情绪所扭曲:“那也是为势所迫!” 花姬所遗的锦囊,说的乃是釜底抽薪之计。伏鸳鸯、花姬、小皇子能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皇帝在未有其他继承人之前驾崩,与此同时,太后也崩。该崩的统统崩掉,小皇子就是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花姬也能逃出生天,荣升皇太后。现任皇太后立马察觉到了伏鸳鸯的意图,也是心惊,恶狠狠地吩咐鸾音道:“立即将那孽子摔死!”伏鸳鸯也怒道:“你敢!那我就把你的孽子也打死!”皇太后闻言一怔。伏鸳鸯却冷笑道:“皇帝已将龙城禁卫托付给我了,现在京城都在我的封锁之中。禁卫军也已经上径山来了,我看你还嚣张什么!”日度宫和径山寺都在径山上,倒省了伏鸳鸯不少功夫。且皇宫的羽林也在伏鸳鸯麾下,说整个京城尽在伏鸳鸯股掌之间,并非虚言。 “愚蠢!”皇太后简直是暴跳如雷,“愚蠢!皇帝太过愚蠢了!”那傅幽人闻言心凉,这皇太后和伏鸳鸯犹在对骂,看都没看皇帝的尸体一眼。唯独傅幽人双膝跪地将皇帝抱在怀内,伸手抚摸皇帝的脸庞,也是此时,傅幽人忽然泪落如雨,说道:“皇上还活着!”这话使皇太后和伏鸳鸯都震惊了。 伏鸳鸯扭头看向皇帝,却看到傅幽人摸着皇帝的鼻息,一脸欣喜,那傅幽人脸上挂着泪,跪倒在伏鸳鸯跟前,说道:“皇上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呢?再说了,你不过是想要小皇子登基而已,这也容易,你既然要,难道皇上还会不肯么?你让人给皇上看看吧!”傅幽人哭着伏倒在地,说道:“皇上……皇上……皇上他还有气啊!还有气啊!”傅幽人这样哀切,也没了素日的伶牙俐齿,只能一味地哀求,那伏鸳鸯皱起眉来,又看向皇帝,只见皇帝脸上已满是乌青的死气,若真有气,也不过是残喘罢了。伏鸳鸯鼓起勇气走近了皇帝,又将皇帝抱入怀中,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方体会到皇帝浑身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颓败气息,伏鸳鸯忽然想起他的曾经的鲜活,不觉无限怅惘。那傅幽人见伏鸳鸯有动容之色,连忙膝行至他身边,又说道:“你摸摸,皇上果然还有气的!”伏鸳鸯看了傅幽人一眼,又看了看皇帝,便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的短刃,爽快地往皇帝的胸膛捅去,便对傅幽人说:“现在没有了。” 伏鸳鸯的心也难说什么滋味。花姬就是怕伏鸳鸯心软,所以特别说明了那毒只要服下了就无药可救,强行续命只会使中毒的人更加痛苦,倒不如直接了结。伏鸳鸯亲手杀了皇帝,又看向傅幽人,看着傅幽人带着希望的表情在一瞬间化为绝望,伏鸳鸯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快意。傅幽人这辈子不是头一回失去在乎的人,然而,看着在乎的人在他眼前死去,却真的是第一次,这样的悲伤和绝望太真实、太意外,真正的使傅幽人猝不及防地心碎。 皇太后见皇帝果然死了,实在气愤,又说:“你这个乱臣贼子!本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鸾音!快把那孽子摔死!”那伏鸳鸯却道:“你不怕我杀了伏骄男?”皇太后却冷笑道:“你当本宫是傻子吗?难道我把孩子给你了你就会放过骄男?”那伏鸳鸯似乎要说什么,却就是呼吸之间,鸾音却忽然倒地,那手中的婴孩也摔了出去。原来是伏鸳鸯的两名侍卫,一个放冷箭射中了鸾音,一个积极配合地接住了孩子,顺利地将孩子抢了回来。皇太后见皇帝死了,那是无动于衷,见鸾音中箭,倒是立即眼噙泪花,上前抱住了鸾音。 伏鸳鸯冷笑道:“太后娘娘,您倒是悠着点。我现在不会杀你,我还要你下旨,宣告天下我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皇太后一边抱住鸾音,一边恶狠狠地说:“你休想!”伏鸳鸯却道:“这箭又没毒,你的婢女没有中要害,我现在叫人救她,她是不会死的。还有伏骄男,你不想他活着么?我要你的婢女的命做什么呢?我也犯不着杀伏骄男,忍惟将军临死前托付过,叫我要视伏骄男为亲。我也不讨厌伏骄男。我真正想杀的其实就是柳祁。”这几句话确实说得太后有些动摇,而且太后现在也没有孩子在手里了,只能勉强屈服。 傅幽人却仍跪在皇帝的尸身旁边,他冷眼看着这一切,感叹皇帝温柔地对待身边的人,但是他的死却激不起任何一个人心内的波澜。傅幽人既为皇帝的死痛心,又为自己痛心。他也觉得,自己若死在这儿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为他伤心。傅天略一早死了,该为他伤心的人也早伤心过了,如今傅幽人却是个蟑螂蝼蚁一样的害人精,他死了估计只有皇帝会哭,只是皇帝还先他一步去了,倒是没人在乎了。 想到这里,傅幽人反而有些轻松了,他冷冷地扫过皇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4 太后的脸,只说道:“您倒也不伤心。”皇太后一时居然愣住了,没想到傅幽人突然说自己一句。傅幽人却继续说道:“皇上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自小待您是否如同亲娘一般?如今他去了您心里还真的只有嫌弃之情么?”说完,傅幽人将目光从皇太后脸上移开,却定定地看向伏鸳鸯,眼眸中谴责之情尤为深沉。伏鸳鸯恨恨说道:“你不必装模作样,一个佞宠倒装出孝子忠诚的模样来!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阉奴来说话了?”伏鸳鸯虽然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些话,但他的心内并非全无愧疚,越是心虚,他便表现得越是义愤,好像是皇帝先对不起他一样。傅幽人自然看出伏鸳鸯的心虚,因此他不发一言,只冷冷地盯着伏鸳鸯,仿佛要用眼神把伏鸳鸯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黑是白。那伏鸳鸯完全受不了这个,也是羞恼成怒,抬起手来就打傅幽人,正是伏鸳鸯欺近这刻,傅幽人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抽出飞针直往伏鸳鸯咽喉打去! 伏鸳鸯之前已见识过傅幽人的掷针技艺,对此也是颇有防备,但是此刻空门大露也是一时不慎,也是在这一瞬,伏鸳鸯的侍卫往前扑去,将那伏鸳鸯推倒,避过一劫,倒是那侍卫自己被扎了一针。然而却也无事,因为没中要害,且针上无毒。傅幽人见一击不中,顿时心如死灰,他知再无机会了。那伏鸳鸯险些丧命,先是惊慌,后是愤怒,只抽出侍卫的剑,直往傅幽人肩上削去。那傅幽人手无寸铁,也难抵挡,却见一道影光,原是流星飞身扑来,将伏鸳鸯的剑踢开。伏鸳鸯越发恼怒,只横剑往流星刺去。流星没带长兵器在身,只有贴身带着短匕首,不适合拿出来抗击,只能仗着敏捷身法一直闪躲。然而一味躲避也非长久之计,伏鸳鸯也非等闲之辈。那伏鸳鸯的侍卫又要援助,见此情景,那傅幽人倒是惊醒过来似的,与那侍卫搏击。这侍卫的剑被伏鸳鸯取了,便也和傅幽人一般是手无寸铁的,二人赤手空拳地对抗,倒是傅幽人经过宫刑、久未习武,处于下风。 还有一名侍卫在场,然而他手里抱着小皇子,无法参与战斗。那伏鸳鸯不断出剑往流星身上刺去。流星也只能不断闪身躲过,又随手抄起凳子还击,只是没还击几下那凳子就被伏鸳鸯的剑花削成几块破木头。另一边,傅幽人这废了一半的身子也是吃不消侍卫的攻击,也是无力招架,被对方一拳击中腹部,登时痛得脸容扭曲,弯下腰来,那侍卫趁势一拳往傅幽人的太阳穴打去,然而此时一记飞针却已插进了侍卫的咽喉,那侍卫喷出一口血,往地上倒去,顷刻没了气息。 抱婴的侍卫见此变故,大惊失色,忙趁势掷出短刃往傅幽人背脊甩去。傅幽人虽然是装弱势趁机偷袭成功,但被打中腹部痛得冒汗那也是真的,且傅幽人并算不得敏捷,自然也察觉不到背后有暗器飞来。这暗器和傅幽人的也不太一样,傅幽人的飞刀造价贵,但只有中要害才厉害,这侍卫的飞刀并不贵,但却很有效,因为淬了毒。这闪烁着幽幽蓝光的毒刃破风而来,却扎进了流星的背脊。傅幽人没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忽然被流星一推,只倒在地上,他回头一看,却见流星已喷出一口黑血。伏鸳鸯见流星扑向傅幽人硬扛毒刃,自然欣喜非常,连忙举剑补刀,为流星的生命划上句号。 傅幽人却劈手往冲来的伏鸳鸯送一记飞针,伏鸳鸯眼看着飞针甩来,轻易地一剑劈开,也是容易得很。流星倒在傅幽人怀里,像是刚才的皇帝一样口吐黑血,身体渐渐发凉。傅幽人也是濒临崩溃了,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么短时间之内接连两个人死在他的怀中,且都丧命于伏鸳鸯的毒药及刀刃之下。 “够了!”皇太后断喝道。伏鸳鸯却只觉得十分好笑,嘲弄一般地看向皇太后,说道:“事到如今,您还要摆皇太后的谱?”皇太后却冷冷地说道:“你抓住了伏骄男了么?”伏鸳鸯冷道:“既然径山都围住了……”皇太后却道:“你怎么知道伏骄男在径山?他今天去邵郡练兵了。难道你没打听清楚?”那皇太后说得笃定,伏鸳鸯一时都被唬住了。皇太后又说:“邵郡的兵也不少,我怕你的羽林守不住啊。到时只怕你还是要留些人质的。”伏鸳鸯其实只要稍微一想刚刚皇太后情急之下所说的话,便能知道皇太后现在在行忽悠术,但伏鸳鸯现在头脑发热,也转不过弯来。 倒是傅幽人抱着流星,见流星眼睛渐渐要闭上了,忙抬手打他的耳光,又叫道:“不准死!”流星被打痛了,又睁开眼来,说道:“傅郎……你可否……”傅幽人听得流星声音越发虚弱,忙低下头,仔细听流星的话。却听得流星在傅幽人耳边低声说:“可否摸我的裆?”傅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裆?是我理解的那个‘裆’吗?”流星低声说:“有解药。”傅幽人也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接受不了这个剧情的发展。那流星见傅幽人愣愣的,便追问说:“可不可以?”那流星都气若柔丝了,傅幽人只好说:“可以。”然而在那么大家眼皮底下摸流星的裆似乎有些难度,恐怕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到时就无法给流星喂解药了。流星见傅幽人犹犹豫豫犹犹豫豫的,叹了口气,说:“算了。下次再摸罢。你记得你答应过就行。”说着,趁伏鸳鸯正和太后说话不注意,流星把袖子上金色的袖扣抠下来,便往嘴里塞去。原来那袖扣不是袖扣,是伏骄男给流星防身用药,迦蓝经卷里的黑医学万用解毒药丸。傅幽人真正的懵了,深深地觉得自己居然被骗了,然而流星却觉得自己没骗人,他只是说“有解药”,又没说哪里有解药,是吧,他对自己很满意。那流星吃了药半晌,又是疯狂地咳嗽起来,咳了半天黑血,最终才吐了一口红的。 伏鸳鸯顾不得这个,只是干着急,说道:“怎么这么久?”他说的“怎么这么久”,指的自然是怎么这么久那龙禁卫还没杀入这园子来。日度宫的守卫总没有如此森严,可以对抗禁卫这么久。伏鸳鸯察觉到这个问题,心中也渐渐忐忑起来。倒是流星怡然一笑,说道:“自然是因为邵郡军啦!”伏鸳鸯心中一震,却不肯置信:“你少唬我了!邵郡军在邵郡呢!”皇太后与伏骄男得知禁卫营归了伏鸳鸯之后,立马就筹划了应对之策,让精兵化整为零,入山驻扎以备不时之需。径山处于京郊,不在城内,也就不在皇城禁卫的管辖内,又因为有日度宫,这儿已经是皇太后独家的地盘了,让邵郡军分批次地潜入山,不惊扰别人也是轻易之事。 皇太后对此心知肚明,却仍装作一副心虚至极、瑟瑟发抖的样子。傅幽人一直在宫里,也不曾知道邵郡军已经入山的事,那是一脸的震惊。伏鸳鸯见傅幽人那样的慌乱,皇太后那样的臣服,才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5 非常放心,现在只是听得杀声渐近,马蹄声仿佛已要从密林里涌出来。一种陌生的恐惧从伏鸳鸯心底腾出,他一时慌乱不已,又是恐慌非常,乱了心神的他举起了剑,直接往傅幽人的胸膛刺去。流星正想抬起身子为傅幽人挡刀,却因伤毒而无力,无计可施了,却见手气刀落,利落非常,傅幽人苍白的脸上瞬间溅满了鲜红的血。那是烟尘滚滚,伏鸳鸯天仙似的的脸跌入土中,与他的身子分离。他身边奔过的马缓了脚步,马背上的圣宗一身白衣已染成红,手上捆着湿得滴血的绑布,握着被血水洗掉封尘的凤尾刀,薄唇吐出四个字:“阿弥陀佛。” 原来这不过须臾,在伏鸳鸯奔来之际,已有一骑率先从密林突出,举起他尘封已久的凤尾刀割了伏鸳鸯的人头。禁卫上山,围攻日度宫及径山寺,伏骄男在寺内难以抵抗,唯有先挟持花姬。还好援兵也在山上,闻讯而知,先到了径山寺解救伏骄男。伏骄男认为伏鸳鸯出于政治考虑不会威胁太后性命,且又念及伏忍惟的救命之恩,故原本打算带着兵马和挟持着花姬逼伏鸳鸯出来,却见流星并未依约带傅幽人归来,伏骄男也无暇多想,便带着兵马杀入了日度宫。伏骄男身为主将,却似先锋,最先突入日度宫园心,若非见那伏鸳鸯已举剑谋害傅幽人,伏骄男也不会不顾昔日伏忍惟与鸳鸯相救的情谊,眼也不眨就将伏鸳鸯砍杀于马下。 伏骄男杀死伏鸳鸯之后,皇太后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放下来了,却又见轻骑纷纷从桃林里跑出来,便更为安稳。皇太后头上的珠翠不乱,相较之下反而是伏骄男更加狼狈。他从马背上跃下,原本他的一身白色衣裳甚为飘逸,如今却被血水打湿,没法灵动地随风舒展,连那衣袂都滴着血水,更别说他手上那把利刃是如何淌血如落雨的。他委身蹲下,凑近傅幽人,傅幽人便立马闻到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伏骄男的脸仍是玉人,身上却披血衣,在傅幽人看来有种极为诡异却残酷的美感。那伏骄男又见傅幽人眼角发红,满身满脸都是血的,关切地问道:“你可受伤了?让我看看!”傅幽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我受伤了,先看看我吧!”——原来是流星挣扎着扯着嗓子说话。 第21章 绿光耀九州 皇帝死的时候年纪小,故称哀帝。这哀帝确实很悲哀,头顶的绿光是如此耀眼,可以普照神州大地。他被男宠毒死,男宠与妃子私通之子为继位的唯一合法人选。这说出来真的能够笑掉人的牙,所以为了大众的口腔健康实在不能说呀。毕竟一个好的统治者就是要体察民情,像伏骄男这样的慈善家看来,保持局面的稳定是最重要的,既然让小皇子登基是最优解,那么他就觉得应该这么办。反正他自己也不想当皇帝,无论是黄帽子还是绿帽子,都与他无关。 皇太后显然不这么认为,她一心一意地想伏骄男获得他“应得的”,怎可能看着一个孽种抢了她儿子的皇帝宝座。伏骄男却认真地劝她:“咱们才刚平定边乱两回,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哀帝暴亡,自然该由小皇子继位。换了谁去当这个皇帝,都是要天下大乱的!”难道皇太后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她也是意难平。她恶狠狠地想:“总之本宫不可能把属于我儿子的皇位拱手让给这对狗男女的孽种!”她特别想把这句话宣之于口,但这不是能随便跟人说的,跟伏骄男说也不行,伏骄男是不爱听的。她原来还可以跟鸾音说一说,可是鸾音已经死了。与鸾音的死别,和温席的生离,及和儿子的意见不合,使皇太后前所未有的寂寞。 伏鸳鸯的叛乱不成气候,他敢发动政变,就是因为他拿着禁卫、羽林,有神圣伏家撑腰,并笼络了在京述职的武将余艺,囚禁了安定侯曹姜。余艺愿意为伏鸳鸯卖命,却不是看在死了的伏忍惟面子上,原是因为伏鸳鸯答应了将曹姜的兵马划分给余艺。然而么,余艺这样见利忘义的墙头草,一看见风头不对就立即转向,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不过太后并不会因此放过他,尽管没有他叛乱的一点实质证据,太后还是以他与鸳鸯“过从甚密”这种模棱两可的罪名将他治死,暂令白华节度使职位空悬。伏鸳鸯被杀之后,禁卫营也迅速被溃破,许多禁卫、羽林得知伏鸳鸯居然刺杀哀帝后也倒戈相向,叛乱一夕之间就镇压下来了,过后仍是风平浪静的,就像是禁宫里只吹过了一阵风一般。 倒是伏骄男名正言顺地将邵郡军拉入了京城,手下纷纷得到封赏,他又亲自改编并执掌禁军及羽林军。这自然是皇太后的懿旨,如今也无人反对了,现在柳祁也乖得屁也不敢放一个。她的敌人一个个地倒下,因此寂寞就寂寞吧,这份寂寞中还是有少许的得意的。皇后不想自己做皇太后的那一天来得这么早,哀帝死不死,她都是过的守寡的日子,区别倒不大。一堆的宫娥倒是哭天抢地,灯火幽微,傅幽人跪在灵柩前却一滴眼泪都没下,睁着眼睛看着众人涕泗横流,如此的哭声喧天,傅幽人却偏偏觉得偌大的禁宫里头只有他唯一一个伤心人。 皇太后慢悠悠地走入了灵堂。今日还有皇后及两个妃子守着,当然还有傅幽人。皇太后看见傅幽人仍是一动不动地跪在棺木旁边,从背影那么一看,倒觉得幽人比皇后都瘦弱。见皇太后入了灵堂,众人连忙磕头拜见,皇太后把手一扬,将众人遣退,唯独留下了傅幽人。说实话,傅幽人现在看见太后倒是心里发憷的,他还记得自己在日度宫里激愤之下痛斥太后无情,也不知道太后有没有记在心里。想必是有的,咱们太后向来记性好得很哩! 皇太后走到棺木旁边,看着这个养子的尸体,很难说她心里的毫无波动的。在这样一番的变动之后,皇太后静下心来,终于在齿颊间咀嚼到了一丝苦涩。她真心为这个养子有一丝难过,也是仅此而已。她俯视着跪地的傅幽人,说道:“你起来吧。”傅幽人跪得久了,膝盖酸软,一时半会倒起不起来,嘴里说着谢恩,身体却摇摇晃晃的大不成个样子,很为狼狈。皇太后想叫鸾音扶他一把,却忽然想起鸾音已经不在了,再说了,如果鸾音还在,也不必她提醒就自然回去扶傅幽人的。念及此,皇太后脸上现出了真切的哀色。 顶替了鸾音职务的也是一个跟随皇太后很久了的姑姑,名为彩梦。彩梦也很机警地上前扶起了傅幽人,并笑道:“傅郎小心些。”傅幽人不敢看太后,只低着头说:“谢谢姑姑。”皇太后给了彩梦一个眼神,彩梦便识趣地退下。她知道如果是鸾音,太后是不会屏退的。 “傅幽人,待丧事过了,你自去罢。”皇太后淡淡地说,“别留在宫里了。”傅幽人闻言一怔,却道:“是奴当差不小心,太后想必不肯用奴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6 了?”皇太后却定定地看着傅幽人,冷道:“抬起脸来。”傅幽人只得依言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煞白憔悴的脸。皇太后冷笑一声,说道:“本宫自以为很会看人,却不想看错了你。”傅幽人心里实在不明白,却道:“请太后明示!”太后便说道:“现在本宫才知道,你根本不适合生存在这个宫廷。”说着,太后顿了顿,盯着傅幽人那张灰败的脸,道:“你受不住。”傅幽人听了这话,似被寒风打着的枯枝一样颤抖。太后又说道:“既然是你在禁宫最后一件差事了,可要好好办。”傅幽人不知何言,只能遵命。那太后却似想起什么一样,又说道:“对了,你觉得之后的事该怎么办?”那傅幽人听这话大有文章,忙打醒精神道:“奴不明白太后的意思。”皇太后却冷笑说:“你少装糊涂!尽管说吧,我不怪罪你。” 这种话傅幽人哪敢信,却道:“小人不过一介宫奴,哪能有什么见解?想必娘娘英明,圣宗睿智,早已有了定论。”皇太后却挑起细长的弯刀眉,抿着嘴唇笑了一声,又说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有了定论了么?那你就是傻子了!”傅幽人当然不觉得皇太后和伏迦蓝有了定论,不然伏骄男也不会拒不进宫,太后这边也不会毫无动静。傅幽人甚至知道他们分歧的地方是什么,当然,这些话他都不好说。皇太后却道:“你说实话罢。拿出你在园子里跟本宫说实话的气魄来!”说到这个,傅幽人更不会说话了,只特别尴尬地讪笑着。皇太后却道:“你那样说我我都没说什么,你现在说实话我还能生气么?”傅幽人小心地斟酌了一下,却道:“娘娘如此英明,自然知道‘大局为重’。”皇太后冷笑道:“你果然很忠于公子骄男。”傅幽人却苦笑道:“连日以来,小人都守在此处,并无见外人,哪里知道谁说了什么?”皇太后便道:“那你们倒想到一处去了。本宫只是不想你也有这等慈善豁达的心肠啊!”傅幽人却摇头说道:“人人都道阉奴都是气量狭小的,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奴所以为奴,乃是要忠于主人、忠于社稷的。社稷不安,主人不安,奴也难安。再说了……奴说句不怕被打死的话……”皇太后听了,怡然一笑道:“就等你这话。” 傅幽人也无奈一笑,只道:“花姬让伏鸳鸯行刺皇上,乃是她最毒也是最厉害的一招。如今皇上乃是先帝单传,他如今身死,就是皇太后知道圣宗有继位的资格,但也无从证明了。因为滴血认亲的仪式没有皇上是办不起来的。若皇太后力排众议,非要让圣宗登基,这才真正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朝野动荡,天下不安,圣宗也将成为千古罪人了。”皇太后听了这话,却道:“这也是大道理,我能不知道么?你说的这些话,倒不至于要被打死的,真真无趣。”傅幽人却又讪笑,说道:“奴自然还有话的。”皇太后便笑着点头。傅幽人便说:“水流翻涌之时,人力是无法违抗大势的,只能待风平浪静之后顺水推舟,再作谋划。您看,如今最顺势的事情难道不是让小皇子登基?奴真的要说句该打死的话了,谁又知道小皇子能活到多大、长到多高呢?”皇太后闻言一笑,说道:“这话确实该打死,你继续说。”傅幽人便道:“小皇子如今登基,正是无兄弟、也无叔伯,正是皇室独苗,按照宗法,若他婚后多年无子,可以收养皇族中合适的人当继子的。圣宗自己不愿意当小皇子继子,那是自然之事,待日后圣宗结婚生子了,再让那儿子入宗室,也是一样的。”这话就是现在让太后的儿子当皇帝是逆天而行了,但是还可以利用这个小皇子年纪小好摆弄,给太后的孙子留个皇位。 皇太后只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那伏骄男还老老实实的当着和尚呢,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盼到孙子当皇帝那一天!可是皇太后转念一想:“如果能够拿捏得当,倒是能借着天子年幼给伏骄男立威,待时机成熟,再图大计。”皇太后特别感谢傅幽人这个古怪奴才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为她开阔了思路。事情也是怪得很,皇太后被傅幽人冲撞了之后,倒是更欣赏傅幽人了。当时在园子里可谓是生死关头,傅幽人表现出的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一面,勇敢又感性,和她记忆中那个阴沉的大太监判若两人。对此,皇太后也有些忌讳,她倒记得傅幽人在日度宫居然还揣着暗器,但是她转念一想,这个傅幽人确实是忠于自己的主人的,无论是对哀帝还是对伏骄男,傅幽人都做过冒死相保的事,故皇太后也放心不少,确信这是一个可以留在伏骄男身边的奴才。 柳祁现在唯一的寄望就是皇太后实在想不开,不肯立小皇子为帝。这样他才有借口趁机作乱。曹姜已经为了粮饷的事杠上了兵部尚书——也就是柳祁的盟友,然后曹姜被困禁卫营,却被伏骄男救了一命,这么一来,柳祁都没把握曹姜会站在自己的一边。事实上,曹姜对柳祁也是没什么脾气的,所以才只弹劾兵部尚书,不提柳祁的事。不过么,他也是不会再为柳祁两肋插刀了。柳祁现在也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也是特别无措,曾求见伏骄男,伏骄男就是懒得搭理他。柳祁却是无路可走到主动提起傅天略的问题,作为求见的借口,伏骄男让人给他一个简短的回复:不提傅天略,你还能活得久一些。 在皇太后终于同意让小皇子登基时,大局算是稳定下来了。因为皇帝无子,小皇子名正言顺地重回宗室,继任大统。原来的皇后为皇太后,按照律例离宫修行,不得干政。皇太后升为太皇太后,不需要去修行,临朝听制,因小皇子无兄弟,先帝生前无托孤,群臣商议建立辅政内阁。太后却说:“这个事情可以慢慢说,得先把篡位作乱的账算清楚,拨乱才能反正!伏鸳鸯和伏忍惟旧部勾结作出这等谋逆之事,伏氏也称不上神圣了,照理还应夷灭九族才对!”夷灭神圣伏氏,那可是头等大事。毕竟伏、黄、柳三家鼎立乃是当朝的默契,就算偶有失衡,也不会落到灭族。只是此次伏鸳鸯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按照律例伏家确实是应该灭族的。 伏迦蓝铲除乱党、护驾有功,不入伏氏,赐予国姓“金”,加封为护国公,说实话,骄男觉得“金”这姓氏不太符合自己的气质,然而么,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顶着个“伏”姓,且金也确实是他的父姓,他也没话。这个辅政的护国公他也不想当,问题是么,他不当也没人当,摄政太后身边也无人可用了。他也怕自己撂挑子走了,摄政太后疯起来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他也不想看着摄政太后将伏家、柳家端掉,独尊黄家,天子又那样年幼,如此一来也是国将不国了。 所以金迦蓝大力反对夷灭伏氏,认为只需要将神圣家族的尊命除掉,处置相关人员即可,不应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7 该祸及无辜之人。说起来,大家心知肚明,伏鸳鸯和伏家本家也不亲,谋反这件事伏家本家也没插手,都是蒙在鼓里的。皇太后没想到有人反对夷灭乱党的九族,本来想说“谁求情谁陪葬”,一看是骄男,这霸气宣言也说不出口,故皇太后只好冷道:“你这么菩萨心肠,可比神圣伏家的人神圣多了。”金迦蓝却拉着秦大学士一起反对。这个秦大学士一把年纪举着祖宗家法镌刻的牌子说道:“伏氏不可灭族啊!”骄男便和秦大学士一起跪着求情。太后气得七窍生烟还得礼貌地微笑,最后彼此协商,折衷了,只抄家不灭族。然而,在酷吏的审讯下,那伏家仍是血流成河。 宫门外,伏鸳鸯、花姬的人头都高高悬挂着,与其余将近一百个相关人犯的人头一样,承受着风吹日晒,渐渐开始腐烂,散发出与皇宫瑰丽全不相符、又十分相符的气息,威吓着过路的人,也彰显着太后的权威。群臣也看不太顺眼现在太皇太后一个人摄政,天天嚷着要建立摄政内阁,设三公,这才符合祖宗家法,而且三公中不能有黄氏族人。摄政太后被嚷得没办法,大吼一声:“立就立!”头一个把白术填上去做丞相。言官又嚷嚷着说:“白术是太后侄女婿啊,你以为咱们不知道啊?”摄政太后也嚷回去:“白术姓白还是姓黄?他是娶老婆又不是入赘!我也稀罕他做黄家的呢!他还不乐意!反对的人都翻翻纪录,白家原是个小地方的小财主,和黄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明明是白术自己考中的科举,做得了丞相!这丞相本就是三公之一,辅政内阁不先定他定谁?他这么好一个人才,就因为娶了个姓黄的女子就弃用吗?”言官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摄政太后又提出,这第二个立的御史大夫,就是秦大学士。大家听了都觉得很纳罕,秦大学士向来不服太后,也不服黄家,可以说是谁也不服,天天拿着祖宗家法给皇帝立规矩,没想到居然立他了。但是言官们都十分同意这个提议,基本没人反对。摄政太后便说:“其实秦大学士年纪大了,我也不希望让他操心。只是护国公金迦蓝一直力荐,我考虑再三就同意了。咱们三公现在都是能文的,是不是还差个能武的?”大家就是智障都明白摄政太后的意思了,聪明的都推荐了骄男为太尉,不聪明的也没地方反对。因此就确定了下来,白相爷原本就是丞相,没什么好说的,然后是秦大学士为御史大夫,护国公金迦蓝加封太尉,内阁的三个大老板就这么定了。 傅幽人在宫内仍处理着哀帝的后事。少帝登基的事自然不必他劳心,哀帝的后事倒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傅幽人却独力揽下,他又负责送哀帝遗孀们离宫。哀帝的皇后如今已称皇太后,却没法像摄政太后那样老公一死就呼风唤雨玩男宠,这真不是她畅想的退休生活啊!哀帝没了,新帝不是她儿子,上头还有个天下第一恶婆婆盯着,按照律例她还得去远远的地方清修,真是怎么想怎么惨。只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远远地躲着也好过在摄政太后眼皮底下生活。一众宫妃缟素远去,傅幽人站在宫墙外,看着这些女子伤感的背影,知道这个宫城确实是变天易主了。一念及此,傅幽人也是悲伤不已。 宫外送太后、太妃的仪式也已完了,众仆役都收拾一番。唯有傅幽人一时伤感,独自走开,到了树林之中独处,想要流泪,却也觉得双眼甚干,说起来从日度宫回来这些天傅幽人尽管悲伤,也都冷静自持,在人前人后都没有滴下一滴泪。那傅幽人苦笑不已,倚树而立,却忽听得一声马啸,眼看着从林中奔出一匹红色的宝马,那毛发像是红缨一般鲜艳漂亮,在林荫下也甚为显眼。傅幽人一见此马,立时就怔住了。原来这马名为樱桃,乃是当年傅天略买下在京郊校场养着的好马。当年他就是骑着这匹马跑赢了曹姜的踏雪乌马。如今那樱桃再次朝他奔来,真是仿佛隔世。傅幽人已非昔日,那樱桃却似没有知觉、又似太有知觉,仍认得他,只在他身边打转。傅幽人不想事到如今,一眼认出他来的居然是一匹马,他也是悲喜交加,半晌只颤抖着手,抚摸着樱桃瘦长的脸颊,那触感仿佛是昨日,樱桃乃是红火烈马,但在傅幽人的抚摸下仍是温驯无比。 “你怎么会在这儿?”傅幽人哽咽着嗓音柔声问道。此刻,却又听见马蹄声缓缓的近了,那傅幽人便想道:“想必是我当初出了事,马场的主人将这宝马卖给了京中其他富人。现在那人则在这山上放马,才教我遇着了。若是个好相与的,我不妨跟他好生商量,看能否将樱桃要回来。”却见林荫下走出一人一马,那匹马白得仿佛雪球一样,高头大马上面坐着牛高马大的伏骄男。 傅幽人看见是他,呼吸都为之一窒。只是傅幽人又转念一想:“伏骄男当时也没见过我骑这马,他大概不知道樱桃是傅天略的马。”这么一想,傅幽人又冷静下来,对伏骄男道:“大人,好久不见了。”伏骄男微微一笑,说道:“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傅幽人便翻上了马背,随伏骄男往林深处去。那伏骄男倒不急着策马,仍是慢悠悠地让马信步走着,樱桃也信步跟着。傅幽人却狐疑地说道:“大人怎么在西山放马?径山不能放?”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径山现在堆满了来找我的人,我可不敢轻易在那儿逛。” 原来迦蓝获国姓,封护国公,官拜太尉,径山寺或成最大赢家。这香火凋零已久的寺庙门庭若市,无数香客一掷千金添香油旁敲侧击蹲墙角装偶遇奇招百出就为了在金太尉跟前刷刷存在感,伏骄男觉得太特么烦了,索性搬出了径山寺,考虑到每天要上朝,便搬进了京中。太皇太后知道他爱清静,就把一条街改名为“护国巷”,整条街都是他的护国太尉府,没事谁也不准去逛。但现在太尉府还在整修中,骄男也住不进去,所以只能到这西山“隐居”了。 伏骄男引傅幽人到了他西山的居所——乃是一处简陋的庐舍,别无什么装饰,只有这好山好水,也没人伺候,唯有鸟语花香。傅幽人明白了伏骄男这贵人的烦恼,不觉失笑,从马上下来,又看了看四周,却说:“所以大人放着好好的珈蓝居不住,偏跑来这儿结庐隐居了?”伏骄男一边下马一边点头笑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可我是没这境界了。”傅幽人却又笑道:“这马倒是好马,又是哪个有眼色的人所赠的?”伏骄男便道:“他人所赠我可不敢要,这原是柳祁家的马。”傅幽人闻言一愣,竟不想这马原来是落入了柳祁家。伏骄男又说:“我那天去京郊校场逛,看到了这匹马,问起来才说是柳祁养的,但他自己也不爱去校场,只是每天白花银子养着。我就说,这么好的马给柳祁,岂不是糟蹋,就拉走了,也没人拦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8 我,大概也有人告诉柳祁知道了吧?但也没所谓。”傅幽人却笑道:“原来这不是赠的,是您抢回来的。”伏骄男冷哼一声,道:“是我的就是我的。他也敢想?” 傅幽人垂头看了樱桃半晌,似在怅惘中。那伏骄男又笑道:“我记得当时校场的人还说这马不好惹,我回来也没来得及驯他,倒不想他和你一见如故,竟然一下子就让你翻上他的背了。”那傅幽人闻言,一时不提防,也是怔住了。刚才他习惯性地骑上了樱桃的马背,然而这樱桃性子烈得可以,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往他背上跨的。这些傅幽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倒是伏骄男仍是微微笑的,只是察觉到傅幽人的尴尬,便转开话头说道:“你这几天累不累?” 傅幽人这才回过神来,平时犹自可,现在对着伏骄男,方觉得满肚子的委屈心酸,又是垂头道:“不累。”伏骄男见他这样的神色,深深叹气,才说:“我知道你对哀帝很忠诚,但你把自己累坏了,反而辜负了哀帝的恩典。我看他也不愿意你这样。”傅幽人夜夜痛心,却没有流泪,如今在伏骄男跟前,方觉得鼻头发酸,一时呜咽地道:“他还能看得见?听得见么?”说着,傅幽人的泪倒是决堤而下。伏骄男也是吃了一惊,刚才傅幽人还是神色自然的,如今忽然就喷泪。之前傅幽人在径山寺向伏骄男剖白时,那喷泪如呕吐之大象,泪水量比现在惊人得多,只是当时的伏骄男却颇为镇定,还能冷静地判断出傅幽人大哭卖惨的意图。今天的伏骄男倒是少见的手足无措,一时想从身上摸帕子,但帕子却因为他今天练过刀法而满是汗渍,也是尴尬得很,又将帕子放回,想用袖子给傅幽人擦泪,但因他刚刚骑过马,袖口也是脏的,这夕阳余晖甚为滚烫,烧得伏骄男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一点没有平日那仙骨玉心的飘逸。 傅幽人看伏骄男似在摸帕子,方取了自己的帕子,又抽嗒着问道:“大人是要帕子么?”伏骄男见了个干净帕子,喜不自胜,忙说:“可不是要这个!”傅幽人便将帕子交给了伏骄男,伏骄男方拿着傅幽人的巾帕给傅幽人擦脸,又说:“都是我不好,说话总得罪你。”这句话傅天略不知听过多少次,傅幽人听了这样的字句、这样的语气,眼泪顿时吓得收住了,整个人如同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木得那是眼皮都眨不了了。伏骄男见傅幽人一张脸白成纸片一样,忙又问道:“你哪儿不痛快?”傅幽人倒是缓缓回过神来,心中却仍是波澜不断,他又想道:“想必是我多心了……我都变得这样残破污秽了,他哪里还能认得我?就算认得,又哪能待我如初?”尽管如此,傅幽人却受不了伏骄男说和以往一样的话,便又退后几步,说道:“我都出来这么久,他们肯定得找我。宫里么,现在也少不了我。”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我刚上任太尉,不日就去离京检阅各地兵营了。难道你竟不陪我?”那傅幽人便道:“我自当遵命,只是宫里还有许多事,我最近身上也乏……”伏骄男见傅幽人确实憔悴不少,忙道:“那可别勉强了。你还是好生保重休养才是正理。”傅幽人闻得伏骄男要离京,又要巡视各地兵营,恐怕一年半载才能回京,他自己却因一时怯懦而不肯相陪,只怕是要使自己害死那相思病了。然而傅幽人还是故作淡定地拜别伏骄男,像是没有一丝的不舍。伏骄男看着倒比他在意,又解下腰间香球递给了傅幽人。伏骄男却道:“你这样辛劳,原来领赏。可惜这儿也无甚贵重物品可赠你,只有这个,也将近夏了,可让你烧香避暑辟晦,你且收下吧。”傅幽人接过这香球,只觉得沉甸甸的,仔细看来,这乃是枚镂花银熏球,精美绝伦,颇为贵重。原本傅幽人不该收的的,但想到二人即将分隔两地,便也私心留了这个。 秦大学士变成了秦御史,为人耿直,德高望重,上任之后被太皇太后委派的第一件差事就是审查曹姜告发兵部尚书克扣军饷的案件。太皇太后想着这个尚书横竖是保不住了,她现在当了摄政太后,自己亲生子当了太尉,根本不用捞这个兵部尚书了,索性借这个机会把柳家也撸下来。这才让秦御史审理此案。她相信秦御史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会给柳祁留面子的。柳祁却从温席老家将温席打包送回了皇宫之中,太皇太后的态度是:温席咱是要的,你我是不会饶的。 太皇太后重得了温席,见温席愁容满面、身形消瘦,又问道:“你是自己愿意回来的?还是有人逼你?”温席却不肯说话。彩梦姑姑便打听回来便报告了太皇太后,原来温席老家的人多半都是温席的远亲,和温席是没什么感情的,又听说温席在京城当贵妇的面首,便都鄙视他,却又贪他从京师带回来的钱财,搅得温席日夜不宁。温席读书多,却没见过什么世面,被老乡亲戚们骗光了钱财。那些亲戚们怕他闹起来,便恶人先告状,到衙门里去诬告温席偷盗。这些乡民都很懂行,买通了县衙,不容得温席辩解,牢狱之灾原本是免不了的,所幸被柳祁着人救了回来。柳祁便将他重新送回了宫中。发生了这么些事,温席也再没离开太后的打算了。太皇太后也很照顾温席的情绪,赐予温席梨园教习的职务,让他在皇宫里面安心地做个艺术家。 温席入宫之日,正是傅幽人离宫之时。傅幽人手上的一切权力也移交给了小才,小才也算是得偿所愿,做到了太监所能及的顶峰,成了大内之相。而傅幽人出宫的时候,小才也是非常恭敬的。他知道,傅幽人会离开皇宫,但不会离开权力。傅幽人仍然是比他离摄政太后、金太尉更近的人。 京城现在已经没人说什么伏迦蓝圣宗,口里都称他为金太尉。本朝已经好多代没设太尉一职了,按照律例,太尉掌天下兵权,使得这个职位贵重异常,通常都是一个废置的状态,再大的功劳也都是大将军加封护国公。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护国公加封太尉,自然多人惦记。只是这护国太尉府好不容易建起来了,护国太尉却离了京。倒是便宜了流星这猴儿,天天浪着玩儿。 说实话,摄政太后现在是事事顺心了,人也和气很多,遣傅幽人出宫的时候还赏赐颇丰,又对左右赞赏不绝。傅幽人一步一步地走出宫门,心中恍惚至极。那些内侍们见他离去,也是表面上装作恭敬,实际上只是冷漠。先帝驾崩了,这个皇宫也没有人会惦记他的。想到此处,傅幽人离开的脚步也更为决绝。他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孤单地走过这漫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宫道,有时是忧伤,有时是恐惧,有时是忐忑,也有时是兴奋——放假了!以后,他倒再不必为半日的休假而欣喜不已了吧?傅幽人至今不敢相信自己从此就不是宫奴了,思绪并不明晰,就这么恍惚地走了一路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89 ,却见宫门为他打开了,侍卫们冷淡地请他离去。他颤抖着终于迈出了皇宫,抬起头就看见流星站在宫门外笑嘻嘻地挥着手,脸上的笑也似星辰一般灿烂。傅幽人也似受了感染一样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流星总是能够让身边的人愉快起来。傅幽人走到流星身边,却有些担心地说道:“你的伤怎么了?”流星笑道:“圣宗……啊,国公大人妙手回春,很厉害呢!你看我腰不酸腿不疼了,跟以前是一样的!”傅幽人便笑笑,说道:“现在大人恐怕有的忙吧?”流星笑着点头,道:“可不是么?他天天都说懒得理,都说不如全给白相爷管罢了!”傅幽人便笑道:“他现在可没空研究经书了吧?”流星却笑道:“还念经?剃头都没时间了!头发冒出来好几寸呢!太皇太后还叫他别剃,一直嚷嚷着要把他从庸道宗除名了!”傅幽人却笑着摇头道:“那不叫除名,叫还俗!”流星又笑道:“还是一样的,就是没得当和尚呗!”傅幽人闻言笑笑,又问道:“你现在还有跟魏略读书么?”流星摇摇头,说道:“大人引荐了魏略给白丞相,魏略似乎去了相府当门客了。”傅幽人却说道:“那他的户籍办好了么?”流星却笑道:“这还不容易么?仍是以魏略的名字入了良籍了。”傅幽人便也无力一笑,说道:“对的,容易得很。”傅幽人不禁想起当初自己两兄弟何等挣扎,赔上了母亲的后半辈子两兄弟才脱籍,却也无法从良,伏骄男当初以身犯险,也为的是让安氏不再是罪妇之身,如今一看,居然都是那么容易的事。到底他们的生死荣辱,全在太后的一喜一怒。 现在么,倒是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了这条护国巷,驾马车的人是流星,没有人会阻拦,且也早有骑奴候着。马车内坐着的人自然就是傅幽人。幽人连日来忧思过虑、茶饭不思,又忙得脚不沾地的,脚下也是虚浮,尽管有骑奴侍候下车,那傅幽人也是脚下打滑,从骑奴的背上摔了下来,流星眼明手快,原本可以伸手相扶,却偏要张开臂膀,那傅幽人却似是撞钟一般的撞入了流星的怀抱里。这流星才十来岁,脸是嫩嫩的,长得毫无攻击性,身材也是看得出来高挑却看不出来强壮,唯有此刻傅幽人才感觉到身为跑酷小能手的流星浑身上下都是扎扎实实的肌肉。 流星少经离乱、历尽困苦,思想是比较成熟的,但生理上还是青春期发育中,并没有伏骄男那种大男人肩膀宽拳头硬不好惹的感觉。且他手上人命少,没有伏骄男、柳祁甚至是傅幽人自己眼中偶尔闪现的、掩藏不住的狠厉。再说,流星长相不威武也不刚毅,深深的梨涡伴随着樱桃一样的嘴巴,俊俏迷人,加上他那性格那谈吐,实在颇具迷惑性,在傅幽人看来,这孩子是十万分的温驯无害。即使那流星言谈有时像是挑逗,傅幽人也不觉得被冒犯,只觉得这孩子本来没事就爱说这样的话,天然撩别往心里去。傅幽人更不觉得流星这孩子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意思,除了他认为流星稚气可爱之外,还因他觉得自己太过粗陋,若觉得有人喜欢自己,那就真是不要脸。 傅幽人说哀帝眼界高,非要柳祁那样的容貌才是达标线,那傅幽人其实自己审美也很高。他从小看过选过多少活色生香的美人,打小一家几口全特么颜值爆表,后来家业败亡他进了王府伺候,再后来进了教坊,眼里多少美人没见过。虽然如此,傅天略仍颇为自傲。原因他更是天生一朵人间富贵花,故他当年觉得自己招蜂引蝶乃是寻常,原因他那样的艳丽,谁又比得上。至于现在么,他可谓是卑微到尘土里,秀丽雍容的容颜早已毁去,代之以憔悴支离的皮,身子也废掉了,性格也绝不可爱,除了柳祁这个神经病,谁还能对这样的他感兴趣?就是哀帝这样风流的人,对傅幽人多么的关照,日夜相对也从没有对幽人产生一丝绮念,似乎也证明了幽人不过是枯枝败叶一样的,是绝对惹不了蜂也招不了蝶的。偶有蜂蝶停留片刻也是为了歇脚,若他自己先颤抖起来,觉得要被采摘,那就是自作多情、脑子拎不清了。 不过此刻的傅幽人也没有想那么多,又重新站好,跟流星一同入了太尉府,一边笑道:“流星倒长得结实,没浪费吃进肚子里的那些好菜好肉。”流星摸摸鼻子,道:“傅郎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傅幽人不以为意,却笑道:“哪敢?你可是太尉跟前的一把好手,而且么,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天没你的话,我也没能活到现在。”流星却说道:“哎呀,快别提这个了!为此事,我没少挨太尉的教训!”傅幽人闻言一怔,愕然道:“难道他竟不嘉奖你的英勇,倒还教训你?”流星便回道:“奖是有的,罚也是有的。太尉当时命令我不论何事马上将你带回径山寺,我却因为伏鸳鸯的阻拦而犹豫,导致了后面的破事儿。大人说如果我干脆点儿,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大人教训得也很对,所以我就坦然挨训了。”傅幽人却沉吟道:“就算把我拉走了又如何?难道哀帝就不会被毒害了么?”殊不知伏骄男想的是:“哀帝被毒害如果难免,起码不要让他在那儿看着。他既然在那儿,我又难免辜负迦南,妄开杀戒。” 如今太尉府倒是由阿大当管家,阿大安置了傅幽人居住之后,傅幽人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好尴尬。他在这儿既不是仆从,然而他的地位也够不上当太尉府的贵客,这么住着真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且阿大居然还派人来伺候他,他更加受不起,半天就把拨来伺候的奴仆打发回去了。阿大也很无奈,只说:“大人吩咐了,傅郎的饮食起居要精致妥当,不得有一丝怠慢,要比着公子少爷的份儿来伺候,您这样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岂不是难为我么?”傅幽人却道:“我是什么身份?哪能这样!” 流星分明看出来傅幽人不自在了,便笑道:“怎么不能?我又是什么身份?也不是一样活得跟个少爷一样!我都能了,你怎么不能?”傅幽人心里却还很别扭,又说道:“照理说,小才进宫,我出宫,我来这儿当差也是寻常。然而这府邸都给阿大料理了,我倒是没事可做了,岂不是白吃?”流星却说道:“我总听大人说小才比不上傅郎,所以么,大人对你肯定有更重要的安排。等他回来就知道了!你最近也很劳累了,何不趁机休息休息,也受用受用!”傅幽人却觉得不太自然,又说:“做奴人的若闲下来,岂不是不守本分。”流星闻言一怔,马上敛去了玩笑的神色,肃然说道:“大人才说了傅郎获太后恩准赏赐出宫,是个清清白白的良民,谁都不准说傅郎是奴人!你说这样的话,不但大人生气,我也生气!”傅幽人闻言一愣,半晌又笑道:“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生气。”说着,流星也露出笑容,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0 说道:“可不是么?”傅幽人却道:“只是大人怎么无故说这样的话?”流星叹了口气,道:“却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之前大人说让小才进宫,阿大就说该让傅郎接替小才在府中的位置才是。大人马上就生气了,说傅郎是贵人不是奴人。”傅幽人闻言也颇为意外。 傅幽人确实恢复了良民的身份,但他和一般从良奴人不同,他是受过宫刑的。这不是靠太后一个恩典就能推翻的事。虽然伤疤是结了痂许多年,但傅幽人永远忘不了那个疼。 尽管在宫中谨慎行事多年,傅幽人在径山寺却渐渐变得不守规矩,和伏骄男也满口“你我”的说话。到现在,傅幽人每天跟流星一处胡闹,更恣意得真像个少爷。相较起来,护国巷倒是比径山寺还更像个世外桃源。然而,傅幽人如今就是再有笑容、再会说笑,也始终回不到最初傅天略的样子了。就是雨后烟波,脉脉斜阳,傅幽人凭栏远望,总是望不断他来时的路、他要去的路。他困在此刻这个雕梁画栋,不知道前往何方,也无法落叶归根。他唯一的牵挂,不过就是金太尉巡视天下途中传回的只言片语。每当此时,他都深深懊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答应和伏骄男一起离京,也少了好多说不出的苦。然而,他若跟在如今满身荣耀的金太尉身边,每每自惭形秽,怕又会添许多无法与人说的愁。 金迦蓝的呈报在摄政太后宫中是最优先级的,一旦到了,就算太皇太后已经睡下了也要把她唤起来。其实他写的话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平平淡淡地报告着他路上的见闻和完成的事。摄政太后却能体会他的不容易,各地的节度使都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轻易接受这个凭空而来的太尉调遣。为此伏骄男也斩了人,杀了生,回报就是大家都不敢惹他了。倒是有人还说他菩萨脸孔、霹雳手段,还好他和曹姜还是聊得来的,有太华那边率先与他示好,也是好事。伏骄男的上表也总在最后恭敬地写上“问太皇太后圣安,卑职远行为国,莫须牵念”。看到此句,这残酷的妇人眼中也会流露出脆弱的感情。 流星也能不时收到伏骄男的信,训导他多读书,不要胡闹,要听傅幽人的话。流星总笑嘻嘻地想着:“他哪里知道傅郎也跟我一块儿胡闹,前几天还一起飞鹰,过两天还要赛马。”伏骄男若知道他辛辛苦苦在外打拼,家里傅幽人却常和流星去吃喝玩乐,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傅幽人终日无所事事,国丧期满后,若流星一直撒娇,傅幽人也偶和他像普通富家子弟一般去飞鹰走马。别人知道他俩是住护国巷的,都避让三分。 当然更多时候他还是督促着流星读书的,也有时候他会到白相爷府上。白术身为丞相倒是很谨慎,不太与傅幽人交往。傅幽人也只是去白府看魏略。魏略也是偶尔问问流星读书怎样了,是不是还很爱胡闹。后来魏略被白术推荐去国子监读书,也不住相府了,另外出来住,傅幽人想送他点钱财资助他买地建府,魏略也婉拒了。傅幽人却笑道:“我这也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钱,都是在宫中当奴人的时候攒的。”魏略闻言便笑道:“那竟是你的血汗钱,我更不敢要!”傅幽人忍俊不禁,又道:“偏是你会说话。”魏略咯咯笑了半晌,却道:“听说金太尉快到囚崖了。”傅幽人闻言一愣,便道:“可不是么……怕柳祁的末日也到了。”魏略便道:“兵部尚书倒台之后,柳祁就不行了。只是太后一直不动他而已。”傅幽人悄悄看了魏略一眼,小心地问道:“那你倒希望柳祁死么?”魏略一时也是百感交杂,只垂头叹息不语。傅幽人明知魏略对柳祁仍有情,便劝慰说:“这句话说出来你都未必信,太尉虽然不喜柳祁,但却不想柳家就此没了。”魏略闻言一笑,答道:“他倒是心怀天下。”那傅幽人却慢慢说道:“太尉原本就不是恋栈权位的人。”魏略道:“他是不恋功名,但却别有所恋,且十分深重,你倒够狠心的。”说着,魏略深深看向傅幽人,眼中似有许多言语,却不说出来,这倒使傅幽人心虚得很。 魏略又送傅幽人出门,傅幽人仔细琢磨着魏略的言语说话,半晌又回头说道:“你可不会记恨我吧?”他说了这话,都觉得自己不要脸,又是十分惭愧。魏略闻言一怔,倒是惨然一笑,说道:“胡说什么!”半晌,因气氛尴尬,魏略又趣道:“我倒觉得,如果不是认识柳祁那个混账东西在先,我又是个死脑筋的,大概会爱上你也说不定。”傅幽人方道:“我可受不起!”魏略又笑了说:“我也怕极了伏骄男的刀!”傅幽人听了这话,又觉得无趣,魏略偏要说这个,那傅幽人又便挖苦道:“你能看得上柳祁那种货色,也别说能爱上我了!”这才登马车离去。 傅幽人回了护国巷,又听说伏骄男送了信回来,阿大、流星都有信,偏傅幽人没有。说起来,伏骄男出门至今,都没送过书信回来给傅幽人,有时候连径山寺的方丈都能收信,就是傅幽人收不到。傅幽人本以为是漏送了,或是过几天会到,现在都八个月过去了,他也明白伏骄男根本没打算给他写信。傅幽人有时忿忿不平,有时又劝自己放宽心:“他不给我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是什么东西?他让我跟去,我还不肯,大概也是得罪他了。” 却又恰好听见一个仆人说道:“当初哀帝刚崩不久,傅郎一直十分恭谨,奴似乎听见有人跟太尉嚼舌根,说傅郎为哀帝心碎,乃是为了当初哀帝独宠傅郎的深情。”傅幽人闻言大惊,他又仿佛记起当初花姬封妃的时候,正是傅幽人躺赢后宫,成为所有佳丽都妒忌的“宠冠六宫”荣誉获得者。傅幽人觉得这个身份对他行事也很方便,既然太后没意见,他也一直不辩解,大大方方地当个第一男宠在后宫横着走。如今一想,大概整个京城没有人没听说过添油加醋版的哀帝宠傅郎故事。 傅幽人为此也是十分烦躁。流星看得出傅幽人不痛快,又来问他:“什么人惹了傅郎?”那傅幽人又问道:“你可听说了哀帝和我的事?”流星闻言一怔,半晌方回说:“那不是别人乱说的么?”傅幽人忙点头说:“对啊,都是别人乱说的呀!你也知道是谣言啊?”流星见傅幽人那么烦恼,又提起此事,便猜到七八分,脸上顿显不平之色:“可是哪个杀千刀的说起这事了?太尉不是交代了这事儿谁说谁死么!这才过了多久,就有人想找死了?”傅幽人一听,顿时跌足道:“太尉也说了?”流星连忙摆手又说:“太尉啥也没说!”傅幽人原来对此也没所谓的,如今一想,自己名声可烂得要死,全京师谁不说他先后献宠柳祁、哀帝,如今又攀附太尉,只怕要令伏骄男也遭到抹黑,一想到这个,那傅幽人更是痛心不已。 流星见傅幽人十分不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1 痛快,又说道:“太尉根本不信这件事!别说是他,我也不信!阿大也不信,不信你问,连廊下扫地的郭奶奶也不信!只要是认得傅郎的人,都不会信这样没头脑的话!”傅幽人见流星这样信誓旦旦的可笑,然而他转念一想:“所以连扫地的郭奶奶也知道这事了?” 傅幽人也是心如死灰,没法好好聊下去了。如今正入夏,傅幽人也是烦躁不已,不想和流星聊天,也不想留在太尉府里,半日便招了马车,往魏宅去。那儿原来是傅幽人的傅宅,傅幽人见魏略囊中羞涩买不起房,那魏略又不肯收钱。傅幽人便说:“反正我住了太尉府,那傅宅空着也不好,你就去那儿住住罢!”魏略原在宅子里纳凉,见傅幽人来了,还带着包袱,不觉失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多大方,说要送房子给我,怎知道是骗我的,我才住多少天,你就忍不住连人带细软的跑回来了?”傅幽人却笑道:“我回来住两日也不成?”魏略却道:“不成、不成!你来这儿,麻烦就来了。”傅幽人见魏略摇头摆手的姿态好笑,却道:“那就看我怎么烦死你。”魏略也是打了哈哈,又吩咐下人说:“把东厢收拾出来。”说着,魏略又笑道:“那园子我修整过了,如今东厢窗外半夜能看见月挂梧桐。” 傅幽人在东厢卧下,时到午夜,推窗远望,果然看见一尊缺月挂疏桐,更显得这月清冷,这桐离披,只懂得大俗即大雅的傅幽人还是喜欢花好月圆。故翌日早晨,二人早起吃饭,那傅幽人说道:“那窗景确实改过了,你也费了大力气啊,怎么你自己不住,还留给我住?”魏略便道:“我又不至于半夜好好的不睡坐起来看窗外。”傅幽人闻言一怔,才默默了半天,又笑道:“你知道有这个好景,自然也有睡不好的时候。”魏略便道:“那是我读书至半夜的时候,不为私情为功名。”这魏略自己已经看透,自己只能在贱人和贵人之间二选一,那么他肯定是要为后者而奋斗的。傅幽人看着魏略那股子坚韧的、奋发的又带骄傲的劲儿,也是颇为唏嘘,又看魏略那张容色倾城的脸,更是自伤不已。 魏略比真正的傅天略还年轻七八岁,又没傅天略吃的那些苦,都在柳祁那儿好吃好住的养着,出落得更是水灵青嫩,又因魏略个性比较文艺,没有傅天略那么庸俗的审美,自不当男宠以来也不爱穿红着绿的。如今正得意,只穿着一袭春袍,整个人便如水葱一般,正应了那句“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 傅幽人这样默默看着魏略,心里却会想傅天略是不是原来也该这个模样。但他又不忍细想,只静静看了魏略半天,又见魏略额头边上有玉色的疤痕,傅幽人的脸上也有个一样的。只是傅幽人平常喜欢用头发遮住,那额发似柳条一样下垂,遮得他这张脸半边都是阴影,越发显得他另半张脸白得雪一般。魏略原本也用头发遮住,那是他发型的问题,现在他可以随心打扮,便喜欢束发,所以就把这道疤痕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魏略见傅幽人这样盯着自己看,一时也觉得怪异,便笑道:“你在看什么?”说着,魏略又扶着自己额边的疤痕,笑道:“这儿是浅浅的玉色,其实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何必在意?”傅幽人垂目说道:“我原本就粗陋,若露出疤痕来,岂不是更丑陋,污了旁人的眼!” 魏略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仔细打量了傅幽人一番,见傅幽人不是说笑,才愕然说:“你是不是有眼疾?”傅幽人见这话问得奇怪,便道:“你又要编排我什么?”魏略一笑,道:“我不是编派你,只是问你。像我经了那巫医的事后就有头风,说不定你也落下什么病根儿呢?”石药操刀自然没有这些问题,但傅幽人见魏略直接问了,仿佛就认定了傅幽人也是经历了一样的事情。虽然这是真的,但傅幽人却不愿意承认,便提起声音道:“我不知道,但我没有设么眼疾!也没什么病根儿!”魏略也不喝茶,只把茶碗放在手中晃荡,带笑说道:“那可奇了怪了,难道你居然觉得自己丑陋?” “也不能说是丑,”傅幽人答,“就是不好看罢了。”魏略却道:“那大家是觉得先帝有眼疾了?不然他为何宠你?”傅幽人断然否认道:“我与先帝绝无私情。”魏略摇头说道:“如果你长得丑,哪有人顺理成章的传、信?连太后、皇后也是眼疾了?竟不疑心哀帝怎么看上一个不好看的宫人?”说着,魏略略停顿一下,把起茶盏,又悠悠说道:“再说柳祁么,人们也说你与他有私——你别急,我知道没有。只是柳祁的眼光大家都是知道的,长得不好的连进去扫地的资格都没有。”傅幽人却横眉道:“那又如何?”那魏略便道:“他能让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想必这就是他心里美人该有的样子。”傅幽人不信,只道:“所以说来说去,倒是柳祁有眼疾了!” 倒不是谁有眼疾的问题,是柳祁和傅天略从开始审美就有鸿沟。犹记得当时,柳祁送傅天略唐寅真迹,傅天略说嫌弃说颜色寡淡、空白太多,让人把真迹挂在教坊客厅,不当回事,还是伏骄男第一次来教坊的时候震惊了,怎么唐寅的山水画就这么随随便便挂在教坊的大堂,旁边还放着个赝品宋青瓷。故伏骄男还站在这幅真迹面前观察了非常久,以至于小厮都回去告诉傅大公子这位客人很喜欢挂在墙上的一幅不值钱的玩意儿。 柳祁送给傅天略的好东西,傅天略都随手打发掉,唯有送他金银珠宝,才能使他看得上。果然傅天略模样艳之又艳,这行事又是俗之又俗。伏骄男初见魏略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头一想,大概是魏略虽然穿戴贵气,却不俗气,完全不是小王爷口中“恨不得把一切发光的堆在身上”的傅二爷。一开始,柳祁为了把魏略搞得高仿一点,还让魏略穿戴和傅天略一个风格,魏略实在受不了身上大红还满是金金银银、翡翠明珠,柳祁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个穿衣风格,所以就作罢,并没有十分要求。 像是文人认为梅花“直则无姿,正则无景”,于是让养梅人斫掉梅树的正枝,专门培养旁条,删剪密密的枝桠,让其稚枝夭亡,锄掉直枝,遏其生气,这大概也是柳祁的孤癖,是他对灼灼其华似桃花的傅天略所为之事。 傅幽人只觉得自己保留了那双乌灵灵的桃花眼,在上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上显得分外诡异突兀。魏略却觉得自己这张脸太过饱满艳丽,不如像幽人这般灵秀。 二人见这个话题是聊死了,便默契地抛开这个话题。那魏略正说要收拾书房,傅幽人闲着无事也与他一起。那傅幽人与他一起收拾,只开了个柜子,便吓了一跳,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小黄书。那傅幽人说道:“你看这么多这些书?不怕被国子监的老师们发现?”魏略笑了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2 笑,说:“他们还能上我家?”说着,魏略又笑道:“况且他们自己也看吧!说不好他们还写呢!”傅幽人也笑了,说:“可不是么!那些假道学,我最看不上。”魏略却似想到什么,便说:“也分人吧,我看白相爷就很正直。”傅幽人听了不以为然,正想跟他分享当年白术在教坊被倡伎骗钱的事,但想一想,这样嚼人舌根实在不好,便又笑了笑,道:“他是与众不同。你也很与众不同。”魏略忙笑问:“我也与众不同?”傅幽人便道:“当然,你明明喜欢男的,却收这些书!”魏略闻言哈哈笑了,又说:“总比四书五经好看啊。”傅幽人不得不同意,点头表示理解。“而且,也有男的。”说着,魏略便从里头拣出几本龙阳艳情之作,塞到傅幽人怀里,一脸“拿去不谢”的表情。 傅幽人吓了一跳,忙推开说:“我要这些书也没用啊!”魏略不可置信地说:“为什么?你不喜龙阳?”傅幽人却垂头道:“我……我这没根的东西……”魏略听了颇为纳罕,半晌才说道:“那又如何?你那天在酒楼吃了柳祁家的春酒不也有了龙阳之兴么?你没根,难道还没屁眼么?”这话粗理不粗的,那天傅幽人确实被自己居然有了情欲而震惊了,然而之后就再有过,他也洗洗澡做做运动化解,渐渐抛开了这件事。魏略又道:“那你以为以往那些阉人当男宠的,都怎么过来的?凭着一股子为国捐躯的劲儿来侍寝么?”傅幽人确实是外表风尘内心清纯,听了话居然臊了,只红着耳尖,半恼般的说:“你这些天读书都读了这些?”魏略见傅幽人臊了,也吃了一惊,又促狭地笑道:“天啊,你以前不是开教坊的么?”傅幽人也顾不得掩饰身份,只答道:“到底是官家教坊,以卖艺为主的,也是他们自己跟嫲嫲学,自己琢磨怎么勾人,又一件,倡优都是以女子为多,虽也有不少小官,但绝无阉人。”魏略闻言,淡淡一笑,说道:“看来你们那个教坊也不怎么样,比不得柳公家。你在那儿待一年可比在那个什么教坊管三年都学得多!”傅幽人倒是有些吃惊,又问道:“柳祁那儿还有阉人?”魏略点了点头,说道:“有。还是从人家还没长好就阉了,这样就能一直秀气的模样,不会生出男相来。”说着,魏略的语气中也颇为同情感慨。傅幽人也觉得柳祁真棒,每次都能刷新下限。 傅幽人如今倒是和魏略同住,又惹得许多闲言碎语,不堪入耳。那傅幽人大概知道,但也没人敢跟他当面说,倒是魏略现在只是个穷学生,同窗那些较为放肆的子弟都敢当面拿他说笑,魏略却是专心备考,只做不闻,保持着学霸的学习态度。这日那魏略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从侧门出进了巷子,便见两个子弟在一起亲嘴。那二人一见有人来,臊得要死,那害羞的正要躲,另一个子弟却是羞恼成怒。魏略懒得触这个霉头,只做看不见就走,不想那子弟又阴阳怪气地说:“他哪只眼睛看得见我们,只急着回去给那个阉人插屁眼了。”魏略听了觉得好笑,便也勾起嘴唇抿不住笑意。那人见了怒气更炽,上前骂道:“枉你读这许多圣贤书!不知羞耻好歹!为了个钱竟与阉奴苟且,先生知道了也必定不肯认你做门生!”魏略却不肯理他,那人更觉被看轻了,追上去就拦着路。魏略也厌烦他平日为人,故道:“你骂我有意思,何必把傅幽人也说进去,你又惹他不起。” 那子弟叫黄苟,这黄不是假的,真正是太后黄氏的宗亲,和相府夫人黄芩是一样的草字辈。且他自小娇惯,哪里受得了魏略的激怒。他又骂道:“那个阉人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惹不起?原来他有官职加身也就罢了,如今宠他的先帝也不在了,他这个残花败柳连跪着也跪不进去皇宫去!偏偏死赖着要住太尉府,想趁着正主不在狐假虎威,倒被人赶了出来,白讨了个没脸?这我还不知道?”魏略倒觉得好笑,不想这故事还能传得这样,那黄苟却是深信不疑,认定魏略为挣房租跪舔退休阉奴过气男宠傅幽人。黄苟总爱仗势欺人,平常魏略没少吃苦头,只是忍忍让让就过了,不想今日这样,魏略不得不寻思脱身之计,便说道:“你果然不怕傅幽人?”黄苟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他?”魏略便道:“你在这破巷子里说什么不行?他现在在城东一流香料铺子那儿,你果然跑去他跟前骂一样的,我就服你。”黄苟哪儿激得,何况在他的小情儿跟前,只是这黄苟也偏不肯放过魏略,定要拉着魏略去找傅幽人,又说:“如果傅幽人不在那香料铺,我就立即打死你!” 还好,傅幽人果然在香料铺。原来他虽然拿了伏骄男送的银香球,却总舍不得用,只贴身收着,故这香囊很快没了伏骄男的香气。傅幽人便去问阿大,要了伏骄男平常用香的方子,只是他忍不舍得用那个半旧的银香球,又另外买了一个新的碧玉香囊,专用以焚迦蓝的香。他定期便到这铺子来取香,也是今日来了,本想离去,却见黄苟拉着魏略气势汹汹地前来,背后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原是与黄苟在暗巷亲吻的那小情儿。傅幽人不认得黄苟,却认得这个小情儿,那小情儿见了他,也是一愣,羞红了满脸,只想要躲。那魏略看见觉得有趣,便问道:“你们也识得?”傅幽人不知道黄苟与那小情儿什么瓜葛,只和魏略笑道:“这不是把流星弄进官司的小情儿么?”黄苟听了这话大有文章,追问道:“什么流星?哪个流星?什么小情儿?谁的小情儿?”原来这个小情儿就是当初与流星耍朋友的富家子,因为害怕家里人骂,他不敢为流星辩护,眼睁睁看着流星被送进监狱。流星也知道小情儿害怕什么,所以也一口认下了,说是自己调戏了这小情儿,这小情儿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好男孩。 魏略却不理黄苟的提问,只道:“这就是傅幽人了,你有什么要和他说的,趁早说了吧!横竖流星你又惹不起。”那黄苟只觉得气恼,又指着小情儿骂道:“待我料理了这事儿再来审你!”小情儿吓得浑身发颤,一副怕得很的样子。那黄苟对傅幽人说:“你也够不要脸的!”傅幽人也是很懵的,半晌只道:“嗯。”黄苟一时居然也噎着了。魏略倒觉得好笑。那黄苟感觉也是特别无力,突然觉得想骂又无从下口,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半晌只问道:“到底流星和情儿是什么回事?”傅幽人是更懵了,便又问道:“你和情儿是?”那黄苟一时也愣住了,也不知该怎么定义他和情儿之间的关系。傅幽人看黄苟与情儿这尴尬的表情便也猜到了七八分,只道:“流星以前和他有些误会,现在已经解除了。”黄苟又问道:“流星?是太尉府的那个流星吗?”傅幽人点了点头,他和黄苟同样的觉得难以置信,傅幽人实在不明白前男友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3 是流星的情儿怎么看得上这个五大三粗的黄苟。其实这也简单,那情儿生性怯懦,受不得威吓,黄苟又气盛,故半推半就的二人就发展到亲嘴的关系,只是还没亲上呢,就被魏略打扰了好事。 黄苟却问道:“误会?什么误会?”傅幽人觉得场面实在非常尴尬,他也不愿意卷入这种修罗场里,于是笑笑就抬腿要走。却也是不巧,这时一个利落的少年郎笑着跑了进来,嘴里还嚷着“傅郎”,看那明亮的颜色,可是流星不是?场面也成功变得更加尴尬,情儿看见了流星,脸更红了,更尴尬的是流星仿佛没有看见情儿,只径自走到傅幽人身旁,又只和傅幽人说话。黄苟却只听说过流星其名,未见过其人,见流星和傅幽人似乎十分亲密,那流星又满口“傅郎”的,便认为他们有私,只讥笑道:“不想这没根的东西也能如此大胃口,一个不够还一个,还专拣些年轻新鲜的少年,倒是好口福。”流星听了这话,才转过头去看那黄苟,却道:“你是什么人?”魏略便道:“你不知道,这人来头可大得很,原是相府夫人三舅子填房生的,姓黄,单名一个苟。”流星闻言一笑:“这名有趣,是吐不出象牙的狗么?”那魏略便答道:“不是。”流星便又道:“那就是苟且的苟了?”魏略笑着点了点头。 黄苟气得就要打人,到底流星却不怕他,倒是傅幽人拦在了中间。虽然那黄苟不是黄氏本家的人,这辈子大概也没见过摄政太后的脸一回,但到底是贵戚,而且又是太学生,大概黄氏对他是有寄望的,无论如何都不好得罪,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傅幽人没听过,这倒算不得什么了,只要别辱及伏骄男,那傅幽人都可以当个屁放了。故那傅幽人拦着,只说道:“流星,不要莽撞。”流星听见傅幽人的号令,便也没动手,黄苟听见傅幽人喊了那句“流星”,也不敢动手了,二人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脚步,也是好笑。魏略倒是唯恐天下不乱,说道:“所以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情儿’了么?”流星却看着情儿,露出能够加深酒窝的笑容,对魏略的话不置可否。情儿这才明白,流星是看见他的,只是流星记得情儿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乱搞男男关系,所以流星才装作不认得他。 流星却看着情儿,露出能够加深酒窝的笑容,对魏略的话不置可否。情儿这才明白,流星是看见他的,只是流星记得情儿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乱搞男男关系,所以流星才装作不认得他。一想到流星还是如此温柔体贴,情儿就禁不住既惭愧又后悔。看着二人的表情,黄苟是个瞎子都明白什么回事,气得鼻孔扩张,指着情儿说:“原来你早就开了荤,还在老子面前装样子!”流星不觉一怔,却道:“黄苟,你是在讨打吗?”黄苟却也一怔,说道:“这家伙不是送你进号子了?他是装得温驯,却满嘴撒谎,你还顾着他?”流星却说道:“你却是凭什么骂他,你是他的情人吗?”黄苟只冷哼却不言语。流星却继续道:“如果他是你的情人,你就该爱护他。” 那小情儿听了,更是想起流星昔日种种好处来,也是特别的伤感,只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流星倒很细心,察觉出一些问题,便问情儿道:“他是不是强迫你了?”情儿一听这话,更是红了眼眶。那黄苟气得脸都歪了,指着情儿骂道:“你可别扯谎?我可动过你一指头了?你可说了个‘不’字?”那情儿仍是委委屈屈的,声音似蚊子叫一样说道:“我说了。”黄苟听了这话也是吃惊,然而仔细一想,那情儿确实说了“不”,黄苟却也不会反省,只更是恼羞成怒,骂道:“瞧你那骚样子,分明是欲拒还迎,还能算数?”情儿被他这样辱骂,也不知怎么反驳,只低着头自顾自地难过。 傅幽人只觉得这场面越发的难看了,他实在、实在不想陷入这样莫名其妙的纠纷之中,故他想找魏略处理处理他自己带来的麻烦,转头一看,却见魏略已经和香料铺掌柜坐在一起嗑着瓜子,看着这场真人三角大戏。傅幽人也想快点跑掉,却又怕流星闹出什么乱子来,不得不出面处理了,故他又摆出那当官必用棺材脸,一脸冷冰冰的说:“国子监祭酒调教出来的好学生,我倒要去问问他是怎么教导你们的。”那情儿听见傅幽人搬出了国子监祭酒,也是害怕得很,那黄苟倒是不大害怕,只冷道:“你是什么东西,祭酒大人还能听你瞎扯?”确实听得帘外一声“能”。这个声音清清淡淡的,隔着帘传出来,略微模糊,旁人还没怎么样,倒是魏略先转过了头,却见帘外走进来了柳祁。 黄苟是认得柳祁的,他知道黄家和柳家不和睦,但柳家一天不倒,他也是惹不起柳祁的。柳祁走了出来,脸上仍盈盈笑道:“几位好久不见了。”魏略也笑道:“我可不认识你。”柳祁似乎不愿意给魏略撇清的机会,只笑道:“你倒是个没良心的,我白养了你在后院那么些年。”魏略也是一怔,不想柳祁居然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黄苟听了,如获至宝,像是蹲街八年一无所获的娱记喜获惊天爆料,脸上那八卦喜悦之色无法掩盖,只大笑说:“哈哈哈!我果然看的不错,你这个穷酸鬼就是靠着爬男人的床爬起来的!”魏略仍冷对柳祁道:“我确实不认得你。” 柳祁笑着只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咱们心里明白。你也知道我疼你。”那柳祁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让黄苟觉得魏略现在柳祁那儿卖屁股,后来闹掰了,就去了傅幽人那儿卖黄瓜,业务倒是很多样化。那柳祁却对黄苟说道:“这是我的朋友,你可别太欺负人了吧。”黄苟听了,觉得就算柳家现在不行,但好歹柳祁还是个国公,他实在不能不低头。倒是魏略听了这话,气得跳起来,嘴里骂道“我艹你娘”,抄起柜台上的砚台就往柳祁头上砸。柳祁也是个练家子,一下就抓住魏略那惯拿笔弹琴的手,反手擒拿,毫不费力地将魏略按倒在柜台边上,又笑道:“瞧我把你惯的。”傅幽人倒明白了柳祁的用心,现在柳家就是一坨狗屎,谁沾上了谁臭一条街,柳祁故意在黄苟面前说他和魏略的关系,就是为了搞臭魏略,如果魏略是柳祁男宠的事传了出去,魏略的仕途算是堵死了。魏略哪里不明白,才会这样气愤,又要袭击柳祁,就是他拼上殴打命官的罪名也不肯被人觉得他和柳祁有关系。 傅幽人见了这个情况,忙给流星使了个眼色,流星也回了眨眼,傅幽人又给他一个眼色,流星也一脸无辜地眨眼,表示“我不懂你的意思”,二人眉来眼去了好几个回合,傅幽人的眼皮险些抽搐起来,柳祁都看不过眼了,只道:“傅郎让你拉开我们。”流星总算明白了,才道:“哎呀,傅郎你倒是说呀,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4 你不说我怎么能明白呢?”柳祁便笑道:“我却明白。”这话里倒带着几分不自觉的骄傲。说着,柳祁便又对魏略说:“略儿,我现在放了你,你可不能打我。”魏略说:“我还敢么?”柳祁一笑,便将魏略放开,魏略一被放开,反手就给了柳祁一巴掌,嘴里骂道:“我就敢!”柳祁明明知道他会打的,却不躲,只硬扛了这一巴掌,仍笑眯眯的,好似最柔情的汉子一样,说道:“你想打就打吧,我也拿你没办法。”这话魏略听了都想打人,倒是感动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包括柜台旁边的掌柜、帘子后面蹲着偷听的一众伙计以及在场的黄苟、情儿。情儿心肠最软,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禁想起流星为了自己的面子去坐牢的事,忍不住说道:“他对你那么好……”魏略听了更加暴躁,却又特别无力,此情此景,除了流星和傅幽人,谁都会觉得他就是个任性出走的小男宠,顺带着他和傅幽人的关系也说不清了。 傅幽人一个挺身而出,抬手给柳祁另一边脸也加了一个耳光。魏略的耳光柳祁都不躲,何况是傅幽人的,柳祁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另一个耳光,并也真正柔情地看着傅幽人。傅幽人却道:“魏略是我的人,你别烦他。”魏略听了,只觉得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确实是做傅幽人的绯闻男友比做柳祁的绯闻男宠好。故他连忙站起来,拉着傅幽人的手,又瞬间泪眼汪汪的说道:“柳公,您就放过我们吧!”黄苟抓着一把瓜子看这剧情只觉得值回票价,哪里还记得要来出气的事,只拍手笑道:“我就说你们两个有一腿!可不是我说中了?”倒是流星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柳祁闻言,也是一叹,却说:“我们在这儿吵闹,终是不好看的,还是私下说吧。”傅幽人冷笑道:“可不是么?”流星一边满地捡瓜子一边说:“你们去哪儿?我也要去!”傅幽人却道:“你还嫌太热闹?”说着,傅幽人、魏略及柳祁便径自出了门,爱惜粮食的流星则仍在地上捡瓜子。那黄苟也要拉着情儿走了,那流星却站起来,对黄苟说:“你别欺负情儿。”黄苟却冷笑道:“情儿还是你的人吗?”那流星眨眨眼睛,又看向情儿问道:“你还是吗?”那情儿一听,顿时感动得满眼泪花的,一个劲儿的点头,那黄苟见了,只觉得好没意思,但他也畏惧太尉府,不敢与流星闹翻,只能够冷哼一声,骂一声娘,径自走了。 那情儿忙不迭地跟流星赔不是,只道:“之前都不是我的不是。是我太过软弱了,现在知道你好了,我就好了,也不敢去找你。”流星笑道:“我知道你胆子小,又怕人,总怕你被人欺负。”那情儿却想起将流星告入监狱的那个脾气暴躁的少男,便问道:“那告你的人呢?”流星便答道:“我满足不了他的要求,所以散了。”那人的要求想必也简单得很,就是要流星一心一意而已了。 傅幽人总羡慕流星,认为从小不幸的经历并未对流星的心理有什么负面的影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流星心中总有一个填不满的空洞,他的囤积癖不仅仅是对食物而已。他总不竭地储备比自己所需的更多的食物,以及爱。 而柳祁的童年,比起来也算不得很坎坷了,起码他作为侯爷的儿子,就算是丫头养的,也是能够吃饱穿暖的。然而,他也没变成一个阳光的大好青年。正午的太阳晒在他的脸上,却也没法子为他的笑容增添一点温度。原本是三个人在傅宅的庭院里坐着,现在却只有柳祁与魏略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柳祁却道:“幽人去哪儿了?怎么这样久?”魏略冷笑道:“你倒想着他,他却恨不得你去死。”柳祁微微一笑,问道:“你呢?你也想我死吗?”魏略不回答这个问题,只反问道:“你也会想我死吗?”柳祁微笑答道:“我想死你了。” 魏略淡淡一笑,一点没有刚才在香料铺里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柳祁明白,刚才的愤怒都是魏略拙劣的表演,魏略根本没有那样的愤怒,也不至于冲动到那种程度。本来魏略就是个很能忍耐的人,现在更胜从前了。柳祁看着魏略这美丽的脸庞,也是激赏不已。他又仔细打量,魏略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高比上次见面居然高了几寸,似乎快要越过柳祁的身高去了,脸上的玉润消减,比以往更生出些轮廓来,渐渐有些成熟的特征。且魏略也褪了许多昔日的稚气、娇气,更像一个成人了,又笑对柳祁说:“我也想死你了。”柳祁闻言,心神一荡,却笑道:“略儿又骗我了。”魏略却道:“我不骗你,你试试露出你的大白腚来,看我艹不艹。” 傅幽人原本是不想在和柳祁说什么话的,但柳祁既然都自己上门了, 这儿又是自己的傅宅,一直躲着不见也不好,故他放好了买回来的香料,便往园子里去,却是他走了一路,忽然听见一阵怪异的声响,没看见什么,他也不敢定断,只是一时惊住了,仿佛是在梧桐树中听见啪啪啪的声音,还有柳祁又柔又和的声音甜甜地说着:“到底是谁艹谁的大白腚?”却不曾听见魏略的声音,就是偶尔听得见短促的隐忍的低吟,也是一瞬而过。 真是非常尴尬。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的话,是不是等于偷看人家裸体,走的话,如果魏略是被强迫的,岂不是他见死不救?为了确认一下魏略有没有什么危险,傅幽人便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透过树影依稀看见二人在院子里的石头桌上就搞起来了。他担心的事情也没发生——他并没有偷看到人家的裸体,那柳祁穿得整整齐齐,只是下裳撩了起来,正好盖在魏略的下体上,二人身体连接之处被那绣满银白缠枝花纹的绸缎遮盖,看不得什么乾坤,倒是魏略的双手被按住,动弹不得,似乎有被胁迫,但却满脸春色,似是十分享受。傅幽人又想:“他们光天化日就这么搞起来,那魏略还想和柳祁撇清?怕是不能了。” 傅幽人想着,便回身离去。还好这宅邸伺候的人不多,很少会往园子来,那傅幽人却不放心,仍往那堂内去,吩咐旁人不要进院子。却见奴人笑道:“魏先生早吩咐过了。”傅幽人一时讶然,问道:“他什么时候吩咐的?”奴人答道:“就在客人来之后。” 却是柳祁与魏略干到一半,那柳祁却忽然觉得腰身一软,忽然发不上力来,魏略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洒翻在地的茶水,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又中计了?”说着,魏略轻易地挣脱了柳祁的手,一个翻身将柳祁反压在身下。柳祁实在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来是他想不到魏略又给他下药,二来是他惭愧自己又中了一样的套路。但他也来不及吃惊,只觉得下腹一凉,原是那件缠枝的下裳被魏略一把扯了下来,白生生的下体全部暴露。那魏略给柳祁下的是麻药,不是春药,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5 故那受惊的下体已是软趴趴的了。魏略一想到刚刚这玩意儿在自己体内逞凶斗狠,就觉得又爱又恨的,只往那下体弹了一指,见柳祁吃痛地嘶了一声,魏略方痛快地笑了,说:“刚刚不是很威风?”那柳祁又羞又怒的,只道:“你放肆!”柳祁一向笑眯眯的,就是心里不痛快,也甚少露出怒色,如今满脸的怒气,更显得与昔日不同,魏略见了倒觉得很是动人,故笑而不语,只低头亲吻那因惊怒而微微颤抖的红唇。 傅幽人心中觉得怪异,又跑了回去梧桐林,仍是那啪啪啪的声音,又是那句“你看到底是谁在艹谁的大白腚”,只是声音已经换了主人。傅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蹑手蹑脚地往前小碎步跑,透过树影一瞧,吓了一跳,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看到了二人的裸体。 那遮蔽二人羞处的衣裳已被丢开,柳祁趴在石桌上,那因自小习武骑射而十分健美的身体如此袒露在夏日的空气中,却因他皮肤白皙,那肌肉的线条不算十分明显,只是在阳光下显得莹白又流畅,那臀部的弧线更更圆翘,是不爱动弹的魏略所比不上的。那柳祁总是爱穿白,仗着他一张白脸,如今这张白脸却遍布红晕,颈项往后仰着,原来是被魏略抓着头发,不得不扬起头来,不知是阳光过分刺目还是别的,柳祁虽然仰着头,但却紧紧闭锁着双目,嘴唇也是一并闭锁的,像刚刚被压着的魏略一样,不肯发出降服的呻吟。但他身上每一寸颤抖的肌肤都出卖着他隐秘的快感。魏略握着柳祁的蜂腰,大力地撞击着他日思夜想的肉体,恨不得将这个招人恨、惹人烦、讨人厌的坏男人艹死在这朗朗乾坤之下。 傅幽人想了半晌,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超出他理解的奥秘的,于是决定不掺和这两个人的事。傅幽人独自往回走,一阵凉风扑来,他才觉得脸上发热。他立住在池边,临水一照,却觉得自己居然也红生双颊,好似也动了情一般。他对这种感觉却已经不陌生了,那天中了柳祁的春药像是开了窍,后来住在这儿,被魏略赠予了一箱龙阳宝典,他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翻开那个小黄箱。被阉割之后他以为他就会丧失了这部分的人生乐趣,没想到那是错的,他居然还能感觉到欲望的煎熬和快乐,这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只是他又特别为此羞耻。 傅幽人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又从床下翻出那个小黄箱,打开了箱子,里面有许多助兴的春宫,他却很少翻看,只探手进去取了压箱底的一团物件,那物件以绸缎裹着,似是贵重之物,将外头布缎翻开,便能看到里头龙眼大的一个勉子铃。这价值颇高的勉子铃,十分难得,寻常男子还能靠撸管自慰,他这种阉人只能靠这个了。这勉子铃遇热便会颤动不休,塞入体内那是别有风味,傅幽人只握着这枚缅铃,那手心的热度已使这铃以熟悉的节奏跳动起来,傅幽人忽而一惊,又做贼心虚地看了看窗外,只道:“这光天化日的,我哪能干这事?”这是这燥热难耐,刚刚那场活春宫的震动犹在他眼前,他躺回床上,仍觉浑身热辣,也想不了许多,只道:“艹他娘的!我本就是不要脸的!”说着,他便将那枚欢快跳跃着的缅铃塞入了穴中,也是这么一刻,他满身的烦躁与不耐似被这勉子铃都撞散了,全身每个细胞都是高高兴兴的。妈的,真爽。 他眼前的景象忽闪忽闪的,似又是适才那梧桐树下,魏略却不是魏略了,那柳祁也不是柳祁,好像是伏骄男与他,他肖想不了伏骄男的身形,只觉得该比魏略更高,比柳祁更壮,然而那肤色也该是与柳祁一样的,白莹莹,似是玉一样的,那臀部么,习武惯了的人这臀部也该这么翘才对。他肖想那伏骄男的臀部,却不为占有,他只想着,伏骄男抽动腰肢的时候,想必臀部也是紧绷着发力的,不知是多么的好看呢。那颗调皮的缅铃还是不依不饶地撞击着傅幽人敏感的软肉,傅幽人被挑逗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咬着枕巾,不使丢人的声音发出,过了半晌,他那瘦脚猛蹬了两下,像是要死过去了一样,却又活了,方从体内挖出那枚劳苦功高的铜铃。然后傅幽人颇为无情地将那枚缅铃丢开,只软瘫瘫地趴在床上,忽然想起刚刚自己肖像伏骄男的丑态,不觉惭愧得很,又骂道:“不要脸!”可是半日,他又想:可是不要脸很痛快啊。 傅幽人以清水洗了把脸,整理一下衣装,特意穿回黑色的衣衫,恢复他一副性冷淡退休太监的样子。魏略总说傅幽人穿纱衣好看,傅幽人不以为然。黑衫显得他的肤色更苍白,没丝毫血色。且夏日罗衫总是过分的宽松,使清瘦的他看起来身体都隐而不见了,只是那样的一张怪脸下面有个颀长的脖子再挂了一件飘纱,好似游魂野鬼,怎么看都不顺眼。然而傅幽人久了又觉得,反正自己穿啥都不会好看的,不如就穿罗衣,凉快、亲肤、舒适,除了贵没什么不好的,偏偏他也不缺钱。 第22章 世间何物似情浓,只一片断魂心痛 过了半日,傅幽人又出门,被告知柳祁已经打道回府了。这还是其次,城里忽然闹起来,说是有了时疫。夏季原本容易有时疫,众人也不算特别惊慌,怕的却是居然有宫人感染了。一时皇城内也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这时疫也不会看见贵人就拜倒,自以为能掌控天下的摄政太后也不得不对此十分顾忌。人老了就特别注重养生,摄政太后暂时不去临朝听政,只批阅奏章,外人想要面见她几乎不可能。原本大家也认为是摄政太后怕死才这么做,但渐渐又觉得太过了,后来宫内教习温席发了症,更怪的是全国只有京城和温席的家乡有疫症。大家才明白过来。一般来说宫廷内是不大可能比宫外还先出问题的,原来是温席带了病症入宫。因此可能摄政太后也染病了,但是政局不稳,她不敢说出去。 金太尉原本在囚崖整顿柳家军队,似乎是天不绝柳家,柳祁又站了出来,举荐了治理时疫的人选。如今群医束手无策,摄政太后就是再忌惮柳祁,也不得不马死落地行,任用了柳祁推荐的黑医学大师。 因为时疫的缘故,傅幽人也不轻易出门,却看着魏略每天上学之外就勤练武功,也觉好笑,只说:“以前流星还说你在太阳底下走两步都嫌累,如今怎么还练武了?”魏略笑道:“身体太弱,就是人再聪明也是悲剧。你说我强身健体不好?”傅幽人却支颐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被柳祁一个擒拿就制服了伤了自尊。”魏略闻言一怔,方知道傅幽人早已看穿,而后又玩笑道:“对呀,也不能总是给人下药吧!”原本那天魏略装作大方优雅的模样邀约柳祁道园子里看梧桐,是为了干他一个痛快,却不想柳祁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6 先下手干他,他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还好事先下了药,不然真的是装×不成反被艹。 另一方面,柳祁似乎有了一点点恢复地位的迹象,他举荐的医者确实控制住了疫情,京城百姓都把他当活菩萨,恨不得将他供奉起来。不大见外人的摄政太后也多次单独召见了柳祁,大约是为了治病。虽如此,摄政太后没多久又重新临朝,正常地接见官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而一众大臣也装作不知道摄政太后玩了个感染时疫的男人导致自己被感染差点就殡天的事。 柳祁家的黑医生就这样名正言顺地当了受人仰慕的仁心医者,被朝廷授予荣誉,太皇太后意欲招揽黑医生做太医,然而黑医生表示自己不慕名利,不愿意为官,只想专心研究医学。太皇太后便让人兴建一座医馆,拨款给黑医生搞研究,并且特赐黑医生入宫令牌,定期入宫给太皇太后看平安脉。小才曾见过那黑医生,也与他交谈过,只觉得这个医生长得不错,而且脑子很灵光的样子,不像是那种搞科研的宅男。更令人纳罕的是他去朝凰台给摄政太后号平安脉,一号就号特么几个时辰,有时还号一个晚上,大概周身经脉都号个遍了。朝凰台里一干宫人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朝凰台原本叫无极宫,意取“女德无极”,告诫历代太后要谨守后妃之德。每每摄政太后干些啥让文官看不痛快的事,言官就会让太皇太后注意一下她的宫殿叫啥名字。摄政太后气得不行,趁着时疫出现,她让天文官员演算,推出结论是无极宫这名字不好,风水不行,又因摄政太后的闺名“嘉凤”,这宫殿便改称朝凰台,果然时疫就渐渐平息了。由此旁人议论摄政太后的时候都称她“凤后”。 凤后治了多日,都不见人,使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历时一月,她治愈之后出门见客,却是吓倒众人。原来凤后忽然容色一新,好似枯木逢春一样,焕发新颜,宫人莫不啧啧称奇,又有人说那黑医生真的没有跟凤后上床,是真的在上药,原来他有使人长生青春的秘术,因此凤后才对他颇为倚重。 小才仔细打量,却觉得凤后的肌肤如此白皙细腻,在阳光下几近透明,这种可不思议的肤质令他想起伏骄男、傅幽人以及魏略。小才自己是太监,宫里见过无数美人,皮肤好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这样完美无瑕的,却是美得有些怪异。原本看不惯凤后当政的人就不少,如此一来,却更是惹人议论,说这是妖异之相。凤后才懒得理这些言论,恢复青春的她行乐更加无所顾忌。而温席本身体质柔弱,大病一场后却更为虚弱,虽然他担了瘟疫源头的罪名,还传染给了凤后,凤后却不怪罪他,也不嫌弃他现在侍寝力气不行,恩遇依旧不减。 傅幽人从小才那儿得知此事,心里颇觉奇怪,忍不住猜想凤后是不是也换皮了。那换皮的过程十分痛苦,亏得凤后能忍耐。傅幽人只想自己是无奈才要换皮,魏略更是毫无选择。至于伏骄男是因为大火烧伤,由迦蓝圣宗住持医治,因只换皮不削骨,连那玉色的疤痕都没留。那么太皇太后是为了什么才要换皮呢?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漂亮吧?他此言一出,立即遭到魏略的嘲笑。魏略说道:“一个色衰的女人为什么不能为了回春而忍受肉体的痛苦?不仅是女人,大概有的是男人愿意。”且凤后如伏骄男一样只是换皮而不削骨,承受的痛楚可能会比傅幽人、魏略承受的轻很多。 却是一日,天气和煦,傅幽人偏想出门,却见一个眼熟的人上门拜见。傅幽人一时想不起他是谁,倒是他先行自报家门,原来是内廷司的总管。傅幽人方笑道:“原是总管大人。”总管笑道:“不敢、不敢。”二人虚假地寒暄一番,却见内廷司此行乃是为了带傅幽人入宫拜见凤后。 傅幽人听得凤后召见,也是满腹疑惑,虽如此,仍是恭恭敬敬地换了衣裳,随总管入宫。那朝凰台不仅换了名字,还翻修一新,比以往更为富丽堂皇,里头侍奉的仆妇不少,但侍奉的美男更多,而且都不用剃头装和尚了,只穿着侍卫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多危险,要那么多侍卫。傅幽人进了侧殿,见里头金银铺地,珠翠盈堂,那凤后穿着锦绣罗衣,手中握着玉扇,骤眼看去,竟似个少妇一样。只是她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仍是那个被岁月磨磋得千疮百孔的沧桑妇人。不过脸好看就够了。 傅幽人跪地拜倒,不敢仰望凤后。他总觉得凤后忽然召见,不是什么好事。凤后却似是看出他的局促和紧张,遣退了众侍从,只留下傅幽人。然而这使傅幽人更紧张了。凤后却笑道:“起来说话吧。”傅幽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凤后却道:“抬起脸,给本宫看看。”傅幽人愣了愣,仍顺从地抬起了脸。凤后打量了一下傅幽人的面目,却道:“你这云愁雨恨的样子,也真招人怜爱。”傅幽人听了这话,觉得好奇怪:“凤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是说我是个小妖精吗?”他深恐自己文化水平不够理解错了,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愣在原地。 那凤后却道:“你记不记得本宫跟你说过什么?”傅幽人愣了愣,心中困惑得很,但见凤后言笑得那么温柔,傅幽人那是必然死期将至了,更是吓得背脊全是汗,湿了他一身衣裳。凤后叹了口气,说道:“羽人的故事,你还记得么?”傅幽人心中一震,脸色发白,却道:“奴当然记得、时时记得、永不敢忘!”凤后道:“果然?”傅幽人也是颇为诚恳,只道:“奴身为下贱,粗陋卑微,不敢存任何非分之想,只愿做牛做马,不敢靠近尊者,求得为太皇太后、金太尉死而后已。”凤后点点头,说道:“好一个‘粗陋卑微’,好一个‘死而后已’,你说的可是真心话?”傅幽人猛然下拜,磕头答道:“奴若说了一句假话,立马死在这里!”傅幽人这样的猛然跪倒,以至一双膝盖都刺痛起来,汗津津的额头贴着地板,却又听见凤后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不要死在这里,请别处去。” 傅幽人闻言一惊,这样炎炎夏日,他出了一身的汗,但那颗心却全然凉了,似冰一样,他浑身也似冻住了,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只雕塑一样的保持着磕头下拜的姿势。但在凤后看来,这人并非一动不动,而是整个身躯都在剧烈地颤抖。她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并不稀奇。她又以冷冷的目光看向桌面上的一沓信件,每一封都是伏骄男亲手写给傅幽人的,只是都不曾到达过傅幽人的手里。凤后叹了口气,只道:“你确实有你的好处,我也不难为你,你自行了断吧。” 傅幽人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凤后,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忽然就招致杀身之祸。然而看凤后这样和蔼可掬,想必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7 。那傅幽人颤着声线道:“奴不知道自己犯下何等罪过……”一阵夏风从窗外吹入,拂过傅幽人的发,吹入凤后的鼻尖,凤后蹙眉看着傅幽人,说:“你很香啊。”傅幽人心中一惊,方记得自己日夜焚香,是伏骄男一样的熏香,故他现在大概身上都发散着那样的香味。那傅幽人更觉得自己难以脱罪,也是惨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伏骄男所赠的那枚银薰球,说道:“难道竟是因为奴私藏了此物?”说实话,凤后都不知道傅幽人私藏了这个香球,但是她一见这香球,便杀心更盛。这香囊原来工巧无比,世所罕见,是外邦进贡之物,那是凤后与她老公感情好的时候的定情物件。在认领了骄男这枚好儿子后,凤后将这爱惜不已的物件赠予骄男。如今看见这贵物落入贱人手,凤后更是怒不可遏,只道傅幽人果然欺瞒了他俩的私情,因她发散思维想到当年她收受这枚信物时的情景,料定骄男与幽人早已香囊暗解了,这傅幽人却在这儿还装什么清白无辜。 凤后蓦然站起,冷笑着吟道:“深盟在,香囊暗解,终值双鸳。”傅幽人闻言一怔,那凤后却似诗兴大发,边走近边又说:“常记得锦字偷传,香囊暗解。”傅幽人又是一怔。凤后站定在他跟前,冷道:“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此去何时见也,高楼望断,灯火已黄昏。”傅幽人听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又想“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做事讲话能不能简单点”,只是最后那首秦观的太有名,他知道那是情诗,只惨兮兮地说:“真的、真的没有罗带轻分啊……更、更没有销魂啊!” 凤后闻言,怒气更炽,顾不得装那和蔼样子,抬腿一脚就踹傅幽人。傅幽人只觉得在这后宫动不动被打被踹,心好累,只顺势被踢倒在地,手中的熏球也滚了出去。傅幽人仍申辩道:“这个……是太尉出行前不慎遗落的,奴知道这是他的物什,竟不敢收为己用,只是藏着等他回来,不信娘娘请看着熏球是否许久没用过了。”凤后只觉得他仍在狡辩,但这香球贵重,她仍拾起来了。那凤后一拿起熏球,神色便有些不寻常,她拧开螺旋机关,将那熏球打开,然后脸色突然大变。她沉吟半晌,只冷道:“这是他遗落的、还是他送你的?”傅幽人一时也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凤后见他这样忐忑,便道:“你还不肯说真话?看来不上点刑,你是不知道厉害了?”傅幽人这才跪地答道:“奴……是大人说奴有功无赏不妥,随手赏的。”凤后对这个答案十分的不悦,那傅幽人却只颤着声音道:“这是真话!”那凤后磨了半天的牙,最后冷笑一声,朱唇吐出两个恶狠狠的字:“滚吧。” 傅幽人愣了愣,问道:“滚……自然滚。那奴……还……还死不死?”凤后叹了口气,道:“你爱死不死!”傅幽人方悠悠地站起来,腿都已经麻了,好久才站稳,又躬身告退,只走了两步,又听见凤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着!”傅幽人心里又咚咚地突跳起来,煞白着一张脸回过身来,却见凤后脸上既没有虚假的和蔼、也没有真切的愤怒,只有那空虚的无奈,她慢慢走来,亲手将银薰球递回去给他,说道:“这是骄男给你的,你不要了么?”傅幽人颤着手接过这银薰球,道:“谢娘娘。”凤后又道:“这东西你没打开过?”傅幽人愣了愣,说道:“奴……奴确实不敢。”凤后便道:“那你去吧。”傅幽人点了点头,又转身要走,没走两步,却又听见凤后的声音:“慢着,回来。” 那傅幽人觉得自己浑身的血管都在爆裂,这忽然好、忽然不好的,真的太特么刺激了。那傅幽人只软着那面条一样的腿走了回头,又低头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凤后看着傅幽人这都成筛子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便道:“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包括骄男。”傅幽人方放下心来,满口答应。 不过是这么短短的一次会面,傅幽人却似抽了魂一样,不停地冒着冷汗。傅幽人也是离魂了一样,径自出了宫门,也忘了要招马车,只一个人孤零零地独行着这黄昏下的街道,似乎都忘了皇宫在皇城中心,傅宅在城市边缘,可有好多路要走。他的腿脚不灵便,走到了半路,膝盖隐隐痛了起来,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坐马车回去,却一抬头,那天上乌云密布,刹那间下起倾盘大雨来。这附近又无车行,他只好冒着雨匆匆忙忙地跑回傅宅。这一惊一寒,回去果然就病倒了。 他这一病,自己犹可,流星都吓得从太尉府跑来,唯恐他是疫症。傅幽人却觉得好笑,只道:“你以为是疫症还来?不要命了!”流星却只嘻嘻笑道:“横竖不也有清瘟的方子么?”傅幽人闻言却甚为忧虑,那黑医生医术已不能说是高明,该说是可怕了,就像是能通鬼神一样,也无怪凤后为之蛊惑。毕竟古往今来,人一上了年纪,就特别容易崇拜养生大师啊! 大概因为疫情已经控制住,清瘟的方子也很有疗效,人们已不再将此次的时疫当成洪水猛兽。因此魏略还趣傅幽人道:“若非如此,恐怕只有流星一个人侍奉床前了。”傅幽人不觉失笑,又说:“星儿是个好孩子。”魏略却摇摇头,笑道:“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傅幽人便道:“他是长了个儿了,但到底还是孩儿心性。”魏略却道:“你还是不懂。他是孩子?那你是什么?难道他是把你当成老爹来殷勤侍奉吗?”傅幽人闻言一愕,心中微觉有异,但也不大想深究,只撇开这话,又问道:“你和我、祁公的绯闻都闹出去了,太学那儿可热闹了?”魏略闻言一笑,说道:“横竖我只读我的书,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傅幽人便道:“现在柳祁也算是翻身了,你就是和他牵扯上关系也不大会影响仕途了。”魏略却道:“我也不敢说。一则,他是不是真的翻身了也难说。二则,他若真的翻身了,重新得到凤后的器重,那我的仕途才叫堪忧。他岂会容我爬到他的头上去?”傅幽人默了半晌,才说:“或者白相爷愿意用你,也未可知。”魏略却淡淡一笑,说:“白相爷是个没大主意的。”傅幽人却道:“亏得你这样说他,他怎么没大主意,那还当了丞相,办事也很稳重。” 魏略闻言,思忖了半晌,方低声说道:“他不过是听他老婆的话罢了。”那傅幽人却不大觉得讶异,他原本认识的白术就是个简单纯朴的书呆子,能够在朝堂这样顺风顺水也是奇怪,如今倒明白过来了。亏得当年黄芩在王府时总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过问,如今倒充当了相爷的幕后军师了。另一件,傅幽人原本纳罕魏略在白术那儿门客当得好好的,又被拉去读书,到了国子监却屡遭同学讽刺嘲弄,一点不像是相爷提携的关系户。现在傅幽人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8 就知道了,必定是黄芩觉得魏略出身背景都很复杂,怕惹麻烦,便借口让他读书,让白术把他安排进了国子监。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送进太学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魏略也不得不感恩。这个行事风格倒是十足黄芩的样子。傅幽人便又道:“那黄夫人我是知道的,她肯定不会帮你。”魏略却笑道:“你倒很知道她啊。”傅幽人却道:“看来你得看太尉肯不肯多看你一眼了。”魏略闻言满面堆笑说:“那就看你肯不肯替我美言两句了。” 傅幽人懒得接这话,只推了窗户,往外看去,又道:“这天也不错,我好久没走动了。”魏略便道:“那我搀你走走罢。”傅幽人却道:“不用搀。难道我瘸了不成?”话虽如此,傅幽人仍是小心,膝盖上的旧患也不大好的样子,只慢慢地和魏略一同出了房间,只往园子里闲逛,并不走远。却是他前脚刚和魏略出了门,那流星后脚就跑来了。流星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应的,便也不客气地径自推了门,又边喊了两声“傅郎”,边往里头走去,只见里头一个人影也无,窗户开了半扇,外头夕阳的余晖洒了入来,照得床畔的一枚银薰球闪闪发亮,尤为显眼。 原来这银薰球就是伏骄男给傅幽人的那一颗,大约也是救了傅幽人一命的那一颗。傅幽人认为,凤后临时变卦,不再强迫傅幽人自杀,乃是因为此香球内的容物。故傅幽人回来后也想过探究一番,只他发现这枚香球比寻常香囊大一些,从前他少用熏球,便没留意过。他又想打开熏球,却发现这熏球内的环轴机关比一般香球更为巧妙,鼓捣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打开,不想里头却空空如也,不但没有物件,连寻常熏球都有的小盂也不曾有。原来这熏球原本就没有小盂,那个空间用来放伏骄男所遗之物了,只是此物已被凤后取走,因此熏球内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几天他是头昏脑热的,也摸不着头脑,只好将它放在被褥之间。不想今日突然兴起与魏略逛园子,不慎落在床边,倒被流星见着了。 这流星见这个银薰球十分可爱,便拿了起来,在手中甩动了两下,又放在手心把玩,只觉得有趣非常。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傅幽人寻常佩戴的香囊,不值什么,又想着好好研究一番,或是藏起来捉弄一下傅郎,也是不错。 傅幽人哪里知道那枚熏球已被这捣蛋鬼拾去,他只和魏略行到一处池边,那魏略怕他累着了,便说:“咱们池边的亭里坐坐,也好看看鱼儿。”傅幽人抬头看了看天,便道:“这天都快黑了,还看什么鱼?”二人说话间,已有奴仆前来亭边点灯。那魏略却说:“咱们上回不是在那儿下棋吗?还没下完吧?”说着,魏略又和傅幽人到了那亭子里,亭子四角已挂起灯笼,正好照得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亮堂堂的。那亭子里本就放着棋盒、棋盘,上面仍留着上回未完的棋局。傅幽人笑道:“你没动什么手脚吧?”魏略却道:“和你下棋还须动手脚?也忒看不起人了。”傅幽人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道:“也不知是谁看不起谁。”只是魏略的棋艺确实高于傅幽人,故二人惯常下的是饶子棋。 二人淡淡下着,仆从又上前来捧上茶盅、果品,魏略见他们走动辛劳,便说:“你们先下去罢。茶盅放这儿,我们自己斟就行了。”仆从便离去。魏略说话间,抬头看那天已黑透,灯光倒映得茶水灿烂,果盒上的五色果子也颜色可爱。魏略闲闲下了一子,又拾起一个果子往嘴里咬,见傅幽人又要下子,却笑道:“你要下那儿?”傅幽人一听忙缩了手,又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看着局势,只道:“不能吗?”说着,傅幽人又笑道:“你怎么好心提醒我?”魏略却笑道:“我怕你又要悔子,倒很麻烦,索性就提示你罢!”傅幽人闻言,仔细看着那棋局,方觉得刚刚那子确实不该下,便又纠结起来。魏略打了个哈欠,却说道:“夜也凉了,你冷不冷?不然先回去罢。”傅幽人病了些日子,却觉得好久没动手也没动脑,现在难得动起来了,便十分恋战,只说:“我不冷。”魏略笑道:“待会儿就冷了,才刚好,又来折腾。”说着,魏略又站起来,道:“我回去那边屋里看看流星那娃儿来了没,叫他给你送件衣裳吧。”傅幽人却道:“那你就走了?我跟鬼下呀?”魏略便道:“我还要回去温书,没得跟你闲扯。你和流星半斤八两的,你俩自己下完它吧。”傅幽人却不服道:“我还是比他好些的吧!”魏略笑道:“是、是,只是这局白子占优了,他不如你,正好执白子。且看你能否在他手下力挽狂澜了。”傅幽人见这局隐隐有了颓势,若能够赢回来似乎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了。果然魏略还得回去温书,也懒得在这个战局上吊打小学生了。 傅幽人便在那儿托着腮,想着下一步棋怎么走。他虽算不上十分耳聪目明,但也从草丛声动中知道流星来了。果然流星见傅幽人正在苦思冥想,便不打扰,只轻轻将衣服披在傅幽人的肩上。傅幽人果然觉得暖和了些,心想这夏天晚上的风还是很凉的,如此想着,便觉得执棋的手也有些冰凉,肚子也有些饿了。故傅幽人便道:“有吃的没?”流星便拿起一颗果盒上的果子,递到傅幽人的嘴边去。傅幽人顺势张口就吃,却忽然有些诧异,只觉这香气萦绕鼻头,还有那莹白修长的手指,与流星的体貌大异,傅幽人惊得不轻,叼着那果子抬起头来,便见朝思暮想那张脸庞在月色下分外精致。伏骄男的头发长出来许多了,已然束起,打扮也不是僧人样子,他原本穿着一件纹绣的纱袍,此刻却盖在了傅幽人的肩上,故他现在只着了件玄色的单衣,敞开着那锁骨的线条来。那傅幽人吓得合不拢嘴,那颗果子就啪啾的掉到自己的膝盖上了。伏骄男觉得好笑,便半蹲着矮下身来与傅幽人平视,悠悠问道:“怎么了?”那傅幽人也是一时懵了,语言组织不顺畅:“我……我没有,我……我这不以为是星儿!” 伏骄男脸色微变,却又很快的勾起唇角,笑了笑,说:“我都不知道你们那么好。”傅幽人却总觉得这话里隐隐有些冷气,也忙忙地解释道:“魏略说找他来跟我送衣服,怎么他还不来?”伏骄男却说:“那就别等了,天也凉了,咱们回罢。”傅幽人却道:“那他来了见我不在,那可怎么了?”伏骄男似有些微愠,却仍平着气音说:“他不会来的。”说着,伏骄男走开了几步,傅幽人这才惊觉伏骄男的腰间赫然系着那枚银熏球。 傅幽人原本想问流星怎么不来了,却见伏骄男腰间那枚香囊,瞬间就忘了那可怜的流星了,只愕然道:“这熏球……”伏骄男不自觉的敛去了笑容,道:“是你把它送给了流星么?”傅幽人愣了愣,心中很是忐忑,一时是没想明白事情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99 的来龙去脉,更是因为伏骄男似有薄责之意,故傅幽人连忙解释说道:“这是没有的事。这是大人所赐之物,小人连用都不敢用,怎么还敢转赠他人?”伏骄男见傅幽人这番言谈,方努力松弛一下自己紧绷的脸色,勉强笑道:“怎么又‘大人’‘小人’起来了?”傅幽人心想“难道不是因为你脸色吓人吗”,因他还是头一回见伏骄男恼怒,这更尴尬的是伏骄男似乎在生气却又刻意的不让自己看起来不愉快,强行勾起笑容,更让人觉得可怕。那傅幽人慢慢地站起来,又说:“我看大人好像在责怪我。”伏骄男便随之加强了嘴角的弧度,让笑意加深,又说:“怎么会?这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我也没说了不让你送人。” 傅幽人却觉得伏骄男言不由衷,他自己也是满脑浆糊,又说:“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一声?”伏骄男闻言一笑,说道:“我比部队跑得快一些,先悄悄进来。听说你不在太尉府住了,身上又病了,是怎么回事?”这谈话间,伏骄男的语气也和软了不少,又道:“你病着,咱们先回屋里再说罢。”伏骄男拿起一盏灯,便与傅幽人一并往回走去。边走着,傅幽人又边说道:“我自己有自己的宅邸,住太尉府多不好意思。”伏骄男却眯起眼睛,笑道:“那要我把你的房子给没收了么?”傅幽人闻言一愣,又笑道:“大人这是说笑吧?”伏骄男便眯着眼睛笑着点头:“当然、当然。” 伏骄男将傅幽人送回了房外,却并不进门,傅幽人只道:“大人是要回太尉府了?”伏骄男却道:“不,我还得先进宫见娘娘。”原来伏骄男半夜入京,连太皇太后都没见上就先跑来了傅宅。结果一进房间就看见流星躺在傅幽人的床上把玩着那个银薰球。伏骄男很惊讶,流星也很惊讶,两个人都很惊讶,四目相对了大概天荒地老,二人反应过来,流星便爬起来跟伏骄男请安,又笑着献殷勤般地说:“大人长了头发好看啊。哇,大人还束发了呀?这头顶的玉簪绿得好青翠呀。” 不过傅幽人见到伏骄男的时候,伏骄男已经没有戴那枝绿玉簪了。傅幽人见伏骄男仍站在阶下,一动不动的,便又说:“大人,我确实没有给他那银薰球。”伏骄男闻言淡淡一笑,说道:“那就是他满口扯谎,打死也不冤的。”傅幽人却道:“我近日卧床,那熏球都放在床褥间,大概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他捡着了。”伏骄男憋了好久终于等到这句话,便趁势问道:“难道他竟和你睡一床?”傅幽人忙道:“自然不是,只是我近日卧床,他总在床边照顾。”伏骄男方觉得有些惭愧,又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必然很难受了。都是他陪着你。”说着,伏骄男又道:“只是他不能再陪你了。”傅幽人闻言一惊,却道:“为什么?”伏骄男答道:“他玩心太重,成日里没个正形的,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派他进羽林卫,也是培养他的意思。”傅幽人便笑道:“那很好,对他有好处。早该给他派个正经差事了。”伏骄男也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早该如此,他也不是什么孩子了。” 傅幽人也点了点头。伏骄男又道:“虽如此,但他犯了错,还是要罚的。你可别心疼他。”傅幽人见伏骄男的笑容已然和暖,眼中早已没有怒气,方问道:“我能知道他犯了什么大罪吗?”伏骄男却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是大罪?”傅幽人也笑了,便说:“刚刚看您那样生气,大约是因为他吧?”伏骄男却道:“也不能这么说。”傅幽人便道:“那就是因为我了?”伏骄男笑笑,却道:“也有。”傅幽人闻言有些惊讶,转念一想,那枚香囊似乎关系重大,想必伏骄男是误会了傅幽人随手将它给了流星这个调皮蛋拿去玩,因此而不高兴。那傅幽人确实觉得自己不大谨慎,却又说道:“既然如此,岂不是连我也要一起罚了?”伏骄男闻言一怔,半晌又微微一笑,柔柔地问:“你受得住吗?”这话似乎很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傅幽人听了不知怎的,对着伏骄男那一双水样的眼眸,心中忽地漏跳了一拍,又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伏骄男笑道:“好了,别怕。我不怪你,你回去罢。”说着,伏骄男又走上了台阶,一级一级地走到傅幽人身边,站住说道:“你没错,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傅幽人想了想,说道:“大人说,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大人也没让不许送人,所以我没错。”伏骄男便道:“可不是?你自己也不用,可见你不喜欢,不喜欢就不要了吧。”傅幽人却忙忙道:“谁说我不喜欢?”伏骄男便问道:“那你喜欢吗?”傅幽人便道:“喜欢。”伏骄男笑了笑,从腰间将那枚熏球解下,递给了幽人,又道:“你喜欢就赏你了,只是这次我说了,不许拿它送人。”傅幽人心中欢喜,又从伏骄男手中拿过那枚熏球,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伏骄男掌上的刀茧,又是一阵的心荡。伏骄男转身要走,傅幽人却说道:“大人,且慢。”伏骄男便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傅幽人便说:“大人难道要穿着里衣进宫见太皇太后?”伏骄男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面头衣裳还在傅幽人身上披着。傅幽人这样长发半披,肩上搭着一件不称身的袍子,又有几分病容,果然有太皇太后厌恶的那个“云愁雨恨”的样子、以及柳祁追求的那种“薄雾苍苔”的味道。伏骄男一时怔住了,却见傅幽人慢慢地解下纱袍,及见露出里头着的罗衣,虽他身形瘦削,但罗衣轻薄,在习习晚风中颇能勾勒出他的身形。那傅幽人见伏骄男不说话,便道:“大人真的不穿衣服吗?”伏骄男这才回过神来,只干咳了两声,又将纱袍穿上,方默然离去。 其实也不是必要半夜的进宫,只是伏骄男觉得自己应当一回来就拜见母亲。伏骄男从小爹不疼娘不亲的,内心缺乏母爱,那凤后又是多年来母爱泛滥却无从宣泄,二人倒是一拍即合,渐渐的感情也深厚起来了。伏骄男半夜入宫,原本凤后已经睡下了,听说骄男回来了,喜得忙从床上起来,也顾不上整理仪容,匆忙的就让人把骄男迎进来。伏骄男又拜见了太皇太后。凤后打量一下这孩子,头发长出来了,又穿得锦衣,更有先帝的样子,她自欣喜不已,又握住伏骄男的手,笑道:“好孩儿,让我看看你。”伏骄男端看凤后,见凤后的面容实在是如传说中的回春了,伏骄男见了倒觉得很可怕。他不自觉露出的骇然自然逃不过凤后的眼睛,凤后也预料到这个反应,便淡淡笑道:“你有什么话要问的?” 伏骄男犹豫了半天,方说道:“大概很疼吧?”凤后闻言一愣,心中却是一暖,又说:“我听说你从大火中被迦蓝救回来,如今看来,你也受过这个疼吧?”伏骄男却又说道:“我是土匪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0 强盗,怎么比得娘娘的娇贵?”凤后却笑着拉伏骄男坐下,一边剥着台上的果子,一边笑着宽慰说道:“我孩子都生过了,还怕什么疼?”伏骄男却问道:“娘娘是不是真的发了时疾?”凤后点头只说:“原来你在外,我不好说。如今也没什么不好坦诚的,我这病下来,因皮疹弄得面目全非,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现在成了这样,倒是意外之喜。”这时疫也是常见的传染病,除了发热外,还会导致病人发疹、起脓疱等等,比较容易留疤。伏骄男想凤后大概年纪大了,平时又不注重保养,身体比较弱,皮疹发得比较厉害,愈后留下许多瘢痕,才采取了黑医学换皮,没想到换了之后效果那么好。这伏骄男也不意外,伏骄男原本也是皮糙肉厚的,换皮之后那叫一个肤如凝脂,只是他勤练武功,手掌又长回了刀茧。由此他真怕凤后以后没病也换一换。 伏骄男又说:“那医生倒是妙手,娘娘怎么犒赏他都不过分的。”太皇太后一听便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又不赏他官职,只是让他钻研他的医术,这也是功德的事。”伏骄男点了点头,却说:“平息疫症是大功一件,怕不奖赏柳祁也说不过去。”凤后却冷笑道:“你这么跑了一圈,都没看出他的马脚来?”伏骄男便道:“看是看出了,就看娘娘觉得要不要留他的命。”凤后淡然一笑,说道:“你不是不想柳家倒掉吗?”伏骄男却不想凤后如此宽宥,只道:“娘娘的意思是……?”凤后却道:“他既然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好恩将仇报。这平息疫症的大功,也不好不管!”伏骄男却不信凤后因这么一个缘故不杀柳祁,要知道,这凤后对待敌人那恩将仇报、笑里藏刀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凤后似看出了伏骄男的疑惑,便道:“我也看了你的巡报了,大概知道一二,你是亲自去看的人,咱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很了解。”伏骄男苦笑道:“是。”凤后又带着伏骄男走到书房里,只拿取了柜子上一份折子,说道:“咱们大概快要恢复和亲了。”伏骄男却道:“难道要封赐宗室女儿嫁去吗?”凤后却道:“偏偏是那个虞邦。” 闻说这个虞邦,伏骄男印象最深刻还是他们封建迷信的程度。他们各种拜神,又有活人上刑献祭的风俗。当初傅天略的母亲险些就被拉去献祭了。凤后淡淡说道:“这个虞邦很是凶残,又野蛮,咱们一般不跟他计较,面子上能过去就好。如今他们祭司推算,说柳祁家的女儿八字很难得,又是贵族出生,必然要她。咱们也商议选定她年龄到了就嫁过去。骄男你说,我怎么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灭柳家的门呢?” 其实凤后和伏骄男都觉得蹊跷,夫人怎么难产得那样合时,这女儿的时辰又怎生得那样可巧,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虞邦竟会知道柳祁家女孩儿的八字?不难看出柳祁动的手脚。但如今竟也拿他没辙了。且凤后还有黑医生那边的顾忌,不想贸然取柳祁狗命。 伏骄男见凤后颇为忧愁,便打趣说:“可巧他们家是龙凤胎,兄妹的八字是一样的,若女儿没养好,还能让他儿子嫁过去。”凤后闻言果然笑了,只她笑没两秒钟,那目光却不巧落在下头柜子上,那柜子随意敞开,摆着所有伏骄男寄送的、却没有送到给傅幽人的书信。与此同时,伏骄男也注意到了这个柜子。 伏骄男一看到,心里也是非常惊讶,却也明白过来了为何傅幽人总不给回信。他原以为傅幽人只是害羞,却不想凤后还有这个功夫拦截他的信件。说起来,这些书信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不过是伏骄男信手写就,讲讲他途中见闻,顺便问傅幽人好不好,内容也很含蓄。然而偏偏就是他写的内容都太过琐碎,似没一字紧要,却和给旁人的那些言简意赅的信件都不同,絮絮叨叨,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凤后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读出了这字里行间的暧昧,便气得不轻。又见里头不过都是些闲话,没有什么要紧的正事,凤后便索性将这些信挡住,不给傅幽人看。 念及此,伏骄男也是十分不愉快。凤后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顺手将柜子的门关上,又回过头对伏骄男说道:“咱们可管别人的婚嫁,却不想想自己的。说起来,你都快而立了,居然还没娶亲,也太不成样子。”伏骄男一时气恼,还想反驳,你都快知天命了,怎么还成天整容玩男人?当然身为儿子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再生气也只能不说话,摆一副脸色给妈妈看。 凤后知道他不愿将此事轻轻放过,便正面说道:“这些都是你从驿站传来的,属于军报,惯例本宫是可以拆封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伏骄男一时被她堵住了,半晌只闷闷地说:“知道了,只是拆阅过后却不放行,是要留着细细回味吗?”凤后不悦道:“我可没敢细看。只是觉得这些内容不合适,就扣下来了。”伏骄男只在坐榻上坐下,却说:“听说那天娘娘召见了幽人,回来他就生病了,可不是发生什么了?”凤后闻言一笑,又在伏骄男身边坐下,说道:“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可不是吗?他吓得都没魂儿的,谁知道他这样中看不中用!依我看,他的命太薄了,受不起这样的隆恩。你如果是为他的好,就该明白。不然他死了都是因为你。”凤后这话字字如刀,都割在伏骄男的皮肉上。 伏骄男脸上便现难受的颜色,看得凤后也是心疼,便握住他的手,又说:“好孩子,别这样。我就是怕你难过,不然他早死一百回了。”原本凤后就想杀了傅幽人,但不想傅幽人身上带着半截官牙牌。 伏骄男截断了牙牌,交于傅幽人。这牙牌上却镌刻着清晰可见的铭文,可查验出乃是伏骄男的护国公官牌。受勋者损毁牙牌不报并私相授受,罪名可大可小,轻则削爵,重则斩首。伏骄男以此物相赠,示意把命都给你了。这可见伏骄男视傅幽人非同一般,凤后又惊又气,最终都转为无奈。 凤后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将那锦盒打开,里头赫然一枚做得半旧的护国公牙牌。伏骄男望见了便暗悔,知道自己私截牙牌的事让凤后知晓了。还好凤后是他亲妈,不然他可吃不完兜着走。伏骄男便接过了牙牌,脸上愠色稍退,又露出些愧色来。凤后便嗔怪道:“你想死吗?”伏骄男却摸摸鼻子说道:“不小心磕碎了也是有的。”凤后却道:“尽管如此,你也该及时上报,这样隐而不报、还私相授受,你当是玩儿的?”伏骄男却道:“我即便不报,娘娘也会说我报过了,只是一时忘了而已。”凤后听了,也是无奈得很,这孩子这是恃宠生娇了。 事实上,伏骄男此举是有深虑。傅幽人入宫本来就带着一层欺君之罪,一旦有什么变化,他的身份败露在凤后眼前,凤后必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1 然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退一步说,尽管傅幽人能够继续瞒天过海,但他肚子里东西太多,一旦有一点差错,惹得凤后有一刻的不痛快,那就是死期到了。伏骄男的恐惧由此而来,才斗胆将牙牌截断,给傅幽人做护身符。不想傅幽人一直都没开过这颗熏球,并不知道内里乾坤,还好误打误撞的,还是保住了性命。 凤后素来百般狠毒,偏对伏骄男千般心软。凤后只缓缓说道:“这道令牌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你若太过任性,我也不会一再纵容。”伏骄男可见凤后确实有些恼怒。凤后又道:“你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其他的事,本宫可以不知道。”伏骄男闻言一笑,便道:“我早料到娘娘会这么说的。”凤后又柔下声线来,似是哄孩子一般的说:“女子是有女子的好处,男子是比不上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伏骄男却道:“我少时是世家公子,其后又落草为寇,有什么没试过?”凤后倒是被他一句话噎着了。 傅幽人既没有看到银球里的牌子,也没看见云中寄来的锦书,可见伏骄男真正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伏骄男见傅幽人没什么动静,回来的时候又见流星一副不清不楚的样子,自然是怒从心头起。伏骄男又问流星:“你拿着这个熏球做什么?”那流星看出伏骄男生气,忙推说:“这是傅郎送我的。”伏骄男闻言感到难以置信:“这是傅郎送你的?”流星忙不迭点头,说道:“就是傅郎送我的!”伏骄男又加重了语气问了一次:“是傅郎送你的?”流星倒有些心虚了,仍说道:“是的!看他把玩这个有趣,问他要了,他说可以拿去。”伏骄男却说:“这儿是傅郎的房间,他都不在,怎么偏你在?”流星听了这个发问,却似想明白了什么,又说:“我都住进来好多天了。” 流星刚说完这话,便看到伏骄男雪白的额头上冒起了几条青筋。流星仿佛并不怕他,道:“大人难道不准我和傅郎在一起吗?”伏骄男分明感觉到了什么,便答道:“我没有不准你和傅郎一起读书、游戏。”流星却说道:“大人所言,流星自当服从,只是大人还要管我们交不交朋友?”伏骄男答道:“我不管你。”流星闻言,微微一怔,说:“大人都这么说了,我是没办法的。”说着,流星便将那枚熏球交给伏骄男,伏骄男并不接过,只立在原地,半晌说:“你服气吗?”流星只觉没意思,答道:“大人都发话了,流星怎么不服气?”伏骄男听得他话音就冷笑,说道:“咱们先回太尉府。你选一个兵器罢。”流星一时愣住了,那伏骄男又重申道:“选一个趁手的。免得你口服心不服。” 倒是傅幽人不明真相,很奇怪怎么那熏球到了流星手里、又回到伏骄男腰间,而那流星怎么就撒谎了。心中到底是放不下,他便出了门去要找流星问清楚。他又满宅子的瞎逛,又问人:“可见着流星了?”仆人们便说:“大抵是回了太尉府了。”傅幽人便回了太尉府那儿去,又问阿大:“星儿回了没?”阿大听了,皱起一张脸,说道:“快别说了!他正在屋里躺着呢!”傅幽人却问道:“倒不像他,这么早就睡下了?” 阿大又说:“流星是黄昏时分和太尉一起回来的。太尉说要看看他是怎么进益了。”傅幽人却不以为然,只道:“是问他功课了?”阿大却道:“那就罢了,只带了流星到了校场。”傅幽人又问道:“那是看他的武功了?那不很好嘛?他也只怕问书吧,武功应该不怕。”阿大却摇头摆手说:“还不怕?我都快吓死了!”傅幽人一愣,忽然想起太尉说了那句“他满口扯谎,打死也不冤的”,本以为是随口一说,现在回想起来,傅幽人倒是心中一惊,却道:“可没认真动手吧?”阿大答道:“动什么手?直接抄家伙了!” 流星断估论刀法是赢不了伏骄男的,便选了他自小就学习的流星锤,也是因为他善使流星锤,才得了流星这个名字,原来他没名字,只随家里排行叫三三。他用的是较为小巧的流星锤,刺锤只有鸭蛋大小,尖刺密布,一边系着铁链子,甩动起来十分灵动自如,但攻击力却也颇为骇人。阿大一看就吃惊不少,说道:“不用这样吧?”伏骄男见了,也微微蹙眉,只道:“换一个吧。”流星这习武人的气性发作,只觉得说好了武斗就必须撑到底,故说道:“大人不是叫我选个趁手的吗?我最趁手就是这了。”伏骄男不知道他善使流星锤,因为流星在军中也跟大家一样舞刀弄枪,并不在人前玩这些暗器。 伏骄男见此,便说:“你不要后悔。”流星却是一副小骄傲的样子,不肯服软。伏骄男只好从兵库里挑出了丈八长、五十斤重的黑铁双流星,阿大看见了,吓得腿软,只说:“你们是不是疯了?”伏骄男也很无奈,道:“我只会这个。”伏骄男惯用重兵器,原来他和伏忍惟师从同一位武状元,都是天生大力怪。作为力量型的选手,轻兵器暗器这些都不是他的强项,倒是流星体量轻,力气小,能使绳索暗器。从小流星总爱比武,且一旦比武了,好胜心就特别强,势必要压过对方。这也是他在邵郡经常得罪人的原因之一。反观伏骄男不爱比武,一动手,都是要见血的。 阿大在旁边看着,见伏骄男挥舞着那黑魆魆的大铁球,似不费一点力气,但那带起来的风让阿大站在场边都感到阵阵凉意。伏骄男也知道,自己若一击砸到流星身上,流星就废了,总多有留情,只让铁锤在身边飞舞,警告性地掠过流星的身侧。 虽然他俩使的都是流星锤,但重量体量都相差太远,根本不公平。单是这大铁链不住拉扯,就能给伏骄男划出一丈有余的安全范围,这个区域让流星进都不敢进,而伏骄男则可在那安全区域的中心随意舞动,像是嬉闹一般让铁牙划过流星的皮肉,不过数十回合,流星手上脸上都添了几道不深不浅的血痕。这原是伏骄男告诫之意,不想流星这少年在比武上特别好斗,气性上头,却以为轻侮。 他在这边狼狈四突,那伏骄男一袭白衣却似个仙子一样流风回雪,那伏骄男越是从容,流星就越是气恼。这血气方刚的小年轻血气上涌,那身体往前一探,硬往那锤子划出的禁区突进,伏骄男不知这流星吃错了什么药,就这么冒险探进。大概流星仗着自己身法比旁人都灵,便铤而走险,若这不是流星,伏骄男手指一勾就砸破他的脑花了,只是又是流星,伏骄男无奈之下只将那牙锤拉开,给流星露了破绽,流星哪里肯放过,立即突入,手腕翻动,那小流星锤便一把勾缠住了伏骄男的铁链,困住伏骄男一刻,就在这一刻,流星忽从袖里甩出另一道更小巧的软索流星锤,往伏骄男的身上打去。 伏骄男一时不提防,右臂上一阵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2 刺痛,已然见血,洇得白色的袖一片红。阿大吓得大叫:“夭寿了!发什么病啊!”伏骄男闷哼一声,脸上忽现薄怒之色,明知重锤划下的守势已被破,手臂又受了伤,便索性将手上那五六十斤的负重丢开,将无伤的左手往前一伸,电光火石间抓住了流星的小巧软索,那绳索只有水葱粗细,也不是铁做的,是丝绳织就,十分轻便。伏骄男抓紧此索,以手掌卷住,往后用力一拉,扯得流星顺势已跌了过来。流星还未及看清局势,一时伏骄男身上的熏香盈满他的鼻头,咽喉早被伏骄男的手掌扼住。只是伏骄男仍然手下留情,并没十分用力扼他气管。可是伏骄男越是放水,流星就越是恼怒,又趁机拉动铁锤砸那伏骄男。伏骄男这次已经有了防备心,立即松开了流星,往后退去躲避。如今流星又爬起来,手里仍挥着那铁链单流星,伏骄男手里却只有流星袖中甩出的那枚极轻盈的软索单锤,对于伏骄男来说,这过轻的暗器是不趁手之中的不趁手。 阿大却说:“星儿,你吃火药了?大人是杀了你爸妈?还是抢了你老婆?”流星却置若罔闻,对伏骄男说道:“大人真的要我服气?”伏骄男淡笑道:“你悠着点儿。”流星原来知道这轻量之物不是伏骄男擅长的,在灵巧方面还是流星更有优势。他又挥出了流星锤,伏骄男却不以手中的轻锤对垒,只又伸手硬抓住了挥来的铁链,全然不管那鸭卵大的刺锤又划伤他肩头一道。流星才知道伏骄男的策略,这伏骄男的巧是巧不过流星去,但那天生的怪力倒很欺负人,伏骄男又是把铁链往后一拖,如此故技重施,流星竟也再一次因此栽倒,这次伏骄男并不扼他的喉了,抬手一拳便击中流星的腹部。流星登时疼得倒地不起,五脏六腑都似被打碎了一般。伏骄男又半蹲下来,看着流星流满冷汗的脸掺着颊边伤口流出的血水,问道:“服了没?” 流星却忍痛猛然跳起,又和伏骄男厮打起来。此刻二人都没了兵器,单纯的肉搏,阿大觉得流星简直是疯了,流星体重和力量都远不如伏骄男,肉搏起来不是自寻死路吗?那流星却往伏骄男身上猛揍,伏骄男并不还击,只伸出右臂来挡,流星不想一拳揍到伏骄男右臂的伤上,又听得伏骄男一声吃痛的闷响,骄男炽热的血滴到了流星的脸庞上来,似有一盆凉水兜头淋了下来,浇灭了流星脑里那股无名火。 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忿和怒气平息下来,流星立马似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趴到在了校场冰冷的地上。伏骄男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推了推流星,问道:“还打不打?”流星的脸贴着地,声音闷闷地出来:“不打了。”伏骄男一笑,道:“为什么不打了?”流星闷闷答道:“疼。”说着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脸上满是灰尘、汗水、血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阿大这才上前来,说道:“我的爷,到底怎么了?”伏骄男却道:“我出门这些日子,他不好好用功也就罢了,镇日里头不学无术,飞鹰走马,还闹忤逆,可见顽劣,不教训教训他,以后就要造反了。”阿大闻言便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我也说他,太尉一离京,他就似脱了缰一样,早该管管。”流星便对伏骄男说:“我知错了。我服气了。”伏骄男又问:“果然知错了?”流星便道:“果然知错了。”伏骄男便说:“那我打你,你冤不冤?”流星乖巧地说:“不冤的。”伏骄男闻言一笑,下手就捶了他四五拳。顿时流星的痛嚎响彻云霄。此时白日已暮,伏骄男命人照顾流星,才去梳洗,包好了伤口,把染血的白衣换成玄色衣裳,才又回到了傅宅去看傅幽人。 流星的伤倒是不少,但都是轻伤,只是自尊受伤比较重。他躺在床榻上,情儿给他包好了伤,又跟他说:“你怎么闹得一身伤了?”流星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回家吧,若晚了,你家人又要问你。”情儿却含情说道:“我看着你睡了再回去。”流星却笑道:“那还是别了,只怕我这一晚上都睡不着。”情儿却说:“是疼的么?”那流星却柔然说道:“你在这儿,我的心就一直怦怦乱跳,还怎么睡?”情儿闻言,脸上一红,又嘱咐了两句,方恋恋不舍地要走,却忽然就听见外头的脚步及敲门声,连忙躲进了屏风背后。 流星却扬声道:“阿大吗?我不吃那苦药!你回去罢!”却见那人推门进来,原是傅幽人,傅幽人笑道:“你不吃药,怎么能好?”流星现在见到傅幽人就觉得难过,只别过脸去说道:“傅郎怎的来了?”傅幽人见流星一脸别扭的,也有些疑惑,只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又说:“听说你忤逆大人,来看看你有没有被赐死。”流星窘迫不已,只背过身去,说道:“大人宅心仁厚,没有赐死。倒是我不知好歹,还把大人给伤着了。”傅幽人闻言一愣,却道:“大人伤了?”流星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傅幽人却道:“我倒没看出来。”流星便道:“我若不是脸上伤了,也能装得傅郎看不出来。好容易的,只看能不能忍那个痛。”傅幽人闻言,又说:“你脸上伤了?我看看?”流星却一下钻进被窝里,不肯露脸。傅幽人只觉得好笑,见他这样,便哄着他说道:“你别恼了,那是太尉大人的不是,说好的打人不打脸。”流星却说:“不、不、不,是我不对,他打得好。我现在也没脸见你了,你快走吧!”傅幽人也不知道流星闹的什么别扭,且他现在也挂心着伏骄男受伤的事,只点头说道:“那你好好歇着。”说完,傅幽人便走了。那情儿方从屏风后转出,又见流星已经掀开了被子,脸上却是一片醺红,大概是在被窝里闷出来的。情儿又道:“你和傅郎不是很好?怎么就没脸见他了?”流星十分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伏骄男了。 流星垂涎傅幽人的时候,傅幽人是糊里糊涂的,而流星此刻莫名其妙的移情,傅幽人更不知道。傅幽人现在就一心悬在伏骄男的身上。月上中天,黑云的边缘也微微染上点月色的皎然,似画一样,傅幽人倚在亭台下的美人靠上,身上披着件玄色的纱袍,眉目低垂,十分有倦意,却撑着不睡。 伏骄男从皇宫回来,似有很多心事,压得他的剑眉紧绷,及至他回到府中阁楼,见这一幅景象,那眉头方舒展开来,又走近了傅幽人,低声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傅幽人似睡着了一般,抬起了眼皮,却仍是惺忪了,忽见这月下美人,恍惚在那梦中,脱口便唤道:“骄男?”伏骄男听了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心中的郁闷似淡云消散,笑道:“可不是我。”傅幽人才似醒来了一般,脸上有些发热,慌忙道:“大、大人……”伏骄男闻言,不说什么话,半晌才说:“怎么不进屋?”傅幽人却说:“大人未归,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3 我不敢贸然进去。”伏骄男却说:“何必理这些虚礼。”说着,伏骄男又领了傅幽人进屋。 既入了屋,伏骄男又点了灯,拉了椅子请傅幽人坐下。傅幽人有些别扭地坐下,见伏骄男又给他斟茶,更不自在,只说:“不必了。”伏骄男却说:“也是,这茶水都凉了。你在外面吹了多久风了?冷不冷?我给你煮个热茶吧。”那傅幽人忙说:“大可不必,这暑热天气,怎么就冷死我了?”伏骄男方又坐下来,笑道:“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傅幽人又道:“我原本是来找星儿的。”伏骄男愣了愣,却听得傅幽人继续说道:“原本想问他怎么扯谎、怎么忤逆太尉,却听他说您受伤了,我也忘了问,只来看看大人伤得怎么样了。”伏骄男闻言方笑道:“比起他受的,我这只能算是擦伤。”傅幽人便道:“这孩子果然是无法无天了!也怪得大人老是纵容他,把他纵得连大人都敢伤了!”伏骄男却不以为忤,只笑道:“这都是小事,刀剑无眼,若上了校场还想着尊卑长幼,那岂不是太不痛快了。” 傅幽人见伏骄男也很是爽快,似乎心情大好,只又道:“我说的可是对了?这也是小事,还有什么是大事?这星儿也是的,怎么想到扯这个谎?说那熏球是我送的?”伏骄男便道:“大抵当时我脸色不好,他就怕了,只想推给你,因为他知道我不会罚你。”傅幽人只拿着那枚熏球,放在手心,却说:“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我竟没看过。”伏骄男闻言一笑,说:“我原以为你是个滑头小鬼,没想到是个榆木脑袋。”傅幽人听见“小鬼”两个字,却又说:“大人倒是好久不曾叫我‘小鬼’了。却跟旁人一般也总叫我‘傅郎’。”伏骄男闻言,音调低沉地说道:“大抵是原本这个‘傅’字我总很忌讳。”傅幽人听了这话,一颗心在腔子里也怦怦乱跳起来,半晌抬起头,却对上伏骄男那双映满灯光的眼睛,伏骄男又说道:“如今也就好了,横竖你确实是姓傅的。”傅幽人倒被这话噎住,心神一时大乱,竟是无话可说。 伏骄男见傅幽人不肯说话,便也不十分相逼,径自解开了衣带,脱起了衣服来。傅幽人吓了一跳,便道:“大人做什么?”伏骄男眨了眨眼,说道:“你不是要看伤口?”傅幽人方悔自己刚刚那一惊一乍的表现,又说:“可不是,大人怎么了,让我看看。” 伏骄男很是顺从地将外袍解下,傅幽人做惯了伺候人的工作,习惯性地拿过了伏骄男脱下的袍子,放在一旁的搭架上,回过头来,却惊见伏骄男上身已经精赤了,这身极为雪白的皮肉,多少宫妃都比不过来,右臂上捆了两截纱布,缠着两个伤口。傅幽人见到纱布微微渗着红色,便也十分心焦,没得去想别的了,伏骄男又说:“解开吧,我也得换药了。”傅幽人便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两个伤口上的纱布,一个小点的伤口,是流星故意打的那个,伏骄男知道要手下留情,流星当时又何尝没有留力?因此这个伤口较浅,另一个是伏骄男以身扛了一记飞锤,虽说那锤子不大,也并无正面击中,但刺锤伤人也不是玩儿的,拆开纱布,已可见皮肉翻出,很是骇人。 那傅幽人见了,也跟着痛起来,又说道:“到底你是罚他、还是罚自己?”伏骄男见傅幽人这副模样,又笑道:“倒像是顺带着连你一起罚了。”傅幽人却默然不语,只拿过伏骄男放在桌边的刀尖药,凝起神来,只细细地、慢慢地、轻轻地给那伤口敷上,唯恐又伤着了他,又痛着了他,只是新添的伤口敷药怎么可能不疼,却是看着傅幽人这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紧张态度,伏骄男却不觉得痛了。既然换了药,傅幽人又用新鲜纱布给伏骄男将创口缠了起来,却说道:“你罚他,何必自己也拉进去?让谁给他杖责、鞭笞,难道不可以?”伏骄男却笑道:“你这话倒像是都不心疼星儿了。这杖责、鞭笞,按照军法进行,他可得许久下不来床。”傅幽人闻言一怔,说道:“你若都这样罚人,多少罚得过来?”伏骄男又说:“他是年少叛逆,还是要他心悦诚服,以后才好管束。”傅幽人却道:“我倒没看出来他多叛逆,还是颇为乖巧的。且我也没听过这样子能让人心悦诚服?”伏骄男便笑道:“这句话,简单说就是把他给揍服气。不一定是对谁都有效的,只是我看对星儿就不错。”只是伏骄男未曾料想到流星是心悦诚服到了什么方向上。 伏骄男这套从实践中得出的管理理论对于傅幽人来说是十分难以理解的,傅幽人却笑道:“难怪您说不罚我,我是受不住的。果然是真的。”伏骄男闻言一笑,却道:“我怎么会揍你?这是想也没想过的。”傅幽人闻言,无话可答,便取了旁边搭着的衣服,说道:“大人快把衣服穿回去吧。”伏骄男便又说:“大热天的,这里一层外一层的包着,对创口不好。”傅幽人便作罢,又将衣服拿去搭架上摆好,却听见伏骄男说道:“难道说傅郎觉得我这样不雅观?那我倒可以穿回去。”傅幽人原本只想着伏骄男的伤,闻言方留意起伏骄男裸露的肌肤来,这比他们相识时白了不少,也没了以前打架斗殴留下的疤痕,大约是黑医术的后遗症,浑身一片雪白,没有半点色斑,这和傅幽人是一样的,也不稀奇。只是那肩上似刻的一般两道横行的锁骨,从此往下那一身壮而不硕的肌理,都很怡人,肩部轮廓阔,至腰间一直收窄,似有无形的腰带给他束住了一般,只是那有形的腰带却是在的,仍系着那绫罗做的裤子,遮住下半身的一切风景。 傅幽人只愣在原地,盯着伏骄男袒露的皮肉,确实是十分失礼。那伏骄男却不以为忤,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完美而猛吸小腹吸得有些憋气,便微笑着说:“傅郎在看什么?”这一记发问好似一记棒槌打碎了傅幽人那乱七八糟的神思,又打得傅幽人双颊通红,极其羞涩,只道:“就、就这么说吧……大人这么穿,太雅观了。”伏骄男却笑道:“那我以后就这么穿出去吧。”傅幽人闻言大惊,忙说:“这不好吧?”伏骄男却玩笑道:“哎呀,我正嫌自己太白了,趁着大太阳的天气晒晒也好。”傅幽人却说道:“那是白费功夫,根本晒不黑的。”傅幽人自己知道,那石药大师也给解释过,晒不黑,就是晒不黑。伏骄男也试验过了,自然知道,他却对傅幽人笑说:“你怎么知道晒不黑?”傅幽人愣了愣,却道:“嗯,我看您丽质天成,肯定晒不黑。” 伏骄男闻言觉得好笑,只点了点头,说道:“好。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傅幽人听了这句话,口中似含了个苦橄榄,吞不下去吐不出来,闷在口腔里全是涩味。过了半晌,傅幽人才说:“既然大人无事,那我先回去了。”伏骄男闻言道:“你回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4 哪儿去?”傅幽人便道:“回我宅子去。”伏骄男却说道:“那儿不是魏略家?我分明看到上头的匾牌就写着‘魏宅’。”傅幽人愣了愣,却道:“原本是傅宅,后来他无家可归又囊中羞涩,我便暂给他住。他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问我一声就动工修缮,越性连牌匾都换了。”伏骄男闻言,却道:“他这样也是迫不得已,若为了以后继,他自然该有个像样的宅子迎来送往,不如这样吧,我做主,把这宅子给他了。” “啊?”傅幽人闻言都愣住了。伏骄男却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不会白占你便宜的,该给的钱还从我这儿给你。”傅幽人却慌道:“大人不懂我的意思吧?那儿是我家,这不轮到我无家可归了吗?”伏骄男却一笑,说:“你刚把宅子借给他的时候,你是住哪儿的?”这话明知故问,当时傅幽人自然是住着太尉府的。傅幽人却说道:“这太尉府门楣太高了,我在这儿真是进退失据。”伏骄男却说:“那你且暂住这儿吧,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也不晚的。横竖咱们这儿多的是空房子、空院子。你看星儿都大大方方住下来,跟个少爷一样了。你反而束手束脚的,却是为什么?” 傅幽人却道:“星儿在大人那儿是有职位的,我却是个蹭住的,外头的人也不知怎么议论。”伏骄男却道:“那么多的眼珠子盯着咱们,这事情无论你怎么做、做得怎么样,总是会有人议论的。你若真心介意旁人的议论,也活不到今日,且我看你自己也不怕惹是非的。前些天还有人说你跟魏略又抱成一团给柳祁难堪,闹得人尽皆知了。”傅幽人方想起那日香料铺的闹剧,也是心塞,却不想伏骄男才刚回京师,怎么就知道了,更是难堪,只分辩道:“我也没那个意思,原是柳祁自己挑起来的。况且我看我的名声已经狼藉,再加一点也没所谓。倒是太尉是清白人,却不好玷污了。”伏骄男闻言,却是一叹,却道:“这名声是最爱惜不得的,多少人死在这上面。这也是爱惜不过来的。却不想你先替我怜惜其羽毛来。”傅幽人却说道:“这可不是,我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君子要爱惜羽毛。”伏骄男却招呼傅幽人先坐下来,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是的,可你看我是君子吗?”傅幽人闻言一怔。伏骄男却说道:“孔雀爱羽,虎豹爱爪。你看我是孔雀吗?” 傅幽人一时怔住了,也答不上来。伏骄男看他这样,便说:“天晚了,你先去睡吧。别回那宅邸的,太晚了,你回去也不方便。”傅幽人却道:“可不是太晚了,又要惊动众人来给我收拾房间吗?”伏骄男却说:“不用收拾了,你就在纱橱那儿躺一晚吧。”傅幽人颇为愕然,只道:“这不好吧?”伏骄男却说:“不行的话你睡我床,我睡纱橱也可以。”傅幽人连忙答道:“那我还是睡纱橱吧。” 伏骄男掀开隔帘,往里间走去,傅幽人也随之入里,见里头也很是素雅,一张宽阔的床榻,只有被褥,别无装饰,床榻对面则是以透雕木槅隔开的一个纱橱,垂着缥纱幔帐。伏骄男大大方方在那榻上躺下,盖一张薄衾。傅幽人倒是闪闪缩缩的,只蜗牛一般地挪进了纱橱内,见里头一张小床,床边也有个小小的五斗柜,柜子上放着一个琉璃花插,里头养着一株袅袅婷婷的绿春兰。傅幽人见之不觉心魂一荡。 原来当初在塞外山上,傅天略曾吵嚷着这山寨又臭又烂,害他晚上无法安眠。他以往在王府里都是闻着兰花的香气入睡的。那些土匪都觉得这个男孩有病,这荒山野林的哪儿给他弄来什么破兰花,如果不是长得好看被大当家看上就打死他了。却不想当晚,这大当家还真的给傅天略弄来了幽绿的半开的春兰,只是他也拿不出什么琉璃花插供着,只砸碎了半个粗瓷酒壶,倒点清水养着罢了。偏偏傅天略当初总以为伏骄男喜欢哥哥,又听说伏骄男也给傅长兄花了,这也罢了,还听得说长兄清雅如兰,傅天略便认为这花本就是给哥哥的,只是顺道也给了他一株。当时的傅天略自然是脾气很大的,便将那瓷壶砸碎,将那娇弱的兰花践在脚下。伏骄男问他怎么不高兴了,他又死也不肯说真话,就说那个兰花香得不雅只惹苍蝇。 伏骄男从来没有跟这么作的人谈过恋爱,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习惯了傅天略动不动就使性子,只又下山给他弄了更好的兰花。傅天略见了又砸烂,伏骄男又为他挑了一担兰花回来,请他挑选,傅天略方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原来伏骄男是为了他失眠才大费周章,此时傅天略方觉得很懊悔,却又不肯道歉,只说:“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觉得那个春兰就很好了。”此后便都伴着春兰睡眠。 那二当家、三当家更是大老粗,完全理解不了。他们头一顿吃饭就见傅天略吃个蛋羹还诸多规矩已经很想举起大刀,但他们的大刀和伏骄男的一比都是小刀,只能哑忍。只是他们仍都劝伏骄男说:“那男孩长得好是很好,但脑子真的有点问题啊,大当家,您要不三思吧?我看他哥哥就好很多啊!”伏骄男却笑道:“你以为我不后悔?偏偏我都跟他说了,要押他在这儿当一百年的压寨夫人,英雄好汉,不能食言而肥。”二当家却说:“那压寨夫人,总得压一下吧?压都没得压,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大当家,兄弟我、我就觉得,你……你傻逼呀!”伏骄男却又说:“强扭的瓜不甜。”二当家、三当家都很心疼纵横塞外的大当家忽然被下了恋爱降头,苦劝他:“先扭一下再说呗!”结果后来伏骄男他们发现这些都是王府的人,便再也不提此话了。再后来,伏骄男将他们送回塞内,由始至终都是秋毫无犯。 看见这瓶吐露着幽香的花卉,傅幽人不觉拿出了那枚熏球,细看起来,又将那熏球揭开,见里头竟又多了一枚小牙牌。傅幽人将那小牙牌取出,牙牌正面雕琢一对璧人在园中依偎,如此小小一枚牌却将景致刻画得细腻动人,可见不是凡品。原来傅天略是掌教坊的,什么文学典故犹可不认得,这个装扮景致,他一看便知是杜丽娘和柳梦梅。傅幽人见之一震,又将牙牌翻到背后,只见刻着《牡丹亭》题记中的几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这牙牌原是伏骄男出门在外听曲儿的时候戏班班主所赠的。这伏骄男原本不想收别人的礼,但看了这枚牌,却觉得大有意趣,便收了下来,一直带着,也是想送给傅幽人的意思。今晚伏骄男见这熏球内牙牌已去,便另换了这一枚放入。 原本傅幽人不爱听昆曲,如今握着这枚牙牌,脑中忽然又回荡起教坊里经常响起的那些尖细的字句,当初都听得不明不白,如今却竟真切起来,似那句“不颦不笑,哀哉年少”,狠戳他的心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5 ,又那句“骨冷怕成秋梦,世间何物似情浓”,问倒他的神。待记起那句“人间旧恨惊鸦去,天上新恩喜鹊来”,心思又静静地荡漾了起来。 傅幽人就这样头靠着软枕,身披着薄被,手里还握着那一枚象牙白的牌子,一时情思悠悠,却也渐渐眯着睡了。他在那半梦半醒间,却忽然见着一个少年跪在地上,他浑身穿着热烈的红,腕上肩上挂的是灿烂的金,手里举着油灯,傅幽人心里咯噔一声,喊道:“傅天略!”那人果然回头,正是傅天略无异。傅天略却是脸如死灰,只将油灯一丢,顿时间就火光漫天,这道红彤彤的烧得漆黑的夜空也变得红彤彤的,傅幽人心中焦急至极,只往那火焰最猛烈的地方奔去。那火光最密布之处,浓烟四起,忽见一道雷光,劈得夜空几乎撕裂,那冷冽的寒光竟似能掩盖这漫天的火光,忽然眼前却现出伏骄男的样子来,这好好的伏骄男浑身烧了起来,皮肉都已开始焦烂,傅幽人见之整个心都似刀刮过一样,痛得几乎背过气去,只是这么一痛,他就猛然醒了过来了。 他忽然惊醒,却见窗纱已透进熹微的晨光,透雕的窗影投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一张脸苍白得过分。他的脸上布满细汗,眼眸睁得大大的,似一条从水里被捞起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又显得那样的徒劳和狼狈。就这样深呼吸了好久,他紊乱的心跳才渐渐平缓下来,好像刚刚真的经历了一次死别一般。沉静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手里仍握着那枚牙牌,只看着上头的字句,似是悟了一般又似是十分懊悔,只闭着眼睛拿手摸自己冰冷的额头,想着那句“骨冷怕成秋梦,世间何物似情浓,只一片断魂心痛”。既已断了魂,痛了心,却竟也能死而复生,岂不是戏里演的为情丝不断、幽契重生?他转头去看床头柜上的兰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如以前一样,总将骄男的心意往地上踩。而骄男则还是一样的,沉默着一遍又一遍地捧着新鲜的兰花走到他的面前。 伏骄男醒得早,起床的时候却怕惊醒傅幽人,只往西边厢房里洗漱,又在后院练了晨功,方回那房间里。却拿不准傅幽人醒了没,只放轻着手脚,悄无声息地移步到纱橱帘外,做贼般地伸出一根手指勾开垂帘,从缝隙间窥见帘内的人仍睡着,气息颇为沉稳。原来破晓时分傅幽人从噩梦惊醒,随后平伏了心神,便又慢慢睡了回去。他之前都睡不好,如今宁静下来,便贪眠得很,一时睡得极沉。 现在阳光已经很好了,只是那层昂贵的窗纱将猛烈的日光过滤成软和的光线,落在傅幽人的脸上,浮起一层柔光。鼻子、下颔、脖子到锁骨都是精巧的弧线,锁骨处因为清瘦而微微凹陷,似满载着透进来的日光,因此那片肌肤泛着动人的光泽。 伏骄男可以对天发誓,原本只是想看看傅幽人起床了没有,如今却停在这儿一动不动地贪看傅幽人的睡相。这天越发亮了,气温也越发热了,傅幽人在睡梦中还怕热,一脚将被子踢开。那被子便掉地上了。伏骄男可以对天发誓,他只是想去捡那个被子给傅幽人盖回去。他便慢慢地走进了纱橱内,这方寸之间都是春兰淡淡的香气。伏骄男原本要捡被子,却发现傅幽人居然……没穿裤子。傅幽人可以对天发誓,他是有穿裤子的——难道底裤就不算裤子吗?这是夏天,有病的人才穿长裤睡觉! 因他穿着的罗衫太长,所以看着跟没裤子一样。那双腿细细的,白生生的,全然展露出来,只有腿根处堪堪被薄衫遮住。傅幽人的颈项脸容尚且如此白皙,那常年不见天日的腿脚更是白得没有一点颜色了,那双脚瘦得有些病态,白也白得病态,淋上和煦的日光,却又好看得很,脚趾却连着一道细线,在阳光下那倒细线似一道光。伏骄男可以对天发誓,他只是想要探究这道丝线是什么才会凑过去的。他仔细打量,才看见原来傅幽人的脚趾甲裂开了一点,勾住了薄被上的丝。 傅幽人是在一片蝉鸣声中醒来的,当时他还是迷迷糊糊的,然而他抬起眼看,看到伏骄男坐在床角,马上就吓得全然清醒过来了。他忙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一条腿搭在了伏骄男的膝上,而伏骄男正低着头,拿着矬刀仔仔细细地给傅幽人打磨脚甲。傅幽人看见这个情景,自然吃惊,不自觉地缩脚,只是他的脚掌控在伏骄男的手里,这点挣动还是逃不过去的。倒是伏骄男看见他醒了,才抬眼跟他笑道:“把你弄醒了?”傅幽人脸都红了,只说:“大人在做什么?”伏骄男却说:“你脚趾甲缺了个小口,把被子都勾丝了。”傅幽人反是无话可答。 伏骄男又笑道:“宫人少坐,不想傅郎这双脚也不怎么结茧子。倒比我的手还滑嫩。”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一样,伏骄男以掌中刀茧轻轻磨磋幽人的足底,确实传来些粗糙的触感,只是又有些微妙的瘙痒。傅幽人也是脸红心跳的,只说:“那……那原是哀帝知道我膝盖不好,总是分外优待。”傅幽人膝盖上有旧伤,是行军时被流矢所伤遗下的,当时柳祁对此很上心,还给他特效秘药。傅幽人却与他怄气,不肯使用,如今想来都很懊悔,总不能因为讨厌柳祁让自己受折磨吧?只是他当时也不曾想会落下病根,其后入宫为奴,总须站立、走动,又经常跪倒,更是雪上加霜,如今怕是好不了了。 柳祁对此也很在意,看傅幽人已成了哀帝的近侍后,便偶尔与哀帝提起傅幽人的膝伤,哀帝便对傅幽人特别优待。但此话提起,傅幽人却一点也不记挂柳祁,只想到哀帝的好,也是伤心不已。伏骄男见傅幽人感叹,便知道他想起哀帝了,又说道:“哀帝对你是很好的。他也不希望你为他难过。”傅幽人却忧伤地说:“如果连我都不为他难过,这世上就再没有一个人为他难过了。”伏骄男却苦笑道:“可是你一难过,世上又有一个人为你难过了。” 傅幽人闻言,只觉得心神摇荡,不言语了。大概是联想到了京中关于傅幽人的流言,伏骄男又说:“我知道外头很多人说胡话,但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你自己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这些话听不尽也说不尽,咱们不要理他,只管自己的就是了。”傅幽人先从军后入宫,当了好些年的阉人,经历离奇,又先后和好几个风云人物闹绯闻,简直就是茶余饭后八卦造谣的最佳话题。傅幽人自然也知道的,他只看着伏骄男,默默了半晌,淡然一笑说:“我知道。” 伏骄男方将傅幽人的脚丫子捧起来,吹了吹,笑道:“好了。”傅幽人被他这么一吹气,只觉得整个脚心都在发热,忙将这脚缩了回来,又说:“大人今天不上朝?”伏骄男很干脆地回答:“不上!”部队还没回京,金迦蓝名义上就还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6 没回京,能躲懒就躲懒。 忽然听见外头问午饭怎么吃,伏骄男却和傅幽人说道:“难得我不用上朝,又不用去那内阁应卯,咱们索性出去逛逛。”傅幽人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等部队回归了,伏骄男肯定又有得忙了。伏骄男便走了出门,跟阿大说:“我今天午饭、晚饭都不在家里用。你不用费心了。”阿大答应了,又问:“爷还有吩咐没?”伏骄男便又说:“你叫几个人去魏宅把傅郎的东西搬回来。”阿大答道:“好的,那咱马上让人收拾好傅郎原来的房间。”伏骄男却道:“这个倒不急。傅郎的东西先放在我院子里就行了。”阿大点了点头,便去办事了。 伏骄男吩咐完了,便折回院子里。伏骄男不喜欢别人伺候,他的院子很大,如今却只有他和幽人两个。故他在院子里的那口井打了水,倒入铜盆里,又送了入屋,给傅幽人洗漱用。 却见傅幽人已经整理过了衣装,那松松的衣带已经系好,光溜溜的双腿上也罩上了长裤,连衣领也拢得紧紧的,莫说是锁骨,几乎要把喉咙都遮住了。伏骄男倒觉得很可惜,然而他转念想到待会儿就要出门,那傅幽人倒是穿得越密实越好了。 傅幽人见伏骄男亲自打水进屋,也是吓了一跳,忙说:“叫谁打不了水?”伏骄男却笑道:“可不是?叫谁不是,偏我不行?”傅幽人却道:“我自然没这个意思。偌大的院子怎么都没个人伺候?”伏骄男答道:“我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以前只有一个院子住着没办法,如今都有个府邸了,自然能够任性些了。”傅幽人微笑答道:“大人不喜欢别人靠得近,我听明白了,那我也该走了。”伏骄男说道:“你这么说,就是没听明白。” 说着,伏骄男又从柜子里取出洗脸的香膏,傅幽人却道:“别开了,这儿不是还有吗?”原来脸盆架子旁隔着一个紫檀香盒,盒里还剩一小截的洗脸香膏。伏骄男却笑道:“你不是不喜欢用别人剩下的东西?”傅幽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可没有这可恶的性子,您是记成别人了吧?”那有着可恶性子的自然是作天作地的傅天略。傅幽人想,傅天略在山寨里住的那些日子,伏骄男可没少受气,傅天略的规矩多得数之不尽,这个不爱那个不要,多一点要恼少一点又嫌,坑得那塞外头号的响马盗贼苦不堪言。 傅幽人拿手指沾了香膏,就着铜盆里的清水洗了脸,刚从脸盆上抬起头,伏骄男就把轻绢的帕子递过来了。傅幽人用帕子抹脸,方觉这是天香绢,乃是他当年指定要用来擦脸的绢。正在傅幽人惊讶之际,伏骄男又给了他另一条雪白色熟丝绢帕擦手,亦是天略从前的习惯。当年傅天略一来确实娇惯,二来却也是为了刁难,才弄那么多条条框框,却不想到现在伏骄男还一字不错地记得这每一条规矩。 那傅幽人却只觉得很是揪心,又扭过脸去,说:“我说了,我没这些可恶的性子,也没这么多讲究。”伏骄男轻轻说道:“我知道,你不可恶,还很可爱、可亲。可我就是想你可恶一点。”傅幽人却说:“那你是自讨苦吃。”伏骄男微笑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苦是甜?”傅幽人闻言一怔,又在镜台边坐下,取了木梳来梳头。伏骄男却说:“玉梳在匣子内。”专门的玉梳要放在专门的梳匣内,这也是老规矩了。傅幽人却是莞尔一笑,道:“我就是要用这个。” 这木梳今日才被伏骄男拿来梳过头,现在还缠着几条伏骄男乌青的发丝。傅幽人只觉得以此梳子梳头,使他们二人的发丝也因此交缠在一起了,更结分外的缠绵情丝。傅幽人便这样坐着端看着镜中的自己,而伏骄男则坐在一旁凝睇着镜子外的他。窗外还是响彻着夏日的蝉鸣,室内倒是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傅幽人放下梳子时,木柄敲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傅幽人把头发梳好,转过头来,见伏骄男仍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尴尬,只咳了两声,说道:“大人,我们去哪儿?”伏骄男笑笑,说:“去哪儿也可以,哪儿也不去也可以。”傅幽人却笑道:“哪儿也不去?难道我们就在这屋子里干坐着一整天吗?”伏骄男笑道:“也可以。”傅幽人却摇头说道:“大人可以,我不可以,这不闷死人了。”伏骄男却说:“闷不死的,总能找到事情做的。”傅幽人想了想,却说:“咱们先回傅宅吧?”伏骄男更正道:“魏宅。”傅幽人无奈一笑,说道:“大人只知道讨略儿的好,二话不说就把我的房子送给他做人情!”伏骄男但笑不语。 二人既然要出门,阿大自然问要不要备轿。伏骄男却问傅幽人道:“你想坐轿还是骑马?”傅幽人还没想到有骑马这个选项,知道了这个选项,倒是十分心动,却笑道:“在城里骑马也太张扬了。太尉大人可以,我怎么敢?”伏骄男却说:“咱们也不是闹市骑马,没什么不可以的!”傅幽人却又想起伏骄男的臂伤,又说:“日头那么毒辣,还是坐轿子好。”伏骄男想想也觉得是,但又嫌轿子不够阔朗,怕二人同乘坐过于局促,便让人备了骡车,带了金山和几个奴人,和傅幽人一同坐着去魏宅。 魏宅算不上高门大户,原本是傅幽人做了太监后置的宅子,故装潢也不敢奢侈,经魏略整修过后更为低调雅致。魏略听见伏骄男来了,忙整装束发、倒履相迎。天气午热,三人便在后院池边凉亭用饭。附近栽种着茂盛的梧桐树倒很能遮阳,使人顿生凉意。席间,魏略倒是十分殷勤,斟茶倒水,又说:“我们这些读书人,在京中都听闻太尉巡兵天下的威风,又说四海之内无不称颂。若他们知道我能请得这名满天下的太尉做客,也不知该何等羡慕!”伏骄男却说:“你们太学生是国之栋梁,又青春年少的,我也很羡慕。”魏略却笑道:“若个书生万户侯?百无一用是书生!莫说我们,就是满朝的大臣都不敢在太尉面前称‘威风’两个字吧?” 这话听得傅幽人都觉得肉麻,却又想起自己入宫为奴的时候对着那些个主子多少更肉麻更自贬千百倍的话都说过无数,便十分理解了。又想到如今魏略胸怀抱负,但尚未入士就已被柳祁设计,清流之人不会与他为伍,太后一党也看不上他,基本上他的仕途就堵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位金太尉。 伏骄男来这儿原本也没什么想法,主要就是为了让傅幽人收拾东西回去太尉府,和魏略吃饭聊天也是顺道的事。然而伏骄男看他这个态度,联想起日前的事情,立即就明白了魏略的意图,又笑道:“怎么?你们国子监的人还议论我?我原以为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才能够好用功的。”魏略听了这话一愣,方又笑道:“真正的读书人都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的,两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7 耳不闻的那些不是呆子就是聋子。”伏骄男闻言一笑,答道:“看来这些日子来,你进益不少,越来越有主意了。” 这边金山却上前,说道:“大人,已备好车马了。”魏略微微吃惊,问道:“这么快就走了吗?”伏骄男笑道:“不是,车马是用来运傅郎的东西的。”傅幽人闻言也吃惊,说道:“怎么都拉了车马都不跟我说一句?”伏骄男听了这话,忙指着金山说:“对啊,你怎么不跟傅郎说一声?”金山心想“还不是你不让说”,但嘴上却说:“该死,该死。小人该死。”伏骄男又对傅幽人说:“不过既然都拉来了,也别再费神,你索性就去看看要收拾什么、怎么收拾。若车马、人手不够,我再叫人来。”傅幽人却道:“也没那么多东西。”主要傅幽人还是悬心他放在床底的那个小黄箱。 午饭已毕,傅幽人便和金山及几个负责搬运的工人去收拾东西。那伏骄男则和魏略仍坐在亭边吃茶。魏略早准备了满腹文章,打算有机会见到伏骄男了就来剖白,如今则是一股脑的全说出来,都是些针砭时弊、分析局势的话语。伏骄男一边吃着茶一边不咸不淡地应两句,魏略也不知道伏骄男心里是什么想法,但也只能尽力就是了。魏略这样搜索枯肠的用尽了脑汁,却见伏骄男这边仍是纹丝不动,又想道:“这人平日果然似个老僧,只不知道他和傅天略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那魏略说得也是有些唇干舌燥,便斟茶喝了一杯,又想继续发言,那伏骄男看着远处,见傅幽人的身影出现在梧桐的树影间,便抬起手来,拦住魏略要出口的话,只笑道:“你说得很好。我都明白了。”说完,伏骄男便站起身来,去迎那傅幽人。 傅幽人见伏骄男来迎,也颇不自在,又看着魏略一脸便秘的样子,更觉得怪异,却也不好说。伏骄男又和傅幽人一起出门,魏略便恭恭敬敬地送了他们到门边,伏骄男只对魏略说道:“你好好读书便可。”魏略心中明白,便作揖答应。伏骄男只和傅幽人一同上了荔枝黄拉的翠绿纱围骡车。那傅幽人坐了进这骡车内,心里想着刚刚的情景,又撩起了窗帘,回头看见骡车已走出了一段路了,魏略仍恭恭敬敬地立在门边垂头作揖。傅幽人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总是这样在贵人的轿辇后头吃着尘土作揖,有时还得跪地,直到车驾远去。看着那魏略顶着张和傅天略一模一样的脸做着这样的动作,傅幽人心中颇为感慨。 伏骄男却问道:“看什么呢?都看住了?”傅幽人却说:“魏略倒很恭谨谦卑。我还没见过他这样子,有些不习惯。”伏骄男却忽然握住了傅幽人的手,说道:“你以为我看得惯你恭谨谦卑的样子?”傅幽人闻言一怔,却只觉伏骄男的手心传来极暖的温度,使傅幽人的双颊都发烫起来。半天,傅幽人才声如蚊蚋地答道:“我也改不回去了,你就习惯一下?”伏骄男闻言,先是十分吃惊,而后却是忍俊不禁,又满心欢喜地说:“可以,可以,很可以。”傅幽人微微抬起头,看着伏骄男,却见伏骄男也微微笑着看着自己,那个样子真的比一切人物画的美人都更胜百倍。傅幽人又想:“若这些年来,我有一步走偏,就会粉身碎骨,自此殒命,便也再看不见他了。”想到这个,又是哀叹,又是庆幸。 伏骄男何尝不感叹世事之艰难,但他现在却没在感叹这个,他只在感叹还好傅幽人的眼睛还是和以往一样的乌灵灵,又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认出来。如果他早些认得天略,很多事情他的做法大概都会改变,也能让天略早些过得舒心一些。 二人正是执手相看之时,却忽然的一阵颠簸,那骡车突然往一侧倾斜,傅幽人一个不防跌向了伏骄男,伏骄男也是背贴着了轿壁,却顺手抱住了怀里的幽人。幽人之前也曾因失足跌入过流星怀里,却无什么感觉,如今落入伏骄男怀内,只觉满鼻子都是微微幽香,一寸一缕的,都缠绕着他的心神。傅幽人原想避开,却被伏骄男抱住,只想着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温暖,真是死也甘心,便索性靠在这肩膀上,但乱跳的脉搏还是让他手心发热,这发烫的手不自觉地揪着伏骄男身上的纱袍,在那上等衣纱上攒出深深的皱褶。 伏骄男却扬声问道:“怎么了?”金山回答道:“回爷的话,这边车轮陷沟里了!爷莫要急,马上就好!”伏骄男便笑道:“我不急,你也别急,慢慢来。” 傅幽人的头仍靠在伏骄男肩上,却问道:“我可没压到大人伤口吧?大人的手疼不疼?”伏骄男笑着答道:“不疼。你刚刚可有惊着了?”傅幽人便一笑,说:“哪有这么小的胆子?骡子惊着了,我都还没惊着。”伏骄男却轻抚着傅幽人薄削的背脊,笑道:“那为什么你的心跳得这样厉害?”听了这句话,傅幽人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伏骄男低头看傅幽人,但因那傅幽人也低着头,伏骄男看不清傅幽人的表情,却也看得见傅幽人乌黑的鬓发衬着红透了的耳尖。 伏骄男又说道:“你别羞,你听听我的,我的心也跳得厉害。”傅幽人闻言,心中一动,便把耳朵贴着伏骄男的胸腔,果然听见那原该沉稳的心跳声十分急促地弹动着,好像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一般。傅幽人一时心旌飘动,似止不住一般的荡开了。伏骄男却低着头,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天略……”这两个字说得那样的轻,撞进傅幽人的耳里,却是那样的重。傅幽人一时大惊,险些要跳开,却又被伏骄男的手臂控着,竟是动弹不得。那伏骄男又小心翼翼地说:“我求你了……你别躲开,好么?”这话的话音里极为哀切,说着话的他和那潇洒的伏骄男判若两人。傅幽人不觉一阵心痛,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金山在外头喊道:“哎哎呀!不行啊!小的该死,小的斗胆请两位爷先下个车。”傅幽人忙坐起来,说道:“那我们下去吧。” 说着,伏骄男打起车帘便从车上下来,又对金山斥道:“阿弥陀佛!你怎么当差的?”金山见伏骄男脸有怒色,口出斥责,吓得忙低着头认罪。原来入府以来,这还是伏骄男头一回跟金山说重话,金山吓得不轻,连连告罪。他又想刚刚伏骄男还很和气,如今却是这样,可见达官贵人喜怒无常,实在不好惹。 说着,伏骄男打起车帘便从车上下来,又对金山斥道:“阿弥陀佛!你怎么当差的?”金山见伏骄男脸有怒色,口出斥责,吓得忙低着头认罪。原来入府以来,这还是伏骄男头一回跟金山说重话,金山吓得不轻,连连告罪。他又想刚刚伏骄男还很和气,如今却是这样,可见达官贵人喜怒无常,实在不好惹。 原来这车厢宽敞,故车驾也大,伏骄男怕与别人撞上,吩咐都拣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8 人少的路走。这人少的路,不提防就踩到泥坑也不知道。金山又不好叫二人下车,刚刚跟随的壮汉已拉了傅幽人的行李去了太尉府,此刻只有他和车夫两个人料理,却也无法,鼓捣了半天满头大汗,没法子了才请贵人下车。只是二人下了车来,也是于事无补。这马车梨木挂玉、白铜乌金的,本来就比较沉,车轮又陷得深泥里,实在难以撬动,那金山和车夫折断了几根木板,也撬不出这骡车,十分纠结。 那金山自然是挥汗如雨,傅幽人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发汗。伏骄男见状,便给傅幽人擦了擦额汗,又吩咐车夫说:“我数三声,你再拉那骡子。”说着,伏骄男走到坑边,双手托住骡车辕木,数着三声,往上一抬,整架车便托了起来,连车轮也带出泥坑了,那骡子往前走,顺势就将骡车往前拉动了,倒是干脆利落,像是不费一点力气。金山和车夫见状,也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又赞道:“大人果然神力!”伏骄男却没理会,又与傅幽人重新上了车。 二人回至车厢内,那傅幽人又问道:“大人刚刚使力,可牵扯了伤口没?”伏骄男却说道:“没。”傅幽人却说:“还是让我看看吧。”伏骄男便解了纱袍,却见里头穿的玄色里衣,看不出什么来,傅幽人却伸手扒开了伏骄男的里衣,见右臂上那小伤口是无碍的,大伤口的纱布上再次沁出血来。傅幽人一样,自然心疼得很,又对伏骄男说道:“你还说没扯到?好不容易好些,如今又裂开了。”伏骄男却微微一笑,说道:“我确实不觉得疼。”傅幽人倒是急了,骂道:“那就是你脑子坏掉了!”那金山又在帘外问道:“大人们还往哪儿去?前面路不好,还去那郊外原子吗?”伏骄男却说:“怪难得的,还是去吧。绕个路就好。”傅幽人却吊起眼睛说道:“去个屁!回府!” 郊外园子是京中特别热闹的地方,景色宜人,吃喝玩乐、绿柳繁花,多的是达官贵人爱去。伏骄男却没得去了,只能乖乖地跟傅幽人回了太尉府。傅幽人却又对金山说:“大人怎么识得去?定是你在他跟前说起的!”金山忙说:“我……是大人问最近京中有什么好玩的,小的才说起来的。且就是小的不说,大人大概也会知道这个地方。”傅幽人却道:“那就是你说的了?”金山便低着头说:“是。”三人已回了太尉府,又这样逛着了,伏骄男见傅幽人这样揪着金山,便笑道:“可不是,我也听别人说了,那儿是好地方。”傅幽人却道:“大人回来才多久,能听见谁说?”伏骄男回过头来,像是日头太刺眼便微微眯着眼睛,说道:“没回京前就听说那儿很好,你常和流星去玩。”傅幽人闻言一怔,却道:“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去了几回,我也腻了。” 那金山又拍马屁般的跟伏骄男说:“大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呀?听说大人的凤尾刀可有一百斤啊。”伏骄男却说:“倒也没有。”金山却笑道:“没有也将近了。那会我看两个杂役扛着也费劲,好难知道大人是怎么舞得起来的。”伏骄男却笑道:“并不难,我天生力气比人大一些。”金山却道:“那可不是容易吗?”伏骄男却道:“什么容易?” 却见金山笑道:“什么都容易!我记得许多人小时候嚷着学射箭学不了,就是因为拉不开弓,像说略二爷小时候练了许久了膂力,才勉强拉满了。想必大人没有这个烦恼。”傅幽人听见这话,也觉得有些怅然。伏骄男却说:“我头一回上骑射课也是如临大敌,咬紧牙关竟把弓给拉断了。”把弓拉断了的伏骄男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从小就容易把东西弄坏,他在家里不得宠,好难得能有个好东西,却被他玩没两下就会烂掉,他总会很难过。 想到少年往事,伏骄男也有些怅惘。伏骄男和傅幽人进了屋子,金山也拿了药盒随之入屋伺候。傅幽人正想为伏骄男更衣,却见金山太想将功补过,大献殷勤,赶忙就上前为伏骄男脱了袍子,动手拆起纱布来。伏骄男坐下,又见阿大上前捧着一个锦盒,笑道:“大人这才回来,刚太皇太后着人赏赐呢。”伏骄男便点了点头,将那盒子打开见里头放着一个很小巧的金累丝佛塔。傅幽人却笑道:“这个难为匠人了,怎么那样巧!大人还不拿来看看?”伏骄男却说道:“这个太小太巧,我不敢拿。” 伏骄男又对傅幽人说道:“小时候祖奶奶送了我一个嵌玉的累丝金冠,说给我长大的时候戴,不想被我一把攒在掌里整个压烂。为此太太也念了我好久。”事实上,太太不仅念他,还天天给他白眼。养父母都知道他是圣女在修行时淫乱所生,且这养父母没继承神圣伏家的美貌,却继承了这迷信的风气,总觉得伏骄男是不祥之子,天生的美貌不祥,这天生的怪力更加不祥。后来伏忍惟也是这样的大力士,大家又觉得果然圣女淫乱的报应!伏忍惟也遭到不公待遇,虽然如此,伏依依是真心疼爱伏忍惟,为他找了武状元做师父。那武状元也挺出名的,他在海选中成名靠的上来不扛人,先扛了个鼎。这样的力量达人,不可能单靠后天训练,先天也该是个大力怪。伏依依便属意他去当伏忍惟的老师,果然他很会教导伏忍惟。伏家的人便顺道让伏骄男也跟这位武状元习武。 想起昔日时光,伏骄男很是感慨,又慨叹武状元武功高强却因为政治原因而无法一展抱负,伏忍惟也是一条铮铮铁汉,却死在小人之手,而他呢,明明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却把他好兄弟的儿子伏鸳鸯给斩了。 金山却笑了,又一边替伏骄男换药一边说道:“大人小时候气力就那么大,也是难得的。”伏骄男却幽幽一叹,只道:“自此我都不大敢碰那些好东西了。越好的越怕碰坏了。”傅幽人还是头一回知道伏骄男有这样的烦恼。虽然傅幽人知道伏骄男的力气不小,却也不知道他是天生怪力。原来伏骄男很少碰触傅幽人,就是偶尔触摸他,也是使的十二万分的小心。 傅幽人却不以为然,说:“这也奇怪,你如今拿笔写字磨墨焚香都没有不可的,哪里就能把它拿扁了?”伏骄男小时候也不知磨断了多少块磨、写折过多少枝笔,但却笑道:“一个不小心,也是有的。”傅幽人便说:“不小心拿扁了就拿扁了,不过是件玩意儿,太皇太后还能因此打你不成?”说着,傅幽人将那小金佛塔取了出来,放到伏骄男的手上,便道:“你看,这佛塔可塌方了?”伏骄男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将佛塔拿开,却握住了傅幽人的手,问道:“这样疼吗?” 傅幽人却笑弯着眼睛,说:“疼什么?你使力了吗?”伏骄男又微微加重了一些气力,问道:“这样呢?”傅幽人摇头说道:“你不要小瞧人了!”伏骄男又握紧了一些,那傅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09 幽人却说:“我也是习过武的,你当我是姑娘家了吧?以我说,你还可加三分力。”伏骄男思考了一下,加了两分力,那傅幽人不自觉眉头一动,伏骄男见之赶紧将手松开,却见傅幽人那原本白生生的手背已是红彤彤的了。伏骄男忙说:“对不起,可弄疼你了?”傅幽人却笑道:“大人也小心太过了!这有什么的?从前养猫被挠也比这个痛。” 谈话间,金山已帮伏骄男换好了药,他便又问道:“既然老爷行动不方便,要不要差人在这儿伺候?”伏骄男却道:“没什么不方便了,这儿有傅郎就够了。有事我会叫你们的。”那金山便与阿大一起离开。二人出了院门,金山又对阿大说:“今天那骡车的事好像是得罪了大人了,阿大你看我刚刚那样子表现,有没有挽回一点大人的好感?”阿大却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 那伏骄男却也没太关注金山,仍穿好衣服,和傅幽人在院子中纳凉说笑。伏骄男又一边举扇给傅幽人扇风,一边说道:“你喜欢竹子吗?咱们多种几棵竹子好不好?”傅幽人却说:“我不喜欢竹子,大人又搞错了。”原本喜欢竹子的是傅长兄。如兰似麝的也是傅长兄,在山寨里头能和伏骄男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也是兄长。傅幽人从不妒忌兄长,只是在当初骄男的事情上分外尴尬。 回想起以往自己是怎么为了兄长和骄男而吃干醋,傅幽人就十分感喟。却见伏骄男不大注意,只笑道:“那你喜欢什么树?”傅幽人忽然一笑,说:“竹子就竹子吧,竹子也很好的。”伏骄男见状,又问道:“你挂念傅天浪吗?咱们可以让他们回京。”傅幽人闻言一怔,却道:“阿弥陀佛,我的大人,可别折腾了。”伏骄男忙笑道:“你喜欢就不算折腾。”傅幽人却也摇着扇子,答道:“我现在只喜欢大家安静,都不折腾。” 伏骄男闻言微微一笑,看着树影遮住傅幽人半张脸,一边嫩白一边暗黑,又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拨了拨傅幽人额边的碎发,这回傅幽人没有惊慌也没有失措,只是带笑看着他。伏骄男不觉心中一暖,又伸出臂来顺势将傅幽人圈进怀里,傅幽人也没有躲,只是安静地靠在伏骄男的左肩上,为的大概是避开他右臂的伤。树伞投下的阴影盖下,使傅幽人的青丝显得更黑,几乎与伏骄男的玄衣融为一色。那傅幽人也穿青衣,一身的暗色,却赤着一双脚,探露在树荫之外,显得更为莹白。 不过是这么一刻的静谧,不知道是多么难才求得来。 傅幽人也觉得好难得,紧紧握住了伏骄男的手。伏骄男反握住他的手,却不敢用力,只轻轻的圈住,又低头看着傅幽人的侧脸,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没有?”傅幽人微微抬头,心中似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却只答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伏骄男便笑道:“那不说话也可以。你不言不语的样子也很好。”傅幽人不觉一笑,说:“大人嫌我聒噪了。”伏骄男一边伸手撩着傅幽人的发丝,一边说道:“我怎么嫌你?昨儿晚上你在那个美人靠上,喊了我一声什么,我多喜欢,你记不记得?”傅幽人方想起昨晚的事,心中微微有些酸又有些甜,半晌只轻轻说道:“骄男……”这两个字像是蜜糖一样化在伏骄男的心里,伏骄男欢喜得很,又说:“谢谢你,天略,我已好久没有那么高兴了。” 说着,伏骄男低下头来,亲吻了傅幽人额边玉白色的伤疤。傅幽人只觉得伏骄男的唇是温软的,落到额边有些烫,而后这吻又碎碎的落在他的鼻尖上,彼此的呼吸变得贴近,浓情渐生,嘴唇又不自觉地贴到了一起,然而那盛夏的蝉鸣又盖过了唇舌间触碰的声音。夏风又渐渐地卷起来,拨得层层的绿叶沙沙作响,忽然院门叩响,是金山的声音:“老爷、老爷!是小人啊!” 第23章 太尉大婚 院门打开的时候,金山看见一张阴沉的脸。金山吓了一跳,又想自己那么努力为什么还没把好感度拉回来,忙又陪着笑说:“老爷,宫里来人了。”伏骄男听见了,也不得不打迭起精神,说道:“是什么人?”金山便说:“是小才。”伏骄男便与傅幽人一同离了院子,往议事厅走去。 小才特别前来,也像魏略一般先拍了一顿马屁,大赞伏骄男巡兵天下的威风,说得好像他就在马底下看着一样。伏骄男初封太尉的时候,特别不习惯这些人说话的方式,那溢美之词夸张到关公听了都面红。渐渐的,伏骄男听得多了,便能够习以为常,并且报以冷漠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毕竟人家挖空心思地赞美你,咱也不能板着脸,显得没教养。小才大拍马屁,逢迎的那些辞藻傅幽人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也听过八百遍说过一万遍,故这番话使傅幽人昏昏欲睡。却不想半天,那小才忽然话锋一转,道:“傅郎在宫里当差也很得力,太皇太后时常记挂。” 傅幽人被他话锋一刮,只觉皮肉生疼,马上醒了过来。上回的经历他还心有余悸,他可不愿意被太皇太后时常记挂,最好凤后从此就忘掉世上有一个人叫傅幽人。伏骄男见傅幽人原本眼皮沉沉的,现在忽而弹起来一般,双目睁得圆圆的,只觉好笑,又说:“傅郎当然是最好的。娘娘莫不是想要他回宫里吧?”小才一听,十分惊讶, 只道:“娘娘已跟大人说过了?”傅幽人也是一惊,不想自己刚脱身不久又要回去,顿感前途黑暗。 伏骄男见那傅幽人一惊一乍的样子好笑,小才见他这样何尝不是觉得新鲜。那小才与傅幽人年余未见,却不想傅幽人已与往日大为不同。昔日傅幽人一袭鸦黑、一脸冰冷,阴郁却又稳重,行事做人都滴水不漏,如今的傅幽人却一袭柔软的罗衣,一双凤目能言能语、宜喜宜嗔,与昔日判若两人。小才又看伏骄男与傅幽人的言谈语态,便想到傅幽人大概成了太尉的男宠,而且是大宠特宠,把人都给宠废了,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了,怎么再入宫行走? 傅幽人并没掩饰自己的不乐意,那骄男便轻轻握住傅幽人的手,对小才说:“那可不行,我不舍得。”小才又笑道:“太皇太后也是这么轻轻一提罢了。说的是宫人们都不太会伺候皇上,还是傅郎顺心。”伏骄男却道:“皇上怎么了吗?”小才便答道:“嗯……说起来大事也不多,就是昭夕兮私下给皇上授课,被太皇太后知道了,十分震怒,打算处死昭夕兮,但听说太尉很看重昭夕兮,饶他一命。因此只免职,但御书房如今真无人伺候了,又想着以往傅郎在御书房掌印十分妥帖,比众人都好,才说不如让傅郎重归。” 伏骄男却问道:“昭夕兮被革职是什么时候的事?”小才便答道:“今早。”伏骄男闻言很是在意,又问:“他现在在哪儿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0 ?”小才又答:“尚在内廷。”伏骄男便立即转过头,对傅幽人说道:“我先入宫一趟。” 这伏骄男立即与小才入宫,意在营救昭夕兮。昭夕兮身陷囹圄,其实也是伏骄男所致。伏骄男临离京前,见小皇帝还在襁褓中,只觉得很是怪异,因为他印象中小皇帝已经出生许久了,且脸庞手脚也越发长大,怎么还是一副不满岁的样子。他细问才知道,小皇子原本还好,只是快满岁时就入了日度宫养育,坐卧起居都由宫人伺候,没人教他说话、走路,太后说小皇子年幼尊贵,要仔细伺候,不许劳动。后来,花姬好不容易将小皇子带回身边抚养,却又是在径山寺做苦工,也没怎么教养小皇子,就因为力有不逮将孩子送回给凤后。那伏骄男准备离京时,见小皇帝已经有个小人儿模样了,但还包着襁褓,被人抱着,言语不通,只觉讶异,便暗命昭夕兮多留心教导。昭夕兮果然留心,在御书房尝试教陛下说话、认字,不想被人发现,揭发到了凤后那儿去了。 那小才先回宫,给凤后通了气儿。那伏骄男后入宫,却直接闯进了大内刑狱。内廷司的人自然不敢阻拦,毕竟伏骄男在大内行走是可以佩刀的。你有刀你有理,小人惹不起。那伏骄男进了刑牢,却见昭夕兮早被鞭笞过了一番,却是满身伤痕,奄奄一息。伏骄男叹道:“这就是娘娘千岁所言的‘饶他一命’吗?”不下杀令就算是饶命?这昭夕兮不但是阉人原本还是个文人,本来体弱,如何受得了这重刑? 那伏骄男只让人停下对昭夕兮施刑,便往朝凰台去叩见摄政太后。昨晚伏骄男已见识过朝凰台的亮丽,但彼时已是深夜,便也比不得现在光天白日的看得清楚,只见里里外外都十分奢靡,伏骄男见之不觉摇头。他被召入内室,只见里头金砖地板上爬着一个孩童,此孩童身着一件小小的龙袍,脸上竟有三分伏依依、又有七分伏鸳鸯的样子。伏骄男不敢相信,皇上到现在还只会满地爬。 幼帝在地上爬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见了伏骄男。伏骄男是生人,却又有些眼熟,那幼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给什么反应。伏骄男也愣了一会儿,方醒过来似的,连忙跪倒,口称拜见吾皇。幼帝并不说话,就摆了两下手,小才便道:“皇上让大人平身呢。”伏骄男惊讶得很,实在不敢相信居然简单一句“平身”都没有人教幼帝说。 他不觉得是幼帝学不会,而是对于婴孩来说,如果不说话就能够应付日常生活的一切,那么婴孩是不大可能尝试开口的。凤后没有设置任何让皇帝必须说话的场合。就连“平身”,皇帝都可以不必说。幼帝身边的宫人都训练有素,只需要幼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们就能马上将东西奉到幼帝跟前。且幼帝日常生活中也接触不到新事物,故他需要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宫人们也是很好掌握的。 伏骄男只叫昭夕兮多留心皇上,却不想昭夕兮冒死教育皇帝。如今看来,昭夕兮的冒险十分必要,而他甘受此大刑也不肯屈服,确实是事出有因。如此心念数转,伏骄男也仍跪在那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低头看着地板上幼帝的影子。小才见伏骄男没有反应,便重复一遍说道:“大人,皇上让您起来。”伏骄男却直挺挺地跪着:“臣没听见皇上的号令,不敢妄动。” 凤后原端坐在正座上,听了这话,神色也是一凛,只道:“皇帝年幼,还没会说话。大人不需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伏骄男却膝行至幼帝跟前,说道:“天子所言,乃是天音,皇上所达,乃是天意。非皇上所言不能说是圣谕。怎么可能由一个宦官代天音、传圣谕?臣下岂不惶恐?天下焉有不大乱?” 小才也是一愣,特别无助,那凤后也特别气恼,半晌只站了起身,又走到皇帝身边,笑道:“皇上,快跟太尉说‘平身’呀?”那幼帝见凤后靠近,却有些抵触,只微微侧身,却又见小才也跪着,对幼帝笑道:“皇上,说‘平身’呀?”那凤后与小才都跟白痴一样逗着这个从来没开口说过话的小童,那幼帝左看看凤后、右看看小才,看了半天,丢开手里的玩具,径自爬走了。凤后、小才一时愣住,面面相觑。 那凤后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把皇上带到楼上睡吧。”众人答应了,便抱起了幼帝往外去,室内只剩下凤后与骄男。凤后方才还很和气,现在才脸露愠色,对伏骄男说道:“金太尉是真的要做忠臣,也得选个明君啊!”伏骄男答道:“天子年幼,正如天色未明,不是他不明,而是看……”凤后冷笑道:“而是看本宫这片乌云能障到几时!是不是呀,金太尉?”伏骄男无奈一叹,只道:“咱们既然都立了他,何必干这些对社稷无益的事?”凤后只不忿地说道:“他若是个正经龙种,那还就罢了,偏偏只是个祸胎孽子,你叫本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伏骄男淡淡一笑,说道:“太皇太后,请您明鉴,如今天下已经没有龙子了。不过是为社稷计,尊一个最能安天下的人选罢了。”凤后闻言薄怒,道:“怎么就没有龙子了?你不就是龙子?”伏骄男却摇头叹道:“龙子要做滴血鉴亲,您看,我和皇上滴血,能鉴出亲来吗?”这就是花姬当年思考得最深的一件事,一旦哀帝驾崩,伏骄男就永无认祖归宗的机会,而为了安定计,只能立小皇子为帝。只是花姬已经死了,也当不成这个尊贵的皇太后。 凤后又道:“就算认不了亲,也能让他禅位!或是你生了孩子,让你的孩子入宗室,也不是不可以的。”伏骄男却顿首,又道:“这两项我都做不到,因为我注定是个无子的人,到时候还是无以为继啊。”凤后闻言,脸色惊变,又说:“骄男何出此言?”伏骄男只道:“娘娘恕罪,我实在娶不了妻。”凤后一头的珠翠因她的颤抖而摇动发响了半天才到凤后的嗓音发响:“难道竟是因为傅幽人吗?” 伏骄男仍跪着,说道:“臣与他生死相许。”凤后气得简直要吐出一口血来,胸口一团闷气,在喉咙处发出的却是嘶哑的咳嗽。伏骄男抬起头来,见凤后以袖掩嘴,咳个不停,也是甚为痛心,故伏骄男又皱眉说道:“如无娘娘错爱,臣断无今日,可惜世事难料,臣辜负了娘娘的慈爱了。臣罪该万死。”凤后半晌缓了过来,才徐徐说道:“我那天看见香球里的那截官牌,就知道祸事了。不想那个傅幽人平日看着老老实实的,居然是比伏依依还厉害的、还要紧的大患,是我没提防住,竟然容他至今。” 伏骄男听这话,觉得凤后竟有杀害傅幽人的意思,忙说道:“这都是臣的错误,如果娘娘要因此加罪傅幽人,也等于是要我的性命!”凤后却一摆手,说道:“已经晚了。”伏骄男闻言大惊,从地上嚯地站起来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1 ,不顾礼仪地拉住凤后的广袖,厉声问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凤后抬起头来,看着伏骄男那张俊俏的脸,那样失色的颜,同当年先帝质问她杀害仙姝的情景何其相似,只是这回,她可不是冤枉的。凤后淡淡一笑,说道:“母亲这是为了你好。” 伏骄男闻言这惊是非同小可,又看着凤后那一张笑脸,他的心忽似巨石沉入冰湖,那是要死了一样。故他只转过身来,往外奔去,却不想门口忽然跃出十二侍卫,个个拔刀,那铁光在烈日下唯有灼目。伏骄男又一跌足,扭过头来,却对凤后惨然一笑,说道:“是我太让您失望了吗?您决定杀我?”凤后脸色如纸,但背后却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脸上启的也是朱红艳丽的唇:“你以为我不心疼吗?” 伏骄男看着这天烈日灼灼,众人也是汗如雨滴,尽管如此,却没一人发言,四处都是低沉的蝉鸣。却不是今早傅幽人梳头时,伏骄男听见的蝉鸣。伏骄男拔出了刀,那刀很薄,薄得像剑一样,拿在手里不轻不重,对于伏骄男来说,却确实有点过轻了。他怀念他的凤尾刀,那样好的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一般兵器都给不了他这样沉稳的安全感。这凤尾刀,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和傅幽人很像。 那幼帝在楼上。宫人们都纷纷离开,将门锁上。偏偏幼帝却没睡着,只爬起来打开了窗户,低下头便看到楼下的情景。他不觉得自己不能看,如果不能看的话,凤后大概会将他送回龙宫。其实凤后根本不在乎这个小皇帝,她只想着这个让幼帝看看也无妨,最好那些血腥的场景能够吓到这年幼无知的儿童。再不济,也能让幼帝知道凤后的威风。当然,凤后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幼帝根本啥也没看到。很可能幼帝在房里睡觉,睡得极为昏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算他没睡,也爬不上这个窗台,就算爬上来了,那连拿勺子都不会的皇帝怎么会开那个窗栓?可是,小皇帝偏偏就是爬上来了,而且无师自通地打开了栓子。 伏骄男像是为了做最后的确认一样,转过神来,烈日晒得他的肌肤一片雪白,显得那双眼睛却尤其漆黑。他想问傅郎真的死了吗,可他却很忌讳那个“死”字,他又想问傅郎还活着吗,可他却胆怯如斯,连“活”字也一并忌讳了,末了,他只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太晚了吗?”凤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出了一句狗血家庭剧必备台词:“出了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儿子。” 众人拔剑,伏骄男也拔刀,但谁都没有发出攻击,这一寸天地似乎凝固了一般。幼帝在窗台看着,好像觉得很沉闷,垂着眼皮。也是此时,伏骄男作出了他的决定,他没有回头,而是往外走去,凤后看着伏骄男的刀和背影,脸色变得越发的雪白,连十指都颤抖起来。她想抱抱这个儿子,但她还需要等待,她要看看伏骄男是愚蠢地往外头那十二名侍卫奔去,还是聪明地转过身来走向手无寸铁的太皇太后。 到最后,他没有回头去挟持凤后。凤后不知道伏骄男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根本没想过有这么一个选择。凤后甚至想跟他说:“傻儿子,你若一手捏着我的命,一手握着天下兵符,谁能奈何得了你?”但在这个时刻,凤后若还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过愚蠢。 伏骄男走进了十分刺眼的阳光之中,这些阳光在他上佳的袍子上生出光。好看是好看,但其实让他有些热。他怕热,可是又不想脱下衣服,否则伤口很容易露出来。给敌人看见自己的伤,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敌人看不见不代表就不存在,流星锤砸过的地方还是痛得非常明显。 伏骄男拿着刀,走到了庭院外,那些侍卫还没有动手,只是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伏骄男转过头去,想看看他的母亲,但却被侍卫们遮住的视线。伏骄男不是不知道他可以回头挟持凤后,凤后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好像就是专门为了给他伤害一般。他是太尉,刚刚巡兵回来,天下归心,各地兵营除了柳家的面和心不和,别的地方早被他驯服了,驯服不了的也换上了自己人坐庄。此时此刻的伏骄男,就算把太皇太后杀了都不会有任何麻烦。太皇太后风评甚差,她一死,多的是人为伏骄男洗地,说那太皇太后谋害皇帝,伏骄男英勇护驾,谁活着谁张嘴说话。可伏骄男不愿意这么做,他不想伤害凤后,更何况傅幽人若已遇害,他拼死挣出一条命也没什么意思。 伏骄男忽然问道:“你们谁是夏炎盛?”众人也是一顿,没有说话,却过了半晌,凤后拍了拍掌,屋檐上便飞出一道黑影,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矫捷男子从上跃下。如此身手,伏骄男行走天下多年,还只从流星身上见过。但夏炎盛必然比流星高明得多,流星那是野路子,夏炎盛不一样。伏骄男与伏忍惟可谓是近几十年来本朝的顶尖武将,而这两人都师承同一名力能扛鼎的好汉,那个好汉就是夏炎盛的父亲。 像夏状元、伏骄男、伏忍惟这几个人,超级蛮力,但都疏于灵巧,却不想夏状元到中老年的时候已经参悟了强中带灵、刚中带柔的技法,并将它全盘传授给了自己的亲儿子夏炎盛。夏状元武功虽高,但因为出身从未能够建功立业,而夏炎盛也是一样,他正是年轻力壮,却因为出身低微无法一展抱负。他明知自己的父亲那么努力扛鼎一路扛掉了千百名选手打成了状元,却因为不是望族出生也不肯巴结柳氏、黄家,而终身不得志。所以夏炎盛想通了,他巴结了黄家,结果太皇太后见了他,立即就决定要他脱裤子。当时夏炎盛也是一脸懵逼,然后是无比屈辱,最后是笑着说,许多人要谋害太后,让我来当太后的影卫,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太后的帷帐。凤后想了想,决定还是让他做影卫。 这夏炎盛当了影卫后,不但一只苍蝇飞不进来,还把许多苍蝇赶了出去。这夏炎盛的武功高强,心思却也很细腻,而且手够黑的,靠着酷刑和多疑清洗了大多柳祁安插的眼线。虽然其中受牵连的固然不乏无辜者,但凤后是根本不在意的,不仅如此,凤后对他还大为激赏,完全断了要脱他裤子的念头。 伏骄男有些明白为什么凤后不设侍卫在殿内,因为夏炎盛一直在凤后身边。他早知道夏炎盛武功高强,被凤后收为暗卫,有时也会充当刺客。伏骄男伸手指着凤后手中的染血熏球,却看着夏炎盛的眼睛问道:“那枚熏球……是你从傅郎那儿拿回来的吗?”夏炎盛一愣,又看向了凤后。凤后怔了怔,却冷笑答:“杀鸡焉用牛刀!” 要杀掉傅幽人,确实不需要动用夏炎盛。凤后随便派个什么太监去拿个什么毒酒匕首到傅幽人跟前,傅幽人都不敢不死。伏骄男哪里想不到,但他却说:“我出门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可才过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2 了多久,娘娘就将熏球拿到手里了。这个速度,怕只有夏炎盛能做得到。”夏炎盛没有说话,凤后默了半晌,问道:“怎么?你还想着给傅幽人报仇,杀了夏炎盛吗?”伏骄男却哀伤叹气,道:“他也是奉命行事。”凤后便问:“那你问这个来做什么?”伏骄男却是眼圈发红,默然不语。见此情状,夏炎盛才说:“太尉是想弄明白,现在明白是我下的手,那傅幽人就肯定没有生还之理了。” 伏骄男却举起刀,对夏炎盛说道:“你刺了他哪儿,便也刺我哪儿吧。”夏炎盛颇有些无奈,只转头看向凤后。凤后却道:“骄男,你就一点志气都没有吗!”伏骄男便出了刀,劈向了夏炎盛。从第一刀,输赢就已经分明。且不说伏骄男右手有新伤、武器不趁手,就是他那死心丧气,已注定他的败。但他也只是求死而已。倒是夏炎盛却不大想杀伏骄男,对于伏骄男的进击只是一味的闪躲。在这一攻一防之间,伏骄男已看出夏炎盛的敏捷机巧犹在流星之上。奇怪的是,伏骄男倒觉得很欣慰,当年的小小陪练男童如今却长成了绝顶高手。 日影已经西斜,伏骄男与夏炎盛过招数十回合,那伏骄男脸上已滴满了汗,脸色却是一片皎然,倒是夏炎盛的剑一直没有出鞘,只做挡格之用。从头到尾,夏炎盛都没有还击。这下伏骄男知道昨夜流星的火气是怎么来的了,这种斗场上被轻视的感觉真的令武人十分恼火。只是伏骄男还是冷静许多的,他看着四周站着都僵硬了的侍卫,还有这个死不出鞘的剑客,以及苍白发抖的凤后,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便停下了脚步,只将出击的刀刃收回,往自己项上抹去。这样的举动,凤后看了几乎吐血,脚下一软,已跪倒在地,却是说时迟、那时快,夏炎盛已推出剑鞘,一把隔开了伏骄男的刀刃和伏骄男的脖子。那夏炎盛又是用力一勾,伏骄男掌中的刀便似断线的纸鸢一般脱了手,不受控地甩开了很远。 夏炎盛吃惊那伏骄男握刀这样不稳,便推断伏骄男大概是右手有伤。他又暗叹伏骄男虽然负伤,当刚刚数十个回合中却不大能看出来,可见他果然是条硬汉。此时凤后虽然镇定了下来,却是心有余悸,只道:“你疯了?”伏骄男却笑道:“娘娘不就是想看看傅幽人是否真的是我的命么?可您又太心疼我了,不许这些人来真正伤我,使得他们畏首畏尾的,如何是个了局?不如我自己证明,也省去大家不少功夫。”凤后也甚是无奈,只是刚刚骄男自刎,吓得凤后如今双膝仍在发软,只伏在地上,她也闹不清自仙姝身殒以来,自己已多久没有这样失态了。 伏骄男缓缓走到凤后身边,又问道:“傅幽人是不是还活着?”凤后惨然一笑,握住了伏骄男的手。伏骄男方惊觉太皇太后手心冰凉,却又全是汗。凤后只道:“你既然表示过他是你的命,我怎会轻易动他?”伏骄男看着那枚熏球,又看看凤后,凤后明白他的意思,答道:“那是小夏偷回来的。”伏骄男如今心头大石放下,方又看那夏炎盛,只玩笑道:“夏卿真是多才多艺啊!”夏炎盛垂头答道:“不敢、不敢。”伏骄男又问:“那血是怎么来的?”凤后便有些恼地说道:“横竖不是你那心肝宝贝的血。” 伏骄男原本还想问“如果我回头挟持娘娘会如何”,但话却没问出口。他想起娘娘已说明了,要看伏骄男还是不是她的好孩儿。那伏骄男何必再多问?现在事实证明,伏骄男还是凤后的好孩儿,而傅幽人也没有受害,这一切已经足够。 这伏骄男仍然心系傅幽人,赶紧的辞别了太皇太后,径自赶回太尉府。凤后见伏骄男走得匆匆忙忙的,便又回了内堂,只对夏炎盛说道:“今天的事,除了你,谁都不能知道的。”夏炎盛便明白了,关起门来,将外头十二名侍卫悉数诛杀。他确实如伏骄男所料,出剑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凤后怕脏了眼,没有去看,倒是楼阁上的小皇帝睁着眼睛看着一时鲜血横飞,剑出剑收,都在方寸之间,却是人命陨落。杀过人后,夏炎盛亲自去扫洒清洁,不必旁人费一点心、一点力。 小才见外头的风波已经平息,便回小皇帝房间,只打开了房门,见窗户紧闭,小皇帝却坐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小才忙“唉哟”一声,上前抱起了小皇帝,又说:“我的祖宗,怎么爬那儿去了!”小皇帝半闭着眼,似是很困的样子,小才便将他放在小床里,掖好被子。 伏骄男策马疾奔回了太尉府,那伏骄男已想到,这边早有人盯着,就是让小才引伏骄男入宫,然后拆分二人。那太皇太后想看看伏骄男是不是真的把幽人当命,难道她就不会问傅幽人有没有对伏骄男真心吗?凤后必然不会只检验伏骄男一人,那伏骄男是她的心头肉,尚能摆出这样的阵仗,他更担心傅幽人该在面对怎样的刀山火海。只伏骄男回到了府上,一下马就问:“傅郎呢?”阿大则回答:“大人前脚出去的,黄家的人后脚就来了。”伏骄男闻言一怔:“黄家?”阿大便道:“可不是,还是黄家本家的人来的,说要请傅郎去。这凤后的宫女也一起来了,帮着说要他去,傅郎没得推辞,便去了。”伏骄男忙问道:“那他回来了没?”阿大便道:“还没有。说了是请他用饭的,他肯定得过了晚饭时分才回来吧。” 伏骄男只觉得右臂上的伤痛越发明显,却也顾不得了,仍骑上了马,直往黄府奔去。这么一闹,待伏骄男到了黄府时,也是晚饭时分了。伏骄男只道,这两天可真长。只他仍往黄府里走,府上的人见了他,一点都不讶异,仿佛早等着他来了。这黄家本家已不比昔日,过往这儿有个国舅爷把持朝政,然而自从国舅爷因为贪腐逼反冬州这桩大案而自尽,这个家门就黯淡多年了。黄氏的荣光都转移到那个他们看不起的上门女婿白术身上。白术的老婆黄芩也不是黄家本家的人,原本是远在他州的旁系表亲。当初皇太后召她到京,是听说她才色双绝,拿她当礼物送给政敌,当做和解之物的。不想她今日倒有这样的造化。 这黄府现在凋敝,急需一个翻身的机会。故众人见了太尉,都十分殷勤,连黄老爷也不例外,恨不得拉着伏骄男的手跟他认亲。伏骄男虽然五内火焚,仍保持微笑,只问道:“敝府的傅郎是不来了贵府?”黄老爷笑道:“可不是?大人可知道,您这位朋友十分骄横,用暗器打死了我几个家丁呢。”伏骄男闻言也是一惊,却道:“这……恐怕是误会吧?”黄老爷笑道:“当然是误会,肯定是误会,必然是我那些不长眼的家丁自己往飞刀上撞。撞死活该!”伏骄男一时也不知何言,他很想问“那傅郎没受伤吧”,但人家刚说傅郎杀了人,他就问那杀人犯有没有受伤,好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3 像有点没礼貌。故伏骄男沉吟了半晌,问道:“只是贵府卧虎藏龙,想必已将傅幽人制服了吧?” 黄老爷微微一笑,拈须说道:“没事,都是误会。他现在在东院抱厦里吃着饭呢,您可以去见见他。问问他咱们府上的人怎么就开罪他了。”伏骄男一躬身便告罪,又往那东院去。果然见傅幽人在抱厦里坐着,桌上摆着许多菜肴,但傅幽人却是一口未动,只坐在那儿叹气。 伏骄男站在门边,见傅幽人果然完好无缺,便吊在半天的心终于稳稳落在肚子里,浑身才觉得酸痛起来,尤其是右臂的伤口,似乎已裂开许久了,那疼痛有些钻进骨子里。傅幽人听见有人进门,便抬起眼来,看见伏骄男来了,却不太意外。他虽然不知道伏骄男在宫里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今天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他被困在这黄府,那伏骄男是必然要来接他的。 伏骄男见到傅幽人,终于很放心,便终于也觉得肚子饿了,坐了下来,又说道:“这么多好菜好酒浪着不吃啊?”傅幽人尴尬地举起了酒瓶,给伏骄男斟了一杯酒,又说道:“大人来了?”伏骄男却问道:“你在等着我?”傅幽人无奈地说道:“我可闯下弥天大祸了。”伏骄男也叹了一口气,只道:“可不是!你怎么就杀人了?”傅幽人又说:“我也不是头一回杀人了。”伏骄男对傅幽人这番坦白,很是吃惊,只吃了一杯酒,才问道:“那你杀过多少了?”傅幽人却说:“那也不会比你多。”伏骄男闻言一笑,说道:“那是、那是。” 傅幽人却又说:“横竖我在径山寺杀了三个僧人,在这儿又杀了四个护院,都被拿住证据了,杀人填命,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伏骄男倒问道:“你怎么杀了那三个僧人?果然是为了他们取笑你?”傅幽人御泉司手下三个僧人莫名消失,早有人传言说是那三个僧人是傅幽人杀的,伏骄男也听说过。傅幽人也不想详谈此事,只说:“他们半夜入屋偷盗,我以为是贼人,失手杀了。”伏骄男也不追问了,只道:“那你怎么杀了黄府的家丁?”傅幽人便答道:“我也以为是贼人,在巷口忽然就涌上来了,我当然要动刀了。你知道我的飞刀没有毒,又轻,不取要害不如不发。”伏骄男倒明白了。 二人也都十分烦恼,相对着叹了口气,傅幽人又似忧思郁郁的,只道:“我这儿有个东西。”说着,傅幽人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红纸,递给了伏骄男。伏骄男展开这张红纸,脸色忽然一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傅幽人无奈一笑,说道:“其实黄老爷的话很对,凤后的担心也很对,太尉身负天下重责,自然要成家立业的。这八字既然对了,为何不成婚呢?”伏骄男死里逃生,也是一鼓作气,只是这股意气到了现在就被傅幽人一张红纸给割泄了气,这满腹的意气如今却成了满腹的憋闷烦躁,那伏骄男将这八字庚辰红纸往案上一拍,疾色道:“我不管什么黄老爷、也不管娘娘,我就问你!” 傅幽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黄老爷、摄政太后或者我的问题,就是原该如此。”伏骄男却骂道:“放屁!”傅幽人见伏骄男动怒,也是十分吃惊,只说道:“就是你不喜欢,那又如何?多少人都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凤后是真心疼爱你的,为了你也是思虑深远,你明明是个最明白的人,怎么如今倒骄纵任性起来了?” 原来伏骄男以为傅幽人被拉进黄家,是凤后想检验傅幽人的真心。他却错了,凤后早看出傅幽人是个痴人,对伏骄男也痴心。凤后的打算原是看伏骄男是否真的对傅幽人爱若性命。若伏骄男对傅幽人不过是普通的情爱,那凤后便让人杀了傅幽人。如果伏骄男真的情根深种,那凤后便会让傅幽人劝伏骄男。其实凤后也不须要那么大费周章地用人命官司威逼,傅幽人一直觉得自己污秽不堪,不是伏骄男的佳偶,也认同凤后的想法,认为伏骄男应该找个贵女成婚生子,成家立业。 倒是伏骄男憋了一肚子气,无处释放,只站起身来,猛将那圆桌一掀,顿时那好酒好菜都压在翻倒的桌下成了渣滓。傅幽人也是吃了一惊,看着满地的狼藉,却不想这是金杯玉盏的碎片,竟使他记起当初被他砸碎的酒壶、踏坏的香花。 只是伏骄男却没之前那仿佛消磨不尽的耐性了,如今仿佛像个随时爆炸的火药桶,谁靠近谁倒霉。傅幽人却是眼眶盈泪,不敢直视伏骄男,只懦弱不堪地掩面而去。却见已有人将门户关上,伏骄男但觉有异,却见一位美女捧着香炉,已从帘内转出。伏骄男原来是心焦神乱的,竟没发现内间躲着人,如今一看,大概就是那红纸八字的主人了。伏骄男也忽然明白了素来清心自持的他,为何这样心神不宁、惶惑难控,腹内更似有团烈火,烧得他不能自已了,原来这酒里、熏炉里都有东西。 傅幽人杀了人,被拉入府,黄老爷及太后家的姑姑对他一顿的威逼利诱,又说:“你若真心为太尉,要劝他走正途。你若私心为自己,更该劝他。若你能时时秉持恭恪,太皇太后自然会爱屋及乌、施恩不尽的。”傅幽人听了这一通,便知道这回凤后是动真格了。果然,美女已经准备好了,黑医生的药也弄好了。 这件事不太光彩,而且凤后对黑医生也不是很信任,便推说是要给一个不肯就范的男人的。这个男人会药,请黑医生多考虑。黑医生便专门鼓捣出两份药。这两份药分开都没事,只有合在一起才会催动七情,这一份在溶在酒里,这一份焚在香炉里,也算是很巧妙了。凤后对此也十分赞赏。被大赞了一番的黑医生也不好意思说这个药厉害之处在于它是七情药,不但能让人动情、还能让人加倍的喜怒哀惧如此等等。只是黑医生又想,那个倒霉蛋被在朝凰台中了药,大概会悲伤恐惧吧。到时候在凤后跟前虽然下头硬梆梆,但是上头却泪汪汪,估计也够好玩的。 而这被选中做太尉夫人的美女就是黄家本家的娇女黄葵,长得十分俏丽,也是一个有才华的女人。这黄家本家颓唐,旁支小妇和上门女婿捡了个便宜,对此她也愤懑不已,对于复兴本家的寄望,此女不亚于其父。且又一件,她总觉得国舅乃是被柳祁设计逼死的,尤其想报仇,为此愿意身为上流贵女却用这下流计策,为求得太尉夫人的名衔,更是想生个有望登基的儿子。故她还很主动自觉地将那又沉又热的熏炉捧在手里,为的是自己身上能多沾沾这惹人心猿意马的香气。 傅幽人没吃那酒,只闻了那香气,自然无碍,但他却也似吃了七情药一样,心中每一份情感都被放大了。原本他就考虑过金迦蓝必定要与望族结亲的事,他在太皇太后跟前也提过,他看着幼帝的时候心里也想过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4 ,伏骄男那么好的男人就该有许多一样好的孩子,若伏骄男有了孩子,他就会比伺候哀帝还小心恭谨万分的伺候这个娃娃,本本分分地当他的阉奴。 可是,不过是这一天,在这一天,傅幽人和伏骄男不过抱了抱、亲了亲,说了两句体己话,傅幽人就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再回到那个本分阉奴的角色上。过了这一天,他就恨不得将伏骄男据为己有,不让任何一个人染指分毫。可他又偏偏觉得这些是妄想、执念,只会将自己和骄男推入深渊。 小才说得对,傅幽人和伏骄男在一起已经不大懂得掩饰情绪,他练了好几年的棺材脸都已经绷不住了。站在门外的奴人都看得出傅幽人的悲伤。这些人看出来了,纷纷报以鄙夷。傅幽人感受到了这些目光,知道自己的情感是多么轻贱,不觉又板起脸来,使自己看着冷若冰霜,旁人倒纷纷低下头了。 后巷已备好了凤后恩赏的翠盖朱轮大车,是要送傅幽人进宫领赏的。赶车的两个人却都是羽林卫,是阿大的兄弟阿二、阿三。都是老熟人了,也是凤后故意安排,好让傅幽人安心。傅幽人看着这华贵的马车,冷笑道:“我身份微贱,怎么可以乘坐这朱轮官车?”阿二却说:“傅郎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凤后哪只眼睛看得见我们谁?不过都是沾了太尉的光,既然沾了,便领了呗。”傅幽人心中恻然,想了半天,却是踌躇不前。 阿二见他这样,倒怕命令下来办不成,凤后要杀了他们。他连忙将傅幽人推上车,又说:“你就当可怜我们两个吧。”傅幽人被推上了车,只觉一阵恍惚,那车已经走起来了。傅幽人觉得这车赶得不好,只是那阿二、阿三都不是专业赶车老司机,当然不好,还好那马是老马,走得还算平稳。此情此景让傅幽人想起那天深夜,伏骄男装成车夫来给他赶车,他忽然想起伏骄男月夜下的狂笑,还有伏骄男狂笑不止以致的眼角泪花。这些画面犹如昔日,历历在目,他又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种种,不觉一阵猛烈的心痛,忽然掀起马车的帘子来,叫道:“停下、回去!” 、 阿二赶着马车,阿三则牵着马头,见傅幽人忽然说要回去,阿三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阿二却说:“太皇太后懿旨已下,不能回头了!”傅幽人却脸色陡然变冷,说道:“看来你进宫没两天,眼里就只有太后,没有太尉了。”阿二正想说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喊道:“太尉!”傅幽人也脸色一变,往后看去,哪有什么太尉,倒是阿二趁机往傅幽人后颈一记手刀,将他打昏了。 阿三吓了一跳,说道:“你怎么……”阿二却说:“废话少说!我也没敢用力,只怕待会儿还要醒来,咱们赶紧进宫!”阿二心细,又怕傅幽人醒来偷跑,便趁势解了傅幽人的汗巾,以束他的双手,又剥了他的鞋袜,塞进车厢的垫子下头。原本还想脱他的衣服,让他有腿没脸走。但想想还是算了。 安排妥了,阿三忙小跑步的在前头,阿二则扬着小皮鞭,抽打那两只拉车的骏马。却不想这两只马骏是骏,却是专门训练的拉车走马,经过严格训练,是轻易不会撒开蹄子跑的,只会疾走,脚步平稳,好让马车内的王公贵族坐得舒服。阿二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便使劲抽那马屁股,见不听话,越发的大力,又让阿三揪那马耳朵,自己要扯马尾。这马再好到底是畜生,且马又天性胆小,被这么一弄,自然就开始飞奔起来,只是这是两马一乘的车,两只马是慌乱中奔驰的,步伐便难以保持一致,这跑是跑起来了,但这车也被拖得晃来晃去的,阿二想要把马安抚下来已是很难了。 傅幽人原本在马车里静静卧着,也被晃得撞到了头,一时痛醒了过来,又见马车颠颠的,马蹄哒哒的,车铃铛铛的,忙打起帘子看,只说:“你们疯了?”那阿二听见傅幽人的声音,也顾不得劝说傅幽人了,只道现在这马疯跑,忙将傅幽人双手解开,大家都得合力将马车拉停。倒是阿三在前头跃上马背,阿二也跃上另一匹马的马背,二人又是拉笼头又是摸马脖子的,一味行安抚惊马之事,好不容易那两匹马才静了下来,却已偏了好远的路,都跑到城东护河那儿了。 三人定下神来,阿二便回头打算跟傅幽人说他的鞋藏哪儿了,却是话到嘴边,脸色一变,说道:“太尉!”傅幽人心里早已乱成一团,听他又这么说,泼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骂道:“艹你娘!又想诓我!”说着,傅幽人抬起那赤脚就将阿二踹下车,阿二也是习惯性的蜷缩抱头,滚了下去倒没伤着,不想傅幽人又抬起手,举着马鞭将阿三也抽下去。这原本为的是赶走二人,好回去黄府,免得他心中清清白白的好骄男被人用药奸污了。那傅幽人将阿二阿三弄了下去,正想挥鞭驾车,却忽然听见伏骄男冷冷的声音:“傅郎好威风啊。” 却不想阿二那声“太尉”不是诓人,那伏骄男确实策马追了上来。只是刚刚慌乱,马蹄车铃大作的,没发现伏骄男跟了上来。傅幽人扭过头,看见伏骄男,心中又惊又喜,原想说许多话,却抬眼看见伏骄男怒容满脸,一时却似愣住了一般,不知该说什么,也有些害怕。 阿二、阿三实在不想卷进这场风波之中,但只能跪地磕头,拜见了金太尉,又说道:“太皇太后有令,让傅郎入宫面圣啊。”伏骄男平日还能和颜悦色地说些什么搪塞他们,如今却只有一个字:“滚!”这也算是简单明了,阿二、阿三麻溜的滚,但又不敢滚得太远,只怕凤后那边不好交差。 傅幽人看着伏骄男,也觉得他有些反常,只问道:“你恼我?”伏骄男却是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傅幽人也是怔住了,这伏骄男脾气怎么样,他是不好说,但之前傅幽人无论怎么作怎么玩,伏骄男都没说过一句重话,这倒是真的。傅幽人早已懊悔不已,如今见骄男恼怒,更为自愧,只低头说道:“都是我的不好,我犯傻了,我跟你道歉。”向来骄矜的傅天略自然是不会对伏骄男道歉服软的,而表面谦恭的傅幽人却也不大会这样诚恳致歉,大多时候就是说句口不称心的“小人该死”。 只是伏骄男听了傅幽人这话,觉得心神仍是难以宁息,只是怒火确实稍稍平息,这怒气一旦下去,心中的悲哀便浮现出来了。伏骄男忽然似个醉汉一样,身子挺不直,只垂头驼背,半天不吭声只滴下泪来,傅幽人看伏骄男这情绪变化太快,可谓猝不及防,也是十分震惊,但未及说些什么,却闻伏骄男轻声叹息道:“还是你觉得我不够爱你?”这话似一针,扎入了傅幽人的心内。太疼了,傅幽人说不出话。 傅幽人听了,也是眼圈发红,自悔不已。如今闹了这一番,也是朗月当空,难得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5 这么一个夏季明月夜,凉风送爽的,二人却是郁结难舒。那傅幽人刚刚一顿的胡闹,也是劳动得浑身冒汗的,连那细细的脖子上也滴着汗珠,衣领也挣松了,可见那汗珠滑过锁骨,好似透明的露珠缀在琼枝上。伏骄男原是满身的烦热,见了这般的露珠,却不但不解渴,还更觉得唇干舌燥。傅幽人纵是盲的,也能感觉到伏骄男视线不寻常,像是刚刚才记起伏骄男是吃了药的一样,忽然的无措起来,下意识地放下帘子,只想躲开。 傅幽人躲进了车厢,马上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莫说夏日用的华车,青纱帷子,四面透风的,就是冬日用呢子围得密不透风的,难道又上了锁了?那伏骄男还不是掀起帘子就能跑进来了? 这华盖车一个人躺着都够,但是两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有些局促,尤其伏骄男身形还比较魁梧,更尤其是伏骄男现下仿佛一个烧沸的水壶,头顶都往外冒热气。 傅幽人不自觉地把身体缩成一团,挤在那车尾,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的就怕成这样,大概是伏骄男看起来和平常大不一样。然而,傅幽人现在在伏骄男眼中何尝不是和平日大不一样?尤其是这畏畏缩缩、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人又气恼又心痒,又见傅幽人穿着那宽松的罗衣,罗衣下摆伸出那双脚,是没有着鞋的。那双脚十趾圆润,那光滑的甲盖还是今早伏骄男细心打磨的,看着仍那么好,泛着自然的玫瑰色。伏骄男平时恨不得连傅幽人的一片指甲都捧在手心里供着,如今却只想把他撕碎吞进肚子里——又或许,他一直都想。 傅幽人忽然觉得脚踝上一阵剧痛,原是被伏骄男给抓住了。然而,伏骄男是不知道自己弄痛了傅幽人的,他现在只是不够清醒,忘记了触碰傅幽人要大大的放轻手脚。那伏骄男只随意地拉了一把,傅幽人就被拉得倒下。所幸这车既华贵又舒适,是高规格的宫车,车底部铺着两块塞满棉花的大软垫,以缎子套着,上面又铺褥子,光滑柔软,傅幽人跌下倒不觉得痛,只是吓人。却不想他刚跌下,又被拖到了伏骄男的身下,随后那脚踝虽被松开了,但可见雪白的脚腕上已多了一圈青痕。傅幽人看见自己的脚被随意一握就弄成这样,不觉心惊,又想:“我会不会死?” 伏骄男只半跪在软垫上,低头看着躺在他身下的人,像是有些懵懂地问道:“你躲什么?”这药效似乎越发的作用起来了,伏骄男的眼波很是迷糊,傅幽人睁着眼睛看那伏骄男,只觉得伏骄男有些懵懂有些迷糊的样子十分可爱,当然,不过一瞬间,傅幽人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让自己醒一醒,这伏骄男现在随时能把你捏死,哪里能可爱啊!傅幽人只能勉强撑起个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我没躲,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伏骄男笑了,但也没那斯文的微笑了,只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不好!” 傅幽人只想自己坐起来,便一手支起身体,一手去推拒伏骄男,但这个举动很快就被伏骄男镇压下来了。幽人双手一下被伏骄男控住,又是一阵疼痛,傅幽人虽然没得看见,但也知道自己手腕必然跟那脚腕一样淤青了。伏骄男目光落在被褥上的一条汗巾上,他便一边拿了汗巾去绑傅幽人的手,一边教训道:“汗巾也是随便丢的?”傅幽人只答道:“大人教训得是啊。还是让汗巾回到它该回到的位置吧!” 那汗巾原是系在小衣内的,现在解了开来,傅幽人只觉得那裤子松垮垮的,随时要掉,很是不安。伏骄男听见这话,也想看看汗巾原来的位置,便一把扯开傅幽人的罗衣。傅幽人今日穿的立领衣服,是有暗扣的,只是都被扯坏了,这也罢了,伏骄男撩起他的小衣一看,果见那裤子松松的套着,只露出半截瘦白的腰身来。那傅幽人羞得要死,只想挣动,却是原该系紧他裤头的汗巾却紧缚着他的手腕,双膝要动却被伏骄男的膝盖夹住,他只能像刚上岸的鱼一样徒劳地扭动着腰身。 伏骄男见了一截腰,已是心猿意马,又生出更贪婪的念头,要看他的全身,更是粗鲁地扯开了他的上衣下裳。这傅幽人穿的都是绫罗,撕扯起来那个裂帛的声音也是十分动听,只是夏季衣服少,没过两下就全扯开了,却见傅幽人已露出全身的肌肤来。那傅幽人羞愤不已,若是以往可能还好一些,只是宫刑的残疾使他自己都嫌弃自己,更怕让伏骄男看见他丑陋的伤痕。 傅幽人浑身白得跟玉一样,故下体绛紫色的疤尤为显眼,这伤切口倒还算平整,看着却使他和常人都不一样,任谁都知道这是一块好不了的疤。傅幽人想到自己的缺陷全然暴露了,就恨不得触柱而亡,但现在动弹不得的,想死都没处死去。只好拧着脖子,恨恨地把头埋进软垫之中,愤恨得滴下泪来。伏骄男伸出手,扶住他的下巴,硬将他的脸拧回来,却见傅幽人眼红了一圈,眼角锁不住泪滴,便滴到了垫褥之中。伏骄男见了,不觉更为心痒,低下头来吻他的嘴唇。这和他俩头一回在树下的亲吻是不同的。傅幽人永远记得那个吻,既温柔又克制,好像那一刻的夏风一样。如今这吻却是粗暴得很,直接撬开他的嘴唇,勾动他的舌头,狠狠吮吸,仿佛要将他吞掉。当初亲吻时,伏骄男的手只轻轻搭在傅幽人身上,如今这双手却在傅幽人赤裸的肌肤上随意抚摸揉捏,更轻薄地搓弄傅幽人的乳首,傅幽人又惊又怕的,半晌又觉得从脊柱一直延伸的那股颤抖,并非惊惧。 伏骄男只狂浪地揉捏着傅幽人,好像是要将他捏坏了一般,那傅幽人浑身又是疼的又是酸的,却又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缠绵,双腿忍不住轻轻地摩挲伏骄男的腰侧。伏骄男哪里受得这个,一把将傅幽人的大腿按住,又一手轻轻抚摸那绛紫的疤痕。傅幽人被摸到伤处,也是一个激灵,猛然从昏沉中醒来,只想挣开,却不想伏骄男粗糙的刀茧和指尖磨搓着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尿口时,居然引发出种难以名状的快感。傅幽人固然是羞耻至极,但又很快沉浸在快感之中,浑身颤个不停,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压抑不住的低吟。伏骄男也受不得他这个样子,只抬起他的双腿,将那手指往傅幽人后穴伸去。 傅幽人现在也是抵抗不住,可随意被伏骄男放在手心玩弄一般,总是如何挣扎,还是挣不过这钳制,他却见自己忽然双腿高抬起来,吓得想一脚蹬开伏骄男,却见伏骄男也是衣衫半解,露出了渗着鲜血的手臂来。这伏骄男今日打斗一番,又逞强策马,右臂上的伤是裂得很严重了,一圈纱布上大半是红色,傅幽人见状心疼难忍,一时怔住,哪里还记得要蹬开这个凶徒? 在傅幽人这愣神的当儿,伏骄男已将自己的亵裤解开,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哄哄的往傅幽人的身下顶去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6 。傅幽人只觉得臀肉触到那热腾腾的东西,一时脸都红了,想挣又怕伤着了伏骄男,这结果却是伤着了他自己。伏骄男如今也是五迷三道的,那烈性春药催得他神志不清,哪里管得许多,只是硬闯罢了。然而这也是胡来,若非傅幽人之前多有自渎之举,伏骄男那大家伙是定然顶不进去的,饶是如此,因那物儿那样的硬又那样的大,只顶进去一截,就已经把傅幽人都刺出血来了,刚好滴在傅幽人的袜上。那袜原是傅幽人穿着的,被阿二脱了,塞进褥间,二人这样颠鸾倒凤的,又被翻了出来。这一只袜子也是价贵之物,原是白绫缝的,色如羊脂白玉,如今却染了红艳艳的血。另一只袜子也翻了出来,就在傅幽人脸庞边上,傅幽人也顾不得这原是套在足上的,只叼起那袜子来咬住,好忍住那个痛叫。挣动之间,褥间一只青丝履也从车垫内跌倒车外的草地上,昏夜之中,显得和这草地也是浑然一色,分不出来。 傅幽人也哪里管得什么鞋啊袜啊的,几乎要疼死过去了,脸上的红晕也消散,只有素白。原本伏骄男该是心疼无比,是绝不会贸然进犯的,只是如今伏骄男却是越战越勇,只不知今夕何夕,不住地挺腰,撞击得傅幽人浑身摇动不止,那发髻也松了,发尾散乱,倒是额发因汗湿而粘在他的脸上,那黑发贴着,更显得他脸如玉白。伏骄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只觉他这个样子又可怜又可爱,恨不得将他捏碎,揉进心胸里。 原来这城隅有一个小亭,可供离人、游人休憩之用。阿二阿三惦记着要将傅幽人送进宫的差事,又不敢拂逆太尉那一个“滚”字,便滚来了这个小亭。二人从兜里掏出想把瓜子,站着在那儿嗑,这瓜子炒得很香的,但二人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只一边嚼吧一边焦虑,都不曾说话。就是二人对着都不说话,却听得不远处那车铃清脆的响起,他们十分吃惊,只说:“该不是他们要自己把车给驾走了吧?”那车是必须归还的,因为此豪车不属于内廷司,是朝凰台那儿收着的,属于是太后的私家车。凤后原本给这车幽人乘坐是为了表示她的恩赏,却不想倒赏了伏骄男。 阿二、阿三听见车铃响动,连忙跑回去,却见城河映着星与月,不明不暗的,也足够让这两个眼力不错的武人看得见那车根本没开走,还停在原地,只是摇晃不止,使得系在车沿的铜铃却叮叮当当的乱响着。阿三确实惑然不解,只说:“这车是怎么了?”只想往前探究,阿二却猛然拉住阿三,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傅幽人只咬着一只白绫袜,为的是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声,发出的声音只低低的似呜咽一般,原本他只是痛的,只觉得身体都被撞烂了,只是那硬物摩擦过体内软肉时,又渐渐地磨出些浓重的绮情来。这样重重的撞击,比缅铃那随意的弹动可得力千万倍,那伏骄男似是不会疲倦一样,一味的横冲直撞,似也不怕把傅幽人这瘦削的腰肢撞折了。 如果是光天白日的话,那阿二、阿三必然能看见马车的纱帐遮掩不住的春色。如今他们两人站了半天,也听出来个七八分了。因细细听来,在着车厢摇曳声、铜铃乱撞声中,还隐隐夹杂着隐忍的呻吟声以及急促的喘息声。阿三明白过来后老脸一红,一时不知何言,倒是阿二在想是在这儿还是回去亭子里嗑瓜子。二人傻子一样愣在那儿站了半天,一双马倒像没事一样,该吃草吃草,该喝水喝水。 却见那车子摇晃得更加厉害,像是随时就要塌了一样。那傅幽人未经历过这些,被撩逗得酥软难耐,只随着伏骄男的攻挞而呻吟,那口中的绫袜早已咬不住了,也不再隐忍地叫唤起来,那喉音低沉,叫人听不出来是苦痛还是愉悦。伏骄男在车内,毫无顾忌地挺动腰腹,在那温暖潮湿的身躯边进进出出,大手按紧幽人的腰肢,真切地感觉着掌心传来的幽人止不住的轻颤,伏骄男虽然从不以圣宗自居,但确确实实守了多年的规矩,越发受不住与心爱的人初次交合带来的刺激,只觉腰柱一阵酥麻,便将孽根挺送只最深处,将欲液都往里头释放,最后退出时,勾连出极为浓稠的白液还有丝丝血红。 这凉风轻轻地送入了纱帘之内,吹凉了伏骄男额上的滴汗。他俯身看着躺在身下的人,只见那是一片的狼藉。事后回想,伏骄男也不敢说此刻药力还剩几分。他只觉得自己仍是迷醉的,难以自控,竟又将那身体散架了一般的傅幽人抱了起来,往他的肩膀又是一阵用力的噬咬。 原本那车驾静了下来,阿二、阿三也是落下心头大石,正想趁机咳几声,或是跑过去,劝劝伏骄男放傅幽人进宫。须知道干完那事的男人应该是比较好说话的。却不想二人还没商议,那边又叮叮当当了起来。阿三老脸微红,只暗道:“怪不得太皇太后都看不过眼啊!”阿二见阿三怔住了,便伸手指弹了弹阿三的额头,将阿三弹醒,又说:“我在这儿守着,你先回去朝凰台复命吧。凤后等久了也不是玩儿的。”阿三却摸着额头说道:“那、那要怎么跟凤后说明?”难道说太尉压着傅郎在上用宫车里大行人道流连忘返吗? 阿二却说:“你也不懂事!你就说太尉从黄府里跑出来了,拦着不让傅郎进宫,不就得了?”阿三听了,便连忙奔回宫中复命。阿二便仍在这边等候。阿二纠结再三,终于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掏出了瓜子,想着最多不过等一个时辰,大约就能够了,却不想事与愿违。 原来那傅幽人的呻吟声随风送来,却越发的薄弱,这呻吟渐渐的又成了哀啼,哀切缠绵,这哀啼到了后来又成了沙哑的求饶,只听得傅幽人一味的认错,又哽咽着求伏骄男饶命,回应他的却只有铜铃清脆的响声。到最后,却连傅幽人的声音都不闻了,只听得那车摇铃撞的。最后的最后,别说伏骄男了,阿二都替那车铃累得慌。 月儿也累了,要慢慢下沉,伏骄男终于探出头来,见阿二在那儿坐着,便说:“你在那儿做什么?”阿二本想谄媚两句“太尉果然武功盖世、身手不凡”,但想想还是有些尴尬,便站起来,走近了些,又答道:“太皇太后等着接见傅郎呢。” 伏骄男却道:“傅郎身体不适,见不了了。你也别慌,我自去回娘娘。”阿二忙笑了,答道:“是……那这车……”伏骄男也是不忍直视这辆车厢内褥子垫子的状况,只觉得不适宜直接送回宫里,只说:“我也要驾车回去的,先留着吧。我进宫的时候会一并带上这车的。”阿二便答应了。 阿二便在前头牵马,伏骄男则在车沿驾车,二人合力赶车回太尉府去。他们在后巷从角门进,悄悄的拉了进去,只求不惊动人,慢慢的把马车拉到伏骄男住的院子里。二人进了院子,阿二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7 便机灵地说去烧水打水给伏骄男冲茶,只往西厢去。西边厢房里有各种用品,今早伏骄男为了不吵醒傅幽人,就是在这西厢洗漱的。阿二在西厢里烧炉子上的水,不自觉往门外看去,见尽管伏骄男夜不归宿,但这院子还是挂着灯笼的,天色也已有些许曙色,故更能看得清外头的景象。原来伏骄男轻轻将傅幽人抱着往屋里走。这傅幽人紧闭一双眼睛,声息也弱极了,似是睡昏了过去,身上胡乱挂着裂开的衣帛,从颀长的脖子到圆润的肩膀都露在晨光中,可见皮肉的底子是很好的嫩白,现在上面都是深红浅红的印子,还有脖子边上一圈咬痕犹结着猩红色的痂,分外触目,衣摆飘垂,又遮不住一双细脚,腿上又是一圈圈的淤青、咬痕,很是惊人。伏骄男的目光忽然往这边转来,很是凌厉,阿二唬得连忙低下头,装作很认真烧水的样子。 伏骄男便把目光收回,这人驱除了脑子里的精虫,恢复了神志,不觉十分懊恼,悔恨自己竟如此粗暴蛮横地对待傅幽人。他又将傅幽人抱回了卧室里,犹豫再三,还是把傅幽人轻轻地放在了纱橱里的小床上,又小心地剥掉傅幽人身上那已经只能说是破布的罗衣,亮光从窗纱透入,便可见傅幽人这一身没一块好的,不是咬出的痕迹、吮出的印子就是捏出来的紫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酷刑。伏骄男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早已忘了傅幽人拿药设计他这一笔账了。 这伏骄男去隔间取了药膏,一丝不苟地给傅幽人的伤涂上,咬痕、吻痕、青痕都敷上不同的药物,只涂覆好了皮肤后,又将傅幽人轻轻翻过身来,见这臀肉更是不好,已被揉捏撞坏了,股间还带着白色间杂红色的痕迹。这时阿二已烧好了水,送到了这边来,也乖乖的不敢进隔间,提着水壶在外头候着。伏骄男正要问水盆,阿二也递来了打好水的铜盆,上面还已放着素白的汗巾子。伏骄男点了点头,自顾自将铜盆拿了进内间,又给傅幽人拭擦清理,。偏是傅幽人已昏过去了,那伏骄男动作又分外轻柔,故这期间傅幽人倒不曾醒来。 也是一番周折,伏骄男离了隔间,到了院子里去清理马车。不得不说这马车是辆好马车,首先是够结实,这么折腾也没问题,不过伏骄男还是让阿二取了锤子给轮子那一块加固了两下。车厢里也是很宽敞的,只是现在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味道,便显得有些闷了。车底垫子是巧手宫人填了棉花以软缎子缝纫起来的,那银白色的缎子上都是污渍,还有一只压皱了的白袜染着血迹,伏骄男将那袜子拿起来,认得是傅幽人今早穿着出门的,还有伏骄男特别叫人纳的青丝履只剩一只,压得变形了。 伏骄男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怎么清理才能把这车送回宫中。阿二只在旁边道:“依小人看,还是将那四周帷帐拉起来,疏散疏散,又索性把垫子抽掉。想必府内也备着好车垫的,把新垫子换上就是了。”伏骄男想想,觉得也是可以,便让阿二去吧阿大叫起来。阿大听了阿二的阐述,也是一阵冷汗,只道:“平日看太尉把傅郎当成个会化的金疙瘩捧在手里,倒想不出来其实好这一口。” 倒是阿大选了两个也是银白缎子纫得紧紧的车垫,花纹七八分相似的,便换上了。伏骄男便趁这时间回去洗漱换药。末了,将车帷高挂,命阿大、阿二赶车送他入宫。阿大、阿二也悬心阿三,不知道他回宫禀报之后凤后是什么反应。当时阿三十分忐忑,觉得凤后已经等了许久了,便心惊胆颤的来复命,却不想彩梦姑姑跟他说:“娘娘已经睡下了。你先回去罢。”阿三便也回去睡觉了。 原来伏骄男离开了黄府后,黄府里守着的宫女便马上回了朝凰台,告诉了凤后,伏骄男将黄葵从窗户丢了出去,然后就疯跑走了去追截傅幽人。凤后也气恼伏骄男一再放肆,但却也很无奈,知道自己今晚是见不上傅幽人了,便提早翻牌子,找个男宠来泄泄心头火。 黄葵被丢了出去后,简直是羞愤欲死,马上就闹上吊自杀了,好容易家里人才按住了。黄老爷觉得这个名声怕要坏了,又想那黄葵是他侄女儿又不是亲女儿的,且她的老父又已经死了,老妈也病弱无力,黄老爷对她不用顾忌太多,索性让人散播流言,说伏骄男真的那个什么了黄葵,所以黄葵要自杀。 那伏骄男晨早就入宫面见凤后,凤后见他十分疲惫的样子,便问道:“是昨晚没睡好?”伏骄男愣了愣,便说:“是的。”凤后拉着伏骄男坐下,又说道:“你一早进宫,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伏骄男便说道:“我是想确认一下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凤后便说:“你爱他也该有个数,难道居然终身不婚?你现在知道了,不但我看不过去,连他都看不过去。” 伏骄男就竟然是无言以对。凤后又说道:“你现在忠于那个小皇帝……血统的事我且放在一旁,就是他是个傻子,难道你又继续忠于他?难道这就对天下好了?”伏骄男无奈一笑,说道:“如果好好教养的话,就算不是明君也不至于昏庸无道。”凤后便道:“好,如果他不昏庸,等他长大了、懂事了,你的死期就到了!稍微明白的人,也不可能放过你!”伏骄男却道:“我真心对他忠诚,待他长成了我就隐退,如果他是个好的,不至于杀绝我。”凤后也摇头叹息。 只是凤后又想,当初伏骄男对待伏家也多有优容,宽待了伏鸳鸯,最后还不是走到这一步。如果这小皇帝长得大些了,果然对伏骄男猜忌,傅幽人也可能受害,彼时伏骄男也该拿出斩杀伏鸳鸯的气魄来了。经历过昨日的事,凤后也决定不往傅幽人身上开刀了,反而觉得傅幽人好好活着也是很有作为的。 凤后轻轻握住了伏骄男的手,淡淡一笑。伏骄男感觉到凤后的手心传来异乎寻常的冰冷,一下反手握住了凤后的脉搏,五指按脉,心中几乎大恸,脸上惊色满布,颤声喊道:“娘娘!”凤后轻轻嗽了两声,又道:“那次疫症以来,我这身子是越发不如从前了。所以寄望你对我好些。”伏骄男摇头说道:“话虽如此,娘娘也不该瞒着我。”凤后又说:“其实昨天你就算回头杀我,我也不恨你。还会觉得你出息了。”伏骄男十分悔恨自己不孝忤逆。凤后又道:“如果你肯娶个妻留个后,我就死也瞑目了。”伏骄男没想到凤后还记着这事,也是无言以对,却不想凤后又婉转说道:“可你确实不乐意就罢了。”凤后拿刀威逼还好些,如今这样,伏骄男倒是好生难过惭愧。 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慈爱一般,凤后并不过问昨夜伏骄男将黄氏嫡女丢出窗外险些把人摔坏的事,也不问为什么傅幽人不应召入宫,更大加赏赐傅幽人,封其为中书舍人。这中书舍人,到底也是普通富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8 家子弟捐资就能买到的官衔,在太尉跟前是不值一提。但作为阉人,得此殊荣,已足够彰显凤后恩德。 然而傅幽人卧病在床,不能领旨谢恩了。凤后不但宽宥,还命彩梦亲自去看望,却见阿大告诉说:“就是黄府出事那晚上,那马车的马儿发疯撒腿的,傅郎不防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摔折了腿,好几天没下床了。”彩梦便说:“怎么这样厉害?我倒看见外头伺候的说他是热证。”阿大又答道:“可不是?不但折了腿,还扑了风,第二天就发起热来了。太尉也心急得很的。” 彩梦便随阿大进院子去,见那抱厦内烧着药吊子,伏骄男拿着葵扇亲自煎药。彩梦亲耳听说伏骄男为了傅幽人连命都能不要,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对伏骄男施礼拜见。伏骄男看见她,便笑道:“姑姑怎么来了?”彩梦答道:“娘娘听说傅郎病了,让我来看看。” 伏骄男唯恐劳动了傅幽人,便推说:“不巧傅郎刚躺下了。谢谢娘娘的心意。”却不想隔间里传来傅幽人的声音,问道:“是谁来了?”彩梦径自进了内间,可见纱橱的帐子已勾起,清风可以吹送入来,傅幽人一脸病态的半卧在纱橱里的小床上,左臂下垫着两个绣花滚枕,右手拿着一本闲书。彩梦便笑着说拜见傅舍人,傅幽人方想起自己被莫名赐了官,也是很心虚,只微微一笑,请彩梦坐下。彩梦便在脚踏上坐下,又说:“傅郎可要珍重。”傅幽人便道:“那是自然,有劳姑姑挂心。”彩梦又和傅幽人寒暄了几句,傅幽人也谨慎地应答着,并且一直等着彩梦说点什么刺人的话。果然彩梦见说得差不多了,便又道:“那天的事也闹得很大,黄葵姑娘还寻死了,总算闹得满城风雨的。倒是太尉大人很淡定,一直不出门,也不理人。只是过几天太尉还得上朝了,与黄老爷见面也不知会不会尴尬。”傅幽人闻言眉心微动,刚降温的额头又似开始痛了起来。 傅幽人扶着额头,仍强笑说:“大人清者自清,当然心静。”彩梦却道:“大人是大人,别说他清了,就是不清,谁又敢烦他?只可惜了黄葵这么尊贵的一个姑娘,从此可玷污了。”傅幽人默默半晌,却说:“是我办事不力,请娘娘赐罪。”彩梦忙站起来,笑道:“傅郎别说笑了,现在娘娘疼您跟疼太尉是一样的。您别多心。”说着,彩梦又讲了两句病中要多休养的客套话,便告辞了。 那彩梦与傅幽人在隔间内的一言一语,外头的伏骄男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却见彩梦离去了,伏骄男又端着汤药进那隔间去,微笑着说:“傅郎还要不要换兰花?我怕这儿煮着药,又有气味,和兰花的气味混在一起反而香得不雅了。”傅幽人听了这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便仍装作仔细读书的样子。伏骄男最近老是伺候傅幽人,因此在幽人的床边放了一把椅子。刚刚彩梦进屋的时候,虽然看见了椅子,却并不坐下,原来审视了凤后和太尉的态度,不得不把傅幽人当成了个贵人,故她才只坐在脚踏上。 伏骄男那天从朝凰台回来,就听说傅幽人发热了,更是自悔不已,亲自来照拂傅幽人,又跟他赔不是。傅幽人听了,臊得无地自容,何等的别扭起来,不肯说话。伏骄男以为傅幽人认真恼了,便不敢多说话。故这几日下来,二人都非常尴尬,纵是朝夕相对,却也无几句话。 傅幽人原本已经别扭了,经历了那晚的事就更别扭了。且他身体如散架了一般,又酸又痛,动一下手指都费劲儿,不得不依仗伏骄男照顾。到了晚间,伏骄男又要脱他的衣服,惊得傅幽人只想躲。那伏骄男忙安抚解释道:“你发热了,定要擦身的,且又有伤,还得上药。我只是为了照顾你,没别的想法。”原本还是好的,及至傅幽人听了这句“没别的想法”,又耳热起来,十分难为情地拧过头去,不肯看伏骄男。 伏骄男认为这是默许了,便放下帘子,继续松那傅幽人的衣衫。傅幽人却说:“你放帘子做什么?”伏骄男答道:“你又不怕被人看去了?”傅幽人却说:“也不打紧,还是让金山他们来伺候就行。”伏骄男却断然拒绝道:“这怎么行?“说着,伏骄男又觉得自己否决得太快,便笑着说:“他们粗手笨脚的,弄痛了你怎么好?”傅幽人想回一句“不知道是谁弄痛我了”,但只在心里这么一想,就觉得臊得要死,便闭着嘴不说话。 伏骄男以为傅幽人还在生闷气,便不理论,只松开了傅幽人的衣衫,给他擦身上药。傅幽人侧躺在床上,难堪地将目光移开,只盯着那窗纱不说话。这傅幽人倒觉得伏骄男又有道理,要说让金山那个大老粗来给他上药也不对,如今伏骄男上药手法确实轻柔之极,好似羽毛扫过一般,没一丝重量落在他的肌肤上。这天色半晚,又吃过宁神的药,傅幽人如此躺着受这温柔伺候,便觉困倦,渐渐眯了眼睛。伏骄男原正为他的背脊上药,却见傅幽人眼皮垂着,睫毛轻颤的,呼吸越发均匀,似是快睡了过去。伏骄男不觉失笑,只想着傅幽人倒是安心得很,赤条条的裸着还不知道怕他。 这伏骄男的手自傅幽人蜿蜒的腰线往下,探入其柔软的臀肉之中。那幽穴忽然探进一指,惊得快睡去的傅幽人睁圆了眼睛,忙扭过头来,红着脸瞪着伏骄男。伏骄男见傅幽人这个情态,极想低头吻他,却又不敢,便故作从容地说:“别动,我在给你上药。”傅幽人也知道那儿伤着了,不上药不行,只好忍着,却把脸埋进枕头里。伏骄男见傅幽人浑身紧绷的,连带那肉都紧紧吸着伏骄男的手指,伏骄男不觉轻轻拍了拍他的臀肉,说道:“松开些,我都进不去了。”傅幽人听了这话,更羞得整张脸都烧红了,又想跳起来暴打伏骄男,又想抬起手来掐死自己。 伏骄男见傅幽人这样,知道他羞了,便笑了笑,慢吞吞地涂着药,这指尖却不怀好意地四处钻探。傅幽人却说道:“你爽快些!要涂到天亮吗?”伏骄男便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外用药要按摩才好吸收。不好好将养着,你以后就后悔了。”傅幽人才悻悻地闭上了嘴。到底是看着傅幽人受伤又发热的,伏骄男也不忍多加逗弄,只点到即止,将手指抽出,又慢慢为傅幽人穿上衣衫,更怕他着凉添病了。 这几天来,伏骄男都有定时为傅幽人上药,渐渐的傅幽人也没那么别扭了。倒是看着傅幽人慢慢康复,伏骄男又无耻地添了几分色心歹意,却不好宣之于口。这今天彩梦提及的事,却又成了傅幽人心病。伏骄男见他满心不悦的,便又说道:“我可没唐突过那个黄家小姐,她要因此寻死,也是气性太大了。”傅幽人闷闷说道:“就是不唐突她,出了这样的事,她还能活吗?” 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你又怪我了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19 ?”傅幽人便坐起来,说道:“我怎么能怪你?是我把你放在那儿的。”伏骄男知道傅幽人有歉意,便笑着说:“可不是?你这是做什么乱点鸳鸯的糊涂事?却不想点到自己头上了?”傅幽人闻言,那脸又红了,却说:“那……那到底是凤后的意思,我也不好违抗。”伏骄男闻言一叹,说道:“我看她也是智计百出,不熬到我娶个老婆,她是不会完的。”傅幽人闻言,心中颇为哀伤,又想着:“我这不是求仁得仁了?”那傅幽人便说:“原该如是。”伏骄男低头问道:“你真的想我娶妻?” 傅幽人又不言语了。那伏骄男又道:“那我真的娶了?”听了这话,那傅幽人只觉头上有惊雷劈过,半晌回不过神来。却是见他如此,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你看你,苦口婆心劝我娶老婆,如今我真的要娶,你肯定又一辈子不肯理我了,叫我怎么办?”傅幽人也是又羞又气的,只是气的是自己,又想装大方却又真小气,拖泥带水的,半点不痛快。从当初相识开始,傅幽人就别扭得很的,伏骄男虽然习惯了,但也总为此相当头痛,只是因为情之所钟, 没法子就只能受着,故伏骄男又握住了傅幽人的手,说道:“你不喜欢的事我是不做的。”那傅幽人却扭过头来,薄责说:“你也该醒醒了!平日看你耳聪目明,又是经历过事情的,怎么还满嘴胡话?再如此肆意妄为,不为将来计,这腔子上脑袋还要不要了?” 伏骄男见傅幽人如此,方才明白了他的心,却不想接这个话茬,只眯着眼睛抿着嘴唇笑着说:“那你不恼我了?”那傅幽人倒是被他哄得没办法了,只幽幽一叹,说道:“恼什么呢?你我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奈之中的无奈,却又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哪里还有什么不如意的?”话声顿了顿,傅幽人却又道:“你结一门好的姻亲,也算是为将来好的。” 伏骄男却说:“这黄家女娶不得!凤后怕是还指望着我当皇帝呢。”傅幽人闻言一笑,却道:“天呀,难道你竟然宁死都不肯做皇帝?”伏骄男微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就是不想做皇帝。你现在看我是个好人,当了皇帝就只能是个昏君。”傅幽人却道:“胡说!”伏骄男却道:“向来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都是昏君,你说对不对?” 傅幽人闻言倒是红了脸,又说:“呸!不知羞耻!”伏骄男却想了想,说:“其实让我当这个皇帝也并无不可的,除非……”傅幽人便问道:“除非什么?”那伏骄男又笑道:“除非傅郎想当皇后?”傅幽人听了,脸更红得熟透的苹果一样,只骂道:“嘴里没句好话!我心里愁成怎样了,你还拿我取笑!” 伏骄男却一把将傅幽人圈在怀里,说道:“黄葵的事还不是你做的孽,你自然当愁!”傅幽人却捶了伏骄男一下,说道:“黄葵作践自己到这个程度,你还不理?这可太不给黄家面子了,你纵是权倾朝野也不可如此放肆!就当买个花瓶放家里摆着呗!”伏骄男却笑道:“可不是怕你醋。”傅幽人才刚好了点,脸又涨红起来了,背过身来不肯理他。伏骄男却轻抚他瘦削的肩膀,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傅幽人红着脸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不听了。”伏骄男闻言轻轻一笑,说道:“好,不听就不听。” 傅幽人挣开伏骄男圈着他的手臂,他的力气自然是挣不开的,可伏骄男不敢用力,便让他溜走了。傅幽人歪在小床上闭起眼睛睡觉。伏骄男却凑近他,细细看他的脸。那傅幽人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伏骄男温暖馨香的气息,便又臊了,说:“你回去你的大榻上,跟我挤小床做什么。”伏骄男便笑道:“这儿确实好挤,落下帘子就更觉局促了,倒不如睡那大床,很阔朗,又舒服,且离窗户远,晒不着日光。”傅幽人却红着脸说:“那是你的床,我可不敢去躺。”伏骄男笑道:“我的不还是你的?” 说着,伏骄男又凑得更近,嘴唇几乎贴上了傅幽人发红的耳尖。傅幽人感到伏骄男的气息喷在耳朵边上,忙转身推开伏骄男,又说道:“我受不起太尉这话!太尉这话倒是跟黄姑娘说去吧!”伏骄男闻言一笑,说:“还说不醋呢!”傅幽人闻言一愣,又背过身去,盖上被子,不肯理伏骄男了。伏骄男怕傅幽人认真恼了,且又觉得傅幽人要多歇息调养,便不再逗他,只起了床,又放下垂帘,回自己那个宽床榻上睡去。傅幽人却又似故作不在乎地说:“你的手臂可好了?别急着睡,倒忘了换药。”伏骄男闻言笑得极甜的,忍不住抓起傅幽人,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又说:“已经好了。”倒是傅幽人闹了个大红脸。伏骄男看着傅幽人那满脸绯红的样子,很是心痒,但自己先怕起来,便放下他走开来了。原来伏骄男对待傅幽人已经是小心作陪的,现在更是忐忑谨慎了。 倒是之前一直以礼相待、秋毫无犯还好,如今尝过了滋味,那伏骄男似偷过腥的猫儿一样总闹心,只是难安得很,又想着明天又要开始上朝了,便勉强稳定心神去睡。 翌日上朝,果然像傅幽人所言,伏骄男遇见黄老爷,彼此心里都是有些尴尬的。只是伏骄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照样的上朝。却见明堂玉阶上小皇帝被小才抱上龙椅,龙椅背后凤后垂帘听政。那些朝臣奏报一番不痛不痒的话后,伏骄男便站了出来,汇报了巡兵的结果,并弹劾柳祁的营地种种不法现象。那柳祁竟也不十分申辩,只免冠跪地,说自己身居京城,疏于管教外地部下,乞求天子赐死罪。 太皇太后冷笑几声,暗道:“这柳祁知道我不会杀他,便装出这样子来,真叫人看不上!”伏骄男抬起头,看着幼帝一脸懵懂的看着阶下群臣,便暗想,如果这时幼帝牙牙学语,也跟着柳祁的话尾复读出“赐死”二字,不知柳祁会是什么表情。那伏骄男只是哑然失笑,那柳祁见伏骄男这样,只道伏骄男骄横如此,在朝堂讥笑他,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忍受。太皇太后便听取了一下朝臣们的意见。朝中的人早就料到柳家是要败的,柳祁的盟友也被清理过了,因此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也有人看出来柳祁是不会死的,便也说:“柳公纵然有罪,然而于社稷有功,不宜加诛。”太皇太后却只道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就容后再议。 只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柳祁痛脚,太皇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只让大理司严审,勾连出一堆的人,该杀杀,该抄抄,搞得也是腥风血雨,柳祁每天都免冠跪地。到了最后,判决是削柳祁国公之位,实权职位全被剥夺。那太皇太后又想警告他不要以为和外族联姻了就得意,将他那一双儿女收为义子义女,接入宫中抚养。自此,柳家也颓了,黄家本家也颓了,伏家早已败亡了,伏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0 骄男自然而然地成了权势最炽的大臣。 待傅幽人身子好了些,便自请入宫谢恩并谢罪。谢的是封赏财帛官衔之恩,谢的是当晚未曾应召复命之罪。凤后见了傅幽人,只觉得他和以往不同,以往幽人脸虽然俏,但似覆着冰霜,如今似冰消雪融,眉目间都有些春意,更添了些动人颜色。凤后只道:“这傅幽人越发的生出妖精的样子来,真真烦人。”心里是这么想的,凤后脸上还是很和蔼的,又赐他一个杌子坐着,问他的病怎么了,并不提他没完成撮合黄葵婚事的事儿。傅幽人便谨慎地应答了一番。 凤后微微一笑,又说:“我看你也不是骄矜的人,才赐你千金,赏你官位,请你可千万别辜负本宫的寄望。”傅幽人听了这话,连忙跪倒,拜道:“小人愿为娘娘千岁肝脑涂地。”凤后便笑着说:“不必这么严重,你好好伺候太尉,时时劝告提醒就行了。”傅幽人也是冷汗泫然,伏倒答应。 不想半晌,却听见人报说黄家叔侄来见。傅幽人更觉得可怕,只闭口不言。那黄老爷便带着黄葵进了内殿,只拜见了凤后,那傅幽人也拜见了黄老爷。黄葵如今也是半死之人了,名声已被毁尽,如果入了不金迦蓝的门,就真的该上吊自尽了。故黄葵只含泪拜倒在傅幽人脚下,只道:“乞求傅舍人容我……”傅幽人听了,吓了好大一跳,连忙也跪下来,对凤后拜倒:“小人罪该万死!”黄老爷见大家都跪着,自己站着好像没什么礼貌,便也跪倒在地,口称“乞望太后开恩”。 凤后看着这些人跪了一地,也是好笑,正想说什么,却又有宫人传信进门,拿的是奏报,那凤后自然是先看奏报,再理他们的。凤后将那奏报看完,先是一惊,而后冷然一笑,说道:“你们都别跪了。”三人便也站起身来,凤后又道:“原来迦蓝已经结过亲了。”傅幽人一听,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那黄葵倒是转数快,仍跪了下来,说道:“就算是当太尉的侍妾,我也欢喜不绝的。”凤后闻言也有些惊讶,半晌却赞赏地点点头,说道:“你倒很识得大体。” 傅幽人只觉得这黄家本家嫡女、凤后的亲侄女、故去国舅的掌上明珠,如今扎火囤仙人跳、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玩了一遍,爬在地上磕着头就为了进太尉府的门,连妾都肯当,真是绝了。不过傅幽人关心的还是金迦蓝已经订过亲的事,凤后哪里不关心这个,只甩开了奏报,说道:“好了,都下去吧。”待遣退了众人,凤后便传召绯闻男主金迦蓝。 第24章 公主出嫁 伏骄男入了朝凰台,听说订了亲三个字,也是一脸懵圈的。凤后扶额说道:“你懵了,那是当然之事。因为定亲的人是迦蓝。”伏骄男一愣,却道:“迦蓝怎么会定亲了?他……”伏骄男说到一半,又想起迦蓝虽然是个出身旧教,但中途已改信庸道宗,新教是可以吃肉娶妻的,迦蓝自然可以定亲。但伏骄男仍觉得不可思议:“迦蓝怎么会结亲?他倒总潜心修炼,又从没提过婚事。若真有此事,就算是从来不提,临终之际也该稍微交待吧?”凤后却道:“那是因为他逃婚了。” 唐僧取经中途会遇见女妖精勾引,迦蓝圣宗却也不能幸免,只是对方不是个女妖。迦蓝圣宗途径三危国,惨遭逼婚。迦蓝口中答应,还签了婚书,其后却连夜逃跑了。现在金迦蓝当了太尉,巡兵天下,名声太响,传回了三危国,三危大王怒而上表,要求天家敦促金迦蓝履行婚约,迎娶大公主。还说大公主守着婚书多年不嫁,都快熬成老姑婆了,红颜愿为盟誓蹉跎年华,倒是这公子何其负心! 伏骄男只觉得自己是祸从天降,又说着迦蓝那么正直,居然也干出签了婚书转头跑路的毁约举动,这三危公主该是多吓人啊!然而别的还好,偏是三危国上书,属于外交事件了,伏骄男倒不能充耳不闻。那伏骄男也是头痛欲裂,只道:“这三危公主倒是……十分忠贞,可她忠的是迦蓝呀,到时她看见我,想必也会出问题吧!”凤后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可这事怎么跟三危国解释?”伏骄男无奈说道:“书信上是说不了的,但不解释也不行,否则人嫁过来了发现新郎不对,也是祸事,倒不如让三危大王入京,咱们面对面的说清楚吧。” 正是天家要见三危大王,三危大王为了方便,把大公主也一并带来,想着大家聊明白了就赶紧完婚。那三危大王又说:“我这女儿都二十多了,还不嫁人,耗不起了!赶紧拉过去,顺便嫁了,不然一来一回的还搞他们天家那一套什么问个什么对个什么的,咱们公主三十岁都嫁不出去!赶紧、赶紧!”大公主闻言,道:“我艹尼玛。”三危大王大怒:“你敢对母后不敬!”大公主也拍案骂道:“只准你艹我娘,不准我艹你娘?”父女又掐起架来,抡着斧子战个痛。众臣劝之不停,只巴望着快点将大公主嫁出去。 嫁入天家的外族女都要起个汉名,祭司们又给三危公主选名,只说:“祭司说好了,就叫鳌樰。”大公主闻言骂道:“什么狗屁祭司!选个笔画那么多的!看我不砍死他!”遂改叫“敖雪”。 却是三危大王及陪驾的臣子都说,无论迦蓝现在成啥样了,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变成了基佬,都一定要把公主嫁出去。临到京师前,三危大王又拉着大公主说道:“你好好表现,别吓着人家。这天家跟咱们不同,他们很做作的。像咱们那么单纯不做作的国家都受不住你,天家就更别说了。你自己搞坏自己的亲事就罢了,可便把咱们邦交都搞坏了。”敖雪便答应了。伴驾大臣也不放心,只劝道:“总之除了是和迦蓝单独见面,公主可以随意些,平常人多的场合,公主还是不要说话,只要微笑就好。”奶娘却骂道:“最要紧的事都不知道嘱咐?快让公主别背着斧头进去!” 三危大王父女战战兢兢的入宫,天家这边何尝不是谨慎应对。傅幽人更是不安。伏骄男又劝他:“你倒是别担心了,三危公主要死要活的,为的是真迦蓝,不是我这个假货。”傅幽人却只说:“到底你是要婚的,今天不娶这个公主,明天也要娶那个贵女。”伏骄男却抱着傅幽人,说道:“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傅幽人忙将他推开,只道:“腻死人了。” 伏骄男换了衣裳,又握着傅幽人的手,说道:“今晚会先与三危大王、三危公主私宴,你也来侍席吧。”傅幽人却愕然道:“我哪能啊?”伏骄男却笑道:“免得你在府上胡思乱想,自己想自己闷自己气,我回来哄都不知怎么哄的。”傅幽人闻言也觉得有些尴尬,又说:“胡说什么。没这个道理。”伏骄男又说:“娘娘也准了,你怕什么?”傅幽人这才换上了舍人品级的衣服,随伏骄男一同入宫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1 。 宴会设在了朝凰台。傅幽人来过朝凰台几回了,还是头一次入正殿。之前在偏室就觉得奢华,如今来到正殿,才知道什么叫金雕玉砌、银花火树,烛火光明,金马玉堂,堂上坐着盛装的凤后,不住有些宫人把盏,伏骄男与傅幽人相继落座。彩梦为二人添酒,那傅幽人十分拘谨,只说:“不敢劳动姑姑。”彩梦但笑不语。伏骄男又转头对凤后说道:“待会儿倒是怎么跟三危大王及公主解释?” 凤后却不大在乎地说:“不用我们解释,我已先让夏炎盛跟他们说了。”这倒是省心。三危大王和敖雪入了驿站后,夏炎盛就将真迦蓝的棺材扛到了二人跟前。这真是简单明了。那夏炎盛又说了,真迦蓝临终将衣钵给了一个可靠之人,欲令此人继承圣宗,不想因缘际会,这继承人却当上了太尉。三危大王听了,吃惊得很,又说:“你们不早说?”夏炎盛却说:“只怕不把棺材放到眼前,贵人们都不愿意相信。”那敖雪见了棺材也不信,直接把棺材盖掀起来。果然见里头迦蓝躺着,只像睡了一般。敖雪并不知道他吃了那个圆寂丹,才能保持尸身完好,只道:“他没骗我,他果然是个圣僧,身上有天命。” 那敖雪确实惊讶哀伤,又对三危大王说道:“你现在满意了?人都被你逼死了!”那三危大王大吃一惊,只道:“怎么就是我逼死的?”敖雪骂道:“若非你执意胁迫大师娶我,他怎么就会立誓反悔?他是信教的人,违背誓言自然会遭天谴!”三危大王闻言一怔,又抚心叹道:“都是我不好啊!”夏炎盛看着这对父女言谈,只觉得两国文化差异太大,理解不了他俩的世界。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完,夏炎盛便又说道:“请问两位还要入宫见太皇太后、太尉大人吗?”敖雪便道:“好,我倒要看看迦蓝选了个什么样的继承人。” 凤后等人吃了几盅,才听见说三危大王和大公主求见,忙请召入。众人见了三危大王,只说他果然是蛮族大王的样子,虎背熊腰,长须恶目,颇有阳刚之气。那敖雪公主比一般的中原女子都高大,却不显笨重,反而体修身长,姿容出众,加之她谨记着不要言语只要微笑,凸显不凡气质。 伏骄男见了他们,便也站起来,深施一礼,只道:“听闻迦蓝圣宗途中历险披荆,还须谢贵国相助救援。更喜大王对他青眼有加,可惜命薄缘悭,难承此浓恩厚谊,也是使人潸然泪下,叹息不已。”三危大王闻得此言,十分尴尬,半晌说道:“嗯,我汉语不好……听不太懂。”敖雪也很想说点什么,但谨记着众人嘱托,又狠命憋住,相当难受。 凤后却看着敖雪出身高贵、容貌出众,举止也很端庄,觉得如果成了这婚事也无妨。却不知现在敖雪觉得背上没有那沉甸甸的刀斧挂着很是不习惯,极想拿起面前的筷子去挠背。凤后却问道:“也是天不作美,难以成就这段良缘所以你们果然只认迦蓝一人么?”三危大王还在让人翻译着“天不作美”四个字,后边的也没听清,便很难回答。那伏骄男也无奈得很,只放下酒杯,拿起酒壶,走到三危大王他们的桌前,盘膝坐下,说道:“唉,迦蓝也挺年轻的,是不?我和他过命的交情啊,我心里也特么的很疼!”三危大王觉得有效的沟通开始了,便捂着心口说:“疼啊,特么的疼啊!”说着,三危大王也丢开了酒杯,举起酒壶和伏骄男撞了一下。敖雪也很想对着酒壶吹,但想起众人的嘱托,只能端庄地微笑不语。 伏骄男和三危大王推杯交盏的,喝了一阵,那三危大王也像伏骄男那样盘膝,满口说道:“他么的好疼啊!”敖雪抿着嘴,不敢说话,僵硬地并膝坐着,羡慕地看着他们两个可以盘膝而坐的男人。伏骄男又说道:“唉,就是你们的婚事,原来就是和迦蓝订的,我可不敢冒认这个婚事啊!”三危大王一听,酒醒了大半,他哪里管得迦蓝是真是假,只想将女儿嫁出去,又看这个假迦蓝长得那么俊,言谈也很对口味,忙说:“你都拿了他的身份、名字,还把人家圣宗都拿了,却不拿他老婆?你特么是不是人!”夏炎盛在屋檐上当着暗卫,听着这番言谈,再次感叹两国文化差异真的很大。 伏骄男闻言也是一怔,却见敖雪始终一言不发,便转头对她说道:“公主既然为迦蓝守着婚书多年,自然是忠贞之人,我若连这也顶替了,岂非败坏了公主的一片冰心?”那敖雪抿了抿嘴,谨守承诺地保持微笑,只瞪着眼睛看向父王。伏骄男觉得这公主的神色十分怪异,那三危大王便取出一柄长刀,说道:“你拔刀吧!”伏骄男却道:“我在太皇太后跟前不敢拔刀。”凤后却道:“你拔吧。”伏骄男却在犹豫,大王却说:“这是迦蓝逃跑时遗在我国的信物。既然你是他的继承人,应该能拔此刀,不然你就是骗我了。” 伏骄男便握住那刀柄,只觉一下没拔动,深感意外。那敖雪见之,也轻轻摇头。伏骄男却一时好胜心起,握紧刀柄,猛然往外一拔,只听得哐当一声,那刀鞘的口子都裂开了,其中掉下几件散落的精钢碎件,整把雪亮的刀却全被拉出,在这满室灯火下,尽显不凡寒光。 三危大王见状,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打开方式。那三危大王便说:“这、这原来是这样啊!还说有什么机关,原来根本没有嘛!”伏骄男如此方才明白,这刀鞘的设计是有机窍的,大概是迦蓝弄的玩意儿之一,要调动机关才能拔刀,却不想伏骄男大力出奇迹,使用蛮力将这刀拔出,顺带着把机关都弄坏了。 三危大王又笑道:“当年迦蓝还说,如果我们谁能拔出此刀,他就肯做咱们的驸马呢。”伏骄男闻言问道:“那拔出了没有?”三危大王便道:“没呀。”伏骄男好奇得很,又说:“那他怎么还签了婚书?”三危大王嘿嘿一笑,说道:“那儿是我国啊,我说他娶他就得娶!”伏骄男闻言一怔,却说道:“只是怎么大王非要他做驸马不可?”三危大王却说:“这不刚好,我女儿年纪合适,刚好也没人愿意娶……我是说刚好我觉得谁也配不上我女儿,又见他来了,他就挺好的,是吧,长得好,性格又挺好的,我看来看去,很适合做驸马嘛,其实本来也没那么希望他做驸马,那时候我女儿还小嘛,没想到啊,他死不愿意,他越不愿意,我就越要弄他!”敖雪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仍然保持微笑。 伏骄男听了这话,便说:“那么听来,倒是大王想要招他,不像是公主的意思?”三危大王便说:“不管了不管了,他死了,那就算了。”说着,三危大王又笑着对伏骄男说:“你呀,小伙子还没成婚吧?”伏骄男闻言,背脊也是一阵僵硬。三危大王对着伴驾臣子及敖雪公主说道:“你们看这个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2 金迦蓝好不好?我觉得挺好的。”臣子自然说好,不然公主就要当他儿媳了。那敖雪仍然坚持笑而不语。那三危大王又举起酒壶,站起来,对着太皇太后说道:“天家娘娘,你看我女儿好不好?” 太皇太后微笑着看那敖雪,只笑道:“我看公主当然秀外慧中,只是怎么不都不言语呢?”原来敖雪那微笑不语的状态保持得太久,有些僵硬,看起来很是奇怪。让人禁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哑的。三危大王便扭过头来,也是有些无奈,只道:“雪儿,你说话呀。” 敖雪这才开了口,说道:“拜见天家太后。”太皇太后闻言一笑,说道:“雪儿看咱们太尉可是如何?”一般闺秀闻言必然脸红,倒是敖雪那双颊仍是一样的雪白,只平静地答道:“太尉一表人才。”三危大王闻言十分宽慰,只叹道:“我的女儿会说成语啦!” 太皇太后又笑道:“雪公主平常在家喜欢干什么?”敖雪答道:“练武功。”太皇太后闻言笑道:“这可稀奇啊,咱们国内倒很少女子舞枪弄棒的。”那伴驾大臣赶紧说:“对啊,但是咱们国家尚武,寻常女子也会练武,不为别的,就是强身健体,因此咱们国家的女子生育孩子少有难产的……呵呵,这话在殿上说太不得体了。嗯……咱们公主平日也悉心学习汉语,通晓两国文字。且说公主的曾祖母倒和太后同宗呢。”太皇太后闻言笑道:“是吗?”那大臣便说:“公主的曾祖母也是天家太后。其祖母是天家公主。”天家太后自然是姓黄的,便与太皇太后同宗了。太皇太后闻言一笑,说道:“怪道我看着这孩子有缘。” 傅幽人在一旁干坐着,看着他们聊得其乐融融的,心里也犯起嘀咕。感觉那三危大王拉着伏骄男喝酒,一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样子,那太皇太后看着身上带着黄氏血脉的高贵公主,似乎也很满意,傅幽人更觉得不安。想到这个,傅幽人禁不住悄悄拿眼去看那美人公主,不想那敖雪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二人正好的四目相对,傅幽人顿感惶恐,忙低下了头,只做饮酒的样子。敖雪倒不肯放过他,更以探究的眼神打量他。这敖雪认为自己已经获准随便发言,便也很随意地问道:“他是谁?” 彩梦姑姑忙笑道:“这位是中书舍人,姓傅,名魅,字幽人。”傅幽人便僵硬地笑了笑,说:“傅魅见过公主。”敖雪点了点头,说道:“傅魅好看。” 傅幽人闻言一怔,又笑道:“公主谬赞。区区相貌和太尉大人的风姿相比实在是不足为道。”那伏骄男、凤后听见敖雪夸奖傅幽人外貌,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大概一般来说少有年轻未嫁的贵女在正式场合当面夸奖男子容貌吧。伴驾大臣听了敖雪这句话,连忙说:“咱们公主心直口快,也不太懂得天家礼仪……”凤后连忙笑道:“那是,我知道贵国民风淳朴,没那么多规矩。公主这样率真也十分可爱。”三危这边唯恐公主再说出什么话来,连忙推说天晚了,客套了几句就辞了。 那三危贵宾辞去后,伏骄男和傅幽人仍在座上坐着。凤后遣退众侍从,才淡淡一笑,说道:“傅舍人,你对这三危公主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傅幽人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伏倒在地,说道:“小人不敢!”凤后却道:“你起来!”傅幽人便战战兢兢地起来,仍站着,不敢落座。凤后睁着眼睛,嘴角勾出一个笑,说:“这儿又没有别人。你放心、大胆地说。”傅幽人却道:“凤后说得对,但这是太尉的婚事。小人怎么敢置喙?”凤后笑道:“怪了,你和太尉难道不是无话不谈吗?你不答应,我怕太尉也不答应。”傅幽人方无奈一笑,说道:“娘娘言重了。雪公主秀外慧中,谁能不满意呢?”凤后便点头,对伏骄男说道:“你明白了吗?”伏骄男也十分无奈,只能够俯首答应。 那伏骄男和傅幽人慢慢地回了太尉府,却见傅幽人心神不宁。那伏骄男便坐上傅幽人的小床边上,仍对傅幽人说道:“你也别怕娘娘,她虽然惯会唬人的,可也未曾对你做过什么,是不是?”傅幽人却拧过头来,对伏骄男说道:“我答应这事情,可不是为了凤后。”傅幽人和凤后的心思也是离奇的吻合,伏骄男不肯做皇帝,还培养教育幼帝,以后都不知怎么死的。那伏骄男还是多一重保障、多一份安心。对于傅幽人来说,倒是没什么比伏骄男的安危更重要的了。 伏骄男却喟然道:“我知道!天家从无拒绝求亲的前例,甚至说自己都派过多少贵族女子去和亲了?这是为天下计。”傅幽人只想敲他那榆木脑袋,冷道:“我可不为天下,我只为你。”伏骄男闻言,只觉心头一暖,又伸手圈住傅幽人的腰,轻轻用鼻子蹭他鼻尖。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傅幽人却觉得有些羞赧,只往后躲了躲。伏骄男又追上一点儿,轻轻说道:“我就想亲亲你。”傅幽人听了这话,羞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但仍乖乖地微微仰着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是傅幽人保持这样的状态好一会儿了,那预期的吻却并无降落,这使得傅幽人不悦地睁开眼睛,却见伏骄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傅幽人脸更热了,又似责怪一般地说道:“你做什么?”伏骄男轻轻一笑,说:“你这个样子很好看。”傅幽人气得捶他一拳,骂道:“我知道,你又戏弄我!”说着,傅幽人挣开伏骄男轻轻圈住他的手臂,气冲冲地拉起被子盖着头。伏骄男见他生气,便又摇了摇他,说道:“是我不好,总得罪你,你也别恼了。”傅幽人却死也不肯理他,伏骄男只好作罢,回自己的榻上睡去。 伏骄男这一睡,却只有辗转。这些天来,傅幽人和他睡一屋,他却碰都没碰得上一点荤腥。甚至乎,原因为傅幽人和他睡一屋,他连自己给自己消解都办不到。适才傅幽人献吻的姿态,使伏骄男过分的心猿意马,那傅幽人红着脸闭着眼昂着头的,又叫伏骄男想起当晚在马车里的景致来。原来还好,吃过一遍后,这些冲动就像蚂蚁一样咬得伏骄男辗转难眠的。倒是傅幽人每天按时吃药,睡得是好好的。 傅幽人醒来的时候,身上极为温暖。这温暖却让傅幽人惊恐,他感觉到有人贴近,不觉大惊失色,然而又闻到伏骄男身上独特的气味,这才安下心来。只是伏骄男唇在他的耳边,吐着灼热的呼吸,躁动着傅幽人的耳膜。傅幽人觉得极为怪异,下意识地抓紧了伏骄男的手臂。伏骄男不提防这傅幽人突然醒来了,也是吓了一跳。傅幽人又忽然感觉股间有灼热的硬物顶着,登时羞得整张脸都红了,只斥道:“下流!”伏骄男也是很尴尬,只道:“我发誓,我就是想亲亲你……” 原本伏骄男半夜睡不着,便点了盏灯,想来看看幽人睡得怎样,却见傅幽人果然睡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3 得不错,在那暧昧的灯光下却显得分外有情。伏骄男忍不住吻了他,又想着既然吻了一下,便再多吻两下,也是无妨的,既然吻了那么多下,再轻轻摸摸捏捏的,也应该不碍事。伏骄男真的可以对天发誓,他一开始就是想亲亲而已,也不知道怎么最后就伏到了幽人身侧,可能是天意吧! 说着,伏骄男便坐了起来,傅幽人方觉得空气凉快了不少,看着小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盏灯,那橘色的光照在二人的脸上,都有些迷离。伏骄男像是为了自证清白一样,站了起来,显示他衣衫的整齐,又说:“真的只是亲了你。”然而,那伏骄男身上穿的仍是睡觉的内衣,颇为轻薄,尽管裤腰带是绑紧的,但那裤间的隆起还是十分的不清白。傅幽人羞得拿被子遮着脸,说道:“好了。你回去罢。” 伏骄男一把火燎了起来,又见傅幽人只是羞却不恼,便又在床边坐下,扯开傅幽人的被子,又笑道:“大热天的你被子捂得这样,倒也不怕中暑?”傅幽人硬扯那被子,不肯露脸,迫使那伏骄男不得不用点力气,便是“嘶啦”的,那被子就被撕裂了。伏骄男也有些讶异,却又笑道:“你别又恼我了。”傅幽人却别过脸去,道:“恼什么?”伏骄男又凑近些,虽然傅幽人扭过头去,但伏骄男还是看得见那红通通的耳根,不觉更为心痒,又靠在他耳边说道:“你恼不恼我亲你?”傅幽人闻言不肯说话,那伏骄男又笑着问:“那你喜不喜欢?” 傅幽人仍不言语,伏骄男仍盯着傅幽人的耳根看,只凝神了半天,那傅幽人都不言语,伏骄男便凑上前,张嘴含住幽人那圆润的耳珠,轻轻吮吸起来。他原想着幽人是不是睡着了,此刻便知道没有,傅幽人在他怀抱里轻轻地颤着,这样缩着肩膀的样子有些可怜。伏骄男又深恐他不愿意,自己唐突勉强了人,便又问:“你是怕我吗?”傅幽人闻言一怔,半晌便极慢地摇了摇头。伏骄男看他这个反应,才放下心来,又问道:“那你是不是不愿意?”傅幽人却觉得羞死人,只不肯给回答。伏骄男想起他往日那张狂样子,见他现在倒跟个小媳妇一样,只觉得好笑、好玩又好看,又用嘴唇轻轻蹭了蹭他的唇。这样的磨蹭让傅幽人也有些痒,便慢慢地张开了嘴巴,那伏骄男的舌头便如灵蛇一般钻入了。 像是为了补偿上一次的粗率一般,伏骄男这回对傅幽人可谓是极尽缠绵。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受那伏骄男的热吻和爱抚。傅幽人初历人事,哪里受得这个,只能轻喘微微,在那柔软的被席上也是一阵的辗转。伏骄男原想着傅幽人遭受过宫刑,那伏骄男是得一辈子戒色的,却不想有此意外之喜,更对他细意打迭,唯恐伺候不周。又伏骄男想起傅幽人割过的伤口特别敏感,上回光是用手指磨磋他就甚为受用。故伏骄男索性分开了傅幽人一双腿,头颅探进起股间,傅幽人见如此也骤然一惊,只道:“慢!” 只是那伏骄男哪里管他,径自吐舌舔弄起来。傅幽人原本紧绷起来,却因尿口传来的刺激忽然一瘫,身体就是一块冰,也要软融了。伏骄男只慢慢地舔弄着,那柔软的舌头滑过嫩肉时,带来那奇妙的触感,似乎能从脊椎一并传上脑门,那傅幽人似从头到脚被搔刮过了一遍一样,又是舒爽无比,又是奇痒难当。伏骄男见傅幽人的确是受用无比,也自然放心宽慰,却只扒开了幽人的腿,说道:“傅郎的大腿要把我的头颅夹扁了。”傅幽人听了这话,脸儿更红,便朝他“呸”了一声。 伏骄男见傅幽人也是怡然不少,没刚才那么忸怩了,也很快慰,便趁势往旁边斗柜里取了一盒药膏,沾在指上往傅幽人的后穴探去。灯光昏暗,那傅幽人看不清,却问道:“你拿的什么东西?”伏骄男笑道:“这你还不认得?之前天天拿这个给你抹里头的。” 傅幽人听了又是脸红,又是疑惑:“这药也能这么用?”伏骄男只道:“这药对你好,多用点也无妨。”傅幽人只觉那沾药的手指在他体内推涂,又是挖弄,又是碰他那软肉的,倒和之前上药的时候手法差不多。这下傅幽人倒是明白过来了,红着脸责问道:“你之前上药时是不是也在调弄我?”伏骄男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却摸摸鼻子,笑了笑,说道:“哪里能说是‘调弄’呢?”怎么说都应该是“调戏”吧? 那傅幽人倒是脸上有些恼气,伏骄男凝视着他那涨红的脸,说道:“傅郎,你也讲些理,你那样赤着身子任我摆弄的,却又不得亲昵,可真是折磨人。”傅幽人被他双手前后夹攻,身前身后两大销魂之处都被抚弄着,那快感冲击得傅幽人头昏脑涨的,也不能够回应伏骄男的话了,只是一味的喘息着。那伏骄男紧紧地盯着傅幽人的脸,似是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几乎是在痴迷地欣赏着,又说道:“我天天都想着要看你这个样子,你知道不知道?” 傅幽人被挑逗得浑身火热的,内穴虽有那灵活的指头消解,但仍嫌不足,只下意识地往伏骄男的腰腹顶弄着。伏骄男也被他这副姿态惹得火烧火燎的,便将手指抽出,代之以胯下灼热,缓缓地往内挺去。傅幽人感觉到内里终于有一点实感,却又嫌不足,只伸手攀住伏骄男的肩,自己挺身抬臀的,想要吞入更多。伏骄男见他这样,虽然心痒但仍是忍耐,只说:“悠着点,现在倒不知道怕痛了?” 傅幽人听了这话,以为是戏弄,又羞又恼的,只猛地往伏骄男的肩膀上大咬一口。伏骄男被他咬了一口,却不觉痛,只觉得下腹更热,腰身猛然往下一沉。傅幽人忽然感觉到体内被填补得扎扎实实的,还有涨满之感,不觉满足地一叹。伏骄男低头看到傅幽人这一副餍足的小猫的表情,哪有半分受苦受痛的感觉?便想自己的担心过于多余,还想着憋死自己也要怜惜他,真是自寻烦恼。 伏骄男便也不想着缓冲了,遽然挺送起来,也是一阵猛攻。这伏骄男的挺动虽然狂浪,但傅幽人的腰肢软柔,竟也可承受,并随之而逢迎,也是颇为自得的。伏骄男看傅幽人这个模样,便说凤后说傅幽人生了妖精样子,这居然不算冤枉了。二人迎来送往的,也是一阵花月相逢,浑身都是春光,幽人看他是明月在天,他看幽人是春花在园,彼此都沉醉在化雨的暖风之中。 伏骄男的院子对于二人来说,确实有些过大,平日起居还能自己料理,但如傅幽人所说。打扫清洁看守等等,还是需要人的。阿大也记着这个吩咐,安排了两个可靠的丫鬟在院子伺候,一个叫秋蝉,一个叫春樱。这二人没有吩咐不入主屋,只住在东厢里,按时送饭、洒扫,平时无事,只听候差遣便可,也算是美差闲职。 今晨,秋蝉便从东厢起来,却恰好见伏骄男从窗户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4 探出头来,叫她们送一床新被褥来。秋蝉心里明白得很,昨晚主屋小窗那儿摇了大半夜的床,又哎哎呀呀的叫唤,闹得秋蝉、春樱都没好睡的。秋蝉便从东厢取了被褥,往主屋送去。她踏入了主屋,便见伏骄男正在穿衣,露出了大半的肩膀。那伏骄男的肩膀颇为宽阔,又是白皙的,只是多了好些个牙印、抓痕。秋蝉见了,羞得忙低下了头。 秋蝉连忙说道:“大人,要奴进去换被褥吗?”伏骄男笑笑,说:“不必了,放这儿便可。”秋蝉又问有什么吩咐,伏骄男只说没有。那秋蝉便低头出了屋子。伏骄男便拿起了被褥,往内间走去,见傅幽人侧躺在小床上,半睡不睡的。伏骄男也是一笑,将傅幽人从小床上抱起。那傅幽人吃了一惊,问道:“做什么?”伏骄男笑道:“换被褥了,你压在上面,怎么换?”说着,伏骄男只将傅幽人移送到大床上。 傅幽人躺到伏骄男的床榻上,这样睡在上头,才知这床榻果然比纱橱里的小床要阔朗许多,怪道伏骄男总嫌傅幽人的床局促。傅幽人躺床上,却觉得不大舒服,只伸手抓了一个小滚枕,垫在腰间。伏骄男一边收拾着小床,一边说道:“我不是叫你悠着点?”傅幽人闻言,不悦地说:“还不是你后来一直不停?”这话说了出口,傅幽人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涨红一张脸,不肯说话了。 这头一回,傅幽人是颇为渴求的,其实傅幽人也是饿了,只是傅幽人的胃口没那么大,一回尽了,便也餍足,便侧身抱着枕头要去睡。但那伏骄男却只觉刚刚吃了小菜,主菜还没上呢,只把傅幽人的腰往自己身边一捞,又缠绵起来。傅幽人倒是拗他不过,仍被按着寻欢。到了后半夜,那傅幽人也是力竭了,双腿软得跟煮熟的面条一样挂在伏骄男的臂弯上,那腰身也僵硬得很,疲惫地承受着那沉重的撞击,只觉得浑身被抽干了一样力气一样,然而快感仍自他的腰肢往上攀爬。傅幽人似浮沉着般有迷幻的快意,却又失神地望着上空,嘴巴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的哼哼声。 想起昨晚,傅幽人也是一阵羞赧的,虽在假寐,仍不自觉眯起眼睛,偷偷瞧了瞧伏骄男,却见伏骄男在认真地整理被褥,却并不换上新的。只是把旧的那一套抽出来,新被褥只放在床底。傅幽人便问道:“怎么不装被子?”伏骄男笑道:“这小床不好睡,你看你的腰也不好了,还不如睡大床舒服。” 伏骄男走到床边,又看傅幽人一副恹恹的样子,只道,原以为他真是多厉害的妖精,不想只是外强中干的小鬼。虽这么说,伏骄男却觉得他非常可爱,便伸手掐了掐傅幽人的鼻子。傅幽人不悦地哼唧了两声,伏骄男便把手松开。 想起昨晚,傅幽人也是一阵羞赧的,虽在假寐,仍不自觉眯起眼睛,偷偷瞧了瞧伏骄男,却见伏骄男在认真地整理被褥,却并不换上新的。只是把旧的那一套抽出来,新被褥只放在床底。傅幽人便问道:“怎么不装被子?”伏骄男笑道:“这小床不好睡,你看你的腰也不好了,还不如睡大床舒服。” 伏骄男走到床边,又看傅幽人一副恹恹的样子,只道,原以为他真是多厉害的妖精,不想只是外强中干的小鬼。虽这么说,伏骄男却觉得他非常可爱,便伸手掐了掐傅幽人的鼻子。傅幽人不悦地哼唧了两声,伏骄男便把手松开。 傅幽人又勉强撑起眼皮,说道:“今晚应该是迎接三危外宾的正式宴会吧?”伏骄男听他提起这话,便默默了半晌,又说:“你既然不舒服,大可不必去。”傅幽人无奈一叹,说道:“我也不想去。横竖你是必然要娶她的。”伏骄男却说:“她既然多年来守的是迦蓝的婚书,也没有非要嫁我的意思。”傅幽人却揉了揉额头,语气中也有些疑惑:“可是我看她也没有非要守迦蓝的意思。”伏骄男闻言一笑,轻抚着傅幽人散在枕上的长发,说道:“我们倒想到一处去了。”傅幽人只道:“倒像是她只是不肯成婚,拿着那婚书当挡箭牌呀。”伏骄男便叹道:“你看我如此风风光光的一个大男人,想拒不成婚还那么千难万难的,更何况她一个女子?”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春樱忽然在外叫了一声。那伏骄男闻言,立马往外走去,却见外头站着一个素衣女子,正是敖雪。伏骄男无奈一笑,只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春樱只说道:“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敖雪没看春樱一眼,只径自往伏骄男走去,说道:“你们家的墙太矮了。” 伏骄男答道:“我们家的门倒很宽大,不知公主为什么不从大门进?”敖雪说道:“听说你们天家有钱人,做客从大门进,还要递拜帖,等传见,很麻烦。而且我也不想那么多人知道我来了。好歹我也是个公主。”春樱听了二人对话,只觉迷糊,却获得了一个信息:“这人是个公主?”春樱忙上前几步,殷勤地笑道:“公主要不要喝茶?”敖雪这才将目光移到春樱脸上,却见春樱一张樱桃脸、两个荔枝腮,颇为娇嫩妩媚,那从昨夜到现在都冷若冰霜的敖雪忽然展颜一笑,更是粲然夺目,这美貌看得春樱都呆住了。却见敖雪伸出指头来往春樱的脸上轻轻一刮,笑道:“丫头叫什么名字?”春樱不知咋的,脸上就红了,忙说:“小婢……小婢叫春樱。” 敖雪便一笑,说道:“好名字。”伏骄男觉得这个画面莫名的怪异,但仍说道:“怎么好了?”敖雪便道:“霜晨忽讶春樱熟,闲摘殷红绕断篱。你说好不好?”那傅幽人原本趴在屋内窗边偷听着,忽然听了这话,不觉十分恼:“奶奶的,连个外族人都比我会念诗!”只是外族公主许多都会学习多国文字,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拉去和亲了。好比伏依依的三个女儿,也是个顶个的文采斐然,所以全被拉去和亲了。那敖雪也是十分聪慧,加之她有天家血统,更被加强培训汉文化,自然和旁人不同。只是她除了撩妹的时候,都不大会表现出自己文艺的一面。 伏骄男却说:“可公主吟的这一句是咏枸杞的。”敖雪闻言哈哈一笑,又对春樱说:“那以后让你叫枸杞子,你说好不好?”春樱便笑道:“枸杞子,枸杞子,很好呀,多谢公主赐名。”敖雪闻言微微一愣,又笑道:“怎么会让你叫这个呢?你那么漂亮,还是叫春樱好。”春樱听了,也是愣愣的,半晌便道:“谢公主。” 敖雪指着春樱点点头,又对伏骄男说:“这个丫头好。”说着,敖雪也是老实不客气地往主屋里走。伏骄男只跟她入了屋。敖雪在屋内环视一周,却见隔间薄帘内有身影飘动,她便一笑,撩起那帘子,果见傅幽人披发站着,也是一脸的动人神色。敖雪忍不住也想伸手摸摸傅幽人的脸,却便伏骄男挡住了。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5 敖雪悻悻地扭过头,只道:“果然傅魅是你的男宠?”伏骄男却不理会她,只道:“公主还没过门就摆起当家主母的架子,还真是威风。”敖雪冷道:“我也不稀罕当什么家。”伏骄男却道:“公主此番前来,倒不是为了摸遍大家的脸吧?”敖雪却道:“我听说,你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是那个太后非要你娶妻,闹得满城风雨,是也不是?”伏骄男闻言一愣,便道:“这消息总不可能传到三危国吧?”敖雪却道:“我要嫁过来,路上也得探听探听。你也不必瞒我,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讲话不妨敞亮一点。” 伏骄男无奈一笑,说:“我确实只爱傅郎。”傅幽人在帘外听了这话,不觉心动不已。敖雪闻言,便无奈一叹,答道:“哥们是敞亮人,我也跟你直说了吧。那是因为三危国没有一个贵族愿意娶我,当然,我也不稀得嫁给他们。”伏骄男愕然道:“所以跟迦蓝没有关系?”敖雪便说:“迦蓝是他倒霉。他来经历我国,也算一表人才,说话行动也都很讨喜,父王喜欢他,多留了他几日。刚好我也将要配婚给一个祭司家的儿子。那祭司知道我……嗯,我这个人比较特别,不太想让我当媳妇儿,就故弄玄虚,忽悠我爹,让我爹觉得迦蓝是天命之人,父王傻呀,一根筋呀,就信了呗,闹了一大通。还是我帮的忙,迦蓝才能跑的。”伏骄男想了半天,只道:“所以你特别的地方是什么?”敖雪笑了笑,说:“唉,你慢慢就知道了。”伏骄男却道:“你这样说,我可不敢娶!”敖雪便道:“兄弟,你少来。现在这个时势,明明是你不敢不娶。”伏骄男闻言一怔,无论是哪个世家女子,伏骄男都能拒婚,就算是黄葵这样苦苦相逼的,他也可以当听不见。只是外族求亲,他却不能拒绝。一如凤后看不惯柳家,但一旦勾上了和亲的事,现在也把柳家的小姐当成公主来养。伏骄男幽幽一叹,却见敖雪也一脸无奈地说:“我也不得不嫁。”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敖雪拜别之后,傅幽人倒是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又觉得腰酸腿软的,方慢慢地回床榻上歇着。伏骄男打起帘子,见傅幽人又躺了下来,便笑道:“那今晚你到底还去不去宫宴?”傅幽人原本只担心那个大美女嫁入来,如今却觉得不成什么忧虑,便笑道:“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去那样的宴会?”伏骄男笑道:“你可是摄政太后亲封的中书舍人,怎么没身份?”傅幽人冷笑道:“这中书舍人算得了什么?你往那抽屉拉开,抓一把票子能买十个。”伏骄男却抚着傅幽人身上的薄衾,说道:“谁不知道?难得的是这个体面。”傅幽人其实内心也不得不承认,凤后不但不杀他,还给他这个体面,已经是天大的款恩厚待。而凤后需要的,不过是伏骄男乖乖的娶个媳妇儿。且那傅幽人又有些恶作剧地想道:“这敖雪嫁了过来,外有外族公主一层身份,内有那乖戾强硬的性情,和凤后处起来不知是怎样热闹的场面。” 今晚的宫宴和昨晚的自然大不一样。宴会是在皇宫的礼仪大殿上举办,重要的大臣、皇亲及其家眷都纷纷盛装出席,宽阔的礼殿上还摆满了全套的丝竹管乐,教坊司的乐师们纷纷奏管弦,颂雅乐,使大殿内环绕着悠然乐章。三危大王又表示了结亲的意愿,凤后便欣然应允,表示结两族之交好。众卿见那坚持不开口说话并保持微笑的敖雪确实丽质天成,便也纷纷庆贺,又说和金太尉是一对璧人。倒是黄老爷愁眉苦脸的,半晌,喝了几盅酒,肚子灌了黄汤,也不顾这张老脸了,扑上来跪倒,只道:“国舅爷遗下这个一个孤女……孤苦无依的,如今也只是半死不活,只求一个心愿,愿意为太尉大人以及三危公主做奴婢,伺候终日,请太皇太后一并开恩。”凤后便道:“那倒要看三危大王他们怎么说了。”那三危大王便笑道:“英雄嘛,多收几个美女很平常。我能有什么说的?”凤后笑道:“大王果然快人快语,那本宫就当你应了。”三危大王拱手笑道:“全凭天家太后做主就是了。”伏骄男却又道:“总没有刚娶个公主回来马上就纳妾的道理。”凤后却道:“人多热闹呀。怎么没有?不过也不急,等你成婚了,咱们再定。”众人便举盏,庆贺伏骄男得了一妻一妾。 伏骄男却是高兴不起来。酒席散了,那伏骄男便回太尉府去。院子门仍开着,里头春樱、秋蝉坐在刚做好的秋千架上闲聊着。两个婢子见了伏骄男,都站起来请安。伏骄男淡淡一笑,便说:“那么晚了还开着院门?”秋蝉笑道:“傅郎说要等着大人回来。”伏骄男闻言也是心头一暖,又说:“他还熬着?”秋蝉指了指里头,果见主屋还亮着灯。春樱又说:“原本他也和咱们聊了下,只是他很容易就累了。咱们也不好打扰,便自己出来了。”伏骄男点了点头,说:“你们也辛苦了,把院门锁上,早些安歇吧。” 既嘱咐过了,伏骄男便踏进主屋,又掀起帘子,进了里间,见里头每盏灯都亮着,傅幽人支颐在窗边,拿着镀铜的一丈青,百无聊赖地剔着灯花。伏骄男笑看着这个画面,并不惊动。倒是傅幽人抬起眼来,便看见他,只道:“回来了?”伏骄男一边脱了面头衣裳一边往床边走,说道:“回来了。只是怕有些你不爱听的话要说。”傅幽人笑道:“能有什么话?横竖是要你多纳一个黄葵,是不是?”伏骄男一愣,道:“你倒是耳聪目明。”傅幽人却道:“这有什么好不爱听的?早料到这一遭。若确实要和黄家结亲,还是这样好些。”伏骄男拥住傅幽人的肩膀,又说:“我倒打听了,说敖雪入京,随行带着几个婢子侍人,都是清秀貌美的,我看这事倒有点形迹。”傅幽人便道:“这大抵是跟老人学的。”伏骄男问道:“这是什么话?” 傅幽人便道:“我在宫廷行走时,倒听说过一件荒唐秘事。如今却觉得对了景。”伏骄男问道:“难道是和她那个公主祖母有关系?”昨晚宫宴,大臣为了攀亲戚,说敖雪的祖母是天家公主,那太皇太后一脸不大知道的样子的,本来就十分蹊跷。那公主的事迹很荒唐,因此皇家匆匆将她出嫁,又不许人们提起她,所以很多人都已经忘了有这么一位嫁到三危国的公主。傅幽人也从未在意,如今一看,才想起来,说曾有个公主淫侍女,这也罢了,连清秀的太监也淫了,将一宫淫遍。皇帝大怒,但家丑不外扬,将她送至番邦。想着番邦大王彪悍,容不得她胡闹。果然如此,公主在番邦当了王后,生儿育女,平安无事。然而,等她熬死了老公、当上了王太后之后,便故态复萌,还怀着分享的心情,送了些娇女娈童给敖雪。敖雪原本厌恶族中那些臭烘烘还觉得自己很有男人味的汉子,被王太后打开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6 了新世界大门之后就更加看不上那些个臭男人了。也因为她如此荒唐,三危之中也没有贵族愿意娶她,便蹉跎至今。伏骄男也明白为何他问及此事的时候,为人直爽的敖雪也语焉不详。大概她自己也知道这个癖好太过特殊,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话虽如此,伏骄男和傅幽人并不在乎,仍让礼部张罗太尉迎娶异邦公主的事。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可谓是花团锦簇,仪仗侍卫众多,皇城内官道十里都拥着红妆,一路蜿蜒至那太尉府门前,众人莫不纳罕。太尉府门户敞开,伏骄男玄衣皂靴,玉带金冠,也是秀色夺人,路人见了都大赞此君风采。新娘以红巾遮脸,穿正红妆缎婚袍,浑身似朵大牡丹。 敖雪进了主屋后,便将红巾揭下,便见侍女神色慌张地说:“夫人,您不可自己揭盖头!这可……”那敖雪眨了眨眼,笑道:“你是春樱是不是?”春樱闻言一怔,便笑道:“夫人记得我,真是莫大荣幸。”敖雪笑道:“你记得我,我才开心。”春樱却道:“还是等小婢帮夫人把盖头盖上吧。”敖雪却拦道:“不了。”说着,敖雪便从屋子踱步出去,见傅幽人在外头的秋千架上随意悠着,风中更显衫薄。 敖雪解开身上的袍子,往前一抛,准头倒是不错,堪堪盖在傅幽人头上。傅幽人只觉满鼻脂香,又将袍子从头上拿下来,方看见敖雪,忙站起来,说道:“公主怎么出来了?”敖雪边往他走去边道:“里头闷。”那傅幽人又将袍子捧在手中,递还给敖雪。敖雪却说:“你披着吧。天凉。”傅幽人也觉得有些凉了,便披着这袍子,又说:“恭敬不如从命了。”敖雪说道:“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春樱仍呆呆地站在一旁。那敖雪笑道:“你回屋里去吧。里边放着果子,你爱吃就拿去吃。”那春樱便回了那主屋里去了。敖雪又笑道:“这女孩儿倒很乖巧。”傅幽人却笑道:“听说公主很喜欢乖巧的女孩儿。”敖雪答道:“也不光是是女孩儿。”傅幽人却又问道:“那像太尉那样的呢?”敖雪见傅幽人仍这样小心试探,不觉好笑,便道:“你家太尉不过粗汉一个。”傅幽人闻言失笑,又说:“公主光顾着让侍女用饭,自己却不用?”敖雪却道:“怎么,待会儿不是还要吃餐吗?”傅幽人只道:“新娘都是趁这个当下吃饭的,待会儿就没得吃了,里头的菜肴只是摆着好看。像太尉估计在外头饮宴已经吃饱饭足了。”敖雪闻言方笑道:“我看你也没吃,咱们一起进内堂去吃果子。”说着,敖雪也与傅幽人进了内堂,春樱见敖雪进来了,连忙退了出去外头。 伏骄男在宴席上酬谢过了宾客,便被催着入洞房。伏骄男身边簇着两个宫里的姑姑、两个陪嫁的侍女、两个府内的侍从,六人手上俱持大红灯笼。阿大则在院门边上守着,见了众人,便一一称喜。众人入内,见秋蝉、春樱早在门外侍立,便也一一拜见,府内侍从便在门外举灯站立,姑姑和侍女则随太尉入室。新娘已在堂内坐好,巍巍站起与太尉对拜,姑姑上前,说了些吉祥话,打起垂帘,请二人进内间。 二人进了内间,又在布置得绯红锦绣的鸾衾上坐下,姑姑们、侍女们则跪在外间,齐声朗诵说之不尽的吉祥话,简而言之不过就是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伏骄男这晚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只觉无聊,却忽然见新娘从袖中伸出手指,点了点伏骄男的手背。伏骄男看见这一双手,不觉讶然,却见那手指在伏骄男手背上比划了四个字——“敖雪失踪”。伏骄男闻言颇为讶异,却又反手握住那手指,忽然朗声说道:“好了、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也别管这些了。” 老姑姑闻言便入内间,低头递上了金玉喜秤。伏骄男取了喜秤,将新娘的盖头撩起,果然见一张雪白的美人脸。那姑姑已退回在外间跪着,小心地抬眼瞧了一眼,但隔着纱帘看不真切,只隐隐看得新娘的肤色轮廓,似乎就是那位公主。她也不敢多看,只又很快地垂下头来。只是那敖雪公主原本拉着傅幽人一起进屋吃果子,又将春樱、秋蝉赶了出屋。却不想傅幽人忽然眼前一黑,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穿着婚袍,满屋子跑都没见到敖雪,这一惊可不小,他原想叫人,却又觉得自己这个打扮太尴尬,犹豫之间,就已听见门外称喜之声了。 傅幽人有些慌乱地看着伏骄男,伏骄男倒是怡然一笑,说道:“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先喝一杯合卺酒吧。”那姑姑便站起来,进了内间奉酒,见傅幽人低着头,头上红巾、垂珠半遮脸,便也看不出真容,那姑姑也不敢细看贵人容颜,只是匆匆一瞥,也没看出来破绽。伏骄男倒是大方得很,径自取了一瓢酒,那傅幽人原本有些慌张,如今见伏骄男的应对,自己也从容起来,反而觉得诗意得很,便也拿了一瓢,与伏骄男交杯仰头饮下。 空瓢放回,姑姑便重回了帘外,两个姑姑又开始说一堆吉祥话。原本伏骄男就不喜这些礼仪,如今看着傅幽人一脸羞涩的坐在他身边,他就更为烦厌那些流程了。只是他转念一想,不妨将此看作一次仪式,算是彼此见证,又听着姑姑说道“皓首之约,同心永结”,看着傅幽人低垂的头,仍觉可心。姑姑们说过了话,便又退回了屋外,只剩两个陪嫁侍女留守。 伏骄男便站起来,走到纱帘旁边,又多放下一道垂帘,完全隔绝了外间的视线,才回到了内间。伏骄男仔细打量,果然敖雪在寻常女子中算高大,那婚袍裁得也宽松,傅幽人穿着倒是刚好,一身的绯色更衬得傅幽人那苍冷的容貌多了几分暖意。那伏骄男轻轻抚摸傅幽人的脸颊,笑道:“才吃了一杯,脸就红成这样了?”傅幽人倒是不敢开口说话,唯恐旁人听见了他的声音,面对伏骄男的调戏只能干瞪眼。 伏骄男见他这样,哪里还想别的,只径自将他压在榻上,笑道:“你刚刚听见了么?”傅幽人眨了眨眼,一脸的茫然。伏骄男便笑道:“皓首之约,同心永结。”傅幽人闻言一怔,也不知何言,却见伏骄男伸手解那婚袍,笑道:“娘子,咱们还是先洞房吧。”傅幽人一时红了双腮,只鼓着气,那不发一言的唇却立即被吻上了。 伏骄男只道傅幽人这张伶俐的口齿素来可恶,但亲起来却既柔且软,尤其是唇齿间还残留着适才合卺酒的余香,使人醺然欲醉。伏骄男原本还是轻轻吻他,之后却越吻越深,傅幽人被他这份浓情蜜意牵着跑,也情动起来,吐着舌头与他翻搅,那明明是嘴唇的嬉戏,却是耳腔里充斥着粘腻的声音。 傅幽人却全被伏骄男那魁岸的身躯压着,挣动不开来,嘴唇又被紧紧吻着,一时间连呼吸的位置都没了,只是气喘吁吁的。伏骄男见他如此,便松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7 开了嘴,却见身下傅幽人嘴唇被啃得有些发红,脸上有几分嗔色,却分外醉人,便把手探进傅幽人的衣服里,去摸他的腰身。那傅幽人又羞了起来,想着公主失踪是大事,只道:“做什么?你也不想想现在怎么办!”伏骄男却笑道:“我先把你办了。”那傅幽人听了,简直头顶冒烟,只挣扎着说:“我可不要理你了!”那傅幽人又哪里挣得过伏骄男,伏骄男又早摸透了傅幽人全身,什么力度什么位子能让傅幽人腰身酥软,他是最明白不过的,也不必用那蛮力就能让傅幽人投降。 伏骄男一番的调戏,早让傅幽人衣衫散乱,那品红的婚袍、绯色的纱,衬得他一身皮肉白得晶亮的,更为诱人,前些日子伏骄男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淡去,又该是添些新痕的时候了。伏骄男一边吻着傅幽人的颈窝,一边挽起他的腿,又往那金线绣凤凰于飞的下裳里摸摸捏捏的,谁知道他在弄什么。倒是不过半晌傅幽人就喘息不休,一截细腰软得跟水一样,不自觉的又将那双腿张开,缠着伏骄男的腰身。伏骄男身上仍穿着衣冠楚楚的新郎装扮,不解衣带,挺身往傅幽人腿间顶去,那傅幽人被撩拨得春情勃发的,感到那灼热的事物往臀边挺来,不自觉心痒难耐,隔着衣物能感受得到那熟悉的地方,但又似隔靴搔痒,很不得劲了。 伏骄男胯下的物什在傅幽人抬腰摩擦之下,也是越来越涨,这股涨形成一股胀痛在伏骄男的下腹躁动。伏骄男哪里就不想把自己的家伙捅进这已软成春水的傅幽人体内?然而这种互相的折磨又有一种别致的快感,平日忸怩至极的傅幽人如今满脸潮红地贴着自己的身子,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渴求,这副模样可不是时时都能看见的。伏骄男一手托着傅幽人的下巴,认真地观赏着傅幽人迷醉的神态,嘴唇便逸出一丝笑,方说:“我们可要洞房了。”傅幽人听了这话脸更红了,心也噗通噗通的跳着,原想臭骂这个不要脸的,但到底是他自己最不要脸,话音出口了都是些模糊又暧昧的呻吟声,像是故意要勾引伏骄男一般。但这却原是因为伏骄男忽伸出手指探进他的后穴,他体内的那只手指忽然勾动,重重地刺激着他体内最敏感的地方,才迫出他一声不提防的呻吟。 也是这样的勾动,最为缠绵,傅幽人既觉得愉快又觉得不满足,仍眯着眼睛,像是求饶一样地呻吟着,只望伏骄男快点拿出那些天前那个晚上的威风来。傅幽人忍不住伸手去扒伏骄男的腰带,那伏骄男今日盛装,金腰带上挂着许多香囊玉佩,傅幽人一时也不知怎么解下,便粗鲁地扯开,弄得咣咣噹噹的。伏骄男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只道:“急得这样子?”傅幽人脸上一红,颇觉得没脸的,但如他之前自慰时所想:“不要脸,可是爽!”他自不会在伏骄男面前说这话,只哼哼两声,那伏骄男却来摸他细腻的皮肉,又加了一根手指往他的秘穴里塞进去。傅幽人红着一双眼,扭着腰逢迎伏骄男的动作,但那手指也是不够满足,傅幽人煎熬得浑身发热的,胯下又往伏骄男的胯部贴去,这样摩擦接触之下,方觉那火热的大家伙最是得劲,恨不得马上就将这东西塞入自己的后穴里头。 那伏骄男见美人已缠绵至此,便也不再戏弄,只掰开那两片玉润的白肉,将胯下昂扬的事物往那销魂洞里挺送。傅幽人一阵吟哦,双腿倒把伏骄男的腰缠得更紧了。伏骄男只是不缓不急地挺送着,享受着紧致的包裹,倒是傅幽人急着要欢愉,只扭着腰身说:“快些……快些……”伏骄男闻言一笑,又吻了吻傅幽人的耳朵,问道:“快些什么?”傅幽人那管得什么羞耻的,只说:“快些给我。”伏骄男只道:“你这会子缠人,快活过后又不认了,真是可恶。”傅幽人却攀上伏骄男的肩,又追着伏骄男的嘴要吻,一边吻又一边含糊地说:“大人给我……大人快些……” 这回,伏骄男对他比之前更温柔缱绻百倍,只以他享乐为上,自己倒是其次。他温柔至极地亲吻傅幽人一双微张的唇,并不啃咬傅幽人的软唇和细皮了。傅幽人似沉入一个温暖的湖里,浑身只有舒坦的暖意,和脉脉含情的流水。傅幽人只觉得体内那伏骄男的分身似火煮的热,却又似水一样温柔,只在他最要紧的地方转动研磨,没有之前的粗暴,也没有邪恶的逗弄。那傅幽人被伺候得舒爽至极,恨不得纵情呼喊,却又怕惊动外头的侍人,只攀上伏骄男的肩膀,往上头狠狠咬着。伏骄男只说傅幽人平日伶牙俐齿,在床上收敛言语,但那锋利的口齿倒用在咬人上了。虽如此伏骄男也不计较,只急袭那傅幽人的秘处,猛烈攻击之下,那傅幽人下头那张嘴越发紧致销魂,上头那张嘴也咬得伏骄男的肩膀越发用力,只将他咬破皮流血了。伏骄男倒不觉很痛,只享受那越来越紧绷的肌肉夹着自己的肉体。也是一阵狂欢,二人也登上了顶峰,那伏骄男将胯下昂扬释放,幽人得了满足,便觉得困倦,伏骄男也不追欢,只取了汗巾放床边架子上的面盆里洗了洗,给傅幽人擦身,又给他穿上衣服,只和他相拥而睡。那傅幽人只觉这样的情事越发的温柔,并不会过分激烈,使傅幽人有不适之感。 伏骄男又笑着在他耳边低喃道:“你这个小鬼,可还答应做我的压寨夫人?”傅幽人却只道根本没这一件事,悻悻道:“谁答应了!”伏骄男也笑了,说:“确实没有。说好的押你在塞外一百年,却不想是我千里迢迢地被你勾引来了京城不得脱身。”傅幽人闻言,脸上又红了,却说:“放屁!谁勾引你!”但他仔细一想,伏骄男原本拿了迦蓝度牒,大可直接去悲狐山修行,当个安静的美男子。却千里迢迢来了危机四伏的京师,还跑到教坊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未尝不是为了傅天略。后来傅天略死讯传出,伏骄男马上就离京去了悲狐山清修,可见如此。 傅幽人如此想着,又有些遗憾也有些感慨。只是情事过后,枕着软枕,闻着暖香,还是很快就睡了过去。倒是伏骄男没什么困意,支着头看着他,又见烛光下傅天略盖着红被,真似画中人物。如幻如梦。 红烛高照,也照不到三更,便黯淡不已了。傅幽人紧闭着眼,昏昏沉沉的。不止是他们床上云散雨收,就是外头也是收拾好了。倒是那陪嫁侍女忽然站了起来,说道:“大人,公主留了一封信。” 伏骄男闻言一怔,傅幽人听了也是瞬间惊醒过来。那伏骄男便拉起帘子,见那一双陪嫁脸上都颇为镇定,倒不愧是敖雪调教出来的人。陪嫁将信交于伏骄男手上,伏骄男展信一看,脸上倒没能撑住,露出不掩饰的惊讶。那傅幽人忙问道:“公主说什么了?” 就算今天太尉府多么热闹,现在也是夜半无人、清冷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8 寂静之时。连朝凰台的姑姑也已经回宫复命了。那朝凰台今天也布置一新,原是为了让凤后欢喜。凤后想着儿子终于娶亲了,如何不欢喜呢?又听了姑姑回来说二人洞房了,也并不不喜的。就在这么一个大喜日子,凤后也召了温席来给她弹琴,聊天。温席身体却不大好,也弹不到那么久,二人略闲叙了几句,凤后便请他回去休息,又另召了身强体健的男宠来侍寝。 时至半夜,男宠也离了凤床告退。凤后也打算洗漱一番便入睡,不想却见彩梦神色慌张地进了殿内。那凤后心中顿生不祥之感,问道:“是太尉府出事了吗?”那彩梦忙双膝跪地,说道:“雪公主殁了!” 凤后闻言大惊,忙说道:“你休要胡言!好端端的怎么就殁了?”彩梦便道:“说是三危国有习俗,如果姑爷不宠幸陪嫁,就要让陪嫁去放花灯。这夜便是如此,只是敖雪公主和太尉都说睡不着,和着陪嫁侍女一同去了护河,没想到敖雪公主失足落水,没能救回来。” 三危大王听说了公主落水的时,也是惊痛悲疑,又说看不见尸体不会相信。说着,三危大王果然在护河旁边扎了个帐篷,每天带着大伙儿捞人。凤后却深感疑惑,却问道:“太尉府内就有小湖,怎么非要去护河放灯?”陪嫁便回答:“放灯是寄托女子能外逐良缘之意,须要宽阔河道,那江河能汇入大海的更好,所以不能在小湖里放。”凤后又说:“倒是她落了水,你们不让随从救人?”陪嫁又答道:“太尉不喜欢旁人近身,也不喜欢劳师动众,所以没带随从。太尉原本想自己下水救人,但我们认为太尉贵体重要,都拦住了他。所以我们两个侍女跳了下水,却是天色太暗,看不见人,没法救援公主。”凤后也认为太尉不应该下水救人,也同意太尉确实不爱带随从,却仍蹙眉问道:“公主不熟水性?”陪嫁便道:“虽说公主能武,但因深居内宫,不能随意在江河畅泳,故水性上并不熟练。”凤后倒也问不出什么疑点了,见那陪嫁应对自如,也无法探出什么破绽来。 过了十天半个月的,那三危大王却什么也捞不着。旁人都劝说:“这是意料之中,这护河直奔往外海,又是这个时节,怕是捞不到了。”那三危大王心里既盼望捞得着又盼望捞不着,何等纠结。倒是伏骄男入了朝凰台,跟那凤后说道:“只怕三危大王在京中久了会有麻烦。”凤后却讶异问道:“何出此言?”伏骄男便道:“我昨天收拾公主遗物,又去天官司那儿处理文件,才发现天官司那儿对八字,用的是迦蓝的八字。”凤后闻言蹙眉,说道:“这又如何了?”伏骄男却叹道:“我拿自己的真八字一对,算出来我的命格与敖雪相克……虽说这事谁也不好说,但让三危大王知道了,恐怕又有风暴。” 凤后闻言,也是颇为惊异。这凤后也是信教的,且多数人年纪大了,多少都有些迷信天命。故凤后又找来新宠的天师,叫他算一算。那天师拿了伏骄男的各种数据来进行运算,不觉说道:“此人气量宏达,逢善不欺,逢恶不怕,福禄双全,是贵人的命格。”凤后听了,只觉非常称心,又说:“原本这是要配我黄氏一位族女的,你看这个人妻缘如何?”那天师却摇头叹道:“娘娘不必将那族女的八字给我配对了,这男子命中带煞,刑妻克子,六亲无靠,可不好配娘娘母家名媛。”那凤后又从天官司取了敖雪的八字,只说敖雪的命格也是邦邦硬的。这下凤后还真的有点觉得是伏骄男把敖雪克死了,她又想:“既然他们真的相克,那不是他克死敖雪,就是敖雪克死他,倒不如死的是敖雪!”这么一想,凤后居然为敖雪公主的死而庆幸万分。 那凤后也怕三危大王知道真八字的事,很快就各种施压、威逼利诱三危大王离京。又亲自道歉,说看顾不周,又赐了不少财帛,答应了今年冬天送多少车的粮食到三危,总算将三危大王一行人送走了。倒是两个陪嫁侍女算是入了太尉府了,就没有跟着回三危。三危大王离开之后,太尉便赐了金帛,让陪嫁侍女俩得还自由身,自行远去。 第25章 最终回 香火重生劫后灰 倒是黄葵仍在府里等着说入门的事,但伏骄男却说妻子死了,有什么婚事,还得等丧期过了再说,一推再推。凤后也没有催逼。这事就搁这儿了。倒是黄葵不上不下的,颇为自苦。她也知道那伏骄男不是直男,而且很弯,比过山车还弯,不是因为外交事件还不可能结婚。她原本是要搭那三危公主的顺风车入太尉府的,现在顺风车都翻车了,瞅着凤后也不打算出多少力送她,白叫人看她笑话。原本黄府的人对她恭敬了不少,如今看着她出嫁无望,却又是多番鄙夷羞辱。她原是个闺秀,落得如此,只想着不如真的自尽算了。 傅幽人也担心这个黄葵真的自杀了,伏骄男就得永远蒙上不义之名了。他对伏骄男说出了这层忧虑,但是那伏骄男却道:“我若担心她自杀,就要纳她,好。那我纳了她回来,不宠她,她又要上吊,我可怎么样?我又真宠她了,她又要我待她胜过你,不然也死,我还听不听?枉你是最明白的一个,怎么这点道理都想不通?”傅幽人方默然不语,但心中仍是忧虑。故他入宫拜见凤后,恳请凤后为黄葵赐婚他人。 凤后闻言颇为疑虑,却冷笑道:“刚和彩梦夸你乖巧了,不知道怎么的,你反而又骄傲起来了。原来你倒摆起架子来,容不下人了。”傅幽人原本也料到凤后会有这个反应,但真听见凤后那阴森森的口气,仍是不寒而栗,只答道:“傅魅不敢造次!说实话,小人也曾多番劝告太尉大人,但大人全然不顾,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纳黄姑娘了。若真如此,黄姑娘若出了什么事,所有议论岂不全落在大人一人头上?因此,还是另为黄姑娘谋别的婚事才好。且她到了太尉府,不过是一个妾,若到别家去,必定能当主母,更符合黄氏女的身份。”凤后却道:“我哪里没跟她提过?她却说如今闹成这样,哪有好的肯娶她?不好的不如不要。真的迫于黄氏压力,把她娶了,也不能把她当成正经姑娘对待了。” 傅幽人听了这话,更觉得黄葵是个有想法的女人,却也不以为意,又说道:“儿女亲事,那容得她愿意不愿意?太皇太后一道懿旨,谁敢不遵?”凤后便道:“话虽如此,但让她入太尉府,也是本宫的话,如今又叫她跟别人去,岂不是要本宫出尔反尔?”傅幽人却说:“太皇太后并无正式降旨赐婚,自然不算出尔反尔。”凤后又冷笑道:“若我真的下旨赐婚,她又寻死去了,倒似是我逼死了她!”傅幽人本来就有一股尖刻的性情,只恶毒地想道:“凤后是什么人,难道还怕多逼死一个人吗?就是真把她逼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29 死了又怎么样?这样正好,旁人也不会说伏骄男的不是了,只会议论凤后了。”凤后如何能不知道傅幽人的想法?她其实也和傅幽人想到一处去了。凤后从不树立仁义的形象, 如果能够保全伏骄男的名声,凤后不会在意自己被天下人骂成什么样子。只是黄葵好歹是国舅遗下的孤女。当年凤后不得已逼死国舅,内心也是至今悲伤惭愧,故实在不忍将国舅的孤女也逼上绝路。 那凤后思前想后,只道:“还是等敖雪公主的丧期过了再说吧。” 敖雪公主当然没死。傅幽人倒很佩服敖雪,能够这样放下一切,连亲生老父也骗过,逍遥江湖去了。也不知她一个女子在外浪荡会如何。只是傅幽人转念一想,敖雪那样刚强勇敢,也不必劳动他操心了。 傅幽人还是关心黄葵的事,心内总是不安,又向凤后请求约见黄葵。凤后问过黄葵,那黄葵说也想好好和傅幽人详谈,凤后又说:“虽然傅魅是个阉人,但也算是半个男的,不可让他私下和葵儿单独见面。”故又正值佳节,凤后在宫苑设宴赏花,邀请了不少人前来,其中包括了傅幽人和黄葵,但却没有请伏骄男。因为日子定在了伏骄男要去邵郡检阅的那一天。当然,这也是故意而为之,免得尴尬罢了。 赏花的那天,自然天清气朗,宫苑里也是繁花照眼的,傅幽人在池边掰着手里的糖糕喂着鱼,无心看那繁花,而一旁的黄葵也是恨如芳草萋萋不息。这个角落没什么人,适合他们两个说话。那傅幽人看了黄葵一眼,说道:“黄姑娘才貌出众,太皇太后做主的话一定能订一门好亲事。”黄葵抿嘴一笑,说道:“太皇太后定亲有什么用?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还是得傅郎答应才能成事。”傅幽人听了这话带刺,便淡然一笑,说道:“葵姑娘这话错了!我人微言轻,能有什么话可以说,是太尉不答应罢了。”黄葵却道:“我却听说太尉现在都听你的。”傅幽人却淡然一笑,说道:“黄姑娘这话就是怪我不尽心了。上一回是什么光景,想必你我都明白。”傅幽人骨子里也是个暴脾气刻薄鬼,恨不得直接恶毒地说:“太尉吃了药都不肯上你,你还想跟他生猴子?做梦了吧你!”这话也不需要说明白,黄葵也听了明白了,不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半天只咬牙切齿。 凤后原在花园里赏花,心里只等着看黄葵和傅魅哪一个让步,却忽见宫人来报,说道:“傅舍人落水了!”凤后闻言一惊,忙道:“侍卫都是死的吗?就看着人掉水里去?”那宫人答道:“傅舍人在的地方偏僻,那儿没有侍卫也没有宫人。”凤后皱起眉道:“他落水之处一个人都没有吗?”宫人答道:“没有。”凤后闻言,脸色微变。 傅幽人奚落了黄葵,并不看她,只自顾自地喂着鱼。那黄葵忽而生了歹念,便推了傅幽人的背,要他也去喂鱼。这么轻轻一推,便是那噗通一声的水声,黄葵忽然似惊醒过来,只不想自己一念之间就行了如此恶毒的事。她既惊又怕,心里却又存了几分侥幸,只捂着脸慌慌张张地跑了。 傅幽人原也没防备,在黄葵忽然趋近时也有点警惕。然而他在那一瞬间却想到,如果自己沉了湖,就能捏住黄葵的七寸了。横竖傅幽人水性不错,除非这塘子里不但有锦鲤还有鲨鱼,否则他也死不了。故傅幽人就势猛然沉入池中,但这也罢了,待他回过神来也不十分惊怕,原来他是会水的,便只蹬着腿要往上游,却不想腿似被拉住了一般。他心中一惊,往下一看,却见脚下一抹墨绿,方知原是被水草缠住了。原来这池塘里没有鲨鱼,却生满水草,水草委实恼人,难怪那么多人将它比作水鬼。这游泳的人越奋力蹬腿,那水草便缠得越紧,傅幽人猛蹬数十下,那脚腕上已缠上了厚厚一团的暗绿色。那傅幽人忽然想扇自己的脸,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寿公上吊嫌命长! 凤后听说傅幽人落水之处无人,心中了然。彩梦见那宫人慌慌张张的,说话半天没个重点,拉他在一旁问明白了,方又来跟太皇太后回道:“柳祁大人路过,将傅舍人救了。原是傅舍人脚上缠了水草,柳祁将御赐的匕首用来割断,也不慎将匕首遗落在池底,现在正跪着请罪。”凤后闻言有些惊讶,却又忽然一笑,说道:“我倒是想起来了,柳祁以往与傅魅还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啊。” 黄葵推了傅幽人之后,狼狈地跑开了。她却不知附近还有人。原本傅幽人出席宫宴就很让柳祁意外。柳祁倒是许久未曾见过傅幽人了,见傅幽人独自离开了,便跟了上去,不巧撞见傅幽人与黄葵言语。他听了傅幽人对黄葵那夹枪带棒的言谈、高傲冷淡的态度,倒让柳祁好生怀念。 傅幽人掉进池塘脚绕了水草,跌进了水里,在的地方偏僻,几乎没人知道他落了水。凤后护短,命人不许声张,故傅幽人也没有跟别人说起这件事,连伏骄男都不曾知道。黄葵倒是更为自愧自悔,傅幽人捏着这个把柄,让她嫁别人去了,这到算是成全了伏骄男。但傅幽人却又暗自担心,柳祁救了自己,会不会引起凤后的猜忌。 柳祁不再是国公,也不能住国公规格的府邸了。原本他是合并国公府与侯府为一,如今国公府就充公了,那么繁华的一个美好府邸由此凋敝。不仅如此,连带里头的美人也一并清除。如今的柳祁行事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原本国丧的时候他就说了国丧期间不能奏乐,已经把所有乐人放出了,平日少宠幸的美人也都释放。后来他遭削爵,便越性清除了大半买来的人口,不仅是男宠,连侍奴也发送。如今,他只与老侯爷挤在同一个侯府里度日。 纵然小心,二人行事还是有迹可循的。老侯爷的外室买地,手续没办好,现在这事又被人抖了出来弹劾。柳祁马上入宫跪地奏报,表示当时手续没办好,但后续已经补全了。太皇太后冷笑道:“果然是我的好祁儿,行事是最妥帖的,连你老子的外室买个地出纰漏你都能知道,还能兜底。很好,不枉本宫之前那么爱惜你的才能。”柳祁闻言,也是冷汗潸潸。但既然兜底了,自然就是没犯法,太皇太后便也只讥讽了这么一句,就遣退了柳祁。这些天来,她已经见惯了柳祁颤抖跪地的样子,一点也不新鲜,故她派言官到侯府,那言官持凤后令节,老侯爷自当跪倒听命。言官便高举令节,一边数落老侯爷为老不尊,身为侯爵不能以身作则等等罪状。反正言官嘛,就是靠批评人混饭吃的,这点事情难不倒。那老侯爷就一直跪着,那言官每数落一条,他就说一次“罪臣惶恐”并磕一次头。这天已入秋,凉风吹着老侯爷花白的胡子,言官看着也有些不忍,但也怕凤后那儿不好交差,便骂了半个时辰才走。 果然,当晚老侯爷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30 就病倒了,但仍写了休书,休弃那祸事的外室。外室收到书信后,饮泣不已,只道:“我老来被休,是我自己做的孽,也不能怨人,却也无颜面见人了。”遂坠楼而亡。老侯爷闻得她的死讯,也颇为忧伤。柳祁在病床前伺候,见老侯爷伤心,也是明白的。那外室陪伴老侯爷多年了,原本老侯爷是想纳她进门的,但又知道她性子,怕她在内宅反而受委屈,便养在外头,饮食用度和夫人无异。那是老侯爷很喜欢的女人。柳祁一边为老侯爷擦身洗脸,一边说道:“你写那休书的时候,就该知道她要死的。”老侯爷闻言一怔,却冷道:“话虽如此,真的听见了,还是伤心的。” 他们父子间,从无一句暖心的话。小时候,柳祁不受宠,自然没什么话。待柳祁受宠了,更无体己话。柳祁靠的是心机和手段上位,老侯爷一眼便知。两个充满心机的人,好像是没办法好好聊天的。老侯爷想要靠他的手段光复门楣,而柳祁想要拿小侯爷的身份做敲门砖。彼此面上是父慈子孝,肚子里却是各怀心事。 老侯爷看着柳祁这样伺候,也觉得做作,但仍扯起一个笑,说:“当年你娘就是这么伺候我的。”刚刚柳祁讽刺了侯爷假仁假义,如今侯爷就得提他是丫鬟养的。那柳祁不觉摇头,只觉得老人家真是越活越孩子气,便冷笑道:“你能记得我娘鼻子眼睛长怎样?”老侯爷哈哈一笑,说道:“原本不记得,看着你就记得了。”柳祁洗完了擦身巾帕,便说道:“侯爷好好休息吧。”老侯爷冷然一笑,说道:“我也活够了。”柳祁闻言一愣。老侯爷,从来都是阔气的,在他印象中,是侯府最大的权威,小时候的他想趴到老侯爷脚边都要排队,何等威风。不知怎的,他就成了小侯爷,侯爷就变成了老侯爷,果然老了。原本凌厉得让柳祁不敢直视的眼睛如今是深灰色的,非常浑浊,让柳祁害怕自己有一天也变成这样。 柳祁开始理解凤后对衰老的恐惧。老侯爷往背后靠着,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唉……你对你的嫡母好些。”柳祁听了这话,喉咙不觉发紧,却仍维持他平日的样子,垂头拱手说道:“儿子一向谨慎侍母,不敢有一丝懈怠。”老侯爷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儿子,半晌一叹,说道:“其实,你才是最像我的那个。”说着,老侯爷抬起手来——现在他抬手都觉得有点费劲儿,握住了柳祁的手。柳祁感觉到老人家的手粗糙冰凉,心中突突地跳。老侯爷似鼓了很大勇气,才又握紧了柳祁一点,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老侯爷看到柳祁睫毛的颤动,满意地点点头,又松开了柳祁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儿子,去吧。”柳祁始终垂着头,拱着手,和他平常一样恭谨地退步而出。可他的脚步却比平时缓慢了许多,快到门边时,那柳祁才沉声说道:“父亲,儿子告退了。” 这夜,凤后原在宫中和温席下棋,不想彩梦忽然进屋,报说:“老侯爷殁了。”太皇太后一愣,说道:“哪个老侯爷?”彩梦便道:“柳宁侯。”凤后闻言一惊,将那手中棋子放下,默然良久不语。 老侯爷无罪,却遭凤后赐言,跪在庭院半个时辰,当晚发病,外室自尽,没过几天,老侯爷也在忧伤惊惧中服毒自杀。这消息已传遍京师,也有些正直之人颇有微词,认为凤后如此立威,也是小题大做、矫枉过正。甚至有人还说柳祁功大于过,却遭到贬斥,使众人心寒。 柳祁一双儿女住在朝凰台,伏骄男却觉得朝凰台那狂放的风气对孩子的成长不太好。凤后倒说:“至今柳祁都没主动请求过见孩子,倒是你天天往这儿跑,比他这个亲爹还上心!”柳祁家那一对儿女比幼帝年纪还小些,仍能说话,且口齿也算清晰,听得懂大人吩咐,也能守规矩,可见柳祁还是有用心调教的。柳家儿子小名叫离离,女儿小名叫思思。思思已经定好了要和亲,所以凤后不但不为难她,更是把她当公主一样养的。伏骄男倒怕离离过得不好,便让夏炎盛当离离的师父,让他照顾并教导离离。夏炎盛认为自己是霸总狂傲冷酷杀手,怎么可以带孩子?但伏骄男和凤后都开口了,他也只好领命。 有时伏骄男太忙了,傅幽人便会代为入宫看望孩子。凤后又说:“他那么喜欢孩子,就该自己生一个!”傅幽人心里却想:“世上没有人能够自己生一个孩子!”这个是团体活动,伏骄男不找个伙伴,只办不成这事的。傅幽人看着柳离、柳思甚至幼帝,都非常矛盾,他看这三人也不过是小孩童,但他们却也都是仇人之子,他和凤后的担心是一样的。 且离离、思思都还好些,就是幼帝,傅幽人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柳离、柳思虽然过分的乖巧规矩,但总的还是他们那个年纪的样子,幼帝那不言不语的模样,却十分不似孩童。倒是流星觉得没有问题。原来流星之前被伏骄男打伤,躺了没多久就好了,便入宫当了羽林卫。伏骄男特命他去龙宫当侍卫。流星记得他上一回见幼帝,还是在日度宫。当时幼帝在哭闹不肯睡,宫人们都没办法,见了流星如蒙大赦,忙把幼帝推给他。流星也好不容易哄睡了幼帝,因此之后伏鸳鸯来说要抱孩子,流星才断然拒绝。却不想那次却是伏鸳鸯与孩子见的最后一面了。那流星听了要去伺候皇帝,只说:“好呀!我最喜欢羽儿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多大了!”伏骄男无奈地说:“不要直呼皇上的小名!”幽人看着幼帝越发长出圣女的样子来,真的觉得有些别扭。倒是流星没见过伏依依本人,只说:“傅郎你看羽儿长得多好看,我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傅幽人无奈地说:“不要直呼皇上的小名!” 朝凰台还是那副灿烂辉煌的模样,一如凤后的权势。时已入秋,凤后也脱下纱袍,换上了缎袍,总拿在手中的蒲扇也是秋扇见捐了。傅幽人拜见凤后时,见她装扮一新,却仍是一个体面贵妇的样子。凤后见了傅幽人,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傅舍人来了,坐吧。”凤后爱叫他“舍人”,像是提醒他被凤后恩赐的身份一般。其实不必凤后提醒,傅幽人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在凤后面前。倒是凤后面子上对他是很和蔼的,但傅幽人到底知道,那面子是伏骄男的面子。 傅幽人也不是头一回来朝凰台了,也不再推辞,安心地坐在杌子上。凤后又说:“骄男现在越发的忙了,总是你在替他看孩子。你看本宫照料这柳离、柳思是不是顶好的?竟把他们当成亲孙儿一样了。”傅幽人闻言一笑,说道:“娘娘真是宅心仁厚。我看离离、思思也非常乖巧,很得人疼爱。”凤后微笑道:“不过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傅幽人闻言也是一怔,却只能说万能答案:“娘娘所言甚是。”凤后伸了个懒腰,又道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31 :“离离、思思倒不太像他们的父亲啊。”傅幽人听见凤后提起柳祁,也是警醒起来了。那傅幽人因柳祁从军,因柳祁入宫,之前总被当成柳祁党羽。也不知现在凤后心里怎么认为。 虽然现在他已被认可是太尉心腹,但傅幽人总觉得凤后的猜忌是不会休止的。在这个时刻,傅幽人更加要和柳祁划清界限,便说道:“所以我说两孩子可爱。”凤后淡淡一笑,说道:“如今老侯爷死了,柳祁要辞官,众人都说我对柳家太无情了。好歹柳家并无大过,还有大功,我这样不仅是不近人情,还是刻深寡恩。”傅幽人便答道:“这是谁说的昏话?小人从未听说过。” 凤后也是一笑,说道:“你少给我装假。你说柳祁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傅幽人沉吟一会儿,便答道:“大概是自硐子谷、囚崖事发以来,娘娘千岁对他的教导训示不计其数,他无法领会娘娘‘爱之深,责之切’,反而觉得是羞辱折磨,便惶恐紧张起来,希望脱去官袍,离开朝堂,不想继续居庙堂。我看他这也是做作至极。”凤后支颐看着傅幽人,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傅幽人已觉得头顶发麻。那凤后方开口说道:“小才之前还说傅舍人不大适合行走宫闱了,我看他真是胡说。你仍是那么聪慧解语,怪不得太尉一刻也离不开你。”傅幽人也闹不清这话是赞是弹,只能答道:“小人惶恐。”凤后又说道:“没什么敢不敢的。我倒和傅舍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柳祁的小心思,也是没什么不好懂的。他就是想要辞去官职,承继他老爹的爵位,安安稳稳地当一个闲散侯爷。”傅幽人仔细打量凤后的表情,却无法推断凤后是否会允许柳祁这个看似卑微的请求。 那凤后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如意,一边问道:“傅舍人,你看,我该成全他吗?”傅幽人一怔,只道:“小人人微言贱,怎敢……”凤后将那如意往桌子上敲了敲,发出当当声响,阻断了傅幽人的推脱。也不必凤后发言,这如意叩桌的响声,已够让傅幽人噤若寒蝉了。凤后挑眉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正面回答。那傅幽人不得不抹了抹发汗的额头,低头答道:“小人愚见……”他想着,无论凤后是否对柳祁开恩,他都不能为柳祁说话,必然要踩柳祁才是正理。故傅幽人整理了一下思绪,便答道:“小人愚见,柳祁看着似无大过,乃是因他生性柔奸,足以饰非,包藏祸心,太皇太后断不可轻纵。”凤后听了这话,呵呵一笑,说道:“他以前对你也不错,不想你如此心狠。”傅幽人便道:“小人心中只有大人和娘娘。”凤后将那如意放回膝上,边摩挲如意上的花纹边说道:“原本我看在他老子死了、他沙场官场上为我拼过命的份上,不是不能放过。只是他如今还敢使手段,使我震惊。更有一件,他竟敢以众议相逼,实在是愚蠢之极!我坐得上这个位置,就不怕什么非议。我还要让天下人知道,忤逆尊者是什么下场!”傅幽人闻言也是一惊,不想凤后已专横至此。那凤后又冷道:“当然,柳氏世勋,轻易不能削夺,这个守规矩我还是会的。” 凤后当晚下旨,表示老侯爷既然死了,那侯的位置必然要往下传。柳祁德行败坏,也自称不能担当重任,那侯爷的位置就不能给他,遂将侯位传给了柳离。怎么说,柳离的生母也是黄家的女人。这点情分,凤后还是愿意给的。柳祁自请辞官,凤后没有批准。不过数天,柳府家丁告发柳祁私下诽谤怨恨朝廷,朝廷便将柳祁收监审查,吊打了两天。最后判决是剥夺他的职位,贬为庶人,命他收拾包袱滚出侯府。 傅幽人听说了这个,并不意外。傅家当初受的可比这个重得多。然而,柳家毕竟是柳家,若非像伏家那样出了个弑君谋逆的,便断不会像傅家那样倾颓。倒是伏骄男有些感叹,但只是感叹,但天天仍如常拥着傅幽人入睡。这些日子来,除了偶尔面见凤后,傅幽人确实活得像个大少爷一般。 只是傅幽人也算过得舒心了,原本瘦骨上也多增了几两肉,脱了衣服也不再可见排排肋骨,伏骄男抱着他也觉得舒服许多。那傅幽人枕在伏骄男的臂膀上,伏骄男的手顺着傅幽人的发丝摸到他的鬓边,又轻轻抚摸幽人柔软的嘴唇,幽人原本有些想躲,却见伏骄男的唇已经覆上来了。二人缠吻了好一会儿,那伏骄男边吻着边也把手探进幽人的衣襟内摸他的胸前,那幽人边躲边道:“大早上的做什么?”伏骄男难容得他躲开,只是按着他的腰,又是一通的摸捏,却笑道:“难得今天不必上早朝,咱们也来亲近亲近。”傅幽人却偏着头说道:“我那天仿佛听见春樱她们两个丫头都抱怨,咱们没日没夜、没羞没臊的,你倒不知道?”那傅幽人偏着头,露出一边雪白的脖子来,上面还印着胭脂似的的啜痕,看得伏骄男心痒痒的,哪里管得什么羞臊,只道:“好笑、好笑!、难道丫头抱怨,夫妻就不恩爱了?”傅幽人闻言,一阵羞赧,只道:“呸!说什么夫妻,没个忌讳,说起来,你还该守着妻丧呢!”伏骄男笑道:“谁和我饮合卺酒、过花烛夜,谁就和我是夫妻。”傅幽人羞得没处躲的,那伏骄男又贴上来,在傅幽人脖子上又啜出几瓣鲜红色的印子来。二人正要厮磨,却听见有人叩门,那春樱去开院门,便见是金山。 春樱跟金山问了两句,便敲了敲主屋的窗户,问道:“傅郎可起来了?”便听见傅幽人的声音懒懒的传来:“什么事?”春樱便道:“魏略公子来了。”傅幽人听见魏略来了,也是一叹。伏骄男只道:“他也是有趣,只要见傅郎?”那傅幽人却道:“大人也想见他?”伏骄男却笑道:“我谁也不想见,也不想你去见谁。” 傅幽人却将伏骄男推开,便穿衣梳洗,前去见客了。伏骄男不喜外人,故傅幽人也没在主屋见客,只在东厢房见魏略。魏略见傅幽人也是睡眼惺忪的,只笑道:“你现在倒是越发懒怠了。只睡个日上三竿。”傅幽人也觉得以往起早贪黑、伺候逢迎的日子像是十年前一样,却仍笑道:“我这老废物,出了宫就过了退休日子了。”魏略也笑了笑,且见春樱奉茶,摆上茶点。 那傅幽人便径自拿起糕点来做早餐吃。魏略却说:“我这原不宜来打扰你的。”傅幽人那嘴里嚼了嚼糕点,往咽喉一吞,又喝了一口茶,才说:“为了柳祁?”魏略闻言也是惨然一笑,说道:“可不是!大概你觉得我是傻子!”傅幽人叹道:“人生在世,谁不当几回傻子。”魏略却道:“可若我也要你当一回傻子呢?”傅幽人愕然,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魏略便道:“我见过柳祁了。” 傅幽人闻言默默不语。魏略却仍继续说道:“他病了,病得很厉害。也没个钱看大夫的。”傅幽人冷笑道:“这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32 就是说谎。他怎么没钱看大夫?所谓狡兔三窟,他就算被抄了家也不至于这样,何况只是贬为庶人!”魏略却道:“虽然如此,但他一时三刻也找不到什么好大夫,你知道,他这样的人家,以往都是看相熟的太医的。现在可哪还有太医看他?”傅幽人却道:“那他举荐的那个神医也不理他?”魏略却道:“那先生现在已效忠凤后,大概也与他划清界限了。”傅幽人闻言只冷笑道:“难道你叫我去给他请太医?我也不敢的,我也得与他划清界限。”魏略摇头叹道,却道:“非也!他说了,他重病的消息必然会让凤后知晓。凤后肯定会猜疑,很可能会请太医去看他,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傅幽人闻言一怔,便道:“这倒是十分可能的。”魏略又道:“他想趁机请求见见柳离、柳思。” 傅幽人闻言一愣,却道:“这倒稀奇,离离、思思入宫以来,他都未曾请求一见。”那魏略便道:“因为他不敢吧。”傅幽人倒不得不同意,又说:“他从未请求过,如今病中乞求,大概凤后也是会网开一面的。”那魏略便道:“便是这个,他所求的是由你带着柳离、柳思去见他。”傅幽人闻言一惊,说道:“这可不在于我!”魏略又道:“你也别怕,他不会把这个直接告诉凤后的。只是他不说,凤后倒有可能让你带孩子见他。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是求你不要过分推辞。”傅幽人却道:“凤后有命,我如何能推辞?况且,什么算是‘过分’的推辞?”魏略便怆然说道:“他怕你厌恶他至极,让太尉出面推辞。”傅幽人听了这话,一时就窒住了。 魏略又道:“他真的病得很重。”傅幽人想着这些言语,心中似有感触,却道:“怎么忽然病成这样?”魏略便道:“因为凤后让人投毒。”傅幽人闻言一震,只道:“你这话怎么可以胡说?”魏略无奈一笑,说道:“柳祁是这么说的,他说他甚至知道是哪一个奴人下的毒,但他不敢不喝每天奉上的毒茶。”傅幽人闻言极为心惊,却看着魏略一脸悲伤的神色,也不觉有些难过,只握着魏略的手,说道:“你别伤心,为了他,不值得。”魏略听了这话,却更觉肝肠寸断,轻将泪抛。 精通黑医术的医生姓常,名叫无灵。常无灵如小才所言,作为男子体态过于漂亮,以至于被人揣测他乃是凤后的男宠。但这常无灵和他医术一样,都是黑的,尽管平时很少晒阳光,肌肤还是会有一种黝黑的色泽,但和他的五官身形组合起来,却并不觉得像个农夫,反而为他过于柔美的姿容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数日前,常无灵奉命看柳祁。他入屋的时候,闻得到屋内一股扫兴的气味,那是久病之人卧居之地的特征。屋外的童子烹好了茶,便捧着入屋。常无灵跟在那童子一并进入隔间,能看见柳祁清减得撑不起旧衣服,纤细的手腕从松垮的袖管里探出来取茶,皓腕间紫色和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常无灵在塌边坐下,又对那童子说道:“这茶赏我一口可好?”童子闻言一怔,似乎有些惊讶。那柳祁将茶碗放下,说道:“这些粗茶哪里入得了你口?”说着, 柳祁便将童子遣退。常无灵看着那童子慌张地走了,方说道:“夏炎盛为人总很妥帖,可他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不会演戏的孩子来药你?”柳祁淡然一笑,说道:“他就是要让我知道,就是要让我不得不甘愿喝这一口苦涩的粗茶。”常无灵闻言点了点头,就无话了。柳祁看他一眼,说道:“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常无灵冷冷一笑,说道:“你倒很会支使人,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受你的驱使了。”柳祁闻言并不觉得意外,青白的唇抿出一个微笑:“我知道。” 常无灵有些好奇,说道:“哦,就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提醒一下我,让我记起来我是怎么在凤后跟前得脸的。”柳祁仍是淡淡的笑着,说:“难道我不提醒,你就记不起来吗?”常无灵说道:“好,好,柳祁。”柳祁默然不语,低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常无灵却忽然掀开了柳祁的被子,柳祁体虚畏寒,那被子忽被翻起,也是冷得打了哆嗦。柳祁颇为惊讶得说道:“你在干什么?”常无灵看着柳祁,柳祁在病中,并不下床,身上穿得也是里衣,一身的素白。常无灵便答道:“我记得你总爱穿白色,便想看看里头是不是也白的,看来果然这样。”柳祁冷然一笑,说道:“现在可知道了,能把被子还我么?我可不想冷死。”常无灵笑道:“人总有一死。”说着,常无灵站了起来,在桌边拿起一壶水,倒了一杯,又从袖中取出一包粉末,往水中撒去,那药粉渐渐溶于水中。仿佛是为了让粉溶得更快,常无灵一边晃荡着水杯一边走着回来,对柳祁说:“喝了吧。”柳祁问道:“这是什么?”常无灵却说道:“对你来说重要吗?你喝了,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柳祁凝视了常无灵的脸半晌,同时常无灵也在凝视着他。常无灵必须好好看着他,大概是因为甚少能看到柳祁不笑的样子。常无灵一度认为微笑是刻在柳祁的脸上的,因此无论怎样笑容都不会消散。这时刻没有持续太久,柳祁脸上很快又浮现出虚弱的微笑,他伸手接过了杯子,将杯中气味怪异的水一饮而尽。 常无灵看着柳祁喝了水,便重新坐下。柳祁对笑容有一种依赖,笑容可以掩盖很多情绪,比如不安,因此柳祁的笑容加深,喝进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一无所知。为了缓解压力、故作从容,柳祁打开了话匣子:“我实在不太看得透你。我当初以为你和石药和尚一样醉心医药,不想你还很有自己的想法, 一言不发的就转身效忠太皇太后去了。”常无灵答道:“医药我自然醉心,只是现在波涛汹涌的,不找条大船稳稳坐着如何钻研药理。”柳祁便一笑,说道:“那你也是很有想法的,不然怎么知道我这已经是条烂船?”常无灵便道:“世上的聪明人很少,但傻子也没那么多。”柳祁便笑道:“你的医馆活人都被你弄死了?偏要找我来试药?”常无灵哈哈一笑,说道:“倒不为这个。”柳祁便趁势问道:“那你给我吃药,是为了什么?”常无灵便道:“我不是说了么?我想看你里头白不白。” 渐渐的,柳祁便感觉一股暖意涌上脸上,他的腮渐渐的就热了。他倒是好久没这么温暖过,常无灵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常无灵仍坐在床边,看着药效在柳祁身上发散,那柳祁苍白的脸变得离奇的红润,一双无情的眼睛也盈盈起来。柳祁不是那种会控制自己欲望的人,尤其现在他还神志不太清醒,他往前抓住了常无灵的手,常无灵却将他甩开。柳祁仍不死心地往前爬,坐在了常无灵的膝上。常无灵仍是冷冷地看着他的丑态,他倒是无所谓,捧着常无灵的嘴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33 唇就是亲吻。然而这殷勤的献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常无灵像是不太耐烦的将他一把推倒。柳祁跌回在床上,浑身烧得极为难受,只在被褥间滚动着,一边辗转一边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来。 常无灵冷酷地看着他被欲望折腾得没一点仪态的丑态,他想道:“原来柳祁也是这样。”柳祁将衣服脱光了,仍觉得燥热难忍,只扭动腰身,下身磨蹭着被褥。只是这样又嫌不足,他也已经欲火焚身,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只含得自己的手指湿漉漉的,撅起臀部,将手指往后穴插去。柳祁自己掰着自己的身体,光天化日的,让常无灵看过精光。常无灵便果然看见,那臀肉白花花的,肉穴是粉嫩嫩的,倒是很水灵的样子。柳祁自己玩着,毫无体面地发出呻吟,尚幸屋子已无人伺候,否则他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必然惊动外头的人。柳祁这样自渎,快感虽有,但却不够强烈,反而使他更加饥渴了。这欲望的折磨使他崩溃,他再一次爬上了常无灵的膝,脱那常无灵的裤腰带。这次常无灵倒没阻止他,就低头看着柳祁比异常笨拙地解着那腰带。 解衣这种事情,作为欢场老手的柳祁本该是驾轻就熟的,可他现在已昏了头,越急切越不得,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满头大汗的,花了好半天才将常无灵的裤子解开,便见茎身弹出,又粗又热的,已挺立起来。柳祁见之一笑,迷迷糊糊的,却还有几分神志,只笑道:“都这样了,你也会装样子。” 常无灵大手一挥,往柳祁脸上猛然盖了一个耳光。柳祁哀呼一声,被打回床上,仍滚动辗转,一脸的媚态。常无灵站了起身,双手拉住柳祁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下摁。柳祁已经没有颜面了,昂起的臀部,只要求欢,臀肉蹭到那热腾腾的硬物,只觉得诱人,更为饥渴,不想那常无灵没半点要探入的意思,只在那被媚药弄得湿哒哒的穴口徘徊不前。柳祁已被折腾得没了底线,只抬起臀部,迎上那硬物的前端,主动吞入那粗大的肉棒。柳祁感到空荡荡的肉穴一下被充实,便舒服地叹息着,又主动地抬臀挺身的,一下一下按着自己的节奏来,纾解体内难耐的情热。 只是柳祁到底在病中,体力难免不支,没多久便送上巅峰了,下体欢乐地吐出精来。那精虫出来了,柳祁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方惊觉自己刚才何等下贱。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一切,却觉得插在他体内的那根东西仍是坚硬炽热的,并没像他那样快速地缴械。那柳祁忙往前爬去,那硬物也顺势拉出洞穴。常无灵看着柳祁爬走,原本被肉棒堵着的穴口也空了,但仍湿哒哒的流着水,亮晶晶的似仍在邀请之中。 常无灵便握住柳祁的脚,将他拖了回来。那柳祁痛恨自己这个病体残躯,身为武门之后居然抵不过一个江湖郎中的力气。那常无灵将柳祁翻过身来,抬起他的腿,又挺身插了进去。柳祁气得一张脸发红,只骂道:“你个混蛋!”常无灵还是头一回见柳祁动怒的样子,那脸上红红的,眉头皱着,平常那双冷情的眼睛现在倒是饱含感情了。常无灵低头含住了柳祁的嘴,柳祁用力挣动,但敌不过常无灵的力气,又羞又恼的,猛然咬了常无灵的舌头一口。那常无灵感觉舌尖一痛,一阵血腥味传了过来。常无灵冷笑一声,抬起头来,大力地抽插柳祁。柳祁神智虽然恢复,但身体还是那样的,被顶弄久了,又生出快感来。刚刚柳祁自己来动,已带着常无灵找到了他体内最敏感的地方,那常无灵见现在柳祁翻脸,便猛往那处销魂肉攻去,只攻打得柳祁气喘连连,也没力气挣扎了,犹如一条离了水的鱼那样快死了一般的挺着腰身,但却在柳祁将要销魂之际,那常无灵却将肉棒抽出。原本柳祁似在云端之上,如今却忽似落入人间,又清醒起来,甚为懊恼,不想常无灵一手抓起柳祁的头发将他拉起,一手握着自己的肉根捋动几下,便往那柳祁的脸上喷了一大滩的精液。 柳祁还未来得及体会这一刻的耻辱,那常无灵已将他随意地丢回床上,一边系上裤头带,一边说:“果然很白。”那柳祁气得发抖,却见常无灵取出了一个小药瓶,丢到床边,说道:“拿去吧。你应得的。”说着,那常无灵便拂袖而去。 常无灵回宫复命的时候,确实说了柳祁病得很重。凤后便问道:“确实?”常无灵说:“确实。我把他强奸了,他一点反抗不了。”凤后愣了愣,简直想挖一挖耳屎再问一遍。那常无灵信誓旦旦地说:“我强奸了他。”凤后愕然,说道:“其实你……你就去把个脉就可以了。”常无灵答道:“我看他已经快死了,所以想吃一口。”若换了旁人说着这番话,凤后一定会觉得此人有病,但是常无灵的话,凤后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故凤后说道:“那你想吃就吃吧。”虽然常无灵没上过凤床,但他和温席一样,都是首屈一指的宠臣。大概也是因为他和温席一样,对凤后的身心很有好处,说话也投契,更妙的是对朝野政治一点想法都没有。温席只想他的春花秋月,而常无灵连太医的编制都不肯入,自己开医馆鼓捣医药,真是给他个官他都不做。 柳祁原本在屋里等着一双儿女回来,听着那脚步声,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傅幽人。当然,傅幽人手上牵着两个孩子。柳离、柳思看见那柳祁,一时惊得很,原本柳祁还是个风流倜傥的武门子弟,如今却清瘦苍白,一脸的病态。两个孩子久未见乃父,一见却是这样,都哇哇大哭起来。柳祁抱着两个孩子,一边哄着他们,那神色倒是温柔得很。 傅幽人闻得屋里全是一股子药味,不觉皱起眉头。柳祁终于哄好了两个孩子,却似乎累得有些慌了,便倒茶来喝。傅幽人看那柳祁握茶壶的手都不是很稳,便说:“侯爷可要保重。”柳祁闻言一笑,又对傅幽人说道:“我是清减了不少,倒是傅郎玉润了许多。”傅幽人丰腴了些,那骨骼确实不如以往明显了,生出几分柔然来。他只笑笑说道:“太尉待下属向来很宽柔。我也是心宽体胖了。”柳祁说道:“傅郎亲自前来,看来是不放心。还是想亲眼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傅幽人皱起眉来,说:“在小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柳祁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一笑,说道:“你也疼他们,那就好了。”柳离吃了一惊,问道:“爹爹要死了吗?”傅幽人连忙哄他说:“没有呢,离离可别乱说话。”柳离便乖巧地闭上了嘴,仍歪着柳祁怀里,只觉柳祁的怀抱不再结实,便昂着头说:“可是爹爹瘦了许多。”柳祁摸了摸柳离的脑袋,说道:“你在宫里要听傅郎的话。”傅幽人看着柳离,柳离的长相颇类其父,一开始傅幽人对此很别扭,但天长日久的却看顺眼了,且也对这乖巧的孩子喜欢得很。故傅幽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34 人目光转到柳离身上时,神色也柔和不少,说道:“离离很听话。你还真调教出了一个好孩子。”柳祁听了这话,不觉失笑,又抱着柳思,说道:“倒是思思不听话了?”傅幽人便笑道:“思思确实可恶。”柳思对这个评价也是满脸的不在乎。 倒是柳祁说得不错,傅幽人还真是不放心,要亲自来看柳祁到底病得怎么样。这药味、脸色、身形、病气都是骗不了人的,那傅幽人又想着,诸位太医都看过了,自然是对的,他自己也是白操心。那傅幽人便也客套地问道:“侯爷现在在看的是哪一个老御医?”柳祁答道:“承蒙太皇太后的关照,她特命常先生定期给我看症。”傅幽人闻言便暗道:“果然凤后也不放心他。”只是傅幽人又笑道:“常先生的医术可谓是出神入化,想必是无虞了。”柳祁听着这话,也是冷冷一笑,答道:“只是熬着罢。” 傅幽人与柳祁虽然是笑着说话,但这笑容都是冷冷的。柳祁便转过头,对离离、思思道:“爹爹让人扎了一个秋千架,你们去玩儿吧。”柳离、柳思便笑着跑出了屋外,果然看到一个秋千架,架上吊着两个秋千。离离、思思喜欢荡秋千,一上来便乐得荡悠起来。随离离、思思而来的两个奶娘便在后头边推着秋千,边照看孩子。柳祁和傅幽人则在屋子廊下站着,看这对儿女游戏。那柳祁说道:“宫规森严,大抵不能让他们玩这个吧。”傅幽人闻言一愣,便道:“嗯,是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喜欢这个。”如果离离、思思说想玩这个的话,其实也未必没有的,只是他们两个孩子在内宫从不敢提要求。 柳祁淡淡一笑,说:“我猜也是。”傅幽人却道:“你也少装慈父的样子,若真如此,你为何狠心让思思和亲虞族?”柳祁闻言,眉心微动,却仍笑道:“那依傅郎看,思思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傅幽人闻言倒是怔住了。他忽然想起当年伏依依自请和亲的事来。也想到柳思在朝凰台何等尊贵,太皇太后又早早就说等柳思大些,就册封她为公主。凡是柳离跟着夏炎盛过得紧巴巴的。但傅幽人仍不以为然,只说:“到底是为你自己吧。”柳祁闻言,脸上笑意更深,点头说道:“当然。如果卖女可以求荣,我也是巴不得的。”傅幽人悻悻然闭上了嘴。柳祁却又说:“你别信他。”傅幽人愣了愣,问道:“谁?”柳祁答道:“离离,他像我。”傅幽人却冷道:“他唯有模样像你。那性子可不一样。”柳祁却道:“一样的。”傅幽人冷笑不语。 半晌,柳祁又说:“你小时候也喜欢荡秋千。”傅幽人不肯接这话茬,只说:“有吗?”柳祁便道:“有,就是在你还没有那么讨厌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还不叫柳祁,你也还不叫幽人。”那时候柳祁还未得哀帝赐名“祁”,旁人也不叫他小侯,那时候正宗的宁侯府弟子还活着呢,轮不到他当小侯。大家都叫他宁小子。别觉得叫他小子侮辱人,在当时,不管他叫丫鬟养的都算有礼貌了。且他来到的是辅政王府上,哪有他宁侯庶子摆阔的份儿? 宁小子在辅政王府,对任何人都很尊重,尊重到身段都有些太低了。连傅天略这个小小书童都能挤兑他。他从不恼。暮春的时候,傅天略喜欢穿一袭极薄的春衫,坐在秋千架上,如果宁小子在的话,便会来给他推秋千。或是傅天略打弹弓,宁小子也会给他捡弹珠。那是记忆里,傅天略给柳祁最多笑容的时候。到后面,傅天略长得越发大了,有时还爱用值钱的珠子当弹丸时,捡珠子已经是侍童做的事了,宁小子也已成了宁小猴,负责在那一旁给他送珠子。那个时候,傅天略已经和他生分了。 看着秋千架旁发黄的柳条,傅幽人、柳祁都也惊觉时光飞逝。不独是这柳树,人也是从鲜绿的嫩芽抽成了枯黄的枝条。这秋风吹得更紧了,柳祁打了个寒颤,却仍想往秋千架那边走去,不想他未走到阶旁,便一阵脚滑,猛然往傅幽人那边栽倒。傅幽人的脑中不是没有闪过扶他的想法,只是身体仍然往后一退,眼睁睁地看着柳祁“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石阶上。 傅幽人看着那柳祁栽倒,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那柳祁倒是抬起头来,怆然笑道:“我忽然想起那条河来。”这柳祁扑倒在地,惊动了柳离、柳思。两孩童见父亲摔倒了,连忙从秋千架上跳下来,嘴里边喊着父亲边跑了过来。傅幽人这才慢慢地蹲下身来,伸手去扶柳祁。柳祁抓住傅幽人的手臂,似溺者抓那浮木似的大力,趁势往傅幽人的怀里碰去,又将头靠在傅幽人的肩上,只叹息,傅幽人身上已没少时那香甜的芬芳,竟是一股子清静的素香了。那素香是属于伏骄男的气味。 柳离、柳思已跑到阶下,问道:“爹爹怎么了?”柳离又蹦到父亲身边,问道:“爹爹摔哪儿了?”柳祁微微一笑,说道:“摔膝盖了。”柳离便摸着柳祁的膝盖呵气,像个大人哄小孩一样的口吻说:“不痛不痛了。”柳祁笑问:“真的不痛了。离离从哪儿学来这妙招的?”柳离笑道:“傅郎呀,他总这样哄我的。”柳祁闻言,心神一荡,笑道:“真好。”却见伺候的童子也来了,傅幽人趁势将柳祁推开,说道:“快扶你们爷进屋子里歇着。”童子便扶起了柳祁,往屋内走去。 若是柳祁仍和以往一样虚情假意倒还好,傅幽人看着这样的柳祁,不觉总记起昔日的宁小子来。那个怯生生的、卑微的却始终微笑的宁小子,那个傅天略惺惺相惜,忍不住去关心的宁小子。想起那个被别的公子哥戏弄掉进河里,傅天略气不过也跳进河里相救的宁小子。 柳离抬着头看傅幽人,说道:“傅郎,你不高兴吗?”傅幽人笑笑,说:“没有。”柳思站在石阶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傅幽人。傅幽人拧头对柳思说:“思思,怎么了?”柳思像是想了许久,才问道:“傅郎讨厌爹爹吗?”傅幽人闻言一怔,却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柳思便不说话了。 傅幽人不想在待在这儿,便带了柳思、柳离及一干随行人员回宫。回去的路上,柳离还一直问什么时候能够再见爹爹,那傅幽人又是有些尴尬的,便说:“你爹爹身子不好,你们总去吵他也不好的。”柳离想了想,又说道:“那让爹爹一起进宫住啊!”傅幽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尴尬得很,倒是柳思始终一言不发。 傅幽人回了宫中,一并复命。随行奶妈告诉凤后,那柳祁快要摔倒了,傅幽人眼皮眨也不眨,就在身侧也不肯伸一下手,谈话间态度也很冷漠,凤后便点头了。傅幽人也没认真认为这个是一个考验,因为这种考验毫无意义。他自然该一早就与柳祁划清界线了,别说傅幽人和柳祁私底下是什么恩怨,现在这个局势,只要傅幽人是个有点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35 脑子的人,都会和柳祁撇清吧。然而,凤后还是想要看一下。傅幽人离宫回太尉府,准备换下面头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腰间的熏球不见了。傅幽人思前想后,便疑到了柳祁的身上来。只猜想是他扶那柳祁的时候,柳祁趁势偷走了。 柳祁今天没喝童子给的茶,他将那茶倒掉了,当着童子的面。童子吓得脸如土色,柳祁却仍和蔼可亲,说道:“你先入宫,回禀娘娘吧。”童子吓得不轻,说道:“爷在说什么?”柳祁说道:“也是,你也见不上娘娘的。你就回去找夏炎盛吧。”童子是个没计算的人,被柳祁这样唬了几下,软著一双腿就奔走了。 那柳祁走到屋外,看着茶既已烹好,炉子上已吊着药,药也烧得差不多了。柳祁将药壶的药倒到了大瓷碗里,又从袖中取出常无灵的药瓶,将那瓶中丹丸取出,放入药中。药汤正是热腾腾的时候,那丹丸便渐渐消融其中了。没有人伺候他了,他自己将药碗带入屋内,放在桌子上,又慢吞吞地挪回床榻上,盖上了杯子,似乎有些累了,便轻轻捶着自己的腿。 傅幽人入屋的时候,见竟然无人,便推开了隔间的门,见柳祁的卧室颇为简陋,没什么装饰,只在显眼处放着一个小巧的铜弹弓,弓上已有些锈迹。傅幽人见了,只说:“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真是做作!”柳祁倚在枕上,笑道:“我本来就是个矫揉做作的人。”傅幽人走到柳祁身边,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柳祁便道:“我的腿今天摔伤了,下不了床,童子也出门了,赖你把药给我递一下。”傅幽人看着外头桌上果然放着一碗药,便将那药端进了卧室,在床边坐下,将药递给柳祁。柳祁看着那黑乌乌的药汁,半晌说道:“你喂我吧。”傅幽人闻言,冷笑道:“你摔了腿,手也折了?”柳祁靠在软枕上,说道:“我怕苦,你喂的话,会甜一点。”傅幽人便道:“你少给我做样子。”柳祁正想说什么,半天只猛烈的咳嗽起来。傅幽人将那药碗递到柳祁嘴边,一点不留情地直接往他嘴里灌去。那柳祁倒是被这样弄得狼狈得很,又是咳又是噎的,嘴里吃进去不少苦药,但嘴边也流出去好多,半碗落了肚,半碗洒在床上。见那药碗已空,傅幽人便将那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说道:“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柳祁笑道:“你不知道我想耍什么花样,你还敢来?”傅幽人说道:“我的熏球呢?”柳祁一笑,说道:“熏球不是你的,是伏骄男的吧?”傅幽人冷笑道:“关你屁事。”那柳祁怡然一笑,道:“他的感情怎么就比我的高贵?只因为他喜欢你的好,我喜欢你的坏?”傅幽人不知如何应答,只啐了一口。那柳祁的脸却渐渐染上苍色,歪倒在傅幽人的膝上。那傅幽人见他不对,心中一惊,又看向刚刚那碗药,仿佛明白了什么,便伸手摇动柳祁的肩膀,说道:“那是什么药?”柳祁只觉浑身都疼,却仍笑了,说:“你再……像从前一样……”他气息极为虚弱,说话断断续续的,原本话音就轻,后来却只剩气音,从喉咙奋力发出,却没半点响了。傅幽人见柳祁的眼眸渐渐发灰,不觉一阵的悲哀掠过心头,又想起以往他小时从河里捞出来那个极虚弱的样子,傅幽人叹息一声,说道:“宁小子!”那柳祁淡然一笑,便闭上眼睛,伏倒在傅幽人膝上。过了许久,也都没动过一下,傅幽人才将手探到柳祁鼻下,果然没了一点气息了。 傅幽人在柳祁的床上找到了那枚熏球,还有一小瓶的蜀芥末。傅幽人明白他的意思,大抵是柳祁怕他在丧礼上哭不出来,便送他一瓶蜀芥末,叫他必要时可以吃一点,那就可以落泪了。这就是柳祁希望他参加自己丧礼并且哭一哭的意思。 童子回去告诉了夏炎盛,说柳祁将粗茶倒了的事。夏炎盛便径自往柳府去,却见柳祁已经暴亡,而傅幽人则在一旁。夏炎盛十分惊讶,便将傅幽人带进了朝凰台。傅幽人只跪倒在地,报告说:“柳祁盗走了我的熏球,诱我回去,意图离间,还自己在药中下毒,意图诬陷小人。”凤后却对夏炎盛说道:“你以为呢?”夏炎盛便道:“柳祁忽然发难,支走了小童,又唆使小童来找我,倒是有些可疑。且他又反常地要求见柳离、柳思,言谈中似又哀音,似乎确有自杀的意思。确实可能是他已经不想活了,便想着总得拉个垫背的,才不算辜负这一生。”凤后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便说:“这倒是他的所为,叫人看不上。”说着,凤后便宽恕了傅幽人,使他离开。说实话,就是傅幽人真的杀了柳祁,凤后也不会因此降罪幽人。只是无论柳祁是构陷傅幽人、还是傅幽人害怕受到牵连而毒杀柳祁,对凤后都是一样的,都表示了傅幽人确实已经和柳祁划清界限了。 不过几日,京中的人都知道曾权势熏天甚至曾经一度能挑战太后的那位国公爷,已以庶人身份在家中病故。凤后说感念他曾经的功绩,以国公的礼仪将他下葬。朝廷文武都要参加丧礼,连凤后也在棺木前吟诵了一首诗,表达了自己对柳祁的感念,又说:“唉,我从前都非常倚重他们父子,不想他们会有这样的祸事,予心甚痛。” 凤后的心痛不痛,这倒难说得很。但她并不让人合上棺木,而是先亲眼看了柳祁的尸体,才肯让他下葬,起码能说明柳祁对于凤后来说真是十分特别。上一个能让凤后亲自到棺木便看其尸首、亲口关照要风光大葬的亡者还是神圣皇后伏依依。 柳府已经没几个人了,凤后又说孩子年纪小、眼睛干净,不宜见这腌臜事,不让柳思、柳离前来,柳父已先行,柳妻也被柳祁害死了,那柳祁生前何等煊赫荣耀,去不想死后棺前竟无人披麻送终,只有各怀鬼胎的看客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全场的乌纱帽、锦缎袍,反而显得唯一披麻的人过分显眼。而柳祁葬礼中,唯一服丧的人乃是伏骄男,因他仍在为敖雪公主服丧。伏骄男一身素白,更如冠玉,身边傅幽人一袭黑衣,倒是更为扎眼了。傅幽人不是不记得柳祁的要求,柳祁求他在丧礼上为他掉一滴泪,就算是吃了芥末膏而掉泪也无妨。 傅幽人却不愿意。 这一场丧礼颇为风光,长街十里都铺得降霜了一样,银铃摇动,悲声贯彻京城,纸钱飞扬,好似飞雪落云,这国公之仪仗确实半点没有马虎。然而这在傅幽人看来,竟是儿戏一般。倒像是凤后召集了众权臣一起,炫耀了一番自己的强权威势,柳祁死了,朝中已经没有敢对抗她的人了。 丧仪完毕,伏骄男便带着傅幽人离开,也不是别处,只往城外去。城内因这场丧事而晦气得很,城外却也因秋气而萧索落寞。二人至那护河堤岸,只见两岸在前些日子似还是柳色如烟,如今却已枝离叶落,荒凉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分卷阅读136 得很。秋意微寒,傅幽人的膝伤旧患也有些发疼,他想起自己这个膝盖是怎么伤的,又忽然想起柳祁那时怎么哄自己用药,自己却宁死不肯接受柳祁的灵药。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想起了很多事情,过往的,现在的,似乎有些忘记当初自己何等的痛恨柳祁,如今只觉得他很可怜。 伏骄男低头看着傅幽人,轻声问道:“冷吗?”傅幽人猛然提起头来,看着伏骄男那双水一般的眸子,说道:“怎么这么问?”伏骄男仍脱了素白的纱袍披在傅幽人身上,说道:“我看你在发抖。”傅幽人拢了拢身上带着伏骄男体温的纱袍,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遇见你的话,是不是也会变得跟柳祁一样?”伏骄男解颐一笑,说道:“那我们又怎么知道?但依我看来,如果没有傅郎的话,世上也不会有什么金太尉吧。”傅幽人微微一愣,心胸却又似忽然开解过来,原是纠成一团的蒲柳,现好像水池里的波纹一样荡漾晕开。 他们两个都是劫后的灰烬,彼此的魂灵塑了彼此劫后的形。如今这样就这样了,何必去想其他的可能? 正是: 人间荣谢递相催(刘禹锡),却向花前恸哭归(韦庄) 未死不知何处去(元稹),香火重生劫后灰(苏殊曼) 【正文完】 第26章 番外续一:旧柳犹青 平芜自碧 五年后,是陛下定名的那一年。幼帝的小名叫羽儿,是哀帝取的。事实上那是伏鸳鸯第一次抱着幼帝的时候,惊讶地说:“怎么那样轻?不如就叫他小毛毛吧。”哀帝说:“会不会有点不雅?”就改了叫羽儿。 天官祭祀推算,取“白羽”二字为幼帝大名。定名仪式正在密锣紧鼓地筹备时,天时不利,凤后之前落下的病根发作,一时病来如山倒。少帝当时不但晨昏定省的,还天天都来侍药,比伏骄男对凤后都殷勤。凤后却并不感念他的好处,还觉得很别扭,只说:“我的病太重,羽儿年纪小,怕把病气过给了羽儿。请羽儿不要来得那么频繁。”少帝便少来了一些。伏骄男来的时候,凤后倒是泪眼婆娑的,又扪心叹道:“之前我的身体就不好了,一来靠着神医常先生,二来就是一个念想支撑,不过是想抱个孙子。只怕这辈子都成不了了。我即使位高权重,又有什么意思?”伏骄男闻言也非常伤感惭愧。但话是那么说啦,“位高权重”这四个字对凤后来说重于泰山。在这么重要的时期,她居然病倒了,不能临朝,实在使她很担忧。 秦大学士又进言,说道:“少帝已经定名,太皇太后又身体不爽,不如趁势撤掉垂帘。两者也都相安。”那凤后闻言更是气坏了,又想着她开了挂还大病小病不断的,怎么秦大学士整天燥得很,还能活那么久,每天活蹦乱跳的,老不死。但凤后还没说什么,少帝就斥责秦大学士,说他这话是诅咒凤后,又说:“若连太皇太后都不摄政了,是不是辅政内阁也该散了,三公也该撤了?”秦大学士直肠直肚的侍奉了那么多年朝廷,哪里怕这个,只耿直地说:“臣认为可以。”说完就免冠。那少帝却站了起身,将秦大学士脱掉的乌纱帽拿起来,又问:“请弯腰。”原来少帝还很小,个子太矮,等秦大学士弯下腰来,他才好亲手戴回老人家的头上,又对大学士说道:“我年纪尚小,需要诸卿辅助,请老学士不要再说类似的话了。”秦大学士三朝老臣了,还是头一回被君王这么礼待过,顿时感动得泪汪汪的。 只是听说了这事,凤后越发放心不下,只觉得金白羽小小年纪那么会装逼,放任不管的话就牛逼了。按例,皇帝定名后会开任内第一次春恩科举,她不在殿上看着不安心。可她确实病得命都快没了,只想着自己死了,骄男怎么办,黄家怎么办,故说:“皇帝定名礼不可无主母,早朝的垂帘也不可缺太后。”便征求羽帝意见,问他要不要让皇太后回朝。羽帝从不拒绝任何凤后的要求,所以就定了下来了。皇太后回宫临朝,不想凤后果然意志坚强,常无灵医术也高明,凤后挺过了冬天,到了春天的时候竟渐渐也好了。到底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半刻凤后也无法主持春闱科举。皇太后看着凤后病好了,更不敢出什么主意,她也是很谨慎的,凤后一天不死她都不敢抬头做人。原本凤后病着的时候,皇太后是垂帘的,现在凤后好了,大家都有些尴尬。帘子背后的那个椅子实在不够宽敞。白丞相提出:“陛下虽少,却很有决断。不若撤垂帘之制。”所以谁也不垂帘了,但是摄政太后还是在的,所有政令一概要经摄政太后批准。凤后那场病后,身体更差了些,又不再垂帘上朝了,便索性不怎么出门,一律称病。 文举过后又是武举,伏骄男对于武举还颇有兴趣的。那少帝便邀了伏骄男在御花园凉亭赏花,又亲自开口说让伏骄男主持武举。虽然少帝行为上很谦和,但不知道是不是脸的关系,总给人一种拽炸天的感觉,伏骄男也觉得少帝似乎是开始有很多自己的主意了,就是不说而已。因此伏骄男又对少帝说:“我看陛下对武学也非常有见地,很适合主持,且也可以看看,挑选一下可以陪练的侍剑人。流星的剑术已经追不上陛下前进的步伐了。”流星原本坐在石阶下,听了这话,也有些不愉快地摸摸鼻子。少帝淡然说道:“三三很好。” 伏骄男听了少帝这话,又想起“流星”是他学艺时才有的名字,原本他叫三三。原是少帝问流星小名是什么时才知道的。流星听了少帝的话,便露出笑容。那伏骄男却说:“陛下对流星太优容了,看他身为侍卫,却都不侍立,只躲懒坐着,越发不成体统。”流星闻言忙站了起身,又是那个挺立如松的样子。少帝闻言,又看着流星的反应,说道:“倒是太尉的话管用些。” 流星忙说道:“又是皇上说我累了可以坐,现在我倒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了!冤死我了!”说着,流星轻轻往上一跃,那双腿勾住凉亭旁的梧桐树枝,身手像灵猴般的,可见这些年他在宫里和皇帝一起习武,武功也是进步不小。这流星便倒挂在树上,笑道:“坐也不对,站也不对,我就挂着吧!”伏骄男也是呵呵一笑,又对流星说道:“宫规也锁不住你这只猴子!”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做什么?还是嫌弃这些奴仆脏了你的圣地?” 皇帝知道伏鸳鸯是故意要闹迦蓝的,自然顺着他,便道:“难道迦蓝心里真的是嫌弃么?”迦蓝十分无奈地迎了所有人进园子。皇帝一进这园,便觉得心旷神怡。原来四边石墙围着一个桃花源,这园子虽然不大,但有山有水,有桥有木,桃花摇曳,芳香四溢,静谧雅致。皇帝笑道:“枉我住皇宫那么久,还不知道有这样的好地方!”伏鸳鸯笑道:“皇上喜欢的话,就要多来。” 傅幽人不觉看了看迦蓝的脸,放在以前,伏骄男的大刀已经举起来了,但如今迦蓝倒是很平和的模样。伏鸳鸯又让奴仆在园西区落座,他笑道:“这些奴仆站着也可怜,让他们在那儿休息休息,我看迦蓝宗师宅心仁厚,不会不依的。”迦蓝便点头道:“善哉。”说罢,迦蓝还让人安排坐席和饮用水给这些奴人。 奴仆们挤在溪边的桃树下,坐着沙弥送来的席子喝茶水歇息。伏鸳鸯只道,他要做慷慨的样子,我便让他更慷慨些!故伏鸳鸯索性让人传饭给奴仆们。奴仆看见派饭了,哪里不开心,还看见盒饭加鸡腿,更加开心,就在迦蓝的园子里大吃起来。 迦蓝不理论,仍邀了皇上、伏鸳鸯进屋,那傅幽人也随之进屋伺候。屋内布置得颇为简单,原来小才是安置了不少精美的装饰,但迦蓝都拒绝了,因此仍是那简单朴素的样子。迦蓝请了皇上、鸳鸯落座,命小沙弥传饭。不久,小沙弥便送上了斋饭以及粗茶。 迦蓝又道:“粗茶淡饭,请不要嫌弃。”那伏鸳鸯一边吃着,一边想找个理由挑事,故吃着吃着,便说:“这炖蛋很老呀,之前我来吃的也不是这样子的。”迦蓝便道:“是么?老衲倒没注意。”伏鸳鸯又对皇帝使眼色,又说:“皇上您尝尝,这个是不是很老?”皇帝看见伏鸳鸯的眼色,满心觉得是秋波,一时荡漾起来,只道:“甜甜的,很好吃。”伏鸳鸯即时翻一个白眼,说道:“皇上,您再仔细尝尝!”那皇帝才意会过来,便道:“是有点老啊。迦蓝,你这儿水平不行啊!”伏鸳鸯便道:“我吃着还有一股子霉味呢,是哪个厨子做的?” 伏迦蓝虽然知道伏鸳鸯是无理取闹,但有皇帝撑腰,一时也无法,只道:“小沙弥年纪还小,平日也没做过三个人的斋饭,想是一时疏忽了,请皇上原谅。”伏鸳鸯却道:“平日也就罢了,怎么让皇上吃这个?”那皇帝忙附和道:“怎么让朕吃这个?”伏鸳鸯说道:“你这样可不止是失礼。”皇帝也附和:“失礼!”伏迦蓝也不知道皇帝中了什么邪,怎么突然进入复读模式。 傅幽人看情势不对,忙跪了下来,说道:“都是内廷疏忽,让不新鲜的素鸡蛋进了这园里。请皇上降罪!”伏鸳鸯回头瞪他一眼,只道:“关你什么事?”那皇帝语气也柔和不少,说:“对啊,傅郎,关你什么事?你快起来吧。”傅幽人便道:“谢皇上恩典。”便又站了起来。 伏鸳鸯不觉十分丧气,便摔了筷子,说吃饱了,要自己出去逛园子。皇帝忙要跟着,傅幽人却笑道:“皇上,这饭也吃过了,今日折子还没看呢,不如先回去罢。”那皇帝听了,也十分败兴,正要答应,那伏鸳鸯却道:“怎么你也来作皇上的主了?连皇上逛会子也不成?”皇帝又复读:“也不成?”傅幽人只好笑道:“成、成、成!”伏鸳鸯拉着皇帝出去逛园子,也不让傅幽人跟着,傅幽人便尴尬地站在屋内,和迦蓝相对无言。迦蓝见傅幽人站着,一副肢体僵硬的样子,便笑道:“傅郎请坐。” 傅幽人便答道:“奴已站惯了。”迦蓝却道:“这儿是庵堂,并无主奴之分,众生平等。”傅幽人方缓缓落座,又垂着头,不敢看迦蓝。迦蓝又说:“多谢傅郎刚才为我解围。”傅幽人便道:“这是我分内之事。”迦蓝却说:“只是你怕要开罪鸳鸯少爷了。其实他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想闹一闹。不如满足了他,反而无事。否则,不知又要生多少风波了。”傅幽人听了这话,心下讶然,又默默计算起来。 迦蓝正说完,这话就应验了,园子西区忽然骚动起来。那伏鸳鸯一脸兴致勃勃地跑了进来,这神级的步速,皇帝都跟不上。傅幽人忙站了起来,伏鸳鸯也没理他,只看着迦蓝,说道:“你的人袭击皇宫内侍!真是罪大恶极!”这话字面是谴责,但语气却是莫名的兴奋。皇帝好不容易跟了进来,后面也跟着一个沙弥和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浑身湿漉漉的,大概是刚从溪子捞上来。伏鸳鸯拉着这小太监,说道:“多可怜呀,你说,你是不是被这个人推进去了?”小太监听了,一时愣了,那伏鸳鸯却逼问:“对吧?我说的对吧?”小太监一听,忙点头说:“对!对!对!”那沙弥却很是委屈地大叫:“不对!” 伏鸳鸯那杏一样的眼睛又瞪起来,在皇帝看来十分迷人。伏鸳鸯却说:“我问你了么?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那沙弥却说:“公堂上也没有不让人喊冤的,我怎么就不能申辩了?”傅幽人仔细一看,这沙弥便是当日呛了自己的那个一个,眉清目秀,但脾气不小。伏鸳鸯眼珠一转,笑道:“好,我让你说。”那沙弥便道:“启禀皇上,启禀宗主,原是我去收那个席子,这内侍一个脚滑,自己摔进水里的,我还去拉扯他上来呢,倒成了我去推他了?”伏鸳鸯却道:“你说完了?”那沙弥便道:“说完了。”伏鸳鸯笑道:“你既然说了,别人也要说的。若别人都说是你推的,你也赖不掉!” 那沙弥一时气红了脸,只道:“若你让他们说,他们谁敢不依?”伏鸳鸯却道:“你这小沙弥,胆子倒不小,是要给你点教训,免得当个和尚还以为自己这能飞升上天了。”那皇帝看得一愣一愣的,傅幽人拉着皇帝,问道:“皇上还没更衣呢。”这“更衣”,是指代上厕所的说法,一般也不好说“朕要拉屎”,只说更衣。皇帝听了忙说:“这个时候还去更衣啊?”傅幽人使了个眼色,皇帝便跟傅幽人去更衣了。 皇帝更了衣回来,果然是一脸心旷神怡的舒爽。那伏鸳鸯见皇帝回来了,便笑道:“皇上,刚刚那些内侍都指认了,说就是这沙弥推的。”皇帝点头,说道:“嗯!好啊!”伏鸳鸯十分得意,又说:“一定要惩罚他,还要连迦蓝一起罚。”皇帝大手一挥,说:“不用这么麻烦了!拉出去砍了罢!”伏鸳鸯一听,一脸懵逼,沙弥一听,两脸懵逼。 傅幽人忙道:“皇上英明!”皇上点了点头。那伏鸳鸯忙说:“也不用吧?”迦蓝也地站起来,说道:“请皇上息怒。饶恕劣徒的无心之过。”伏鸳鸯便道:“对呀,我就想着把他和迦蓝推进去溪里,当扯平就好嘞。”傅幽人却道:“鸳鸯少爷有所不知,宫规是很严格的,对于一应的罪名都有相应的处分。刚刚鸳鸯少爷可是指认他‘袭击内侍’?皇宫内行刺是死罪,本来是要诛九族的,但是看他也没什么九族了,但鸳鸯少爷又说要连他师父一起罚,这便如此处理,也是按照祖宗家法,不可儿戏啊。” 伏鸳鸯他只是想胡闹一下,便随口说了个听起来很严重的“袭击内侍”罪名,没想到还真的这么严重。那伏鸳鸯想了想,又看了看迦蓝那波澜不惊的脸,一时有些愧疚,便抬起头,说道:“这我……我哪有说袭击内侍?胡说八道,我刚刚说了么?”说着,他转过头便问几个内侍:“我说了么?”那些内侍忙摇头说:“没有,没有!”那皇帝也附和:“没有。”伏鸳鸯便说:“傅幽人,你听错了吧?”那傅幽人便道:“奴该死,奴听错了。请鸳鸯少爷恕罪。”那伏鸳鸯却道:“算了!我饶你不死!”那皇帝却道:“人家鸳鸯少爷说得那么大声,你都能听错,也该罚。罚你两个月月钱。”傅幽人忙道:“奴知罪,奴领罚。”伏鸳鸯倒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了,一时也没意思,便说要回去了。 皇帝也与傅幽人回了宫了。傅幽人也是一脸委屈地叹息:“皇上要讨好伏鸳鸯,倒拿奴来作法。”皇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这不是傅郎教我的么?”傅幽人却道:“皇上也是为了讨好他,才要这样的,奴也明白。”皇帝方愧疚起来,说道:“朕怎么会让傅郎委屈呢?就两个月月钱?朕……朕赏点什么给你,不就回来了么?”傅幽人便问道:“那皇上要赏奴什么?”皇帝一时也想不到。傅幽人便在案边咔擦咔擦地写满两张纸,递了给皇帝。皇帝见字那么多,也懒得看,便笑道:“好,就赏这些给你!”说着,皇帝便拿起朱笔,签了个大大的“准”字。 傅幽人领了赏,便去内廷兑奖,内廷司笑着说:“傅郎果然深得圣心,能有这许多赏赐。”傅幽人也是笑笑,又问道:“那个内监小才呢?”内廷司答道:“果然小才聪明乖巧,难怪傅郎记得他。今天那既望园遭了劫,小才已去收拾了。”傅幽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也是聪明乖巧,你们要多疼他。”内廷司忙笑着答应着。明明长得不矮,但总是弯着腰,以免俯视了被他高位的人,又总是笑弯了眼,嘴唇也是弯弯的,身体瘦瘦的,全身这样难受的弯曲着,看着像一把生锈的镰刀。傅幽人看着他,并不觉得可笑,反倒是可悲,他想着自己在那些高位者眼中,大概也是这样的形象。 然而,傅幽人离去后,内廷司便挺直了腰板,对其他内廷太监颐指气使。这皇宫是一个比一个矮,也是一个比一个高。理论上皇帝的位子是最高的,但实际上他还是得看鸳鸯少爷的脸色。 祁公在朝廷上不可一世,但在皇帝跟前还是恭顺的模样。这又让傅幽人想起他当时还是小侯爷,在小王爷跟前像哈巴狗一样,却不提防他冷冷地咬了一口,小王爷就这么掉了下去。皇帝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祁公办事好,说话甜,是可以亲近的对象。那皇帝看着祁公,又说:“你生得这样斯文,也是能打仗的。倒和鸳鸯很相像。”祁忙道:“皇上谬赞。”那皇帝又说:“你当初不是与伏忍惟一同平乱么,在军中可见过鸳鸯?”祁答道:“未曾。” 伏鸳鸯虽说是自小戎马,但其实都被保护得很好。所谓最得宠的都是幼子和长孙,伏圣后最疼爱伏鸳鸯,又说:“鸳鸯年纪小,哪能涉险呢?”故当初伏后为藩王妃,让伏鸳鸯参军,也是参的御前禁军,不吃什么苦。随后伏圣后回朝,伏忍惟帮助平乱,伏鸳鸯留守后方,也很少参与到前方的战役之中。唯独这次平息冬府之乱,伏忍惟看鸳鸯也大了,而且平定饥民也不凶险,才带着他一起去了。故伏鸳鸯都是从小当少爷的命,大家也戏称他“鸳鸯少爷”。 这和柳祁长大的方式截然不同。柳家虽然是戎马世家,但柳祁并不长于军中,而是在京中长大。虽然他在京中长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自小却没怎么过少爷的生活,因他是庶出,生母又早死,小时候没什么存在感。柳祁的父亲老侯爷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柳祁任何意图刷存在感的小动作都被看破,并因此受到更严重的漠视。老侯爷在丧失了自己的嫡长子后,才开始认真看待柳祁,并将他视为接班人。柳祁为了证明自己,在小王爷身边当小跟班,成功帮助老侯爷诬陷了王爷一家,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嫡子之位。当上名正言顺的小侯爷后,他反而更加拼了,不顾一己之身带兵对抗外敌,每每兵行险着,几度性命垂危。和现在的他颇为不同,所以太后才说他“娇贵了,惜命了”。如今的柳祁贵为国公,地位超然,行为上的跋扈不过是为了震慑群臣,内里的性格还是隐忍克制。 柳祁看向了站在一旁垂头并足的傅幽人。傅幽人当初也是个跋扈的世家子弟,现在改容换面,连性子也一并变了,如此深沉内向,倒不像他了。皇帝盯着柳祁的俏脸看了一阵,又说:“你怎么看着咱们傅郎呢?听说你是龙阳之癖,该不会想癖咱们幽人罢?”那柳祁一听,愣了半晌,方笑道:“臣失礼。”皇帝却笑道:“你是不是想要幽人啊?”傅幽人听到,满身鸡皮疙瘩掉下来。那柳祁却道:“这是没有的事。”皇帝却吃吃笑道:“你想要朕也不给。”柳祁心中不悦,但脸上笑道:“皇上说的什么话?傅郎是皇上所爱,臣是想也不敢想的。请皇上不要再捉弄臣了。否则臣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10章 皇帝不能没儿子 柳祁拜别了皇帝,便由傅幽人送出宫门。外人看来,傅幽人与柳祁关系密切,因为傅幽人本来就是因为柳祁的推举才能一步登天的。更有不少人认为,傅幽人成为天子男宠也是柳祁的计划。事实上,这完完全全在柳祁的计划之外。他只是想在皇上身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罢了。 柳祁眼中,傅幽人也是宠冠六宫,得到召幸最多,这就罢了,皇帝还总对傅幽人赞不绝口。得罪了傅幽人的济夫人如今也是门庭冷落。也不必谁去干什么,自然有人找她的麻烦。太后不在乎济夫人是否失宠,甚至不在乎皇后是否得宠,今天是十五,皇帝、皇后一齐来给太后请安,而傅幽人自然也在陪侍。皇帝身边总有傅幽人。还有热闹的,那伏圣后竟然也在。 原来伏圣后诞下的女儿被剥夺,但皇太后准许她时常来看顾。皇太后就是要她时常看到女儿,才能产生感情,有了感情,那皇太后手上这个砝码就更值钱了。伏圣后、皇太后端坐着,那皇上、皇后前来,先与皇太后请安,并不需理会伏圣后。伏圣后也不必跟皇上、皇后行礼,只要在椅子上挺腰点头示意则可。皇太后见到傅幽人跟着,便笑道:“傅郎如今伺候得很好,我也听说了。”傅幽人一听,不觉冷汗潸然,只道:“奴不敢居功。”皇太后却笑道:“你是个好的,又心细。但若要尽忠,也不是单在皇帝的起居饮食上用心的,平日也该劝他多多临幸妃子,延绵子嗣方是正道。”傅郎忙跪倒说道:“奴谨遵太后教诲。” 皇上见傅郎忽然跪下,十分不解,只说:“傅郎你也太小心了,母后不过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这么跪倒,还要不要站起来了?”那皇太后却对皇帝说话,语气有几分嗔恼道:“你这个孩子,还管他呢!母后正要说你,怎么不多宠幸后宫?当初又是你要兴师动众地选秀,如今选了,又将她们抛在脑后了。母后可操心着皇嗣之事,日夜忧虑,你又怎么知道?”皇帝也没想到太后忽然说起此事来,十分的惊讶,转念一想,他最近确实很少临幸后宫,再者,他现在一颗心挂在了鸳鸯身上,又哪里顾得那些庸脂俗粉? 皇帝深知这样也不成体统,便歉然道:“母后教训的是,儿子惭愧啊!”说着,唯恐母后不开怀,那皇帝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朕回去就临幸!临一个大幸!连续临它个七八天!”皇太后、皇后听了都觉得很羞耻,不敢搭话。唯独那伏圣后柔然一笑,道:“皇上还须保重龙体,不必太拼了。”皇帝看向伏圣后,见她风韵犹存,眉目与伏鸳鸯相类,但关键又有气韵上的差异,看着虽好,但仍无伏鸳鸯的动人。只是看见伏圣后,皇帝就想起伏鸳鸯,一时福至心灵,想到个讨好伏鸳鸯的法子,便道:“那圣子入京以来,可曾见过圣后?”伏圣后含泪摇头。那皇帝便说:“这是什么缘故?如何使得?”皇太后的侍女鸾音忙道:“皇上有所不知,伏鸳鸯如今是圣子,自然要清修的,岂能随便见人?” 皇帝却道:“这也是奇怪,他在宫中难道就不见人了?”那鸾音又道:“话虽如此,但伏圣后刚见过红,倒怕冲撞了。”皇帝却笑道:“这诞女倒被说成肮脏事了,那圣子在宫里什么贱奴不见,还怕见圣后了?可见你是多心,我看让人见一面,还能怎么样呢?”皇太后见皇帝这么说,也不好当面拒绝,只训斥鸾音道:“皇帝都这么说了,你还犟嘴。可是该打!”那鸾音便告罪了。 翌日,皇帝便让人送伏圣后入宫见伏鸳鸯。那伏鸳鸯见了伏圣后,自然感慨万千,又向皇帝道谢。那皇帝见伏鸳鸯那含情双目,已酥了半边,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是傻笑。那伏鸳鸯习惯皇帝时不时发傻,便不理他,只拉了伏圣后入庵堂说话,留尊贵的皇帝在门外吃西北风。 皇帝只道:“他们一家人说悄悄话,我去也不好,还是走吧。”说着,他带着傅幽人离去。那傅幽人却挂心着昨日皇太后似有若无的威胁训斥,忙笑道:“皇上倒只记得安排伏圣后入宫的事了?”皇帝被他一提醒,方想起来,笑道:“哦,是了,朕今天还要临一个大幸!” 说干就干,当晚皇帝就召见了济济、吉吉、季季三大夫人。三夫人受冷落许久,一听见有得上,都忙拾掇干净了,屁颠屁颠地赶去春恩殿侍寝。到了殿外,只见风景如旧,也是感慨万分,又看向站在门边的傅幽人,方叹道:“固然是‘流水的后宫,铁打的公公’。” 皇帝今日说干就干,好久没干,要干就要干一票大的,召了三夫人前来。那三夫人巴望着复宠呢,自然也雄心壮志,须得大干一场。两方都是来势汹汹,战鼓雷雷,这边是彩袖翻飞,那边是黄袍猛解,那边厢殷勤,这边厢勇进,正是摩拳擦掌,争得个欲仙欲死。傅幽人站在外头,等着这冷板凳,不想忽然皇帝走了出来,嘤嘤哭道,出师未捷根先软。 三夫人也是披头散发,狼狈异常,想必也是使尽招数了。那吉夫人关切问道:“可要进补汤?”那济夫人扭过头就骂:“放屁!咱们皇上身强力健,进什么补汤?必然是咱们伺候不周的过错。”说着,济夫人便跪倒谢罪。那皇帝只觉得难堪,叫她们快点消失。三夫人汹汹而来,铩羽而归,心情大起大落,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傅幽人便陪着皇帝进了内间,笑道:“男人家嘛,这也是常有的事。皇上年轻,不知道罢了。”皇帝只皱着眉头,说道:“这也罢了!只是朕一门心思想着伏鸳鸯,看着她们三个真没什么胃口啊。”傅幽人闻言暗道皇帝连小手都被碰着就魂牵梦萦到这个地步,如果这事真的成了,后宫里还哪里有别人蹲的位置。心里这么想着,傅幽人还是笑盈盈的,说:“那可明白了,皇上厌倦她们,提不起兴趣也没什么的。”皇帝却叹了口气,说:“终究这面子上过不去。” 皇帝要面子,太后要孙子,这临幸的事还是要迫在眉睫的。皇帝后半夜便召唤了当初帮傅幽人背锅的花姬。当时,皇帝为了隐瞒傅幽人生病的时拿花姬当挡箭牌,花姬为了保命编造了傅幽人得幸的事。花姬虽然因此得封,但从来没有真正伺候过皇帝。皇帝如今召她,也没有幸她的打算,只是让她继续撒谎。 当晚,伏圣后也在宫中,只是在伏鸳鸯身边,与伏鸳鸯对坐哭泣。这伏圣后丧子之痛还未消失,刚诞下的女儿又被夺去,她最疼爱的鸳鸯也被软禁宫中,不能相见,叫她如何不伤悲。鸳鸯倒是看得开的,并未流泪,只是劝她宽心,又说:“我听说月子里的妇人是不能哭泣的,您别伤心了。”伏圣后收住眼泪,又说:“死者已矣,我宽了这个心,又有别的忧心,比如,我只怕你走上我的老路。”伏鸳鸯却很疑惑,说道:“我又怎么会走您的路呢?”伏圣后便道:“我刚刚冷眼看着,那皇帝分明对你起了色心。动起手来也是迟早的事。他可是皇帝,你又能如何?”伏鸳鸯听了,吓了好大一跳,只是他仔细想来,又觉得圣后的推测不无道理。那伏鸳鸯沉默半晌,又抬起眼皮来,冷道:“这个皇帝也够不要脸的!”伏圣后便道:“当得了皇帝的都是无耻之徒。你要小心。但我所忧虑的不仅是这个。你想想,先帝倒还好呢,活着一天能护着宠妃一天,今上连这个本事都没有。” 伏鸳鸯默默半晌,脸上的神色倒是异常安宁。这却使伏圣后非常害怕。这鸳鸯少爷从小嬉笑怒骂、灵动活泼,喜怒随心,眼珠子总是溜溜的转,如今这般的安静,好生怕人。她却不知,那伏忍惟死后,伏鸳鸯却也有一阵子这样不哭不笑的,在他杀了凶手之后才转好了。伏圣后不知道伏鸳鸯心里的想法,也不知未来的命数,只是叹息。忽然,那伏鸳鸯却抬起头来,说道:“若今上有了这个本事呢?”伏圣后闻言,骇然一震。 皇帝,是个怎样的皇帝,是有目共睹的。他是一个令人操心的皇帝,也是一个令人放心的皇帝。本来,太后对皇帝是很放心的,如今看着皇帝没有子嗣,也渐渐操心了起来。为人父母,果然有操不完的心,位极人臣,也必然有操不完的敏感词。比如祁公,他仍是坐拥男宠无数,频繁操弄敏感词,他的父母也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怕这自开朝来赫赫扬扬的柳家后嗣无继。 老侯爷劝说祁公,只道:“无论如何,起码留个后。别的我也不管!”这么一句话,从古至今在一众父母口中是未曾断绝,比天花还难缠。祁公想了半天,便答道:“儿子也不求什么,但好歹咱们身份摆在这儿,娶妻的话身家清白少不了,不是花容玉貌也得秀丽可人,琴棋书画不必样样精通,也得有个略懂,如此佳人,还须心胸宽广,能容得下孩儿胡作非为,也怕是难呀。”这好比如今父母逼婚,那孩儿便说“那我要个吴彦祖加强版”一样,也未必真要这样的,一半是为了堵父母的嘴。虽有父母说“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狗样儿”,然而这祁公也不是狗样儿,确实有才有貌有权有势,不愿意娶个普通姑娘也是正常的。 那老侯爷就是个老猴儿,听了儿子这话,仿佛已料到了一般,嘻嘻笑了,立即取出若干画像,说道:“这是当然,我已为你备好了人选。你随意挑选便是!”那祁公没想到老侯爷每天在家里喝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雀儿,还有这个闲工夫搞这个,实在是头痛,为了应付老父亲,他也不得不翻看了一下,发现果然俱是名门闺秀。难得这样的人家也愿意卖女求荣。 柳祁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见见本人。这画像不足信啊。于是呢,皇后便也在御花园摆起了赏花会,延请了合乎条件的又有意向做同妻的女子们入宫参见。皇帝听见有热闹的事情,便也拉着伏鸳鸯一起去,那傅幽人有了私心,也提出不如让迦蓝也来,伏鸳鸯听了十分高兴,笑道:“好呀!他来了肯定好玩儿。” 伏迦蓝听见皇帝召见,便也带着两个小沙弥前来了。皇后倒不曾想来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不过能见到皇上也是好的,便让人多安排几个席位,给皇上、伏鸳鸯、伏迦蓝坐下用餐。那皇帝东张西望,见还有一堆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心里很好奇,只道:“这是赏花?还是赏美人啊?”傅幽人便笑道:“人面是花,皇上何必特意分辨呢?”那皇帝却笑道:“那也不关我事了。”反正朕现在已经是个基佬了。 皇后又与皇帝说了几句闲话,便见花姬前来,盈盈一拜。皇帝见了花姬,也略有惊讶:“你怎么来了?”那皇后笑道:“今日是赏花会,听说花姬宫里养的花好,便借了许多她的花来敬佛。既如此,自然也得请花姬妹妹来饮宴,不然倒是辜负了。”且这皇后听说花姬最近得宠,便也想拉拢一番。却不想花姬和傅幽人一样,得的是假宠。 花姬最近受宠,得到的赏赐却大多来自皇后。花姬自然明白皇后的心意,也少不得虚与委蛇,毕竟对方可是黄氏嫡女,钦点的现任皇后,内定的未来太后。花姬施礼过后便去坐下,不久,又见祁公前来。皇帝不知道这个赏花会的中心思想,因此看到祁公有点讶异。那祁公单独入宫参加皇后举办的宴会也很怪,所以皇后的族弟黄县男也陪同出席。黄县男手里捧了花,原来这黄县男在家里也爱饲弄花草,受皇后之托也带了盆花来,说是为赏花会增色。这也不过是二借口罢了。傅幽人深知此宴会的真谛,便也冷眼旁观着,看看哪个美女会被祁公点中那么倒霉。 皇后笑道:“大家也别拘束,随意逛逛,赏赏花草就是了。”那些女子便都起身,各自去赏花草,那祁侯与黄县男也起身,四处闲逛,其实是要祁侯要相亲。不过黄县男是皇后的近亲,好歹也是个五品县男,长得也端正,能被他相中也是不错的。伏鸳鸯也是坐不住的,自己也走开了。皇帝也跟着跑开了,皇后好没意思,便也离了座位。席上剩下花姬和伏迦蓝,一个是妃子一个是和尚,对坐十分尴尬,便都散开了。 美女如花,可惜柳祁不喜欢花。他闲闲地逛着,满眼是一张张涂脂抹粉的脸,一段段袅袅婷婷的腰,忽而眼前现了一张素脸,一段蜂腰,肌肤丰盈,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骄矜,这一柳树下、繁花中的回眸,恰似初次相逢的傅天略。不过一瞬,柳祁又认出来,这是那刚入宫修炼不久的伏鸳鸯。伏鸳鸯见那柳祁看他,他心里就不爽,只道“瞅啥瞅”,那祁公便笑:“刚看到是鸳鸯少爷,不敢确认,便多看两眼了。”这话在伏鸳鸯脑内翻译过来就是“瞅你咋地”, 这伏鸳鸯白飘飘的宽袍大袖里藏着丫杈,举起手来便往柳祁的俊脸上打一颗铜丸。不想柳祁还是有些身手的,轻巧的躲了过去,发型都没乱。伏鸳鸯越发动气,便又弹他一丸。祁公无法不想起傅天略少年时喜欢弹金丸作戏,举动如此相类。那柳祁脸上也不觉现了温柔的神色,笑道:“你是喜欢的话,我给你送金丸打,又何妨呢?”伏鸳鸯却道:“你以为说是金丸,我就稀罕了?”柳祁笑道:“这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金子软,打人没这么疼,我倒宁愿被金丸子击中。”伏鸳鸯听他说话,觉得好笑又好玩,不觉嘻嘻了起来,又说:“那我拿金丸打你,你就不躲了?”柳祁点头道:“不躲。”伏鸳鸯便道:“你是看我没有金丸才要哄我吧?”那柳祁便道:“你要不信,下次有了金丸便来打我。我要躲了就是小狗。”既然撩汉,就需要为下一次约会铺垫,古今如是也,不然白娘子为何要给许仙借伞呢? 伏鸳鸯嚣张肆意,颇类傅幽人少时。傅幽人拐过暗道,也看见了柳祁撩逗伏鸳鸯的画面,心里虽然有些惊愕,但又暗笑:“这柳祁胆子忒大……不过大概他也不知道伏鸳鸯可是皇帝相中了的人。”傅幽人默默半晌,见那伏鸳鸯金丸铜丸作戏,也似忽然梦见自己的少年时,不觉怅惘。如今他是卑微之人,便缓缓挪步后退。这举止动作小心翼翼,已无丝毫昔日的样子,也难怪伏骄男对他相见不相识的。念及伏骄男,那傅幽人不觉有些担心,又有些妒忌起来了,这伏鸳鸯在伏迦蓝跟前爱闹爱笑,会不会也使伏迦蓝想到傅天略呢? 伏迦蓝却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一株红艳艳的牡丹。那黄县男也站在这株红花旁,艳羡道:“这也养得太好了。非真正用心爱护者不能做到。”迦蓝也颔首,只是想到,这花姬被锁在宫墙之内,镇日无聊,打理这些花草当然很细致认真了。如此想着,迦蓝又抬起头,看见傅幽人低着头缓缓走了过来。黄县男也见着傅幽人,便笑着招呼道:“傅郎可好?”那傅幽人抬起头来,露出虚伪的一笑,便与他寒暄了数句。虽然旁边站着一个超级高大的超级有存在感的迦蓝,但傅幽人也没看他一眼。那迦蓝也察觉到傅幽人总不正眼看自己。那傅幽人只偷眼看了一下伏迦蓝,便觉得差不多了,只低头告退。那傅幽人离开之后,那黄县男又道:“外头的人都说傅幽人是十足小人,但我看他也挺好的,之前那老太监得了势便拿鼻孔看人,嚣张得无法无天,倒是傅幽人和软些。”迦蓝却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他有了这个地位,即使言行谨慎也是有人尊重他的。我看宫中的人都不称他‘公公’‘太监’,可是他有什么忌讳没?”黄县男闻言一愣,方说道:“是有的。他到底是有些不爱听别人说他太监。”迦蓝便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头一回见他的时候不知道这个,便称他公公,他似有些怏怏不乐,回头见了我也不轻易谈笑,想必是我冒犯了他。”黄县男便笑笑,说:“我看他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那迦蓝便笑道:“那是自然,想是我多心了。” 那些应选的女子虽然看着柳祁品貌不凡,但一看迦蓝,都惊艳非常,只觉得伏迦蓝钟灵毓秀,精致美丽得没有瑕疵,又可惜他居然已出了家,还是个圣宗宗主,算是无缘了。那伏迦蓝被人注目着,也觉得不舒服,便独自踱步进了柳荫处,顺着阴影走近了小径,那路上芳草丛生,枝叶阴翳,只静静行着,忽而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原是那名叫小才的太监。这小才负责既望园的供应,又机警嘴甜,在伏迦蓝跟前也说得许多话了,故伏迦蓝一下便听了出来。他只听见那小才的声音响着:“是呀,便是这样,今日还撞见了傅郎,才说起的。”原来他是和傅幽人说着话。那傅幽人便道:“你有话快说,我还须回圣上身边服侍。”那小才便道:“原来我听说那伏迦蓝似是在打听一个罪妇的事。”傅幽人却道:“什么罪妇?”小才便道:“当年熊妃的舞乐教习是安氏,那安氏后来获罪,原在太后身边伺候做杂役,后来被点了给迦蓝服侍的,不知怎么的就暴毙了,迦蓝在打听这件事。也不知要不要紧。”迦蓝听见小才这话,心里不觉暗暗一惊,他自觉行事也算隐秘,不想小才竟留心至此,还给傅幽人告密了。傅幽人默然半晌,方说到:“难为你细心。你这么机警的人,何也有顺手去查探安氏暴毙的事?”那小才便道:“这是太后日度宫里发生的事,小才没这个本领、也没这个狗胆。”傅幽人便道:“你是聪明的,这事只做不知道就行。”小才满口答应便去了。那伏迦蓝听了,心里有些忧心,又想:“听这傅幽人的口吻,仿佛他是知道内情的。” 这姻缘花会,柳祁相中了伏鸳鸯,也相中一个女人了。那是黄县男的妹妹,柳祁不是不识相的人,看那黄县男之妹确实性情柔顺,便答应了娶她。那女子便也很快成为了柳夫人。但柳祁只想和她生个儿子完成任务,故刚娶了回来,也是有夫妻生活的,只是入门几个月,也没见柳夫人的肚子有什么动静,柳祁已经对她有些不耐烦了,尽管他也当然知道孩子又不是爱情,也不是说来就来的。然而,这孩子有时也像爱情,总在你没料到的时候悄然而至――皇上忽然就被恭喜了。 那初一晚上,皇帝循例至皇后宫中度夜。傅幽人跟随着皇帝进了皇后宫中,刚到了厅子里,便见皇后牵着那花姬的小手,脸上带着笑容,花姬却低着头,一副惶恐的模样。皇帝、傅幽人也没搞清楚情况,皇后便站了起来,满脸喜气的恭喜皇上,只道:“怪道皇上宠爱花妹妹,都是她最有福气,承宠不久就已有孕了。”花姬望见皇帝,声音也颤抖起来:“妾身惶恐……”皇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什么……有什么?”皇后只道:“皇上肯定是欢喜坏了,花姬有了身孕呢。今天她来请安,我看她脸色不好,便请了太医来看,不想她竟然有了身孕。真是大大的喜事呀!”傅幽人听说这话,心内也是暗惊,悄悄观察花姬这少女俏生生的脸庞已是灰白,仿佛已死了大半。皇帝也是呆呆地立在那儿,开始怀疑人生。 他怀疑了生物学,他怀疑了遗传学,他怀疑了一切人类学科,但最后还是觉得科学是可靠的,人就未必了。这怀孕须得是人类合作的产物,皇帝很确认自己没有和花姬合作生产,那么她会怀孕,必然是和别人合作去了!皇帝好不容易搞明白,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那花姬见皇帝的表情从懵逼转为不悦,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脚下一软,又摔了回去。皇后见她脚下不稳,忙去扶她,又说道:“妹妹身体这么虚弱,这可要仔细补补啊。”傅幽人都不敢说话,又瞅了瞅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脸色渐渐回转了些,仿佛是对花姬产生了怜悯之情。那花姬不敢看皇帝,那皇帝也不看她了,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半晌又看向皇后。皇后也望向了皇帝,心中也不免疑惑,只道:“皇上是愣住了?”皇帝便说:“对啊,朕真的第一回 碰上这样的事,不知道怎么反应啊!” 皇帝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说的是明明白白的大实话。他憋了半天的气,还是决定不戳穿花姬。对于花姬和别人合作生产的事情,皇帝并没有愤怒,大概因为他本来和花姬就没有男女之情,再者他也挺喜欢花姬这个妹子的。皇帝的决定也在傅幽人的意料之中,他向来知道皇帝心又慈又软,不会忍心让花姬母子俱亡。 只是皇帝想不明白:“傅郎啊,你说这是谁的?”傅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便说道:“皇帝如此在这费煞思量,不如亲自问问她罢?”皇帝却站了起来,说道:“这皇宫里也没多少个男人啊?我也就真的算了,就怕……就怕是伏鸳鸯的!”说着,皇帝的语气也委屈了起来,只道:“若是伏鸳鸯的,朕必然恼怒,恼怒至极!但又想到是伏鸳鸯的,更杀不得了!”如此说着,皇帝委屈得红了眼眶。傅幽人见皇帝这样伤心,自然不忍,便笑道:“这没影儿的事皇上先自己想象起来了,还想象得这么生动、细腻,把自己都气哭了!这可值不值当?”皇帝便道:“不是他,还有谁?难道还是伏迦蓝了?”傅幽人便道:“我看也不是。怕是黄县男罢。”皇帝听了,吃了好大一惊,忙道:“怎么就是他了?”傅幽人答道:“自上次赏花春会以来,黄县男经常入宫,打着探望皇后的名义,但却多数时候在御花园里绕路,一般不让人跟着。那么想来,只有他最可能了。”皇帝却疑惑道:“你都知道了?”傅幽人忙道:“这个有特殊的人来往后宫,奴作为太监主管,自然是会知道的,只是今天的事才让奴联想起来,斗胆猜测罢了。”皇帝见傅幽人忽然惶恐起来,便笑着安慰道:“朕没有那个意思,就是问问呢,说后宫那么人那么多事,你都记得住,想夸你来着。”傅幽人便笑道:“这不过都是分内事。” 皇帝亲自驾临花宫,其实就是为了一个答案。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花姬一看他脸色不好,就十分害怕。虽然她知道皇帝好说话,但也未必就好到闷声戴绿帽的地步罢?她却不知道,皇帝就是这么好,皇帝心里担心的只是伏鸳鸯是有了女友的直男,除此之外都好商量。 花姬低泣跪下,娓娓说道:“花姬深负圣恩……”皇帝大手一挥,一点耐心都没地问道:“你直接说吧,奸夫是谁?”那花姬不敢看皇帝,只偷偷看了傅幽人一眼,便泣道:“是黄县男。”果然傅幽人说得不错,皇帝心头大石顿时落下,满心担心也灰飞烟灭,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居然就笑了,说:“黄县男啊?不错、不错,朕很满意!”花姬闻言,吓得不轻,以为皇帝气得发神经了。 傅幽人上前扶起了花姬,说道:“你这样的事可还有谁知道?”花姬便道:“还有罪妾的贴身宫女冬月、秋菊,旁的再没有了。”傅幽人细问方知,那次赏花会黄县男恋上了花姬,得知花姬时常在御花园侍弄花草,便故意去跟她邂逅,花姬徒担虚名,困于深宫,也被撩拨了春情,二人都是爱花之人,热火朝天的就在御花园偏僻处的花房里天天浇水养花,顺带给皇帝编织绿帽。这倒和傅幽人猜测的相差无几。 皇帝听说了来龙去脉,便叹道:“可惜你已经被册封为正式的妃子了,不然朕还是很愿意成全你们的。恐怕朕答应,太后也不答应啊。”花姬泣道:“妾自知罪孽深重。”皇帝却道:“算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花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断然想不到皇帝居然这么好说话。 皇帝虽然对花姬无情无爱,但还是有友谊的,也不愿她去死。故皇帝又跟傅幽人笑道:“你看,这倒给朕解决了难题,也不怕皇太后继续追着朕要抱孙子了。”傅幽人暗道“这皇帝看得真开”,却笑道:“皇上这慈悲的心肠,怕是国寺里的高僧都比不上啊。” 只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黄皇后看皇帝、花姬的态度怪异,已经起了疑心,一查便知了此事。她暗将此事告知太后,太后气急,半日反应过来,却道:“皇帝袒护她,那咱们还有什么话说?怕是皇帝开蒙这么久,宠幸多少妃子了,也没一个有孕的,他还这么年轻呢,以后更难了……只怕朝野不安,咱们这个花姬先不杀,以后再看。”于是乎,太后便放过了花姬,却暗地命祁公处置黄县男。 祁公处理掉黄县男后,心中深悔娶了黄县男的妹妹,怕以后受牵连,便打算找个由头将此女休弃。这柳夫人未知大祸临头,虽心里知道丈夫不喜欢自己,但却只忍耐,要当个贤惠的妻子,仍仔细服侍丈夫起居。初嫁时祁公对她尚算敬重,如今却也冷漠无比,柳夫人既受着这个,又听说兄长出行被暴徒打死,更是伤心欲绝,日益憔悴。 第11章 祸国殃民伏鸳鸯 花姬的肚子一月赛一月的大,皇帝对她仍然是十分友好,皇太后及皇后也一副什么也不知的样子,十分呵护她的身孕。花姬听说黄县男遇害,心里也是十分狐疑,到底不敢说什么,只有叹息。 与花姬的门庭冷落不同,伏鸳鸯却是受尽了宠爱。皇帝对伏鸳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那伏鸳鸯又说宫里烦闷,要自由出入禁宫,皇帝便赏了他令牌,他说出门没钱化没意思,皇帝便赏他黄金,他说要骑马,皇帝就为他配鞍,他说要吃梨,皇帝就为他削皮,俨然一个出钱出力但受气却很乐意的小媳妇。 也是因为伏鸳鸯如此恣意,很快傅幽人就不是六宫妒忌的对象了,如今猛地就换成了伏鸳鸯。后妃实在不忿,这皇帝对伏鸳鸯好得惊天动地,以前她们还以为傅幽人狐狸呢,如今一看,这伏鸳鸯受宠那是有过之一万倍,简直是没眼看了。那些妃子都哭道:“果然喜欢了男人的都改不回来的!” 皇太后可以容忍皇帝和太监搞基,但是忍不了皇帝和伏家男人搞,还搞得那么出格。皇太后一道懿旨下达后宫,让伏鸳鸯迁居日度宫,与太后同宫修行。伏鸳鸯接了懿旨,却对颁旨的鸾音姑姑说道:“我居住皇宫修行是圣旨所定的,如今太后却叫我走,若我走了,岂不是说明懿旨比圣旨还大?只怕皇帝颜面无存罢。”鸾音没想到伏鸳鸯那么傲,便也有些怒气,却也无话可说,只回禀了太后,太后闻言也十分恼怒,只道:“果然有当初伏依依那妖媚的样子!” 太后生气,便拿伏依依的女儿出气,故意将小圣女掐出紫青的瘀斑来。伏依依按例前来探视,看见小圣女身上的伤痕,一时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皇太后看惯伏依依刚硬要强的模样,见得伏依依如今这般软弱,也不觉十分得意,方平了些气。伏依依心里却想道:“这女娃娃才在襁褓之中,就遭这么样的罪过,待她大了些,也不知会被怎么折磨!”越想越是悲伤。 伏依依又见太后的日度宫多的是淫僧,这些淫僧献媚太后,但也与宫中的仆妇有染,小圣女再大些时怕不知怎么样,心里又恨又怕。这些淫僧在皇上、皇后前来的时候便会躲起来。但其实皇帝也听说过皇太后蓄男宠的事,不过从不过问。在皇帝眼中这也没什么,就当是母亲退休后的休闲娱乐活动。毕竟皇帝是个心胸很开阔的人嘛!皇后更加知道,却也不说,也不批判,毕竟运气好的话,这就是她的退休生活写照啊! 皇帝与皇后前来拜见皇太后,皇太后却没好脸色,只说道:“如今我说话也不管用了,你们还来这儿做这个虚礼做什么?”皇后忙跪下,告罪道:“太后恕罪。妾极为敬重太后,不敢有丝毫懈怠。”皇帝虽然不聪明,但因为来之前被鸳鸯打过预防针,故也知道是什么事了,便站了起身,说道:“母后不要怪罪我了。这您怪鸳鸯不肯来这儿,是儿子不给面子的缘故,那母亲想想,伏鸳鸯是朝廷钦点在宫中修行的,母后您也不跟儿子说一声就去叫他搬走,是不是也有点不给儿子面子了?”皇太后闻言也愣住了,不曾想到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知子莫若母,就算不是亲生的,皇太后也知道皇帝根本想不到更说不出这么一番话来,必然是伏鸳鸯挑唆的。皇太后闻言更加恼怒,只道:“皇上如今为了一个男宠,也跟母后说起这样的话来了。母后真是伤心呀!”说着,皇太后便作势假哭起来。皇上忙辩解道:“母后您误会了,他不是朕的男宠。我和他是清白的!” 天地良心,皇上倒希望他们两个不清不白呢! 皇太后听了怎么都不信的,倒是傅幽人深知皇上这个情场雏儿啥也没得到就被迷成这个样子,只好叹道现在就这么能作妖了,以后还了得!皇帝一想到自己小手都没摸到就备受责难,也觉得好委屈的,看皇太后在哭,他也跟着哭起来了。场面一度非常混乱,皇太后和皇帝哭哭啼啼的也没个了局,傅幽人忙说:“皇上不是说要看看伏小妹么?”那皇帝方止住了啼哭,说道:“对哦,伏小妹怎么了?”鸾音姑姑道:“那小圣女睡着了,别吵着她才好。”皇帝却道:“我不吵,就去看看。”太后却道:“算了吧,吓到了孩子可不是玩儿的。还是等女娃睡醒了再说。”那皇帝却坚持道:“行,那等娃娃醒了告诉朕一声。”皇太后见皇帝如此坚决,心中也有了数,便知道八成是伏圣后回去告状说她虐待小圣女了。问题是皇太后真的虐待了小圣女,还留下了痕迹,实在不好办。 皇后便笑道:“傅幽人动作轻,让他去看看好了。大概皇上也信得过他,不会吵着小圣女。”那皇帝确实信得过傅幽人,便让傅幽人过去看小圣女。这倒难为了傅幽人了,傅幽人去了,回来说什么都不对,说实话吧,那就是得罪太后,说谎话吧,那就是得罪伏家,还辜负皇帝的信任,实在难呀!这傅幽人便皱起眉来,说道:“奴自然要去的,只是奴还有公务在身,正要辞呢。”皇后便问道:“你有什么公务?怎么没听皇上说起来。”傅幽人答道:“伏迦蓝以往吃惯了径山寺的露水,奴要去办这事。”皇太后也想起来了,便道:“他确实有这个习惯,以往在日度宫修行的时候就吃这个的。”其实嘛,迦蓝以前住傅家教坊的时候有这习惯,到了宫中也没这么娇气。是伏鸳鸯听说他说径山寺的水好吃,吵嚷着也要吃,亏得皇帝愿意遂他的意。 皇后又说:“不就是取水,叫粗使的人去就是了,怎么还要傅郎去?”傅幽人便道:“宫规森严,若要从外头进饮食入宫,虽说食者非皇上,但也得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来。须设监设管,才能够的,还得设计路线车马,也是要有个知道的人在指导方可。”皇后点头道:“那也是,亏得傅郎心细。” 皇太后听得这话,也不理他,便随傅幽人告退至径山寺。傅幽人一直悬心着母亲安氏的遗体。从来日度宫亡掉无人认的尸体都胡乱葬在那径山寺背后坟场。那坟场近乎是个乱葬岗,只是因为径山寺的人有心,会使尸体入土,并立个土馒头。因此,傅幽人虽然揉碎了肝肠,却也不知该跪在哪个坟头前哭上一哭。那傅幽人趁此机会,便对皇帝进言说:“这是鸳鸯少爷要用的水,半点马虎不得,虽在径山寺设一个‘御泉监’。只是径山寺多有静室佛寺,也不好占用。”皇帝闻言却道:“那该怎么办?”傅幽人便笑道:“奴知道那背后有个无主空地,咱们倒可以翻修一下,设成一个监。但那儿又本是个风水地,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好弄他,只能说是为那些无主之人另立体面的墓地,才是好的。”皇帝便说:“都由你做主就是,不必问朕。” 故傅幽人便拿着皇帝的旨意,说是体恤径山寺后地,让人掘土移尸别地安葬。那傅幽人借此机会细问,方知道新近三年入殓的尸体都葬于寺外大院的泷诉庭。傅幽人闻言不胜唏嘘,他当年小心翼翼地来寺中哭丧,不但没找到具体的坟位,居然连坟场也搞错了。心中悲怆,脸上却仍是淡淡的,这傅太监只吩咐说:“既然泷诉庭那儿尸体少,又离主楼远,就只改建泷诉庭罢。”只是时隔多年,傅母的尸体也恐怕难辨了。傅幽人心里痛苦,只能碰个运气,虽然未必能够认出母亲,但起码能确保她得到较好的殓葬和供奉。故傅幽人又说:“咱们天家是慈悲的,泷诉庭的尸体都要好好改葬,引入主寺的风水地,香火上也不能怠慢才是。”僧人哪敢不答应。 傅幽人又细问泷诉庭有多少具尸体,僧人也说不上来,只说:“不过十四五罢。”傅幽人便暗道:“十四五的话,倒还是有机会认得的。”傅幽人对此事分外上心,问得又细,故那些僧人都不敢怠慢,依言说定好了出土的日子,便会细心记载,好报告傅幽人。 伏鸳鸯得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闹那么一闹,在傅幽人看来,就是个熊孩子一般,偏偏皇帝却觉得他这样很可爱。这种到底是“刁蛮”还是“娇蛮”,大概还是看脸的了。伏鸳鸯拿了出宫令牌,除了平日爱逛京城之外,渐渐也开始夜不归宿了,晚上出去浪着不回宫也是有的。 皇上问他去哪儿了,怎么不回宫,那伏鸳鸯便道:“皇宫不过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罢了。也没什么‘夜不归宿’一说。”皇帝听了,心中却是很郁闷,只笑道:“你喜欢的话,就把皇宫当家。”伏鸳鸯见皇帝委屈了,便摆出更委屈的姿态来,说道:“这怎么能是我的家呢?我的亲人都不在!说伏后宫时我的家,也不对呢,小妹妹也不在,伏将军也都去了……我只能飘着了。”听了这中二感十足的话,傅幽人是一身鸡皮疙瘩蹭蹭往下掉。可是皇帝的心理年龄也是中二阶段了,听了很受触动,又为伏鸳鸯难过起来,只说:“朕知道你的心事!” 那伏鸳鸯平日爱出去浪,有次钱不够了,直接典当皇宫古董,还好被祁公知道了,赎了回来,只对伏鸳鸯说:“钱不够问我要,不要干这些没品格的事。”看来这祁公这看着是保护国家财产,实际上是保护伏鸳鸯,免得他干这事被抓住痛脚。皇太后现在巴不得找个由头把伏鸳鸯做死。 伏鸳鸯却仍然颇为傲慢,甚至在宫外占了个府邸,挂起了“伏府”的匾牌,蓄奴养仆的。这府邸原是伏忍惟的将军府,伏忍惟死了之后,这就被拍卖给了一个富商。伏鸳鸯想要霸占硬抢,被祁公劝阻了,祁公花钱将这府邸买了下来,修缮成当初伏忍惟居住的样子,送给了伏鸳鸯。伏鸳鸯初时好不喜欢,但又嫌不足,祁公又花钱将当初伏忍惟死后被变卖的大部分奴仆姬人搜寻买回,放入宅邸,伏鸳鸯便心满意足了。 伏鸳鸯如今成了皇帝跟前最受宠的人,那些巴结他的官员士人络绎不绝,几乎将他这伏府的门槛踏碎。伏鸳鸯有时也烦了,不肯见他们,就到别处去,渐渐也爱回皇宫了。毕竟在皇宫的话,那些人都无法去打扰他。那伏鸳鸯喜欢射箭,皇帝便也跟着有了这个爱好,皇帝有了这个爱好,六宫也都有了这个爱好。好胜争宠的济夫人尤其是,她日夜苦练,把手皮磨破,练出二头肌,技术还是这么烂,因此和皇帝很有共同话题。两个勤学苦练的学渣便在校场上生出许多惺惺相惜之感。 那济夫人又故作娇柔,只露出破皮的手掌来,嘤嘤哭道:“妾是何等的愚钝,连这个也不懂,还把自己弄伤了。”毕竟她和皇帝以前的感情还是很好的,皇帝见她这样也有些心疼,便说:“你一个女儿家学这个干什么?”济夫人便道:“妾也不是要考武状元,只是觉得除此之外无法见到陛下,才出此下策。比起皮肉之苦,还是相思之苦更加难熬啊。”说着,她又娇滴滴的滴下泪来。皇帝也是怜爱无比,轻声安慰她。这二人正在校场卿卿我我,恰巧伏鸳鸯也背着弓箭来到,见二人腻腻歪歪的,心中无名火起,伸手往背后箭筒拈起一枝箭,搭在弓上往后一拉,那羽箭唰的飞出,一时只听见风声,济夫人头上朱钗断裂,发髻披散,还没回过神来,就吓得花容失色了。 傅幽人原在旁看着的,也很惊讶,忙道:“护驾!”伏鸳鸯冷哼一声:“护驾?这儿也没刺客,难道竟要唤人来将本少爷拿下?”皇帝也是个小屁孩心,刚刚也是吓了好大一跳,正是怜悯济夫人的时候,还闹那么一出,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济夫人,皇帝也没好气地说:“鸳鸯呀,教头都说在校场射箭,不能箭头朝人呢!你还这样放冷箭,岂不吓死人啦?傅郎是怕朕受惊才叫护驾的。你也别骂他。”伏鸳鸯自入宫来宠遇优渥,哪里受过皇帝一句教训?如今见皇帝抱着个女人指责他,他心里更是不悦至极,只道:“皇上言下之意,不就说明了我是刺客么?还不叫人来抓我?”皇帝叹了口气,只道:“是朕不好,你生什么气?”伏鸳鸯却冷笑道:“皇上有什么不好的?我又因为什么生气了?”皇帝也是好委屈的,只道:“朕也不知道你生什么气,只是你生气了,自然就是朕不好。”这皇帝满脸委屈的说这样的话,伏鸳鸯的气稍微消了几分,却见皇帝仍抱着那矫揉造作的妇女,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皇帝正要唤他,那济夫人又嘤嘤嘤起来。皇帝便先传了御医给济夫人看看再说。 伏鸳鸯嫌在外居住被人打扰,才住了皇宫,然而神庙也不清静,一堆妃子借拜神之名来滋扰他。他也烦了,便又爱去既望园呆着。那既望园是迦蓝修行之地,在傅幽人的授意下,这儿成了皇帝盖章的圣宗专属旁人勿近地带,这皇宫里除了皇上、皇后、伏鸳鸯,谁也不敢到那儿逛。皇上是不喜欢那儿的,皇后是没兴趣去那儿的,便只有伏鸳鸯爱去。 伏鸳鸯背着弓箭到了那既望园,便赤着脚将双腿泡进溪流里。那小沙弥见伏鸳鸯如此,便说道:“少爷,你也别背着弓箭在宫里跑呀,被人看见怎么样?”那伏鸳鸯却冷笑道:“都当我是刺客了不是?”那伏迦蓝刚好从屋内走出来,听见伏鸳鸯说起抱怨济夫人的话,便说道:“你背着也不嫌重?”伏鸳鸯便道:“我是习武之人,怎么会嫌重?”伏迦蓝轻轻一笑,道:“阿弥陀佛,你背着这么一大个醋坛子,怎么不重呢?”伏鸳鸯不曾想是这话,又气又恼的,拈弓搭箭又往伏迦蓝射去。伏迦蓝仍笑眯眯地不躲,仿佛已看出这箭只会从他头顶掠过,便抬起手来,将那势头渐弱的飞箭抓住,又放到手上,端详一番只道:“这宫内只有你背着这样的箭,若有谁被伤了,岂不都是你一人的过错了?”伏鸳鸯一时没听明白,半晌方回过神来。 济夫人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自然是要跟皇太后告状了。皇太后一听,快活地笑起来,只说:“当时皇上就在你身旁?”那济夫人哭道:“是呀!”皇太后自然开心得很,只道:“那傅幽人喊‘护驾’喊得真对呀!”皇帝就在济夫人身边,伏鸳鸯也敢射出那一箭,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皇太后岂会轻轻放过呢?那皇后却皱起眉来,只道:“但当时只有济夫人、皇上、傅幽人在场,皇帝如此偏爱伏鸳鸯,怕会为他开脱。傅幽人嘛,肯定是皇帝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的。”皇太后冷笑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但他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就别怕本宫找他算账。” 又是十五,那皇帝依例要带皇后到日度宫拜见太后的。这皇后却推说身体不适,留在了宫中。皇帝便只与傅幽人及一众宫人到了日度宫见皇太后,却不曾想皇后留在宫中大有深意。这伏鸳鸯原在神庙里完成了每日的功课,正走了出门,便见皇后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驾临了。伏鸳鸯见是皇后,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仍冷冷的站着,不爱搭理她。皇后身边还站着济夫人,伏鸳鸯更没好气。那济夫人却率先发难,说道:“启禀皇后,就是他当日射箭行刺我和皇上的!”皇后听见,便说道:“果然有此事?”伏鸳鸯暗道:“果然是那枝箭闹出来的。”那伏鸳鸯只冷道:“我行刺谁了?你伤着哪儿了?”那济夫人却道:“当日皇上还传召了御医,你想知道我伤哪儿了,倒可以问问御医呢!” 皇后便对伏鸳鸯说:“你当日可对济夫人射箭了?”伏鸳鸯便道:“那儿是校场,就是射箭的地方。自然是射箭了,但谁也没射着。”那济夫人却道:“他分明狡辩,明明就是他射的,妾以及妾的侍女可以作证。”伏鸳鸯却道:“既然你说是皇上也在场,那你去问皇上岂不干脆?”皇后却道:“原该如此,只是事出突然,本宫也只能先治你以武犯禁的罪了。”伏鸳鸯听了“事出突然”四字,不觉眉头一皱,说道:“什么事出突然了?”那皇后却道:“适才花姬被冷箭所伤,惊扰了胎气,现在被御医救治呢。她可是身怀龙裔的妃子,此事绝非等闲,若非如此,本宫也不必过问。”伏鸳鸯一时背脊发凉,说不出话来。皇后又道:“刚刚你也承认了你是带箭的,此事自然要问你。”伏鸳鸯却梗着脖子道:“胡言乱语!我刚刚做功课呢,怎么去射箭?”济夫人却道:“你圣子做日课不能有旁人跟着,谁能作证你是在做日课,不是出去玩了?”伏鸳鸯气得发抖,只道:“那你们怎么证明我去找了那什么花姬?花姬她住得那样远,谁要去?”济夫人只道:“你妒忌心比女人还重,昨日见我和皇上同游就气得放冷箭,那花姬身怀六甲,你自然容不下她!” 伏鸳鸯冷哼一声,只道:“我却没做这样的事,这是有证据的。”济夫人冷笑道:“还要狡辩?你有什么证据?”伏鸳鸯便道:“你若能在这神庙内搜出箭来,我便服了你!”原来昨日经迦蓝提醒,伏鸳鸯也想到这箭可能会留下祸害,便拿了走了。那伏鸳鸯又说:“这箭我昨日已归还了大内兵库,这都是有记录的。请皇后先去查明了,再讨论花姬是不是我伤的。” 那伏鸳鸯如此言之凿凿,济夫人一时居然也哑口无言,气焰消了大半,只扭头看向皇后。皇后脸色却分毫不变,依然是那不怒也不笑的样子,只缓缓说道:“无论是不是你,这暗箭伤人的事出现在禁宫之中,本就是大事!就算不计较你是否伤害了花姬,也得处罚你以武犯禁,否则以后谁能够尊重宫规,那皇宫还能安宁了?前天是济夫人受惊,今日是花姬受伤,以后事情若更严重,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伏鸳鸯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皇后就娇叱一声,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将此人拿下!” 那些宫奴便上前要抓捕伏鸳鸯。伏鸳鸯哪里肯伏法,随手掷碎了桌上的瓷杯,大喝一声,便有十六汉子从阁楼上飞跃下来。这十六人原是当初伏鸳鸯被特许带进宫里侍候的仆从,实际上,这十二人都是精兵出身,乃是伏鸳鸯近卫。皇后一瞅这些人目光如炬、身形魁梧且行动矫健,自己带的人虽然多,但在这小神堂里也未必施展得开来,且她与济夫人又是女眷,动起手来也没什么便宜可占的,心里也犯起嘀咕来。可这皇后仍挺直着腰杆,喝道:“那你这是抗旨不遵了?”那伏鸳鸯冷笑一声,说道:“什么抗旨?‘旨’在哪儿?”济夫人便道:“皇后所言便是懿旨!”伏鸳鸯却道:“那圣旨和懿旨谁大?圣旨让旁人不得滋扰神庙,不知道懿旨能不能违背?”皇后思忖半晌,只道:“自然是圣旨为重。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只能离开了。”扭身便走。 伏鸳鸯只暗道:“这皇后来势汹汹,如今三言两语就走了?可是有诈?”却见皇后已经拉大队走了,济夫人也很惊愕,但见皇后都走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瞪了伏鸳鸯一眼便回去。那伏鸳鸯到底不安,便带着十六近卫往既望园奔去。众人到了既望园,却见迦蓝正在溪旁捕鱼,那伏鸳鸯一时笑道:“你也吃肉呀?”迦蓝便道:“阿弥陀佛,你带着这许多人来干什么?”伏鸳鸯便将来龙去脉说清。迦蓝一听,便蹙眉道:“你怎么就让她走了呢?”伏鸳鸯却道:“难道我还拦着她不成?”迦蓝便道:“她暂时离开,必然是怕在场起冲突会伤害到自己,如今跑了,大概是去调动羽林卫来剿灭你这大胆的匪人。”伏鸳鸯闻言,只道:“那也不怕,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皇上了。等他回来,皇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迦蓝苦笑道:“皇上在日度宫呢,这日度宫的人能为你通传么?”伏鸳鸯却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不难。” 迦蓝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不问了,只说:“你好好的,何必去惹是生非?”伏鸳鸯却冷笑一声,说道:“连你也不明白了?如今我得了皇帝的垂青,不是我安安静静就能没是非的。倒不如我自己去搞些是非,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趟。”迦蓝便也只道:“阿弥陀佛。”伏鸳鸯只见这迦蓝禅师眉目秀美,半低着头正是最好看的角度,又轻轻说一句“阿弥陀佛”,真的似世外人一般,只这伏鸳鸯却不信这一套,说道:“你又不诚信向佛,却满口的‘阿弥陀佛’,这有什么意思呢?”迦蓝便道:“因为出家了,还是要尊重一下人家的规矩,有时我想说脏话的时候,也会说句阿弥陀佛。” 那皇后果然是觉得那些太监可能打不过伏鸳鸯的人,便调动了羽林卫,打算去围攻神庙,到了神庙,却不见了伏鸳鸯,便开始满皇宫搜了起来。伏鸳鸯也在既望园里急着团团转,只想着怎么躲着,一直等到皇帝回宫才好。迦蓝也怕惹祸,只说:“人人俱知你爱来这儿,你还躲这儿?”伏鸳鸯便笑道:“你也怕事,倒是想和我撇清。”那迦蓝又说:“阿弥陀佛,那是当然的。”伏鸳鸯思忖一番,也觉得躲在既望园不是个好法子,只灵机一触,带着十六个侍卫又潜行于宫中小径之中,隐秘地撤往附近的花园。 那皇后正命人搜捕既望园,半天却见卫士回来,满头大汗地跑来,跪倒在地,三呼不妙。那皇后只道:“人找不着也便罢了,怎么就不妙了?”那卫士便喘着气说:“这既望园在花姬院附近,那伏鸳鸯竟一声不响地往花姬院去了,挟持了花姬及太医!又说谁要闯进花姬院,他便要对龙嗣不客气了。”皇后听了,一时怔住了。那济夫人气得发抖,只怒道:“你们这不成材的,怎么能让他们接近花姬呢?”皇后却道:“这也不怪他们,也从没有让御林去守产房的事情。那花姬院本来人就少,架不住伏鸳鸯的突袭,也是正常的。”济夫人却道:“如今花姬难产,太医正为她忙活着呢,这倒不好惊动。”皇后却冷笑道:“这实在是天助我也。威胁龙嗣,这罪名他如何承担得起呢?”济夫人也得意地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又有人飞报,说道:“圣驾回宫了!”皇后只愕然道:“怎么就回来了?”那人又说:“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替伏鸳鸯传话,告诉了皇上这个消息。皇上急着回来,谁也拦不住。还好太后也跟着一起回来了。”皇后便点头,说道:“太后也来了,那倒是好的。” 皇帝和皇太后刚回宫,便听闻了变故,那花姬受惊小产,伏鸳鸯为求自保居然挟持了花姬。众人忙往那花姬院去,只见花姬院外已被羽林卫围住,却也无人敢突围,龙嗣受损,谁也担不起这责任。皇帝却说:“朕要进去!”皇后却拦着,只道:“伏鸳鸯如此肆意伤人,皇上入去恐怕危险。”皇帝却道:“鸳鸯不会害朕的,况且还有傅郎陪着朕!”那傅幽人也不大想进去,但此刻也只能表示自己誓死追随皇上了。 皇太后冷哼一声,只道:“那我也随你们进去吧。”众人又劝皇太后保重凤体,皇太后却道:“难道他还敢行刺本宫么?”却忽然听得墙内忽然传来婴儿啼哭之声,又一把少年声音道:“恭喜皇上,生了个大胖儿子。”说着,那伏鸳鸯便从门内跑了出来,脸上喜气盈盈的。皇帝见伏鸳鸯毫发无损,便颇为快活的说:“好!好!”皇太后却冷道:“还不将此逆贼拿下!”众人正要动手,那皇上却护住伏鸳鸯,只道:“他可不是逆贼。”皇太后横眉道:“伏鸳鸯可挟持了花姬不是?”伏鸳鸯摇头道:“我可没有,我只是进去看看她罢了。”那羽林卫忙说:“这可不对!你分明说了,若我们贸然进犯,龙嗣则会受损。”伏鸳鸯却也笑道:“我听闻她小产,以圣子之身为她祈福,你们贸然进犯,自然会对龙嗣有损!”听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辞,那羽林卫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伏鸳鸯却仍傲慢地说道:“你们大可进去问问、看看,我可伤着花姬分毫了?且花姬现在也顺利生下龙子,这是喜事一桩。可你们做臣子的、妃子的,不恭喜皇上,还舞刀弄枪的,你们才是逆贼呢!”众人一时被噎着了,也都看向太后。太后冷笑一声,说:“伶牙俐齿也是无用,来人,将他拿下!” 皇太后也是深谙斗争的真谛,现在又不是打辩论赛,也不必和他争辩谁是谁非,直接弄死,世界就清静了。偏偏皇帝却站定立场护着他,拦着说:“谁敢拿他?那就先拿下朕罢!”这话相当不成体统,但言已至此,又是当着众人,皇太后也不好怎么样,又见皇上如此坚决,一时也怔住了。羽林卫也是处于一个尴尬的状态,不知该怎么办,希望这对母子协商好了再下命令,不然咱们虾兵蟹将也很难做啊。那傅幽人思忖一下,便道:“还是先看看花姬和小皇子罢?”两母子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只好顺着傅幽人的话下坡,一同进了那花姬院去看望产妇。 皇太后见生的是个男的,感情也很复杂。现在皇上没有继承人,有个皇子是多好的事呀,可一想到这根本不是皇帝的孩子,情况就比较尴尬了。花姬以为只有皇上谁知道这孩子血统不纯,尽管如此,她还是很不安的。于是她便抱着孩子,自请带着儿子离宫修行,绝不争荣夺宠。皇太后看她一眼,只道:“这个先不谈,你先说说,刚刚伏鸳鸯是不是挟持你了?”花姬一时愣住了。那皇太后又道:“你大胆地说,母后自会为你做主,处置这个祸乱宫闱的妖人。”皇太后说话的倾向不要太明显,花姬一下就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那皇帝也急忙说:“花姬,你可要想清楚啊,伏鸳鸯只是为你祈福而已,你别误会他。” 花姬现在也是超级尴尬的,左看看、右看看,皇太后是杀伐决断的权威人物,皇帝却是包庇她保护她的绿帽侠,两边都不好得罪,她内心一阵纠结,无限挣扎,半天一翻白眼,就倒回床上了。那侍女忙叫道:“娘娘晕过去了!”于是一群医女又冲进来伺候假晕的花娘娘。 宫中有一口井,以前因地理位置叫“小东门二井”,现在么,就叫“红人井”。皆因里头掉落过几个红人,最新近的一个还是数年前的息美人。息美人的长相不辜负她的品位,老老实实的一个美人,人靓声甜,盘正条顺,出身贫寒,家里八个弟弟,因此她特别会哄小男孩,自然能够得到内心永远十岁的皇帝的喜爱。皇太后看这息美人虽然受宠,但毕竟出身很低,不构成什么威胁,就放任她一段时间。不想这息美人也想到自己除了皇帝多疼她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加上老妈每次入宫探亲都质问她为什么不帮衬弟弟,这息美人便给家人求官,皇帝哪里知道什么要紧不要紧的,这封官加爵对他来说就是戳个章的事而已嘛,一时欢喜就答应了。这可触到了皇太后的逆鳞,于是息美人就失足掉井里了。 这皇帝已将此事抛脑后很久,这几天忽然想了起来,每每心惊,总怕伏鸳鸯也掉进去。那傅幽人也不得已半夜跑去小东门,吩咐小太监们去封井。那些小太监都不明所以,那傅幽人也无奈叹气,皇帝半夜做恶梦醒来就一直喊着要把这口井封了,这傅幽人也只好照办,这皇帝随口一说就是圣旨,更何况这样强烈的要求呢。 这傅幽人监工了好一会儿,就急急忙忙地摸黑回寝殿去报告皇帝,不想回到寝殿,正想告诉呢,却见皇帝已又呼呼大睡了。傅幽人一时也叹气,又眯了一会,便是天亮,只好强打精神,侍奉皇帝起床,开始新一天没玩没了的工作。这傅幽人在书房伺候了半天笔墨,见外头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便借故跑出去,又说:“你也不会办事,托个人来跟我说一声就好,这样鬼鬼祟祟的,教人看了也不成样子。”那小太监吓得不敢说话。傅幽人见他这胆小的样子,便叹息道“还是那小才机灵,只是太机灵的倒不敢事事托付了”,他又说:“可是径山寺御泉那儿怎么了?”那小太监便悄声说道:“可不是!那儿的人唬得不行,才要来告诉傅郎呢!” 傅幽人认为是要紧事,便跟皇帝报告说是御泉司有事要出宫办,那皇帝便答应了。傅幽人也不要大张旗鼓的,只换了私服,带了那呆头鹅小太监一起去看。傅幽人到时,看那径山寺的人办事倒是爽利,那片坟土都掘得差不多,御泉的牌匾也挂起来了,一切倒是有条不紊。那负责的僧人见傅幽人来了,忙“阿弥陀佛”了一声,又请傅幽人入内。只见这亭子停了一口棺材,那负责的僧人命人推开棺材板,请傅幽人观看。那呆头鹅小太监不敢看,便捂着眼睛,傅幽人便命他走开,自己则上前一看,又惊又悲,顿时流下泪来。 第12章 黑科技黑医术,不要在意科学原理 这棺中竟有两具女尸,这也罢了,这两具女尸的尸身都洁白如玉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并未见腐烂,脸容也保存得非常完美。其中一具女尸,赫然就是安琴夫人。却见安氏脸容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傅幽人哪里想到自己还能见母亲一脸,不觉悲喜交加,又是惊异万分,千愁万绪涌上喉头,化作一声幽咽。住持以为他唬到了,忙说道:“这也不是怪事,傅郎莫怕。”傅幽人忙抹去泪水,作出惊慌的模样,扭过头去,只说:“这还不怪?可是什么鬼魅作祟不成?”那住持便举手,敲击了一下尸体的头颅,如此敲击,竟发出击打玉石的响声来。傅幽人深以为怪。那住持却道:“外人可能觉得奇怪,但这其实是一种药物所致的。”傅幽人惊异道:“世上竟有这种药物!”住持便道:“问别人可能都不知道,但本寺的元老却很明白,这药是源自本寺师祖的,名曰‘圆寂丹’,是个秘方,只传本寺高僧。那高僧临死得病,怕死得不体统,便服用此丹,身体便会僵化,连五脏都会变得坚硬如玉,连着肉身也会多年不腐。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神迹。”那傅幽人一听,立即想到当初伏骄男说真正的迦蓝得病后留下遗言不久就死了,死后肉身也是不腐,洁白如玉。当时傅幽人还以为他是编故事,如今想来竟然是真的。这真迦蓝也是出自径山寺的,有这秘方也不出奇,大约是他得病后自觉大限将至,不想死得毫无尊严,便服下圆寂丹自尽。 傅幽人转念一想,却觉不妥,只道:“既然是你们寺的秘方,怎么会让这两个女眷吃了呢?”住持便道:“本寺也是为此发愁!既然只有本寺高僧持有该药,怎么会到了这两个妇人的肚子里?这难道是咱们寺里出了败类?还是秘方失窃了,也未可知。”傅幽人仔细看向棺木,伸手挪开了安氏的头,仔细端看另一个妇人的脸,却觉得很是眼熟,半晌忽然想起来,不知该怎么说,便问道:“我似乎听说你们寺里曾经有高僧还俗?会不会是他干的?” 原来这个妇人名为远月,原是个医女,曾侍奉皇太后。多年前她和径山寺的一个和尚私奔了。当时皇太后还是皇后,得知后震怒异常,四处搜查她的下落,却都无果,最后便不了了之了。不想她居然已与安氏同棺而亡。住持虽然见过远月,但是多年之前的事了,故一时也想不起来。 傅幽人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他原以为是因为迦蓝的身份揭破,皇太后要毒死迦蓝,却误杀了母亲,母亲才会死亡,如今看来,事情断非如此简单。那住持听了傅幽人的发问,却觉得有了点眉目,他只说:“当初确实有个和尚法号石药,对于各种奇药颇有研究,也是知道圆寂丹的。”傅幽人听了“石药”二字,立马觉得骨头都痛了,简直想泪奔。 原来他削骨换脸的大手术是石药操刀的,石药以蛊虫侵蚀他的骨肉皮肤,再施以灵药使之康复,却已非昔日骨骼容颜,又损其声带,使他声音沙哑,与以往不同,这个过程痛苦异常,给傅幽人留下了很深刻的精神创伤。石药和尚隐居山林,靠的是祁公的父亲老柳公庇护。因此,祁公能够带着毁容了的傅天略去找石药,请他为傅天略换脸。石药却说:“换脸体现不出我的水平,换头吧!”于是大刀阔斧的进行手术,那祁公见过程很可怕,就说:“这真的不会死吗?”那时傅天略虽然痛苦,却是清醒的,隐隐听见那石药回答说:“我怎么知道?这技术又没在活人身上试过!” 傅幽人并未曾见过远月,只是在石药的医馆里见过许多远月的画像,方知道石药的妻子叫远月,失踪了许久。石药一直拜托祁公帮忙寻找,如此而已。傅幽人便暗自思忖,怀疑祁公一早知道远月死了,但却不肯告诉石药。没什么事的话祁公不说也很正常,毕竟他很怕麻烦。 那住持虽然见过远月,但也是多年之前的事了。当年远月又是如花年华,如今却是半老了,自然也认不出她的尸来。傅幽人也是因为当时在医馆康复时间很长,经常看到远月的画像才认得的。 这事实在很奇怪,那傅幽人又想,既然如此,何不借故将母亲的尸体索回。故他说道:“这如果和石药有关,又和日度宫有关,实在是兹事体大啊。”那住持便点头道:“正是啊。”那傅幽人便道:“皇太后素来就看不惯径山寺,之前还将老住持废了,又囚禁了若干僧人……”那住持听了也是万分惧怕,忙点头不已:“还请傅郎指教。”傅幽人便道:“我看这事还是悄悄的办了,不告诉一个人,对你我都好。”那住持便点头说:“阿弥陀佛。”傅幽人便道:“这两具尸体留在这儿终是个祸患,还是交给我处理了,你看好不好?”那住持觉得这棺材简直是烫手山芋,如今傅幽人肯接手,自然欢喜不已,满口念佛不已。 傅幽人把事情安排妥当了,便回宫去了,又不想出了新鲜事。那皇上为了讨好伏鸳鸯,居然下旨降罪当日围剿伏鸳鸯的羽林卫,并说:“这些羽林卫无旨擅闯禁宫,惊动龙胎,罪犯滔天,念在爱妃无恙,皇子安泰,不忍加罪,只全部革职便罢。”傅幽人一听便知这并非皇上的口吻,必然是伏鸳鸯教唆的。怕这道旨意下去,又得触怒皇太后。那傅幽人只说:“这些人都撤掉了,一时上哪儿找人顶上呢?总不能无人守卫皇宫吧?”那皇帝却说:“朕已经想好啦!就让驻京的神圣军挑选精兵替代,这便好了啊!”神圣军是伏家的人,伏鸳鸯倒是想得美,皇太后听了肯定要吐血,只怕这政令出不了御书房,就会被截下来。 傅幽人却不曾想,那政令居然真的颁布了,并得到了实施。傅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细打听方知原来这道旨意得到了祁公的支持。如今朝廷中祁公可谓是独揽兵权,只有神圣军不在他控制下。如今伏鸳鸯与祁公联手,朝廷上只有白术丞相带领文人派反对,也是无用。皇太后一下子处在被动的位置,她心中极为愤恨,她一手扶持的祁公就这样冷不防反咬她一口,真特么残忍啊! 那皇太后气得每天血压狂飙,有时真的头晕头痛,多少小鲜肉帮她补蓝都没用,就是气。上了年纪的女人真是气不得,身体不适还是其次,容貌很容易就受损,皱纹和白头发一下子就多了好几根。皇太后恨得忍不住想摔镜,偏偏伏圣后却是飘然而至,还是那么光彩照人,真的气得人牙痒痒。那皇太后忍不住腹诽:“这伏家的都是妖孽!” 那伏圣后却掩嘴一笑,口里说着“见过太后”,却施施然坐下,那态度好似领导来巡视一般,之前她还是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现在倒摆起女王范了。皇太后也只好忍气吞声,也微笑道:“依依可是来看小圣女的?”伏圣后笑道:“是呀。说起来,小圣女在太后这儿也叨扰太久了,照顾新生儿都是难事,怎忍太后一直操劳?依本宫看来,小圣女既然是伏家血脉,不如还是交还伏家看顾才好呢。”皇太后心里很不以为然,脸上淡然道:“本宫很喜欢小孩,一点也不嫌麻烦!”伏圣后素知皇太后的个性,那是相当的倔强,不肯示弱,如今虽然她伏家势力大,但也总不能带人入日度宫抢人的,只能够协商了。因此那伏圣后幽幽说道:“皇太后不是说了希望伏迦蓝长住日度宫么?我看这也是个好主意。只是迦蓝修炼是要清静的,恐怕难与婴孩同宫而处啊!”皇太后暗忖:“这伏依依是想换个人质的意思?看来她还是心疼小女儿多一点啊。”皇太后又想,如今倒不宜与伏圣后正面杠,见好就收吧!故皇太后便同意了这个提议:“好吧,我看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待伏迦蓝入住日度宫,我便让人将小圣女送回伏家。”伏圣后对这个答复十分满意。 伏迦蓝当初在日度宫那儿陪皇太后,伏圣后回朝后,亲自向皇太后要回了伏迦蓝。迦蓝当时还是有一丝感动的。他对母亲没什么印象,自幼就没和母亲有过什么接触,到了圣宫后,有暗暗的小激动和小期待,只是在见过伏圣后这点幼稚的激动便被一盆冷水浇熄。那伏圣后对他冷若冰霜,好似他欠了她七百万一样。他这便明白了,那伏圣后要他回来,不过是因为圣女回朝想拿点面子,要给皇太后威风看看罢了,并不是她多么顾惜这个自幼分离的孩子。在伏骄男得闻傅天略自焚而亡后,更是心灰意冷,自请出家苦修,伏圣后表面上挽留他,实际上是希望他滚远点的,故她意思意思的挽留一下,便让他去了。 伏迦蓝看透她的虚情假意,因此这次回京,既不愿和皇太后共处,也不肯和伏圣后同住,只求留在宫里清清静静,没想到这也不能如意。那傅幽人听得这话,也十分忧心,只想到和皇上说也无用,不如找伏鸳鸯。怎么说伏迦蓝和鸳鸯是沾亲带故的,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那傅幽人原在皇帝身边侍奉着,见皇帝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便笑道:“咱们不如找鸳鸯少爷玩玩儿罢?”皇帝却憋着嘴说:“他才叫朕别老是粘着他呢!”那傅幽人便道:“那……那不如看看花姬和小皇子?”皇帝便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皇帝自己是个小孩子,却也喜欢小孩子,明知小皇子不是自己的,但看着可爱,便也喜欢逗弄他,这倒让花姬安心不少。 那皇帝带着傅幽人往花姬院去,刚到了门外,便看见了大门紧闭,所有侍人都退在外间了。皇帝也摸不着头脑,带着傅幽人进了内院,见四下无人,刚走到廊下,忽然间皇后抱着婴孩冲了出来,又见皇帝的来了,忙跪下行礼,那花姬也慌慌张张冲了出来,看见皇帝,便骤然下跪,泪落如雨。 皇帝看了,便怜惜起花姬来,只对皇后说道:“你抱人家的娃娃作什么?”皇后却冷道:“启禀皇上,这花姬混淆皇室血统,其罪当诛!此孽子也不宜留在世上!”皇帝闻言一震,只道:“皇后怎么知道的?”这皇帝自知失言,又补一句:“皇后你怎么会这怎么说?”皇后便冷笑,从袖中取出一枚鸳鸯扣和一封情书,道:“这是产婆在她的神龛里发现的证明,足以证明花姬与伏鸳鸯私通!花姬祸乱龙嗣,伏鸳鸯淫乱后宫,都该处死!” 皇帝听了这话,只觉两耳轰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惊失色道:“你说伏鸳鸯?”皇后便道:“就是伏鸳鸯!”花姬低泣不已,却不敢否认。皇帝只觉得有一座山在他眼前轰然崩塌,砸得他粉身碎骨。傅幽人也惊得腿软。 原来当初花姬有孕,傅幽人得知后先悄悄问她。那花姬是个特别敏感的人,她看出了皇帝心仪伏鸳鸯,十分惧怕,不敢说出真相。只是花姬在赏花宴会也看出了傅幽人待迦蓝与别个不同,虽然不大确定,但也只好铤而走险,欺骗了傅幽人,说这个孩子是伏迦蓝的。傅幽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反应和皇帝听见孩子是伏鸳鸯的简直一模一样,信仰崩塌,心脏骤停。花姬唯恐傅幽人不信,便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实是他。我的院子和他的院子隔得近,而且都是门庭冷落的,地处偏僻,有时我去看他……便爱上了他,他这样的人,谁人不爱呢?”傅幽人喃喃道:“他这样的人,谁人不爱呢?”那花姬看傅幽人的模样,便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又说:“我想我一个青春少女,不甘凋零于这冷宫,便对伏迦蓝下药……”那花姬绘声绘色地说出了自己用情药迷煎绝世美男一夜七次的故事来,听得人真是又羞又怒,又觉得她语言生动,引人入胜,使傅幽人忍不住把这个故事听完。这花姬不出书真的很可惜啊! 傅幽人听了这个完整的故事,简直是两眼发昏。那花姬又取出了一枚玉扣,上面写着一个“伏”字,傅幽人见这是伏迦蓝贴身之物,便也信了,只说这采花贼不仅玷污了迦蓝的清白,还偷拿战利品,真是气煞我也!只是他念及这女人到底怀了迦蓝的骨肉,而且和宫妃有染,无论主动被动,传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那傅幽人便决心为她掩护,故只告诉她李代桃僵的办法,将这个锅甩给黄县男。傅幽人认为,黄县男是皇太后的亲戚,皇帝又是个心软的,应该可以压过去。只是这计策一出,虽然保住了花姬母子,却没保住黄县男。 傅幽人并不知道这个伏字玉扣是伏圣后批发的,伏家孩子人手一个,贴身带着。傅幽人只和伏迦蓝比较熟,故以为伏迦蓝独有,不想被花姬蒙骗了过去。花姬又说伏迦蓝哪里哪里有个伤疤,超级性感,值得一舔,傅幽人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也打听不来,只好信她,也不曾想过这个脸嫩少女这么能扯。不过他打听了也无妨,伏迦蓝真特么有这么一个疤。那是在平乱战中被流矢所伤留下的,伏鸳鸯知道的,曾当笑话告诉花姬,只说:“哈哈哈……那个流矢真会飞,差点就让迦蓝变公公了,虽然很惨,但是我真的笑了很久。他差点跟我绝交了。” 那伏鸳鸯在宫里来去自如,又常往隔世院去,那儿离花姬院很近,便偶尔能撞见花姬。伏鸳鸯和花姬年龄相仿,趣味相投,二人倒是一拍即合,该干不该干的都干了。伏鸳鸯纵情任性,只说:“皇上自己也这么多的妃子了,还有你这样碰也不碰的,也是浪费人才。他口口声声说什么都肯分我,难道把你给了我也不许?”花姬听了真的快气昏头了,只道“这人长得那样好,为人不乏可爱之处,看着很聪明伶俐,但情商却低到谷底”。花姬只求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伏鸳鸯那日见皇帝拥着别的女人便觉得不舒服,方有点明白,只说:“哎,这男人大概都是一样的,就是喜欢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也没有要和皇帝厮守,也不乐意他爱别人。” 花姬不慎在皇后面前害喜了,被皇后发现怀孕,自然就掩不住了。花姬铤而走险,撒弥天大谎,终于保住了一个人两条命,后来听说黄县男死了,总觉得有点蹊跷,惶惶不可终日。在她生子那日,也是伏鸳鸯大祸临头的日子。伏鸳鸯东躲西藏,只说:“都闹到这样了。听说花姬不好了,我还是去看她罢!若她真的有什么不幸了,我却没在那儿,岂不抱憾。”花姬平安生产,伏鸳鸯亲手抱着那娃娃,出现在皇帝眼前,那喜盈盈的模样倒不是装的。 可是好景不长,产婆在当时看出了端倪,偷偷搜集证据,报告了皇后。皇太后如今正在弱势,得知此事,真是开心得很,忙令皇后揭穿此事,报告皇上,使皇上与伏鸳鸯恩断义绝方好。 皇后如今抱着婴孩,跪在地上,执行了皇太后的计划,将伏鸳鸯所犯之罪报告皇上。皇上听了,却也没勃然大怒,只是怔住了,半晌方道:“行了。皇后你退下吧。”那皇后惑然不解,又说:“皇上,妾所言句句属实!”皇帝便道:“朕自有分寸,你将婴孩留下。”皇后只好放下婴孩,悻悻告退。 那皇上见皇后走了,颓然跌坐石凳上,伤心道:“你们都是骗朕的?”花姬一时也愣住了。皇上眼眶又红了,声音也是呜咽的:“我对你怎样?对孩子怎样?对鸳鸯怎样?原来你们都是一起来骗朕,当哄傻子么?”花姬唯恐获罪,只将祸水东引,便道:“妾也是惶恐异常,本想如实相告,但是傅幽人说我说了的话,我就没命了,又告诉我,说黄县男最近常常入宫赏花,可以说是他啊,那么人人都能得到平安。”傅幽人听了,登时脸色煞白,没想到花姬突然来一记冷箭。皇帝听了这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了傅幽人,煞白一张脸,颤抖着手指指着傅幽人,哽咽道:“傅郎骗朕?”傅幽人本想辩解,但却觉得百口莫辩,一时看着皇帝这悲痛的表情,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噗通跪倒在地,也不知该说什么。皇帝心下了然,双手捂面,放声痛哭起来。 伏鸳鸯当日遭劫,日度宫里肯帮他传信的人,乃是祁公所买通的。祁公如今手眼通天,哪里都会布眼线。那产婆告密之事,却也有医女看在眼里,这医女便将此事报告了祁公。祁公得知,不觉跌足,只道:“这伏鸳鸯很是可气呀!”他又想,这皇太后都知道了,伏鸳鸯是保不住的了。实在可惜。 祁公思前想后,只觉得如何在伏鸳鸯死前占尽他的便宜才好,免得这人间绝色白白消散。不想伏鸳鸯自己就找上门来了。祁公见伏鸳鸯慌慌张张的,只笑道:“好少爷,你慌什么?”那伏鸳鸯便道:“我听说宫里出了变故,来问你知不知道。”祁公便叹道:“难道你真的和花姬有染?”伏鸳鸯便了然,却仍不甘心地说:“我们男亲女爱,好过你们搞屁股的。”伏鸳鸯公然在祁公这坚定的男同性恋者面前说出如此歧视性的反同言论,简直就是死到临头都要嘴硬得罪人的典范。 祁公笑了笑,说道:“你不也是拿屁股作诱才呼风唤雨的么?”伏鸳鸯却仍很硬气,说道:“那我至少也是卖艺不卖身!”祁公噗嗤一笑,只道:“卖艺不卖身的妓女总会吃苦头的,欲擒故纵是很可以的,但时间长了付出多了却什么也得不到,谁不觉得自己当了忘八呢?倒是当初有多爱,到时有多恨,这你还不懂?”伏鸳鸯竟也无话可说。那祁公又说:“所以你是败在这一点上。若你当初能咬牙忍一忍,逢迎一下皇帝,那么你碰他哪个妃子,他都不会生气,因为他会觉得自己委屈了你,只想着怎么补偿你。但如今么,他只觉自己被耍了。再怎么好说话好脾气,他终究是个君王啊!你可别忘了这一点。”伏鸳鸯咬牙恨道:“我倒谢谢你教我委身之道。我还以为你不舍得呢。”祁公摇头叹息道:“你是皇上所爱,我怎么敢存独占之心呢?”伏鸳鸯心系花姬母子,便道:“我不跟你费唇舌了,看你也是不肯施救了。”祁公见他走投无路,竟来向自己求救,真是自投罗网。那祁公欣然一笑,说:“原来你是来求救的,那怎么不早说?我看你气势汹汹的,还以为你是来问罪的呢。”那伏鸳鸯听他的话,似有回转之道,便降下气焰说:“你有权有办法,当然是要找你了。”祁公却道:“你到底是求人办事,难道不该讲点礼数么?”伏鸳鸯听了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确实是有求于人,也不好太嚣张,便勉强装出个低眉顺眼的样子来,躬身说道:“多有得罪,请祁公原谅!” 祁公却道:“你对我倒是多有得罪呀,起码要罚酒三杯,我才饶你!”那伏鸳鸯便道:“自然、自然。”祁公便向侍从使了眼色,命他取酒来。那侍从跟随祁公多年,最会察言观色,连忙去拿了催情春酒来。他哪里不知道自家主人根本没打算救人,只不过是想占那个将死美人的便宜罢了。 伏鸳鸯到底年少气盛,没那么多想法,乖乖仰头将整瓶酒喝了下去。那侍从见状,便默默退下,将门带上。祁公到时很满意,看着鸳鸯少爷那白瓷一样的肌肤渐渐染上红晕,似是芙蓉一般。那伏鸳鸯也渐渐觉得热火烧身,心动难耐,竟然越看这个祁公越顺眼。那祁公一颦一笑,都动人无比。那伏鸳鸯一时精虫上脑,身体不受控制,上前就按住了祁公。祁公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剧情往这个方向发展,自然要挣扎的,正想喊人,却被伏鸳鸯一拳捶在肚子上。这伏鸳鸯看着秀气,可那肌肉可不是假的,自幼习武,一拳下来正中痛点,捶得祁公丧失战斗力,那伏鸳鸯也懒得给他多搞什么,脱裤子就干,祁公竟然被他狠狠蹂躏了一番,痛得哇哇大叫。只是人类的尖叫都是差不多的,侍从们站在二门外,听得不真切,以为那是伏鸳鸯在叫,便都竖起拇指称赞“咱们主子就是了不起”。 伏鸳鸯运动过后,便疏散了药性,大概想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祁公这霸道腹黑男也如抹布一样贴在地上,一点也不怜惜,还啐了一口,呸呸呸的表示晦气。说着,他想祁公是靠不住的,便提起裤子走人,决定谁也不理了,直接闯入皇宫。 那伏鸳鸯也不管宫规,过了宫门也不下马,一人一骑直奔花姬院。路上的人见是伏鸳鸯,便也不敢多说。那伏鸳鸯在花姬院外下马,匆忙跑了进去,忽然听见婴孩的哭声,他更是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跑进了屋内,方见花姬抱着孩儿。那伏鸳鸯四处张望,又对花姬说:“你还好么?” 花姬落泪道:“皇上知道我们的事了……”伏鸳鸯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他有没有要伤害你俩?”花姬摇头道:“他现在正和傅幽人生气呢,倒先放过我们了。只是他总会想起来的,那时候我们可怎么办呢?”伏鸳鸯又说:“怎么又和傅幽人有关系了?”花姬便说出实情,那伏鸳鸯便道:“还有这样的事。那傅幽人,我原以为他是个没根的东西,不想还是有情有义。”花姬却道:“唉,我也深悔害了他。只是若不如此,怕我们母子自身难保。”伏鸳鸯便说:“你也是没有办法,我去看看他们吧。”那花姬却拉着他,只说:“你现在过去,难道不是去送死?”伏鸳鸯笑道:“哪里就要死了?”花姬却道:“你别以为皇上宠你,你就能为所欲为。皇上以前对你多纵容,如今就能对你多残忍,他可是天子!”伏鸳鸯却道:“你和他也很要好的,难道不知道他心地良善么?”花姬却道:“他是天子,纵然不是他的本意,只须他一时生气随口说一句要你死,那你就立马人头落地了,到时候他倒知道后悔,可难道能把你的头装回去么?” 伏鸳鸯却道:“你想得也忒多了,这羽林卫有的是我的人,难道我不能跑么?”花姬却道:“皇太后也知道这儿有你的人,她既然想着要治你,必然留了后手。难道你还不信?而且么,你如此张狂、圣后何等放肆,皇太后却也奈何不了,多是皇上宠爱的缘故。若你失去了皇帝的宠信,只怕遭殃的还不止你一个。”伏鸳鸯闻言也颇为忧心,只怕牵连了伏圣后等人。那花姬却道:“为今之计,只有你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皇上宽恕,让他不要和你断绝,否则我们所有人――不仅是我、孩子,还有神圣皇后、小圣女,乃至伏家,都有灭顶之灾。”伏鸳鸯却头痛欲裂,只颓然叹息。 伏鸳鸯自行离了宫门,便往那皇帝寝宫去了。皇帝听见伏鸳鸯要来,只喊道:“朕不要见他!”只嘴里这么喊着,却见伏鸳鸯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昂首挺胸地站在了皇帝跟前。皇帝看见伏鸳鸯的脸,也是愤恨不休,抄起玉如意便往他身上砸去。那伏鸳鸯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等着被砸的,自然就躲了过去,又说:“皇上生气,将我斩首也很容易。何必闹这些脾气呢?”皇帝闻言更为恼怒,只道:“我闹什么脾气?难道不是你负我在先?倒还这么振振有词!”伏鸳鸯却道:“那皇上你是不是要我死呢?”皇帝怒极反笑,说道:“难道你不是算准了朕不舍得你死,才来朕这边显眼么?”说着,皇帝的声音又哽咽起来,便又难过地扭过头了,不肯直视伏鸳鸯。伏鸳鸯听了这话,觉得回转有望,便按着花姬所教的,耐着性子、柔声说道:“我怎么负你在先?难道不是你负我在先?”那皇帝闻言,一时愣住了,又回过头来,瞪着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歪理?”伏鸳鸯便说:“皇上还记得我当初差点惹上杀身之祸是什么缘故?”皇帝便答:“便是禁宫犯武了。”那伏鸳鸯便又说:“那皇上认为,我当初为什么要赌气射散那女人的发髻?”皇帝一时愣住了,半晌只觉得心跳怦然起来,低头不敢说话。那伏鸳鸯便说道:“那女人说的对,我就是妒忌。我妒忌你怎么就有六宫,我却是什么都没有的。想市井那些但凡有点脸面的兔儿爷,虽然还得伺候着金主,但自己还是能养着几房姬妾,抱个娃娃的,倒是我,连他们也不如了!”这伏鸳鸯一顿忽悠加甩锅,碰着皇帝恋爱脑智商低,居然就奏效了。那皇帝忽然觉得是自己不对在先,根本不应该怪责伏鸳鸯。但他心里又隐隐觉得哪儿不对,一时也不肯说话,只闷声不语地坐在椅子上发呆。伏鸳鸯见嘴炮奏效了,忙凑前了,又说:“皇上,你是要把我当成那些妃子一样锁在这宫墙内当奴婢么?”皇帝忙说:“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的。” 伏鸳鸯便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呢?”皇帝闻言,心里顿时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他一拍桌子,只道:“你这么说来说去的,也是无用,我就问一句,你到底心里爱不爱朕?”伏鸳鸯一直怔住了,虽然花姬也提醒了必然会有这么一个场合,但情况发生的时候,伏鸳鸯还是显得有些慌张。 但因为背过答案,伏鸳鸯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从容地说道:“那是自然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妒忌?”这话说得挺有水平,皇帝差点就信了。虽然皇帝觉得妒忌是由爱而生的,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他从小见过了很多宫嫔不为爱而妒忌,单纯是为了抢占资源。伏鸳鸯的情况其实也很类似。伏鸳鸯为人任性,自我中心,见不得一直围着自己转的小皇帝也对别人好,不过是小孩子抢玩具的心理罢了。皇帝未必洞悉得那么透彻,但心底总有隐约的、直觉上的怀疑。因此,皇帝别扭地转过脸去,说道:“朕不信!” 伏鸳鸯无奈地说:“那皇上要怎么才能相信呢?”皇帝眼珠一转,便道:“你好好侍寝,朕就信了。”伏鸳鸯一翻白眼,心里虽然做过了建设,但仍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只是想到一家人的性命都系在皇帝的喜怒上,也不得不违背良心。故那伏鸳鸯昂首挺胸,慷慨凛然地把皇帝上了。皇帝万万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伏鸳鸯也是刚刚上完祁公,一时脑筋也没转过来,借着一股“柳祁那货我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上”的再接再厉勇创佳绩的勇气,一咬牙就把皇帝上了。那皇帝想着“也行吧,反正是鸳鸯”,就一咬牙挺过去了。两个人咬着牙完成了侍寝的任务,解锁了新成就,成为“昊z”(日天之人)。 事成之后,那伏鸳鸯又提起裤子,跟皇帝说道:“唉,都是我不好!花姬那母子在宫里,皇上觉得碍眼的话,便打发远去吧。”皇帝正是心内柔情万分,只道:“那可不行,那是你的孩子,朕自己也没孩子,就把他当成朕和你的孩子一样好好照顾,那也挺好的。”伏鸳鸯又说:“那花姬呢?你还能看她顺眼么?”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她是孩子的母亲,也罢了。”伏鸳鸯见皇帝这么样说,心内不觉愧疚起来,又默默了半晌,转移话题说:“咱来了许久了,怎么不见傅幽人?”皇帝被他提醒了,忽然直起背来,说道:“我把他遣退了!” 伏鸳鸯对傅幽人的感觉颇为微妙,他想这傅幽人看着无害,但却心思难测,又颇得圣眷,留他在龙宫也是个祸患,难得皇帝将他弄走了,自然还是不要送回来的好。故伏鸳鸯说道:“他那样欺骗皇上,难道皇上还要原谅他吗?”皇帝却笑道:“你是开玩笑嘛?你不也欺骗朕了?朕都不恼你了,何必恼他?”伏鸳鸯却说:“那怎么一样?我是因为喜欢皇上才骗皇上的,他是为的什么呢?再说了,难道在皇上眼中,我和傅太监是一样的身份?”皇帝方讷然不语。伏鸳鸯又笑道:“我知道皇上一时舍不得他,但他毕竟是个奴仆,若不多加管教,只怕会有内宦专横之嫌了。”皇帝到底不忍,却说:“那要怎么管教他?难道还要打他、杀他?”伏鸳鸯只笑道:“也没什么的,他不是正在管咱们御泉的事么?索性把他调出宫,放径山寺御泉司管事。他在大内也威风够了,也是时候该煞煞他的性子,好叫他知道谁才是大内的主人。”皇帝听伏鸳鸯的言辞,却不太同意,只说:“你这么说,倒像是傅郎多么跋扈一般。以朕看来,他是很勤谨低调的,还要怎么煞他的性子?”伏鸳鸯越听皇帝为他辩护就越不放心,便说道:“他连皇上都敢蒙蔽,难道还不够跋扈吗?他平日在皇上跟前自然要勤谨,不过他一转过头对着那些宫人又是怎样一副嘴脸,难道皇上又能看见了?”皇帝闻言却是半信半疑。那伏鸳鸯只想着趁机要疏远皇帝和傅幽人,好安插自己的人来近侍皇帝,忙说道:“你不信我,也可以问问济夫人,或她们三夫人中的哪一个。一来,她们是傅幽人招进来的,当过宫女,熟悉傅幽人的行事;二来,因那一箭之仇她们都与我不和,肯定不会和我串通说假话的。若她们都说傅幽人欺压宫人,皇帝还不肯信么?” 济夫人等宫妃当初认为傅幽人独占龙恩,便是痛恨傅幽人,如今见他落魄,只会痛打落水狗,因此联合一起在皇上面前说傅幽人坏话。皇上听见伏鸳鸯和众人都说傅幽人嚣张跋扈,也不由得信了几分,便同意了伏鸳鸯的提议,先将傅幽人降为御泉司掌事,离开皇宫,去径山寺当差。傅幽人含泪叩谢皇上,那皇帝见他这样颇有几分不忍,也不知何言,皇后站在一旁,颇为端庄大度地笑道:“如今不过是让你去办传水的事,你好好的当差去,等办完了回来,也是一样的。”傅幽人又磕头感谢皇后。他心里知道皇后未必不想他回宫,不然皇帝身边就真的全是伏鸳鸯的势力了。可惜皇后三番四次出面对伏鸳鸯不利,已经引起了皇帝极大的不满,她如今在皇帝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第13章 小型宫廷伦理剧 傅幽人离宫了后就立即赶到了御泉司,满头大汗淋漓,茶也顾不上吃一口,只立在山头,看着远远的迂回的山路,那山路上一行人迤逦而过,队伍中一顶羽蓝软轿,傅幽人虽看不穿那绸缎做的轿,心里却明白轿内坐的是迦蓝,便也是安慰的。那迦蓝并无挣扎,按照神圣皇后的安排被送去了日度宫,以换取小圣女的安全。 伏骄男认为自己某程度上也算得上是无牵无挂,这世上唯一的牵绊就是“迦蓝”这个名字。很多时候他不仅觉得自己继承了迦蓝的身份,更真正地延续了他的生命。他过上了和迦蓝一模一样的生活,清晨自然地醒来,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心平气和地翻译着经文,偶尔与沙弥机锋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是沉浸在经卷的世界之中,也没有什么人来关注他的内心世界,这样的生活使他得到一种近乎祥和的寂寞。 他想和身边的人保持友好又疏远的关系,像是伏鸳鸯、伏圣后,甚至是皇太后。那伏圣后来到他的跟前,也不掩饰对他的冷淡,只是说:“日度宫那儿你知道吧?小圣女在那儿是住不惯的,你以前就在那儿呆过,想必你去会更好一些。”伏骄男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大概他也知道由不得他这个冒牌的迦蓝圣宗、无兵的神圣将军拒绝。 傅幽人远远地站在山头,看着圣宗的仪仗进入了日度宫,不久之后,又看到小圣女的仪仗从同一扇大门中缓缓出来,往神宫而去。大概伏圣后终于得偿所愿,可以接回自己的女儿了。那伏圣后在神宫等着小圣女回来,宫里的仆人知道女主人的心事,便特意点上宁神的熏香,助这个焦心的母亲平静下来。这香倒是奇效,又加上伏圣后一夜没有睡好,便闻着甜香酣然入梦。仆人见她眯着眼睡了,便取了披风轻轻地给她盖上。她自不知,只又似梦回了塞外,原是她更年轻的时候,美貌无比,与自己豆蔻年华的女儿站在一起,也仿佛姊妹一般,一点也看不出是母女。 女儿像一颗糖,甜甜的、圆圆的,两腮都是少女特有的粉红,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然而,哭泣的时候这酒窝也很明显。她的好女儿捂着脸痛哭,肩膀也颤抖着,她的心弦也随之颤抖,可她的肉身却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也不动,连眉毛也抬不了下。她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个被卖出去的女儿。在她丈夫老藩王的一声令下,她的好女儿痛哭着被拖入了蛮夷的马车之中――老藩王看着藩王后镇定的表情,非常满意地点头,说道:“王后越发端庄,识得大体了。”伏王后幽幽地看向老藩王,比起母爱,心中还是恐惧占了上风,她低眉顺眼地回答:“那时是妾不懂事,和外族通婚是好事,妾现在明白了。” 伏后总与自己所生的女儿隔绝,终生不复相见,已然是命运。她甚至不敢打听自己的女儿在那些野蛮的部落里过着什么日子。软弱的她只敢在那个冰冷的月夜,小心翼翼地毒死了老藩王。 也是忽然一阵钻心之疼,似刺刀一样将梦境戳破。伏圣后忽地醒来,望向左右,一时分不得真实、虚妄,只是茫然。正是此刻,一个侍卫忽然闯了进来,跪地哭道:“不好了!小圣女没了!”闻言,四座皆惊,唯伏圣后一瞬不瞬,那双眼也未滴一珠泪,只默默半晌,声音和缓地问道:“小圣女呢?”那人也不敢回,那伏圣后又把声音提高一些,问道:“小圣女呢?”那侍卫便将乳母领了进门,乳母抖得跟筛米一样,颤抖着手臂抱着那金丝银线的华贵襁褓,襁褓中便躺着一个粉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玉琢的女婴,只是那女婴已气息全无了。伏圣后忽地站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女婴的脸颊,触手都是玉一般的冰凉,那伏圣后却是红了眼睛,只喃喃道:“又是如此……又是如此……”那手指触碰女儿的那一刻,伏圣后顿感心痛无比,忽地吐出一口血来。众人都惊得忙上前侍奉,侍人扶住圣后时,方见她已昏了过去了。便又是叫医人的,又是要拿药的,都忙作一团。 伏圣后好久才悠悠转醒,仍闻着那凝神香,心神倒镇定了下来。她只问道:“小圣女是怎么没的?”那心腹回答:“这乳母死也不肯招,一口咬定不是她做的,只说她抱着小圣女,以为小圣女睡着了,途中发现小圣女身体冰凉了才惊觉不妥。咱们什么刑都上了,她还是这番说辞,也不知道真假。”伏圣后默然半晌,说道:“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又能知道什么?就算是她动的手,那也不过是受人摆布罢了。”心腹便说:“可不是么?那圣后说怎么处置?”伏圣后便道:“这乳母也罢,不要为难她了,给她一个痛快的吧。”心腹便明白了,只按吩咐,给了那个乳娘一个痛快。 乳娘既死,这事反倒无可对证了。事实上,基于过去的种种,伏圣后已认定了皇太后是幕后凶手,就算现在皇太后在她面前诉冤,就算现在祁公良心发现出来认罪,她都不会信一个字的。祁公谋害小圣女,为的也就是伏圣后沉不住气,要和皇太后撕破脸,他好渔翁得利。他只暗笑:“皇太后确实谋害过她的孩子,伏忍惟丧期还没过呢,且圣后各个女儿的种种不幸也都皆由皇太后而起,故我也不算冤枉了太后千岁。”伏后在外藩生的三个女儿先后被送去和蛮族联姻,其实也有皇太后的意思在,这一点伏圣后也隐隐察觉,只是最近祁公又命人去将细节实情告知,使伏圣后越加对皇太后恨之入骨。那仇恨煎熬,使伏圣后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傅幽人在御泉司也得知了小圣女暴亡的消息,心里也是颇觉不安。这御泉司的长官就是傅幽人,但是御泉司通共只有他一个太监。意思就是他是办公室主任,这办公室就他一个职工,自己管自己。但如果仅仅是办公室的活计也就罢了,这引水送水,无一不是体力活,理论上是由外包的劳工――也就是这个寺的僧人完成的。以前傅幽人是总管的时候,那些僧人忠诚得很,现在么,就爱理不理了。原本建这个地方,为的是给伏鸳鸯送泉水吃,但是现在伏鸳鸯都忘了这回事了,项目主管傅幽人又失宠,那些努力工作的僧人当初为的就是趁机攀附,现在都没了盼头,更是没心思,也看不起傅幽人了。 那傅幽人只在径山寺后院那里住一茅屋。还好天气不冷,那茅屋吹进风来也没什么的。但他也没忧心冬天的状况,因为他只顾着担心雨天了。下雨的时候,那水滴答答的掉进屋内,木地板又已发潮,起点点霉斑,恶心还是其次,只怕人也因此生病了。这门也没锁的,傅幽人倒不怕有人偷盗,里头也没什么可盗的,担心的仅仅是野兽畜生跑了进来,不知怎么办。 但出乎他的意料,倒是有人跑进来偷盗了,且偷盗也不为钱财。傅幽人从外头回来,翻找了一番,发现这东西丢了,一时急得脸都红了。虽如此,他又大概知道是何人所为了。故他冲了出屋子,四处看了一番,果然听得西边树丛中有些强压不住的嬉笑声,他便忍着气往那儿走去,果然见三个酒肉僧人躲在那儿。那几个僧人素日最不务正业,专会钻营,爱攀附富贵人,最是势利眼。当初办御泉司的时候,他们最积极,什么都抢在前头,又爱逢迎人,如今么,又数他们最懒怠,平日对傅幽人也是冷嘲热讽。他们称赞傅幽人时,傅幽人不会高兴,如今他们奚落傅幽人,傅幽人也未必动气,只是今日之事,还是使傅幽人有些恼怒了。原来他们几个竟拿了傅幽人的夜壶去。那几个人见了傅幽人气冲冲的来了,不觉大笑起来,又互相指责道:“都是你们不好!笑得这样,都让人听见了!” 傅幽人却忍气笑道:“你们出家人最清静,拿着这个也不嫌腌h?”那僧人笑哈哈地说:“我们看个新鲜!咱们都听说太监是没法站着小解的,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傅幽人只觉这些人低俗无聊到可恨的地步,但他也不想惹事,只淡淡说:“这自然是真的。还请各位高抬贵手。”那僧人本想将那夜壶拿走,看傅幽人急的时候怎么办,没想到傅幽人一下子就找着他们了,如今那傅幽人却又如此坦荡的承认了,反而不好玩了,只觉得无趣。但他们真的是比傅幽人想得还要低俗无聊,便又笑着拿着那夜壶往外撒腿跑了。那傅幽人无奈摇头,只揣着兜里的银子想着:“到底还是给他们点银子,想必就能打发了。他们这种人,见了钱有什么不成的?只是怕给了个开头,以后就没完没了了。” 故傅幽人便索性转头回去了。但他一个阉人,排尿的时候只能找个便壶,若在野外蹲下小解的话,又怕不提防被人撞见,白惹人指点取笑。想到这个,他不觉又气又恨,回到屋中,也是六神无主,只揣着兜里的钱离开了寺庙,到市集里置办一些必要之物,也捎带了一个新的便壶回来。傅幽人又为屋子加一把锁,虽然心里觉得是无用的,但总好过没有。 只是事实证明,这把锁真的没个屁用。反而让那三个僧人看见了,又笑着说起来:“这个阉狗还怕我们偷他的骚夜壶啊!”那一个僧人又笑道:“这也好笑了。”那一个又说:“我以前是专会开锁的,这个难不倒我。”另一个笑道:“你专会开锁?难道不是你以前做贼?”那做过贼的嘿嘿一笑。这几个僧人原来都是地痞流氓,从外地流窜至此,没个依靠,便剃了头当和尚,靠着会说话钻营,也能够在国寺里有些地位了。果然他们整日无聊,吃过酒饭,又说起这事来,便打赌说必然能悄悄的开了那锁,故他们半夜来到这屋舍外,看着那贼和尚拿着一根铁丝探进那锁眼,半天钻了几下,也是不行,急得只冒汗。另一个和尚便笑他:“费这个劲!也是无用!”那贼和尚不甘心的回道:“那是我吃了酒,又好久没干这个了,手有点抖罢了。”旁人正要笑他犟嘴,不想忽地“咔哒”一声,那锁果然开了,贼和尚也骄傲地笑了。他们三人小心钻进那屋里,那屋里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响,这傅幽人已然入睡了。 那三个人也估摸着不知怎么捉弄他才好,忽然那傅幽人却又了动静,唬得几个人屏着息不敢出声,悄悄儿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听得傅幽人从床上起来,迷迷糊糊的,也不察觉有人进了屋,他只从床底拖出了什么东西。那三人又听得又水声,方知道傅幽人半夜起来便溺,不觉异口同声地哈哈大笑起来。 傅幽人正是迷迷瞪瞪的,忽然听见那笑声,似被冷水兜头浇了,不仅顿时醒了,还觉得头皮发麻。他便点了灯,果然见那三个僧人似老鼠一样已贼眉贼眼地溜了进来,还在墙边捧腹大笑不止。傅幽人是又惊又怒,两颊涨红,鼓起腮来,似是要杀人一般。那几个人见他恼怒了,更为愉快,又笑着说:“果然呢!”那一个僧人吃多了酒,又说:“来,让大家伙看看阉狗怎么下尿的!”傅幽人更是恨得咬牙,只怒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那贼僧人听了这个,却也恼了起来,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走过去,说道:“你这个断子绝孙没根东西,还敢跟老子喊嗓子?也是活腻了!今日倒让你见见老子的厉害!”说着,这贼僧人便扑将上去,非要扒了傅幽人的裤子不成。那傅幽人又惊又气,抬手就把桌子往他那边一翻,不想那人竟被桌上油灯砸中,身上衣物点了火,这还其次,就是灯油也流在他身上,很快便烧了起来。其他两个僧人见状,先是一惊,酒醒了大半,便是方寸大乱,忙往外跑去。那傅幽人适才盛怒,如今却冷了下来,只怕那人着火了四处扑腾,便先给了他一个痛快,又对那拔腿就走的二人喊道:“你们傻了?他还有救!”那两人回过头来,却不提防这么一回头,咽喉上便插上了飞针。 那傅幽人屡遭变故,所以养成枕戈待旦的习惯。除了侍奉圣驾时,他总随身带着飞针。遭了宫刑后,弓箭骑射的功夫大不如前,但那飞针的技艺还是在的。当初他能以铜簪射中草丛中的走蛇,如今在屋内拿飞针刺中敌人颈项也并非难事。和第一次杀人不同,那傅幽人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他冷静地拿棉被扑灭了此人身上的火,心中叹息不已,看着这三个人死掉,他心里也不气恼了,甚至觉得有些悲哀。 怎么掩埋这桩凶杀案,才是麻烦事。尤其是当你有目击者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来了一个人。傅幽人抬起头看,那人俊秀又文雅,眉目秀丽又令人恶心,不是祁公是谁?傅幽人心内虽然一惊,但脸上还是淡淡的,只说:“祁公深夜大驾,不知何故?只是你也见了,小人眼下可是十分忙乱,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了。”祁公笑道:“这点小事怎能让傅郎操心呢?还是让下人来吧。”说着,祁公招呼了一声,便有两个小厮进来。那两小厮看见屋内的景象,虽也是大吃一惊,但到底是跟祁公的人,仍是脸不改色,似是没见到一般,低着头听候吩咐。祁公便说:“愣着在做什么?还不帮傅郎打扫屋内?”那两个小厮忙吭哧吭哧地干活,手势也是很纯熟的。傅幽人便道:“祁公倒像是很有办法的样子。” “这种事,做惯了就容易得很。”那祁公微微笑道,“也别说这个了,倒辜负了今晚的月色。”傅幽人却想:“也是今晚月色明亮,那几个人才过来开锁的吧?”那祁公见傅幽人不语,又见小厮已将屋内打扫完毕,便坐了下来,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咱们这样开着窗吃着茶看月色多好。”傅幽人便道:“我这儿的茶粗糙,恐祁公用不惯。”祁公一笑,说道:“那倒不会。”那祁公又为傅幽人倒上一杯,说道:“倒是幽人今晚想必很累了,吃口茶润润嗓子也好。”那傅幽人眼光微变,只冷道:“我可是练弓箭、飞镖的,从前也算有些见识,眼力还不至于太差。祁公就当着我的脸搞小动作,倒还是很欠考虑呀。”原来那柳祁以宽袖掩饰,往那傅幽人的杯中下药,不想傅幽人冷眼看穿,还不留情面的说出来。柳祁倒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只是微微笑着说道:“我也练了很久,也知道瞒不过你的好眼力,只是继续枉做我的小人罢了。” 傅幽人拿起茶杯,正想将茶泼掉,那柳祁却说:“我让你吃这药,也是为你考虑。”傅幽人冷笑道:“祁公有心,不知道是为我考虑什么?”柳祁却说:“你也并非惯于此事之人,总会有些不舒服的,这个药会让过程轻松愉快得多。”这一点,柳祁倒是有了切肤之痛。他也不想傅幽人那么痛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那傅幽人听了这话,便暗道:“他居然说这样的话,可见他是志在必得的。”那傅幽人却别过脸去,看向窗外,语气仍是冷冷的:“祁公何必逼我?”那柳祁却道:“我倒不想逼迫你的,但你却让我很失望。” 傅幽人扭过头来看柳祁,脸色颇为疑惑。那柳祁便道:“我也明白了,与你心心相印也是无望,不如先在皮肉上热闹一番,或许你能和我亲近些呢。”话虽如此,柳祁也实在是被伏鸳鸯的暴行打击到了,急需弥补男子的自尊心。他翻来覆去地想,认为唯有傅幽人的身体能够挽救他的沮丧。且又有皇帝苦追鸳鸯反被戴帽的前车之鉴,他觉得这种事嘛,还是先吃再说,倒也不亏了。 那傅幽人已暗自攒住飞针,缓缓道:“你逼不了我的。”那柳祁仍是淡淡笑着,也是缓缓地说道:“你知道伏迦蓝要死了么?”这话一溜进傅幽人的耳朵,傅幽人立马就泄气了,那轻如鸿毛的针也险些握不住。但他仍板着脸道:“你唬谁?”柳祁站了起身,说道:“小圣女死了,伏迦蓝已进了日度宫,离死还远吗?”傅幽人却道:“小圣女刚死,皇太后动迦蓝作什么?依我看,这小圣女之死也未必是皇太后所为。倒像是你的手笔。”祁公闻言一笑,说道:“我的好幽人,我真喜欢听你说话。如果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能是在我耳鬓,那就无憾了。”说着,祁公便站了起来,往傅幽人身边走去。 傅幽人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又气自己怕什么,明明握着兵器的是自己,但那手心冒冷汗的却也是自己。那傅幽人只道:“你再进一步,就不是祁公了。”祁公便顿住脚步,笑问:“那是什么?”傅幽人便冷笑道:“是先祁公。”自然是唯有死人在会在封号前加个“先”字,那傅幽人说得也是很明显了。祁公却不以为意,笑道:“那也不冤,能有个先圣宗给我陪葬。”傅幽人闻言,也似是被捏住七寸的蛇,就是满嘴都是毒液也喷不出一点一滴来。也在傅幽人怔住的当下,柳祁忽然倾身向前,劈手夺过幽人手中的飞针,又一手扯开幽人的衣襟,露出那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所以说,信息就是最大的武器。傅幽人仍未知道伏骄男就在这径山寺内。不仅他在,伏圣后也在,不仅伏圣后,皇太后也即将驾到。而鸳鸯少爷穿着黑色的披风,动作敏捷如灵猴一般,在夜色中穿行,自幽深的树林里冒出,不过一会儿就已跑到茅屋外。茅屋外,那两个小厮早已完成了尸体的掩埋,正在屋外把守。他们忽而看见伏鸳鸯,不觉失色大呼:“鸳鸯少爷!” 伏鸳鸯见了他们,就说:“那柳祁也在?”说着,他又轻蔑一笑,道:“也是可巧。”便往前一步。那小厮便要拦着。伏鸳鸯却冷笑道:“凭你们还想拦我?别笑死人了,滚开!”那两个小厮也不知该进该退,那伏鸳鸯却不屑地直接向前,推门就入,那两个小厮也拉他不住。虽然屋内的人早已听见小厮喊“鸳鸯少爷”,这四个字也让柳祁头皮发麻,却仍未料到那伏鸳鸯就这么快、一言不发就闯了进来,也是大吃一惊。伏鸳鸯一进门,就看到傅幽人正是衣衫半解,也是大吃一惊。这你眼望我眼,都特么很吃惊。 满朝百官都认为傅幽人是柳祁安插在皇宫的人,傅幽人是柳祁的亲信。伏鸳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打压傅幽人。如今这一幕,使他更加的确定了。那傅幽人一边紧起衣襟一边拜见了伏鸳鸯。那伏鸳鸯却冷笑道:“我说你对祁公果然亲厚。伏迦蓝都快死了,你还在这儿侍奉祁公?看来你也是指望不上的了!”那傅幽人得这一番奚落,更是肝肠寸断,但仍道:“鸳鸯少爷深夜前来,难道也是为了迦蓝的事么?” 今日有刺客在日度宫纵火,皇太后倒是无恙,但却十分震怒,要查清哪来如此大胆的刺客。同时,边有人接应伏迦蓝,将他带到了径山寺。伏迦蓝不明所以,只到了径山寺,却看见了伏圣后。伏圣后也暗自通信,告诉了伏鸳鸯。原来伏圣后擅自差遣圣军中的死士行刺皇太后,但失败了。她仍留了一手,就是让人趁乱将迦蓝接了出来。伏鸳鸯很是好奇,只道:“娘娘是怕死士的圣军身份被查出来,身为圣军统领的迦蓝会因此遭殃么?”伏圣后却冷静地说道:“恰恰相反,行刺太后非同小可,一旦彻查起来,你我都性命不保,唯有我亲手交出迦蓝,才能平息此事。” 伏鸳鸯闻言惊得非同小可,到底不忍迦蓝被害,但他又不好为之出头。他又记得花姬所言傅幽人颇为在乎迦蓝,便想来找傅幽人,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如今一看,心也淡了。故伏鸳鸯只说道:“你果然是祁公的人,我和你说什么都没意思了。”柳祁却笑道:“我也不见得对迦蓝袖手旁观。”伏鸳鸯却冷笑道:“你有这样的好心肠?”柳祁便道:“这有什么的?”傅幽人深感难堪,却也顾不上柳祁了,只含泪向鸳鸯说道:“我有办法救迦蓝,你让我去见太后。”伏鸳鸯却愕然道:“你又有办法了?”那柳祁也觉得不可思议,只道:“你能有什么办法?这个风口浪尖,你别白白去送死了。”那傅幽人却粲然一笑,说道:“我去死,还能和他死。活,却是与你活。自然是送死划算。”柳祁一时也窒住了,又见傅幽人心意已决,也不知从何劝起。那伏鸳鸯听得这番言辞,心中大为吃惊,只说:“你果然如此,那我也拜服不已。”傅幽人只叹息道:“鸳鸯少爷,若我果然死了,只求你做主,别让柳祁哭我的坟,此外再无所求了。”伏鸳鸯十分感叹,又悔当初误解了傅幽人,便道:“这个不难。他敢来,我就干死这不要脸的臭货色!”祁公一听,也是菊花一紧。傅幽人也未听出什么意思来,只匆忙随伏鸳鸯前往迦蓝藏身之处。 却不想他们话语之间,太后已然驾到。那神堂外站满了士兵,既有太后的人,也有伏圣后的人,却只是对峙着,并没有交手的意思。太后昂首挺胸地端坐在殿的主位上,伏圣后则坐在一旁。那伏圣后垂泪,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让人将迦蓝交出。那迦蓝也并非没有申辩的机会,却是哀莫大于心死,不愿多言了。那迦蓝便坐在阶下,便是太后见惯的不悲不喜的样子。说实话,皇太后也不相信这是迦蓝所为,但是么,也没证据说是伏圣后的。而且嘛,皇太后毕竟安然无恙,如果能借此事又撸掉一个神圣将军,那也是对她很有利的事情。 但是皇太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事十分蹊跷。鸾音已备好执壶,缓缓捧到太后眼前,请太后决断。太后只想道:“过了今日,若让伏圣后和伏鸳鸯在皇帝面前巧舌如簧,又加上柳祁助威,本宫还未必料理得了他们,还不如趁机先灭掉一个神圣将军!”故那太后便点头,说道:“去吧。” 鸾音捧着酒盅,缓缓走到迦蓝跟前,矮身拜道:“太后赐酒。”迦蓝望向杯中,只见浮着一张苍白的脸,是自己的。那皇太后忽然动了些恻隐,想起当初她还不知道迦蓝是骄男,彼此相处起来还是很和谐的,她便道:“迦蓝可有什么遗愿?”伏骄男原有些欢喜,心中似有所求,却忽然想起傅二死无葬身之地,九泉也也未必能相见,那又有什么心愿。故伏骄男只道:“只求太后委托能人将我未完的经书翻译,此外别无所求了。”那皇太后便道:“你还真的当和尚当上瘾了?”那迦蓝但笑不语,神色平常,不似就死之人,那潇洒更胜从前。皇太后不觉惋惜叹道:“去罢!本宫答应会保留你的体面。”原来那毒酒内下的是融化了的圆寂丹,故迦会如一般高僧一样保存体面。 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道:“伏鸳鸯求见!”伏圣后脸色有些不善,只道:“这个傻孩子,还来做什么?”那皇太后却故作亲热地说:“鸳鸯来了呀?那没有不见他的道理。”迦蓝却很干脆,也没有多想,伸手便拿酒杯,却忽然手上一空,原是一枝银簪划过,击碎了托盘上的甜白釉酒盅。 却是傅幽人在门外瞥见,情急之下伸手拿了伏鸳鸯的簪子掷中酒盅。这事情发生在顷刻间,又是夜色昏暗,也无人看到是傅幽人出手,故二人入门,众人见伏鸳鸯发髻散乱,便以为是伏鸳鸯动的手。那傅幽人也向伏鸳鸯使眼色,那伏鸳鸯先是惊诧傅幽人有这一手,二来又想着在皇太后面前搞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傅幽人未必担得起,故伏鸳鸯便也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内,一副“就是老子干的,爱咋咋地”的模样,旁人倒还不好说他。傅幽人紧随伏鸳鸯身后,低着头,也是那低眉顺眼的样子,拜见了该拜见的人。 皇太后不想傅幽人在此,便道:“傅幽人也来了?倒是稀奇。”傅幽人跪着不敢抬头,只说:“奴有一事,要急奏太后,事关重大,顾不得小节。”皇太后也有几分好奇,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傅幽人便道:“此事机密,奴不可在人前说明。”伏圣后只道:“这倒是稀奇,你在这径山寺管个水,还生出密报来了?想来也是很有心思的人。”傅幽人背上都是冷汗,也不敢说话。伏鸳鸯也不知道傅幽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却仍说道:“我就是听他说有要紧事,才带他来的。太后不妨听听他的,再做定论。”伏圣后却暗道:“他和伏鸳鸯分明是来阻止太后毒杀公子骄男的。”对伏后而言,骄男是皇公子,不是伏家子。 那伏圣后却道:“到底有什么藏着掖着的?鸳鸯,难道这事情在本宫面前也不能说么?”那伏鸳鸯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自然也不好说。皇太后也是不明就里,只道:“你有话先搁着,待我料理了此事,再和你商量。”傅幽人忙道:“万万不可!此事关乎仙姝公主一案,请太后明察!”皇太后听见“仙姝公主”四字,登时就变了脸色。谁不知道这是太后的心病,鸾音忙喝道:“大胆奴才!”傅幽人伏倒,额头贴着地,仍是不住潸潸落汗。伏圣后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往迦蓝身边。傅幽人因头贴着地,并未看见,故不曾大喊,那伏圣后却趁机亮出匕首,往迦蓝咽喉刺去。伏骄男未必不肯就死,但忽然这么杀来,他习武之人的本能发作,抬手就一个格开,伏圣后的匕首还没接近,就被一手挥开,趔趄两下就倒了在地。伏鸳鸯也是看不懂,皇太后也被这曲折的剧情震住了,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傅幽人听见动静,方抬起头来,看到圣后拿着匕首跌在地上。那圣后只崩溃大哭道:“公子骄男,你为什么不去死!”伏骄男闻言也是一震,这种种使他心如死灰,只道:“我死还不容易?圣后何必为此自伤?”傅幽人见状,又是吃惊,又是害怕,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喊道:“皇太后,切莫中计!仙姝公主不是您的孩子,公子骄男才是啊!”皇太后闻言,惊得鱼尾纹都凝固了。伏圣后听了这话,只觉报仇无望,低泣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在场的其他人,无不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包括伏骄男在内。 这又不得不说起先帝这个混账东西。先帝登基的时候年纪也不大,情况和现在小皇帝很相似,主少母壮,且黄家专业外戚一百年,先帝这个皇帝当得很不舒坦。然而,小皇帝有孝心无所谓,先皇帝的心却没那么宽,他好不容易熬死了自己的母后才掌权,对黄家这个外戚势力十分看不惯,顺带的就冷落母家配给他的皇后。 凭皇帝一己之力撼动黄家那是很困难的,还需要柳家和伏家。先帝宠幸熊妃,熊家与柳家的世交,他搞了伏依依,想从伏家提一个夫人。这两个女人无论谁能生个大皇子,先帝都有机会改变黄家女人的儿子才是太子的传统。皇帝本想等伏依依奉神期满才封她为夫人,不想她在寺内就怀孕了,这可不好跟外头说去。又逢皇后也怀孕了,先帝担忧皇后一胎得男,以后想弄黄家就不容易了。熊妃深知他的忧虑,说:“皇后身边的医女远月能够听候皇上差遣。”先帝却说:“你若伤害皇后也是无用,黄家多的是适龄女子。何必平白落个把柄?”熊妃却说:“妾怎敢打这样的主意?旁的便罢了,损伤皇嗣的事是万万不可为的。” 熊妃便说产前会安排一个女婴在寺中,若皇后生的是公主便罢了,若是皇子,便让远月掉包。日子看着也差不多了,女婴也准备好了,远月便给皇后吃药,皇后并未怀疑过远月的忠诚,毫无防备地服下了催产的药物,是夜立即就腹痛小产。怎知也是可巧,这边厢皇后刚要生没多久,那边厢伏依依也破羊水了。一时也没安排足够的医人,远月便两边指挥。那孩子出生了,远月便暗道:“与其出去接外头的女婴,还是这样直接掉包容易,也隐蔽不容易发现。”远月便趁乱将伏依依的女儿和黄皇后的儿子掉包,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原本要替代龙子的女婴被老国师发现,老国师是搞封建迷信的,那自然是忠于神圣伏家的,他便告知了伏依依实情。伏依依恼怒不已,找了皇帝告状,才知道皇帝是幕后主谋,她只能忍气吞声。皇帝还说:“我爱这个女儿,使她成为公主,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你也只道伏家的女儿要做圣女的,是多么苦闷。倒不如让咱们女儿成为金枝玉叶。她是圣女的女儿,朕要亲自封她做‘仙姝’,以表她脱俗神圣。”伏依依年纪轻,被忽悠住了,没有做声。及至后来,仙姝被谋杀,伏依依痛不欲生,不仅怨恨皇帝,更为痛恨皇后,居然为了诬陷熊妃而杀掉仙姝。 事实上,黄皇后也没有杀仙姝。不过是远月帮助熊妃导演了皇后杀女诬陷宠妃的冤案。先帝未必不知道内里乾坤,但他却借机幽禁黄皇后,晋升熊妃为贵妃,将执掌六宫的权力移交熊贵妃。另一方面,远月时常出入径山寺,与石药私通,还怀了孩子,这事没瞒过老国师。既然瞒不过国师,那就瞒不过伏依依。伏依依以牙还牙地将远月的孩子夺走。远月颇为痛苦,石药便想带她离去。熊贵妃将远月、石药托付给了柳家。柳家庇护远月、石药,但孩子却不得不在国寺长大。这个孩子就是真正的迦蓝。 远月不知道真迦蓝已经死了,闻说迦蓝回朝,还到了径山寺,住一处名为珈蓝居的所在,她忍不住想回去看看,不曾想亲儿子没见着,却断送了性命。她到了径山寺,一下子就被安氏认出,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安氏揪住远月,要她说出仙姝案的实情,不然吵嚷出去大家一起死。远月佯装顺从,却为求脱身毒杀安氏,只是动静太大也瞒不过太后放在珈蓝居的眼线。太后便抓捕远月,远月为了保守秘密服毒自尽。太后也是无计可施,让人将二人尸体埋起来,对外宣称安氏暴亡。 傅幽人发现了二人的尸体,觉得疑点重重,便马上修书给石药,告诉他找到远月的尸体了。石药火速赶到京城,见了远月的尸体,悲伤不已,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了傅幽人,便悲痛自尽。傅幽人一瞬间简直觉得石药在编故事,这么狗血的宫廷家庭伦理剧情,琼瑶都不敢这么写。若非情急,傅幽人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来是真假未知,二来他不确定柳家在这个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老侯爷和柳祁又知道多少。 这始作俑者先帝活到了中年,突然幡然醒悟,察觉撼动黄家反而会使国家动荡,黄家、柳家、伏家、文臣势均力敌才能保持稳定,于是他把皇后的圈禁解除,给了她一个养子,默许皇后怼死熊贵妃。伏依依对皇太后的怨恨却是有增无减,直至最近小圣女的死,使她彻底崩溃,她决定要设局,让皇太后亲手杀死伏骄男,然后再将实情告知。她要让皇太后切身感受最深的痛、最痛的恨。 皇太后和傅幽人刚听到这个故事的反应是一样的,精明如她,此情此景也是一脸的懵逼。这也大约是当局者迷,鸾音姑姑倒是率先反应过来。她一直陪伴皇太后经历风风雨雨,过程中也感到蹊跷,如今听了傅幽人的解释,顿觉茅塞顿开,又看伏圣后的反应,都信了八九分。虽如此,她还是谨慎地质疑道:“空口无凭,你有什么真凭实据?”傅幽人便道:“我相信伏圣后做到出今日的事,也一定是准备好了真凭实据,好等公子骄男死后拿出来,教太后痛悔的。”伏圣后却梗着脖子冷笑道:“你休要胡言乱语了。这种故事,写进话本里都没人信。”傅幽人便道:“就算伏圣后不肯拿证据,那么没办法了,屈尊太后与公子骄男滴血认亲,便见分晓了。”皇太后终于回过神来了,定定地看着伏骄男,伏骄男此刻却是低着头,那侧面的角度更是像足了寡恩的先帝。鸾音却道:“太后之尊怎么可以……”皇太后吸了一口气,又缓长地吐出来,半晌慢慢说道:“大家都累了,回去歇着罢。” 说着,皇太后便走往阶下,站到了骄男的跟前,淡淡地说道:“你要跟我回去么?”骄男低着头答:“我想留在径山寺的珈蓝居。”皇太后点点头,说:“好,我让人明日一早把你的经卷、用物送来。”骄男又说:“谢太后。”皇太后便又看了伏圣后一眼,伏圣后被皇太后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自是愤愤不平,便又重拾了力气站了起身,整了整发髻,笑道:“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么我也回神宫去了。”说着,伏圣后又转头对一脸懵逼的鸳鸯说:“走吧,我的儿。”伏鸳鸯被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却是心乱如麻。 皇太后继续往前走了两步,便行至了傅幽人身边。那傅幽人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个。皇太后却只缓缓走过,并没有理他。傅幽人方松出了一口气。 第14章 假设这是滴血认亲科学有效的世界 当年御赐伏骄男的天家斩马剑,已随真迦蓝一同下葬。然而,剑里藏着的秘密却浮出了水面。皇太后坐在镜前,默默地看着自己衰败的颜色,眼神中却渐渐闪现泪花,威严的面具终于在与鸾音独处时露出了裂缝。鸾音与皇太后主仆一心,也是感慨万分,只是强忍着泪水为皇太后梳头。皇太后却说:“你还记得么?那个时候先帝把那小皇帝封了太子,我又得了那个怪病……”鸾音闻言,便道:“婢子记得,那个时候娘娘食不下噎,月信不期,又小腹微凸的,连太医都认为您怀了孩子。”皇太后苦笑道:“可我却没那个福气,只是因为心情燥郁得了假孕症。看着那蠢蛋得了太子之位,我心里就不痛快,没想到居然怀孕了。我那时以为自己有了孩子,我是欢喜,但又是万分不安的。先帝为了宽慰我,告诉我说:‘太子之位既定,但朕以后一定会赐咱们儿子天家斩马剑,使他威风八面,连君王也不得伤害他的性命’。”鸾音忽然一惊,说道:“难道当初先帝说的……”皇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假孕症好了,再添孩子的愿望也落空。这也罢了,我以为自己命中无子,却不想先帝临终前将天家斩马剑赐给了骄男做护身符,我当时真是哀怨愤恨,至死难休啊……不想,先帝并没有忘记对我的承诺。”这话说完,皇太后眼中闪耀的泪花终于滴落,溅散在妆台之上。 早年,熊贵妃何等受宠,这让柳家也蓬荜生辉,熊家更是势大,隐隐有当年黄家的样子。先帝发现情况不对,便放任皇太后将熊贵妃害死。先帝也认为熊贵妃母子对太子将来不利,便睁只眼闭只眼,让熊贵妃到柳家去寻求庇护。熊妃与老侯爷自小一起长大,但却不如先帝了解老侯爷。老侯爷谋杀熊妃母子来取悦太后,这其实在先帝的意料之内,却不在熊妃的计划之中。但经此一劫,老侯爷的势力也大不如前了,只是能够自保罢了。柳祁作为他的儿子,也是做小伏低、奋不顾身才爬到今日的位子。因为皇帝的幼稚和最近的战争,柳家如今比当年还霸道。 今夜的变故,连柳祁也受到了震撼。老侯爷帮石药、远月安排逃跑的路线,乃是受当年熊妃所托,以为远月是害死了仙姝才跑的,并不知道伏骄男身世的秘密。那老侯爷听了柳祁的话,不觉陷入沉思良久,神情沉郁。柳祁是庶子,小时候不受宠,但他仍然觉得自己很熟悉父亲的性格,他也知道父亲和熊妃青梅竹马的感情是真的。每每提及往事,老侯爷都很是伤心。但那又如何呢,若是为了自保,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这一点柳祁倒是很理解他的父亲。 过了半晌,老侯爷眼中雾气消散,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他捋了一把胡子,说道:“这是你的好机会!”柳祁不解地说道:“父亲是什么意思?”老侯爷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皇帝被伏家捏在手心,不受皇太后的控制,皇太后多有不满,此刻冒出了一个真儿子,她焉有袖手之理?”柳祁却道:“您的意思是……太后将另立新君?这、这可名不正言不顺!”老侯爷答道:“她只须将公子骄男归回皇室即可。” 本朝皇后和皇帝都是世袭的,所以皇后的权力非常强大,遇到些妒忌心强的皇后戕害后宫也是有的。许多妃子无法避孕,便要避祸,自贬为婢到径山寺生孩子,生育完了将孩子留在径山寺,这样的话这个儿子就不是皇子,也没有继承权,一般可以平安长大。小皇帝也是因此在径山寺长大,平安无事,像他这样捡漏为帝的也不是没有。径山寺长大的皇子想要重新获得皇子的位置,那是要认证的。首先,皇帝要膝下无子,其次,皇室要会议通过,最后,要当众滴血认亲成功,这皇子之位方可认证成功。 按照官方记录,迦蓝是径山寺长大的孩子,有这个前提事情就好办得多。然而,皇帝现在是有孩子的,那么这认证仪式就不能启动。按照老侯爷的推断,花姬和她的儿子碍着太后的事儿了,应该要出问题了。花姬也是这么想的。伏鸳鸯将迦蓝之事告诉了她,她立即就不安起来。伏鸳鸯不知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不安的原因,便劝慰道:“你别担心了,回去圣后是骂了我几句,但不会罚我的,她最疼的就是我了。”花姬看着伏鸳鸯不谙世事的天真的脸,不觉低头叹息起来。 这对于许多人来说,都带来了祸害,然而对骄男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他脸上虽然镇定如常,但心内仍忍不住波澜迭起,房中燃着熟悉的香,却无法让他的内心安静下来。坐在那儿眼看着两根蜡烛都燃尽了,那要翻译的经文还是只字未动。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傅幽人几乎未眠,但仍然起来了,他要负责为迦蓝送水。现在,他确信伏骄男能够得到很好的保护,甚至只要骄男愿意,荣华富贵没有得不到的。但悬在傅幽人心间的那把刀却未被解下。他仍然是个被贬的宦官,如今知道了这个秘密,一夜间还背上三条人命,也是祸事不断。 傅幽人只暗道:“我当初作孽,受罪至今,现在还多杀了三个人,又不知道以后上天会怎么惩罚我!”这么想着,他又更为自叹自伤。那三个僧人无端失踪,寺内自然要找的,傅幽人只推说没看到。那些人也不理他,便走了。傅幽人又想:“听说他们不见了,那我这个御泉司更没人干活了,他们也不问问我要不要增派人手?唉……” 于是,傅幽人只能自己灌一瓮水,送到珈蓝居去。那接应他的依然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沙弥。这小沙弥性子也算是倔强,连伏鸳鸯也被他顶撞多回。傅幽人倒好奇他在日度宫住这段日子是怎么活下来的。那小沙弥以前也冲撞过傅幽人几回,并不将傅幽人看在眼内,如今见面,却忽然和气了许多,又说:“傅郎不是御泉司的主人么?怎么还得亲自来干这粗活?随便打发个人来也是一样的,咱们宗主没这讲究。”傅幽人心想:“我倒是想打发个人来!也没个人打发,原也有三个流氓的,现在都变死流氓了。不提也罢!”虽是这么想,傅幽人还是笑道;“就当散散腿好了。”那小沙弥笑道:“那您也累了,要不进来吃口茶罢?”傅幽人还不曾见过这小沙弥的笑脸,如今一看,这小沙弥脸蛋圆圆的两个酒窝,笑起来倒是很甜,和他平日那骄傲的模样很不一样。 原来这小沙弥虽然高傲,但一心只忠于他的圣宗。因他知道傅幽人舍身救了迦蓝,便也把傅幽人当成了救命恩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尊敬不已。傅幽人连连摆手,却听见里头说:“可是傅郎来了?”这声音,一听便是骄男的,惹得傅幽人思绪万千。那小沙弥仰头就喊道:“可不是么!”骄男心里正是多个疑团未解,听见傅幽人来了,便说:“快请进。” 傅幽人也推脱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进了珈蓝居。骄男知道傅幽人姓傅,但却从没把他和旧人联想起来,他认识的傅家兄弟,一个儒雅和煦,一个明快嚣张,和傅幽人的畏缩阴暗迥然不同,只有姓氏一样罢了。伏骄男见傅幽人进来,便站了起来,朝他就是一拜。伏骄男还未拜完,那小沙弥又跟着拜起来。那傅幽人忙扶住二人,苦笑道:“孽障怎么生受得起?”伏骄男便说:“你救我性命,怎么受不起?”傅幽人只道:“我不过是受鸳鸯少爷所托罢了。”伏骄男却说:“那也是一样的。只是我有许多不解,还请傅郎解惑。”那傅幽人十分不想为他解惑,却仍笑道:“圣宗这么说,我十分生受不起。” 骄男请傅幽人落座,又说道:“傅郎说是受鸳鸯所托,这鸳鸯少爷怎么就想到找您来救我?”这一问就已经让傅郎招架不住,不想骄男又继续发问:“又听说您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逐出皇宫的,这倒不像是真话。”伏骄男这提问让傅幽人立即脸露难色。那伏骄男便笑道:“当然,这若是您的私事,我原也不该探听。倒是我的身世,您是如何得知的,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很想请教,还请傅郎成全。”傅幽人苦笑一下,又说道:“这个不难。原来我在御泉司翻新的时候必须处理原本的奴人墓地,里头却发现了一具不寻常的女尸,寺中人认出是当年医女远月。我也是六神无主,便去请教了祁公。才得知了这个故事。”傅幽人一顿甩锅,将锅甩到了柳祁身上。因为远月是老侯爷送走的,柳祁又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伏骄男也不得不相信柳祁是知情的。但他却不明白柳祁为什么会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告诉傅幽人,故他笑道:“我总听说祁公和傅郎是经历过沙场的生死之交,关系匪浅,可见不假。”这话听得傅幽人想呕,但也不得不笑道:“我是没根的奴才,他是贵族的公子,岂敢、岂敢?” 骄男却说:“只是我看祁公未必愿意这般救我,你这么做,他是知道的吗?为了我的微贱之躯而得罪贵人,岂非不值?”那傅幽人也是无话可说,只默然不语。骄男又说:“我倒是为难你了。”傅幽人笑道:“不敢。”那骄男又说:“只是还有一事……”伏骄男话未说完,却忽然听见外头宣布太后驾到。 傅幽人暗想:“这太后还真是爱子心切,一大早就来看儿子呢。”那太后果然进来了,见傅幽人跪着,也不算吃惊,只说:“你也在?”那傅幽人答道:“奴原是来送水的,得圣宗怜恤赐茶,不胜感激。”太后便道:“好了,你起来吧。”傅幽人便站了起身。那伏骄男也站起来,对太后道:“不知太后驾到,有失远迎。” 太后欣然一笑,说道:“你我不必见外,你只和他们一样叫我‘娘娘’便是了。”骄男愣了愣,便答道:“是,太后娘娘。”太后也是一口老血闷在心里,脸上仍是带笑,缓缓坐下,又说:“骄男不必拘礼,你也坐着。”伏骄男便坐了下来。小沙弥沏茶上来,太后原本讨厌这个小沙弥,也装出一副爱幼的样子来,只笑道:“可怜价儿的,多么清秀的一个童子!”又问他可有读书识字、今年几岁这些不熟的亲戚才问的话。那小沙弥虽然嚣张,但在太后面前还是老实的,如坐针毡地回答这些问题,跟被班主任问话似的。骄男见他这样也很可怜,心想太后的巫婆形象深入人心,实在不适宜在小孩面前装友爱,便笑道:“这孩子怕生,怯着呢。”太后对这个孩子也没啥好感,不过客套一下,边笑着便放他走了。傅幽人还在一旁站着,觉得好没意思,便要告退。 皇太后见他要走,也一笑,说道:“你去哪儿呢?我还有事没问明白。”皇太后要问的,大概和骄男一样,就是问他到底是怎么挖出这个皇室大八卦的。那傅幽人不得不再次甩锅给柳祁。皇太后闻言,脸色铁青地说:“我早就知道是他!只是不想你也连着他一起瞒我!”傅幽人吓得膝盖发软,又跪地磕头求饶。那伏骄男便求情道:“怎么说,他也是悬崖勒马,将功补过了。经此一事,相信他也不会再与柳祁同流合污的了。”那傅幽人忙说:“祁公手眼通天,奴也是不得已才暂时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奴其实一心向着太后以及圣宗的!忠心昭昭啊!”皇太后冷笑道:“也只有你会说话,若真如此,你又怎么会三番四次对本宫阳奉阴违,由着伏鸳鸯那个狗贼摆弄皇上?”那傅幽人又说:“贱奴冤枉啊!奴自当忠心太后,若非奴不肯让伏鸳鸯迷惑圣上,伏鸳鸯又为何怂恿皇上将奴赶出皇宫呢?”皇太后一摇手中的玉扇,笑道:“我又怎么知道?他怎么那时候半夜还去找你,今儿一早还跟内廷说想把你送回皇宫呢!”傅幽人心中一声“卧槽”,仍说道:“那伏鸳鸯行事任性、言行无状,不能用常理判断,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但奴真的是一片赤诚啊!”皇太后便道:“看你巧舌如簧,我也是厌了,但看在你帮助了骄男的份上,暂且饶你一条狗命。”骄男见傅幽人被吓得满头冷汗,也是不忍,只道:“我看傅幽人行事谨慎,却肯为我出头,必然是真心的。太后娘娘何必唬他呢?”太后原本满脸厉色,当眼光转到迦蓝身上时,便瞬间和气起来,又对幽人说:“行了,你滚吧。”傅幽人便滚了。 那傅幽人滚了,皇太后又对骄男柔声说道:“你别以为他肯救你就是好的。他的心思可不简单,你千万别小瞧了他。”骄男便笑道:“这是从何说起?”那皇太后便道:“他当年跟柳祁出战,也是个能手,不然伏忍惟怎么会花心思对付他?他也是个没气性的,为了活命甘愿自宫,还跪进皇宫为奴为仆,赢得皇帝的欢心。这也罢了,他还想欺骗本宫,他瞒得了皇帝,难道瞒得了本宫么?本宫是不放心他的,但他也聪明,紧紧巴结住柳祁,做事也仔细,本宫也懒得拿他。只纵得他越发放肆,不是伏鸳鸯横空出世,夺了他的君王眷宠,还不知道他怎么翻天呢!我看他对你献媚,也未必就是忠诚。否则,你与他萍水相逢,他为何能为你豁出性命?想必是知道了你的身世,觉得奇货可居罢了。” 那伏骄男却说:“既然太后觉得他不可信,为何还留他性命?”皇太后无奈一笑,说:“自然是因为没有可用之人,才留下他。”伏骄男却说:“用他做什么?”皇太后便道:“你身边总得有个人照看着。我看侍奉你的孩子毛毛躁躁的,大不可用,傅幽人虽然心眼多,但这也是他的好处。”伏骄男听了皇太后的话,感觉里头大有文章,顿觉不安,只道:“我只愿继承迦蓝的遗志,在青灯古佛旁宁静终老。”皇太后闻言觉得大不可信,疑惑地说:“你可是说胡话了?我以往与你了解不深,但也知道你是个素有大志的好汉子,怎么可能会甘于做这枯燥无聊的事业?”伏骄男却淡然一笑,说道:“我已非伏骄男,而是伏迦蓝了。”皇太后忍气道:“我不喜欢这个‘伏’字,你也快快休提!”伏骄男只默然不语。皇太后见伏骄男似有不快,便有暗悔起来,故柔声说道:“往日种种,都是我不对,你是不是怪我了?”伏骄男忙说:“当然不是。”皇太后又说:“以往你我有些陌生,因此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并非外间说的那样残酷无情之人,你慢慢就知道了。”伏骄男便点头附和。他难以责怪皇太后,在这段公案中,皇太后何尝不是饱尝苦楚的受害者,他甚至无法责怪伏圣后。但是,他也不想搅合在这一团混乱的宫闱迷雾之中。他真的只想平平静静的度过余生,把经书翻译后,九泉之下能够跟迦蓝交代,奈何桥畔能与故人重逢。现在看来,恐怕是很难了。 傅幽人又被召到了珈蓝居,那是太后的旨意:“珈蓝居缺了个掌事的,本宫看你很妥帖,让你来安心的服侍。”傅幽人得了旨意,一方面是松了口气,太后肯拨他来侍奉她亲儿子,这是对他委以重任的意思,自然就不会要杀他了,另一方面却是紧张得冒汗,靠近骄男,那就是近乡情更怯啊。 太后离去后没多久,檐外便滴滴答答地落起小雨来。傅幽人像块木头一样站在书房,手脚不知望哪儿摆。骄男便说:“我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没什么规矩,你和沙弥们混着就成了。”傅幽人如蒙大赦,便溜了出去,果然看见内外都无人侍候,几个沙弥平日爱干嘛就干嘛,根本没有侍奉这个概念。 傅幽人便倚在窗边,一手支颐,看着窗外细细的雨丝,感受凉风扑面吹来,心下一片寂静。他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着看窗外了。只是这样的宁静很快被打破,外面又有人敲起门来。傅幽人正想去开门,却看见小沙弥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已经撑着伞去开了。那门一开,便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年,正是那伏鸳鸯。伏鸳鸯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见傅幽人坐着,便“哎哟”了一声。傅幽人慢慢站了起来,说道:“鸳鸯少爷金安。”伏鸳鸯一笑,说道:“认识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坐着,所以有点吃惊!”傅幽人便慢悠悠地说:“咱们这些奴仆原都只会站着和跪着的。”伏鸳鸯还是头回听见傅幽人说话如此夹枪带棍的,但也没在意,只说:“迦蓝呢?” 傅幽人便领了伏鸳鸯进书房,伏鸳鸯一见到迦蓝,就说:“你倒还挺淡定的!”骄男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人,笑道:“我有什么可不淡定的?”伏鸳鸯便道:“我要是你,肯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那骄男便笑道:“便得亏你不是我了。”伏鸳鸯又说:“我依然是当你好友看的,只是不知道你是怎样。”骄男见他神色匆匆,这样急忙来了却开口难得吐出这样的好话来,心下了然,不觉又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些虚的都可免了,你就直说要求我办什么罢!”伏鸳鸯闻言,不觉有些局促,又嘴硬地说:“不过说两句好话,就成这样。你怎么就见得我有求于你了?”骄男也不理论,笑道:“若没有要求,那就更好了。我也乐得自在。”伏鸳鸯更是大窘,扭头看向傅幽人却是一脸沉郁。傅幽人神色如此,原是他见骄男说话仍是那样,只是和鸳鸯说笑,叫他想起以往骄男与天略说笑的模样来。 伏鸳鸯也没在意,只说:“你怎么也不会当差了?没看见我和你们主人有话要说!”傅幽人闻言,更觉心中泛酸,只垂头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骄男见傅幽人出去并带上了门,便道:“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伏鸳鸯便是一脸愁云惨雾地说:“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说着,伏鸳鸯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郁郁说道:“那天回去之后,花姬就郁郁寡欢的,我问她她又不说!你知道我是急性子的,和她吵嚷了两句,她只会哭,忽地叫我来求你,让她母子进径山寺修行,她愿意做径山寺的奴仆。我以为她说的是赌气话,却竟像是真的。这也奇怪了,她怎么突然要这样起来?且为何要问你,这事好歹是要问皇上的呀!”骄男闻言一叹,说道:“她有她的想法。你依了她便是了。但她要问我,确实是错了,须知我有什么计较?只怕太后不依罢了!”伏鸳鸯却笑道:“我虽然不明白,但你怎么也不明白了?现在太后正把你比个金疙瘩还宝贝,你都能依的她怎么就不依了?”骄男却笑道:“我倒明白了,你不是来求我答应,是求我去求太后答应罢了!”伏鸳鸯笑了,大方点头道:“可不是这个意思么!”骄男爱与伏鸳鸯玩笑,那伏鸳鸯的明快和任性,有时能让骄男看见隐约的天略,但却又很不相同。天略虽然外表任性明快,但因为身世坎坷,比不得伏鸳鸯的纵情天真,那样穿红着绿、嬉笑怒骂的天略心里有时多疑残忍、有时脆弱敏感。 傅幽人仍然坐在窗边看雨,享受难得的静谧。他自当了傅幽人以来,就不曾有过片刻的闲暇和安逸,但他并不怨天,他只怪自己。傅天略当年执掌教坊,对被逼死的倡伎视若无睹,对被卖身的良家无动于衷,偷用私奴,诱良为娼,最后连杀人放火都干了。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真特么是自作孽。之前他还会想:“那皇太后的报应什么时候来呢?”现在倒不这么想了。他只会说:“其实皇太后一直都挺煎熬的,现在和骄男相认了,只求他们两个都好好的。”所以现在他只想:“那么柳祁的报应什么时候来?马蛋老子觉得自己仿佛等不到那一天了!” 傅幽人原在沉思着,听见响动便回过神来,看见伏鸳鸯已经从书房里走出来了,又斜乜了傅幽人一眼。傅幽人便慢慢站起来,行礼说道:“恭送鸳鸯少爷。”伏鸳鸯便笑道:“我看你对我倒不如以往尊敬恭谨了。”傅幽人说道:“原来是迦蓝圣宗吩咐,让我在佛门不要太多规矩。不曾想冒犯了鸳鸯少爷,罪过、罪过!”伏鸳鸯一笑,大手一挥说:“没事!我反倒喜欢你这样子!继续保持!”那傅幽人倒是没想到,便噎住了。 那伏圣后与皇太后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伏骄男差点因此送命,傅幽人对伏圣后实在很难不怨恨。他又想,现在真相大白,伏鸳鸯自然是站在伏圣后那边的,伏骄男也只能在皇太后那边。伏骄男在哪边,傅幽人便在哪边,所以傅幽人对伏鸳鸯表现出一些敌视的情绪,这也是跟太后表忠心用的。 伏骄男抬头看着天空舒展的云彩,心中却无法自在。皇太后又何尝不是?她的心潮翻涌,但掌中那杯茶水却是波澜不兴,一如她的神色。当鸾音报说“傅幽人来了”的时候,皇太后却微微抬了一下眉眼,说:“传。”傅幽人应了传召而来,身上还是鸦黑的衣服,脸上苍白,一样的样子。皇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骄男最近怎么样?”傅幽人便答道:“启禀太后,公子骄男都很好,有劳皇太后挂心。”皇太后冷哼一声,说道:“那你知道,骄男跟你说了,他不愿意认祖归宗么?”这话倒是伏骄男的言语,他为求自在沉静,自然是不愿意当皇子的。傅幽人只好说道:“奴身份微末,公子骄男并不会以大事相告。”皇太后苦笑一声,说道:“你能够先后赢取祁公和皇上的信任,怎么在骄男这儿就施展不开你辗转腾挪的本领了?”傅幽人暗道:“皇太后何等威风,先后镇压老侯爷和新皇帝,怎么在迦蓝面前就使不出那威逼利诱的杀手锏了?”然而给他腔子里装熊心豹子胆,他也是不敢当面说这话的,只好答道:“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人能够在迦蓝圣宗面前施展本领。”皇太后便道:“你这话何解?”傅幽人便道:“依奴看来――可能太后不信,但是这公子骄男现在真的是全身心地当了迦蓝圣宗,再不是以前那个野性雄心的天之骄子了。” 皇太后闻言,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半晌说道:“我何尝不信?”傅幽人也很感慨,只道:“当初他隐居避世,未必就只是为了避祸,之前他慷慨就死,也可见他是心如止水。他如今这个样子,太后若非要将他卷入宫廷争斗,他还不会成为炮灰?”皇太后未尝没考虑过这一点,现在伏骄男不慕名利就罢了,还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怎么能够在斗争中活下来呢?当时皇太后又想,当今皇帝这块废料,还不是被她扶成了新君了?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故她就是一意孤行。傅幽人理解皇太后的偏执,只好大胆把可能让他死的话来:“今上性情和顺,与圣宗相类,但今上当年是名副其实的太子,熊妃之子夭亡后,今上更是唯一的正统,今上登基,乃是名正言顺,一切的步骤也都是顺水推舟,毫不费力的。若非如此,恐怕谁都没有办法!”皇太后闻言,目光也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傅幽人说了这话,都不敢看太后的脸色,双腿都在发抖。他一向谨慎规矩,还是头一次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这也是为了骄男,他不得不冒死进言,希望皇太后打消原本的想法,不要将骄男扯进这吞噬一切的漩涡中去。 这沉默使人害怕,皇太后须一语未发,那傅幽人自己就跪倒在地,大呼该死。这皇太后方鹦Γ骸懊皇裁矗你能说出这话,本宫反而放心,你是真心为他的。”傅幽人闻言,心头上的大石才放下,磕头说道:“奴愿为太后及公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皇太后冷冷一笑,说:“但是你一个阉奴又懂得什么?如今伏鸳鸯何等得意,伏依依又何等狠毒,你还看不到么?你以为骄男安静地缩在他的斋房里就可以逃过一劫了?”傅幽人一时竟也无话可说。那皇太后想到傅幽人对伏骄男的忠诚,便又多生了两分耐心,只沉声说道:“傅幽人,你是难得既经过沙场又经过宫闱的人,难道竟不知道两处别无二致,都是你死我亡的地方。如今的骄男必然是束手就死的,难道你要本宫也眼睁睁看着他任人鱼肉么?”傅幽人跪在阶下,一时红了眼眶,他原是要来说服太后的,没想到反而被太后说服了。伏鸳鸯现在看来不会伤害骄男,但以后也难说,毕竟伏圣后与太后已是势成水火。伏圣后要诛杀骄男的念头恐怕也未必打消了。再有一个敌我难分的柳祁,现在骄男的处境非常危险,全靠太后罩着。但太后现在也未能掌控全局,若稍有不慎,便也是粉身碎骨。太后一旦百年,骄男也是离死不远了! 回径山寺珈蓝居后,傅幽人虽然和之前一样像经常坐着发呆,却没有了随意悠闲的情感,只是暗暗担忧着。更为他添愁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想不到如今倒是风波不断、枝节横生。傅幽人为了救人,只好又去了日度宫,求太后懿旨救人。太后却说:“你让本宫为了一个贱奴下旨恩赦么?”傅幽人便道:“求太后怜恤开恩。”太后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傅幽人却道:“奴一时也难以说清。这人被带回京师的话,于太后大局有利。再者,这人是祁公要杀的,难道太后就不救么?”这话大没头脑,但是太后听见祁公想杀这个人,就真的有点想救了。 那人原来是在市井犯了杀人罪,闹了出来发现是个逃犯。是以前犯了事,祁公罩住了他,让他别回京城。这人原来也隐居了多年,如今却为了私人恩怨偷偷回了京城,这也罢了,还杀了人,闹到官府那儿去。官府恰好有人认得他是逃犯,事情就麻烦了,祁公必然要琢磨着杀人灭口的。傅幽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便赶忙找太后求情。 得了太后懿旨,傅幽人率先去大理司救人,一路风尘仆仆地奔走,还在入夜前赶回了珈蓝居。他进了书房,便看见一个美人斜躺着看书,便是伏骄男。伏骄男看见他的脸,便道:“从太后那儿回来了?”傅幽人点头答应了,又说:“太后非常牵挂圣宗。”伏骄男却叹说:“可惜我已是了无牵挂之人了。”傅幽人闻言也颇为感伤,只回应道:“难道世上再无一事值得圣宗劳心了?” “那自然是有的。”伏骄男微微一笑,抬起手指往桌上,“迦蓝的卷宗,我尚未写完。”傅幽人便叹道:“圣宗果然是重诺之人。”伏骄男便道:“迦蓝对我是再造之恩。”傅幽人却说:“既然圣宗是无牵无挂的人,为什么当初身居后宫还要打听安氏之死呢?”伏骄男闻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微一愣,半晌答道:“安氏是我故人之母,又曾与我同住相处,感情甚笃,她死于非命,我自然不能不闻不问。”那傅幽人便道:“安氏是你故人之母,那么安氏的两个儿子哪一个是您的故人?”伏骄男便说道:“他俩都是。只是傅家的长公子已隐逸江南山水之中,傅家的二公子却……”这话伏骄男也说不下去,胸中翳闷顿化为一声叹息,只继续说道:“反正我是无牵挂了。”傅幽人便说:“那傅二的死,倒是众说纷纭。当初狄家说要细查,被祁公压了下去。”伏骄男便道:“这事我知道,狄家说要细查,是要说傅二杀人放火,将他定罪,祁公却说人都烧没了,还能够查什么,狄家没缘由为了这事和祁公大闹,便作罢了。”傅幽人便一笑,说道:“您当时已是迦蓝之身,却仍对这世上之事颇为了解啊!”这一笑,在伏骄男看来似是嘲讽他装作世外人,却把尘俗的事打听得这么细致,却不知傅幽人那笑不是这个意思。傅幽人这笑既是欢喜,高兴伏骄男真心在乎他,然而转瞬却成了苦笑。伏骄男不明所以,只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罢!”傅幽人方缓缓地说:“大抵迦蓝的身份还是有限的,打听得不甚仔细。这事原来还有个内情的。”伏骄男立马提起精神来,问道:“是什么内情?” 傅幽人便说:“这个说起来,旁人大概也不知道,可巧我那天休沐,过了大理司,又有人在吃茶……”伏骄男也无甚耐心,只说:“谁听你嗦这个!”伏骄男原是歪在塌上,如今听见,不自觉地直起身来,竖起了耳朵,傅幽人看他这个神态,又是一身素白、面容姣好,像是看见胡萝卜的兔子一般,和之前那闲散慵懒的样子大不一样。傅幽人一时看住了,便没吭声,那伏骄男又问:“到底是什么内情?”傅幽人自知失礼,便清咳两声,说道:“这个杀人放火的事,原来是有个苗头的,大概是傅家不知怎么开罪了狄家的郡王妃,那郡王妃又不知怎么非要咬着傅家不放,造出了种种事端。”伏骄男回想那狄家如今也是颓垣败瓦,那狄郡王妃也该是生死不明,便也觉萧索,唯有一叹:“只是这个么?人也死了,说这个也没意思了。”那傅幽人却又说:“这狄郡王妃到底是妇道人家,哪里有这个力量?还是和祁公有关的。”伏骄男却惑然道:“何出此言?”傅幽人便说:“当初您的身份为太后所知,也是狄郡王妃泄露的,然而,狄郡王妃的话怎么能捅到太后那儿去?”伏骄男却说:“自然是通过黄芩夫人了?”傅幽人摇头说道:“非也!当初黄芩虽然知道此事,却并无透漏半句,说这话的人是祁公!若非祁公,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说到这个,傅幽人也有些咬牙切齿。伏骄男却说:“他为了讨太后的好,告诉太后我乃是伏骄男,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傅幽人真是佩服伏骄男的好修养,只叹道:“他害得你这样,你还不计较?圣宗果然大度。” 伏骄男却说:“在其位,谋其事。我是这个身份,却装作迦蓝接近太后,一般人看来都是居心叵测的,反而黄芩不告诉太后这一点,我是不能理解的。”傅幽人真的是想抄起角落的木鱼棒敲伏骄男的榆木脑袋,只想骂人。然而,他还是忍着一股气,垂着头,缓着口气说:“黄芩这么做,是爱屋及乌,不愿意傅家受到牵累。因为她想到你入宫前住在傅家,入宫后即庇护安氏,那太后可会怀疑到傅家头上,狄秋也恨傅家,二人商量着决定顺着太后的意思,说是傅家故意安排的。”伏骄男一听,惊得非同小可。傅幽人见这话奏效,又说:“傅二杀人,这事却是真的!”伏骄男一皱眉,道:“真的?”那傅幽人便道:“那人原是傅二近身的婢女,因被偷东西被揭发,她便跑去跟狄家告状,揭发了您冒充迦蓝之事,傅二恼怒不已,将那婢女杀死,又逢安氏暴毙,傅家倾颓,傅二才绝望自裁的。”说着这话,傅幽人心中的伤疤又揭起,哪里就不痛呢?可他仍得装个局外人的样子,尽量显得冷漠而客观。 伏骄男闻言,似被雷霆击中一般,大为震动,半晌只说:“你这可是胡扯?”那傅幽人忙跪倒在地,说道:“小人不敢胡扯!傅二丫鬟揭发之事,有口供、档宗记载,只封存住了,正本可能难寻,但费些功夫,总能找到,太后那儿大抵也有副本。傅二购买牵机毒药、奴仆相应口供也都被狄家搜集齐全了,确实是傅二杀了那个婢女。狄家原要告他的,他自己先杀了自己,也是――”说到这儿,傅幽人也是心神大乱,原想说“无奈”,出了口却成了:“痛快啊。”伏骄男却在震动之中,未曾计较他的失言,他心里已是巨浪翻天,却嘴上仍是不发一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是风暴一样席卷了他原本止水一般的心,如今这翻天的巨浪,都是为傅二而起,却是一阵阵的惊与痛,半日下来,又趋于平静无波,犹如幽深的湖,黑的,看不见底。那伏骄男平静下来,淡淡说道:“他原是这样的刚硬要强。”傅幽人见伏骄男又静下来了,虽然这分静中饱含忧伤,傅幽人不忍地说:“除了卷宗,还有人证,小人已经找来了。” 伏骄男一脸愕然,便见傅幽人退了出去,半晌引了一个人进来。伏骄男睁眼一看,进门那人是何等面善,只是比以往更沧桑憔悴了,伏骄男还是一眼认得了,不觉愕然道:“金山?”那傅二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就金山、银山二人,伏骄男自然认得的。他当时还笑傅二给小厮起这个名字,真真钻钱眼去了。那金山、银山当年跟着傅二,也是人如其名,当年也是穿金戴银的,不想如今这样的落魄。那金山看见伏骄男,忆起往事,也是双眼泪汪汪的,拿起袖子就抹眼泪,又磕头拜道:“小的给您磕头了!”伏骄男忙说:“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傅幽人便说:“他也是可怜的,不是太后恩典,早就遭了祁公毒手了!”那伏骄男却问道:“这是从何说起?”那金山仍跪着,只又对傅幽人磕头道:“谢恩公!”傅幽人想起当初和金山无话不谈、推心置腹,如今却是见面不相识,不觉怆然,只又强笑说:“我不过是一个宦官,能有什么话?你该谢太后的恩才是。” 金山却仍似当年一样,与傅天略同仇敌忾,不肯领太后的情,只默然不语。伏骄男便问道:“这可好,你还活着。”金山便道:“小人和银山当年侥幸逃过了火灾,被祁侯拿了去,他让咱们离京城远远的,越远越好。咱们想着这也好,便打算好好过日子去,又在魏县那儿开了一个小茶馆,日子过得也还可以……”说着,金山却又红了眼眶:“只是前些日子,有个县官要升官了,要去京师,便路过咱们小茶馆,却使起威风来!那银山……”说着,金山又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傅幽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银山被欺凌死了,你不顾当年祁公叫你别回京的要求,悄悄儿地跑来了京城,还把那人捅死了不是?”金山咬着牙说:“那个王八羔子!这还算便宜他了!”傅幽人对银山也是当成手足一般,闻说此事何尝不恨,只是仍得装出个理性的样子来,只道:“你这样做,可知道后果?你一杀了人,就被人抓住了,官府里还有人认得你,你说冤不冤?祁公知道,岂不是要你的命?”金山平常一个粗人,如今却哭哭啼啼的,只说:“我这一条贱命有什么可惜的!若那小猴儿来找我也好,我也想知道二爷的病怎么了!”那金山仍和当年一样满口把祁公唤成“小猴儿”,十足天略调教出来的样子,伏骄男不胜唏嘘,却又听见他说二爷的病,不禁留了心,问道:“什么病?”那金山方似想起来了,又说:“二爷和咱们一样,没死在那场火中。” 骄男闻言,满眼的电闪,满耳的雷鸣,一时连方向都找不到了。他半日没听见声音,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又愣愣地问道:“你、你说什么?”金山便道:“小人不敢欺瞒,二爷确实没死在那时,但现在还有没活着,小人就不知道了……”骄男也听糊涂了,只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金山便道:“当年我和银山都没事,唯独二爷一心求死,被火烧到了,不知道怎么样,那猴儿让人拉他出来急救,也不知如何。咱们在那儿好久,二爷才醒过来一次,拉着我和银山的手,让我们隐姓埋名,去外面过正经日子,以后做好人,别干那些没良心王法的勾当了……咱们原不依的,二爷说我们不走,他死也不安心……”说着,金山这大老爷们又掉起眼泪来,只说:“我们走的时候,二爷还是气若柔丝,不人不鬼的……咱答应了二爷,要好好做人,再不做没王法的事,不想我还是没做到!”那金山说着,又捶着自己的胸口大哭起来。傅幽人总记得金山是那没心没肺没王法的样子,如今这样的他,叫傅幽人鼻酸。傅幽人别过头去,强忍泪水。那伏骄男只一心听着金山的话,却没留意傅幽人反常的表现,只继续问金山:“那么,你们二爷或许活着?”金山却又道:“我倒宁愿……不,若是如此,我看二爷倒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在猴儿手里活!”伏骄男并不了解柳祁和天略之间的恩怨,颇为费解道:“祁公难道不是他的朋友?”那金山只道:“哪有他这样的朋友?当年小王爷还是小猴儿的朋友呢,还不是被这猴儿害得险些家破人亡?那猴儿对咱们二爷没安好心,嘴里说话一套一套的,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想着干咱们二爷的屁眼!”骄男闻言骇然,那幽人也是一惊,不想这金山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那金山一肚子秘密憋了这么多年,也是委屈他这么一个直来直去的汉子了。他便一股脑地倒腾出对猴儿的不满来,说当年小猴儿是怎么逼天略给太后送男宠的,天略不肯答应,小猴儿又导演了商华令逼亲的好戏来,及至联合狄家揭发伏骄男,都是为了让天略服从。这阴险卑鄙还在其次,本来祁公在人眼中就是这个人设的,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祁公为了一个傅天略花费如此巨大的心力,才是真正使人吃惊的。骄男现在脑子一团浆糊,虽然如此,他也明确一事,他对天略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只是要从祁公手里夺回天略的人或者是尸,都并非易事。 伏骄男一时也接受不了那么大的信息量,确实需要时间处理。傅幽人知道该留些空间给伏骄男消化,便带着金山离开了书房。金山想到自己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惭愧地跟傅幽人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只是我怕……”傅幽人看那金山十年如一日的耿直,也是感慨,只道:“银山和你亲如兄弟,你怎么忍心让他这样?你若因此而死,他必然魂魄不安。”金山却又红了眼,说:“我也不止对不起他的魂魄,也对不起主人的在天之灵!主人明明让我安分做人,我却……”傅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人也是怆然,忍泪道:“你也是,你怎么就知道你主人死了?还说什么‘在天之灵’,岂不是咒他?”金山却苦笑道:“恩公你看我五大三粗,但我的心么,还是知道主人一些的。就算他没死,却遭了这事儿,也如同死了一样了。”傅幽人闻言一惊,不想这傻小子居然真的懂自己的心事,忍不住滴下泪来。金山见他哭了,便暗道:恩公也这么感性啊! 傅幽人安顿好了金山,便收拾心情,拿了笤帚在厅堂扫地,也算是扫自己心里的尘埃,却忽然听见有人唤他,那亲切而又低沉嗓音、使他心忽地跃动的嗓音――自然是骄男的无误。骄男唤了他两声,他才迟迟地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地进了书房,迎上骄男的目光,辨认出他目光中的审慎,那傅幽人便又低下头来。伏骄男却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并没有平日的慵懒,也不像刚才那样失态。他是那样的明朗,好似太阳,好似以前的他,耀眼得让傅幽人不敢看又移不开眼。骄男忽而一笑,对幽人说:“你坐。”傅幽人便道:“不敢。”伏骄男又说:“我说了,这儿是没这些讲究的。”傅幽人便说:“圣宗是上等人,没有讲究是胸怀广阔,奴是下人,不讲究就是不识抬举了。”伏骄男露出一个大感失望的神情来,只道:“太后让你来,是为什么?你很清楚。她认为你可以托付,然而,你根本不听我的话,也不与我一路人,叫我如何信任?”傅幽人听伏骄男如此坦白的言语,不觉惭愧起来,只默默坐了下来。伏骄男方一笑,说:“你对宫廷的情况应该很熟悉吧?”傅幽人便道:“这可不敢说。”伏骄男料定他会这么回答,但又故作不悦地道:“你又跟我来这套!”傅幽人却谨慎地回答道:“并不是奴――”伏骄男便又提起声线说:“再不许说这个字!”傅幽人便幽幽一叹,换了口气说道:“并不是我自谦,宫廷的事瞬息万变,我离开一段日子了,又没有权势了,无眼线可布,还敢说‘熟悉了解’么?”伏骄男认为傅幽人说得很有道理,便笑道:“可是皇帝、皇后、花姬等人,总不至于几天不见就性情大变吧?这宫廷变不变,还不是看他们变不变么?”傅幽人便说道:“圣宗虽然是世外高人,却很懂世上之事,幽人自愧不如。” 伏骄男如今不得不掺和到宫廷的事里去了,欲寻个可靠之人,直觉告诉他傅幽人是忠诚的,但是理智上看,这傅幽人行为使他很难信任。虽然说救过自己、保了金山、还爆了个大新闻,但幽人的动机却十分不明,他们二人见面很少,他内心判断过,傅幽人跟他大概没说过几句话,但几乎句句都不是真话。这样嘴里没句真话的人到底靠不靠谱确实很难说。如今倒要步步为营,不能单凭直觉做判断。故他想和傅幽人拉近点关系,了解他真实的想法,这也好维护员工忠诚度啊。 傅幽人也隐隐推断出伏骄男的想法,故也低着头,盘算着该怎么一边隐瞒实情一边赢取伏骄男的信任。伏骄男倒了一杯茶,又笑道:“你我不必见外,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那傅幽人点头说:“是。”伏骄男又说:“那你告诉我一个事儿,可以么?”傅幽人便答道:“当然。”伏骄男仍是以和朋友说话的轻松语气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恰当?”傅幽人一时没明白过来,愣住了。伏骄男便说:“我一开始称呼你那个什么的,似乎是冒犯了你,为此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傅幽人才想起来,伏骄男与他在皇宫初见时叫了他公公,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伏骄男打听到了,以为傅幽人对此很在意。傅幽人倒没想到伏骄男会提起这茬来,自己也有些尴尬起来。伏骄男笑道:“这原是我不好。但我想吧,叫你傅郎又见外了,叫你幽人又肉麻,你看吧,怎么称呼比较恰当?”傅幽人听得伏骄男这样言笑晏晏的模样,与往日相似,心里颇为感慨。傅幽人便知道,那伏骄男做圣宗时的样子使装的,心里也宽慰了一些,只说道:“我看‘幽人’就不错了。”伏骄男却说:“幽人,听起来倒不像是本名。”傅幽人便道:“咱们做内侍的都不用本名,怕辱没祖先。”伏骄男一听,又暗悔失言,便引开话头:“幽人……这名字可有什么来头?”傅幽人便信口胡扯道:“幽人者,鬼魅也,我原来叫傅魅。”伏骄男正想说“那么以后称你为魅吧”,却又忽地想“人家刚刚才说用本名做内侍辱没祖先,怎么又称起他本名来”,便半开玩笑道:“鬼魅、幽人……那你不嫌晦气,我叫你小鬼吧!”傅幽人道:“没什么晦气的,这个就很好。谢圣宗赐名,我以后就叫傅小鬼了。”伏骄男却道:“那可不行,这小鬼只能我叫,不然谁都配把你叫小了?”虽然知道伏骄男平常开玩笑就这样,但听见他亲切的言辞,傅幽人还是忍不住心跳得擂鼓一样,亏得他近侍这几年练得万年棺材脸的本领,否则此刻早就满脸红云了。 傅幽人又告诉自己,这就是伏骄男的招数。伏骄男只是把他当手下看,骄男的管理经验完全来自于他做山寨寨主的经历。所以伏骄男喜欢和手下搞得很熟的样子,要像兄弟、能穿一条裤子那种。只是伏骄男长得帅,有时候说这些话跟撩汉一样。故那傅幽人干咳了两声,才又撇开这话,说道:“我已把金山安顿了,是要他剃度么?”伏骄男看傅幽人说话越发放松了,也很满意,便说道:“不必了,有些事须人去做,若剃了头太扎眼,反而不方便了。”傅幽人听了,便觉得可叹,他观伏骄男是想以迦蓝的生活方式度过余生的,却不曾想出了这样的纷争,使伏骄男不得不投入争斗。 伏骄男变了个人一般――也可以说是变回了伏骄男本人,那太后自然是欣慰无比,又对傅幽人刮目相看,非常赞赏。那皇太后又说:“如今看来,他的志气涨回来了,也该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神圣将军,不然倒让伏鸳鸯白白占了便宜去。”那傅幽人却说道:“神军虽然名义上是神圣将军的,但这支军队多的是伏忍惟旧部,如今又让伏鸳鸯把持了许久,只怕都听伏鸳鸯的,不愿意听公子骄男指令。” 太后却笑了,只道:“这一层本宫也虑到了。只是多亏了柳祁用心,他虽然和伏鸳鸯合作,但暗地里还是要下绊子的。他多安插奸细在神圣军中散播流言,说伏鸳鸯当男宠献媚皇帝,那些跟伏忍惟刀口舔血过来的汉子怎么能够服他?你细想,一则伏鸳鸯年轻不压人,二则身上还有这一桩丑闻,三则他多身在皇宫或酒肆,少与士兵共处,早已不得军心了。大概只有宫中那支羽林和他熟悉,还能老实听他的。”傅幽人便一脸佩服地说:“太后明察,幽人自愧不如。那祁公果然了得,到处都是他的细作……不知……”皇太后也明白傅幽人的意思,便冷冷一笑,说道:“本宫自然知道日度宫有他的人!只是除之不尽,委实可恨!” 傅幽人却道:“难道太后之前已经除过了?”皇太后便说:“那是自然,下人里头确实很难分辨,但一两个下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他那儿难道就没有本宫的人?怕的是要紧的人。自从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后,我便将他送给本宫的人除尽了,唯独一个。”傅幽人便问道:“奴斗胆……”皇太后笑道:“他和迦蓝倒是一个性子的,恬静柔和,且他从不出门,也不与人通信,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本宫偶尔与他说,他也不肯听。所以他不可能泄露什么出去的。”大概是为了征求骄男的同意,过了两天,伏骄男带着傅幽人来赴宴时,皇太后让那个男宠侍席。 那男宠是祁公还是祁侯的时候就输送来的,如今已服侍太后多年,一直过着清静的生活。这男宠名叫温席,出自礼仪之家,因家中突变,被拍卖为奴。祁侯将他买了回去,却见他气质很棒,而且长相应该是太后的菜,便将他送了给太后。温席为了让家人脱离奴籍,便委身侍奉太后,完事之后哀伤不已,对月流泪。原本大男人来这么一套真特么烦人,但因为长相气质都是太后的菜,太后还披起衣服,劝慰温席说:“宝贝儿,别哭,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会好好对你的!”温席却说:“贱奴不敢要求太后垂怜,只望家人安好就是了。”太后只说:“这有什么的。”太后让祁侯暗箱一下,就把他家人安顿好了。然而温席还是天天不开心,皱着眉头苦着脸,久而久之太后也不哄他了,他也不哄太后,太后冷落他,他也没所谓,被人欺负,他也没所谓,怎么闹他他都是这样子,就这么冷冷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久了太后也挺欣赏他的个性的,也喜欢他的相貌和才华,时不时还是会和他一起聊聊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有时聊开了,太后说起宫闱政治的事情,他就表示不爱听也不敢听。再者他也不出门,祁公在他那儿是得不到什么情报的。 席间,那温席确实是静静的,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皇太后、伏骄男与他说话,他虽然回答,但应对也是淡淡的,很不热衷于应酬宴会。若是说起诗词文章,温席倒会多说几句,但也是点到即止,并不会高谈阔论。伏骄男只道,这个确实是文雅人。 回径山寺的路上,伏骄男也是默默的,仿佛有些心事。那傅幽人便也不好说什么,却隐隐觉得二人想到一处去了。原是惋惜温席这么好的儒雅公子,却因为变动而沦为男宠,以死掉的心侍奉旁人。这不禁又叫人想起傅家,当年傅家也算是礼仪大家,那温席的性子气度倒有几分像傅大公子。傅幽人又想,如果当年不幸,真叫商华纳了傅天浪,那傅天浪大抵也是和如今的温席一样了。 伏骄男想重掌神圣军,这也容易。毕竟伏骄男才是皇上封的神圣将军,太后便让伏骄男履行神圣将军的义务,从径山寺搬离,进驻军中操练。这消息对于伏鸳鸯来说也还好,倒是伏圣后相当不安,但毕竟伏骄男才是名正言顺的神圣将军,她又能怎么办。伏鸳鸯自己也不太管理神圣军,却笑道:“神圣军的人只认伏忍惟,连我都不大理会的,公子骄男过去也没什么法儿。”伏圣后见他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不由得训斥道:“忍惟都过去多久了?你自己管不住军心还说嘴?成日里在皇宫、市井里鬼混,那些将士们自然谁也不服你!”伏鸳鸯只觉得自己被无端骂了个臭头,也很不开心,悻悻离去了。 那花姬倒是对伏鸳鸯好言相慰,她又想道:“如今让伏骄男履行神圣将军之职,可见太后还没有打算让他当皇子。是要等他根基稳固之后再说重入宗室之事。”想及此,花姬也略宽慰了些。伏鸳鸯和花姬说话,花姬也是柔和地笑着,轻轻地摇着摇篮中的孩子,当了母亲后,又见识了伏鸳鸯的各种幼稚不靠谱,她的心思已经不大在情爱之事上了。伏鸳鸯显然还没进入父亲的角色,平日就逗逗孩子,此外还是每天出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浪。 对浪荡的伏鸳鸯有点约束力的情人,除了花姬之外,自然还有皇帝。伏鸳鸯再怎么样,也都知道皇帝宠爱的重要性。所以他定期侍寝,跟皇帝谈恋爱,哄着皇帝更该官员任命,把关键位置的人换上自己人。皇帝能知道这些人谁是谁?都是闭着眼睛任命,然后和伏鸳鸯醉生梦死。官员的任命是何等关键,若是以前,皇太后必然容不得皇帝胡来,只是现在皇太后已渐渐失去了对皇帝的控制力,朝野里还有祁公和她对着干,她也是威力大减,所以只能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专心培养她的公子骄男。 祁公自然容不得公子骄男做大,便也用之前攻击伏鸳鸯的那招,让人在军中散布流言,说伏迦蓝是皇太后失散多年的儿子。其实这也不是谣言,伏迦蓝也不好站出来澄清。因为这是真的。军中的将士大多还是爱戴着伏忍惟的,便能也认为皇太后是仇敌,自然容不得皇太后的人来管理军队,这事情也变得相当棘手,甚至还有人说:“如果那迦蓝真的是皇太后的儿子,咱就舍得一条贱命也要刺杀他,好为伏将军报仇。” 这事情倒让皇太后分外心烦。之前战乱,许多外头的流民都到了北部垦荒去了。不料最近又逢天灾,这些流民又要涌入京师附近的邵郡,在京城一带徘徊,搅出一片的乌烟瘴气。伏圣后闻言便笑道:“正好让神圣将军发发威风!”她又让伏鸳鸯给皇帝进言,让伏骄男带神圣军去驱逐流民。皇帝听了,便问道:“为什么要赶走流民呢?他们不是没饭吃,很可怜么?”那伏鸳鸯便大翻白眼,只说:“他们有什么可怜的?当年他们是叛乱地方的民众,对朝廷不忠诚,皇上爱惜他们,给他们田地耕种自力更生,他们还不好好努力,现在颗粒无收饿着肚子就来富庶之地、天子脚下偷坑拐骗,欺负良民,不惩治他们已经是轻的了!让他们回去踏踏实实的种地才是正当的做法。”皇帝闻言,又说:“鸳鸯少爷说得对。”一道圣旨下去,命令伏迦蓝驱逐流民,并将为首作乱者关押处刑。 那伏迦蓝只好领命。他带着皇帝的谕旨,底下的兵将便也都跟随。邵郡离京师不远,即日可来回,兵贵神速,他们很快就接近邵郡,未至郡中,就见道上许多的难民倒在路边,不少老弱妇孺,饿得脸黄肌瘦的还算可以,见了官兵来急忙地跑动,还有些倒在路边不动的,兵士们前去查看,多半是气息全无的饿殍。 军中已多有人不服伏迦蓝,如今又要跟他来欺负饥民,更是一肚子气。那副将又对伏迦蓝说道:“这些都是流民?只是要赶到哪儿去?还请迦蓝将军明示!”这语气中也颇为不满。伏迦蓝见这些流民的惨状,也是甚为不忍,便也不语,那些流民自然不是官民的对手,饿得脱力,也不敢跟兵老爷犟嘴,逃的逃,逃不了的就乖乖地跟着走。伏迦蓝一路拉了不少流民,又到了邵郡境内,见邵郡的郡伯便来迎接。他笑眯眯地接待了伏迦蓝及部众,转脸又疾言厉色,跟训导主任似的,吼道:“还不把流民拉起来!”一边转回头来,又是笑容如春天温暖地和迦蓝等人说:“唉,真是劳驾各位官爷了,也是咱们这儿人手不足,这些流民太多,抓之不尽,实在是惭愧、惭愧!”伏迦蓝不免问道:“那你原本抓住了的流民如今关在什么地方?”邵郡伯便说:“牢里是关不住的,就栓外头。”伏迦蓝耳朵捕捉到了“栓”这个字,感觉十分不妥,便要去看。郡伯无法,只带了他及几个副将往衙门外去,原来衙门后山有地,那儿有原本栓牛羊的栅栏,如今用这栅栏加大加固,困住灾民。那些灾民就如同牲口一样关在里头,日晒雨淋,也没口饱饭吃,几天就会死掉好多个。 那几个副将见了,都十分气愤,那郡伯见他们脸色不悦,忙解释说:“你们不知道,这些刁民没饭吃了,饿得慌了,什么事情做不出?偷盗抢劫咱们郡里良民好多财物、食物,如今关起来才乖了。”说着,郡伯又引迦蓝、副将们进室内,摆了宴席伺候。迦蓝看见那满桌的珍馐,也不大滋味,便推托说:“咱们来是办正事的,哪有饮宴的道理?且将士们还在外头,咱们不好大吃大喝的。”那郡伯笑道:“迦蓝将军见笑了,其实嘛人也抓得七七八八了,自然要犒劳犒劳。您且放心,不仅几位大人,也有婢女备好酒肉,给外头的兵大哥们用的。”伏迦蓝却说:“不知道那些流民每日吃些什么?”郡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便说:“自然不比咱们好,这也是当然的,就和囚犯们的伙食一般。也不至于饿着他们的。”说着,郡伯又笑道:“迦蓝将军真是菩萨心肠的。” 几位入了席,迦蓝又说道:“我看郡伯像是为官多年了,见识大概比我多些,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座上几个副将对这个郡伯的油腔滑调已十分看不上,见迦蓝竟然对他也油腔滑调起来,更加看不上,鄙夷之色溢于言表。那郡伯却笑着说:“不敢、不敢!”伏迦蓝便问道:“朝廷让我驱赶流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把这些流民赶到哪儿去,以郡伯所言,他们都不是善类,到哪儿都是个麻烦,真是令人头痛啊。”郡伯却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把他们赶进山里就好了。”伏迦蓝闻言心惊,听得郡伯说得这么自在,方知道这大概是惯例,将无主流民赶进荒山野林、自生自灭,死了尸体还有野兽虫子自然分解碳循环,环保友好,绿色节能。 一个副将沉不住气,拍案而起,骂道:“你这个狗官!如此压迫百姓!还拿咱们做刀子!”那郡伯也察觉到几个副将在生气,见他们爆发也不吃惊,仍眯眯笑道:“这是什么话?这些流民是从北部来的,纵有父母官压迫,也是那儿的父母官,不干我的事。这些流民违法潜入我管辖的地方偷鸡摸狗,我还不能管了?若我不管,还拿邵郡百姓的税钱去养护这些流民,才是真正的狗官!再说了,驱赶流民不是我的主意,乃是圣上谕旨,你说这是拿你们做刀子,岂非叛逆?”那副将也是一时语塞,讲道理是讲不过的,只能张嘴草马,又说:“杀敌平乱都容易,但这个过了!反正这缺德事咱们不干!”这几个副将清高自持,都是被伏忍惟宠坏了,那伏迦蓝却暗暗叹息,半晌板起脸来说:“你这话也太过分了,这么说岂非是要抗旨不遵?”那副将灌了两碗黄粱,也叫起板来:“咱们以往跟着伏大将军,干得都是大事业,从未做过这种丧门败德的腌h事儿!倒是你,皇太后身边一条狗,也配跟老子耍将军的威风?做神圣将军?做寐璧拿稳グ桑∧愦蚬几场仗、挨过多少刀,也敢跟爷爷逞威风?” 第15章 去妈的神圣将军 那副将当面对着伏迦蓝飙脏话,伏迦蓝也是想不到,深深觉得压力很大,如果他忍了,那就等着以后这些大兵小兵每天没事指着他鼻子骂娘,但是他作为修道人,也不能够骂回去,虽然他对自己的口才很有信心。真是怀里藏着迫击炮还得笑脸迎人。 那伏迦蓝还没说话,那郡伯就站起来搞事情了,说道:“你以下犯上,这也罢了,还抗旨不遵,出言侮辱圣上、太后,简直罪不可恕!”说着,郡伯就叫人来捆那个副将。别的副将也都纷纷站了起来,骂道:“艹你娘,谁敢动咱们兄弟?外头都是咱的兵!”那郡伯就是伏鸳鸯、伏圣后授意来搞事情的,叫嚣道:“这儿是我的邵郡,不仅如此,更是天子的土地,你们敢在这儿撒野,还有没有王法了?” 伏圣后绝对不肯白白看着伏迦蓝继承伏忍惟的政治遗产。她见祁公挑拨,便自己也来掺一脚,那郡伯啥事不会,就是溜须拍马、小人心机,是靠着伏鸳鸯提携才坐到这个位子的,自然是听候伏家差遣。伏圣后打算借驱赶流民的事让伏迦蓝与军队离心,便授意郡伯挑拨煽动。那郡伯自然义不容辞,专业搞事。 郡伯早已让人潜伏,如今一声令下,潜伏差役便跳出来,将那几个副将围住。那几个副将一看这个阵势,便知道这是设局陷害。他们哪里想得到是伏圣后的毒计?都以为是伏迦蓝勾结这个郡伯来坑他们弟兄了,更是怒不可遏,肚子里又灌了酒肉,一时不顾后果,直接和差役正面杠了起来。副将们武功虽好,但差役们却人多势众,副将们也是难以突围,虽然打伤了好些个差役,但自己身上也挂了彩。正是混战之中,郡伯早躲得远远的,那伏迦蓝却纹丝不动,一旁观看着,又满口的阿弥陀佛。 几个副将见了伏迦蓝这个样子,更是来气,更加认定他是卑鄙小人,被气得不轻,但也是无法,也都被人制服了。脾气爆的又满口艹起迦蓝的亲族来了。伏迦蓝摇头叹息,说道:“阿弥陀佛,怒气伤身,肝火太盛防肠断啊,诸位莫生气。”那些副将闻言更妈生气了。 那郡伯又问伏迦蓝道:“这些人要关起来么?还是交给您发落?”那伏迦蓝又阿弥陀佛,说道:“他们都是喝大了,乱说话,不要惩罚太重,阿弥陀佛,随便鞭笞鞭笞就算了。”那几个副将听见“鞭笞”,更是急眼红脸,又是一阵破口大骂,伏迦蓝幽幽一叹,说:“带下去。”那郡伯见伏迦蓝要惩罚将士,便更加欢喜,命人将副将们带到神圣军面前鞭笞。士兵们和副将感情深厚后,见他们要被鞭笞,都惊愕万分,又见那些副将身上挂彩,更是义愤填膺。都喝了酒,好久没干架了,一时被煽动起来,便个个站起来怒打差役,解救副将,又提着刀冲进内屋,那郡伯见了吓尿,回头一看,迦蓝已消失不见。原来在让人押副将出去时,那迦蓝已经开溜了。 那将士们借着酒劲和数年来的憋屈打砸了一顿后,酒醒了,气也消了,吓也吓尿了。几个副将回想一下,还是咬着牙回京城负荆请罪。那边的人就把他们关了起来。没关几天,却见有人拉他们到小房间,那小房间里灯明火亮的,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骄男和一个阴阴森森的傅幽人。 那几个副将见了伏迦蓝,本来想开骂,但连日在狱中受苦,也没什么力气,只抬起头冷哼一声。伏迦蓝微笑着表示自己的气度。傅幽人必须扮演丑人,便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笑道:“几位大爷,连日来可受累了?咱们迦蓝将军可挂心了,天天为各位求情,相信大家很快可以出去了。”那副将却呸了一声。傅幽人仍是笑着说:“几位请坐吧,想必受累了。”几个副将仍然呸,想必很是词穷。那傅幽人只能一个人独角戏,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迦蓝将军为了各位真是操碎了心,天天求情,嗓子都哑了,却真是以德报怨,你们这样子,难道不是恩将仇报么?”一个副将骂道:“迦蓝什么东西?说两句经装神弄鬼骗太后欢心的哈巴狗而已,还敢说自己是神圣将军?还有你,一条阉狗,还敢在本将面前说嘴?若在外头,早已把你的牙都敲碎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幽人忍气吞声,又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只道:“那还得谢谢您开恩呐!小的只想问各位这样子是何必呢?您们能够自己回来请罪,想必是自知有罪,而且是大罪!迦蓝将军为这个可是费尽心思,好容易才求得皇上宽恕。”那副将听了这话,才说:“哼!皇上要咱们的命,咱们就去死,也不受你们小人的恩惠!”傅幽人正要继续劝,那迦蓝却摆摆手,说道:“阿弥陀佛,罢了。”傅幽人便也不语了。 伏迦蓝带着傅幽人出了监狱,又对他说:“你吃不吃酒的?”傅幽人愣了愣,便说:“我是吃的,可是大人吃酒么?”伏骄男笑道:“酒肉都吃。”二人住径山寺好一段时日都未开荤,趁着今日便一起去酒楼找了个包厢吃酒肉。二人落座,伏骄男又给傅幽人倒了杯酒,笑道:“小鬼最近忙坏了吧?”傅幽人听他叫那声亲昵的“小鬼”,一颗心是砰砰直跳,又说:“也没什么,有太后和大人给我撑腰,有什么办不成的?不过走动走动,只是呀,好不容易事情办下来,那些副将却死不领情,倒是可惜了。”伏迦蓝叹了口气,说道:“以我想来,他们也不大可能领情的。这神圣军其实就是伏忍惟的,也只能属于他。这支军队大部分人都不是咱们本国人,是伏忍惟从外藩拉过来的,对咱们国家没什么忠诚度可言,甚至对自己的藩王国也没忠诚度,只忠于伏忍惟,伏忍惟让他们降就降、战就战,不说二话。伏鸳鸯还是伏忍惟的儿子呢,从小以伏少爷的身份在军中打滚,如今也治不住。我有了太后儿子这个身份,更加管不住了。”傅幽人心想:“这些人既然对伏忍惟忠诚,自然对太后和骄男包藏祸心,还救他们做什么?合该送他们去和伏忍惟团圆才好!”然而傅幽人善于察言观色,看出来伏迦蓝对这些人很敬重很维护,便也顺着伏迦蓝的心思说:“他们真是忠诚可敬啊,可惜不能收为己用。”伏迦蓝点了点头,说道:“唉,反正这支军队我是无福消受了。” 这圣军变乱的事捅到皇帝那儿去了。皇帝也认为这是大事,应该好好料理。伏圣后也觉得可以借此大做文章,皇太后也不甘示弱,于是皇帝、伏鸳鸯、圣后、太后、迦蓝一起围着开会。伏鸳鸯却说:“伏忍惟将军和我都管过神圣军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偏偏到迦蓝这儿就出事了?也不过叫他去办一件小事,却闹得这样大,可见是他不适合当神圣将军。”太后冷哼道:“你推荐的郡伯贪污腐败、欺压百姓,被军队的人发现了才出这样的事,还好说嘴?”说着,太后怒甩一叠伏鸳鸯任命的官员贪腐证据。伏鸳鸯一时也脸上无光。伏圣后连忙挽尊道:“这些都是下面的官员推荐上来的,咱们如何得知?大概是受了蒙蔽,怎么倒说起鸳鸯的不是来了?但伏迦蓝治军不善,倒是明明白白的,难道就不管了?”太后却道:“那要看皇上定夺,是先治贪腐的问题还是先治神圣军的问题?”皇帝好歹是上书房上过几年课的,回答道:“都要治。”皇太后欣慰地点点头:“可不是么?伏迦蓝愿意辞去神圣将军的头衔,不知道你们可愿意处罚贪腐的官员呢?”伏鸳鸯实在不舍得自己好不容易部署朝中的势力被推翻,呶呶不肯回答,然而伏圣后也是痛快,说道:“若是有真凭实据的,自然要按律惩治,一个不留!”皇太后看向皇帝,说道:“皇上以为呢?”皇帝叹了口气,说:“这是自然的!当初连国舅爷犯罪,皇太后也大义灭亲,可见此事不得不治。”太后又道:“有证有据,就要治罪,希望皇上下旨,即使对方官阶再高,也不能幸免,皇帝要御赐天家宝剑给正直的大臣详审此案。不要徇私枉法。” 伏圣后却道:“御赐宝剑?难道是天家斩马剑?”太后却冷笑道:“这已赐了伏骄男,下落不明。如今还是请皇帝让尚方令开工制造宝剑,让钦差大臣可以畅行无阻。”伏圣后却冷笑道:“太后娘娘倒是雷厉风行。”太后微微一笑,说道:“国家大事,自然刻不容缓。” 伏迦蓝也不大想当这个每天被将士鄙视的神圣将军,直接就辞职了。皇太后直接怒斥几个副将目中无人,违抗命令,要将他们杀死,伏迦蓝求情,便饶恕他们性命,下旨解散圣军。伏圣后万万没想到玩脱了,把神圣军给玩灭了,自然不肯,然而解散圣军的提议遭到柳祁支持。而且圣军们经此一事也是心灰意冷,想回老家去了,便纷纷解甲归田,自此伏忍惟的圣军烟消云散,不复存焉。不久,伏迦蓝又上书,请求集结流民,在邵郡屯兵训练,解决流民的问题。祁公闻言大惊,他原以为把神圣军弄掉了,自己可以称霸,没想到伏迦蓝和太后回头来这么一出,真是万万没想到。皇帝在太后的授意下,赐伏迦蓝邵郡之地,为邵郡公。祁公颇为忌惮,倒是伏圣后放心些,想不过伏迦蓝纠集的是些流民,乌合之众,也是难成大器。 傅幽人随伏迦蓝监军,军中流民知道傅幽人是个阉人,都不大服他。不过也都是些流民,不比伏忍惟手下那帮人硬气,傅幽人凭着威逼和利诱,还是能治疗各种不服的。这些人对于伏迦蓝来说更是容易管理得多了。伏迦蓝把这支军队训练起来的同时,太后却拉了傅幽人到皇宫,叫他去见皇帝。 傅幽人不想马上答应,他认为这事还是得先报告伏骄男,这一点上皇太后也非常同意。逢初一十五,伏骄男都在径山寺里休憩。珈蓝居还是那样的寂静,灯火烧得亮堂堂的,原为了让伏骄男看经书。如今伏骄男已辍笔,甚少继续进行翻译的工作了。他说自己心静不下来。 西域的经卷还有许多未完,堆成一叠,只是丹药篇他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傅幽人整理的时候,还看见有一卷上写着“禁丹”,那傅幽人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伏迦蓝答道:“这是禁药的经卷。”傅幽人便笑道:“还有什么禁药?”伏迦蓝便道:“便是些毒呀蛊呀之类的。好比圆寂丹,就是禁药。”傅幽人听了甚为疑惑:“圆寂丹不是径山寺独创么?怎么会在这经卷里头?”伏迦蓝便道:“我原也疑惑,便在径山寺藏经阁探寻,发现原来庸道宗在西域是以巫医起派的,传入中土后也带着不少秘药的方子,只是都视为禁忌了。闻说之前径山寺的石药和尚就钻研此道,深有心得,可惜他已不在了。”说着,伏迦蓝便倚在靠背上,又道:“我只怕自己要辜负迦蓝临终的托付。”傅幽人默然不语,见伏迦蓝已缓缓闭上眼睛,似在假寐养神,傅幽人便静静地走出了书房,往外走去,忽然见金山跑了过来,领着一个小太监。傅幽人趁着月色认真打量,便认得这人正是那个以伶俐打动过他的内侍小才。小才原是攀附了傅幽人才出了头,他又靠逢迎花姬得到了伏鸳鸯的青睐,现在傅幽人退出内廷,小才便取而代之,成为了皇帝身边的头号内侍。傅幽人如今见了他,也不敢叫他小才了,只笑道:“原来是总管大人啊。”小才慌忙一笑,说道:“哎哟,怎么担得起?傅郎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小才才好呢。” 傅幽人却笑道:“你既然是皇上封的总管,怎么担不起傅某口里一声总管?”那小才仍微微弯着腰,对傅幽人说道:“我当初是靠着傅郎的提携才能有今日这个造化的,如何能忘?傅郎大概不肯信我,难道也不肯听我一句要紧话么?”傅幽人笑道:“我怎么不信你呢?你有什么要紧话,要告诉我的,若真是要紧,我还得谢你。”那小才便道:“这话很要紧,大抵还是得让小人到迦蓝圣宗跟前说明,才说得清楚。”傅幽人冷笑一声,便道:“这可不是见外了?迦蓝圣宗初一十五都要念经,不见外客。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小才却也笑道:“念经礼佛固然要紧,那是修来世的,但若这世都不好,怎么管来世呢?事关重大,还请傅郎引见。”傅幽人以往喜欢小才的机警,现在却憎恶起来。那傅幽人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小才,半日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逼问,你回去罢,明天再来。横竖今夜圣宗是不能见客的。”小才不想傅幽人站得这么硬,也是有点惊愕,半日方笑道:“哎哟,傅郎这是何必呢?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小才也不敢叨扰啊。实在是十万火急啊!”那傅幽人却笑道:“要真是十万火急,你还站在这儿和我饶舌?”如今伏鸳鸯落魄,花姬地位不稳固,傅幽人明日还要进宫面圣,小才心里其实比谁都虚,见傅幽人这么镇定的姿态,也是无计可施,只好悄悄儿地给傅幽人咬了耳朵,吐了真言。傅幽人听了小才所说之事,也是既惊且怒,半日冷笑道:“很好,我谢谢你。”小才见傅幽人的脸色,也是阴森得很,不知该说什么,半日方笑道:“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傅郎的,得知此事,便急忙相告,须知道,这事抖了出来,我在花姬及鸳鸯少爷那边是不用活了。这足见我的忠诚。”傅幽人点点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只道:“很好,你的心意,圣宗会知道的。” 傅幽人也实在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见过皇帝了,说起来也有些想念他。傅幽人进了春恩殿,却见摆设和往日不同,奢华了许多,金银铜铁堆满一屋,大概是伏鸳鸯的审美情趣。那傅幽人默默叹气,走了进内厅,忽地跪下,往主位行礼。然而皇帝却不在主位上,他听见傅幽人的声音,便从碧纱橱里钻了出来,笑道:“傅郎来了?可让人想念。”傅幽人答道:“承蒙陛下记挂,奴不胜惶恐。”皇帝上前扶起他,说:“这春恩殿内只有你我,不必拘礼。”傅幽人答应着,方微微抬起视线,悄悄打量皇帝。皇帝脸上清减了些,神色却也颇欢喜,只是眼下乌青,昭示他睡眠不足。 他这样观察皇上,皇上也在观察他,皇上又说:“你瘦了,又黑了,是不是吃苦了?”傅幽人又说:“之前奴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被皇上责罚,不敢说苦。”皇帝叹了口气,说道:“那件事,不提也罢。我思前想后,觉得吧,你肯定是怕朕为了鸳鸯伤心才不告诉朕的。”这话听得傅幽人既喜悦又惭愧,不知怎么回答,只能一味告罪。皇帝又说:“我现在也是没主意!正想听听你说话。” 原来皇太后让皇帝下旨彻查贪腐之事,伏圣后也不得不同意,协议之下,让朝廷的中立派秦大学士当钦差,彻查贪腐。不想皇太后却撕得爽快,把伏鸳鸯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的事给抖出来。秦大学士是正直的读书人,没想那么多,直接冲进抓人。彼时伏鸳鸯还在京城的赌坊玩乐,不想秦大学士就带着官差来了。伏鸳鸯见他来势汹汹,却也不怕,仍笑道:“我是什么官阶,你是什么官阶?芝麻大的官儿也敢在爷爷面前逞威风!我如今只在一人之下,你拿了圣上的谕旨再来抓我罢!”秦大学士也是冷笑,亮出尚方宝剑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伏鸳鸯才想起皇太后让尚方令赶工铸剑,为的就是先斩后奏啊! 伏鸳鸯出来耍,没带多少人,秦大学士有备而来,没多少工夫就把他拿下了,直接下狱。伏圣后悔之晚矣,要求情也无门,便跟祁公商量,又说:“伏鸳鸯有这事,你也拖不了干系,迟早查到你头上去!你保了他,也是保了自己。”祁公只求撇清,只说:“可惜那秦大学士是软硬不吃的。” 皇帝得知心肝宝贝被拉进了大牢,急忙去找秦大学士,叫他放人,秦大学士认死理,不肯放,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一口一个老臣愧对先帝,一会儿滚地上大哭,一会儿拿头撞地板大叫,皇帝仿佛遇见了碰瓷的,也不好说什么。朝廷上,祁公也让人上奏,给伏鸳鸯求情,说伏鸳鸯不是朝廷命官,从来不上朝不参政,怎么会涉贪呢,肯定有冤情。那皇帝连连点头,说:“鸳鸯一直没做什么,怎么会贪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秦大学士冷哼一声,说道:“自然有人证物证,本官才敢抓拿此人。”那伏鸳鸯行事鲁莽,作风高调,素来有伏圣后和祁公周全才没被太后拿住了小辫子。然而现在清算起来,地方上贿赂伏鸳鸯的官员也不少,而且都是劣迹斑斑的,秦大学士行动力强,那是肯定查得出问题的。这些下面的官员,有伏圣后、祁公照顾不到的,一时疏忽,使他被太后拿住,要物证有物证,要人证有人证,才出了问题。 皇帝想到伏鸳鸯在狱中受苦,就十分伤心。他便又垂泪,跟傅幽人说:“傅郎,你素来最有办法的,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傅幽人苦笑一下,说道:“鸳鸯少爷也太辜负皇上的信任了,居然收受贿赂,左右官员任命,他举荐的官员,又多有劣行,最近的流民问题,还不是这样引起的?好比北部垦荒,却因地方官员扣下朝廷物资,民众颗粒无收,才要流亡,到了京郊一带,又是鸳鸯少爷的主意将流民赶尽杀绝,为的就是毁灭证据,这样的行事,难道皇上还要为他辩解、认为他只是小小任性、无伤大雅吗?”皇帝听了这话,怏怏不乐,只道:“这道理朕都懂,可朕怎么忍心他去死?而且这些话,许多人都跟朕说过了,你也不必再跟朕嗦!”傅幽人见皇帝不悦,便软下语气,笑道:“皇上果然是知道厉害,那就好办了。奴看嘛,鸳鸯少爷也是个小孩心性,一时叫他知道了权力的好处,难免把持不住,犯了错误,也不能全怪他。”皇帝闻言,一笑道:“可不是么?怎么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傅幽人心想皇帝还是老样子,也不知是福是祸,心里很是担忧,但仍笑盈盈的:“皇上还记得熊妃么?还有神武皇帝的德妃等人么?”皇帝闻言便说:“还是有点印象的。”傅幽人便道:“她们得到皇帝的宠爱,却因为见识浅薄而对朝政妄加影响,都得到非常惨烈的下场,难道陛下打算让鸳鸯少爷重蹈她们的覆辙么?”皇帝想起这些宠妃的下场,也是心惊胆颤,忙说:“当然不!”傅幽人便说:“那就是了,鸳鸯少爷虽然聪慧灵敏,但心智却很不成熟,根本不适合参与这种事情。如果皇上真的是为他好,本就不应该给他这样逾越的权力,这不是宠他,反而是害他!”什么德妃那些皇帝也不大知道,但熊妃的事情他还是记忆犹新。想当年熊贵妃尊贵犹胜于皇后,还拉拔起大批朝廷大员,然而皇太后上位,这帮人连着熊妃统统滚去死全家。皇帝不禁十分忧虑起来,他又想:“现在我要尽力保护他也是勉强,更别说我要是不幸早死,他可怎么办呢?” 傅幽人对皇帝苦劝一番,又说道:“这件事情闹得这样大,要平息的话,还是得让太后及朝臣服气,不可以轻轻放过。”皇帝却是双目垂泪,只道:“不放过?难道真的要把鸳鸯处死么?”说到个“死”字时,皇帝的嘴唇都抖了,那是一万分的痛心。傅幽人只想道:“傻陛下啊,那个伏鸳鸯把你当成面团揉捏,你却将他视为心肝。”也是情之一字闹心啊,傅幽人摇头叹气,只说道:“首先,得有人给鸳鸯少爷求情,才能谈别的。”皇帝却道:“现在唯有祁公能够给他求情了。他和祁公交情倒是不错的。”傅幽人却冷笑道:“现在事情闹那么大,需要那求情的人跪他个几天几夜,脱下自己的顶戴来力保,我看祁公未必做得到。”皇帝闻言便灰心至极,只道:“这谁又做得到?”傅幽人便道:“奴倒想到一个人,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皇帝双眼放光,只道:“真有这样的人?是谁?”傅幽人便说道:“那就是伏圣后。”皇帝一时愣住了。傅幽人便道:“现在只有伏圣后愿意为伏鸳鸯舍身求情了,伏圣后毕竟是神圣皇后,如果她肯脱簪跪席,必然能够引起大家的重视。这时皇上再出现,表示为了安抚她会饶过鸳鸯的性命,代价就是让伏圣后辞去神圣皇后的头衔,我想她也是会同意的。”皇帝听了傅幽人这话,满脸的欢喜,又说:“那是当然的!哎呀,傅郎你真的是我的宝啊!果然唯有你才可以解朕的烦忧!”傅幽人见皇帝这样欢喜,心里又隐隐难过起来。他倒是越发觉得愧对皇帝这单纯的喜爱了。 傅幽人面圣过后,便至日度宫跟太后复命,并将面圣的过程详细告诉了太后。太后闻言颇为满意地点头,又笑道:“我看你果然不错。不枉皇上那么信任你,你果然是能做事的。这皇帝心思单纯,容易被身边的人摆弄,本宫也十分的忧虑,唯有看你是最安分的,还是让你回宫伺候皇上,使他免受蒙蔽,别再闹出伏鸳鸯这样的岔子。”傅幽人却是不太愿意离开迦蓝,只道:“其实小才虽然身在花姬之侧,但却心系太后,也是个可信之人。他已投诚了,这样难得之人,刚刚立功,就要夺他内侍总管之位,岂非叫人不安?再者,公子骄男身边又无可用之人……”皇太后便道:“你说的,本宫都明白。只是那个小才还是太嫩了,在宫中应付不了那么许多,骄男现在身边也没什么事,平日他在军中带着内侍也不便,只让小才在珈蓝居打点就好。也不是说要削他的职位,只是恰好你要进去,让他出来侍奉公子,反而是他的造化。再说了,让你看着珈蓝居,做这样的杂活,实在大材小用。”傅幽人见小才那样的千伶百俐,要取代他去照拂伏迦蓝,让傅幽人打心里的不爽。皇太后微微侧目,说道:“怎么?你不乐意?”傅幽人忙说:“奴不敢!奴誓死追随太后、公子。”皇太后冷笑道:“去吧。” 这回傅幽人出门,却是鸾音姑姑相送,使傅幽人满心的忐忑。这鸾音这么高的辈分来送他出门,没让他觉得脸上有光,倒使他浑身不自在。果然呢,走到一半,那鸾音便说起话来了,只听得她说:“闻说傅郎也是能断文识字的,当初才让您当了掌印太监。”傅幽人忙笑道:“不、不,小人不过略认得几个字,倒是昭夕兮才有文采,因此他当的秉笔太监,我就是掌印,不用识得多少个字?”鸾音便道:“最近太后却说起一个典故来,我是十分不懂啊,不知道您听过没有?”傅幽人心想:“我说吧,肯定有故事!”他说道:“嗯,愿闻其详。”鸾音便道:“傅郎听说过羽人僭祁公的故事么?”这话一出,傅幽人浑身冷汗直冒,头顶冒烟,半日没话说。鸾音冷眼看着傅幽人的反应,便心想:“这小子还真读过书,知道这个典故啊。”半晌,傅幽人才整理好思绪,冷静下来,说道:“这典故好冷僻,我想了半天呢,仿佛是春秋的故事?”鸾音笑道:“果然是。”傅幽人便又道:“不知道我记得真不真切,若记岔了,还请姑姑指正。”鸾音笑道:“我不过一介宫婢,能知道几个字,还怎么指正?”那傅幽人便说道:“原是春秋时期,齐景公长相俊美,有个男官员因此暗慕他的美色,使他非常恼怒,想要杀死这官员,是这个故事么?”鸾音笑道:“便是这一个。”傅幽人又继续说道:“然而晏子却劝谏说,说‘拒欲不道,恶爱不祥,法不宜杀’,指的是拒绝欲望是不道德的、憎恶别人的爱是不祥的,在法理上不应该诛杀这个爱慕者。”说着,傅幽人顿了顿又试探性地问道:“想必太后也很同意晏子的说法?”鸾音笑道:“这故事到这儿,太后还是没什么意见的。她也认为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官员的因为国公俊美而多看几眼甚至心生爱慕也没什么问题,反而可能更忠诚呢,但逾越则不可为,抱背不可为。”傅幽人心中也是惊骇万分,不知自己的心神何时泄露了。 原来这是小才服侍花姬所知的秘密,小才为了对太后表忠心,将此情告知。太后并无动怒,还说:“如此荒诞不经之谈,本宫不愿意再听见。你也不许再说。”小才慌忙答应了,又由此认为太后非常信赖和看重傅幽人,才有了小才连夜到珈蓝居向傅幽人投诚的一节。太后原本还疑惑为何傅幽人对伏骄男如此忠诚,甚至愿意冒死力保,原来是陷入色障了。如今太后想明白了,便也觉得无妨,又觉得自己把儿子生得那么好看,也是引人犯罪。 傅幽人心中的不安却也不是来自于太后,太后既然让鸾音说了这样的话,便是并没有要计较他这点小心思的意思。只是要警告他别有非分之想,不要想着成为公子骄男的男宠,这一点他也是不敢想的。然而,他担心的是公子骄男也知道了他的想法,这就非常尴尬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倒宁愿回宫伺候单纯的小皇帝。 皇帝接受了傅幽人的建议,让花姬去劝伏圣后脱簪跪席,在大臣面前作戏,好让皇帝顺着台阶下旨免伏鸳鸯死罪。然而,花姬对这个想法不大看好,首先,这是傅幽人的建议,那就肯定是不安好心的,其次,伏圣后做到这一步的话,就算把伏鸳鸯捞回来了,伏圣后也不再是神圣皇后,只能任人宰割。伏圣后却笑道:“我如何不知道?只是我一生生育甚多,却没几个在我身旁,如今鸳鸯也要这样,我是受不了的。既然如此,索性让我去替罪!” 于是翌日一早,朝臣们便看见伏圣后披发赤足,跪在宫殿门口,也是俗套的情节,天也下起雨来,淋湿伏后单薄的衣襟,使她看着更是楚楚可怜。皇帝看见下雨了,正想去让伏圣后起来,却被傅幽人拦住。那傅幽人便说:“不能是皇上先去,必须是有人看不过眼,请皇上去,皇上推辞两三次,才可以去的。”皇帝便只好忍着,等一上朝,果然就有人劝皇帝先去看看伏圣后,皇帝板着脸说:“她此行必然是为了给伏鸳鸯求情,朕不能见她!”众朝臣都惊讶于皇帝突然这么正直起来,也是大惊失色,很想传召太医给皇上看看脑子。皇帝便站起来,说道:“让人告诉伏圣后,叫她保重身体,不要再跪了!”便又内侍去劝伏圣后,过了不久,那内侍又回来,报告说:“伏圣后不肯离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她说伏鸳鸯是含冤的,必须请皇上明鉴,听她陈情,不要伤害无辜。”皇帝便说:“呃,真的么……”说着,皇帝才又忽然想起傅幽人的教诲来,重新板起脸说:“不、不、不!证据确凿了,朕不听!”祁公看透了这拙略的表演,已经知道剧情应该怎么发展,便配合地向前一步说道:“神圣皇后既然这样做,必然是有她的道理,不如听听她一番表白,不然倒显得不近人情了。”皇帝数了数,自己已经推辞了两三次了,便笑盈盈地说:“嗯,祁公说得很有道理,让神圣皇后进殿吧!” 伏圣后蓬头垢面的,颇为狼狈,然而也顾不得这许多,进殿后便跪倒在地,啥也不说,先大哭一顿,表示上诉的决心。皇帝也吓了一跳,不知她这么能吼。伏圣后干嚎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这一切都是妾的过错,是妾勾结的外人,是妾卖官鬻爵,这个和鸳鸯一点关系都没有。鸳鸯纵然有罪,也是失察之罪,罪不至死啊。”皇帝原意只是让伏圣后求情,没想到伏圣后更进一步,将所有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她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她只是求情,就算能把鸳鸯捞出来,他们两个就都废了,不如她一个人揽下一切,那么伏鸳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说着,伏圣后又拿出一系列证据,表示自己才是那个犯罪的人,伏鸳鸯只是被蒙在鼓里。皇帝见剧情这么发展,更加欣慰了,便说道:“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朕倒是误会鸳鸯了。”那秦大学士却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忍不住站出来说:“这也只是一面之词,这些证据也很单薄,不足以取信,要查明真相,还是得仔细才行啊。”皇帝十分不满意这个秦大学士,深深懊悔叫他负责此案了。 那个秦大学士做事勤勤恳恳,性格非常耿直,这是皇太后让他去调查的原因。皇帝现在倒是很讨厌秦大学士,因为秦大学士死不接受伏圣后的说辞,还指出伏圣后证词漏洞一二三四五六七,说得伏圣后都不好意思了,还好伏圣后机警,说不出话了又开始大哭大吼,撒泼打滚,寻死觅活,堂堂一个贵妇搅得如同碰瓷村妇,这下轮到秦大学士不好意思了。傅幽人见状赶忙大吼退朝,结束了一场闹剧。 退朝之后,皇帝回到寝宫又是愁眉苦脸的,只对着傅幽人诉苦:“你说呀,这秦大学士不配合啊,咱们怎么办呀?”傅幽人说道:“这还不容易?把他撤掉,换个愿意相信伏圣后的主审就好了。”皇帝闻言一愣,说道:“就这么简单?”傅幽人笑了笑,说:“就这么简单。”皇帝当了很多年皇帝了,但对于自己权力的边界还是搞不大清楚,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想干嘛都行,比如之前,说撤羽林就撤羽林,比如现在,说换钦差就换钦差,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寸步难行,讨厌谁就得娶谁,宠了谁谁就倒霉。 傅幽人缓缓地步出了龙宫宫门,便看见一辇驾到,一彩妆秀丽的女子正从辇上匆忙下来,险些跌倒。傅幽人忙堆笑说道:“花姬娘娘可要仔细着,免得失足了。”那花姬原是温文尔雅,秀丽非常的,如今却颇为失态,也顾不得仪态,上前往傅幽人脸上就是一个巴掌,傅幽人被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的鸣,却仍低着头,笑道:“奴该死,不知怎么得罪了花姬娘娘。”花姬喝道:“跪下!”傅幽人便乖乖跪下。花姬指着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把皇子弄哪儿去了?” 花姬素来谨慎,唯有为了儿子才这样的失态。傅幽人只道:“花娘娘这话说得是我动了皇子一般,我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呢,怎么能是我弄走了皇子呢?”花姬气急,哪里听得傅幽人这巧舌如簧,一脚照傅幽人脸上踹去。她的动作并不敏捷,踹人的时候险些自己也栽倒,傅幽人要避过是很轻易的,但身为下贱,他又不敢闪躲,只好闭着眼硬扛这一脚,脸上疼得很,一摸额头湿漉漉、热辣辣的,都流血了。他只暗道:“这花姬素日文弱,没想到踢起人来还是很有力气的。” 傅幽人伏在地上,只呼道奴才该死、娘娘恕罪。花姬越发恼火,却见皇帝也跑了出来,只好忍气来拜见皇帝。皇上见傅幽人跪着,便问道:“怎么了?”花姬这才冷静下来,暗悔冲动,急忙滴下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说:“是妾不好,妾急了,妾只道孩子不见了,都疯了!”皇帝愕然道:“孩子不见了?是鸳……是咱们的孩子么?”花姬忙点头,说道:“可不是!妾想着如今大内的事都是傅郎管的,便来问他,谁知他一问三不知,妾一时气急,不小心踩到了他……实在懊悔。”皇帝便说:“都起来吧!”那傅幽人便站起身来,皇帝一看他满脸血,也是吓了一跳,只道:“你怎么了?”傅幽人便道:“不过擦破了皮,是奴当差不小心,自当受罚。只是奴原要告诉花娘娘的,也没来得及说,就吃了一脚了,也怪奴说得太慢了。”花姬冷笑道:“那以后傅郎说话可得快点了。不知道皇子到哪儿去了?”傅幽人便道:“太后记挂孙子,让人来带去了日度宫看顾。”花姬闻言,脸色顿时煞白。原来小才要去珈蓝居侍奉,便要搬离花姬宫殿,搬东西的时候趁花姬出门了,便将皇子也偷偷送走,一并带到了宫外。皇帝闻言一愣,说道:“那就是傅郎不对了,你要得先跟人家说一声,不能一声不吭的把孩子弄走啊。”傅幽人便道:“可不是奴该死么?只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奴怎么敢违抗?”皇帝也点头,说道:“也对,你也别说了,先去找太医罢。”那傅幽人便去找太医看伤口了。 皇帝也不知道内里乾坤,只一心牵挂着鸳鸯,又按照傅幽人的建议,借口说秦大学士办案不力,将他撤下来,换上了一定会徇私的祁公。这次的人员撤换轻易得出乎皇帝的意料,他却没想过这不过是因为傅幽人早已打通了皇太后的关节。 又逢伏骄男歇息珈蓝居,为他斟茶递水的人已换成了小才。那小才递过热茶,又说:“小人还真的没想到傅幽人会提议让祁公审此事,难道之前说他们两人关系亲密乃是真事?”那伏骄男闻言,心里有些惊讶,又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小才便回答道:“傅幽人能够入皇城,这是祁公提携的,也不过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让祁公当钦差,难道不也是为他的方便?您试想,他一边说为太后效劳,一边又跟祁公暗通款曲,还有一边巴着皇上救伏鸳鸯的命,哪边他都能倒,岂不是绝妙?”伏骄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金山在外面说道:“公子,有个宫里来的姑姑求见。” 伏骄男却说:“我可不宜见女客。”却见那女声响起,颇为凄切,只道:“你要我如何都好,让我见见我的孩子罢!”伏迦蓝一时愕然,认得那竟是花姬的声音。小才伺候花姬很久,自然也是认得的,不想她竟然悄悄溜出皇宫,也是令人惊讶。 第16章 算你狠 花姬为了见自己的孩子,秘密出宫来见伏迦蓝,却已将伏鸳鸯之事抛诸脑后。倒是伏圣后为伏鸳鸯顶罪的案子下来,柳祁也是有得忙的。他下的头一道命令就是将伏依依关押,然后便是到狱中去探视伏鸳鸯。秦大学士似乎并无难为伏鸳鸯,大概也是看皇帝及伏圣后的面子。伏鸳鸯被扣留在专属的牢房里,身上穿着囚衣,披着头发,光着灰扑扑的脚丫,脸上也清瘦不少,神态却仍然十分骄傲。柳祁见他美色仍在,便柔然笑道:“你不用怕了,皇上已将秦大学士撤掉,换成我来主审此案。我可不会为难你的。”伏鸳鸯见柳祁这嘴脸,就啐了一口,说道:“我倒宁愿是他!他是条汉子,我死在他手上也不冤的。”柳祁仍笑道:“你说的什么话?皇上既然有这样的旨意,就是不要你死的意思。”伏鸳鸯苦笑道:“他不要我死有什么用?你们个个都恨不得我去死。”柳祁啧啧两声,说道:“你这话就错了,不仅是皇上,我也是千万不舍得你死的。”伏鸳鸯见那柳祁说话就犯恶心,狠狠说道:“你不舍得我死?我都很舍得你死,舍得你现在就死、快快地死!”柳祁早习惯了伏鸳鸯这等言语,还觉得很可爱,便仍笑盈盈道:“我都知道。可你舍得伏圣后死么?”伏鸳鸯听了这话,适才的气焰全然没有了,心中一团熊火遇上了百年大雨一般,潮湿得连烟也没得出。 柳祁捧着伏鸳鸯的脸,笑道:“好人儿,你依了我一回,我就放过她,你说这划不划算?”伏鸳鸯感觉到是柳祁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却觉得是蛇盘上了他的颈,之前的柳祁只让他恶心,现在却让他又恶心又恐惧。他是头皮发麻地说:“你这个贱人,根本不可能放过我们!”柳祁听了他这个话,便知道他的态度有了变化,只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不可能把你们都放过的。”伏鸳鸯便对他怒目,却又听见柳祁继续说道:“我可以成全伏依依的体面,也可以让她受尽凌辱,这儿可是天牢,什么都能够发生的。你们两个,总有一个人要受委屈的,你宁愿是谁呢?” 伏鸳鸯颇为恼怒地说:“我是皇上的人,你也敢动?”柳祁笑道:“伏依依在我手上,你尽管告御状去。”这话似闷头的一棍,把伏鸳鸯都打蒙了。柳祁的眼神使他想到原野里贪婪又冰冷的蛇,柳祁的吻也是这么的冷、潮湿、滑腻,好似蛇信一样,没有人间的暖和香。那磨人的蠕动,尖锐的牙齿,只能带来深入骨髓的毒。少年意气的伏鸳鸯头一回感觉到被蹂躏的绝望,被抽空的无力,相比起来,那撕裂的痛好像已经不算得什么了。 柳祁原本可以做得更体面、更温柔,但他偏不。他认为自己是最记仇的人,他不能忘记伏鸳鸯当初带给他的羞辱,这样的羞辱和摧残,他必须加倍奉还。柳祁对他的摧残不是连续的,他会给伏鸳鸯喘息的时候。伏鸳鸯甚至能够换下囚衣,穿上体面的衣衫,出去逛一两圈,看看他熟悉的繁华。然后在发臭的巷子里被柳祁按在地上干。伏鸳鸯忍不住怒视着柳祁,心里想着一万种杀死他的方法,他这样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恨意,让柳祁十分欢喜,柳祁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大力地抽打他的脸庞,往他的脸上撒应该撒在阴沟的液体。 在牢房里,伏鸳鸯身上穿着锦绣的衣服,头上缀满金玉,每天送给他的都是精致的菜肴,然而伏鸳鸯却越发的憔悴,伏鸳鸯开始不会瞪人,也不会骂人,没什么反应,使柳祁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只道:“这果然只是个脾气大一点的孩子罢了,一点儿都没有我想的那么坚强。”柳祁又说:“他应该向伏依依学习,伏依依虽然是女人,但比他强多了。” 伏鸳鸯的眼里已经失去了星光,柳祁也失去了继续玩弄和报复的兴致,于是他写了结案词,最后玩完一回后,提着裤子说:“你可以去见你的皇上了。”伏鸳鸯却抬起眼,说道:“我能见见圣后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柳祁一笑,说:“你不说我也正要带你去见她。”说着,柳祁带着伏鸳鸯往女牢去。正是夜半时分,那儿倒是安静的紧,伏圣后和伏鸳鸯一样,是有单辟的牢房的。柳祁带着伏鸳鸯走到牢狱的深处,打开了牢房的门,便是一股臭味扑鼻而来。不曾想伏依依像是一条风干的腊肉一般,悬挂在牢房的横梁上。伏鸳鸯入狱以来,流过多少血,没流过一滴泪,却此刻心中有一根弦崩断了,泪水忽而决堤,他大哭着扑向了伏依依,将伏依依从梁上解救下来,抱着她僵硬发冷的尸体嚎啕大哭。他哭得那样的凄惨,似是个摔得很疼的三岁孩童,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柳祁只在旁边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伏鸳鸯才清醒了一些,泪眼模糊中却隐隐发现伏依依身上尽是伤,可见生前何等受辱,惊得那伏鸳鸯的眼泪忽地干了,他扭过头去,又恢复了那愤怒的神色,质问道:“你不是说了会成全娘娘的体面么?”柳祁像是有些吃惊地微微张了张嘴,半晌答道:“那当然是哄你的呀。” 伏鸳鸯如坠冰窟,半晌缓不过来。就在他凝神的那一刻,柳祁已经拿出绳索来从背后捆住伏鸳鸯的脖子。他已经和伏鸳鸯撕破脸了,那就是敌人,他可不擅长放虎归山、养虎为患。这个人不但对自己怀抱敌意,还有着一定的政治资本,并且在事实上已经构成威胁和危害,还指望柳祁帮他、救他?当然,如果不是鸳鸯而是天略,那就另说。 伏鸳鸯最近消耗多、进食少,又是被偷袭,一时竟让柳祁制住了,只似溺水一般奋力挣扎,却无力逃脱这死亡的漩涡。他不知道,从一开始柳祁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去。从一开始,柳祁就是要对他先凌辱后杀戮,没有别的想法。 “住手!”却是一声断喝,捞回了伏鸳鸯一条残命。 柳祁回过头来,便看见他魂牵梦萦的傅幽人。那傅幽人从牢房外走进来,见伏鸳鸯趴在地上喘着气,才松了口气。柳祁便笑道:“这么晚了,傅郎还来这腌h地方?”傅幽人看着地上横着伏依依的尸体,不觉倒吸一口气,暗道:这伏圣后风光了半辈子,没想到死得这样不成体面。 傅幽人冷笑道:“你也太过分了些。”柳祁却也笑道:“你也少来了,你把他们送进我的手里,不就是为了借我的刀杀人么?不谢我就罢了,如今倒充起菩萨来,可不像你。”傅幽人便道:“倒不曾想你这等绝情,我还以为你要趁机和他们结盟呢。”柳祁却笑道:“你这是说玩儿的吧?他们如今人也无,兵也无,只有一屁股烂账,哪里值得结盟?”傅幽人却说:“你杀了他们,倒不怕朝中太后独大?”柳祁却柔然一笑,说道:“好怕人的,你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向来忠于皇室,自然希望太后和皇上能够把持大局。”这话听着就是假的,傅幽人也拿不准柳祁是做什么打算,柳祁既没有跟傅幽人坦白的意思,也没有轻易放过伏鸳鸯的意思。他已经下了这样的狠手,再纵了伏鸳鸯,那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傅幽人冷道:“你是要立即放了他,还是打算连我一起杀了灭口?”柳祁便说道:“我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傅幽人便说:“我亲眼看着你要杀他,你可别抵赖。”柳祁笑道:“我的幽人,你可误会了。我只是在逼供罢了,并不是真的要杀他。可能手段有些凶残,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太后会谅解的。”傅幽人冷笑道:“哦,原来如此,但是严刑逼供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只怕屈打成招。”柳祁看着傅幽人待他何等的疏冷,但这层疏冷显在他苍白的脸上又似雾胧着月,好有一种清冷的美感,使他既爱又恨,使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傅幽人从来受不了柳祁这种眼神,他读不清楚来柳祁这种眼神的含义,只是从本能地讨厌,本能地竖起汗毛来。他清清嗓子,对柳祁说道:“我是奉命来带走伏鸳鸯的,请您放人。”柳祁怎么可能答应,他笑道:“不知您是奉谁之命?”他已想好,如果是太后的懿旨,他就拿自己钦差的身份出来硬扛,说只听皇上的。他说是皇上的谕旨,他就一口咬定要见到圣旨才能放行。他料定傅幽人手上没有圣旨,不然一早就宣旨了,何用和他费口舌。 傅幽人手上确实没有圣旨,甚至没有口谕。当然了,口谕这种东西嘛,他可以假传,事后皇帝肯定会帮他圆的。然而,在这个关头,用口谕是肯定压不住柳祁的。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也是心有灵犀。傅幽人却是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牌,柳祁离他不是特别远,且柳祁也认字,因此轻易就能看得清那金牌上面四个斗大的阳文――如朕亲临。 原来尚方令最近开工,打了尚方宝剑,傅幽人跟皇帝说炉子都开了,让他再弄这么一个牌子玩儿。皇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柳祁原本打算逼死伏依依、勒死伏鸳鸯,再说他们畏罪自杀,好一个撇清干系,没想到傅幽人一直盯着事态发展,他知道伏依依死了,心中暗呼不妙,连夜赶来,还好伏鸳鸯还活着。傅幽人将伏鸳鸯带回到自己的宅邸休养。不想傅幽人回去时,却见里头的人慌慌张张的,原来伏迦蓝居然来了他的宅邸,不仅伏迦蓝来了,小才和花姬也在。 花姬一看傅幽人身边扶着一个憔悴消瘦的伏鸳鸯,顿时滚下泪来,只抱住伏鸳鸯,哭道:“你怎么这样了?”花姬伏在鸳鸯肩上时,只觉得鸳鸯的胸怀不如往日结实,平日的伏鸳鸯胸口有结实的肌肉,如今贴上脸去,却感觉到嶙峋的骨头。她不觉一阵心疼,又抬起头来,见伏鸳鸯双颊下陷、双目无神,竟是个泥塑一般,更是伤心,问道:“你可受了什么苦?”那伏鸳鸯却没说话,眼皮也没动一下,花姬满心忧虑顿化为恐慌,却未等她说什么,傅幽人只吩咐下人道:“送鸳鸯少爷到厢房歇息罢。”那伏鸳鸯也不理会旁人,只默默随家丁到后院去。 花姬只掩面泣道:“不知我们一家怎么得罪了傅大人,要遭此大难?”傅幽人苦笑道:“娘娘说的什么意思?”花姬却道:“你让祁公去治案,不就是要害人么?祁公心狠手辣,贪污的事情他也有一分,只怕沾上了这事儿,定然要灭口的。”傅幽人便道:“这倒是不错,因此我连夜将伏鸳鸯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你也连夜来,是来谢我的么?”花姬却敏锐地问道:“你只救了鸳鸯?那么伏后呢?”傅幽人便道:“你明明知道。”花姬闻言,便红了眼睛,只道:“她果然……”听了这个消息,伏迦蓝也有些难过,在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把伏依依当成母亲的,尽管到了现在,也未曾把伏依依当成仇敌,乍闻此噩耗,他脸上也有悲悯之色。 傅幽人心里知道,花姬心里也知道,傅幽人是故意等到伏依依死了才出面救人的。因为伏依依活着一天就会想着杀骄男报仇,傅幽人就是要推伏依依去死,才怂恿皇帝撤换钦差。但是花姬却拿不准为什么傅幽人会救伏鸳鸯。但她此刻最挂心的不是这个,乃是她的孩子。故她说道:“你也是忠心护主,才要设计害死伏后,这可是使人佩服,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请你把他还给我,算我求你了。”说着,那花姬又哭哭啼啼起来。傅幽人听这话,明白花姬吃准伏骄男心里还是想着伏家、吃准伏骄男现在心慈,便指控傅幽人,将傅幽人往火上烤,使傅幽人与伏骄男主仆离心。傅幽人也是暗气,却也发不出,只道:“娘娘言重了,我不过一介贱奴,没这个本领。”花姬也不语,只泪眼看向伏迦蓝。伏迦蓝叹了口气,只对傅幽人说道:“你把孩子还给她罢,她现在无依无靠,也不必使这些手段对付。”傅幽人听伏迦蓝这话说得既坦白又刺耳,也是十分伤心,半晌含笑道:“小人明白了,怎么说,那孩子都在太后那儿,小人也需要些时间才可以的。过两天罢,等伏鸳鸯养好了伤,再使你们一家团聚。”花姬便袅袅婷婷地对傅幽人一拜道谢,傅幽人冷笑道:“奴生受不起,你要拜谢迦蓝圣宗才是。”花姬便又含泪拜谢圣宗。 花姬别后,那伏骄男看了傅幽人一眼,傅幽人只觉这眼神陌生又奇异,不知该怎么应对,慌忙低下了头。他又想辩解,可花姬的控诉却都是实情,他不觉低头苦笑起来,自己确实是个卑鄙小人,害人不浅,手上挂着人命,哪有脸面在迦蓝面前诉冤?那伏迦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从何问起,半晌道:“那小皇子还好吧?”傅幽人苦笑暗忖:“原来他认为我狠毒至此,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那傅幽人便道:“小皇子金尊玉贵,自然很好。”伏迦蓝点了点头,并无多言,自行回了珈蓝居。他回去坐下,小才忙上前斟茶递水,殷勤伺候,伏迦蓝便又问小才道:“你倒和傅幽人很熟悉?”小才却笑道:“不敢!宫里的人对傅郎都是又敬又怕的。”伏骄男却问道:“我看他性子是沉郁些。”那小才却说:“虽如此,他却是个厉害角色。听花姬说来,他可是一滴血都没沾就计杀了伏圣后,又将皇子拿在手里,皇上、太后都乐意听他的,可见他的精明。”伏骄男却是默然不语。他又想起这些日子来,径山寺上下都传言说傅幽人在径山寺杀了三个人,因为这三个人开他是阉人的玩笑,也不知真假。 伏圣后畏罪自尽之事已传遍天下,祁公却仍在处理着相关的事宜,也就是要写写报告――哦,应该是编报告,坐实伏圣后的罪名。他正在大理司努力,却忽然听见传报太后驾到,忙出门相迎,却见不止是皇太后亲来,还有个迦蓝圣宗跟着,祁公不觉一怔。更古怪的还在后头,皇太后却问道:“伏依依呢?我去看看她。”祁公更觉怪异,只说道:“罪妇伏依依已经畏罪自裁,”皇太后冷笑道:“本宫要见的人怎么可能见不着?她死了,就见尸!”祁公莫名心塞,只道:“那罪妇已下棺,倒不宜再看,怕是冲撞了太后和圣宗的贵体。”皇太后笑道:“既是贵体,就不怕冲。”祁公也是语塞,便引太后、迦蓝到停灵之处,命人将棺木开启。 棺木既开,便见伏依依穿着囚服躺在棺木之中,衣服遮盖不到的部分也是伤痕密布,颇为骇人,倒是那张脸还是好的,却因死亡而无了过往明丽的风采。伏迦蓝想起过往种种,也是十分不忍,也莫谓是迦蓝,就是皇太后也颇感欷[。祁公说道:“其实今日臣已将此事上报,就是想知道该以什么礼仪给她下葬。”皇太后便道:“她是个罪人不假,但到底是神圣伏家的嫡女,为国家当过祈福的圣女,也不好太过潦草了,将她的尸身交还伏家,让伏家自己处理吧。”祁公便答应了。 其实皇太后才不管伏圣后是否体面,她只是觉得伏骄男对伏依依还是有点依恋的,便当着他的脸做一次好人罢了。那皇太后携着伏骄男离开典狱,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二人上了宽轿,那皇太后才说道:“你对伏氏有孺慕之情,这真是极难得的,毕竟她对你嘛,因我的缘故是恨之入骨的。”伏骄男却笑而不语。那皇太后又说:“如今她能够入土,也是好事,还好有那傅幽人机警,将伏鸳鸯捞了出来,也不知道伏鸳鸯能不能吐出什么东西。”伏骄男心念数转,说道:“傅幽人提出让柳祁审此案,并不是觉得柳祁会偏袒伏鸳鸯而自保,恰恰相反,是他非常了解柳祁,知道柳祁不但不会保伏鸳鸯,还会趁机害他。他考虑到伏圣后的危害太大,所以放任伏圣后被害,在紧要关头将伏鸳鸯救出来,为的就是让伏鸳鸯带着对柳祁的恨意逃出生天,好帮助他去咬柳祁……”皇太后听着伏骄男这样喃喃自语,忙打断说:“不是帮助他,是帮助咱们!”伏迦蓝便语顿,抬眼看着皇太后的脸庞。那皇太后却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就败在想得太多,心又太软。”伏迦蓝默默不语。 伏鸳鸯身体上受的都是皮外伤,像他那样年轻力壮的人,没养几天就能好的。他养好伤后,傅幽人就将他送了回宫。花姬听说伏鸳鸯回宫了,却还没见小皇子回宫,心里十分不悦,记得傅幽人说过伏鸳鸯好了会把小皇子一并送回,如今却只见大人不见小孩,立即挖两坨胭脂兑水装成血书的样子写信谴责伏迦蓝言而无信。伏迦蓝收了书信后,便赶在傅幽人休假日亲自前往傅宅问询。 如前文所述,傅幽人当总管的时候,安安静静休半天假那都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以至于他职业生涯中一直许愿好好的休一天假。今日白天皇帝很忧愁,他一直抓着傅幽人诉苦,说伏鸳鸯从宫外回来后一直锁着门谁也不见,皇帝表示嘤嘤嘤。傅幽人当了半天情感垃圾桶,终于解脱,表示老子要下班了皇帝也拦不住,兴高采烈地回家去。 傅幽人刚进屋,那小厮就告诉说:“圣宗在等着爷呢。”傅幽人愉快的脸上上扬的唇角顿时就垮了下来,他想过要跟迦蓝交代,没想到那么快,他摇头说道:“圣宗等我多久了?”那小厮说道:“半个时辰有了。”傅幽人冷笑一声,说道:“那让他再等半个时辰!”那小厮没想到主人这么拽,也是有些惊愕。这拽霸逆天冷总管傅幽人邪魅一笑,说:“我先出趟门,你等个半个时辰过去了,就跟圣宗说我可能去了径山寺御泉处理事务。”那小厮便说:“是!” 伏迦蓝看傅幽人虽然有阳奉阴违之举,但也认为傅幽人一直都没啥脾气又恭顺,实在没想到傅幽人会撂自己在这儿做半个时辰冷板凳。不过他礼佛打坐多了,也是很有耐心的,坐了半个时辰,那小厮又来添茶,便问迦蓝道:“圣宗还等么?”迦蓝说道:“他还没回么?”那小厮装作努力地想了一下,便说:“啊!奴想起来了,昨夜傅郎似乎说过要去什么御泉,那儿水不知怎么了。”伏迦蓝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那小厮才想起这么一回事,伏迦蓝没觉得气恼,反而觉得古怪,话虽如此,他还是告辞,并往径山寺回去了。 御泉司的修建也算是一波三折,原本建得好好的,挖出离奇女尸来,继续建嘛,项目主管傅幽人又遭削职,这项目半死不活的拖着,闹到现在,傅幽人重新上位,这项目终于竣工了。这厅堂、楼阁都建起来了,刷上朱漆、撒上金粉,也是很气派的。说是要给皇宫送水,但也没送,纯粹是变成了傅幽人的又一处资产。 竣工以来,伏迦蓝还是头一回来这儿,一时之间也为此处的精致华贵而吃惊。御泉司里有许多僧侣,许多都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不仅在形式上俗家,在思想上也俗家,在这儿不为读经修佛,只为傅幽人效力,为傅幽人在宫外走动打听。那些人见了伏迦蓝,便笑着引他到阁楼上。 第17章 沉迷美色的你我他 一个俗家弟子引了伏迦蓝到阁楼,又到一厢房推门,迦蓝径自入了门。那厢房颇为宽敞,左右还有两个隔间,左边的隔间垂着云袖丝帘,看不见内里,右边的隔间垂帘半卷,可见里头放着嵌玳瑁的架子,架子上挂着丝帕,中间托着铜盆,大概是洗脸用的。厢房中有透雕的木窗,窗旁悬着宝剑,房正中摆着几椅,几上放着傅幽人已泡好的茶,椅上傅幽人坐着欣然等着他了。伏骄男一笑,说道:“你这小鬼,难道是知道了我要来?”那傅幽人笑道:“是的,小人办事不力,知道圣宗要来兴师问罪,所以准备好了受死。”说完“受死”二字,傅幽人便将墙上悬着的宝剑取下。伏骄男便说:“你想得也太多了,怎么就要问罪了?怎么就要受死了?我不过来问问你,小皇子怎么样了?”那傅幽人便说:“我早说了小皇子何等娇贵,自然是很好的,在日度宫养着呢。”伏骄男又说:“孩子在日度宫虽然吃喝都很好,但怎么及得上在母亲身边过得好?”傅幽人却道:“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照顾好孩子的,难道这一点圣宗还不明白么?”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她可是爱子心切,这点不假。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人了,你何必落井下石呢?”傅幽人却道:“他们还有一口气,还有皇上的宠爱,这就已经是很坚实的依靠了,若还握有尊贵的皇子作为筹码,便更加可怕了。”伏骄男颇觉可悲,那小小孩子就已经被人们当成谈判的筹码来争抢,被迫与父母分离。伏骄男却不想说这些慈悲仁义的话,他选择说:“他们有力,才能帮助我们对抗柳祁,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傅幽人却说:“他们要有力是不假,但谁知道他们的力要往哪处使呢?咱还得谨慎些才好。”伏骄男却问道:“若他们的力往你不希望的方向使去,那小皇子会怎么样么?”傅幽人不觉失笑,道:“您认为会怎么样?”伏骄男却说:“我就是不确定才问你。”傅幽人喝下一口自己泡的茶,只觉口腔中充满苦涩的气味,叹道:“我就是有这个狠心,也没有这个愚蠢。那可是小皇子,我能怎么样?”说着,傅幽人又说:“您必然是觉得我很狠心,又毒辣,实在信不过,是么?”伏骄男却说:“不是。” 傅幽人苦笑着摇头,说道:“你确实已经对我心存疑虑了。”说着,傅幽人抽出鞘中的宝剑,唰的一声,斩断了隔间的帘子,那绣帘断落,珠绣委地,露出内间的光景来。伏骄男往前一看,却见内间跪着一个人,竟是那圣军的副将,嘴里塞着塞子,身上绑着麻绳,是满脸的怒色。那傅幽人上前,取下那副将口中的塞子,那副将立马就骂起来:“你们这两个贼子!”伏骄男却疑惑地说:“这……?”那傅幽人说道:“那晚小才来投诚,说出了一件事来。” 原来伏圣后认为伏骄男是心腹大患,也不愿意伏忍惟的神圣军被解散,花姬想到一个法子,就是拉了那副将来,让那个副将假意给伏骄男负荆请罪,却让他带着毒药去,趁着要给伏骄男敬酒谢罪之机将他毒死。那副将却说:“这伏骄男未必肯喝我的酒?”那花姬又说:“他怎么不肯喝?他必然要喝,你跟他请罪,他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他身边那个傅幽人可恶,未必肯让他喝你准备的酒。到时你要见机行事,或是和他吃饭的时候再寻机下手。”伏圣后跟副将说明了伏骄男就是太后的儿子,那副将为杀伏骄男甘愿冒死,又许诺说若下毒不成,他就直接动手杀人,事成之后自尽,绝不带累旁人。不想小才却直接叛变,将这个计划告诉了傅幽人,傅幽人连夜命人将副将抓捕。也是由此,傅幽人对伏圣后等人完全无法信任。 伏骄男闻言忙道:“既有此事,你为何要对我隐瞒?”那傅幽人却说:“我害怕您心慈手软,要放过这个副将。您已经放过他一次了,他不但不感激,还要拼死刺杀您,您再放过他一次,就是再给他一次杀您的机会。”伏骄男却说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傅幽人苦笑道:“因为我想明白了,希望您也明白。”说着,傅幽人举起长剑,往副将的胸口上就是一刺,那副将还没来得及呼叫一声就断送了性命。伏骄男也是大惊失色,一时也没缓过来。当他回过神来,却看见那傅幽人的双眼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他听见傅幽人的喉咙里发出沉闷沙哑的嗓音:“您已经不是什么圣宗了,在您要做皇公的那一天起,就该有这个准备,杀人、或者被杀!” 伏骄男沉默不语。那傅幽人却继续说道:“我听说,您第一次面见太后的时候说新教的教众是可以杀人的,地狱菩萨也行血事,若有人生,就有人死,那是他的因果。杀善人,种恶果,杀恶人则种善果!”说着,那傅幽人便将宝剑从那副将胸口拔了出来,带出血流如注。他又一边说:“我如此做来,都是我的忠诚,您不信,就引剑把我杀了,我是恶人,你杀了我,也是行地狱菩萨的功。”说完,傅幽人便抬起头,亮出他脆弱的咽喉,一副引颈就死的模样。这个状态使伏骄男沉默,便从傅幽人手中接过那沾了血的宝剑,半晌方又说:“我说了‘不是’。”傅幽人一时愣住了,没明白过来。他想了一下, 才记起来刚他问伏骄男“您必然是觉得我很狠心,又毒辣,实在信不过,是么”,那伏骄男回答了简单的两个字――不是。 傅幽人低着头,看到红色的剑刃拖着淋漓的鲜血,滴得地上一滩猩红。他的心事复杂,半日方说:“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只是怕大人不认同我的做法罢了。”伏骄男便道:“有些事,我觉得不必做绝。但你也有你的道理,你好好跟我说,我会考虑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的想法?”傅幽人却说:“我要挟持小皇子,我要欺骗圣上,我还要很多人死,不仅是伏依依――还要很多人――有些人看起来威胁不大,像是蝼蚁一般,但我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害圣宗,我就是容不得他们活着!这一点,您能同意,您能听取么?”说着,傅幽人也觉得自己残忍可怖,甚至觉得自己的性情在和柳祁靠近,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恶心,便慌乱地踱步,不自觉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在装水盆的架子旁站着,低头又看着那铜盆中的水映着他一张狰狞苍白的脸。 伏骄男见傅幽人一边嚷嚷一边满屋子瞎逛,就觉得好笑,却见傅幽人终于停下了零碎的脚步,走到脸盆旁边发呆,他也是轻叹一声,缓缓走到傅幽人身边,抓起傅幽人的手,探进那水盆之中,也搅乱了盆中的倒映,只见手掌放入水中后,那水便洇开血红来了。傅幽人愕然,却听见伏骄男说道:“你不累么?” 傅幽人只觉心神也如这水波那样荡漾起来。伏骄男又说:“既然这些人是要害我的,那自然该由我来操心。”傅幽人却说:“若事事都要圣宗劳神,要我何用?”伏骄男却说:“你也是个爷了,也不该亲自为这些人脏了手。”傅幽人却暗想:“不亲自动手不放心。”铜盆里的两手相依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乃是他们从以往到现在最亲密的举动,此情此景却无法让傅幽人陶醉于半刻的柔情中,直待伏骄男将手拿开,从容地取挂在架子上的巾帕擦手时,傅幽人才稍稍感动起刚刚的片刻旖旎。那伏骄男却端起了架子,说:“这些事你瞒着我,但是你并没有敢瞒太后是不是?”那傅幽人因刚刚碰触而温热的心顿时就紧缩起来,伏骄男只道:“看来你的眼中只有太后娘娘。”说完,他将那巾帕往水盆中一掷,傅幽人也是欲辩无言。那伏骄男却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么?”那傅幽人只垂头说道:“奴再不敢有所隐瞒了,但奴实在是忠于公子的。”伏骄男却笑说:“你倒是左右逢源。” 这“左右逢源”四个字,说得傅幽人实在是惭愧不堪。大概看起来,他坐拥着皇帝、太后的信任,暗地里可能还勾结着柳祁,这都是很显眼的,故他抖擞一下精神,才说道:“我的忠诚确实是只属于公子的,然而这时局复杂,我才不得不周旋,如果大人心存疑虑的话,我愿意自证忠诚。”伏骄男却说:“你要怎么自证呢?难道我非逼你去和别人闹翻不可?那我岂不是大蠢材?”傅幽人便苦笑道:“从来都是没有退路、孤立无援的人用着才放心。”伏骄男看着傅幽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很可怜,便摇了摇头,说:“大可不必。你且好好留着你的退路。”大概伏骄男是真心要让傅幽人安心,语调也变得柔和起来,而这样的柔和却是陌生的,伏骄男的长相配上这样的怜悯眼神和柔和语调,似是一杯酒使人沉醉。可锥心的是,伏骄男看着死掉的伏依依、丧志的伏鸳鸯、甚至是哭泣的花姬,都能流露出这样的哀柔的神色。 那伏骄男探究地询问:“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忠心?为什么只对我一人忠心?”这也是伏骄男一直以来对傅幽人若即若离的核心。他原以为傅幽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佞人,可接触之下,他渐渐觉得傅幽人不是爱钻营的人,傅幽人的眼里其实没有名利,甚至没有什么欲望。站在宫墙里的傅幽人人如其名,就是一丝幽魂成了人,看着那样精明,却又总是失魂落魄的。随着彼此的走近,傅幽人似乎也渐渐活了过来,漆黑的眼眸中有了难以掩饰其温度的火苗,那样精明又世故的他忽然鲁莽冒失,有时仿佛要触及他内心温柔的一面,可他忽然又变回那个人人口中可恨可怕的大太监。他的耿耿忠心到底是从何而来? 傅幽人也是很心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心内也是波涛翻涌,惊涛骇浪。他知道自己的行动上是足够的奉献,可逻辑上是走不通的,不给伏骄男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后他们还得闹分裂。而伏骄男此刻也是给他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可总是巧舌如簧的他偏偏此时只能选择沉默。沉默,可怕的沉默,蔓延在这充满香味的空气之中,似是毒药一般,要将傅幽人杀死。又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选择了爆发。忽然之间,他就跪了下来,忽然之间,他就抬起了头,忽然之间,他的泪水就喷涌而出,那喷水量简直就像是呕吐的大象。 伏骄男也震惊了。傅幽人素来以稳重沉郁著称,素日既不爱哭也不爱笑,情感甚少外露。像花姬、伏后、秦大学士这种表演型人格,没事哭两哭的,打滚大哭起来也很让人无法招架,傅幽人从来不使这样的招数,一旦使起来,威力更是成吨增长,是放大招也。傅幽人又开始捶地,哭着说:“贱奴实在该死!”那伏骄男见那平日卖冷静沉郁人设的傅幽人突然表演起来,也是惊讶万分,然而当傅幽人开始出这样官腔的台词时,伏骄男立即嗅到了套路的味道,便恢复了理性,说:“有话就说,别整这些没用的。”傅幽人只觉得一拳捶在棉花上,但他认为这仅仅是伏骄男的试探,他可不能就此放弃这个舞台,于是他怀着职业素养继续喷泪,哽咽着说:“这个秘密埋藏在我的心里……我一直不敢说,每次被人发现都觉得很可怕……这个,可是花姬知道了,我便为她挡刀,太后知道了,我便为她效力,但这个秘密,却是关于您的……”傅幽人本想靠演技,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走心了。他也记不起自己多久没有这样纵情大哭大闹过,现在阀门一打开,泪水和情绪一样,都收不住了,他的泪源源不断地流下,使他根本无法看清楚伏骄男的表情。但观察对方的表情是很重要的,他便拿袖子去拭泪,只是那泪落如雨,像是油漆刷了石墙上,怎么都擦不掉。他尽力地揉着眼,抹着脸,奋斗得满脸又红又皱,实在很是狼狈。伏骄男见他这样甚是不忍,只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傅幽人心里“咯噔”一声,问道:“大人知道了?”伏骄男说:“就是因为我的美貌?”这话听起来,伏骄男自己都打冷颤,这种话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口啊。 傅幽人也是愣住了,那眼泪也一下子收住了,眼前泪雾渐渐消散,方看清楚伏骄男的容颜,然而,以伏骄男的容颜说这样的话确实十分合理。傅幽人便一边低头拭泪,一边回答道:“也不仅仅是美貌,大人的风姿、气度都十分使人着迷。”说着这话,那傅幽人的心却是砰砰乱跳,这话像大石头一样压在他心里多少年了,他死活说不出口,没想到今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表白了出来,既是动人心弦,也是唏嘘不已。伏骄男却说:“你就为了这个而忠心不二么?”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荒唐,然而傅幽人却抬起头,那眼神中是最深的真挚:“难道不可以么?这样的忠心难道就不如您的兄弟、您的士兵给的高贵么?”伏骄男竟无言以对,那傅幽人却顿感断尽肝肠:“皇上不过是看了伏鸳鸯一眼,就为他没了魂魄,这是足信的,而我的却不足信,因我……只是个卑鄙小人么?”这儿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傅幽人也忘了他有多久没这么掏心挖肺地说出他内心里那么真实的想法。他不仅肉体是跪在伏骄男的脚下,连他的精神也是,好像是这些字句从他心底挖出来后,连他的脊梁也抽出来了,他软着一副皮肉,佝偻着无力的身躯,那样颓靡地倒在了伏骄男的脚下。 自小才投诚以来,他就一直留神着傅幽人。虽然他多番在主子面前给傅幽人上眼药,但他并没讨厌傅幽人,甚至说,他特别喜欢傅幽人,傅幽人是他的榜样。作为一个小太监,能做到傅幽人的地步就是顶峰了,他要攀登顶峰。只是顶峰太窄,容不下两个人,未达成目的,他就不得不把傅幽人推下去了。即使到了公子骄男的身边,他也觉得自己比不上傅幽人。当初傅幽人服侍骄男的时候,是寸步不离,伏骄男在径山寺,傅幽人就在径山寺,伏骄男到邵郡练兵,傅幽人也住在邵郡。而如今他虽然也是来服侍公子骄男的,但他只能留守珈蓝居,哪儿也去不成,太后和公子对他显然和对傅幽人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只能留守珈蓝居,所以对径山寺很快就熟悉起来。他知道傅幽人利用之前御泉司的项目大兴土木,甚至在御泉司内建起了私牢,便装作不经意地跟太后提起。他其实也是拿不准这是不是太后的授意,所以,他还必须进一步爆料,表示说:“最近一下子多了不少人挂了名在径山寺当俗家弟子,方便驻扎在御泉司,这些人既不是皇宫的人,也不是编制内的人,就是以俗家弟子之名住在那儿,为傅幽人所驱使。若都是些散兵流勇也就罢了,其中竟然也有些京中子弟,俨然是一个傅家帮了!”皇太后听了这话,问道:“这可是真的?”那小才观察了太后的颜色,心中暗喜,忙赌咒发誓说是真的,皇太后闻言默默,小才倒愉快起来了。那皇太后自然是要探究的,派人去查看,果然如此。 这事原来就发生在伏迦蓝造访御泉司的一些天前,那时候副将还活着困在御泉司,伏鸳鸯也仍住在傅宅养伤,未曾回宫。日度宫里也仍开满了山桃花,有几株开在了凉亭旁,褐紫的树干挺直延伸到顶端散成树冠,烂漫出粉红的圆圆的山桃。小才在不远处和其他宫婢站着,遥遥地看着凉亭里的皇太后和伏迦蓝,亭边有鸾音姑姑伺候,别的奴才只需要在不远处守着就好。他想:“如果今天是傅幽人来当差,他会是站在这儿还是鸾音那儿?……大概也是站在和我一样的位子吧,皇太后生性多疑,现在恐怕已经很难尽信傅幽人。” 事实上,这多疑不是太后的生性,而是深宫里生存吸取教训,从而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她并不是天生不具备信任他人的能力,比如说,她对鸾音就从来没有一丝的怀疑。作为回报,鸾音对太后也没有一丝的不忠。太后希望骄男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今天说是来赏桃花的,凉亭的石桌上也铺满了精致的桃花糕和桃花酒,满鼻子都是桃花的芬芳。骄男一边吃酒一边听完了鸾音的报告。鸾音忠实地汇报了傅幽人最近的行事,并没有添加任何的感情色彩,但是这些事凑起来,不需要任何的艺术加工,就显得有些可疑。皇太后也是一言不发,等鸾音说完了,才缓缓开口:“关于副将被擒,确实是本宫同意先别告诉你的,因为你总认为当初在北地被外族所掳,是伏忍惟带着神圣军把你救回,你自己觉得欠了他们,所以对这些人会一再纵容。本宫认为不可以放虎归山,还是傅幽人说只关着便罢,杀是杀不得的。否则你到时知道了,会怪我不告诉你。还有花姬的孽种,我也是打算杀了的,还是他劝着。”伏骄男闻言一怔,不想傅幽人是这个想法。然后,皇太后又继续说道:“劝说皇帝把贪案主审换成柳祁,一则可借刀杀人,解决神圣皇后的隐患,二则挑拨离间,让伏家和柳祁无法继续联手,这我也都知道。我同意不告诉你,知道你心里有伏依依,有你的情,有你的义。但是本宫细想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大人了,而且又勇武、又聪明,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呢?所以今天来跟你表白表白,你要是恼我也行,我受着就是了。” 伏骄男闻言默默了半晌,心里有些苦恼,但并没说出口。他又呷了一口酒,便道:“娘娘素来雷厉风行,傅幽人也在宫闱中浸淫多年,大概已是一路人。只是恩要报,仇要了,我怎么可能不赞同?然而无辜却不须波及,得饶人处且饶人。”皇太后却认为斩草要除根,不能随便饶人,她因此问道:“那以你看来,心怀反叛、每时每刻想着算计你的敌人饶不饶?”伏骄男便道:“杀一个副将,可以,但必要杀满神圣军,杀一个罪人可以,但不必连他的九族。娘娘自听政以来都是这样动辄行连坐法的,多少无罪之人在家中安坐,也会祸从天降。严刑重典,上行下效,使人心惶惶。”当年熊家获罪,本家亲戚不必说,毫无姻缘关系的傅家也是受了牵连,这却不是终结,针对傅家的官员们数年后也在争斗中垮掉,辅政王得罪没几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审辅政王官司的狄家也到倒掉了,狄家倒了,他们的亲戚朋友一堆也都抄家发卖……风尘行当中屡屡有千金小姐、名门公子加入,就是因为没一个富贵门户是可以长久保全的。 伏骄男又说:“这些动荡使人不安,也难以对朝廷产生信任,才会有诸多人祸。早有藩王作乱,近有边境之变,最近又有饥荒流民,天下的心都不稳,还须要弘扬仁善才能使百姓安心。”皇太后闻言一怔,不想伏骄男还有这个思虑。皇太后确实是多疑的、冷酷的,她当皇后的时候遭到很多不公平的对待,因此上位后就要加倍奉还,为了得到权力,铲除异己毫不手软。主少国疑,且这个少主确实是不靠谱的,皇太后更加要用雷霆手段镇压各方,没想到天灾人祸接踵而来,她越不安就越暴力,却不承想,她把自己内心的不安感由此把整个国家都感染了,不仅是寻常百姓,连朝廷大员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那伏骄男叹了口气,说:“你们以为这样是对我好,但却不知道如此瞒我,倒使我自乱阵脚,得不偿失。”太后闻言放心不少,只道:“我知道,所以特地向你坦白、认错。”太后素来高傲冷酷,如今却在笑着赔不是,倒使伏骄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事实上,皇太后在决定隐瞒伏骄男这些事之前就担心会惹伏骄男不快。傅幽人便对皇太后献计说:“在这些事都做成之后、迦蓝圣宗了解之前,太后先去跟他表白陈情,放下一些架子,他必然就不恼了。若有什么不好,一并都推到奴的身上来就是了。” 皇太后见伏骄男果然没什么脾气,便放下心来,有担保说:“本宫以后什么都会跟你商量的。”伏骄男便应了一声,但他心里知道,皇太后是不会轻易改变她的作风的。不看着敌人血溅五步,皇太后于心不安。伏骄男又说道:“我不同意惩治神圣军,是因为法不责众,且他们每一个都是有战功的,怎能因小事而大戒。我是神圣将军,却去害救过我命的人,还计杀伏家人,外人不知怎么看我?我岂非未成大事、先作小人了?”那皇太后却道:“我自然知道厉害,才不让你沾手这些事。只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伏骄男叹了口气,又饮一口酒,思忖再三,才继续说道:“怎么没有呢?咱们就秉公执法,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伏鸳鸯、柳祁一个都逃不掉。只是娘娘又不愿意大动干戈,怕彻查下来,连自己都不干净了。” 皇太后因为惩贪损失了一个当宰相的兄弟,还丢了一堆亲信,至今心有余悸,只怕让秦大学士这个铁面无私青天大老爷查下去,连黄家都要抄掉了。那伏骄男劝道:“原本惩贪早该做了,这不是对付敌人的刀剑,这是本来就应该办的事。”皇太后哪里不知道这些大道理,只是不以为然,但为了顺儿子的心,仍说道:“你说的很对。”伏迦蓝看出来皇太后是敷衍他,故他也安静下来了。 皇太后不忍这空气中长久的寂静,又笑道:“说起来,那傅幽人把御泉司弄成他自己的小地盘,这不是我的授意,他也没有请示过我,不知道可有请示过你么?”伏骄男便道:“按刚刚说来,傅幽人做事不是都只问太后、不问我么?我哪里会知道?”皇太后听了这话有些意思,便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又看向亭旁的桃花,说道:“我看傅幽人从来谨小慎微,为你倒是屡屡作出不谨慎的事,那是很难得的。你若因此弃用他,倒很可惜,不如借机给他立个规矩,好让他明白本分,以后用起来就很顺手了。”伏骄男闻言一怔。那太后又斜斜地乜了不远处的小才一样,眼光的流转又轻又快,迅速地划过,又迅速地收回来,她重新看着伏骄男那俊美的脸庞,说道:“倒是那个小才,小心眼儿挺多的。”伏骄男答:“我知道。” 伏骄男的心思,使皇太后困惑。眼前的他既不像是那个一怒之下拿了尚方宝剑去落草为寇的伏骄男,也不像是那个青灯古佛心肠柔善的伏迦蓝,两边都不到,两边都不是,矛盾又可悲。皇太后心中柔情漫漫,忍不住贸然地去握住了伏骄男的手,伏骄男也是一惊,抬眼看着皇太后,却见这个残忍的妇人眼中满是悲悯的波光。皇太后知道自己的唐突,很快把手抽回,顺势站了起来,走往山桃林中,留给伏骄男一个微微佝偻的、寂寞的背影。 自从回宫,伏鸳鸯甚少与人接触,更不愿和皇帝共处。只要他和皇帝一坐下来,皇帝就开始话痨模式,一直逼着伏鸳鸯说话,还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伏鸳鸯非常心烦,不肯理他。那皇帝也不敢打扰他,只不时远远的、悄悄的看他。还是花姬比较有耐心,沉得住气,伏鸳鸯才渐渐愿意和花姬独处。有时两个人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就是看伏鸳鸯冷了,花姬给他披上衣服,或者给他添添茶,伏鸳鸯不爱说话,她就不说话,伏鸳鸯偶尔说两句了,她就随意地听着,随意地搭着话,就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倒叫伏鸳鸯没那么难过了。其实花姬心里急啊,伏鸳鸯不靠谱,捞出来了不顶用,跟个废物一样,不添麻烦就罢了,要指望是指望不上了。 那伏鸳鸯仍趴在窗边看麻雀打架,花姬却整理好了行装,摘下头上的珠翠,换上朴素的衣物,比当宫女的时候更不如。她挽起不加一点珠饰的发髻,穿上布鞋,将要出门,却幽幽看着伏鸳鸯,半晌泪垂,说道:“我要去了。”伏鸳鸯这才留意到花姬这个情状,忙问道:“你怎么了?你要去哪儿?”花姬闻言一笑,说道:“你倒想起问我怎么了!可见良心还没死、脑子也没坏,我就放心了。”伏鸳鸯握住花姬的手,也是叹息不已。花姬便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求伏迦蓝的事?”伏鸳鸯想了想,方道:“你要自请出家,和孩子去径山寺服役终老?”花姬便点头,说道:“我只想要和孩子平平安安的。你现在也好了,我也不担心了。”伏鸳鸯便趴在地上恸哭。花姬抹着泪看着伏鸳鸯一个七尺男儿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心中更是怆然,半晌悻悻道:“我原不该说这样的话,给你伤口上撒盐。但我怕再没机会跟你说了。”那伏鸳鸯抬起头来,满脸是泪的,那花姬边取了帕子给他擦脸边说:“你这条残命是神圣皇后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你如今这样,可对得起她么?”伏鸳鸯闻言,又想起那伏圣后的惨死,又不禁想起自己在狱中所受的凌辱,他苍白凹陷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恐悲痛的神色来。花姬深知伏鸳鸯还未复原,便摇头叹息,从袖中取出一枚锦囊,悄悄儿透过彼此交接的宽袍大袖递到对方的手心。那花姬在他耳边说道:“这个里面的东西,等你好了的时候再看吧。”说着,那花姬便站了起身,跟外面等候多时的宫人走了。 烟也朦朦,雨也朦朦,这沉默的庭院朦胧在一场细润的春雨之中。这庭院栽种着不少柳树,匠人们都悉心栽培,不敢怠慢。因为宅邸的主人姓柳,所以对任何一株柳招待不周都很可能大祸临头。这是老柳侯爷的讲究,柳祁倒没那么多想法。 这个台阁是在宅邸的最高处,风景最好,能看得见人工凿的湖,旁边萦绕的柳烟,还有不时在旁吹弹的小官。柳祁喜欢坐在这儿的摇椅上,除了因为景色,还因为这儿的这把摇椅原来只有老侯爷才能够坐。这个府内等级分明,不仅分嫡庶,连庶子也分三六九等,好比那些侧室生的还能叫的上公子,还能够说别人姨娘养的。那些姨娘养的也不甘示弱,扭过头来就啐柳祁,数落他是丫头养的。现在他坐在这把椅子上,他以往连在这把椅子旁边蹲着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呢,连老侯爷都不敢来坐这把椅子了。 以往老侯爷还劝那柳祁不要沉迷男色,现在柳祁娶了妻,也就罢了。原本柳祁想处置了这个黄家来的妻子,但不想这女人有孕了,便想着多等几个月,而且难产而死也比莫名失足要合理很多。柳祁是个耿直的同性恋,这个倾向昭告天下,因此他的院落里也多的是活色生香的公子。几个新来的公子便在湖旁旁边吊着嗓子,不时媚眼如丝地勾看着楼台上的柳祁,也是好风景。这几个公子也会望向湖,看着湖水映着他们的好颜色,却不想一个人影掠过,便是惊鸿一瞥,就顿时使他们几个年少小官黯淡无光了。那些人恨恨地看着这陌生却又美丽的男子走过,又是妒忌又是自惭的,半晌见那男子往楼台拾级而上,更是吃惊。那可是柳祁专属的楼台,轻易不让人登的。这几个人忙拉住守在台下的管事,问道:“刚那个美男子是什么人?”那管事便道:“哦,那是祁公的贵客、径山寺的迦蓝圣宗。”那几个小官便吃惊得很:“都说念那个什么经能够美颜,果然是真的么?”顿时就想入教了。 伏迦蓝走到了柳祁的身边,柳祁便站了起身,对他一笑。这似乎是伏骄男头一回和柳祁独处,柳祁引他坐下,和他下棋、喝茶,只要伏骄男不说,那柳祁可以绝口不提朝政的事,单纯的吟风弄月,没有一点尴尬的地方。那伏迦蓝也保持优雅地和柳祁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一边观察柳祁,只见柳祁看起来真是人模狗样,说话很有水平,待人很有礼节,又会生活,又会逢迎,长得又好看,伏迦蓝甚至多余地担心起来:“会不会天略和他过得也很开心?”然而,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天略宁折不弯,和他一起一定很痛苦。” 那柳祁敏锐地察觉到伏骄男神色有异,便笑道:“迦蓝圣宗在想什么?难道是我刚才说什么话冒犯了您?”那伏骄男不想再跟他打马虎眼,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说道:“你欺辱伏鸳鸯的事,伏鸳鸯已经做了口供了。他还将你勾结他贪腐的事给说了出来了。”这口供当然是假的,伏骄男就是唬他的。柳祁闻言,脸色也不变,笑说:“您说我勾结他贪腐?具体是怎么贪腐呢?您总不能随便说两个字就给我定罪吧?还有,欺负鸳鸯的事,那可只是他一面之词,没有证据的无稽之谈。我对他可好了,知道他是皇上心上的人,给他单辟一个牢房,好吃好穿的供着,这倒是有人证的。您倒不如告我对人犯太好了,不够公正严明好些呢。” 那柳祁做事滴水不漏,贪腐他只掌握到侵吞私田的事,这是伏骄男费好大的劲儿才查出来的,金额不算巨大,相关人员也都很难找到,确实很难坐死柳祁,而鸳鸯受辱,这事无凭无据,鸳鸯也未必肯出来作证,不过是拿来唬柳祁的,没想到还真的唬不住。伏骄男虽然心里没底,脸上还是笑道;“若你不怕鸳鸯吐口,何必硬要杀他呢?”伏鸳鸯吐口,柳祁不是不怕,柳祁只是觉得鸳鸯应该还没吐口,不然他的眼线应该会报告,就算他的眼线不够灵敏,那皇帝也肯定已经先冲来找他麻烦了,哪里还等得到伏骄男来跟他谈论人生哲学诗词歌赋? 柳祁笑道:“哎呀,咱也别来这套虚的了。”伏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骄男便将口供摊开,放到柳祁面前,那口供倒是写得跟真的一样,还有指印,当然都是伪造的。然而伏骄男的表情却很真实,配合他的外形还真的很能唬人,故他继续说道:“这口供是我私下给鸳鸯要到的,还没呈给皇上。”柳祁看了两眼这个供状,是像那么一回事,便又看向伏骄男,看他的表情也像那么一回事,听了他的话,便说道:“这是什么话呢?既然这个供状都好了,怎么不上报?”那伏骄男便道:“这种事情,不体面,而且凭这个告你么,怕也很难。像你说的,一面之词,何必呢?”柳祁却笑而不语。那伏骄男又说:“不过告不死你,你也是要惹一身骚的。可不是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祁点头笑道:“那不知道迦蓝圣宗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伏骄男顿了顿,望向柳祁,说道:“我拿这个,跟你换傅天略。” 柳祁一下愣住了,半晌问道:“换什么?”伏骄男有些气恼,但仍尽量以平平的语调说道:“我知道傅天略在你那儿,你把他还给我。”柳祁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少见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半晌试探地问道:“傅天略不是一早烧死了么?”伏骄男却说道:“我把金山都带来了。你要跟他当面对质么?” 柳祁听了“金山”两个字,微微张了张嘴,他十分细心地观察着伏骄男的表情,脑中仔细地把过去的每一件事过一遍,慢慢地把事件拼凑起来。伏骄男也闹不明白柳祁疑惑的点在哪儿,只当他在装傻,便说道:“你把他从火灾中救了出来,他现在还活着罢?”柳祁眨了眨眼睛,不觉失笑,说道:“我明白了。”伏骄男却道:“你想明白了?”那柳祁眯着眼睛笑着说:“如果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傅天略了,你还要么?”伏骄男便道:“金山说了,傅天略已经毁容了,我不介意。”柳祁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伏骄男不解地看着柳祁,柳祁笑着从摇椅上走下来,带着他往阁楼下走。这柳府实在大得很,原来它也没那么大,这本来是侯府,因后来柳祁成了公,便另赐了宅,柳祁让人把他柳公府邸和老侯府用巷道相连,故这个柳府变得非常大,里头还建了许多小庭院,供他内室居住。他的内室都是男人,且都是貌美的少年,他将这些人当成妾一样对待,以金屋娇养,但也要他们半步不出闺门,比老侯爷对姨娘管得还严。 柳祁带了伏骄男到一处小院,那伏骄男忽然感觉颇为怪异,半天不敢入屋。那柳祁笑道:“倒稀奇,你也怕起来了?”故柳祁径自推门,喊道:“略儿?”却见一个锦衣公子从屋内走出,其神情仪态,都是傅天略的样子。伏骄男见了他,似被雷霆击中的树木,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却仍是一动不动的。那叫略儿的男子却似不认得伏骄男,只对柳祁亲切。那柳祁便说道:“这位是迦蓝圣宗。”那略儿便笑道:“这么俊的出家人?”这略儿的声音却不似是傅天略,听着哑哑的,倒有点儿像傅幽人。柳祁笑着让他寒暄了两句,便不理他。他见没意思,没人理他,他就没理人,便径自回了屋内,那种骄傲又随性的样子,就真的是傅天略的模样。这人原是柳祁养着玩儿的,却没想到今天派上了这么大的用场。这个少年原来有七八分的似傅天略,柳祁便将他送到石药那儿做改造,弄成天略的样子,又刻意训练他,使他言行和天略一样。伏骄男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只一下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那柳祁却说道:“我好不容易使人治好了他的皮肉,但他的嗓子却好不了了,已经被大火熏坏了。更严重的是,他忘记了以前发生的事情,根本不认得你。这样你也要将他接回去么?”那伏骄男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当然。” 那柳祁便笑道:“傅天略不认得你,也不认得你手上的金山,他只肯认我,你强行把他接回去也没意思。你也知道他性子刚硬要强,你要是强把他带回去,只怕会引他做激烈的事。”伏骄男也有考虑到这个,但他决不能让傅天略留在这儿,便笑道:“我也不会对他用强,除非你跟他说点什么,使他宁死不肯和我好好相处罢了。”柳祁便笑道:“这也是容易的事,或我跟他好好说明,说你是个好的,让他和你先一块儿相处着,也是轻易得很。”伏骄男便道:“你少来虚的,直说吧,还想要什么?”柳祁一笑,便道:“其实比起那个口供,我还更想要傅幽人。”伏骄男也是一怔。那柳祁却道:“我知道他是您的得力干将,我并非要他从此归顺于我,我只是想他陪我温存一夜罢了。再没别的了。”伏骄男也没想到这个方向去,也是有些跟不上剧情的感觉。伏骄男真是无语。那柳祁担心夜长梦多,便打铁趁热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晚上吧。”伏骄男终于反应过来,才说:“你这个要求使人很为难。”柳祁便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傅幽人也是习惯了这样的事了,不然你以为?”这像是提醒伏骄男,让他记起那些说傅幽人承宠皇上而上位的风言风语。 柳祁便又说:“我知道您出家人不好开这个口,您让他过来这边,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劳您操心。”伏骄男却皱起眉道:“您这儿?”那柳祁看出了他的顾虑,便说:“您怕我反悔么?这也容易,咱们定在一个折衷点的地方……比如,醉花楼,我今晚把那儿包了,您就定一台轿子,我把傅二领过去,您把幽人带过来,您说怎么样?”伏骄男想说点什么,柳祁却是一笑,说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样不仗义,但您想想,今晚我睡不到幽人,那要睡哪一个人呢?” 第18章 真假难辨 花姬到径山寺服役,被安排到了御泉司。她已经自请为婢,她的儿子也从皇子变为弃子。那花姬简化了一切的装饰,荆钗布裙地出现在御泉司辉煌的墙壁之下,更显得黯淡无色。她并不是姿容出众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担着妃子的虚名没有侍寝的实际,如今憔悴得很,又没有打扮,那些俗家弟子看她,都不相信她是传说中宠冠六宫的姬人。 她知道这些男人在评判她的容貌,而且很看她不起,因为在这些男人眼中,女人最大的、唯一的资本就是容貌,她这么暗淡,自然是个无价值的女人。她不禁念起伏鸳鸯的好处来,起码伏鸳鸯喜欢一个人是不问外表的。如果伏鸳鸯要计较长相,非要找个容貌上匹配得了自己的人,那他得和伏依依乱伦,不然就得和伏迦蓝乱搞。 “来了呀?”这一声哑哑的嗓音,听着叫花姬丧气,她不必回头就知道是傅幽人。那些个俗家弟子见了傅幽人也纷纷低头弯腰,从刚刚的桀骜转为如今的恭敬。傅幽人身边跟着个小跟班,那小跟班看着脸生,不是宫内的人。这也确实不是,这小跟班不是个阉人,也没入宫伺候,原是傅幽人府里的管事,名为王奂,现在在御泉司当头儿,傅幽人不在的时候,就他看管着。 幽人对王奂笑道:“这就是花氏了,你以后带着她,别欺负她了。”王奂答道:“那是自然。”傅幽人又屏退了几个俗家弟子,只留着王奂在,又对花姬吩咐道:“这儿御泉司男人多,你一个女的不方便,还好这儿往小树林那边走有个小屋。御泉司未修好之前我就住那儿的,你也去那儿过吧。”傅幽人想起那个小屋,心里就不愉快,他当初被贬,就是住那小屋,白天漏风晚上漏雨也罢了,想到那三个僧人的事儿他就不痛快。但他仍留着那个小屋,是有自我警醒的意思。 花氏没想到那个小屋是何等残破的,只惦记着一件事儿,又听见傅幽人说“你”而不是“你俩”,便警惕地抬起头,说道:“您是让我和孩子一起去住么?”傅幽人冷笑一声,说道:“那儿可不怎么好住,且你天天都要服役,怎么照顾孩子?”花氏那叫一个震动,千万没想到自己做到这个份儿上,傅幽人还是出尔反尔,也是气得脸都红了,只高声说道:“我是拿着皇太后、皇上的旨意来服役的,也要抚育孩子的,难道傅大人要抗旨?”傅幽人脸上仍是那阴寒的冷笑,盯了她半晌,方悠悠说道:“你真的是不识好人心,只怕要后悔。”花姬的位置是十分被动,但对于孩子她是志在必得的,故她很坚定地说:“我是奉旨而来的,自然不能不遵照旨意抚育孩儿。相信大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傅幽人扭过头对王奂说:“把那孩子给她。”那王奂果然进了内室,半晌抱了个婴孩出来,花氏慌忙把孩子接过,却见那孩儿好多日没见,已经又长大了些,抱在怀里更沉了不少,连日来的忧伤随着这感慨涌上心头,花氏抱着孩子便失声痛哭。那孩儿本在沉睡之中,闻得母亲的哭声,也在梦中惊醒,随母亲哇哇大哭起来。这婴儿和女人的哭喊声混合起来,那真叫傅幽人头痛,便一脸嫌弃地吩咐王奂把人带下去。 王奂便带人出去。那花氏见孩子惊哭了,自己便也收敛了些,也不哭喊了,只一边流着泪跟王奂走出去一边哄着孩子,却刚走了出去,便迎面碰上了伏迦蓝及小才。那小才见了花氏这样狼狈,也是有些惊讶。花氏看着小才衣衫靓丽的站在伏迦蓝身边,心中不知是气是恨,然而她仍敛定心神,对迦蓝深施一礼,只道:“贱妾拜谢圣宗。若非圣宗,咱母子恐怕都不保了。”伏迦蓝也无话可答,只说:“去吧。”那花氏便抱着孩儿随王奂去了。 小才见花氏那样,心中也是颇为不安,跟着伏迦蓝到了门外,伏迦蓝却让小才在门外看着,小才心内更是妒忌,只觉得自己永远到不了傅幽人能到的地方。傅幽人一个人坐在房内,仍独自吃茶,忽然见门被打开了,竟是骄男走了进来。那傅幽人眯了眼,看见小才站在门边,却只把门关上,没有进来。尽管如此,小才的存在还是使他不自在。所以傅幽人自作主张地请伏迦蓝往内室里走。 伏骄男随傅幽人进了内室,见内室里仍焚着素香,里头挂着一张花神娘娘的画像,前面供着清水鲜花。傅幽人让骄男坐下,自己则站着。伏骄男仍笑道:“你也坐吧。”傅幽人便坐了下来,他抬眼看着伏骄男,却见伏骄男神色不大自在,甚至说有些不安,他双眼看着神像那慈祥的脸,却没得什么宽慰。那傅幽人关心地问道:“大人,怎么了?”那伏骄男沉默了半会儿,才张开了口说道:“小鬼儿,有件事,我想劳你办。”这声“小鬼”搭配那又轻又快的“儿”字,叫人心里暖暖的,可傅幽人看这个态度,便知道后面必然要接上他不爱听的话,然而,他爱这个人,就只得乖乖坐着、听着、受着了。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人心慌慌的。径山寺在山上,没人烟的地方还是荒凉得很,花姬抱着她的孩子在小草屋里,像受惊的母兽一样总是睁着警惕的大眼睛。她以为自己都是宫女出身,来寺庙做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杂役没什么大不了,却不知道在皇宫浇花养花比不了在山里干粗活,她干了一天疲惫不堪,确实没什么时间照料孩子,孩子整日哭闹,也没人搭把手帮忙,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一天下来,她有苦又累,饭也没吃饱,更别说好好喂养孩子了,这小屋漏风,吹得孩儿的手也冰凉、脸儿也冰凉,她只得裹紧被子,抱着孩子窝在墙角,逃避风寒的侵蚀。 同样的大月亮,就有人在温暖的香室里欣赏。柳祁看了一眼也圆满的月,便放下窗屉来,忽然听见外头人说:“傅郎来了。”这一声传唤,让柳祁心都活跃起来了,他忙问道:“只有他一个么?伏骄男有没有一起?”那人回答道:“没有,只有他,还有几个轿夫跟着。”柳祁听了,也不敢轻易相信有这般顺利,却仍让人将幽人引见。 那傅幽人进了室内,脸上带着愤恨的神色。柳祁却堆笑说:“不知道公子骄男跟你说明过情况没有?”傅幽人冷笑一声,道:“倒让我看看那个阿物儿什么颜色?”那柳祁对于这个“阿物儿”也是满带骄傲的,便道:“你看了他,就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那柳祁对略儿的改造可谓费尽心力,一时间叫他送出去,他还真有些不舍。 柳祁带着傅幽人往阁楼走去,二人到了楼上,推了门,便看见那略儿穿得齐齐整整的坐在琴桌旁边。现在时兴穿立领的衣服,许多爱俏的少年、少女都纷纷做立领的袄子来穿,却不知道一般来说总衬得脸大脖子粗,倒是这略儿穿着,倒显得脖子颀长、下巴尖巧,更俏了几分。他正坐在室内,把玩着手中精巧的纱堆宫花,他身上的衣饰也无处不精致,可谓天衣无缝。这打扮、这神情、这模样,让傅幽人一时天旋地转,只觉得光阴倒退,忽而照镜似的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 “略儿。”柳祁轻轻地唤了一声,那略儿便抬头“哎”了一声,抿嘴一笑,这语气虽然说还是有点傲的,但笑声骨子里却是媚的,似个拔了爪的猫。傅幽人与他四目相投,这才清醒过来,撇了嘴暗道,就是个假货。 柳祁便说道:“从此你就去了罢,也不要念着我。”那略儿却笑道:“谁要念着你?”这说话的语气也是高仿的天略,使柳祁好舍不得。傅幽人却觉得非常不自在,但仍忍着恶心堆着笑说:“公子怎么称呼?”那略儿轻轻看了傅幽人一眼,又说:“你又是谁?”傅幽人特别想说“我是你大爷”,但还是忍了下来,笑笑说:“我也姓傅,咱们是同宗呢。”柳祁又说:“你少出门,不知道,这可是宫里的内相傅郎,京城的人谁不敬他三分的?连我都不敢得罪他!”傅幽人却笑道:“不敢、不敢。”那略儿方笑道:“原来是傅郎,我许久没出过门了,都不知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那柳祁又道:“你先下去等着。”略儿被锁在柳祁的后院里久了,一时叫他离去,他也不知道怎么行动,对柳祁也是既不舍又怨恨的,但他已被柳祁养成那骄傲的小性子,因此他绝不说出服软的话,只笑道:“那你可要多看我两眼,否则以后也难再见了。”柳祁也确实有些不舍,只看了略儿两眼,那略儿一腔愁绪不愿言明,便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去。 那柳祁又道:“你先下去等着。”略儿被锁在柳祁的后院里久了,一时叫他离去,他也不知道怎么行动,对柳祁也是既不舍又怨恨的,但他已被柳祁养成那骄傲的小性子,因此他绝不说出服软的话,只笑道:“那你可要多看我两眼,否则以后也难再见了。”柳祁也确实有些不舍,只看了略儿两眼,那略儿一腔愁绪不愿言明,便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去。 柳祁顺带将门关上,一边与傅幽说道:“因为你的缘故,我对他总是十分骄纵,大抵养成了他许多坏习惯,你可别跟他计较才好。”傅幽人不觉失笑,道:“什么坏习惯?给猫打金的、给狗打银的,自己既奢侈又浪费,对别人却苛刻得很,一个子儿也不给下人多打赏?捧高踩低、说话尖酸、做派刻薄、得理不饶人、没理也不饶人,是这样么?”说着,傅幽人自己先笑了起来。傅幽人的笑却是一团乌云,柔软如棉,又要化作雨。他不愿感慨,却忍不住,笑到尽头却是一声长叹。柳祁何尝不叹息,他看着傅幽人那苍白的肤色,不觉心疼,忽然伸手去握住傅幽人的手掌,只摸到一片嶙峋的冰冷,他又低声说道:“如果是你,我能更疼百倍、千倍!谁也比不过我对你!”那傅幽人慌忙甩开了他的手,脸上如覆上寒霜,冰冷地说道:“祁公的话,奴可不敢当!” 柳祁却说道:“你不信我?你如今终于回到你那心心念念的伏骄男身边了,那可是什么滋味?他现在吃斋念佛的,今天念这个的恩,明天念那个的善,和你根本走不到一块儿去,也不能理解你的处境,他只会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尽管他愿意用你,也不过是图你用着顺手罢了。你为他做得越多,他就越看不起你!”傅幽人在祁公面前总是铁起心肠,但这几句话却字字似是火焰,将他的铁打的盔甲也要熔掉,柳祁所言无不是傅幽人的软肋所在。那柳祁见傅幽人动容了,便又柔声说道:“你若是受累了,图受用了,可以来我这儿,我保证你不受一点委屈,你若仍相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捧着你,你还是喜欢折腾人,我也喜欢,我也陪你,绝不说你狠,你知道我的狠,就好似我也知道你的狠,且我知道你心里什么时候不痛快,我又从不说你的坏,就是这一点,谁比得上我对你了?” 柳祁这话也是掏心挖肺了,只求傅幽人的态度有一点儿的软化。傅幽人也没想到柳祁有这一番表白,听起来也算得上的情真意切,傅幽人如今正值伤感,闻言也有些同病相怜,却说:“你有这份心,便和那略儿过去不好?”那柳祁听了这话,自知无望,又冷了一颗心,只冷笑道:“你刚才倒只道说他什么阿物儿,如今反而这样抬举他了。”那傅幽人听了,也是齿冷,原是为了那个略儿齿冷。他估摸略儿能被培养成这样,也是有些年头有些心血的,好歹有一些情分在,不想转过头来,柳祁还是当他一个不值一提的玩物。 柳祁却说:“且伏骄男如此不爱惜你,拿你来换个假货,难道你还不知道死心?”那傅幽人闻言一怔,却道:“什么?”柳祁便道:“那伏骄男果然是个无胆匪类,还不敢跟你说真话,他叫你来做什么?”那傅幽人也是惑然不解,却从袖中取出刑部批文,说道:“他让我来抓捕逃犯傅天略。”柳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傅幽人又说道:“公子骄男说了,您是有头有脸的人,也别惹一身骚,如果愿意放人,那就最好,若是不肯,便要治你窝藏要犯的罪名了。”柳祁暗道:“这伏骄男装个高僧的神圣模样,却是个滑头。”那柳祁自悔失算,被伏迦蓝的人设给骗了,却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他可不是傅天略!你们找错人了。” 说着,柳祁便和幽人走了下楼,叫了一众侍人出来,那些侍人便众口一词地说:“那是魏相公,多年前就在咱们府上住着了,不可能是您说的要犯。”说着,还有人拿出了这个魏略儿的卖身契来。柳祁又笑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可能是您搞错了吧?这好歹是我一品公家里的人,可不由得你说带走就带走的。您若有疑虑,不如请开具公文的大人亲自来对质,看该不该抓人。” 那傅幽人心想这柳祁还是留了一手的,但他和柳祁也算是彼此非常熟悉了,彼此都是对对方有所防备的。那傅幽人也是冷笑一声,劈手夺过那卖身契,说道:“这卖身契上面又没有画像,我怎么就知道这个相公姓魏还是姓甄?”柳祁便说道:“既然不知道,就不能定夺了。我这儿都有人证,证明这位相公在我府中多年未出门,不可能是您说的那个要犯。”傅幽人却说道:“你有人证,那可巧了,我也有人证。”说着,傅幽人断喝一声:“金山!”那金山在外等候多时,忙走了进来,看见略儿,便大哭跪下,要扑过去抱大腿,那些侍人连忙拦住。那金山又呼道:“二爷……二爷……您认不认得我呀?”略儿看见这个陌生人又哭又喊的,也是一头雾水,倒是傅幽人一旁看着金山忠心不改的模样颇为揪心。那傅幽人又指着略儿,问金山道:“这人可是在当日在教坊纵火的傅天略?”那金山抹掉眼泪,便说道:“是,果然是他。” 那柳祁却说道:“你可认错了罢?”说着,柳祁又指着金山,问略儿道:“你可认得这个是谁?”略儿便一脸困惑地摇头。那金山也是撕心裂肺地喊道:“二爷,是小人啊!小人是金山啊!”略儿便道:“什么小人、什么金山的?我都不明白。”那金山便道:“小人是我,金山也是我,小人就是金山啊!”略儿却说:“管你是小人,还是金山,我都不认识。”傅幽人颇为感慨,便扶起了金山,又说:“看来现在也是各执一词,争辩终是无益,还是一并带去大理司查明罢。”柳祁心想,经过之前贪案的清查审理,现在大理司都在太后掌握之中,太后的就是伏骄男的,哪里能去得?柳祁自然不肯松口,只说:“这可不行,这位相公身体虚弱,根本受不得折腾,既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能拿人。若是大理司真的要查,可以明日升堂审问,本公也不会徇私包庇。但断无未有确凿证据就先抓人的道理。”那傅幽人也想得到,这个柳祁是个难缠的,没想到对于这个略儿忽然这样执着起来。其实柳祁对略儿还是有感情的,只是觉得能够换来傅幽人一刻的亲昵就不值一提,如今发现被骗了,那伏骄男想空手套白狼,他当然不肯答应。 祁公一直窝藏着这个“逃犯”,不可能完全没准备,伏骄男未必就认为能够轻易把人带走,因此他已经在酒楼附近布置过了,行的是“先礼而后兵”的策略。但傅幽人却有很多顾虑,不愿轻易动武。他和伏迦蓝只拿大理司的批文抓人,而不拿圣旨、懿旨,就是因为怕当年的纵火案闹大,又要搞公审,一堆麻烦事,能难脱身。然而,只凭一纸公文又镇不住柳祁,现在也是进退为难。 这几个人站着对峙,也有些尴尬。傅幽人也站得有些累了,便说:“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守着这个什么相公,明天一早,咱们一起过去大理司升堂,你说怎么样?”那傅幽人只是想威胁他说大理司现在跟我姓,我爱咋咋地,到了明天你们还得交人。然而祁公却一笑,说:“也好,咱们就当众审审,该放人放人,该定罪定罪,一个躲不了!”不想柳祁却反将一军,只暗示到时候真的要审,那就大家一起死,金山会被牵连,甚至傅幽人也躲不过去。傅幽人与柳祁就这样含沙射影了几个回合,互相甩了三两个不为人知的眼色,最后达成共识,决定返回楼上私聊。 两个人把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门一关,把话说开。柳祁笑道:“那略儿回去,和伏骄男该是什么光景?你不吃醋也罢了,居然为这事这么卖力?”傅幽人听了这话,也是难过,却仍立场坚定,说道:“他们什么光景,那是他们的事!我答应了他的事办不办得到,这却是我的事!”柳祁不想傅幽人会这么回答,又是欣赏又是妒忌的,只道:“你这个心,倒是错付。”傅幽人却冷笑道:“你也少装无辜,这人到底是放、还是不放?”柳祁便也笑道:“你居然肯拿刑部公文来,也是胆儿肥,既然拿得出金山来作证,就别怕金山也受累。这桩案件彻查下来,怕你也很难逃脱。”傅幽人却道:“怎么查得到我身上?别说是我,就是查出金山来,也有你的罪。如果你不想金山供出来是你协助罪犯逃生的话,最好还是安静些。”柳祁却笑道:“这件事咱们谁都不宜深究,你又何苦拿这件事来挖走魏略呢?” 说到这个,傅幽人也是深感认同。然而,伏骄男不肯将傅幽人当做玩物送出去,也不愿略儿被捏在柳祁手上,才想出来让刑部批文,以抓捕之名带走略儿。伏骄男却不知其中复杂的内情,便也没料到现在这么尴尬的局面。但是傅幽人现在完全是伏骄男的忠臣,坚决执行他的命令,发誓再不做阳奉阴违的事。 柳祁却说道:“看来伏骄男还是有点出家人的样子,好些话不好说出口。”傅幽人看着柳祁的样子就烦心,便一脸不耐烦地说:“有话就说!”那柳祁便解颐一笑,说道:“他原来是答应了,将你送给我一晚,让我换略儿过去的。”傅幽人一听这话,浑身冷得发抖,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只笑道:“他不过骗你罢了。”柳祁却摇头说道:“他不愿意立马将你交出来,不过是他的假仁假义,若我真的把略儿脱光吊在他的面前,你认为他会怎么选择?当然,你也可以跟他说明真相。但我看你宁死也不肯这么做。”傅幽人的嗓子眼像是被石头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柳祁便笑道:“你看,还是我知道你的心。” 傅幽人的心冷得像块冰,心底都是绝望。从他变成傅幽人那天开始,他就拒绝了人间的乐,也拒绝了和伏骄男的可能。伏骄男比以往更好了,更宁静更祥和,更贵气更优秀,渐渐地好像要飘到天上去,而他却比以往还不如,卑微低下,污秽狠毒,无恶不作,像是要陷入泥淖之中。不仅是他的皮囊是坏的,连他的心都是烂的,他宁愿一直做那个鬼魅一样的阉奴,在伏骄男的眼中当一个卑微的仆人,都不愿意撕破这层坏的皮囊、让伏骄男看见赤裸裸的自己。他相信骄男也更宁愿心中最珍贵的玫瑰简单地凋谢,而非烂成一滩臭泥。 想到这里,傅幽人的心就死了一样。柳祁淡然坐下,悠然地吃起酒来,又笑道:“夜还长着呢,可要叫略儿来侍酒?”傅幽人还沉浸在悲伤的自怜情绪中,懒得理这个他从来不关心的男人。柳祁便自顾自地唤人,请了魏略上楼侍酒。魏略不但会说话,还会曲艺、诗词,比真正的天略还顾盼生情、多才多艺。因为他自少时就深锁庭院,比当初的傅天略要不经世事得多,聪明周全却不圆滑世故。傅幽人一开始看见一个如此相似的人,感觉非常不舒服,但是相处下来,却不得不说同性相吸,二人倒是十分投缘的。他又不禁唏嘘,如果自己没经历那么多事,是不是也能够聪明而不世故、果断而不狠绝。 酒过三巡,正是意兴阑珊、沉寂无话之际,魏略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窗边,支起窗屉,让清风和月色有隙可乘地闯入,灌满他锦绣的衣袖。衣袖中伸出皓白的手腕,手上举起一支玉萧,他便这样吹吹按按起来,吟哦着一首离别的旋律。他向来被培养得傲慢,傲慢得不肯诉说内心的感情,唯有以音律诉他羞涩的衷肠,也是如此,使他原本倒背如流的指法也都略显生涩,又是这种偶尔的、难得的僵硬,更显出他的真情,这萧声如倾如诉、如泣如慕,使傅幽人也有些动容,然而却动不了始作俑者柳祁的心。一曲终了,魏略带着一点的羞怯难得地低眉,悄悄地看向柳祁。柳祁精通音律,而现在好似听不懂什么,笑道:“好!好!不枉我教诲,以后可得继续用功。但如果圣宗不喜欢这样靡靡之音,你也得学着些梵音妙律。”魏略纵是故作坚强,也不觉眉心皱起,眼中生出些伤心的意思。魏略这样神伤,反而是傅幽人第一个感同身受地心疼。傅幽人随他神伤,柳祁才不忍起来,简单地劝了魏略两句,便说:“你也累了,再敬幽人一杯酒就回去歇着罢。”那魏略目光从酒瓶上溜到柳祁的脸上,却悲伤地发现柳祁连看都没看自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傅幽人,他才清了清嗓子说:“那我走了?”便又恨恨地瞪了柳祁一眼,柳祁才敷衍般地看了看他,露出假意的笑容,眼神内却毫无昔日的柔情蜜意。以往他们之间的蜜,居然似一下被水冲淡了一般,然而这冷水不仅冲淡了他们的蜜爱,也降温了魏略心中萦绕的温情。他心骨泠然,却落落大方地举起酒杯,含笑道:“傅郎,今日见你,好风采,你若不嫌,我先干杯,您随意就好。”说完,魏略便自饮了三杯。傅幽人也多吃了两杯。魏略缓缓站了起来,像是拖着千斤坠一样缓慢又费力地挪到了门边,忽然站住了脚步,扭过头来,在这个瞬间,他眼中的愁云惨雾消散,又是那个骄傲镇定的模样。这魏略向着傅幽人的方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意有所指,然后开门离去,留下柳祁与傅幽人独处。 那柳祁没注意到魏略这反常的举动,因为他一直盯着傅幽人,像是在探究什么、等候什么,似毒蛇潜伏着般,教人不快。傅幽人仿佛明白了什么,猜到了答案的傅幽人眼珠一转,便笑笑说道:“我是断了根的东西,你那些邪门歪道的酒对我没用!”他说了这话,也是不怕尴尬,然而,柳祁是那种怕尴尬的人嘛?柳祁是那种下药还分不清对象的人嘛?那柳祁笑着说:“你也糊涂了,你是非常人我怎么好用寻常药。”石药死了,但他的研究成果还在,石药的弟子入京归顺柳祁,鼓捣出很多新奇古怪的东西,包括如今这个药。说起来,那黑医学已经能够易容改貌,那祁公更想问能不能有什么“玉茎重生”的高级技术,这技术太高级,那弟子表示鼓捣不出来,但是嘛,按体位上下的说,祁公也不需要对方有玉茎。咱们可怜的小丁丁虽然没了,但是前列腺还在嘛!所以说嘛,怎么就能够说太监不是男人呢?太监还是可以有男科病的,比如说前列腺炎之类的。 于是这研究小组就研发出来男人喝了想做受的春酒,杜绝鸳鸯硬上柳祁的意外再次发生。柳祁准备了阴阳瓶,可以通过按动机关来控制酒瓶内流出什么酒。里面一半是寻常的酒,一半是药酒,柳祁让人吩咐了魏略侍酒的时候下手。所以才有魏略那怪异的表情。傅幽人皱起眉来,实在不知道柳祁葫芦里卖什么药,这酒里的药渐渐消融在他的肚肠里,窗外吹来的风带进来花香,他闻在鼻尖觉得甜甜的。柳祁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一亲芳泽。那傅幽人慢慢抬头,吃了一惊,发现柳祁已是那么靠近,方知道他闻到的不是花香,是柳祁这个风骚男人身上的熏香。那柳祁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发现自己也忽然怪异起来。原来那魏略在二人的杯中都倒了男人喝了想做受酒,看他们两个受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那柳祁立马想明白了,也是十分痛苦,他不想自己居然会落入这个境地,而傅幽人对于这个体验反应也是更为复杂,他不敢想象没了丁丁的自己居然还能有欲望,也是不觉悲喜交加。两个关系尴尬的人十分尴尬地对坐着尴尬地思索着如何解决现在尴尬的状况。在这尴尬至无以复加之时,却有人敲门。柳祁应道:“谁?”却听见门外一阵掩不住的笑声,原是魏略。 魏略手里捧着一个玉瓶,脸容带笑地进了来。傅幽人抬眼看见魏略,却见魏略将手一挥,从玉瓶中取出一丸药来,递给了傅幽人,只道:“这个是解药,外敷的。塞那儿才有效。”傅幽人一时怔住了:“那儿?”魏略撇嘴说:“屁眼!”傅幽人一时尴尬得无以复加,红着老脸道一声谢,接过了药丸就麻溜地滚回自己的厢房了。柳祁看着魏略,却笑道:“好略儿,我明知道你舍不得我。”仍是往日那柔情脉脉的模样,这叫魏略看了既怀念又痛心。魏略便嗔怪地说道:“我的爷,您不是叫我不要舍不得您?我自当遵命!”说着,魏略拿着药瓶就往窗外扔,还是柳祁反应快,一个完美的扑杀就把药瓶接了下来,顺势跑进内间去上药。这上药的过程颇为难堪,所以柳祁自己打下了帘子在隔间内进行,魏略转身走到门边,一把锁上了门,又慢悠悠地踱进了隔间,见柳祁已躺在床上,那是半死不活的样子。魏略打起帘子,笑道:“你也是的,怎么就这样猴急?”柳祁方明白了,刚刚魏略必然是将真解药藏在袖子里,装作从玉瓶里取药的样子,其实是从袖里取了真解药给傅幽人,这瓶子里的都不是解药,而是更烈的催情药。这也不难防备,偏偏是柳祁中了药,一时慌了花了眼,没看清楚魏略耍的把戏。刚才柳祁用了药,虽然后庭怪异,但还能保持风度,现在却是把烈性春药涂进敏感点,竟是软得春水一样,没有一点还手之力。魏略走到床边,举着灯细看柳祁的姿态,却见柳祁平日风度翩翩,是白脸书生模样,如今因药力倒更显得粉面含春,眼波如醉,魏略伏下身来,解下柳祁的衣衫,柳祁未曾想道,也是打了个寒颤,这寒颤传到魏略的手心,使魏略觉得这是柳祁心弦的颤动,故魏略微微一笑,说道:“你别怕,我会好好疼你的。”这话仿佛是柳祁跟魏略说过的,不想如今易地而处,是何等的狼狈。 这月儿那样的明,从窗内看着,也是觉得亮堂堂,灯一样的亮。傅幽人托着下巴看着月色,心里也是波澜万千。这一夜如此的不平静,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魏略带回去,且结果如何,他都不开心。人带不回去了,他便有负骄男所托,人带回去了,他便有负自己的心。然而,他又想,魏略若是不错,何不让他和骄男成了就算了?到底哪个才是骄男喜欢的天略?他喜欢的难道不正正是个明快又骄傲的少年郎?难道还是他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么?且他又怎么忍心、忍心把骄男最珍视的打碎在骄男的眼前? 也是情思才能让傅幽人这样像个诗人一般看着月光愁绪万千。他忽然后悔当初不听哥哥的话,趁着当书童的机会好好学诗词文化,不然他现在估计也能作出篇文章歌赋来。可他作出来了,又有什么用?给谁看去?自己作给自己看,算不算字面意义上的自作多情? 正是傅幽人惆怅之际,却又有敲门声慢慢响起。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幽人推开门来,看见是金山,便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那金山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房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那傅幽人便将门关上,又问道:“到底怎么了?”金山便说道:“圣宗交代了,如果他们不配合,就叫小人直接去拉人过来抢人,怎么傅郎还不办呢?”那傅幽人叹了口气,暗叹:“这伏骄男那山贼头子的脾气还不改,闹不过就要用抢的,天子脚下呢,也不知有没有王法了!”只是圣宗这个思路很对金山这个大老粗的口味,简直是一拍即合,金山恨不得马上飞去搬人马来硬的。傅幽人深明金山的脾性,便慢慢地跟他说道:“你听我说,这儿可是天子脚下,咱们面对的也不是普通人,非到必要时,还是不要走这一步。”金山却说道:“傅郎也忒不痛快了!”傅幽人微微摇头,只想道他这辈子都没有痛快可言了。 傅幽人又劝金山:“这已说好,明日就让他们一起去对簿公堂。刑部是我们的地方,要拉人也容易得很,犯不着夜半在京城以武犯禁。”说着,傅幽人又是好一顿劝说,大大的道理一二三四摆在眼前,然而金山哪里懂得,只是觉得傅幽人说话文绉绉的,听不明白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只能一直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却忽然听见外头的响动,有个身手矫健的人破窗而入,那人长得是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傅幽人一眼认得,那是流民所组建军队中的一员精兵,名叫流星。傅幽人特别记得他,除了是因为他身手特别敏捷、长相特别俊朗,在流民中鹤立鸡群,还因为他之前耍流氓,当街调戏数名男子被抓起来了,还是傅幽人去大牢捞他出来的。傅幽人还教育他:“你也不记着自己的身份,也算是个有点头脸有点模样的爷们了,犯得着去当街调戏人么?犯得着么?你丢自己的脸也就罢了,只怕连邵郡军以及圣宗的面子都被丢光了!”那流星被抓进去大牢已经很不愉快了,出来还被傅幽人教训,也是颇为委屈。傅幽人也爱惜他的才干,便从兜里拿了几个钱塞流星手里,说道:“去吧,找个乐坊,洗洗尘,能花钱的事咱们尽量不要犯法,啊,好么?”那流星叹了口气,又说:“难得傅郎不嫌弃我,然而我是被冤枉的。”原来流星是和一个富家公子耍朋友呢,刚好流星的另一个情人在路上看见,那情人大为恼火,吵嚷起来,围观者渐渐聚集,都在指指点点。那富家公子为了保全体面就说自己是被调戏的,那情人不依不饶,笑道:“那他也调戏我了!我还知道他又调戏了好几个!看我不告死他!”结果流星就被关进去了。傅幽人听完了觉得好气又好笑,便道:“枉你那么能言善辩的,难道这事情在判官面前也说不清?就这么被关进去了,也不怕晦气!”那流星却说:“那个公子爱惜自己的脸皮,我又爱惜他,所以我只好认罪,关进去几天,也不碍事。至于那小辣椒呢,我不认罪,他就得获‘诬告不实’的罪名了,怎么能行?不如我多关两天,大家都欢喜。”傅幽人一愣,也不知该怎么评价,只说:“嗯,那您也是很多情啊。” 这大半夜的流星跳了进来,代表这行动小组已经开始干活了。傅幽人慌忙说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我还没下令呢!”他又转过头,问金山道:“是你悄悄儿去报信了么?”金山还没来得起澄清,流星却说道:“是圣宗下的令。”话音未落,那流星就已经不见了。这流星的速度也是如流星一般的,身影一闪就已经溜出房外了。傅幽人带着金山推开门,见外头已是乱作一团,听见纷纷的破窗声、撞门声、吵嚷声了。 那流星是这次抢人小分队的小队长,所以由他带着人回去。骄男也是一直等着消息,见那流星、傅幽人双双回来汇报了,便安心些。流星对这次行动的成果还是很满意的,笑道:“已经完成了!人也拉回来了,咱们这边也没损伤,就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啊。”伏骄男问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流星便说:“我去的时候那略相公正在艹祁公呢!”伏骄男闻言陷入震惊缓不过来。那傅幽人闻言,脸色也很尴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为了缓和气氛,便打趣道:“那该是他们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么?”流星摆摆手,说道:“他们干得正火热,我进来了他们都不知道,故我也没好意思打扰,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还抓了桌上一把瓜子吃,所以有点不好意思。”正是不打扰是他最大的温柔。傅幽人一笑,说道:“这也是你的礼数。”伏骄男见他们两个说说笑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太严肃,且伏骄男平日在军中兄弟面前从不摆圣宗的样子,如今正色起来岂不怪异?故伏骄男清咳两声,便说道:“你这确实不对!看也就罢了,你拿那把瓜子怎么回事?我平常怎么说的?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你可记得?”那流星被这么一教训,也摸摸鼻子笑笑不说话。伏骄男便道:“好了,别说这个了,略儿现在在哪儿?”傅幽人便说:“他现在正在厢房躺着,金山伺候着。”流星又一脸坏笑道:“他可累坏了,沾上枕头就睡了!” 傅幽人怕伏骄男不高兴,便警告道:“流星,注意言辞。”流星却不以为然。他原是口没遮拦惯了,圣宗也从来不跟他计较。跟他计较的人又都被他打服了,所以他就总是这样大咧咧的。事实上,伏骄男对于这个流星也是有些纠结的。流星讲忠义,脑袋和身手一样灵活,单凭这些就很值得培养,然而嘛,他自小在灾区混大的,书没念多少,生活经历挺丰富, 偷坑蒙骗都干过,大字不认,流里流气,伏骄男也不放心给他委以重任。在军中,和流星铁的人超铁,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和流星过不去的人也超过不去,恨不得跟流星抱着跳崖,好几次搞得天下大乱,简直就是蓝颜祸水。流星这大男娃又是脸厚皮实的,诚心认错、打死不改的那种,除非给他上死刑,不然没法阻止他继续走自己的路。伏骄男没那么多耐心每天监督,故思前想后,把这个不稳定因素从军队里剔除,又为了不浪费人才,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分队管管,专门负责行走办事。 伏骄男心内盘算了一下,便笑道:“我看流星不是故意这么说话的,这小伙很聪明,就是亏在读书少上面。”那流星便道:“可不是么!我也不是有心说不对的话的,就是我没文化,才被人说我是个流氓。我的心可是很好的。”伏骄男便说:“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读书。”那流星听了,一时额头都冒冷汗了:“读……读书?”说着,流星“噗通”跪下,膝行到伏骄男的脚边,抱着伏骄男的腿,皱着一张脸说:“圣宗,流星知罪!您打我吧!给我来一百军棍,我也认了!流星不知犯下什么大罪,为什么要我读书?”傅幽人看着流星这么高大一个帅小伙来这一套,也是忍俊不禁,只含笑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得圣宗的苦心?他这样怎么是惩罚你了?是要磨砺你了,促使你进步,还不谢恩?”流星却说:“不行啊,这个太难了!”伏骄男果断地一脚把这腿部挂件踢开,说道:“都是爷们,别来这一套,你就说,我的命令,你办不办得到?”伏骄男都这么发话了,那流星一咬牙,便说:“遵命!”伏骄男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以后你就在径山寺潜心学问,别去外面惹事生非,就跟着傅郎好好读书。我想起来,会问你的书,若有不好,你自不必说,别累傅郎一起受罚!”那傅幽人本来还是笑着看戏,看这个趾高气扬的大男孩怎么吃瘪的,没想到战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也是懵了,忙说:“我?我……我读书也很少啊……恐难担此大任。”伏骄男却说道:“那你们就一起学,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到时我抽查的时候也顺便问问你的。”傅幽人喉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与流星四目双投,眼神中都流露出同一个信息――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伏骄男大手一挥,说道:“流星,你去把后续的事情安置一下。还有,今天干得不错,好好犒劳一下兄弟们。”那流星闻言笑笑,便告退了。那流星走后,傅幽人才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咱们的人硬闯抢人,恐怕不好收拾。柳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伏骄男笑笑,说:“那是。”却是一副很轻松、丝毫不在的模样。傅幽人说道:“可是……我与他已经说好了,明日早上一起去公堂,这样不动一兵一卒的,岂不是更好些?”伏骄男便道:“你也有你的道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放金山来告诉我情况?”那傅幽人一时怔住了,半晌便道:“这个……原是因为我一直在跟祁公谈判,后来又出了点岔子,耽搁了一下,没来得及告诉,您这边就来人了。”伏骄男也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你在那里面那么久也没一个信儿透出来,我怎么不担心?自然要行动了。”傅幽人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然而又转念想道:“他是担心我,还是担心略儿呢?”这话盘在心底,却没法问出口。 伏骄男却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没闹明白。”傅幽人失笑,又道:“可不是么?我也不太明白。这柳祁既然能把略儿放在后院里,想必是有万全之策了,人证和物证都有,证明此人乃为魏略,是他从人牙子那儿买回来的。”伏骄男认为这些证供的效力很弱,道:“人是他的人,物也是他的物,做起来也容易。”傅幽人自然明白,却道:“但他有这个人、又有这个物,要证伪也很难。且真闹上去了,牵连怕要比我们想象中要广,倒不至于为此大动干戈。”伏骄男呷了一口茶,说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我希望他想得到,他自己也不干净,别自找不痛快,大家当没事发生最好。”傅幽人又说道:“只是您刑部批文已经下来了,也动了武,这柳祁真的要追究起来,怕也很麻烦。”伏骄男看着傅幽人,盈盈笑了,便又倒了一杯茶,边递给傅幽人边说:“这事,我和他都不占理,比的就是谁胆大拳头硬。”傅幽人只眯着眼,看着这个圣宗将土匪的面目又露出来。 原本傅幽人又是不想说春药的事的,然而流星已经看见了还上报了,傅幽人不得不又将阴阳瓶下药的事告诉了伏骄男,又说:“怕是略儿不甘心被当做玩物,才出此下策,存心报复柳祁。”伏骄男闻言一阵唏嘘,又苦笑道:“这倒像是他。”这么一句话,似一根针扎在了傅幽人心头,傅幽人疼得说不出话来,只低头喝杯中已经晾凉了的茶水。 伏骄男却想起流星读书的事来,便对傅幽人说:“我让流星研究学问,是认真的,你也要把这个当成正经差事来办。”傅幽人也乐得先撇开略儿的事不谈,只笑道:“这话说的,大人吩咐的哪件事小的不把它当成正经事儿来办?”伏骄男却道:“我只怕你聪明多想了,以为我就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要给他干点事情让他消停些。我是真的希望他学习学习。”所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流星这个流氓有了文化就更完美了。傅幽人哪儿不懂,却道:“当然、当然。只是我还得回宫到皇上跟前当差。”伏骄男却道:“这也无妨,近日不也渐渐放手让昭夕兮当差了么?太后也同意提拔他了。”这昭夕兮名义上和傅幽人是同等级的,一个秉笔太监,一个掌印太监,但因为傅幽人比较会讨喜,所以得到重用,而昭夕兮则沦落为负责抄抄写写、整理材料的办公室文员。傅幽人却道:“话虽如此,他也不是咱们的人啊。”伏骄男却笑道:“昭夕兮不忠于谁,我正喜欢这一点。” 傅幽人想起那昭夕兮虽然遭受宫刑当了许多年太监,但昔日的书生气还是不改,心里总是记挂着礼义廉耻,这个在之前阻碍了昭夕兮的职业发展。不过也是因此,当时傅幽人才能通过他得知白华叛乱的事。也是这一点,伏骄男才特别欣赏他,打听之下,方知道昭夕兮曾经是文人,因为嘲讽时政得罪权贵而遭了宫刑,却仍能初心不改,更使人钦佩。伏骄男认为这样的才子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不能够施展抱负,也是辜负了,便有意提拔他。傅幽人明白了伏骄男的想法,便道:“我自然知道。只是这流星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他可未必能听我的。”那伏骄男却笑道:“你肯定能治得住他。” 事实上,傅幽人也不会觉得自己管不住流星,他主要是关心魏略的问题。事到如今,其实不必强抢,魏略也自愿跟来了。他知道柳祁看着很儒雅很风度的君子,骨子里却是个锱铢必较、报复心极强的小人,不仅如此,那柳祁因为自小的经历,自尊心极强却又极脆弱,他留在那儿恐怕会遭到惨烈的报复。然而,在魏略那样表白心意之后,柳祁却仍对他弃若敝履,真正使魏略心凉齿冷,故魏略也没有要继续留下的意思。他只想在临走前狠狠地报复他一把,这不仅是为了自己出气,也是为了斩断退路,让他没法回头,让他不会再落入柳祁的温柔陷阱之中。 魏略来到珈蓝居的厢房之后,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他需要睡眠,理清他混乱的思路。翌日清晨,他早早地醒来,从床榻下来后,不过发出有点儿动静,就见金山快步走了进来,殷勤地要伺候他起床。魏略洗过脸,便坐到妆台前,又看向金山,说道:“你是金山,是不是?”金山一脸欣喜地说:“二爷认得我了?”魏略却说道:“昨晚你自己说的,你叫金山,还一口咬定我就是逃犯。”金山以为魏略在生气,急忙解释说:“您要明白小人的心,小人不是要害二爷的!只是他们都跟小人说过了,那是把您从柳府救出来的唯一方法,小人才不得已那么做的。您看看呀,圣宗时时刻刻地牵挂着您呢,怎么舍得让您关大牢呢?”魏略认真地听完,便说道:“圣宗?是迦蓝圣宗么?”金山忙点头如捣蒜的,又说:“他对您可有情有义了!一刻都没忘,倒是您……唉,二爷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么?”魏略幽幽一叹,不禁感伤起来。 魏略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他甚至不知道他原本不是这个相貌。故柳祁告诉伏骄男,这略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大实话。当年给魏略动刀的不是石药,是石药的首席爱徒,也是现在给柳祁开发“吃了会想做受药”的那位专家。石药当时认为技术还不成熟,有些难点还没有攻克,不适宜应用在临床上,这徒弟却说不怕不怕,艺高人胆大,柳祁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勇气,便特许他动刀。没想手术果然出了问题,伤了魏略的嗓子还伤了他脑子,魏略因此声音粗,又失忆了,还落下头痛的毛病。对于这个结果,柳祁不但很满意,还觉得是意外之喜,一张白纸任其描画的傅天略简直是天掉下来的宝贝啊! 金山认为魏略就是傅天略,而魏略自己也不完全否定这种可能。但他仍然很谨慎地审视着身边的一切,金山虽然知道很难取得主人的信任,仍喋喋不休地跟魏略说着话,大多都是说的以前傅天略的事。魏略听了好久,也沉默了好久,金山看魏略呆呆的,以为他走神了,便笑道:“唉哟!看我这个傻子,一高兴了就顾着说话,您肯定觉得很无聊吧?”魏略却说道:“既然你说圣宗很在意我,那为什么到现在他都不来看我一眼?”金山正想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傅幽人的声音:“没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怕惊扰你,使你不安了。” 门一打开,魏略便看到不仅是傅幽人一个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流星。魏略认得流星,不觉有些尴尬,他扭过头去,又说:“昨晚这样的大动干戈,现在才怕惊扰了我,会不会太晚了?”流星呵呵笑了,正想说“昨晚你也大动了干戈”揶揄魏略,却被傅幽人一记眼刀给阻止了,那傅幽人便对魏略客客气气地说道:“那不也是不得已么?是流星的错,唐突了公子了。流星,还不赔礼道歉?”流星便要往前走,那傅幽人仍怕他失言冒犯,便拉住他,悄声说道:“你赔你的礼,多余的话一概不要说!”那傅幽人这样附在流星耳边低语,气息喷得流星耳根痒痒的,流星笑着扭过头去,又是贴着傅幽人的耳根说:“傅郎好香呀。” 傅幽人绝没想到流星会这么回应,一时都愣在原地,动也不动,倒是流星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往魏略拱手作揖,说道:“见过略公子了!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圣宗也已经教训了我了,拿那把瓜子,确实是我不对!”魏略闻言纳罕,说道:“瓜子儿?”那流星说道:“可不是么!我不该随手拿别人的东西的。”魏略闻言也是啼笑皆非,可他转念一想,如果流星为看春宫的事正正经经地道歉,那岂不是更没脸,倒不如这样说瓜子的事,彼此笑笑就过去了。魏略便也笑道:“可不是么?你也是该打的,不过既然圣宗已经教训过你了,那我就更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傅幽人坐了下来,吩咐金山斟茶,又看了一眼流星,流星明白这是要支开他,因此不必傅幽人开口,流星就很识相地说:“那我也出去……”傅幽人觉得好笑,问道:“你出去做什么?”流星随口便说:“我出去喂鸡好了。”傅幽人忍俊不禁,又说:“那你去罢,回来给我捎两个鸡蛋。我中午正想吃这个。”流星答应了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魏略见人也都走了,索性也大方坦白起来,对傅幽人说道:“柳祁要把我送人,就是因为你么?”傅幽人却答道:“公子难道不明白么?你今天坐在这儿,不是因为柳祁要送走你,而是因为圣宗要带走你。”魏略却断然道:“不,是因为我自己要走。”傅幽人也怔住了,不得不同意。魏略若是宁死不肯走,伏骄男也不会带走他,而魏略要走的原因就是柳祁要送走他。也是因此魏略才那么在意柳祁送走他的原因。 傅幽人默然半晌,方娓娓说道:“也许有那么一点的原因吧,但这是他惯常修饰的用语,他总想美化一下自己,然而么,他这么做最大的原因还是圣宗管他要人了。形势比人强啊,就算没有我,柳祁也是撑不住的要交人的。”魏略听了这话,心里不知为何竟觉得舒坦了许多。他不是输给了傅幽人,而是输给了权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一早知道在柳祁心中什么都比不过权势二字。 魏略叹了口气,又扶着额头,显然是十分头痛,那是真正意味上的头痛。一次发生了那么多事,使他吃不消,那整容后遗症又犯了。只是他很能忍,一句痛也不喊出来。以前他还试过因为头痛而喊疼,大半是为了跟柳祁撒娇,却因为这个举动一点也不傅天略而被柳祁纠正了过来。久而久之,魏略也接受了这个设定,默默变成了一个忍痛小能手,并真心地觉得喊疼是一件不要脸的事。现在,他一张脸都是白的,额头青筋凸起,上面也沾满冷汗,是个人都知道他现在身体不适。傅幽人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大夫?”魏略虚弱地一笑,说:“没什么,老毛病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傅幽人见他这样,十分不忍心,又扶他到床上躺下,说道:“那你平日都吃什么药?我叫人给你配一下。”魏略便道:“也没什么,只是头痛犯了的时候,他们会给我喝些药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汤药,只是喝了就不怎么痛了,只是睡觉。”傅幽人想了想,道:“八成是曼陀罗汤罢。”魏略也是疼得慌,便说道:“既然你知道,可否劳烦做一些来?”那傅幽人却道:“这个曼陀罗有剧毒,倒不能随便做,不然我让圣宗给你看看吧?他是会药的。”魏略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已经双眼一黑,痛昏过去了。傅幽人受惊不小,连忙跑到门外,嘴里嚷着:“来人啊!”话音未落,那流星果然就像流星一样从墙外划进了墙内,他轻易地翻了墙进来,手里捏着的两个鸡蛋还完好无缺。流星跳到傅幽人跟前,笑眯眯地问道:“鸡蛋,傅郎是要蒸的还是煎的?”傅幽人没理这话,只说:“快叫圣宗来,魏略发病晕过去了!”流星喏了一声,转身就跑,然而他撒开几步后,又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傅幽人知道他想说什么,没好气地说道:“蒸蛋羹,加白糖!”流星这才笑着“诶”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跑掉了。 这流星跑了,那金山也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只问道:“恩公,怎么了?”傅幽人又说:“你去打点热水罢,略公子身体不适。”热水刚打好,傅幽人拧了湿毛巾给魏略额头覆上,那流星就已经又跑回来,说道:“圣宗已经在来了。”这流星确实跑得快,伏骄男也追不上他。且流星不仅腿脚快,思路还很科学,能走直线尽量不拐弯,遇到障碍物能不绕路就不绕路,都是翻墙、跨栏,甚至飞檐、走壁。然而,伏骄男也没比流星慢多少,因为他跟了几百米就发现了流星这个直线法则,那伏骄男也开了窍,翻墙踩屋顶过去。然而他比流星壮实一圈,身上还负了个药箱,且也没有学过轻便的身法,因为动静闹得很大,脚底下砰砰砰的响,大家抬头看到都说:“哇,好大个圣宗在天上飞啊!” 伏骄男也是飞也似地到了那儿,心底对流星飞檐走壁的功力也是多了几分敬佩。伏骄男仙风道骨了那么久,也是难得的狼狈了一次,头上微微发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傅幽人原来担心着魏略,但抬头看见伏骄男这个关心则乱的样子,不免又伤心嫉妒起来。伏骄男进了门,一边疾步往前一边对傅幽人说:“该让流星背他到我那儿才是。”这话似是在怪责傅幽人,傅幽人闻言一怔,便答道:“是我思察不周了。”那流星看出了傅幽人的难过委屈,连忙说道:“傅郎说了,我自己不依的,说我拿着鸡蛋呢,还背个人!”伏骄男一边打开药箱,一边跟魏略望闻切起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却想自己根本没看到流星拿鸡蛋,又疑惑地说:“什么鸡蛋?”流星索性将火烧自己身上来,坦然说道:“这不路过厨房嘛,我就去让他们做个蛋羹。”伏骄男听了,脸上难得呈现了怒容:“你路上还去厨房点了个菜再来我那儿报信?”流星叹道:“是我不好,你罚我罢!”伏骄男果然是气得不轻,然而还是先顾着给魏略看病,只回头冷冷看流星一眼,吐出三个字:“滚出去。”流星麻溜地滚了。傅幽人在一旁看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伏骄男叹了口气,说:“你也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傅幽人领命了出去了。 傅幽人走到了门外,却不见了流星,只道:“那小子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这流星年纪轻轻的,大概比傅幽人得年轻个十岁,这行为上么,简直比他看着还年轻。傅幽人每次看着他,都是好笑又好气的,然而心底深处又是特别的艳羡,艳羡这个人身上的一切――他的潇洒,他的快乐,他的自信。当然,京城里像他这样快活可爱的小伙子并不少,然而,这小伙子小小年纪就经历过非常多的苦难,天灾、饥荒、贫苦,亲人的死亡、朋友的离散,不久前才沦为流民,险些送命,但是现在的他还是这样的快乐。好多人的快乐是源于无知,流星却深知各种各样痛苦的滋味,只是他不害怕。而傅幽人,反观自己,是何等懦弱,每次人生带给他的伤害,都会给他脚底添上一根拔不下来的刺,让他一直痛,让他一步也不敢迈。 傅幽人在庭院里坐着,沉思着,嫌弃着自己,听着风吹过树木的声音,又忽而地听见一阵响动,却见是流星来了。流星还是一样笑眯眯的,手上捧着两碗热腾腾的蛋羹。傅幽人讶异地说:“你小子还真的去小厨房点菜了?”流星笑着没理这话,转而说道:“你说加白糖,也没说加多少。这碗是多加了糖的,这碗是少加了的,你喜欢甜一点的还是没那么甜的?”傅幽人叹了口气,笑道:“我喜欢吃甜的。”流星便将甜的那碗给了傅幽人,然后捧着那碗微甜的蹲在傅幽人身旁的石墩子上。傅幽人吃了两口,又斜眼看着流星,说:“你怎么不吃?”流星说道:“本来就只是傅郎说要吃蛋羹啊。”傅幽人笑道:“那你这样拿着多傻?”流星却笑道:“我拿着才是聪明!”傅幽人摇摇头,说道:“不,看着就很傻。”流星却解释说道:“你想呀,如果你吃着那碗觉得甜得j了,就可以吃这碗,我要是吃了,你还怎么吃呀?傅郎,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很周到?”傅幽人笑笑,没理他。 傅幽人吃了半碗,便觉得果然太j了,便想倒掉,流星连忙阻止,夺了过来又自顾自地吃起来。这流星皱着眉头大口吞蛋羹,连嚼也没嚼两下,傅幽人见状便说:“我看你像是吃不惯甜蛋羹的样子。”流星笑笑,说:“甜的咸的酸的辣的我都吃得惯!”那傅幽人忽然想起,流星是经历过饥荒的流民,大概不能认同傅幽人这种不爱吃就倒掉的习惯。 第19章 死而复生 疼痛是无法习惯的,但人有时也可以麻木。曼陀罗汤可以帮助人麻痹掉自己的知觉,从而不太能感受得到痛楚,但感受不到是不是就代表不存在呢?这是一个哲学的问题,又是一个医学的问题,很适合迦蓝这种巫医派的学者研究。可惜迦蓝已经死了,伏骄男也只能通过迦蓝的遗产习得这个派系医学的皮毛,当然,这些学识已经足够让他配好曼陀罗汤给魏略止痛。 火灾带来的恐惧,不止是关于死亡的。如果那个时候有个神仙满身光环地飞出来和他说你会完好地活下来,他都不敢相信。然而迦蓝救了他,让他像是一块无瑕的白壁般地保存下来,仍是那个倜傥的美人,还多了一份神圣的使命。 伏骄男沉浸在回忆之中,有时庆幸,有时伤感,有时困惑,仿佛他连自己是谁都分辨不出了。一方面,他既无法承继迦蓝的遗志,当这个悲天悯人的圣宗,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回头去做个无法无天的山贼,有时他还为曾经的自己感到负罪。一场大火之后,烧出了两个他。 魏略从床上醒来,刚醒来的时候,他是有些迷茫的,然而,他又很快清醒过来,眼珠一转,便看见伏骄男一袭白色的僧衣立在窗旁,看着外头的云卷云舒,那清风带起,伏骄男的衣袂也似是蓝天中那或卷或舒的白云。魏略无法解读伏骄男脸上的表情,他只能尝试解读伏骄男的行为,他干咳两声,终于将伏骄男从沉思中惊醒。伏骄男扭过头来,见魏略已经醒来了,并没有走近他,只是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头还疼么?”魏略摇了摇头,说道:“不疼了,谢谢圣宗。”伏骄男听得魏略这生硬疏离的语气,便点了点头,抖了抖衣袖,说道:“那我也不打扰你歇息了。”魏略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问道:“要是我不头痛,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来看我呢?”伏骄男答道:“大概是到你想见我的时候。” 当伏骄男被告知傅天略乃是柳祁养在深宅多年的“略儿”时,他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另有所属了。他从略儿的情态判断,略儿与柳祁非常亲昵熟悉,大概在爱恋之中。那伏骄男也一早做好心理建设,略儿恋上柳祁,一时半刻是无法接受伏骄男的介入的。为了不让略儿有抵触情绪,伏骄男打算先让金山伺候他,让他慢慢接受自己以前的身份,再渐渐引入一些证据,让他逐步了解事实的真相,如略儿不从心底接受这些事实,他就仍是柳祁家的略儿,他肯定接受不了伏骄男的亲近的。在略儿还惦记着柳祁的时候,伏骄男贸然亲近,恐怕会引起许多不理想的反应。当然,伏骄男的思路都是基于略儿就是傅天略的前提下设计的。 魏略不知道这些内情,便觉得奇怪。倒是傅幽人明白,才跟魏略说了那句“圣宗怕吓着你”。傅幽人越是明白伏骄男的柔情,心里也越觉得甜,越甜又越觉得苦。傅幽人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心里还挂着这件事,在皇帝跟前有时也露出些愁苦的样子。皇帝偶尔得跟他说些玩笑话,有时又拉着幽人说:“现在鸳鸯也开始跟朕说两句话了,朕心甚慰呢!”三不五时的,皇帝又说今天鸳鸯跟他说了多少句话了,真是好呀。傅幽人听见,也觉不安,却说道:“可是这鸳鸯也不让碰,皇上倒不考虑宠幸一下其他嫔妃么?”皇帝想了想,又说道:“哎呀,这个呀……可是我觉得宠幸嫔妃没有跟男人一起舒服啊。”有道是:经历过前列腺高潮的男人怎么能够轻易被弱女子满足呢? 傅幽人便笑道:“这也容易!世上就只有鸳鸯一个男人了么?”皇帝却叹道:“世上男人虽多,但要容貌姣好、纤合度,长得貌美、身体又要强健的却很少呀。”这么说了一下,皇帝又忽然说道:“咦?又健又美,好像伏迦蓝……”傅幽人听了这话,心内警铃大作,也是慌不择路、口不择言就道:“或者……呃、那个……那个祁公呀。”皇上一听,一时很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以这样的眼光审视过柳祁,回头听傅幽人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很有道理,便道:“他虽然比起鸳鸯和迦蓝要逊色不少,但其实也算俊美。而且听说他这方面也很风流呀。”傅幽人却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就是伏鸳鸯这种不知冷暖的大男孩都能操控皇帝,好不容易才搞下来,真让柳祁爬上了龙床,还不把这个小皇帝按在手心里随意搓弄么? 只是傅幽人转念一想,还好这个皇帝毕竟是帝皇家长大、自小渴望开后宫的直男,也没什么非要从今只和伏鸳鸯睡觉的想法,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只是傅幽人又想到,这个皇上之前宠幸妃子却不举,不知找个什么男人来才好提起皇帝的兴趣?如果皇帝搞基的口味已经养到柳祁这样才能上合格线的,那么一时间给他找个能够提起他兴趣的最好还床技过人的也很困难啊! 昭夕兮名义上和傅幽人同级,但是直到现在才借助天降装备“伏骄男之青睐”终于在皇宫获得了傅幽人同等的权限,除了能够在御书房工作外,还能自由出入龙宫,对大内的一切事务有极高的话语权。也是这样,他才深深地明白到为什么傅幽人那么珍惜放假的每一分、每一秒。由于皇帝的懒政,御书房的事情其实还很简单,现在让昭夕兮这个阉割很久但灵魂上还是直男的先生去管理后宫内廷事务,简直是地狱模式。傅幽人也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还是有帮忙的,有时候傅幽人还跟他说底下的人都是老员工了,很会干活了,他可以别那么忙,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是在于昭夕兮闭着眼睛这个内廷还是能够运转的,坏处就是昭夕兮睁大眼睛都很可能被这些老油条蒙过去。傅幽人仍保留着皇帝头号近侍的职位,这个很重要,他将昭夕兮安置到了皇后身边,让他跟随皇后,皇后本人自不必说,她身边那些个婢女、姑姑都是厉害的姑奶奶,让昭夕兮在那儿刷一下经验,有他的好处。 傅幽人指导昭夕兮处理这些事情,也是为了他多学习学习,如果连内廷这些“没有卵用”的刁奴和“有卵没用”的妃子都对付不过来,这昭夕兮怎么能够配得上伏骄男的期望?同样地,因为伏骄男对那个流星寄予厚望,所以傅幽人也每天挥舞着小皮鞭逼着流星读书上进,跟望子成龙逼子上衡水中学的父母没有两样。说真话,如果不是伏骄男看重流星,傅幽人还挺想推流星去给皇帝侍寝的。那流星外形算得上盘正条顺,而且由他这与多名男子保持关系的经验可以推测他对皇帝这种无知少男很有一手啊。 刚好,魏略平日头风不发作也是活蹦乱跳的少年一枚,一直关在房间里也很无聊。傅幽人对他有天然的好感,不忍心见他长日无聊,就让他当老师教导流星文化知识,傅幽人有空的时候监督流星之余也一起听听课。那径山寺龙蛇混杂,他只住径山寺禁区。禁区不但游客禁止入内,连寺内的僧人也不能够随便出入。有时魏略撒娇要出门,傅幽人也会悄悄地把魏略带进马车,暗度陈仓偷运出去。对此伏骄男有所耳闻,但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做不知。 魏略常年闭门不出,因此对外头种种事物也很是好奇,总是探头探脑的,看见小玩意就想要,看见杂书就要翻,傅幽人只好笑着在旁边付钱,又说道:“你买小玩意就罢了,下次买书让流星一起来。”魏略却说:“他正是用功启蒙的关头,怎么可以看杂书?”傅幽人却笑道:“哪里是让他看杂书了?不过是看他力壮,叫他搬书而已。”魏略便看见自己欢喜过头,已挑了一大垒的书,书贩子将它们捆成了沉甸甸的两摞。傅幽人又给了钱,本意让车夫将书搬运,但魏略又想到车夫本来是要伺候傅幽人的,无端还得搬书,岂不是大费工夫,那魏略便说道:“先把书寄存在这儿,等流星做完功课了就叫他来拿。”傅幽人点点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这也好的。” 魏略和傅幽人一起回了径山寺,手里还拿着两袋炸鱼干,又笑着悄悄跟傅幽人说:“我晚上饿了也能悄悄儿开荤了。”那傅幽人只撇嘴道:“你也太守规矩了,咱们寺里难道就没人吃肉?”魏略歪着脖子想了想,又问道:“那圣宗是吃肉的。”傅幽人一阵讶异,说道:“你怎么这么说?”魏略便道:“不吃肉的人哪得那么魁梧?”傅幽人不置可否,却说道:“那是他天生的。再说了,他是堂堂圣宗,怎么还得吃肉?”魏略却笑道:“可不是么,堂堂圣宗吃肉也不得光明正大,也是可怜得很。”那傅幽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道:“可不是么?”傅幽人一听就觉得心脏发麻,不用回头,他都分辨得来是伏骄男的声音。 魏略倒是很干脆地扭过头,直接看着伏骄男,见伏骄男身上穿绿色的长衫,后边跟着个大叔模样的侍从,越发显得伏骄男清新脱俗。傅幽人认得那个侍从,这大叔原来也是个流民,被迦蓝收编了,如今又放进来了径山寺,取了个号叫“阿大”。傅幽人认得这个阿大,心里有点疑问,便说:“最近倒没见到小才在大人跟前?”伏骄男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才道:“哦,瞧我这记性,本来想跟你说来着,刚好魏公子的事出了,我倒忘了。”说着,伏骄男顿了顿,又道:“我打发他去硐子谷办事了。”硐子谷离京城也不远,然而那儿是柳祁的地盘,这使傅幽人更加在意了。那傅幽人想追问下去,但想到魏略也在,不便多说这些,便点了点头,再也无话。那魏略没见过小才,也对这号人物没什么兴趣,反而还纠结在刚才的话题上,便问道:“那圣宗到底吃不吃肉呢?”伏骄男便微笑回答:“咱们庸道宗没有这个规矩,只是现在寄居径山寺,还是入乡随俗的好。”魏略却说道:“我看径山寺酒肉和尚就不少。圣宗大可随此俗。”伏骄男只微笑道:“善哉。” 傅幽人心里实在放不下,打发了魏略回去后,又去找伏骄男问小才的事。傅幽人想道,自己身为臣下,自然不能够要求伏骄男将全盘计划都告诉他,但他还是可以探问探问的,若伏骄男不肯说,他就自己暗自找答案就是了。那傅幽人便对伏骄男说道:“硐子谷那儿是柳家的地方,小才在那儿办事可要谨慎些,要不然让我再派两个可信的人去协助吧?”伏骄男却笑道:“你也小心太过了。”傅幽人便道:“多少人盯着呢,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那伏骄男却说道:“我就是怕你这么操心,你有多少个眼睛、多少颗心,能够管得着这么多?”傅幽人便只想说“尽心尽力而已了”,那伏骄男却不曾让他说完,又说:“我知道之前小才也曾惹过你,我已警告他了,他不许再寻你的不是,你也不许查他,就这么定了。你若违反,就是打本宗的脸了。”傅幽人无奈一笑,说道:“小才怎么惹我了?我怎么连个影儿都不知道!就是有,我也犯不着理他。”伏骄男笑着点头道:“这样的话,我喜欢听。” 傅幽人思忖了半天,又说:“关于皇上那边,我想趁着现在伏鸳鸯不侍寝,给皇上安排一些侍寝的人选,好让他渐渐忘了伏鸳鸯。”伏骄男沉默了半晌,却道:“你不是说皇上为他丢了魂魄,哪就这么容易使他忘了人?”傅幽人却笑道:“这世上有人专情有人多情,哪能一概而论呢?皇上若真是钟爱伏鸳鸯一辈子,也未必看不上旁人,何况谁又知道皇上这样的少年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呢?他以前对几个妃子也是情有独钟的,也是慢慢的就淡了。”伏骄男叹了口气,便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傅幽人见伏骄男露出愁容,也甚为揪心,便问道:“大人是不是还在为略公子的事情而忧心?我看他今天倒是和大人说说笑笑的,倒不是怕生的模样,慢慢就好了。”伏骄男却问道:“怎么算是‘慢慢就好了’?”傅幽人一愣,又说道:“他确实一直不肯信金山的话……但是,他慢慢就能知道圣宗对他是好的。”伏骄男便道:“他当然知道,但这也没什么意思了。”说着,伏骄男又笑一笑,说:“你也别操心那么多了,回去歇着罢。”傅幽人也觉得把天聊死了,只好尴尬地告退。 那傅幽人从珈蓝居出来,便一路浑浑噩噩地走着。他心里难说什么滋味,他既不愿意伏骄男那么寂寞,又不愿意伏骄男去快活,他既希望伏骄男寂寞伤心,又希望伏骄男风流快活。闹到最后,他就为自己的愚蠢和疯狂而惭愧羞耻。他低着头走着路,忽然听见别人唤他。他才冷静了一张棺材脸,抬起头来看,原来是管御泉司的王奂。那王奂拜道:“傅郎万福啊。”傅幽人便说道:“真巧啊。”那王奂笑道:“可不是么?正有事找您呢!”傅幽人眼珠一转,问道:“难道是花姬有什么问题么?”王奂便笑道:“以前就听说傅郎能干,后宫的人都说您坐在那儿一盘算,整个内廷的事情都能知道,果然是真的啊。”傅幽人却道:“少来这一套,说吧,什么事?”王奂`着脸笑道:“哎呀,事情是这样子的,花姬的儿子病了,她跪着求药呢。这事情呀,我看么,若是花姬病了,那也好打发,只是那孩子么,到底是……小人也不敢怠慢,立马就来请傅郎的意思。”傅幽人便冷笑道:“我可不是说过,孩子在日度宫金奴银婢的养着不好?她非要抢过去的,我可说她是要后悔的。只把我的好心肝当做驴肝肺,如今她可知道后悔?”王奂一拍手,说道:“可不是么!我就说傅郎说得特别对!她就是要悔恨的。”傅幽人却说道:“她说了后悔了么?”王奂便道:“呃,这小人倒没问,她也没说。”傅幽人却笑道:“你去问问她,后悔不后悔。叫她知道悔改。”王奂也不明所以,那傅幽人却道:“你去一字不落地跟她说,她能明白我的意思的。”王奂忙答应着去了。 天凉了,成人也容易生病,何况小孩子呢。且那孩子跟着花姬,多少苦吃不完,一下就病倒了。花姬听了王奂的转述,心内也是一片悲哀,也是泣不成声,然而无计可施,只好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哭,到了傅幽人的房间,也没人拦她,可见是等着她要来的。她也是一咬牙,便跪倒在门边,哭着说:“傅郎,您说的都对,是妾不知好人心,是妾太过自私了,请傅郎原谅我,请傅郎……请傅郎把……”那花姬心中痛绝,却仍咬牙说道:“请傅郎将孩子领走,给他好好的生活吧!”傅幽人本来想晾她久一点,可他却忽然记起当年安氏也是这样跪倒在太后的门边,甘愿为奴为婢,甘愿骨肉分离,不过是为了换来孩子片刻的安稳,如今竟是傅幽人站在了这个高处,他心里竟没有一丝的痛快,只有无尽的寒意。他慢慢地开了门,脸上仍然带着那冰冷的表情,以他沙哑的声线说道:“如花氏您当初所说,您是奉旨的,我可不敢轻易夺走您的孩子。”那花姬何等聪明,早已备好血书一封,奉予幽人,又哭道:“这是妾自己求的!”如今花姬已是走投无路,也是饭也吃不饱的,自然没有那颜料能做她的假血书,这真真是她泣血之作。傅幽人淡然一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倒在地的花姬,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傅幽人又明白,自己这辈子都逃不过阴毒阉人这个角色。 这里除了傅幽人、花姬彻夜无眠,还有那珈蓝居的主人。伏骄男平日还是那个样子,到了独处的时候总是万分抑郁,夜不成寐。有时候伏骄男苦闷地饮下许多酒才能入睡,然而第二天的状态会很差,毕竟他还是有不少事要处理的,醉醺醺也无法治军。所以他就不能靠酒精,更睡不着,只能清醒地扛着心中的阵痛。阿大作为随从,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只是他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另外一个大男人。然而阿大根据多年的人生经验,他觉得这个肯定是和傅天略有关系的。 这晚上,伏骄男更是如泥塑木偶一样,一瞬不瞬地坐在窗边,任凉风吹他没头发的头顶。阿大倒担心伏骄男这样吹风会受凉,又想给他盖个毯子,戴个头巾什么的,然而伏骄男却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语气冷静地命令阿大退下,不要吵着他思考人生。阿大心想这不是办法啊,跑了出去之后,又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便自作主张,请魏略到珈蓝居去弹琴。 魏略听到了这个说法,心里觉得很不以为然,又道:“想干屁股就干屁股,还弹琴?这些伪君子真可厌!”魏略原本想推辞,但思忖一番,又道:“还是去吧,好歹跟他把话说明白。”那魏略便施施然地抱着琴往院外走去。金山也无法陪他,因为数日前金山就被调走了,似乎有什么外派的差事。 那魏略到了珈蓝居,敲了两下门,却无人应答。他皱起眉,想道:“还装矜持?玩神秘?”本来他对迦蓝的印象还挺好的,现在倒是多了几分嫌弃。他又强行推开门,便见里头窗户大开,清风和明月都能入屋,而伏迦蓝一袭白衣在蒲团上打坐,似是人间的清风明月。 伏骄男并不理会入屋的人,自顾自地瞑目沉思。魏略见伏迦蓝这样沉静,便暗暗觉得自己误会伏迦蓝了,这伏迦蓝没有在装逼,是真特么睡着了。所以么,这么晚才来约人,自己反睡着了,多么的尴尬。魏略本想转身离去,但心想“唉,来都来了”,便将琴放在几上,自顾自地拨弦弹奏起来。他的曲艺是柳祁亲自点拨的,自然不差,只是靡靡之音,弹的也是时兴的音乐,不太适合这青灯古佛。他自己也觉得弹得不对,便打算草草结尾,却抬眼忽见那伏骄男微微睁目,以一种感伤的眼神看向了自己。 魏略无法读懂这种沉重的哀伤,只是这一瞬间,他都被感染得有些难过,故他指尖弹奏的乐章也变得忧伤起来。魏略忽然记得有一首伤情之乐,乃是一日柳祁醉酒时所授的。他虽然学会了,但柳祁却不许他再弹。原来这是一首哀乐,除了酒醉,柳祁最后一次弹那首曲是在他生母下葬之时,此举当时还遭到老侯爷的训斥,老侯爷认为这是不体面的行为。魏略忽然想起这首曲子,便拨弦变调,改弹起这首哀乐来。这曲调动听、古朴,却透着不祥,由魏略这样弹奏,每一段旋律都好似能够从伏骄男的心里挖出一勺肉。伏骄男心疼不止,抬起颤抖的手来,说道:“不可,不可。” 魏略忙住了手,方惊觉自己对着个大活人弹了首哀乐,惭愧地说道:“我真是该死。”伏骄男却苦笑道:“你弹得很好。是我的心不好。”魏略不明白,伏迦蓝向来云淡风轻,何以忽然这样脆弱敏感起来。那魏略又低下了头,半晌只扯开话题说:“怎么金山不见了?”伏骄男便道:“我派他去办差事了,况且听说你也挺烦他的。”魏略听了,无奈一笑,说道:“这是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话?我倒很欣赏他,就是有时候他一直说话,有点太唠叨了。”伏骄男微微垂下眼睑,说道:“你是不是烦他老是说你是傅天略?”魏略闻言一怔,半晌,他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真的是傅天略么?”伏骄男看向窗外无情的明月,说道:“你觉得你是么?”魏略鼓起勇气,说道:“这正是我今晚想来见圣宗的原因,我觉得您认错人了。”伏骄男却是惨然一笑,说道:“我知道。” 魏略却是十分震惊,他和伏骄男也没说过几句话,但伏骄男却已经发现了他不是傅天略,而金山与他朝夕相对,还天天嚷着他是主人。那魏略方知道伏骄男为何如此哀伤。如果他不是傅天略,那么傅天略真的很可能已经死了。魏略也是一叹,苦笑道:“你们都那么喜欢他,可见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伏骄男把眉一扬,问道:“‘我们’?”魏略便说:“您、金山?还有……柳祁啊。”说到“柳祁”二字时,魏略心内也是有诸多愤懑。那伏骄男何尝不是,他冷道:“金山那我没话说,然而柳祁么,他可说不上!”那魏略便道:“大概他和傅天略有很多恩怨,可是……可是我看他对我……也是看得出他对傅天略很喜欢的。”伏骄男听了这话,更为鄙夷:“这话我原不该说,怕得罪了阁下。但要他真的喜欢天略这个人,花那么多时间给你学琴棋书画,还不如教你骑马、射箭,再不济也得教会你一口流利的脏话。” 可是么,傅幽人是不说脏话的。他总是静静的,他站在那儿能够像个死人一样,动也不动一步。他有时也自嘲,如果他以前有这个定力,什么琴棋书画学不好。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他只默默坐在椅子上,看着房间里团团转的太医及医女。又有太医上前说:“不过是小儿常见的风寒。不必过于担心。”傅幽人点了点头,又摸着那孩子发烫的额头,语气仍是惯常的冰冷,道:“既然如此,你们可别到时候没个分寸的,闹得孩子得个什么病根儿,又说这也很常见。我没读什么书,可听不懂你们说的那些道理。”那些个御医便也都点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继续从事起这份古风小说风险最高的职业。傅幽人看着这孩子,心中有些怜悯,但筹谋和算计还是占了上风,他只想道:“可惜这孩子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不然是真的奇货可居。”然而,他转念一想,这皇帝如果继续这种生活作风,恐怕真的没皇子了。 皇太后何尝不担心此事,她原本希望皇后能够快点生个皇子,后来么,她都想着随便哪个女人能生一个皇帝的娃就得烧高香了。现在呢,她压根儿不关心这个问题。甚至说,她还挺愿意皇帝一直无后,这样她才好让伏骄男归宗。现在,花姬儿子已从宗牒除名,皇帝又继续处于无后状态,只是她还仍然不好让伏骄男归宗。她开始担心伏家在和柳家悄悄勾结起来了。神圣伏家见自己一个圣后挂了、一个圣子废了、一个神圣将军没了,真特么是活见鬼了。神圣伏家没找她来投诚,那必然就是倒向了柳家那一边了。 “真是头痛。”皇太后扶着额头,叹道,“鸾音呀,你说我是不是要的太多了?”鸾音连忙说道:“怎么会呢?娘娘如今所做的,只是将公子骄男应得的还给他罢了。”皇太后心中顿生豁然之感,又哀切怨恨起来:“若非当时先帝,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我自己受苦就罢了,怎么让骄男也这样一路坎坷地过来?”皇太后对先帝的怨恨可谓是与日俱增,至死难忘。杀熊妃,灭熊家,她难以说明是为了报复熊妃还是报复先帝,难道她不够聪明,还不明白先帝根本对熊妃也没有真爱?他对熊妃和对太后一样,只不过是将这女人当成一只棋子,昨天才缠绵缱绻,今天就能看着你去死。先帝在九泉之下看见熊妃母子,应该也不会感伤、更不会羞愧吧?不知道先帝看到伏圣后的冤魂,是否也一样平和呢?皇太后又想,或许先帝最喜欢的从来都是伏依依。这个帝皇自诩英明,一直想远离这个红颜祸水,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之幽会,对这个圣女的离经叛道包容放纵,临死前还给了伏依依全身而退的后路。他那么喜欢伏依依,大概不仅因为伏依依那仙女一般的皮囊,更因为伏依依的心一直都没有被先帝掌控住。伏依依是她们三个中最冷静的一个,是她最先认清了先帝的无情,一直想办法脱离这摊浑水,然而,这个漩涡一旦卷进了谁也无法逃离。她还是败了,没命了。 日度宫修建的时候,就说是给皇太后作修行之用的,所以神堂甚多。有一处则在皇太后寝室附近,顺着一处游廊行走,不过百步就到。那皇太后和鸾音秉烛来到神堂,看着里头供着几个人的牌位,有那自杀的国舅爷的,也有那自杀的伏圣后的。谁也不曾想过皇太后居然会供奉伏依依的牌位。大概是伏依依终于死了,儿子又终于找回来了,皇太后心态平和了许多,她默默地看着那个牌位,又转过头,和鸾音说:“其实我第一眼看她的时候,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说着,皇太后看着自己袖子上繁复的刺绣,呆呆地说道:“其实我现在也挺喜欢她的。”说罢,皇太后长叹一声,道:“可惜,只怕到来世我们都做不成朋友的,因为我现在还盘算着灭她满门啊!”鸾音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道:“现夜色晚了,太后还是早些歇息罢?”皇太后便笑笑,说:“我去看看温席罢。”皇太后和鸾音到了温席所住的小院,那温席也未眠,只在独自抚琴。皇太后只在他那儿听琴,只是年纪大了熬不住,听了没两首就掌不住睡过去了。温席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慢慢地走到皇太后的身旁,灯烛明灭,仍能看得见太后脸上岁月沧桑的痕迹。温席本来很愿意怜悯她、怜爱她饱受风霜的心,然而,温席做不到。他全家一夜之间忽然遭灭顶之灾,不过是因为这个女人一句云淡风轻的“那就都抄了罢”。 柳祁将温席送给皇太后,是他特别自满的一步。温席的清高和自负都是真的,他也没承诺做柳祁的探子,除了探问家人的情况之外,他果然没有给柳祁传过一字一句。温席让皇太后很放心,他不问不听,不看不说,柳祁对此也很满意。他知道,温席就算不肯听他的话,但也总有一日会派得上用场的。总有一日,他能成为柳祁最好用的一把剑去刺入皇太后的胸口。 集市上定下的书已经送到了魏略的房间。魏略也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只能读书打发时间,随手解了捆起来的书,却在解绑那时见这摞书中飘出了一张便笺。魏略皱起眉来,执起了那便笺来,上面的字迹可谓是熟悉至极,便是柳祁写得最溜的柳体。柳公权的笔法宗旨是“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所以柳祁总笑说:“看我的柳体,就知道我心正。”这可谓是最强反讽。文品和人品真的不能够等同。 魏略暗悔自己无用,不过是从便笺上闻得熟悉的香气,从笺纸上看见几个熟悉的字体,他就那样心潮翻涌起来,岂不是一点骨气都没有么?他又知道了,柳祁一直派人盯着呢,所以他去买书的事情柳祁知道了,又见他没有立即把书带走,便趁机让人动手脚放了一纸便笺夹杂书中,为的就是让魏略看见。 傅幽人在宫外搜罗美人,也不知按什么标准,只说要伏鸳鸯、伏迦蓝这样的长相的。御泉司那些俗家子弟许多都是见过伏鸳鸯的,听了都大叫:“哎哟,伏家这两个的,一百个也挑不出一个的!”傅幽人冷笑道:“就是有个眼睛鼻子像也是像。”那人笑道:“还眼睛、鼻子?有个眉毛像的就差不多了。”傅幽人便道:“办不到就别废话!”却有个人说:“说美人呀,以前风尘坊倒有许多好的,那坊主更是一等一的。”那人问道:“是哪个风尘坊?”那兄弟便答:“我也忘了,反正好几年前是烧没了的。”傅幽人心中一动,却冷道:“别提那些没影儿的。”便有个俗家子弟提到:“以前那儿美人多,但若说美男子的话,谁比得过柳公家里呀?我那天好运气去蹭酒吃,就见他家里那个吹拉的小童都水灵水灵的,又会哄人又会说话,可得人疼啦。”那去过风尘坊的子弟却冷笑说:“那你真是年纪小,不知道以前那柳公天天追在教坊那个坊主的屁股后面讨好。”傅幽人却道:“这人都死了,你还说什么好说的。”那人便笑道:“你看,傅郎也听说过呢!哎,那坊主好像就是姓傅的。”也有个子弟点头说道:“我倒想起来了,是傅家教坊,掌管的是一兄一弟,都是美人。那个兄长被以前辅政王家的小王爷收了去了,如今在江南住着,活得跟个诰命似的,那可得意的呀。倒是那弟弟是个命苦的,一场大火烧死了,尸骨都抓不到一把。”傅幽人闻言,微微挑起眉,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在江南的事了?”那人便笑道:“我也是那儿过来的,有次也恰好碰见,见那傅家的长公子身上戴的玉跟他的脸一样,银月一样的,身边七八个仆人伺候着,添炭的两个,放香的两个,还有拿手帕的、捧炉子的,连小王爷也捧着他,谈话间却跟个大姑娘一样,连现在一贯钱值多少都不知道,说他似诰命也是轻了呢。”傅幽人闻言不觉心中慢慢地暖了起来,满心都洋溢出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欣慰得几乎掉下泪来。 从幽思中缓过来后,傅幽人又想起来,京中还是有不少人认得傅天略的,如果放任魏略随意行走,恐怕会造成一些麻烦。金山也提议过让魏略尽早恢复身份,只说:“说他杀人放火也是无凭无据呀,况且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如趁机一并销案了,恢复他的身份。”傅幽人却有些私心,不想就这样让魏略顶替傅天略活下去。有时候他甚至有些自私地想:“凭什么他不须吃傅天略吃过的苦,就能全盘接收傅天略该享有的甜?” 傅幽人一时也分不清他对魏略的情感态度,喜欢么?讨厌么?羡慕么?妒忌么?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这样拖泥带水的人。他走到窗边,仍能听见魏略调琴的声音,傅幽人虽然不曾认真钻研琴棋书画,但因为自身的经历,他对这些还都是粗通的。他见魏略素手按弦,传出的音时高时低的,不成曲调,但颇有意趣。傅幽人推门进屋,径自落座,魏略也不理会,二人早已颇为熟稔,大可免去一切虚礼。 魏略一边调琴,一边笑道:“金山出去办事了,可没人伺候了,劳傅郎自己斟茶了。”傅幽人笑笑,倒了一杯水,又说:“早说多放几个人到你屋子伺候,你又不要。”魏略笑道:“我不喜欢那么多人,没心思管他们。”傅幽人又笑道:“哪需要管呢?”魏略却道:“你们都很有心,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不用搞那么大排场。”傅幽人摇头说道:“若真的什么都不缺?怎么还巴巴的打发金山出门去?”魏略却说道:“我就是嫌他聒噪,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叫他去的。还要来两个人,我受不了。”傅幽人自顾自地倒水,边说:“那也奇怪,他居然有那么多话?我都不知道。”魏略却道:“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听得我头都胀了,很需要清静。” 傅幽人喝了杯中的水,润湿了喉咙,才慢慢地说:“那你是什么想法?”魏略方停住手上的活计,抬起头来,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他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这话太过诚恳,让傅幽人心中颇有不忍。那魏略又说:“柳祁说他想见我。”傅幽人闻言一震,问道:“他找人给你递话了?”魏略点了点头,说道:“他说了,如果我想知道自己是谁,只能问他去。”这倒是一个极有力的劝说,对此时此刻的魏略来说也是一个无可抵挡的诱惑。 魏略这么说了,意思就是让傅幽人带他去见柳祁,这件事要避过伏骄男进行。傅幽人哪里不懂,但他却忧心忡忡,说道:“你觉得柳祁会那么干脆地告诉你真相吗?”魏略却道:“也许不会,也许会。总得试试。”傅幽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和他相处那么久了,肯定知道他的个性,说不定他还记恨着你,可不会对你太过柔善的。”魏略定定地看着傅天略,无比镇定地说道:“那我倒不怕。”魏略不怕柳祁对自己刻薄,反而怕柳祁对自己温柔。 然而,魏略顿了顿,又说道:“你说他会不会趁机把我绑回去?像你们把我抢走一样,来用强的。”那傅幽人却说道:“这机会不大。柳祁不大是一个会用强的人。我就是怕他想出什么招儿让你心甘情愿跟他回去。”魏略一撇嘴,带点小骄傲地说:“那我还不至于那么贱。”傅幽人便笑笑,说:“然而么,我还是不敢。若你出了什么差池,圣宗拿我是问,我担待不起。”魏略闻言却笑道:“不会的。”又是对傅幽人一番软磨硬泡,傅幽人也不置可否。 傅幽人倒不敢断然拒绝魏略,他可了解魏略的性子了,他不答应的话,魏略又该寻思什么诡计,非要翻墙出去,那麻烦就大了。故傅幽人这边对魏略是不置可否,那边马上就找伏迦蓝打小报告了。这人们在伏骄男跟前久了,都会随意很多。像傅幽人在径山寺也不守规矩,横冲直撞,没报告就直接跑进珈蓝居了。自然,伏骄男总称手下为弟兄,对于这些横冲直撞啊、出言顶撞啊,伏骄男从来都不在意。也是这样,小才这类人颇为不适应,而像流星、傅幽人这些天生骨子里就爱骄爱蛮的倒越发肆意起来。 傅幽人径自进了书房,却见伏迦蓝在那儿正坐着,手边放着几本经文,他也没看,放在他面前的是两本旧书,一本写着汉文,一本则是番文,伏骄男似乎在比照着什么,因此对照着查看,手上还悬笔作记,很是用功的样子。阿大这个大老粗在旁边还帮着磨墨,居然也是有模有样的。却见傅幽人来了,伏迦蓝才放下笔杆,微微一笑,说道:“小鬼儿,又有什么新鲜事?”那傅幽人叹了口气,径自坐下来,就把魏略要与柳祁会面的事说了,说完,他又自己先反省说:“都是我做事不当心,大人原本说了不让他见外人的,我还悄悄地把他带出去,真是我的过错。”伏骄男还不了解傅幽人的性子么,明知傅幽人这么说只是场面话,傅幽人心里才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的,就算不把人带出去,柳祁那猴儿还没办法带个话?那伏骄男便也场面场面地说:“这也不怪你,柳祁连日度宫都能够放进去人,更何况咱们这儿呢?这也是迟早的事。”傅幽人见伏骄男没有怪罪之意,便放下心来,又说道:“那大人打算怎么办?我看魏公子不会轻易死心的。”伏骄男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要探求答案的。”傅幽人听这话的意思,竟然是伏骄男同意柳祁与魏略会面,这可是出人意料。那傅幽人忙说道:“可谁知道柳祁这个贼子会跟他说什么?”伏骄男便说道:“就算没什么好话,也好过他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罢。”说着,伏骄男便低下头来懒懒地翻着书。傅幽人倒是好奇地说:“大人在看什么,这么样的入神?” 伏骄男笑着说:“这迦蓝的经卷果然有很多和径山寺藏书一脉相承的,我反正也是闲着,便看看有什么差异,找找茬。”傅幽人却不信,伏骄男现在可一点都不闲,就算他偶尔得闲坐着,脑子里也盘算着如今千丝万缕的局势,已经好久没翻迦蓝的经书了,现在忽然翻起来,大概有什么文章。那傅幽人便笑道:“那也是,大人好久都没看经书了,今天天气好,翻来看一看,也有助于心神。阿大,你说是吧?”阿大倒没想到傅幽人忽然叫他,一时不提防却说:“圣宗最近都在翻啊,像是在找什么。”伏骄男看了阿大一眼,又看了傅幽人一眼,用笔杆敲了一下傅幽人的额头,道:“鬼灵精怪!”那傅幽人却微微一笑,问道:“大人在找什么?要不小人帮您一起找?” 阿大却仍然很耿直:“可是傅幽人你又不懂番文。还是别添乱了吧?”傅幽人无奈一笑,却说:“可我会看汉文呀。”阿大却说:“你也不懂医。”傅幽人闻言便看向伏骄男,说:“大人在钻研医药吗?”伏骄男却对阿大半开玩笑地说:“像你这样嘴上没把门的,我怎么放心让你近侍?”阿大却委屈地说:“又是大人说傅幽人是心腹,我知道的他也可以知道。”傅幽人闻言一笑,心里虽然颇为喜悦,但脸上还装作不以为然的,对阿大道:“这话我知道,还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当面说的好话岂能当真呢?你也忒不懂事了。”伏骄男闻言,也是一笑,却对阿大说道:“你看,我原认得小鬼的时候,见他倒每天夹着尾巴做人,好似是个谨慎老实的,才信任他,殊不知现在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傅幽人摇头叹气,说道:“看来大人现在居然不信任我了。那我还是不问了,且先告退罢。”伏骄男便挥挥手说:“去吧、去吧!”傅幽人倒还得去安排魏略、柳祁相会之事。 魏略的苦闷郁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过分地茫然了。然而,魏略也搞不清楚是“他想见柳祁因为想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是“他想见柳祁并且想知道自己的过去”。魏略有时在梦中,还能看得到芙蓉帐中的柳祁,醒来的时候,却是孑然一身。平日他默默走到院子,便看见金山里追着狗跑,流星一边打跟斗一边背书,今日他梳洗完出门,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不想这院门一开,却见傅幽人笑意盈盈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魏略忽然觉得恍惚入了梦中,柳祁还是那一身倜傥的装扮,脸上笑容可掬,这样的风姿、这样的态度,仿佛昔日的龃龉不曾存在过。 原来是傅幽人提起说:“那柳祁还说了,要约魏略到春头渡口那儿的茶寮见面。那儿人虽然多,但我也怕有什么的。”伏骄男却说:“约什么约,要来叫他来。”傅幽人闻言讶异,又说:“只怕他不肯罢?”伏骄男一笑,说:“不肯就别来。闹得我多稀罕祁公驾临一样。”说着,伏骄男便正经下了帖子请柳祁来。柳祁却也果然如约而至了。那柳祁来了径山寺,便要请求拜见,那傅幽人便对伏骄男说:“可要请他来珈蓝居相会?”伏骄男却说:“会什么会?我不见他。”傅幽人却笑道:“您自己下了帖子,却又不见人,可没这个理吧?”伏骄男却道:“别整这些虚的。横竖咱们心知肚明,他来不为见我,我阿弥陀佛的也不想见他,叫他爱哪哪去。” 傅幽人便自己带了柳祁往那魏略居住的院子去。那柳祁左看右看,便说:“这傅郎似乎不是带我去珈蓝居?”那傅幽人心内警钟大作,便道:“祁公虽然是头一回来做客,但倒是轻车熟路,连哪条路去珈蓝居都知道呀。”柳祁笑道:“可不是么!我以前也是虔诚礼佛,经常来这儿的。然而么,后来这儿成了迦蓝之地,我就不敢冒昧惊扰了。这次迦蓝圣宗亲笔下帖邀请,可使柳某不胜欢欣。”傅幽人也淡然一笑,说道:“可惜圣宗忽感不适,无法见您了。还请见谅。”柳祁突然记得伏骄男的一句话“少来虚的”,那语气尤其不似他平日饰演的圣宗角色。 柳祁还以为还得跟伏骄男虚与委蛇十几个回合才能到主题,没想到伏骄男干脆不见他。这让柳祁这个常年浸淫世家、官僚作风浓厚的老油条十分不习惯。然而,他也挺喜欢再见一见那被他惯得太骄傲的魏略。二人见面,也是无话,魏略请傅幽人先行离去,留二人独处。傅幽人虽然担心,但还是出去守在外头。 魏略见着柳祁,也是思潮翻涌,险些失礼,然而,他还是倔强着一张俏脸,抬着下巴笑着说:“我倒好想你的滋味。”然而柳祁的脸上并没有露出难堪的神色,毕竟柳祁能混到今日,他的表情管理还是很到位的。他也是笑笑,说道:“我也想你的滋味了。”魏略冷哼一声,说:“我看你是恨透了我。”柳祁却一笑,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知道我向来最疼的是你?”魏略扭过头不理他。那柳祁却又款款说道:“你还是这横冲直撞的性子,真是讨嫌,我还记得你也是这样开罪了夫人,险些受罚。我身为她的夫君,不理她的正室之位,也不管她怀着身孕,也要站在你着一边,气得她胎气都不稳了。这可都是你害的。”柳祁提起这事,使魏略一时也很感慨。柳夫人不知道府上有魏略这一号人物,忽然见了,便质问起来,魏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言语间便冲撞了。后来他知道了这居然是柳祁的原配夫人,还怀着身孕,也是一个晴天霹雳。然而,他看到柳祁为了袒护自己,连有孕的夫人也不爱惜,竟然觉得很受用。如今回过头来想,魏略真恨不得赏自己两个耳光。 魏略冷然道:“你不提这事还罢,你提了这事,我更为夫人伤心难过。”柳祁托着下巴,端详着魏略那酷似天略的脸露出酷似天略的神态,不觉心荡,但他又想起魏略的不逊,便冷笑道:“你更使我难过!”魏略却道:“这也是你应得的!”柳祁便摇头叹道:“你真是无情啊,我一直把你捧在手心当成宝贝,你却丝毫不念及以往的一点恩情,大概你已经和迦蓝过得你侬我侬了。”魏略却道:“你可不比变着法来问我的话。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把我的脑袋弄坏的?”柳祁闻言噗嗤地笑了出来,却说:“你这么聪明伶俐,还说自己脑袋坏了?这世上可有脑子好的人么?”魏略也急了,便道:“你少给我东拉西扯。”柳祁却问道:“我说什么了?”魏略见柳祁就是这样回避问题,只是为了让魏略急躁,魏略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顿了半晌,又挑眉说道:“你大费周章约我见面,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柳祁也笑笑,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就是傅天略么?”魏略却道:“我当然不是。”柳祁却颇为讶异,因问道:“你倒那么肯定?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魏略却冷笑道:“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柳祁闻言,对魏略又更欣赏了一些,只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魏略却道:“听了金山他们说话,我才渐渐想通了你往日一些古怪的行为。我实在不太明白,但我隐约知道有的时候你在引导我向某一个方向走。现在我懂了,你一直在我身上找一个人的样子。想必,那个人就是傅天略罢?我只是和他容貌相似而已。”说到此处,魏略不禁极度伤心。认识到了这一点,就等于认识到了柳祁从来未对他交付过真心,他倒一直用生命扮演着别人来讨好这个无情的男人。 柳祁不管魏略的伤心,他只说道:“你和他容貌相似?难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能够相似到这个程度么?连他最亲近的人都认为你是他啊!”魏略对此也颇为费解,故他只说道:“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的,所谓人有相似,而且他们多年未见了……”柳祁却摇头说道:“不,你和他可是一模一样。”说着,柳祁指着镜子,说道:“你去看看罢。”魏略疑惑不已,但仍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却没看出什么端倪来。那柳祁却摇着扇子笑道:“你以为这是你的脸么?”魏略不解地皱起眉。柳祁一手按到魏略颅骨上的某处,那儿似乎有些凹凸,柳祁便道:“你以为这儿天生就这样么?”魏略虽然未曾想明白,但浑身都不自觉地浮起一层冷意。柳祁又掀起魏略的发,指着一道浅浅的玉色,说道:“这个疤痕又是怎么来的呢?”魏略忽然惊立而起,一把推开柳祁,脸上布满惊恐的神色,他颤抖着说:“你想说什么?”柳祁却道:“你的头痛,你的骨痛,到底是什么来的?”魏略浑身发冷,却感到答案难以置信。柳祁却少有的坦白,坦率地公开了谜底:“确实是我和巫医使你变成了傅天略。”魏略根本不敢信这个答案,这个故事过于荒谬了,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又轻率地拥抱了这个故事。柳祁慢悠悠地说着是如何用残忍的医术将他改头换面的,又说着这个有缺陷的技术导致了他缠绵终身的痛症,还有失忆的毛病,这倒是其次,令魏略齿冷又愤慨的是柳祁语气中的骄傲和欢欣。柳祁絮絮叨叨地说着,又看着魏略的脸庞,无奈一笑,道:“可惜,你终究不是他。” 魏略闻言,只觉痛彻心扉,一双含情妙目也顿时晦暗无光起来。柳祁却淡然笑道:“难道你却不想知道你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你原本是个什么人?”听了这话,魏略灰暗掉的眸子又忽然闪起一点熹微的亮光来。他微微抬头,看着柳祁的脸,又见柳祁动了动嘴说:“你不想知道么?”魏略的声音仍是哑哑的,说道:“为什么不想?”柳祁欣然笑谓:“你原是丧家之犬,唯有一点好处,就是原本就像他,才活得有滋有味的。如今也是因为全然像他,才在迦蓝手下苟活下来。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不如意的?”魏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话,又是愤怒又是哀伤,素日伶牙俐齿,如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啊。柳祁却道:“如果你想做回你自己,那就得像狗一样活着。如果你想继续好好的生活,那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假货吧。” 魏略闻言,不觉悲从中来,凄然笑道:“我现在就不是苟活么?”柳祁却道:“你这真是‘何不食肉糜’。你现在绸缎穿着在身,海味吃进肚子,还嫌不足?每日就是迎风流泪、对月感伤,此外别无烦恼,这种生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魏略却冷冷说道:“我这还何不食肉糜,看您这风光无限,还嫌不足,是不是就该天打五雷轰?”柳祁闻言,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还是如此机锋!可是你却不知道,我这日子是我自己挣来的,你的富贵却是别人给的。你不好好做个讨好的角色,这富贵还能保得住吗?”魏略却不屑地说:“我从来没求过富贵。”柳祁却道:“普通人可以不求富贵,你不可以。”魏略却道:“我可不是普通人了?”柳祁冷笑道:“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是个贱人。”魏略正想回句你才贱人,却忽然明白了柳祁的意思。魏略出身奴籍,乃是贱民,如果没有人罩着,他就得被卖掉,要么做牛做马,要么陪酒卖淫,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故他这样的贱民能当权贵的玩物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魏略这心里十分不忿,但却不得不承认柳祁所说是对的, 正是这种矛盾使他心内难言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就是柳祁的所求。柳祁是来报复打击魏略的,这可能有些孩子气,但柳祁就是这样的人。柳祁见魏略果然受挫,不觉愉悦,又笑道:“你不信?原本我还想让你知道你亲人的惨状的,但我转念一想,大可不必,反正你也不记得他们了。”这话语气倒是轻飘飘的,但落在魏略心内却是一道铁锤,震碎他的五内。魏略最近风疾发作,多用猛药,原本就气血亏损了,被这么一激,也是可大可小,浑身气血乱窜,胸口一阵心痛,他也没来得及细想,便煞白着脸吐出一口血来。 见魏略吐血,柳祁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既是痛快,又是感慨,故他便走了出门,喊了一直等待在外的傅幽人一声,只道:“略儿不好了。”柳祁这么一说,傅幽人连忙进屋来,却见魏略半闭着眼睛,脸色是白纸一般,嘴角却犹带鲜红。 傅幽人命人招呼了医者,便送柳祁离去。柳祁走的时候也没什么留恋,只是跟傅幽人说了两句话,意思貌似是试探,想知道伏迦蓝到底睡了魏略没有。傅幽人不接他的招,也不接他的话,一味赶他走。傅幽人在径山寺伏骄男跟前待久了,也少了许多的谨慎习惯,行为说话嚣张不少,加上他和柳祁也算是撕破脸了,背后又有靠山,说话也越发不客气。柳祁笑道:“你又是嫌我碍事了。”傅幽人便冷道:“你自己碍事,不得怪人嫌。”柳祁偏偏喜欢被他数落,自然也不计较什么,还很欢喜的样子。傅幽人对此十分无奈,这哄柳祁、骂柳祁、嘲柳祁、讽柳祁,柳祁都能一样爽,傅幽人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傅幽人真的觉得自己可劲儿地造孽都没死全家,就是因为被柳祁纠缠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柳祁此行除了为了报复,来出一口恶气,更是为了蛊惑魏略,让魏略在伏骄男身边当傅天略。然而,柳祁却不知道自己精心打造的高仿货已经一早被伏骄男这个正品死忠粉看穿。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就先不说,那伏骄男为魏略治头痛的时候就能看出很多问题。一想到柳祁心中美好的傅天略就是个能琴棋书画又骨轻体柔并且还比实际的傅天略年轻至少七八岁的小美人,伏骄男就恶心得可以省掉明夜年夜饭。换着以前的伏骄男,早就提着大刀剁他狗头了。 “唉!说出来你们都不信!”伏骄男曾经和流星、傅幽人饮酒,至酒酣时这么长叹过,“我年少时那般的气盛!”傅幽人听了,倒是默默感伤,傅幽人何尝不想说同样的一句话!流星却笑道:“不是罢?圣宗现在还不够气盛啊?”有句话皇太后说得是对的,刁民难惹,因此流民难以训练。伏骄男一开始接手邵郡军时也是铁腕铁血,流星也是吃过亏的。流星又笑道:“我还记得有个兵嘟囔说圣宗是修道的,怎么可以动刀动枪呢?”傅幽人却笑道:“我似乎也听说了。圣宗拿着拂尘做武器把那人打得满地找牙,还说‘阿弥陀佛,我从今治军就只用圣物,感化感化你们,感化不成就超度,也是我的功’。从此圣宗都用什么戒尺拂尘烛台钟罄等等之物,也算是很有想法。”流星抚掌笑道:“这还不叫气盛?”伏骄男却摇头叹息,暗暗想道:“放在以前,喝句‘我就动刀!艹你娘!’抡大刀就上了。哪里还跟他理论?”流星却又说道:“当年伏家遭殃,都说伏骄男直接拿着先帝御赐的剑去做马贼,这确实是很血气方刚!”伏骄男笑了笑,道:“现在的我大概不会这么做了。”流星却问:“为什么不?”伏骄男看着尊中月寻思半会儿,方半开玩笑道:“大概是我不年少了,气就不盛了!”傅幽人却徐徐说道:“大人并非不年少了,只是明白了。”伏骄男却觉心中一恸,似被此言刺中了胸怀,半晌却对尊吟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那傅幽人听了也是怅惘不已,脸上却淡淡的接了下句:“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流星觉得插不上嘴了,便打诨道:“傅郎很可以啊,还能会诗。”傅幽人听了却说道:“这算不得什么诗句,是杂剧里常有的词句。也是大白话了。”流星不知该说什么,想开个什么玩笑,却见伏骄男仿佛在回忆什么。伏骄男其实在追溯自己上一次发少年愁是什么时候?是为了冷漠得毫无由来的“母亲”伏依依,疏离得恨不得直说“你不是亲生的”的养父,还是为了无缘无故扭头不肯理人的傅天略? 伤情最是少年时,魏略正自伤自叹,忽见一人慢慢进来,却是伏骄男。那伏骄男身后跟着个面生的小子,那小子站在院子里,离屋子有一段距离,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话,但脸上还是有探究八卦的表情。魏略觉得不快,又问道:“那就是小才了?”伏骄男闻言一怔,便笑道:“你还认得他?”魏略却笑道:“我听说他年纪小、长得机灵却讨人厌,便随便猜猜。”伏骄男一时恍惚,有时在魏略脸上真的能看到傅天略的样子,但那个样子又会迅速的消退,留下一点残影,更明确地提醒着傅天略的缺席。 魏略仍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来看看我的,我还好,谢谢你的好意。大夫说我只是一时气急了,血不归经,吃点药就好了,没什么大毛病。”伏骄男方回过神来,便淡淡一笑,说:“柳祁跟你说了什么,竟把你气吐血了?”魏略苦笑一下,说道:“他其实什么都没说。他说的我心里其实都明白,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倒是浪费了一个质问他的好机会。”伏骄男却说道:“你不能这么想,能够把心里明白但不肯面对的事情拿上台面,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说着,伏骄男却是喟然一叹。魏略见伏骄男如此伤感,便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还在想着傅天略的事,是么?”伏骄男摇头叹气,并不说话。魏略却道:“他肯定还活着。”伏骄男道:“怎么这么说?”魏略叹了口气,又忍不住俏皮起来,开玩笑一般的说道:“这叫做场面话!难道我还能说他八成死了么!”伏骄男既好气又好笑,半天也不知怎么答。二人说了半会子话,魏略见伏骄男根本心不在焉,便索性说道:“我也累了,想歇会儿。您自去忙吧。”伏骄男顺势客套了两句就告辞了。 那流星却是很紧张,因为又是小考的日子了。他原来还跟傅幽人说:“我看那相公出事了,那圣宗应该没空管我的书了吧?”傅幽人却皱起眉来,说道:“我看圣宗倒不是十分着急的样子。”他还记得上回魏略发了头风,伏迦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简直是飞着来看的。这次魏略都吐血了,伏骄男虽然也有关心叮嘱,但态度却不怎么急切。故傅幽人才想道:“难道骄男已经识穿了?”若是如此,傅幽人真是既欣慰又难过。 流星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便说:“你说这魏略会不会真的不是傅天略呀?”傅幽人却皱眉道:“什么叫做‘真的不是’?难道你也疑心他的来历?”流星却说:“这是当然的事。他很奇怪呀。傅天略不是不读书么,魏略倒是跟个状元一样呀。”傅幽人摇头笑道:“你怎么就知道傅天略不读书?”流星笑了笑,说道:“那是金山说的。他说傅天略坐不住,就是因为小时要当书童、长大要管教坊,也勉勉强强知道些琴棋书画的皮毛。他心思也不在这些风雅的事情上,倒是算起账来又快又明白,打人骂人都爽快,策一匹马能跑得过太华那位曹姜少将军。”傅幽人听了这些话,顿感恍如隔世,却又笑道:“曹姜如今已封侯了。”流星自顾自地说道:“那魏略倒像是个天生就爱文不爱武的人,待在那儿读一整天的书都不嫌闷,而且跟个姐们一样,不爱在太阳底下走,多跑两步就猛喘气,怎么可能是跑得赢曹姜的人?我看他连曹姜的老婆都跑不赢。”傅幽人听了这话,不禁莞尔一笑,又说道:“你见过曹姜?”那流星笑道:“见过,我以前也是穷得没饭吃,走投无路呀,偷了他一点银子,被追了几里路。所以我知道,他是个能跑的,只是比我嘛,还是不行。”傅幽人忍俊不禁,笑道:“他你也敢惹?你的脚力是好,不够他的拳头大。且你体量轻,被他一捶大约能吐出八两血来。”那流星却哈哈一笑,说道:“不是说饿得没办法了嘛!再说了,他一路追我,追得也是很紧呀,他的侍从都没能追上来,就他紧咬着不放,到后面他嘴里还喊着‘兄弟,我服气啦,敬你是条汉子,我不追你的钱啦,也不追你的罪,咱们喝一杯罢’。他也追服气了!”说着,流星又是哈哈大笑,仿佛觉得很好玩。 傅幽人也笑了,便说:“曹姜是个仗义人,不但没跟你追数,估计还倒给你银子。”流星听了这话,也笑了,说:“是呀!你也认识他呀?”傅幽人闻言一顿,便答:“可不是,我当初从军的时候就认得他。当年那伏忍惟要杀我,就是他放弃功劳为我求情,才从死刑改为宫刑的。”说完,傅幽人就不说话了。流星听了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傅幽人却淡淡笑了笑,说:“你还不去圣宗那儿报到,当心他捶你。他的拳头也很硬呀。”流星却笑道:“他的拳头倒还好,怕他的大刀!”傅幽人才想起以往伏骄男的那把锋利无比的长柄凤尾刀,不知如今安在。 流星曾跟三教九流的混迹,也颇使得几个字,最近学习进度也算不错。魏略亦认为流星很伶俐,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强,就是坐不住。这倒是和傅天略一样的问题。只是当年没人对傅天略下那个狠心,逼他从学习和挨打之中二选一。流星到了伏迦蓝跟前去应答,伏迦蓝对他的学习成果也尚算满意,便笑着招呼他坐下吃果子。那小才便忙端来了一八宝盒,盒内倒是五颜六色的蜜饯果子,看起来都是鲜艳欲滴。流星便笑着说:“这个好好看,我都不舍得吃了。”那小才便说道:“这是小人从小塘镇带来的,原是当地人家家户户都爱做的果子。也是那儿地道的小吃。”流星便问道:“你怎么去了那儿?”小才便说:“原是去硐子谷办事,顺路也往小塘镇去一趟,听说那儿是傅郎的家乡,便为他带点子家乡特产,也算是给他聊表点心意。” 流星一听,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却说道:“那你去给了他没有?”小才便说:“给是给了,但他好像不太爱吃的样子。也仿佛不识得。”流星却笑了,说:“我就说嘛!我看你是搞错了,傅郎怎么会是小塘镇的人氏呢?就算是,也不会是在那儿长大的。”小才和伏迦蓝听了都觉得很讶异,却说道:“何出此言?”小才却又笑道:“难道是因为他的口音么?这倒不值得稀奇,小人也不是本地人,可是官话还是能说一样的好,这原是皇宫里当奴婢人人都要掌握的本领。”流星却摇头说道:“不是这个,是他……他和我不一样,和你也不一样,你不觉得么?”小才闻言一愣,却想不出来,只说:“这……难道您和小人还有什么共同之处?而这共同之处竟是傅郎不具备的?”那流星点头,又说:“傅郎和我们不一样,他啊,没挨过饿!”那小才闻言一愣,无话可说。 流星一脸认真地说:“小塘镇是最近才好起来的,之前么都是穷得很的,一年到头没吃得两碗白米饭的地儿。你看傅郎,他是没米吃的人么?他吃蛋羹加白糖――多奢侈呀,这也罢了,还要把蛋白倒掉,只吃蛋黄,加的白糖多一勺、少一勺都不爱吃,都要倒掉的。”小才闻言却笑道:“这也不奇怪呀,咱们皇城里多的是出身穷苦的大太监过得奢侈。”流星却说道:“他们是以一种摆阔的态度做摆阔的事,但傅郎就是特别自然。我自己就是从小饿大的,饿大的人对食物的态度跟富家子是不一样的。我现在也每天在枕头底下揣z大饼呢!” 小才也是很有共鸣,只问道:“你不怕惹老鼠蟑螂么?”流星笑道:“怕呀!可是更怕饿的时候没得吃。”伏骄男却笑道:“那你把大饼换成菊花决明子的枕头不就行了,也是可以吃的,也不惹老鼠。”流星拍案笑道:“对呀,还是圣宗聪明!果然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伏骄男低头想着什么,过了半晌,又道:“星儿,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流星便问道:“什么事?”伏骄男提起气来,说话中有种少见的拘谨和审慎,却说:“那蛋羹……”话未说完,便见有人来报告,说日度宫那边请迦蓝去喝茶吃饭。 第20章 伏骄男的刀 日度宫去请伏骄男,其实还真没有什么大事。原是皇太后心里不舒服,也挂念孩子了。她的爱宠温席公子近来总是怏怏不乐。那是柳祁报信,说温席的母亲过世了,温席觉得自己竟不能举哀,反而在杀父仇人的后宫里当男宠,真是伤心郁闷之极。皇太后得知温席的母亲病逝了,便破例许他扶灵回乡。温席不允许自己对太后产生感激的念头,但形式上仍然磕头谢恩。皇太后看得出温席一直以来不甘心留在这儿。而自和伏骄男相认之后,皇太后整个人也看开了许多,便握着温席的手,笑道:“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不必回来了。好好在乡下过日子罢。”温席闻言,顿感讶异。那皇太后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命人给温席打点好一切,并赏赐钱银,便送温席离开日度宫了。 皇太后如今心里想的就是扫平一切障碍,拱骄男上位。她大概也没考虑过伏骄男想不想上位。也许在她看来,任何有志气的男人遇到了这样的机会都是不会错过的。甚至她有时看着那辉煌的龙椅,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奇异又冒险的念头:“如果……如果我是男人呢?”单单是这么一想,她全身的血液都会为之沸腾。所以,她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一个男臣的忠诚,权力的诱惑是很可怕的。像是柳祁父子,她一早就觉得靠不住,但是因为她的自傲,认为能够驾驭他们,才发生了现在这种无比棘手的局面。如今她和柳祁颇有默契地共同推倒伏家,然而在伏家倒了之后呢?她有时会胆怯起来,忍不住想道:“先帝前半辈子都在努力动摇黄柳伏三家,到后半辈子却极力维护,我如今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还好伏骄男非常支持她的做法。伏骄男认为:“先帝当初一定是看到了世家的弊端,才大胆地动摇三家。然而后来他渐渐发现,世家已经长成了肉瘤,先帝老了,怕疼怕流血,不舍得割肉,因此才改变了主意。但如果现在不肯挖掉这颗脓疮,以后积重难返,就再也晚了!”皇太后的出发点其实和伏骄男不同。她只是想扫清敌人,并没有打算改变世家豪门的风格。她自己就是世家女,她甚至打算让伏骄男迎娶一个黄家的千金。而伏骄男想的却是世家垄断权力的弊端,这内忧外患的,只怕会生大变。然而,此刻的他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伏骄男和皇太后聊了半天的话,那皇太后又说道:“你让人去硐子谷做什么了?”那伏骄男却笑笑,说:“我不仅派小才去了硐子谷,还派金山去了囚崖。”皇太后闻言一怔,却道;“你没事让人去柳家的心脏里钻啊?”伏骄男又道:“就是想看看柳祁平日那么忙,他的兵练得怎么了。”那皇太后又说道:“练得怎么了?”伏骄男却道:“他带兵的时候还好,现在似乎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了。”皇太后冷笑道:“那是自然,他都想着怎么暗斗,那记得怎么战斗。”然而,皇太后却又垂下眼皮,劝道:“只是你也不必太常往邵郡那儿钻,刁民难养啊。这一点上,你也该多学学柳祁,京中无论多盘根错节的,都有柳祁的眼睛耳朵。朝廷那么多的人,他能拉的都拉过他那儿去了。倒是你,自己不去走动那罢了,人家来见你你还推三阻四的。”伏骄男并不在意,就说道:“柳祁的心不在军中,恰如我的心不在朝中。”皇太后闻言十分愕然,却道:“你不惦记这些,难道还想去做和尚么?”伏骄男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说道:“不必想,我现在就在做了。”皇太后很想劝他,但又怕惹他了,便先打住不谈,又带伏骄男在日度宫里看看风景。伏骄男在日度宫中留宿了一晚,翌日吃过午饭才回归径山寺。 那伏骄男回了径山寺,又命阿大道:“让傅郎来一下。”阿大却说道:“小人正要跟大人说呢,昨晚宫里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傅郎说什么这昭夕兮太不够谨慎了,他不能再偷懒,还是得像从前一样常驻宫里盯着。”说完,阿大又问说:“大人要传什么话么?”伏骄男思忖半晌,幽幽一叹,说道:“罢了。既然他忙,就先别扰他了。”小才倒是眼珠乱转的, 特别想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后年纪大了,比较可以放下对男色的执念。然而么,把亲儿子认了回来后,她对权欲就更放不开了。她一个老妇都放不开权欲,更何况柳祁这样的正值盛年的大男子。皇太后着手对付伏家,让朝臣弹劾伏家骄奢淫逸。伏家却不怕,他们认为和柳祁联手自然可以地位稳固。没想到柳祁华丽转身一个风骚走位实力卖队友,拉帮结派帮着太后踩伏家,伏家家主也是惊呆了。他甚至大胆地质问柳祁:“咱们伏家倒了,你们柳家还能好么?”这倒是大实话,伏家没了,皇太后就要掐死柳家了。到时候柳家没盟友,也是坑。柳祁却不以为然。另一方面,傅家帮鱼龙混杂,是藏不住事儿的。傅幽人要替皇帝找男宠的事情很快就被柳祁知道了。说到美男储备量,柳祁那儿真的是不输任何人的。这储备量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傅幽人有点好奇柳祁的肾是有多好。 柳祁收藏着多少美男,连傅天略同款都有,傅幽人都担心他能鼓捣出个伏鸳鸯高仿。然而,傅幽人这个荒唐的想法居然就应验了,柳祁还真的搞了个仿货伏鸳鸯送进宫了。然而却万万算不上高仿,只能说是普通a货。傅幽人冷冷一看,觉得和伏鸳鸯比是差远了,但是视力不好的话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只是这假鸳鸯和假天略一个毛病,就是武功不行,就是会文的。且这柳祁连伏鸳鸯本人都玩腻了,肯定也没花什么心思培育假鸳鸯,故假鸳鸯行动说话都不太像伏鸳鸯,只是含笑的时候侧脸有几分相似。只是皇帝确实是相思成疾,便叫假鸳鸯一直侧着脸和他说话,导致假鸳鸯很快就落枕了。然而这宫中的流言是没谱的,当初都传傅幽人在龙床上玩瑜伽,现在又说假鸳鸯和皇帝玩什么新奇姿势才导致头掰不回来,难为那些没性生活的太监说这些事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些流言也似是长了脚一样,小碎步的都跑到伏鸳鸯的耳朵里去了。伺候伏鸳鸯的宫人都哭着说:“最近伏家被皇太后陷害,危在旦夕,如今宫中又来了个新宠,独得圣心。您看,这可怎么办啊?”又有宫人哭诉:“不仅如此,听说花姬在径山寺中被傅幽人劳役,日夜痛哭,连孩子也被夺走了,天天以泪洗面,将要病死了……”其实,自当日花姬泪别伏鸳鸯,伏鸳鸯就已渐渐重燃了斗志,只是他狠不下心来。却近日来也总听说这些话,他便又咬牙说道:“这些人都是无情无义之辈!连那口口声声视我如宝的皇帝也不过是为了一晌贪欢,转过头就忘了旧情,枉我还认为自己有愧于他!”说完,伏鸳鸯便梳洗一番,穿上整洁衣裳往龙宫奔去。 他直闯宫门,也无人阻拦,却见那个假鸳鸯仍歪着脖子趴在榻上,又对宫人们说:“你们没个法子治治我这脖子么?”伏鸳鸯正好听见,便凛然冷笑道:“我有法子!”说着,他上前几步,将假鸳鸯摁在桌上,“咯嘣”一声的就把假鸳鸯的脖子扭了回来。只是那假鸳鸯痛得哇哇大叫,好似被宰了一样。伏鸳鸯闯宫的消息很快传到皇帝耳内,皇帝赶紧跑回宫里,果然看见伏鸳鸯站在宫里,仍是那熟悉的骄傲神色。皇帝感动得泪汪汪的,上前笑道:“鸳鸯,你终于来找我啦?”伏鸳鸯正要数落他,那皇帝却低声说道:“你先别骂我,等我遣退了下人,你再骂,给朕留点面子好么?”那伏鸳鸯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伏鸳鸯复宠,真可谓引起了后宫大震荡。那傅幽人也不敢怠慢,自然也不敢安乐窝在径山寺了,连夜就赶回宫中。现在又正值清算伏家的时期,伏鸳鸯在这个关头复宠、重掌禁宫,傅幽人便恢复日夜伴驾的节奏,更不敢离开内宫半步。而伏鸳鸯的复宠,却是对最近攻击伏家的计划很不利。伏鸳鸯又开始坐在皇帝床边对朝政指手画脚,皇帝从前就对伏鸳鸯千依百顺,现在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唯恐伏鸳鸯一个不开心又搞自闭了。皇帝又怕伏家的事情会像之前惩贪一样牵扯到伏鸳鸯,使伏鸳鸯置身险境。 最近正是不少驻地武官进宫述职的时候,其中有安定侯曹姜,也有白华节度使余艺。余艺是伏忍惟旧部,有些也已经独当一面,不在神圣军中了,然而他和神圣伏家的关系并不紧密。伏家有难他也并未为此仗义执言,反而是韬光养晦,一副“我装聋作哑大概就不会被太后搞死”的态度。最近太后天天想办法鼓动群臣弹劾伏家,却也没有提及余艺,可见太后并不想随便对有兵权的人出手。相反地,她比较愿意趁机拉拢曹姜、余艺,作为对抗柳家的势力。然而,这曹姜和柳祁是多年的朋友了,余艺却是个缩头乌龟墙头草,都不太符合她的心意。鸾音却也对太后多番劝说,又道:“现在听说邵郡军也越发壮大了,流民听说去邵郡参军就不用挨饿了,都很乐意,且对骄男公子也很感激信服。”太后却不以为然,只道:“流民组成的军队能有什么大作用?且有帅无将的也不行。”且太后又埋怨:“那昭夕兮耿直过头,骄男却看得起他,可是他么根本看不住!傅幽人离宫不过一头几个月,后宫里就乌烟瘴气的,还得皇后站出来料理,不想还有伏鸳鸯重新出来作妖!” 也是傅幽人离宫,将担子交给了昭夕兮,皇后才开始想念傅幽人的好。刚刚皇后才劝完两个差点把房顶都掀掉了的妃子。身为皇后无子无宠,她平常走贤德路线,不好对世家出身的妃子端起皇后架子,只好笑眯眯地劝和,又陪送了些小礼品,闹了一个上午,起因竟然是内廷分配的绸缎颜色不合心意,这绸缎是没送对就罢了,吵嚷起来这昭夕兮也劝不住。或是奴才婢女渎职躲懒、欺压势弱的主子,这些原本就杜绝不了的事情越发多了起来。这昭夕兮读了那么多书却压不住事,对下管不住刁奴、对上哄不住恶主,小事化大,没天没夜的都闹到皇后跟前。皇后真是头痛不已。虽然伏鸳鸯复宠对皇后很大打击,但傅幽人回来主管内廷对皇后也算是大不幸中的一点小确幸。而昭夕兮也觉得自己做回文员挺好的。他又对傅幽人说道:“哎呀,原来出身寒门的主子还算好相处的,世家女子怎么半点女德都没有?行事说话都很是可怕呀,您当初倒是怎么周旋过来的?”傅幽人冷笑道:“我能怎么周旋?受着呗!你还以为寒门主子容易处?甩手一个玉如意砸破我脑门的济夫人是什么出身?抬脚把我的脑袋往泥里踩的花姬是什么出身?她们可好相处么?现在脾气都好了,那是因为没有了皇上的宠爱。而那些贵族妃子,就算无宠也都是有依仗的,所以能够从一而终的难伺候。”昭夕兮登时也是哑口无言。当奴才的,都不容易呀! 傅幽人回来,开心的不止皇后和昭夕兮,还有那皇帝。皇帝见傅幽人回来当差,也十分高兴,又笑道:“真好!朕最喜欢的人都回来陪朕了!”傅幽人闻言一怔,又觉得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皇帝的真心。伏鸳鸯却没那么多内心戏,他对傅幽人的厌恶可谓溢于言表,在皇帝面前也毫不掩饰。那皇帝纵是个迟钝的,都能察觉到不对。故他支开了傅幽人去办事,便对伏鸳鸯说:“你怎么了?脸色也太难看了。以前你好像也挺喜欢傅郎的!”伏鸳鸯却冷笑道:“那是我太笨了,知人口面不知心!”皇帝叹了口气,说道:“他不过是比较内向,但不是什么阴险的人。鸳鸯你误会他了。”伏鸳鸯却道:“我可没误会!皇上知道他在御泉司干了什么吗?他把花姬折磨得不成人形,还抢走了咱们的儿子,威胁花姬不准抚育孩儿!”说到这儿,伏鸳鸯满脸都是委屈气愤。皇帝闻言大惊,说道:“不会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伏鸳鸯却道:“皇上不如召见花姬,自然就能一清二楚。” 傅幽人正回来侍奉,却见皇上和伏鸳鸯的脸色都不太对,不觉暗自叹气。那皇上想了想,便道:“朕想召见花姬。”傅幽人心里暗忖:“果然为了这个!”然而,傅幽人仍故作惊讶地说:“皇上传召花姬做什么?”皇帝还没说话,伏鸳鸯就抢先说道:“皇上见谁还需要跟傅大人报备呀?”傅幽人却笑道:“不敢。只是花姬乃已自请服役,终身不入宫门,面圣有违宫规家法。”伏鸳鸯却道:“你不必抬出什么‘宫规家法’来唬人!宫是皇上的宫,家也是皇上的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来说嘴?”傅幽人却道:“小人身为宫奴,自然要谨守宫规,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么?还请鸳鸯少爷不要为难小人!”伏鸳鸯抬手就抽了傅幽人的脸,骂道:“凭你也配!”傅幽人刚回宫当差就被打脸,实在难堪。皇帝见闹得这样,连忙拉着伏鸳鸯,又说道:“别闹了别闹了!咱谁也不见了!”说着,皇帝又对傅幽人说:“你先下去罢!”那傅幽人默默告退,待出了门,才拿手摸自己的脸,触到被掌刮过的皮肤尚在发烫。 这伏鸳鸯和傅幽人闹得水火不容的,皇帝夹在中间也特别尴尬。皇帝劝伏鸳鸯不住,便私下拉着傅幽人说:“以后他要打你你就躲罢!朕帮你拉着他就是了。”傅幽人无奈地说:“这不是火上浇油么!”皇帝只好让傅幽人无事不入内间伺候。那伏鸳鸯撵远了傅幽人,又想拉帮结派,一会儿叫皇帝传安定侯曹姜,一会儿叫皇帝传白华节度使余艺,仿佛是要拉拢他们。那曹姜素来和柳祁亲厚,是拉拢不动的。那傅幽人只想道:“曹姜这个老实人,被柳祁骗得团团转的,也是可怜啊。”那曹姜十分看不起伏鸳鸯,当面就露出鼻孔朝天的态度。伏鸳鸯哪里受得了这个,只骂道:“你什么东西?也敢对皇上不敬!”曹姜却冷笑道:“我对皇上自然尊敬。但是我为什么要对你尊敬?对了,你是什么品阶?”伏鸳鸯一时愣住了。那曹姜却转头问傅幽人道:“伏鸳鸯是什么品阶?”那傅幽人便垂头答道:“回侯爷的话,鸳鸯少爷是五品羽林郎。”曹姜一听,哈哈大笑,只道:“那么都说到‘敬’了,到现在你都没向本官行礼!你才不敬!”说着,曹姜又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行礼?”伏鸳鸯没想到自己竟被抢白一番,还得跟这个曹姜行礼,自然是不服的。他只说道:“你我都是武人,不要看这些虚礼,只看本事罢!”曹姜不以为然,冷道:“你这个小儿能有什么本事?”伏鸳鸯却冷笑道:“自然是武功。你我比武,输了的便向胜了的磕头喊爹,你看怎么样?”曹姜也没想到伏鸳鸯会提出这个。伏鸳鸯却说道:“看来你是不敢了!”那曹姜哪里激得,冷笑道:“我怕一拳捶死了你,皇上砍我的头。”皇帝这个乖宝宝听了只觉得这太残忍太暴力了,连忙喊停:“不行不行!拳脚无眼啊,伤了谁都不行!不行不行!不打不打!” 说着,皇帝又求助般的对傅幽人说:“傅郎,你说是吧?”傅幽人微微一笑,答道:“确实如此,打伤了谁都不好,还是比点别的吧。”伏鸳鸯却问道:“哦?那你说比什么?”傅幽人说道:“比如骑射,这些都不容易伤到对方。”伏鸳鸯和曹姜听了,便也都有了比试的意思,都想压过对方的气焰。皇帝是个耳根软的,连傅幽人都说要比,皇帝更没话说了,只能说好。 那边校场已经准备好了。还好曹姜是骑着马来的,到了宫外才将马拴住。现在把马拉来也容易,曹姜是摩拳擦掌,似乎是非要赢过伏鸳鸯不可。伏鸳鸯也是等着曹姜输掉给自己磕头。傅幽人也是不懂,曹姜和鸳鸯都年纪轻轻的,那么喜欢别人跟他磕头喊爹,大直男的心思真的很难懂。 皇帝担任裁判,一声令下,伏鸳鸯与曹姜都跨上了马背,策马往前奔了几步,引弓射箭。共跑十圈,看谁的箭准。二人都是戎马过的,又自小习武,根基都颇好,偏是伏鸳鸯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近郁郁寡欢,进食少,运动也少,认真比试起来才发现身手不如从前了,但也无法,只能咬牙往前。却见曹姜身手比伏鸳鸯想象还要灵活,他本来体量就魁梧,又是天生大力,天天都练兵,那体格倍儿棒,骑着马唰唰唰的连续八箭都正中红心。伏鸳鸯看着曹姜策马在他面前晃过,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更是可恶,伏鸳鸯心中嫉恨交加,拉起弓来故作瞄错的模样,却偏偏一箭发出,直往曹姜的马腿上飞去。那曹姜面对着箭靶,毫无觉察,倒是傅幽人见状,大呼:“当心背后!”那曹姜听了,皮肉顿时就紧了,但这话语也快不过飞箭,那箭一早插入了马的肉上,那马痛啸一声,失蹄倒地,连带着曹姜往地上倒去。幸好曹姜听见傅幽人提醒,他本人也机警,顺势打滚卸力,不然也是堪忧。伏鸳鸯偏从马背上跳下来,说道:“你耍赖,挡着我的箭靶了!”曹姜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没想到却被伏鸳鸯一个恶人先告状,曹姜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也顾不得什么说理辩驳,直接骂道:“我艹你妈!”伏鸳鸯本来想好一肚子狡辩的话要说,竟没想到曹姜直接来这么一句,故他打好的腹稿一时也无从发表。曹姜懒得和他哔哔,抬手就是一掌打过去,伏鸳鸯也是敏捷,一下就躲了过去。曹姜见一掌不成,又上一拳,伏鸳鸯哪里肯站着挨打,便也出手,二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打起来。 皇帝斯文人啊,身边尽是些女子和阉人,哪里见过男人打架啊,一时也是惊呆了。傅幽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自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侍卫们见皇帝和傅郎都不发话,也不敢轻易上前,毕竟曹姜和伏鸳鸯都不是好惹的。在皇帝愣神的当下,曹姜已仗着天生的体型优势将伏鸳鸯撞倒在地,迅速地将其压倒,抡起拳头就打,直接打脸不解释。伏鸳鸯连忙扭头躲避,却也被击中了脸颊,口吐鲜血,喷掉了一颗白牙。皇帝这才惊醒过来似的,大叫着说:“快!快住手!”曹姜见人也打了,气也出了,皇帝也发话了,便啐了一口,方放开了伏鸳鸯。伏鸳鸯却被打得眼冒金星,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儿。傅幽人见状,连忙说:“你好无礼,还不退下!”曹姜马上会意,满口该死,飞快告退。皇帝觉得哪里不对,正想说什么,傅幽人却说:“哎呀,快扶鸳鸯少爷啊!”皇帝一时慌乱得很,也没想到什么,只上前去扶伏鸳鸯,又命人传太医,乱作了一团。 伏鸳鸯受的倒是皮外伤,只在宫里养着,他又不依不饶,非要皇帝重罚曹姜。傅幽人冷眼看着,只觉得伏鸳鸯确实今非昔比。经历过柳祁折辱又重新站起来的伏鸳鸯对体面这种事情已经不太在意,因为要输掉比赛就使下三滥手段,回头还恶人先告状,被揍了就装委屈撒泼打滚,这些事情,以往的伏鸳鸯是做不出来的。现在摊上了一个会玩阴的伏鸳鸯,傅幽人更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提放假什么的了。然而么,今日轮到他人值夜,傅幽人也不想待在宫里,一来是怕伏鸳鸯在气头上,打他出气,二来是他也想去见曹姜。 曹姜原在驿馆里住着,听说傅幽人来了,连忙让人准备酒食招待傅幽人。曹姜三杯黄粱下肚,直骂伏鸳鸯不是个东西,那傅幽人便说他:“你既然知道伏鸳鸯不是什么东西,你何必跟他较真起来?反使你自己的格调也下去了!”曹姜却道:“你不必劝我,我原是这样暴脾气!若说有一天死在这个上面,我也乐意!不然憋着一肚子气活个千年也就是乌龟王八!”傅幽人闻言叹气,只说:“我倒够忍气吞声的,你可是骂我王八了?”那曹姜连忙说道:“哎呀,我没说你,我说我!我真特么该死!”傅幽人却又说道:“你们戌边的难道不是最忌讳?却满口死呀死啊的!”曹姜却满不在乎地道:“大男人忌讳这个忌讳那个的!跟个娘们儿一样!”这话刚说完,曹姜就已经后悔了,刚刚说话像骂傅幽人忍气吞声缩头乌龟,现在这话说着又像是说傅幽人多忌讳不是男人,戳的都是傅幽人不肯就死而沦为阉奴的痛处。那傅幽人确实觉得痛,然而傅幽人又明明知道曹姜没那个意思,只是他自己想到就不免有些难过。曹姜也是越想越气自己,猛抬手抡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又说:“我这个傻逼!”傅幽人见他这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堆起笑来,劝道:“你做什么?吃了酒就发疯!都已经是娶妻生子了的人了,还不知道个轻重!” 曹姜听傅幽人说起娶妻生子的话,便想到了柳祁,又说:“说起来,柳祁娶老婆我都没到场,他现在得了孩子了,我也该去看看。只是好可惜他老婆……”柳祁的妻子难产而亡,傅幽人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他的直觉也是对的,柳祁一早看这个黄氏女不顺眼,觉得女人难产死是比较自然不引起怀疑的事,故就让她这么死了。傅幽人道:“难道你进京以来都没见过柳祁?”曹姜却说:“父亲特别交代过,说我进京在面圣之前不能见什么大官,最好面完圣了也不要见。”傅幽人点头说道:“令尊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呀。”曹姜却摇头叹气,说道:“他还特别说了,让我别去找柳祁。我觉得这样不仗义!他死了老婆我还不去安慰两句么?他得了龙凤胎我还不去贺一下么?这倒不像话了!”傅幽人却说道:“如果柳祁是你的真朋友,是能够理解的。”曹姜却甩手摇头说道:“我自己都不能理解!”傅幽人却敛去笑容,正色道:“你当谨记自己的身份,先是朝廷的侯,再是太华节度使的儿子,然后才是柳祁的朋友。”曹姜闻言默默。傅幽人又说:“只是为什么令尊还特别吩咐你不要和柳祁来往呢?”曹姜却叹道:“他好像是不知道听了什么人说什么话,总觉得柳祁贪污,为了喂饱自己克扣咱们这边的军饷。你看,这像话么?如果他真的贪了,之前查贪的时候连伏鸳鸯这种皇帝最宠的人都抖出来了,怎么柳祁还是清清白白的?”傅幽人闻言冷笑,说道:“此言差矣。咱们可亲自派了人去硐子谷、囚崖查探,那儿的兵将锦衣玉食、欺男霸女,跟一窝子贼人一样。”曹姜闻言也是大惊,又不肯相信,只道:“就算如此……那也不代表柳祁知道啊!”傅幽人却说道:“柳祁当然知道。”傅幽人自然是有证据的,然而他又对曹姜说道:“只是柳祁现在看着还‘清清白白’,全因这事情会牵连到太后的黄家。所以太后都不管,更没人敢告了。”曹姜也没想到有此复杂内情,仍是觉得难以置信:“柳祁怎么能是这样的呢?再说了,他和我谁跟谁呀,哪能克扣到咱头上?”傅幽人却冷冷笑道:“对呀,你和他谁跟谁呢?” 柳祁无心管束自己手下的少将、副将,放任他们在当地吃空饷、欺男霸女。当然,柳祁还是知轻重的,并未克扣到曹姜的头上,他还是很珍惜曹姜这个资源的。然而,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柳祁的猪队友兵部尚书却贪到了曹太华的头上。曹太华多少年的老狐狸了,哪里不知道?兵部尚书和柳祁是一伙的,那曹太华自然也要记恨上柳祁了。柳祁虽然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但也没什么办法。兵部尚书是黄家的人,柳祁就是靠着这位侍郎的关系,才让皇太后投鼠忌器,所以他也不好对兵部尚书指手画脚。 傅幽人和曹姜饮完酒谈完事,便出了门去。马车旁候着的骑奴问道:“大人是回宫还是回府?”傅幽人只觉自己满身酒气,不便伺候圣驾,但看着月上中天了,他若回府洗漱也没睡得多久又要起床梳洗进宫,倒是更折腾了,不如回宫里内廷司睡一觉。故傅幽人便说:“回宫罢。” 傅幽人上了马车,也觉得无比困倦。连日来他心神消耗颇大,颇为劳累,今日吃了点子酒,更是觉得困乏,便闭着眼睛打瞌睡。只是这马车颠簸,他也不容易入睡。本来马车就容易颠,然而傅幽人身为宫奴不敢僭越坐轿,只好花大价钱请了个驾车技术高明的老司机做他专属的车夫。但这马车走了这些路还颠得很,让傅幽人一下产生了疑心。傅幽人便撩开车帘的一角,悄悄打量,这月色照耀下可见驾车的人穿着一身黑衣,头戴着一顶斗笠――黑袍宽松,斗笠遮脸,这人分明是想掩饰自己的身材容貌,不让人看出自己是假扮的。傅幽人也怪自己太累了,又吃了酒,竟没有认真看清楚就上车。虽然身形面貌被服装掩盖,无从判断,但从驾车的手法还是可以看出,这人根本不是傅幽人高价聘请的老司机。这下傅幽人的酒全醒了,背脊都全是冷汗。他又环视四周,却见这马车居然驶入了空巷,并不走正道,他更是明白此人来者不善。也是这样关头,傅幽人干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说:“先停一下,我要小解。”那车夫便拉住了马车,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开了几步,背对傅幽人。傅幽人从这人下车的动作迅速判断此人是个练家子。故傅幽人冷笑一声,从腰间摸出飞针,往车夫后颈打去。 这空巷里寂寂无声,故那飞针破风之声竟显得分外嘹亮,车夫一下竖起了耳朵,动作也是很快,在电光火石之间摘下斗笠,堪堪将那飞针挡住,这飞针却扎穿了斗笠,险些破了斗笠而出。傅幽人暗悔自己吃了酒,动作少缓、腕力稍欠,不然那针必然能够穿破斗笠扎中这人。然而傅幽人定睛一看,却见月色下这人摘下斗笠后便露出光头和玉面,乃是伏骄男!傅幽人又吓了好大一跳,十分庆幸自己吃了酒没把人给扎中。只是傅幽人瞪着眼睛看着伏骄男,吃了酒又吃了惊,脑子也转不过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您……大人,您……晚上好嘞!” 伏骄男看着斗笠上的飞针,又看了看傅幽人,笑问:“没毒吧?”傅幽人有些尴尬地说:“没。”伏骄男才放心地伸手将飞针从斗笠上拔出来,正想随手丢掉,傅幽人却劝阻说:“别呀……大人……”随后,傅幽人又有点难堪地补充一句:“挺贵的。”伏骄男才打量起手上这飞针,此针是精钢所制,材料费就不低,还打造得如此精致、轻薄、尖锐、便携,真是居家杀人必备之佳品,这么轻轻的一枚价值恐怕得要用“金”做单位。伏骄男便走到马车边,伸手将飞针奉还,又笑问:“傅郎还要小解么?”傅幽人也是窘迫不已,只道:“不解、不解了。”他真想说:“有得解都特么被您吓回去了。” 伏骄男又道:“我说呢,怎么你出门也不带个护卫跟着,原来么,你还有这等本领。”傅幽人尴尬地讪笑着:“我身为宫奴连轿子都不敢坐,还带护卫呢?再说了,咱好歹从过军的人,有一点点微末的本事,倒叫小人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伏骄男却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树上的鸟都惊飞了。傅幽人见伏骄男笑了半天,声音都有些哑了,眼角笑出了泪滴,还是停不下来。这傅幽人很是窘迫,又问道:“大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笑什么?”伏骄男方止住笑,缓了半天却说道:“我在想,差点被你杀了。”傅幽人却心有余悸,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伏骄男作迦蓝而来,素来稳重,如今却露出孩子气的笑容道:“就是觉得好玩。”傅幽人却已惊出了满头大汗,只取了巾帕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大人可别再这么玩了,我胆子小,经不起呀!” 伏骄男但笑不语,倒是傅幽人说:“大人还说我呢,您一个人出来也不带个护卫。护卫不带也罢了,连兵刃也不带?只戴个斗笠?”伏骄男却笑道:“我也没料到你要来杀我啊。”傅幽人也是语塞。倒是伏骄男最趁手的武器是大刀,大半夜的穿着黑袍戴着斗笠手边还带一大刀,他恐怕自己进不了京城的门就被拿下了。 傅幽人才想起来那本该在工作的车夫来,问道:“那车夫呢?”伏骄男便道:“他也喝醉了,在驿馆里躺着。”傅幽人暗骂:“妈的,那么贵的车夫居然这么不负责任。”虽然流星的认识很对,傅幽人是没挨过饿的孩子,所以对食物很不敬惜。但是傅天略一直持家掌事,所以对于钱银上从来都是很计较的。傅天浪当年还让傅天略别那么吝啬,该花钱的地方就要花。倒是傅天略扣扣索索,总想着能够坑钱就不花钱,当年他可没少从柳祁、小王爷等人身上捞钱捞珍品。好比说教坊里面摆设的书画要么是赝品要么是柳祁送的,且那傅天略对食物也并非完全不珍惜,当初教坊的人闹事掀翻台桌,傅天略还命令先放大黄狗进去吃光地上的饭菜才让下人扫地。 伏骄男不知道傅幽人在想什么,只觉得傅幽人脸上似有隐约的愤懑之色,便问道:“回到宫里有没有受气?”傅幽人愣了愣,本来他还在计较那几两银子的事,忽然听见伏骄男这样提问,心中却真的涌上一股委屈的情绪,被掌刮过的脸颊又依稀地疼起来。傅幽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一脸骄傲地笑道:“谁能给我气受呢?”伏骄男却道:“其实径山寺这边一时半会也离不开你。宫中有伏鸳鸯,许多事你也插不进手,倒不如回来我这边罢。”傅幽人却摇头说道:“径山寺里又有小才了,我倒是个多余的。就是宫中有伏鸳鸯,我才不能够掉以轻心。”伏骄男却笑道:“小才怎么跟你比呢?再说,伏鸳鸯身在宫里,但心在宫外,你要应付他,也不必困于宫闱之中。”傅幽人却说道:“宫外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在宫里盯着。”伏骄男见劝他不动,便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先送你回宫罢。”说着,伏骄男又跳上了马车边上,开始赶起马车来。 这伏骄男骑马的功夫很好,赶马车就不行了,快是挺快的,就是不稳,颠得傅幽人头昏脑涨的。傅幽人实在受不了,只说:“慢点……我想吐。”傅幽人也是实诚人,说吐咱就吐,话音未落,“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伏骄男连忙摘下斗笠,接着傅幽人的呕吐物。伏骄男停下了马车,扶着傅幽人在路边呕。有多年的土匪经验,伏骄男也是见惯了醉酒呕吐的,因此特别利落地一手扶着傅幽人,一手抓起傅幽人的碎发,方便傅幽人呕吐不沾发。这男人么,倒是很少会留那么多额发不束起的。傅幽人蓄额发确实故意的,为的是遮着疤痕,如今也顾不得了。他呕了半天,终于吐完,伏骄男倒是十分抱歉,又问:“要不还是先送你回傅宅罢?”傅幽人也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特别不适合回宫,只好先回傅宅,梳洗更衣,方再进宫。然而傅幽人梳洗过了,又觉得真特么困啊,便躺下来了,到天色熹微的时候,下人便来唤他。其实傅幽人也没睡几个时辰,只能再梳头穿衣,抖擞精神进宫去。 傅幽人更衣出门,却见伏骄男一袭黑衣立在熹微的亮光之中,仿佛是一宿未睡,脸色发白,在微微的晨光下皮肤似近透明。傅幽人十分吃惊,也是不知何言,大清早脑子没转过来,只能结结巴巴说道:“大人……你……您……早上好嘞!”伏骄男却说道:“你起得那么早?”傅幽人却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这是要当差的,自然不能晚了。”伏骄男点了点头,说:“那我不耽误你了。”傅幽人很是惊讶,他以为伏骄男等在这儿必有什么吩咐,便道:“大人有什么吩咐?”伏骄男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对傅幽人说道:“那你事事多留心。不要强逞英雄,也不要白受委屈。若都不行,便回来吧。”傅幽人忽而觉得鼻头一酸,却只低下头告别了。 这次早朝很重要,傅幽人不能缺席。原来曹姜拿着从傅幽人那儿得到的资料大力控告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吓得跳起来,疯狂反咬曹姜昨天在皇宫里动手打人,在禁宫来殴打羽林郎,那是死罪。曹姜可是个暴脾气,立即喷回去:“那咱们这两个案子一起审,老子特么跟你一起死!便宜你这狗娘养的孙子!”柳祁简直是懵了,实在想不到他两大手握兵权的盟友在朝堂上实力互喷。 皇帝好不容易劝大家冷静下来,容后再议,退朝后又拉着傅幽人出了门。皇帝不太关心兵部尚书的事,他觉得那横竖是太后的亲戚,是肯定动不了的。他唯一担心就是曹姜和伏鸳鸯的纠纷,便对傅幽人说道:“柳祁也替曹姜求情呢。”傅幽人却说道:“我看么,这事皇上千万不能顺着鸳鸯的心意啊。”皇帝却问道:“这是为何?”傅幽人便说:“这事闹大了,秦大学士这些文官必定会弹劾说伏鸳鸯以下犯上、行刺功臣等等,您说,太后听说了会怎么办?若又把鸳鸯少爷拉进大牢,这可怎么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先拖着,过些天曹姜离京了,鸳鸯少爷也就不提了。” 皇帝连忙将这个忧虑转述给伏鸳鸯,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牢饭还有你吃的。伏鸳鸯一听,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明知这些话都是傅幽人教给他的,皇上哪里想得到这些?伏鸳鸯忽然想起花姬在锦囊中的嘱咐,计上心来,却道:“说起来,那些人对我是想抓就抓的,只要皇上离开了我的身边一会子,他们就能够来抓我,根本不需要什么罪名。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听了,也深表忧虑。但伏鸳鸯说道:“您知道当初为什么他们偏等我离宫了再抓我么?”皇帝便问道:“为什么?”伏鸳鸯却说:“因为我是羽林郎,有羽林军的地方他们都动不了我。我看么,如果皇上能把龙城禁卫的令符也给我,那在京城就没人能够抓得了我了。”皇帝智商永远不在线,只说:“那我把令符给了你,你就不生气了。”伏鸳鸯喜逐颜开,笑道:“自然不生气!”伏鸳鸯得了禁卫令,便也将曹姜的事先放一旁。其实他也知道把事情闹大了他自己也没脸,不如要到了好处就闭嘴好过。 傅幽人看着皇帝重回了伏鸳鸯掌心,也是十分忧虑。那伏鸳鸯靠着皇帝又重新弄权起来,又再骄横嚣张起来了,却比从前多了几分算计和谨慎,更加难缠。借此伏家也有了起死回生的兆头。柳祁也不再猛踩伏家,退步抽身、隔岸观火,皇太后家的兵部尚书就闹出这样的丑闻,她也腾不出手来搞伏家了。 柳祁和傅幽人都不打算送男宠进宫了,没料到伏家倒是又送了一个进来。伏家大概对上次伏鸳鸯倒台连伏圣后都被连累死了的事情心有余悸,觉得把所有宝压在伏鸳鸯这个青春期性格不稳定的少年身上不靠谱。这伏家出美人,又送了个帅小伙进来。傅幽人本以为伏鸳鸯会大怒,却不曾想伏鸳鸯坦然接受了,还帮忙把帅小伙送上龙床。傅幽人只道:“到底伏鸳鸯是不同以往了。” 伏鸳鸯对皇帝已没了那孩子气的独占欲,反而觉得夜夜侍寝非常累人。真特么是只有瘦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伏鸳鸯觉得找个同一阵线的帮忙分担一下这个体力活也是好的,故将这个帅小伙引到皇帝床上。皇帝一开始也是很震惊,伏鸳鸯倒是说这是伏家送来的人,多少给点面子,试一下再说,不行再退呗。皇帝么,也是个没什么贞操观念的人,见伏鸳鸯都这么说了,不试反而不合适,好像看不起人一样。皇帝便和这帅小伙试了一下,这帅小伙那是练过的,技术比伏鸳鸯高超很多,搞得皇帝也挺愉悦的。然而皇帝还是喜欢伏鸳鸯,其实心里挺别扭的。倒是伏鸳鸯听见皇帝在那儿欲仙欲死,便冷冷地鄙视皇帝,越发地坚定地念叨着伏圣后的教诲:帝皇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从他身上捞到的好处才是真的。 皇帝和帅小伙在春恩殿的内间,伏鸳鸯蹲完墙角就径自回了自己的居所。倒是傅幽人兢兢业业地在春恩殿待着。傅幽人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就是在春恩殿这里待着养病,给了花姬一个上位的契机。若非如此,花姬大概还是个不识人事的浇花宫女,静静等待年满出宫,回乡下嫁人,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 那帅小伙却很不安分,还带了个女人进宫,打算跟皇帝男女混合双打。皇帝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也是有些吃惊。伏鸳鸯得知后愤然处死了帅小伙带来的女人。帅小伙吓得屁滚尿流。傅幽人便知道,伏鸳鸯也是门儿清,皇帝玩男人可以,但播种却是万万不可。皇帝听说那女的被杀了,也很心惊,又跟伏鸳鸯说:“我也没跟她怎么样呢。你再不喜欢,撵走就是了,何至于伤人性命?”伏鸳鸯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借题发挥,又大吵大闹起来。皇帝忙屏退左右,才做小伏低的、作揖道歉,差点儿跪下来叫爸爸了。伏鸳鸯忽而露出伤心不已的模样,只说:“我最近情绪不稳定,其实都是为了那个小孩子。”皇帝闻言,便默默半晌,说道:“小皇子还在日度宫那儿养着呢,应该很好的。”伏鸳鸯却冷笑道:“能有多好?”皇帝又劝了一番好话,二人喁喁细语,说了好久。到了快要快日中了,傅幽人又叩见,问可要传膳。皇帝却道:“先传罢!你也去准备准备,咱们今天要去日度宫。”傅幽人不免问道:“今日又不是什么日子,忽然要去,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太后说不成?”皇帝正要回答,那伏鸳鸯却道:“你倒很会做主!”那傅幽人便不问了,只默默去传膳。但他觉得这伏鸳鸯来势汹汹的,还是得先给日度宫和径山寺递话,大概伏鸳鸯是要去把孩子抢回来了。 傅幽人的人到了珈蓝居传话,那小才听了却觉得傅幽人太过操心,只说:“伏鸳鸯现在虽然气焰嚣张,但无职无权的,不过是一个佞宠,在皇上面前呼风唤雨的,但到了太后跟前却翻不出什么风浪来。”那伏迦蓝却眉心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却道:“我看伏鸳鸯自复宠而来看着嚣张狂妄,但实际上步步为营,不走一步废棋。如今他大张旗鼓地带着皇帝去日度宫,怕也有什么动作。”却是说话间,阿大也跑了进来,报告说道:“听说龙城卫的人把曹姜抓了!”那伏迦蓝闻言,更觉惊异,说道:“皇帝下旨的么?”阿大却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头,说道:“没有圣旨。而且么,那龙城卫的人也很奇怪,是悄悄的行事。原是曹姜去了赌坊,他们就从赌坊附近的小路包抄套麻袋抓人。”小才闻言纳罕,只道:“那可奇怪了,你亲眼看见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龙禁卫?”阿大忙说道:“我确实是亲眼看见了!”原来阿大无聊放半日假,就去小赌一把,赢了点小钱便打算回来,也是抄的小路。没想到就撞见一堆壮汉围殴一个壮汉。他定睛一看,那被围殴的人正是曹姜!曹姜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围殴他的人都是原来神圣军中的精英、伏忍惟手把手带出来的硬汉。这些个硬汉仗着人多将曹姜打倒,套了麻袋拎走。阿大悄悄儿的跟着,却见那几个硬汉扛着曹姜进了龙城禁卫营,他便推测这些人是禁军的。 伏骄男转念一想,说道:“那柳祁呢?”阿大也是回不过身来来:“柳祁?”伏骄男便道:“曹姜和柳祁也是同气连枝,他出了事,柳祁难道不帮忙?”小才却说道:“话虽如此,但事发突然,又干得这么隐蔽,不是阿大这样恰巧碰见,一时半会的谁又能知道?”阿大又说:“且那禁卫营似乎和以往不同……”小才却道:“那是自然的事,现在禁卫营都姓伏了!”阿大闻言大惊,却道:“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小才却说道:“神圣军虽然解散了,尚有些不死心的余孽有些猫在京城附近,皇太后一刻也没放松,使人盯着。近来伏鸳鸯复宠没多久,这些余孽就改名换姓地悄悄入了禁卫营。仔细查探才知道皇帝已经把禁卫送给伏鸳鸯讨他欢喜了。”阿大也是很惊异,伏骄男却说:“这也是意料中事。”阿大见伏骄男这么镇定,大概是早有对策,便也跟着冷静下来了。然而,伏骄男只觉得这事情颇为蹊跷,盘算了半天,便对阿大说:“你去那禁卫营盯着,小才就去柳祁那儿看看有没什么动静,不过么,现在还是先把流星叫来。”阿大答应了便去叫流星。小才便想道:“流星腿脚快,会武功,人又机警,大概圣宗要给他委托最要紧的事。” 流星也是顷刻而至,到了伏骄男跟前。流星虽然没明白前情提要,却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寻常,便问道:“难道出了什么大事?”那伏骄男却说:“现在也看不出来。只是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流星却说道:“那是,凡事小心总不会错。不知道圣宗叫我来,是要办什么事?”伏骄男现在也拿不准目前的小状况意味着什么,他只能把可能的情况想一想,然后吩咐流星:“你去日度宫,无论傅郎愿不愿意、太后恩不恩准,马上把他给我带回来!” 日度宫那儿倒还风平浪静,太后在花园里设宴。皇帝、伏鸳鸯到了花园时,却见着草木繁荣,蝶舞翩翩,园内不仅坐着太后,边上站着鸾音及几名宫婢,还有流星抱着个娃娃。流星不想自己脚程够快,比傅幽人还早到,便抱着娃娃玩一会儿。皇帝见流星很面生,便说:“你是侍卫么?”那流星便道:“我是径山寺里的俗家弟子。”皇帝点点头,只觉得这男子眉目中自带风流气韵,出家就可惜了。 伏鸳鸯并没留意流星长啥样,只盯着流星怀中的孩儿,又说道:“让我抱抱。”流星有些迟疑地看向太后,太后摇摇头,表示“不可”。太后便说道:“孩子好不容易哄睡了。别吵他。”伏鸳鸯也不欲高声争辩,免得影响孩子的睡眠,便走近了些,探头细看,见那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少,是个大胖娃娃了,感慨了一番之后,伏鸳鸯又欲伸手触碰孩儿,那流星便将孩儿挪开,说道:“你是生人,可不能随便摸他。会惊着他的。”伏鸳鸯听见“生人”二字,又是气又是恼的,脸上顿生不悦之色。太后却说道:“怎么都站着说话?坐吧。” 伏鸳鸯缓缓落座,慢慢地将目光移到皇帝脸上,皇帝仍是那副不知世事的单纯模样,且带着温暖的笑容看向伏鸳鸯。伏鸳鸯一时有些心软,可很快,他又硬下心肠,重新告诫自己,又握紧了袖中藏着的那枚锦囊。那是他、花姬和孩子在这场残忍的斗争中活下来的希望。伏鸳鸯本来想带一队羽林前来,可惜皇太后是断不容许的。甚至皇太后不容许任何人带兵刃进日度宫。也是因为皇帝才有资格带两个带刀侍卫入来。这两个侍卫守在园门外,其中一个忽然进来了,在伏鸳鸯耳便低语了两句,伏鸳鸯点了点头。流星却趁机说道:“我此行来是因为圣宗有急事想见傅郎,还请娘娘恩准。”却见皇太后说道:“好。”伏鸳鸯却道:“他走了,谁服侍皇上?”言谈间,便是侍女奉上太后亲酿的樱桃酒。傅幽人却皱起眉说:“是急事?”流星便道:“急得很,圣宗说你必须现在回去!” 伏鸳鸯却说:“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先让皇帝喝完酒再去。”说完,伏鸳鸯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个玉碗,玉是剔透的白,酒是清澈的黄,还有那两颗娇艳欲滴的樱桃,绽放着诱人的芳香。他抖了抖宽大的衣袖,双手将酒碗捧起,那衣袍内的手指其实颤抖不止,以至于酒碗里也是水波荡漾。他却把心一横,媚眼看向皇帝,又将酒喂到皇帝嘴边。那皇帝不疑有他,就着他的手便喝了下去,顺滑的酒酿从喉咙倒入,越发爽快。伏鸳鸯看着痛饮的皇帝却忽然恍惚慌乱起来,昔日皇帝对他的温柔和情义忽然似走马灯一样闪现眼前,伏鸳鸯的眼眸顿时就湿润了,喉咙一阵颤抖,不知该说什么,却也已晚了,皇帝正对伏鸳鸯展颜一笑,但那笑容未及展开,就已凝固在那一瞬间。 傅幽人站在一旁,原来觉得奇怪,却见伏鸳鸯神色不妥,想上前探询时,皇帝却忽然喷出一口黑血,倒在了案几之上,泼翻了淋漓的酒酿,还有几颗樱桃落在皇帝的袖边,更显得那血迹颜色过深,诡异非常。众人也是慌乱不已,皇太后吃了好大一惊,那鸾音也慌忙喊道:“来人呀!有刺客!” 鸾音喊得声嘶力竭,却不想外头的声音更为杂乱,已掩盖了鸾音的嘶吼。不过片刻,花园之外已是杀声四起。这儿仍是花团锦簇,草木mm,小溪流映着天上的云,飘逸而灵动。但杀声渐渐喧嚣,树木上的鸟已惊飞四散,溪流映照的云也不再洁白,染上了触目的红。流星默默将孩儿转交到鸾音手里,手中虽然没了负担但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后悔来到日度宫之后碍于情面没有立即执行圣宗的命令将幽人带走,又太守规矩,进日度宫之前他已然将佩剑卸下。 皇太后看着伏鸳鸯,伏鸳鸯也看着皇太后,脸上一阵笃定的表情。皇太后心中一震,受惊不小,但仍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一字一顿地说道:“伏鸳鸯,你竟敢谋反!”伏鸳鸯冷笑道:“这酒可是太后准备的,想必是要拿来毒杀我,此计不成,却误杀了皇帝。我这是替天行道,来治你的罪的。”皇太后“嚯”地站起来,说道:“你大胆!”伏鸳鸯也拍案而起,美丽的脸庞已经被丑陋的情绪所扭曲:“那也是为势所迫!” 花姬所遗的锦囊,说的乃是釜底抽薪之计。伏鸳鸯、花姬、小皇子能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皇帝在未有其他继承人之前驾崩,与此同时,太后也崩。该崩的统统崩掉,小皇子就是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花姬也能逃出生天,荣升皇太后。现任皇太后立马察觉到了伏鸳鸯的意图,也是心惊,恶狠狠地吩咐鸾音道:“立即将那孽子摔死!”伏鸳鸯也怒道:“你敢!那我就把你的孽子也打死!”皇太后闻言一怔。伏鸳鸯却冷笑道:“皇帝已将龙城禁卫托付给我了,现在京城都在我的封锁之中。禁卫军也已经上径山来了,我看你还嚣张什么!”日度宫和径山寺都在径山上,倒省了伏鸳鸯不少功夫。且皇宫的羽林也在伏鸳鸯麾下,说整个京城尽在伏鸳鸯股掌之间,并非虚言。 “愚蠢!”皇太后简直是暴跳如雷,“愚蠢!皇帝太过愚蠢了!”那傅幽人闻言心凉,这皇太后和伏鸳鸯犹在对骂,看都没看皇帝的尸体一眼。唯独傅幽人双膝跪地将皇帝抱在怀内,伸手抚摸皇帝的脸庞,也是此时,傅幽人忽然泪落如雨,说道:“皇上还活着!”这话使皇太后和伏鸳鸯都震惊了。 伏鸳鸯扭头看向皇帝,却看到傅幽人摸着皇帝的鼻息,一脸欣喜,那傅幽人脸上挂着泪,跪倒在伏鸳鸯跟前,说道:“皇上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呢?再说了,你不过是想要小皇子登基而已,这也容易,你既然要,难道皇上还会不肯么?你让人给皇上看看吧!”傅幽人哭着伏倒在地,说道:“皇上……皇上……皇上他还有气啊!还有气啊!”傅幽人这样哀切,也没了素日的伶牙俐齿,只能一味地哀求,那伏鸳鸯皱起眉来,又看向皇帝,只见皇帝脸上已满是乌青的死气,若真有气,也不过是残喘罢了。伏鸳鸯鼓起勇气走近了皇帝,又将皇帝抱入怀中,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方体会到皇帝浑身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颓败气息,伏鸳鸯忽然想起他的曾经的鲜活,不觉无限怅惘。那傅幽人见伏鸳鸯有动容之色,连忙膝行至他身边,又说道:“你摸摸,皇上果然还有气的!”伏鸳鸯看了傅幽人一眼,又看了看皇帝,便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的短刃,爽快地往皇帝的胸膛捅去,便对傅幽人说:“现在没有了。” 伏鸳鸯的心也难说什么滋味。花姬就是怕伏鸳鸯心软,所以特别说明了那毒只要服下了就无药可救,强行续命只会使中毒的人更加痛苦,倒不如直接了结。伏鸳鸯亲手杀了皇帝,又看向傅幽人,看着傅幽人带着希望的表情在一瞬间化为绝望,伏鸳鸯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快意。傅幽人这辈子不是头一回失去在乎的人,然而,看着在乎的人在他眼前死去,却真的是第一次,这样的悲伤和绝望太真实、太意外,真正的使傅幽人猝不及防地心碎。 皇太后见皇帝果然死了,实在气愤,又说:“你这个乱臣贼子!本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鸾音!快把那孽子摔死!”那伏鸳鸯却道:“你不怕我杀了伏骄男?”皇太后却冷笑道:“你当本宫是傻子吗?难道我把孩子给你了你就会放过骄男?”那伏鸳鸯似乎要说什么,却就是呼吸之间,鸾音却忽然倒地,那手中的婴孩也摔了出去。原来是伏鸳鸯的两名侍卫,一个放冷箭射中了鸾音,一个积极配合地接住了孩子,顺利地将孩子抢了回来。皇太后见皇帝死了,那是无动于衷,见鸾音中箭,倒是立即眼噙泪花,上前抱住了鸾音。 伏鸳鸯冷笑道:“太后娘娘,您倒是悠着点。我现在不会杀你,我还要你下旨,宣告天下我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皇太后一边抱住鸾音,一边恶狠狠地说:“你休想!”伏鸳鸯却道:“这箭又没毒,你的婢女没有中要害,我现在叫人救她,她是不会死的。还有伏骄男,你不想他活着么?我要你的婢女的命做什么呢?我也犯不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伏骄男,忍惟将军临死前托付过,叫我要视伏骄男为亲。我也不讨厌伏骄男。我真正想杀的其实就是柳祁。”这几句话确实说得太后有些动摇,而且太后现在也没有孩子在手里了,只能勉强屈服。 傅幽人却仍跪在皇帝的尸身旁边,他冷眼看着这一切,感叹皇帝温柔地对待身边的人,但是他的死却激不起任何一个人心内的波澜。傅幽人既为皇帝的死痛心,又为自己痛心。他也觉得,自己若死在这儿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为他伤心。傅天略一早死了,该为他伤心的人也早伤心过了,如今傅幽人却是个蟑螂蝼蚁一样的害人精,他死了估计只有皇帝会哭,只是皇帝还先他一步去了,倒是没人在乎了。 想到这里,傅幽人反而有些轻松了,他冷冷地扫过皇太后的脸,只说道:“您倒也不伤心。”皇太后一时居然愣住了,没想到傅幽人突然说自己一句。傅幽人却继续说道:“皇上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自小待您是否如同亲娘一般?如今他去了您心里还真的只有嫌弃之情么?”说完,傅幽人将目光从皇太后脸上移开,却定定地看向伏鸳鸯,眼眸中谴责之情尤为深沉。伏鸳鸯恨恨说道:“你不必装模作样,一个佞宠倒装出孝子忠诚的模样来!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阉奴来说话了?”伏鸳鸯虽然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些话,但他的心内并非全无愧疚,越是心虚,他便表现得越是义愤,好像是皇帝先对不起他一样。傅幽人自然看出伏鸳鸯的心虚,因此他不发一言,只冷冷地盯着伏鸳鸯,仿佛要用眼神把伏鸳鸯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黑是白。那伏鸳鸯完全受不了这个,也是羞恼成怒,抬起手来就打傅幽人,正是伏鸳鸯欺近这刻,傅幽人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抽出飞针直往伏鸳鸯咽喉打去! 伏鸳鸯之前已见识过傅幽人的掷针技艺,对此也是颇有防备,但是此刻空门大露也是一时不慎,也是在这一瞬,伏鸳鸯的侍卫往前扑去,将那伏鸳鸯推倒,避过一劫,倒是那侍卫自己被扎了一针。然而却也无事,因为没中要害,且针上无毒。傅幽人见一击不中,顿时心如死灰,他知再无机会了。那伏鸳鸯险些丧命,先是惊慌,后是愤怒,只抽出侍卫的剑,直往傅幽人肩上削去。那傅幽人手无寸铁,也难抵挡,却见一道影光,原是流星飞身扑来,将伏鸳鸯的剑踢开。伏鸳鸯越发恼怒,只横剑往流星刺去。流星没带长兵器在身,只有贴身带着短匕首,不适合拿出来抗击,只能仗着敏捷身法一直闪躲。然而一味躲避也非长久之计,伏鸳鸯也非等闲之辈。那伏鸳鸯的侍卫又要援助,见此情景,那傅幽人倒是惊醒过来似的,与那侍卫搏击。这侍卫的剑被伏鸳鸯取了,便也和傅幽人一般是手无寸铁的,二人赤手空拳地对抗,倒是傅幽人经过宫刑、久未习武,处于下风。 还有一名侍卫在场,然而他手里抱着小皇子,无法参与战斗。那伏鸳鸯不断出剑往流星身上刺去。流星也只能不断闪身躲过,又随手抄起凳子还击,只是没还击几下那凳子就被伏鸳鸯的剑花削成几块破木头。另一边,傅幽人这废了一半的身子也是吃不消侍卫的攻击,也是无力招架,被对方一拳击中腹部,登时痛得脸容扭曲,弯下腰来,那侍卫趁势一拳往傅幽人的太阳穴打去,然而此时一记飞针却已插进了侍卫的咽喉,那侍卫喷出一口血,往地上倒去,顷刻没了气息。 抱婴的侍卫见此变故,大惊失色,忙趁势掷出短刃往傅幽人背脊甩去。傅幽人虽然是装弱势趁机偷袭成功,但被打中腹部痛得冒汗那也是真的,且傅幽人并算不得敏捷,自然也察觉不到背后有暗器飞来。这暗器和傅幽人的也不太一样,傅幽人的飞刀造价贵,但只有中要害才厉害,这侍卫的飞刀并不贵,但却很有效,因为淬了毒。这闪烁着幽幽蓝光的毒刃破风而来,却扎进了流星的背脊。傅幽人没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忽然被流星一推,只倒在地上,他回头一看,却见流星已喷出一口黑血。伏鸳鸯见流星扑向傅幽人硬扛毒刃,自然欣喜非常,连忙举剑补刀,为流星的生命划上句号。 傅幽人却劈手往冲来的伏鸳鸯送一记飞针,伏鸳鸯眼看着飞针甩来,轻易地一剑劈开,也是容易得很。流星倒在傅幽人怀里,像是刚才的皇帝一样口吐黑血,身体渐渐发凉。傅幽人也是濒临崩溃了,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么短时间之内接连两个人死在他的怀中,且都丧命于伏鸳鸯的毒药及刀刃之下。 “够了!”皇太后断喝道。伏鸳鸯却只觉得十分好笑,嘲弄一般地看向皇太后,说道:“事到如今,您还要摆皇太后的谱?”皇太后却冷冷地说道:“你抓住了伏骄男了么?”伏鸳鸯冷道:“既然径山都围住了……”皇太后却道:“你怎么知道伏骄男在径山?他今天去邵郡练兵了。难道你没打听清楚?”那皇太后说得笃定,伏鸳鸯一时都被唬住了。皇太后又说:“邵郡的兵也不少,我怕你的羽林守不住啊。到时只怕你还是要留些人质的。”伏鸳鸯其实只要稍微一想刚刚皇太后情急之下所说的话,便能知道皇太后现在在行忽悠术,但伏鸳鸯现在头脑发热,也转不过弯来。 倒是傅幽人抱着流星,见流星眼睛渐渐要闭上了,忙抬手打他的耳光,又叫道:“不准死!”流星被打痛了,又睁开眼来,说道:“傅郎……你可否……”傅幽人听得流星声音越发虚弱,忙低下头,仔细听流星的话。却听得流星在傅幽人耳边低声说:“可否摸我的裆?”傅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裆?是我理解的那个‘裆’吗?”流星低声说:“有解药。”傅幽人也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接受不了这个剧情的发展。那流星见傅幽人愣愣的,便追问说:“可不可以?”那流星都气若柔丝了,傅幽人只好说:“可以。”然而在那么大家眼皮底下摸流星的裆似乎有些难度,恐怕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到时就无法给流星喂解药了。流星见傅幽人犹犹豫豫犹犹豫豫的,叹了口气,说:“算了。下次再摸罢。你记得你答应过就行。”说着,趁伏鸳鸯正和太后说话不注意,流星把袖子上金色的袖扣抠下来,便往嘴里塞去。原来那袖扣不是袖扣,是伏骄男给流星防身用药,迦蓝经卷里的黑医学万用解毒药丸。傅幽人真正的懵了,深深地觉得自己居然被骗了,然而流星却觉得自己没骗人,他只是说“有解药”,又没说哪里有解药,是吧,他对自己很满意。那流星吃了药半晌,又是疯狂地咳嗽起来,咳了半天黑血,最终才吐了一口红的。 伏鸳鸯顾不得这个,只是干着急,说道:“怎么这么久?”他说的“怎么这么久”,指的自然是怎么这么久那龙禁卫还没杀入这园子来。日度宫的守卫总没有如此森严,可以对抗禁卫这么久。伏鸳鸯察觉到这个问题,心中也渐渐忐忑起来。倒是流星怡然一笑,说道:“自然是因为邵郡军啦!”伏鸳鸯心中一震,却不肯置信:“你少唬我了!邵郡军在邵郡呢!”皇太后与伏骄男得知禁卫营归了伏鸳鸯之后,立马就筹划了应对之策,让精兵化整为零,入山驻扎以备不时之需。径山处于京郊,不在城内,也就不在皇城禁卫的管辖内,又因为有日度宫,这儿已经是皇太后独家的地盘了,让邵郡军分批次地潜入山,不惊扰别人也是轻易之事。 皇太后对此心知肚明,却仍装作一副心虚至极、瑟瑟发抖的样子。傅幽人一直在宫里,也不曾知道邵郡军已经入山的事,那是一脸的震惊。伏鸳鸯见傅幽人那样的慌乱,皇太后那样的臣服,才非常放心,现在只是听得杀声渐近,马蹄声仿佛已要从密林里涌出来。一种陌生的恐惧从伏鸳鸯心底腾出,他一时慌乱不已,又是恐慌非常,乱了心神的他举起了剑,直接往傅幽人的胸膛刺去。流星正想抬起身子为傅幽人挡刀,却因伤毒而无力,无计可施了,却见手气刀落,利落非常,傅幽人苍白的脸上瞬间溅满了鲜红的血。那是烟尘滚滚,伏鸳鸯天仙似的的脸跌入土中,与他的身子分离。他身边奔过的马缓了脚步,马背上的圣宗一身白衣已染成红,手上捆着湿得滴血的绑布,握着被血水洗掉封尘的凤尾刀,薄唇吐出四个字:“阿弥陀佛。” 原来这不过须臾,在伏鸳鸯奔来之际,已有一骑率先从密林突出,举起他尘封已久的凤尾刀割了伏鸳鸯的人头。禁卫上山,围攻日度宫及径山寺,伏骄男在寺内难以抵抗,唯有先挟持花姬。还好援兵也在山上,闻讯而知,先到了径山寺解救伏骄男。伏骄男认为伏鸳鸯出于政治考虑不会威胁太后性命,且又念及伏忍惟的救命之恩,故原本打算带着兵马和挟持着花姬逼伏鸳鸯出来,却见流星并未依约带傅幽人归来,伏骄男也无暇多想,便带着兵马杀入了日度宫。伏骄男身为主将,却似先锋,最先突入日度宫园心,若非见那伏鸳鸯已举剑谋害傅幽人,伏骄男也不会不顾昔日伏忍惟与鸳鸯相救的情谊,眼也不眨就将伏鸳鸯砍杀于马下。 伏骄男杀死伏鸳鸯之后,皇太后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放下来了,却又见轻骑纷纷从桃林里跑出来,便更为安稳。皇太后头上的珠翠不乱,相较之下反而是伏骄男更加狼狈。他从马背上跃下,原本他的一身白色衣裳甚为飘逸,如今却被血水打湿,没法灵动地随风舒展,连那衣袂都滴着血水,更别说他手上那把利刃是如何淌血如落雨的。他委身蹲下,凑近傅幽人,傅幽人便立马闻到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伏骄男的脸仍是玉人,身上却披血衣,在傅幽人看来有种极为诡异却残酷的美感。那伏骄男又见傅幽人眼角发红,满身满脸都是血的,关切地问道:“你可受伤了?让我看看!”傅幽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我受伤了,先看看我吧!”――原来是流星挣扎着扯着嗓子说话。 第21章 绿光耀九州 皇帝死的时候年纪小,故称哀帝。这哀帝确实很悲哀,头顶的绿光是如此耀眼,可以普照神州大地。他被男宠毒死,男宠与妃子私通之子为继位的唯一合法人选。这说出来真的能够笑掉人的牙,所以为了大众的口腔健康实在不能说呀。毕竟一个好的统治者就是要体察民情,像伏骄男这样的慈善家看来,保持局面的稳定是最重要的,既然让小皇子登基是最优解,那么他就觉得应该这么办。反正他自己也不想当皇帝,无论是黄帽子还是绿帽子,都与他无关。 皇太后显然不这么认为,她一心一意地想伏骄男获得他“应得的”,怎可能看着一个孽种抢了她儿子的皇帝宝座。伏骄男却认真地劝她:“咱们才刚平定边乱两回,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哀帝暴亡,自然该由小皇子继位。换了谁去当这个皇帝,都是要天下大乱的!”难道皇太后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她也是意难平。她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狠狠地想:“总之本宫不可能把属于我儿子的皇位拱手让给这对狗男女的孽种!”她特别想把这句话宣之于口,但这不是能随便跟人说的,跟伏骄男说也不行,伏骄男是不爱听的。她原来还可以跟鸾音说一说,可是鸾音已经死了。与鸾音的死别,和温席的生离,及和儿子的意见不合,使皇太后前所未有的寂寞。 伏鸳鸯的叛乱不成气候,他敢发动政变,就是因为他拿着禁卫、羽林,有神圣伏家撑腰,并笼络了在京述职的武将余艺,囚禁了安定侯曹姜。余艺愿意为伏鸳鸯卖命,却不是看在死了的伏忍惟面子上,原是因为伏鸳鸯答应了将曹姜的兵马划分给余艺。然而么,余艺这样见利忘义的墙头草,一看见风头不对就立即转向,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不过太后并不会因此放过他,尽管没有他叛乱的一点实质证据,太后还是以他与鸳鸯“过从甚密”这种模棱两可的罪名将他治死,暂令白华节度使职位空悬。伏鸳鸯被杀之后,禁卫营也迅速被溃破,许多禁卫、羽林得知伏鸳鸯居然刺杀哀帝后也倒戈相向,叛乱一夕之间就镇压下来了,过后仍是风平浪静的,就像是禁宫里只吹过了一阵风一般。 倒是伏骄男名正言顺地将邵郡军拉入了京城,手下纷纷得到封赏,他又亲自改编并执掌禁军及羽林军。这自然是皇太后的懿旨,如今也无人反对了,现在柳祁也乖得屁也不敢放一个。她的敌人一个个地倒下,因此寂寞就寂寞吧,这份寂寞中还是有少许的得意的。皇后不想自己做皇太后的那一天来得这么早,哀帝死不死,她都是过的守寡的日子,区别倒不大。一堆的宫娥倒是哭天抢地,灯火幽微,傅幽人跪在灵柩前却一滴眼泪都没下,睁着眼睛看着众人涕泗横流,如此的哭声喧天,傅幽人却偏偏觉得偌大的禁宫里头只有他唯一一个伤心人。 皇太后慢悠悠地走入了灵堂。今日还有皇后及两个妃子守着,当然还有傅幽人。皇太后看见傅幽人仍是一动不动地跪在棺木旁边,从背影那么一看,倒觉得幽人比皇后都瘦弱。见皇太后入了灵堂,众人连忙磕头拜见,皇太后把手一扬,将众人遣退,唯独留下了傅幽人。说实话,傅幽人现在看见太后倒是心里发憷的,他还记得自己在日度宫里激愤之下痛斥太后无情,也不知道太后有没有记在心里。想必是有的,咱们太后向来记性好得很哩! 皇太后走到棺木旁边,看着这个养子的尸体,很难说她心里的毫无波动的。在这样一番的变动之后,皇太后静下心来,终于在齿颊间咀嚼到了一丝苦涩。她真心为这个养子有一丝难过,也是仅此而已。她俯视着跪地的傅幽人,说道:“你起来吧。”傅幽人跪得久了,膝盖酸软,一时半会倒起不起来,嘴里说着谢恩,身体却摇摇晃晃的大不成个样子,很为狼狈。皇太后想叫鸾音扶他一把,却忽然想起鸾音已经不在了,再说了,如果鸾音还在,也不必她提醒就自然回去扶傅幽人的。念及此,皇太后脸上现出了真切的哀色。 顶替了鸾音职务的也是一个跟随皇太后很久了的姑姑,名为彩梦。彩梦也很机警地上前扶起了傅幽人,并笑道:“傅郎小心些。”傅幽人不敢看太后,只低着头说:“谢谢姑姑。”皇太后给了彩梦一个眼神,彩梦便识趣地退下。她知道如果是鸾音,太后是不会屏退的。 “傅幽人,待丧事过了,你自去罢。”皇太后淡淡地说,“别留在宫里了。”傅幽人闻言一怔,却道:“是奴当差不小心,太后想必不肯用奴了?”皇太后却定定地看着傅幽人,冷道:“抬起脸来。”傅幽人只得依言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煞白憔悴的脸。皇太后冷笑一声,说道:“本宫自以为很会看人,却不想看错了你。”傅幽人心里实在不明白,却道:“请太后明示!”太后便说道:“现在本宫才知道,你根本不适合生存在这个宫廷。”说着,太后顿了顿,盯着傅幽人那张灰败的脸,道:“你受不住。”傅幽人听了这话,似被寒风打着的枯枝一样颤抖。太后又说道:“既然是你在禁宫最后一件差事了,可要好好办。”傅幽人不知何言,只能遵命。那太后却似想起什么一样,又说道:“对了,你觉得之后的事该怎么办?”那傅幽人听这话大有文章,忙打醒精神道:“奴不明白太后的意思。”皇太后却冷笑说:“你少装糊涂!尽管说吧,我不怪罪你。” 这种话傅幽人哪敢信,却道:“小人不过一介宫奴,哪能有什么见解?想必娘娘英明,圣宗睿智,早已有了定论。”皇太后却挑起细长的弯刀眉,抿着嘴唇笑了一声,又说道:“你真的觉得我们有了定论了么?那你就是傻子了!”傅幽人当然不觉得皇太后和伏迦蓝有了定论,不然伏骄男也不会拒不进宫,太后这边也不会毫无动静。傅幽人甚至知道他们分歧的地方是什么,当然,这些话他都不好说。皇太后却道:“你说实话罢。拿出你在园子里跟本宫说实话的气魄来!”说到这个,傅幽人更不会说话了,只特别尴尬地讪笑着。皇太后却道:“你那样说我我都没说什么,你现在说实话我还能生气么?”傅幽人小心地斟酌了一下,却道:“娘娘如此英明,自然知道‘大局为重’。”皇太后冷笑道:“你果然很忠于公子骄男。”傅幽人却苦笑道:“连日以来,小人都守在此处,并无见外人,哪里知道谁说了什么?”皇太后便道:“那你们倒想到一处去了。本宫只是不想你也有这等慈善豁达的心肠啊!”傅幽人却摇头说道:“人人都道阉奴都是气量狭小的,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奴所以为奴,乃是要忠于主人、忠于社稷的。社稷不安,主人不安,奴也难安。再说了……奴说句不怕被打死的话……”皇太后听了,怡然一笑道:“就等你这话。” 傅幽人也无奈一笑,只道:“花姬让伏鸳鸯行刺皇上,乃是她最毒也是最厉害的一招。如今皇上乃是先帝单传,他如今身死,就是皇太后知道圣宗有继位的资格,但也无从证明了。因为滴血认亲的仪式没有皇上是办不起来的。若皇太后力排众议,非要让圣宗登基,这才真正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朝野动荡,天下不安,圣宗也将成为千古罪人了。”皇太后听了这话,却道:“这也是大道理,我能不知道么?你说的这些话,倒不至于要被打死的,真真无趣。”傅幽人却又讪笑,说道:“奴自然还有话的。”皇太后便笑着点头。傅幽人便说:“水流翻涌之时,人力是无法违抗大势的,只能待风平浪静之后顺水推舟,再作谋划。您看,如今最顺势的事情难道不是让小皇子登基?奴真的要说句该打死的话了,谁又知道小皇子能活到多大、长到多高呢?”皇太后闻言一笑,说道:“这话确实该打死,你继续说。”傅幽人便道:“小皇子如今登基,正是无兄弟、也无叔伯,正是皇室独苗,按照宗法,若他婚后多年无子,可以收养皇族中合适的人当继子的。圣宗自己不愿意当小皇子继子,那是自然之事,待日后圣宗结婚生子了,再让那儿子入宗室,也是一样的。”这话就是现在让太后的儿子当皇帝是逆天而行了,但是还可以利用这个小皇子年纪小好摆弄,给太后的孙子留个皇位。 皇太后只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那伏骄男还老老实实的当着和尚呢,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盼到孙子当皇帝那一天!可是皇太后转念一想:“如果能够拿捏得当,倒是能借着天子年幼给伏骄男立威,待时机成熟,再图大计。”皇太后特别感谢傅幽人这个古怪奴才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为她开阔了思路。事情也是怪得很,皇太后被傅幽人冲撞了之后,倒是更欣赏傅幽人了。当时在园子里可谓是生死关头,傅幽人表现出的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一面,勇敢又感性,和她记忆中那个阴沉的大太监判若两人。对此,皇太后也有些忌讳,她倒记得傅幽人在日度宫居然还揣着暗器,但是她转念一想,这个傅幽人确实是忠于自己的主人的,无论是对哀帝还是对伏骄男,傅幽人都做过冒死相保的事,故皇太后也放心不少,确信这是一个可以留在伏骄男身边的奴才。 柳祁现在唯一的寄望就是皇太后实在想不开,不肯立小皇子为帝。这样他才有借口趁机作乱。曹姜已经为了粮饷的事杠上了兵部尚书――也就是柳祁的盟友,然后曹姜被困禁卫营,却被伏骄男救了一命,这么一来,柳祁都没把握曹姜会站在自己的一边。事实上,曹姜对柳祁也是没什么脾气的,所以才只弹劾兵部尚书,不提柳祁的事。不过么,他也是不会再为柳祁两肋插刀了。柳祁现在也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也是特别无措,曾求见伏骄男,伏骄男就是懒得搭理他。柳祁却是无路可走到主动提起傅天略的问题,作为求见的借口,伏骄男让人给他一个简短的回复:不提傅天略,你还能活得久一些。 在皇太后终于同意让小皇子登基时,大局算是稳定下来了。因为皇帝无子,小皇子名正言顺地重回宗室,继任大统。原来的皇后为皇太后,按照律例离宫修行,不得干政。皇太后升为太皇太后,不需要去修行,临朝听制,因小皇子无兄弟,先帝生前无托孤,群臣商议建立辅政内阁。太后却说:“这个事情可以慢慢说,得先把篡位作乱的账算清楚,拨乱才能反正!伏鸳鸯和伏忍惟旧部勾结作出这等谋逆之事,伏氏也称不上神圣了,照理还应夷灭九族才对!”夷灭神圣伏氏,那可是头等大事。毕竟伏、黄、柳三家鼎立乃是当朝的默契,就算偶有失衡,也不会落到灭族。只是此次伏鸳鸯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按照律例伏家确实是应该灭族的。 伏迦蓝铲除乱党、护驾有功,不入伏氏,赐予国姓“金”,加封为护国公,说实话,骄男觉得“金”这姓氏不太符合自己的气质,然而么,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顶着个“伏”姓,且金也确实是他的父姓,他也没话。这个辅政的护国公他也不想当,问题是么,他不当也没人当,摄政太后身边也无人可用了。他也怕自己撂挑子走了,摄政太后疯起来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他也不想看着摄政太后将伏家、柳家端掉,独尊黄家,天子又那样年幼,如此一来也是国将不国了。 所以金迦蓝大力反对夷灭伏氏,认为只需要将神圣家族的尊命除掉,处置相关人员即可,不应该祸及无辜之人。说起来,大家心知肚明,伏鸳鸯和伏家本家也不亲,谋反这件事伏家本家也没插手,都是蒙在鼓里的。皇太后没想到有人反对夷灭乱党的九族,本来想说“谁求情谁陪葬”,一看是骄男,这霸气宣言也说不出口,故皇太后只好冷道:“你这么菩萨心肠,可比神圣伏家的人神圣多了。”金迦蓝却拉着秦大学士一起反对。这个秦大学士一把年纪举着祖宗家法镌刻的牌子说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伏氏不可灭族啊!”骄男便和秦大学士一起跪着求情。太后气得七窍生烟还得礼貌地微笑,最后彼此协商,折衷了,只抄家不灭族。然而,在酷吏的审讯下,那伏家仍是血流成河。 宫门外,伏鸳鸯、花姬的人头都高高悬挂着,与其余将近一百个相关人犯的人头一样,承受着风吹日晒,渐渐开始腐烂,散发出与皇宫瑰丽全不相符、又十分相符的气息,威吓着过路的人,也彰显着太后的权威。群臣也看不太顺眼现在太皇太后一个人摄政,天天嚷着要建立摄政内阁,设三公,这才符合祖宗家法,而且三公中不能有黄氏族人。摄政太后被嚷得没办法,大吼一声:“立就立!”头一个把白术填上去做丞相。言官又嚷嚷着说:“白术是太后侄女婿啊,你以为咱们不知道啊?”摄政太后也嚷回去:“白术姓白还是姓黄?他是娶老婆又不是入赘!我也稀罕他做黄家的呢!他还不乐意!反对的人都翻翻纪录,白家原是个小地方的小财主,和黄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明明是白术自己考中的科举,做得了丞相!这丞相本就是三公之一,辅政内阁不先定他定谁?他这么好一个人才,就因为娶了个姓黄的女子就弃用吗?”言官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摄政太后又提出,这第二个立的御史大夫,就是秦大学士。大家听了都觉得很纳罕,秦大学士向来不服太后,也不服黄家,可以说是谁也不服,天天拿着祖宗家法给皇帝立规矩,没想到居然立他了。但是言官们都十分同意这个提议,基本没人反对。摄政太后便说:“其实秦大学士年纪大了,我也不希望让他操心。只是护国公金迦蓝一直力荐,我考虑再三就同意了。咱们三公现在都是能文的,是不是还差个能武的?”大家就是智障都明白摄政太后的意思了,聪明的都推荐了骄男为太尉,不聪明的也没地方反对。因此就确定了下来,白相爷原本就是丞相,没什么好说的,然后是秦大学士为御史大夫,护国公金迦蓝加封太尉,内阁的三个大老板就这么定了。 傅幽人在宫内仍处理着哀帝的后事。少帝登基的事自然不必他劳心,哀帝的后事倒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傅幽人却独力揽下,他又负责送哀帝遗孀们离宫。哀帝的皇后如今已称皇太后,却没法像摄政太后那样老公一死就呼风唤雨玩男宠,这真不是她畅想的退休生活啊!哀帝没了,新帝不是她儿子,上头还有个天下第一恶婆婆盯着,按照律例她还得去远远的地方清修,真是怎么想怎么惨。只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远远地躲着也好过在摄政太后眼皮底下生活。一众宫妃缟素远去,傅幽人站在宫墙外,看着这些女子伤感的背影,知道这个宫城确实是变天易主了。一念及此,傅幽人也是悲伤不已。 宫外送太后、太妃的仪式也已完了,众仆役都收拾一番。唯有傅幽人一时伤感,独自走开,到了树林之中独处,想要流泪,却也觉得双眼甚干,说起来从日度宫回来这些天傅幽人尽管悲伤,也都冷静自持,在人前人后都没有滴下一滴泪。那傅幽人苦笑不已,倚树而立,却忽听得一声马啸,眼看着从林中奔出一匹红色的宝马,那毛发像是红缨一般鲜艳漂亮,在林荫下也甚为显眼。傅幽人一见此马,立时就怔住了。原来这马名为樱桃,乃是当年傅天略买下在京郊校场养着的好马。当年他就是骑着这匹马跑赢了曹姜的踏雪乌马。如今那樱桃再次朝他奔来,真是仿佛隔世。傅幽人已非昔日,那樱桃却似没有知觉、又似太有知觉,仍认得他,只在他身边打转。傅幽人不想事到如今,一眼认出他来的居然是一匹马,他也是悲喜交加,半晌只颤抖着手,抚摸着樱桃瘦长的脸颊,那触感仿佛是昨日,樱桃乃是红火烈马,但在傅幽人的抚摸下仍是温驯无比。 “你怎么会在这儿?”傅幽人哽咽着嗓音柔声问道。此刻,却又听见马蹄声缓缓的近了,那傅幽人便想道:“想必是我当初出了事,马场的主人将这宝马卖给了京中其他富人。现在那人则在这山上放马,才教我遇着了。若是个好相与的,我不妨跟他好生商量,看能否将樱桃要回来。”却见林荫下走出一人一马,那匹马白得仿佛雪球一样,高头大马上面坐着牛高马大的伏骄男。 傅幽人看见是他,呼吸都为之一窒。只是傅幽人又转念一想:“伏骄男当时也没见过我骑这马,他大概不知道樱桃是傅天略的马。”这么一想,傅幽人又冷静下来,对伏骄男道:“大人,好久不见了。”伏骄男微微一笑,说道:“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傅幽人便翻上了马背,随伏骄男往林深处去。那伏骄男倒不急着策马,仍是慢悠悠地让马信步走着,樱桃也信步跟着。傅幽人却狐疑地说道:“大人怎么在西山放马?径山不能放?”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径山现在堆满了来找我的人,我可不敢轻易在那儿逛。” 原来迦蓝获国姓,封护国公,官拜太尉,径山寺或成最大赢家。这香火凋零已久的寺庙门庭若市,无数香客一掷千金添香油旁敲侧击蹲墙角装偶遇奇招百出就为了在金太尉跟前刷刷存在感,伏骄男觉得太特么烦了,索性搬出了径山寺,考虑到每天要上朝,便搬进了京中。太皇太后知道他爱清静,就把一条街改名为“护国巷”,整条街都是他的护国太尉府,没事谁也不准去逛。但现在太尉府还在整修中,骄男也住不进去,所以只能到这西山“隐居”了。 伏骄男引傅幽人到了他西山的居所――乃是一处简陋的庐舍,别无什么装饰,只有这好山好水,也没人伺候,唯有鸟语花香。傅幽人明白了伏骄男这贵人的烦恼,不觉失笑,从马上下来,又看了看四周,却说:“所以大人放着好好的珈蓝居不住,偏跑来这儿结庐隐居了?”伏骄男一边下马一边点头笑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可我是没这境界了。”傅幽人却又笑道:“这马倒是好马,又是哪个有眼色的人所赠的?”伏骄男便道:“他人所赠我可不敢要,这原是柳祁家的马。”傅幽人闻言一愣,竟不想这马原来是落入了柳祁家。伏骄男又说:“我那天去京郊校场逛,看到了这匹马,问起来才说是柳祁养的,但他自己也不爱去校场,只是每天白花银子养着。我就说,这么好的马给柳祁,岂不是糟蹋,就拉走了,也没人拦我,大概也有人告诉柳祁知道了吧?但也没所谓。”傅幽人却笑道:“原来这不是赠的,是您抢回来的。”伏骄男冷哼一声,道:“是我的就是我的。他也敢想?” 傅幽人垂头看了樱桃半晌,似在怅惘中。那伏骄男又笑道:“我记得当时校场的人还说这马不好惹,我回来也没来得及驯他,倒不想他和你一见如故,竟然一下子就让你翻上他的背了。”那傅幽人闻言,一时不提防,也是怔住了。刚才他习惯性地骑上了樱桃的马背,然而这樱桃性子烈得可以,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往他背上跨的。这些傅幽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倒是伏骄男仍是微微笑的,只是察觉到傅幽人的尴尬,便转开话头说道:“你这几天累不累?” 傅幽人这才回过神来,平时犹自可,现在对着伏骄男,方觉得满肚子的委屈心酸,又是垂头道:“不累。”伏骄男见他这样的神色,深深叹气,才说:“我知道你对哀帝很忠诚,但你把自己累坏了,反而辜负了哀帝的恩典。我看他也不愿意你这样。”傅幽人夜夜痛心,却没有流泪,如今在伏骄男跟前,方觉得鼻头发酸,一时呜咽地道:“他还能看得见?听得见么?”说着,傅幽人的泪倒是决堤而下。伏骄男也是吃了一惊,刚才傅幽人还是神色自然的,如今忽然就喷泪。之前傅幽人在径山寺向伏骄男剖白时,那喷泪如呕吐之大象,泪水量比现在惊人得多,只是当时的伏骄男却颇为镇定,还能冷静地判断出傅幽人大哭卖惨的意图。今天的伏骄男倒是少见的手足无措,一时想从身上摸帕子,但帕子却因为他今天练过刀法而满是汗渍,也是尴尬得很,又将帕子放回,想用袖子给傅幽人擦泪,但因他刚刚骑过马,袖口也是脏的,这夕阳余晖甚为滚烫,烧得伏骄男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一点没有平日那仙骨玉心的飘逸。 傅幽人看伏骄男似在摸帕子,方取了自己的帕子,又抽嗒着问道:“大人是要帕子么?”伏骄男见了个干净帕子,喜不自胜,忙说:“可不是要这个!”傅幽人便将帕子交给了伏骄男,伏骄男方拿着傅幽人的巾帕给傅幽人擦脸,又说:“都是我不好,说话总得罪你。”这句话傅天略不知听过多少次,傅幽人听了这样的字句、这样的语气,眼泪顿时吓得收住了,整个人如同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木得那是眼皮都眨不了了。伏骄男见傅幽人一张脸白成纸片一样,忙又问道:“你哪儿不痛快?”傅幽人倒是缓缓回过神来,心中却仍是波澜不断,他又想道:“想必是我多心了……我都变得这样残破污秽了,他哪里还能认得我?就算认得,又哪能待我如初?”尽管如此,傅幽人却受不了伏骄男说和以往一样的话,便又退后几步,说道:“我都出来这么久,他们肯定得找我。宫里么,现在也少不了我。”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我刚上任太尉,不日就去离京检阅各地兵营了。难道你竟不陪我?”那傅幽人便道:“我自当遵命,只是宫里还有许多事,我最近身上也乏……”伏骄男见傅幽人确实憔悴不少,忙道:“那可别勉强了。你还是好生保重休养才是正理。”傅幽人闻得伏骄男要离京,又要巡视各地兵营,恐怕一年半载才能回京,他自己却因一时怯懦而不肯相陪,只怕是要使自己害死那相思病了。然而傅幽人还是故作淡定地拜别伏骄男,像是没有一丝的不舍。伏骄男看着倒比他在意,又解下腰间香球递给了傅幽人。伏骄男却道:“你这样辛劳,原来领赏。可惜这儿也无甚贵重物品可赠你,只有这个,也将近夏了,可让你烧香避暑辟晦,你且收下吧。”傅幽人接过这香球,只觉得沉甸甸的,仔细看来,这乃是枚镂花银熏球,精美绝伦,颇为贵重。原本傅幽人不该收的的,但想到二人即将分隔两地,便也私心留了这个。 秦大学士变成了秦御史,为人耿直,德高望重,上任之后被太皇太后委派的第一件差事就是审查曹姜告发兵部尚书克扣军饷的案件。太皇太后想着这个尚书横竖是保不住了,她现在当了摄政太后,自己亲生子当了太尉,根本不用捞这个兵部尚书了,索性借这个机会把柳家也撸下来。这才让秦御史审理此案。她相信秦御史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会给柳祁留面子的。柳祁却从温席老家将温席打包送回了皇宫之中,太皇太后的态度是:温席咱是要的,你我是不会饶的。 太皇太后重得了温席,见温席愁容满面、身形消瘦,又问道:“你是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愿意回来的?还是有人逼你?”温席却不肯说话。彩梦姑姑便打听回来便报告了太皇太后,原来温席老家的人多半都是温席的远亲,和温席是没什么感情的,又听说温席在京城当贵妇的面首,便都鄙视他,却又贪他从京师带回来的钱财,搅得温席日夜不宁。温席读书多,却没见过什么世面,被老乡亲戚们骗光了钱财。那些亲戚们怕他闹起来,便恶人先告状,到衙门里去诬告温席偷盗。这些乡民都很懂行,买通了县衙,不容得温席辩解,牢狱之灾原本是免不了的,所幸被柳祁着人救了回来。柳祁便将他重新送回了宫中。发生了这么些事,温席也再没离开太后的打算了。太皇太后也很照顾温席的情绪,赐予温席梨园教习的职务,让他在皇宫里面安心地做个艺术家。 温席入宫之日,正是傅幽人离宫之时。傅幽人手上的一切权力也移交给了小才,小才也算是得偿所愿,做到了太监所能及的顶峰,成了大内之相。而傅幽人出宫的时候,小才也是非常恭敬的。他知道,傅幽人会离开皇宫,但不会离开权力。傅幽人仍然是比他离摄政太后、金太尉更近的人。 京城现在已经没人说什么伏迦蓝圣宗,口里都称他为金太尉。本朝已经好多代没设太尉一职了,按照律例,太尉掌天下兵权,使得这个职位贵重异常,通常都是一个废置的状态,再大的功劳也都是大将军加封护国公。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护国公加封太尉,自然多人惦记。只是这护国太尉府好不容易建起来了,护国太尉却离了京。倒是便宜了流星这猴儿,天天浪着玩儿。 说实话,摄政太后现在是事事顺心了,人也和气很多,遣傅幽人出宫的时候还赏赐颇丰,又对左右赞赏不绝。傅幽人一步一步地走出宫门,心中恍惚至极。那些内侍们见他离去,也是表面上装作恭敬,实际上只是冷漠。先帝驾崩了,这个皇宫也没有人会惦记他的。想到此处,傅幽人离开的脚步也更为决绝。他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孤单地走过这漫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宫道,有时是忧伤,有时是恐惧,有时是忐忑,也有时是兴奋――放假了!以后,他倒再不必为半日的休假而欣喜不已了吧?傅幽人至今不敢相信自己从此就不是宫奴了,思绪并不明晰,就这么恍惚地走了一路,却见宫门为他打开了,侍卫们冷淡地请他离去。他颤抖着终于迈出了皇宫,抬起头就看见流星站在宫门外笑嘻嘻地挥着手,脸上的笑也似星辰一般灿烂。傅幽人也似受了感染一样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流星总是能够让身边的人愉快起来。傅幽人走到流星身边,却有些担心地说道:“你的伤怎么了?”流星笑道:“圣宗……啊,国公大人妙手回春,很厉害呢!你看我腰不酸腿不疼了,跟以前是一样的!”傅幽人便笑笑,说道:“现在大人恐怕有的忙吧?”流星笑着点头,道:“可不是么?他天天都说懒得理,都说不如全给白相爷管罢了!”傅幽人便笑道:“他现在可没空研究经书了吧?”流星却笑道:“还念经?剃头都没时间了!头发冒出来好几寸呢!太皇太后还叫他别剃,一直嚷嚷着要把他从庸道宗除名了!”傅幽人却笑着摇头道:“那不叫除名,叫还俗!”流星又笑道:“还是一样的,就是没得当和尚呗!”傅幽人闻言笑笑,又问道:“你现在还有跟魏略读书么?”流星摇摇头,说道:“大人引荐了魏略给白丞相,魏略似乎去了相府当门客了。”傅幽人却说道:“那他的户籍办好了么?”流星却笑道:“这还不容易么?仍是以魏略的名字入了良籍了。”傅幽人便也无力一笑,说道:“对的,容易得很。”傅幽人不禁想起当初自己两兄弟何等挣扎,赔上了母亲的后半辈子两兄弟才脱籍,却也无法从良,伏骄男当初以身犯险,也为的是让安氏不再是罪妇之身,如今一看,居然都是那么容易的事。到底他们的生死荣辱,全在太后的一喜一怒。 现在么,倒是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了这条护国巷,驾马车的人是流星,没有人会阻拦,且也早有骑奴候着。马车内坐着的人自然就是傅幽人。幽人连日来忧思过虑、茶饭不思,又忙得脚不沾地的,脚下也是虚浮,尽管有骑奴侍候下车,那傅幽人也是脚下打滑,从骑奴的背上摔了下来,流星眼明手快,原本可以伸手相扶,却偏要张开臂膀,那傅幽人却似是撞钟一般的撞入了流星的怀抱里。这流星才十来岁,脸是嫩嫩的,长得毫无攻击性,身材也是看得出来高挑却看不出来强壮,唯有此刻傅幽人才感觉到身为跑酷小能手的流星浑身上下都是扎扎实实的肌肉。 流星少经离乱、历尽困苦,思想是比较成熟的,但生理上还是青春期发育中,并没有伏骄男那种大男人肩膀宽拳头硬不好惹的感觉。且他手上人命少,没有伏骄男、柳祁甚至是傅幽人自己眼中偶尔闪现的、掩藏不住的狠厉。再说,流星长相不威武也不刚毅,深深的梨涡伴随着樱桃一样的嘴巴,俊俏迷人,加上他那性格那谈吐,实在颇具迷惑性,在傅幽人看来,这孩子是十万分的温驯无害。即使那流星言谈有时像是挑逗,傅幽人也不觉得被冒犯,只觉得这孩子本来没事就爱说这样的话,天然撩别往心里去。傅幽人更不觉得流星这孩子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意思,除了他认为流星稚气可爱之外,还因他觉得自己太过粗陋,若觉得有人喜欢自己,那就真是不要脸。 傅幽人说哀帝眼界高,非要柳祁那样的容貌才是达标线,那傅幽人其实自己审美也很高。他从小看过选过多少活色生香的美人,打小一家几口全特么颜值爆表,后来家业败亡他进了王府伺候,再后来进了教坊,眼里多少美人没见过。虽然如此,傅天略仍颇为自傲。原因他更是天生一朵人间富贵花,故他当年觉得自己招蜂引蝶乃是寻常,原因他那样的艳丽,谁又比得上。至于现在么,他可谓是卑微到尘土里,秀丽雍容的容颜早已毁去,代之以憔悴支离的皮,身子也废掉了,性格也绝不可爱,除了柳祁这个神经病,谁还能对这样的他感兴趣?就是哀帝这样风流的人,对傅幽人多么的关照,日夜相对也从没有对幽人产生一丝绮念,似乎也证明了幽人不过是枯枝败叶一样的,是绝对惹不了蜂也招不了蝶的。偶有蜂蝶停留片刻也是为了歇脚,若他自己先颤抖起来,觉得要被采摘,那就是自作多情、脑子拎不清了。 不过此刻的傅幽人也没有想那么多,又重新站好,跟流星一同入了太尉府,一边笑道:“流星倒长得结实,没浪费吃进肚子里的那些好菜好肉。”流星摸摸鼻子,道:“傅郎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傅幽人不以为意,却笑道:“哪敢?你可是太尉跟前的一把好手,而且么,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天没你的话,我也没能活到现在。”流星却说道:“哎呀,快别提这个了!为此事,我没少挨太尉的教训!”傅幽人闻言一怔,愕然道:“难道他竟不嘉奖你的英勇,倒还教训你?”流星便回道:“奖是有的,罚也是有的。太尉当时命令我不论何事马上将你带回径山寺,我却因为伏鸳鸯的阻拦而犹豫,导致了后面的破事儿。大人说如果我干脆点儿,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大人教训得也很对,所以我就坦然挨训了。”傅幽人却沉吟道:“就算把我拉走了又如何?难道哀帝就不会被毒害了么?”殊不知伏骄男想的是:“哀帝被毒害如果难免,起码不要让他在那儿看着。他既然在那儿,我又难免辜负迦南,妄开杀戒。” 如今太尉府倒是由阿大当管家,阿大安置了傅幽人居住之后,傅幽人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好尴尬。他在这儿既不是仆从,然而他的地位也够不上当太尉府的贵客,这么住着真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且阿大居然还派人来伺候他,他更加受不起,半天就把拨来伺候的奴仆打发回去了。阿大也很无奈,只说:“大人吩咐了,傅郎的饮食起居要精致妥当,不得有一丝怠慢,要比着公子少爷的份儿来伺候,您这样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岂不是难为我么?”傅幽人却道:“我是什么身份?哪能这样!” 流星分明看出来傅幽人不自在了,便笑道:“怎么不能?我又是什么身份?也不是一样活得跟个少爷一样!我都能了,你怎么不能?”傅幽人心里却还很别扭,又说道:“照理说,小才进宫,我出宫,我来这儿当差也是寻常。然而这府邸都给阿大料理了,我倒是没事可做了,岂不是白吃?”流星却说道:“我总听大人说小才比不上傅郎,所以么,大人对你肯定有更重要的安排。等他回来就知道了!你最近也很劳累了,何不趁机休息休息,也受用受用!”傅幽人却觉得不太自然,又说:“做奴人的若闲下来,岂不是不守本分。”流星闻言一怔,马上敛去了玩笑的神色,肃然说道:“大人才说了傅郎获太后恩准赏赐出宫,是个清清白白的良民,谁都不准说傅郎是奴人!你说这样的话,不但大人生气,我也生气!”傅幽人闻言一愣,半晌又笑道:“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生气。”说着,流星也露出笑容,说道:“可不是么?”傅幽人却道:“只是大人怎么无故说这样的话?”流星叹了口气,道:“却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之前大人说让小才进宫,阿大就说该让傅郎接替小才在府中的位置才是。大人马上就生气了,说傅郎是贵人不是奴人。”傅幽人闻言也颇为意外。 傅幽人确实恢复了良民的身份,但他和一般从良奴人不同,他是受过宫刑的。这不是靠太后一个恩典就能推翻的事。虽然伤疤是结了痂许多年,但傅幽人永远忘不了那个疼。 尽管在宫中谨慎行事多年,傅幽人在径山寺却渐渐变得不守规矩,和伏骄男也满口“你我”的说话。到现在,傅幽人每天跟流星一处胡闹,更恣意得真像个少爷。相较起来,护国巷倒是比径山寺还更像个世外桃源。然而,傅幽人如今就是再有笑容、再会说笑,也始终回不到最初傅天略的样子了。就是雨后烟波,脉脉斜阳,傅幽人凭栏远望,总是望不断他来时的路、他要去的路。他困在此刻这个雕梁画栋,不知道前往何方,也无法落叶归根。他唯一的牵挂,不过就是金太尉巡视天下途中传回的只言片语。每当此时,他都深深懊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答应和伏骄男一起离京,也少了好多说不出的苦。然而,他若跟在如今满身荣耀的金太尉身边,每每自惭形秽,怕又会添许多无法与人说的愁。 金迦蓝的呈报在摄政太后宫中是最优先级的,一旦到了,就算太皇太后已经睡下了也要把她唤起来。其实他写的话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平平淡淡地报告着他路上的见闻和完成的事。摄政太后却能体会他的不容易,各地的节度使都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轻易接受这个凭空而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太尉调遣。为此伏骄男也斩了人,杀了生,回报就是大家都不敢惹他了。倒是有人还说他菩萨脸孔、霹雳手段,还好他和曹姜还是聊得来的,有太华那边率先与他示好,也是好事。伏骄男的上表也总在最后恭敬地写上“问太皇太后圣安,卑职远行为国,莫须牵念”。看到此句,这残酷的妇人眼中也会流露出脆弱的感情。 流星也能不时收到伏骄男的信,训导他多读书,不要胡闹,要听傅幽人的话。流星总笑嘻嘻地想着:“他哪里知道傅郎也跟我一块儿胡闹,前几天还一起飞鹰,过两天还要赛马。”伏骄男若知道他辛辛苦苦在外打拼,家里傅幽人却常和流星去吃喝玩乐,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傅幽人终日无所事事,国丧期满后,若流星一直撒娇,傅幽人也偶和他像普通富家子弟一般去飞鹰走马。别人知道他俩是住护国巷的,都避让三分。 当然更多时候他还是督促着流星读书的,也有时候他会到白相爷府上。白术身为丞相倒是很谨慎,不太与傅幽人交往。傅幽人也只是去白府看魏略。魏略也是偶尔问问流星读书怎样了,是不是还很爱胡闹。后来魏略被白术推荐去国子监读书,也不住相府了,另外出来住,傅幽人想送他点钱财资助他买地建府,魏略也婉拒了。傅幽人却笑道:“我这也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钱,都是在宫中当奴人的时候攒的。”魏略闻言便笑道:“那竟是你的血汗钱,我更不敢要!”傅幽人忍俊不禁,又道:“偏是你会说话。”魏略咯咯笑了半晌,却道:“听说金太尉快到囚崖了。”傅幽人闻言一愣,便道:“可不是么……怕柳祁的末日也到了。”魏略便道:“兵部尚书倒台之后,柳祁就不行了。只是太后一直不动他而已。”傅幽人悄悄看了魏略一眼,小心地问道:“那你倒希望柳祁死么?”魏略一时也是百感交杂,只垂头叹息不语。傅幽人明知魏略对柳祁仍有情,便劝慰说:“这句话说出来你都未必信,太尉虽然不喜柳祁,但却不想柳家就此没了。”魏略闻言一笑,答道:“他倒是心怀天下。”那傅幽人却慢慢说道:“太尉原本就不是恋栈权位的人。”魏略道:“他是不恋功名,但却别有所恋,且十分深重,你倒够狠心的。”说着,魏略深深看向傅幽人,眼中似有许多言语,却不说出来,这倒使傅幽人心虚得很。 魏略又送傅幽人出门,傅幽人仔细琢磨着魏略的言语说话,半晌又回头说道:“你可不会记恨我吧?”他说了这话,都觉得自己不要脸,又是十分惭愧。魏略闻言一怔,倒是惨然一笑,说道:“胡说什么!”半晌,因气氛尴尬,魏略又趣道:“我倒觉得,如果不是认识柳祁那个混账东西在先,我又是个死脑筋的,大概会爱上你也说不定。”傅幽人方道:“我可受不起!”魏略又笑了说:“我也怕极了伏骄男的刀!”傅幽人听了这话,又觉得无趣,魏略偏要说这个,那傅幽人又便挖苦道:“你能看得上柳祁那种货色,也别说能爱上我了!”这才登马车离去。 傅幽人回了护国巷,又听说伏骄男送了信回来,阿大、流星都有信,偏傅幽人没有。说起来,伏骄男出门至今,都没送过书信回来给傅幽人,有时候连径山寺的方丈都能收信,就是傅幽人收不到。傅幽人本以为是漏送了,或是过几天会到,现在都八个月过去了,他也明白伏骄男根本没打算给他写信。傅幽人有时忿忿不平,有时又劝自己放宽心:“他不给我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是什么东西?他让我跟去,我还不肯,大概也是得罪他了。” 却又恰好听见一个仆人说道:“当初哀帝刚崩不久,傅郎一直十分恭谨,奴似乎听见有人跟太尉嚼舌根,说傅郎为哀帝心碎,乃是为了当初哀帝独宠傅郎的深情。”傅幽人闻言大惊,他又仿佛记起当初花姬封妃的时候,正是傅幽人躺赢后宫,成为所有佳丽都妒忌的“宠冠六宫”荣誉获得者。傅幽人觉得这个身份对他行事也很方便,既然太后没意见,他也一直不辩解,大大方方地当个第一男宠在后宫横着走。如今一想,大概整个京城没有人没听说过添油加醋版的哀帝宠傅郎故事。 傅幽人为此也是十分烦躁。流星看得出傅幽人不痛快,又来问他:“什么人惹了傅郎?”那傅幽人又问道:“你可听说了哀帝和我的事?”流星闻言一怔,半晌方回说:“那不是别人乱说的么?”傅幽人忙点头说:“对啊,都是别人乱说的呀!你也知道是谣言啊?”流星见傅幽人那么烦恼,又提起此事,便猜到七八分,脸上顿显不平之色:“可是哪个杀千刀的说起这事了?太尉不是交代了这事儿谁说谁死么!这才过了多久,就有人想找死了?”傅幽人一听,顿时跌足道:“太尉也说了?”流星连忙摆手又说:“太尉啥也没说!”傅幽人原来对此也没所谓的,如今一想,自己名声可烂得要死,全京师谁不说他先后献宠柳祁、哀帝,如今又攀附太尉,只怕要令伏骄男也遭到抹黑,一想到这个,那傅幽人更是痛心不已。 流星见傅幽人十分不痛快,又说道:“太尉根本不信这件事!别说是他,我也不信!阿大也不信,不信你问,连廊下扫地的郭奶奶也不信!只要是认得傅郎的人,都不会信这样没头脑的话!”傅幽人见流星这样信誓旦旦的可笑,然而他转念一想:“所以连扫地的郭奶奶也知道这事了?” 傅幽人也是心如死灰,没法好好聊下去了。如今正入夏,傅幽人也是烦躁不已,不想和流星聊天,也不想留在太尉府里,半日便招了马车,往魏宅去。那儿原来是傅幽人的傅宅,傅幽人见魏略囊中羞涩买不起房,那魏略又不肯收钱。傅幽人便说:“反正我住了太尉府,那傅宅空着也不好,你就去那儿住住罢!”魏略原在宅子里纳凉,见傅幽人来了,还带着包袱,不觉失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多大方,说要送房子给我,怎知道是骗我的,我才住多少天,你就忍不住连人带细软的跑回来了?”傅幽人却笑道:“我回来住两日也不成?”魏略却道:“不成、不成!你来这儿,麻烦就来了。”傅幽人见魏略摇头摆手的姿态好笑,却道:“那就看我怎么烦死你。”魏略也是打了哈哈,又吩咐下人说:“把东厢收拾出来。”说着,魏略又笑道:“那园子我修整过了,如今东厢窗外半夜能看见月挂梧桐。” 傅幽人在东厢卧下,时到午夜,推窗远望,果然看见一尊缺月挂疏桐,更显得这月清冷,这桐离披,只懂得大俗即大雅的傅幽人还是喜欢花好月圆。故翌日早晨,二人早起吃饭,那傅幽人说道:“那窗景确实改过了,你也费了大力气啊,怎么你自己不住,还留给我住?”魏略便道:“我又不至于半夜好好的不睡坐起来看窗外。”傅幽人闻言一怔,才默默了半天,又笑道:“你知道有这个好景,自然也有睡不好的时候。”魏略便道:“那是我读书至半夜的时候,不为私情为功名。”这魏略自己已经看透,自己只能在贱人和贵人之间二选一,那么他肯定是要为后者而奋斗的。傅幽人看着魏略那股子坚韧的、奋发的又带骄傲的劲儿,也是颇为唏嘘,又看魏略那张容色倾城的脸,更是自伤不已。 魏略比真正的傅天略还年轻七八岁,又没傅天略吃的那些苦,都在柳祁那儿好吃好住的养着,出落得更是水灵青嫩,又因魏略个性比较文艺,没有傅天略那么庸俗的审美,自不当男宠以来也不爱穿红着绿的。如今正得意,只穿着一袭春袍,整个人便如水葱一般,正应了那句“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 傅幽人这样默默看着魏略,心里却会想傅天略是不是原来也该这个模样。但他又不忍细想,只静静看了魏略半天,又见魏略额头边上有玉色的疤痕,傅幽人的脸上也有个一样的。只是傅幽人平常喜欢用头发遮住,那额发似柳条一样下垂,遮得他这张脸半边都是阴影,越发显得他另半张脸白得雪一般。魏略原本也用头发遮住,那是他发型的问题,现在他可以随心打扮,便喜欢束发,所以就把这道疤痕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魏略见傅幽人这样盯着自己看,一时也觉得怪异,便笑道:“你在看什么?”说着,魏略又扶着自己额边的疤痕,笑道:“这儿是浅浅的玉色,其实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何必在意?”傅幽人垂目说道:“我原本就粗陋,若露出疤痕来,岂不是更丑陋,污了旁人的眼!” 魏略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仔细打量了傅幽人一番,见傅幽人不是说笑,才愕然说:“你是不是有眼疾?”傅幽人见这话问得奇怪,便道:“你又要编排我什么?”魏略一笑,道:“我不是编派你,只是问你。像我经了那巫医的事后就有头风,说不定你也落下什么病根儿呢?”石药操刀自然没有这些问题,但傅幽人见魏略直接问了,仿佛就认定了傅幽人也是经历了一样的事情。虽然这是真的,但傅幽人却不愿意承认,便提起声音道:“我不知道,但我没有设么眼疾!也没什么病根儿!”魏略也不喝茶,只把茶碗放在手中晃荡,带笑说道:“那可奇了怪了,难道你居然觉得自己丑陋?” “也不能说是丑,”傅幽人答,“就是不好看罢了。”魏略却道:“那大家是觉得先帝有眼疾了?不然他为何宠你?”傅幽人断然否认道:“我与先帝绝无私情。”魏略摇头说道:“如果你长得丑,哪有人顺理成章的传、信?连太后、皇后也是眼疾了?竟不疑心哀帝怎么看上一个不好看的宫人?”说着,魏略略停顿一下,把起茶盏,又悠悠说道:“再说柳祁么,人们也说你与他有私――你别急,我知道没有。只是柳祁的眼光大家都是知道的,长得不好的连进去扫地的资格都没有。”傅幽人却横眉道:“那又如何?”那魏略便道:“他能让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想必这就是他心里美人该有的样子。”傅幽人不信,只道:“所以说来说去,倒是柳祁有眼疾了!” 倒不是谁有眼疾的问题,是柳祁和傅天略从开始审美就有鸿沟。犹记得当时,柳祁送傅天略唐寅真迹,傅天略说嫌弃说颜色寡淡、空白太多,让人把真迹挂在教坊客厅,不当回事,还是伏骄男第一次来教坊的时候震惊了,怎么唐寅的山水画就这么随随便便挂在教坊的大堂,旁边还放着个赝品宋青瓷。故伏骄男还站在这幅真迹面前观察了非常久,以至于小厮都回去告诉傅大公子这位客人很喜欢挂在墙上的一幅不值钱的玩意儿。 柳祁送给傅天略的好东西,傅天略都随手打发掉,唯有送他金银珠宝,才能使他看得上。果然傅天略模样艳之又艳,这行事又是俗之又俗。伏骄男初见魏略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头一想,大概是魏略虽然穿戴贵气,却不俗气,完全不是小王爷口中“恨不得把一切发光的堆在身上”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二爷。一开始,柳祁为了把魏略搞得高仿一点,还让魏略穿戴和傅天略一个风格,魏略实在受不了身上大红还满是金金银银、翡翠明珠,柳祁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个穿衣风格,所以就作罢,并没有十分要求。 像是文人认为梅花“直则无姿,正则无景”,于是让养梅人斫掉梅树的正枝,专门培养旁条,删剪密密的枝桠,让其稚枝夭亡,锄掉直枝,遏其生气,这大概也是柳祁的孤癖,是他对灼灼其华似桃花的傅天略所为之事。 傅幽人只觉得自己保留了那双乌灵灵的桃花眼,在上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上显得分外诡异突兀。魏略却觉得自己这张脸太过饱满艳丽,不如像幽人这般灵秀。 二人见这个话题是聊死了,便默契地抛开这个话题。那魏略正说要收拾书房,傅幽人闲着无事也与他一起。那傅幽人与他一起收拾,只开了个柜子,便吓了一跳,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小黄书。那傅幽人说道:“你看这么多这些书?不怕被国子监的老师们发现?”魏略笑了笑,说:“他们还能上我家?”说着,魏略又笑道:“况且他们自己也看吧!说不好他们还写呢!”傅幽人也笑了,说:“可不是么!那些假道学,我最看不上。”魏略却似想到什么,便说:“也分人吧,我看白相爷就很正直。”傅幽人听了不以为然,正想跟他分享当年白术在教坊被倡伎骗钱的事,但想一想,这样嚼人舌根实在不好,便又笑了笑,道:“他是与众不同。你也很与众不同。”魏略忙笑问:“我也与众不同?”傅幽人便道:“当然,你明明喜欢男的,却收这些书!”魏略闻言哈哈笑了,又说:“总比四书五经好看啊。”傅幽人不得不同意,点头表示理解。“而且,也有男的。”说着,魏略便从里头拣出几本龙阳艳情之作,塞到傅幽人怀里,一脸“拿去不谢”的表情。 傅幽人吓了一跳,忙推开说:“我要这些书也没用啊!”魏略不可置信地说:“为什么?你不喜龙阳?”傅幽人却垂头道:“我……我这没根的东西……”魏略听了颇为纳罕,半晌才说道:“那又如何?你那天在酒楼吃了柳祁家的春酒不也有了龙阳之兴么?你没根,难道还没屁眼么?”这话粗理不粗的,那天傅幽人确实被自己居然有了情欲而震惊了,然而之后就再有过,他也洗洗澡做做运动化解,渐渐抛开了这件事。魏略又道:“那你以为以往那些阉人当男宠的,都怎么过来的?凭着一股子为国捐躯的劲儿来侍寝么?”傅幽人确实是外表风尘内心清纯,听了话居然臊了,只红着耳尖,半恼般的说:“你这些天读书都读了这些?”魏略见傅幽人臊了,也吃了一惊,又促狭地笑道:“天啊,你以前不是开教坊的么?”傅幽人也顾不得掩饰身份,只答道:“到底是官家教坊,以卖艺为主的,也是他们自己跟把В自己琢磨怎么勾人,又一件,倡优都是以女子为多,虽也有不少小官,但绝无阉人。”魏略闻言,淡淡一笑,说道:“看来你们那个教坊也不怎么样,比不得柳公家。你在那儿待一年可比在那个什么教坊管三年都学得多!”傅幽人倒是有些吃惊,又问道:“柳祁那儿还有阉人?”魏略点了点头,说道:“有。还是从人家还没长好就阉了,这样就能一直秀气的模样,不会生出男相来。”说着,魏略的语气中也颇为同情感慨。傅幽人也觉得柳祁真棒,每次都能刷新下限。 傅幽人如今倒是和魏略同住,又惹得许多闲言碎语,不堪入耳。那傅幽人大概知道,但也没人敢跟他当面说,倒是魏略现在只是个穷学生,同窗那些较为放肆的子弟都敢当面拿他说笑,魏略却是专心备考,只做不闻,保持着学霸的学习态度。这日那魏略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从侧门出进了巷子,便见两个子弟在一起亲嘴。那二人一见有人来,臊得要死,那害羞的正要躲,另一个子弟却是羞恼成怒。魏略懒得触这个霉头,只做看不见就走,不想那子弟又阴阳怪气地说:“他哪只眼睛看得见我们,只急着回去给那个阉人插屁眼了。”魏略听了觉得好笑,便也勾起嘴唇抿不住笑意。那人见了怒气更炽,上前骂道:“枉你读这许多圣贤书!不知羞耻好歹!为了个钱竟与阉奴苟且,先生知道了也必定不肯认你做门生!”魏略却不肯理他,那人更觉被看轻了,追上去就拦着路。魏略也厌烦他平日为人,故道:“你骂我有意思,何必把傅幽人也说进去,你又惹他不起。” 那子弟叫黄苟,这黄不是假的,真正是太后黄氏的宗亲,和相府夫人黄芩是一样的草字辈。且他自小娇惯,哪里受得了魏略的激怒。他又骂道:“那个阉人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惹不起?原来他有官职加身也就罢了,如今宠他的先帝也不在了,他这个残花败柳连跪着也跪不进去皇宫去!偏偏死赖着要住太尉府,想趁着正主不在狐假虎威,倒被人赶了出来,白讨了个没脸?这我还不知道?”魏略倒觉得好笑,不想这故事还能传得这样,那黄苟却是深信不疑,认定魏略为挣房租跪舔退休阉奴过气男宠傅幽人。黄苟总爱仗势欺人,平常魏略没少吃苦头,只是忍忍让让就过了,不想今日这样,魏略不得不寻思脱身之计,便说道:“你果然不怕傅幽人?”黄苟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他?”魏略便道:“你在这破巷子里说什么不行?他现在在城东一流香料铺子那儿,你果然跑去他跟前骂一样的,我就服你。”黄苟哪儿激得,何况在他的小情儿跟前,只是这黄苟也偏不肯放过魏略,定要拉着魏略去找傅幽人,又说:“如果傅幽人不在那香料铺,我就立即打死你!” 还好,傅幽人果然在香料铺。原来他虽然拿了伏骄男送的银香球,却总舍不得用,只贴身收着,故这香囊很快没了伏骄男的香气。傅幽人便去问阿大,要了伏骄男平常用香的方子,只是他忍不舍得用那个半旧的银香球,又另外买了一个新的碧玉香囊,专用以焚迦蓝的香。他定期便到这铺子来取香,也是今日来了,本想离去,却见黄苟拉着魏略气势汹汹地前来,背后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原是与黄苟在暗巷亲吻的那小情儿。傅幽人不认得黄苟,却认得这个小情儿,那小情儿见了他,也是一愣,羞红了满脸,只想要躲。那魏略看见觉得有趣,便问道:“你们也识得?”傅幽人不知道黄苟与那小情儿什么瓜葛,只和魏略笑道:“这不是把流星弄进官司的小情儿么?”黄苟听了这话大有文章,追问道:“什么流星?哪个流星?什么小情儿?谁的小情儿?”原来这个小情儿就是当初与流星耍朋友的富家子,因为害怕家里人骂,他不敢为流星辩护,眼睁睁看着流星被送进监狱。流星也知道小情儿害怕什么,所以也一口认下了,说是自己调戏了这小情儿,这小情儿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好男孩。 魏略却不理黄苟的提问,只道:“这就是傅幽人了,你有什么要和他说的,趁早说了吧!横竖流星你又惹不起。”那黄苟只觉得气恼,又指着小情儿骂道:“待我料理了这事儿再来审你!”小情儿吓得浑身发颤,一副怕得很的样子。那黄苟对傅幽人说:“你也够不要脸的!”傅幽人也是很懵的,半晌只道:“嗯。”黄苟一时居然也噎着了。魏略倒觉得好笑。那黄苟感觉也是特别无力,突然觉得想骂又无从下口,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半晌只问道:“到底流星和情儿是什么回事?”傅幽人是更懵了,便又问道:“你和情儿是?”那黄苟一时也愣住了,也不知该怎么定义他和情儿之间的关系。傅幽人看黄苟与情儿这尴尬的表情便也猜到了七八分,只道:“流星以前和他有些误会,现在已经解除了。”黄苟又问道:“流星?是太尉府的那个流星吗?”傅幽人点了点头,他和黄苟同样的觉得难以置信,傅幽人实在不明白前男友是流星的情儿怎么看得上这个五大三粗的黄苟。其实这也简单,那情儿生性怯懦,受不得威吓,黄苟又气盛,故半推半就的二人就发展到亲嘴的关系,只是还没亲上呢,就被魏略打扰了好事。 黄苟却问道:“误会?什么误会?”傅幽人觉得场面实在非常尴尬,他也不愿意卷入这种修罗场里,于是笑笑就抬腿要走。却也是不巧,这时一个利落的少年郎笑着跑了进来,嘴里还嚷着“傅郎”,看那明亮的颜色,可是流星不是?场面也成功变得更加尴尬,情儿看见了流星,脸更红了,更尴尬的是流星仿佛没有看见情儿,只径自走到傅幽人身旁,又只和傅幽人说话。黄苟却只听说过流星其名,未见过其人,见流星和傅幽人似乎十分亲密,那流星又满口“傅郎”的,便认为他们有私,只讥笑道:“不想这没根的东西也能如此大胃口,一个不够还一个,还专拣些年轻新鲜的少年,倒是好口福。”流星听了这话,才转过头去看那黄苟,却道:“你是什么人?”魏略便道:“你不知道,这人来头可大得很,原是相府夫人三舅子填房生的,姓黄,单名一个苟。”流星闻言一笑:“这名有趣,是吐不出象牙的狗么?”那魏略便答道:“不是。”流星便又道:“那就是苟且的苟了?”魏略笑着点了点头。 黄苟气得就要打人,到底流星却不怕他,倒是傅幽人拦在了中间。虽然那黄苟不是黄氏本家的人,这辈子大概也没见过摄政太后的脸一回,但到底是贵戚,而且又是太学生,大概黄氏对他是有寄望的,无论如何都不好得罪,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傅幽人没听过,这倒算不得什么了,只要别辱及伏骄男,那傅幽人都可以当个屁放了。故那傅幽人拦着,只说道:“流星,不要莽撞。”流星听见傅幽人的号令,便也没动手,黄苟听见傅幽人喊了那句“流星”,也不敢动手了,二人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脚步,也是好笑。魏略倒是唯恐天下不乱,说道:“所以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情儿’了么?”流星却看着情儿,露出能够加深酒窝的笑容,对魏略的话不置可否。情儿这才明白,流星是看见他的,只是流星记得情儿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乱搞男男关系,所以流星才装作不认得他。 流星却看着情儿,露出能够加深酒窝的笑容,对魏略的话不置可否。情儿这才明白,流星是看见他的,只是流星记得情儿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乱搞男男关系,所以流星才装作不认得他。一想到流星还是如此温柔体贴,情儿就禁不住既惭愧又后悔。看着二人的表情,黄苟是个瞎子都明白什么回事,气得鼻孔扩张,指着情儿说:“原来你早就开了荤,还在老子面前装样子!”流星不觉一怔,却道:“黄苟,你是在讨打吗?”黄苟却也一怔,说道:“这家伙不是送你进号子了?他是装得温驯,却满嘴撒谎,你还顾着他?”流星却说道:“你却是凭什么骂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你是他的情人吗?”黄苟只冷哼却不言语。流星却继续道:“如果他是你的情人,你就该爱护他。” 那小情儿听了,更是想起流星昔日种种好处来,也是特别的伤感,只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流星倒很细心,察觉出一些问题,便问情儿道:“他是不是强迫你了?”情儿一听这话,更是红了眼眶。那黄苟气得脸都歪了,指着情儿骂道:“你可别扯谎?我可动过你一指头了?你可说了个‘不’字?”那情儿仍是委委屈屈的,声音似蚊子叫一样说道:“我说了。”黄苟听了这话也是吃惊,然而仔细一想,那情儿确实说了“不”,黄苟却也不会反省,只更是恼羞成怒,骂道:“瞧你那骚样子,分明是欲拒还迎,还能算数?”情儿被他这样辱骂,也不知怎么反驳,只低着头自顾自地难过。 傅幽人只觉得这场面越发的难看了,他实在、实在不想陷入这样莫名其妙的纠纷之中,故他想找魏略处理处理他自己带来的麻烦,转头一看,却见魏略已经和香料铺掌柜坐在一起嗑着瓜子,看着这场真人三角大戏。傅幽人也想快点跑掉,却又怕流星闹出什么乱子来,不得不出面处理了,故他又摆出那当官必用棺材脸,一脸冷冰冰的说:“国子监祭酒调教出来的好学生,我倒要去问问他是怎么教导你们的。”那情儿听见傅幽人搬出了国子监祭酒,也是害怕得很,那黄苟倒是不大害怕,只冷道:“你是什么东西,祭酒大人还能听你瞎扯?”确实听得帘外一声“能”。这个声音清清淡淡的,隔着帘传出来,略微模糊,旁人还没怎么样,倒是魏略先转过了头,却见帘外走进来了柳祁。 黄苟是认得柳祁的,他知道黄家和柳家不和睦,但柳家一天不倒,他也是惹不起柳祁的。柳祁走了出来,脸上仍盈盈笑道:“几位好久不见了。”魏略也笑道:“我可不认识你。”柳祁似乎不愿意给魏略撇清的机会,只笑道:“你倒是个没良心的,我白养了你在后院那么些年。”魏略也是一怔,不想柳祁居然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黄苟听了,如获至宝,像是蹲街八年一无所获的娱记喜获惊天爆料,脸上那八卦喜悦之色无法掩盖,只大笑说:“哈哈哈!我果然看的不错,你这个穷酸鬼就是靠着爬男人的床爬起来的!”魏略仍冷对柳祁道:“我确实不认得你。” 柳祁笑着只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咱们心里明白。你也知道我疼你。”那柳祁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让黄苟觉得魏略现在柳祁那儿卖屁股,后来闹掰了,就去了傅幽人那儿卖黄瓜,业务倒是很多样化。那柳祁却对黄苟说道:“这是我的朋友,你可别太欺负人了吧。”黄苟听了,觉得就算柳家现在不行,但好歹柳祁还是个国公,他实在不能不低头。倒是魏略听了这话,气得跳起来,嘴里骂道“我艹你娘”,抄起柜台上的砚台就往柳祁头上砸。柳祁也是个练家子,一下就抓住魏略那惯拿笔弹琴的手,反手擒拿,毫不费力地将魏略按倒在柜台边上,又笑道:“瞧我把你惯的。”傅幽人倒明白了柳祁的用心,现在柳家就是一坨狗屎,谁沾上了谁臭一条街,柳祁故意在黄苟面前说他和魏略的关系,就是为了搞臭魏略,如果魏略是柳祁男宠的事传了出去,魏略的仕途算是堵死了。魏略哪里不明白,才会这样气愤,又要袭击柳祁,就是他拼上殴打命官的罪名也不肯被人觉得他和柳祁有关系。 傅幽人见了这个情况,忙给流星使了个眼色,流星也回了眨眼,傅幽人又给他一个眼色,流星也一脸无辜地眨眼,表示“我不懂你的意思”,二人眉来眼去了好几个回合,傅幽人的眼皮险些抽搐起来,柳祁都看不过眼了,只道:“傅郎让你拉开我们。”流星总算明白了,才道:“哎呀,傅郎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怎么能明白呢?”柳祁便笑道:“我却明白。”这话里倒带着几分不自觉的骄傲。说着,柳祁便又对魏略说:“略儿,我现在放了你,你可不能打我。”魏略说:“我还敢么?”柳祁一笑,便将魏略放开,魏略一被放开,反手就给了柳祁一巴掌,嘴里骂道:“我就敢!”柳祁明明知道他会打的,却不躲,只硬扛了这一巴掌,仍笑眯眯的,好似最柔情的汉子一样,说道:“你想打就打吧,我也拿你没办法。”这话魏略听了都想打人,倒是感动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包括柜台旁边的掌柜、帘子后面蹲着偷听的一众伙计以及在场的黄苟、情儿。情儿心肠最软,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禁想起流星为了自己的面子去坐牢的事,忍不住说道:“他对你那么好……”魏略听了更加暴躁,却又特别无力,此情此景,除了流星和傅幽人,谁都会觉得他就是个任性出走的小男宠,顺带着他和傅幽人的关系也说不清了。 傅幽人一个挺身而出,抬手给柳祁另一边脸也加了一个耳光。魏略的耳光柳祁都不躲,何况是傅幽人的,柳祁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另一个耳光,并也真正柔情地看着傅幽人。傅幽人却道:“魏略是我的人,你别烦他。”魏略听了,只觉得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确实是做傅幽人的绯闻男友比做柳祁的绯闻男宠好。故他连忙站起来,拉着傅幽人的手,又瞬间泪眼汪汪的说道:“柳公,您就放过我们吧!”黄苟抓着一把瓜子看这剧情只觉得值回票价,哪里还记得要来出气的事,只拍手笑道:“我就说你们两个有一腿!可不是我说中了?”倒是流星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柳祁闻言,也是一叹,却说:“我们在这儿吵闹,终是不好看的,还是私下说吧。”傅幽人冷笑道:“可不是么?”流星一边满地捡瓜子一边说:“你们去哪儿?我也要去!”傅幽人却道:“你还嫌太热闹?”说着,傅幽人、魏略及柳祁便径自出了门,爱惜粮食的流星则仍在地上捡瓜子。那黄苟也要拉着情儿走了,那流星却站起来,对黄苟说:“你别欺负情儿。”黄苟却冷笑道:“情儿还是你的人吗?”那流星眨眨眼睛,又看向情儿问道:“你还是吗?”那情儿一听,顿时感动得满眼泪花的,一个劲儿的点头,那黄苟见了,只觉得好没意思,但他也畏惧太尉府,不敢与流星闹翻,只能够冷哼一声,骂一声娘,径自走了。 那情儿忙不迭地跟流星赔不是,只道:“之前都不是我的不是。是我太过软弱了,现在知道你好了,我就好了,也不敢去找你。”流星笑道:“我知道你胆子小,又怕人,总怕你被人欺负。”那情儿却想起将流星告入监狱的那个脾气暴躁的少男,便问道:“那告你的人呢?”流星便答道:“我满足不了他的要求,所以散了。”那人的要求想必也简单得很,就是要流星一心一意而已了。 傅幽人总羡慕流星,认为从小不幸的经历并未对流星的心理有什么负面的影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流星心中总有一个填不满的空洞,他的囤积癖不仅仅是对食物而已。他总不竭地储备比自己所需的更多的食物,以及爱。 而柳祁的童年,比起来也算不得很坎坷了,起码他作为侯爷的儿子,就算是丫头养的,也是能够吃饱穿暖的。然而,他也没变成一个阳光的大好青年。正午的太阳晒在他的脸上,却也没法子为他的笑容增添一点温度。原本是三个人在傅宅的庭院里坐着,现在却只有柳祁与魏略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柳祁却道:“幽人去哪儿了?怎么这样久?”魏略冷笑道:“你倒想着他,他却恨不得你去死。”柳祁微微一笑,问道:“你呢?你也想我死吗?”魏略不回答这个问题,只反问道:“你也会想我死吗?”柳祁微笑答道:“我想死你了。” 魏略淡淡一笑,一点没有刚才在香料铺里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柳祁明白,刚才的愤怒都是魏略拙劣的表演,魏略根本没有那样的愤怒,也不至于冲动到那种程度。本来魏略就是个很能忍耐的人,现在更胜从前了。柳祁看着魏略这美丽的脸庞,也是激赏不已。他又仔细打量,魏略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高比上次见面居然高了几寸,似乎快要越过柳祁的身高去了,脸上的玉润消减,比以往更生出些轮廓来,渐渐有些成熟的特征。且魏略也褪了许多昔日的稚气、娇气,更像一个成人了,又笑对柳祁说:“我也想死你了。”柳祁闻言,心神一荡,却笑道:“略儿又骗我了。”魏略却道:“我不骗你,你试试露出你的大白腚来,看我艹不艹。” 傅幽人原本是不想在和柳祁说什么话的,但柳祁既然都自己上门了, 这儿又是自己的傅宅,一直躲着不见也不好,故他放好了买回来的香料,便往园子里去,却是他走了一路,忽然听见一阵怪异的声响,没看见什么,他也不敢定断,只是一时惊住了,仿佛是在梧桐树中听见啪啪啪的声音,还有柳祁又柔又和的声音甜甜地说着:“到底是谁艹谁的大白腚?”却不曾听见魏略的声音,就是偶尔听得见短促的隐忍的低吟,也是一瞬而过。 真是非常尴尬。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的话,是不是等于偷看人家裸体,走的话,如果魏略是被强迫的,岂不是他见死不救?为了确认一下魏略有没有什么危险,傅幽人便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透过树影依稀看见二人在院子里的石头桌上就搞起来了。他担心的事情也没发生――他并没有偷看到人家的裸体,那柳祁穿得整整齐齐,只是下裳撩了起来,正好盖在魏略的下体上,二人身体连接之处被那绣满银白缠枝花纹的绸缎遮盖,看不得什么乾坤,倒是魏略的双手被按住,动弹不得,似乎有被胁迫,但却满脸春色,似是十分享受。傅幽人又想:“他们光天化日就这么搞起来,那魏略还想和柳祁撇清?怕是不能了。” 傅幽人想着,便回身离去。还好这宅邸伺候的人不多,很少会往园子来,那傅幽人却不放心,仍往那堂内去,吩咐旁人不要进院子。却见奴人笑道:“魏先生早吩咐过了。”傅幽人一时讶然,问道:“他什么时候吩咐的?”奴人答道:“就在客人来之后。” 却是柳祁与魏略干到一半,那柳祁却忽然觉得腰身一软,忽然发不上力来,魏略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洒翻在地的茶水,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又中计了?”说着,魏略轻易地挣脱了柳祁的手,一个翻身将柳祁反压在身下。柳祁实在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来是他想不到魏略又给他下药,二来是他惭愧自己又中了一样的套路。但他也来不及吃惊,只觉得下腹一凉,原是那件缠枝的下裳被魏略一把扯了下来,白生生的下体全部暴露。那魏略给柳祁下的是麻药,不是春药,故那受惊的下体已是软趴趴的了。魏略一想到刚刚这玩意儿在自己体内逞凶斗狠,就觉得又爱又恨的,只往那下体弹了一指,见柳祁吃痛地嘶了一声,魏略方痛快地笑了,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刚刚不是很威风?”那柳祁又羞又怒的,只道:“你放肆!”柳祁一向笑眯眯的,就是心里不痛快,也甚少露出怒色,如今满脸的怒气,更显得与昔日不同,魏略见了倒觉得很是动人,故笑而不语,只低头亲吻那因惊怒而微微颤抖的红唇。 傅幽人心中觉得怪异,又跑了回去梧桐林,仍是那啪啪啪的声音,又是那句“你看到底是谁在艹谁的大白腚”,只是声音已经换了主人。傅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蹑手蹑脚地往前小碎步跑,透过树影一瞧,吓了一跳,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看到了二人的裸体。 那遮蔽二人羞处的衣裳已被丢开,柳祁趴在石桌上,那因自小习武骑射而十分健美的身体如此袒露在夏日的空气中,却因他皮肤白皙,那肌肉的线条不算十分明显,只是在阳光下显得莹白又流畅,那臀部的弧线更更圆翘,是不爱动弹的魏略所比不上的。那柳祁总是爱穿白,仗着他一张白脸,如今这张白脸却遍布红晕,颈项往后仰着,原来是被魏略抓着头发,不得不扬起头来,不知是阳光过分刺目还是别的,柳祁虽然仰着头,但却紧紧闭锁着双目,嘴唇也是一并闭锁的,像刚刚被压着的魏略一样,不肯发出降服的呻吟。但他身上每一寸颤抖的肌肤都出卖着他隐秘的快感。魏略握着柳祁的蜂腰,大力地撞击着他日思夜想的肉体,恨不得将这个招人恨、惹人烦、讨人厌的坏男人艹死在这朗朗乾坤之下。 傅幽人想了半晌,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超出他理解的奥秘的,于是决定不掺和这两个人的事。傅幽人独自往回走,一阵凉风扑来,他才觉得脸上发热。他立住在池边,临水一照,却觉得自己居然也红生双颊,好似也动了情一般。他对这种感觉却已经不陌生了,那天中了柳祁的春药像是开了窍,后来住在这儿,被魏略赠予了一箱龙阳宝典,他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翻开那个小黄箱。被阉割之后他以为他就会丧失了这部分的人生乐趣,没想到那是错的,他居然还能感觉到欲望的煎熬和快乐,这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只是他又特别为此羞耻。 傅幽人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又从床下翻出那个小黄箱,打开了箱子,里面有许多助兴的春宫,他却很少翻看,只探手进去取了压箱底的一团物件,那物件以绸缎裹着,似是贵重之物,将外头布缎翻开,便能看到里头龙眼大的一个勉子铃。这价值颇高的勉子铃,十分难得,寻常男子还能靠撸管自慰,他这种阉人只能靠这个了。这勉子铃遇热便会颤动不休,塞入体内那是别有风味,傅幽人只握着这枚缅铃,那手心的热度已使这铃以熟悉的节奏跳动起来,傅幽人忽而一惊,又做贼心虚地看了看窗外,只道:“这光天化日的,我哪能干这事?”这是这燥热难耐,刚刚那场活春宫的震动犹在他眼前,他躺回床上,仍觉浑身热辣,也想不了许多,只道:“艹他娘的!我本就是不要脸的!”说着,他便将那枚欢快跳跃着的缅铃塞入了穴中,也是这么一刻,他满身的烦躁与不耐似被这勉子铃都撞散了,全身每个细胞都是高高兴兴的。妈的,真爽。 他眼前的景象忽闪忽闪的,似又是适才那梧桐树下,魏略却不是魏略了,那柳祁也不是柳祁,好像是伏骄男与他,他肖想不了伏骄男的身形,只觉得该比魏略更高,比柳祁更壮,然而那肤色也该是与柳祁一样的,白莹莹,似是玉一样的,那臀部么,习武惯了的人这臀部也该这么翘才对。他肖想那伏骄男的臀部,却不为占有,他只想着,伏骄男抽动腰肢的时候,想必臀部也是紧绷着发力的,不知是多么的好看呢。那颗调皮的缅铃还是不依不饶地撞击着傅幽人敏感的软肉,傅幽人被挑逗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咬着枕巾,不使丢人的声音发出,过了半晌,他那瘦脚猛蹬了两下,像是要死过去了一样,却又活了,方从体内挖出那枚劳苦功高的铜铃。然后傅幽人颇为无情地将那枚缅铃丢开,只软瘫瘫地趴在床上,忽然想起刚刚自己肖像伏骄男的丑态,不觉惭愧得很,又骂道:“不要脸!”可是半日,他又想:可是不要脸很痛快啊。 傅幽人以清水洗了把脸,整理一下衣装,特意穿回黑色的衣衫,恢复他一副性冷淡退休太监的样子。魏略总说傅幽人穿纱衣好看,傅幽人不以为然。黑衫显得他的肤色更苍白,没丝毫血色。且夏日罗衫总是过分的宽松,使清瘦的他看起来身体都隐而不见了,只是那样的一张怪脸下面有个颀长的脖子再挂了一件飘纱,好似游魂野鬼,怎么看都不顺眼。然而傅幽人久了又觉得,反正自己穿啥都不会好看的,不如就穿罗衣,凉快、亲肤、舒适,除了贵没什么不好的,偏偏他也不缺钱。 第22章 世间何物似情浓,只一片断魂心痛 过了半日,傅幽人又出门,被告知柳祁已经打道回府了。这还是其次,城里忽然闹起来,说是有了时疫。夏季原本容易有时疫,众人也不算特别惊慌,怕的却是居然有宫人感染了。一时皇城内也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这时疫也不会看见贵人就拜倒,自以为能掌控天下的摄政太后也不得不对此十分顾忌。人老了就特别注重养生,摄政太后暂时不去临朝听政,只批阅奏章,外人想要面见她几乎不可能。原本大家也认为是摄政太后怕死才这么做,但渐渐又觉得太过了,后来宫内教习温席发了症,更怪的是全国只有京城和温席的家乡有疫症。大家才明白过来。一般来说宫廷内是不大可能比宫外还先出问题的,原来是温席带了病症入宫。因此可能摄政太后也染病了,但是政局不稳,她不敢说出去。 金太尉原本在囚崖整顿柳家军队,似乎是天不绝柳家,柳祁又站了出来,举荐了治理时疫的人选。如今群医束手无策,摄政太后就是再忌惮柳祁,也不得不马死落地行,任用了柳祁推荐的黑医学大师。 因为时疫的缘故,傅幽人也不轻易出门,却看着魏略每天上学之外就勤练武功,也觉好笑,只说:“以前流星还说你在太阳底下走两步都嫌累,如今怎么还练武了?”魏略笑道:“身体太弱,就是人再聪明也是悲剧。你说我强身健体不好?”傅幽人却支颐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被柳祁一个擒拿就制服了伤了自尊。”魏略闻言一怔,方知道傅幽人早已看穿,而后又玩笑道:“对呀,也不能总是给人下药吧!”原本那天魏略装作大方优雅的模样邀约柳祁道园子里看梧桐,是为了干他一个痛快,却不想柳祁先下手干他,他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还好事先下了药,不然真的是装x不成反被艹。 另一方面,柳祁似乎有了一点点恢复地位的迹象,他举荐的医者确实控制住了疫情,京城百姓都把他当活菩萨,恨不得将他供奉起来。不大见外人的摄政太后也多次单独召见了柳祁,大约是为了治病。虽如此,摄政太后没多久又重新临朝,正常地接见官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而一众大臣也装作不知道摄政太后玩了个感染时疫的男人导致自己被感染差点就殡天的事。 柳祁家的黑医生就这样名正言顺地当了受人仰慕的仁心医者,被朝廷授予荣誉,太皇太后意欲招揽黑医生做太医,然而黑医生表示自己不慕名利,不愿意为官,只想专心研究医学。太皇太后便让人兴建一座医馆,拨款给黑医生搞研究,并且特赐黑医生入宫令牌,定期入宫给太皇太后看平安脉。小才曾见过那黑医生,也与他交谈过,只觉得这个医生长得不错,而且脑子很灵光的样子,不像是那种搞科研的宅男。更令人纳罕的是他去朝凰台给摄政太后号平安脉,一号就号特么几个时辰,有时还号一个晚上,大概周身经脉都号个遍了。朝凰台里一干宫人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朝凰台原本叫无极宫,意取“女德无极”,告诫历代太后要谨守后妃之德。每每摄政太后干些啥让文官看不痛快的事,言官就会让太皇太后注意一下她的宫殿叫啥名字。摄政太后气得不行,趁着时疫出现,她让天文官员演算,推出结论是无极宫这名字不好,风水不行,又因摄政太后的闺名“嘉凤”,这宫殿便改称朝凰台,果然时疫就渐渐平息了。由此旁人议论摄政太后的时候都称她“凤后”。 凤后治了多日,都不见人,使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历时一月,她治愈之后出门见客,却是吓倒众人。原来凤后忽然容色一新,好似枯木逢春一样,焕发新颜,宫人莫不啧啧称奇,又有人说那黑医生真的没有跟凤后上床,是真的在上药,原来他有使人长生青春的秘术,因此凤后才对他颇为倚重。 小才仔细打量,却觉得凤后的肌肤如此白皙细腻,在阳光下几近透明,这种可不思议的肤质令他想起伏骄男、傅幽人以及魏略。小才自己是太监,宫里见过无数美人,皮肤好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这样完美无瑕的,却是美得有些怪异。原本看不惯凤后当政的人就不少,如此一来,却更是惹人议论,说这是妖异之相。凤后才懒得理这些言论,恢复青春的她行乐更加无所顾忌。而温席本身体质柔弱,大病一场后却更为虚弱,虽然他担了瘟疫源头的罪名,还传染给了凤后,凤后却不怪罪他,也不嫌弃他现在侍寝力气不行,恩遇依旧不减。 傅幽人从小才那儿得知此事,心里颇觉奇怪,忍不住猜想凤后是不是也换皮了。那换皮的过程十分痛苦,亏得凤后能忍耐。傅幽人只想自己是无奈才要换皮,魏略更是毫无选择。至于伏骄男是因为大火烧伤,由迦蓝圣宗住持医治,因只换皮不削骨,连那玉色的疤痕都没留。那么太皇太后是为了什么才要换皮呢?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漂亮吧?他此言一出,立即遭到魏略的嘲笑。魏略说道:“一个色衰的女人为什么不能为了回春而忍受肉体的痛苦?不仅是女人,大概有的是男人愿意。”且凤后如伏骄男一样只是换皮而不削骨,承受的痛楚可能会比傅幽人、魏略承受的轻很多。 却是一日,天气和煦,傅幽人偏想出门,却见一个眼熟的人上门拜见。傅幽人一时想不起他是谁,倒是他先行自报家门,原来是内廷司的总管。傅幽人方笑道:“原是总管大人。”总管笑道:“不敢、不敢。”二人虚假地寒暄一番,却见内廷司此行乃是为了带傅幽人入宫拜见凤后。 傅幽人听得凤后召见,也是满腹疑惑,虽如此,仍是恭恭敬敬地换了衣裳,随总管入宫。那朝凰台不仅换了名字,还翻修一新,比以往更为富丽堂皇,里头侍奉的仆妇不少,但侍奉的美男更多,而且都不用剃头装和尚了,只穿着侍卫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多危险,要那么多侍卫。傅幽人进了侧殿,见里头金银铺地,珠翠盈堂,那凤后穿着锦绣罗衣,手中握着玉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扇,骤眼看去,竟似个少妇一样。只是她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仍是那个被岁月磨磋得千疮百孔的沧桑妇人。不过脸好看就够了。 傅幽人跪地拜倒,不敢仰望凤后。他总觉得凤后忽然召见,不是什么好事。凤后却似是看出他的局促和紧张,遣退了众侍从,只留下傅幽人。然而这使傅幽人更紧张了。凤后却笑道:“起来说话吧。”傅幽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凤后却道:“抬起脸,给本宫看看。”傅幽人愣了愣,仍顺从地抬起了脸。凤后打量了一下傅幽人的面目,却道:“你这云愁雨恨的样子,也真招人怜爱。”傅幽人听了这话,觉得好奇怪:“凤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是说我是个小妖精吗?”他深恐自己文化水平不够理解错了,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愣在原地。 那凤后却道:“你记不记得本宫跟你说过什么?”傅幽人愣了愣,心中困惑得很,但见凤后言笑得那么温柔,傅幽人那是必然死期将至了,更是吓得背脊全是汗,湿了他一身衣裳。凤后叹了口气,说道:“羽人的故事,你还记得么?”傅幽人心中一震,脸色发白,却道:“奴当然记得、时时记得、永不敢忘!”凤后道:“果然?”傅幽人也是颇为诚恳,只道:“奴身为下贱,粗陋卑微,不敢存任何非分之想,只愿做牛做马,不敢靠近尊者,求得为太皇太后、金太尉死而后已。”凤后点点头,说道:“好一个‘粗陋卑微’,好一个‘死而后已’,你说的可是真心话?”傅幽人猛然下拜,磕头答道:“奴若说了一句假话,立马死在这里!”傅幽人这样的猛然跪倒,以至一双膝盖都刺痛起来,汗津津的额头贴着地板,却又听见凤后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不要死在这里,请别处去。” 傅幽人闻言一惊,这样炎炎夏日,他出了一身的汗,但那颗心却全然凉了,似冰一样,他浑身也似冻住了,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只雕塑一样的保持着磕头下拜的姿势。但在凤后看来,这人并非一动不动,而是整个身躯都在剧烈地颤抖。她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并不稀奇。她又以冷冷的目光看向桌面上的一沓信件,每一封都是伏骄男亲手写给傅幽人的,只是都不曾到达过傅幽人的手里。凤后叹了口气,只道:“你确实有你的好处,我也不难为你,你自行了断吧。” 傅幽人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凤后,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忽然就招致杀身之祸。然而看凤后这样和蔼可掬,想必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那傅幽人颤着声线道:“奴不知道自己犯下何等罪过……”一阵夏风从窗外吹入,拂过傅幽人的发,吹入凤后的鼻尖,凤后蹙眉看着傅幽人,说:“你很香啊。”傅幽人心中一惊,方记得自己日夜焚香,是伏骄男一样的熏香,故他现在大概身上都发散着那样的香味。那傅幽人更觉得自己难以脱罪,也是惨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伏骄男所赠的那枚银薰球,说道:“难道竟是因为奴私藏了此物?”说实话,凤后都不知道傅幽人私藏了这个香球,但是她一见这香球,便杀心更盛。这香囊原来工巧无比,世所罕见,是外邦进贡之物,那是凤后与她老公感情好的时候的定情物件。在认领了骄男这枚好儿子后,凤后将这爱惜不已的物件赠予骄男。如今看见这贵物落入贱人手,凤后更是怒不可遏,只道傅幽人果然欺瞒了他俩的私情,因她发散思维想到当年她收受这枚信物时的情景,料定骄男与幽人早已香囊暗解了,这傅幽人却在这儿还装什么清白无辜。 凤后蓦然站起,冷笑着吟道:“深盟在,香囊暗解,终值双鸳。”傅幽人闻言一怔,那凤后却似诗兴大发,边走近边又说:“常记得锦字偷传,香囊暗解。”傅幽人又是一怔。凤后站定在他跟前,冷道:“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此去何时见也,高楼望断,灯火已黄昏。”傅幽人听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又想“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做事讲话能不能简单点”,只是最后那首秦观的太有名,他知道那是情诗,只惨兮兮地说:“真的、真的没有罗带轻分啊……更、更没有销魂啊!” 凤后闻言,怒气更炽,顾不得装那和蔼样子,抬腿一脚就踹傅幽人。傅幽人只觉得在这后宫动不动被打被踹,心好累,只顺势被踢倒在地,手中的熏球也滚了出去。傅幽人仍申辩道:“这个……是太尉出行前不慎遗落的,奴知道这是他的物什,竟不敢收为己用,只是藏着等他回来,不信娘娘请看着熏球是否许久没用过了。”凤后只觉得他仍在狡辩,但这香球贵重,她仍拾起来了。那凤后一拿起熏球,神色便有些不寻常,她拧开螺旋机关,将那熏球打开,然后脸色突然大变。她沉吟半晌,只冷道:“这是他遗落的、还是他送你的?”傅幽人一时也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凤后见他这样忐忑,便道:“你还不肯说真话?看来不上点刑,你是不知道厉害了?”傅幽人这才跪地答道:“奴……是大人说奴有功无赏不妥,随手赏的。”凤后对这个答案十分的不悦,那傅幽人却只颤着声音道:“这是真话!”那凤后磨了半天的牙,最后冷笑一声,朱唇吐出两个恶狠狠的字:“滚吧。” 傅幽人愣了愣,问道:“滚……自然滚。那奴……还……还死不死?”凤后叹了口气,道:“你爱死不死!”傅幽人方悠悠地站起来,腿都已经麻了,好久才站稳,又躬身告退,只走了两步,又听见凤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着!”傅幽人心里又咚咚地突跳起来,煞白着一张脸回过身来,却见凤后脸上既没有虚假的和蔼、也没有真切的愤怒,只有那空虚的无奈,她慢慢走来,亲手将银薰球递回去给他,说道:“这是骄男给你的,你不要了么?”傅幽人颤着手接过这银薰球,道:“谢娘娘。”凤后又道:“这东西你没打开过?”傅幽人愣了愣,说道:“奴……奴确实不敢。”凤后便道:“那你去吧。”傅幽人点了点头,又转身要走,没走两步,却又听见凤后的声音:“慢着,回来。” 那傅幽人觉得自己浑身的血管都在爆裂,这忽然好、忽然不好的,真的太特么刺激了。那傅幽人只软着那面条一样的腿走了回头,又低头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凤后看着傅幽人这都成筛子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便道:“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包括骄男。”傅幽人方放下心来,满口答应。 不过是这么短短的一次会面,傅幽人却似抽了魂一样,不停地冒着冷汗。傅幽人也是离魂了一样,径自出了宫门,也忘了要招马车,只一个人孤零零地独行着这黄昏下的街道,似乎都忘了皇宫在皇城中心,傅宅在城市边缘,可有好多路要走。他的腿脚不灵便,走到了半路,膝盖隐隐痛了起来,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坐马车回去,却一抬头,那天上乌云密布,刹那间下起倾盘大雨来。这附近又无车行,他只好冒着雨匆匆忙忙地跑回傅宅。这一惊一寒,回去果然就病倒了。 他这一病,自己犹可,流星都吓得从太尉府跑来,唯恐他是疫症。傅幽人却觉得好笑,只道:“你以为是疫症还来?不要命了!”流星却只嘻嘻笑道:“横竖不也有清瘟的方子么?”傅幽人闻言却甚为忧虑,那黑医生医术已不能说是高明,该说是可怕了,就像是能通鬼神一样,也无怪凤后为之蛊惑。毕竟古往今来,人一上了年纪,就特别容易崇拜养生大师啊! 大概因为疫情已经控制住,清瘟的方子也很有疗效,人们已不再将此次的时疫当成洪水猛兽。因此魏略还趣傅幽人道:“若非如此,恐怕只有流星一个人侍奉床前了。”傅幽人不觉失笑,又说:“星儿是个好孩子。”魏略却摇摇头,笑道:“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傅幽人便道:“他是长了个儿了,但到底还是孩儿心性。”魏略却道:“你还是不懂。他是孩子?那你是什么?难道他是把你当成老爹来殷勤侍奉吗?”傅幽人闻言一愕,心中微觉有异,但也不大想深究,只撇开这话,又问道:“你和我、祁公的绯闻都闹出去了,太学那儿可热闹了?”魏略闻言一笑,说道:“横竖我只读我的书,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傅幽人便道:“现在柳祁也算是翻身了,你就是和他牵扯上关系也不大会影响仕途了。”魏略却道:“我也不敢说。一则,他是不是真的翻身了也难说。二则,他若真的翻身了,重新得到凤后的器重,那我的仕途才叫堪忧。他岂会容我爬到他的头上去?”傅幽人默了半晌,才说:“或者白相爷愿意用你,也未可知。”魏略却淡淡一笑,说:“白相爷是个没大主意的。”傅幽人却道:“亏得你这样说他,他怎么没大主意,那还当了丞相,办事也很稳重。” 魏略闻言,思忖了半晌,方低声说道:“他不过是听他老婆的话罢了。”那傅幽人却不大觉得讶异,他原本认识的白术就是个简单纯朴的书呆子,能够在朝堂这样顺风顺水也是奇怪,如今倒明白过来了。亏得当年黄芩在王府时总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过问,如今倒充当了相爷的幕后军师了。另一件,傅幽人原本纳罕魏略在白术那儿门客当得好好的,又被拉去读书,到了国子监却屡遭同学讽刺嘲弄,一点不像是相爷提携的关系户。现在傅幽人就知道了,必定是黄芩觉得魏略出身背景都很复杂,怕惹麻烦,便借口让他读书,让白术把他安排进了国子监。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送进太学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魏略也不得不感恩。这个行事风格倒是十足黄芩的样子。傅幽人便又道:“那黄夫人我是知道的,她肯定不会帮你。”魏略却笑道:“你倒很知道她啊。”傅幽人却道:“看来你得看太尉肯不肯多看你一眼了。”魏略闻言满面堆笑说:“那就看你肯不肯替我美言两句了。” 傅幽人懒得接这话,只推了窗户,往外看去,又道:“这天也不错,我好久没走动了。”魏略便道:“那我搀你走走罢。”傅幽人却道:“不用搀。难道我瘸了不成?”话虽如此,傅幽人仍是小心,膝盖上的旧患也不大好的样子,只慢慢地和魏略一同出了房间,只往园子里闲逛,并不走远。却是他前脚刚和魏略出了门,那流星后脚就跑来了。流星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应的,便也不客气地径自推了门,又边喊了两声“傅郎”,边往里头走去,只见里头一个人影也无,窗户开了半扇,外头夕阳的余晖洒了入来,照得床畔的一枚银薰球闪闪发亮,尤为显眼。 原来这银薰球就是伏骄男给傅幽人的那一颗,大约也是救了傅幽人一命的那一颗。傅幽人认为,凤后临时变卦,不再强迫傅幽人自杀,乃是因为此香球内的容物。故傅幽人回来后也想过探究一番,只他发现这枚香球比寻常香囊大一些,从前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用熏球,便没留意过。他又想打开熏球,却发现这熏球内的环轴机关比一般香球更为巧妙,鼓捣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打开,不想里头却空空如也,不但没有物件,连寻常熏球都有的小盂也不曾有。原来这熏球原本就没有小盂,那个空间用来放伏骄男所遗之物了,只是此物已被凤后取走,因此熏球内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几天他是头昏脑热的,也摸不着头脑,只好将它放在被褥之间。不想今日突然兴起与魏略逛园子,不慎落在床边,倒被流星见着了。 这流星见这个银薰球十分可爱,便拿了起来,在手中甩动了两下,又放在手心把玩,只觉得有趣非常。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傅幽人寻常佩戴的香囊,不值什么,又想着好好研究一番,或是藏起来捉弄一下傅郎,也是不错。 傅幽人哪里知道那枚熏球已被这捣蛋鬼拾去,他只和魏略行到一处池边,那魏略怕他累着了,便说:“咱们池边的亭里坐坐,也好看看鱼儿。”傅幽人抬头看了看天,便道:“这天都快黑了,还看什么鱼?”二人说话间,已有奴仆前来亭边点灯。那魏略却说:“咱们上回不是在那儿下棋吗?还没下完吧?”说着,魏略又和傅幽人到了那亭子里,亭子四角已挂起灯笼,正好照得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亮堂堂的。那亭子里本就放着棋盒、棋盘,上面仍留着上回未完的棋局。傅幽人笑道:“你没动什么手脚吧?”魏略却道:“和你下棋还须动手脚?也忒看不起人了。”傅幽人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道:“也不知是谁看不起谁。”只是魏略的棋艺确实高于傅幽人,故二人惯常下的是饶子棋。 二人淡淡下着,仆从又上前来捧上茶盅、果品,魏略见他们走动辛劳,便说:“你们先下去罢。茶盅放这儿,我们自己斟就行了。”仆从便离去。魏略说话间,抬头看那天已黑透,灯光倒映得茶水灿烂,果盒上的五色果子也颜色可爱。魏略闲闲下了一子,又拾起一个果子往嘴里咬,见傅幽人又要下子,却笑道:“你要下那儿?”傅幽人一听忙缩了手,又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看着局势,只道:“不能吗?”说着,傅幽人又笑道:“你怎么好心提醒我?”魏略却笑道:“我怕你又要悔子,倒很麻烦,索性就提示你罢!”傅幽人闻言,仔细看着那棋局,方觉得刚刚那子确实不该下,便又纠结起来。魏略打了个哈欠,却说道:“夜也凉了,你冷不冷?不然先回去罢。”傅幽人病了些日子,却觉得好久没动手也没动脑,现在难得动起来了,便十分恋战,只说:“我不冷。”魏略笑道:“待会儿就冷了,才刚好,又来折腾。”说着,魏略又站起来,道:“我回去那边屋里看看流星那娃儿来了没,叫他给你送件衣裳吧。”傅幽人却道:“那你就走了?我跟鬼下呀?”魏略便道:“我还要回去温书,没得跟你闲扯。你和流星半斤八两的,你俩自己下完它吧。”傅幽人却不服道:“我还是比他好些的吧!”魏略笑道:“是、是,只是这局白子占优了,他不如你,正好执白子。且看你能否在他手下力挽狂澜了。”傅幽人见这局隐隐有了颓势,若能够赢回来似乎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了。果然魏略还得回去温书,也懒得在这个战局上吊打小学生了。 傅幽人便在那儿托着腮,想着下一步棋怎么走。他虽算不上十分耳聪目明,但也从草丛声动中知道流星来了。果然流星见傅幽人正在苦思冥想,便不打扰,只轻轻将衣服披在傅幽人的肩上。傅幽人果然觉得暖和了些,心想这夏天晚上的风还是很凉的,如此想着,便觉得执棋的手也有些冰凉,肚子也有些饿了。故傅幽人便道:“有吃的没?”流星便拿起一颗果盒上的果子,递到傅幽人的嘴边去。傅幽人顺势张口就吃,却忽然有些诧异,只觉这香气萦绕鼻头,还有那莹白修长的手指,与流星的体貌大异,傅幽人惊得不轻,叼着那果子抬起头来,便见朝思暮想那张脸庞在月色下分外精致。伏骄男的头发长出来许多了,已然束起,打扮也不是僧人样子,他原本穿着一件纹绣的纱袍,此刻却盖在了傅幽人的肩上,故他现在只着了件玄色的单衣,敞开着那锁骨的线条来。那傅幽人吓得合不拢嘴,那颗果子就啪啾的掉到自己的膝盖上了。伏骄男觉得好笑,便半蹲着矮下身来与傅幽人平视,悠悠问道:“怎么了?”那傅幽人也是一时懵了,语言组织不顺畅:“我……我没有,我……我这不以为是星儿!” 伏骄男脸色微变,却又很快的勾起唇角,笑了笑,说:“我都不知道你们那么好。”傅幽人却总觉得这话里隐隐有些冷气,也忙忙地解释道:“魏略说找他来跟我送衣服,怎么他还不来?”伏骄男却说:“那就别等了,天也凉了,咱们回罢。”傅幽人却道:“那他来了见我不在,那可怎么了?”伏骄男似有些微愠,却仍平着气音说:“他不会来的。”说着,伏骄男走开了几步,傅幽人这才惊觉伏骄男的腰间赫然系着那枚银熏球。 傅幽人原本想问流星怎么不来了,却见伏骄男腰间那枚香囊,瞬间就忘了那可怜的流星了,只愕然道:“这熏球……”伏骄男不自觉的敛去了笑容,道:“是你把它送给了流星么?”傅幽人愣了愣,心中很是忐忑,一时是没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因为伏骄男似有薄责之意,故傅幽人连忙解释说道:“这是没有的事。这是大人所赐之物,小人连用都不敢用,怎么还敢转赠他人?”伏骄男见傅幽人这番言谈,方努力松弛一下自己紧绷的脸色,勉强笑道:“怎么又‘大人’‘小人’起来了?”傅幽人心想“难道不是因为你脸色吓人吗”,因他还是头一回见伏骄男恼怒,这更尴尬的是伏骄男似乎在生气却又刻意的不让自己看起来不愉快,强行勾起笑容,更让人觉得可怕。那傅幽人慢慢地站起来,又说:“我看大人好像在责怪我。”伏骄男便随之加强了嘴角的弧度,让笑意加深,又说:“怎么会?这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我也没说了不让你送人。” 傅幽人却觉得伏骄男言不由衷,他自己也是满脑浆糊,又说:“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一声?”伏骄男闻言一笑,说道:“我比部队跑得快一些,先悄悄进来。听说你不在太尉府住了,身上又病了,是怎么回事?”这谈话间,伏骄男的语气也和软了不少,又道:“你病着,咱们先回屋里再说罢。”伏骄男拿起一盏灯,便与傅幽人一并往回走去。边走着,傅幽人又边说道:“我自己有自己的宅邸,住太尉府多不好意思。”伏骄男却眯起眼睛,笑道:“那要我把你的房子给没收了么?”傅幽人闻言一愣,又笑道:“大人这是说笑吧?”伏骄男便眯着眼睛笑着点头:“当然、当然。” 伏骄男将傅幽人送回了房外,却并不进门,傅幽人只道:“大人是要回太尉府了?”伏骄男却道:“不,我还得先进宫见娘娘。”原来伏骄男半夜入京,连太皇太后都没见上就先跑来了傅宅。结果一进房间就看见流星躺在傅幽人的床上把玩着那个银薰球。伏骄男很惊讶,流星也很惊讶,两个人都很惊讶,四目相对了大概天荒地老,二人反应过来,流星便爬起来跟伏骄男请安,又笑着献殷勤般地说:“大人长了头发好看啊。哇,大人还束发了呀?这头顶的玉簪绿得好青翠呀。” 不过傅幽人见到伏骄男的时候,伏骄男已经没有戴那枝绿玉簪了。傅幽人见伏骄男仍站在阶下,一动不动的,便又说:“大人,我确实没有给他那银薰球。”伏骄男闻言淡淡一笑,说道:“那就是他满口扯谎,打死也不冤的。”傅幽人却道:“我近日卧床,那熏球都放在床褥间,大概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他捡着了。”伏骄男憋了好久终于等到这句话,便趁势问道:“难道他竟和你睡一床?”傅幽人忙道:“自然不是,只是我近日卧床,他总在床边照顾。”伏骄男方觉得有些惭愧,又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必然很难受了。都是他陪着你。”说着,伏骄男又道:“只是他不能再陪你了。”傅幽人闻言一惊,却道:“为什么?”伏骄男答道:“他玩心太重,成日里没个正形的,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派他进羽林卫,也是培养他的意思。”傅幽人便笑道:“那很好,对他有好处。早该给他派个正经差事了。”伏骄男也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早该如此,他也不是什么孩子了。” 傅幽人也点了点头。伏骄男又道:“虽如此,但他犯了错,还是要罚的。你可别心疼他。”傅幽人见伏骄男的笑容已然和暖,眼中早已没有怒气,方问道:“我能知道他犯了什么大罪吗?”伏骄男却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是大罪?”傅幽人也笑了,便说:“刚刚看您那样生气,大约是因为他吧?”伏骄男却道:“也不能这么说。”傅幽人便道:“那就是因为我了?”伏骄男笑笑,却道:“也有。”傅幽人闻言有些惊讶,转念一想,那枚香囊似乎关系重大,想必伏骄男是误会了傅幽人随手将它给了流星这个调皮蛋拿去玩,因此而不高兴。那傅幽人确实觉得自己不大谨慎,却又说道:“既然如此,岂不是连我也要一起罚了?”伏骄男闻言一怔,半晌又微微一笑,柔柔地问:“你受得住吗?”这话似乎很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傅幽人听了不知怎的,对着伏骄男那一双水样的眼眸,心中忽地漏跳了一拍,又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伏骄男笑道:“好了,别怕。我不怪你,你回去罢。”说着,伏骄男又走上了台阶,一级一级地走到傅幽人身边,站住说道:“你没错,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傅幽人想了想,说道:“大人说,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大人也没让不许送人,所以我没错。”伏骄男便道:“可不是?你自己也不用,可见你不喜欢,不喜欢就不要了吧。”傅幽人却忙忙道:“谁说我不喜欢?”伏骄男便问道:“那你喜欢吗?”傅幽人便道:“喜欢。”伏骄男笑了笑,从腰间将那枚熏球解下,递给了幽人,又道:“你喜欢就赏你了,只是这次我说了,不许拿它送人。”傅幽人心中欢喜,又从伏骄男手中拿过那枚熏球,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伏骄男掌上的刀茧,又是一阵的心荡。伏骄男转身要走,傅幽人却说道:“大人,且慢。”伏骄男便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傅幽人便说:“大人难道要穿着里衣进宫见太皇太后?”伏骄男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面头衣裳还在傅幽人身上披着。傅幽人这样长发半披,肩上搭着一件不称身的袍子,又有几分病容,果然有太皇太后厌恶的那个“云愁雨恨”的样子、以及柳祁追求的那种“薄雾苍苔”的味道。伏骄男一时怔住了,却见傅幽人慢慢地解下纱袍,及见露出里头着的罗衣,虽他身形瘦削,但罗衣轻薄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在习习晚风中颇能勾勒出他的身形。那傅幽人见伏骄男不说话,便道:“大人真的不穿衣服吗?”伏骄男这才回过神来,只干咳了两声,又将纱袍穿上,方默然离去。 其实也不是必要半夜的进宫,只是伏骄男觉得自己应当一回来就拜见母亲。伏骄男从小爹不疼娘不亲的,内心缺乏母爱,那凤后又是多年来母爱泛滥却无从宣泄,二人倒是一拍即合,渐渐的感情也深厚起来了。伏骄男半夜入宫,原本凤后已经睡下了,听说骄男回来了,喜得忙从床上起来,也顾不上整理仪容,匆忙的就让人把骄男迎进来。伏骄男又拜见了太皇太后。凤后打量一下这孩子,头发长出来了,又穿得锦衣,更有先帝的样子,她自欣喜不已,又握住伏骄男的手,笑道:“好孩儿,让我看看你。”伏骄男端看凤后,见凤后的面容实在是如传说中的回春了,伏骄男见了倒觉得很可怕。他不自觉露出的骇然自然逃不过凤后的眼睛,凤后也预料到这个反应,便淡淡笑道:“你有什么话要问的?” 伏骄男犹豫了半天,方说道:“大概很疼吧?”凤后闻言一愣,心中却是一暖,又说:“我听说你从大火中被迦蓝救回来,如今看来,你也受过这个疼吧?”伏骄男却又说道:“我是土匪强盗,怎么比得娘娘的娇贵?”凤后却笑着拉伏骄男坐下,一边剥着台上的果子,一边笑着宽慰说道:“我孩子都生过了,还怕什么疼?”伏骄男却问道:“娘娘是不是真的发了时疾?”凤后点头只说:“原来你在外,我不好说。如今也没什么不好坦诚的,我这病下来,因皮疹弄得面目全非,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现在成了这样,倒是意外之喜。”这时疫也是常见的传染病,除了发热外,还会导致病人发疹、起脓疱等等,比较容易留疤。伏骄男想凤后大概年纪大了,平时又不注重保养,身体比较弱,皮疹发得比较厉害,愈后留下许多瘢痕,才采取了黑医学换皮,没想到换了之后效果那么好。这伏骄男也不意外,伏骄男原本也是皮糙肉厚的,换皮之后那叫一个肤如凝脂,只是他勤练武功,手掌又长回了刀茧。由此他真怕凤后以后没病也换一换。 伏骄男又说:“那医生倒是妙手,娘娘怎么犒赏他都不过分的。”太皇太后一听便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又不赏他官职,只是让他钻研他的医术,这也是功德的事。”伏骄男点了点头,却说:“平息疫症是大功一件,怕不奖赏柳祁也说不过去。”凤后却冷笑道:“你这么跑了一圈,都没看出他的马脚来?”伏骄男便道:“看是看出了,就看娘娘觉得要不要留他的命。”凤后淡然一笑,说道:“你不是不想柳家倒掉吗?”伏骄男却不想凤后如此宽宥,只道:“娘娘的意思是……?”凤后却道:“他既然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好恩将仇报。这平息疫症的大功,也不好不管!”伏骄男却不信凤后因这么一个缘故不杀柳祁,要知道,这凤后对待敌人那恩将仇报、笑里藏刀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凤后似看出了伏骄男的疑惑,便道:“我也看了你的巡报了,大概知道一二,你是亲自去看的人,咱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很了解。”伏骄男苦笑道:“是。”凤后又带着伏骄男走到书房里,只拿取了柜子上一份折子,说道:“咱们大概快要恢复和亲了。”伏骄男却道:“难道要封赐宗室女儿嫁去吗?”凤后却道:“偏偏是那个虞邦。” 闻说这个虞邦,伏骄男印象最深刻还是他们封建迷信的程度。他们各种拜神,又有活人上刑献祭的风俗。当初傅天略的母亲险些就被拉去献祭了。凤后淡淡说道:“这个虞邦很是凶残,又野蛮,咱们一般不跟他计较,面子上能过去就好。如今他们祭司推算,说柳祁家的女儿八字很难得,又是贵族出生,必然要她。咱们也商议选定她年龄到了就嫁过去。骄男你说,我怎么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灭柳家的门呢?” 其实凤后和伏骄男都觉得蹊跷,夫人怎么难产得那样合时,这女儿的时辰又怎生得那样可巧,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虞邦竟会知道柳祁家女孩儿的八字?不难看出柳祁动的手脚。但如今竟也拿他没辙了。且凤后还有黑医生那边的顾忌,不想贸然取柳祁狗命。 伏骄男见凤后颇为忧愁,便打趣说:“可巧他们家是龙凤胎,兄妹的八字是一样的,若女儿没养好,还能让他儿子嫁过去。”凤后闻言果然笑了,只她笑没两秒钟,那目光却不巧落在下头柜子上,那柜子随意敞开,摆着所有伏骄男寄送的、却没有送到给傅幽人的书信。与此同时,伏骄男也注意到了这个柜子。 伏骄男一看到,心里也是非常惊讶,却也明白过来了为何傅幽人总不给回信。他原以为傅幽人只是害羞,却不想凤后还有这个功夫拦截他的信件。说起来,这些书信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不过是伏骄男信手写就,讲讲他途中见闻,顺便问傅幽人好不好,内容也很含蓄。然而偏偏就是他写的内容都太过琐碎,似没一字紧要,却和给旁人的那些言简意赅的信件都不同,絮絮叨叨,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凤后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读出了这字里行间的暧昧,便气得不轻。又见里头不过都是些闲话,没有什么要紧的正事,凤后便索性将这些信挡住,不给傅幽人看。 念及此,伏骄男也是十分不愉快。凤后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顺手将柜子的门关上,又回过头对伏骄男说道:“咱们可管别人的婚嫁,却不想想自己的。说起来,你都快而立了,居然还没娶亲,也太不成样子。”伏骄男一时气恼,还想反驳,你都快知天命了,怎么还成天整容玩男人?当然身为儿子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再生气也只能不说话,摆一副脸色给妈妈看。 凤后知道他不愿将此事轻轻放过,便正面说道:“这些都是你从驿站传来的,属于军报,惯例本宫是可以拆封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伏骄男一时被她堵住了,半晌只闷闷地说:“知道了,只是拆阅过后却不放行,是要留着细细回味吗?”凤后不悦道:“我可没敢细看。只是觉得这些内容不合适,就扣下来了。”伏骄男只在坐榻上坐下,却说:“听说那天娘娘召见了幽人,回来他就生病了,可不是发生什么了?”凤后闻言一笑,又在伏骄男身边坐下,说道:“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可不是吗?他吓得都没魂儿的,谁知道他这样中看不中用!依我看,他的命太薄了,受不起这样的隆恩。你如果是为他的好,就该明白。不然他死了都是因为你。”凤后这话字字如刀,都割在伏骄男的皮肉上。 伏骄男脸上便现难受的颜色,看得凤后也是心疼,便握住他的手,又说:“好孩子,别这样。我就是怕你难过,不然他早死一百回了。”原本凤后就想杀了傅幽人,但不想傅幽人身上带着半截官牙牌。 伏骄男截断了牙牌,交于傅幽人。这牙牌上却镌刻着清晰可见的铭文,可查验出乃是伏骄男的护国公官牌。受勋者损毁牙牌不报并私相授受,罪名可大可小,轻则削爵,重则斩首。伏骄男以此物相赠,示意把命都给你了。这可见伏骄男视傅幽人非同一般,凤后又惊又气,最终都转为无奈。 凤后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将那锦盒打开,里头赫然一枚做得半旧的护国公牙牌。伏骄男望见了便暗悔,知道自己私截牙牌的事让凤后知晓了。还好凤后是他亲妈,不然他可吃不完兜着走。伏骄男便接过了牙牌,脸上愠色稍退,又露出些愧色来。凤后便嗔怪道:“你想死吗?”伏骄男却摸摸鼻子说道:“不小心磕碎了也是有的。”凤后却道:“尽管如此,你也该及时上报,这样隐而不报、还私相授受,你当是玩儿的?”伏骄男却道:“我即便不报,娘娘也会说我报过了,只是一时忘了而已。”凤后听了,也是无奈得很,这孩子这是恃宠生娇了。 事实上,伏骄男此举是有深虑。傅幽人入宫本来就带着一层欺君之罪,一旦有什么变化,他的身份败露在凤后眼前,凤后必然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退一步说,尽管傅幽人能够继续瞒天过海,但他肚子里东西太多,一旦有一点差错,惹得凤后有一刻的不痛快,那就是死期到了。伏骄男的恐惧由此而来,才斗胆将牙牌截断,给傅幽人做护身符。不想傅幽人一直都没开过这颗熏球,并不知道内里乾坤,还好误打误撞的,还是保住了性命。 凤后素来百般狠毒,偏对伏骄男千般心软。凤后只缓缓说道:“这道令牌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你若太过任性,我也不会一再纵容。”伏骄男可见凤后确实有些恼怒。凤后又道:“你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其他的事,本宫可以不知道。”伏骄男闻言一笑,便道:“我早料到娘娘会这么说的。”凤后又柔下声线来,似是哄孩子一般的说:“女子是有女子的好处,男子是比不上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伏骄男却道:“我少时是世家公子,其后又落草为寇,有什么没试过?”凤后倒是被他一句话噎着了。 傅幽人既没有看到银球里的牌子,也没看见云中寄来的锦书,可见伏骄男真正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伏骄男见傅幽人没什么动静,回来的时候又见流星一副不清不楚的样子,自然是怒从心头起。伏骄男又问流星:“你拿着这个熏球做什么?”那流星看出伏骄男生气,忙推说:“这是傅郎送我的。”伏骄男闻言感到难以置信:“这是傅郎送你的?”流星忙不迭点头,说道:“就是傅郎送我的!”伏骄男又加重了语气问了一次:“是傅郎送你的?”流星倒有些心虚了,仍说道:“是的!看他把玩这个有趣,问他要了,他说可以拿去。”伏骄男却说:“这儿是傅郎的房间,他都不在,怎么偏你在?”流星听了这个发问,却似想明白了什么,又说:“我都住进来好多天了。” 流星刚说完这话,便看到伏骄男雪白的额头上冒起了几条青筋。流星仿佛并不怕他,道:“大人难道不准我和傅郎在一起吗?”伏骄男分明感觉到了什么,便答道:“我没有不准你和傅郎一起读书、游戏。”流星却说道:“大人所言,流星自当服从,只是大人还要管我们交不交朋友?”伏骄男答道:“我不管你。”流星闻言,微微一怔,说:“大人都这么说了,我是没办法的。”说着,流星便将那枚熏球交给伏骄男,伏骄男并不接过,只立在原地,半晌说:“你服气吗?”流星只觉没意思,答道:“大人都发话了,流星怎么不服气?”伏骄男听得他话音就冷笑,说道:“咱们先回太尉府。你选一个兵器罢。”流星一时愣住了,那伏骄男又重申道:“选一个趁手的。免得你口服心不服。” 倒是傅幽人不明真相,很奇怪怎么那熏球到了流星手里、又回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伏骄男腰间,而那流星怎么就撒谎了。心中到底是放不下,他便出了门去要找流星问清楚。他又满宅子的瞎逛,又问人:“可见着流星了?”仆人们便说:“大抵是回了太尉府了。”傅幽人便回了太尉府那儿去,又问阿大:“星儿回了没?”阿大听了,皱起一张脸,说道:“快别说了!他正在屋里躺着呢!”傅幽人却问道:“倒不像他,这么早就睡下了?” 阿大又说:“流星是黄昏时分和太尉一起回来的。太尉说要看看他是怎么进益了。”傅幽人却不以为然,只道:“是问他功课了?”阿大却道:“那就罢了,只带了流星到了校场。”傅幽人又问道:“那是看他的武功了?那不很好嘛?他也只怕问书吧,武功应该不怕。”阿大却摇头摆手说:“还不怕?我都快吓死了!”傅幽人一愣,忽然想起太尉说了那句“他满口扯谎,打死也不冤的”,本以为是随口一说,现在回想起来,傅幽人倒是心中一惊,却道:“可没认真动手吧?”阿大答道:“动什么手?直接抄家伙了!” 流星断估论刀法是赢不了伏骄男的,便选了他自小就学习的流星锤,也是因为他善使流星锤,才得了流星这个名字,原来他没名字,只随家里排行叫三三。他用的是较为小巧的流星锤,刺锤只有鸭蛋大小,尖刺密布,一边系着铁链子,甩动起来十分灵动自如,但攻击力却也颇为骇人。阿大一看就吃惊不少,说道:“不用这样吧?”伏骄男见了,也微微蹙眉,只道:“换一个吧。”流星这习武人的气性发作,只觉得说好了武斗就必须撑到底,故说道:“大人不是叫我选个趁手的吗?我最趁手就是这了。”伏骄男不知道他善使流星锤,因为流星在军中也跟大家一样舞刀弄枪,并不在人前玩这些暗器。 伏骄男见此,便说:“你不要后悔。”流星却是一副小骄傲的样子,不肯服软。伏骄男只好从兵库里挑出了丈八长、五十斤重的黑铁双流星,阿大看见了,吓得腿软,只说:“你们是不是疯了?”伏骄男也很无奈,道:“我只会这个。”伏骄男惯用重兵器,原来他和伏忍惟师从同一位武状元,都是天生大力怪。作为力量型的选手,轻兵器暗器这些都不是他的强项,倒是流星体量轻,力气小,能使绳索暗器。从小流星总爱比武,且一旦比武了,好胜心就特别强,势必要压过对方。这也是他在邵郡经常得罪人的原因之一。反观伏骄男不爱比武,一动手,都是要见血的。 阿大在旁边看着,见伏骄男挥舞着那黑qq的大铁球,似不费一点力气,但那带起来的风让阿大站在场边都感到阵阵凉意。伏骄男也知道,自己若一击砸到流星身上,流星就废了,总多有留情,只让铁锤在身边飞舞,警告性地掠过流星的身侧。 虽然他俩使的都是流星锤,但重量体量都相差太远,根本不公平。单是这大铁链不住拉扯,就能给伏骄男划出一丈有余的安全范围,这个区域让流星进都不敢进,而伏骄男则可在那安全区域的中心随意舞动,像是嬉闹一般让铁牙划过流星的皮肉,不过数十回合,流星手上脸上都添了几道不深不浅的血痕。这原是伏骄男告诫之意,不想流星这少年在比武上特别好斗,气性上头,却以为轻侮。 他在这边狼狈四突,那伏骄男一袭白衣却似个仙子一样流风回雪,那伏骄男越是从容,流星就越是气恼。这血气方刚的小年轻血气上涌,那身体往前一探,硬往那锤子划出的禁区突进,伏骄男不知这流星吃错了什么药,就这么冒险探进。大概流星仗着自己身法比旁人都灵,便铤而走险,若这不是流星,伏骄男手指一勾就砸破他的脑花了,只是又是流星,伏骄男无奈之下只将那牙锤拉开,给流星露了破绽,流星哪里肯放过,立即突入,手腕翻动,那小流星锤便一把勾缠住了伏骄男的铁链,困住伏骄男一刻,就在这一刻,流星忽从袖里甩出另一道更小巧的软索流星锤,往伏骄男的身上打去。 伏骄男一时不提防,右臂上一阵刺痛,已然见血,洇得白色的袖一片红。阿大吓得大叫:“夭寿了!发什么病啊!”伏骄男闷哼一声,脸上忽现薄怒之色,明知重锤划下的守势已被破,手臂又受了伤,便索性将手上那五六十斤的负重丢开,将无伤的左手往前一伸,电光火石间抓住了流星的小巧软索,那绳索只有水葱粗细,也不是铁做的,是丝绳织就,十分轻便。伏骄男抓紧此索,以手掌卷住,往后用力一拉,扯得流星顺势已跌了过来。流星还未及看清局势,一时伏骄男身上的熏香盈满他的鼻头,咽喉早被伏骄男的手掌扼住。只是伏骄男仍然手下留情,并没十分用力扼他气管。可是伏骄男越是放水,流星就越是恼怒,又趁机拉动铁锤砸那伏骄男。伏骄男这次已经有了防备心,立即松开了流星,往后退去躲避。如今流星又爬起来,手里仍挥着那铁链单流星,伏骄男手里却只有流星袖中甩出的那枚极轻盈的软索单锤,对于伏骄男来说,这过轻的暗器是不趁手之中的不趁手。 阿大却说:“星儿,你吃火药了?大人是杀了你爸妈?还是抢了你老婆?”流星却置若罔闻,对伏骄男说道:“大人真的要我服气?”伏骄男淡笑道:“你悠着点儿。”流星原来知道这轻量之物不是伏骄男擅长的,在灵巧方面还是流星更有优势。他又挥出了流星锤,伏骄男却不以手中的轻锤对垒,只又伸手硬抓住了挥来的铁链,全然不管那鸭卵大的刺锤又划伤他肩头一道。流星才知道伏骄男的策略,这伏骄男的巧是巧不过流星去,但那天生的怪力倒很欺负人,伏骄男又是把铁链往后一拖,如此故技重施,流星竟也再一次因此栽倒,这次伏骄男并不扼他的喉了,抬手一拳便击中流星的腹部。流星登时疼得倒地不起,五脏六腑都似被打碎了一般。伏骄男又半蹲下来,看着流星流满冷汗的脸掺着颊边伤口流出的血水,问道:“服了没?” 流星却忍痛猛然跳起,又和伏骄男厮打起来。此刻二人都没了兵器,单纯的肉搏,阿大觉得流星简直是疯了,流星体重和力量都远不如伏骄男,肉搏起来不是自寻死路吗?那流星却往伏骄男身上猛揍,伏骄男并不还击,只伸出右臂来挡,流星不想一拳揍到伏骄男右臂的伤上,又听得伏骄男一声吃痛的闷响,骄男炽热的血滴到了流星的脸庞上来,似有一盆凉水兜头淋了下来,浇灭了流星脑里那股无名火。 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忿和怒气平息下来,流星立马似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趴到在了校场冰冷的地上。伏骄男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推了推流星,问道:“还打不打?”流星的脸贴着地,声音闷闷地出来:“不打了。”伏骄男一笑,道:“为什么不打了?”流星闷闷答道:“疼。”说着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脸上满是灰尘、汗水、血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阿大这才上前来,说道:“我的爷,到底怎么了?”伏骄男却道:“我出门这些日子,他不好好用功也就罢了,镇日里头不学无术,飞鹰走马,还闹忤逆,可见顽劣,不教训教训他,以后就要造反了。”阿大闻言便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我也说他,太尉一离京,他就似脱了缰一样,早该管管。”流星便对伏骄男说:“我知错了。我服气了。”伏骄男又问:“果然知错了?”流星便道:“果然知错了。”伏骄男便说:“那我打你,你冤不冤?”流星乖巧地说:“不冤的。”伏骄男闻言一笑,下手就捶了他四五拳。顿时流星的痛嚎响彻云霄。此时白日已暮,伏骄男命人照顾流星,才去梳洗,包好了伤口,把染血的白衣换成玄色衣裳,才又回到了傅宅去看傅幽人。 流星的伤倒是不少,但都是轻伤,只是自尊受伤比较重。他躺在床榻上,情儿给他包好了伤,又跟他说:“你怎么闹得一身伤了?”流星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回家吧,若晚了,你家人又要问你。”情儿却含情说道:“我看着你睡了再回去。”流星却笑道:“那还是别了,只怕我这一晚上都睡不着。”情儿却说:“是疼的么?”那流星却柔然说道:“你在这儿,我的心就一直怦怦乱跳,还怎么睡?”情儿闻言,脸上一红,又嘱咐了两句,方恋恋不舍地要走,却忽然就听见外头的脚步及敲门声,连忙躲进了屏风背后。 流星却扬声道:“阿大吗?我不吃那苦药!你回去罢!”却见那人推门进来,原是傅幽人,傅幽人笑道:“你不吃药,怎么能好?”流星现在见到傅幽人就觉得难过,只别过脸去说道:“傅郎怎的来了?”傅幽人见流星一脸别扭的,也有些疑惑,只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又说:“听说你忤逆大人,来看看你有没有被赐死。”流星窘迫不已,只背过身去,说道:“大人宅心仁厚,没有赐死。倒是我不知好歹,还把大人给伤着了。”傅幽人闻言一愣,却道:“大人伤了?”流星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傅幽人却道:“我倒没看出来。”流星便道:“我若不是脸上伤了,也能装得傅郎看不出来。好容易的,只看能不能忍那个痛。”傅幽人闻言,又说:“你脸上伤了?我看看?”流星却一下钻进被窝里,不肯露脸。傅幽人只觉得好笑,见他这样,便哄着他说道:“你别恼了,那是太尉大人的不是,说好的打人不打脸。”流星却说:“不、不、不,是我不对,他打得好。我现在也没脸见你了,你快走吧!”傅幽人也不知道流星闹的什么别扭,且他现在也挂心着伏骄男受伤的事,只点头说道:“那你好好歇着。”说完,傅幽人便走了。那情儿方从屏风后转出,又见流星已经掀开了被子,脸上却是一片醺红,大概是在被窝里闷出来的。情儿又道:“你和傅郎不是很好?怎么就没脸见他了?”流星十分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伏骄男了。 流星垂涎傅幽人的时候,傅幽人是糊里糊涂的,而流星此刻莫名其妙的移情,傅幽人更不知道。傅幽人现在就一心悬在伏骄男的身上。月上中天,黑云的边缘也微微染上点月色的皎然,似画一样,傅幽人倚在亭台下的美人靠上,身上披着件玄色的纱袍,眉目低垂,十分有倦意,却撑着不睡。 伏骄男从皇宫回来,似有很多心事,压得他的剑眉紧绷,及至他回到府中阁楼,见这一幅景象,那眉头方舒展开来,又走近了傅幽人,低声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傅幽人似睡着了一般,抬起了眼皮,却仍是惺忪了,忽见这月下美人,恍惚在那梦中,脱口便唤道:“骄男?”伏骄男听了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心中的郁闷似淡云消散,笑道:“可不是我。”傅幽人才似醒来了一般,脸上有些发热,慌忙道:“大、大人……”伏骄男闻言,不说什么话,半晌才说:“怎么不进屋?”傅幽人却说:“大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6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归,我不敢贸然进去。”伏骄男却说:“何必理这些虚礼。”说着,伏骄男又领了傅幽人进屋。 既入了屋,伏骄男又点了灯,拉了椅子请傅幽人坐下。傅幽人有些别扭地坐下,见伏骄男又给他斟茶,更不自在,只说:“不必了。”伏骄男却说:“也是,这茶水都凉了。你在外面吹了多久风了?冷不冷?我给你煮个热茶吧。”那傅幽人忙说:“大可不必,这暑热天气,怎么就冷死我了?”伏骄男方又坐下来,笑道:“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傅幽人又道:“我原本是来找星儿的。”伏骄男愣了愣,却听得傅幽人继续说道:“原本想问他怎么扯谎、怎么忤逆太尉,却听他说您受伤了,我也忘了问,只来看看大人伤得怎么样了。”伏骄男闻言方笑道:“比起他受的,我这只能算是擦伤。”傅幽人便道:“这孩子果然是无法无天了!也怪得大人老是纵容他,把他纵得连大人都敢伤了!”伏骄男却不以为忤,只笑道:“这都是小事,刀剑无眼,若上了校场还想着尊卑长幼,那岂不是太不痛快了。” 傅幽人见伏骄男也很是爽快,似乎心情大好,只又道:“我说的可是对了?这也是小事,还有什么是大事?这星儿也是的,怎么想到扯这个谎?说那熏球是我送的?”伏骄男便道:“大抵当时我脸色不好,他就怕了,只想推给你,因为他知道我不会罚你。”傅幽人只拿着那枚熏球,放在手心,却说:“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我竟没看过。”伏骄男闻言一笑,说:“我原以为你是个滑头小鬼,没想到是个榆木脑袋。”傅幽人听见“小鬼”两个字,却又说:“大人倒是好久不曾叫我‘小鬼’了。却跟旁人一般也总叫我‘傅郎’。”伏骄男闻言,音调低沉地说道:“大抵是原本这个‘傅’字我总很忌讳。”傅幽人听了这话,一颗心在腔子里也怦怦乱跳起来,半晌抬起头,却对上伏骄男那双映满灯光的眼睛,伏骄男又说道:“如今也就好了,横竖你确实是姓傅的。”傅幽人倒被这话噎住,心神一时大乱,竟是无话可说。 伏骄男见傅幽人不肯说话,便也不十分相逼,径自解开了衣带,脱起了衣服来。傅幽人吓了一跳,便道:“大人做什么?”伏骄男眨了眨眼,说道:“你不是要看伤口?”傅幽人方悔自己刚刚那一惊一乍的表现,又说:“可不是,大人怎么了,让我看看。” 伏骄男很是顺从地将外袍解下,傅幽人做惯了伺候人的工作,习惯性地拿过了伏骄男脱下的袍子,放在一旁的搭架上,回过头来,却惊见伏骄男上身已经精赤了,这身极为雪白的皮肉,多少宫妃都比不过来,右臂上捆了两截纱布,缠着两个伤口。傅幽人见到纱布微微渗着红色,便也十分心焦,没得去想别的了,伏骄男又说:“解开吧,我也得换药了。”傅幽人便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两个伤口上的纱布,一个小点的伤口,是流星故意打的那个,伏骄男知道要手下留情,流星当时又何尝没有留力?因此这个伤口较浅,另一个是伏骄男以身扛了一记飞锤,虽说那锤子不大,也并无正面击中,但刺锤伤人也不是玩儿的,拆开纱布,已可见皮肉翻出,很是骇人。 那傅幽人见了,也跟着痛起来,又说道:“到底你是罚他、还是罚自己?”伏骄男见傅幽人这副模样,又笑道:“倒像是顺带着连你一起罚了。”傅幽人却默然不语,只拿过伏骄男放在桌边的刀尖药,凝起神来,只细细地、慢慢地、轻轻地给那伤口敷上,唯恐又伤着了他,又痛着了他,只是新添的伤口敷药怎么可能不疼,却是看着傅幽人这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紧张态度,伏骄男却不觉得痛了。既然换了药,傅幽人又用新鲜纱布给伏骄男将创口缠了起来,却说道:“你罚他,何必自己也拉进去?让谁给他杖责、鞭笞,难道不可以?”伏骄男却笑道:“你这话倒像是都不心疼星儿了。这杖责、鞭笞,按照军法进行,他可得许久下不来床。”傅幽人闻言一怔,说道:“你若都这样罚人,多少罚得过来?”伏骄男又说:“他是年少叛逆,还是要他心悦诚服,以后才好管束。”傅幽人却道:“我倒没看出来他多叛逆,还是颇为乖巧的。且我也没听过这样子能让人心悦诚服?”伏骄男便笑道:“这句话,简单说就是把他给揍服气。不一定是对谁都有效的,只是我看对星儿就不错。”只是伏骄男未曾料想到流星是心悦诚服到了什么方向上。 伏骄男这套从实践中得出的管理理论对于傅幽人来说是十分难以理解的,傅幽人却笑道:“难怪您说不罚我,我是受不住的。果然是真的。”伏骄男闻言一笑,却道:“我怎么会揍你?这是想也没想过的。”傅幽人闻言,无话可答,便取了旁边搭着的衣服,说道:“大人快把衣服穿回去吧。”伏骄男便又说:“大热天的,这里一层外一层的包着,对创口不好。”傅幽人便作罢,又将衣服拿去搭架上摆好,却听见伏骄男说道:“难道说傅郎觉得我这样不雅观?那我倒可以穿回去。”傅幽人原本只想着伏骄男的伤,闻言方留意起伏骄男裸露的肌肤来,这比他们相识时白了不少,也没了以前打架斗殴留下的疤痕,大约是黑医术的后遗症,浑身一片雪白,没有半点色斑,这和傅幽人是一样的,也不稀奇。只是那肩上似刻的一般两道横行的锁骨,从此往下那一身壮而不硕的肌理,都很怡人,肩部轮廓阔,至腰间一直收窄,似有无形的腰带给他束住了一般,只是那有形的腰带却是在的,仍系着那绫罗做的裤子,遮住下半身的一切风景。 傅幽人只愣在原地,盯着伏骄男袒露的皮肉,确实是十分失礼。那伏骄男却不以为忤,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完美而猛吸小腹吸得有些憋气,便微笑着说:“傅郎在看什么?”这一记发问好似一记棒槌打碎了傅幽人那乱七八糟的神思,又打得傅幽人双颊通红,极其羞涩,只道:“就、就这么说吧……大人这么穿,太雅观了。”伏骄男却笑道:“那我以后就这么穿出去吧。”傅幽人闻言大惊,忙说:“这不好吧?”伏骄男却玩笑道:“哎呀,我正嫌自己太白了,趁着大太阳的天气晒晒也好。”傅幽人却说道:“那是白费功夫,根本晒不黑的。”傅幽人自己知道,那石药大师也给解释过,晒不黑,就是晒不黑。伏骄男也试验过了,自然知道,他却对傅幽人笑说:“你怎么知道晒不黑?”傅幽人愣了愣,却道:“嗯,我看您丽质天成,肯定晒不黑。” 伏骄男闻言觉得好笑,只点了点头,说道:“好。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傅幽人听了这句话,口中似含了个苦橄榄,吞不下去吐不出来,闷在口腔里全是涩味。过了半晌,傅幽人才说:“既然大人无事,那我先回去了。”伏骄男闻言道:“你回哪儿去?”傅幽人便道:“回我宅子去。”伏骄男却说道:“那儿不是魏略家?我分明看到上头的匾牌就写着‘魏宅’。”傅幽人愣了愣,却道:“原本是傅宅,后来他无家可归又囊中羞涩,我便暂给他住。他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问我一声就动工修缮,越性连牌匾都换了。”伏骄男闻言,却道:“他这样也是迫不得已,若为了以后继,他自然该有个像样的宅子迎来送往,不如这样吧,我做主,把这宅子给他了。” “啊?”傅幽人闻言都愣住了。伏骄男却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不会白占你便宜的,该给的钱还从我这儿给你。”傅幽人却慌道:“大人不懂我的意思吧?那儿是我家,这不轮到我无家可归了吗?”伏骄男却一笑,说:“你刚把宅子借给他的时候,你是住哪儿的?”这话明知故问,当时傅幽人自然是住着太尉府的。傅幽人却说道:“这太尉府门楣太高了,我在这儿真是进退失据。”伏骄男却说:“那你且暂住这儿吧,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也不晚的。横竖咱们这儿多的是空房子、空院子。你看星儿都大大方方住下来,跟个少爷一样了。你反而束手束脚的,却是为什么?” 傅幽人却道:“星儿在大人那儿是有职位的,我却是个蹭住的,外头的人也不知怎么议论。”伏骄男却道:“那么多的眼珠子盯着咱们,这事情无论你怎么做、做得怎么样,总是会有人议论的。你若真心介意旁人的议论,也活不到今日,且我看你自己也不怕惹是非的。前些天还有人说你跟魏略又抱成一团给柳祁难堪,闹得人尽皆知了。”傅幽人方想起那日香料铺的闹剧,也是心塞,却不想伏骄男才刚回京师,怎么就知道了,更是难堪,只分辩道:“我也没那个意思,原是柳祁自己挑起来的。况且我看我的名声已经狼藉,再加一点也没所谓。倒是太尉是清白人,却不好玷污了。”伏骄男闻言,却是一叹,却道:“这名声是最爱惜不得的,多少人死在这上面。这也是爱惜不过来的。却不想你先替我怜惜其羽毛来。”傅幽人却说道:“这可不是,我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君子要爱惜羽毛。”伏骄男却招呼傅幽人先坐下来,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是的,可你看我是君子吗?”傅幽人闻言一怔。伏骄男却说道:“孔雀爱羽,虎豹爱爪。你看我是孔雀吗?” 傅幽人一时怔住了,也答不上来。伏骄男看他这样,便说:“天晚了,你先去睡吧。别回那宅邸的,太晚了,你回去也不方便。”傅幽人却道:“可不是太晚了,又要惊动众人来给我收拾房间吗?”伏骄男却说:“不用收拾了,你就在纱橱那儿躺一晚吧。”傅幽人颇为愕然,只道:“这不好吧?”伏骄男却说:“不行的话你睡我床,我睡纱橱也可以。”傅幽人连忙答道:“那我还是睡纱橱吧。” 伏骄男掀开隔帘,往里间走去,傅幽人也随之入里,见里头也很是素雅,一张宽阔的床榻,只有被褥,别无装饰,床榻对面则是以透雕木隔开的一个纱橱,垂着缥纱幔帐。伏骄男大大方方在那榻上躺下,盖一张薄衾。傅幽人倒是闪闪缩缩的,只蜗牛一般地挪进了纱橱内,见里头一张小床,床边也有个小小的五斗柜,柜子上放着一个琉璃花插,里头养着一株袅袅婷婷的绿春兰。傅幽人见之不觉心魂一荡。 原来当初在塞外山上,傅天略曾吵嚷着这山寨又臭又烂,害他晚上无法安眠。他以往在王府里都是闻着兰花的香气入睡的。那些土匪都觉得这个男孩有病,这荒山野林的哪儿给他弄来什么破兰花,如果不是长得好看被大当家看上就打死他了。却不想当晚,这大当家还真的给傅天略弄来了幽绿的半开的春兰,只是他也拿不出什么琉璃花插供着,只砸碎了半个粗瓷酒壶,倒点清水养着罢了。偏偏傅天略当初总以为伏骄男喜欢哥哥,又听说伏骄男也给傅长兄花了,这也罢了,还听得说长兄清雅如兰,傅天略便认为这花本就是给哥哥的,只是顺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6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给了他一株。当时的傅天略自然是脾气很大的,便将那瓷壶砸碎,将那娇弱的兰花践在脚下。伏骄男问他怎么不高兴了,他又死也不肯说真话,就说那个兰花香得不雅只惹苍蝇。 伏骄男从来没有跟这么作的人谈过恋爱,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习惯了傅天略动不动就使性子,只又下山给他弄了更好的兰花。傅天略见了又砸烂,伏骄男又为他挑了一担兰花回来,请他挑选,傅天略方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原来伏骄男是为了他失眠才大费周章,此时傅天略方觉得很懊悔,却又不肯道歉,只说:“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觉得那个春兰就很好了。”此后便都伴着春兰睡眠。 那二当家、三当家更是大老粗,完全理解不了。他们头一顿吃饭就见傅天略吃个蛋羹还诸多规矩已经很想举起大刀,但他们的大刀和伏骄男的一比都是小刀,只能哑忍。只是他们仍都劝伏骄男说:“那男孩长得好是很好,但脑子真的有点问题啊,大当家,您要不三思吧?我看他哥哥就好很多啊!”伏骄男却笑道:“你以为我不后悔?偏偏我都跟他说了,要押他在这儿当一百年的压寨夫人,英雄好汉,不能食言而肥。”二当家却说:“那压寨夫人,总得压一下吧?压都没得压,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大当家,兄弟我、我就觉得,你……你傻逼呀!”伏骄男却又说:“强扭的瓜不甜。”二当家、三当家都很心疼纵横塞外的大当家忽然被下了恋爱降头,苦劝他:“先扭一下再说呗!”结果后来伏骄男他们发现这些都是王府的人,便再也不提此话了。再后来,伏骄男将他们送回塞内,由始至终都是秋毫无犯。 看见这瓶吐露着幽香的花卉,傅幽人不觉拿出了那枚熏球,细看起来,又将那熏球揭开,见里头竟又多了一枚小牙牌。傅幽人将那小牙牌取出,牙牌正面雕琢一对璧人在园中依偎,如此小小一枚牌却将景致刻画得细腻动人,可见不是凡品。原来傅天略是掌教坊的,什么文学典故犹可不认得,这个装扮景致,他一看便知是杜丽娘和柳梦梅。傅幽人见之一震,又将牙牌翻到背后,只见刻着《牡丹亭》题记中的几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这牙牌原是伏骄男出门在外听曲儿的时候戏班班主所赠的。这伏骄男原本不想收别人的礼,但看了这枚牌,却觉得大有意趣,便收了下来,一直带着,也是想送给傅幽人的意思。今晚伏骄男见这熏球内牙牌已去,便另换了这一枚放入。 原本傅幽人不爱听昆曲,如今握着这枚牙牌,脑中忽然又回荡起教坊里经常响起的那些尖细的字句,当初都听得不明不白,如今却竟真切起来,似那句“不颦不笑,哀哉年少”,狠戳他的心,又那句“骨冷怕成秋梦,世间何物似情浓”,问倒他的神。待记起那句“人间旧恨惊鸦去,天上新恩喜鹊来”,心思又静静地荡漾了起来。 傅幽人就这样头靠着软枕,身披着薄被,手里还握着那一枚象牙白的牌子,一时情思悠悠,却也渐渐眯着睡了。他在那半梦半醒间,却忽然见着一个少年跪在地上,他浑身穿着热烈的红,腕上肩上挂的是灿烂的金,手里举着油灯,傅幽人心里咯噔一声,喊道:“傅天略!”那人果然回头,正是傅天略无异。傅天略却是脸如死灰,只将油灯一丢,顿时间就火光漫天,这道红彤彤的烧得漆黑的夜空也变得红彤彤的,傅幽人心中焦急至极,只往那火焰最猛烈的地方奔去。那火光最密布之处,浓烟四起,忽见一道雷光,劈得夜空几乎撕裂,那冷冽的寒光竟似能掩盖这漫天的火光,忽然眼前却现出伏骄男的样子来,这好好的伏骄男浑身烧了起来,皮肉都已开始焦烂,傅幽人见之整个心都似刀刮过一样,痛得几乎背过气去,只是这么一痛,他就猛然醒了过来了。 他忽然惊醒,却见窗纱已透进熹微的晨光,透雕的窗影投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一张脸苍白得过分。他的脸上布满细汗,眼眸睁得大大的,似一条从水里被捞起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又显得那样的徒劳和狼狈。就这样深呼吸了好久,他紊乱的心跳才渐渐平缓下来,好像刚刚真的经历了一次死别一般。沉静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手里仍握着那枚牙牌,只看着上头的字句,似是悟了一般又似是十分懊悔,只闭着眼睛拿手摸自己冰冷的额头,想着那句“骨冷怕成秋梦,世间何物似情浓,只一片断魂心痛”。既已断了魂,痛了心,却竟也能死而复生,岂不是戏里演的为情丝不断、幽契重生?他转头去看床头柜上的兰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如以前一样,总将骄男的心意往地上踩。而骄男则还是一样的,沉默着一遍又一遍地捧着新鲜的兰花走到他的面前。 伏骄男醒得早,起床的时候却怕惊醒傅幽人,只往西边厢房里洗漱,又在后院练了晨功,方回那房间里。却拿不准傅幽人醒了没,只放轻着手脚,悄无声息地移步到纱橱帘外,做贼般地伸出一根手指勾开垂帘,从缝隙间窥见帘内的人仍睡着,气息颇为沉稳。原来破晓时分傅幽人从噩梦惊醒,随后平伏了心神,便又慢慢睡了回去。他之前都睡不好,如今宁静下来,便贪眠得很,一时睡得极沉。 现在阳光已经很好了,只是那层昂贵的窗纱将猛烈的日光过滤成软和的光线,落在傅幽人的脸上,浮起一层柔光。鼻子、下颔、脖子到锁骨都是精巧的弧线,锁骨处因为清瘦而微微凹陷,似满载着透进来的日光,因此那片肌肤泛着动人的光泽。 伏骄男可以对天发誓,原本只是想看看傅幽人起床了没有,如今却停在这儿一动不动地贪看傅幽人的睡相。这天越发亮了,气温也越发热了,傅幽人在睡梦中还怕热,一脚将被子踢开。那被子便掉地上了。伏骄男可以对天发誓,他只是想去捡那个被子给傅幽人盖回去。他便慢慢地走进了纱橱内,这方寸之间都是春兰淡淡的香气。伏骄男原本要捡被子,却发现傅幽人居然……没穿裤子。傅幽人可以对天发誓,他是有穿裤子的――难道底裤就不算裤子吗?这是夏天,有病的人才穿长裤睡觉! 因他穿着的罗衫太长,所以看着跟没裤子一样。那双腿细细的,白生生的,全然展露出来,只有腿根处堪堪被薄衫遮住。傅幽人的颈项脸容尚且如此白皙,那常年不见天日的腿脚更是白得没有一点颜色了,那双脚瘦得有些病态,白也白得病态,淋上和煦的日光,却又好看得很,脚趾却连着一道细线,在阳光下那倒细线似一道光。伏骄男可以对天发誓,他只是想要探究这道丝线是什么才会凑过去的。他仔细打量,才看见原来傅幽人的脚趾甲裂开了一点,勾住了薄被上的丝。 傅幽人是在一片蝉鸣声中醒来的,当时他还是迷迷糊糊的,然而他抬起眼看,看到伏骄男坐在床角,马上就吓得全然清醒过来了。他忙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一条腿搭在了伏骄男的膝上,而伏骄男正低着头,拿着矬刀仔仔细细地给傅幽人打磨脚甲。傅幽人看见这个情景,自然吃惊,不自觉地缩脚,只是他的脚掌控在伏骄男的手里,这点挣动还是逃不过去的。倒是伏骄男看见他醒了,才抬眼跟他笑道:“把你弄醒了?”傅幽人脸都红了,只说:“大人在做什么?”伏骄男却说:“你脚趾甲缺了个小口,把被子都勾丝了。”傅幽人反是无话可答。 伏骄男又笑道:“宫人少坐,不想傅郎这双脚也不怎么结茧子。倒比我的手还滑嫩。”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一样,伏骄男以掌中刀茧轻轻磨磋幽人的足底,确实传来些粗糙的触感,只是又有些微妙的瘙痒。傅幽人也是脸红心跳的,只说:“那……那原是哀帝知道我膝盖不好,总是分外优待。”傅幽人膝盖上有旧伤,是行军时被流矢所伤遗下的,当时柳祁对此很上心,还给他特效秘药。傅幽人却与他怄气,不肯使用,如今想来都很懊悔,总不能因为讨厌柳祁让自己受折磨吧?只是他当时也不曾想会落下病根,其后入宫为奴,总须站立、走动,又经常跪倒,更是雪上加霜,如今怕是好不了了。 柳祁对此也很在意,看傅幽人已成了哀帝的近侍后,便偶尔与哀帝提起傅幽人的膝伤,哀帝便对傅幽人特别优待。但此话提起,傅幽人却一点也不记挂柳祁,只想到哀帝的好,也是伤心不已。伏骄男见傅幽人感叹,便知道他想起哀帝了,又说道:“哀帝对你是很好的。他也不希望你为他难过。”傅幽人却忧伤地说:“如果连我都不为他难过,这世上就再没有一个人为他难过了。”伏骄男却苦笑道:“可是你一难过,世上又有一个人为你难过了。” 傅幽人闻言,只觉得心神摇荡,不言语了。大概是联想到了京中关于傅幽人的流言,伏骄男又说:“我知道外头很多人说胡话,但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你自己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这些话听不尽也说不尽,咱们不要理他,只管自己的就是了。”傅幽人先从军后入宫,当了好些年的阉人,经历离奇,又先后和好几个风云人物闹绯闻,简直就是茶余饭后八卦造谣的最佳话题。傅幽人自然也知道的,他只看着伏骄男,默默了半晌,淡然一笑说:“我知道。” 伏骄男方将傅幽人的脚丫子捧起来,吹了吹,笑道:“好了。”傅幽人被他这么一吹气,只觉得整个脚心都在发热,忙将这脚缩了回来,又说:“大人今天不上朝?”伏骄男很干脆地回答:“不上!”部队还没回京,金迦蓝名义上就还没回京,能躲懒就躲懒。 忽然听见外头问午饭怎么吃,伏骄男却和傅幽人说道:“难得我不用上朝,又不用去那内阁应卯,咱们索性出去逛逛。”傅幽人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等部队回归了,伏骄男肯定又有得忙了。伏骄男便走了出门,跟阿大说:“我今天午饭、晚饭都不在家里用。你不用费心了。”阿大答应了,又问:“爷还有吩咐没?”伏骄男便又说:“你叫几个人去魏宅把傅郎的东西搬回来。”阿大答道:“好的,那咱马上让人收拾好傅郎原来的房间。”伏骄男却道:“这个倒不急。傅郎的东西先放在我院子里就行了。”阿大点了点头,便去办事了。 伏骄男吩咐完了,便折回院子里。伏骄男不喜欢别人伺候,他的院子很大,如今却只有他和幽人两个。故他在院子里的那口井打了水,倒入铜盆里,又送了入屋,给傅幽人洗漱用。 却见傅幽人已经整理过了衣装,那松松的衣带已经系好,光溜溜的双腿上也罩上了长裤,连衣领也拢得紧紧的,莫说是锁骨,几乎要把喉咙都遮住了。伏骄男倒觉得很可惜,然而他转念想到待会儿就要出门,那傅幽人倒是穿得越密实越好了。 傅幽人见伏骄男亲自打水进屋,也是吓了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6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忙说:“叫谁打不了水?”伏骄男却笑道:“可不是?叫谁不是,偏我不行?”傅幽人却道:“我自然没这个意思。偌大的院子怎么都没个人伺候?”伏骄男答道:“我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以前只有一个院子住着没办法,如今都有个府邸了,自然能够任性些了。”傅幽人微笑答道:“大人不喜欢别人靠得近,我听明白了,那我也该走了。”伏骄男说道:“你这么说,就是没听明白。” 说着,伏骄男又从柜子里取出洗脸的香膏,傅幽人却道:“别开了,这儿不是还有吗?”原来脸盆架子旁隔着一个紫檀香盒,盒里还剩一小截的洗脸香膏。伏骄男却笑道:“你不是不喜欢用别人剩下的东西?”傅幽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可没有这可恶的性子,您是记成别人了吧?”那有着可恶性子的自然是作天作地的傅天略。傅幽人想,傅天略在山寨里住的那些日子,伏骄男可没少受气,傅天略的规矩多得数之不尽,这个不爱那个不要,多一点要恼少一点又嫌,坑得那塞外头号的响马盗贼苦不堪言。 傅幽人拿手指沾了香膏,就着铜盆里的清水洗了脸,刚从脸盆上抬起头,伏骄男就把轻绢的帕子递过来了。傅幽人用帕子抹脸,方觉这是天香绢,乃是他当年指定要用来擦脸的绢。正在傅幽人惊讶之际,伏骄男又给了他另一条雪白色熟丝绢帕擦手,亦是天略从前的习惯。当年傅天略一来确实娇惯,二来却也是为了刁难,才弄那么多条条框框,却不想到现在伏骄男还一字不错地记得这每一条规矩。 那傅幽人却只觉得很是揪心,又扭过脸去,说:“我说了,我没这些可恶的性子,也没这么多讲究。”伏骄男轻轻说道:“我知道,你不可恶,还很可爱、可亲。可我就是想你可恶一点。”傅幽人却说:“那你是自讨苦吃。”伏骄男微笑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苦是甜?”傅幽人闻言一怔,又在镜台边坐下,取了木梳来梳头。伏骄男却说:“玉梳在匣子内。”专门的玉梳要放在专门的梳匣内,这也是老规矩了。傅幽人却是莞尔一笑,道:“我就是要用这个。” 这木梳今日才被伏骄男拿来梳过头,现在还缠着几条伏骄男乌青的发丝。傅幽人只觉得以此梳子梳头,使他们二人的发丝也因此交缠在一起了,更结分外的缠绵情丝。傅幽人便这样坐着端看着镜中的自己,而伏骄男则坐在一旁凝睇着镜子外的他。窗外还是响彻着夏日的蝉鸣,室内倒是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傅幽人放下梳子时,木柄敲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傅幽人把头发梳好,转过头来,见伏骄男仍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尴尬,只咳了两声,说道:“大人,我们去哪儿?”伏骄男笑笑,说:“去哪儿也可以,哪儿也不去也可以。”傅幽人却笑道:“哪儿也不去?难道我们就在这屋子里干坐着一整天吗?”伏骄男笑道:“也可以。”傅幽人却摇头说道:“大人可以,我不可以,这不闷死人了。”伏骄男却说:“闷不死的,总能找到事情做的。”傅幽人想了想,却说:“咱们先回傅宅吧?”伏骄男更正道:“魏宅。”傅幽人无奈一笑,说道:“大人只知道讨略儿的好,二话不说就把我的房子送给他做人情!”伏骄男但笑不语。 二人既然要出门,阿大自然问要不要备轿。伏骄男却问傅幽人道:“你想坐轿还是骑马?”傅幽人还没想到有骑马这个选项,知道了这个选项,倒是十分心动,却笑道:“在城里骑马也太张扬了。太尉大人可以,我怎么敢?”伏骄男却说:“咱们也不是闹市骑马,没什么不可以的!”傅幽人却又想起伏骄男的臂伤,又说:“日头那么毒辣,还是坐轿子好。”伏骄男想想也觉得是,但又嫌轿子不够阔朗,怕二人同乘坐过于局促,便让人备了骡车,带了金山和几个奴人,和傅幽人一同坐着去魏宅。 魏宅算不上高门大户,原本是傅幽人做了太监后置的宅子,故装潢也不敢奢侈,经魏略整修过后更为低调雅致。魏略听见伏骄男来了,忙整装束发、倒履相迎。天气午热,三人便在后院池边凉亭用饭。附近栽种着茂盛的梧桐树倒很能遮阳,使人顿生凉意。席间,魏略倒是十分殷勤,斟茶倒水,又说:“我们这些读书人,在京中都听闻太尉巡兵天下的威风,又说四海之内无不称颂。若他们知道我能请得这名满天下的太尉做客,也不知该何等羡慕!”伏骄男却说:“你们太学生是国之栋梁,又青春年少的,我也很羡慕。”魏略却笑道:“若个书生万户侯?百无一用是书生!莫说我们,就是满朝的大臣都不敢在太尉面前称‘威风’两个字吧?” 这话听得傅幽人都觉得肉麻,却又想起自己入宫为奴的时候对着那些个主子多少更肉麻更自贬千百倍的话都说过无数,便十分理解了。又想到如今魏略胸怀抱负,但尚未入士就已被柳祁设计,清流之人不会与他为伍,太后一党也看不上他,基本上他的仕途就堵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位金太尉。 伏骄男来这儿原本也没什么想法,主要就是为了让傅幽人收拾东西回去太尉府,和魏略吃饭聊天也是顺道的事。然而伏骄男看他这个态度,联想起日前的事情,立即就明白了魏略的意图,又笑道:“怎么?你们国子监的人还议论我?我原以为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才能够好用功的。”魏略听了这话一愣,方又笑道:“真正的读书人都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的,两耳不闻的那些不是呆子就是聋子。”伏骄男闻言一笑,答道:“看来这些日子来,你进益不少,越来越有主意了。” 这边金山却上前,说道:“大人,已备好车马了。”魏略微微吃惊,问道:“这么快就走了吗?”伏骄男笑道:“不是,车马是用来运傅郎的东西的。”傅幽人闻言也吃惊,说道:“怎么都拉了车马都不跟我说一句?”伏骄男听了这话,忙指着金山说:“对啊,你怎么不跟傅郎说一声?”金山心想“还不是你不让说”,但嘴上却说:“该死,该死。小人该死。”伏骄男又对傅幽人说:“不过既然都拉来了,也别再费神,你索性就去看看要收拾什么、怎么收拾。若车马、人手不够,我再叫人来。”傅幽人却道:“也没那么多东西。”主要傅幽人还是悬心他放在床底的那个小黄箱。 午饭已毕,傅幽人便和金山及几个负责搬运的工人去收拾东西。那伏骄男则和魏略仍坐在亭边吃茶。魏略早准备了满腹文章,打算有机会见到伏骄男了就来剖白,如今则是一股脑的全说出来,都是些针砭时弊、分析局势的话语。伏骄男一边吃着茶一边不咸不淡地应两句,魏略也不知道伏骄男心里是什么想法,但也只能尽力就是了。魏略这样搜索枯肠的用尽了脑汁,却见伏骄男这边仍是纹丝不动,又想道:“这人平日果然似个老僧,只不知道他和傅天略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那魏略说得也是有些唇干舌燥,便斟茶喝了一杯,又想继续发言,那伏骄男看着远处,见傅幽人的身影出现在梧桐的树影间,便抬起手来,拦住魏略要出口的话,只笑道:“你说得很好。我都明白了。”说完,伏骄男便站起身来,去迎那傅幽人。 傅幽人见伏骄男来迎,也颇不自在,又看着魏略一脸便秘的样子,更觉得怪异,却也不好说。伏骄男又和傅幽人一起出门,魏略便恭恭敬敬地送了他们到门边,伏骄男只对魏略说道:“你好好读书便可。”魏略心中明白,便作揖答应。伏骄男只和傅幽人一同上了荔枝黄拉的翠绿纱围骡车。那傅幽人坐了进这骡车内,心里想着刚刚的情景,又撩起了窗帘,回头看见骡车已走出了一段路了,魏略仍恭恭敬敬地立在门边垂头作揖。傅幽人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总是这样在贵人的轿辇后头吃着尘土作揖,有时还得跪地,直到车驾远去。看着那魏略顶着张和傅天略一模一样的脸做着这样的动作,傅幽人心中颇为感慨。 伏骄男却问道:“看什么呢?都看住了?”傅幽人却说:“魏略倒很恭谨谦卑。我还没见过他这样子,有些不习惯。”伏骄男却忽然握住了傅幽人的手,说道:“你以为我看得惯你恭谨谦卑的样子?”傅幽人闻言一怔,却只觉伏骄男的手心传来极暖的温度,使傅幽人的双颊都发烫起来。半天,傅幽人才声如蚊蚋地答道:“我也改不回去了,你就习惯一下?”伏骄男闻言,先是十分吃惊,而后却是忍俊不禁,又满心欢喜地说:“可以,可以,很可以。”傅幽人微微抬起头,看着伏骄男,却见伏骄男也微微笑着看着自己,那个样子真的比一切人物画的美人都更胜百倍。傅幽人又想:“若这些年来,我有一步走偏,就会粉身碎骨,自此殒命,便也再看不见他了。”想到这个,又是哀叹,又是庆幸。 伏骄男何尝不感叹世事之艰难,但他现在却没在感叹这个,他只在感叹还好傅幽人的眼睛还是和以往一样的乌灵灵,又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认出来。如果他早些认得天略,很多事情他的做法大概都会改变,也能让天略早些过得舒心一些。 二人正是执手相看之时,却忽然的一阵颠簸,那骡车突然往一侧倾斜,傅幽人一个不防跌向了伏骄男,伏骄男也是背贴着了轿壁,却顺手抱住了怀里的幽人。幽人之前也曾因失足跌入过流星怀里,却无什么感觉,如今落入伏骄男怀内,只觉满鼻子都是微微幽香,一寸一缕的,都缠绕着他的心神。傅幽人原想避开,却被伏骄男抱住,只想着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温暖,真是死也甘心,便索性靠在这肩膀上,但乱跳的脉搏还是让他手心发热,这发烫的手不自觉地揪着伏骄男身上的纱袍,在那上等衣纱上攒出深深的皱褶。 伏骄男却扬声问道:“怎么了?”金山回答道:“回爷的话,这边车轮陷沟里了!爷莫要急,马上就好!”伏骄男便笑道:“我不急,你也别急,慢慢来。” 傅幽人的头仍靠在伏骄男肩上,却问道:“我可没压到大人伤口吧?大人的手疼不疼?”伏骄男笑着答道:“不疼。你刚刚可有惊着了?”傅幽人便一笑,说:“哪有这么小的胆子?骡子惊着了,我都还没惊着。”伏骄男却轻抚着傅幽人薄削的背脊,笑道:“那为什么你的心跳得这样厉害?”听了这句话,傅幽人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伏骄男低头看傅幽人,但因那傅幽人也低着头,伏骄男看不清傅幽人的表情,却也看得见傅幽人乌黑的鬓发衬着红透了的耳尖。 伏骄男又说道:“你别羞,你听听我的,我的心也跳得厉害。”傅幽人闻言,心中一动,便把耳朵贴着伏骄男的胸腔,果然听见那原该沉稳的心跳声十分急促地弹动着,好像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一般。傅幽人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6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心旌飘动,似止不住一般的荡开了。伏骄男却低着头,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天略……”这两个字说得那样的轻,撞进傅幽人的耳里,却是那样的重。傅幽人一时大惊,险些要跳开,却又被伏骄男的手臂控着,竟是动弹不得。那伏骄男又小心翼翼地说:“我求你了……你别躲开,好么?”这话的话音里极为哀切,说着话的他和那潇洒的伏骄男判若两人。傅幽人不觉一阵心痛,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金山在外头喊道:“哎哎呀!不行啊!小的该死,小的斗胆请两位爷先下个车。”傅幽人忙坐起来,说道:“那我们下去吧。” 说着,伏骄男打起车帘便从车上下来,又对金山斥道:“阿弥陀佛!你怎么当差的?”金山见伏骄男脸有怒色,口出斥责,吓得忙低着头认罪。原来入府以来,这还是伏骄男头一回跟金山说重话,金山吓得不轻,连连告罪。他又想刚刚伏骄男还很和气,如今却是这样,可见达官贵人喜怒无常,实在不好惹。 说着,伏骄男打起车帘便从车上下来,又对金山斥道:“阿弥陀佛!你怎么当差的?”金山见伏骄男脸有怒色,口出斥责,吓得忙低着头认罪。原来入府以来,这还是伏骄男头一回跟金山说重话,金山吓得不轻,连连告罪。他又想刚刚伏骄男还很和气,如今却是这样,可见达官贵人喜怒无常,实在不好惹。 原来这车厢宽敞,故车驾也大,伏骄男怕与别人撞上,吩咐都拣人少的路走。这人少的路,不提防就踩到泥坑也不知道。金山又不好叫二人下车,刚刚跟随的壮汉已拉了傅幽人的行李去了太尉府,此刻只有他和车夫两个人料理,却也无法,鼓捣了半天满头大汗,没法子了才请贵人下车。只是二人下了车来,也是于事无补。这马车梨木挂玉、白铜乌金的,本来就比较沉,车轮又陷得深泥里,实在难以撬动,那金山和车夫折断了几根木板,也撬不出这骡车,十分纠结。 那金山自然是挥汗如雨,傅幽人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发汗。伏骄男见状,便给傅幽人擦了擦额汗,又吩咐车夫说:“我数三声,你再拉那骡子。”说着,伏骄男走到坑边,双手托住骡车辕木,数着三声,往上一抬,整架车便托了起来,连车轮也带出泥坑了,那骡子往前走,顺势就将骡车往前拉动了,倒是干脆利落,像是不费一点力气。金山和车夫见状,也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又赞道:“大人果然神力!”伏骄男却没理会,又与傅幽人重新上了车。 二人回至车厢内,那傅幽人又问道:“大人刚刚使力,可牵扯了伤口没?”伏骄男却说道:“没。”傅幽人却说:“还是让我看看吧。”伏骄男便解了纱袍,却见里头穿的玄色里衣,看不出什么来,傅幽人却伸手扒开了伏骄男的里衣,见右臂上那小伤口是无碍的,大伤口的纱布上再次沁出血来。傅幽人一样,自然心疼得很,又对伏骄男说道:“你还说没扯到?好不容易好些,如今又裂开了。”伏骄男却微微一笑,说道:“我确实不觉得疼。”傅幽人倒是急了,骂道:“那就是你脑子坏掉了!”那金山又在帘外问道:“大人们还往哪儿去?前面路不好,还去那郊外原子吗?”伏骄男却说:“怪难得的,还是去吧。绕个路就好。”傅幽人却吊起眼睛说道:“去个屁!回府!” 郊外园子是京中特别热闹的地方,景色宜人,吃喝玩乐、绿柳繁花,多的是达官贵人爱去。伏骄男却没得去了,只能乖乖地跟傅幽人回了太尉府。傅幽人却又对金山说:“大人怎么识得去?定是你在他跟前说起的!”金山忙说:“我……是大人问最近京中有什么好玩的,小的才说起来的。且就是小的不说,大人大概也会知道这个地方。”傅幽人却道:“那就是你说的了?”金山便低着头说:“是。”三人已回了太尉府,又这样逛着了,伏骄男见傅幽人这样揪着金山,便笑道:“可不是,我也听别人说了,那儿是好地方。”傅幽人却道:“大人回来才多久,能听见谁说?”伏骄男回过头来,像是日头太刺眼便微微眯着眼睛,说道:“没回京前就听说那儿很好,你常和流星去玩。”傅幽人闻言一怔,却道:“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去了几回,我也腻了。” 那金山又拍马屁般的跟伏骄男说:“大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呀?听说大人的凤尾刀可有一百斤啊。”伏骄男却说:“倒也没有。”金山却笑道:“没有也将近了。那会我看两个杂役扛着也费劲,好难知道大人是怎么舞得起来的。”伏骄男却笑道:“并不难,我天生力气比人大一些。”金山却道:“那可不是容易吗?”伏骄男却道:“什么容易?” 却见金山笑道:“什么都容易!我记得许多人小时候嚷着学射箭学不了,就是因为拉不开弓,像说略二爷小时候练了许久了膂力,才勉强拉满了。想必大人没有这个烦恼。”傅幽人听见这话,也觉得有些怅然。伏骄男却说:“我头一回上骑射课也是如临大敌,咬紧牙关竟把弓给拉断了。”把弓拉断了的伏骄男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从小就容易把东西弄坏,他在家里不得宠,好难得能有个好东西,却被他玩没两下就会烂掉,他总会很难过。 想到少年往事,伏骄男也有些怅惘。伏骄男和傅幽人进了屋子,金山也拿了药盒随之入屋伺候。傅幽人正想为伏骄男更衣,却见金山太想将功补过,大献殷勤,赶忙就上前为伏骄男脱了袍子,动手拆起纱布来。伏骄男坐下,又见阿大上前捧着一个锦盒,笑道:“大人这才回来,刚太皇太后着人赏赐呢。”伏骄男便点了点头,将那盒子打开见里头放着一个很小巧的金累丝佛塔。傅幽人却笑道:“这个难为匠人了,怎么那样巧!大人还不拿来看看?”伏骄男却说道:“这个太小太巧,我不敢拿。” 伏骄男又对傅幽人说道:“小时候祖奶奶送了我一个嵌玉的累丝金冠,说给我长大的时候戴,不想被我一把攒在掌里整个压烂。为此太太也念了我好久。”事实上,太太不仅念他,还天天给他白眼。养父母都知道他是圣女在修行时淫乱所生,且这养父母没继承神圣伏家的美貌,却继承了这迷信的风气,总觉得伏骄男是不祥之子,天生的美貌不祥,这天生的怪力更加不祥。后来伏忍惟也是这样的大力士,大家又觉得果然圣女淫乱的报应!伏忍惟也遭到不公待遇,虽然如此,伏依依是真心疼爱伏忍惟,为他找了武状元做师父。那武状元也挺出名的,他在海选中成名靠的上来不扛人,先扛了个鼎。这样的力量达人,不可能单靠后天训练,先天也该是个大力怪。伏依依便属意他去当伏忍惟的老师,果然他很会教导伏忍惟。伏家的人便顺道让伏骄男也跟这位武状元习武。 想起昔日时光,伏骄男很是感慨,又慨叹武状元武功高强却因为政治原因而无法一展抱负,伏忍惟也是一条铮铮铁汉,却死在小人之手,而他呢,明明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却把他好兄弟的儿子伏鸳鸯给斩了。 金山却笑了,又一边替伏骄男换药一边说道:“大人小时候气力就那么大,也是难得的。”伏骄男却幽幽一叹,只道:“自此我都不大敢碰那些好东西了。越好的越怕碰坏了。”傅幽人还是头一回知道伏骄男有这样的烦恼。虽然傅幽人知道伏骄男的力气不小,却也不知道他是天生怪力。原来伏骄男很少碰触傅幽人,就是偶尔触摸他,也是使的十二万分的小心。 傅幽人却不以为然,说:“这也奇怪,你如今拿笔写字磨墨焚香都没有不可的,哪里就能把它拿扁了?”伏骄男小时候也不知磨断了多少块磨、写折过多少枝笔,但却笑道:“一个不小心,也是有的。”傅幽人便说:“不小心拿扁了就拿扁了,不过是件玩意儿,太皇太后还能因此打你不成?”说着,傅幽人将那小金佛塔取了出来,放到伏骄男的手上,便道:“你看,这佛塔可塌方了?”伏骄男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将佛塔拿开,却握住了傅幽人的手,问道:“这样疼吗?” 傅幽人却笑弯着眼睛,说:“疼什么?你使力了吗?”伏骄男又微微加重了一些气力,问道:“这样呢?”傅幽人摇头说道:“你不要小瞧人了!”伏骄男又握紧了一些,那傅幽人却说:“我也是习过武的,你当我是姑娘家了吧?以我说,你还可加三分力。”伏骄男思考了一下,加了两分力,那傅幽人不自觉眉头一动,伏骄男见之赶紧将手松开,却见傅幽人那原本白生生的手背已是红彤彤的了。伏骄男忙说:“对不起,可弄疼你了?”傅幽人却笑道:“大人也小心太过了!这有什么的?从前养猫被挠也比这个痛。” 谈话间,金山已帮伏骄男换好了药,他便又问道:“既然老爷行动不方便,要不要差人在这儿伺候?”伏骄男却道:“没什么不方便了,这儿有傅郎就够了。有事我会叫你们的。”那金山便与阿大一起离开。二人出了院门,金山又对阿大说:“今天那骡车的事好像是得罪了大人了,阿大你看我刚刚那样子表现,有没有挽回一点大人的好感?”阿大却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 那伏骄男却也没太关注金山,仍穿好衣服,和傅幽人在院子中纳凉说笑。伏骄男又一边举扇给傅幽人扇风,一边说道:“你喜欢竹子吗?咱们多种几棵竹子好不好?”傅幽人却说:“我不喜欢竹子,大人又搞错了。”原本喜欢竹子的是傅长兄。如兰似麝的也是傅长兄,在山寨里头能和伏骄男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也是兄长。傅幽人从不妒忌兄长,只是在当初骄男的事情上分外尴尬。 回想起以往自己是怎么为了兄长和骄男而吃干醋,傅幽人就十分感喟。却见伏骄男不大注意,只笑道:“那你喜欢什么树?”傅幽人忽然一笑,说:“竹子就竹子吧,竹子也很好的。”伏骄男见状,又问道:“你挂念傅天浪吗?咱们可以让他们回京。”傅幽人闻言一怔,却道:“阿弥陀佛,我的大人,可别折腾了。”伏骄男忙笑道:“你喜欢就不算折腾。”傅幽人却也摇着扇子,答道:“我现在只喜欢大家安静,都不折腾。” 伏骄男闻言微微一笑,看着树影遮住傅幽人半张脸,一边嫩白一边暗黑,又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拨了拨傅幽人额边的碎发,这回傅幽人没有惊慌也没有失措,只是带笑看着他。伏骄男不觉心中一暖,又伸出臂来顺势将傅幽人圈进怀里,傅幽人也没有躲,只是安静地靠在伏骄男的左肩上,为的大概是避开他右臂的伤。树伞投下的阴影盖下,使傅幽人的青丝显得更黑,几乎与伏骄男的玄衣融为一色。那傅幽人也穿青衣,一身的暗色,却赤着一双脚,探露在树荫之外,显得更为莹白。 不过是这么一刻的静谧,不知道是多么难才求得来。 傅幽人也觉得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6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得,紧紧握住了伏骄男的手。伏骄男反握住他的手,却不敢用力,只轻轻的圈住,又低头看着傅幽人的侧脸,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没有?”傅幽人微微抬头,心中似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却只答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伏骄男便笑道:“那不说话也可以。你不言不语的样子也很好。”傅幽人不觉一笑,说:“大人嫌我聒噪了。”伏骄男一边伸手撩着傅幽人的发丝,一边说道:“我怎么嫌你?昨儿晚上你在那个美人靠上,喊了我一声什么,我多喜欢,你记不记得?”傅幽人方想起昨晚的事,心中微微有些酸又有些甜,半晌只轻轻说道:“骄男……”这两个字像是蜜糖一样化在伏骄男的心里,伏骄男欢喜得很,又说:“谢谢你,天略,我已好久没有那么高兴了。” 说着,伏骄男低下头来,亲吻了傅幽人额边玉白色的伤疤。傅幽人只觉得伏骄男的唇是温软的,落到额边有些烫,而后这吻又碎碎的落在他的鼻尖上,彼此的呼吸变得贴近,浓情渐生,嘴唇又不自觉地贴到了一起,然而那盛夏的蝉鸣又盖过了唇舌间触碰的声音。夏风又渐渐地卷起来,拨得层层的绿叶沙沙作响,忽然院门叩响,是金山的声音:“老爷、老爷!是小人啊!” 第23章 太尉大婚 院门打开的时候,金山看见一张阴沉的脸。金山吓了一跳,又想自己那么努力为什么还没把好感度拉回来,忙又陪着笑说:“老爷,宫里来人了。”伏骄男听见了,也不得不打迭起精神,说道:“是什么人?”金山便说:“是小才。”伏骄男便与傅幽人一同离了院子,往议事厅走去。 小才特别前来,也像魏略一般先拍了一顿马屁,大赞伏骄男巡兵天下的威风,说得好像他就在马底下看着一样。伏骄男初封太尉的时候,特别不习惯这些人说话的方式,那溢美之词夸张到关公听了都面红。渐渐的,伏骄男听得多了,便能够习以为常,并且报以冷漠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毕竟人家挖空心思地赞美你,咱也不能板着脸,显得没教养。小才大拍马屁,逢迎的那些辞藻傅幽人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也听过八百遍说过一万遍,故这番话使傅幽人昏昏欲睡。却不想半天,那小才忽然话锋一转,道:“傅郎在宫里当差也很得力,太皇太后时常记挂。” 傅幽人被他话锋一刮,只觉皮肉生疼,马上醒了过来。上回的经历他还心有余悸,他可不愿意被太皇太后时常记挂,最好凤后从此就忘掉世上有一个人叫傅幽人。伏骄男见傅幽人原本眼皮沉沉的,现在忽而弹起来一般,双目睁得圆圆的,只觉好笑,又说:“傅郎当然是最好的。娘娘莫不是想要他回宫里吧?”小才一听,十分惊讶, 只道:“娘娘已跟大人说过了?”傅幽人也是一惊,不想自己刚脱身不久又要回去,顿感前途黑暗。 伏骄男见那傅幽人一惊一乍的样子好笑,小才见他这样何尝不是觉得新鲜。那小才与傅幽人年余未见,却不想傅幽人已与往日大为不同。昔日傅幽人一袭鸦黑、一脸冰冷,阴郁却又稳重,行事做人都滴水不漏,如今的傅幽人却一袭柔软的罗衣,一双凤目能言能语、宜喜宜嗔,与昔日判若两人。小才又看伏骄男与傅幽人的言谈语态,便想到傅幽人大概成了太尉的男宠,而且是大宠特宠,把人都给宠废了,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了,怎么再入宫行走? 傅幽人并没掩饰自己的不乐意,那骄男便轻轻握住傅幽人的手,对小才说:“那可不行,我不舍得。”小才又笑道:“太皇太后也是这么轻轻一提罢了。说的是宫人们都不太会伺候皇上,还是傅郎顺心。”伏骄男却道:“皇上怎么了吗?”小才便答道:“嗯……说起来大事也不多,就是昭夕兮私下给皇上授课,被太皇太后知道了,十分震怒,打算处死昭夕兮,但听说太尉很看重昭夕兮,饶他一命。因此只免职,但御书房如今真无人伺候了,又想着以往傅郎在御书房掌印十分妥帖,比众人都好,才说不如让傅郎重归。” 伏骄男却问道:“昭夕兮被革职是什么时候的事?”小才便答道:“今早。”伏骄男闻言很是在意,又问:“他现在在哪儿?”小才又答:“尚在内廷。”伏骄男便立即转过头,对傅幽人说道:“我先入宫一趟。” 这伏骄男立即与小才入宫,意在营救昭夕兮。昭夕兮身陷囹圄,其实也是伏骄男所致。伏骄男临离京前,见小皇帝还在襁褓中,只觉得很是怪异,因为他印象中小皇帝已经出生许久了,且脸庞手脚也越发长大,怎么还是一副不满岁的样子。他细问才知道,小皇子原本还好,只是快满岁时就入了日度宫养育,坐卧起居都由宫人伺候,没人教他说话、走路,太后说小皇子年幼尊贵,要仔细伺候,不许劳动。后来,花姬好不容易将小皇子带回身边抚养,却又是在径山寺做苦工,也没怎么教养小皇子,就因为力有不逮将孩子送回给凤后。那伏骄男准备离京时,见小皇帝已经有个小人儿模样了,但还包着襁褓,被人抱着,言语不通,只觉讶异,便暗命昭夕兮多留心教导。昭夕兮果然留心,在御书房尝试教陛下说话、认字,不想被人发现,揭发到了凤后那儿去了。 那小才先回宫,给凤后通了气儿。那伏骄男后入宫,却直接闯进了大内刑狱。内廷司的人自然不敢阻拦,毕竟伏骄男在大内行走是可以佩刀的。你有刀你有理,小人惹不起。那伏骄男进了刑牢,却见昭夕兮早被鞭笞过了一番,却是满身伤痕,奄奄一息。伏骄男叹道:“这就是娘娘千岁所言的‘饶他一命’吗?”不下杀令就算是饶命?这昭夕兮不但是阉人原本还是个文人,本来体弱,如何受得了这重刑? 那伏骄男只让人停下对昭夕兮施刑,便往朝凰台去叩见摄政太后。昨晚伏骄男已见识过朝凰台的亮丽,但彼时已是深夜,便也比不得现在光天白日的看得清楚,只见里里外外都十分奢靡,伏骄男见之不觉摇头。他被召入内室,只见里头金砖地板上爬着一个孩童,此孩童身着一件小小的龙袍,脸上竟有三分伏依依、又有七分伏鸳鸯的样子。伏骄男不敢相信,皇上到现在还只会满地爬。 幼帝在地上爬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见了伏骄男。伏骄男是生人,却又有些眼熟,那幼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给什么反应。伏骄男也愣了一会儿,方醒过来似的,连忙跪倒,口称拜见吾皇。幼帝并不说话,就摆了两下手,小才便道:“皇上让大人平身呢。”伏骄男惊讶得很,实在不敢相信居然简单一句“平身”都没有人教幼帝说。 他不觉得是幼帝学不会,而是对于婴孩来说,如果不说话就能够应付日常生活的一切,那么婴孩是不大可能尝试开口的。凤后没有设置任何让皇帝必须说话的场合。就连“平身”,皇帝都可以不必说。幼帝身边的宫人都训练有素,只需要幼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们就能马上将东西奉到幼帝跟前。且幼帝日常生活中也接触不到新事物,故他需要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宫人们也是很好掌握的。 伏骄男只叫昭夕兮多留心皇上,却不想昭夕兮冒死教育皇帝。如今看来,昭夕兮的冒险十分必要,而他甘受此大刑也不肯屈服,确实是事出有因。如此心念数转,伏骄男也仍跪在那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低头看着地板上幼帝的影子。小才见伏骄男没有反应,便重复一遍说道:“大人,皇上让您起来。”伏骄男却直挺挺地跪着:“臣没听见皇上的号令,不敢妄动。” 凤后原端坐在正座上,听了这话,神色也是一凛,只道:“皇帝年幼,还没会说话。大人不需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伏骄男却膝行至幼帝跟前,说道:“天子所言,乃是天音,皇上所达,乃是天意。非皇上所言不能说是圣谕。怎么可能由一个宦官代天音、传圣谕?臣下岂不惶恐?天下焉有不大乱?” 小才也是一愣,特别无助,那凤后也特别气恼,半晌只站了起身,又走到皇帝身边,笑道:“皇上,快跟太尉说‘平身’呀?”那幼帝见凤后靠近,却有些抵触,只微微侧身,却又见小才也跪着,对幼帝笑道:“皇上,说‘平身’呀?”那凤后与小才都跟白痴一样逗着这个从来没开口说过话的小童,那幼帝左看看凤后、右看看小才,看了半天,丢开手里的玩具,径自爬走了。凤后、小才一时愣住,面面相觑。 那凤后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把皇上带到楼上睡吧。”众人答应了,便抱起了幼帝往外去,室内只剩下凤后与骄男。凤后方才还很和气,现在才脸露愠色,对伏骄男说道:“金太尉是真的要做忠臣,也得选个明君啊!”伏骄男答道:“天子年幼,正如天色未明,不是他不明,而是看……”凤后冷笑道:“而是看本宫这片乌云能障到几时!是不是呀,金太尉?”伏骄男无奈一叹,只道:“咱们既然都立了他,何必干这些对社稷无益的事?”凤后只不忿地说道:“他若是个正经龙种,那还就罢了,偏偏只是个祸胎孽子,你叫本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伏骄男淡淡一笑,说道:“太皇太后,请您明鉴,如今天下已经没有龙子了。不过是为社稷计,尊一个最能安天下的人选罢了。”凤后闻言薄怒,道:“怎么就没有龙子了?你不就是龙子?”伏骄男却摇头叹道:“龙子要做滴血鉴亲,您看,我和皇上滴血,能鉴出亲来吗?”这就是花姬当年思考得最深的一件事,一旦哀帝驾崩,伏骄男就永无认祖归宗的机会,而为了安定计,只能立小皇子为帝。只是花姬已经死了,也当不成这个尊贵的皇太后。 凤后又道:“就算认不了亲,也能让他禅位!或是你生了孩子,让你的孩子入宗室,也不是不可以的。”伏骄男却顿首,又道:“这两项我都做不到,因为我注定是个无子的人,到时候还是无以为继啊。”凤后闻言,脸色惊变,又说:“骄男何出此言?”伏骄男只道:“娘娘恕罪,我实在娶不了妻。”凤后一头的珠翠因她的颤抖而摇动发响了半天才到凤后的嗓音发响:“难道竟是因为傅幽人吗?” 伏骄男仍跪着,说道:“臣与他生死相许。”凤后气得简直要吐出一口血来,胸口一团闷气,在喉咙处发出的却是嘶哑的咳嗽。伏骄男抬起头来,见凤后以袖掩嘴,咳个不停,也是甚为痛心,故伏骄男又皱眉说道:“如无娘娘错爱,臣断无今日,可惜世事难料,臣辜负了娘娘的慈爱了。臣罪该万死。”凤后半晌缓了过来,才徐徐说道:“我那天看见香球里的那截官牌,就知道祸事了。不想那个傅幽人平日看着老老实实的,居然是比伏依依还厉害的、还要紧的大患,是我没提防住,竟然容他至今。” 伏骄男听这话,觉得凤后竟有杀害傅幽人的意思,忙说道:“这都是臣的错误 恋耽美 分卷阅读7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如果娘娘要因此加罪傅幽人,也等于是要我的性命!”凤后却一摆手,说道:“已经晚了。”伏骄男闻言大惊,从地上嚯地站起来,不顾礼仪地拉住凤后的广袖,厉声问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凤后抬起头来,看着伏骄男那张俊俏的脸,那样失色的颜,同当年先帝质问她杀害仙姝的情景何其相似,只是这回,她可不是冤枉的。凤后淡淡一笑,说道:“母亲这是为了你好。” 伏骄男闻言这惊是非同小可,又看着凤后那一张笑脸,他的心忽似巨石沉入冰湖,那是要死了一样。故他只转过身来,往外奔去,却不想门口忽然跃出十二侍卫,个个拔刀,那铁光在烈日下唯有灼目。伏骄男又一跌足,扭过头来,却对凤后惨然一笑,说道:“是我太让您失望了吗?您决定杀我?”凤后脸色如纸,但背后却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脸上启的也是朱红艳丽的唇:“你以为我不心疼吗?” 伏骄男看着这天烈日灼灼,众人也是汗如雨滴,尽管如此,却没一人发言,四处都是低沉的蝉鸣。却不是今早傅幽人梳头时,伏骄男听见的蝉鸣。伏骄男拔出了刀,那刀很薄,薄得像剑一样,拿在手里不轻不重,对于伏骄男来说,却确实有点过轻了。他怀念他的凤尾刀,那样好的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一般兵器都给不了他这样沉稳的安全感。这凤尾刀,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和傅幽人很像。 那幼帝在楼上。宫人们都纷纷离开,将门锁上。偏偏幼帝却没睡着,只爬起来打开了窗户,低下头便看到楼下的情景。他不觉得自己不能看,如果不能看的话,凤后大概会将他送回龙宫。其实凤后根本不在乎这个小皇帝,她只想着这个让幼帝看看也无妨,最好那些血腥的场景能够吓到这年幼无知的儿童。再不济,也能让幼帝知道凤后的威风。当然,凤后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幼帝根本啥也没看到。很可能幼帝在房里睡觉,睡得极为昏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算他没睡,也爬不上这个窗台,就算爬上来了,那连拿勺子都不会的皇帝怎么会开那个窗栓?可是,小皇帝偏偏就是爬上来了,而且无师自通地打开了栓子。 伏骄男像是为了做最后的确认一样,转过神来,烈日晒得他的肌肤一片雪白,显得那双眼睛却尤其漆黑。他想问傅郎真的死了吗,可他却很忌讳那个“死”字,他又想问傅郎还活着吗,可他却胆怯如斯,连“活”字也一并忌讳了,末了,他只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太晚了吗?”凤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出了一句狗血家庭剧必备台词:“出了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儿子。” 众人拔剑,伏骄男也拔刀,但谁都没有发出攻击,这一寸天地似乎凝固了一般。幼帝在窗台看着,好像觉得很沉闷,垂着眼皮。也是此时,伏骄男作出了他的决定,他没有回头,而是往外走去,凤后看着伏骄男的刀和背影,脸色变得越发的雪白,连十指都颤抖起来。她想抱抱这个儿子,但她还需要等待,她要看看伏骄男是愚蠢地往外头那十二名侍卫奔去,还是聪明地转过身来走向手无寸铁的太皇太后。 到最后,他没有回头去挟持凤后。凤后不知道伏骄男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根本没想过有这么一个选择。凤后甚至想跟他说:“傻儿子,你若一手捏着我的命,一手握着天下兵符,谁能奈何得了你?”但在这个时刻,凤后若还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过愚蠢。 伏骄男走进了十分刺眼的阳光之中,这些阳光在他上佳的袍子上生出光。好看是好看,但其实让他有些热。他怕热,可是又不想脱下衣服,否则伤口很容易露出来。给敌人看见自己的伤,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敌人看不见不代表就不存在,流星锤砸过的地方还是痛得非常明显。 伏骄男拿着刀,走到了庭院外,那些侍卫还没有动手,只是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伏骄男转过头去,想看看他的母亲,但却被侍卫们遮住的视线。伏骄男不是不知道他可以回头挟持凤后,凤后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好像就是专门为了给他伤害一般。他是太尉,刚刚巡兵回来,天下归心,各地兵营除了柳家的面和心不和,别的地方早被他驯服了,驯服不了的也换上了自己人坐庄。此时此刻的伏骄男,就算把太皇太后杀了都不会有任何麻烦。太皇太后风评甚差,她一死,多的是人为伏骄男洗地,说那太皇太后谋害皇帝,伏骄男英勇护驾,谁活着谁张嘴说话。可伏骄男不愿意这么做,他不想伤害凤后,更何况傅幽人若已遇害,他拼死挣出一条命也没什么意思。 伏骄男忽然问道:“你们谁是夏炎盛?”众人也是一顿,没有说话,却过了半晌,凤后拍了拍掌,屋檐上便飞出一道黑影,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矫捷男子从上跃下。如此身手,伏骄男行走天下多年,还只从流星身上见过。但夏炎盛必然比流星高明得多,流星那是野路子,夏炎盛不一样。伏骄男与伏忍惟可谓是近几十年来本朝的顶尖武将,而这两人都师承同一名力能扛鼎的好汉,那个好汉就是夏炎盛的父亲。 像夏状元、伏骄男、伏忍惟这几个人,超级蛮力,但都疏于灵巧,却不想夏状元到中老年的时候已经参悟了强中带灵、刚中带柔的技法,并将它全盘传授给了自己的亲儿子夏炎盛。夏状元武功虽高,但因为出身从未能够建功立业,而夏炎盛也是一样,他正是年轻力壮,却因为出身低微无法一展抱负。他明知自己的父亲那么努力扛鼎一路扛掉了千百名选手打成了状元,却因为不是望族出生也不肯巴结柳氏、黄家,而终身不得志。所以夏炎盛想通了,他巴结了黄家,结果太皇太后见了他,立即就决定要他脱裤子。当时夏炎盛也是一脸懵逼,然后是无比屈辱,最后是笑着说,许多人要谋害太后,让我来当太后的影卫,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太后的帷帐。凤后想了想,决定还是让他做影卫。 这夏炎盛当了影卫后,不但一只苍蝇飞不进来,还把许多苍蝇赶了出去。这夏炎盛的武功高强,心思却也很细腻,而且手够黑的,靠着酷刑和多疑清洗了大多柳祁安插的眼线。虽然其中受牵连的固然不乏无辜者,但凤后是根本不在意的,不仅如此,凤后对他还大为激赏,完全断了要脱他裤子的念头。 伏骄男有些明白为什么凤后不设侍卫在殿内,因为夏炎盛一直在凤后身边。他早知道夏炎盛武功高强,被凤后收为暗卫,有时也会充当刺客。伏骄男伸手指着凤后手中的染血熏球,却看着夏炎盛的眼睛问道:“那枚熏球……是你从傅郎那儿拿回来的吗?”夏炎盛一愣,又看向了凤后。凤后怔了怔,却冷笑答:“杀鸡焉用牛刀!” 要杀掉傅幽人,确实不需要动用夏炎盛。凤后随便派个什么太监去拿个什么毒酒匕首到傅幽人跟前,傅幽人都不敢不死。伏骄男哪里想不到,但他却说:“我出门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可才过了多久,娘娘就将熏球拿到手里了。这个速度,怕只有夏炎盛能做得到。”夏炎盛没有说话,凤后默了半晌,问道:“怎么?你还想着给傅幽人报仇,杀了夏炎盛吗?”伏骄男却哀伤叹气,道:“他也是奉命行事。”凤后便问:“那你问这个来做什么?”伏骄男却是眼圈发红,默然不语。见此情状,夏炎盛才说:“太尉是想弄明白,现在明白是我下的手,那傅幽人就肯定没有生还之理了。” 伏骄男却举起刀,对夏炎盛说道:“你刺了他哪儿,便也刺我哪儿吧。”夏炎盛颇有些无奈,只转头看向凤后。凤后却道:“骄男,你就一点志气都没有吗!”伏骄男便出了刀,劈向了夏炎盛。从第一刀,输赢就已经分明。且不说伏骄男右手有新伤、武器不趁手,就是他那死心丧气,已注定他的败。但他也只是求死而已。倒是夏炎盛却不大想杀伏骄男,对于伏骄男的进击只是一味的闪躲。在这一攻一防之间,伏骄男已看出夏炎盛的敏捷机巧犹在流星之上。奇怪的是,伏骄男倒觉得很欣慰,当年的小小陪练男童如今却长成了绝顶高手。 日影已经西斜,伏骄男与夏炎盛过招数十回合,那伏骄男脸上已滴满了汗,脸色却是一片皎然,倒是夏炎盛的剑一直没有出鞘,只做挡格之用。从头到尾,夏炎盛都没有还击。这下伏骄男知道昨夜流星的火气是怎么来的了,这种斗场上被轻视的感觉真的令武人十分恼火。只是伏骄男还是冷静许多的,他看着四周站着都僵硬了的侍卫,还有这个死不出鞘的剑客,以及苍白发抖的凤后,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便停下了脚步,只将出击的刀刃收回,往自己项上抹去。这样的举动,凤后看了几乎吐血,脚下一软,已跪倒在地,却是说时迟、那时快,夏炎盛已推出剑鞘,一把隔开了伏骄男的刀刃和伏骄男的脖子。那夏炎盛又是用力一勾,伏骄男掌中的刀便似断线的纸鸢一般脱了手,不受控地甩开了很远。 夏炎盛吃惊那伏骄男握刀这样不稳,便推断伏骄男大概是右手有伤。他又暗叹伏骄男虽然负伤,当刚刚数十个回合中却不大能看出来,可见他果然是条硬汉。此时凤后虽然镇定了下来,却是心有余悸,只道:“你疯了?”伏骄男却笑道:“娘娘不就是想看看傅幽人是否真的是我的命么?可您又太心疼我了,不许这些人来真正伤我,使得他们畏首畏尾的,如何是个了局?不如我自己证明,也省去大家不少功夫。”凤后也甚是无奈,只是刚刚骄男自刎,吓得凤后如今双膝仍在发软,只伏在地上,她也闹不清自仙姝身殒以来,自己已多久没有这样失态了。 伏骄男缓缓走到凤后身边,又问道:“傅幽人是不是还活着?”凤后惨然一笑,握住了伏骄男的手。伏骄男方惊觉太皇太后手心冰凉,却又全是汗。凤后只道:“你既然表示过他是你的命,我怎会轻易动他?”伏骄男看着那枚熏球,又看看凤后,凤后明白他的意思,答道:“那是小夏偷回来的。”伏骄男如今心头大石放下,方又看那夏炎盛,只玩笑道:“夏卿真是多才多艺啊!”夏炎盛垂头答道:“不敢、不敢。”伏骄男又问:“那血是怎么来的?”凤后便有些恼地说道:“横竖不是你那心肝宝贝的血。” 伏骄男原本还想问“如果我回头挟持娘娘会如何”,但话却没问出口。他想起娘娘已说明了,要看伏骄男还是不是她的好孩儿。那伏骄男何必再多问?现在事实证明,伏骄男还是凤后的好孩儿,而傅幽人也没有受害,这一切已经足够。 这伏骄男仍然心系傅幽人,赶紧的辞别了太皇太后,径自赶回太尉府。凤后见伏骄男走得匆匆忙忙的,便又回了内堂,只对夏炎盛说道:“今天的事,除了你,谁都不能知道的。”夏炎盛便明白了,关起门来,将外头十二名侍卫悉数诛杀。他确实如伏骄男 恋耽美 分卷阅读7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料,出剑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凤后怕脏了眼,没有去看,倒是楼阁上的小皇帝睁着眼睛看着一时鲜血横飞,剑出剑收,都在方寸之间,却是人命陨落。杀过人后,夏炎盛亲自去扫洒清洁,不必旁人费一点心、一点力。 小才见外头的风波已经平息,便回小皇帝房间,只打开了房门,见窗户紧闭,小皇帝却坐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小才忙“唉哟”一声,上前抱起了小皇帝,又说:“我的祖宗,怎么爬那儿去了!”小皇帝半闭着眼,似是很困的样子,小才便将他放在小床里,掖好被子。 伏骄男策马疾奔回了太尉府,那伏骄男已想到,这边早有人盯着,就是让小才引伏骄男入宫,然后拆分二人。那太皇太后想看看伏骄男是不是真的把幽人当命,难道她就不会问傅幽人有没有对伏骄男真心吗?凤后必然不会只检验伏骄男一人,那伏骄男是她的心头肉,尚能摆出这样的阵仗,他更担心傅幽人该在面对怎样的刀山火海。只伏骄男回到了府上,一下马就问:“傅郎呢?”阿大则回答:“大人前脚出去的,黄家的人后脚就来了。”伏骄男闻言一怔:“黄家?”阿大便道:“可不是,还是黄家本家的人来的,说要请傅郎去。这凤后的宫女也一起来了,帮着说要他去,傅郎没得推辞,便去了。”伏骄男忙问道:“那他回来了没?”阿大便道:“还没有。说了是请他用饭的,他肯定得过了晚饭时分才回来吧。” 伏骄男只觉得右臂上的伤痛越发明显,却也顾不得了,仍骑上了马,直往黄府奔去。这么一闹,待伏骄男到了黄府时,也是晚饭时分了。伏骄男只道,这两天可真长。只他仍往黄府里走,府上的人见了他,一点都不讶异,仿佛早等着他来了。这黄家本家已不比昔日,过往这儿有个国舅爷把持朝政,然而自从国舅爷因为贪腐逼反冬州这桩大案而自尽,这个家门就黯淡多年了。黄氏的荣光都转移到那个他们看不起的上门女婿白术身上。白术的老婆黄芩也不是黄家本家的人,原本是远在他州的旁系表亲。当初皇太后召她到京,是听说她才色双绝,拿她当礼物送给政敌,当做和解之物的。不想她今日倒有这样的造化。 这黄府现在凋敝,急需一个翻身的机会。故众人见了太尉,都十分殷勤,连黄老爷也不例外,恨不得拉着伏骄男的手跟他认亲。伏骄男虽然五内火焚,仍保持微笑,只问道:“敝府的傅郎是不来了贵府?”黄老爷笑道:“可不是?大人可知道,您这位朋友十分骄横,用暗器打死了我几个家丁呢。”伏骄男闻言也是一惊,却道:“这……恐怕是误会吧?”黄老爷笑道:“当然是误会,肯定是误会,必然是我那些不长眼的家丁自己往飞刀上撞。撞死活该!”伏骄男一时也不知何言,他很想问“那傅郎没受伤吧”,但人家刚说傅郎杀了人,他就问那杀人犯有没有受伤,好像有点没礼貌。故伏骄男沉吟了半晌,问道:“只是贵府卧虎藏龙,想必已将傅幽人制服了吧?” 黄老爷微微一笑,拈须说道:“没事,都是误会。他现在在东院抱厦里吃着饭呢,您可以去见见他。问问他咱们府上的人怎么就开罪他了。”伏骄男一躬身便告罪,又往那东院去。果然见傅幽人在抱厦里坐着,桌上摆着许多菜肴,但傅幽人却是一口未动,只坐在那儿叹气。 伏骄男站在门边,见傅幽人果然完好无缺,便吊在半天的心终于稳稳落在肚子里,浑身才觉得酸痛起来,尤其是右臂的伤口,似乎已裂开许久了,那疼痛有些钻进骨子里。傅幽人听见有人进门,便抬起眼来,看见伏骄男来了,却不太意外。他虽然不知道伏骄男在宫里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今天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他被困在这黄府,那伏骄男是必然要来接他的。 伏骄男见到傅幽人,终于很放心,便终于也觉得肚子饿了,坐了下来,又说道:“这么多好菜好酒浪着不吃啊?”傅幽人尴尬地举起了酒瓶,给伏骄男斟了一杯酒,又说道:“大人来了?”伏骄男却问道:“你在等着我?”傅幽人无奈地说道:“我可闯下弥天大祸了。”伏骄男也叹了一口气,只道:“可不是!你怎么就杀人了?”傅幽人又说:“我也不是头一回杀人了。”伏骄男对傅幽人这番坦白,很是吃惊,只吃了一杯酒,才问道:“那你杀过多少了?”傅幽人却说:“那也不会比你多。”伏骄男闻言一笑,说道:“那是、那是。” 傅幽人却又说:“横竖我在径山寺杀了三个僧人,在这儿又杀了四个护院,都被拿住证据了,杀人填命,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伏骄男倒问道:“你怎么杀了那三个僧人?果然是为了他们取笑你?”傅幽人御泉司手下三个僧人莫名消失,早有人传言说是那三个僧人是傅幽人杀的,伏骄男也听说过。傅幽人也不想详谈此事,只说:“他们半夜入屋偷盗,我以为是贼人,失手杀了。”伏骄男也不追问了,只道:“那你怎么杀了黄府的家丁?”傅幽人便答道:“我也以为是贼人,在巷口忽然就涌上来了,我当然要动刀了。你知道我的飞刀没有毒,又轻,不取要害不如不发。”伏骄男倒明白了。 二人也都十分烦恼,相对着叹了口气,傅幽人又似忧思郁郁的,只道:“我这儿有个东西。”说着,傅幽人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红纸,递给了伏骄男。伏骄男展开这张红纸,脸色忽然一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傅幽人无奈一笑,说道:“其实黄老爷的话很对,凤后的担心也很对,太尉身负天下重责,自然要成家立业的。这八字既然对了,为何不成婚呢?”伏骄男死里逃生,也是一鼓作气,只是这股意气到了现在就被傅幽人一张红纸给割泄了气,这满腹的意气如今却成了满腹的憋闷烦躁,那伏骄男将这八字庚辰红纸往案上一拍,疾色道:“我不管什么黄老爷、也不管娘娘,我就问你!” 傅幽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黄老爷、摄政太后或者我的问题,就是原该如此。”伏骄男却骂道:“放屁!”傅幽人见伏骄男动怒,也是十分吃惊,只说道:“就是你不喜欢,那又如何?多少人都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凤后是真心疼爱你的,为了你也是思虑深远,你明明是个最明白的人,怎么如今倒骄纵任性起来了?” 原来伏骄男以为傅幽人被拉进黄家,是凤后想检验傅幽人的真心。他却错了,凤后早看出傅幽人是个痴人,对伏骄男也痴心。凤后的打算原是看伏骄男是否真的对傅幽人爱若性命。若伏骄男对傅幽人不过是普通的情爱,那凤后便让人杀了傅幽人。如果伏骄男真的情根深种,那凤后便会让傅幽人劝伏骄男。其实凤后也不须要那么大费周章地用人命官司威逼,傅幽人一直觉得自己污秽不堪,不是伏骄男的佳偶,也认同凤后的想法,认为伏骄男应该找个贵女成婚生子,成家立业。 倒是伏骄男憋了一肚子气,无处释放,只站起身来,猛将那圆桌一掀,顿时那好酒好菜都压在翻倒的桌下成了渣滓。傅幽人也是吃了一惊,看着满地的狼藉,却不想这是金杯玉盏的碎片,竟使他记起当初被他砸碎的酒壶、踏坏的香花。 只是伏骄男却没之前那仿佛消磨不尽的耐性了,如今仿佛像个随时爆炸的火药桶,谁靠近谁倒霉。傅幽人却是眼眶盈泪,不敢直视伏骄男,只懦弱不堪地掩面而去。却见已有人将门户关上,伏骄男但觉有异,却见一位美女捧着香炉,已从帘内转出。伏骄男原来是心焦神乱的,竟没发现内间躲着人,如今一看,大概就是那红纸八字的主人了。伏骄男也忽然明白了素来清心自持的他,为何这样心神不宁、惶惑难控,腹内更似有团烈火,烧得他不能自已了,原来这酒里、熏炉里都有东西。 傅幽人杀了人,被拉入府,黄老爷及太后家的姑姑对他一顿的威逼利诱,又说:“你若真心为太尉,要劝他走正途。你若私心为自己,更该劝他。若你能时时秉持恭恪,太皇太后自然会爱屋及乌、施恩不尽的。”傅幽人听了这一通,便知道这回凤后是动真格了。果然,美女已经准备好了,黑医生的药也弄好了。 这件事不太光彩,而且凤后对黑医生也不是很信任,便推说是要给一个不肯就范的男人的。这个男人会药,请黑医生多考虑。黑医生便专门鼓捣出两份药。这两份药分开都没事,只有合在一起才会催动七情,这一份在溶在酒里,这一份焚在香炉里,也算是很巧妙了。凤后对此也十分赞赏。被大赞了一番的黑医生也不好意思说这个药厉害之处在于它是七情药,不但能让人动情、还能让人加倍的喜怒哀惧如此等等。只是黑医生又想,那个倒霉蛋被在朝凰台中了药,大概会悲伤恐惧吧。到时候在凤后跟前虽然下头硬梆梆,但是上头却泪汪汪,估计也够好玩的。 而这被选中做太尉夫人的美女就是黄家本家的娇女黄葵,长得十分俏丽,也是一个有才华的女人。这黄家本家颓唐,旁支小妇和上门女婿捡了个便宜,对此她也愤懑不已,对于复兴本家的寄望,此女不亚于其父。且又一件,她总觉得国舅乃是被柳祁设计逼死的,尤其想报仇,为此愿意身为上流贵女却用这下流计策,为求得太尉夫人的名衔,更是想生个有望登基的儿子。故她还很主动自觉地将那又沉又热的熏炉捧在手里,为的是自己身上能多沾沾这惹人心猿意马的香气。 傅幽人没吃那酒,只闻了那香气,自然无碍,但他却也似吃了七情药一样,心中每一份情感都被放大了。原本他就考虑过金迦蓝必定要与望族结亲的事,他在太皇太后跟前也提过,他看着幼帝的时候心里也想过,伏骄男那么好的男人就该有许多一样好的孩子,若伏骄男有了孩子,他就会比伺候哀帝还小心恭谨万分的伺候这个娃娃,本本分分地当他的阉奴。 可是,不过是这一天,在这一天,傅幽人和伏骄男不过抱了抱、亲了亲,说了两句体己话,傅幽人就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再回到那个本分阉奴的角色上。过了这一天,他就恨不得将伏骄男据为己有,不让任何一个人染指分毫。可他又偏偏觉得这些是妄想、执念,只会将自己和骄男推入深渊。 小才说得对,傅幽人和伏骄男在一起已经不大懂得掩饰情绪,他练了好几年的棺材脸都已经绷不住了。站在门外的奴人都看得出傅幽人的悲伤。这些人看出来了,纷纷报以鄙夷。傅幽人感受到了这些目光,知道自己的情感是多么轻贱,不觉又板起脸来,使自己看着冷若冰霜,旁人倒纷纷低下头了。 后巷已备好了凤后恩赏的翠盖朱轮大车,是要送傅幽人进宫领赏的。赶车的两个人却都是羽林卫,是阿大的兄弟阿二、阿三。都是老熟人了,也是凤后故意安排,好让傅幽人安心。傅幽人看着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7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华贵的马车,冷笑道:“我身份微贱,怎么可以乘坐这朱轮官车?”阿二却说:“傅郎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凤后哪只眼睛看得见我们谁?不过都是沾了太尉的光,既然沾了,便领了呗。”傅幽人心中恻然,想了半天,却是踌躇不前。 阿二见他这样,倒怕命令下来办不成,凤后要杀了他们。他连忙将傅幽人推上车,又说:“你就当可怜我们两个吧。”傅幽人被推上了车,只觉一阵恍惚,那车已经走起来了。傅幽人觉得这车赶得不好,只是那阿二、阿三都不是专业赶车老司机,当然不好,还好那马是老马,走得还算平稳。此情此景让傅幽人想起那天深夜,伏骄男装成车夫来给他赶车,他忽然想起伏骄男月夜下的狂笑,还有伏骄男狂笑不止以致的眼角泪花。这些画面犹如昔日,历历在目,他又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种种,不觉一阵猛烈的心痛,忽然掀起马车的帘子来,叫道:“停下、回去!” 、 阿二赶着马车,阿三则牵着马头,见傅幽人忽然说要回去,阿三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阿二却说:“太皇太后懿旨已下,不能回头了!”傅幽人却脸色陡然变冷,说道:“看来你进宫没两天,眼里就只有太后,没有太尉了。”阿二正想说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喊道:“太尉!”傅幽人也脸色一变,往后看去,哪有什么太尉,倒是阿二趁机往傅幽人后颈一记手刀,将他打昏了。 阿三吓了一跳,说道:“你怎么……”阿二却说:“废话少说!我也没敢用力,只怕待会儿还要醒来,咱们赶紧进宫!”阿二心细,又怕傅幽人醒来偷跑,便趁势解了傅幽人的汗巾,以束他的双手,又剥了他的鞋袜,塞进车厢的垫子下头。原本还想脱他的衣服,让他有腿没脸走。但想想还是算了。 安排妥了,阿三忙小跑步的在前头,阿二则扬着小皮鞭,抽打那两只拉车的骏马。却不想这两只马骏是骏,却是专门训练的拉车走马,经过严格训练,是轻易不会撒开蹄子跑的,只会疾走,脚步平稳,好让马车内的王公贵族坐得舒服。阿二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便使劲抽那马屁股,见不听话,越发的大力,又让阿三揪那马耳朵,自己要扯马尾。这马再好到底是畜生,且马又天性胆小,被这么一弄,自然就开始飞奔起来,只是这是两马一乘的车,两只马是慌乱中奔驰的,步伐便难以保持一致,这跑是跑起来了,但这车也被拖得晃来晃去的,阿二想要把马安抚下来已是很难了。 傅幽人原本在马车里静静卧着,也被晃得撞到了头,一时痛醒了过来,又见马车颠颠的,马蹄哒哒的,车铃铛铛的,忙打起帘子看,只说:“你们疯了?”那阿二听见傅幽人的声音,也顾不得劝说傅幽人了,只道现在这马疯跑,忙将傅幽人双手解开,大家都得合力将马车拉停。倒是阿三在前头跃上马背,阿二也跃上另一匹马的马背,二人又是拉笼头又是摸马脖子的,一味行安抚惊马之事,好不容易那两匹马才静了下来,却已偏了好远的路,都跑到城东护河那儿了。 三人定下神来,阿二便回头打算跟傅幽人说他的鞋藏哪儿了,却是话到嘴边,脸色一变,说道:“太尉!”傅幽人心里早已乱成一团,听他又这么说,泼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骂道:“艹你娘!又想诓我!”说着,傅幽人抬起那赤脚就将阿二踹下车,阿二也是习惯性的蜷缩抱头,滚了下去倒没伤着,不想傅幽人又抬起手,举着马鞭将阿三也抽下去。这原本为的是赶走二人,好回去黄府,免得他心中清清白白的好骄男被人用药奸污了。那傅幽人将阿二阿三弄了下去,正想挥鞭驾车,却忽然听见伏骄男冷冷的声音:“傅郎好威风啊。” 却不想阿二那声“太尉”不是诓人,那伏骄男确实策马追了上来。只是刚刚慌乱,马蹄车铃大作的,没发现伏骄男跟了上来。傅幽人扭过头,看见伏骄男,心中又惊又喜,原想说许多话,却抬眼看见伏骄男怒容满脸,一时却似愣住了一般,不知该说什么,也有些害怕。 阿二、阿三实在不想卷进这场风波之中,但只能跪地磕头,拜见了金太尉,又说道:“太皇太后有令,让傅郎入宫面圣啊。”伏骄男平日还能和颜悦色地说些什么搪塞他们,如今却只有一个字:“滚!”这也算是简单明了,阿二、阿三麻溜的滚,但又不敢滚得太远,只怕凤后那边不好交差。 傅幽人看着伏骄男,也觉得他有些反常,只问道:“你恼我?”伏骄男却是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傅幽人也是怔住了,这伏骄男脾气怎么样,他是不好说,但之前傅幽人无论怎么作怎么玩,伏骄男都没说过一句重话,这倒是真的。傅幽人早已懊悔不已,如今见骄男恼怒,更为自愧,只低头说道:“都是我的不好,我犯傻了,我跟你道歉。”向来骄矜的傅天略自然是不会对伏骄男道歉服软的,而表面谦恭的傅幽人却也不大会这样诚恳致歉,大多时候就是说句口不称心的“小人该死”。 只是伏骄男听了傅幽人这话,觉得心神仍是难以宁息,只是怒火确实稍稍平息,这怒气一旦下去,心中的悲哀便浮现出来了。伏骄男忽然似个醉汉一样,身子挺不直,只垂头驼背,半天不吭声只滴下泪来,傅幽人看伏骄男这情绪变化太快,可谓猝不及防,也是十分震惊,但未及说些什么,却闻伏骄男轻声叹息道:“还是你觉得我不够爱你?”这话似一针,扎入了傅幽人的心内。太疼了,傅幽人说不出话。 傅幽人听了,也是眼圈发红,自悔不已。如今闹了这一番,也是朗月当空,难得这么一个夏季明月夜,凉风送爽的,二人却是郁结难舒。那傅幽人刚刚一顿的胡闹,也是劳动得浑身冒汗的,连那细细的脖子上也滴着汗珠,衣领也挣松了,可见那汗珠滑过锁骨,好似透明的露珠缀在琼枝上。伏骄男原是满身的烦热,见了这般的露珠,却不但不解渴,还更觉得唇干舌燥。傅幽人纵是盲的,也能感觉到伏骄男视线不寻常,像是刚刚才记起伏骄男是吃了药的一样,忽然的无措起来,下意识地放下帘子,只想躲开。 傅幽人躲进了车厢,马上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莫说夏日用的华车,青纱帷子,四面透风的,就是冬日用呢子围得密不透风的,难道又上了锁了?那伏骄男还不是掀起帘子就能跑进来了? 这华盖车一个人躺着都够,但是两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有些局促,尤其伏骄男身形还比较魁梧,更尤其是伏骄男现下仿佛一个烧沸的水壶,头顶都往外冒热气。 傅幽人不自觉地把身体缩成一团,挤在那车尾,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的就怕成这样,大概是伏骄男看起来和平常大不一样。然而,傅幽人现在在伏骄男眼中何尝不是和平日大不一样?尤其是这畏畏缩缩、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人又气恼又心痒,又见傅幽人穿着那宽松的罗衣,罗衣下摆伸出那双脚,是没有着鞋的。那双脚十趾圆润,那光滑的甲盖还是今早伏骄男细心打磨的,看着仍那么好,泛着自然的玫瑰色。伏骄男平时恨不得连傅幽人的一片指甲都捧在手心里供着,如今却只想把他撕碎吞进肚子里――又或许,他一直都想。 傅幽人忽然觉得脚踝上一阵剧痛,原是被伏骄男给抓住了。然而,伏骄男是不知道自己弄痛了傅幽人的,他现在只是不够清醒,忘记了触碰傅幽人要大大的放轻手脚。那伏骄男只随意地拉了一把,傅幽人就被拉得倒下。所幸这车既华贵又舒适,是高规格的宫车,车底部铺着两块塞满棉花的大软垫,以缎子套着,上面又铺褥子,光滑柔软,傅幽人跌下倒不觉得痛,只是吓人。却不想他刚跌下,又被拖到了伏骄男的身下,随后那脚踝虽被松开了,但可见雪白的脚腕上已多了一圈青痕。傅幽人看见自己的脚被随意一握就弄成这样,不觉心惊,又想:“我会不会死?” 伏骄男只半跪在软垫上,低头看着躺在他身下的人,像是有些懵懂地问道:“你躲什么?”这药效似乎越发的作用起来了,伏骄男的眼波很是迷糊,傅幽人睁着眼睛看那伏骄男,只觉得伏骄男有些懵懂有些迷糊的样子十分可爱,当然,不过一瞬间,傅幽人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让自己醒一醒,这伏骄男现在随时能把你捏死,哪里能可爱啊!傅幽人只能勉强撑起个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我没躲,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伏骄男笑了,但也没那斯文的微笑了,只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不好!” 傅幽人只想自己坐起来,便一手支起身体,一手去推拒伏骄男,但这个举动很快就被伏骄男镇压下来了。幽人双手一下被伏骄男控住,又是一阵疼痛,傅幽人虽然没得看见,但也知道自己手腕必然跟那脚腕一样淤青了。伏骄男目光落在被褥上的一条汗巾上,他便一边拿了汗巾去绑傅幽人的手,一边教训道:“汗巾也是随便丢的?”傅幽人只答道:“大人教训得是啊。还是让汗巾回到它该回到的位置吧!” 那汗巾原是系在小衣内的,现在解了开来,傅幽人只觉得那裤子松垮垮的,随时要掉,很是不安。伏骄男听见这话,也想看看汗巾原来的位置,便一把扯开傅幽人的罗衣。傅幽人今日穿的立领衣服,是有暗扣的,只是都被扯坏了,这也罢了,伏骄男撩起他的小衣一看,果见那裤子松松的套着,只露出半截瘦白的腰身来。那傅幽人羞得要死,只想挣动,却是原该系紧他裤头的汗巾却紧缚着他的手腕,双膝要动却被伏骄男的膝盖夹住,他只能像刚上岸的鱼一样徒劳地扭动着腰身。 伏骄男见了一截腰,已是心猿意马,又生出更贪婪的念头,要看他的全身,更是粗鲁地扯开了他的上衣下裳。这傅幽人穿的都是绫罗,撕扯起来那个裂帛的声音也是十分动听,只是夏季衣服少,没过两下就全扯开了,却见傅幽人已露出全身的肌肤来。那傅幽人羞愤不已,若是以往可能还好一些,只是宫刑的残疾使他自己都嫌弃自己,更怕让伏骄男看见他丑陋的伤痕。 傅幽人浑身白得跟玉一样,故下体绛紫色的疤尤为显眼,这伤切口倒还算平整,看着却使他和常人都不一样,任谁都知道这是一块好不了的疤。傅幽人想到自己的缺陷全然暴露了,就恨不得触柱而亡,但现在动弹不得的,想死都没处死去。只好拧着脖子,恨恨地把头埋进软垫之中,愤恨得滴下泪来。伏骄男伸出手,扶住他的下巴,硬将他的脸拧回来,却见傅幽人眼红了一圈,眼角锁不住泪滴,便滴到了垫褥之中。伏骄男见了,不觉更为心痒,低下头来吻他的嘴唇。这和他俩头一回在树下的亲吻是不同的。傅幽人永远记得那个吻,既温柔又克制,好像那一刻的夏风一样。如今这吻却是粗暴得很,直接撬开他的嘴唇,勾 恋耽美 分卷阅读7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他的舌头,狠狠吮吸,仿佛要将他吞掉。当初亲吻时,伏骄男的手只轻轻搭在傅幽人身上,如今这双手却在傅幽人赤裸的肌肤上随意抚摸揉捏,更轻薄地搓弄傅幽人的乳首,傅幽人又惊又怕的,半晌又觉得从脊柱一直延伸的那股颤抖,并非惊惧。 伏骄男只狂浪地揉捏着傅幽人,好像是要将他捏坏了一般,那傅幽人浑身又是疼的又是酸的,却又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缠绵,双腿忍不住轻轻地摩挲伏骄男的腰侧。伏骄男哪里受得这个,一把将傅幽人的大腿按住,又一手轻轻抚摸那绛紫的疤痕。傅幽人被摸到伤处,也是一个激灵,猛然从昏沉中醒来,只想挣开,却不想伏骄男粗糙的刀茧和指尖磨搓着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尿口时,居然引发出种难以名状的快感。傅幽人固然是羞耻至极,但又很快沉浸在快感之中,浑身颤个不停,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压抑不住的低吟。伏骄男也受不得他这个样子,只抬起他的双腿,将那手指往傅幽人后穴伸去。 傅幽人现在也是抵抗不住,可随意被伏骄男放在手心玩弄一般,总是如何挣扎,还是挣不过这钳制,他却见自己忽然双腿高抬起来,吓得想一脚蹬开伏骄男,却见伏骄男也是衣衫半解,露出了渗着鲜血的手臂来。这伏骄男今日打斗一番,又逞强策马,右臂上的伤是裂得很严重了,一圈纱布上大半是红色,傅幽人见状心疼难忍,一时怔住,哪里还记得要蹬开这个凶徒? 在傅幽人这愣神的当儿,伏骄男已将自己的亵裤解开,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哄哄的往傅幽人的身下顶去。傅幽人只觉得臀肉触到那热腾腾的东西,一时脸都红了,想挣又怕伤着了伏骄男,这结果却是伤着了他自己。伏骄男如今也是五迷三道的,那烈性春药催得他神志不清,哪里管得许多,只是硬闯罢了。然而这也是胡来,若非傅幽人之前多有自渎之举,伏骄男那大家伙是定然顶不进去的,饶是如此,因那物儿那样的硬又那样的大,只顶进去一截,就已经把傅幽人都刺出血来了,刚好滴在傅幽人的袜上。那袜原是傅幽人穿着的,被阿二脱了,塞进褥间,二人这样颠鸾倒凤的,又被翻了出来。这一只袜子也是价贵之物,原是白绫缝的,色如羊脂白玉,如今却染了红艳艳的血。另一只袜子也翻了出来,就在傅幽人脸庞边上,傅幽人也顾不得这原是套在足上的,只叼起那袜子来咬住,好忍住那个痛叫。挣动之间,褥间一只青丝履也从车垫内跌倒车外的草地上,昏夜之中,显得和这草地也是浑然一色,分不出来。 傅幽人也哪里管得什么鞋啊袜啊的,几乎要疼死过去了,脸上的红晕也消散,只有素白。原本伏骄男该是心疼无比,是绝不会贸然进犯的,只是如今伏骄男却是越战越勇,只不知今夕何夕,不住地挺腰,撞击得傅幽人浑身摇动不止,那发髻也松了,发尾散乱,倒是额发因汗湿而粘在他的脸上,那黑发贴着,更显得他脸如玉白。伏骄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只觉他这个样子又可怜又可爱,恨不得将他捏碎,揉进心胸里。 原来这城隅有一个小亭,可供离人、游人休憩之用。阿二阿三惦记着要将傅幽人送进宫的差事,又不敢拂逆太尉那一个“滚”字,便滚来了这个小亭。二人从兜里掏出想把瓜子,站着在那儿嗑,这瓜子炒得很香的,但二人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只一边嚼吧一边焦虑,都不曾说话。就是二人对着都不说话,却听得不远处那车铃清脆的响起,他们十分吃惊,只说:“该不是他们要自己把车给驾走了吧?”那车是必须归还的,因为此豪车不属于内廷司,是朝凰台那儿收着的,属于是太后的私家车。凤后原本给这车幽人乘坐是为了表示她的恩赏,却不想倒赏了伏骄男。 阿二、阿三听见车铃响动,连忙跑回去,却见城河映着星与月,不明不暗的,也足够让这两个眼力不错的武人看得见那车根本没开走,还停在原地,只是摇晃不止,使得系在车沿的铜铃却叮叮当当的乱响着。阿三确实惑然不解,只说:“这车是怎么了?”只想往前探究,阿二却猛然拉住阿三,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傅幽人只咬着一只白绫袜,为的是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声,发出的声音只低低的似呜咽一般,原本他只是痛的,只觉得身体都被撞烂了,只是那硬物摩擦过体内软肉时,又渐渐地磨出些浓重的绮情来。这样重重的撞击,比缅铃那随意的弹动可得力千万倍,那伏骄男似是不会疲倦一样,一味的横冲直撞,似也不怕把傅幽人这瘦削的腰肢撞折了。 如果是光天白日的话,那阿二、阿三必然能看见马车的纱帐遮掩不住的春色。如今他们两人站了半天,也听出来个七八分了。因细细听来,在着车厢摇曳声、铜铃乱撞声中,还隐隐夹杂着隐忍的呻吟声以及急促的喘息声。阿三明白过来后老脸一红,一时不知何言,倒是阿二在想是在这儿还是回去亭子里嗑瓜子。二人傻子一样愣在那儿站了半天,一双马倒像没事一样,该吃草吃草,该喝水喝水。 却见那车子摇晃得更加厉害,像是随时就要塌了一样。那傅幽人未经历过这些,被撩逗得酥软难耐,只随着伏骄男的攻挞而呻吟,那口中的绫袜早已咬不住了,也不再隐忍地叫唤起来,那喉音低沉,叫人听不出来是苦痛还是愉悦。伏骄男在车内,毫无顾忌地挺动腰腹,在那温暖潮湿的身躯边进进出出,大手按紧幽人的腰肢,真切地感觉着掌心传来的幽人止不住的轻颤,伏骄男虽然从不以圣宗自居,但确确实实守了多年的规矩,越发受不住与心爱的人初次交合带来的刺激,只觉腰柱一阵酥麻,便将孽根挺送只最深处,将欲液都往里头释放,最后退出时,勾连出极为浓稠的白液还有丝丝血红。 这凉风轻轻地送入了纱帘之内,吹凉了伏骄男额上的滴汗。他俯身看着躺在身下的人,只见那是一片的狼藉。事后回想,伏骄男也不敢说此刻药力还剩几分。他只觉得自己仍是迷醉的,难以自控,竟又将那身体散架了一般的傅幽人抱了起来,往他的肩膀又是一阵用力的噬咬。 原本那车驾静了下来,阿二、阿三也是落下心头大石,正想趁机咳几声,或是跑过去,劝劝伏骄男放傅幽人进宫。须知道干完那事的男人应该是比较好说话的。却不想二人还没商议,那边又叮叮当当了起来。阿三老脸微红,只暗道:“怪不得太皇太后都看不过眼啊!”阿二见阿三怔住了,便伸手指弹了弹阿三的额头,将阿三弹醒,又说:“我在这儿守着,你先回去朝凰台复命吧。凤后等久了也不是玩儿的。”阿三却摸着额头说道:“那、那要怎么跟凤后说明?”难道说太尉压着傅郎在上用宫车里大行人道流连忘返吗? 阿二却说:“你也不懂事!你就说太尉从黄府里跑出来了,拦着不让傅郎进宫,不就得了?”阿三听了,便连忙奔回宫中复命。阿二便仍在这边等候。阿二纠结再三,终于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掏出了瓜子,想着最多不过等一个时辰,大约就能够了,却不想事与愿违。 原来那傅幽人的呻吟声随风送来,却越发的薄弱,这呻吟渐渐的又成了哀啼,哀切缠绵,这哀啼到了后来又成了沙哑的求饶,只听得傅幽人一味的认错,又哽咽着求伏骄男饶命,回应他的却只有铜铃清脆的响声。到最后,却连傅幽人的声音都不闻了,只听得那车摇铃撞的。最后的最后,别说伏骄男了,阿二都替那车铃累得慌。 月儿也累了,要慢慢下沉,伏骄男终于探出头来,见阿二在那儿坐着,便说:“你在那儿做什么?”阿二本想谄媚两句“太尉果然武功盖世、身手不凡”,但想想还是有些尴尬,便站起来,走近了些,又答道:“太皇太后等着接见傅郎呢。” 伏骄男却道:“傅郎身体不适,见不了了。你也别慌,我自去回娘娘。”阿二忙笑了,答道:“是……那这车……”伏骄男也是不忍直视这辆车厢内褥子垫子的状况,只觉得不适宜直接送回宫里,只说:“我也要驾车回去的,先留着吧。我进宫的时候会一并带上这车的。”阿二便答应了。 阿二便在前头牵马,伏骄男则在车沿驾车,二人合力赶车回太尉府去。他们在后巷从角门进,悄悄的拉了进去,只求不惊动人,慢慢的把马车拉到伏骄男住的院子里。二人进了院子,阿二便机灵地说去烧水打水给伏骄男冲茶,只往西厢去。西边厢房里有各种用品,今早伏骄男为了不吵醒傅幽人,就是在这西厢洗漱的。阿二在西厢里烧炉子上的水,不自觉往门外看去,见尽管伏骄男夜不归宿,但这院子还是挂着灯笼的,天色也已有些许曙色,故更能看得清外头的景象。原来伏骄男轻轻将傅幽人抱着往屋里走。这傅幽人紧闭一双眼睛,声息也弱极了,似是睡昏了过去,身上胡乱挂着裂开的衣帛,从颀长的脖子到圆润的肩膀都露在晨光中,可见皮肉的底子是很好的嫩白,现在上面都是深红浅红的印子,还有脖子边上一圈咬痕犹结着猩红色的痂,分外触目,衣摆飘垂,又遮不住一双细脚,腿上又是一圈圈的淤青、咬痕,很是惊人。伏骄男的目光忽然往这边转来,很是凌厉,阿二唬得连忙低下头,装作很认真烧水的样子。 伏骄男便把目光收回,这人驱除了脑子里的精虫,恢复了神志,不觉十分懊恼,悔恨自己竟如此粗暴蛮横地对待傅幽人。他又将傅幽人抱回了卧室里,犹豫再三,还是把傅幽人轻轻地放在了纱橱里的小床上,又小心地剥掉傅幽人身上那已经只能说是破布的罗衣,亮光从窗纱透入,便可见傅幽人这一身没一块好的,不是咬出的痕迹、吮出的印子就是捏出来的紫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酷刑。伏骄男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早已忘了傅幽人拿药设计他这一笔账了。 这伏骄男去隔间取了药膏,一丝不苟地给傅幽人的伤涂上,咬痕、吻痕、青痕都敷上不同的药物,只涂覆好了皮肤后,又将傅幽人轻轻翻过身来,见这臀肉更是不好,已被揉捏撞坏了,股间还带着白色间杂红色的痕迹。这时阿二已烧好了水,送到了这边来,也乖乖的不敢进隔间,提着水壶在外头候着。伏骄男正要问水盆,阿二也递来了打好水的铜盆,上面还已放着素白的汗巾子。伏骄男点了点头,自顾自将铜盆拿了进内间,又给傅幽人拭擦清理,。偏是傅幽人已昏过去了,那伏骄男动作又分外轻柔,故这期间傅幽人倒不曾醒来。 也是一番周折,伏骄男离了隔间,到了院子里去清理马车。不得不说这马车是辆好马车,首先是够结实,这么折腾也没问题,不过伏骄男还是让阿二取了锤子给轮子那一块加固了两下。车厢里也是很宽敞的,只是现在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味道,便显得有些闷了。车底垫子是巧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宫人填了棉花以软缎子缝纫起来的,那银白色的缎子上都是污渍,还有一只压皱了的白袜染着血迹,伏骄男将那袜子拿起来,认得是傅幽人今早穿着出门的,还有伏骄男特别叫人纳的青丝履只剩一只,压得变形了。 伏骄男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怎么清理才能把这车送回宫中。阿二只在旁边道:“依小人看,还是将那四周帷帐拉起来,疏散疏散,又索性把垫子抽掉。想必府内也备着好车垫的,把新垫子换上就是了。”伏骄男想想,觉得也是可以,便让阿二去吧阿大叫起来。阿大听了阿二的阐述,也是一阵冷汗,只道:“平日看太尉把傅郎当成个会化的金疙瘩捧在手里,倒想不出来其实好这一口。” 倒是阿大选了两个也是银白缎子纫得紧紧的车垫,花纹七八分相似的,便换上了。伏骄男便趁这时间回去洗漱换药。末了,将车帷高挂,命阿大、阿二赶车送他入宫。阿大、阿二也悬心阿三,不知道他回宫禀报之后凤后是什么反应。当时阿三十分忐忑,觉得凤后已经等了许久了,便心惊胆颤的来复命,却不想彩梦姑姑跟他说:“娘娘已经睡下了。你先回去罢。”阿三便也回去睡觉了。 原来伏骄男离开了黄府后,黄府里守着的宫女便马上回了朝凰台,告诉了凤后,伏骄男将黄葵从窗户丢了出去,然后就疯跑走了去追截傅幽人。凤后也气恼伏骄男一再放肆,但却也很无奈,知道自己今晚是见不上傅幽人了,便提早翻牌子,找个男宠来泄泄心头火。 黄葵被丢了出去后,简直是羞愤欲死,马上就闹上吊自杀了,好容易家里人才按住了。黄老爷觉得这个名声怕要坏了,又想那黄葵是他侄女儿又不是亲女儿的,且她的老父又已经死了,老妈也病弱无力,黄老爷对她不用顾忌太多,索性让人散播流言,说伏骄男真的那个什么了黄葵,所以黄葵要自杀。 那伏骄男晨早就入宫面见凤后,凤后见他十分疲惫的样子,便问道:“是昨晚没睡好?”伏骄男愣了愣,便说:“是的。”凤后拉着伏骄男坐下,又说道:“你一早进宫,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伏骄男便说道:“我是想确认一下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凤后便说:“你爱他也该有个数,难道居然终身不婚?你现在知道了,不但我看不过去,连他都看不过去。” 伏骄男就竟然是无言以对。凤后又说道:“你现在忠于那个小皇帝……血统的事我且放在一旁,就是他是个傻子,难道你又继续忠于他?难道这就对天下好了?”伏骄男无奈一笑,说道:“如果好好教养的话,就算不是明君也不至于昏庸无道。”凤后便道:“好,如果他不昏庸,等他长大了、懂事了,你的死期就到了!稍微明白的人,也不可能放过你!”伏骄男却道:“我真心对他忠诚,待他长成了我就隐退,如果他是个好的,不至于杀绝我。”凤后也摇头叹息。 只是凤后又想,当初伏骄男对待伏家也多有优容,宽待了伏鸳鸯,最后还不是走到这一步。如果这小皇帝长得大些了,果然对伏骄男猜忌,傅幽人也可能受害,彼时伏骄男也该拿出斩杀伏鸳鸯的气魄来了。经历过昨日的事,凤后也决定不往傅幽人身上开刀了,反而觉得傅幽人好好活着也是很有作为的。 凤后轻轻握住了伏骄男的手,淡淡一笑。伏骄男感觉到凤后的手心传来异乎寻常的冰冷,一下反手握住了凤后的脉搏,五指按脉,心中几乎大恸,脸上惊色满布,颤声喊道:“娘娘!”凤后轻轻嗽了两声,又道:“那次疫症以来,我这身子是越发不如从前了。所以寄望你对我好些。”伏骄男摇头说道:“话虽如此,娘娘也不该瞒着我。”凤后又说:“其实昨天你就算回头杀我,我也不恨你。还会觉得你出息了。”伏骄男十分悔恨自己不孝忤逆。凤后又道:“如果你肯娶个妻留个后,我就死也瞑目了。”伏骄男没想到凤后还记着这事,也是无言以对,却不想凤后又婉转说道:“可你确实不乐意就罢了。”凤后拿刀威逼还好些,如今这样,伏骄男倒是好生难过惭愧。 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慈爱一般,凤后并不过问昨夜伏骄男将黄氏嫡女丢出窗外险些把人摔坏的事,也不问为什么傅幽人不应召入宫,更大加赏赐傅幽人,封其为中书舍人。这中书舍人,到底也是普通富家子弟捐资就能买到的官衔,在太尉跟前是不值一提。但作为阉人,得此殊荣,已足够彰显凤后恩德。 然而傅幽人卧病在床,不能领旨谢恩了。凤后不但宽宥,还命彩梦亲自去看望,却见阿大告诉说:“就是黄府出事那晚上,那马车的马儿发疯撒腿的,傅郎不防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摔折了腿,好几天没下床了。”彩梦便说:“怎么这样厉害?我倒看见外头伺候的说他是热证。”阿大又答道:“可不是?不但折了腿,还扑了风,第二天就发起热来了。太尉也心急得很的。” 彩梦便随阿大进院子去,见那抱厦内烧着药吊子,伏骄男拿着葵扇亲自煎药。彩梦亲耳听说伏骄男为了傅幽人连命都能不要,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对伏骄男施礼拜见。伏骄男看见她,便笑道:“姑姑怎么来了?”彩梦答道:“娘娘听说傅郎病了,让我来看看。” 伏骄男唯恐劳动了傅幽人,便推说:“不巧傅郎刚躺下了。谢谢娘娘的心意。”却不想隔间里传来傅幽人的声音,问道:“是谁来了?”彩梦径自进了内间,可见纱橱的帐子已勾起,清风可以吹送入来,傅幽人一脸病态的半卧在纱橱里的小床上,左臂下垫着两个绣花滚枕,右手拿着一本闲书。彩梦便笑着说拜见傅舍人,傅幽人方想起自己被莫名赐了官,也是很心虚,只微微一笑,请彩梦坐下。彩梦便在脚踏上坐下,又说:“傅郎可要珍重。”傅幽人便道:“那是自然,有劳姑姑挂心。”彩梦又和傅幽人寒暄了几句,傅幽人也谨慎地应答着,并且一直等着彩梦说点什么刺人的话。果然彩梦见说得差不多了,便又道:“那天的事也闹得很大,黄葵姑娘还寻死了,总算闹得满城风雨的。倒是太尉大人很淡定,一直不出门,也不理人。只是过几天太尉还得上朝了,与黄老爷见面也不知会不会尴尬。”傅幽人闻言眉心微动,刚降温的额头又似开始痛了起来。 傅幽人扶着额头,仍强笑说:“大人清者自清,当然心静。”彩梦却道:“大人是大人,别说他清了,就是不清,谁又敢烦他?只可惜了黄葵这么尊贵的一个姑娘,从此可玷污了。”傅幽人默默半晌,却说:“是我办事不力,请娘娘赐罪。”彩梦忙站起来,笑道:“傅郎别说笑了,现在娘娘疼您跟疼太尉是一样的。您别多心。”说着,彩梦又讲了两句病中要多休养的客套话,便告辞了。 那彩梦与傅幽人在隔间内的一言一语,外头的伏骄男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却见彩梦离去了,伏骄男又端着汤药进那隔间去,微笑着说:“傅郎还要不要换兰花?我怕这儿煮着药,又有气味,和兰花的气味混在一起反而香得不雅了。”傅幽人听了这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便仍装作仔细读书的样子。伏骄男最近老是伺候傅幽人,因此在幽人的床边放了一把椅子。刚刚彩梦进屋的时候,虽然看见了椅子,却并不坐下,原来审视了凤后和太尉的态度,不得不把傅幽人当成了个贵人,故她才只坐在脚踏上。 伏骄男那天从朝凰台回来,就听说傅幽人发热了,更是自悔不已,亲自来照拂傅幽人,又跟他赔不是。傅幽人听了,臊得无地自容,何等的别扭起来,不肯说话。伏骄男以为傅幽人认真恼了,便不敢多说话。故这几日下来,二人都非常尴尬,纵是朝夕相对,却也无几句话。 傅幽人原本已经别扭了,经历了那晚的事就更别扭了。且他身体如散架了一般,又酸又痛,动一下手指都费劲儿,不得不依仗伏骄男照顾。到了晚间,伏骄男又要脱他的衣服,惊得傅幽人只想躲。那伏骄男忙安抚解释道:“你发热了,定要擦身的,且又有伤,还得上药。我只是为了照顾你,没别的想法。”原本还是好的,及至傅幽人听了这句“没别的想法”,又耳热起来,十分难为情地拧过头去,不肯看伏骄男。 伏骄男认为这是默许了,便放下帘子,继续松那傅幽人的衣衫。傅幽人却说:“你放帘子做什么?”伏骄男答道:“你又不怕被人看去了?”傅幽人却说:“也不打紧,还是让金山他们来伺候就行。”伏骄男却断然拒绝道:“这怎么行?“说着,伏骄男又觉得自己否决得太快,便笑着说:“他们粗手笨脚的,弄痛了你怎么好?”傅幽人想回一句“不知道是谁弄痛我了”,但只在心里这么一想,就觉得臊得要死,便闭着嘴不说话。 伏骄男以为傅幽人还在生闷气,便不理论,只松开了傅幽人的衣衫,给他擦身上药。傅幽人侧躺在床上,难堪地将目光移开,只盯着那窗纱不说话。这傅幽人倒觉得伏骄男又有道理,要说让金山那个大老粗来给他上药也不对,如今伏骄男上药手法确实轻柔之极,好似羽毛扫过一般,没一丝重量落在他的肌肤上。这天色半晚,又吃过宁神的药,傅幽人如此躺着受这温柔伺候,便觉困倦,渐渐眯了眼睛。伏骄男原正为他的背脊上药,却见傅幽人眼皮垂着,睫毛轻颤的,呼吸越发均匀,似是快睡了过去。伏骄男不觉失笑,只想着傅幽人倒是安心得很,赤条条的裸着还不知道怕他。 这伏骄男的手自傅幽人蜿蜒的腰线往下,探入其柔软的臀肉之中。那幽穴忽然探进一指,惊得快睡去的傅幽人睁圆了眼睛,忙扭过头来,红着脸瞪着伏骄男。伏骄男见傅幽人这个情态,极想低头吻他,却又不敢,便故作从容地说:“别动,我在给你上药。”傅幽人也知道那儿伤着了,不上药不行,只好忍着,却把脸埋进枕头里。伏骄男见傅幽人浑身紧绷的,连带那肉都紧紧吸着伏骄男的手指,伏骄男不觉轻轻拍了拍他的臀肉,说道:“松开些,我都进不去了。”傅幽人听了这话,更羞得整张脸都烧红了,又想跳起来暴打伏骄男,又想抬起手来掐死自己。 伏骄男见傅幽人这样,知道他羞了,便笑了笑,慢吞吞地涂着药,这指尖却不怀好意地四处钻探。傅幽人却说道:“你爽快些!要涂到天亮吗?”伏骄男便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外用药要按摩才好吸收。不好好将养着,你以后就后悔了。”傅幽人才悻悻地闭上了嘴。到底是看着傅幽人受伤又发热的,伏骄男也不忍多加逗弄,只点到即止,将手指抽出,又慢慢为傅幽人穿上衣衫,更怕他着凉添病了。 这几天来,伏骄男都有定时为傅幽人上药,渐渐的傅幽人也没那么别扭了。倒是看着傅幽人慢慢康复,伏骄男又无耻地添了几分色心歹意,却不好宣之于口。这今天彩梦 恋耽美 分卷阅读7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及的事,却又成了傅幽人心病。伏骄男见他满心不悦的,便又说道:“我可没唐突过那个黄家小姐,她要因此寻死,也是气性太大了。”傅幽人闷闷说道:“就是不唐突她,出了这样的事,她还能活吗?” 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你又怪我了?”傅幽人便坐起来,说道:“我怎么能怪你?是我把你放在那儿的。”伏骄男知道傅幽人有歉意,便笑着说:“可不是?你这是做什么乱点鸳鸯的糊涂事?却不想点到自己头上了?”傅幽人闻言,那脸又红了,却说:“那……那到底是凤后的意思,我也不好违抗。”伏骄男闻言一叹,说道:“我看她也是智计百出,不熬到我娶个老婆,她是不会完的。”傅幽人闻言,心中颇为哀伤,又想着:“我这不是求仁得仁了?”那傅幽人便说:“原该如是。”伏骄男低头问道:“你真的想我娶妻?” 傅幽人又不言语了。那伏骄男又道:“那我真的娶了?”听了这话,那傅幽人只觉头上有惊雷劈过,半晌回不过神来。却是见他如此,伏骄男叹了口气,说道:“你看你,苦口婆心劝我娶老婆,如今我真的要娶,你肯定又一辈子不肯理我了,叫我怎么办?”傅幽人也是又羞又气的,只是气的是自己,又想装大方却又真小气,拖泥带水的,半点不痛快。从当初相识开始,傅幽人就别扭得很的,伏骄男虽然习惯了,但也总为此相当头痛,只是因为情之所钟, 没法子就只能受着,故伏骄男又握住了傅幽人的手,说道:“你不喜欢的事我是不做的。”那傅幽人却扭过头来,薄责说:“你也该醒醒了!平日看你耳聪目明,又是经历过事情的,怎么还满嘴胡话?再如此肆意妄为,不为将来计,这腔子上脑袋还要不要了?” 伏骄男见傅幽人如此,方才明白了他的心,却不想接这个话茬,只眯着眼睛抿着嘴唇笑着说:“那你不恼我了?”那傅幽人倒是被他哄得没办法了,只幽幽一叹,说道:“恼什么呢?你我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奈之中的无奈,却又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哪里还有什么不如意的?”话声顿了顿,傅幽人却又道:“你结一门好的姻亲,也算是为将来好的。” 伏骄男却说:“这黄家女娶不得!凤后怕是还指望着我当皇帝呢。”傅幽人闻言一笑,却道:“天呀,难道你竟然宁死都不肯做皇帝?”伏骄男微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就是不想做皇帝。你现在看我是个好人,当了皇帝就只能是个昏君。”傅幽人却道:“胡说!”伏骄男却道:“向来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都是昏君,你说对不对?” 傅幽人闻言倒是红了脸,又说:“呸!不知羞耻!”伏骄男却想了想,说:“其实让我当这个皇帝也并无不可的,除非……”傅幽人便问道:“除非什么?”那伏骄男又笑道:“除非傅郎想当皇后?”傅幽人听了,脸更红得熟透的苹果一样,只骂道:“嘴里没句好话!我心里愁成怎样了,你还拿我取笑!” 伏骄男却一把将傅幽人圈在怀里,说道:“黄葵的事还不是你做的孽,你自然当愁!”傅幽人却捶了伏骄男一下,说道:“黄葵作践自己到这个程度,你还不理?这可太不给黄家面子了,你纵是权倾朝野也不可如此放肆!就当买个花瓶放家里摆着呗!”伏骄男却笑道:“可不是怕你醋。”傅幽人才刚好了点,脸又涨红起来了,背过身来不肯理他。伏骄男却轻抚他瘦削的肩膀,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傅幽人红着脸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不听了。”伏骄男闻言轻轻一笑,说道:“好,不听就不听。” 傅幽人挣开伏骄男圈着他的手臂,他的力气自然是挣不开的,可伏骄男不敢用力,便让他溜走了。傅幽人歪在小床上闭起眼睛睡觉。伏骄男却凑近他,细细看他的脸。那傅幽人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伏骄男温暖馨香的气息,便又臊了,说:“你回去你的大榻上,跟我挤小床做什么。”伏骄男便笑道:“这儿确实好挤,落下帘子就更觉局促了,倒不如睡那大床,很阔朗,又舒服,且离窗户远,晒不着日光。”傅幽人却红着脸说:“那是你的床,我可不敢去躺。”伏骄男笑道:“我的不还是你的?” 说着,伏骄男又凑得更近,嘴唇几乎贴上了傅幽人发红的耳尖。傅幽人感到伏骄男的气息喷在耳朵边上,忙转身推开伏骄男,又说道:“我受不起太尉这话!太尉这话倒是跟黄姑娘说去吧!”伏骄男闻言一笑,说:“还说不醋呢!”傅幽人闻言一愣,又背过身去,盖上被子,不肯理伏骄男了。伏骄男怕傅幽人认真恼了,且又觉得傅幽人要多歇息调养,便不再逗他,只起了床,又放下垂帘,回自己那个宽床榻上睡去。傅幽人却又似故作不在乎地说:“你的手臂可好了?别急着睡,倒忘了换药。”伏骄男闻言笑得极甜的,忍不住抓起傅幽人,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又说:“已经好了。”倒是傅幽人闹了个大红脸。伏骄男看着傅幽人那满脸绯红的样子,很是心痒,但自己先怕起来,便放下他走开来了。原来伏骄男对待傅幽人已经是小心作陪的,现在更是忐忑谨慎了。 倒是之前一直以礼相待、秋毫无犯还好,如今尝过了滋味,那伏骄男似偷过腥的猫儿一样总闹心,只是难安得很,又想着明天又要开始上朝了,便勉强稳定心神去睡。 翌日上朝,果然像傅幽人所言,伏骄男遇见黄老爷,彼此心里都是有些尴尬的。只是伏骄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照样的上朝。却见明堂玉阶上小皇帝被小才抱上龙椅,龙椅背后凤后垂帘听政。那些朝臣奏报一番不痛不痒的话后,伏骄男便站了出来,汇报了巡兵的结果,并弹劾柳祁的营地种种不法现象。那柳祁竟也不十分申辩,只免冠跪地,说自己身居京城,疏于管教外地部下,乞求天子赐死罪。 太皇太后冷笑几声,暗道:“这柳祁知道我不会杀他,便装出这样子来,真叫人看不上!”伏骄男抬起头,看着幼帝一脸懵懂的看着阶下群臣,便暗想,如果这时幼帝牙牙学语,也跟着柳祁的话尾复读出“赐死”二字,不知柳祁会是什么表情。那伏骄男只是哑然失笑,那柳祁见伏骄男这样,只道伏骄男骄横如此,在朝堂讥笑他,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忍受。太皇太后便听取了一下朝臣们的意见。朝中的人早就料到柳家是要败的,柳祁的盟友也被清理过了,因此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也有人看出来柳祁是不会死的,便也说:“柳公纵然有罪,然而于社稷有功,不宜加诛。”太皇太后却只道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就容后再议。 只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柳祁痛脚,太皇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只让大理司严审,勾连出一堆的人,该杀杀,该抄抄,搞得也是腥风血雨,柳祁每天都免冠跪地。到了最后,判决是削柳祁国公之位,实权职位全被剥夺。那太皇太后又想警告他不要以为和外族联姻了就得意,将他那一双儿女收为义子义女,接入宫中抚养。自此,柳家也颓了,黄家本家也颓了,伏家早已败亡了,伏骄男自然而然地成了权势最炽的大臣。 待傅幽人身子好了些,便自请入宫谢恩并谢罪。谢的是封赏财帛官衔之恩,谢的是当晚未曾应召复命之罪。凤后见了傅幽人,只觉得他和以往不同,以往幽人脸虽然俏,但似覆着冰霜,如今似冰消雪融,眉目间都有些春意,更添了些动人颜色。凤后只道:“这傅幽人越发的生出妖精的样子来,真真烦人。”心里是这么想的,凤后脸上还是很和蔼的,又赐他一个杌子坐着,问他的病怎么了,并不提他没完成撮合黄葵婚事的事儿。傅幽人便谨慎地应答了一番。 凤后微微一笑,又说:“我看你也不是骄矜的人,才赐你千金,赏你官位,请你可千万别辜负本宫的寄望。”傅幽人听了这话,连忙跪倒,拜道:“小人愿为娘娘千岁肝脑涂地。”凤后便笑着说:“不必这么严重,你好好伺候太尉,时时劝告提醒就行了。”傅幽人也是冷汗泫然,伏倒答应。 不想半晌,却听见人报说黄家叔侄来见。傅幽人更觉得可怕,只闭口不言。那黄老爷便带着黄葵进了内殿,只拜见了凤后,那傅幽人也拜见了黄老爷。黄葵如今也是半死之人了,名声已被毁尽,如果入了不金迦蓝的门,就真的该上吊自尽了。故黄葵只含泪拜倒在傅幽人脚下,只道:“乞求傅舍人容我……”傅幽人听了,吓了好大一跳,连忙也跪下来,对凤后拜倒:“小人罪该万死!”黄老爷见大家都跪着,自己站着好像没什么礼貌,便也跪倒在地,口称“乞望太后开恩”。 凤后看着这些人跪了一地,也是好笑,正想说什么,却又有宫人传信进门,拿的是奏报,那凤后自然是先看奏报,再理他们的。凤后将那奏报看完,先是一惊,而后冷然一笑,说道:“你们都别跪了。”三人便也站起身来,凤后又道:“原来迦蓝已经结过亲了。”傅幽人一听,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那黄葵倒是转数快,仍跪了下来,说道:“就算是当太尉的侍妾,我也欢喜不绝的。”凤后闻言也有些惊讶,半晌却赞赏地点点头,说道:“你倒很识得大体。” 傅幽人只觉得这黄家本家嫡女、凤后的亲侄女、故去国舅的掌上明珠,如今扎火囤仙人跳、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玩了一遍,爬在地上磕着头就为了进太尉府的门,连妾都肯当,真是绝了。不过傅幽人关心的还是金迦蓝已经订过亲的事,凤后哪里不关心这个,只甩开了奏报,说道:“好了,都下去吧。”待遣退了众人,凤后便传召绯闻男主金迦蓝。 第24章 公主出嫁 伏骄男入了朝凰台,听说订了亲三个字,也是一脸懵圈的。凤后扶额说道:“你懵了,那是当然之事。因为定亲的人是迦蓝。”伏骄男一愣,却道:“迦蓝怎么会定亲了?他……”伏骄男说到一半,又想起迦蓝虽然是个出身旧教,但中途已改信庸道宗,新教是可以吃肉娶妻的,迦蓝自然可以定亲。但伏骄男仍觉得不可思议:“迦蓝怎么会结亲?他倒总潜心修炼,又从没提过婚事。若真有此事,就算是从来不提,临终之际也该稍微交待吧?”凤后却道:“那是因为他逃婚了。” 唐僧取经中途会遇见女妖精勾引,迦蓝圣宗却也不能幸免,只是对方不是个女妖。迦蓝圣宗途径三危国,惨遭逼婚。迦蓝口中答应,还签了婚书,其后却连夜逃跑了。现在金迦蓝当了太尉,巡兵天下,名声太响,传回了三危国,三危大王怒而上表,要求天家敦促金迦蓝履行婚约,迎娶大公主。还说大公主守着婚书多年不嫁,都快熬成老姑婆了,红颜愿为盟誓蹉跎年华,倒是这公子何其负心! 伏骄男只觉得自己是祸从天降,又说着迦蓝那么正直,居然也干出签了婚书转头跑路的毁约举 恋耽美 分卷阅读7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这三危公主该是多吓人啊!然而别的还好,偏是三危国上书,属于外交事件了,伏骄男倒不能充耳不闻。那伏骄男也是头痛欲裂,只道:“这三危公主倒是……十分忠贞,可她忠的是迦蓝呀,到时她看见我,想必也会出问题吧!”凤后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可这事怎么跟三危国解释?”伏骄男无奈说道:“书信上是说不了的,但不解释也不行,否则人嫁过来了发现新郎不对,也是祸事,倒不如让三危大王入京,咱们面对面的说清楚吧。” 正是天家要见三危大王,三危大王为了方便,把大公主也一并带来,想着大家聊明白了就赶紧完婚。那三危大王又说:“我这女儿都二十多了,还不嫁人,耗不起了!赶紧拉过去,顺便嫁了,不然一来一回的还搞他们天家那一套什么问个什么对个什么的,咱们公主三十岁都嫁不出去!赶紧、赶紧!”大公主闻言,道:“我艹尼玛。”三危大王大怒:“你敢对母后不敬!”大公主也拍案骂道:“只准你艹我娘,不准我艹你娘?”父女又掐起架来,抡着斧子战个痛。众臣劝之不停,只巴望着快点将大公主嫁出去。 嫁入天家的外族女都要起个汉名,祭司们又给三危公主选名,只说:“祭司说好了,就叫鳌荨!贝蠊主闻言骂道:“什么狗屁祭司!选个笔画那么多的!看我不砍死他!”遂改叫“敖雪”。 却是三危大王及陪驾的臣子都说,无论迦蓝现在成啥样了,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变成了基佬,都一定要把公主嫁出去。临到京师前,三危大王又拉着大公主说道:“你好好表现,别吓着人家。这天家跟咱们不同,他们很做作的。像咱们那么单纯不做作的国家都受不住你,天家就更别说了。你自己搞坏自己的亲事就罢了,可便把咱们邦交都搞坏了。”敖雪便答应了。伴驾大臣也不放心,只劝道:“总之除了是和迦蓝单独见面,公主可以随意些,平常人多的场合,公主还是不要说话,只要微笑就好。”奶娘却骂道:“最要紧的事都不知道嘱咐?快让公主别背着斧头进去!” 三危大王父女战战兢兢的入宫,天家这边何尝不是谨慎应对。傅幽人更是不安。伏骄男又劝他:“你倒是别担心了,三危公主要死要活的,为的是真迦蓝,不是我这个假货。”傅幽人却只说:“到底你是要婚的,今天不娶这个公主,明天也要娶那个贵女。”伏骄男却抱着傅幽人,说道:“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傅幽人忙将他推开,只道:“腻死人了。” 伏骄男换了衣裳,又握着傅幽人的手,说道:“今晚会先与三危大王、三危公主私宴,你也来侍席吧。”傅幽人却愕然道:“我哪能啊?”伏骄男却笑道:“免得你在府上胡思乱想,自己想自己闷自己气,我回来哄都不知怎么哄的。”傅幽人闻言也觉得有些尴尬,又说:“胡说什么。没这个道理。”伏骄男又说:“娘娘也准了,你怕什么?”傅幽人这才换上了舍人品级的衣服,随伏骄男一同入宫。 宴会设在了朝凰台。傅幽人来过朝凰台几回了,还是头一次入正殿。之前在偏室就觉得奢华,如今来到正殿,才知道什么叫金雕玉砌、银花火树,烛火光明,金马玉堂,堂上坐着盛装的凤后,不住有些宫人把盏,伏骄男与傅幽人相继落座。彩梦为二人添酒,那傅幽人十分拘谨,只说:“不敢劳动姑姑。”彩梦但笑不语。伏骄男又转头对凤后说道:“待会儿倒是怎么跟三危大王及公主解释?” 凤后却不大在乎地说:“不用我们解释,我已先让夏炎盛跟他们说了。”这倒是省心。三危大王和敖雪入了驿站后,夏炎盛就将真迦蓝的棺材扛到了二人跟前。这真是简单明了。那夏炎盛又说了,真迦蓝临终将衣钵给了一个可靠之人,欲令此人继承圣宗,不想因缘际会,这继承人却当上了太尉。三危大王听了,吃惊得很,又说:“你们不早说?”夏炎盛却说:“只怕不把棺材放到眼前,贵人们都不愿意相信。”那敖雪见了棺材也不信,直接把棺材盖掀起来。果然见里头迦蓝躺着,只像睡了一般。敖雪并不知道他吃了那个圆寂丹,才能保持尸身完好,只道:“他没骗我,他果然是个圣僧,身上有天命。” 那敖雪确实惊讶哀伤,又对三危大王说道:“你现在满意了?人都被你逼死了!”那三危大王大吃一惊,只道:“怎么就是我逼死的?”敖雪骂道:“若非你执意胁迫大师娶我,他怎么就会立誓反悔?他是信教的人,违背誓言自然会遭天谴!”三危大王闻言一怔,又抚心叹道:“都是我不好啊!”夏炎盛看着这对父女言谈,只觉得两国文化差异太大,理解不了他俩的世界。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完,夏炎盛便又说道:“请问两位还要入宫见太皇太后、太尉大人吗?”敖雪便道:“好,我倒要看看迦蓝选了个什么样的继承人。” 凤后等人吃了几盅,才听见说三危大王和大公主求见,忙请召入。众人见了三危大王,只说他果然是蛮族大王的样子,虎背熊腰,长须恶目,颇有阳刚之气。那敖雪公主比一般的中原女子都高大,却不显笨重,反而体修身长,姿容出众,加之她谨记着不要言语只要微笑,凸显不凡气质。 伏骄男见了他们,便也站起来,深施一礼,只道:“听闻迦蓝圣宗途中历险披荆,还须谢贵国相助救援。更喜大王对他青眼有加,可惜命薄缘悭,难承此浓恩厚谊,也是使人潸然泪下,叹息不已。”三危大王闻得此言,十分尴尬,半晌说道:“嗯,我汉语不好……听不太懂。”敖雪也很想说点什么,但谨记着众人嘱托,又狠命憋住,相当难受。 凤后却看着敖雪出身高贵、容貌出众,举止也很端庄,觉得如果成了这婚事也无妨。却不知现在敖雪觉得背上没有那沉甸甸的刀斧挂着很是不习惯,极想拿起面前的筷子去挠背。凤后却问道:“也是天不作美,难以成就这段良缘所以你们果然只认迦蓝一人么?”三危大王还在让人翻译着“天不作美”四个字,后边的也没听清,便很难回答。那伏骄男也无奈得很,只放下酒杯,拿起酒壶,走到三危大王他们的桌前,盘膝坐下,说道:“唉,迦蓝也挺年轻的,是不?我和他过命的交情啊,我心里也特么的很疼!”三危大王觉得有效的沟通开始了,便捂着心口说:“疼啊,特么的疼啊!”说着,三危大王也丢开了酒杯,举起酒壶和伏骄男撞了一下。敖雪也很想对着酒壶吹,但想起众人的嘱托,只能端庄地微笑不语。 伏骄男和三危大王推杯交盏的,喝了一阵,那三危大王也像伏骄男那样盘膝,满口说道:“他么的好疼啊!”敖雪抿着嘴,不敢说话,僵硬地并膝坐着,羡慕地看着他们两个可以盘膝而坐的男人。伏骄男又说道:“唉,就是你们的婚事,原来就是和迦蓝订的,我可不敢冒认这个婚事啊!”三危大王一听,酒醒了大半,他哪里管得迦蓝是真是假,只想将女儿嫁出去,又看这个假迦蓝长得那么俊,言谈也很对口味,忙说:“你都拿了他的身份、名字,还把人家圣宗都拿了,却不拿他老婆?你特么是不是人!”夏炎盛在屋檐上当着暗卫,听着这番言谈,再次感叹两国文化差异真的很大。 伏骄男闻言也是一怔,却见敖雪始终一言不发,便转头对她说道:“公主既然为迦蓝守着婚书多年,自然是忠贞之人,我若连这也顶替了,岂非败坏了公主的一片冰心?”那敖雪抿了抿嘴,谨守承诺地保持微笑,只瞪着眼睛看向父王。伏骄男觉得这公主的神色十分怪异,那三危大王便取出一柄长刀,说道:“你拔刀吧!”伏骄男却道:“我在太皇太后跟前不敢拔刀。”凤后却道:“你拔吧。”伏骄男却在犹豫,大王却说:“这是迦蓝逃跑时遗在我国的信物。既然你是他的继承人,应该能拔此刀,不然你就是骗我了。” 伏骄男便握住那刀柄,只觉一下没拔动,深感意外。那敖雪见之,也轻轻摇头。伏骄男却一时好胜心起,握紧刀柄,猛然往外一拔,只听得哐当一声,那刀鞘的口子都裂开了,其中掉下几件散落的精钢碎件,整把雪亮的刀却全被拉出,在这满室灯火下,尽显不凡寒光。 三危大王见状,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打开方式。那三危大王便说:“这、这原来是这样啊!还说有什么机关,原来根本没有嘛!”伏骄男如此方才明白,这刀鞘的设计是有机窍的,大概是迦蓝弄的玩意儿之一,要调动机关才能拔刀,却不想伏骄男大力出奇迹,使用蛮力将这刀拔出,顺带着把机关都弄坏了。 三危大王又笑道:“当年迦蓝还说,如果我们谁能拔出此刀,他就肯做咱们的驸马呢。”伏骄男闻言问道:“那拔出了没有?”三危大王便道:“没呀。”伏骄男好奇得很,又说:“那他怎么还签了婚书?”三危大王嘿嘿一笑,说道:“那儿是我国啊,我说他娶他就得娶!”伏骄男闻言一怔,却说道:“只是怎么大王非要他做驸马不可?”三危大王却说:“这不刚好,我女儿年纪合适,刚好也没人愿意娶……我是说刚好我觉得谁也配不上我女儿,又见他来了,他就挺好的,是吧,长得好,性格又挺好的,我看来看去,很适合做驸马嘛,其实本来也没那么希望他做驸马,那时候我女儿还小嘛,没想到啊,他死不愿意,他越不愿意,我就越要弄他!”敖雪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仍然保持微笑。 伏骄男听了这话,便说:“那么听来,倒是大王想要招他,不像是公主的意思?”三危大王便说:“不管了不管了,他死了,那就算了。”说着,三危大王又笑着对伏骄男说:“你呀,小伙子还没成婚吧?”伏骄男闻言,背脊也是一阵僵硬。三危大王对着伴驾臣子及敖雪公主说道:“你们看这个金迦蓝好不好?我觉得挺好的。”臣子自然说好,不然公主就要当他儿媳了。那敖雪仍然坚持笑而不语。那三危大王又举起酒壶,站起来,对着太皇太后说道:“天家娘娘,你看我女儿好不好?” 太皇太后微笑着看那敖雪,只笑道:“我看公主当然秀外慧中,只是怎么不都不言语呢?”原来敖雪那微笑不语的状态保持得太久,有些僵硬,看起来很是奇怪。让人禁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哑的。三危大王便扭过头来,也是有些无奈,只道:“雪儿,你说话呀。” 敖雪这才开了口,说道:“拜见天家太后。”太皇太后闻言一笑,说道:“雪儿看咱们太尉可是如何?”一般闺秀闻言必然脸红,倒是敖雪那双颊仍是一样的雪白,只平静地答道:“太尉一表人才。”三危大王闻言十分宽慰,只叹道:“我的女儿会说成语啦!” 太皇太后又笑道:“雪公主平常在家喜欢干什么?”敖雪答道:“练武功。”太皇太后闻言笑道:“这可稀 恋耽美 分卷阅读77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奇啊,咱们国内倒很少女子舞枪弄棒的。”那伴驾大臣赶紧说:“对啊,但是咱们国家尚武,寻常女子也会练武,不为别的,就是强身健体,因此咱们国家的女子生育孩子少有难产的……呵呵,这话在殿上说太不得体了。嗯……咱们公主平日也悉心学习汉语,通晓两国文字。且说公主的曾祖母倒和太后同宗呢。”太皇太后闻言笑道:“是吗?”那大臣便说:“公主的曾祖母也是天家太后。其祖母是天家公主。”天家太后自然是姓黄的,便与太皇太后同宗了。太皇太后闻言一笑,说道:“怪道我看着这孩子有缘。” 傅幽人在一旁干坐着,看着他们聊得其乐融融的,心里也犯起嘀咕。感觉那三危大王拉着伏骄男喝酒,一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样子,那太皇太后看着身上带着黄氏血脉的高贵公主,似乎也很满意,傅幽人更觉得不安。想到这个,傅幽人禁不住悄悄拿眼去看那美人公主,不想那敖雪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二人正好的四目相对,傅幽人顿感惶恐,忙低下了头,只做饮酒的样子。敖雪倒不肯放过他,更以探究的眼神打量他。这敖雪认为自己已经获准随便发言,便也很随意地问道:“他是谁?” 彩梦姑姑忙笑道:“这位是中书舍人,姓傅,名魅,字幽人。”傅幽人便僵硬地笑了笑,说:“傅魅见过公主。”敖雪点了点头,说道:“傅魅好看。” 傅幽人闻言一怔,又笑道:“公主谬赞。区区相貌和太尉大人的风姿相比实在是不足为道。”那伏骄男、凤后听见敖雪夸奖傅幽人外貌,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大概一般来说少有年轻未嫁的贵女在正式场合当面夸奖男子容貌吧。伴驾大臣听了敖雪这句话,连忙说:“咱们公主心直口快,也不太懂得天家礼仪……”凤后连忙笑道:“那是,我知道贵国民风淳朴,没那么多规矩。公主这样率真也十分可爱。”三危这边唯恐公主再说出什么话来,连忙推说天晚了,客套了几句就辞了。 那三危贵宾辞去后,伏骄男和傅幽人仍在座上坐着。凤后遣退众侍从,才淡淡一笑,说道:“傅舍人,你对这三危公主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傅幽人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伏倒在地,说道:“小人不敢!”凤后却道:“你起来!”傅幽人便战战兢兢地起来,仍站着,不敢落座。凤后睁着眼睛,嘴角勾出一个笑,说:“这儿又没有别人。你放心、大胆地说。”傅幽人却道:“凤后说得对,但这是太尉的婚事。小人怎么敢置喙?”凤后笑道:“怪了,你和太尉难道不是无话不谈吗?你不答应,我怕太尉也不答应。”傅幽人方无奈一笑,说道:“娘娘言重了。雪公主秀外慧中,谁能不满意呢?”凤后便点头,对伏骄男说道:“你明白了吗?”伏骄男也十分无奈,只能够俯首答应。 那伏骄男和傅幽人慢慢地回了太尉府,却见傅幽人心神不宁。那伏骄男便坐上傅幽人的小床边上,仍对傅幽人说道:“你也别怕娘娘,她虽然惯会唬人的,可也未曾对你做过什么,是不是?”傅幽人却拧过头来,对伏骄男说道:“我答应这事情,可不是为了凤后。”傅幽人和凤后的心思也是离奇的吻合,伏骄男不肯做皇帝,还培养教育幼帝,以后都不知怎么死的。那伏骄男还是多一重保障、多一份安心。对于傅幽人来说,倒是没什么比伏骄男的安危更重要的了。 伏骄男却喟然道:“我知道!天家从无拒绝求亲的前例,甚至说自己都派过多少贵族女子去和亲了?这是为天下计。”傅幽人只想敲他那榆木脑袋,冷道:“我可不为天下,我只为你。”伏骄男闻言,只觉心头一暖,又伸手圈住傅幽人的腰,轻轻用鼻子蹭他鼻尖。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傅幽人却觉得有些羞赧,只往后躲了躲。伏骄男又追上一点儿,轻轻说道:“我就想亲亲你。”傅幽人听了这话,羞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但仍乖乖地微微仰着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是傅幽人保持这样的状态好一会儿了,那预期的吻却并无降落,这使得傅幽人不悦地睁开眼睛,却见伏骄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傅幽人脸更热了,又似责怪一般地说道:“你做什么?”伏骄男轻轻一笑,说:“你这个样子很好看。”傅幽人气得捶他一拳,骂道:“我知道,你又戏弄我!”说着,傅幽人挣开伏骄男轻轻圈住他的手臂,气冲冲地拉起被子盖着头。伏骄男见他生气,便又摇了摇他,说道:“是我不好,总得罪你,你也别恼了。”傅幽人却死也不肯理他,伏骄男只好作罢,回自己的榻上睡去。 伏骄男这一睡,却只有辗转。这些天来,傅幽人和他睡一屋,他却碰都没碰得上一点荤腥。甚至乎,原因为傅幽人和他睡一屋,他连自己给自己消解都办不到。适才傅幽人献吻的姿态,使伏骄男过分的心猿意马,那傅幽人红着脸闭着眼昂着头的,又叫伏骄男想起当晚在马车里的景致来。原来还好,吃过一遍后,这些冲动就像蚂蚁一样咬得伏骄男辗转难眠的。倒是傅幽人每天按时吃药,睡得是好好的。 傅幽人醒来的时候,身上极为温暖。这温暖却让傅幽人惊恐,他感觉到有人贴近,不觉大惊失色,然而又闻到伏骄男身上独特的气味,这才安下心来。只是伏骄男唇在他的耳边,吐着灼热的呼吸,躁动着傅幽人的耳膜。傅幽人觉得极为怪异,下意识地抓紧了伏骄男的手臂。伏骄男不提防这傅幽人突然醒来了,也是吓了一跳。傅幽人又忽然感觉股间有灼热的硬物顶着,登时羞得整张脸都红了,只斥道:“下流!”伏骄男也是很尴尬,只道:“我发誓,我就是想亲亲你……” 原本伏骄男半夜睡不着,便点了盏灯,想来看看幽人睡得怎样,却见傅幽人果然睡得不错,在那暧昧的灯光下却显得分外有情。伏骄男忍不住吻了他,又想着既然吻了一下,便再多吻两下,也是无妨的,既然吻了那么多下,再轻轻摸摸捏捏的,也应该不碍事。伏骄男真的可以对天发誓,他一开始就是想亲亲而已,也不知道怎么最后就伏到了幽人身侧,可能是天意吧! 说着,伏骄男便坐了起来,傅幽人方觉得空气凉快了不少,看着小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盏灯,那橘色的光照在二人的脸上,都有些迷离。伏骄男像是为了自证清白一样,站了起来,显示他衣衫的整齐,又说:“真的只是亲了你。”然而,那伏骄男身上穿的仍是睡觉的内衣,颇为轻薄,尽管裤腰带是绑紧的,但那裤间的隆起还是十分的不清白。傅幽人羞得拿被子遮着脸,说道:“好了。你回去罢。” 伏骄男一把火燎了起来,又见傅幽人只是羞却不恼,便又在床边坐下,扯开傅幽人的被子,又笑道:“大热天的你被子捂得这样,倒也不怕中暑?”傅幽人硬扯那被子,不肯露脸,迫使那伏骄男不得不用点力气,便是“嘶啦”的,那被子就被撕裂了。伏骄男也有些讶异,却又笑道:“你别又恼我了。”傅幽人却别过脸去,道:“恼什么?”伏骄男又凑近些,虽然傅幽人扭过头去,但伏骄男还是看得见那红通通的耳根,不觉更为心痒,又靠在他耳边说道:“你恼不恼我亲你?”傅幽人闻言不肯说话,那伏骄男又笑着问:“那你喜不喜欢?” 傅幽人仍不言语,伏骄男仍盯着傅幽人的耳根看,只凝神了半天,那傅幽人都不言语,伏骄男便凑上前,张嘴含住幽人那圆润的耳珠,轻轻吮吸起来。他原想着幽人是不是睡着了,此刻便知道没有,傅幽人在他怀抱里轻轻地颤着,这样缩着肩膀的样子有些可怜。伏骄男又深恐他不愿意,自己唐突勉强了人,便又问:“你是怕我吗?”傅幽人闻言一怔,半晌便极慢地摇了摇头。伏骄男看他这个反应,才放下心来,又问道:“那你是不是不愿意?”傅幽人却觉得羞死人,只不肯给回答。伏骄男想起他往日那张狂样子,见他现在倒跟个小媳妇一样,只觉得好笑、好玩又好看,又用嘴唇轻轻蹭了蹭他的唇。这样的磨蹭让傅幽人也有些痒,便慢慢地张开了嘴巴,那伏骄男的舌头便如灵蛇一般钻入了。 像是为了补偿上一次的粗率一般,伏骄男这回对傅幽人可谓是极尽缠绵。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受那伏骄男的热吻和爱抚。傅幽人初历人事,哪里受得这个,只能轻喘微微,在那柔软的被席上也是一阵的辗转。伏骄男原想着傅幽人遭受过宫刑,那伏骄男是得一辈子戒色的,却不想有此意外之喜,更对他细意打迭,唯恐伺候不周。又伏骄男想起傅幽人割过的伤口特别敏感,上回光是用手指磨磋他就甚为受用。故伏骄男索性分开了傅幽人一双腿,头颅探进起股间,傅幽人见如此也骤然一惊,只道:“慢!” 只是那伏骄男哪里管他,径自吐舌舔弄起来。傅幽人原本紧绷起来,却因尿口传来的刺激忽然一瘫,身体就是一块冰,也要软融了。伏骄男只慢慢地舔弄着,那柔软的舌头滑过嫩肉时,带来那奇妙的触感,似乎能从脊椎一并传上脑门,那傅幽人似从头到脚被搔刮过了一遍一样,又是舒爽无比,又是奇痒难当。伏骄男见傅幽人的确是受用无比,也自然放心宽慰,却只扒开了幽人的腿,说道:“傅郎的大腿要把我的头颅夹扁了。”傅幽人听了这话,脸儿更红,便朝他“呸”了一声。 伏骄男见傅幽人也是怡然不少,没刚才那么忸怩了,也很快慰,便趁势往旁边斗柜里取了一盒药膏,沾在指上往傅幽人的后穴探去。灯光昏暗,那傅幽人看不清,却问道:“你拿的什么东西?”伏骄男笑道:“这你还不认得?之前天天拿这个给你抹里头的。” 傅幽人听了又是脸红,又是疑惑:“这药也能这么用?”伏骄男只道:“这药对你好,多用点也无妨。”傅幽人只觉那沾药的手指在他体内推涂,又是挖弄,又是碰他那软肉的,倒和之前上药的时候手法差不多。这下傅幽人倒是明白过来了,红着脸责问道:“你之前上药时是不是也在调弄我?”伏骄男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却摸摸鼻子,笑了笑,说道:“哪里能说是‘调弄’呢?”怎么说都应该是“调戏”吧? 那傅幽人倒是脸上有些恼气,伏骄男凝视着他那涨红的脸,说道:“傅郎,你也讲些理,你那样赤着身子任我摆弄的,却又不得亲昵,可真是折磨人。”傅幽人被他双手前后夹攻,身前身后两大销魂之处都被抚弄着,那快感冲击得傅幽人头昏脑涨的,也不能够回应伏骄男的话了,只是一味的喘息着。那伏骄男紧紧地盯着傅幽人的脸,似是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几乎是在痴迷地欣赏着,又说道:“我天天都想着要看你这个样子,你知道不知道?” 傅幽人被挑逗得浑身火热的,内穴虽有那灵活的指头消解,但仍嫌不足,只下意识地往伏骄男的腰腹顶弄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78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伏骄男也被他这副姿态惹得火烧火燎的,便将手指抽出,代之以胯下灼热,缓缓地往内挺去。傅幽人感觉到内里终于有一点实感,却又嫌不足,只伸手攀住伏骄男的肩,自己挺身抬臀的,想要吞入更多。伏骄男见他这样,虽然心痒但仍是忍耐,只说:“悠着点,现在倒不知道怕痛了?” 傅幽人听了这话,以为是戏弄,又羞又恼的,只猛地往伏骄男的肩膀上大咬一口。伏骄男被他咬了一口,却不觉痛,只觉得下腹更热,腰身猛然往下一沉。傅幽人忽然感觉到体内被填补得扎扎实实的,还有涨满之感,不觉满足地一叹。伏骄男低头看到傅幽人这一副餍足的小猫的表情,哪有半分受苦受痛的感觉?便想自己的担心过于多余,还想着憋死自己也要怜惜他,真是自寻烦恼。 伏骄男便也不想着缓冲了,遽然挺送起来,也是一阵猛攻。这伏骄男的挺动虽然狂浪,但傅幽人的腰肢软柔,竟也可承受,并随之而逢迎,也是颇为自得的。伏骄男看傅幽人这个模样,便说凤后说傅幽人生了妖精样子,这居然不算冤枉了。二人迎来送往的,也是一阵花月相逢,浑身都是春光,幽人看他是明月在天,他看幽人是春花在园,彼此都沉醉在化雨的暖风之中。 伏骄男的院子对于二人来说,确实有些过大,平日起居还能自己料理,但如傅幽人所说。打扫清洁看守等等,还是需要人的。阿大也记着这个吩咐,安排了两个可靠的丫鬟在院子伺候,一个叫秋蝉,一个叫春樱。这二人没有吩咐不入主屋,只住在东厢里,按时送饭、洒扫,平时无事,只听候差遣便可,也算是美差闲职。 今晨,秋蝉便从东厢起来,却恰好见伏骄男从窗户探出头来,叫她们送一床新被褥来。秋蝉心里明白得很,昨晚主屋小窗那儿摇了大半夜的床,又哎哎呀呀的叫唤,闹得秋蝉、春樱都没好睡的。秋蝉便从东厢取了被褥,往主屋送去。她踏入了主屋,便见伏骄男正在穿衣,露出了大半的肩膀。那伏骄男的肩膀颇为宽阔,又是白皙的,只是多了好些个牙印、抓痕。秋蝉见了,羞得忙低下了头。 秋蝉连忙说道:“大人,要奴进去换被褥吗?”伏骄男笑笑,说:“不必了,放这儿便可。”秋蝉又问有什么吩咐,伏骄男只说没有。那秋蝉便低头出了屋子。伏骄男便拿起了被褥,往内间走去,见傅幽人侧躺在小床上,半睡不睡的。伏骄男也是一笑,将傅幽人从小床上抱起。那傅幽人吃了一惊,问道:“做什么?”伏骄男笑道:“换被褥了,你压在上面,怎么换?”说着,伏骄男只将傅幽人移送到大床上。 傅幽人躺到伏骄男的床榻上,这样睡在上头,才知这床榻果然比纱橱里的小床要阔朗许多,怪道伏骄男总嫌傅幽人的床局促。傅幽人躺床上,却觉得不大舒服,只伸手抓了一个小滚枕,垫在腰间。伏骄男一边收拾着小床,一边说道:“我不是叫你悠着点?”傅幽人闻言,不悦地说:“还不是你后来一直不停?”这话说了出口,傅幽人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涨红一张脸,不肯说话了。 这头一回,傅幽人是颇为渴求的,其实傅幽人也是饿了,只是傅幽人的胃口没那么大,一回尽了,便也餍足,便侧身抱着枕头要去睡。但那伏骄男却只觉刚刚吃了小菜,主菜还没上呢,只把傅幽人的腰往自己身边一捞,又缠绵起来。傅幽人倒是拗他不过,仍被按着寻欢。到了后半夜,那傅幽人也是力竭了,双腿软得跟煮熟的面条一样挂在伏骄男的臂弯上,那腰身也僵硬得很,疲惫地承受着那沉重的撞击,只觉得浑身被抽干了一样力气一样,然而快感仍自他的腰肢往上攀爬。傅幽人似浮沉着般有迷幻的快意,却又失神地望着上空,嘴巴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的哼哼声。 想起昨晚,傅幽人也是一阵羞赧的,虽在假寐,仍不自觉眯起眼睛,偷偷瞧了瞧伏骄男,却见伏骄男在认真地整理被褥,却并不换上新的。只是把旧的那一套抽出来,新被褥只放在床底。傅幽人便问道:“怎么不装被子?”伏骄男笑道:“这小床不好睡,你看你的腰也不好了,还不如睡大床舒服。” 伏骄男走到床边,又看傅幽人一副恹恹的样子,只道,原以为他真是多厉害的妖精,不想只是外强中干的小鬼。虽这么说,伏骄男却觉得他非常可爱,便伸手掐了掐傅幽人的鼻子。傅幽人不悦地哼唧了两声,伏骄男便把手松开。 想起昨晚,傅幽人也是一阵羞赧的,虽在假寐,仍不自觉眯起眼睛,偷偷瞧了瞧伏骄男,却见伏骄男在认真地整理被褥,却并不换上新的。只是把旧的那一套抽出来,新被褥只放在床底。傅幽人便问道:“怎么不装被子?”伏骄男笑道:“这小床不好睡,你看你的腰也不好了,还不如睡大床舒服。” 伏骄男走到床边,又看傅幽人一副恹恹的样子,只道,原以为他真是多厉害的妖精,不想只是外强中干的小鬼。虽这么说,伏骄男却觉得他非常可爱,便伸手掐了掐傅幽人的鼻子。傅幽人不悦地哼唧了两声,伏骄男便把手松开。 傅幽人又勉强撑起眼皮,说道:“今晚应该是迎接三危外宾的正式宴会吧?”伏骄男听他提起这话,便默默了半晌,又说:“你既然不舒服,大可不必去。”傅幽人无奈一叹,说道:“我也不想去。横竖你是必然要娶她的。”伏骄男却说:“她既然多年来守的是迦蓝的婚书,也没有非要嫁我的意思。”傅幽人却揉了揉额头,语气中也有些疑惑:“可是我看她也没有非要守迦蓝的意思。”伏骄男闻言一笑,轻抚着傅幽人散在枕上的长发,说道:“我们倒想到一处去了。”傅幽人只道:“倒像是她只是不肯成婚,拿着那婚书当挡箭牌呀。”伏骄男便叹道:“你看我如此风风光光的一个大男人,想拒不成婚还那么千难万难的,更何况她一个女子?”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春樱忽然在外叫了一声。那伏骄男闻言,立马往外走去,却见外头站着一个素衣女子,正是敖雪。伏骄男无奈一笑,只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春樱只说道:“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敖雪没看春樱一眼,只径自往伏骄男走去,说道:“你们家的墙太矮了。” 伏骄男答道:“我们家的门倒很宽大,不知公主为什么不从大门进?”敖雪说道:“听说你们天家有钱人,做客从大门进,还要递拜帖,等传见,很麻烦。而且我也不想那么多人知道我来了。好歹我也是个公主。”春樱听了二人对话,只觉迷糊,却获得了一个信息:“这人是个公主?”春樱忙上前几步,殷勤地笑道:“公主要不要喝茶?”敖雪这才将目光移到春樱脸上,却见春樱一张樱桃脸、两个荔枝腮,颇为娇嫩妩媚,那从昨夜到现在都冷若冰霜的敖雪忽然展颜一笑,更是粲然夺目,这美貌看得春樱都呆住了。却见敖雪伸出指头来往春樱的脸上轻轻一刮,笑道:“丫头叫什么名字?”春樱不知咋的,脸上就红了,忙说:“小婢……小婢叫春樱。” 敖雪便一笑,说道:“好名字。”伏骄男觉得这个画面莫名的怪异,但仍说道:“怎么好了?”敖雪便道:“霜晨忽讶春樱熟,闲摘殷红绕断篱。你说好不好?”那傅幽人原本趴在屋内窗边偷听着,忽然听了这话,不觉十分恼:“奶奶的,连个外族人都比我会念诗!”只是外族公主许多都会学习多国文字,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拉去和亲了。好比伏依依的三个女儿,也是个顶个的文采斐然,所以全被拉去和亲了。那敖雪也是十分聪慧,加之她有天家血统,更被加强培训汉文化,自然和旁人不同。只是她除了撩妹的时候,都不大会表现出自己文艺的一面。 伏骄男却说:“可公主吟的这一句是咏枸杞的。”敖雪闻言哈哈一笑,又对春樱说:“那以后让你叫枸杞子,你说好不好?”春樱便笑道:“枸杞子,枸杞子,很好呀,多谢公主赐名。”敖雪闻言微微一愣,又笑道:“怎么会让你叫这个呢?你那么漂亮,还是叫春樱好。”春樱听了,也是愣愣的,半晌便道:“谢公主。” 敖雪指着春樱点点头,又对伏骄男说:“这个丫头好。”说着,敖雪也是老实不客气地往主屋里走。伏骄男只跟她入了屋。敖雪在屋内环视一周,却见隔间薄帘内有身影飘动,她便一笑,撩起那帘子,果见傅幽人披发站着,也是一脸的动人神色。敖雪忍不住也想伸手摸摸傅幽人的脸,却便伏骄男挡住了。 敖雪悻悻地扭过头,只道:“果然傅魅是你的男宠?”伏骄男却不理会她,只道:“公主还没过门就摆起当家主母的架子,还真是威风。”敖雪冷道:“我也不稀罕当什么家。”伏骄男却道:“公主此番前来,倒不是为了摸遍大家的脸吧?”敖雪却道:“我听说,你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是那个太后非要你娶妻,闹得满城风雨,是也不是?”伏骄男闻言一愣,便道:“这消息总不可能传到三危国吧?”敖雪却道:“我要嫁过来,路上也得探听探听。你也不必瞒我,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讲话不妨敞亮一点。” 伏骄男无奈一笑,说:“我确实只爱傅郎。”傅幽人在帘外听了这话,不觉心动不已。敖雪闻言,便无奈一叹,答道:“哥们是敞亮人,我也跟你直说了吧。那是因为三危国没有一个贵族愿意娶我,当然,我也不稀得嫁给他们。”伏骄男愕然道:“所以跟迦蓝没有关系?”敖雪便说:“迦蓝是他倒霉。他来经历我国,也算一表人才,说话行动也都很讨喜,父王喜欢他,多留了他几日。刚好我也将要配婚给一个祭司家的儿子。那祭司知道我……嗯,我这个人比较特别,不太想让我当媳妇儿,就故弄玄虚,忽悠我爹,让我爹觉得迦蓝是天命之人,父王傻呀,一根筋呀,就信了呗,闹了一大通。还是我帮的忙,迦蓝才能跑的。”伏骄男想了半天,只道:“所以你特别的地方是什么?”敖雪笑了笑,说:“唉,你慢慢就知道了。”伏骄男却道:“你这样说,我可不敢娶!”敖雪便道:“兄弟,你少来。现在这个时势,明明是你不敢不娶。”伏骄男闻言一怔,无论是哪个世家女子,伏骄男都能拒婚,就算是黄葵这样苦苦相逼的,他也可以当听不见。只是外族求亲,他却不能拒绝。一如凤后看不惯柳家,但一旦勾上了和亲的事,现在也把柳家的小姐当成公主来养。伏骄男幽幽一叹,却见敖雪也一脸无奈地说:“我也不得不嫁。”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敖雪拜别之后,傅幽人倒是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又觉得腰酸腿软的,方慢慢地回床榻上歇着。伏骄男打起帘子,见傅幽人又躺了下来,便笑道:“那今晚你到底还去不去宫宴?”傅幽人原本只担心那个大美女嫁入来,如今却觉得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79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什么忧虑,便笑道:“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去那样的宴会?”伏骄男笑道:“你可是摄政太后亲封的中书舍人,怎么没身份?”傅幽人冷笑道:“这中书舍人算得了什么?你往那抽屉拉开,抓一把票子能买十个。”伏骄男却抚着傅幽人身上的薄衾,说道:“谁不知道?难得的是这个体面。”傅幽人其实内心也不得不承认,凤后不但不杀他,还给他这个体面,已经是天大的款恩厚待。而凤后需要的,不过是伏骄男乖乖的娶个媳妇儿。且那傅幽人又有些恶作剧地想道:“这敖雪嫁了过来,外有外族公主一层身份,内有那乖戾强硬的性情,和凤后处起来不知是怎样热闹的场面。” 今晚的宫宴和昨晚的自然大不一样。宴会是在皇宫的礼仪大殿上举办,重要的大臣、皇亲及其家眷都纷纷盛装出席,宽阔的礼殿上还摆满了全套的丝竹管乐,教坊司的乐师们纷纷奏管弦,颂雅乐,使大殿内环绕着悠然乐章。三危大王又表示了结亲的意愿,凤后便欣然应允,表示结两族之交好。众卿见那坚持不开口说话并保持微笑的敖雪确实丽质天成,便也纷纷庆贺,又说和金太尉是一对璧人。倒是黄老爷愁眉苦脸的,半晌,喝了几盅酒,肚子灌了黄汤,也不顾这张老脸了,扑上来跪倒,只道:“国舅爷遗下这个一个孤女……孤苦无依的,如今也只是半死不活,只求一个心愿,愿意为太尉大人以及三危公主做奴婢,伺候终日,请太皇太后一并开恩。”凤后便道:“那倒要看三危大王他们怎么说了。”那三危大王便笑道:“英雄嘛,多收几个美女很平常。我能有什么说的?”凤后笑道:“大王果然快人快语,那本宫就当你应了。”三危大王拱手笑道:“全凭天家太后做主就是了。”伏骄男却又道:“总没有刚娶个公主回来马上就纳妾的道理。”凤后却道:“人多热闹呀。怎么没有?不过也不急,等你成婚了,咱们再定。”众人便举盏,庆贺伏骄男得了一妻一妾。 伏骄男却是高兴不起来。酒席散了,那伏骄男便回太尉府去。院子门仍开着,里头春樱、秋蝉坐在刚做好的秋千架上闲聊着。两个婢子见了伏骄男,都站起来请安。伏骄男淡淡一笑,便说:“那么晚了还开着院门?”秋蝉笑道:“傅郎说要等着大人回来。”伏骄男闻言也是心头一暖,又说:“他还熬着?”秋蝉指了指里头,果见主屋还亮着灯。春樱又说:“原本他也和咱们聊了下,只是他很容易就累了。咱们也不好打扰,便自己出来了。”伏骄男点了点头,说:“你们也辛苦了,把院门锁上,早些安歇吧。” 既嘱咐过了,伏骄男便踏进主屋,又掀起帘子,进了里间,见里头每盏灯都亮着,傅幽人支颐在窗边,拿着镀铜的一丈青,百无聊赖地剔着灯花。伏骄男笑看着这个画面,并不惊动。倒是傅幽人抬起眼来,便看见他,只道:“回来了?”伏骄男一边脱了面头衣裳一边往床边走,说道:“回来了。只是怕有些你不爱听的话要说。”傅幽人笑道:“能有什么话?横竖是要你多纳一个黄葵,是不是?”伏骄男一愣,道:“你倒是耳聪目明。”傅幽人却道:“这有什么好不爱听的?早料到这一遭。若确实要和黄家结亲,还是这样好些。”伏骄男拥住傅幽人的肩膀,又说:“我倒打听了,说敖雪入京,随行带着几个婢子侍人,都是清秀貌美的,我看这事倒有点形迹。”傅幽人便道:“这大抵是跟老人学的。”伏骄男问道:“这是什么话?” 傅幽人便道:“我在宫廷行走时,倒听说过一件荒唐秘事。如今却觉得对了景。”伏骄男问道:“难道是和她那个公主祖母有关系?”昨晚宫宴,大臣为了攀亲戚,说敖雪的祖母是天家公主,那太皇太后一脸不大知道的样子的,本来就十分蹊跷。那公主的事迹很荒唐,因此皇家匆匆将她出嫁,又不许人们提起她,所以很多人都已经忘了有这么一位嫁到三危国的公主。傅幽人也从未在意,如今一看,才想起来,说曾有个公主淫侍女,这也罢了,连清秀的太监也淫了,将一宫淫遍。皇帝大怒,但家丑不外扬,将她送至番邦。想着番邦大王彪悍,容不得她胡闹。果然如此,公主在番邦当了王后,生儿育女,平安无事。然而,等她熬死了老公、当上了王太后之后,便故态复萌,还怀着分享的心情,送了些娇女娈童给敖雪。敖雪原本厌恶族中那些臭烘烘还觉得自己很有男人味的汉子,被王太后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之后就更加看不上那些个臭男人了。也因为她如此荒唐,三危之中也没有贵族愿意娶她,便蹉跎至今。伏骄男也明白为何他问及此事的时候,为人直爽的敖雪也语焉不详。大概她自己也知道这个癖好太过特殊,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话虽如此,伏骄男和傅幽人并不在乎,仍让礼部张罗太尉迎娶异邦公主的事。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可谓是花团锦簇,仪仗侍卫众多,皇城内官道十里都拥着红妆,一路蜿蜒至那太尉府门前,众人莫不纳罕。太尉府门户敞开,伏骄男玄衣皂靴,玉带金冠,也是秀色夺人,路人见了都大赞此君风采。新娘以红巾遮脸,穿正红妆缎婚袍,浑身似朵大牡丹。 敖雪进了主屋后,便将红巾揭下,便见侍女神色慌张地说:“夫人,您不可自己揭盖头!这可……”那敖雪眨了眨眼,笑道:“你是春樱是不是?”春樱闻言一怔,便笑道:“夫人记得我,真是莫大荣幸。”敖雪笑道:“你记得我,我才开心。”春樱却道:“还是等小婢帮夫人把盖头盖上吧。”敖雪却拦道:“不了。”说着,敖雪便从屋子踱步出去,见傅幽人在外头的秋千架上随意悠着,风中更显衫薄。 敖雪解开身上的袍子,往前一抛,准头倒是不错,堪堪盖在傅幽人头上。傅幽人只觉满鼻脂香,又将袍子从头上拿下来,方看见敖雪,忙站起来,说道:“公主怎么出来了?”敖雪边往他走去边道:“里头闷。”那傅幽人又将袍子捧在手中,递还给敖雪。敖雪却说:“你披着吧。天凉。”傅幽人也觉得有些凉了,便披着这袍子,又说:“恭敬不如从命了。”敖雪说道:“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春樱仍呆呆地站在一旁。那敖雪笑道:“你回屋里去吧。里边放着果子,你爱吃就拿去吃。”那春樱便回了那主屋里去了。敖雪又笑道:“这女孩儿倒很乖巧。”傅幽人却笑道:“听说公主很喜欢乖巧的女孩儿。”敖雪答道:“也不光是是女孩儿。”傅幽人却又问道:“那像太尉那样的呢?”敖雪见傅幽人仍这样小心试探,不觉好笑,便道:“你家太尉不过粗汉一个。”傅幽人闻言失笑,又说:“公主光顾着让侍女用饭,自己却不用?”敖雪却道:“怎么,待会儿不是还要吃餐吗?”傅幽人只道:“新娘都是趁这个当下吃饭的,待会儿就没得吃了,里头的菜肴只是摆着好看。像太尉估计在外头饮宴已经吃饱饭足了。”敖雪闻言方笑道:“我看你也没吃,咱们一起进内堂去吃果子。”说着,敖雪也与傅幽人进了内堂,春樱见敖雪进来了,连忙退了出去外头。 伏骄男在宴席上酬谢过了宾客,便被催着入洞房。伏骄男身边簇着两个宫里的姑姑、两个陪嫁的侍女、两个府内的侍从,六人手上俱持大红灯笼。阿大则在院门边上守着,见了众人,便一一称喜。众人入内,见秋蝉、春樱早在门外侍立,便也一一拜见,府内侍从便在门外举灯站立,姑姑和侍女则随太尉入室。新娘已在堂内坐好,巍巍站起与太尉对拜,姑姑上前,说了些吉祥话,打起垂帘,请二人进内间。 二人进了内间,又在布置得绯红锦绣的鸾衾上坐下,姑姑们、侍女们则跪在外间,齐声朗诵说之不尽的吉祥话,简而言之不过就是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伏骄男这晚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只觉无聊,却忽然见新娘从袖中伸出手指,点了点伏骄男的手背。伏骄男看见这一双手,不觉讶然,却见那手指在伏骄男手背上比划了四个字――“敖雪失踪”。伏骄男闻言颇为讶异,却又反手握住那手指,忽然朗声说道:“好了、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也别管这些了。” 老姑姑闻言便入内间,低头递上了金玉喜秤。伏骄男取了喜秤,将新娘的盖头撩起,果然见一张雪白的美人脸。那姑姑已退回在外间跪着,小心地抬眼瞧了一眼,但隔着纱帘看不真切,只隐隐看得新娘的肤色轮廓,似乎就是那位公主。她也不敢多看,只又很快地垂下头来。只是那敖雪公主原本拉着傅幽人一起进屋吃果子,又将春樱、秋蝉赶了出屋。却不想傅幽人忽然眼前一黑,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穿着婚袍,满屋子跑都没见到敖雪,这一惊可不小,他原想叫人,却又觉得自己这个打扮太尴尬,犹豫之间,就已听见门外称喜之声了。 傅幽人有些慌乱地看着伏骄男,伏骄男倒是怡然一笑,说道:“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先喝一杯合卺酒吧。”那姑姑便站起来,进了内间奉酒,见傅幽人低着头,头上红巾、垂珠半遮脸,便也看不出真容,那姑姑也不敢细看贵人容颜,只是匆匆一瞥,也没看出来破绽。伏骄男倒是大方得很,径自取了一瓢酒,那傅幽人原本有些慌张,如今见伏骄男的应对,自己也从容起来,反而觉得诗意得很,便也拿了一瓢,与伏骄男交杯仰头饮下。 空瓢放回,姑姑便重回了帘外,两个姑姑又开始说一堆吉祥话。原本伏骄男就不喜这些礼仪,如今看着傅幽人一脸羞涩的坐在他身边,他就更为烦厌那些流程了。只是他转念一想,不妨将此看作一次仪式,算是彼此见证,又听着姑姑说道“皓首之约,同心永结”,看着傅幽人低垂的头,仍觉可心。姑姑们说过了话,便又退回了屋外,只剩两个陪嫁侍女留守。 伏骄男便站起来,走到纱帘旁边,又多放下一道垂帘,完全隔绝了外间的视线,才回到了内间。伏骄男仔细打量,果然敖雪在寻常女子中算高大,那婚袍裁得也宽松,傅幽人穿着倒是刚好,一身的绯色更衬得傅幽人那苍冷的容貌多了几分暖意。那伏骄男轻轻抚摸傅幽人的脸颊,笑道:“才吃了一杯,脸就红成这样了?”傅幽人倒是不敢开口说话,唯恐旁人听见了他的声音,面对伏骄男的调戏只能干瞪眼。 伏骄男见他这样,哪里还想别的,只径自将他压在榻上,笑道:“你刚刚听见了么?”傅幽人眨了眨眼,一脸的茫然。伏骄男便笑道:“皓首之约,同心永结。”傅幽人闻言一怔,也不知何言,却见伏骄男伸手解那婚袍,笑道:“娘子,咱们还是先洞房吧。”傅幽人一时红了双腮,只鼓着气,那不发一言的唇却立即被吻上了。 伏骄男只道傅幽人这张伶俐的口齿素来可恶,但亲起来却既柔且软,尤其是唇 恋耽美 分卷阅读80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间还残留着适才合卺酒的余香,使人醺然欲醉。伏骄男原本还是轻轻吻他,之后却越吻越深,傅幽人被他这份浓情蜜意牵着跑,也情动起来,吐着舌头与他翻搅,那明明是嘴唇的嬉戏,却是耳腔里充斥着粘腻的声音。 傅幽人却全被伏骄男那魁岸的身躯压着,挣动不开来,嘴唇又被紧紧吻着,一时间连呼吸的位置都没了,只是气喘吁吁的。伏骄男见他如此,便松开了嘴,却见身下傅幽人嘴唇被啃得有些发红,脸上有几分嗔色,却分外醉人,便把手探进傅幽人的衣服里,去摸他的腰身。那傅幽人又羞了起来,想着公主失踪是大事,只道:“做什么?你也不想想现在怎么办!”伏骄男却笑道:“我先把你办了。”那傅幽人听了,简直头顶冒烟,只挣扎着说:“我可不要理你了!”那傅幽人又哪里挣得过伏骄男,伏骄男又早摸透了傅幽人全身,什么力度什么位子能让傅幽人腰身酥软,他是最明白不过的,也不必用那蛮力就能让傅幽人投降。 伏骄男一番的调戏,早让傅幽人衣衫散乱,那品红的婚袍、绯色的纱,衬得他一身皮肉白得晶亮的,更为诱人,前些日子伏骄男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淡去,又该是添些新痕的时候了。伏骄男一边吻着傅幽人的颈窝,一边挽起他的腿,又往那金线绣凤凰于飞的下裳里摸摸捏捏的,谁知道他在弄什么。倒是不过半晌傅幽人就喘息不休,一截细腰软得跟水一样,不自觉的又将那双腿张开,缠着伏骄男的腰身。伏骄男身上仍穿着衣冠楚楚的新郎装扮,不解衣带,挺身往傅幽人腿间顶去,那傅幽人被撩拨得春情勃发的,感到那灼热的事物往臀边挺来,不自觉心痒难耐,隔着衣物能感受得到那熟悉的地方,但又似隔靴搔痒,很不得劲了。 伏骄男胯下的物什在傅幽人抬腰摩擦之下,也是越来越涨,这股涨形成一股胀痛在伏骄男的下腹躁动。伏骄男哪里就不想把自己的家伙捅进这已软成春水的傅幽人体内?然而这种互相的折磨又有一种别致的快感,平日忸怩至极的傅幽人如今满脸潮红地贴着自己的身子,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渴求,这副模样可不是时时都能看见的。伏骄男一手托着傅幽人的下巴,认真地观赏着傅幽人迷醉的神态,嘴唇便逸出一丝笑,方说:“我们可要洞房了。”傅幽人听了这话脸更红了,心也噗通噗通的跳着,原想臭骂这个不要脸的,但到底是他自己最不要脸,话音出口了都是些模糊又暧昧的呻吟声,像是故意要勾引伏骄男一般。但这却原是因为伏骄男忽伸出手指探进他的后穴,他体内的那只手指忽然勾动,重重地刺激着他体内最敏感的地方,才迫出他一声不提防的呻吟。 也是这样的勾动,最为缠绵,傅幽人既觉得愉快又觉得不满足,仍眯着眼睛,像是求饶一样地呻吟着,只望伏骄男快点拿出那些天前那个晚上的威风来。傅幽人忍不住伸手去扒伏骄男的腰带,那伏骄男今日盛装,金腰带上挂着许多香囊玉佩,傅幽人一时也不知怎么解下,便粗鲁地扯开,弄得咣咣的。伏骄男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只道:“急得这样子?”傅幽人脸上一红,颇觉得没脸的,但如他之前自慰时所想:“不要脸,可是爽!”他自不会在伏骄男面前说这话,只哼哼两声,那伏骄男却来摸他细腻的皮肉,又加了一根手指往他的秘穴里塞进去。傅幽人红着一双眼,扭着腰逢迎伏骄男的动作,但那手指也是不够满足,傅幽人煎熬得浑身发热的,胯下又往伏骄男的胯部贴去,这样摩擦接触之下,方觉那火热的大家伙最是得劲,恨不得马上就将这东西塞入自己的后穴里头。 那伏骄男见美人已缠绵至此,便也不再戏弄,只掰开那两片玉润的白肉,将胯下昂扬的事物往那销魂洞里挺送。傅幽人一阵吟哦,双腿倒把伏骄男的腰缠得更紧了。伏骄男只是不缓不急地挺送着,享受着紧致的包裹,倒是傅幽人急着要欢愉,只扭着腰身说:“快些……快些……”伏骄男闻言一笑,又吻了吻傅幽人的耳朵,问道:“快些什么?”傅幽人那管得什么羞耻的,只说:“快些给我。”伏骄男只道:“你这会子缠人,快活过后又不认了,真是可恶。”傅幽人却攀上伏骄男的肩,又追着伏骄男的嘴要吻,一边吻又一边含糊地说:“大人给我……大人快些……” 这回,伏骄男对他比之前更温柔缱绻百倍,只以他享乐为上,自己倒是其次。他温柔至极地亲吻傅幽人一双微张的唇,并不啃咬傅幽人的软唇和细皮了。傅幽人似沉入一个温暖的湖里,浑身只有舒坦的暖意,和脉脉含情的流水。傅幽人只觉得体内那伏骄男的分身似火煮的热,却又似水一样温柔,只在他最要紧的地方转动研磨,没有之前的粗暴,也没有邪恶的逗弄。那傅幽人被伺候得舒爽至极,恨不得纵情呼喊,却又怕惊动外头的侍人,只攀上伏骄男的肩膀,往上头狠狠咬着。伏骄男只说傅幽人平日伶牙俐齿,在床上收敛言语,但那锋利的口齿倒用在咬人上了。虽如此伏骄男也不计较,只急袭那傅幽人的秘处,猛烈攻击之下,那傅幽人下头那张嘴越发紧致销魂,上头那张嘴也咬得伏骄男的肩膀越发用力,只将他咬破皮流血了。伏骄男倒不觉很痛,只享受那越来越紧绷的肌肉夹着自己的肉体。也是一阵狂欢,二人也登上了顶峰,那伏骄男将胯下昂扬释放,幽人得了满足,便觉得困倦,伏骄男也不追欢,只取了汗巾放床边架子上的面盆里洗了洗,给傅幽人擦身,又给他穿上衣服,只和他相拥而睡。那傅幽人只觉这样的情事越发的温柔,并不会过分激烈,使傅幽人有不适之感。 伏骄男又笑着在他耳边低喃道:“你这个小鬼,可还答应做我的压寨夫人?”傅幽人却只道根本没这一件事,悻悻道:“谁答应了!”伏骄男也笑了,说:“确实没有。说好的押你在塞外一百年,却不想是我千里迢迢地被你勾引来了京城不得脱身。”傅幽人闻言,脸上又红了,却说:“放屁!谁勾引你!”但他仔细一想,伏骄男原本拿了迦蓝度牒,大可直接去悲狐山修行,当个安静的美男子。却千里迢迢来了危机四伏的京师,还跑到教坊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未尝不是为了傅天略。后来傅天略死讯传出,伏骄男马上就离京去了悲狐山清修,可见如此。 傅幽人如此想着,又有些遗憾也有些感慨。只是情事过后,枕着软枕,闻着暖香,还是很快就睡了过去。倒是伏骄男没什么困意,支着头看着他,又见烛光下傅天略盖着红被,真似画中人物。如幻如梦。 红烛高照,也照不到三更,便黯淡不已了。傅幽人紧闭着眼,昏昏沉沉的。不止是他们床上云散雨收,就是外头也是收拾好了。倒是那陪嫁侍女忽然站了起来,说道:“大人,公主留了一封信。” 伏骄男闻言一怔,傅幽人听了也是瞬间惊醒过来。那伏骄男便拉起帘子,见那一双陪嫁脸上都颇为镇定,倒不愧是敖雪调教出来的人。陪嫁将信交于伏骄男手上,伏骄男展信一看,脸上倒没能撑住,露出不掩饰的惊讶。那傅幽人忙问道:“公主说什么了?” 就算今天太尉府多么热闹,现在也是夜半无人、清冷寂静之时。连朝凰台的姑姑也已经回宫复命了。那朝凰台今天也布置一新,原是为了让凤后欢喜。凤后想着儿子终于娶亲了,如何不欢喜呢?又听了姑姑回来说二人洞房了,也并不不喜的。就在这么一个大喜日子,凤后也召了温席来给她弹琴,聊天。温席身体却不大好,也弹不到那么久,二人略闲叙了几句,凤后便请他回去休息,又另召了身强体健的男宠来侍寝。 时至半夜,男宠也离了凤床告退。凤后也打算洗漱一番便入睡,不想却见彩梦神色慌张地进了殿内。那凤后心中顿生不祥之感,问道:“是太尉府出事了吗?”那彩梦忙双膝跪地,说道:“雪公主殁了!” 凤后闻言大惊,忙说道:“你休要胡言!好端端的怎么就殁了?”彩梦便道:“说是三危国有习俗,如果姑爷不宠幸陪嫁,就要让陪嫁去放花灯。这夜便是如此,只是敖雪公主和太尉都说睡不着,和着陪嫁侍女一同去了护河,没想到敖雪公主失足落水,没能救回来。” 三危大王听说了公主落水的时,也是惊痛悲疑,又说看不见尸体不会相信。说着,三危大王果然在护河旁边扎了个帐篷,每天带着大伙儿捞人。凤后却深感疑惑,却问道:“太尉府内就有小湖,怎么非要去护河放灯?”陪嫁便回答:“放灯是寄托女子能外逐良缘之意,须要宽阔河道,那江河能汇入大海的更好,所以不能在小湖里放。”凤后又说:“倒是她落了水,你们不让随从救人?”陪嫁又答道:“太尉不喜欢旁人近身,也不喜欢劳师动众,所以没带随从。太尉原本想自己下水救人,但我们认为太尉贵体重要,都拦住了他。所以我们两个侍女跳了下水,却是天色太暗,看不见人,没法救援公主。”凤后也认为太尉不应该下水救人,也同意太尉确实不爱带随从,却仍蹙眉问道:“公主不熟水性?”陪嫁便道:“虽说公主能武,但因深居内宫,不能随意在江河畅泳,故水性上并不熟练。”凤后倒也问不出什么疑点了,见那陪嫁应对自如,也无法探出什么破绽来。 过了十天半个月的,那三危大王却什么也捞不着。旁人都劝说:“这是意料之中,这护河直奔往外海,又是这个时节,怕是捞不到了。”那三危大王心里既盼望捞得着又盼望捞不着,何等纠结。倒是伏骄男入了朝凰台,跟那凤后说道:“只怕三危大王在京中久了会有麻烦。”凤后却讶异问道:“何出此言?”伏骄男便道:“我昨天收拾公主遗物,又去天官司那儿处理文件,才发现天官司那儿对八字,用的是迦蓝的八字。”凤后闻言蹙眉,说道:“这又如何了?”伏骄男却叹道:“我拿自己的真八字一对,算出来我的命格与敖雪相克……虽说这事谁也不好说,但让三危大王知道了,恐怕又有风暴。” 凤后闻言,也是颇为惊异。这凤后也是信教的,且多数人年纪大了,多少都有些迷信天命。故凤后又找来新宠的天师,叫他算一算。那天师拿了伏骄男的各种数据来进行运算,不觉说道:“此人气量宏达,逢善不欺,逢恶不怕,福禄双全,是贵人的命格。”凤后听了,只觉非常称心,又说:“原本这是要配我黄氏一位族女的,你看这个人妻缘如何?”那天师却摇头叹道:“娘娘不必将那族女的八字给我配对了,这男子命中带煞,刑妻克子,六亲无靠,可不好配娘娘母家名媛。”那凤后又从天官司取了敖雪的八字,只说敖雪的命格也是邦邦硬的。这下凤后还真的有点觉得是伏骄男把敖雪克死了,她又想:“既然他们真的相克,那不是他克 恋耽美 分卷阅读81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敖雪,就是敖雪克死他,倒不如死的是敖雪!”这么一想,凤后居然为敖雪公主的死而庆幸万分。 那凤后也怕三危大王知道真八字的事,很快就各种施压、威逼利诱三危大王离京。又亲自道歉,说看顾不周,又赐了不少财帛,答应了今年冬天送多少车的粮食到三危,总算将三危大王一行人送走了。倒是两个陪嫁侍女算是入了太尉府了,就没有跟着回三危。三危大王离开之后,太尉便赐了金帛,让陪嫁侍女俩得还自由身,自行远去。 第25章 最终回 香火重生劫后灰 倒是黄葵仍在府里等着说入门的事,但伏骄男却说妻子死了,有什么婚事,还得等丧期过了再说,一推再推。凤后也没有催逼。这事就搁这儿了。倒是黄葵不上不下的,颇为自苦。她也知道那伏骄男不是直男,而且很弯,比过山车还弯,不是因为外交事件还不可能结婚。她原本是要搭那三危公主的顺风车入太尉府的,现在顺风车都翻车了,瞅着凤后也不打算出多少力送她,白叫人看她笑话。原本黄府的人对她恭敬了不少,如今看着她出嫁无望,却又是多番鄙夷羞辱。她原是个闺秀,落得如此,只想着不如真的自尽算了。 傅幽人也担心这个黄葵真的自杀了,伏骄男就得永远蒙上不义之名了。他对伏骄男说出了这层忧虑,但是那伏骄男却道:“我若担心她自杀,就要纳她,好。那我纳了她回来,不宠她,她又要上吊,我可怎么样?我又真宠她了,她又要我待她胜过你,不然也死,我还听不听?枉你是最明白的一个,怎么这点道理都想不通?”傅幽人方默然不语,但心中仍是忧虑。故他入宫拜见凤后,恳请凤后为黄葵赐婚他人。 凤后闻言颇为疑虑,却冷笑道:“刚和彩梦夸你乖巧了,不知道怎么的,你反而又骄傲起来了。原来你倒摆起架子来,容不下人了。”傅幽人原本也料到凤后会有这个反应,但真听见凤后那阴森森的口气,仍是不寒而栗,只答道:“傅魅不敢造次!说实话,小人也曾多番劝告太尉大人,但大人全然不顾,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纳黄姑娘了。若真如此,黄姑娘若出了什么事,所有议论岂不全落在大人一人头上?因此,还是另为黄姑娘谋别的婚事才好。且她到了太尉府,不过是一个妾,若到别家去,必定能当主母,更符合黄氏女的身份。”凤后却道:“我哪里没跟她提过?她却说如今闹成这样,哪有好的肯娶她?不好的不如不要。真的迫于黄氏压力,把她娶了,也不能把她当成正经姑娘对待了。” 傅幽人听了这话,更觉得黄葵是个有想法的女人,却也不以为意,又说道:“儿女亲事,那容得她愿意不愿意?太皇太后一道懿旨,谁敢不遵?”凤后便道:“话虽如此,但让她入太尉府,也是本宫的话,如今又叫她跟别人去,岂不是要本宫出尔反尔?”傅幽人却说:“太皇太后并无正式降旨赐婚,自然不算出尔反尔。”凤后又冷笑道:“若我真的下旨赐婚,她又寻死去了,倒似是我逼死了她!”傅幽人本来就有一股尖刻的性情,只恶毒地想道:“凤后是什么人,难道还怕多逼死一个人吗?就是真把她逼死了又怎么样?这样正好,旁人也不会说伏骄男的不是了,只会议论凤后了。”凤后如何能不知道傅幽人的想法?她其实也和傅幽人想到一处去了。凤后从不树立仁义的形象, 如果能够保全伏骄男的名声,凤后不会在意自己被天下人骂成什么样子。只是黄葵好歹是国舅遗下的孤女。当年凤后不得已逼死国舅,内心也是至今悲伤惭愧,故实在不忍将国舅的孤女也逼上绝路。 那凤后思前想后,只道:“还是等敖雪公主的丧期过了再说吧。” 敖雪公主当然没死。傅幽人倒很佩服敖雪,能够这样放下一切,连亲生老父也骗过,逍遥江湖去了。也不知她一个女子在外浪荡会如何。只是傅幽人转念一想,敖雪那样刚强勇敢,也不必劳动他操心了。 傅幽人还是关心黄葵的事,心内总是不安,又向凤后请求约见黄葵。凤后问过黄葵,那黄葵说也想好好和傅幽人详谈,凤后又说:“虽然傅魅是个阉人,但也算是半个男的,不可让他私下和葵儿单独见面。”故又正值佳节,凤后在宫苑设宴赏花,邀请了不少人前来,其中包括了傅幽人和黄葵,但却没有请伏骄男。因为日子定在了伏骄男要去邵郡检阅的那一天。当然,这也是故意而为之,免得尴尬罢了。 赏花的那天,自然天清气朗,宫苑里也是繁花照眼的,傅幽人在池边掰着手里的糖糕喂着鱼,无心看那繁花,而一旁的黄葵也是恨如芳草萋萋不息。这个角落没什么人,适合他们两个说话。那傅幽人看了黄葵一眼,说道:“黄姑娘才貌出众,太皇太后做主的话一定能订一门好亲事。”黄葵抿嘴一笑,说道:“太皇太后定亲有什么用?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还是得傅郎答应才能成事。”傅幽人听了这话带刺,便淡然一笑,说道:“葵姑娘这话错了!我人微言轻,能有什么话可以说,是太尉不答应罢了。”黄葵却道:“我却听说太尉现在都听你的。”傅幽人却淡然一笑,说道:“黄姑娘这话就是怪我不尽心了。上一回是什么光景,想必你我都明白。”傅幽人骨子里也是个暴脾气刻薄鬼,恨不得直接恶毒地说:“太尉吃了药都不肯上你,你还想跟他生猴子?做梦了吧你!”这话也不需要说明白,黄葵也听了明白了,不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半天只咬牙切齿。 凤后原在花园里赏花,心里只等着看黄葵和傅魅哪一个让步,却忽见宫人来报,说道:“傅舍人落水了!”凤后闻言一惊,忙道:“侍卫都是死的吗?就看着人掉水里去?”那宫人答道:“傅舍人在的地方偏僻,那儿没有侍卫也没有宫人。”凤后皱起眉道:“他落水之处一个人都没有吗?”宫人答道:“没有。”凤后闻言,脸色微变。 傅幽人奚落了黄葵,并不看她,只自顾自地喂着鱼。那黄葵忽而生了歹念,便推了傅幽人的背,要他也去喂鱼。这么轻轻一推,便是那噗通一声的水声,黄葵忽然似惊醒过来,只不想自己一念之间就行了如此恶毒的事。她既惊又怕,心里却又存了几分侥幸,只捂着脸慌慌张张地跑了。 傅幽人原也没防备,在黄葵忽然趋近时也有点警惕。然而他在那一瞬间却想到,如果自己沉了湖,就能捏住黄葵的七寸了。横竖傅幽人水性不错,除非这塘子里不但有锦鲤还有鲨鱼,否则他也死不了。故傅幽人就势猛然沉入池中,但这也罢了,待他回过神来也不十分惊怕,原来他是会水的,便只蹬着腿要往上游,却不想腿似被拉住了一般。他心中一惊,往下一看,却见脚下一抹墨绿,方知原是被水草缠住了。原来这池塘里没有鲨鱼,却生满水草,水草委实恼人,难怪那么多人将它比作水鬼。这游泳的人越奋力蹬腿,那水草便缠得越紧,傅幽人猛蹬数十下,那脚腕上已缠上了厚厚一团的暗绿色。那傅幽人忽然想扇自己的脸,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寿公上吊嫌命长! 凤后听说傅幽人落水之处无人,心中了然。彩梦见那宫人慌慌张张的,说话半天没个重点,拉他在一旁问明白了,方又来跟太皇太后回道:“柳祁大人路过,将傅舍人救了。原是傅舍人脚上缠了水草,柳祁将御赐的匕首用来割断,也不慎将匕首遗落在池底,现在正跪着请罪。”凤后闻言有些惊讶,却又忽然一笑,说道:“我倒是想起来了,柳祁以往与傅魅还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啊。” 黄葵推了傅幽人之后,狼狈地跑开了。她却不知附近还有人。原本傅幽人出席宫宴就很让柳祁意外。柳祁倒是许久未曾见过傅幽人了,见傅幽人独自离开了,便跟了上去,不巧撞见傅幽人与黄葵言语。他听了傅幽人对黄葵那夹枪带棒的言谈、高傲冷淡的态度,倒让柳祁好生怀念。 傅幽人掉进池塘脚绕了水草,跌进了水里,在的地方偏僻,几乎没人知道他落了水。凤后护短,命人不许声张,故傅幽人也没有跟别人说起这件事,连伏骄男都不曾知道。黄葵倒是更为自愧自悔,傅幽人捏着这个把柄,让她嫁别人去了,这到算是成全了伏骄男。但傅幽人却又暗自担心,柳祁救了自己,会不会引起凤后的猜忌。 柳祁不再是国公,也不能住国公规格的府邸了。原本他是合并国公府与侯府为一,如今国公府就充公了,那么繁华的一个美好府邸由此凋敝。不仅如此,连带里头的美人也一并清除。如今的柳祁行事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原本国丧的时候他就说了国丧期间不能奏乐,已经把所有乐人放出了,平日少宠幸的美人也都释放。后来他遭削爵,便越性清除了大半买来的人口,不仅是男宠,连侍奴也发送。如今,他只与老侯爷挤在同一个侯府里度日。 纵然小心,二人行事还是有迹可循的。老侯爷的外室买地,手续没办好,现在这事又被人抖了出来弹劾。柳祁马上入宫跪地奏报,表示当时手续没办好,但后续已经补全了。太皇太后冷笑道:“果然是我的好祁儿,行事是最妥帖的,连你老子的外室买个地出纰漏你都能知道,还能兜底。很好,不枉本宫之前那么爱惜你的才能。”柳祁闻言,也是冷汗潸潸。但既然兜底了,自然就是没犯法,太皇太后便也只讥讽了这么一句,就遣退了柳祁。这些天来,她已经见惯了柳祁颤抖跪地的样子,一点也不新鲜,故她派言官到侯府,那言官持凤后令节,老侯爷自当跪倒听命。言官便高举令节,一边数落老侯爷为老不尊,身为侯爵不能以身作则等等罪状。反正言官嘛,就是靠批评人混饭吃的,这点事情难不倒。那老侯爷就一直跪着,那言官每数落一条,他就说一次“罪臣惶恐”并磕一次头。这天已入秋,凉风吹着老侯爷花白的胡子,言官看着也有些不忍,但也怕凤后那儿不好交差,便骂了半个时辰才走。 果然,当晚老侯爷就病倒了,但仍写了休书,休弃那祸事的外室。外室收到书信后,饮泣不已,只道:“我老来被休,是我自己做的孽,也不能怨人,却也无颜面见人了。”遂坠楼而亡。老侯爷闻得她的死讯,也颇为忧伤。柳祁在病床前伺候,见老侯爷伤心,也是明白的。那外室陪伴老侯爷多年了,原本老侯爷是想纳她进门的,但又知道她性子,怕她在内宅反而受委屈,便养在外头,饮食用度和夫人无异。那是老侯爷很喜欢的女人。柳祁一边为老侯爷擦身洗脸,一边说道:“你写那休书的时候,就该知道她要死的。”老侯爷闻言一怔,却冷道:“话虽如此,真的听见了,还是伤心的。” 他们父子间,从无一句暖心的话。小时候,柳祁不受宠,自然没什么话。待柳祁受宠了,更无体己话。柳祁靠的是心机和手段上位,老侯 恋耽美 分卷阅读82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一眼便知。两个充满心机的人,好像是没办法好好聊天的。老侯爷想要靠他的手段光复门楣,而柳祁想要拿小侯爷的身份做敲门砖。彼此面上是父慈子孝,肚子里却是各怀心事。 老侯爷看着柳祁这样伺候,也觉得做作,但仍扯起一个笑,说:“当年你娘就是这么伺候我的。”刚刚柳祁讽刺了侯爷假仁假义,如今侯爷就得提他是丫鬟养的。那柳祁不觉摇头,只觉得老人家真是越活越孩子气,便冷笑道:“你能记得我娘鼻子眼睛长怎样?”老侯爷哈哈一笑,说道:“原本不记得,看着你就记得了。”柳祁洗完了擦身巾帕,便说道:“侯爷好好休息吧。”老侯爷冷然一笑,说道:“我也活够了。”柳祁闻言一愣。老侯爷,从来都是阔气的,在他印象中,是侯府最大的权威,小时候的他想趴到老侯爷脚边都要排队,何等威风。不知怎的,他就成了小侯爷,侯爷就变成了老侯爷,果然老了。原本凌厉得让柳祁不敢直视的眼睛如今是深灰色的,非常浑浊,让柳祁害怕自己有一天也变成这样。 柳祁开始理解凤后对衰老的恐惧。老侯爷往背后靠着,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唉……你对你的嫡母好些。”柳祁听了这话,喉咙不觉发紧,却仍维持他平日的样子,垂头拱手说道:“儿子一向谨慎侍母,不敢有一丝懈怠。”老侯爷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儿子,半晌一叹,说道:“其实,你才是最像我的那个。”说着,老侯爷抬起手来――现在他抬手都觉得有点费劲儿,握住了柳祁的手。柳祁感觉到老人家的手粗糙冰凉,心中突突地跳。老侯爷似鼓了很大勇气,才又握紧了柳祁一点,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老侯爷看到柳祁睫毛的颤动,满意地点点头,又松开了柳祁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儿子,去吧。”柳祁始终垂着头,拱着手,和他平常一样恭谨地退步而出。可他的脚步却比平时缓慢了许多,快到门边时,那柳祁才沉声说道:“父亲,儿子告退了。” 这夜,凤后原在宫中和温席下棋,不想彩梦忽然进屋,报说:“老侯爷殁了。”太皇太后一愣,说道:“哪个老侯爷?”彩梦便道:“柳宁侯。”凤后闻言一惊,将那手中棋子放下,默然良久不语。 老侯爷无罪,却遭凤后赐言,跪在庭院半个时辰,当晚发病,外室自尽,没过几天,老侯爷也在忧伤惊惧中服毒自杀。这消息已传遍京师,也有些正直之人颇有微词,认为凤后如此立威,也是小题大做、矫枉过正。甚至有人还说柳祁功大于过,却遭到贬斥,使众人心寒。 柳祁一双儿女住在朝凰台,伏骄男却觉得朝凰台那狂放的风气对孩子的成长不太好。凤后倒说:“至今柳祁都没主动请求过见孩子,倒是你天天往这儿跑,比他这个亲爹还上心!”柳祁家那一对儿女比幼帝年纪还小些,仍能说话,且口齿也算清晰,听得懂大人吩咐,也能守规矩,可见柳祁还是有用心调教的。柳家儿子小名叫离离,女儿小名叫思思。思思已经定好了要和亲,所以凤后不但不为难她,更是把她当公主一样养的。伏骄男倒怕离离过得不好,便让夏炎盛当离离的师父,让他照顾并教导离离。夏炎盛认为自己是霸总狂傲冷酷杀手,怎么可以带孩子?但伏骄男和凤后都开口了,他也只好领命。 有时伏骄男太忙了,傅幽人便会代为入宫看望孩子。凤后又说:“他那么喜欢孩子,就该自己生一个!”傅幽人心里却想:“世上没有人能够自己生一个孩子!”这个是团体活动,伏骄男不找个伙伴,只办不成这事的。傅幽人看着柳离、柳思甚至幼帝,都非常矛盾,他看这三人也不过是小孩童,但他们却也都是仇人之子,他和凤后的担心是一样的。 且离离、思思都还好些,就是幼帝,傅幽人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柳离、柳思虽然过分的乖巧规矩,但总的还是他们那个年纪的样子,幼帝那不言不语的模样,却十分不似孩童。倒是流星觉得没有问题。原来流星之前被伏骄男打伤,躺了没多久就好了,便入宫当了羽林卫。伏骄男特命他去龙宫当侍卫。流星记得他上一回见幼帝,还是在日度宫。当时幼帝在哭闹不肯睡,宫人们都没办法,见了流星如蒙大赦,忙把幼帝推给他。流星也好不容易哄睡了幼帝,因此之后伏鸳鸯来说要抱孩子,流星才断然拒绝。却不想那次却是伏鸳鸯与孩子见的最后一面了。那流星听了要去伺候皇帝,只说:“好呀!我最喜欢羽儿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多大了!”伏骄男无奈地说:“不要直呼皇上的小名!”幽人看着幼帝越发长出圣女的样子来,真的觉得有些别扭。倒是流星没见过伏依依本人,只说:“傅郎你看羽儿长得多好看,我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傅幽人无奈地说:“不要直呼皇上的小名!” 朝凰台还是那副灿烂辉煌的模样,一如凤后的权势。时已入秋,凤后也脱下纱袍,换上了缎袍,总拿在手中的蒲扇也是秋扇见捐了。傅幽人拜见凤后时,见她装扮一新,却仍是一个体面贵妇的样子。凤后见了傅幽人,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傅舍人来了,坐吧。”凤后爱叫他“舍人”,像是提醒他被凤后恩赐的身份一般。其实不必凤后提醒,傅幽人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在凤后面前。倒是凤后面子上对他是很和蔼的,但傅幽人到底知道,那面子是伏骄男的面子。 傅幽人也不是头一回来朝凰台了,也不再推辞,安心地坐在杌子上。凤后又说:“骄男现在越发的忙了,总是你在替他看孩子。你看本宫照料这柳离、柳思是不是顶好的?竟把他们当成亲孙儿一样了。”傅幽人闻言一笑,说道:“娘娘真是宅心仁厚。我看离离、思思也非常乖巧,很得人疼爱。”凤后微笑道:“不过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傅幽人闻言也是一怔,却只能说万能答案:“娘娘所言甚是。”凤后伸了个懒腰,又道:“离离、思思倒不太像他们的父亲啊。”傅幽人听见凤后提起柳祁,也是警醒起来了。那傅幽人因柳祁从军,因柳祁入宫,之前总被当成柳祁党羽。也不知现在凤后心里怎么认为。 虽然现在他已被认可是太尉心腹,但傅幽人总觉得凤后的猜忌是不会休止的。在这个时刻,傅幽人更加要和柳祁划清界限,便说道:“所以我说两孩子可爱。”凤后淡淡一笑,说道:“如今老侯爷死了,柳祁要辞官,众人都说我对柳家太无情了。好歹柳家并无大过,还有大功,我这样不仅是不近人情,还是刻深寡恩。”傅幽人便答道:“这是谁说的昏话?小人从未听说过。” 凤后也是一笑,说道:“你少给我装假。你说柳祁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傅幽人沉吟一会儿,便答道:“大概是自硐子谷、囚崖事发以来,娘娘千岁对他的教导训示不计其数,他无法领会娘娘‘爱之深,责之切’,反而觉得是羞辱折磨,便惶恐紧张起来,希望脱去官袍,离开朝堂,不想继续居庙堂。我看他这也是做作至极。”凤后支颐看着傅幽人,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傅幽人已觉得头顶发麻。那凤后方开口说道:“小才之前还说傅舍人不大适合行走宫闱了,我看他真是胡说。你仍是那么聪慧解语,怪不得太尉一刻也离不开你。”傅幽人也闹不清这话是赞是弹,只能答道:“小人惶恐。”凤后又说道:“没什么敢不敢的。我倒和傅舍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柳祁的小心思,也是没什么不好懂的。他就是想要辞去官职,承继他老爹的爵位,安安稳稳地当一个闲散侯爷。”傅幽人仔细打量凤后的表情,却无法推断凤后是否会允许柳祁这个看似卑微的请求。 那凤后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如意,一边问道:“傅舍人,你看,我该成全他吗?”傅幽人一怔,只道:“小人人微言贱,怎敢……”凤后将那如意往桌子上敲了敲,发出当当声响,阻断了傅幽人的推脱。也不必凤后发言,这如意叩桌的响声,已够让傅幽人噤若寒蝉了。凤后挑眉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正面回答。那傅幽人不得不抹了抹发汗的额头,低头答道:“小人愚见……”他想着,无论凤后是否对柳祁开恩,他都不能为柳祁说话,必然要踩柳祁才是正理。故傅幽人整理了一下思绪,便答道:“小人愚见,柳祁看着似无大过,乃是因他生性柔奸,足以饰非,包藏祸心,太皇太后断不可轻纵。”凤后听了这话,呵呵一笑,说道:“他以前对你也不错,不想你如此心狠。”傅幽人便道:“小人心中只有大人和娘娘。”凤后将那如意放回膝上,边摩挲如意上的花纹边说道:“原本我看在他老子死了、他沙场官场上为我拼过命的份上,不是不能放过。只是他如今还敢使手段,使我震惊。更有一件,他竟敢以众议相逼,实在是愚蠢之极!我坐得上这个位置,就不怕什么非议。我还要让天下人知道,忤逆尊者是什么下场!”傅幽人闻言也是一惊,不想凤后已专横至此。那凤后又冷道:“当然,柳氏世勋,轻易不能削夺,这个守规矩我还是会的。” 凤后当晚下旨,表示老侯爷既然死了,那侯的位置必然要往下传。柳祁德行败坏,也自称不能担当重任,那侯爷的位置就不能给他,遂将侯位传给了柳离。怎么说,柳离的生母也是黄家的女人。这点情分,凤后还是愿意给的。柳祁自请辞官,凤后没有批准。不过数天,柳府家丁告发柳祁私下诽谤怨恨朝廷,朝廷便将柳祁收监审查,吊打了两天。最后判决是剥夺他的职位,贬为庶人,命他收拾包袱滚出侯府。 傅幽人听说了这个,并不意外。傅家当初受的可比这个重得多。然而,柳家毕竟是柳家,若非像伏家那样出了个弑君谋逆的,便断不会像傅家那样倾颓。倒是伏骄男有些感叹,但只是感叹,但天天仍如常拥着傅幽人入睡。这些日子来,除了偶尔面见凤后,傅幽人确实活得像个大少爷一般。 只是傅幽人也算过得舒心了,原本瘦骨上也多增了几两肉,脱了衣服也不再可见排排肋骨,伏骄男抱着他也觉得舒服许多。那傅幽人枕在伏骄男的臂膀上,伏骄男的手顺着傅幽人的发丝摸到他的鬓边,又轻轻抚摸幽人柔软的嘴唇,幽人原本有些想躲,却见伏骄男的唇已经覆上来了。二人缠吻了好一会儿,那伏骄男边吻着边也把手探进幽人的衣襟内摸他的胸前,那幽人边躲边道:“大早上的做什么?”伏骄男难容得他躲开,只是按着他的腰,又是一通的摸捏,却笑道:“难得今天不必上早朝,咱们也来亲近亲近。”傅幽人却偏着头说道:“我那天仿佛听见春樱她们两个丫头都抱怨,咱们没日没夜、没羞没臊的,你倒不知道?”那傅幽人偏着头,露出一边雪白的脖子来,上面还印着胭脂似的的啜痕,看得伏骄男心痒痒的,哪里管得什么羞臊,只道:“好笑、好笑! 恋耽美 分卷阅读83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难道丫头抱怨,夫妻就不恩爱了?”傅幽人闻言,一阵羞赧,只道:“呸!说什么夫妻,没个忌讳,说起来,你还该守着妻丧呢!”伏骄男笑道:“谁和我饮合卺酒、过花烛夜,谁就和我是夫妻。”傅幽人羞得没处躲的,那伏骄男又贴上来,在傅幽人脖子上又啜出几瓣鲜红色的印子来。二人正要厮磨,却听见有人叩门,那春樱去开院门,便见是金山。 春樱跟金山问了两句,便敲了敲主屋的窗户,问道:“傅郎可起来了?”便听见傅幽人的声音懒懒的传来:“什么事?”春樱便道:“魏略公子来了。”傅幽人听见魏略来了,也是一叹。伏骄男只道:“他也是有趣,只要见傅郎?”那傅幽人却道:“大人也想见他?”伏骄男却笑道:“我谁也不想见,也不想你去见谁。” 傅幽人却将伏骄男推开,便穿衣梳洗,前去见客了。伏骄男不喜外人,故傅幽人也没在主屋见客,只在东厢房见魏略。魏略见傅幽人也是睡眼惺忪的,只笑道:“你现在倒是越发懒怠了。只睡个日上三竿。”傅幽人也觉得以往起早贪黑、伺候逢迎的日子像是十年前一样,却仍笑道:“我这老废物,出了宫就过了退休日子了。”魏略也笑了笑,且见春樱奉茶,摆上茶点。 那傅幽人便径自拿起糕点来做早餐吃。魏略却说:“我这原不宜来打扰你的。”傅幽人那嘴里嚼了嚼糕点,往咽喉一吞,又喝了一口茶,才说:“为了柳祁?”魏略闻言也是惨然一笑,说道:“可不是!大概你觉得我是傻子!”傅幽人叹道:“人生在世,谁不当几回傻子。”魏略却道:“可若我也要你当一回傻子呢?”傅幽人愕然,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魏略便道:“我见过柳祁了。” 傅幽人闻言默默不语。魏略却仍继续说道:“他病了,病得很厉害。也没个钱看大夫的。”傅幽人冷笑道:“这就是说谎。他怎么没钱看大夫?所谓狡兔三窟,他就算被抄了家也不至于这样,何况只是贬为庶人!”魏略却道:“虽然如此,但他一时三刻也找不到什么好大夫,你知道,他这样的人家,以往都是看相熟的太医的。现在可哪还有太医看他?”傅幽人却道:“那他举荐的那个神医也不理他?”魏略却道:“那先生现在已效忠凤后,大概也与他划清界限了。”傅幽人闻言只冷笑道:“难道你叫我去给他请太医?我也不敢的,我也得与他划清界限。”魏略摇头叹道,却道:“非也!他说了,他重病的消息必然会让凤后知晓。凤后肯定会猜疑,很可能会请太医去看他,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傅幽人闻言一怔,便道:“这倒是十分可能的。”魏略又道:“他想趁机请求见见柳离、柳思。” 傅幽人闻言一愣,却道:“这倒稀奇,离离、思思入宫以来,他都未曾请求一见。”那魏略便道:“因为他不敢吧。”傅幽人倒不得不同意,又说:“他从未请求过,如今病中乞求,大概凤后也是会网开一面的。”那魏略便道:“便是这个,他所求的是由你带着柳离、柳思去见他。”傅幽人闻言一惊,说道:“这可不在于我!”魏略又道:“你也别怕,他不会把这个直接告诉凤后的。只是他不说,凤后倒有可能让你带孩子见他。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是求你不要过分推辞。”傅幽人却道:“凤后有命,我如何能推辞?况且,什么算是‘过分’的推辞?”魏略便怆然说道:“他怕你厌恶他至极,让太尉出面推辞。”傅幽人听了这话,一时就窒住了。 魏略又道:“他真的病得很重。”傅幽人想着这些言语,心中似有感触,却道:“怎么忽然病成这样?”魏略便道:“因为凤后让人投毒。”傅幽人闻言一震,只道:“你这话怎么可以胡说?”魏略无奈一笑,说道:“柳祁是这么说的,他说他甚至知道是哪一个奴人下的毒,但他不敢不喝每天奉上的毒茶。”傅幽人闻言极为心惊,却看着魏略一脸悲伤的神色,也不觉有些难过,只握着魏略的手,说道:“你别伤心,为了他,不值得。”魏略听了这话,却更觉肝肠寸断,轻将泪抛。 精通黑医术的医生姓常,名叫无灵。常无灵如小才所言,作为男子体态过于漂亮,以至于被人揣测他乃是凤后的男宠。但这常无灵和他医术一样,都是黑的,尽管平时很少晒阳光,肌肤还是会有一种黝黑的色泽,但和他的五官身形组合起来,却并不觉得像个农夫,反而为他过于柔美的姿容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数日前,常无灵奉命看柳祁。他入屋的时候,闻得到屋内一股扫兴的气味,那是久病之人卧居之地的特征。屋外的童子烹好了茶,便捧着入屋。常无灵跟在那童子一并进入隔间,能看见柳祁清减得撑不起旧衣服,纤细的手腕从松垮的袖管里探出来取茶,皓腕间紫色和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常无灵在塌边坐下,又对那童子说道:“这茶赏我一口可好?”童子闻言一怔,似乎有些惊讶。那柳祁将茶碗放下,说道:“这些粗茶哪里入得了你口?”说着, 柳祁便将童子遣退。常无灵看着那童子慌张地走了,方说道:“夏炎盛为人总很妥帖,可他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不会演戏的孩子来药你?”柳祁淡然一笑,说道:“他就是要让我知道,就是要让我不得不甘愿喝这一口苦涩的粗茶。”常无灵闻言点了点头,就无话了。柳祁看他一眼,说道:“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常无灵冷冷一笑,说道:“你倒很会支使人,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受你的驱使了。”柳祁闻言并不觉得意外,青白的唇抿出一个微笑:“我知道。” 常无灵有些好奇,说道:“哦,就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提醒一下我,让我记起来我是怎么在凤后跟前得脸的。”柳祁仍是淡淡的笑着,说:“难道我不提醒,你就记不起来吗?”常无灵说道:“好,好,柳祁。”柳祁默然不语,低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常无灵却忽然掀开了柳祁的被子,柳祁体虚畏寒,那被子忽被翻起,也是冷得打了哆嗦。柳祁颇为惊讶得说道:“你在干什么?”常无灵看着柳祁,柳祁在病中,并不下床,身上穿得也是里衣,一身的素白。常无灵便答道:“我记得你总爱穿白色,便想看看里头是不是也白的,看来果然这样。”柳祁冷然一笑,说道:“现在可知道了,能把被子还我么?我可不想冷死。”常无灵笑道:“人总有一死。”说着,常无灵站了起来,在桌边拿起一壶水,倒了一杯,又从袖中取出一包粉末,往水中撒去,那药粉渐渐溶于水中。仿佛是为了让粉溶得更快,常无灵一边晃荡着水杯一边走着回来,对柳祁说:“喝了吧。”柳祁问道:“这是什么?”常无灵却说道:“对你来说重要吗?你喝了,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柳祁凝视了常无灵的脸半晌,同时常无灵也在凝视着他。常无灵必须好好看着他,大概是因为甚少能看到柳祁不笑的样子。常无灵一度认为微笑是刻在柳祁的脸上的,因此无论怎样笑容都不会消散。这时刻没有持续太久,柳祁脸上很快又浮现出虚弱的微笑,他伸手接过了杯子,将杯中气味怪异的水一饮而尽。 常无灵看着柳祁喝了水,便重新坐下。柳祁对笑容有一种依赖,笑容可以掩盖很多情绪,比如不安,因此柳祁的笑容加深,喝进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一无所知。为了缓解压力、故作从容,柳祁打开了话匣子:“我实在不太看得透你。我当初以为你和石药和尚一样醉心医药,不想你还很有自己的想法, 一言不发的就转身效忠太皇太后去了。”常无灵答道:“医药我自然醉心,只是现在波涛汹涌的,不找条大船稳稳坐着如何钻研药理。”柳祁便一笑,说道:“那你也是很有想法的,不然怎么知道我这已经是条烂船?”常无灵便道:“世上的聪明人很少,但傻子也没那么多。”柳祁便笑道:“你的医馆活人都被你弄死了?偏要找我来试药?”常无灵哈哈一笑,说道:“倒不为这个。”柳祁便趁势问道:“那你给我吃药,是为了什么?”常无灵便道:“我不是说了么?我想看你里头白不白。” 渐渐的,柳祁便感觉一股暖意涌上脸上,他的腮渐渐的就热了。他倒是好久没这么温暖过,常无灵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常无灵仍坐在床边,看着药效在柳祁身上发散,那柳祁苍白的脸变得离奇的红润,一双无情的眼睛也盈盈起来。柳祁不是那种会控制自己欲望的人,尤其现在他还神志不太清醒,他往前抓住了常无灵的手,常无灵却将他甩开。柳祁仍不死心地往前爬,坐在了常无灵的膝上。常无灵仍是冷冷地看着他的丑态,他倒是无所谓,捧着常无灵的嘴唇就是亲吻。然而这殷勤的献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常无灵像是不太耐烦的将他一把推倒。柳祁跌回在床上,浑身烧得极为难受,只在被褥间滚动着,一边辗转一边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来。 常无灵冷酷地看着他被欲望折腾得没一点仪态的丑态,他想道:“原来柳祁也是这样。”柳祁将衣服脱光了,仍觉得燥热难忍,只扭动腰身,下身磨蹭着被褥。只是这样又嫌不足,他也已经欲火焚身,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只含得自己的手指湿漉漉的,撅起臀部,将手指往后穴插去。柳祁自己掰着自己的身体,光天化日的,让常无灵看过精光。常无灵便果然看见,那臀肉白花花的,肉穴是粉嫩嫩的,倒是很水灵的样子。柳祁自己玩着,毫无体面地发出呻吟,尚幸屋子已无人伺候,否则他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必然惊动外头的人。柳祁这样自渎,快感虽有,但却不够强烈,反而使他更加饥渴了。这欲望的折磨使他崩溃,他再一次爬上了常无灵的膝,脱那常无灵的裤腰带。这次常无灵倒没阻止他,就低头看着柳祁比异常笨拙地解着那腰带。 解衣这种事情,作为欢场老手的柳祁本该是驾轻就熟的,可他现在已昏了头,越急切越不得,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满头大汗的,花了好半天才将常无灵的裤子解开,便见茎身弹出,又粗又热的,已挺立起来。柳祁见之一笑,迷迷糊糊的,却还有几分神志,只笑道:“都这样了,你也会装样子。” 常无灵大手一挥,往柳祁脸上猛然盖了一个耳光。柳祁哀呼一声,被打回床上,仍滚动辗转,一脸的媚态。常无灵站了起身,双手拉住柳祁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下摁。柳祁已经没有颜面了,昂起的臀部,只要求欢,臀肉蹭到那热腾腾的硬物,只觉得诱人,更为饥渴,不想那常无灵没半点要探入的意思,只在那被媚药弄得湿哒哒的穴口徘徊不前。柳祁已被折腾得没了底线,只抬起臀部,迎上那硬物的前端,主动吞入那粗大的肉棒。柳祁感到空荡荡的肉穴一下被充实,便舒服地叹息着,又主动地抬臀挺身的,一下一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84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着自己的节奏来,纾解体内难耐的情热。 只是柳祁到底在病中,体力难免不支,没多久便送上巅峰了,下体欢乐地吐出精来。那精虫出来了,柳祁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方惊觉自己刚才何等下贱。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一切,却觉得插在他体内的那根东西仍是坚硬炽热的,并没像他那样快速地缴械。那柳祁忙往前爬去,那硬物也顺势拉出洞穴。常无灵看着柳祁爬走,原本被肉棒堵着的穴口也空了,但仍湿哒哒的流着水,亮晶晶的似仍在邀请之中。 常无灵便握住柳祁的脚,将他拖了回来。那柳祁痛恨自己这个病体残躯,身为武门之后居然抵不过一个江湖郎中的力气。那常无灵将柳祁翻过身来,抬起他的腿,又挺身插了进去。柳祁气得一张脸发红,只骂道:“你个混蛋!”常无灵还是头一回见柳祁动怒的样子,那脸上红红的,眉头皱着,平常那双冷情的眼睛现在倒是饱含感情了。常无灵低头含住了柳祁的嘴,柳祁用力挣动,但敌不过常无灵的力气,又羞又恼的,猛然咬了常无灵的舌头一口。那常无灵感觉舌尖一痛,一阵血腥味传了过来。常无灵冷笑一声,抬起头来,大力地抽插柳祁。柳祁神智虽然恢复,但身体还是那样的,被顶弄久了,又生出快感来。刚刚柳祁自己来动,已带着常无灵找到了他体内最敏感的地方,那常无灵见现在柳祁翻脸,便猛往那处销魂肉攻去,只攻打得柳祁气喘连连,也没力气挣扎了,犹如一条离了水的鱼那样快死了一般的挺着腰身,但却在柳祁将要销魂之际,那常无灵却将肉棒抽出。原本柳祁似在云端之上,如今却忽似落入人间,又清醒起来,甚为懊恼,不想常无灵一手抓起柳祁的头发将他拉起,一手握着自己的肉根捋动几下,便往那柳祁的脸上喷了一大滩的精液。 柳祁还未来得及体会这一刻的耻辱,那常无灵已将他随意地丢回床上,一边系上裤头带,一边说:“果然很白。”那柳祁气得发抖,却见常无灵取出了一个小药瓶,丢到床边,说道:“拿去吧。你应得的。”说着,那常无灵便拂袖而去。 常无灵回宫复命的时候,确实说了柳祁病得很重。凤后便问道:“确实?”常无灵说:“确实。我把他强奸了,他一点反抗不了。”凤后愣了愣,简直想挖一挖耳屎再问一遍。那常无灵信誓旦旦地说:“我强奸了他。”凤后愕然,说道:“其实你……你就去把个脉就可以了。”常无灵答道:“我看他已经快死了,所以想吃一口。”若换了旁人说着这番话,凤后一定会觉得此人有病,但是常无灵的话,凤后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故凤后说道:“那你想吃就吃吧。”虽然常无灵没上过凤床,但他和温席一样,都是首屈一指的宠臣。大概也是因为他和温席一样,对凤后的身心很有好处,说话也投契,更妙的是对朝野政治一点想法都没有。温席只想他的春花秋月,而常无灵连太医的编制都不肯入,自己开医馆鼓捣医药,真是给他个官他都不做。 柳祁原本在屋里等着一双儿女回来,听着那脚步声,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傅幽人。当然,傅幽人手上牵着两个孩子。柳离、柳思看见那柳祁,一时惊得很,原本柳祁还是个风流倜傥的武门子弟,如今却清瘦苍白,一脸的病态。两个孩子久未见乃父,一见却是这样,都哇哇大哭起来。柳祁抱着两个孩子,一边哄着他们,那神色倒是温柔得很。 傅幽人闻得屋里全是一股子药味,不觉皱起眉头。柳祁终于哄好了两个孩子,却似乎累得有些慌了,便倒茶来喝。傅幽人看那柳祁握茶壶的手都不是很稳,便说:“侯爷可要保重。”柳祁闻言一笑,又对傅幽人说道:“我是清减了不少,倒是傅郎玉润了许多。”傅幽人丰腴了些,那骨骼确实不如以往明显了,生出几分柔然来。他只笑笑说道:“太尉待下属向来很宽柔。我也是心宽体胖了。”柳祁说道:“傅郎亲自前来,看来是不放心。还是想亲眼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傅幽人皱起眉来,说:“在小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柳祁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一笑,说道:“你也疼他们,那就好了。”柳离吃了一惊,问道:“爹爹要死了吗?”傅幽人连忙哄他说:“没有呢,离离可别乱说话。”柳离便乖巧地闭上了嘴,仍歪着柳祁怀里,只觉柳祁的怀抱不再结实,便昂着头说:“可是爹爹瘦了许多。”柳祁摸了摸柳离的脑袋,说道:“你在宫里要听傅郎的话。”傅幽人看着柳离,柳离的长相颇类其父,一开始傅幽人对此很别扭,但天长日久的却看顺眼了,且也对这乖巧的孩子喜欢得很。故傅幽人目光转到柳离身上时,神色也柔和不少,说道:“离离很听话。你还真调教出了一个好孩子。”柳祁听了这话,不觉失笑,又抱着柳思,说道:“倒是思思不听话了?”傅幽人便笑道:“思思确实可恶。”柳思对这个评价也是满脸的不在乎。 倒是柳祁说得不错,傅幽人还真是不放心,要亲自来看柳祁到底病得怎么样。这药味、脸色、身形、病气都是骗不了人的,那傅幽人又想着,诸位太医都看过了,自然是对的,他自己也是白操心。那傅幽人便也客套地问道:“侯爷现在在看的是哪一个老御医?”柳祁答道:“承蒙太皇太后的关照,她特命常先生定期给我看症。”傅幽人闻言便暗道:“果然凤后也不放心他。”只是傅幽人又笑道:“常先生的医术可谓是出神入化,想必是无虞了。”柳祁听着这话,也是冷冷一笑,答道:“只是熬着罢。” 傅幽人与柳祁虽然是笑着说话,但这笑容都是冷冷的。柳祁便转过头,对离离、思思道:“爹爹让人扎了一个秋千架,你们去玩儿吧。”柳离、柳思便笑着跑出了屋外,果然看到一个秋千架,架上吊着两个秋千。离离、思思喜欢荡秋千,一上来便乐得荡悠起来。随离离、思思而来的两个奶娘便在后头边推着秋千,边照看孩子。柳祁和傅幽人则在屋子廊下站着,看这对儿女游戏。那柳祁说道:“宫规森严,大抵不能让他们玩这个吧。”傅幽人闻言一愣,便道:“嗯,是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喜欢这个。”如果离离、思思说想玩这个的话,其实也未必没有的,只是他们两个孩子在内宫从不敢提要求。 柳祁淡淡一笑,说:“我猜也是。”傅幽人却道:“你也少装慈父的样子,若真如此,你为何狠心让思思和亲虞族?”柳祁闻言,眉心微动,却仍笑道:“那依傅郎看,思思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傅幽人闻言倒是怔住了。他忽然想起当年伏依依自请和亲的事来。也想到柳思在朝凰台何等尊贵,太皇太后又早早就说等柳思大些,就册封她为公主。凡是柳离跟着夏炎盛过得紧巴巴的。但傅幽人仍不以为然,只说:“到底是为你自己吧。”柳祁闻言,脸上笑意更深,点头说道:“当然。如果卖女可以求荣,我也是巴不得的。”傅幽人悻悻然闭上了嘴。柳祁却又说:“你别信他。”傅幽人愣了愣,问道:“谁?”柳祁答道:“离离,他像我。”傅幽人却冷道:“他唯有模样像你。那性子可不一样。”柳祁却道:“一样的。”傅幽人冷笑不语。 半晌,柳祁又说:“你小时候也喜欢荡秋千。”傅幽人不肯接这话茬,只说:“有吗?”柳祁便道:“有,就是在你还没有那么讨厌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还不叫柳祁,你也还不叫幽人。”那时候柳祁还未得哀帝赐名“祁”,旁人也不叫他小侯,那时候正宗的宁侯府弟子还活着呢,轮不到他当小侯。大家都叫他宁小子。别觉得叫他小子侮辱人,在当时,不管他叫丫鬟养的都算有礼貌了。且他来到的是辅政王府上,哪有他宁侯庶子摆阔的份儿? 宁小子在辅政王府,对任何人都很尊重,尊重到身段都有些太低了。连傅天略这个小小书童都能挤兑他。他从不恼。暮春的时候,傅天略喜欢穿一袭极薄的春衫,坐在秋千架上,如果宁小子在的话,便会来给他推秋千。或是傅天略打弹弓,宁小子也会给他捡弹珠。那是记忆里,傅天略给柳祁最多笑容的时候。到后面,傅天略长得越发大了,有时还爱用值钱的珠子当弹丸时,捡珠子已经是侍童做的事了,宁小子也已成了宁小猴,负责在那一旁给他送珠子。那个时候,傅天略已经和他生分了。 看着秋千架旁发黄的柳条,傅幽人、柳祁都也惊觉时光飞逝。不独是这柳树,人也是从鲜绿的嫩芽抽成了枯黄的枝条。这秋风吹得更紧了,柳祁打了个寒颤,却仍想往秋千架那边走去,不想他未走到阶旁,便一阵脚滑,猛然往傅幽人那边栽倒。傅幽人的脑中不是没有闪过扶他的想法,只是身体仍然往后一退,眼睁睁地看着柳祁“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石阶上。 傅幽人看着那柳祁栽倒,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那柳祁倒是抬起头来,怆然笑道:“我忽然想起那条河来。”这柳祁扑倒在地,惊动了柳离、柳思。两孩童见父亲摔倒了,连忙从秋千架上跳下来,嘴里边喊着父亲边跑了过来。傅幽人这才慢慢地蹲下身来,伸手去扶柳祁。柳祁抓住傅幽人的手臂,似溺者抓那浮木似的大力,趁势往傅幽人的怀里碰去,又将头靠在傅幽人的肩上,只叹息,傅幽人身上已没少时那香甜的芬芳,竟是一股子清静的素香了。那素香是属于伏骄男的气味。 柳离、柳思已跑到阶下,问道:“爹爹怎么了?”柳离又蹦到父亲身边,问道:“爹爹摔哪儿了?”柳祁微微一笑,说道:“摔膝盖了。”柳离便摸着柳祁的膝盖呵气,像个大人哄小孩一样的口吻说:“不痛不痛了。”柳祁笑问:“真的不痛了。离离从哪儿学来这妙招的?”柳离笑道:“傅郎呀,他总这样哄我的。”柳祁闻言,心神一荡,笑道:“真好。”却见伺候的童子也来了,傅幽人趁势将柳祁推开,说道:“快扶你们爷进屋子里歇着。”童子便扶起了柳祁,往屋内走去。 若是柳祁仍和以往一样虚情假意倒还好,傅幽人看着这样的柳祁,不觉总记起昔日的宁小子来。那个怯生生的、卑微的却始终微笑的宁小子,那个傅天略惺惺相惜,忍不住去关心的宁小子。想起那个被别的公子哥戏弄掉进河里,傅天略气不过也跳进河里相救的宁小子。 柳离抬着头看傅幽人,说道:“傅郎,你不高兴吗?”傅幽人笑笑,说:“没有。”柳思站在石阶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傅幽人。傅幽人拧头对柳思说:“思思,怎么了?”柳思像是想了许久,才问道:“傅郎讨厌爹爹吗?”傅幽人闻言一怔,却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柳思便不说话了。 傅幽人不想在待在这儿,便带了柳思、柳离及一干随行人员回宫。回去的路上,柳离还一直问什么时候能够再见爹爹,那傅幽人又是有些尴 恋耽美 分卷阅读85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的,便说:“你爹爹身子不好,你们总去吵他也不好的。”柳离想了想,又说道:“那让爹爹一起进宫住啊!”傅幽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尴尬得很,倒是柳思始终一言不发。 傅幽人回了宫中,一并复命。随行奶妈告诉凤后,那柳祁快要摔倒了,傅幽人眼皮眨也不眨,就在身侧也不肯伸一下手,谈话间态度也很冷漠,凤后便点头了。傅幽人也没认真认为这个是一个考验,因为这种考验毫无意义。他自然该一早就与柳祁划清界线了,别说傅幽人和柳祁私底下是什么恩怨,现在这个局势,只要傅幽人是个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和柳祁撇清吧。然而,凤后还是想要看一下。傅幽人离宫回太尉府,准备换下面头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腰间的熏球不见了。傅幽人思前想后,便疑到了柳祁的身上来。只猜想是他扶那柳祁的时候,柳祁趁势偷走了。 柳祁今天没喝童子给的茶,他将那茶倒掉了,当着童子的面。童子吓得脸如土色,柳祁却仍和蔼可亲,说道:“你先入宫,回禀娘娘吧。”童子吓得不轻,说道:“爷在说什么?”柳祁说道:“也是,你也见不上娘娘的。你就回去找夏炎盛吧。”童子是个没计算的人,被柳祁这样唬了几下,软著一双腿就奔走了。 那柳祁走到屋外,看着茶既已烹好,炉子上已吊着药,药也烧得差不多了。柳祁将药壶的药倒到了大瓷碗里,又从袖中取出常无灵的药瓶,将那瓶中丹丸取出,放入药中。药汤正是热腾腾的时候,那丹丸便渐渐消融其中了。没有人伺候他了,他自己将药碗带入屋内,放在桌子上,又慢吞吞地挪回床榻上,盖上了杯子,似乎有些累了,便轻轻捶着自己的腿。 傅幽人入屋的时候,见竟然无人,便推开了隔间的门,见柳祁的卧室颇为简陋,没什么装饰,只在显眼处放着一个小巧的铜弹弓,弓上已有些锈迹。傅幽人见了,只说:“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真是做作!”柳祁倚在枕上,笑道:“我本来就是个矫揉做作的人。”傅幽人走到柳祁身边,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柳祁便道:“我的腿今天摔伤了,下不了床,童子也出门了,赖你把药给我递一下。”傅幽人看着外头桌上果然放着一碗药,便将那药端进了卧室,在床边坐下,将药递给柳祁。柳祁看着那黑乌乌的药汁,半晌说道:“你喂我吧。”傅幽人闻言,冷笑道:“你摔了腿,手也折了?”柳祁靠在软枕上,说道:“我怕苦,你喂的话,会甜一点。”傅幽人便道:“你少给我做样子。”柳祁正想说什么,半天只猛烈的咳嗽起来。傅幽人将那药碗递到柳祁嘴边,一点不留情地直接往他嘴里灌去。那柳祁倒是被这样弄得狼狈得很,又是咳又是噎的,嘴里吃进去不少苦药,但嘴边也流出去好多,半碗落了肚,半碗洒在床上。见那药碗已空,傅幽人便将那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说道:“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柳祁笑道:“你不知道我想耍什么花样,你还敢来?”傅幽人说道:“我的熏球呢?”柳祁一笑,说道:“熏球不是你的,是伏骄男的吧?”傅幽人冷笑道:“关你屁事。”那柳祁怡然一笑,道:“他的感情怎么就比我的高贵?只因为他喜欢你的好,我喜欢你的坏?”傅幽人不知如何应答,只啐了一口。那柳祁的脸却渐渐染上苍色,歪倒在傅幽人的膝上。那傅幽人见他不对,心中一惊,又看向刚刚那碗药,仿佛明白了什么,便伸手摇动柳祁的肩膀,说道:“那是什么药?”柳祁只觉浑身都疼,却仍笑了,说:“你再……像从前一样……”他气息极为虚弱,说话断断续续的,原本话音就轻,后来却只剩气音,从喉咙奋力发出,却没半点响了。傅幽人见柳祁的眼眸渐渐发灰,不觉一阵的悲哀掠过心头,又想起以往他小时从河里捞出来那个极虚弱的样子,傅幽人叹息一声,说道:“宁小子!”那柳祁淡然一笑,便闭上眼睛,伏倒在傅幽人膝上。过了许久,也都没动过一下,傅幽人才将手探到柳祁鼻下,果然没了一点气息了。 傅幽人在柳祁的床上找到了那枚熏球,还有一小瓶的蜀芥末。傅幽人明白他的意思,大抵是柳祁怕他在丧礼上哭不出来,便送他一瓶蜀芥末,叫他必要时可以吃一点,那就可以落泪了。这就是柳祁希望他参加自己丧礼并且哭一哭的意思。 童子回去告诉了夏炎盛,说柳祁将粗茶倒了的事。夏炎盛便径自往柳府去,却见柳祁已经暴亡,而傅幽人则在一旁。夏炎盛十分惊讶,便将傅幽人带进了朝凰台。傅幽人只跪倒在地,报告说:“柳祁盗走了我的熏球,诱我回去,意图离间,还自己在药中下毒,意图诬陷小人。”凤后却对夏炎盛说道:“你以为呢?”夏炎盛便道:“柳祁忽然发难,支走了小童,又唆使小童来找我,倒是有些可疑。且他又反常地要求见柳离、柳思,言谈中似又哀音,似乎确有自杀的意思。确实可能是他已经不想活了,便想着总得拉个垫背的,才不算辜负这一生。”凤后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便说:“这倒是他的所为,叫人看不上。”说着,凤后便宽恕了傅幽人,使他离开。说实话,就是傅幽人真的杀了柳祁,凤后也不会因此降罪幽人。只是无论柳祁是构陷傅幽人、还是傅幽人害怕受到牵连而毒杀柳祁,对凤后都是一样的,都表示了傅幽人确实已经和柳祁划清界限了。 不过几日,京中的人都知道曾权势熏天甚至曾经一度能挑战太后的那位国公爷,已以庶人身份在家中病故。凤后说感念他曾经的功绩,以国公的礼仪将他下葬。朝廷文武都要参加丧礼,连凤后也在棺木前吟诵了一首诗,表达了自己对柳祁的感念,又说:“唉,我从前都非常倚重他们父子,不想他们会有这样的祸事,予心甚痛。” 凤后的心痛不痛,这倒难说得很。但她并不让人合上棺木,而是先亲眼看了柳祁的尸体,才肯让他下葬,起码能说明柳祁对于凤后来说真是十分特别。上一个能让凤后亲自到棺木便看其尸首、亲口关照要风光大葬的亡者还是神圣皇后伏依依。 柳府已经没几个人了,凤后又说孩子年纪小、眼睛干净,不宜见这腌h事,不让柳思、柳离前来,柳父已先行,柳妻也被柳祁害死了,那柳祁生前何等煊赫荣耀,去不想死后棺前竟无人披麻送终,只有各怀鬼胎的看客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全场的乌纱帽、锦缎袍,反而显得唯一披麻的人过分显眼。而柳祁葬礼中,唯一服丧的人乃是伏骄男,因他仍在为敖雪公主服丧。伏骄男一身素白,更如冠玉,身边傅幽人一袭黑衣,倒是更为扎眼了。傅幽人不是不记得柳祁的要求,柳祁求他在丧礼上为他掉一滴泪,就算是吃了芥末膏而掉泪也无妨。 傅幽人却不愿意。 这一场丧礼颇为风光,长街十里都铺得降霜了一样,银铃摇动,悲声贯彻京城,纸钱飞扬,好似飞雪落云,这国公之仪仗确实半点没有马虎。然而这在傅幽人看来,竟是儿戏一般。倒像是凤后召集了众权臣一起,炫耀了一番自己的强权威势,柳祁死了,朝中已经没有敢对抗她的人了。 丧仪完毕,伏骄男便带着傅幽人离开,也不是别处,只往城外去。城内因这场丧事而晦气得很,城外却也因秋气而萧索落寞。二人至那护河堤岸,只见两岸在前些日子似还是柳色如烟,如今却已枝离叶落,荒凉得很。秋意微寒,傅幽人的膝伤旧患也有些发疼,他想起自己这个膝盖是怎么伤的,又忽然想起柳祁那时怎么哄自己用药,自己却宁死不肯接受柳祁的灵药。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想起了很多事情,过往的,现在的,似乎有些忘记当初自己何等的痛恨柳祁,如今只觉得他很可怜。 伏骄男低头看着傅幽人,轻声问道:“冷吗?”傅幽人猛然提起头来,看着伏骄男那双水一般的眸子,说道:“怎么这么问?”伏骄男仍脱了素白的纱袍披在傅幽人身上,说道:“我看你在发抖。”傅幽人拢了拢身上带着伏骄男体温的纱袍,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遇见你的话,是不是也会变得跟柳祁一样?”伏骄男解颐一笑,说道:“那我们又怎么知道?但依我看来,如果没有傅郎的话,世上也不会有什么金太尉吧。”傅幽人微微一愣,心胸却又似忽然开解过来,原是纠成一团的蒲柳,现好像水池里的波纹一样荡漾晕开。 他们两个都是劫后的灰烬,彼此的魂灵塑了彼此劫后的形。如今这样就这样了,何必去想其他的可能? 正是: 人间荣谢递相催(刘禹锡),却向花前恸哭归(韦庄) 未死不知何处去(元稹),香火重生劫后灰(苏殊曼) 【正文完】 第26章 番外续一:旧柳犹青 平芜自碧 五年后,是陛下定名的那一年。幼帝的小名叫羽儿,是哀帝取的。事实上那是伏鸳鸯第一次抱着幼帝的时候,惊讶地说:“怎么那样轻?不如就叫他小毛毛吧。”哀帝说:“会不会有点不雅?”就改了叫羽儿。 天官祭祀推算,取“白羽”二字为幼帝大名。定名仪式正在密锣紧鼓地筹备时,天时不利,凤后之前落下的病根发作,一时病来如山倒。少帝当时不但晨昏定省的,还天天都来侍药,比伏骄男对凤后都殷勤。凤后却并不感念他的好处,还觉得很别扭,只说:“我的病太重,羽儿年纪小,怕把病气过给了羽儿。请羽儿不要来得那么频繁。”少帝便少来了一些。伏骄男来的时候,凤后倒是泪眼婆娑的,又扪心叹道:“之前我的身体就不好了,一来靠着神医常先生,二来就是一个念想支撑,不过是想抱个孙子。只怕这辈子都成不了了。我即使位高权重,又有什么意思?”伏骄男闻言也非常伤感惭愧。但话是那么说啦,“位高权重”这四个字对凤后来说重于泰山。在这么重要的时期,她居然病倒了,不能临朝,实在使她很担忧。 秦大学士又进言,说道:“少帝已经定名,太皇太后又身体不爽,不如趁势撤掉垂帘。两者也都相安。”那凤后闻言更是气坏了,又想着她开了挂还大病小病不断的,怎么秦大学士整天燥得很,还能活那么久,每天活蹦乱跳的,老不死。但凤后还没说什么,少帝就斥责秦大学士,说他这话是诅咒凤后,又说:“若连太皇太后都不摄政了,是不是辅政内阁也该散了,三公也该撤了?”秦大学士直肠直肚的侍奉了那么多年朝廷,哪里怕这个,只耿直地说:“臣认为可以。”说完就免冠。那少帝却站了起身,将秦大学士脱掉的乌纱帽拿起来,又问:“请弯腰。”原来少帝还很小,个子太矮,等秦大学士弯下腰来,他才好亲手戴回老人家的头上,又对大学士说道:“我年纪尚小,需要诸卿辅助,请老学士不要再说类似的话了。”秦大学士三朝老臣了,还是头一回被君 恋耽美 分卷阅读86 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王这么礼待过,顿时感动得泪汪汪的。 只是听说了这事,凤后越发放心不下,只觉得金白羽小小年纪那么会装逼,放任不管的话就牛逼了。按例,皇帝定名后会开任内第一次春恩科举,她不在殿上看着不安心。可她确实病得命都快没了,只想着自己死了,骄男怎么办,黄家怎么办,故说:“皇帝定名礼不可无主母,早朝的垂帘也不可缺太后。”便征求羽帝意见,问他要不要让皇太后回朝。羽帝从不拒绝任何凤后的要求,所以就定了下来了。皇太后回宫临朝,不想凤后果然意志坚强,常无灵医术也高明,凤后挺过了冬天,到了春天的时候竟渐渐也好了。到底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半刻凤后也无法主持春闱科举。皇太后看着凤后病好了,更不敢出什么主意,她也是很谨慎的,凤后一天不死她都不敢抬头做人。原本凤后病着的时候,皇太后是垂帘的,现在凤后好了,大家都有些尴尬。帘子背后的那个椅子实在不够宽敞。白丞相提出:“陛下虽少,却很有决断。不若撤垂帘之制。”所以谁也不垂帘了,但是摄政太后还是在的,所有政令一概要经摄政太后批准。凤后那场病后,身体更差了些,又不再垂帘上朝了,便索性不怎么出门,一律称病。 文举过后又是武举,伏骄男对于武举还颇有兴趣的。那少帝便邀了伏骄男在御花园凉亭赏花,又亲自开口说让伏骄男主持武举。虽然少帝行为上很谦和,但不知道是不是脸的关系,总给人一种拽炸天的感觉,伏骄男也觉得少帝似乎是开始有很多自己的主意了,就是不说而已。因此伏骄男又对少帝说:“我看陛下对武学也非常有见地,很适合主持,且也可以看看,挑选一下可以陪练的侍剑人。流星的剑术已经追不上陛下前进的步伐了。”流星原本坐在石阶下,听了这话,也有些不愉快地摸摸鼻子。少帝淡然说道:“三三很好。” 伏骄男听了少帝这话,又想起“流星”是他学艺时才有的名字,原本他叫三三。原是少帝问流星小名是什么时才知道的。流星听了少帝的话,便露出笑容。那伏骄男却说:“陛下对流星太优容了,看他身为侍卫,却都不侍立,只躲懒坐着,越发不成体统。”流星闻言忙站了起身,又是那个挺立如松的样子。少帝闻言,又看着流星的反应,说道:“倒是太尉的话管用些。” 流星忙说道:“又是皇上说我累了可以坐,现在我倒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了!冤死我了!”说着,流星轻轻往上一跃,那双腿勾住凉亭旁的梧桐树枝,身手像灵猴般的,可见这些年他在宫里和皇帝一起习武,武功也是进步不小。这流星便倒挂在树上,笑道:“坐也不对,站也不对,我就挂着吧!”伏骄男也是呵呵一笑,又对流星说道:“宫规也锁不住你这只猴子!”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