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书》 分卷阅读1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 书名: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文案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掌心中,数不尽纠缠的曲线。 真心谢谢你的阅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念秋顾思离吴蔺 ┃ 配角:陈海白雪何笑笑孙志浩 ┃ 其它: ================== ☆、01 九二年农历九月的一天,尾巴上那一天。雨从前一夜就下个不停。 四面青山环抱的盆地里,有一座还亮着灯的青瓦房。这里的一家人也是一整夜都在等。床上的产妇已经在痛苦的阵痛中煎熬了很久很久。老妇人坐在床头,倒是悠闲的姿态,她拍拍儿媳妇的脚,说:“没事,快了快了,我都看到头顶了。” 产妇疼着,只是拽着被子的一角,嘤嘤的哭着。这句话她都不记得听了几遍了,这还没面世的熊孩子就是卡在那里,不愿意出来。 儿子和老父亲在隔壁的厨房里煮早饭。从锅里提起蒸笼一看,饭夹生。儿子嘟囔的问了一句:“饭生啦?” 老父亲也埋头过来看,:“嗯,生了。” 又等了一阵儿,老妇人见儿媳妇已经没有再使劲儿了。赶忙站起来,掰住产妇的腿,一本正经的说:“诶诶诶,别停别停。想哭就哭,想拉就拉。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放不开的!想当年,我生大儿的时候,人家说山背后的人都听得到我的哭声!” 那想来就真的是哭得很大声了。 产妇被逗笑。憋着一口气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也就这会儿,尖细的哭声从底下传来,划破彻夜焦心的等待。 老妇人喜极而泣,捧起血糊糊的婴儿,朝门外大喊:“哎哟喂,生啦生啦生啦!” 家里的二妹原本在堂屋的饭桌上打盹呢,听声赶忙回:“诶诶!知道了,妈!”说完小跑进厨房,端了早就温着的热水,折返进卧室。 老妇人亲手剪了脐带,把新生儿擦洗干净后,裹在柔软的包被里,捧过去贴住产妇的脸颊,开心地说:“是个女儿呢,白白净净的可好看了!” 是个宝贝女儿,生在秋老虎横行的月份。爷爷给起了好听的名字,叫念秋。 ☆、02 满月的时候,爱热闹的同村乡亲都来了。 念秋穿着薄薄的衣衫,被放在一个竹编的筐子里。来人都会抱抱她,亲亲她,夸这姑娘长得真好看。 念秋大多数时间其实都是睡着的,她的世界现在或许还是混沌一片。 住在屋背后的马婶婶一大早就来帮着奶奶他们筹备做饭了。 马婶婶的儿子叫陈海,今年四岁。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长得粉嘟嘟,不会说话只会哭的小婴儿,感觉神奇得不得了。马婶婶每每路过,都看到他像个长臂猿似的挂在编筐上。 念秋偶尔也会醒来。映入眼帘的总是一颗黑乎乎的小脑袋。她的视力范围有限,望过去模模糊糊一片。 好想看清楚啊。于是念秋又着急地哭起来。 陈海吓一跳,半跪在编筐那里轻轻地拍拍念秋的脸。他记得他哭的时候妈妈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有样学样是他们这个年纪的特点。 可是这一幕落在不知前因的大人眼里就完全换了一个性质了。念秋的奶奶和马婶婶一起跑过来,那情景怎么看都像是陈海在欺负我们的小念秋。这还了得?马婶婶拉起陈海,就想一顿胖揍。 陈海赶忙摆摆手:“妈妈,妈妈,没。给妹妹拍眼泪...” 奶奶已经抱起念秋了。晃了晃,说:“估计是饿了。” ☆、03 念秋又长大了一些之后。两岁多一点吧。模样已经看得出是随了爸爸,有小鹿一样的大眼睛和长睫毛。笑起来两个大大的酒窝像开在脸颊上的葵花。能跑会跳,说话也机灵的不得了。她已经认得陈海了,心里对他的理解是:住在家背后的大哥哥。 这个大哥哥非常的尽职尽责。这个时候的陈海六岁,还在享受读书前最后的悠哉时光。于是他几乎是每天,从晨曦时间开始,吃了早饭就匆匆跑下来,牵着念秋的小肉手山里地里田里河里的到处玩儿。闻到午饭香味的时候就把念秋送回去,然后自己也回家吃中饭。睡过午觉爬起来又是一溜烟儿的去找念秋了。 马婶婶和念秋奶奶一起打麻将的时候都说,陈海和念秋的腿是绑在一起的。大的走到哪儿,小的就追到哪儿。 念秋这时候是很开心的。甚至可以说是幸福。尽管现在的她完全不明白幸福是个什么东西。 陈海七岁,要去上一年级了。 马婶婶带他去报名那天,他很兴奋,背着书包在念秋面前蹦蹦跳跳的。问:“念秋,我的书包好看不?昨天我爸爸才给我买的!”念秋吃着橘子,点点头,虽然她不觉得有多好看,但也跟着他傻呵呵地笑。 这是少年不识愁。 马婶婶带着陈海走了。念秋本能地跟了一段距离。马婶婶说:“秋秋快回去吧。走太远会认不得路。” 陈海看念秋那小样子,突然觉得心里不好受。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舍不得。跑回来推了推念秋,说:“回家去。我很快就回来了。下午带你去摸鱼好不?” 于是念秋就笑了,一口小牙细细白白的。她点点头说,那好呀。 往家跑的时候遇到了村里的其他大人,也是带着孩子去报名的。他们都会停下来和念秋打招呼,谁都认识这个聪明又可爱的小女孩儿。 念秋懂得礼貌,妈妈教过的。于是她也会驻足,甜甜地喊叔叔好,阿姨好,哥哥好,姐姐好。 这么一圈儿走下来。念秋的小脸都笑酸了。她爬到一棵矮矮的柑橘树上坐着休息,扭头已经看得到自家的房子了,奶奶和妈妈抓着一只老母鸡在讨论着什么,隔得太远念秋听不见。她抬头看看树冠,清晨的阳光从叶子间的缝隙里穿透下来,落在她晶莹剔透的眼仁里。陈海才不过离开了十多分钟,念秋已经觉得很不好玩了。 ☆、04 同样七岁的顾思离,是九一年的冬天和妈妈一起从北方搬来这座山里小镇的。长途跋涉,颠沛流离。那时的他还那样小,不明事理,不明缘由。妈妈只是爱在入睡前反复对他说一句话,阿离不怕,我们总会再回去的。 今天也是他去报名的日子。他走在妈妈身前,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这个小小的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坚持。 念秋还在晃腿,她想,陈海真坏,读书居然不带着自己去。她还在想,今天不要抓鱼了,河里小鱼抓光了可怎么好呀,小鱼离开了妈妈会难过的吧,万一抓走的是妈妈,小小鱼会饿肚子的吧......天马行空的,想得认真。 突然就听到有个好听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 声音在喊着谁,“小朋友,小朋友。” 念秋看着她,那个好看得不得了的阿姨。歪着头,并不回答。也不是她不想答应,而是她有些紧张了。阿姨说的是什么话呀?怎么和奶奶妈妈她们说的不一样呢?念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还不会说普通话。 阿姨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笑了笑,指指念秋的下半身,眉眼弯弯:“你的裙子......” 念秋顺势看下来,妈妈呀,爬树的时候没注意,裙子都被蹭得乱作一团,白色的小内裤就这样完全暴露在日光里,连同屁股上的黄色鸭子图案。念秋的小脸呀,瞬间烧起了火。她扑腾着短手短腿,几乎是从树上跌落下来。 她其实好想哭,因为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就清晰的有一条,妈妈说过的,内裤不能给别人看,尤其是男孩子!是羞羞的事情。 男孩子,眼前不就有一个。侧身而立,双手捏着书包的肩带,脸上也是着火的表情。 那是一张陌生的侧脸。迎着晨光,眉眼都未能看清。 ☆、05 镇上仅有一座小学。而且距离陈海的家很远,要走四十分钟之久。不过这点阻力并未影响到他读书的热情。他通常都是把书包往课桌里面一塞,然后就勾了同桌的脖子过来,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在他看来,读书这样的好玩,有好多的小男生,讲不完的故事,玻璃弹珠连环画,一年级就是这样没规没矩的年纪。 奇怪的是,有个人却和他的日常模式截然不同,甚至和全班男生都不同。 老师点名时,陈海会蹦起来,挥着手喊:“我就是我就是!” 那个男生会举起右手,冷静的说:“到。” 上课了,老师说:“陈海,不要再讲话了。” 老师也会说:“顾思离,你来教大家数数。” 过完周末,早读课时,老师拍着桌子喊:“陈海,你的作业呢?为什么又不写?” 同时不忘:“顾思离同学完成得最好,同学们要向他学习。” 久而久之,其实也没多久,一两周的时间之后,陈海就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名字和这个叫顾思离的人绑定了起来。他站在好的那一面,读书认真,写作业专心,衬托得自己贪玩调皮,是个不让老师省心的坏孩子......陈海突然好想打他。 这天放学,陈海故意走得很慢,他觉得有必要和顾思离好好谈谈。 谈什么呢?汉字都还没识得几个的毛孩子,心里却建设起了谈谈的决心。 出了校门拐了几个岔路之后,陈海叫住了顾思离,他喊:“喂!” 前面的人还是走,步伐都没有片刻的混乱。 陈海不满,我可是孩子王,勾勾手指就有一帮的小男孩帮腔呼应。幼稚得可爱。 他跑两步,拉住了顾思离的书包。嘴也是不停:“叫你呢!就是你!” 顾思离被迫停下,这里却正好是上台阶的第一步,于是他转身时,自然而然比陈海高了一个头的距离。他神色出奇的平静,语气更是冷。只说,有事就讲。 陈海昂着脖子,呼吸都快不畅了。握了个拳头在顾思离面前晃荡,“就是你,总在老师面前那样儿,害我被骂,哼!” 顾思离简直不能理解他的逻辑,冷脸严肃对陈海说,放开,我要走了。 陈海就放手了,指尖上的触感还没消失呢,就后悔了。嘿!不是要找这臭小子算账的吗,怎么却总被他拿了气势! ☆、06 这一战,陈海单方面觉得算是负了。 他恹恹的往家走。脑子里就总是想,真没出息,刚刚就该揍他的,那个叫顾思离的,真是讨厌!这么讨厌的小人儿,怎么还在眼前晃? 陈海反应过来,还真是,顾思离居然和他同路。自己家的房子都可以看见了,眼前那个小背影可不就是一生宿敌顾思离么! 于是他又加速跑上去,在田埂上再次拽住了顾思离的书包。他看到顾思离转过来的脸是和自己齐高的,陈海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这狗出息。 他问:“你家在这附近?” 顾氏冷漠:“嗯。” 陈氏热情:“那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顾氏冷漠干脆话都不想说了,扯过书包就要走。他离家还远,可天色不早了。 陈海还在问:“你是我们村的吗?不可能呀,哪家的小孩儿我都认识。你不是我们村的吗?那你住哪儿呀?怎么和我一直同路......” 顾思离听着身后的音量越来越小,纳闷的回头。那个聒噪的人呢? 陈海似乎没料到他会回头看自己,呆呆的指了指身边的路口,说:“我住那里。”顾思离看过去,四座房子环抱成一栋大院落,院子外的石坝上有两条黄狗和一个粉衣小人儿在互相追逐。 哦,原来就是那里啊。 ☆、07 马婶婶在绣鞋底,念秋在给黄二抓跳蚤。黄二是马婶婶家的狗。 念秋问她:“婶婶,陈海哥哥怎么还没回来?”马婶婶把绣针在头发里顺了顺,看了眼堂屋里的大钟说,就快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黄二就弹射起来,像失控的炮弹似的跑了出去。念秋看着手里的狗毛,暗暗骂了句,笨狗。 黄二自然是去接陈海的,一路摇摆着屁股,恨不得驮着那小主子回来。 陈海风似的奔过来,水也顾不上喝一口,连迎上来的小念秋都不管。只是迫切的问:“妈妈,你知道我们村有姓顾的人家吗?” 马婶婶手里活不停,想了想,说,没有啊。 陈海说:“那顾思离,你知道吗?认识吗?” 马婶婶突然停了刺绣,对着陈海的头就是一鞋垫拍上去。语气严厉:“那家人的事,不许问!” 这就是知道这个人了。陈海委屈,他说,妈妈我就问问罢了,他是我同学啊。 马婶婶也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她略略解释说:“就算是同学,也不要和他亲近,他们家的事我们搀和不来的。” 陈海还想说,还想问。小孩子的好奇心比银河还宽广。但马婶婶一副你再问我就绝对揍你的表情,陈海只好知难而退。他马上就盘算好了,我明天就去问顾思离。 念秋被当作空气冷在一边,撅着小嘴儿,哼,陈海居然不理我,那我也不要理你了。下次我就和后面那家的小哥哥出去玩。 思维还在爆炸中,念秋的妈妈来了。她见念秋难得的一脸不高兴,似乎是在生气什么的。又看陈海蹲在屋檐下咬着笔头写作业。俩小孩儿似乎经历了不愉快的互动。于是便悄声问:“他们又拌嘴啦?” 马婶婶摇头,“我说了陈海两句...”声音压得更低,“他找我打听顾家的事。” 念秋妈妈闻言也是脸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 色一变。摇摇头说:“孩子太小,说了又不懂。总之教他们离那家人远点就是了。” 马婶婶点头肯定了她的话,又说:“也不知道搬来这里干嘛,祸害人,前天我看到又有穿绿衣服的人来找了...” “她男人犯事关进去不就结了吗,怎么总有人来找...” 念秋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可惜她完全没听懂。不然就可以找陈海分享了。她观察两位妈妈的表情,觉得这简直是个惊天的大秘密。 ☆、08 “妈妈,我回来了。”顾思离对着厨房的背影温柔的说。 顾妈妈正在炖着一锅番茄小排汤,香气四溢。 顾思离突然觉得好饿,中午学校食堂的伙食真的是,磨人心志。洗手的时候想起来自己的同学,他问:“妈妈,你认识陈海吗?就是我的一个同班同学。”今天他和我说了好多话。 顾妈妈舀汤递给他,神色很淡,说:“知道是知道的,可是他们家好像不太欢迎我们似的。”说完摇了摇头,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岂止是那一家,只怕出了这个家门,遇到的每一家都是不欢迎的吧。 顾思离也是在今年才将将明白,同村人看待自己那种避之不及的态度,是因为自己的父亲犯事被抓起来了。他们也不论是什么事,好像人被关进去,只会是因为杀了人一样。 自己和妈妈又俨然是新搬来的外来者,入侵的色彩实在太重。 顾思离扯了嘴角,勉强算是微笑。他说:“妈妈不怕,我们总是要走的。” 妈妈有什么好怕的呢?你还在,希望就永远在。 念秋第一天上幼儿园,是爷爷送去的。学校的大门是铁栅栏式的,爷爷在这头把念秋一丢,老师在那头把念秋一抱,就算是完成交接仪式了。爷爷拍拍念秋的脑袋说:“爷爷去茶馆喝茶啦,下午就来接你回家。你不哭,听老师话,好不好?” 念秋点头捣蒜。好好好,有什么不好。爷爷拜拜,爷爷再见。于是咱爷爷就背着手走了。 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小阿姨,她牵着念秋围着幼儿园走了一圈,来回不过两三分钟。只一间教室,一块跑都跑不开的操场,厕所就挨着老师的办公室,是两张遮雨布搭起来的棚子罢了。这个镇子实在太过贫瘠。 念秋却很喜欢这里,总算是个新的地方,可以开发新的玩耍项目。还有几十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豆丁,真是太有意思了。念秋看看这个,抱抱那个,一点没有想哭或是害怕的感觉。 一天过得太快。念秋听老师说去校门口排队等大人来接的时候,简直想躲起来。这么好玩的地方,不走好不好呀。 这孩子,就是贪玩。 爷爷连拖带拽的总算是把念秋搞走了,她也算是在校史里有所记录了,谁不是哭着来笑着走,偏她要特立独行,笑着来,哭着走。念秋哭啊:“不嘛不嘛,老师我不走,我不跟他走...”这样子放在大城市,别人一定要报警,说有人拐卖幼童了。 念秋还在爷爷背上抽抽嗒嗒的哭鼻子呢,屁股就被打了。“谁呀,打我!”念秋奶声奶气的装严肃。 陈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哈哈哈,是我呀,秋秋妹!” 念秋马上就不哭了,抽鼻子什么的,又丑又难受。她立马换成笑脸相迎模式,从爷爷背上滑下来,开心的叫唤:“陈海陈海。”一叠声儿的欢乐。 陈海牵她的手。很男子汉的对念秋爷爷说:“爷爷,以后放学就让秋秋妹和我一起回家吧。”爷爷不犹豫的就说好。要秋收了,家里农忙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确实不能天天接送。 于是这就开始了,念秋和陈海一起结伴上下学的日子,从今天是伊始。这一天是一九九五年九月五号。 ☆、09 陈海还是记着妈妈说过的话,不许和顾家那人亲近的。 可是他想对妈妈说:“我的妈妈呀,这个事你越说不可以,我就越想做呀。”谁让咱是不懂事爱逆行的小男孩儿呢! 不过几天的功夫,陈海就被顾思离小同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要采访他是怎么办到的,顾小同学肯定会这样说:“也没怎么,就是不给好脸儿。”表情一定是十足十的骄傲冷漠。 要说这陈海小同学那也是真真儿的贱骨头。他原是凭着自己一脸的痞样和一身的痞气,明明都混到了小小孩子王的位置,偏生栽倒在一脸嫌弃样一身冰山气的顾思离脚下。还栽倒得心服口服。谁拉他起来他就跟谁急。 于是顾思离放学后就多了一条叫小海子的小尾巴了。甩又甩不掉,他俩回家是同路啊。顾思离收拾好书包就走,脚步匆忙。陈海就跑在后面追逐,嘴里喊他:“喂喂喂,嘿嘿嘿。你等等...” 顾思离头疼。从小以来,村里人的排斥让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冷眼避世。何况妈妈也教过的,阿离,你不需要朋友,我们迟早都会走。 幼儿园比小学早放十分钟,两座学校之间只有一片柑橘林的距离。念秋坐在破旧的秋千上数数,她在等陈海,一起回家。 一二三四五六七。 五六七□□十一。 数了五遍了,陈海还是没来。念秋就去看蚂蚁。反正陈海一会儿就来,昨天他答应了爷爷的。 陈海小跑着出了校门,顾思离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步子生风。眼看着就转弯跑过了幼儿园的校门。可是他不行啊,不能再追了,小念秋还在那儿呢。 陈海停了,他对着远处的念秋喊:“喂,秋秋。回家啦!” 那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女孩儿跳起来拍拍手,就来。 陈海于是就和念秋一起往家走。先是一公里的红土公路,左边是豆瓣厂,右边是柑橘林。然后折进街道,左边是黄老师的杂货店,右边是罗霞妈妈开的卤味店。还有很多。和同学校友一起走过,在不同的路口分开。 找到通往自己家的那一条路,然后明天再见。 陈海只顾低着头看路,像是要捡钱的样子。念秋拉拉他的袖子,说:“有个大哥哥在看我们。” 于是陈海警觉的抬头,莫不是有人要打我? 可那人却不是别人,正是跑断腿也没追上的顾思离。陈海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亮光扑腾。 可惜顾思离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微微停顿一下便又拔腿开走。 仿佛那驻足,那目光,都只是不经意。 陈海紧跟上去,把念秋往顾思离面前一推,一放。指着念秋白净的包子脸说:“这是我秋秋妹,我们住在一起的。” 哦,这都叫什么话。 你的,还住一起的。 顾思离抿着唇,没有反应。 陈海又教念秋,“顾思离,也喊哥哥。和我一样的哥哥。” 念秋已经不记得这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 个人了,侧脸的一面之缘,三岁的孩子早把它抛去天边。她喊他,哥哥好。声音甜美,笑容纯净。 顾思离又脸红了,在见到念秋的这第二次。他有些微微的不知所措。他想对着念秋笑,可是不想看到陈海待会儿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自己。他不想对着念秋冷漠,因为怕小小的她会被自己吓坏,不再理自己可怎么好。 他试着调整好了表情,温和的说:“叫我顾思离,就好。” 哦,顾思离。念秋试着叫了一遍,用刚学的普通话。依然没有分开平舌和翘舌。顾诗离。 这就算正式认识了。 有了名字,有了交叉生活的契机。 这一天是一九九五年九月六号。 ☆、10 所以说爱玩就是孩子的天性。 不管你是应该隔离顾思离的陈海念秋,还是应该安静等待离去的顾思离。成为好朋友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整个寒假的时间都厮混在一起。 苦寒的冬天,念秋穿着旧年的红色棉袄,和陈海一起在爬山。今天他们被顾思离邀请去家里玩耍。路线图放假前就已经记熟,早上出门还特意看了三遍。 这是幼时才会有的严谨执着。 其实顾思离的家就在他们家正对面的半山上,而已。 有了方向怎么走都不会差太多,偏要画了路线图,偏要在心里反复七八遍。幼稚吗,这种执着。幼稚得那么可爱。 顾思离在大门前放了小板凳,从天光乍亮的七点起,就捧了书在看,在等。那两人也实在走得慢,日光都在树林间穿梭了才看见身影,一红一黑,走得又慢又喘。 “秋秋妹,你太胖了。”陈海忍不住抱怨,他觉得若是换做自己,早已跑起来。男孩子就是爱跑啊跑的。 念秋扶着树,大口呼吸。一肚子反驳的话也只好等等,气先顺好了再说。 可顾思离等不了。他跑来,手里带了水壶。不凉不热,刚好的温度。 念秋咚咚咚喝掉大半杯,“啊!”她惊叫,“怎么会是甜的?”这孩子家穷,自小到大,吃糖的次数屈指可数。 是蜂蜜。顾思离收回水壶,“你喜欢我就送你一罐。”摸摸念秋的头顶。那软软又卷卷的发丝,手感实在太好。 念秋得了好,自然和顾思离亲昵起来。她把小爪子递给顾思离说,阿离牵。关系已是这样的好。 而陈海呢,神经可能比母亲河都还要宽。他见那俩关系好,还觉得是自己的功劳,瞧瞧,都是咱这中间人做得好,又是介绍认识,又是携伴来玩,秋秋妹多个哥哥疼也是好的呀。你说是不?哈哈哈。他心里就是这么乐的。 于是也上前去,拉了念秋的右手。迎着懒洋洋的日头,走在氧气充足的森林绿地上。 这样的日子,走不完该多好。 ☆、11 陈海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顾思离。 他们幼儿园同校了三年,陈海连这个人都名字都没记住过。小学也同班了一学期,关系更是有质的飞跃。可他站在顾思离家门前时,还是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不了解顾思离。 面前是刷了朱漆的大木门,甚至还有一对儿铜色的门扣。这样的观感,陈海忍不住问:“这里不是观音庙吗?” 顾思离想笑,用干咳掩饰过去了。他答:“只是个院子而已,有名字。” 院子都有名字了,陈海吸了一口气。叫啥?他问。 “望乡台。” “哦。” 这段对话就结束了。 未必你还指望七八岁的未来理科差生陈海,听得出望乡台的诗意? “阿姨!”念秋及时出声,院子里槐树下坐着的正是顾思离的妈妈,年轻美丽,有一种和自己还有陈海的妈妈,村子里所有的妈妈都不同的,高贵感。 念秋仔细地分辨着那种不同。 她穿裙子,湖水蓝的颜色。她皮肤白,头发是栗色。她留着指甲,指尖是莹润的粉红色。她五官精致,唇上也红得饱满。她甚至还戴了一对精致的珍珠耳环。没有一处是不耀眼的。 可是这样的美,只能关在这偌大的院子里。关出潮湿的雾气。走出去注定会被穿着青色布衣,手上满是粗茧的劳动妇女耻笑。 流言蜚语已经太多。 “你们来啦。快请进。”连声音都是美的。念秋实在对这个阿姨感觉太好了。 但她最爱的还是自己那个大嗓门爱唠叨的妈妈。 走进来才看出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有咯吱的声音。念秋很爱听,她觉得这是楼梯对自己的一种回应,这让她心里踏实无比。 顾思离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最末端,陈海同他走进去时,嘴巴就闭不上了。房间非常的大,几乎是一般人家主卧室的两个大。这都不算,书架占了一面墙的宽度,那些密密麻麻的书籍,看得陈海一阵头晕。这也不算,顾思离的房间里居然还有一台电视机。款式还和自家堂屋那台黑白老爷车非常不同。这还是不算,下一秒顾思离问他,“想玩游戏吗?有这些可以选择。”他一边说一边从床旁边的矮柜里拿了一沓黄色盒子。上面是花花绿绿的游戏款式介绍。 陈海默默闭上了嘴,咽了口唾沫。 他真是一点都没有了解过顾思离。 这样的顾思离。他穿着同自己一样的校服,便以为他其实也没有太多好看的新衣服。他总是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简单到没有款式一说,原谅陈海此时并没有品牌意识,所以便以为那个书包还没自己的奥特曼书包金贵好看。他只说家住得远,每日要比自己多行半小时的路程。便觉得他大概是住在更远的山里。山里的小孩会穷成什么样子啊。陈海总的认知是这样。 所以此刻打着游戏的他,内心才会有经久不息的震撼。 怎么看,顾思离的家境都比他想象的要好出太多。这样的优渥,即使不显露,放在这几乎快要被世人遗忘的山间小镇里,着实显得怪异。 但未满八岁的陈海,懒得去想了,他要打游戏。为什么这个小人儿又被大怪打死了,顾思离你快来教教我。 念秋则被顾妈妈征用走了。她需要有人陪自己聊天,随便说什么都好。而话唠秋显然可以轻松胜任。 ☆、12 等到念秋也上小学了,这中间又过去三年。 情谊是不变的,在缓慢升温,最终变得坚不可摧。 他们三人在过去的年岁里,一起掏过鸟窝,抓过泥鳅。炎夏时还背着大人偷跑去河里洗澡。顾思离长高了,皮肤不似从前那般雪白。大抵是和淘气贪玩的陈海一起,留下了被阳光亲吻的印记。 念秋也懂事更多。 他们手挽手在长大。 终于三人都聚齐在一间学校里了。念秋是一年级,教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 室在一楼在左边。陈海和顾思离却已经四年级,教室在二楼的最右边。 下课后总是团在一起,久了连学校的老师都知道了。一年级的念秋有两个在读四年级的哥哥。一个叫陈海,不爱学习,是个让人头痛的坏孩子。一个叫顾思离,很爱学习,是个让人安心的好孩子。这位念秋小朋友呢?也是不爱学习的,却也是乖巧听话让人安心的。中规中矩也不知像着谁了。 念秋的同桌,名字叫温莹莹。是个家住镇子街上的小女生。啧,正宗城市户口。看念秋的眼神永远都像是在看一坨泥巴。此人跋扈,着实给念秋留下了多年的心理阴影。 一年级时,不懂此中险恶。念秋是拿了百分之两百的真心和热情来结交她这个同桌的。她本能地折抵自己的姿态,差不多就把自己当个贴身丫鬟之类的了。温小姐满意时便对她笑笑,分半块橡皮当是赏赐了。温小姐不满意时,便伙同了班上其他住在街上的女同学,喊念秋,村姑。 念秋委屈得很。偏又找不到词语反驳,谁叫咱这孩子是正宗的农村姑娘呢。她那时还没学会怎样得体的骂人。比如,你们家除了你,谁不是农村出来的?你妈妈当年也是和我一样的村姑来着。 哎,丫头心眼实。 这天体育课,温小姐又不开心了。她本来想和人跳皮筋来着,可是没人和她组队。威逼利诱了一圈下来,也只逮着一个人而已。这人在温小姐的圈子里也和念秋差不多一个待遇,因为长得胖,得了外号胖妹。天天喊着,连真名都没几个人知道。 可是跳皮筋至少也要三个人啊。于是本来在拍皮球的念秋就被抓来当壮丁了。基本阵容凑齐了,温小姐就开始玩了。自娱自乐。念秋和胖妹同学只能像木桩似的杵在操场上,为温小姐撑着皮筋。如此就过了大半节课。 末了念秋站不住了,她想尿尿。她试着请示了一次,对那个还在旋转跳跃的花蝴蝶说:“我们不玩了吧,我想去上厕所。” 温小姐还没尽兴呢,摇头说不。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可小孩子的泌尿系统哪里憋得住?念秋再坚持了五秒钟,果断踢了皮筋,跑了。 好急好急,越跑越急,要流出来啦。 解决了,浑身都直觉轻松。 念秋走出厕所,脚都还没踏到地上。迎面就被一条黑色物体打到右脸上,火辣辣的触感。几乎是立刻马上,念秋就哭了。哭声和放学铃声同时响起。 “你还哭!”温莹莹掳了袖子,说:“你自己看,你好好的走也不说一声。皮筋都弹到我手臂了!”说完又朝念秋脸上挥了一皮鞭。皮筋挥起来那威力可不就是皮鞭嘛! 念秋也没办法了,反正现在只想哭,只能哭。于是她就扯开嗓子哇哇的哭。 温莹莹是典型的恶霸公主,拽着念秋往花园的榕树下跑。越是哭越是要打你,这是温小姐的待人逻辑。哪里像个女孩子。 陈海和顾思离在教室没有看到念秋,书包也在抽屉里,完全没有收拾过的迹象。正纳闷,眼前均是一黑。健壮的胖妹同学喘着粗气说:“她,她,她,厕所,被打。” 顾思离和陈海迅速对视一眼,拔腿就跑。五百米宽的操场,刮过两道风一样的身影。待到了厕所一看,哪里还有人。陈海大声喊:“秋秋,念秋!”急得都想往女厕所里冲。 没有人回答。顾思离也是眉头紧锁,仔细分辨,嘈杂的人声里,似乎有道低低的啜泣声。顾思离拉着陈海的书包说:“那边。” ☆、13 温莹莹手叉着腰,还在骂。也没有什么很有深意的句子,颠来倒去就是那几句,你哭什么呀,我都没哭。是你先打到我的。你哭起来更丑了,村姑。难看死了,我要打你! 扬着手,小皮鞭呼呼生风。头发却被人扯在了手上,力道不小。温莹莹痛得尖叫。 陈海是谁,从幼儿园集体生活开始的那一天起,那可是一路打到现在的四年级的。出去问问,四年级以下,哪个不认识这位校园恶霸陈天王。 这个学校恶霸可真是多。 温莹莹也哭了,看不出是被拉痛了,还是干脆就是给陈海那张脸吓的。龇牙咧嘴,恨不得生吞了她似的。温小姐肯定要做两年噩梦了。 顾思离只关心念秋。说起来,在他还算单薄的记忆里,念秋基本都是一张笑着的脸。微笑,甜笑,眼睛弯起来笑,露出牙齿的笑,酒窝绽放的笑。那么生动,美丽。 此时此刻却双脸通红,微微肿起,泪痕布满了整张脸庞。胸腔也是剧烈地起伏着。她哭得好伤心,似乎在诉说她真的痛得不得了。 脆弱得像被折了翅膀的家燕。 焦心得不行,顾思离突然好想拥抱她。那种抱过来,裹进心口珍藏的感觉。可是他才十岁刚满三月。有些感觉冠上某种名词,实在过早。 他拿了书包里干净的白色手巾,仔细为念秋抹着眼泪,小心翼翼避开那些被皮筋抽出来的红痕。 念秋也哭累了,垂着头,时不时抽口气。 这边是这样可以打着柔光慢慢欣赏的美好画面。两米外却是可以加特效的硝烟战场。 没错,陈海在打温莹莹,除了脸,身上哪里都落了耳光。 温莹莹在尖叫,路过的女生也结伴在尖叫。啊啊声响彻微小的校园。 陈海不管,他才不是什么绅士,只要敢欺负念秋的,男女都照打。这便是他认定的,守护念秋的方式。为你打下江山,让你在我这里称王称霸。 幼稚得惊心动魄,却让人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然后老师拿着藤条过来,终止了以上的一切。他把藤条拍在树干上,啪啪作响。哎,好好的打那树干嘛,看着都疼。 老师也是尖叫:“又是你!又打同学干嘛!又想请家长?!”一连三个又,可见陈海这熊孩子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了。 陈海很不情愿的松手,眼神还是不依不饶的盯着温莹莹的脸,自动扫描记忆。 第二天自然是请家长。在场的四个人,一个都不许少。 ☆、14 大人前一晚已经听自己的孩子以各自的立场,添油加醋之后的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了。 这会儿趁着午休的时间,挤在陈海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或听训,或讨说法。 温莹莹是有其子必有其母,妈妈也是个不依不饶的母夜叉。她每说一句话都要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放佛这样很有气势,很得理。她指着温莹莹白皙好看的脸说:“老师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把我闺女打得,毁容了都。身上也是,到处都是红印子!” 老师仔细看了,也没看到温同学脸上有什么受伤的痕迹。倒是站在一旁没说过话的念秋母女俩,那孩子脸上才叫个不能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 温母也看出了老师神色里的为难。她着急了,竟然动手开始扒自己女儿的衣服。一边脱一边说:“身上比她那严重多了,不信你们看。” 其他三位妈妈连同班主任一起,同时倒吸一口气。震惊于这位温母的动作。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儿脱自己闺女衣服的妈也真是...... 顾思离自动捂了眼。 陈海饶有兴致的盯着,我就看你敢不敢脱。 念秋垂头看着掉了漆的桌腿,发呆。 温母尴尬的停了动作,却是更加的恼羞成怒。指着陈海的头破口大骂:“打了人就得赔偿,不然我让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哦哟,这话说得就很过分了。在农村很迷信这个,不要动不动咒别人全家死好吗? 马婶婶撸了衣袖就要上去和她同归于尽。 老师急忙拉住,打起来可怎么好!他要控制事态,不然闹到校长那里,自己还要不要这铁饭碗了! 马婶婶被老师制住双手,嘴巴却没哑火。“赔赔赔!我赔你妈比!” 十村八店,打得过男人骂得过妇联,那位霹雳无敌的马婶婶上线了。 念秋看着她,眼里扑扑闪着崇拜的光。 顾妈妈已经替顾思离把耳朵也捂起来了。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然后就是马婶婶和温母的唇枪舌战,持续了长达两节课的时间。班主任听得脸都绿了。可妇女之间的战斗你一个男老师怎么会懂,无能为力也不是你的错。 最后的结论就是,温母赔偿念秋的医药费,陈海给温莹莹道歉。 这个结论是马婶婶一嘴吵出来的。她很满意,嘴上出气了,自己这家也没什么损失,道个歉而已,一句对不起,陈海也不会放在心上。 念秋妈妈基本话都没说过,拿了医药费就盘算着去给女儿买药买糖买排骨。这可是她的宝贝儿心头肉。 顾思离的妈妈等于说就是来当围观群众的。班主任被冲击得都没工夫待见他们。只对顾思离说了句好好学习,就放行了。 ☆、15 课也是别上了,提早一节都走吧。各自又领着自己孩子走了。老师跟在身后,挥手像在送瘟神。 离开街道走上小路之后,马婶婶就和念秋的妈妈结伴聊家常了。陈海和念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中间是自家的妈妈,最后隔很远故意走得很慢的是顾思离和他的妈妈。 刻意划出的团队距离,这样泾渭分明。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是到家的路为什么要那么长,转了几个弯,过了几条田埂,还有许多的弯,许多的田。 念秋抚摸着疼痛的脸颊,回头看见顾思离坚毅挺拔的身影,心头一酸又想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觉得不公平。 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们总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和顾思离他们家亲近,可是他明明是那么好亲近的一个人,那么那么的好。 她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 可是天蓝地绿,我们还是要成长。就跟马婶婶家的小猪仔一样。 马婶婶在这件事上狠狠的表扬了陈海。 打架么,村里孩子一天八次,纯粹是再小不过的事,男孩子就是要活得有血性的。何况保护好秋秋妹,这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未来小媳妇呢,怎么能让旁的人欺负了去。 念秋也是忘性大的孩子。第二天就又美滋滋的和陈海顾思离一起上学去了。她走在陈海身边,和早已等在岔路口的顾思离说声早上好。 新的一天就开始了,没有一丝多余的烦恼。 温莹莹也消停了一些,见到念秋基本都是绕道走。只是课间时分,还是会看到她总是拉了不同的女生,悄悄耳语着什么。孩子的目光总是笔直。念秋观察了几次,就猜到了她大概又是在背地里说自己的什么坏话了。后来同学间的明显的排斥躲避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童年便是如此,被周遭环境塑造成为有性格的人。 念秋长大后那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大概就是来源于这一次的连锁反应。蝴蝶振翅,飓风骤起。 ☆、16 期末考试之后的第三天,念秋第一次领到了一个叫做报名手册的东西。大红色的本子,里面画着格子印满字。她听话的把这个小本转交给父母。 然后,就被骂了。 语文99,数学26。其他高低不一均及格。老师评语写的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念秋挨了骂,整个人都很迷茫。她大概明白自己数学似乎考得很差很差。至于评语,她一个字都不认识。她跑去问屋后那家的陈海,喂喂喂,你数学考了多少分? 陈海瘸着腿说,8分。一看模样儿就被揍得很惨。 念秋满足了,嗯,你比我考得还差,还挨揍了。我怎么看都比你好过。那我们去玩吧。 陈海说好,我们去找顾思离吧,悄悄的。 念秋小手拍得啪啪响,也不和妈妈打招呼了。 到那儿时,顾思离正在打扫屋子。没料到这两人会过来,顾思离为这样的意外感到很开心。他从食品柜里拿了许多的零食出来,有雪饼牛奶瓜子蚕豆,还有念秋最爱的牛轧糖,一大堆搁在桌子上。他拍拍念秋的脸说:“吃吧,特地给你留的。” 念秋已经和陈海一起来过顾思离家许多次了,挑了几件自己感兴趣的吃食,轻车熟路的跑到顾思离的卧室去看书,有许多彩色插画的故事书。 她喜欢看白雪公主。故事内容并不关心,就觉得那些蓬蓬的裙子,金色的头发,好美。 陈海和顾思离便坐在一旁打游戏,手柄按得哒哒响。像是越用力就越不容易被大boss打死一样。 一室闲暇,沐着冬日暖阳。想这样安然的过一整个寒假。 但是不行,有作业。 念秋那个痛苦,每天要写一篇日记,十道100以内加减法,还要额外练一篇钢笔字。念秋写着写着,心就飘去天外,她想飞。 陈海已经对所谓的寒暑假作业很无所谓了。他从来不写就算了,串乡收废品的阿叔来时,他直接把那些作业连同前一学期的课本一并卖了,过个称,得张绿色的两元钞票。绝对的巨额! 美滋滋跑去念秋面前充大款。 走,哥带你去商店买糖,就专要顾思离家的那种! ☆、17 山谷里的冬天很冷,水汽重,却没有哪一年下过雪。 这天念秋早起,和妈妈还有奶奶一起去赶集。在远方城市做工的爸爸要回来了,全家要买菜买肉为他接风洗尘。 念秋穿着一件蛋黄色的毛呢外套。领口和袖口都有白色的蕾丝花边,念秋喜欢得不得了。这件衣服是姨妈送来的,表姐再穿不下的旧衣服。 念秋却只有在迎接爸爸回家这样重要的日子里,才舍得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7 穿。 集市上的人真多,明儿就年二九了。远行的游子大半都在归家了,家中的老人们总是忙碌又期待。忙碌着一桌家常菜,期待着余年未见的脸。 念秋妈妈挑了鱼,割了猪肉。叶子菜买的少,因为不应季价格很贵。土豆萝卜这些,家里菜窖屯了许多。她还盘算着要不要再买只鸡。奶奶却说:“算了吧,家里有只鸡最近不下蛋了。”能省一笔是一笔。念秋妈妈思来想去,说了声也是。 念秋流连在卖烟花的摊位前,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出神。字认得不全,可图案看得懂呀。那些在天上炸开然后可以变成花朵一样的东西,她真的好感兴趣。 妈妈过来牵她,她不想走。摊贩说:“过年了,买烟花吧。”妈妈看看女儿,无奈笑笑,问:“这个怎么卖?” 30块。 “那个呢?” 25。 都太贵了,换算一下,猪肉都能再买好几斤。哪有这样多的闲钱可供挥霍。 念秋见妈妈沉默了许久,也明白了,自己主动离开。 妈妈也爱面子,她不想妈妈难堪。 中午变得忙碌。爷爷杀鸡,妈妈煮鱼。奶奶在灶前添柴烧火。念秋得了吩咐,去院子前面的果林里摘橘子。 要爬树了,她便换了一件大地色的小袄子,不黑不灰,难看得紧。但这是奶奶一针一线为自己缝制出来的,所以念秋也非常喜欢。 她三两下窜到树梢,左挑右捡的开始摘橘子。要个头儿大的,周身黄透了泛着桔色的最甜。这是爷爷教她的。 摘了几个,塞满口袋,衣袖,帽子。再装不下了,就干脆坐在树上直接剥开来吃。颇有一种享乐的感觉。她又习惯性地晃起了腿。小模样装得纨绔得很。 这时念秋爸爸回来了,背着一个蓝紫相间的编织大包。人很黑,身体也强壮。念秋隔老远看见,在树上尖叫:“爸爸!爸爸回来了!爸爸!”唧唧喳喳的像只报喜鹊儿。 一咕噜下树,捧了橘子就往爸爸来的方向跑。 “给!妈妈叫给你摘的橘子。”念秋伸着双手说:“大的都在这儿了,我都没舍得吃。” 爸爸被她那狡黠的小样儿逗乐,手指抚过念秋的嘴角,说:“嘴巴都没擦干净,还好意思说?”那手指很硬,做苦力留下的茧子擦着唇边嫩肉,有清晰的痛感。 可念秋笑得开心不已,她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喜欢自己的爸爸,崇拜自己的爸爸。 妈妈也从厨房迎了出来,两人驻足对望,眼底都有了水痕。 嗯,相爱的模样。 ☆、18 过年了,各家大团圆的日子。 陈海和马婶婶去了外婆家,陈海爸爸便下来和念秋他们一起吃年夜饭。念秋的姑姑因为没有买到车票的缘故,被耽搁在了工作的城市。两家凑合在一起过年,也算是完整了。 只是奶奶想起自己的小女儿,难免落泪。 陈叔叔和爸爸自然是只顾着喝酒划拳的。念秋给奶奶夹了一块粉蒸肉,说:“奶奶吃呀,肉香香。”奶奶连连答好,眼泪流得更凶。她看着冒着热气的三线肉,就想,小女儿吃肉没,吃饱没。 这年头,这样偏远落后的山区里,通讯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手机是稀罕物,座机也要走到几里之外的商店才能拨打。 念秋家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 所以那些思念,只能化作泪水,着急地从眼眶里宣泄出来。 爷爷牵着奶奶的手,很有耐心的哄她,“别哭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写信,明天就给二妹寄去。”奶奶眼泪抹了又抹,总是要把这段情绪哭过去才能停下来。 爷爷也不吃饭,就陪着,等着。全家人都有些惆怅了,因为全家人都很相爱。爷爷爱奶奶,爸爸爱妈妈,大家都爱念秋。 吃完饭已是深夜。陈叔叔告别,脚步虚晃的回家去了。几步路的距离,也便没人去送。 念秋有些困顿了,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说,妈妈我想睡了。 妈妈在收拾碗筷,擦桌子。她精神倒好,笑着对念秋说:“再等等,爸爸有东西要送你。” 念秋眨眨眼,啊?她瞬间清醒,说:“是礼物吗?” 妈妈笑着点头,眼里尽是宠爱。 念秋又欢呼,噢耶!那笑声划破如墨的夜色,在山谷间穿来荡去。她连是什么礼物都还不知道,光是听听就已兴奋得要原地起飞了。 好在爸爸并没有卖关子。他进去里屋,在编织袋里翻翻拣拣,从一堆的衣服里面抽出一把长条物。念秋目光笔直,热切得像要把那包裹在外的衣物灼出两道口子来。 爸爸打开来,是六条用塑料纸整齐包在一起的烟花棒。那样小心翼翼又用厚衣服裹了两层,随着爸爸归家的脚步,走过了漫漫千里路,最终在辞旧迎新的这天晚上落在了小念秋的手里。这是礼物,也是深沉的父爱。 他在城市里为别人修着高楼,他也想着山里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小女儿,或许会喜欢这种灿烂的东西吧。几十块钱,他便是多加几天的夜班,也是值得的。 “爸爸,我喜欢这个。”念秋不住的把烟花棒往自己脸上又贴又蹭,“真的好喜欢。” 爸爸笑起来,声音清澈爽朗,脸颊上也有一对深深酒窝。他拿出打火机,对念秋说:“去叫爷爷奶奶一起,我们放烟花。” 念秋怀抱着烟花棒,蹦蹦跳跳的往旁屋跑,她喊:“爷爷奶奶,快来看呀,爸爸给我买的烟花棒!”快来看,我多开心。 将近午夜了。堂屋的大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时。 一家人站在院坝里,念秋被爸爸抱在怀里,手里举着烟花棒。她既兴奋又紧张。爸爸点亮打火机,说:“一会儿点燃了你就把它举远点,知道吗?” 念秋猛点头,神色认真。 好。爸爸说完,点燃了引线。嘶嘶声响起,念秋小心屏住呼吸,努力伸直了手臂。 “啾,嘭!”烟花被送上了漆黑的夜空,片刻后炸出一抹绚烂的光彩。 念秋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心脏也咚咚咚像要撞破胸腔。可她一眼不眨,任那些美丽的光亮印在自己清亮的眸子里,不舍错过一秒。 连续又规律的嘭嘭嘭声提醒着黑雾里的人们,新的一年到来了啊。许个愿吧,来日方长。 鸡鸭叫,狗也吠,热闹无比。住得近的农家人,听见声响,都裹了外套开门来看。山势高高低低,念秋家正好住在山谷底。于是这一晚许多人都欣赏到了,爸爸送给念秋的礼物。 正面半山腰那一户,屋檐下的灯也亮了。昏黄的光线下,立了一道清瘦的小身影。 念秋把六根烟花棒都放了,空气里充满了火药燃烧后的刺鼻味道。可在她闻来,这是幸福的味道。她把双手围在嘴边,朝着前方用力的呼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8 喊:“新年快乐啊!”喊完她还挥了挥手。 只是这夜如墨黑沉,那人未必看清。 回音在山间响起,快乐啊,快乐啊。 只过了一瞬,对面屋檐下那盏灯灭了,复又亮起,如此重复了三遍。 星空闪烁,蚁虫低鸣。 听见了,新年快乐。你也是。 ☆、19 春天来的时候,爸爸又背了行囊出发了。去又一座新的城市,修一栋新的高楼。 陈海回来了,念秋也要开学。有意义的日子总是过得快,跑马似的。数日不见,陈海又长高了一些,他围在念秋身边,嘴里不停地讲述着他在外婆家发生的趣事。念秋虽然听着,但心里是一点不在意的。她想,这个寒假我已经经历了最有趣的事情了。所以你那些小事都不算个啥。 陈海不知,继续讲着。看到念秋一直笑着,讲得更带劲了,唾沫横飞。黄二躺在一边,睡意渐浓。 报名开学,交了作业,下午就是编座位和领新书。这是念秋生命旅程中,第一次体会权力的作用。 班主任老师姓李,家就住在镇子街道上,与温莹莹同学家仅一墙之隔。 哦,李老师的老公正好也姓温。换言之,李老师是温莹莹的亲婶儿。 开学前一晚吃饭时,温小姐嗲声嗲气的求了这位班主任婶婶,说自己这学期一定要和念秋做同桌。问原因时她答:“我就是好喜欢念秋同学啊。”天真也是戏。 于是这俩人就在今天被宣布做了同桌。 念秋眉头都打结了。她其实是颇有鸵鸟精神的一个人,只是现在年纪小,展露得不太明显。她在上学期可是拼了命的在规避温莹莹这个人了,现在倒好,坐在一起,天天堵枪眼,糟心得没办法。 领新书的时候也恹恹的。 以前觉得在崭新的书上,规规矩矩写下自己名字这件事,最爽了。现在也只是从课桌里掏了支铅笔,有气没力的写,念,秋,一笔一划的认真工整。 果然,那道嘲笑的声音就从左耳传来了。 “你的字可真难看。”温莹莹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鄙夷。 念秋看了看,不丑啊。方方正正的,对得起这个年龄了。自我心理建设了一番,便不作回答了。 这就是甩脸子了,在温小姐看来。你个丑陋土气的乡巴佬,居然敢不理我,找骂不是?温莹莹推了念秋一下,看她笔下一道乱线,就说:“看吧看吧,写得就是丑。” 念秋还是木木的,她又觉得委屈了。可是并不想哭,只是很心烦。她在烦自己拿目前的状况没办法,她其实有些小小的掌控欲。 可温莹莹显然比她更善此道。 温莹莹见她还是不答话,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又逗了几下就觉得无趣了。转过身和后座的一个女生聊寒假趣事了。 念秋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心底有些隐匿的暗色,发了芽。 ☆、20 四月谷雨,大人们忙着整田插秧。孩子们只是读书。 可念秋一点也不想去上学,她厌学的原因有很多。温莹莹的逗弄,数学知识的难点,老师偶尔严厉的责罚,作业的繁重......下午回家的时候,她对陈海和顾思离说:“明天你们不要等我了,我妈妈给老师请了假了,明天要带我去看外公。” 这个理由没什么漏洞,他们很轻易的就信了。于是第二天便没有等念秋。 吃了早饭,念秋在家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陈海已经早走了。她背着书包,在路上慢慢的走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今天不想去上学。 看到野花,停下来,摘一大把。看到蝴蝶,也停下来,辨认翅膀上的花纹。 时间好打发得很,转眼已经临近中午,她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学校的老师却早就急坏了。小地方的孩子,心思大都单纯,任意描画,可以说是再听话不过了,逃学这种事,建校以来只怕都没发生过几起。可是父母那边没有电话又联系不上,这孩子没来学校的话,整个就是失踪的状态。 李老师赶忙找了家庭住址比较接近的几个同学来办公室问话。这其中首当其冲就是陈海无疑了。 顾思离也在其列。 李老师问:“你们当中谁和一年级的念秋同学比较熟悉。” 陈海和顾思离果断举了手。其他则摇头。于是他俩留下。 李老师说:“念秋同学今天没来学校,你们在路上有看到过她吗?” 陈海纳闷了,他说老师,念秋不是请了假的么? 李老师摇头说没有啊,从来没有。 陈海刚要说什么,顾思离却暗暗拉住了他。他脸不红音不抖的说:“老师对不起,是我忘了。念秋她感冒了,今天早上她妈妈拜托了我给您请假的。” 陈海梗着脖子看住顾思离,头脑简单的他此刻已经被整件事彻底绕晕。 李老师松了一口气,也没过多问什么。只说让顾思离转达,明天叫念秋补一张家长签字的请假条来。 陈海走出老师办公室时,整个人还是懵的。他说,不对呀顾思离,念秋昨儿不是说她请过假了吗?去看外公? 顾思离话都懒得和他讲,只回了他一对白眼。 果然离了念秋时,顾思离对人都是这副冷冰冰又嫌弃的表情。 陈海乖觉闭嘴,用眼神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顾思离思忖了一下,说:“你先回去上课吧。我去找一下老师。” 陈海听话的走了。 顾思离反身进了自己班主任的办公室。 ☆、21 正午了,再过十分钟就要放学。顾思离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衣,背着黑色的帆布书包,快步穿越了校门。手里拿着班主任签字的请假条。门卫放他离开。 他并没有太多的思考整件事情,甚至往后的每一分钟都变得未知又不可控。他只是遵循了心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各种想法。帮念秋撒谎,自己找理由请假,离开学校去找她。 去哪里找?内心没有答案。只知道找。 顾思离仔细地辨认着每一幅冲进眼里的画面,他要找到她,爱穿裙子,长发梳成藕节辫的她。缓慢穿过街道确定并没她之后,他便跑起来,唯一的一条路,找个人要容易很多。 索性答案来得不算太晚。念秋坐在大石坝的最上方,拿了图画本在画画,书包随意丢在一旁,心无旁骛。 顾思离紧紧揪着的心这才缓缓坠落。见她一副完全没事人的样子,他才敢放了心喘气。 就是这人,撒谎逃学,这会儿却在这里悠然的画山画水。 顾思离气得都要笑起来了。 “念秋。”他平静的叫她。 石坝上那人猛地抬头,吓得不轻。“啊?!”念秋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顾思离走上去,屈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9 膝看住她的眼睛,说:“今天不想去上课吗?”说完便笑,安抚又鼓励的笑容。 并非嘲笑。念秋看得很真切。她点头说嗯,讨厌读书。 顾思离没有急着评判,他引导念秋:“哦,有原因吗?” 念秋说:“我讨厌温莹莹,哦,你认识的,她现在是我的同桌。昨天有道数学题不会做,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我是笨蛋。然后下课后,温莹莹就拿这个事取笑我,她还联合了别的同学,一起喊我笨蛋。还贴了纸条在我头发上,都是小胖告诉取下来告诉我的,我看了,上面画的是一个猪头...” 念秋不说了,因为她流泪了。也不是委屈,她拳头攥得紧紧的,完全是被气哭的。那个温莹莹,为什么那么气人! 顾思离又替她擦泪。以前从来没用的手绢,这下倒是找到一些用武之地了。原来女孩子都是这样爱哭的吗?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不安慰就不停顿的架势。 顾思离也坐下来,缓慢的说:“念秋,你该去争取的。很多事,你并不是做不到,只是你根本没有去做。你把力气放在了别的地方。你在这里难过生气,可是你的敌人却在远处看着你,得意洋洋的笑。你再不去战斗,就将永远被打败了。” 念秋止了哭泣,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少年的脸是一贯的清淡,带了些微疏离。仿佛这话不像是说给念秋听的,而是在鞭策自己。可是他是顾思离,成绩优异,人缘绝佳。他要为了争取什么而去战斗呢? 念秋想着想着就出神了。顾思离陪在一旁发呆。 春风拂面过,空气里都是青草的甜香味。 俩人就这样干坐了一下午,念秋写写画画,顾思离遥望蓝天云卷云舒,偶尔讲两句话,大多时静默不语,却又安逸的美好。 日头西斜时,顾思离把念秋牵起来,替她整装好小书包,拎在手里,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们没有等陈海,先走了。 这会儿念秋知道后怕了,她问顾思离,旷课一天该怎么?明天要被请家长吗?妈妈知道肯定会生气,要打她屁股的。 顾思离自然早想过这些,他简略的说了一下念秋班主任的要求,然后很贴心的表示,请假条的事就包在他身上了。 看来这人品再好的人也会干点出格的事,只看为了谁罢了。 照例也只送到岔路口的位置,念秋恋恋不舍的对顾思离挥手,说拜拜,明天见。 顾思离点头,示意她走吧。 念秋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谢谢你,明天见。” 顾思离答声嗯,并没有提醒她明天其实是星期六。 顾思离眼看着念秋到家了,这才离开。 ☆、22 明天到来,变作今天。念秋神经质的早起了,吃了早饭背着书包就要出门。把准备要去地里劳作的妈妈吓得不轻。她说:“秋秋你读书读傻了,今天放假呀!” 念秋就想把自己打一顿。这是什么贱骨头,少上一天的课都觉得像是欠着了什么似的。 昨天还跟顾思离讲了今天见呢,还以为他在路口等自己呢,所以早饭才吃得快,路也想走得急。 结果妈妈一句话,就歇歇吧你。 念秋老大不情愿的放下书包,愁肠百结。她想去找陈海,让他带自己去找顾思离玩儿。可是看看时间就知道那人一定还在约会周公,雷打不醒的。念秋更郁闷了。 起这样早,却无事可做,连家庭作业都没得做。 念秋那颗心啊,百爪儿挠。 然后她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要独自去找顾思离。不过几里路,她想总不会比学数学还难。她对妈妈说,我要去同学家做作业。抱了几本书装模作样的出门了。 妈妈地里忙不完的活儿,也懒得管她太多,山里的孩子不分男女都是放养。由着她去了。 念秋心里其实底气不足的,她极少独行去太多太远的地方。她总是跟在陈海的身后,安心做他的小尾巴。 走过山底平坦的路段后,就要开始向上攀登了。才走出一小段就累得不行。念秋停下来,一面休息,一面踌躇。她记得再往前走的话就会路过张伯伯家,她更记得张伯伯家那条看家的大黑狗,脾气可凶。四月正是农忙,张伯伯肯定趁着凉爽出去做事了,这就意味着没人帮念秋制住那狗。好可怕,念秋着急的后悔了。她想,还是该叫了陈海一起来啊,好歹陈海不怕那狗,要真咬起来,只怕比那狗还凶。 脑中还在设想一百种被大黑追逐啃咬的场景呢。那狗吠声就应景的传来了,汪汪汪,隔老远都觉得震撼。念秋瞬间头皮发麻,拔腿就想跑,确切说是逃。身后果然传来了追逐的脚步声,念秋觉得大难临头,眼泪花花都要飚出来了。大黑,我不是强盗啊! 那“大黑”开口了,“秋秋,是我!”语气有些急切。 念秋停住转身,啊!居然是顾思离!他单手扶着一棵竹子,胸膛急促起伏。一路追赶过来,额发都被空气里的晨露沾湿。 念秋惊喜:“你怎么下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咧!”见到了约好要见面的人,念秋心里乐开了花。 顾思离回答:“我看到你出门朝这边来了,就想着下来接你。”也知道你胆子小,最怕恶狗。 念秋挠头笑:“哦,你视力真好,我们走吧。” 是谁真的视力那么好,还是谁一眼不差的关注着你家的方向,熟悉你的身影,判断你来时的方向,肯定了你孤身要找的人,是我。 终于独有他和她两个人,并肩走了这段山间小路。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更此生唯一的一次。 ☆、23 念秋进到宅子,熟稔得就跟回家。她把做样子用的几本书随手乱放,然后就跑去看顾思离早起就在做的事情,刷油漆。 “这么大,是什么啊?”念秋看着面前这个一大半铁色,一小半绯红的怪物问。 顾思离用小刷子匀了漆,一下一下仔细地刷着。“是信箱。”他温和的答。 “寄信用的吗?为什么不是绿色的小盒子?”念秋和爷爷去镇上的邮局给姑姑寄过信,她记得那个邮箱就是绿色的。 顾思离解释说:“上个月我在电视上看到这种邮筒,很喜欢,我妈妈就打电话叫住在城里的亲戚给我找了一个送来。才收到没几天,看它有些旧了,我就重新漆一遍。” 念秋新奇不已,这个邮筒是真的大,比这会儿的念秋还要高。她天真的问:“你会在这里面收到信吗?有人给你写信来吗?” 顾思离笑起来,说,不会,收不到。它顶多只算个大玩具。 念秋哦,语气难掩失望。她不懂得寄信的原理,还以为信件是长了翅膀,会从一个邮箱飞到另外一个邮箱。她又问:“你家有亲戚住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0 在城市啊?” 顾思离抿唇,这是他不想回答问题的一个表现。念秋不知道,继续追问:“是谁啊?” 顾思离又把刷子在漆桶里搅了搅,含糊地答:“也没谁,一些叔叔伯伯。” 念秋听完就不再多问了,太远的事她并不关切,只顾眼前。 此时她被绯色的油漆迷住了眼,她觉得这颜色真好看啊!顾思离都被衬得更加白皙若玉了。 费了小半天功夫,邮筒总算是有了件鲜艳的新外衣。 顾思离去洗手,抹了肥皂在染漆的指尖,搓搓揉揉,生出好些五彩的小泡沫。他突然又有了主意。 念秋这会儿在厨房给顾妈妈帮厨,她拿了一把藤菜在摘,咔哒咔哒,新鲜脆嫩的声音。听见顾思离在外面喊她:“秋秋,快出来玩这个。”念秋没理,专心做好手头事。 顾妈妈会心的笑。 等了一会儿,念秋才甩着手上的水渍从厨房走出来,身上沾了饭菜的香味。她问,玩什么? 顾思离拿吸管在水杯里搅搅,然后放进嘴里,一吹。 硕大的泡泡一个接一个从吸管里飞出来。五颜六色,轻飘飘长了翅膀在飞。 念秋看呆了。 她想问顾思离是不是会魔法,为什么可以变出这么多五彩斑斓的新奇玩意儿。她对色彩的痴迷,大概来自于今天。 顾思离把装了肥皂水的杯子连同吸管一起递给念秋。说,不要吸到嘴里,往外吹气,懂吗? 念秋点头,这很简单。 于是她也会制造美丽的泡泡了。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成群结队的飞向远方,迎着光那般璀璨耀眼。 念秋又一次感觉到幸福了。有形状的幸福,是滚圆的泡泡。有温度的幸福,是太阳晒在身上的柔软。有名字的幸福,是叫作顾思离的男孩。 ☆、24 那个周六,相处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吃了晚饭才被顾思离送下山岗,天已经蒙蒙有了灰色。念秋抱紧课本,将要跑起来。 顾思离说,你走慢点,不要摔跤。 念秋元气满满,还是跑了。说再见,周一见。 一段石板路,两节宽田埂,踏着小桥过了河沟,就算是到自己家的地盘了。念秋跑得更快,她好怕黑。 眼见着房子就在眼前了,却突然被一个黑色物体拦住。念秋被吓到差点昏厥。她刚要发疯尖叫,陈海用一个馒头堵住了她的嘴,说:“是我,秋秋妹!” 念秋这才消停,准备自卫而举起的书也放下了。取了馒头,大喘气的说:“你要吓死我!” “你一天都去哪儿了?”陈海抱住胳膊,煞有介事的问。 “你管我呢!”念秋没好气的答。 谁叫他要在这黑漆嘛漆的竹林里突然跑出来吓自己,不咬他都算是绝对客气了。 陈海郁闷,他一天八遍的来她家里找她。得到的结果都是去找同学了,还没回来。吃了晚饭过来看,居然都还没回来。陈海承认他可能比念秋妈妈还着急。“你妈妈说你去找同学了,哪个同学?我怎么不知道?” 念秋眼眸一转,说:“就河对面的李月啊,跟我同班。” 陈海认识,却不熟。勉强相信了念秋的回答。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勉强,就像念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选择对陈海撒谎。 少年少女之间,就此有了隐匿的心事。 一个八岁将满,一个十二岁未过。 “那你昨天是怎么回事,我和顾思离都被老师叫去问话了。” “昨天是我不想去上学,所以对你们撒谎了。不过我已经写了请假条,妈妈也签字了。” 问完了,也解释了。两人回各自家,心情都不算太好的样子。 念秋拉亮门廊的灯,对着远山挥手,回应她的只有晚风拂面的微凉。 可是她挥手了,便觉得安心。 她怕那里有个少年在等,夜凉露重。 星期一念秋把请假条交上去了,李老师仔细看了看,然后训斥了几句诸如要好好学习不要动不动就请假旷课之类的话,就放念秋回教室了。 走出办公室门,念秋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紧张地都手心都是汗,生怕被老师看出来,那其实是顾思离给自己代签的请假条。妈妈的名字,余芳,被他用钢笔写下,好看得像印刷出来的。 可是天晓得,念秋妈妈哪里写得出这么好看的字。 但是这一周从这一天开始,念秋学习变得刻苦。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也是最好的战斗方式。数学,来吧!你死我活! ☆、25 二年级和五年级。 六一儿童节学校发了游园券,十张,可以凭票参加游戏或者兑换零食。 念秋他们三个人抱团儿,把券全部换成了零食,找棵大树一靠,呼哧呼哧的吃起来。看着热火朝天的操场,有人在投篮,有人在丢手绢,有人在黑板上算数学题......果然呆坐着最惬意。 下午则要举办儿童节活动,每班都要上台表演节目。 念秋问,你们班要表演什么啊? 陈海指了指顾思离,说他要去念诗。 念秋下巴都要惊落,念诗啊。听起来就觉得魔幻得很。念秋想不出来那场景,所以她很期待。同时她又想到自己...... “你们班呢?唱歌还是跳舞?一群小矮子上去扭扭扭?”陈海调侃念秋。 她不还嘴了,不够硬气。她干巴巴的答:“我们班是表演绕口令...” 噗......陈海把一毛钱一袋的甜味汽水喷去浇花。“咳咳咳,话说得清楚吗?还绕口令呢。” 念秋望天,声音抖了抖,“有三个人去,其中一个...是我。” 说完热空气都停滞不想动了。 顾思离想起平时念秋对着自己说的那口磕磕巴巴的普通话...还是算了,不要去想。 陈海则是一脸撞鬼的样子,似乎在他的认知里,上台表演什么的,理应是顾思离这种,成绩全优,老师当个宝贝疙瘩似宠爱的人才有的机会。念秋嘛,哪条都不沾边儿,下意识里,陈海觉得念秋是和自己一国的,那些耀眼本就不属于她。 念秋看看左边这人,又看看右边这人。哼,不开心了。你们都不鼓励我! 那俩人就说,哪有哪有,秋秋最美,秋秋最棒。 美不美,棒不棒,下午自会揭晓。 念秋嚼着牛轧糖,觉得那花生都不香了,简直心焦。 一点半准时开始。全校学生端了小板凳,在指定的区域坐好。只是一个小型的表演罢了,大家都显得漫不经心,只想快点结束了回家。 表演顺序是六年级一年级,五年级二年级,四年级三年级。最后校长总结发言。 六年级三个班,一班唱歌,二班跳舞,三班小品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1 。台下的小土豆们看得开心不已,热切地拍手鼓掌。 一年级就一个班,集体上台唱生日快乐。真张嘴唱的没几个,大都站不住跑来跑去,唧唧喳喳好生热闹。表演完了就赶鸭子似的下台。 五年级就两个班,一班出人意料是武术表演。一个肤色如碳的小男孩,穿了套纯白色的功夫装,腰间扎条红腰带,上去就是一通的舞。也只能称之为舞了,身段柔软得不可思议,丝毫不见武术的刚毅。不过新奇,博得喝彩。 二班就是顾思离,他一个人站定在露天的舞台中间,要念一首诗。 念秋站在舞台的一侧,手心飙汗,她紧张得快要五感全失。她看着顾思离,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怯场的人啊,要是叫她一个人上台,光是站在那里就会被抽走所有理智吧。还有心思背诗? 顾思离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什么叫气势。 接过报幕老师递来的话筒,顾思离立正站好,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五年级二班的顾思离,今天我要为大家表演诗朗诵。 全校都安静,屏住呼吸在听。这位清俊的小少年在说什么,一个字也不想漏听。 他略停顿,说:“这首诗的名字叫作《青春》。” 从未听过,也没在课本上学过。只由他好听的嗓音念出来,不疾不徐,珠落玉盘。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逐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其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声音清润,带着薄薄眷恋,缓慢如宁静的星河。 念秋听得入迷,心被安抚。六月第一天,她爱上了读诗。 儿童节汇演还没有结束。轮到念秋所在的二年级上台了。三个小女生,高矮不一。第一个表演的是个子最高的温莹莹,她穿着浅粉色的公主裙,自信的开始背诵:“粉红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慢慢的念完了,这个最难却错得很少,台下掌声雷动。温莹莹拎着裙子转个圈弯腰答谢,模样真像只美丽的粉红凤凰。 然后是中间那个女生,她念:“扁担长,板凳宽...”这个简单多了,也是没怎么出错。大家继续热情的鼓掌。 就剩下个子最矮的念秋了,她今天纯粹是被拿来当温莹莹的绿叶的,看她土气的打扮本就已经非常称职。何况她还这样读绕口令,“四四四,十四十,十四四十四,四十四四十。” 全校师生就都笑了,陈海更是笑到跌下椅子去。 顾思离眼睛也眯起来,他觉得念秋真可爱。 念秋吐吐舌头,随便吧,管它四四四,十十十。让我下台去就行,腿都在抖了呀。 后面再演了些什么,便没多花心思去看。 如今随着年头的更迭,更是越发记不起来。 ☆、26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夏天又来了,白昼被拉扯得无限长。他们在烈日里奔跑,足迹遍布高山峻岭,平原河谷。 彼此都长大了许多。 念秋依然爱穿绿色的裙子,陈海和顾思离皆是白衣。两大一小,在竹林里拔了笋,藕田里采了莲。晨曦黏在一起,火烧晚霞时分开。 无虑到以为这样的七月时光没有尽头。 恒河水,向北流。 八月二十四,顾思离毫无预兆的搬家了。 念秋和陈海随着大人从集市上回来,沿路见了几匹驼行李的马。这也是新奇的事,念秋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马儿,她还在开心的笑。 他们一行人站在高岗上,避让。马婶婶小声地说:“总算是搬走了。”她说总算,像是许多人期待了许久一般。 念秋的笑容突然停住,她看到了马队最末尾的顾思离。背着上学时的帆布书包,穿着干净的白色球鞋。 那张脸,昨天刚见过,他笑了闹了生气时抿唇了,都已是昨天之前的事。今天他就要走,马蹄哒哒,去意急。 念秋觉得喉咙骤痛,那水汽团在眼眶里,将落未落。 陈海无意识向那个方向跑了两步,有些因素让他最终也被迫停下。可脸上是遭遇背叛般的震惊。他固执地看着顾思离的眼睛,要答案,要解释。 你为什么要走,要走为什么不说。 明明昨天还玩在一起,下午提了小桶,抓了数不清的螃蟹。裙子脏了,凉鞋湿了,皮肤又被晒黑。都是一起做完的事。 顾思离只看着念秋,尽管目不斜视,也能明显察觉出其他那几道警惕的目光,寒冷蚀骨。他垂头苦笑,呵,命运从出生之日起,便把他们之间分出了你我吗?他不能和她说话,他是被排斥的外乡人。 所以他要走,不能话别。 她要送,不能哭泣。 远方有黑云,轰隆隆,山雨欲来。 马队通过了,顾思离走过了,念秋被妈妈牵着回家。 越走越远,转弯后就再看不见。 她难过,像弄丢了玩具,又好像自己便是那玩具。 心酸的都是被丢下。 她想转身,回头再看一眼吧,此间的少年。 肢体已经先于思维有了答案。她扭头看他,预想中的背影,却不是。那少年不知何时早已停下,双手紧捏书包肩带,脸上是期冀,神色却笃定。他朝念秋微笑,两颊鼓起来,像是从前他们俩一起玩过的那个游戏,吹泡泡呀。 这是我们的默契,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念秋的眼泪无声跌落。她举起小手,怕惊扰了什么,只能轻轻挥。顾妈妈再见,顾思离,再见。 漂亮的顾阿姨也笑着对念秋挥挥手,然后扶着顾思离的肩膀转身走了。脚步坚毅,又忐忑。未来路长,时间却已不多。 二零零二年九月未满,念秋还差三十六天就整十岁。她和顾思离的故事还未铺展就已定格。 区区十年的光景,写在纸上也只不过薄薄几页。 ☆、27 开学后,陈海去了县里上中学。念秋留在小学,上了四年级。终于和温莹莹分班,也换了班主任。 新的故事发生得太快,又太多。念秋无暇顾及,她有功课要写,习题要算,考试想满分,名次想第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只是除了学习之外没得选,有趣的人事都已离开。 陈海只在周末回来,待不够一天一夜的时间便又要走。 分离的日子久了,感情就变得疏淡。他来找念秋,只是坐坐。念秋给他递杯水,也找不到话题。 只剩从小的友谊作支撑,让彼此不觉太尴尬。 春夏秋冬,山里河里再也没有那几抹撒欢儿的身影了。这样一年两年,空气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2 都变得寂寞。 念秋已经长高,绿色裙子再穿不下。她爱上了更般配自己心情的灰色。 姑姑嫁去遥远南方生了一个小妹妹。爸爸去了西藏,寄钱回来买了电视机。求了妈妈许久,终于抱养了一条小狗,取名叫小花。奶奶寻常走路跌倒,变成了瘫痪。爷爷头发雪白。都是这两年间的事。 念秋在竭力体会。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坚持。 但那也不过是,渺小,微弱的光芒罢了。 六年级,即将从这里毕业。 念秋在学校越来越有名,她考了年级第一,当了学生大队长,做了固定演出的主持人。普通话说得越来越好。 班主任老太太都说,和以前一个叫顾思离的同学一样好,各方各面。哦,你不认识他,听说念完小学就去大城市了。那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你和他很像。 念秋在帮她改试卷,看着中指上的红墨水说,是啊,我不认识他。您再给我讲讲呗。 老太太就摘了眼镜开始讲。 念秋改题,状似不在意,听到有趣的地方就配合的笑笑。 她听得出来,老师很想念顾思离。 你说你,走便走罢,赖在我们的记忆里干嘛?真恼人。 三年级的小朋友在上音乐课,他们用稚嫩的童音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念秋听得失神。她问:“老师,您刚才说什么?” 老太太说:“我问你在哭什么?” 念秋吸着鼻子说,是那首歌啊,听起来好悲伤。 放学铃声响起,这一天便过去,不长不短。 七月考试完了,念秋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想,我也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实在呆了太久。 毕业照时,念秋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半蹲着,表情木讷。这是她第一次拍照,对着那个黑色的机器,她还不知道要如何微笑。 多年后再翻看这张照片,那模样表情真是,苦大仇深。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道被告知还要拍毕业证上的证件照。真是麻烦。六年级的三个班就挤在一起排队。到你了,坐到红布那里去,笑一笑,咔嚓。好了下一个。 念秋被太阳晒得发昏,眉头都紧成一坨。总算是该她了,规规矩矩坐过去,双拳紧握。拍照的老师笑:“同学,不用这么严肃。”于是念秋垮了肩膀。老师又说:“同学,这样没精神。”于是念秋挺直脊背。老师还是说:“同学,笑一笑。” 念秋:“......”老师你是温莹莹派来的吧?前头拍了几十个,怎么没见你这么多要求! 心里烦躁,脸上还是笑了,勉强得很。 ☆、28 没有毕业典礼,没有谢师宴会。三天后领了毕业证书,拿了一袋子照片,小学就结业了。 念秋还很少女的幻想过,她会拉着好朋友的手,说些不舍的话,或者期许一下初中的新鲜生活。至少要哭一哭吧?毕竟我们总要分离一个暑假。 可是都没有,每个人都笑得好开心,除了班主任老太太。她已经五十好几,快要退休。人越老越多情。 她看着疯孩子们左拥右抱的,讨论成绩,讨论你的照片没有我的美,讨论明天去哪儿玩。都是自己关注着长大的好孩子,忍不住眼泪簌簌掉落。 念秋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说,老师您别哭了,眼镜都打湿了。 老太太拍她头,叹气。哎,最舍不得你。 念秋笑,老师又骗人,您最舍不得的是顾思离。上周您才跟我说过的呀。 都一样,都一样的。老太太哭得更凶了。 念秋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像抱着自己的奶奶。“老师,你以后可不可以也跟别人说,你有一个很优秀的学生,叫念秋。” 就像夸顾思离那样,多夸夸我,好不好? 老师点头,会的会的。 退休了也记得你,阅读理解从来不写标准答案,作文从来满分,数学答题不爱写解,一紧张就分不清平舌翘舌,性格呆愣又无比爱笑的傻女孩。 念秋瓮声瓮气的说,是啊,我长大了也会一直记得您,总是点名让我朗读课文,每次考试都要我去帮您改题,不想当班长还被您骂了一顿,春游的车费还是您帮我付的呢,舞蹈也是您鼓励我去学的,好多好多。最难忘的肯定是,我们写《长大后的梦想》,您给我那篇作文的评语是:异想天开。老师您就是对我有意见。 听着像吵嘴一样的撒娇,两人又抱着哈哈大笑。 这一天最丰富的情绪,就留在这一刻了。 再见,我亲爱的黄老师,我已经整装待发。 这个暑假注定漫长,因为没有作业。念秋还是保持规律的作息时间。早晨爷爷把奶奶背出来放到院坝里透气,她就去给奶奶按摩身体。 奶奶精神尚好,只是已经瘦弱不已,话也讲不清。念秋给她捏腿,问:“奶奶,今天这里有感觉了吗?” 奶奶说没。这问答已经数不清次数。 爷爷拿了菜篮去门前的架子上摘菜瓜,胖乎乎的佛手瓜,炒软了吃起来很甜。 念秋挑了一个,理干净毛刺,递到奶奶健康的那只手里,说:“奶奶你摸摸,这瓜比你第一年种下去时,个头大了多少!” 奶奶果然来回抚摸,说是啊。那年她还身体健康,从娘家带来了种子,撒在门前。还和爷爷一起砍竹子搭了瓜架。如今不知第几年,孙儿大了,瓜也反复种了几轮。 又坐了一会儿,奶奶困顿,躺在藤椅里睡着。念秋捧了蒲扇,耐心的摇晃。她看着对面远山,那里有幢青瓦房子,有名字,叫望乡台。 心里惦记了许久的事,今天就要去做。 吃了中饭,念秋问爷爷,下午要去打牌吗?爷爷说今天没事做,就要去。念秋破天荒的说:“爷爷,我和你一起去吧。” 爷爷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是想着孙女反正也是放假,就带着一起去吧。 妈妈在家陪伴奶奶。爷爷带着念秋一起往茶馆走。 说是茶馆,也不过就是开商店的那两口子在砖房旁边搭个架子,扯了块防水布,摆几张桌子椅子就是了。村里不在农忙时,老人们喜欢来这里打牌喝茶。 发黄的长条桥牌,两块钱一大包的沱茶,是个惬意的好消遣。 念秋其实讨厌这些得没办法。想想一帮老爷爷围在一起,唾沫横飞的聊天,声音大得像吵架,叶子烟抽得叭叭响,烟雾缭绕。环境着实算不上好。但是念秋又苦衷,她明白这属于必先苦其心志的范畴。 她窝在爷爷身边,坐到屁股都开始发麻。才小声请示:“爷爷,我出去玩一下。” 爷爷正在算牌,没工夫搭理她。去吧去吧,不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3 要跑远了,我们五点钟回去。 念秋飞奔,巴不得有多远跑多远。她这番婉转曲折费尽了心思,只不过是为了去一趟顾思离曾经的家。 你一定纳闷,房子就在那里,想去不就去了。搞这般复杂有什么意义? 话是这样说,可是张伯伯家的狗还在那里呀,这两年伙食好,长得越发健硕了!又不想去找陈海一起,那人一放假就神出鬼没的,已经有日子没见面了。所以只好尾随自家爷爷啦。妙就妙在那茶馆开的地方,刚好过了张伯伯家老远,念秋只要像现在这样溜出来,系紧鞋带爬山就行。 简直天衣无缝,念秋都忍不住夸自己有脑子! 有脑子,就是怕狗。 ☆、29 这次上来居然没有花太久的时间,果然腿也长长了。 门前石阶已经看不见,被绿色的丝茅草覆盖。念秋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裙子,有些懊恼。这样光腿踩上去,绝对要被那草割得血流成河。 念秋目光寻了两圈,从旁边地上捡来了一条棍子,小心翼翼的整理出一条路径,一再规避还是被划破了腿。欲哭无泪,早知道就穿裤子了嘛! 好在万事开头难,进了院子情况就好了许多。念秋看着灰扑扑的洗衣池,长了青苔的水缸,杂草丛生的花台,顾思离用木枝搭的小栅栏,还有他俩一起种下的蔷薇花,长在乱草里,开得格外卖力... 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只是多了破败感。 念秋站着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眼眶不免潮湿。 就好比你费尽力气找到一幢童话里才有的美丽小城堡,可它失去了主人的关心,孤独的立在森林里,和尘埃作伴。那种怜惜的感觉,几乎是油然而生。 念秋心疼眼前这幢小城堡。 她蹲下来,仔细理好裙子,然后开始徒手拔草。就从小花园开始,一根一根一簇一簇,耐心拔除,只是想还原它从前的美丽。 风吹来,蔷薇香,夏日悠长。 这本不是她上来的原因,可是顶着烈日除草,她也做得心甘情愿。 她突然就想到了顾思离,从前也想,却不似今天这般清晰。她想起了有一次她和陈海硬拉了顾思离去爬门前那棵大树,她说:“就爬一次吧,好不好呀,顾思离。” 那样为了恶作剧而撒娇,顾思离却拒绝不了。 费力的爬了,也果然摔了,膝盖肿起来。 念秋为此还把陈海打了一顿,也是比较莫名其妙。 她还想起顾妈妈来,那次她好奇心重,求了阿姨给她刷指甲油。顾妈妈尽量选了一个颜色最浅的替她仔细刷上,她乐坏了,不住地像陈海炫耀,你看你看,我的指甲好美呀。 又缠了顾思离,问:“是不是很美呀?你就说是不是。” 这么骄傲的样子,顾思离也拒绝不了,他真心的夸赞,是的,很美。 然后念秋夜里回去被自家妈妈打了一顿。 拔草的时候就是在想这些琐事了。 花园小,没忙活太久。手指磨破了,有细小的伤口在流血,念秋去水池那里拧开水龙头冲洗了。看着清爽了许多的花园,念秋很满意,算是做好了一件额外的事情。她缓慢的甩干了手,开始找东西。 三年前顾思离告别时没有哭,他在吹泡泡呢。那么明显的指向,念秋今天来兑现它。 可是脚步能及的地方都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关于吹泡泡的东西。念秋有些迷茫了,但多数是慌张。 她曾无数次设想过,顾思离会留下什么东西给她。她几乎用整颗炙热的心在虔诚的等待,等着像今天这般,有足够的勇气前来探看。 可是最后什么也没找到,沮丧得要命。 正门紧闭,进不去。二楼那么高,总不会是要自己飞上去吧。顾思离真是个笨蛋! 念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天色渐暗,和爷爷约了五点,不能耽搁。念秋只好拔腿返航,整个人都泄了气,哪还有来时的活力。 又起风了,挂在树上的风瓶相互碰撞,发出空灵的当当声。 念秋下意识去看,惊呆了。顾思离那时给她制作泡泡水,就是装在那样的瓶子里的呀!这一发现还了得,明明半分钟前还软得跟条霜打茄子似的,这会子又满血从原地弹起。 左右也没人看得见,穿着裙子也爬呀爬,上树取瓶子。大小不一的一串儿,念秋对着光线左挑右选,三秒就锁定了目标。取下来一看,里面装了几把钥匙。瓶子也不要了,就着山崖丢下去,碎了一地。 钥匙捧在怀里,那个宝贵呀!念秋在树上虚坐着,笑得左摇右晃。 看的人心肝直颤。 乐了几分钟吧,才窸窸窣窣下树来。她盘算了的,一共三把么,一把肯定是大门钥匙,一把是顾思离房间的钥匙,还有一把都不用猜,被顾思离拿漆刷成了红色,那么耀眼,和记忆里的邮箱是一个颜色呐。 念秋嘴巴都要咧到脑后了,拿着钥匙去开锁,又紧张又激动,只比做贼好了一点点。 ☆、30 堂屋除了一张木桌以外,再无其它。灰尘满布,走动间又肆意撩起。念秋没做停留,右转上楼。 走廊尽头就是顾思离的房间。她进去过很多次,这是顾思离走后的第一次。大件的家具都留在原地,书架空了,衣柜空了,床也空了,到处都是灰尘。空气里全是潮湿的霉味。 那邮筒就立在床边,落了灰,红色变得很淡。念秋没出息,又要哭了。她想起顾思离给它刷漆的样子,一笔一笔,温柔缓慢到时光都永恒。那难道不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吗? 为什么今天的它站在这里,被遗忘到孤独。 是在等我来吗?是不是等了太久。 用钥匙打开来,正中间躺着一封信,白纸袋上工整书写:给三年级念秋同学的信。 三年前,她的三年级。 念秋把手指在衣裙上擦了又擦,才敢拈花般把信取出来。 洁白信纸,黑色小字。 念秋同学: 这么快就找到信了吗?真是个聪明的好女孩儿。 今天下午和你们玩耍回来,才被母亲告知明天就要离开,她说是回家。我虽然心里认同这里才是我的家,但情况特殊,不由我选。最着急是无法同你们告别和解释。所以深夜急笔,希望你谅解,我的不辞而别。 其实写这封信,也抱了极大遗憾猜想你可能是看不到的。但是反复思量,总觉得心里亏欠了你,怕你难过。我要走了,对不起,本想陪伴你再多些日子的。可......未来若我有幸,前因后果再当面和你解释。 总之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我非常非常开心,谢谢你们。 秋秋,请你照顾好自己,平安喜乐,慢慢长大。 期待来日,我会为此努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4 力。 顾思离 2002年8月23,雨夜 这还没完,最下面还有一行字:字典在书架。 这是想着那时的她认不得几个字呢。 看完这里,念秋就哭了,不管不顾的咿咿哇哇。 她本来不委屈的,从前现在,也一直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如今不过是几句话,一个名字,看到了,想起了,就想哭给你听,跟你说我好气呀,你走了,我真的好气。可是再气你也不回来了,你说有幸期待来日,可谁来告诉我,那来日是何时,何地,何方向。 需要多大的幸运才能和你在渺茫的时空里重逢,我想我已没有这样的运气。 念秋哭岔气,抽抽嗒嗒把信重新装好,还要去找那本字典。在书架第二格,被灰尘整个包包裹,不仔细看会以为只是一个异常的灰色凸起罢了。 念秋拾起来拍了拍,抖落了一地的岁月痕迹。 翻开红色的硬书皮,右下角是用黑色钢笔书写的名字,顾思离。有些潦草,有些泛黄。念秋把它和信一起放回邮筒里,慎重地锁好。 累极了,这就是今天本来要做的事,完成得出乎意料的好。 念秋把钥匙换了地方藏好,小跑下山去找爷爷回家了。已经耽搁了太久,离开时也没转身,仿佛下午只是随意找地方玩了,先前一切都没有发生。心脏却实在被盈满,变成众多秘密中的一个。 疾行树林间,有晶莹闪烁而过,是下雨了吗?可这样的天晴,会不会是是哪只小动物也在偷偷地哭泣? 从这一刻起,上帝把新的种子投下,白露秋分,来年再去看开花结果。 ☆、31 县城距离小镇很远,念秋第一次坐车。米黄色的小巴士,车身有些掉漆,开在乡村公路上,颠簸个不停。念秋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地平线远处的风景。高树朝后退去,电塔朝后退去,时间流动仿佛变得有质感。 学校很大,四栋主楼环抱操场,梧桐树也种的多。宿舍楼在教学楼的背后,低洼的一段。 念秋看什么都新奇,白墙红瓦绿树,一张张从未见过的脸庞。 初一新生住顶楼,念秋和妈妈肩背手提在爬楼。今天只有新生报到,却也十分热闹,每家都是群体活动,窄小的楼梯间拥堵不已。好不容易挤到六楼,后背已经濡湿。宿舍已经搬进去好几个人了,爸爸们在走廊上聊天,妈妈们在帮忙整理铺床。 念秋和几个不知名字的女生站在一起,性格内敛的她一时无话,只顾侧耳倾听。 头发长长散在背上的女生说:“晚上就要考试呢,一周之后凭成绩分班。” 众女生惊呼,哦!真的吗? 那女生骄傲地昂着头,“当然,我爸爸是这里的老师呢!” 念秋觉得看她眼熟,想了想,就想到了温莹莹。真的是一模一样的那种表情。 她突然有些紧张。 女生们又在说些什么,你挨着我,我挽着你。半天不到,已经熟稔成这样。念秋站得很远,心隔得更远。 下午妈妈就走了。念秋下楼去操场,广播里说:“请新生同学们按牌子上写的宿舍号,找到自己的班级教室。”她辨认着,602,教学楼一栋一班。 一栋,一班。很好找,念秋松了一口气。教室里已经坐了许多人,空位置不算多,念秋随意选了一个,端正坐下,不知该干什么。 旁边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埋头在写题。念秋偷看了一会儿那些题,居然一道都不会做。她心里又发慌了,对未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感。 铃声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停了下来,看样子是上课了吧。不多会儿走进来一位男老师,个子很高,年纪轻轻。打招呼时声音很慵懒,他含笑说:“新同学们大家好,我是这届一班的班主任老师,我叫吴蔺。” 说还不够,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下来。念秋才知道这个字原来读蔺。 大家热情鼓掌,有胆子大的女同学还趁热闹高喊:“老师你真帅。”吴老师笑开了,洁白的牙齿又晃倒一片女生。 念秋却在这样高温的氛围里,脸红了。 她极少听到一个人直白的评论另一个人的长相说很帅,也极少看到年轻男人这样的笑。在那山坳间,住的都是年长的老人,留家的妇女,同龄的儿童。世面见得少,她也实在脸皮薄。 讲台上好看的那个人,白色衬衣黑西裤,单手撑着讲台桌,侃侃而谈。头顶风扇摇头旋转,他额前的短发在一个时间点时会被吹起,过半秒又缓缓落下,周而复始。 他的明媚,点亮了一部分人黑褐色的眼眸。 其实吴老师也不是来上课,他只是讲了一些入学须知,分享了一些自己读书时的趣事。然后就告知大家六点食堂吃饭,七点回教室摸底考,散了吧。 措手不及,哀嚎声一片。怎么会有考试呀,怎么吃了晚饭还要上课呀,老师呀...... ☆、32 在家窝完一整个暑假,电视剧无节制的看了两部,除了上涨的体重再没收获其他。现在要来摸底考,念秋整个人都是愣的。 她看着眼前这张综合试卷,古诗填空题两个月前才背过,现在半个字想不起来。选择题abcd都觉得对,也不对。末尾叫用一段话总结自己对初中生活的规划,念秋握着圆珠笔,连个开头都写不出来。 沮丧啊,安静的教室里,听别人笔尖摩擦纸面沙沙响,心慌啊。 住镇上的老班主任怎么想得到,她教出来的年级第一,这会儿正坐立不安,答不出题急得都要落泪。 只把会做的仔细做好,半张白卷就交了,念秋破罐破摔。 她不知道的是,班里大半的人,其实都是乱写一通。所以一周后她依然被留在一班这样的好成绩班级,直觉可能是撞鬼。 诡异又曲折,这中学时代总算是开始了。 念秋努力忍着瞌睡,还有成堆的作业要写。同桌也固定下来,好巧不巧还是那位戴眼镜的男生。 他叫白宇,皮肤很黑,个子比自己高出许多。聊天时听他谈起,他是从这个县里的小学直接保送上来的。念秋还第一次听说保送这个概念,问他是什么意思。白宇解释说,就是不管考得好不好,都可以直接来这里读书的意思。 念秋哦,那你考得好不好。 白宇说都是满分。 念秋就闭嘴做题了。这同桌就是爱显摆自己的聪明来着。 但是不服气也不行,白宇是真的很善于读书。多数时间念秋见他都是自己买了试题在做,课堂上反而非常漫不经心。可月考时那红榜上大喇喇的初中部一年级第一名,白宇。也不是学校乱写的。 念秋郁结,文言文,方程式,abcdefg...笔记抄得更认真。夭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5 寿啊,谁来把白宇抓走好不好。心里是这样想着,遇到问题还是狗腿的凑上去喊,老白,大白,小白。那人没在做试卷时,也是好心肠好脾气的。耐心解答,思路清晰。末了总会送念秋一句:“你看,和我做同桌不错吧,你的成绩都变好了。” 年级第十一名的念秋:“......”你这么好,还是抓走吧!我刚好就可以变成第十,然后红榜有名了。 今天的语文作业是写一篇关于初中生活的小结。念秋大致写了这些内容: 教室为何离食堂只有一墙之隔,第三节课时闻着饭香哪里还有心思听课呢? 这里是一楼,蚊虫好多,晚自习想偷偷睡个觉都不行,还养成了抖腿的坏习惯。 强烈提议男生宿舍新修一幢吧,离女生宿舍越远越好。我不想一整个夏日的夜晚,都要徒步穿越男同学裤衩秀的雷区,完全没有观赏性。 吊扇可以找工人叔叔来修理吗?它旋转的时候总是咯吱作响,我忍不住怀疑,它即将落下,砸在我的头间要破洞,血流不止,这里半山腰,医院又太远。 ...... 念秋只有在自己的思维空间里,才会自信大胆一些。这本是困极了才胡乱写的一些杂念,反正只是日常的作文,以为老师扫一眼写个阅就了结的事。 可是教语文的班主任吴老师不仅认真看了,还反复看了两遍。评语不知道写什么好,只觉得这学生有趣得很。翻到首页看名字,念秋,简单好听记下了。 第二天上课时就在课堂上朗读了这篇作文,念秋一战成名。她似乎专干这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事情。白宇为这篇作文,耻笑了她许多年。回回说起来都是那句话:“念秋喂,你可真敢写。想当年...” 想当年。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33 出乎念秋意料的是,居然在偌大的校园里,遇到了陈海,也不知是不是偶然。她有些开心,像是下了几日的雨,今天终得放晴。 陈海说一起吃午饭吧。念秋不解风情,问:“你们高中部的食堂不是在那边吗?”手指遥遥一指,完全相反的远方。寻思着这样一来一回,吃饱了再走回去,又该饿了。 陈海顿住,怎么说,我专门过来找你的?一起赏脸吃个饭呗。总觉得怪里怪气的。于是他说:“那要不我回去吃吧。”他在念秋面前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奴才相。 念秋倒也没这个意思,她笑笑说:“不了不了,我们食堂今天吃糖醋排骨呢?是你喜欢的。” “你咋知道是吃排骨?” “我上课时闻出来的。” 陈海又乐呵了,就为着念秋还记得他最爱吃糖醋排骨呢。 食堂也大,常见的米色地板蓝色桌椅,空气里都是油腻腻的饭菜香。 陈海身体力行,一人打了两份饭回来。他的肉多,念秋的菜多,都是依着各自口味。 吃饭间闲谈了一些关于现状的话题。大多关于宿舍生活,班里同学。课堂学习是不能多说的,陈海即使已经上高中了,会做的题也不会比刚上初中的念秋多。 陈海说我的同桌是个男生,我的好哥们儿,那天我们一起踢了球,他崴了脚。 念秋就说我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学习上的好伙伴,那天我们一起做了题,他全对。 陈海说我们班又多了一对情侣,上下课都黏在一起,请了家长都分不开。 念秋于是说我在宿舍总听那些女生说,喜欢这个喜欢那个,过段时间要去表白来着。 陈海猛敲餐盒说,你可不许学她们。 念秋嚼着芹菜,眼睛瞪大:“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我们班的男生都长得有多吓人。就说我那同桌吧,眼镜片比玻璃窗都厚实,把他眼睛都显小了......” 陈海已经十七岁,他明白什么叫危机感。这个同桌,吃顿饭的功夫就听念秋谈起了好几次。他装得若无其事,语气却有些慎重了,问到:“他叫什么名字啊?” 念秋没听出阴阳来,无所谓的答:“白宇。”又补充:“可是皮肤却黑,喜欢听别人夸他聪明,我有问题找他时,就老这么夸他。哈哈哈,百试百灵......” 陈海的脸直接就和白宇的皮肤一样黑了,脆骨咬在牙上,嘎嘣响。这个素未谋面的人,陈海真是恨不得咬死他。 这是嫉妒,因爱而生。 他何止明白,分明早有体会。 ☆、34 集体生活,怎么少得了宿舍那些事儿。 分完班时,念秋就搬到了新的宿舍,和同班女生住在一起,八个人的大卧室。念秋睡在靠门位置的上铺,置物柜在门后面最下方的一个,柜门前就是垃圾桶和笤帚。 她没有去选,也深谙没有选择的可能性。 安静不会巴结的性格,土气不时髦的着装,总是低头看向地板的眼光。都注定了她今天的下场。 念秋下晚自习一个人回宿舍,她连朋友也没有。 推开宿舍门时大家都在了,原本还在热闹的说着什么,见了她进来,都默契的闭了嘴。这样的沉默实在尴尬,念秋颇无力。她把热水壶放到床边就走了。能不走吗?那些关于她的话题,总要今天讲完才能尽兴。 门才关到三分之二,谈论声便响起,多么迫不及待。大多数如她们,觉得自己只是在闲聊趣事。少部分如念秋,觉得自己被排挤坠落深渊。 她们有高高在上的恶意,念秋有低进下水道的自尊。 也不能走太远,十点要查房,十点半关门熄灯。算算时间只不过还剩三四十分钟,念秋木然地在操场上走圈。 十一月底,秋风卷叶落,寒冷的感觉已经很强烈。此时的校园,人都走空,只剩一排昏黄路灯,遗世独立。念秋一直走,半点不想停下。夜色美成这样,若是余生只能在这星空下的操场上跑圈,她一定点头同意甘之如饴。 人在沮丧时,总要心生美好,救赎自我。 可这宁静的遐想也被打破。有规律的脚步声朝她跑来,坚毅沉重,带了微微的喘气声。念秋往旁边避让,不想阻挡锻炼身体的同学的去路。那同学往前跑去,一团热气近了又远。 过一小段那人又折回来,叫住她:“念秋?” 嗯?!念秋怀疑自己听错,刚才是吴老师在叫自己? 吴蔺停下来,问:“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间点,同学们大都在聊天吃零食洗脚,做睡觉前的准备项目。 念秋腿软,怎么的,放了学不准进操场么?吓个半死。哆哆嗦嗦回答:“啊...那个...我...”支吾了半天也没讲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总不能说我是被室友集体排斥了,到这里来散心的吧? 索性闭嘴,把双手放进外套口袋。表现出不想交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6 谈的姿态。 吴蔺看她两眼,读懂了。问:“要一起跑步吗?” 哈?念秋觉得眼前这人应该不是自己的班主任。他说要一起跑步吗?就好比在说要一起吃饭吗?要一起看书吗?这般自然而然。念秋脑子还当机,脚已经在动了。她跑起来,卖力地追随他的脚步。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了? 可能是因为他说了要一起的吧。那种从众的奴性又在隐隐作祟。 照顾着念秋的体力,吴蔺只跑了两圈就停下。站定休息时,也未见明显的气短,日常锻炼而已。 念秋就不同了,累得不能看。哈哈吸气,比老牛都喘。吴蔺笑她:“你这体质不行,期末考试体育可怎么过关?” 念秋摇头,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先前在烦恼什么,都被心跳撞出脑海。 梧桐树下只听得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和蟋蟀在唱和。 等了念秋一会儿,吴蔺说:“快回去吧,很晚了。”看样子他还没打算走,可能还要跑几圈够量。 念秋跑热了,这会儿鼻尖上都是密密小小的汗珠。她眨巴眼,问:“老师你明天还来么?”跑步的话。 吴蔺点头,“来呀,不下雨都来。怎么?以后想一起跑步?” 念秋又是一阵脸热,好在运动完本就脸红,有些扭捏的心思混在其中就再看不出。她点点头说嗯,老师我走了。 笃笃笃跑开,像森林里被□□惊吓的梅花鹿。吴蔺看着她蹦跶的小模样,好笑。 那背影从黑暗跑向光明再看不见时,吴蔺又重新抬脚启程,一圈又一圈,不知疲惫。 回来时大家已经换了话题,所以也没避着她。念秋也懒得去猜想计较了,现在很累,只想睡觉。 铃声响起,灯熄灭。一片漆黑里,交谈变作了耳语,悉悉索索分享粉色秘密。 念秋躺在上铺,看着天花板,眸光很亮。她听到了,下铺的女生在说:“我真的好喜欢他,可是我不敢说。”旁边下铺的女生鼓励她:“给他写封信吧,万一他没有拒绝呢?” 是啊,写信。念秋就想起了那封信,顾思离写:平安喜乐,你要慢慢长大。期待来日,我在为此努力。 这两句话分明有魔力,甚至禁锢了念秋的年岁。她从某一天开始,内心已经停止生长。 年少不自觉。 这晚睡得很好,没有做梦。 ☆、35 第二天念秋用作业本给顾思离写回信。在语文课上,奋笔疾书。 顾思离: 本来想说,同学你好。可是你在不知方向的城市读书,早已忘却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念秋,想念的念,秋天的秋。曾经跟你做了几年的好朋友。 没来由想给你写信,挂念你是否健康快乐。我如今在念初一了,和陈海在同一所学校。我成绩尚好,身体更好。请你不要担心。 我也知道你不会担心。 ...... 内容也这么老土古板。 只起了这头,连个收尾落款都没有。撕下来,叠成四方整齐。其实也没有寄信的打算,毕竟没有地址。这信没有去向,最后还是躺在铅笔盒里。 吴蔺在台上讲,香菱学诗。这节课知识点繁重,却有学生发呆摸鱼。他点名:“念秋同学,起来为大家背诵本篇文章里的三首古诗。” 他说的是背诵,可这篇文章刚刚才讲起。念秋站起来,疑惑地看着老师。怎么背诵?没有预习,读都不一定能读得顺畅。念秋不张嘴,心跳如雷。 本来没在听讲的白宇,这会儿递了语文书过来,书页正好是第一首诗开始的地方,他用红笔圈出了那几句话。 念秋脸红脑胀,隐约又听见有人在小声交谈了,大概是在看她笑话。 这是一瞬间的连锁反应,吴蔺本意是想点醒她,不要在课堂上发呆,这些诗句期末会考,他想她认真学习。念秋只要站起来说一句她不会的话语,他就会终止这个事情。 可念秋骨子里住满了乱跳的性格,分人分事不同展现。这时她大力地拽过白宇的语文书,真的是拽,那力道都有风,扫一眼开始朗读:“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这就是自己造了台阶下了。 女生本该独有的软语,在她读来,却不疾不徐多了坚毅刚直的味道。她这是在跟谁叫着劲儿呢。 三首诗念完过后,昂起头,挑衅地看向吴蔺。那样子不卑不亢,早没有平日的温顺驯服。一时半刻倒分不清哪一种是在伪装了,吴蔺看得有趣。 妥协的笑了。点头赞她:“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念秋不待他再说其它,一屁股坐下来,得瑟得想抖腿。而他不敛笑意,继续讲课。 这暗涌,当局者迷。 白宇从短暂的震撼中抽身,又继续神游天外了。课堂已近尾声。 念秋也是,头脑热症一过,心就发虚,她刚刚都做了什么?公然和班主任叫板么?是觉得命太长还是怎么!她可是出名的好脾气好学生呐... 挨到下课,念秋被泄气,瘫在课桌上,她问白宇:“我会不会被班主任抓去接受教育?” 白宇白她一眼,瞧你这狗胆儿!刚那恨不得捅破天的气势呢? 念秋欲哭无泪,我只是一时...一时...形容不出来当时瞬间的感觉,反正她脑子一热就觉得吴蔺即便是老师也不可怕了。他叫她背诵,他让她难堪。还不许她瞪他两眼么?横竖也不会少块肉的。 白宇嘿嘿笑,说:“念秋你可真有趣,脾气没个定数。” 念秋收拾桌子,自暴自弃答:“我懂,你是说我的性格很大众脸。”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语气。 白宇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说,看吧,一时一个样儿。 操手笑起来,意味不明。 ☆、36 吴蔺没有请念秋来听训,小孩子嘛,何须计较那么多。 他执教三年,这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带领一个班级到毕业,任重道远。马上就是期末,他很忙。 念秋乖觉了两天,在语文课上,无事做也假模假样把笔记写了几大篇。如今没有再写字帖了,字迹算不得拔萃,却也耐看,念秋很满意,感谢妈妈的先见之明。小时候为着那烦人的钢笔字帖,没少挨骂挨打。 明天就是周末,放归宿假。念秋下午时整理了一些不太要用的东西,想着先搬回去一点,回头放假了任务就会轻许多。 打开置物柜,恶臭扑来。念秋皱眉强忍了胃部的翻涌,翻翻找找,是一个发霉的橘子,不知哪天进到了她的柜子深处,静静腐烂,污染了她黑色的线衣。 念秋看着满手的脏污,还有那橘子流淌的黄色水迹,心烦意乱。 找了个塑料口袋,装了橘子丢掉。又把线衣装盆拿去洗。 泡进水池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7 里,撒了洗衣粉,静待它被香香的泡泡包围。这件线衣是奶奶亲手织的,黑色的一片,胸前勾了一只灵动的白色小鹿。山里女人的巧手,没有款式一说,但也独一无二。 念秋洗得格外认真,细白的手泡在冷水里,搓搓揉揉,关节都要失去知觉。她也没有别的方式去发泄,一颗橘子,又不是谁家独有。告诉老师吗?这样细小的恩怨,连由来都不知。闭嘴承受就是,衣服脏了,洗干净还是能再穿。总归就是,还没被逼到失控的地步。 可她也有小情绪,只会和自己赌气。明明已经洗得干净,还是一遍遍麻木的搓洗过水,想把那些讨厌的人搓掉一层皮。身旁勤快洗衣的人也渐次走光,晚自习开始了。 值日生清点完人数,报告班主任老师,应到三十二人,实到三十一人。念秋同学缺席。 吴蔺挺纳闷,三好学生也有无故旷课的一天。他哪里知道这已经不是念秋第一次这么干了,这人遇到事儿就爱逃,逃学,逃课,逃避。早多少岁就干得得心应手了。 吴蔺第一个想到的地点就是宿舍,沿路找过去,还没到宿舍楼就看到念秋了,一盏小路灯,照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也算省心,逃个课也这么好找。看样子在洗衣服,吴蔺站定看了好一会儿,就一件,来来回回反复的洗。再看不出有事就枉吃多年米饭了。 吴蔺放轻脚步走过去,说:“嘿,你打算把这黑衣服洗成白色呢?”逗小孩儿的语气,就差递过来一把糖。 念秋心惊,莫不是遇到鬼了,此刻夜色这样浓。吓得话都说不出。 吴蔺走进那光线里,说:“怎么副班长也带头逃课吗?”语气里满是调侃,听得念秋直发愣。第一次觉得师生之间的距离感什么的,此刻并不适用于她和吴蔺之间。 念秋脖子一梗,辩解:“哪有,我只是想错开洗衣服的高峰罢了。” “哦,错开了高峰,就为着反复洗这一件?” “它被染黑了,我在努力恢复它的颜色,难道你看不出来?”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吴蔺倒是没料到她这样回答,总算知道她写作文时那些奇怪纷繁的思路了,这人分明连胡诌都是信手拈来。他说:“黑色挺好,想逃课就回宿舍睡觉去。” 这下轮到念秋瞠目结舌了,老师,您还是老师么?怂恿学生逃课这事儿做得比讲课还顺手。读书那会儿,没少逃课吧? 念秋乐得,最喜欢独处时空间都寂静的感觉。“那我走了。你就当我请过假了,行不?”说话间扭干衣服装进盆里,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吴蔺也不是那循礼的老学究,一两节自习课罢了,课堂上仔细些比什么都强。去宿舍睡一觉也好,这孩子平日大多是一副迷眼不睁慵懒倦怠的傻样子。 你说说,这样当老师,这样做学生。 ☆、37 冬天最深的时候,山里温度跌到零下,依旧没有落雪。松林长青,颜色比夏季时多墨。 今年过年时,许久许久未见的姑姑也回来了。比离家时胖了许多,身边跟着一个三岁大小的胖姑娘,乖巧的喊念秋:“姐姐。”样子像极了幼时的自己。 念秋很喜欢这个妹妹,她姓樊,单名一个灿字。繁花似锦,灿烂耀眼。念秋觉得她的名字好听极了。牵着她的小手,重复小时候走过的路,玩过的事。她看见妹妹咯咯的笑着,心想,我小时候也这样子可爱吗?跟着陈海顾思离他们。 奶奶身体每况愈下,瘦得失去样子,空留一副等死的骨架。念秋每每回来喊她:“奶奶呀。”她也只能呜呜呜的回应,丧失了语言能力,听起来像在哭。 姑姑日夜伴着,泪水不知流了多少。爷爷在年复一年的照顾里,早已看淡看开,反过来安慰她,阿女,去散终有时。 心爱的小女儿已经归家,最后的挂念也没了。奶奶熬到立春之时就去了,那时念秋的爸爸已经踏上开往青藏线的火车,消息不通,心里却有了不好的感应。 念秋没有哭,她放空自己看着家里那几个憔悴的人。爷爷卧床,揪着心口的衣服说好痛好痛。姑姑眼睛早已哭肿,手帕湿了几条。妈妈眼里布满血丝,去陈海家打电话通知各方亲戚。而念秋却装成和三岁的妹妹一样,面色懵懂,一知半解。 是了,她的心早已停止生长,此刻沉默的多一道痛彻。 棺椁要停三天,才能下葬。这些天念秋也不哭,家里来了办丧事的道士,叫她跪就跪,叫她磕头她就磕头,不论早晚,麻木就当肉体也不是自己的。 越来越多的亲戚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今天的追悼会。那些人,活了十几年也一次未见过,这会儿来了,还要强打起精神招呼应承。每人都说人已去,你节哀。转身就去找位置,吃肉喝酒,不便笑得太放肆。 终究只是死了一个对他们太过无关紧要的人。 晚上是白事灯会,吹拉弹唱,再陪这远走的灵魂热闹最后一晚。念秋跪在灵牌前,点香烧纸。明早就要送去下葬,这具木色的棺椁,里面装了她早已冰凉僵直的奶奶,从此长埋地下,过些年月,连名字都要失去。 念秋多么不舍啊,那悲伤压住五脏六腑,痛得不能呼吸。那个小时候牵过她抱过她亲过她的奶奶,那个给她织毛衣做棉鞋的奶奶,那个被打时总是拼命维护自己的奶奶,那个和她一起种瓜种树种花的奶奶,那个生下了爱她的爸爸和姑姑的奶奶,那个把酒窝遗传给了她的奶奶,睡着了,遁入黑夜不醒来。 念秋再忍不住,还是哭了。张大嘴发不出声音,泪水像断线的串珠。空间里又响起了奶奶的声音,她说:“秋秋别哭啦,和奶奶一起背百家姓吧?忘了没,小时候教过你。” 赵钱孙李,狗吃生米。周吴郑王,狗吃黄糖。冯陈褚卫,狗爬神柜......然后呢,我忘了呀奶奶,那个已经过去太久,你能再教我一遍吗? 没有人再拍她的头说:“秋秋笨丫头。” 只剩哭声,吚吚呜呜。 小花过来舔她冰凉的手,团坐在她身边,为她取暖。狗都懂忧伤离别。 熬了这一夜,天未亮就送上山了。念秋穿着麻衣,跟在送丧的队伍后面,沿途放鞭炮,撒钱纸。 这个早晨是黑色的,永远留在了念秋的记忆里。 她害怕送葬,最怕的是没有归期的分离。 ☆、38 又过去许多时日。陈海来找念秋,他趴在念秋房间的窗户口,喊:“秋秋妹,我们去玩吧,今天难得天色好。” 没见着念秋的脸,只听到她说:“不了吧,我没什么精神。” 陈海想想,念秋把自己关了小半个月了,再这样下去非得憋出病来。他不放弃,好脾气的诱哄:“要不我们去爬山吧,去看看顾思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8 离家的房子啊。” 也是费尽了心思,换作往常陈海哪里肯干的,眼巴巴把念秋放到有顾思离痕迹的空间里去。失心疯了差不多。 果然屋里悉悉索索有动静了,过了一会儿念秋说:“好,那就去看看吧。” 房子还是那房子,杂草重新长起,生得比人还高,红色的院门都挡住大半截。念秋算算时间,上次来都是半年之前的事了。 陈海走前面替她开路,早春还冷,念秋庆幸这次穿的是长衣长裤。颇费了些力气才站到院子里,接下来就不知做什么好,陈海抱着手臂,倚在门框边,眉眼深深的看住念秋,心里有了计较。 念秋则左右踱步,没有取钥匙开门的打算。两人就这样各自怀揣心事,干耗了一下午。 时间白白流淌,再美好的心思都被冲淡。 傍晚了才慢慢往家返。下山路一向不好走,天色一暗,走起来更加磕磕绊绊。念秋滑了好几次,都在摔倒之前被陈海摸黑及时扶住。 肌肤来回碰触间,念秋心里有了微微的别扭感。 她想到小时候总是爱牵着陈海的手,生怕被他一不小心抛下。如今他已经满了十七岁,半大人的年纪。骨骼舒展开,铺满了年轻的肌肉。扶一扶,就有温热和力量传来。 其实有隐隐的悸动,这样的年纪遇到这样的人。但更多的却是别扭,念秋无法接受那种亲人变爱人的诡异感。她觉得陈海是哥哥呀,就好比灿灿是妹妹。 越来越黑已经看不到脸色了,念秋无法观测猜想陈海的心思。她突然问他:“陈海,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海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他结结巴巴:“我我我,你你你...说什么呀?”平时不怂的,见了念秋就腰都站不直。真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劫数。 念秋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她小声的自言自语:“你喜欢谁都好,最好不要是我。” 这句话陈海是真的没有听见。他还在后面喊:“走慢点,一会儿摔着了!” 话音都还没落,前面那人就一声尖叫摔出去了。狠狠地,脸都磕破了皮。 这是什么现世报么,念秋疼得咬牙,可伤口在脸上,越咬越痛。她气愤地吼陈海:“你这个乌鸦嘴!闭上行不行!”吼完更痛,简直龇牙咧嘴。 陈海哪还敢反驳什么,胆儿都吓破了。赶忙又扶她,“姑奶奶哟,摔哪里了?骨头断没?”破声破气的海公公。 念秋又骂:“念我点好行吗?又咒我骨头断...”脸火辣辣的,疼得倒吸冷气。 平日别人都见惯了念秋温吞吞没脾气像空气的样子,只有这陈海才知道,念秋冒起火来脾气可不小,除了脏话,什么都骂。他从小到大对这些都深有体会。 赶忙赔不是:“念你好念你好,到底摔哪里了快跟我说说。”这黑漆嘛漆的也看不见,他着急得很。 念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说:“好像只有脸擦伤了,其他还好。”毕竟长袖长裤穿着,暴露的肌肤不多。话是这么说,可是伤到了脸,真是要被气死了。 陈海那不识趣的笨蛋还一本正经的说:“哎呀!毁容了可怎么办?” 念秋:“......你闭嘴行么!” 又骂了一路。挨家挨户的狗也叫,热热闹闹的。 ☆、39 那一跤摔得挺惨,当时不觉得。几日后洗澡看到腿上胳膊上,到处都是淤青。脸上更是惨,左边颧骨的位置,少了一大块皮。这会儿还在发炎期,红得渗人。念秋认定自己是要毁容了,如果这样,她一定是会把陈海挠破来赔自己的。 记得当晚回家的时候,妈妈就问了她怎么回事。念秋撅撅嘴指着陈海说,他打的。 陈海那个着急!摆手:“阿姨,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呀。” 念秋妈妈也觉得不可能,说是狗啃的她都信,要说是被陈海打的,狗都不信。念秋装了哭腔:“妈妈就是他呀,他打我...” 念秋妈妈:“......” 怎么办,信了就是狗。 陈海:“......” 怎么办,秋秋要哭了。 念秋妈妈拍拍陈海的肩膀,你先回去吃晚饭吧,你妈妈下来找了你两次了。 陈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念秋只管瞪着他,用眼刀凌迟他,煎熬他。 哼,谁叫你那乌鸦嘴要咒我毁容来着! 陈海走后,念秋妈妈又问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念秋急着去照镜子,看到那血呼啦啦的半张脸,又气愤地指认她认定的凶手:“跟你说就是陈海打的!呜呜呜...” 这还演上了,哭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周围几家都听见了,哦哟,念家那丫头给陈家那小子打啦,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半分钟之后,马婶婶就化身龙卷风,连踢带打把陈海卷过来认罪了。人还没进屋,就叫嚷着:“你这混小子!秋秋妹都敢欺负,是不是想被我吊起来打!” 念秋在里屋听得好笑,她就是喜欢恶作剧陈海。看他被马婶婶骂又不敢回嘴的样子,真是笑人得很。 陈海捂着耳朵求饶:“诶诶诶,妈妈妈,能不能不要揪耳朵呀,真的好痛。” 马婶婶喊念秋:“秋秋妹,快出来,我让陈海给你道歉。” 眼见着马婶婶就要当真了,念秋也不捉弄陈海了。跑出去说:“马婶婶你放开他吧,我是自己摔的,不关陈海的事。” 马婶婶本来也就是过来确认个真假,陈海虽然是个爱暴力的混小子,但对秋秋妹的态度却是好得没话说。村里大人看着他们长大,都知道这点。 可是看到念秋的脸的时候,还是吓一跳。说:“怎么摔成这样啊?伤口深不深,会不会留疤呀?” 念秋也苦着个神情说:“我也不知道啊马婶婶......” 小姑娘都爱美,爱美都是为了嫁人。这是马婶婶的观点。她拍拍胸脯说:“秋秋你放心,就算留下疤痕,我家陈海也不会不要你的!今天我就替他做主了,年纪一到就娶你了!” 念秋妈妈:“......”马姐,这些话咱们私下再讲好吗? 这下换念秋着急上火了,她忙说:“马婶婶我不是那个意思呀...”只是摔一跤,怎么都扯到谈婚论嫁上去了。 马婶婶还是拍胸脯:“真的秋秋你放心,婶婶说话算话。陈海敢不娶你,我打断他的腰!” 念秋简直惊得无言以对,我真的没打算要你家陈海来娶啊。她忙给一旁的陈海递眼色,你倒是快说两句呀,省得回头腰被打断。 陈海却叉了手,翘起半边唇角,痞里痞气朝念秋扬眉,意思再明显不过,小样儿,得瑟啊。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念秋心里默默泪流,演过了,人都要给搭进去。她哭笑不得:“马婶婶我真不是那意思,我之前是逗陈海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19 玩儿呢。” 陈海在一旁笑得更猖狂,那半边唇角都要斜飞上天。 最后还是念秋妈妈出来解了围,她拉过马姐悄悄悄咬了一阵耳朵。马婶婶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念秋看得焦心,生怕妈妈去承诺了什么可怕的大事。恶狠狠地瞪陈海,“你快过去听听说啥呢?” 陈海偏不,逗她:“还能说啥,当然是讨论我们的婚事咯,小媳妇儿!” 念秋跺他一脚,不解气又跺一脚。还婚事呢,小小年纪说起来都不害臊。 陈海脚痛,嘴上还是耍贱:“哎哟喂,打是亲骂是爱呀,小媳妇儿。” 念秋恨不得立时和他同归于尽。 ☆、40 于是开学的时候,念秋是带伤出席。伤口已经结痂,变作黑漆漆的一块,更丑了。遇到叫得出名字的同学时,总会被慰问一句:“哟,你这脸怎么回事?”念秋就笑笑,说摔了。幸好别人也不再寒暄,否则念秋肯定会被那些客套的礼尚往来给逼疯。 这天下午用一节课的时间来编排座位。这方面班主任很民主,根据成绩名次,叫了名字自己任选。 白宇嘛,雷打不动的第一名。他这人有点儿从一的小情节,还是选择了上学期的那个位置,在第三排正中间,每天都沐浴在各科老师偏爱的目光里。 第二名是念秋的室友,名字好像叫程菲菲还是什么的?一学期也没讲过半句话,念秋哪里记得住。 可能这就是同性之间天生的排斥感吧,何况这人和你各方面实在太接近。难免在比较中心生厌恶。 程菲菲仰着骄傲的头颅,小皮鞋踩得哒哒响。走进去一屁股坐到了白宇的左手边。学霸这种香饽饽,烫手也抢手。 念秋同学呢,打小开始就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稳定”两个字。期末成绩还是年级十一,班级第四。眼看着上学期的同桌就被别人夺去了呢,也是无力,怎么说也相处了好几个月,就是面对一坨泥巴也该滋生出占有欲了吧。 可谁叫咱这成绩比她少了几分呢,罢了罢了,革命尚需努力。 于是叫她时,也没多大所谓,选了个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食堂的厨房呢,大锅大灶,以后中饭吃什么看一眼就明了,也是挺幸福。念秋满意的笑了。 那暖色的笑意还没变淡,眼前就是一黑,新同桌驾到。念秋赶忙看,谁呀谁呀你谁呀? 白宇说:“看什么看,不认识了?”说完还摸摸自己的头发,想着是不是这引领潮流的新发型在作怪。 念秋张着嘴,脑袋里一团乱线。她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说:“那个...你不是选过位置了吗?”第三排,程菲菲右边,上学期我们俩同一桌的位置。 白宇答:“都说了位置任选么,这大教室到处都是空位,我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了。这就是优先进来的福利,等你也考了第一名就体会得到了。”说完笑不停,明眸皓齿颇有美男的潜质,就是可惜了那肤色,看着比上学期更黑了。 念秋嘴角抽搐两下,成绩好也犯不着一天八遍的提谈吧!哼,看我下次考个倒数第一,你还怎么选来当我同桌! 那也就是想想,若是连这尚可的成绩都失去了。念秋自我认可存在的意义就更模糊了。 这两位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得热切,右方前排的程菲菲可是黑了脸。教室里统共才坐了四个人,走廊上另外几十双眼睛可是把刚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大家八卦的那颗心啊,怦怦跳。后来几年里流传的版本大致是:当时我们班学霸班长,毅然舍弃主动投怀的班花,潇洒起身脚步生风来到我们平凡无比的副班长身边,千里婵娟,共沐爱河...... 所以说校园从来不缺乏故事,那是一群最擅长异想天开的孩子啊。 ☆、41 这次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便适应了开学的所有。剩下的就只有上课。 念秋的脸上开始长新肉了,半边脸都痒个不停。解一道题的功夫,都要停下来忍十次八次。不能挠,只能叹气。 白宇深受其害,在那婉转悠扬的叹息声里,公式连着写错了两条。他搁下笔问:“你真的不需要请假么?我怎么感觉你很难受?” 这是大实话,念秋难受得都要哭了。她此刻觉得抓耳挠腮简直就是个代表高级享受的词语。又可以抓耳,又可以挠腮,简直是人生巅峰! 她说:“你让我假条怎么写?脸太痒需就医么?” 他点点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提出中肯的意见:“那你别叹气了,怪难听的。” 念秋就:“......”同桌,你的同情心呢?没有?那好吧,“哎......” 白宇双手扶额,老师,需要请假的是我。 晚自习开始了,教学楼通体被白炽灯光点亮。此刻闲静,适合分享秘密。 念秋在写英语阅读理解,那些名词动词正纠结得她心烦。一张小纸条传到了她的课桌上。雪白的纸被叠作很小一团。她问前桌:“递给谁呀?” “你呗!”前桌似乎很烦和她说话。 念秋哪还敢多问什么,只好打开来看。一个疑问句:念秋,你喜欢白宇吗? 没头没尾的,念秋看得哭笑不得。心想这提问题的人也真是幼稚,喜不喜欢一个人这样隐秘的心思,怎么会拿出来到处说说说?你以为你是谁。手掌微微用力,捏成发皱的一团,随意丢了。 那阅读理解真的很难,文章还得再读几遍。时间放在这些正确的问题上,多好。 白宇无辜啊,他也正在和奥数题抗战呢,思维燃烧,爆炸得噼里啪啦。就被念秋的纸团袭击了,他挺无语,这同桌什么怪癖,不会做题就拿草稿纸撒气么!打开观摩一下,她那笨脑袋又被什么难题困住了。 白宇来回读了两遍,递给念秋,说:“这儿问你话呢。”语气里没有羞,没有怕。倒是和面对数学题一样,专注严谨。 念秋下意识又把纸条接过来,到手才觉得是捧了个炸弹。她的脸热起来,蔓延到耳根。 白宇还在不依不饶:“怎么不回答,你喜欢我吗?” 那种热力急蹿到全身,心脏都要烧起火来。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异性这样直白□□的提问。他说你喜欢我吗?就像在说你喜欢肉包子吗?一样随意,一样不带感情。 念秋犹豫了,可她最后还是回答:“不吧。”和他坐在一起,上课下课放学,他帮她解答难题,他永远不会嘲笑她的土里土气。但细细想也没有其他更多。念秋觉得她喜欢的只是这一份安心的感觉罢了。 白宇看着她,不言不语,那双明媚如夏空星辰的黑眸却夹了风雪。不是难堪,不是悲伤。只是结冰了,吹也吹不散的冷漠。 念秋羞愧的低头,心里想起了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0 什么人。 这一晚不知道是谁为这个故事开了头,结局却要由他们自己来书写。 念秋作业停在了阅读理解这里,白宇把纸条收起来夹进笔记本里。 不再交谈一句话,这就是结局。 契合了谁的心意,暗淡了谁的神思。 ☆、42 莫名其妙连着被冷战了几天。唯一的彩色光线也落下,念秋陷进黑灰色的孤独感里。 中午吃饭,她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海,颇为懊恼的样子。她问他:“白宇是不是被我伤到自尊心了啊?” 陈海一条腿踩到蓝色塑料椅上,没个坐相。不屑的点评:“什么玩意儿,以为地球都围着他转?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玩儿不理不睬这一套,跟个娘们似的,出息!” 念秋食欲不振,把青菜搅来搅去,叹气:“哎,我真的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你不知道我们班的情况,每个人都在互相计算,暗暗较劲,执念重的很。” 难为她呆愣的模样,心却生得玲珑。 陈海自然是体会不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他的世界观简单,女生该哄,男生该揍。他现在哄了念秋了,心里盘算着晚上去揍白宇。臭小子,敢摆脸色给我家姑娘看,找打! 于是白宇下晚自习之后,就被陈海堵在了小树林里。 念秋磨蹭着最后一个回了宿舍,尽量在避免和那七仙女相处的时间。尤其是程菲菲,最近以来她身上的敌意简直都要弥漫到山下的街道上去了。念秋冷眼看着,脑袋疼。 有人却比她回来得更晚。同宿舍的刘梦踹开门,着急地对程菲菲说:“菲儿,我刚路过操场花园那里,看到你家白宇被一个高中部的人缠住了,场面好吓人!” 诶?在挤牙膏准备洗漱的念秋好像听见了什么重点。白宇什么时候和程菲菲在一起了?从来也没听他讲起过,真是朋友没得做了。还有什么,高中部的?我也碰巧认识一位... 念秋几乎是撵着程菲菲的步子跑步出去。想来此时的她,心里的担忧也并不比程菲菲少多少。她只但愿,那个高中部的,千万别是陈海那个二傻子。 白宇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镇定下来了,堵他这人,虽然名字不知,脸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好多回都看到他在本部食堂陪念秋吃饭。寻思着可能是亲戚哥哥之类的吧。他问:“你找我有事吗?” 陈海也在打量他呢,假想情敌也总要较个高下的。没有念秋说的那么好看么,皮肤也真是黑得可以,个子还比自己矮这么多......丝毫不察觉他比白宇大好几岁呢。似乎除了成绩好些以外,白宇在他看来完全找不出优点。 白宇礼貌的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拔腿就打算走了。 陈海胳膊一伸,又拦了个正着。语气皆是挑衅:“听说你最近在欺负我家姑娘呢?” 白宇哦?你家姑娘姓甚名谁。 陈海说你少他妈给我拽文,就是念秋那丫头。最近被你气得上火,饭都吃不香。 白宇早就冷静,抱了手臂说:“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就让她生气了?”语气倒不觉得,眼神却完全是看智障的样子。 高智商面对暴力流时天生的优越感。 陈海性格对外时,简称易燃易爆炸。一秒冲上去就钳住了白宇的衬衣领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少他妈跟老子装清高,不就是表白被拒绝了吗?能要了你命还是怎么的?”拳头攥住,蓄势待发。 白宇还是冷的神色,说:“那你又是谁,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管你妈,照着肚子上就是一拳。 白宇疼得弯腰,眉头皱出两道极深的痕迹。 陈海又揪着衣领把他拉起来,眼睛瞪得比牛大,说:“谁他妈乐意管你,给老子离念秋远点就行!” 腹中剧痛,白宇一时也讲不出话。只用一种凛冽的气势看住陈海,骄傲的脸上写满了不羁。这年岁的孩子,几多叛逆。男人间的较量,崭露头角。 却不曾想,那起因有多小,只是时间长河里的一粒流沙。 ☆、43 念秋跑得气都快没,体育考试拿出这速度也不至于得个及格的成绩了。 离小树林那里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就已经听到陈海暴怒的声音了,像火山裂口。她焦急地大喊,陈海! 怕得都要哭出来。 听见喊声,陈海肾上腺素激增。脑子一热又给了白宇一拳,拙劣地展示着自己的所谓胜利。你看,谁惹你不开心了,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要替你讨回来,许多许多。 念秋和程菲菲同时尖叫,为的都是那个又重新被打倒在地的人。 程菲菲抢先一步去扶了白宇,梨花带雨。念秋停在一米半的距离,连流泪的资格都失去。她转过脸对着陈海,带着不知情的怒意,吼:“陈海!你干嘛要打他!?” 陈海被质问得涨红了脸,他正上头,被念秋一吼,怒气又上涌。遭殃的还是小白。失了心智,把白宇扯过来,又踢又踹。根本不再需要缘由。 程菲菲吓傻,跪坐在地上尖叫哭泣。念秋实际又好得到哪里去,但她忍了内心翻涌的情绪,分开白宇和陈海,用单薄的身体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孱弱的墙。 她喊:“程菲菲,你快去找老师来啊!”就知道哭哭哭,像个白痴似的! 程菲菲得了令爬起来,像只兔子似的跑了。 念秋这才问:“陈海,你是因为我才打白宇的吗?” 陈海说没错,就是。 念秋气笑了,冰冷的笑。她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用为我出头这样的借口。那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陈海理不清这些东西,他指着白宇,说:“他和你冷战,天天给你脸色看,你不生气?” 念秋无语至极,说:“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你这样子,以后我还敢跟你分享什么?” 情商再迟钝如陈海,也听出隔阂感来了。我和他之间,我们。这样的字眼,界线画得再清晰不过。 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陈海也有自尊心。念秋和他太过熟稔,几乎忘却了这一点。她转过来关注白宇,语气已是轻得不能再轻。她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白宇除了疼痛也没有其他,摇头说我没事。重点却强调:“我没有和你冷战,也没有要给你脸色看。” 念秋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解释这个事情,有点无措,说哦,是吗?心里埋怨,那早上问你英语题也没回答我来着。 白宇说嗯,真的都没有。 念秋看来,这事儿就算翻页了。他解释了没有,就是没有。别的她就不多想了。 被冷落在一旁看琼瑶剧的陈海又跳出来了,他打抱不平的说:“那你成天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1 摆谱是为什么?来月经了,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 念秋登时脸红,怎么认识了陈海这么个丢脸的猪队友。什么话都敢说,真是交友不慎。她正想对白宇说,真不好意思,这人惯常不会说话的。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转折点就在这里,白宇很认真的答了陈海这个问题。 明明是站着的陈海问的,他却对着蹲在地上的念秋说:“因为我喜欢你,而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只是在沉默的思考,我该怎么挽回这个绝望的局面。” 陈海和念秋同时屏住呼吸,下巴落地。 他说绝望吗?此刻还有谁比陈海更绝望。所以今天晚上他都干了些什么,把人打到表白这事儿也只怕是此生仅有了。 程菲菲出了小树林乱窜,思考着哪条路可以找到老师。 运气好,远远看到自家班主任在操场上跑步。她急冲过去,拦住吴蔺,说:“吴老师,你快过去啊,念秋找了一个高中部的学生,把我们班长给打了!” 只怪当时年纪小,一时半会儿形容不来这种行为。现已长大明白了,什么是婊/子,这就是婊/子。 吴蔺跟着程菲菲一边跑一边解析这个情报。班长和副班长之间能有什么恩怨的?一男一女又是同桌,不往粉红故事发展就算最最省心了。一个还能被另一个叫人给打了? 也没隔得太远,他们正好赶上了白宇的告白。这下吴蔺都佩服自己的预判了,果然还是粉红故事,青春期小屁孩的通病嘛。 吴蔺咳嗽一身,语气严厉的问:“打人这位同学,你是几年级几班的?”陈海一一答了。吴蔺说好,明天早自习我们德育主任办公室见。 陈海走了,表示根本没有在怕的。 留下白宇念秋程菲菲三人。吴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说:“挺热闹嘛,表白都要请老师来旁观?” 这冷嘲热讽的语气,明显是生气了。 程菲菲哭哭啼啼解释说:“老师,不怪班长的,他肯定也是被胁迫了。”这话说得真是没脑子,白宇那句话,吴蔺前后也听全了,身为语文老师,他没在语句里听出有被胁迫的痕迹。他挥挥手,说:“你先回宿舍吧,我有话对他俩说。” 程菲菲走了,转身脸色就变。 吴蔺问你们俩是什么情况? 白宇不说话,念秋也不说话。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土。这默契看起来都般配,吴蔺气得头发都要烧着。 熄灯的铃声都响了好一会儿了,这三人还是僵着。吴蔺莫名烦躁,先失了耐心,只说明天都到办公室来一趟吧。就放行了。 这一夜这一切,要如何才能平息。 念秋被舍管阿姨摸黑护送回了607。敲门许久也没人来开,关灯也不过才二十分钟左右,念秋知道那里面没有一个人睡着,但门不开,她也不能大声了喊。 舍管阿姨不耐烦极了,说你等着,我去拿钥匙。声音渐远,夜色太黑。念秋站在有风的走廊里,遥看空旷的操场。 远方的路灯还亮着,晕出橘色的光圈,孤寂地发光,照不暖行路人摇摇欲坠的心。 ☆、44 第二天早自习,果然看到陈海被吴蔺带去办公室了。经过念秋窗户边的时候,还做了个很丑的鬼脸。 念秋忐忑的等着,接下来挨处分的就是自己了。她趴在桌子上,失去了做事的积极性。她想放个假,去不知名的小地方流浪,最好比现在的处境还艰难一千倍,不然回到现实,感觉很难熬过今天。 不多时白宇也被叫走了。许多眼睛盯着他走出教室的背影,许多眼睛盯着被留下的念秋。议论声响起,像虫鸣一样分享秘密。 恶心的感觉布满了全身,念秋思忖几秒,也跟着走了出去。 倒也不是打算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只是趁着那股怪力,溜出来透透气。 吴蔺对白宇做思想工作,论调是古板一致的。无非是你自己的成绩,前途,吧啦吧啦。人生路长,不要被绊脚石牵制了脚步,吧啦吧啦。 吴蔺口中那块石头变作最小年纪最贪玩的孩童,爬上了矮榕树。坐在枝桠间看蓝色天看白色云,看灰色鸽子结伴飞过,扇动翅膀自由在在。白衣黑发,都要融入斑驳的树荫里。 吴蔺喝了两杯水,照样润不湿干哑的喉头。思想教育真的不适合他,虽然是语文老师,但柔软宽慰的情绪他掌握不好。青春期里的小孩,思绪又那么敏感。 太凶不得,太纵不得。 班主任不好做,他颇懒,带完这一届还是主动请退吧。 最后就是找念秋谈话了,要找她时,她却已经不在位置上。 值日生说,是和白宇前后脚出教室的。可来办公室的只有白宇,哪有看见那清瘦的小尾巴跟着? 吴蔺又烦躁起来,他突然想抽烟。 校园内禁烟,口号是这么喊的。但那只是应付应付教育局的抽查罢了。 吴蔺走到学校边缘围墙的地方,从西裤口袋里拿出香烟火机,哒一声点亮火光。烟草被燃烧,变成白色烟雾,有了浓烈的气味。吴蔺吸一口略感平复,又开始思考念秋的问题。 其实她又有什么问题呢?成绩没问题,人品没问题,性格都挑不出问题。 吴蔺思来想去,几乎要放弃找她谈话这个想法了。也再一次坚定,自己不适合做班主任。 杂七杂八想了许多,烟也燃到尽头,有了苦涩的糊味。吴蔺叹气,揉了揉疲惫的眉眼。 念秋坐在树上从头到尾看着,她开口笑问:“吴老师,你为什么叹气?”声音软,是晒着太阳独有的慵懒。 吴蔺烟蒂都吓掉在地上。你想,在你思维最放松的时候,空间里闯进来一个人一道声音,那感觉得多吓人。他抬头看她,端正地坐在树上,从上而下投来疑惑打量的目光。 那是一双清亮到有闪光的眸子,好奇又警惕地看着他这个冒失的闯入者。 一切都被弄反了过来。 念秋又问:“原来吴老师会抽烟啊?”问完还调皮地吸皱鼻子,说:“烟味可真难闻。” 吴蔺有些失语,按他的身份,他应该指责念秋,你不好好上课,跑来这里坐着干什么?或者昨晚你犯错了,为什么不来办公室作检讨?但他清晰的明白,这些问题他都不想问。 此刻他放下了什么,轻松地笑了,说:“是啊,不好闻,其实也不好抽。”进入口腔,穿过气管,总是还有过滤不干净的苦味。 念秋拍着袖口的秽迹,说:“那以后不抽了吧,抽多了人也要变苦。”她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糖,问他:“要不要试试吃糖,再苦的人,吃多了也要变甜。” 吴蔺不受控制地点了头,念秋把那糖抛了下来。 吴蔺接住,琉璃色的塑料纸,裹了粉色的水果糖,打开来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2 是蜜桃的香气。 甜吗?那味道真是甜得发腻了。同样从口腔开始,融化进全身枝蔓。 吴蔺又笑了,说:“好像是你说的那种感觉。”本来迷茫困苦的心,此刻也有甜丝丝的味道了。 念秋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满足的喟叹:“我不会骗你的呀!”说完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笑了。 这是顾思离小时候教她的,他从来都不会骗她的呀! 吴蔺靠着树干看她,那张清汤寡水的脸难得真心笑了,眼里却是看不懂的悲伤,湍急流淌,下一秒或许就要绝提。 不可否认,她此刻很美,像一团飘渺的迷。 吴蔺被突如其来的心跳声震得失神。 ☆、45 陈海最后也没有被记过,他甚至连德育主任的办公室都没有去。吴蔺把整件事大事化小了。陈海给白宇出了医药费,没有道歉。白宇收了医药费,没有看医生。至于念秋,被一些默契包围着,纯粹变作没事人。 倒是那两人都给念秋道歉了,一个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一个说对不起,所有的一切都不要放在心上。 搞得念秋一愣一愣的,说没事没事,无妨无妨。 可这件事里,还有一位目击者。 妒火中烧的程菲菲用一节课的时间就把“念秋的男朋友是高中部的陈海”这个事情宣传给了全班同学听。 其实谁又真的去管陈海是谁呢?在意的都是恋爱八卦,这是枯燥中学生活最好不过的调剂品。 今天已经是第五个过来找念秋八卦的人了,那人问:“诶,你怎么连高中部的都能钓到手啊?”念秋也不恼,她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白宇在一旁帮腔:“真不是她的男朋友!” 那人悻悻离去。心里还想着你就装纯情吧,欲盖弥彰。 传啊传,遥远教学楼里的陈海也听到了。班上要好的男同学和他勾肩搭背:“小海,不错嘛,初中小妹妹,滋味是不是特水嫩啊?” 低俗的话语,却很大程度上满足着雄性的虚荣心。陈海假意给他胸口一拳,笑答:“不许编排我小媳妇儿,那是你嫂子!” “哈哈哈,是是是,小嫂子!” 这一来一去的,私底下口耳相传,更是坐实了他俩的恋情。 念秋最开始还解释,后来也放弃。那些精力不如用来做题。想要每次考试都稳定在第十一名的位置,也需要很大的努力。 始作俑者程菲菲最见不惯念秋那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背地里更是添油加醋说了许多,连牵手拥抱接吻情书往来内容这些细枝末节她都描述出来了。俨然祖国好闺蜜的姿态。 念秋偶尔听着,都要被气笑了,她以前倒是不知道谈个恋爱还能有这么多事可以做。 如果真是面对喜欢的人的话,还是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吃饭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陈海,那厮乐得尾巴都要翘上天。说谎者的最高境界,可以参考陈海。他天天沐浴在和念秋的绯闻里,生生把自个儿也诓进去了。 他还不怕死的朝念秋提意见:“你想要牵手拥抱亲亲,可以和我这个男朋友说呀。” 念秋问你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带脑子。 陈海委屈得很,他还撒起娇来:“哎哟,秋秋不要害羞嘛,长大了我们是要结婚的呀。” 念秋说,我吃饱了,再见。 陈海哈哈大笑:“秋秋妹,有情饮水饱啊。你明明也喜欢我,快些承认吧!” 所以你看,智商只长在感兴趣的地方。语文总考及格线以下的陈海,有一天居然也会用上“有情饮水饱”这样的句子。 可见爱是一种力量。好了成仙,坏了成魔。 ☆、46 流言终究有热度,六月天里,热是够热了,蒸发得却也很快。 念秋所在的班级里,每个人都在为最后的期末考试做冲刺。念秋也拧紧了发条,火力全开。她战斗的成分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原因。 那是在一节晚自习上,念秋去找白宇问一个很简单的语法问题,那或许真的只是脑袋一时没转过弯的失误罢了。白宇就着这事儿,又把念秋调侃了。他说:“念秋,我说认真的。你这么笨,这辈子都不可能考进红榜吧?” 念秋被他几句话噎都要噎死了。虽然说次次月考都是年级十一的位置,但总不代表完全没有希望吧!于是她非常经不起激将地说:“你好好看着,就是这次了。”说完也不理他,扭过身体原子笔写得哗哗啦啦。凝聚的都是专注。 这一段对话在她心里就变成了赌注,念秋为此也刻苦。她觉得好玩儿,同时也想挑战自己。晚上睡觉时都在想,要是真考得好了,一定要领着试卷去白宇面前好好显摆显摆,要笑得特别得瑟才行。 想着就激动地觉都睡不着,翻来覆去。下铺的女生愤怒的拍床板:“发什么神经,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程菲菲适时的回答:“人家思春呢,还怎么睡。” 念秋不动了,呼吸都变无声。半响听到程菲菲不屑地“切”了一声。 念秋明白,她憎恨自己的原因。只是不明白,她与其吃醋,为什么不去找白宇努力争取。把精力放在错误的方向,怎么对得起她那颗聪明的脑袋? 当局者迷的道理,当局者从来体会不来。 第二天星期五,已经没有课要上。下周开始就是期末考试,现在的时间都拿来复习。念秋做模拟卷做到两眼发黑,还是感觉有一大堆知识点运用得不娴熟。 她每节课找白宇讲题的次数越来越多,心里也越来越不平衡。 她吼他:“白宇!我要把你的脑袋撬开,观摩结构。” 他无所谓耸肩:“我知道你嫉妒我聪明。” 她继续吼他:“你书也不背,天天都在课堂上睡觉,还考那么好,肯定是作弊!” 他继续耸肩:“我知道你嫉妒我聪明。” 念秋吐血,摆手表示阵亡。白宇拍她头,鼓励她再接再厉。一对活宝,画风和教室氛围不搭。 这些互动被程菲菲看在眼里,刺进心里。她那翻江倒海的醋意,化作最黑暗的积雨云。 吃中午饭时,念秋故意在教室里等了一阵儿。现在正值夏至,排队打饭时人挤人,念秋讨厌那种皮肤粘连的触感。她在炎夏时更爱吃青菜,晚去也不用担心被卖空。 程菲菲走进教室来叫她:“你躲在这儿啊,班主任有请呢。”笑着的脸,还散发着食人花特有的妖娆香气。 念秋心里纳闷,嘴上还是客气:“知道了,谢谢你。” 去的路上也在想,班主任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分明一学期都不会召见一次半次的。走在校园内遇上了,也不会驻足停下来打招呼说话。约定了的一起跑步,也没有。 到了才发现人不少,加上她和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3 身后的程菲菲,正好八个,正好同宿舍。 念秋问:“吴老师好,找我什么事?” 吴蔺看她,眼底神色混杂不明。他对其他几人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们先走吧。念秋单独留下。” 那几人就跟在程菲菲身后走了,路过念秋时,每个人都会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很像念秋梦里遇见过的恶鬼。 只不过她们是人,有或平凡或美丽的脸,上面时常挂着嘲弄的表情。 办公室只剩下吴蔺和她。 空气有些沉重稀薄,念秋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她出奇的冷静,甚至带了笑意问:“这次又是什么?”看惯了潮涌,所以每次都在等待被席卷来的肮脏未知。 吴蔺似乎并不诧异她的反应,他从头到尾也冷静。说:“她们跟我说,你拿了她们的东西。” 转达得这样委婉,他实在绅士。像大朋友,不像老师。 ☆、47 明天是要下雨了吗?今天膝关节好疼。 念秋立在吴蔺的办公桌前,问:“你说什么?!”被震惊的神色,眼睛瞪大到将要鼓出来。 吴蔺从桌下拿出一个米色小书包,放到她眼前,轻轻拍了拍说:“这是你的吗?” 念秋点头,脸色已经很差。她咬了咬嘴唇说,所以呢? 她问所以呢?吴蔺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讲述一种情况,他不愿称之为事实。他说:“程菲菲她们来跟我反映,最近宿舍里总是丢东西,最后...都在你的这个书包里找到了。” 身体的血液在瞬间被抽光,念秋的脸惨白像鬼魅。她浑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颤抖的指尖对向书包说:“这个书包是我的没错,但她们的东西,我没有拿。” 吴蔺未置可否,反过来关切其它:“最近和她们闹矛盾了吗?” 她们,哪有们。只有一个避不可避的程菲菲罢了。 念秋说我哪里知道,一向都是躲还来不及的!说完一把扯过书包,拉开拉链,发泄般用力地把内容物倒出来。 有念秋自己的日记本钥匙串圆规字典卫生巾,还有不属于念秋的文具盒计算器卡通钱夹头绳发夹钢笔橡皮擦。 乱七八糟散乱了一桌子,狼藉不堪。 念秋垂着头,认真地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收拢起来。手很抖,也坚持。桌子上多了一串儿黑色的小水洼。 是她难过地哭了。 吴蔺站起身,有些解释的意味,他说:“我并没有先去相信谁,我也想听听你的说法。” 念秋抬起头,眼泪汪汪还在掉落。她说:“我没有。”指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凌乱,痛苦着重复说:“一件我都没有拿过,你信吗?” 信不信呢?这就是我的说法。 吴蔺是相信的。可这拙劣的集体栽赃,却是最无力反驳的一种攻击。他在窒息感中思索,一时未来得及开口。 念秋眼泪不止,却笑起来,绝望自嘲一般。她说,哦,原来你不信。 原来你不信的,居然连你也不信。你成熟,身份至高,在这个阶段俯瞰着我的人生。悲伤被你鼓励过,绝望被你指引过。 最接近时,两个灵魂仿佛都要触及。 可你此时此刻却不信我。 念秋把瘪下去的书包砸到吴蔺怀里,说:“我真的是...恨死你们了啊!” 哭着只顾跑,沿途撞到了好多人,又被骂。要死啊,走路都不长眼,急着去投胎么? 可念秋没听清,耳旁只有呼啸的风声。扑面而过,吹得泪痕黏腻。 教室里还空无一人,大家都在宿舍开心的吃饭,讨论着明天周末了怎么玩才算好玩。念秋趴在桌子上,不可抑制地痛哭流涕。 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这样的委屈。被人污蔑,也被信赖的人质疑。 再没有那种,犯错了被人顶替,委屈了被人讨回,被别人悉心保护的年岁。 白宇提前到教室,看到了这样崩溃的念秋。他着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念秋只顾着哭,胸腔都抽搐地疼。稍微平息后,把事情前前后后完整地描述了一遍,自己都觉得是在讲一个神奇的故事。 白宇是睿智的旁观者,他听着听着就笑了,说:“谁会把偷来的东西都全部集中在一个书包里啊,这栽赃的手段实在不高明。换做我,放个钱包,里面装几张钱就可以了啊。过犹不及的道理都不懂么?” 念秋抽噎着点头,说:“所以说就是啊,偏这蠢人做的蠢事,还有更蠢的人会信。我真的气都要被他们气死了!”说是气,哭得又这样委屈,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宇自然不知这更蠢的人是谁,他温声细语的安慰念秋,好了不哭,清者自清,我相信你。 多简单,一句话就是救赎。 吴蔺站在教室后门窗户边,心里无声为自己辩解,我也没信她们的话啊,我不是蠢人吧。 又闷热了些,云朵低沉,将将擦过树端,惹蝉鸣。 操场上的孩子们,跑跳热闹,等长大。 时光又要流逝。 ☆、48 果然不能小觑班花的交际宣传能力,半个小时之后的午休时间,正在做作业的念秋就收到了一张匿名的纸条,上面写:原来你是小偷啊,真恶心。 念秋没大出息,气得又想抹眼泪了。她把纸条拿给白宇看,眼神说:呐,蠢人总是那么多。 白宇看着那白纸黑字,也是冒火得不行。他站起来,怒吼:“好好复习吧!再写些乱七八糟的纸条,直接查出来告诉班主任去!” 换来全班的嘘声。 白宇是班长,一向很有威信的,此时却因为沾染了念秋这颗脏污,被群体鄙夷。 程菲菲从前排笑着转身:“班长消气吧,抓住了告诉老师也没用的。我们那班主任啊,做惯了包庇的事...”欲言又止,眼神往念秋身上来回打量。又对着看戏的大家说:“是吧?”尾音轻蔑地上挑,寓意再明显不过。你看你,偷了东西都能不受处分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可不就是仗着吴老师偏爱你么! 这论调,长夜里听过几次。 念秋忍气吞声,手指都要扭断。哪里有人来包庇过她?你曾经口里那个偏爱我的人,分明也是信了你们,推开了我。 白宇看不得念秋极力隐忍的样子,他回呛程菲菲:“尤其是你,闭嘴吧!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看着真是叫人讨厌!” 这是白宇第一次和人吵架,对方还是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生。这也是程菲菲第一次挨骂,对方还是自己辛苦暗恋着的帅气男生。 空气里火药味弥漫,程菲菲咬唇红了眼眶。 班里一些男生看不过去了,为她喊话出头:“班长副班长就了不起啊?一个小偷,一个智障!” 念秋看了那男生一眼,非常不熟悉完全没有丝毫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4 交集,却也知道自己是“小偷”。 是谁费了无尽的心思,不遗余力的为自己做着宣传。 愚蠢会传染,一个人站了出来,一群人就跟队盲从。教室变得嘈杂,有人说:“早看他俩不顺眼了,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怎么勾搭了?多说几句话,多问几个问题就是勾搭了吗? 有人说:“念秋是我见过最会装的女生了,背地里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 哪种样子叫装?哪张面具是不装? 有人说:“是啊是啊,居然还偷东西,真是不要脸啊。” 要脸,自己的脸自己要。别人造张脸去丢,与我何关? 有人说:“偷东西好恶心啊,她平时还一副清高冷漠的样子,更恶心了。” 我认同偷东西这个行为很让人恶心,但我不认同你对我性格的评价。我或许只是无法对你展现我的活泼热情。 有人说:“肯定是因为穷吧,你看她穿的衣服啊,土得掉渣!” 穷也好,土也好,我尊重自身。未来长又长,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 还有人在说。 白宇捏紧拳头,又想要为念秋去争辩所有。念秋却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摇头。她在作业本上写:算了。 两个娟瘦的小字,像极了无欲辩驳的她。 白宇红了眼眶,这是他喜欢着的人啊。 发生在最容易一往情深的年龄,最想像呵护珍宝一样把她藏进怀里。 可是他的珍宝被人丢进臭水沟里,还对他说,算了。 这一切都算了吧,冤冤相报何时了。 ☆、49 挨过一夜,周末念秋回到家。大人都去地里收获玉米了,迎接她的只有小花。念秋逗了它一会儿,就把自己反锁进房间里了。这里原来是奶奶生病后,爷爷爸爸用竹子给她单独搭的一个竹楼。奶奶去世后,念秋就搬进来住。 竹子已经老旧,踩上去咯吱作响。念秋最爱这声音,有强烈的归属感。 窗户正对青山,那里有顾思离的小院子。不费力气抬眼可见。 念秋放下书包,掏出日记本写信。 顾思离: 马上七月,这么炎热也会有什么地方在落雪吗?我们能不能结伴去看看。 认真算起来,你已经离开这个村子马上满四年了。在新的地方生活得还好吗?是不是也和在这里时一样开心。 不瞒你,我这几年都过得很不开心。朋友极少,遇到委屈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陈海越长大越像个神经病了,也时常气得我半死。我总在想,若是你还在肯定要好很多。 到底和别人该怎么相处最好呢?没有人教过我。我以为安静是一种很好的品德,却不想透明也是一种错误。平时的我太像死尸了吗?散发着恶臭,所以遭人嫌弃。 你几时再回来?我总想听到你承诺这个。我急需一些信仰,来支撑我在这黑色的时光走廊上前行。 你说,为什么有的人生了极美的眼眸,却无法闪烁善意的光? 几行清秀的字,写完撕下,叠成四方,放进文具盒底层。 目光胶在远方,白色院墙,朱红门。 爷爷回来时,给念秋带了一口袋树莓。红得像血的果子,放进嘴里嚼破有整体偏酸的口感。念秋高兴,问:“爷爷在哪里摘的?” 爷爷放下锄头,用白毛巾擦汗。说:“种土豆那块地旁边,长了好大一片。春天开花时我就看见了。想着你今天回来,就给你摘了点儿。” 最好的爷爷,你要长命百岁。 念秋抛却心事。吃了一粒又一粒,说:“谢谢爷爷,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摘吧!” 爷爷说好。 吃了午饭,念秋背了一个极小的背篓和爷爷妈妈一起去掰玉米。这个背篓是爱意的结合体,她三岁时,奶奶用楠竹给她编就,细细密密,结实耐用。然后每长大一岁,爷爷就把肩带做长一寸。 日头很大,念秋戴了米色的草编帽。妈妈穿梭在地里摘玉米,她就踮脚够上弯腰够下地摘树莓。一只手堆满就停下来,拿去给妈妈吃。又摘一把,拿给爷爷吃。一个下午周而复始,简单,又充实。 傍晚往家回,爷爷在玉米须上逮了两只绿绿虫。念秋把它们养在开孔的塑料瓶子里,喂一片苕叶。 终究还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觉得惬意。清苦些,避世些,人无知所以心思单纯。 晚餐是简单的红薯稀饭下泡菜。念秋吃了两碗,肚子圆滚滚。妈妈笑她:“怎么学校总吃不饱吗?回来像在吃地主家似的。” 念秋拍着肚皮打了个嗝,说:“妈妈腌的泡菜太好吃了,爷爷种得红薯也特别甜!” 爷爷也笑:“再甜都比不过你的嘴巴哟!” 一家人乐呵呵地笑。 念秋看着电视消食。妈妈在院坝里喊她出来洗脚。她懒懒的踩着拖鞋走出去,说妈妈你就站在这里别走哦,我好怕黑。 不算太大的脚,放进冷水里揉揉搓搓,热气都消散了大半。洗完了出院门去倒水,手端着盆,人却僵住了。 半山上的房子,屋檐下的灯亮着。最微弱的光线,照进最明亮的眼眶。念秋激动得颤抖,她问:“妈妈,顾思离他们搬回来了吗?”心里有个声音急切地叫喊着:是的是的是的,一定是他回来了。 可是妈妈却说:“你听谁说的?我没见着啊...” 念秋放了水盆,指着对面,说:“不信你看啊,那里那里,他家的灯亮了呀!” 妈妈也走到院门这里来看,确实有一道光亮。她还是摇头。那个顾家若是再搬来,村里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念秋很失落,凉意从脚底窜入心脏。她疑惑地小声自言自语,真的不是阿离回来了吗? 这一晚睡得不安稳,天蒙蒙亮就醒了。跟她一起醒来的,还有住在脚下一楼的房客家里养的两头猪。它们在圈里哼哼唧唧,吼着好饿。 妈妈也早起来,在灶房里煮食。 念秋拉开窗帘,外面白茫茫一片,起大雾了。越炎热的白天就伴有越凉爽的清晨。 念秋草草吃了一碗面条,说:“妈妈我要去找同学,她约了我给她复习。” 妈妈说那你去吧,中午早点回来就行。 念秋跑了,她要去为心里的疑惑找答案。小花追着她背影,保驾护航。路过张伯伯家时,那只大黑狗冲出来,对着念秋汪汪汪吠叫。念秋拍拍小花的头,放它去交涉。 村里人大都养公狗,长得健壮,看家护院稳妥。念秋没他们想得多,就喜欢这面善的小母狗。小花不辱使命,仗着自己狗中西施的绝色,成功摆平了张伯伯家的大黑狗。一分钟过后,大黑就摇着尾巴目送念秋从家门前经过了。 念秋知道,它其实只是在送小花,她这人类只是一坨附属品罢了。小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5 花面儿不小,念秋决定晚餐给它加一块红薯! 又加速跑上山,到门前时,肺都累痛。她片刻不停歇,敲门喊:“顾思离,顾思离!” 有脚步声走来,念秋屏息想,是不是太久未见,这声响已经辨认不出。 开门的却不是期待中的面庞。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问:“姑娘你找谁?” 念秋退开几步,焦急地问:“我...我找顾思离...请问他是住在这里吗?我是他的同学。” 老爷爷说:“哦,你找他啊。他不住这里啦,早就搬走啦。” 这念秋当然知道。她问:“那这房子,您把它买下来了吗?” 老爷爷摇头,“我哪有那么多钱哟,只是被人雇来,照看房子而已。” 念秋敛眸,哦,原来是这样啊。复又想起什么,她希望重燃,问:“那您有这家人的联系方式吧!可以给我吗?我真的是他的同学,只是有几年未见了。” 老爷爷还是摇头,解释到:“这份活也是别人介绍给我的,那人也是别人托的他,早就转了好几人了。” 最后的火苗也熄灭,留下焦黑的灰烬。她道了谢,只好原路返回。 那老爷爷却叫住了她,问:“姑娘,你既然是他的同学,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念秋的啊,这家人有话托给她。” 念秋被点名,举起手说:“我我我,我就是念秋啊老爷爷!” 老爷爷说:“哦,他们托话说,小儿子的房间归你打扫。”他指着二楼,“就是那间屋子,但是我没有钥匙。其它我都收拾妥当了,唯独那里,一直等了很久,今天你才来。” 念秋的心啊,在这个早晨,不断地被抛起又跌下,这一刻才终于落到实处。 她点点头,笑得天真无邪,说:“钥匙在我这儿呢,以后我每周都回来打扫!” 老爷爷就让路,说那你进去看看吧。念秋故意绕进厨房,在碗柜里取了钥匙上二楼。老爷爷坐在院子里抽叶子烟。 走廊早已干净,蛛网都未见一张。 顾思离的房间还是老样子,灰尘积得更厚一些。念秋取了抹布打水,极快地把这里整理干净。然后取走了红色邮筒里的信件和字典。 和老爷爷约定了下周会再来。 ☆、50 下午就要提前回学校,念秋赖在妈妈面前,说:“妈妈,我可不可以不去上学啊,我真的不想去...” 妈妈不明缘由,只当她是寻常撒娇,打她屁/股一下说:“多大了,还这样懒。快走吧。” 念秋满怀心事离开,脚步益发沉重。 到宿舍门前时,里面已经有人在聊天。一个女生问:“你们回去有没有把念秋的事告诉给父母听啊?” 另外一人吃吃笑:“讲了啊,我妈妈说怎么有这样的人哟,不知廉耻的。叫我千万别跟她学。” 已经无数次在别人的议论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了,念秋有一种很无力习惯。可是她多么不甘心,所谓我的事,又是什么事?你们虚构的事吗?不知廉耻又是什么事?你们所做的事吗? 念秋推开门,惯常沉默。匆匆放了衣服袋子就回教室了。她现在对狭小的空间有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她急需宽敞和明亮,流畅无阻的新鲜空气。 只剩星期天晚上这最后三节晚自习了,明天就要期末考。念秋交了周末作业,开始复习数学公式。 白宇穿了素色的体恤衫,头发湿漉漉地坐到念秋身边,浑身都散发着沐浴液的香味。实际把念秋熏得不行。 念秋问他:“头发不吹干,不怕感冒么?明天就要考试呢。”这是实实在在的关心,如今班上可能只剩下唯一一个白宇还肯信任自己吧,其他人要么趋炎附势,要么冷眼旁观。 白宇宽慰她:“念秋你放心,我这智商,感冒烧糊涂了也能考第一。” 念秋...还是闭嘴吧。 白宇扫一眼她正在看的地方,问:“这里上周我都给你讲过三次了,还是记不住?你这脑容量真是...” 念秋快速翻开几页,找个别的公式看。心里抱怨,我这是巩固,巩固知道吗! 白宇安静了几秒,突然小声地喊她:“念秋。” “嗯?又怎么了?”这人开口总没有顺耳的好话,念秋有些提防。 “明天好好考,我很期待在红榜上看见你的名字。” 念秋这才想起,她还和白宇为这事打了个赌呢。那才是几天前的事吧?为何会有这么恍惚的遥远感。 她低头垂眸,说:“好,我一定尽力。” 白宇说,那一定哦。 一定不要被眼前莫须有的困境击倒。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做事。念秋看书,注意力却丢失,望着黑色的铅字发呆,这样过了一整节课。真是平白浪费了光阴。 第二节课,吴蔺进教室来给大家讲明天考试的一些事项。 念秋自打看他进来,就不想给好脸儿。索性合上书本,枕着手臂假装睡了。 其实赌气的意味很明显。 吴蔺哪里不知,先前这丫头看他的眼神,都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吴蔺讲着话,心里都笑起来。觉得念秋还是这样幼稚直接,开心就对你笑,恼了就朝你龇牙。 分明的活泼,哪里故作了清高? 占用的时间不长,末尾吴蔺说:“希望大家明天都能考出好成绩。”然后下讲台,走到念秋这排,弯身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极小声,似耳语。 念秋老大不情愿地站起来,跟出去。 程菲菲望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笑得乐不可支。报复的快感,在这一刻被燃烧到极致。那原本娇艳的脸也扭曲,变作丑陋的恶魔。 吴蔺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才见念秋一步三磨蹭的走过来。近身时他自我调侃:“我有这么可恶吗?” 念秋看树看灯看地砖,就是不看他。答:“没有,老师多想了。你当然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了。” 吴蔺不跟她计较,说:“跟我去趟办公室,有东西给你。” 念秋却不走,固执地摇头:“我在这里等老师吧,办公室,不想去了。” 夜风轻拂过,在两人的胸膛间撞了个来回。吴蔺说,随便你吧。 是无奈,还是失望? 念秋眺望夜空,北斗在正面,太高远需要仔细分辨。太静谧只剩虫鸣,她想躺进那勺子弯儿里,长睡不醒。 没太久时间,吴蔺就回来了。把书包递给念秋,“你落在办公室的。” 念秋不伸手,一眼不错的盯着那米色书包看。她想起了吴蔺的质问,想起了吴蔺的不信任,想起了自己把书包砸向吴蔺的样子。 这个在吴蔺眼里看来是耻辱是赃物的书包,现在又拿来归还,是什么意思呢? “吴老师又想问什么呢?”念秋不争气,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6 眼圈又开始泛红。“我都说了,我没有偷她们的东西。” 吴蔺上前一步,摇头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念秋哭起来:“这个书包么?我还怎么要?拿着它,想着被别人冤枉了,还要承受别人指指点点,说我把偷来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么?”她哽咽:“你为什么要把这个贴上耻辱标签的东西,还给我?” 那只右手就僵住了,递不出去,也收不回来。如同胸腔里那颗为她扑腾欢跳的心。 在长时间的僵持里,还是念秋退缩了。她无声地哭,无声地接过书包,无声地擦干眼泪。 转身时已经听不出颤音。她说:“吴老师,你要还给我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 这其实是过分了的要求,因为他们的关系,叫师生。 所以念秋也只是说说,任性了。 ☆、51 念秋失眠了一整夜。灯灭的一瞬间,她好像掉进梦魇的深渊。有黑色的迷雾在追赶她,要吞噬她。宿舍房间在快速缩小,越来越拥挤就快没有空气。 她坐起来,惊疑地四处张望。除了黑色,还是没界线的黑色。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颗糖,这是之前她在吴蔺还给她的那个书包里找到的。拆了糖纸,放进嘴里。很浓郁的橘子味,不是她只喜欢买的蜜桃味。 她心里抱怨吴蔺的品味真是差,橘子味吃起来最假了。 第二天念秋是打着哈欠进考场的。根据学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离开考还有半小时,趴下睡起来。 白宇也在这间教室,他穿过结群的学生,成排的桌椅,走到念秋这里。轻轻拍她头询问:“还好吗?怎么看着脸色这么差?” 听出来人声音,念秋也不抬头,脸埋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说:“没事儿,就是没睡够,补一下就好。” 白宇说哦,那我不吵你了。脚步渐远,他离开了。 念秋其实也只是闭着眼而已,耳朵无法关闭,那些喧嚣嘈杂一样不落钻进脑袋,烦得不行。肩膀又被人拍了,前后一分钟的时间,为什么总有人来找自己? 她坐正,怒视着眼前的人。 唐菲菲倒是被念秋的样子吓了一秒,但是转瞬还是好看的笑起来,说:“瞪我干嘛?以为我多乐意面对你?” 难听的话也能用这么美丽的神情说出来,真是佩服。 念秋敛了神色,没太大表情的问,有事吗? 肯定有事呀,她属于无坏事不登门的典型。 程菲菲摊开掌心,说:“有人托我给你递情书呢。人缘真好啊念秋。”说完又咯咯地笑起来。 念秋也跟着冷笑,“呵,是啊,人缘真是好。”接过那纸条,也不管程菲菲在不在场,拆开来看。 上面龙飞凤舞一排大字:不要脸的小偷,怎么还不滚出一班? 程菲菲伸头想看,说:“写的什么呀?给我看看呗。” 念秋揉了纸条,说:“不是说了是情书嘛,怎么能随便给你看。” 程菲菲吃瘪,切一声调头走了。还没走出几步就开始骂:“早晚搞死你,看你还怎么嚣张!” 这些话念秋都听进耳朵里。对这个始作俑者倒是生出一些怜惜来,偏激的执念这么沉重,她的内心里也并不会比自己好过多少吧。 铃声响起,念秋撕了纸条。检查每支笔的书写情况,做着考前准备。 白宇从很远的前面转过头来看她,脸色好些了,精神也好些了。他略略放心,在心里说:念秋加油,红榜见。 两天在考试中很快就过去。这周剩下的时间都是拿给老师改卷子用的,学生们乐得几天假期。最后一科考完后,白宇照常过来找念秋对答案,念秋把写了答案的草稿纸递给他,说:“请班长大人过目。” 白宇大致对了一遍,笑着说:“错的很少。” 念秋点头,“哦,标准答案原来是你写的?” 白宇也不理会她的调侃,很欣慰的样子说:“结合昨天对答案的情况来看,你这次考得很不错,前十应该完全没问题。” 念秋笑笑:“是吗?”对这个话题没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白宇也就不再继续,问她:“暑假有安排吗?打算去哪儿玩?” 念秋摇头,说没有。心里想想,最好玩的大概就是去给顾思离打扫房间了,但这个没必要说给不知情的人听。 ☆、52 出成绩这天,念秋拒绝了妈妈想要一同前来的提议,她很懂事的说:“妈妈,我想学会独立,让我自己收拾宿舍的东西带回来吧。” 其实只是害怕妈妈去宿舍,被别的妈妈指点非议。不实的非议也不想。 本来家里事情就繁多,爷爷身体也大不如从前硬朗。妈妈就同意了,还表扬了念秋一番,说她长大了,懂事了云云。 于是念秋提前很多时间就把东西打包好了,只待看了初二分班情况,就可以拎包走人了。 教室里也还没有人,念秋溜达到公示栏那里去,看成绩。最醒目的自然是红榜。劣质到手一碰就会染色的红纸,上面用毛笔写了年级前十名的成绩和名字。 第一名,除了白宇还会是谁。念秋替他开心,笑着离开了。 陆陆续续来人了,教室里又恢复热闹。很多人结伴去看成绩,回来时都在激烈地讨论这讨论那。念秋坐在位子上,内心波澜不惊。她在等,风吹起,雪落下。 她这次考试的成绩,大概只会引起三个人的注意。念秋倒是好奇,谁会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的。她觉得肯定是程菲菲,照她以往那不沉稳的性子。 “念秋。”有人小声喊了她名字,还是吴蔺。 念秋在心里对自己说,居然赌错了。她释然地笑笑,也喊他:“吴老师。” 吴蔺今天没有穿衬衫西裤,只是简单的运动套装,混在学生堆里,也看不出太大的突兀。他用手关节轻敲着桌面,斟酌着想开口。 念秋晓得他有话要说,可办公室绝对不去。她指指白宇的板凳,调皮地说:“你坐呀。” 吴蔺依言坐下,两人第一次挨这么近,肩并肩的距离,衣料都摩擦在一起。 他心事颇为凝重,总也还是为了她。 吴蔺问:“这么想离开这个班级?” 不止一次在她眼里看到过,那种对周遭环境厌恶失望的情绪。只是未曾想过她这样迫不及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念秋还是在笑,今天的她好像心情很好。她说:“吴老师,你又错了。我想不想离开,只是其次。以后你可以在班会上替我问一问,为什么全部的他们,都那么想要我离开。” 听起来也没有负面情绪,只是淡淡的自嘲。她顿了顿又说:“哦,其实也不是全部。只是那股力量也微小,何况为了我,终究也是不值得。”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7 她指的是白宇,吴蔺听得懂。 也自然听得懂,她说的那句,你又错了。 他无言以对,有些事情当时没做就叫错过,有些话当时没说就叫遗憾。 “离开这里很简单,只要你想,可以跟我说,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前途。” 念秋单手撑头,慵懒地看住吴蔺。那双清凉温顺的眼眸,什么都放下,什么都不再留恋。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一个眼神已经道了千言万语。 吴蔺心口痛得发紧,他说,对不起。 不是对你道歉,而是明白你的苦衷,认同了你的决定。 念秋摆摆手,“也不关你事。” 桥是桥路是路,从此我们各走各。 白宇来的步伐就相对着急了许多。他也不顾吴蔺在场,直接揪了念秋的辫子,气急败坏地说:“你有病吗?你有病吧!脑子出问题了?!” 念秋吃痛,拼命拍打他的爪子,“诶诶诶,放手啊,扯痛了喂!” 好端端就打起来了。 念秋咬住白宇的胳膊,呸一口说:“咸死了,一周没洗澡!” 白宇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停下,念秋要不是个女生,可能早被他打了。他剧烈地吸着空气,手指在她脸上乱戳,“你可真是出息啊!居然敢交白卷,还在草稿纸上写了答案来骗我!” 念秋手脚并用,又踢又打的。“骗你骗你就骗你,打死你信不信!” 外人看起来得是多大仇啊。其实白宇只是着急,念秋心里也是憋了笑。 平静下来,念秋当这吴蔺的面儿也这么说:“我就是读书觉得累了,想去艺术班体验生活行不行啊?” 白宇敏锐地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看热闹的程菲菲,垂头说,随便吧,你开心就好。 吴蔺觉得这句话说得最像人话。 念秋答,这是自然,我会努力。 ☆、53 暑假里,念秋按时去望乡台打扫房间。每次都会给老爷爷带去一些自家摘的水果蔬菜。老爷爷也会给念秋一些蘑菇山货。 两个孤独的人,因为同一件事抱团,互相取暖。 念秋又写了一封信。 顾思离: 你的房间我整理好了,还种了两盆杜鹃放在窗台。春天开花时一定很美。 今天我想给你道歉,因为以前你教我,要战胜那些给我制造麻烦的人。长久我都坚持过来了,可这一次撑不过,退缩了。所以对不起。 写完连同前两封,一并投进红色邮筒里了。 假装千里万里之外的顾思离,总有一天会收到,这长了翅膀的思念。 陈海又去市区的姐姐家玩了,一个暑假未曾见过一眼。少了他的聒噪,多少有些清冷。 开学后本想着铁定是要去慢速班了,毕竟她上学期考的可是全年级最后一名,全部白卷。可是吴蔺还是在校会上替她说了请,具体话语不知,反正最后也没自暴自弃得逞,被转去了三班,宿舍也搬到了511。 和过去不算完全隔绝,但也能称得上是崭新的开始了。 这学期念秋积极了很多,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人际交往上。新的班主任也是一个男老师,姓施。对念秋颇为照顾。为她安排了一个女生同桌,叫白雪。 念秋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后说:“真巧啊,我以前的同桌也姓白,你们该不会是亲戚吧。” 白雪甜笑起来,“白宇么?听说过,但真不是亲戚。” 念秋也笑起来:“就是他呀。想来他那么黑,怎么可能和你是亲戚呢,哈哈哈。” 从前没试过,这样真诚开怀。 两个女生就在教室里笑成一团,念秋前所未有的觉得放松。好像美好就要在这一学年绽放。她隐隐激动地期待。 她们俩关系也真是光速好到不行,上课下课,洗澡上厕所都黏在一起。同宿舍的女生也对念秋很热情,这些体会都是从来没有过的。 念秋总是对白雪说,怎么办,我感动得每晚都想哭。 白雪看怪物一样看她,说:“这有什么,你来没来时,大家都这么相处,互相照顾像家人。怎么你以前那宿舍不是这样?” 念秋猛摇头:“不是,大家都是为利益团结。没有利用价值的,就互相伤害像仇人。” 白雪也是大开眼界的感觉,连连啧声。 念秋拉她的手,温和笑笑:“我们不说这个了。” 话题就顺其自然转去别处,总之是开心的事情。 陈海一回到学校,午饭必定是有空就想黏住念秋一起吃的。只是这学期开始,念秋身边总坐了一个女生,满眼敌意的盯着自己看。 念秋神经大条,只顾着和她说说笑笑,完全没有看到陈海求助的小眼神儿。 连续被荼毒了几天,陈海忍不住了。举手告饶,说:“这位姑奶奶诶,我是哪儿得罪您了?” 白雪挪开目光,也不答他,面部表情写满了嫌弃。 这么一问念秋倒是醒悟了过来,也问到底怎么啦? 白雪扯了念秋的衣袖,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我看着他很像坏人,你看,坐没坐相,吃饭时话还那么多,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念秋噗嗤一声笑出来,真真是口水到处喷。她笑了好一阵儿,才说:“他和我,发小。从来都是这样流里流气像个痞子,其实人是真不坏的。”也是悄悄的在咬耳朵。 陈海坐在对面,看她们俩一来二去的,干着急。拍桌子:“说我啥呢?说出来我也听听啊!” 念秋和白雪端正坐好,异口同声地说:“夸你呢!” 说完两人对视哈哈笑起来,独剩陈海一人黑着脸刨饭。 两个死丫头没心没肺,铜铃似的笑声,在大食堂里回响。郁闷的人也快要被那欢乐感染。 秋天开始的时候,念秋十五岁了。不知不觉间,已长这么大。 ☆、54 偶尔,极少的偶尔。念秋在二楼走廊里会碰到白宇。有的时候是下课了去厕所,有的时候是抱着作业去办公室。两人总会停下来,打个招呼聊一聊。 念秋说我可厉害了,月考拿了班级第一。 白宇说我知道了,红榜第八也是你啊,进步不小。 念秋说我们班这个班主任可有意思了,上物理课时差点把讲台桌子烧了。 白宇说我们班主任你也认识,他最近可凶了,文言文都要我们背整篇。 念秋说你真惨。 白宇说还好还好。 寻常的话语,两人听了都觉得舒心。大多数情况都改变了,有些感觉还是未变。 同校怎么少得了程菲菲的身影。她有天也跑到这遥远的三班教室门口来。很热情的喊念秋名字。说你快出来啊,我好想你。 把教室里的念秋和白雪恶心出一胃的酸水。 早在开学没多久,念秋就把上学期期末的遭遇给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8 全宿舍的小姐妹儿讲了,大家一致挺她,爱惜她。 一段时间的聊天里,都是在骂程菲菲。不光是她诬陷念秋这件事,还有撬了念秋舍友暧昧对象这样的大事。当时念秋听完了也是挺震惊,她记得程菲菲喜欢的人是白宇啊。 看来这中间又发生了许多未知转折。 所以程菲菲此刻来,完全就是找死的意思。 念秋懒懒地收拾课桌,书本按大小叠整齐,原子笔也要按长短放进文具盒,好忙的。 程菲菲就演上了,她咬唇跺脚,委屈眨眼说:“念秋,你别不理我了,她们说你是小偷时,我该站出来为你说话的。对不起,是我错。” 再好脾气都要被她这颠倒是非和瞎掰鬼扯的能力给气出病来。来三班彻底释放了天性的念秋,撸起袖子正待找她打一架,白雪已经起身。 这白姑娘模样有多美就不赘述了,脾气是可以讲一讲的。爸爸虽然不是什么高级的大人物,但好歹也是这个县公安局的局长,从小娇惯如她,性子很两极。一面对人好得巴心巴肝,比如念秋。一面对记恨瑕疵必究,比如程菲菲。 白雪打小牛奶喝得多,长得高。她站在程菲菲面前,就带了压倒性的气场。她用手,把程菲菲的下巴一挑,低音说:“这是哪家来的丑八怪,用屁股在这里说话呢?” 美少女之间的战争,谁不乐意看?两秒之后全班都把目光投过来了。模样和看露天电影一样认真。 程菲菲被骂,怎么肯吃亏,在一班她可是班宠。她自认为的话。 程菲菲一把拍开白雪的手:“这位同学,嘴巴放干净,我不来找你的。” 白雪随手拿起一本英汉词典翻开看,漫不经心地说:“知道,找念秋么。问过我没?我答应了没?” 程菲菲笑了,“你以为你是谁?那小偷又撒了什么谎骗你对她这么好...” 你听听这叫什么话,连好都不能对念秋好了。 还有难听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白雪已经失了兴致。她直接把一本比砖头还厚的词典照着程菲菲的脸砸过去,一下哪里解气,于是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打得太爽都不想程菲菲走了。一边打还一边骂:“老娘让你乱说,让你乱说!嘴给你打烂!” 词典接触皮肤发出的那种怦怦声,念秋隔老远听着都觉得一定痛。但她在鼓掌呢,比自己上去打还兴奋! 又有几个班上的女生加入了战争,谁让这是咱本班的地盘儿呢!那几人的恩怨倒和念秋这事儿无关,是有关男女问题呀。也是同样严肃好么! 德育主任还在日常巡楼,正好撞见这一幕,哎哟喂,假发都要给他气飞。他冲刺过去,喊:“住手住手!前面那几个女生!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许打人!” 白雪抽空判断了一下德育主任的距离,最后补了程菲菲两脚。然后小声招呼其他几个女生别打了。一瞬间都排排站好,变作乖乖女。 念秋即使坐在教室里,也听到了德育主任的动静,一时间吓个半死,怕的是白雪被记过处分。完全都是为了她,她会愧疚到死的。 ☆、55 这一闹,课也别上了。 全部去听训吧,顺路请了两班的班主任。德育办公室难得这样被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都变得很稀薄。德育主任满头的汗,假发都浸湿。 吴蔺和施乐维碰面,打了个招呼,两人也是第一次为这种事站在对立面上,都觉得好笑得很。进办公室后,脸上还是要扮出严肃的表情。 德育主任看到他俩后,端了茶杯就开始骂咧咧。“看看,看看,你们的学生,平时间都在干些什么!尤其是你的!”指着施乐维,“几个学生一起打这个女生。”指指还在抽噎的程菲菲。 施乐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几个人,好巧不巧,都是同一宿舍的。怎么看都觉得是有预谋的集体犯罪。那这个头号犯罪分子肯定就是宿舍长白雪了。很好,找时间单独聊聊。 他站直,规矩地给德育主任道歉,“对不起张主任,给您添麻烦了。这件事怎么处理都听你的,我绝对没有意见。” 吴蔺站在张主任的身后,听完差点笑出声。施乐维狠狠瞪了他一眼:笑个屁呢! 这张主任就是个喜欢拿腔作势的人,也最爱听顺从的话。现下施乐维做低姿态,他也不好再发作太多。女生之间打打闹闹,总不像男孩子,伤筋动骨进医院的,搞得下不来台。索性挥手,“让她们道个歉,自己带回去思想教育吧。” 施乐维敲敲白雪的肩膀,用眼神说:去吧,不道歉咱谁也走不出这办公室不是? 白雪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还是主动走过去,笑着咬牙切齿,说:“对不起啊,这位同学。” 要不是她确凿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其他人听来简直要觉得她说的是,你活该啊,这位同学。 施乐维领着女生们走了,拐出办公室就把那几人放了,嘱咐一句:“下次打架尽量避开老张。” 吴蔺也就是个陪同见证的使命,完成了也带着程菲菲走了。 和施乐维相反的方向,走出一段路,他问:“你去三班做什么呢?为什么惹了那些人?” 程菲菲还在哭,梨花带雨的柔弱。她解释说:“我去找念秋,想跟她和好。谁知道她不依不饶的,叫了那些女生来打我。” 你就当咱这班主任二十几年的大米饭都白吃了吧,可劲儿给我编! 吴蔺停下脚步来看她,神色复杂。 这样心思恶劣的女生,曾经生活在念秋身边,玩弄着不属于她们年纪的心机。那个人,背地里又该承受了多少? 所以那双眼睛里,才会有了散不去的戒备,表情也时常无助的冷漠。 他挥手,你走吧。只想马上赶走这团污秽。 程菲菲不依不饶,“吴老师,你不去找念秋来接受处罚吗?是她指使的啊!凭什么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教室里!” 吴蔺走了,话都懒得继续跟她说。 去顶楼,料到施乐维会在这里抽烟。 他果然正在吞云吐雾,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递给吴蔺说:“我最近改抽这个牌子,劲儿大,你试试。” 吴蔺把手□□西裤口袋,说:“不了,已经戒了。” 施乐维的眸光隐在烟雾后面,看不清所以。他嗤笑:“真戒了?这也戒得掉?” 吴蔺从口袋掏出一颗糖,剥了放进嘴里,甜丝丝的蜜桃味。他说:“找到新的寄托,就戒得掉。” 两人在穿堂风里静默地俯瞰偌大校园。 一支烟燃尽,施乐维说:“那个念秋,我观察了一段时间。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现在各方面看起来都挺好的。” 欢愉地跟个脱兔似的,被白雪带着,就差把楼板拆下来。 吴蔺张嘴,口腔都是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29 甜味。他说:“谢谢你了,为了我这样照顾她。” 施乐维摆手,眉头却拧在一起,思考着一些东西。良久后他说:“吴蔺,你应该懂得。这样的感情,是错误的。世俗对这件事有了认定。” 吴蔺看着二楼的某间教室某扇窗,苦笑。他说:“等我找到新的寄托才行,否则戒不掉。” 美丽的罂粟,致命的毒。 错得离谱也忍不住贪恋。 这样毁天灭地的决心,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 ☆、56 青春其实绕来绕去,就只有那几件事情可做。 有些人刻苦学习,为了好的学校好的将来。有些人专注生活,谈恋爱享受甜蜜体会心酸。有些人活泼好斗,打架翘课拉帮结派。 总都是用力活得精彩。 念秋身处其中,哪里都不靠边儿,平凡得堪比尘埃。 欢笑泪水中,一年又过去。 念秋已经读到初三下学期,陈海问她会留在本校念高中吗?念秋想也不想,说,不然呢?去市里?太远了。爸爸妈妈也没有那么多闲钱,爷爷最近也总是生病。 陈海有些失落,因为他读完高中就不打算再读书了。他姐姐替他在市里找了份小工作。心想着念秋成绩这么好,要是去市里念书的话,以后就可以时常见面了。 念秋倒是觉得,怎么陈海都长这么大了吗?转眼就要去工作。 哎,青春真是个任性的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教室已经换到三楼,每天上个厕所都觉得麻烦,大半儿时间都花在了爬楼梯上。 白雪伙了念秋,一起写了匿名信去学校意见箱。她们内容大致相同,核心思想就是该让一年级去三楼上课,他们没有繁重的课业,并且年轻活泼腿脚好。三年级就该来一楼上课,要中考了,洗脸刷牙的时间都要节约来看书的,所以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去爬楼了,好吗? 当时以为信件是石沉大海了,毕竟初中毕业了,高中毕业了,三年级还是在三楼。 可很久的后来,因有事回学校,却看到班级牌已经更改,三年级果然在一楼上课了。 念秋还为这事给白雪发短信说,咱们没有赶上那好日子,倒是给后来人造福了。 那些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眼下只管现在。 夜里和白雪挤在一个被窝里,虽然已经是春分时节,但是春寒料峭,僵冷依旧。 念秋脚丫子冰凉,一个劲儿往白雪小腿上贴。白雪被冰着,到处躲。一张床被两人晃动得咯咯吱吱。室友调笑:“两位注意点影响,太激烈了很伤身啊。” 一宿舍都哈哈哈笑起来,尤其是念秋和白雪。两人故意把声响弄得更大,更有规律。 换做从前那薄脸皮的念秋,怎么开得出这种玩笑。所以还是挨着谁就像谁,模仿能力很强。闹完了,就是悄悄话时间。 白雪问念秋,学校里有喜欢的人吗? 念秋毫不犹豫的摇头,说没有。 白雪不疑有他,念秋不会对她说谎。默了一瞬,她更小声的说:“念秋,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是个大八卦,何况还发生在身边人的身上。念秋睡意全无,她就差跳起来了,激动地问:“是谁是谁?” 白雪轻轻拉住她说,嘘。 看来是个不想第三人听去了的大秘密,念秋也缩进被子里,说,你讲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白雪倒没有这样的担心,她更担心的是念秋听完那人名字后的反应。她酝酿了一会儿,说:“是我们班主任,施乐维。” 念秋猛地吸气,差点尖叫出来。嘴巴及时被白雪用被子堵住,岔了气,咳个不停。 其他床女生问:“念秋怎么了,突然咳起来。” 白雪镇定的答:“灌了冷风,着凉了。”手还按着被子呢,黑漆嘛漆也没看见念秋的脸和脖子都涨红了,再捂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念秋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奋力地呼吸着空气,结结巴巴的问她,这是知道你秘密了,打算杀了灭口么。 白雪笑笑,这不是怕你叫出声,一栋楼都要被吵起来嘛。 念秋脑子缺氧,倒也镇定下来了。她思来想去,找不到说什么好。 白雪也不是要问她意见,只是分享这沉重的心事罢了。她又悄悄说:“我找他表白过好几次了,可是他总拒绝我。” 念秋朝空气翻了个白眼,夜太黑白雪也看不见。她说:“他不拒绝你才奇怪吧,他是咱们的老师诶!” 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白雪说,我就知道你们都会这样想。可是谁规定了老师和学生,就不能相恋。他跟我说,是世俗。我觉得好笑,我过自己的生活,和世俗何关? 念秋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没有反驳点,无非是一种追求生活的态度。她很中肯的说:“连开头都不会有的故事,我只怕你吃苦。” 可白雪认定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57 打从听了白雪分享的秘密这一天之后,念秋看班主任施乐维的眼神就怪怪的了。 有些别扭,有些膈应。 那个站在讲台上画着电路图的成熟男人,如果变成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的话...想到这里就觉得世界都要疯了。 甩甩头,继续写笔记。 白雪一到午饭时间就跟念秋请假,说姐妹儿去追求幸福了,祝你午饭香香。 念秋举着饭盒想,你去勾搭老师,我怎么吃得香啊。担都担心死了好吗。 十五六岁的少女,该是多么蛊惑人心的禁/果。 距离那晚谈心,也没过去多久的日子。白雪就摇着旗帜回来了,宣告胜利。 她从陈海身边夺走正在吃晚饭的念秋,说:“陈同学你慢用,念秋吃饱了。” 餐盒都没来得及收,就被拖进花园隐蔽的角落了。念秋摸摸肚皮说:“那米线我刚把佐料拌匀,一口都没吃呢!哪像你,有情饮水饱。”说完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抗议起来。 白雪把饭卡拍到她手里,笑得眼珠儿都见不着。豪气宣称,姐的卡,拿去刷,想买什么买什么,一毛钱都不要替我省! 念秋被那架势闪耀得都想长大嫁给她了。她问,什么事,你快些讲吧,我抓紧时间还要去挥霍你的卡。 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七八,但还是不愿那变成事实。 白雪果然说:“他答应我了,念秋,施乐维是我男朋友了!” 算不得太好的消息。 念秋马上将施乐维的脸带入到白雪男朋友这个选项里,立马就没了吃饭的心情。她心里总是直觉不好,有什么迷雾一样的隐忧,此刻还抓不住。 可眼前人开心是显而易见的,就差从头上长出象征幸福的蘑菇了。 念秋敛了心思,真心祝福她。但也弱弱地问了一句:“大白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0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在念秋这小脑袋短目光看来,施乐维实在没有太多吸引人的优点,还得抛开他身为老师这一敏感身份,就寻常男人的角度来说。 白雪说,你不觉得他真的超级超级超级帅吗? 念秋微笑。心里答年轻时可能还是算能看的,至于现在,还是算了吧。 白雪说,而且他私下其实真的很温柔。 念秋保持微笑。心里答私下什么的,就不用讲给我听了。我光是脑补一下都觉得别扭。 白雪说,他对我很好,比爸爸还好。 念秋答:“这倒是,可以拿来和爸爸比较一下。” 白雪佯装要打她,落下时却变成轻抚了脸颊。她很温柔地说:“小秋,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他啊。” 讲这话时,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缱绻。这感情单方面来说,也是实在的交付了真心。 念秋也摸摸她手,给她小小的鼓励。说:“好,我支持你。” 白雪拥抱了念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她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说:“小秋,我都不敢跟别的任何人说起,总想着她们要嘲笑我。也怕施乐维背负上非议。我和他说过,是想和他走到最后的。他也答应等我长大......” 这些话,长大了听觉得是陈词滥调的谎言,可是放在当时那样稚嫩的年岁里,只会觉得它是诺言,海枯石烂坚不可摧。 念秋耐心听着,一直点头。她微微用力推开白雪,说:“知道了知道了,你身上烟味好重。刚才和你男朋友抱过吧,臭死了。”假装出来的一脸嫌弃,却是笑着在说这话。 白雪羞红着脸点头。 不论恋爱里恋爱外,她都是极亮眼的,有灿烂耀眼的美。 ☆、58 这些天开始,白雪就不大和念秋一起吃饭了。 陈海倒是惦记起来,他问念秋你那小闺蜜呢?怎么好久没见了,你俩吵架啦? 念秋心里想,吵架怎么可能,她只是有了恋爱要忙。但这是秘密呀,连陈海都不能说的大秘密。于是她转移话题,说:“马上要毕业了,你去你姐姐那里,是做什么工作啊?” 陈海思想比念秋还简单,立马把半分钟前对白雪的疑问转移到自己的事情上来。他激动得很,说:“是去当保安呢!你说是不是很适合我!” 念秋脖颈都要点断,她由衷地说:“岂止是很适合,简直是非常适合。” 又有架打,又有钱拿。 就别说领工资了,倒贴钱他都愿意去的,重点是打架啊。陈海一身的腱子肉,片刻都不想松懈下来。 念秋想着都觉得好笑,索性就真的笑了。 陈海说,秋秋,你比从前活泼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又补充,和小时候一样。 念秋说是吗? 陈海说是啊,有你有我还有顾思离的小时候,你可爱笑了,小胖脸上还有一对儿... 话也没法说完,因为对面那人已经不笑了,盯着桌上一块啃光了的骨头残渣发呆。 陈海就想一耳刮子抽死自己。要你嘴欠,多的是话不说,偏说顾思离。 念秋抬眼问他:“陈海,为什么你都不谈恋爱的?” 陈海被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有些发懵,他又结巴了,说:“我我我,我还小。” 关键是你还小,只有十五岁,是非都不完全分辨得清。所以你一定不明白,哪种是爱,哪种是执念。 念秋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的表情。她正要说出口,陈海用一句话堵住了她。他说:“秋秋,再过三年吧。今天的想法,读完高中再告诉我,好吗?” 软到骨子里的恳求,低到尘埃里的姿态。 念秋的话就哽在喉咙里,变作尖锐的刺,扎痛她,想落泪。 陈海收拾了餐盘,头也不回的走了。 背影也那么孤独。 记忆里两人总是爱拌嘴的。大多时候都是念秋在那边喋喋不休的抱怨,陈海在这边陪着笑脸耐心的哄着。若还是不够解气,就把麦色的脸伸过去说,你打吧,别哭了。念秋也不客气,抬手就一通乱打,抓得陈海一脸的血道道。 然后两人就和好,待到下一次又重复。 但是哪一次都和这次不同,陈海连再见都没有说就走了。 这是真的生气,真的伤心吧? 念秋回宿舍把这个事情前前后后给白雪讲了,请求她的帮助。 白雪抓到事件重点,她问:“所以你当时到底准备和他说什么?” 念秋用门牙来来回回咬着下嘴唇,这是她紧张时不由自主的小动作,自己都不曾察觉。半响后,她说:“我想告诉他,不要等我,不要想着长大了娶我。” 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却没有说。 白雪嘴巴张得比馒头还大,是了,这爱笑的姑娘的确生了一张大嘴。她惊呼:“我错过了这么多吗?你和他之间的事。” 念秋手动替她合上嘴巴,摇头,很无奈的解释:“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事,我这样说可能不厚道,但的的确确是他一厢情愿了。” 白雪说,难怪,他一有空总是缠着你,对你的保护也有些过度了。那天你还记得吧,我们班学习委员过来找我俩开个玩笑,他都一脸要吃了别人的表情。吓得那孩子后几天都不敢和我们说话。 念秋点头,说是,他打小就那样,看不得我吃亏,有次连女生都打。 白雪说:“那你初一时被欺负成那样,他怎么也不管管?” 念秋答:“我压根没敢告诉他。平常的诉苦都不行,他会把我们班教室给拆了的。就说有一次吧,我把前同桌和我冷战的事讲给了他听,结果你猜怎么着?” 白雪说你快讲。 念秋说:“中午说的事儿,夜里他就去把人家打了。冷战在他看来都是错。我真的只是普通的说说,这又不是什么委屈啊欺负的。小白就被他打到肋骨都痛了好些天。” 白雪哈哈笑起来,她说:“小秋,其实我觉得陈海这人挺好。对你真是没话说。” 念秋说我知道啊,可是大白你最明白了,喜不喜欢对于一段感情的开始有多么重要。 不喜欢,就表示你做再多,也只能止步于好朋友这里。 就算你寸步不离守护我,用爱禁锢我,我的心也会不受限制逃出去。 所以你别傻了,放手吧。 ☆、59 心里固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既然陈海不开心了,隔天念秋还是想去道歉解决的。 他是和亲人一样重要不可缺的存在。 第一次从初中部的教学楼走过去,远到视线里楼体都会变小的高中部。 女生的体力,你怎么能要求更多?估算不出,也许才一半的路程吧,念秋停下来,心里就反悔了。早知要走这么多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1 ,就让陈海气着算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倒是自己,这么走下去肯定要瘦一公斤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肉。 心里是那样想着,休息够了还是继续走。 高中部格局和初中部差不多,算是对称设计的。只是这边的学生长得高些,操场上奔跑着的男孩子更接近男人这个概念,荷尔蒙分泌到爆棚。 念秋行走其中,显得娇小无比,跟只弱/鸡似的。 凭着猜想找到了陈海所在的教室,念秋站在门口小心张望,却没有看见陈海的身影。她明显有些紧张,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可这世界上,总是不缺热心的师兄们。几个坐后排的男生,看到念秋身穿的初中部校服,心里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人影团团把念秋围住,嬉笑着问她:“小妹妹,来找人啊?仇人还是情人?” 念秋通红了脸,那种无缘由的压迫感吓得她都要哭出来。她伸手推了推其中一个男生的胳膊,想推开一条出路。 她有很严重的密闭恐惧,不是病症,只是恐惧。 那人色眯眯地调笑说:“哎哟喂,小狐狸挠人呢!来来来,再重点儿!” 吓得念秋唇色都发白了。 正当她六神无主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陈海和一些兄弟上完厕所回来了。在走廊上就见到黑压压的围了一群人,还都是男人。大家都在放声笑,估计又是逮到什么新鲜猎物了。 他摇摇晃晃地踱步过去,拍了外围其中一人的肩膀说:“让我看看,这又是在欺负哪家姑娘来着?” 还能是哪家的姑娘? 待陈海拨开人群看清念秋惨白的小脸时,差点把自己舌头都给咬下来。 念秋被人围住,满头都是汗,额发都已浸湿。眼神里的惊恐,都满溢出来。 陈海大力推开那些人,一把拉出念秋,圈在怀里,说:“你怎么来了?”心也是突突跳,惊吓程度不比念秋低多少。 他可是最懂这些慢速班男生的心思,成天无事做,时间都拿去调/戏姑娘了。念秋这种脸皮薄的傻孩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这傻孩子也显然是被吓着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陈海,也像在看不认识的人。 陈海把念秋拉去走廊边儿,用手给她扇凉风,看样子她是有些缺氧的。 过了好一会儿,念秋才缓过神来。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说,陈海,我是来找你和好呀。 哎哟喂,陈海的那一颗心啊,听完这话就跟泡在柠檬水里似的,酸得他四肢都无力了。 这姑娘来到这里,走了多远的路,他最清楚不过,那也是他每日走过去找她的距离。 花了时间,费了心思。只不过是为了找到他,讲一句,我们和好吧。 陈海觉得此刻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本就是圈在怀里,顺势就抱紧了她。喉咙发痛的说:“好,和好了。” 本来也没有生气呀,只是不敢面对你的决定,逃避开罢了。 是我胆小,是我混账。 可是秋秋妹,我真的是爱惨了你啊。 喝彩的口哨声响起,周围全是情绪高涨的观众。念秋推不开陈海钢筋一样坚硬的胳膊,只能服软。 好在陈海也并没抱太久,松开时听到有人问:“小海,这就是你那小女友啊?” 陈海点头,笑得比七月的葵花还灿烂。说是啊,这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儿,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旁人就说是是是,很漂亮,久闻不如一见。 念秋瞪陈海一眼,伸手揪他腰侧的肉,这里最容易痛。念秋使了大力,叫你张嘴乱说! 陈海吃痛,捂着腰还是哈哈笑,说媳妇儿你轻点儿喂。 打情骂俏的热闹模样,这戏满足了看客。 突然有人喊她:“念秋!!” 声音里含了十足十的怒意,又会是谁? ☆、60 吴蔺刚刚和高中部的老师们开完交接会议,从顶楼会议室下来路过这里,同行的还有好朋友施乐维。 撞见这样一幕,心里痛快才有鬼了。 念秋短时间内第二次受到了剧烈惊吓,腿都在抖。她慌张地喊吴老师好。脸红心跳像是秘密被撞破一般。 喊完也没有多余的话,身为班主任的施乐维被直接略过。 他倒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看到念秋的脸后,就想到总和她绑定在一起的白雪。顺着这个继续想下去,呼吸都微乱。 施乐维拍拍吴蔺的肩,意味明显。又指了指腕表,转身下楼走了。 空气凝滞,每一帧都变得缓慢煎熬。 陈海也看着吴蔺,眼神里满是戒备。他对念秋耳语:“没事了,吃饭没?要一起去吗?” 念秋半个字都没听清。吴蔺望过来的眼光实在太冰冷压抑,何况他又站在那里不动,摆明了在等自己过去。 可是念秋转念又一想,他等自己过去干嘛呢?我的班主任也不是你呀,是前头那位跑得跟逃命似的老男人啊。 念秋索性装傻,点了头想跟陈海一起走了。 吴蔺又叫住她:“你跟我过来一下。”这是没有歧义的命令,看样子也没有要征询她意见的意思。 念秋抖抖嗖嗖地挪过去,毕竟这位也是老师,就是太爱管自己的事儿。 旁的学生就算了,没戏看就作鸟兽散。陈海却是知道吴蔺那些隐匿心思的,看着他也是充满敌意。他脑袋一热,冲念秋的背影吼:“念秋别理他,我们吃饭去!” 再好好的一个人,一天被吓无数次,也要神经脆弱了吧。 念秋扭头赏了陈海一记白眼,用口型无声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脾气又上来了。 眼睛也没长在后脑勺上,没看见吴蔺正在朝她这边走,于是扭脸就一头撞进他的胸膛。好家伙,比陈海的还坚实。念秋一只手揉着鼻子龇牙,一只手被吴蔺拖着,往楼下走。真是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丝毫夸张,两人真的是在跑。念秋腿短的,总也跟不上,好几次都感觉自己是被拖行着直到拎起来了。 上气不接下气时才停下,吴蔺甩开她的手,给她时间平复。 七点了,晚自习上课铃声敲响。教学楼已经在眼前,念秋顺好气,说:“吴老师,上课了。”您有话就说,有课就快去上。 吴蔺黑着脸,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那双手还交叉抱在胸前,一副等解释的样子。 念秋苦着脸:“那我先走了,今晚作业好多。” 转身都别想。吴蔺开口了,直截了当问她:“你和那个陈海又是怎么回事?”硬邦邦如臭石头的语气,明明白白表达自己在不高兴。 念秋:“诶?我和他没怎么啊...” 狡辩!掩护!撒谎!这是吃醋时这个男人的看法。吴蔺非常不爽,他想咬死念秋。这欲/望起来了,驱使着他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2 用牙齿磨着自己的下唇。 沉默,还是沉默。 念秋心里倒是平静的,就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换做施乐维这样子,她可以理解,班主任嘛,生气自己的学生早恋什么的,被德育主任抓去,又要挨骂。 但是发作的是吴蔺的话...设想了一百种可能,也找不到合理的原因。 她小胆儿一鼓,干脆就问出来:“吴老师,你总这么上心我的事,是为什么啊?” 本意就是想提醒吴蔺,干脆你把我移交给施乐维处理呗,这也不关你事呀。 问完就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睫毛也跟着好奇地眨啊眨。 突然间一大团热空气从上而下涌过来,念秋还未来得及做反应,脸颊已经被吴蔺吻住。 长久而持续的滚烫感熨贴住皮肤,心跳都被迫停下。 这夏空啊,彩霞挽住了风。 蜜桃的香味缠绕在鼻尖,吸不进,呼不出。 ☆、61 怎么结束的,忘记了。再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 那震撼太巨大,被冲击到失忆都不奇怪。 念秋回到教室干坐了两节课也没缓过来,机械地跟着白雪放学打水回宿舍洗脸刷牙换睡衣躺下,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递了假条,搭车回家。 念秋对妈妈说:“我生病了,头好痛。”于是在家又躺了一个下午,一个半夜。凌晨两点,披了衣服爬起来写信。 顾思离: 我这里下暴雨了。 你在哪儿? 我很想你。 这心事隐匿,不为人知。如今又装进一个黑色秘密,像一堆洁白里掺入一粒灰尘。 念秋在窗前盘腿坐了几小时,肚子咕噜噜吼起来,才想起昨天一天没吃东西。跑到灶房去,妈妈正在煮猪食,一大锅的红薯,直冒香气。 念秋舀了一碗,开心地吃起来,真是又香又甜。感叹猪儿好口福。 妈妈见怪不怪,她打小就这样,跟房客争食。 吃饱了,精神也变好。念秋和妈妈一起去看望楼下那两只粉白的猪。也是饿了,才走到门口,里面就激动地哼哼唧唧了。 念秋模仿那声音,怪声怪气的说:“好饿呀,好饿呀,快来人伺候早饭呀。” 妈妈听完笑起来,眼角有了打褶的鱼尾纹。 念秋看得又是一阵心酸。她突然开口问:“妈妈,我高中可以不读吗?我想去工作挣钱来养你。” 让你免却一些辛劳,最好变得和顾思离妈妈一样美。 回答她的却是一顿暴揍。念秋妈妈也是气着了,手里有什么就拿来当工具,俨然不管那可是舀猪食用的长柄钢勺儿。打来痛得念秋嗷嗷直叫:“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我说胡话呢!”就差原地给她跪下来。 猪被吓到了,闭嘴。狗也赶来,呜呜求情。 念秋妈妈打了几下就不打了,整个坳子里的人都被念秋吵起床。妈妈问她:“现在清醒了没?”念秋哭着点头说,醒了醒了。 妈妈不再搭理她,喂猪去了。念秋就跟着小花逃跑,寄信去了。 在家赖过了周三周四周五,妈妈每每问起,念秋就抱着头一脸委屈说好痛。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头敲开来辨真假,只能由着她。约定了星期天一定返校。 吴蔺在学校里两三天也没见着念秋,就跑去找施乐维索要,人呢人呢? 施乐维存了心思要逗他,一本正经的说:“申请转学了啊,怎么你不知道?” 吴蔺发懵,觉得吓傻的表情。问:“什么时候的事?” 施乐维故意吊他胃口,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才说:“就前两天啊,她妈妈来学校办理的。” 吴蔺两眼发黑,直觉要昏过去。也不知是不是给气的。 施乐维见他面如菜色,乐得哈哈大笑。烟都呛进气管,咳个不停。 吴蔺这才缓过来,哦,敢情是被这好朋友耍了。没好脸儿的转身就走。 施乐维在背后喊:“请假啦,说是被狗咬了...叫她给我看伤口,她说咬在敏感部位...我也不好说什么,就签字准了...诶吴蔺你说,咱学校哪里来过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 吴大狗的脸彻底绿了。 施乐维笑望那背影,若有所思。 ☆、62 一点儿要中考的紧张感都没有。 念秋回了宿舍,见大家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同样是快速班,回想以前,一临近各种考试时,一班的学生恨不得觉也不睡,卷子都是成堆成堆的做。再看现在的三班,小考大考都像进游乐园似的,只顾开心就行。 舍友问念秋:“怎么你和白雪都请假了啊?你上周三,她上周五。” 念秋不知道这事,问她白雪生病啦? 那女生答:“没听她说起,这不就来问你嘛,还以为你俩感冒互相传染呢。” 念秋笑笑:“我也不知道。我是因为家里有事才请假的,一会儿她来了我再问她吧。” 可是一直到晚自习结束,白雪都没有来。念秋心里不踏实,她去找班主任,想关切一下白雪请假的事。 办公室门没关,白炽灯下只坐着吴蔺。 念秋站在门槛石前,不好进退的位置,有些尴尬,脸也登时烧红。她低头垂目掩饰,问:“施老师在吗?” 吴蔺本没有注意来人,听出是念秋那温吞吞的声音,颇为意外。他停了手头的工作说,他去校长办公室了,很快回来。你要不在这里等等吧。 念秋也确实有事,就没推脱,安静地站在原地,看飞蛾扑灯映照的剪影。 吴蔺看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是专注的盯着地板上的灰尘。吴蔺问:“不是说被狗咬了?就好彻底了吗?” 念秋抬头,心里啊一声,说这你怎么也知道了呀。 吴蔺无奈摇头,被她装傻的模样气笑。说:“你进来等吧,站在那里喂蚊子吗?” 门口蚊子确实挺多来着,念秋就坡下驴,走进去了。诶?刚说自己是驴来着?念秋被自己脑子里的这个想法逗笑。 进去了几步,还是站在尽量离吴蔺远的地方,像在躲热疾。 吴蔺没办法,认命似的叹气。喜欢到要了魂的人就站在对面,可余光都不愿分给自己一道。 这话就是不实际了,其实念秋一直在偷瞄呢,伪装得太好没被发现而已。 哦,吴蔺眼睛是有些近视的。 没等太久,施乐维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堆表格,他进门时看得专注,尚未发现念秋的存在。正准备和吴蔺说话时,念秋出声了,她说:“施老师!我有事情想问你。” 施乐维吓得跳脚。平息了三秒钟,他居然这样问吴蔺:“我来得不是时候?” 吴蔺收了钢笔,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他,说:“闭嘴吧你。” 念秋心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3 急,没听出那话里的隐喻。还在追问:“就是白雪啊,她生病请假了吗?今天晚自习也没来。” 这下轮到施乐维傻眼了,他说:“没来吗?今天没有请假啊。” 念秋点头又摇头。 好像发生可怕的事情了,这是让念秋心慌的第一直觉。她对施乐维说:“你给她家打电话问问吧。” 施乐维没听进去,他想到什么想得入迷。 念秋见他不理自己的提议,急得都要跺脚。又把目光投向吴蔺,有些焦虑的,有些可怜的。吴蔺对她点点头,安抚地笑笑。说:“你先回宿舍去看看吧,我这就给她家打电话。宿舍没人的话,你再来办公室找我。好吗?” 三月春风般和煦的语气,冲淡了些微焦愁。 念秋说,好。转身快步往宿舍跑。 吴蔺等念秋走远了,才正了神色,问施乐维,到底怎么回事。别的学生就算了,没来上课打电话去家里找就是,偏这白雪,和施乐维总归多了一层特殊关系。 刚还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的施乐维,此刻却像抽离了精/魂。他肩头垮下来,惨白着脸说:“吴蔺,我可能干了一件蠢事。” 吴蔺:“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 ☆、63 意外的是,白雪真的在宿舍,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她哽咽的哭声。 念秋冲进去,几乎是用身体把门撞开。她问,你晚上去哪儿了?要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白雪见到她来,哭得更厉害,话也说不出。旁边的女生一直在劝,还对念秋说:“我们回来她就在了,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哭,问她也不答,就说要等你。” 念秋抱着白雪的头,很轻很轻的拍她的背。说:“不哭了不哭了,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雪停不下来,把脸埋在念秋的肚子上,眼泪肆意长流,夏季的单衣都给浸湿。 过了许久,白雪才稍微好些。她牵着念秋的手,走出宿舍。此时离熄灯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念秋纳闷她要带自己去哪里。 大概白天时间总是读书,所以故事都只能发生在夜里。 念秋跟在白雪身后,已经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逆着人群往前走了。或者说,往后退。 她惯例抬头看星星,可是乌云遮掩,明天又要下雨。 沉默地走出很远,停在足够黑的潮湿角落里。白雪转身对念秋说:“小秋,我怀孕了。” 念秋其实很怕黑,她觉得黑色空气里一定住满了会伤人的恶魔。可是此刻她没有心思去克服那些恐惧了,满脑子都是白雪刚才说的那句话。 怀孕吗?这样的事情应该距离她们还多么遥远,遥远到念秋从未想过,从未了解过。她完全失了主意,反过来惊慌失措地问白雪:“那该怎么办?” 生孩子吗?这显然更是陌生到惶恐的事情。念秋脑袋一片浑噩。 白雪说:“我没办法,小秋,我去网吧上网查询过了,只有去流/产的。” 流/产又是什么?把这个孩子杀掉的意思吗?念秋害怕极了,她颤抖着问白雪:“施乐维呢?他知道了吗?他怎么说?” 仅仅在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能有一个年长的,有经验的人站出来,指引她们,该怎么做,怎么面对。 白雪听到施乐维的名字,又哭了,她不停地摇头,说:“不知道,他还不知道。我也是上周例假迟到了,才请假回家,偷偷买了验孕试纸...” 说起来三两句话的事,念秋却可以想象,白雪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该有多么害怕无助。 但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关键还是眼前。 念秋定了定神,如今她能做到的最好,就是不和白雪一起哭,一起倒下。心里沉思片刻,拉着白雪就往教师办公楼跑去。 她想起来,吴蔺说了,可以去办公室找他。 果然吴蔺还没有走,施乐维也在。前一个气呼呼的举着拳头,后一个歪歪扭扭的倒在桌上,鼻子里冒血。 念秋把白雪护在身后,纯属下意识的动作。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自然人,没了身份。她警惕地问吴蔺:“发生什么事了?” 吴蔺先看她,再然后看到哭肿眼的白雪。松开施乐维的衣领,说:“她来了。”这个她是指白雪。 至于他打施乐维,是因为刚才施乐维把和白雪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包括已经越线的事实。更可怕的事,还未知。 施乐维扶着桌沿直起身起来,看到白雪哭泣的脸,就猜到那结果了。 白雪缩在念秋的背后,双手紧紧揪住她的衣角。念秋感受着腰间的轻颤,还有共通磁场里的害怕。她看向吴蔺,说:“吴老师,白雪已经找到了。可以让她和施老师单独谈谈吗?” 吴蔺整理好衬衣,出门去走廊里站着,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念秋还在这里。 白雪以为念秋也要走,哭着抓她更紧。念秋摸摸她手表示安抚,代替她对施乐维说:“老师,白雪她怀孕了。”多的无意义没说,她只想听到解决方法。 可施乐维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回应她的只有白雪因无助而生的啜泣。 念秋怒目含火,真想上去给施乐维一耳光。 有人进来,替她这么做了。夜深人静,除了吴蔺也没有其他。 拳头砸进肉里,有难听的闷声。热汗夹了血腥,呼吸一口都欲作呕。 无尽夏。 无尽愁。 ☆、64 这是初中生活的最后一周啊,还要减去两天用来考试。这三年到底是长如银河,还是短如流星? 念秋站在病床前,看着发黄的被单,思考着答案。 白雪在套间厕所里换病服,一会儿护士就要来抽血化验作术前准备,这些流程昨晚来时就被告知了一遍。 施乐维缝针去了,吴蔺要上课没有来。剩下来陪白雪的,只有未满十六岁不谙世事的念秋。 白雪换好衣服出来,摸着肚子说:“好饿。” 念秋从杂念里抽思出来,也摸摸她肚子说:“没办法,医生交代了要空腹的。手术完了再吃些好的吧。” 那是什么手术,彼此再清楚不过。 白雪从前多爱笑啊,念秋还嫌弃她的嘴巴大。这会儿她又在哭了,眼睛都没消肿过。她哽咽着说,小秋,我好舍不得它。 别人看来,那是一颗细胞一粒肉,但对于我而言,它是连动着我心血流淌的生命啊。 念秋竭力忍住摇摇欲坠的眼泪,抱着她说,你乖,你乖,可惜它发生在错误的时候,不哭,不哭,长大了它还会再来。 忍不了,那泪憋太久千斤重,无声决堤。除了这样寸步不离的陪伴,我实在拿不出更好的东西,对着你好,哄你安心。 十点钟,手术准时开始。白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4 雪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手术室。 念秋一路追到隔离区的门口,那里贴心,还配了长排的座位,知道有人进去了,总会留下焦心等待的人。 只是念秋不明白,这座椅为何设立这么多,于她们分明一张就足够。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除了祈祷,心跳都只怕被嫌多余。 此时念秋正在凝视大门,血液流动变得缓慢,手脚发冷。 此时吴蔺正在课堂上讲《简爱》的主题思想。眼下乌黑铺成了疲惫。 此时顾思离正在笔记本上写:人性的价值等于尊严和爱。侧耳倾听了雨落。 此时陈海正在叠纸飞机,他听同桌在聊,有关光明的未来。 同一个星球上,同一个时间段里,不同的我们。 长久的静默结束,护士推门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可以接去病房陪护了。 冷清的走廊除了缩在角落里的念秋,再没有别人。她站起来,身形有些晃动,小声地说:“我,她是我姐姐。” 护士表情是怀疑的,但她并不当真计较。反正这样的区县小医院,什么都是落后的,连人也是。 念秋又跟着那手推床一起回了病房。似乎着急下一台手术,几个护士粗暴地把白雪抬起来,丢在普通病床上,其中一人还用手扇白雪耳光,她喊:“快醒醒,不然就要判定你是麻醉事故了。” 白雪眼睛睁开,空洞洞没反应。护士还想拍她,念秋开口制止:“她也许只是疲累,你就让她睡一觉吧,好吗?” 没有存在感的人,没有重量的请求。 护士白她一眼,手上动作倒是不停,一边拍打白雪的脸,一边不耐烦地对念秋说:“出事了你负责?现在的小姑娘这么早就出来卖吗?真是好的不学,尽学怎么糟践自己!” 哦,没穿校服,又这么小就怀孕,所以就被认定成别的职业吗?念秋苦笑,无法接话。总不能掏出学生证说,大妈,其实我们是学生吧。 闹起来又是新的麻烦。 白雪五感都在,她把那护士的话听清楚了。还是不肯睁眼,只是眼角又有泪水滑落。顺着粉白的脸颊一路蔓延进耳朵,堵住吧,这些不清静,不干净。 念秋熬了一夜,也是真的累到极点。可白雪在输液,她要替她看住点滴瓶。这间偏僻破旧的病房里,没有再住其他人。 白雪休息了一会儿睁眼,问念秋,施乐维呢? 这个给她巅峰快乐,也给她极致痛苦的男人。 念秋说:“先前是去处理伤口了,后来你去手术室,他来找过我,给了些钱,说学校有事就走了。” 白雪的脸,没有表情,也没有血色。她说:“小秋,再多一点点,我就承受不起了。” 念秋看着那葡萄水顺着透明的管子一路向下,流进白雪的身体。她想问护士,您这里有勇气吗?可不可以买一瓶。 不然要怎么继续下去,这永远不可能只给你一点点苦楚的生活。 念秋何尝不是,一片鸿毛的力量就要被击垮。她故作轻松地问白雪;“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跑去给你买,时间还来得及。”她指指头顶上的玻璃瓶,“还要好一会儿。” 白雪舔着嘴唇想了想,她说就去买两个酱肉包吧,我想吃肉了。 ☆、65 常听人说,无巧不成书。念秋有时这样想过,人和人,是不是其实都是被困在同一张网里。乍一看满眼纷繁,实际看穿了全都有千丝万缕的牵绊。 比如你认识吴蔺,吴蔺不认识你,但他认识你家楼下便利店的老板。 比如你不认识施乐维,施乐维却认识你的小学同桌。 比如我们互相认识,但你不认识陈海,他却和你哥哥同窗了三年。 总之都有枝枝蔓蔓的关联,给故事发生提供了契机。 念秋下楼给白雪买包子,她在医院门口撞到一位小朋友,因为跑太快了没注意。那男孩被摔痛,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念秋赶忙蹲下去扶他,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见。 男孩的妈妈也围过来,左右的看,没太严重,就跟念秋说算了,你走吧。 念秋讲了最后一遍对不起,也打算走了。男孩妈妈鼓励地说:“走吧小狮子,打针要迟到咯。” 原来是带孩子来打预防针的,念秋顺着她的话下意识去看那小孩子胖胖的脸。 只一眼,脚就被无数钢针扎破,钉进水泥地里。 那张四五岁尚且稚嫩的脸,长满婴儿肥。可是再多的肉也阻挡不了他的五官,和施乐维如出一辙的轮廓。 念秋看呆了,鬼使神差的对着已经离开几步的背影大声喊:“师母?” 同时她也设想了一种可能,眼前的人会转过来,说,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那时就再答一句,哦,对不起我认错了。 这种可能性最好,皆大欢喜。念秋已经做好准备。 男孩的妈妈转身,好看的笑笑,却说:“你是施乐维的学生啊?” 念秋想摇头,心里拼了命地在摇头。可是肢体不受支配。她又听见那女人问:“你来医院干嘛啊?生病了吗?” 关心自己丈夫学生的姿态,关心丈夫工作的姿态,关心丈夫的姿态,关心的姿态。 念秋扶着头说:“是...是啊...我...我头痛,来看医生的...”说完失魂落魄地折返回医院里,要去看医生。 医生啊,不骗你,我头真的好疼。 白雪还在假寐,听到开门声,见念秋惨白一张脸跑回来,她问:“怎么啦?没带钱?” 念秋不回答,只是咬唇看着她。还是那样子,即使病了,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念秋心里乱,她说:“大白,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白雪以为念秋在生气怀孕这事,她解释:“小秋,如果你是指和施乐维发生关系这事,先前是我故意隐瞒了,对不起。” 念秋摇头,说这是你的隐私,没有必要道歉。 白雪说,那就没有了,没有再对你隐瞒什么。 气氛也恰当的严肃起来。念秋说:“大白,施乐维今年到底多少岁你知道吗?” 白雪想了想,说可能三十五左右吧。我不关心这个。 念秋说:“那好,那你有没有关心过他的婚姻状况?三十五岁男人的婚姻状况。” 白雪很肯定的摇头,她说:“这个他跟我讲过,他没有结婚的,一直都是单身。” 好吧,好吧,事到如今都捋清了,原来你也是这鼓里的人。再和你计较长短,就是伤害了。念秋闭嘴压抑情绪,脸色恢复惯常的清淡。她对白雪说:“去看了,卖包子的摊儿都收了。” 白雪咂咂嘴:“这么早就收了?正想吃那味儿呢...” 两人只好聊些其它,打发这一时刻,如坐针毡的煎熬。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5 ☆、66 打完点滴就被赶着出院了,一个生命瞬间被永远终结。念秋扶着白雪,站在车站的雨棚下,内心感觉像野火卷烧了枯草,徒留有颜色的荒凉。 今天果然下雨了,烦人的,夏季阵雨。伴随着轰隆隆的惊雷,倾盆而下,打湿了多少过路人匆促的脚步。 白雪不能回家,她是不敢。小腹坠痛,也不能去教室。只好又拜托念秋去请假,在宿舍休息一天吧。 念秋拿假条填了,去找吴蔺。她说:“吴老师,你帮我签字吧。我不想去找施乐维了。” 找也找不到,施乐维在这个空间里蒸发。 吴蔺没有拒绝,只是找钢笔的时候随意问她:“为什么不想去找施乐维?” 念秋看着吴蔺,很温顺地笑。她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要杀了他。” 气话吗?意义上算是,但吴蔺听了很不轻松。他感觉念秋的心在缓慢地崩塌。 那速度肉眼难辨,像小虫蚕食。 字签了,简单问过白雪的身体情况。也嘱咐念秋要好好休息,注意放松,啰里啰嗦一大堆。念秋难得耐心听他讲话,没声没息的站了好久。 吴蔺以为她累极,想送她回宿舍去。念秋这才抬头问:“你早就知道施乐维结婚了,是吗?” 这是质问,因为念秋手背挨碰着他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垂眼欣赏了好久。 照片是聚餐时拍的,有条红色横幅写着:祝施图图小朋友周岁快乐。横幅下站着吴蔺,站着施乐维,站着二班的班主任,站着校长,德育主任,各家家属...一一辨别肯定是认不全的,认识关键那几个就行了。 吴蔺心下乱跳,尽量平静地说:“是,我知道。” 柔软到无法落地的声音,只怕惊扰。 念秋低下头,沉重地叹气。她哭了,只是固执着不肯发出颤音。她又问:“那你一早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施乐维。” 语气里都是失望,都是憎恨。 她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吴蔺。眼泪却还挂在睫毛间闪烁扑腾,泄露了她的柔弱。她失控大吼:“你和他也是一样的吗?喜欢小女孩,觉得我们好骗好欺负,是吗?!” 是吗?你对我做的事,那些关心,那个吻。都是跟他一样,觉得好玩好哄好欺负,是不是? 念秋想跑,想逃。吴蔺抢先一步圈住了她,用力把那颗犯傻的小脑袋按进胸膛里,制止她,安抚她,呵护她。 念秋又踢又咬,眼泪鼻涕糊满了吴蔺的白衬衣。只想这样任性,不管不顾发泄内心的积郁。吴蔺也安静的忍着,任她宣泄挣扎,只当抱了会刺痛神经的太阳在怀里。 泪水也流干,念秋终于困得倒下。 吴蔺把她抱起来,彻底拥进怀里,和妈妈哄小孩入睡一样的姿势。 只是这个孩子大了一些,重了一些,不听话了一些。 吴蔺用心听着念秋呼吸,短短浅浅的香甜。他也快要被温柔催眠。 ☆、67 心里再不情愿,总是要长大的呀,时间是一匹拽不住的疯马。 念秋在一片浑噩的状态中,参加了考试。 那些题,只是按照惯性去做,许多答案本来就根深蒂固的存在于潜意识里。 不管是面对考试,还是面对人生。 惯例还是要拍毕业照的,学校甚至还规定了要穿校服。正值炎热夏季,那质量很差的白衬衣加黑色百褶裙,真是愁坏了一大群爱美的女同学。 穿过内衣,打底的吊带又连着穿了两层。生怕那透明的白衬衣会印出内/衣的颜色,被男同学笑话了去。打底裤也尽量穿得长些,长过裙子也不怕,反正一阵风起,你只会感激它的贴心。 念秋也别扭得很,虽然她最爱穿裙子了,可是这样尴尬的长度倒是第一次尝试。走两步,大腿/根/儿都觉得凉。 榕树上攀满了知了,温度越热,它们叫嚣得越放肆。念秋这两日来例假,听了更是心烦意乱。她一个人捧了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穿行在林荫道上。 身边没有爱笑爱闹的白雪,她连考试都没有来参加。 好像就是前些天的事吧,白雪堕/胎,请假,回家,缺考,休学。未来怎样,她不可知,念秋也不可知。 和吴蔺的关系也陷入一种怪异的真空地带。 那天很晚才从他怀里醒过来,梦口水流了他一臂弯。吴蔺一直挂着笑的,唯独念秋涨红了脸。一半是羞,一半是窘。 后来也没有再说话,沉默也是一种迷人的默契。 和同学们汇合后,就排队等着拍集体照了。一些家境好些的学生,自己带了相机。三三两两,拉了念秋一起合照。 念秋穿梭在人群里,变换着动作,剪刀手,加油拳,比爱心。关系好得不分彼此。 反正也就最后这一日,她可以摒弃心事,演一天的纯真少/女。 很快就要到她们班级了。念秋走过去,站在最边缘的位置,用手挡着太阳。快些开始吧,然后我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了。她这样想。 又有人喊她名字,居然是施乐维。 念秋冷淡了眉眼,说,你有事? 施乐维烟抽多了,嗓子很哑。他说我想和你谈谈。 念秋摆手拒绝了,甚至后退一步。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最好话都不要说,你抽烟,有口臭。 施乐维苍老了许多,不用细看都知道。鬓角有杂白,眉间有暗线。 他无力苦笑:“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吴蔺,他并没有骗你什么,我和白雪的事,他最后一刻才知情。” 念秋远远点头,不置可否。摄影师在一旁高喊,初三三班,集合拍照了。念秋再见也不讲,随便挽了一个女生的手,笑着说,我们快过去吧。 咔嚓定格,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漂亮的爱笑,帅气的扮酷,中庸的严肃。 数不清的故事都只埋在心里。 又忙了好一会儿,白宇过来拉着她几乎把初中楼走完,这里拍拍,那里拍拍。单纯少年,想用相机框住自定义的爱情,念秋只是负责友情出演。 然后是陈海,他早考完,今天是来接她放学。他站在校门口台阶下这样对念秋说:“媳妇儿啊,最后一次陪你放学啦...” 抒情到一半,屁股挨了踢。 念秋也真是没客气的,白□□鞋都要飞到他背上。“叫你再乱说,害我以后嫁不出去!” 陈海跑着躲开,没心没肺的笑:“哪有乱说,再等你三年,多了没有。要珍惜啊,秋秋妹。” 三年又三年。 玩笑话,每个字都认真。 念秋背着书包,回头再看一眼。左边的初中部,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我也有些舍不得了。但是路在脚下,梦在远方,我不得不走。 吴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6 蔺站在顶楼,夏季热风把服帖的衬衣也吹得鼓起。他目光隽永,锁定着念秋转身离开的背影,越走越远变成模糊的黑色小点。 属于他世界五彩斑斓的地平线,终于越过去了,白昼遁入黑夜。南极又要落雪。 想抽烟,那水果糖腻在嘴里,为什么失去了味道。甜也没有,苦也没有。 心也没有,情也没有。 ☆、68 考得还是稳定,仿佛天塌下来都影响不了念秋。优异的成绩,有了好多的学校可供选择。 陈海说,选市里的吧,哥走哪儿都能罩着你。 念秋说,哦,这会儿又是我哥了。 白宇说,就去邻县吧,我爸爸在那里当校长。 念秋说,哦,敢情你还真有后台。 认识的人里,此刻还说得上话的,没有一个劝她留校。念秋去村里商店给白雪打电话,接起来是她的妈妈。 念秋礼貌地打完招呼,问起白雪的现况。白雪妈妈说,要搬家了,去别的城市上高中,不会再回来了。 然后就挂断了。 念秋手握着枣红色的塑料听筒,对着嘟嘟声说再见。心里想起了谁,相似的关系,相似的结局。念秋赌气了,她想:以后再也不交好朋友了,反正最后都要离开的,不回来。 付了一块钱,回家。 走几步就后悔了,刚才的想法。心里终究是舍不得的。又折返回去,继续打那电话,她说,阿姨啊,给我个地址吧,有时间就给白雪写写信也是好的。 对方答应了,念秋赶忙记下,在心里反复朗读背诵。 这时她即将年满十六,长大许多,懂得了争取。 纠结了几日,还是没想好去哪里读高中。妈妈是从来不操心这些事的,她的原则只有一个,付得起钱的地方就行。 那么太远的地方就显然不现实,有些想法还没成型呢,就被金钱给扼杀了。 念秋就拖着。 意想不到的是,学校竟然派人来家访了。校长副校长,还有几位班级主任。大热天都穿着衬衣西裤连衣裙的,走在乡间地里,真是说不出的扎眼,和怪异。 念秋和妈妈还在给猪洗澡呢,一个冲水一个刷毛。院子里的狗叫了,颇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妈妈还笑说:“这得是看见了多陌生的脸啊。” 两人提着木桶绕回院子。念秋走在前头,看到竹篱笆那里站着吴蔺的时候,惊得舌头都差点被咬到。 妈妈说:“这不是学校老师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念秋对那瘦高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说,我哪里知道去啊,妈妈。 吴蔺听到动静,转身过来打招呼。指间夹了烧一半的香烟,赶忙丢掉踩熄,像是烫着了手。掩饰了一下慌乱,沉稳地开口:“念秋妈妈你好,我们是来做家访的。” 念秋听了更是无语,毕业了还做家访呢,无事献殷勤。 妈妈自然是万分热情,迎了过去,忙说着里面请,里面坐。又使唤念秋洗杯子倒水泡茶。 念秋本来在那丛芭蕉树下杵着呢,把先前吴蔺那些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她心里竟然有一些些的不舒服,对于吴蔺又开始抽烟这个事。 尽管她一直不知道吴蔺戒烟了,但有直觉在。 何况有天傍晚,他分明用了满身的蜜桃香,为她创造了一个有味道的秘密。 现在又亲眼看见他抽烟,有种莫名其妙遭受背叛的感觉。 念秋认定那是占有欲在作怪。 妈妈又在喊了,叫你泡茶来啊,发什么呆。 念秋哦!跑飞快去厨房,洗了一堆的杯子,把爸爸的沱茶取来,敲半块直接扔进开水瓶里,等几分钟倒出来,就是一杯杯香喷喷的茶。念秋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几天未见,吴蔺就觉得念秋胖了一些。可能在家胃口好的缘故。他喝着她递来的茶,很苦的味道,咽下去等两秒,又有回甘的玄妙。 施乐维对念秋妈妈说:“念秋同学在学校表现得非常好,诚实有礼,学习成绩又很优秀。这次我们前来,是希望念秋同学可以考虑直升。毕竟本校高中部也非常优良,且环境也是念秋同学熟悉的。再说大多数同学都是选择直升,不存在融入不进的感觉。对未来三年的学业有很大的帮助。” 妈妈说:“这个我也不懂,反正都是看我家秋秋妹的。她自己有想法得很。” 这话真没说错。念秋在读书这方面,确实都比较有自己的主见。谁让人家善于这个呢。 施乐维就转脸问念秋,那你觉得呢?要不要好好考虑直升。 私下念秋肯定会一口拒绝,原因都不需多解释。但是好歹校长一众人都在,念秋只好保持得体的微笑,说:“对不起,我已经有想去的学校了。本校就不考虑了。” 施乐维本来也是领了任务来做做样子罢了,心里知道念秋的主意,就没有花力气劝说太多。茶喝一半,凉一半,就起身告辞了。 念秋把他们送出院门,说老师再见,校长再见。然后蹲下身安抚住自家的狗,免得一个不注意,冲出去就要咬死施乐维了。 吴蔺走在他们最后的位置,突然停下来。也不转身,也不说话。只是那样站住,看着小桥流水炊烟四起的风景出神。 妈妈在里屋收拾桌椅茶杯。念秋还在日头下蹲着,小花也不叫了,瘫在地上享受念秋顺毛。这一时半会儿的时光,都停下。 施乐维他们走远了,没人发现吴蔺还在原地。 念秋又等了一阵儿,终究憋不住,走上前去,问:“打算留下来吃晚饭吗?” 吴蔺回神,就着身高低头看她,说:“我在等你来送我。” 念秋指指前头不远的那幢瓦房,说:“那是我姑婆家,并没有养狗。”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怕啊,走过那一户就是大路了。 怎么来就怎么回。 吴蔺笑起来,那如墨松般沉毅的眉眼,其实真的好看极了。他说:“为什么不留校呢,念秋。” 没有包含太多的情绪,听不出真实意图。 念秋摊摊手,说:“吴老师,我以为那理由,你最清楚不过。”她点一点透明的空气,接着说:“天天身处在有你和施乐维的空间里,我会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说得真是毫不留情,一句你和施乐维,就用刻刀把他的心划开。 吴蔺不说话,紧紧看住她的眼睛。想抓住一丝可能的留恋,一丝企盼的缠绵。 最后他都忍不住自我嘲笑,从来都没有的,那只是自己美好的幻想罢了。 他说:“念秋,希望你以后都好。” 想她好好活着,每一天都开心。想她活泼一点,多为自己争取。想她健康的成长,变成无可撼动的大树。想她再聪明一些,未来遇到好的有缘人。 想参与的事情太多,可是已经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7 失去身份。所以惟愿你以后都好。 念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只有墨绿的山脉线,寂静巍峨。 流动的只是时光。 她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很好的,吴老师。” 若是曾经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我的心对你动摇过什么,那么此时也化作了积雨云落下。 你站在我身边,高大的身躯,好看的容颜。我除了敬意,再无法滋生出其它。 吴蔺走了,走得慢,背影描画成孤单。 那故事于是也走了,毛毛虫作茧。 ☆、69 最终还是去了市里。这里边儿陈海占了多少的功劳,没人清楚。念秋在家被他缠住,一天十八遍的劝说,最后还是妈妈听烦了,拍板决定。 其实念秋是有点选择恐惧的,看哪样都好,选哪样都不好。 缺的就是坚定决心的动机。 跟陈海聊起这个,也是被嘲笑。他说秋秋妹你就是这样,只会被动承受,你要勇敢些啊。 好吧,我尽量。 趁着傍晚天色,又跑去顾思离房间投了信。告诉他有些生活告别过了,有些生活即将开始。我听话慢慢长大了,你何时回来看看我。 高中开学后,一切都比想象中简单很多。新的学校,新的面孔。 陈海说过要勇敢,于是念秋鼓起勇气交了朋友,三三两两竭力融入。学习也半刻不落,选取班长时也举手毛遂自荐。 半学期后,大家都评论说,念秋是个自信开朗的好同学。 这话要是叫初中那帮老师同学听了去,肯定会说:“哦,你讲的念秋肯定不是我们学校那个念秋。” 我们认识的念秋,也许偶尔某方面自信,但开朗是不可能的。 她沉默,低调,话都揣在肚子里。 胆小,土气,平凡得除了好成绩也一无是处。 陈海按自己的人生计划去当保安了。穿着浅蓝色的制服,来学校看过念秋一次。 那时的念秋,正好在文娱室和几个女同学一起排练汇演舞蹈。陈海站在教室窗口那里朝她暧昧地吹口哨。 于是女生们热烈地调笑声又是铺天盖地。十七八,胆子和个子齐长。 念秋还是害羞,红着一张脸跑出来问:“门岗怎么把你放进来的?” 陈海拍拍胸膛的衣裳,说:“这身儿穿着,一看就是正派人士。” 哄鬼的话,明明是溜须拍马,散烟送水才给进的。 念秋没好气瞪他一眼,复又问:“怎么样怎么样,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她提着□□粉的演出裙子,转了一个圈。 陈海眼睛都被晃花,他说,好看啊,真好看!我媳妇儿穿啥都好看。 念秋停下不动了,但也不像往常那样纠正他。反正说多少次了,陈海也不会改口的,打都打不信。 念秋说一会儿我们出去吃饭吧,学校的伙食把我胃都吃伤了。 陈海本有此意,点头答应了。说:“你去接着跳吧,我想看看。” 念秋就拎着裙子跑回去了,跟着音乐同大家一起跳起来。 陈海在外面观赏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漏了哪一帧绝美的画面。他心里盘算着,要努力存钱了,给我家秋秋妹买花裙子。她穿扮起来可真漂亮。 排练结束后,念秋就请了个假和陈海一起出校去吃饭了。有鱼有肉,大快朵颐。 陈海说:“你慢点儿,怎么跟牢里放出来似的。”话虽这样说,给她夹菜的手还是不停。 念秋往嘴里夹肉塞鱼,吐字都不清晰了。她嚼啊嚼,说:“每天窜上窜下的,学习又费脑子,能不饿么。”又吃了两嘴,说:“对了陈海,你高中时读文还是读理的啊?都没听你说过。” 陈海说读的理,怎么了? 念秋摇手,没什么,昨天叫填意愿表来着。我又选择不出来了,烦得很。 陈海看她像看外来物种。他说:“擅长什么就选什么呗,难不成还需要技术考量?” 念秋腮帮子鼓得满满,有些小骄傲的说:“可是我文科理科都很擅长呐!” 陈海喝啤酒,不说话。 念秋却暗爽,啊,原来秀智商是这种感觉呵。她突然体会了一把白宇虐她时的爽劲儿。她拍手,激动得很,说:“给我喝一口吧,啤酒!” 陈海会拒绝才怪,他赶忙倒满了递过去,生怕念秋反悔。适当补充:“不会喝不要逞强啊。”其实就是激将法。反正逮着机会就要捉弄一下秋秋妹的。 念秋果然被鱼肉梗到脑子了,她舌头一直,说:“看我的!” 端起来气都不歇,昂着脖子咕噜咕噜一顺儿喝光。末了把杯子往桌上豪气一拍,说:“怎样,没怂吧!” ☆、70 怂不怂且看后头。 喝完那一杯还清醒地聊天吃肉,十分钟后就抱着桌子角唱《送别》了。 别的都不大会唱,就这首连头连尾记得特别熟。 陈海坐在对面剥花生吃,看好戏的样子。这是两人打小就有的习惯,你恶作剧我,我恶作剧你。 念秋颠来倒去唱了几遍,又开始念诗。断断续续又大舌头的,陈海听不太清。 他起身过去拍拍念秋的脸,说:“快些醒啊,不然送不进学校门。” 念秋不依,拽着他袖子开始哭。她说:“你是谁?认识...阿离吗?顾家那个阿离呀...他走了好久...都不回来...” 含混不清,满嘴酒气。 陈海说:“念秋,我是陈海。” 念秋还在哭,很悲伤的样子,鼻尖都发红。她说:“阿离,信都收到了吗?怎么还不回信呢?随便写几个字来也好啊...我每周都去看...都在等...” 陈海说:“念秋,我是陈海。” 念秋抱住他的腰,一个劲儿的往里拱。她说:“阿离,阿离...你看呀,我长大了。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起我?就像我想你那般...仲夏夜长,整晚都睡不着觉...” 陈海不说话了,他僵直脊背站在寒风里。如今是十一月,傍晚还下过雨。念秋的眼泪落在他的腰间,冷得他直哆嗦。 有什么话,趁着夜凉如水,通通都讲了吧。天明前,你有一夜任性放纵的机会。 念秋也冷,面前的人怎么抱都温暖不起来。她是真的醉了,想起吴蔺。 她说:“吴老师啊,你别抽烟了好吗?对身体不好...也别喜欢我了好吗?我真的很害怕呀...害怕你和施乐维一样...也害怕我变成和白雪一样。” 所以呢?这就是你们踌躇不前的原因吗? 陈海漠然地看着马路上疾行的车灯,他问:“秋秋,你到底喜欢谁?” 念秋双手捂住耳朵摇头,哭得更厉害。她尖叫:“啊...头好痛。吴老师,我头痛。我想请假,吴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8 老师...你让我走吧,好不好...阿离还在等我啊。”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答案,又答出了什么。 总之和自己无关,陈海听出来了。 他沉重地叹气,背起念秋去找老板结了帐。然后往姐姐家走去。 路程很短,可是过程很长。 念秋一直在他背上呼唤别的男人的名字,好几次陈海都想干脆把她直接扔在马路上算了。 你被车撞死,我被你气死。 大家都不要好了。 好不容易到家,姐姐扶过念秋,问陈海:“这是给她灌了多少?醉成这样。” 陈海伸展一下胳膊肩胛,说:“就一杯!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给她灌□□!” 最好毒哑了,毒傻了,就永远放在自己身边养着。不似现在,鬼精鬼灵,推不开又抓不住。 姐姐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火气,只当两人可能是吵架了。催着陈海去洗漱,自己把念秋带去了客房。 念秋还是混沌,丝毫没有醒酒的意思。她挨着枕头要喊一声阿离,抱住被子又要喊一声吴老师。 反正像个女疯子。 陈海过来送水瞧见了,又是一顿吃醋冒火。指着念秋的脸说:“再给你喝酒,我就把脑袋拧下来!” 吼完就摔门走了,回自己卧室去接着生闷气。骂完顾思离,又骂吴蔺。一个小骗子,一个大骗子。 只有自己,是个大傻子。 还有念秋,是个小傻子。 ☆、71 生平第一次醉酒,念秋早晨醒来时,全身酸痛像被狗撵过。她揉着剧痛的头,打量着陌生的房间。心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陈海呢? 穿好鞋子开门出去,就看到陈海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豆浆。她挨着坐过去,说:“我也要喝。” 陈海眼皮一跳,条件反射的问:“又要喝,喝什么?” 念秋不明白他突然的紧张是为什么,指指他手里的豆浆说:“当然是这个啊,我好饿,昨天后来怎么了?为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 直接从陈海手里抢了豆浆,缓慢地喝起来。 陈海看着空掉的手,瘪瘪嘴。他说:“你昨晚喝醉了。” 真真儿一杯就醉。 念秋含着吸管问,然后呢? 陈海想了一遍那些然后,真是不提起还好,提起来了更气。他说:“然后你就跑去砸了人家老板的店,还吐了人家一身。” 反正你也记不得了,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果然念秋试着回忆了一下,完全的空白。 她懊恼地说:“很严重吗?该不会要赔钱?”越想越怕,“干脆卷铺盖逃回家吧,乡下偏僻,肯定不会被人找着。” 陈海说,你可真有出息。 念秋摊手:“我也不想的。”一想到赔钱就气短。 陈海没有再接话,他想着别的事出神。 念秋吃过早饭,和陈海姐姐道了谢,就回去学校了。今天就要交文理分班意愿表,尽管缺失了一晚的记忆,但是选择已经做好。 她想,你总也不来,杳无音讯。我只好鼓起勇气,乘风破浪。 最后还是读了文科。 高二被分到一个新的班级,又重新交了一些朋友。上课放学,日子比翻书还快。 陈海还是经常进学校来看她,给她买吃的买礼物。 念秋享受着这样的好,朋友问起她会解释:“不是男朋友,是哥哥,是亲人。” 一个月才回一次家,钥匙已经交给老爷爷,顾思离的房间拜托给他打扫。写信变得频繁,有时一个月里要投进去五六封。 也给白雪写,学校生活。 白雪每封都回,写的也是简单的校园生活。 无意或者刻意,没人再提起施乐维,那是一个被松针埋葬的秘密。 有青春和骨肉作陪。 后来通信也停了,念秋想可能是白雪的学习压力有点大。 高考前给白宇打了一个电话,念秋想问问他上大学的事。 白宇接起电话只顾抱怨:“好呀你念秋,现在才想起和我联系,真是没良心。” 念秋捧着听筒,轻轻笑笑说:“对不起啊,上高中好忙。你也知道,我不太聪明的。” 白宇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褪却青涩已然成熟。他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哈,是呀,这么多同桌里面,就属你最笨了。问题还最多。” 乱七八糟,聊了许多,电话都被手掌握得发烫。正事也聊完,再不舍也要挂断。 念秋说,再见啊白宇,我会加油。 白宇说,再见很难啊念秋,你要加油。 挂断了,青春的电话。 那个少年,初长成,挥别懵懂爱意,属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72 妈妈问:“怎么想到要去北方读大学啊?那里多远?” 念秋在叠衣服,先大后小。她说:“妈妈呀,多少人想考去那所学校。我做到了你还嫌弃。” 妈妈过来帮忙,说:“也不是,就是这些年吧,你越走越远。” 语气里都是不舍,听得人有些想落泪。北在哪个方向,她都不清楚。 念秋按住妈妈的手,说:“我总要长大的,妈妈,你应该觉得欣慰。” 我这样优秀,又独一无二。 妈妈转头抹泪,“是是是,走在路上别人都说我命好,生个女儿都这么争气。妈妈其实心里是很开心的,真的。” 念秋欠身抱了她一下,说:“妈妈你去给我炒青椒肉丝吧,今天特别想吃。” 妈妈说好,起身去了。 念秋把她叠过的衣服打开,重新按自己的规律叠起来。先大后小,深色要放在浅色的下面。如果打乱了这个格局,会有点难以忍受。 最后往红色邮筒里投了一封信。 顾思离: 真是万幸,我本来在考试前还为上哪所大学纠结了很久,可是守家的老爷爷从雇他的那个人那里问到了,原来你们住在北方。 那地方学校很多,我尽力考到最好。 最终也不负所望。 其实想想,一个城市之大,我可能又要花上好些年才能找到你。是不是有些傻气? 从前你说的,你在为此努力。看吧,我又何尝不是。 期待和你相遇,对你说一声,好久不见。 陈海放假回来,找到念秋。问了和妈妈一样的问题:天大地大,为什么要去北方上学? 念秋撒谎,说这只是很多选择中的一个,没有特殊意义的,你别多心。 她误会了,这少年或许成绩不好,但他脑子实在不笨。 陈海看着念秋,哈哈大笑起来。可那声音听着好苦,念秋的心都骤然收紧。 他说:“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秋秋妹。” 念秋心虚低头,她问:“什么?” 陈海干脆躺下,绿草穿过薄薄的体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39 恤,扎着后背的肉,很不舒服,他烦躁地皱起眉。 念秋站着也别扭,跟他一起躺下。 睁眼就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五点钟的太阳晒在脸上,有些热,更多的是懒。 她的思绪突然就被拉回小时候,许多事快要忘记了,想得起的事里都有陈海的身影。 她说:“陈海,你还记得顾思离吗?住在对面山腰上,和我们要好过的那个小孩子。” 陈海嘴里嚼着草,很轻地说:“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肯定是记不得了。 念秋用手挡住眼睛,说:“可是我还记得,那个人。脸已经模糊了,就剩感觉还在。” 陈海的心痛起来,一跳一跳,扯住全部神经。这时没有醉酒了,他连骗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出。他问:“什么感觉?” 念秋舒一口气,似乎这也需要消耗她极多的勇气。她尽量简短的答,我好像有些喜欢他。 被省略的部分是,我也不知道是男女间爱意的那种喜欢,还是虔诚信仰所致的那种喜欢。 这两者有没有不同?喜欢一个具象的人,和喜欢一种抽象的信念。 陈海无可奈何又笑了,怎么办,总不能在她面前哭出来。他其实有很多想说,很多想问。但是感情最没有逻辑和道理可言。他只说:“秋秋,我也很喜欢你的,你知道吧?” 最难过的就是这个,念秋觉得。拒绝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伤人伤己。 她点头,说对不起,陈海。 想听的不是这一句,想听的那一句又永远听不到。陈海闭眼摇头,他说:“你去吧,我不等你了。” 太多年头过去了,你我都已经长大。再一个十年的话,我可能等不起了。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可以倾注全部的心情去做一件看不见尽头的事。 这里就画上句号了,初三那年就该完结的故事,硬是被自己强行挽留至今。 实在耗费了太多的幸运。 ☆、73 去火车站那天,还是陈海来送。距离上次谈心,已经过去月余。他看起来瘦了很多。 念秋行李已经提前邮寄,这会儿只背了一个轻巧的书包。 陈海放心不下,来来回回交代着一些事情。念秋放了十足的耐心在听,这种唠唠叨叨的关心,是全世界都不可比拟的美好。 眼看着就要检票,陈海这才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也没有刻意去包成礼物的样子。递给念秋,说:“送你的离别礼物,有时间记得给我打电话。”怕她拒绝,一边说一边动手拉她的书包拉链。 念秋接过来,说谢谢。轻声细语。 看惯了她蛮横的小样子,实在不习惯这样的温软。陈海觉得眼眶又酸了,他用手轻轻推开她,像在赶鸭子。 他说,你走吧,快走吧。 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声音。 念秋不舍得他难过,说:“快些谈个恋爱吧,马婶婶都找我妈抱怨过好几次了。” 想来这两家的大人,背地里都是盼着他俩长大结婚,百年好合的。 陈海用手按住眼睛,说:“知道了知道了,年底请你回来喝喜酒。” 这是替她宽心,生怕重感情的念秋懊恼内疚。 念秋通过检票通道了,她回头笑说:“那就约定了啊。”你的幸福,换个人成全。 陈海转身离开,再见都说不出口。伶仃的肩头,收紧轻颤。 他要去上班,要去打架,要去谈恋爱,过不知甜苦的新生活。 这类人,通常被误会,人们以为吊儿郎当的他们总是不痛不痒。其实他们也许受伤了更疼,因为交付的是整颗不可回收的真心。 还笨到不会自愈。 走了的那人,今后只能是妹妹。她的灿烂,终究要在雪地里绽放。自幼就听她总问:“陈海陈海,为什么我们这里不下雪?姑姑讲过,雪花很美,是白色的一朵一朵...” 她痴迷远方,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候鸟。 念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手里的礼物,一个崭新的手机。 百感杂糅。 我连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都不知道啊,陈海。 那些思念,就此迷了出口。 火车启程鸣笛,这是十八岁的念秋,听过最悲伤的声音。 车上汇聚了许许多多的陌生人,大包小袋,神色迷茫。 逐梦天涯,是不是每个离家人都有过的相同的想法。 ☆、74 进入大学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个可靠的朋友,这是高中时候学来的人生真理。 也甭管高矮胖瘦鲜花绿叶了,合眼缘最是要紧。所以就是你了,前排戴耳机听歌的女生,你长得比较能够刺激我的保护欲。 这个其实很有说头,念秋来自贫瘠的西南地区,个子生得瘦小。班里为数不多的其他几位女生,个个儿都是高海拔类型的。眼前这位估计也不是生自北方,肤白貌美小长腿,身上有江南水乡温婉如雾的气质。 念秋自恋地认为,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如果除开土气与高贵的区别的话,她的想法也不算是错觉。 新朋友的名字叫作何笑笑。 其实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念秋就后悔了。前十九年的生活经验教会她,名字里有叠词的,和她都是相冲相克的。珍爱自身,就该远离。 但是缘分这种东西,向来桀骜不驯。 自从热心肠地跟何笑笑打过招呼以后,这丫头就像牛皮糖一样黏住念秋不放手了。动不动还惹些桃色绯闻,推了念秋出来充当拒绝者,真是把她骨子里的保护欲满足了个够。 毕竟念秋从前被需求得很少,被嫌弃得很多。 念秋就喜忧参半的认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念秋勤奋是依旧,不逛街不上网不谈恋爱。时间都用来学习和泡图书馆。 相处久了,才知道何笑笑原来也是正宗的北京人,那层皮相和温软的性子,都是行走招摇的假象。 念秋不止一次逮着她在宿舍里和其他两个北方姐妹儿拼酒了。袖子撸起来,裤子干脆就不穿。脸上分明是初初接触的好奇,还要装得跟个老江湖似的,被那两位大姐大耍滑狠命地灌酒。 咕咚咚喝,不能给北方人这个身份丢了面儿。 念秋下课回来,就替她收拾残局。央求着:“大姐二姐,饶了我吧,她这星期都往我身上吐了好几次了。”无可奈何,哭笑不得。 大姐东北人,打个酒嗝说:“小四你回来啦?”眼睛都要睁不开,迷迷瞪瞪的。 念秋说,没呢大姐,我还在路上。 二姐听完就哈哈笑,她今天喝得比较少,说:“小秋你来晚了,刚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呢。这丫头...”指指念秋怀里睡过去的何笑笑,说:“秘密不少。” 念秋把何笑笑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0 放在床上,兴致勃勃。说:“什么秘密?二姐你快讲快讲。” 这很不符合念秋过往的性格,她其实从来不好奇别人的隐私。但是她现在懂得分辨,要如何融入一个集体。分享秘密无疑是最好的捷径。 尽管她厌恶这种方式到几欲作呕。 二姐去照顾大姐,摆手说:“套出些没大用的,问到关键她就喝酒搪塞,不然你以为她怎么醉成这副鬼样子。” 念秋看着熟睡的何笑笑,心里有些感想。她猜不透大姐二姐是真的对她们好,还是存了捉弄的心思,无非是想知道你不为人知的东西,关系要好时就握住,关系恶化后就传播。 从前还体会得少吗? 念秋承认自己有些敏感的小心眼。 床上歪躺的何笑笑,呼吸之间都是酒气。面色酡红,倒是有种诱/惑人心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醉酒的感觉吗?不闻世事,无知无觉。 念秋整理书架,找出下午要用的专业课书籍。还得去帮何笑笑请假,这个月的第七次。 好在专业老师是个只爱喝茶的小老头,每次笑眯眯都是那句话:“好的好的,时候未到,缘分尚浅罢了。” 听起来脾气似乎好到没有脾气。 如此文艺范儿十足的老人,念秋觉得他来教法学,应该是人生里的一种意外吧。 ☆、75 周末也无大事可做,念秋窝在床上背诵难啃的专业知识。 何笑笑给她打来电话。 “老四,兼职的事情我帮你联系好了。我表哥开的咖啡屋,离学校好近的,不限制上下班时间,工资可观。” “这么好的事?” “撒个娇他就同意了,当然也有一定量的威胁。” “那真是谢谢你了笑笑,我什么时候去面试呢?” “看你心情。” 挂了电话,念秋就起身去换衣服。说是看心情,但对于念秋来说,心情是属于像何笑笑这种生活恣意的人才拥有的选项。而她需要一点钱,也需要一点忙碌。所以尽快拥有这些东西是最好。 想着要面试,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头发梳高扎起来,露出干净的耳朵和白皙的侧脸。 里面穿一条灰色的毛衣裙,外套裹了件黑色长款毛呢衣。把年轻的灵魂装进简洁干练的外壳。 这样的装扮行走在北方十一月的冷空气里,还是需要一些勇气。 好在咖啡馆很近,出了校门走两条街就到了。招牌也醒目,粉色居多,名字叫花千树。 自然而然想到樱花散落。 念秋推门进去时,头顶的风铃被撞响。很轻的声音,叮呤当啷,好好听。 念秋驻足门口,有个穿工作制服的男生上来问她:“美女喝咖啡吗?” 念秋脸红了,她摇头。“我是来应聘兼职的。” 那男孩子笑起来,冬天暖烘烘太阳的感觉。他说:“我就是老板,你跟我过来吧。” 念秋上下打量他,心里有疑惑,还是跟着去了。穿过吧台进到后厨的一间屋子。 “你好,我叫许岩。山石那个岩。”男孩伸出手,客气又绅士。 念秋短暂回握,说:“你好,我叫念秋,是何笑笑的同学。” 许岩给她倒水,说:“我知道,昨晚笑笑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请坐吧。” 念秋依言坐下,接过开水对他说声谢谢。浅浅抿了一口。 许岩直接进入话题,把工作内容给念秋讲了一遍。听起来还是简单,有两个选择,要么收银,要么接待。 念秋问,现在这两项工作是谁在做呢?我贸然接手不太好吧。 许岩双手指着自己,说,都是我。这店里除了后厨,就只有我。 念秋说:“冒昧问一句,你也还在读书吧?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许岩哈哈笑起来,有点小得意:“都是这么说,其实我早就毕业了。没办法,天生娃娃脸。”说完还臭屁地摸摸自己的脸颊,仿佛那是多么值钱的优点。 念秋被逗笑,放下心里的戒备。她说:“那我选择收银吧,接待可能需要像你这样,性格活泼一些的比较好。” 许岩也跟着她笑,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就是拘谨了些,实际是个好相处的。他只一个疑问:“数学好吗?”手动收银,一百以内加减法请熟练掌握。 念秋点头:“放心,小学数学都是满分的。”收钱找钱难不成还用得上函数微积分? 问答间有种有默契的诙谐。两人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面试就结束了,凡事都讲个缘分。 约定了周一就可以开始上班,薪资优厚。念秋道谢,挥手作别。 ☆、76 何笑笑又两天没来学校了。念秋给她发短信:老师说,你下节课再不来就要留级了。 何笑笑回:读书不如嫁人,姐正在筹备人生大事。 念秋无语,她把手机塞回围裙口袋。和同样赋闲的许乐聊天说:“你妹妹这么小就要嫁人了吗?” 许老板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要不是受法律限制,她只怕前些年就着急忙慌嫁过去了。” 念秋站直身体,双手抱拳,广播腔:“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二章第六条规定,结婚年龄,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女不得早于二十周岁。晚婚晚育应...” “shut up!”许岩丢给她一个豪华的大白眼,“不要让我再想起法学老头儿那张脸。”说完还夸张地一哆嗦,驱散那种可怕感。 念秋眨巴大眼,“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老师是一个可爱的老头儿呢?” 许岩走去她身边,拉开柜子抽屉翻翻拣拣,找出一张大照片。指着上面一个穿着学士服比剪刀手的人说:“这个是我,帅吧?”又指另一个穿中式汗衫双手背在身后的人说:“这是那老头儿,对吧?” 念秋隔了一个身位,张大嘴巴说:“哇,原来你是我学长啊!真是巧诶!”说着还拿过那照片,仔细地看。 许岩递给她,又走回刚才位置上去翘起二郎腿看报纸。“所以说,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法律,这是我青春时期的阴影。” 念秋看着照片,无意识接一句:“青春时期?” 许老板放下报纸,不满地说:“就是青春,有意见?” 念秋一个激灵,赶忙摇头:“没没没,现在也是正值青春!”马屁拍起来,狗腿跑起来。 许老板满意了,继续看报喝茶,做派跟老年人没区别。除了那张脸,其它哪里和青春挨得着边儿。 心里虽然还有许多疑问,但是念秋还是乖觉地选择了闭嘴。她想,回头我和老头儿拍毕业照时,一定不要摆剪刀手这个动作,蠢死了。 风铃被撞响,有客人来。正是那恨嫁的何笑笑。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1 她进门就喊:“哥,我要大杯的焦糖玛奇朵。” 许老板闭眼,假装在睡。念秋说,笑笑你先坐,我这就给你开单子。 何笑笑停下来,上下打量念秋说:“哈?我也要收费?”真是破了天荒头一遭。不相信,扭脸去看许岩。 憋着笑都快出内伤的许老板,睁开眼也看念秋,眼里满是肯定:好丫头!真会替师兄赚钱! 念秋对对手指,心想:每卖一杯,人家是有提成可以拿的呀!跟谁过不去都别跟钱过不去呀,是不? 坚定点头:“嗯!笑笑你也是要收费的!” 听得那许老板直接笑到拍桌子。 何笑笑不情愿的付了钱,又在念秋的积极推广下办了卡。总之被大放血。 好朋友的钱就是好赚,念秋傻笑。 焦糖玛奇朵上桌,念秋就偷个懒下班了。挨着何笑笑坐下,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何笑笑自然不会为了那点钱和她计较什么,笑着对她说:“来找你呗,下午一起去上课啊。” 念秋受到惊吓,同时也表示怀疑:“怎么的?你都要去上课了?这末日是要来了么?” “我不想被留级。”这是何笑笑对这件事情的解释。 念秋以为这就是真相,却听到许岩问:“今天去他们家吃饭,顺利吗?” 何笑笑眼睛弯起来,开心不已地说:“嗯嗯嗯!双方父母已经说好了,等我大学一毕业就结婚。”转回来对着念秋说刚刚那个话题:“所以啊,我不能被留级,反而要快些毕业才行呢!” 哇,这就是天大的八卦了,念秋听得心跳都加快许多。 她对这个新闺蜜就算是又了解了一些。 ☆、77 吃过中饭,就一起回宿舍去收拾课本。大姐二姐也在,下午大家都要一起去上课的。何笑笑见了她两人,忙不迭地把好消息宣布了。 大姐说:“恭喜你,小三儿,终于要转正。” 另外三人听了都笑,大姐就是爱开玩笑的人。 二姐说:“改天放假一起吃个饭吧,把你那男朋友牵出来,咱们也都帮你看看。” 这是客套话,都知道以何笑笑对他男朋友那爱慕劲儿,就算真参谋出个不好,十匹马也是拉不回头的。 念秋也表态:“恭喜恭喜,记得请我去当伴娘。” 距离上课还有些时间,躺在床上消食的功夫,就听何笑笑讲了一些她和她男朋友的趣事。 她说,我们呀,是青梅竹马,住在同一个家属院儿里。 他小时候对我很不好,要么不耐烦,要么凶巴巴。可是我知道他的心肠其实可软啦。缠着他撒撒娇就搞得定。 他长得很好看的,读书时好多女生都喜欢他,我生气得很。有次跑去找他发脾气,说:“你再这样儿沾花惹草的,我就告诉你妈妈,以后不嫁给你哦!” 他第一次来哄我,主动牵了我的手,说对不起。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听到他说这话呢。那天我好感动,就亲了他。 那是我的初吻,也是他的初吻。 他对我真的很好,总是送礼物给我。我们每天都要见面,打电话发信息的。他这人,甜言蜜语不爱说,行动却很加分,我感觉得出来,他特别喜欢我。 父母都很支持我们,约好毕业就要结婚啦。好开心。 还说了其他很多,念秋有时候专注听着,有时候心有旁骛。但也不妨碍,感受何笑笑满溢的幸福感。 在热恋时结婚倒是变成一件挺有吸引力的事情。 念秋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对于初恋都还没有交代出去的自己来说,结婚这一步实在太过遥远。 果然在那之后,何笑笑就很少请假了。 老头儿点评说那便是缘分到了,事情有因必有果。前来交作业的念秋被他扣在办公室喝茶,真喝茶。 听他絮絮叨叨讲人生哲理。 念秋配合的听着,总算明白了许岩对这老头儿的恐惧来自于什么。 上班时把喝茶这件事跟许岩说了,果然得到对方同情。他说:“那老头儿真是,多少年都不会变。从前是我,后来是谁不知,现在又是你。往后还不知荼毒多少...” 念秋笑:“荼毒不至于吧。就是来来回回总那么几句,耳朵容易起茧。” 许岩点头,深有体会:“嗯,就跟洗脑似的。我最受不了他说恋爱无益那一套了。听多了我都差点想去当和尚。” 念秋吓到,说:“还有这个?” 许岩拍拍她肩膀,“哦,还没对你讲到这一章是吧?革/命尚需努力。”说完又拍了拍。 念秋瞅着都要哭了。老板,您别唬我。 今天店里生意好,来了一对儿庆祝相恋一周年的小情侣,基本算是包场。小馆里坐满了观礼见证的人。 念秋趴在吧台上,看那男生拿着话筒深情告白,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 然后那男生和那女生拥抱,接吻。 大家热情鼓掌,并不觉得害臊。 幸福的场景,念秋有些动容,她想起了顾思离。同在这座大城市里,或许在工作,或许睡着了的顾思离。 我也想感谢上天,它让我们曾经相遇。 许岩看到念秋在发呆,走过去用指关节敲了敲大理石桌面。说:“丫头想啥呢?” 念秋收回艳羡的目光,认真地说:“想谈恋爱了。” 许岩用超级夸张的动作抱住自己,说:“你你你,你想干嘛?” 念秋楞,“嗯???” 过半秒,她恍然:“哎哟喂,我说许老板,您也太自恋了吧!”说完围裙就地一脱,说:“我下班了!” 本来也只是开玩笑的,许岩轻轻拉她胳膊,说:“诶诶,不生气喂。” 念秋吃吃笑,没有啦,晚上被笑笑征用了。 许岩松手,说哈哈哈那快去吧,记得叫她又来办卡。 ☆、78 今晚的任务,是陪何笑笑逛街。大冬天的,她说她要买一条裙子。 念秋惯性思维,买衣服就是心里大概有个倾向的款式,然后去地下商城照着预想的淘就是。又便宜又便捷。 可是当她被何笑笑带到热闹纷繁的购物广场上时,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过时。 没有问起过何笑笑的家庭情况,平时也没有眼力见儿去分辨。所以如今走在这些奢侈的高级成衣店里时,才会如此的不自在。 措手不及的窘迫和自卑。 店员很热情,一看就是相熟的。念秋被带到休息区,手里端一杯柠檬水。何笑笑在试衣间里,穿一条前些天预定好的裙子。 暖气开得太足,后背都被烘出粘腻触感。念秋只好把土气的黑色外套脱了夹在腋下。 等人是苦差事,念秋竭力锻炼耐性。 何笑笑穿完出来,站在全身镜前,来回照看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2 。问念秋:“这条裙子好看吗?跟我的发色称不称?会不会显得我有点胖?搭配银色高跟鞋是不是有些别扭?” 一连串的问题,念秋正在斟酌答案。旁边的导购员开口了,“何小姐,这是我们店早春的新品,全国都只有这一条,藕粉色配您的栗色长发,刚刚好。藕色显白,所以您心理视觉会有变胖的错觉。您的银色高跟鞋很美,整体气质非常般配。” 念秋原本微微张开的嘴,这会儿服气地闭上了。点头小声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或许有偏差,但没有开口的必要。 何笑笑又看了几眼,说,那好吧,就这条了。 结账的时候用的是信用卡。划一下输密码,黑色小盒子哒哒哒把小票打印出来,何笑笑接过来看都不看一眼那数字,直接签了名。 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做完,晃花了念秋的眼。心里有些小小的嫉妒,是因为贫穷。 买裙子的大事解决了,何笑笑又带她去餐厅吃晚饭。进门就对服务生说,要一个包间。 两个人,却要了一间十二人坐的大包房。 念秋有些疲惫地坐在空旷的房间里,心里觉得浪费。现在大概知道了,何笑笑家境应该非常优渥。随意吃顿晚饭,竟然要花掉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更别提念秋看到那条裙子价格时,心里的感想了。 念秋第一次这样问:“笑笑,你家是做什么的呀?” 何笑笑翻看着菜单,说,什么都做,主要是建筑领域。 念秋想起同样是做建筑工作的爸爸,最底层的苦力,每月赚的钱还不够买刚刚那条裙子。她有些难过,为爸爸,为和爸爸一样工作在艰苦一线的底层人。 饭菜都精致,食材也昂贵。念秋嚼着,却和吞蜡一个感觉。 何笑笑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还是乐呵呵地跟她说起,下周要去参加男朋友妈妈的生日宴会。还说到时候会宣布他们订婚的消息。 念秋陪着笑脸,说,那真好,恭喜你了。 何笑笑说谢谢。还说:“本来想请你和大姐二姐都去的。但是这次宾客名单是他们家拟定的,听说都是些重要人士。只好等下次我过生日时再请你们了。” 念秋放下筷子,吃饱了。说:“好,等你下次生日。” 何笑笑也不吃了,她说:“可惜了,订婚这样重要的场景,好朋友却不能陪同见证。” 念秋只重复说,恭喜你。 ☆、79 这几天何笑笑就又没有来学校了,念秋知道她是要去忙准婆婆过生日的事。 电视上看过不少,豪门贵妇办宴会的模样。人们多穿着正装,举着高脚香槟杯,优雅得体地交流谈话。活得很光鲜,不知那高贵笑容里是不是真的开心。 日历已经翻到二零一一年十一月二十八号。 早晨念秋从温暖的被窝里挣扎起来,抬眼看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原来昨夜梦里的簌簌声,是下雪了。 这是念秋在北方待的第一个冬天,亲眼看到的第一场落雪。 晶莹的白色,还在从天而降,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大姐提着暖壶回来,熊抱住念秋。说:“二妹,快看。我逮着一条人形哈士奇。” 这话不假,念秋此刻的反应,就和第一次放进雪地的雪橇犬一样,瞪着好奇的大眼,恨不得扑上去打滚儿。 想做就去做。 念秋飞快穿了衣服,裹着围巾就跑了。 运动鞋踩在地上,有听了很爽的咯吱声传来。念秋愉快地大步走,不注意栽了个跟头。 跌倒也是高兴的,在这白色的世界里,疼痛都变得柔软。 她躺在那儿,任凭雪花落了满脸。一些化了水,把脸冰得发白。 有同学经过,要扶她,关切地问:“这位女同学,你没事吧?摔伤啦?” 念秋坐起来,拍拍头,说没事没事,吓到你了。 那人看她两眼说,不奇怪,沿路遇到好几个南方来的同学,反应都和你差不多。 仔细听,的确有尖叫笑声传来。热闹了早晨。 念秋去大教室,走廊上遇到了老头儿,他正嚼着油条吸着豆浆。他说:“走啊,念秋。陪我去喝茶。” 听着就胃酸发作,念秋苦着脸:“老师,改天行不?” 老头儿看一眼落雪,转头来有些忧伤。文艺腔说:“就今天。” 念秋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忧伤都来了,再拒绝就要倒在地上哭泣了吧。想想都觉得可怕。许师兄,我想换专业! 已经供暖了,办公室比外头暖和不少。念秋坐下,捧着一小杯红茶,弱弱地问:“老师,换专业的流程是怎样啊?” 这是吃了豹子胆了。 老头儿把茶杯往桌上一搁,用鼻孔看着念秋,说:“我的专业都敢换,莫不是想退学?” 念秋赶忙敬茶,说,不敢不敢,帮别的同学问的。 老头儿这才改为用鼻梁看念秋,说:“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手下出了多少优秀的检察官律师。”说还不够,从抽屉里掏出个比辞海还厚的相册,递给念秋说:“你自个儿翻翻吧,这些跟我合影的人里,有多少是咱法律界的翘楚。” 念秋心里鼓掌,总算找到个东西打发时间了。于是她很认真地一张张翻看辨认。果然有不少当代法学界名人,扎着领带,梳着背头,一脸的正气。 念秋看得入神,老头儿自夸:“全都是我的学生呢!” 越靠后的,打扮越休闲。年轻许多的脸,有几位还是杀马特的造型。这本册子像时光机,记录从前到现在,人们在社会里的面貌变化。 翻到最后几页,念秋停手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张像极了顾思离的脸,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打着黑色的绅士领结。头发剪得短,刘海也干净。眉眼都比离开时看起来成熟。 但是依然不敢认定,毕竟只剩年少模糊的感觉存在。 念秋双手捧着相册,颤声道:“老师,请问这位学长叫什么名字?” 等答案的心跳,紧张得都快停下。 老头儿品着茶,戴上老花镜看了看。说:“哦,这个是顾思离啊。” 这个顾思离啊,九年三个月又五天,终于找到一些可以寻回的蛛丝马迹。 念秋抱着相册哭起来,开始时小小声,后来就扯破嗓子嚎啕。 老头儿喝着茶,被她吓到洒了水。好端端一个姑娘,在他办公室哭成这样,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快别哭了,真是作孽哦。 ☆、80 念秋拿着手机,躲在一棵雪松树下,瑟瑟发抖。冷是肯定的,但更多是激动。 手机里原本只有六个号码,早上用一斤的泪水又多换来一个,号码主人名字叫,顾思离。 现在只要按下绿色通话键,就可以找到他。 念秋却怂了,心跳太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3 快都要爆炸的感觉。把手放进外套口袋,又来回踱步。驱散寒冷,驱散紧张。 第六遍下定决心,又把手机掏出来。拨过去,嘟嘟声响起。那心脏就干脆挪位,跳进嗓子眼儿里。 对方接起来,声线沉稳,礼貌的疏淡。他说:“你好,哪位?” 念秋张着嘴,冷空气灌进来又溜出去。半天答不出我是哪位。 顾思离又问了一遍:“请问是谁?” 念秋吸气,刚要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那句“我...”就跟心脏一起,卡在了气管。 这么没出息,真是急死个人。 又打过去。这回顾思离接起来还没开口,念秋就急忙说:“别别别...别挂,是我啊!” 还是没说你是谁呀。顾思离安静了几秒钟,说:“所以你到底是?” 哦,原来听不出来啊?电视上不是总演,男女主角分开许多年,然后机缘巧合再遇见。男的接到女的电话会说:“原来是你,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然后女主角会哭诉自己这些年的不幸遭遇什么的...然后两人携手,从此幸福的住在城堡里吗? 这顾思离怎么不按剧本来的。 念秋只好答:“我我我...我是念秋呀。”怕他连念秋这个名字也忘记,补充说:“你的小学朋友,家住在柠檬村的念秋。” 顾思离那边长久的安静,可见是真忘了吧。 念秋失落地等了一会儿,又小声说:“思念的念,秋天的秋啊...” 我来找你了,跋山涉水时间浪费太久,路途中的艰辛都快忘了。 顾思离急促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他喊:“秋秋。”都带了明显的哭腔。 念秋抬头看着树梢的积雪笑了,她甜甜地说:“嗯,我就是呀。” 半小时后,念秋在校门口等到了顾思离。 时隔九年多,他已经满过二十三岁。西装笔挺踏雪而来,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样子。 念秋撑着黑色的伞,仰起苍白的小脸,笑着说:“阿离,好久不见。” 直到此时此刻,顾思离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眼前的人,长高了长大了,样子和幼时,有了太多的不同。但那对酒窝,是抹不平的美丽标志。 他收起自己的伞,走上前去,和着风雪把她抱了个满怀。 小小一团的念秋,缩在顾思离的胸膛前,闻到了槐花的味道。 小时候,她对他说过:“顾思离,你猜这世界上,我最喜欢什么花呀?” 顾思离想了想,是蔷薇吗? 念秋摇头,指指自己家院子里,说,是洋槐啊,好香好香的洋槐。 闻了让我有种好安心的感觉。 就像少年时的你一样。 ☆、81 念秋也谈恋爱了,和暗恋了许多年的顾思离一起,太过顺理成章的事儿。 他们之间缺的从来只是时间。 大姐坐在床上看念秋,跟二姐说:“你看咱家这姑娘,好好的怎么就魔障了呢?” 二姐走过去摸摸念秋额头脸颊,说:“不是发烧,看模样儿是发/春了。” 念秋娇笑:“讨厌!” 惊得大姐二姐鸡皮疙瘩掉落一地。裹着被子喊,小四咱能好好说话不? 念秋乖得很,老实交代了。“二姐没说错,我有男朋友了。嘻嘻嘻...” 大姐拉过二姐说:“你哪句话说她有男朋友了?你明明说的是她发/春了好吗?” 二姐点头,是,这孩子魔障了。 然后好学生念秋也旷课了,老头儿点名时没见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心里痛骂从前爱徒顾思离:快把我打算重点栽培的对象还给我!你个臭小子! 何笑笑参加完生日宴会回学校,没见着念秋,也感到很意外。问另外两个:“秋秋呢?” 大姐笑得高深,二姐笑得莫测。 何笑笑来了兴致,说:“是不是有大事发生了?!”激动得就差原地弹起。 大姐点头,二姐补充:“是的,我们家的铁树把初恋送出去了。” 何笑笑指指念秋的床位,惊奇地问:“秋秋恋爱啦???”得到肯定回答后,她赶忙从包里摸出手机,说:“这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居然敢不告诉我。” 其实就是昨天的事,念秋自己都还没有消化得过来。这种被幸运突然砸中脑袋的感觉,正常人都是要晕一阵子了。 这是幸福后遗症。 念秋坐在快餐店里,等着顾思离给她买冰激凌。韩剧看过几部,所以下雪的天儿里,总要吃个冰激凌来作一作的。 最好是你一勺,我一口。再说些天荒地老的肉麻情话。 她接起电话,问:“笑笑,怎么啦?” 何笑笑在电话那头吼起来:“秋秋,听说你谈恋爱啦!” 念秋抿唇笑,嗯嗯。 何笑笑很艺术手法地假哭起来,说:“太好了,太好了...”像要把女儿嫁出去的妈妈。 念秋被她的表演逗笑,说:“晚上你留在宿舍睡觉吧,我回来接受你的盘问。” 何笑笑说行,不打扰你甜蜜约会。果断挂了电话。 顾思离把冰激凌拿回来时,脸微微红了。念秋看得好笑,一个大男人去买小甜筒什么的,确实有些难为情呢。 她捧过甜筒,说:“阿离,你真好!” 顾思离把餐巾纸递给她,说:“这样就叫好了吗?” 念秋被冰得一个激灵,她舔了舔嘴角的奶油说:“我也不知道,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不过她感觉很好,而感觉一向是准的。 顾思离笑起来。这样放松满足的笑容,也是久违了。他说:“秋秋,我好想你。” 念秋咬了一口酥脆蛋皮,点头:“知道了,这话你今天都说了好多遍了。”还想说我也是的时候,嘴巴被温热堵住。 顾思离越过半米短桌俯身吻她,有陌生干净的气息钻进口腔,纠缠着齿间奶油的甜味,熏得念秋脑袋发晕。 总是被幸福环抱的,和顾思离在一起时。 像窝在树洞里冬眠的小动物,风雪连擦肩的机会都没有。 这窝心的感觉实在前所未有的好。 ☆、82 晚上回宿舍,大的三个果然挑灯等着。 念秋端正坐过去,双手放在腿上,像待/审的犯/人。何法官拿台灯照住念秋的脸,正经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念秋抬手发誓:“知无不言,恳求宽大处理。” 何法官点头表示满意,和两位陪审员交换表情。问:“谈恋爱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念秋答:“昨天上午十点钟左右。” 大姐二姐噗嗤笑出声来。何法官拍桌子:“肃静肃静。”又对念秋说:“怎么这么突然,悄无声息地就发生了。” 念秋摆手:“不突然不突然,他是我们村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4 的,我都暗恋他好多年了。” 何法官变身何妈妈模式,拉着念秋的手说:“哎哟喂,真是苦了我家秋秋了,居然暗恋了这么久,哪个班的啊?这么晚才开眼!” 念秋说:“校外的,早毕业了。” 何笑笑还要问,电话响了。她说:“好吧好吧,无罪释放了,我去接个电话。”说完拿着手机走出去了,眉间都是忧愁的阴影。 念秋留意到了,跟大姐二姐告饶,也溜出去,站在很远的地方等何笑笑。尽管出于礼貌没有靠近,还是听得出她是在和电话对方的人吵架,声音都吼起来。 念秋呼出一口气,看着白雾一缕缕,觉得有趣,又呼了几口。 明明才分开一小会儿,现在竟这样想念顾思离。 没多久何笑笑就挂断电话了,她皱着眉头走回来。看到念秋在等她,跑上去,一把抱住。把脸埋在念秋的发间闻了闻,说:“秋秋,你谈恋爱之后都变香了。” 念秋轻抚她的背,说:“难不成今天以前,我都是臭的?” 玩笑话,面前的人却心事太重,笑不出。何笑笑站直,说:“秋秋,我最近遇到一个好麻烦的人。” “哦?需要和我说一说吗?可以帮你提些意见。” 何笑笑似乎斟酌了一阵,她摇头,说:“太复杂,说不清。总之是个麻烦...” 那就是此刻不想说的意思了,念秋识趣。点头说,照顾好自己。 你的世界只有你知道,哪一天下雨,哪一天飞雪。我站在我的世界里,只能道一声,记得带伞,走路小心摔跤。 转身要回去了,何笑笑叫住她:“秋秋,放寒假你要回家吗?” 这个问题倒是没想过,从前是毫不犹豫要回去的。如今有了唯一一个不想回去的理由。念秋说:“怎么?” 何笑笑走过来拉她的手,说:“没什么,如果你不回去的话,可以住我家。” 念秋稍稍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笑着说:“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何笑笑低头咬唇,有些娇羞的样子。她想到自家未婚夫那张生人勿进的脸,也觉得念秋和他见面,最有可能出现的场景就是,家里怎么也暖和不起来,沙发左右一边,各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有意思的画面。 第二天依然早起,上午没重要课就要去上班的。谈恋爱要紧,赚钱也要紧。 何笑笑跟念秋一起去了花千树。 进门就被一股子怨念的东风刮了满脸。许老板靠在吧台前对她们说:“哟,快让我瞧瞧这都是谁?我失踪的员工回来啦?” 念秋吐吐舌头,点头哈腰地道歉:“对不起老板,我前两天突然有急事。今天一定加班补偿回来。” 许老板拿乔,不为所动。说:“是去拯救世界了吧?电话也不打一个来。算算时间,都够得上报/警了。” 何笑笑跑过去,挽住许岩的胳膊,说:“表哥不许生气,秋秋她是去约会了呀。” 许老板吓得从桌子上弹起来,念秋都跟着心脏一抽。心里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发问了,谁知他却推开何笑笑的胳膊说:“别,你一喊我表哥,准没好事儿。” 念秋一个人站在这边,觉得空气有些凉。这种被遗忘冷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何笑笑找张靠墙的桌子,拉了许岩过去坐下。扭脸过来对念秋说:“来两杯蓝山。” 念秋:“请先到吧台结账。” 何笑笑:“......念秋你要不要角色进入得这么快。” 许岩,他没说话。但竖起的大拇指明显在夸念秋:干得漂亮。 念秋笑了,真回吧台写单子去了。利益面前,闺蜜就是小事儿。 ☆、83 今天生意很好,念秋很累。因为平时只需要做好收银工作的她,今天还要兼职接待。 本该以/色/侍/人的许接待,这会儿还和表妹坐在墙角咬耳朵。两人眉来眼去的,装特/务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念秋过去给他们续杯,顺带诉苦:“老板,忙不过来了。” 许岩就拿鼻孔看她,说:“这是你昨儿欠我的。” 哎哟喂,真是许扒皮。锱铢必较,小气得紧。念秋又滚回去一人做两人的工了。 何笑笑搅着咖啡勺,问许岩:“我到底该怎么办?” 事情是这样的,何笑笑前些天遇到一朵超级烂桃花。在商场地下停车库里,她被一个自我介绍叫孙志浩的人堵了,倒也不是绑架抢劫,他是捧了花来告白的。何笑笑本来没当回事,只说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那人说,我知道,但是他没有我适合你。 何笑笑最听不得这种话,甩了那束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孙志浩无所谓耸耸肩,说:“不信我们就走着瞧,小美人儿。” 说完开着跑车走了,留何笑笑在原地,吃了一嘴呛鼻的尾气。 晚上回家她就把这事儿跟自己妈妈提了一嘴。谁知把妈妈吓得不行,她很坚决地说:“孙家那个不行,和你婆婆家有仇的。以后再遇见都要躲远些,千万别沾了腥气。” 原本以为只是平常人,却没想到也是个有背景的。既然妈妈都这样说了,那想来就真的是很严重了。 所以这几日何笑笑就躲到学校来了。她最了解这些贵公子,新鲜劲儿只是短暂,过了就好。 谁知躲着不见他就打电话来,打电话不接就换个号码再打。接起来开场白永远都是那句:“我想你了,小美人儿。” 把何笑笑都要弄成神经衰弱了,干脆接起电话来跟他吵。 那人也是无脸皮,你骂就骂,他笑着听,还说:“小美人儿发脾气的声音都这么性/感。” 十足的变态。 何笑笑不敢和别人说,只好来找许岩。 许岩也是客观分析:“孙志浩我也认识,没打过交道。不过耳闻他还是非常有手段的。这事牵扯到大家庭利益,还不知他真实目的。你不要情绪用事,周末我回趟家,和你爸爸妈妈聊聊。” 何笑笑想到还得苦捱到周末,真是恨不得现时抓了那姓孙的出来,一顿暴打! 孙志浩这会儿也正好想起她呢,打个电话过来。何笑笑扫一眼手机号码,就递给许岩,说:“这个就是他。” 许岩接起电话,说:“孙公子,有何贵干?” 孙志浩并不认识许岩,听见是个男人声,就血气上涌,问:“你丫是谁?” 许岩说:“我吗?我是笑笑的男朋友啊。” 正巧收桌子过路的念秋,闻言脚下一滑,餐盘差点儿给摔出去。她回到吧台都还在脑补,表哥表妹旷世畸/恋什么的,武侠剧看多了。 孙志浩在电话那边笑起来:“不是你,不是你。仇人的声音都听不出,你当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5 我傻呢吧?” 许岩也笑,说:“男人之间的事,扯上女人算什么好汉?你还是离我妹妹远些吧,不然撕破脸,大家都不好过。” 叮的一声,孙志浩似乎点了烟。两秒后他说:“行啊,那你给你妹夫带句话,叫他离我也远一些,不然到时扯破的可就不是脸皮了,我把他小女友的衣服扯破信不信?” 吞云吐雾,吊儿郎当。命运上游的人,有盲目自信的权利。 许岩冷了声音,“孙志浩,别给脸不要脸。” 这种威胁听太多,早已麻木。孙志浩吹一口烟圈,说:“彼此彼此。” 电话挂断,许岩脸色不轻松。他起身去衣架上取外套,对念秋说:“过了中午就把店锁了,我有急事要回家一趟。” 也没听念秋回答,牵着何笑笑的手走了。 念秋望着那双背影推门而出,还在想,旷世畸/恋啊畸/恋。 ☆、84 下午课程就是满的了。念秋给顾思离发简讯,说: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顾思离很快回:家宴无暇抽身,明天一定补偿。 念秋收了手机,坐在大教室里发呆。不说都快忽略了,原来顾思离的家是在这里。车水马龙灯光霓虹的大都市,他早已扎根多年。念秋初初踏足,还在用外乡人的身份,努力适应。 心里有些高高低低的落差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老头儿在讲台上点名:“念秋同学,起来为我们讲解一下这一章的重点。” 念秋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怎么说?我们今天学的是哪一章??? 不知道,那下课就去喝茶吧。 念秋跟在老头儿身后,沮丧地说:“老师,现在喝茶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啊...” 老头儿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说:“那不正好吗?你也不需要睡觉啊,这么多重要的知识点都还没背诵,你有心情睡觉?” 念秋腹诽:我这两天心情可好了,吃得好睡得香。 于是又想到顾思离了,他温热的怀抱,还有清甜的吻。 念秋突然就又不想读书了。 从前没去细想,她小学时努力读书,是因为顾思离教她要勇敢战胜困难。中学时努力读书,是因为想要尽快逃离是非场所。高中时努力读书,是因为老爷爷告诉她,顾家人听说是住在北方啊。 得偿所愿,一切的努力都化作了最好的回报,她也终于找到顾思离。 所以此时她就在思考,为什么还要努力读书呢?法学知识繁重,每一句话都要死记硬背,实在辛苦得很。 她也没有大志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女强人。 何笑笑曾经说,读书不如嫁人。这句话,她是真心认可的。 她想,未来若要嫁给顾思离的话,读不读书真的没有太重要了。 她满心求的,只是平淡无奇的那种生活,种花养狗,给顾思离织毛衣。春天撒一把辣椒种子,夏至捧簸箕收成。白露天给矢车菊分株,立冬时挪去玻璃房观赏。 周而复始,素衣华发。 于是她摸出手机,悄悄的写简讯:阿离,你哪天娶我? 直白恨嫁的心,她这一年才十九。 只是这简讯,倒也没有发出去,安静的在草稿箱沉睡。 第二天学校咖啡厅两边告假。 老头儿拍桌子说:“念秋,你今儿要是踏出校门了,就别给我再回来。”恨铁不成钢的心。 念秋双手合掌:“对不起啊老师,当真是要紧的事。” 许岩那边倒是好说,他也有事。咖啡馆又多关一天。 出去时,顾思离已经在了。穿着温暖的驼色毛呢大衣,双手插兜站在黑色的轿车旁。安静的面容好看到会发光。 念秋扑上去,灰色的一团。被顾思离拥住,抱紧。头顶有清润的声音传来:“怎么不多穿一件?” 念秋松开他,吸吸鼻子,说:“有男朋友了就是可以任性啊!”说完又去抱他的腰。 小时候拥有得很少的安全感,如今在他身上拼命找补。 顾思离问她,今天想做什么? 念秋小声的说:“阿离,我们去旅行吧?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几天又几夜,好不好?” 如今对于顾思离来说,这个实现起来很简单。他就依了她,说:“那走吧。” 念秋本来是脑袋热开玩笑的,反正看见了顾思离,就总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上车扣安全带时都还在问:“真的可以吗?我还没有请假,行李也没有带。” 顾思离心情很好,笑得温柔。对她说:“没事的小傻瓜,有我在。想逃课就要拿出逃课的样子来。从前的狡猾劲儿哪去了?” 于是说走就走。 自驾也走不出太远的距离,从原来的城市,过渡到临近的一个城市而已。可这对于完全没有开拓过世面的念秋来说,已经是如天花坠落般的美好了。 她喜欢新地方,有种可以重新开始的感觉。比后悔药都好使。 顾思离整日都在开车,有些疲惫。傍晚就在市区里找了个五星级酒店住下。念秋被他牵着手护在身后,一直低着头害羞。 室内空调开得足,念秋脱了外套。她有点紧张,说:“我...我去洗个澡。” 顾思离靠在沙发上,闭眼点头。这个时候,都紧张,话反而少了。 念秋进浴室,打开花洒认真洗起澡来。后头的事,一知半解。 她洗完就换顾思离。 两人都裹着酒店干净的白色睡袍,分坐在大床的两边。中间相隔的距离,看起来比银河还有宽。 顾思离给客房服务打电话,把换洗衣物拿去干洗。念秋就拿遥控器换台,这种时候,她才不想看海绵宝宝。 又是一阵沉默。 顾思离调暗了床头灯,对念秋说:“我头痛,你帮我揉一下吧。” 念秋丢了遥控板,爬到顾思离那一边去,抱过他的头自然放在腿上,搓热手轻轻给他按摩太阳穴。 已经夜里十一点,周围都是催眠心神的静谧空气。 顾思离在念秋腿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她的肚子里。这个姿势实在微妙,念秋紧张地夹住了腿。 顾思离好像是笑了,他问:“秋秋,你在害怕吗?” 念秋摇头,手放到顾思离的侧脸上。说,我不害怕的,阿离。 你看,我从前到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找到你。如今你就在咫尺,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顾思离坐起来,拥抱了念秋。在她耳后说:“可是秋秋,我好害怕。” 温热的气息,吹烫了玉色的耳蜗。 到底在怕什么,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有些话,就错过了,坦白它的最好时机。 灯光彻底熄灭,顾思离吻她。从额头开始,眼睛鼻梁,脸颊人中,嘴唇下巴。一处一处仔细描摹,心爱人圣洁无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6 暇的灵魂。情/动/身/热时,他在耳边倾诉:“秋秋,我真的好爱你。” 这一天是平安夜。 第一次,都表现得不够好。但这终究是最有意义的开始。 她变成女人,娇媚柔软。 他变成男人,成熟坚硬。 第二天旅程继续,又开往下一个陌生城市。重复前一天,前一晚的事。 那几天大概是顶顶好的时光了。 年轻肆意,有些任性挥霍幸福的感觉。 ☆、85 孙志浩还在纠缠何笑笑。 这天干脆开了车把何笑笑逼停在辅路上。何笑笑开门下车,指着孙公子的脸就说:“孙志浩!你丫是不是有病!”说还不解气,照着他的车屁股就是一脚。 孙志浩完全不气的,还在笑:“拦你是有正事儿呢。” 鬼才信这话,无非又是约自己吃饭。何笑笑叉着手,说:“要讲几遍,我有男朋友了。不要再来缠住我,好不好!” 孙志浩点烟,说:“好好好,那你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吧。就你那小闺蜜,叫念秋什么的。怎么样?” 何笑笑感觉要被哽死了。她问:“你怎么会知道我闺蜜?” 孙志浩朝她脸上吐一口烟,呛得何笑笑不住咳嗽。他暧昧不明地说:“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何笑笑熏得要流泪,捂住口鼻说:“是不是帮你介绍了,就不再缠我了?” 孙志浩把燃一半的烟蒂丢在地上,说:“说话算话,我可干不出那脚踏两条船的脏事儿。” 何笑笑回家果然给念秋打电话,她说:“秋秋,今天下午有课没?出来逛街吧。” 念秋在宿舍,整理行李,马上就要放假。她把手机夹在肩头,想了想说:“逛街就算了吧,我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呢。” 何笑笑就改口说:“那一起喝咖啡吧,就在我哥那里。” 念秋说行,约了时间。本来也要去找许岩领工资的,回去的路费就可以不用找妈妈要了。真是开心。 所有东西都捯饬好后,离赴约也还剩一些时间。念秋就提前去找许岩了,从后厨小门进去,顺带拿了一块刚出炉的菠萝包。面点师笑她:“小心我告诉老板,扣你工资。” 念秋就又拿了一个塞进他的嘴里,说:“共犯!” 笑着拐进小办公室,敲门:“老板,要债的来啦!” 许岩在做报表,看到念秋。说:“果然是被爱情滋润着呢?脸色就是比我们这些单身汉耐看。” 念秋摸摸脸,说:“哪敢哪敢,老板可是吃颜值饭的人,青春永驻。” 熟了就会这样有说有笑,其实是个挺有趣的人。 许岩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念秋,说:“喏,你的工资。五天前就惦记得流哈喇子了吧!” 念秋接过来,那个慎重。这可是名义上人生的第一桶金啊,虽然可能连个桶底儿都铺不满。但是劳动成果啊,光是摸摸都令人血脉膨胀。 揣进书包里,说:“下个月就不能来了哦,我放假要回家的。” 许岩键盘敲得噼里啪啦,说:“没事,开学了再来上班就是。从前没有你,我一个人也挺好。” 念秋忍不住调侃他:“啧啧啧,您这话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您欠了情债呢。” 许岩赶她:“你走吧,谈恋爱的都该拖出去烧死。” 念秋一屁股赖在凳子上:“我不,我还约了笑笑呢。再说了,笑笑也在谈恋爱,大不了大家一起烧死。” 丫头心可狠。 许岩指指大堂方向,说:“她在外面呢,你去牵她手,一并烧死吧!” 大龄单身男的怨念。哦,其实许岩也不大啊,二十四五,花瓣上都镶了钻。 念秋倒是没想到何笑笑早来了,于是颠颠儿跑出去了。又是靠角落的位置,念秋走上去喊她:“笑笑!你来了怎么不早说,我都在后面跟你哥聊了好半天。他还说要烧死我俩。” 何笑笑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念秋走过去,才看清竹帘遮挡处还坐了个人。 何笑笑拉她坐到自己身边,说:“来,秋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未婚夫。叫顾思离。” 怎么有天顾思离这个名字都烂大街了么? 可那面庞又编不了谎。 念秋看一眼灿若桃花的何笑笑,又看一眼面无表情的顾思离。说:“哦...顾先生好。” 分明昨晚才一起吃过麻辣烤串,他喝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她喝了一袋花生味的牛奶。 她挽着他的胳膊,穿过了宽弄窄巷,在灯火的尽头拥吻。 她说,要放假了啊,终于可以回去柠檬村。 他说,真舍不得你走,处理完手头的事我就搬回望乡台去生活。 十几个小时眨眼过,他就穿着正式的衣装,被别人介绍为未婚的丈夫。 这怎么会是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事? 疑问暂下,念秋笃定顾思离不可能骗她。所以再不舒服,也想要等解释。 何笑笑捂嘴笑起来,说:“哎呀,秋秋。我第一次听人喊他顾先生,好好玩啊。” 回家玩你的泥巴去吧!念秋看着那笑脸,说:“是吗。” 何笑笑就说:“是啊是啊。你还是叫他思离吧,顾先生听着太正式。”又对对面那人说:“行吗?阿离。” 哦,他今天是你的阿离了。 而我只能喊他思离。 所以我们之间,就因为名分而有了微小的差别。 顾思离有些不耐,开口:“随便吧,一个名字而已。” ☆、86 不欢而散,顾思离走了。 何笑笑望着他的背影说:“刚刚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念秋把餐巾纸绕在手指上玩儿,漫不经心地说:“可能看不惯我吧。” 那不识趣的何笑笑还补刀说:“是了是了,我以前就幻想过你俩见面的场景。真的是一模一样,两座珠穆朗玛峰!” 念秋丢开那纸,说:“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何笑笑看看时间,说:“还有一会儿呢,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他说他是你的仰慕者。” 听完一丝兴趣也没有,念秋起身,说:“那你代替我拒绝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先走了。” 也不管何笑笑在身后怎么喊她怎么挽留,念秋就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还生怕被拉住,几乎是跑出门的。 直觉引导她往一个方向走,果然拐了个弯就看到顾思离的车了。黑色的,叫不出车名。 念秋走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说:“阿离,解释。” 说完自己先笑了,为着那句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阿离,自嘲一番。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般小气爱计较。 顾思离单手扶着方向盘,腕上有一块很好看的宝蓝色的表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7 。他说:“秋秋,我有苦衷。” 念秋看着绿灯变红,人群攒动,踏着灰白的斑马线。脚步声沉闷,隔着车子仿佛都能感受。她目光望着很远的虚空,说:“连我也要瞒着的苦衷吗?这么信不上我?” 这种时候了,竟然在意的不是他和何笑笑奇怪的关系,而是在意他把自己推向彼岸。 顾思离来牵她,被不着痕迹躲开。那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就落空在中控台上,一声轻响。 心都要跟着被摔破。 他说:“我们家,现在需要借助何家的一些力量,才能安然行走。这背后牵扯太多,我的解释很苍白无用。” 三言两语,却够得念秋深思好久。 念秋问他:“你知道何笑笑是我同学吧?”同班同宿舍,好得跟亲姐妹似的那种。 顾思离点头,说知道。 念秋又问:“那我就不懂了,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第三者,秘密情人吗? 顾思离说,我只爱你,一直都只有你。 他又在哄她了。 念秋说:“只爱我,却要娶别人,是吗?” 这个逻辑她第一次见识,倒是有些震撼。原来在所谓利益面前,婚姻真的可以变作狗屁吗? 顾思离有太多难言之隐,他只说:“那些都是权宜之计。我和她或许也是相互利用。” “意思是,你其实不喜欢她吗?却还要因为家庭原因和她绑定在一起,谈恋爱订婚结婚。孩子都生了,你再告诉她,其实你并不喜欢她。顾思离,这样的你好可怕!” 或许也是我的错,所有精力都拿去追逐你。最后竟然都没有问过自己,我还了不了解你。 如今的你,全新的你。 如何确信,十年光阴走过了,你还保持纯白善良。 念秋推开车门走了,果然看再多韩剧也没用。这些斗争落在自己身上,还是两眼一抹黑。 顾思离没有追过来。 他秘密太多,脚步沉重。 她无牵无挂,脚下生风。 ☆、87 回宿舍,眼睛都哭烂,你别指望她背地里也那么硬气。 大姐二姐安慰她,问怎么了怎么了。 念秋抽噎着说:“姐姐啊,我真是瞎。眉眼相似就觉得那是十年前我走丢的爱人,扑上去才发现,他/妈/的,认错了啊。” 大姐抱她,说:“乖哈,再生气也别说脏话。” 念秋把鼻涕蹭到她衣服上说:“还不都是大姐你教的,我还会骂,傻/逼。可是我不知道该去骂谁。” 因为横看竖看,傻了吧唧的都是自己。 二姐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平日就属大姐最爱说脏话了,她的口头禅不就是操啊操的吗?有次被一条小狗撞到了,也对人家说声操。吓得那狗都再不敢来学校了。” 这是真事。以前讲起来,念秋总是被逗笑。可是现在不管用,她哭得都要断气。 不知是不是口中那走失了十年的爱人,遭遇了什么不测。 大的两个只好安静的陪着,拍背顺气,感叹恋爱不易。 念秋不知怎么着了风寒,后半夜就发烧,又开始说胡话。 阿离,阿离,阿离。每句话都离不开这个名字。 大姐焦心,说送医院吧。我看过很多这样的新闻,不及时就医,很多傻了,死了。 二姐呸呸呸,说,三更半夜车都打不到。于是打给何笑笑,说:“笑笑啊,你快开车来学校吧,我们秋秋感冒有些严重。” 何笑笑可以说是光速赶来了,她对念秋这个朋友,也是真用心的。 在校门口接了她们三个上车,问:“下午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成这样?”看起来奄奄一息,生无可恋的样子。 二姐扶着念秋的肩膀,说:“哭着回来的,就反复说认错人了,爱错人了什么的。估计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大家都是谈着恋爱的人,所以知道这情伤的威力,排山倒海。 挂了急诊,何笑笑付钱。念秋被推去病房输液。 忙完后,何笑笑对大姐二姐说:“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还要考试。反正我是混日子惯了的,就让我留下来照顾她吧。” 也犯不着全体出动,大姐二姐就走了。算算时间还能睡两小时。 天快亮时,念秋醒来,可是意识还未归位。她看到何笑笑,问:“阿离,你来了吗?” 正在给她倒水润口的何笑笑,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了。她说:“秋秋,你叫阿离做什么?” 念秋答非所问,她说:“阿离,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都等了你好久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暑假过去,寒假过去,一年也过去。石桥旁的竹林新生了好几丛,我一棵一棵数着。风来云走,狗也老了。你却总是不肯回来。 水杯掉落地板,开水溅到新买的皮靴上。何笑笑问:“念秋,你等的爱人,是顾思离吗?” 记得有次她们四个集体活动,跑去胡同里的私人电影院,重温经典。回来时,念秋就背诵着那台词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大姐笑她:“这个人,活在大众心中,多少年了都还没有出现。” 念秋就笑:“真的真的,我的意中人就要回来了。我有感觉的。” 那时九月才开学,天气都炎热。如今已是一月深冬,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 那是怀抱了多大的信念,才能那样笃定地说,我的意中人,就要回来了。 只是你的意中人,和我的碰了巧。 又睡了一觉,念秋彻底醒来。睁眼就看到何笑笑坐在旁边一张病床上,瞪着一双兔子一样的眼睛看她。 念秋咳了一声,说:“笑笑,你守了我一夜吗?睡会儿吧,眼睛都熬红了。” 虽然是名义上的情敌,看了还是怪心疼的。 谁知何笑笑居然哭起来,没声响,就是珍珠断线。 念秋不开口打扰,耐心地等着。哭完了,让该发生的都发生。她身心都疲惫,只想回家。 过了一刻钟,何笑笑才沙着嗓子问她:“念秋,你和顾思离到底是什么关系?” 念秋也不隐瞒:“交往了一个多月,昨天分手了。” 何笑笑嚯一声站起来,指着念秋的脸责骂:“他是我男朋友!念秋你要不要脸的!” 念秋摸摸自己的脸,说:“骗你是狗,昨天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就是你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要论起来,我还觉得他是我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呢,但那都是昨天以前我的自认为。 何笑笑看起来生气得很,她说:“念秋,我不可能和顾思离分开的。我喜欢了他整整十年的时间!我们之间的感情,比你想象的要好很多。”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8 念秋病着,脸色苍白。她说:“我知道啊,顾思离昨天告诉我了。他还是要娶你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何笑笑气急,吼她:“不许你提他的名字!不许不许!” 又开始闹小孩子脾气了。 念秋倦得很,一夜也睡不够。她有些无力,说:“笑笑,你有的十年,我也有。你有的心思,我也有。可是你有的顾思离,我已经没有。所以你依然是胜利者,有什么好气的。换做我,或许开心都来不及。” 何笑笑似乎接受了这个观点,她从床下拉出两个行李箱还有一个小书包。说:“你的东西,我早晨去宿舍取的。我一会儿送你走吧。如果有遗漏,打电话告诉我,我找到了给你邮寄。” 念秋看着那两个用旧了的帆布箱子,说:“谢谢你,笑笑。” 谢谢你这样迫不及待,替我斩断情思。 我还有一沓痴恋散落,请帮我堆雪掩埋。 ☆、88 走时和来时差不多的场景,有人全程护送。 何笑笑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 她说:“在我车上,我给她买了最早时间的机票。” “我才懒得管和你的约定,你少惹我!” “那是你的事,人家对你不感兴趣!” “随你吧,还有两小时,航站楼自己找!” 句句话都在吼,实在不像平日里优雅矜持的她。 念秋猜不出对面人的身份,但是听得出谈话和自己有关。她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乌云很多,今天要下雨。 进了机场,何笑笑带她去贵宾区喝咖啡。间隙里,她说:“你给我个账号,我回去会叫爸爸给你转一笔钱。下学期你转校吧。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这座城市,好吗?” 半天时间,她已经计算到那么远。这沉着思量的态度,也值得自己学习。 念秋耐心听她说完,也试着理性替她分析:“笑笑,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论我走去哪里,你管得住顾思离吗?” 不是挑衅,只是她也不甘心,抱了这样可笑的幻想。 何笑笑端坐在皮沙发里,从容地说:“你也知道,你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个麻烦的意外。我比你了解他,这些年的经历和遭遇。他胜负心那样重,断然不会舍弃对他有大作用的人,好比我。” 这就是了,何笑笑不跟她谈论感情,只说资本。那话腔都和顾思离如出一辙。 念秋不具备,所以得屈膝服输。 谈话被第三人打断。 他风风火火的来,梳了头发喷了香水。对念秋自我介绍:“小美女你好,我叫孙志浩。” 念秋看他一眼,继续喝酸苦的咖啡。脑袋昏沉不够用,再多来几口提神。 孙志浩也算是阅女无数了,冷淡成念秋这样的,倒是头回见。 他朝何笑笑递个眼神,何笑笑就站起来拿了包准备走,还不忘嘱咐念秋一句:“账号发到我手机上。” 不等念秋说句好坏,踩着尖头小皮靴走了。 毋庸置疑,胜利者。 念秋手捧咖啡,嫉妒又失落。她正视面前人,说:“有话直说。” 冷的脸,冷的语气,像极了顾思离。 孙志浩暗暗咬牙,他说:“我喜欢你呀,跟我交往呗。”并不真诚的态度,试探底线的成分居多。 孙公子出门没看黄历,今天念秋不痛快。听完他这话,想也不想,说:“哦,我们完全没可能。” 没头没脑冲出来就说喜欢别人,真不知脑结构是怎么长的。莫不是觉得每个女人都是可以随意招来挥去的? 孙志浩吃了闭门羹,并不气馁。反而他兴致高涨得很,说:“那就先交个朋友,或许未来我对你会有很大的帮助也说不准啊。” 念秋好笑,觉得世事流转快。一夜之间她和顾思离开始交往,一夜之间又分开。早晨失去一个朋友,中午又给你送上门来一个。 命运未免太儿戏。 她讲:“不必,我就要走了。以后也不再来这里。” 其实何笑笑根本没必要做那些打算,给钱转校什么的。念秋高烧一退,早已想好。 孙志浩把手放进大衣口袋,慵懒了姿态窝进真皮沙发里。看着念秋微肿的眼睛说:“美人儿,未来还长呢。你别急,我们都别急...” 未来还长,所以呢?我还要活五十年,可是每一秒钟都和你无关。念秋放下咖啡杯,说:“孙先生,谢谢你盲目的热情。我要去搭飞机了,无缘再见。” 孙志浩送她一个飞吻,笑着摇头,似乎嘲讽她的认为。眼神也变得危险,有种睥睨猎物垂死挣扎的感觉。 只怪当时去意急,未深思。 ☆、89 顾思离打念秋电话,提示关机了。他想去学校找,又觉得影响不好。于是就只能等,念秋气消了来找他。冷静过后再解释,会事半功倍。他这样认为。 何笑笑约他出去吃中饭,他答应了。开车去他们去惯了的那家西餐厅。 今天是何笑笑点菜。她照顾着顾思离的口味,开胃杜松子酒,前菜是鳄梨汁虾。主食奶油蘑菇汤,烤脆皮鸭胸肉配焦糖橙汁,最后是覆盆子蛋糕。 顾思离坐着,光是看着那精致的大盘小盘就饱了。 他心思不在这里。 何笑笑装作看不懂,麻木地咀嚼着牛排,扮演一无所知的未婚妻。她说:“我们班有同学退学了,哦,就是昨天你打过一次照面的那个女生,她叫念秋。” 小心翼翼粉饰着窥探的心机。 没有预想中失礼的情景出现。顾思离吃着菜,有些难以下咽,又喝了一口酒。从头都尾没对这件事发表一个字的意见。 两个人都在忍,都在演。不愿捅破美好假象的纸窗,只是时候未到。 何笑笑何尝不想大哭大闹问他和念秋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她又不敢。她说给念秋听的那些话,只是欺骗念秋不了解完整的事实。其实闹起来,顾思离未必又会真怕了和她分开。所以她才着急扮演了那恶人,赶念秋走。 在何笑笑看来,她和顾思离之间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固定的模式。出了漏洞,就去修补,但是坚决不能罢手。 因为她真的竭力爱着他,许多年。 这感情没杂质,做不得假。 念秋几小时前问过她,管得住顾思离吗?答案自然是管不住。他那样骄傲倔强,天王老子都管不住。所以她要估他心思,断他念想。 于是她说:“听说是被男朋友伤得很深,不打算再回来了。” 顾思离放下餐叉,说:“我吃饱了。”用手巾擦干净嘴,唇线紧抿起来。这是有点不耐烦的意思了。 何笑笑也不吃了。她说:“下午爸爸约你去家里下棋,说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她把重音都压在“重要”两个字上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49 ,提醒顾思离快些看清现实。 顾思离说:“走吧。”轻描淡写,情绪已经按捺,放下。 他有更长的打算要做,不能也不可以执着眼前。 只是回归一个月以前的状态罢了,十年也忍过,何况朝夕。你我都好好健康活着,未来长,希望大。 顾思离开车同何笑笑一起回家。一下午都关在书房里,跟何爸爸说着什么。 何笑笑好心情的坐在沙发上陪妈妈看电视。 日子一瞬间恢复过往。念秋这人,这事,都是太过短暂的风波,涟漪微荡。 这就是资本,让何笑笑有可以放松的资格。 ☆、90 费了一点儿周折,念秋才联系上陈海。那时他还在上班,这会儿已经赶来机场。 陈海借了朋友的长安车,送念秋回镇上。 一个白天的时光,就从北方回到西南。快到就算是梦都觉短暂。 还是寂寞的山坳,从来就没有热闹过。陈海扛着念秋的箱子,问:“怎么东西这样多,都拿回来了?” 念秋半年多没走这山路,有些磕磕绊绊。她说:“嗯,都拿回来了。下学期就不去了。” 陈海停下来,问为什么。因为太累喘息,尾音都破了。 念秋坐箱子上休息,说:“不想去了,那边儿空气不好,我时常肺痛。”岂止是肺,简直从头到脚。心倒是不痛的,因为没都没有了。 陈海也开始抽烟,吞吐难闻的气息。他问:“找到顾思离了吗?当初那样执意要去,劝都劝不住的。” 念秋跑开几步远,实在闻不住那味道。说:“没呢,若是找着了,肯定就跟他结婚不回来了!” 尽会拿话气他。陈海故意把那烟对着她脸吹,于是又挨了打。 脾气都和小时候差不多,分开再久都一样没隔阂。 休息够了又走了一会儿,狗叫声传来。念秋大喊:“小花!小花!我回来啦!” 一个湾子的人都出门来看,念家那有出息的大丫头,放假回来啦。 妈妈从院子里迎出来,问:“怎么比先前说的日子提前了这么多天?” 念秋从陈海手上接过箱子递给妈妈,说:“一放假就回来了嘛,太想妈妈了。”过程都不提。 妈妈想不到那么多去,看到半年未见的女儿,只剩下开心。 爷爷杵着拐杖也从堂屋走出来,他牙齿快落完,话说不太清。“秋秋妹回来啦,哎哟,又瘦了。” 念秋过去搀扶爷爷,说:“爷爷倒是看着胖了些,精神也好。” 马婶婶也下来她家,在院门外就喊:“秋秋,秋秋,死丫头,电话都不给婶婶打一个,婶婶可是想你得很!” 念秋于是又去抱马婶婶,说:“婶儿啊,陈海他没把你家电话号码告诉我!你该去训他。”转身去找陈海来当替罪羊,谁知影子都没见着。念秋纳闷,问:“诶?陈海呢?刚不还在这里?” 妈妈指指那丛茂盛的芭蕉树,挤眉弄眼说:“那儿呢!忙着和你嫂子说悄悄话。” 哈?!念秋眼睛瞪得比驴都大。 她跑过去,那树下果然站了一双人。就是距离挨得太近,都快合成一个。 念秋咳嗽,说:“喂喂喂,少儿不宜啊。” 陈海这才松开半月未见的媳妇儿,转身抹着嘴对念秋说:“哪个少儿?我就见着你和你家那狗。” 念秋刚想说,我呀! 陈海就抢白:“别跟我说那少儿是你,你都多大岁数了!” 果然见面就是斗嘴,念秋碍着生人在场,暂且不同他发作。只说:“都不介绍下吗?瞒得可真严实。”说完朝那个女孩儿努努嘴,顺带吐个小舌头,活泼俏皮。 陈海揽过女孩儿的肩膀,说:“这,你嫂子。叫刘莉莉。” 念秋眉眼抽搐,说:“嫂子你好,嫂子再见。” 说完飞奔而去,就像遇到鬼。 刘莉莉手举在半空,准备打招呼呢,那人早跑开八丈远。她问陈海:“秋秋妹是不是不喜欢我?” 陈海牵过她那只手,放在嘴上亲了亲。说,没有的事儿。她估计是害羞了,你是不知道,那丫头,打小就是这么扭捏,看到新面孔,起码都要磨合半年。 编得就跟真的似的。 刘莉莉点头还信了。 所以说一锅一盖,命里都是配好了的。 ☆、91 睡到第二天中午才爬起来,真是浑身舒畅。跑去厨房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她问妈妈:“中午没有煮饭吗?” 妈妈说:“在你马婶婶家吃的,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说是要给你接风,结果怎么喊你你都不醒,真是没礼貌。” 念秋饿极了,说,那我现在上去吃,妈妈你可千万别拦着我。 睡衣都懒得脱,裹了个大袄子就上去了。呵,好巧不巧跟同样刚爬起来的陈海打了个照面。彼此交换问候,你早,你也早。 又用相同的动作,各自霸占桌子的一方,翘起一条腿压住长板凳,开始进食扫荡。 马婶婶热了几个菜端上来,伺候两位小祖宗。刘莉莉跟在身后,忙进忙出也总是挂着笑脸。 念秋啃着鸡腿,说:“陈海你命真好,娶个这么服帖的媳妇儿。” 陈海吐出一块猪脚上的骨头,说:“那还不是因为昨晚把她伺候舒服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起这么晚。” 念秋回应他一顿暴打,让你在小孩子面前口无遮拦。 陈海东躲西躲,还用满是红油的爪子去挠念秋的头发,越打越凶。刘莉莉听见动静,跑过来劝架,说:“小海小海,别打了,待会儿别把秋秋打出个好歹!” 陈海从混战中伸出头,说:“媳妇儿,我拜托你看看清楚,要被打出个好歹的人到底是...”话也没说完,嘴脸就又被念秋扯过去。 刘莉莉昨天才第一次见念秋呢,实在把握不好这个人。于是跑去找婆婆,她说:“妈,快去偏厅啊,小海秋秋他俩在打架。” 马婶婶正要腌腊肉,听完她这话,招手说:“快来帮我撒点盐。” 刘莉莉着急,说,妈,真打呢! 马婶婶说:“习惯了,碰在一起,三天两头就打架。打完就和好了,不信你等着看。” 果然吃过饭,两人就好了。肩并肩坐在一起聊天,把刘莉莉看得一愣一愣的。 念秋问陈海:“你和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是奔着结婚去的吗?” 陈海顺着她的目光看不过去,洗衣池那里弯腰的正是自己的媳妇儿,在给自己刷鞋子呢!贤惠得不得了。 他说:“在一起有两三个月了吧,打算过完年天气暖和了就结婚。” 这速度不震撼也不行啊,想不到陈海也有玩闪婚的一天。念秋结结巴巴问:“真..真的吗?” 陈海目光专注,看着那抹窈窕的身影,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0 眼底含满脉脉柔情。他说:“我一向说到做到。” 念秋忍不住想感慨一些东西。一个陪着你长大的人,关系好到就似亲哥哥。有一天他把疼爱的心思从你身上完全转移,尽数倾注到一个陌生女孩的身上。失落感还是有的,难免心酸。可是你也会因为看到他脸上安定的表情,而觉得有感同身受的幸福。 念秋笑起来,说:“恭喜你,哥哥。” 陈海摸摸她的头顶,贱笑着说:“丫头,是不是觉得当初抛下我这个绝世好男人,是个很错误的决定?” 说完眉毛嘴角还一齐挑,吊儿郎当痞子样儿。 念秋翻个白眼。想要破坏气氛,你找陈海就是了,包君满意。 ☆、92 念秋找了个晴朗的天气,去顾思离老房子那边,想把邮箱里的信取回来。谁知大门紧闭,敲许久也不开。 她想老爷爷可能出去办事了吧。一来一回再来又觉得远,索性坐在台阶上等等。 心里还在思量,怎么这草又长高了。老爷爷最近也懒得收拾了吗?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把她吓好大一跳。抬头看,竟然是陈海。 念秋赶忙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哎呀,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了...” 呵呵呵,干笑几声掩饰尴尬。 陈海说:“进不去了,老爷爷已经过世了。” 念秋皱眉,说:“你怎么...” 陈海说:“知道所有这些事吗?你何时来,何时离开,哪次笑了,哪次哭了。”也不等念秋开口,他接着说:“你大概没有试过,心里眼里只看得见一个人的样子。那意思就是,感官里什么都是静止的灰色,只有那个人,有动作,有颜色。所以捕捉起来,实在太容易。” 就当没有试过这种感受吧,念秋不辩解。眼眶发胀,只好轻轻咬了嘴唇。 陈海问,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念秋不隐瞒,说:“我是来跟过去告别的。过完年,等你婚礼结束。我就想去山区支教了。”这还只是一个刚成型的想法,从没说给任何人听过。 具体流程和条件,她早在北方时就已经上网了解过了。倒不是当时的她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只是因为她起了不想读书的心思,想嫁给顾思离,然后去偏远的地方流浪。做件有意义的小事,比如支教。所以随手就去查阅了一下。 冥冥之中,猜到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陈海对这件事完全没有概念,他说:“你跟你爸妈商量过了吗?” 念秋摇头,有些无奈,似乎也觉得棘手。她说:“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打算悄悄的去,假装成我还在北方读书的样子。你可千万别拿出去说!” 陈海说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 念秋还在思索支教的事,这实现起来也没太大难度,反正妈妈也没有途径去证实她的去向。只是终究是一种欺骗,念秋于心不忍。 陈海看她为难的样子,心里也不好过。他了解念秋,心里认定的事情,很难被动摇。于是索性就鼓励她:“你想去就去吧,造福小孩子。你妈妈这边,我会帮你应付着。” 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雪中送炭永远都优于锦上添花。念秋轻轻牵住陈海的外套袖子,说:“就你对我最好了!”后顾之忧被人妥善解决。 陈海假装嫌弃,甩开她。“得了吧,认识的人里,就数你对我最差!” 可不是,宁愿喜欢这破房子虚无缥缈的主人,也不愿意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他,还动不动就打他骂他,永远没个女孩子的样子,真是态度差极了。 哎,活该栽你手上,为你劳心劳神。 念秋的信,也取不回了。作罢,和陈海一起回家。 不经意,这竟然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还好那告别,在心里认认真真做了,再没有遗憾。 ☆、93 果断坐陈海的车回市里,去找高中时的班主任。聊了许多自己的近况和支教的想法。班主任可惜她的才华,毕竟是考进了全国最高学府的人,休学去支教,实在大材小用。 好歹劝了几句,见念秋还是不为所动。班主任就说:“那你回去等我电话吧,我先帮你联系看看。你的综合素质都过关,就是有些条件还不达标。” 念秋点头说:“嗯,我明白的。麻烦您了,老师。”说完从背包里拿出几张表格,“全部信息我都照实填写了,留在您这里,以备万一。” 老师很满意她处事的严谨,说:“应该问题不大,这年头肯去山里吃苦的人,不多了。” 念秋再三道谢,离开了。 去陈海姐姐家吃了晚饭,住了一宿。第二天就自己坐车回家了。 等待的日子,都用来筹备过年。爸爸也回来了,带了许多西藏那边儿的特产。念秋用手机给姑姑打电话,按了免提,拿给爷爷听。 姑姑喊:“阿爸阿爸,身体还好吗?我好想你...” 爷爷捧着手机答:“诶诶阿女,我的好阿女...阿女啊...”口齿不清答非所问,浊泪滴落。 念秋只好来安慰。 吵吵闹闹,总算有了些家的气氛。 这些天倒是和刘莉莉关系变好起来。念秋虽然心里比较膈应她名字里的叠词,但是挡不住友谊如潮的热情。刘莉莉没事就下来找念秋聊天,她对陈海的小时候很有兴趣。 念秋捡了一些印象深刻的趣事,分享给她。 刘莉莉听得咯咯直笑,念秋心里却在默默泪流。 那些记得住的微小事情里,哪一件绕得开顾思离的名字?避开了不提,在回忆里把他打扮成透明。所以脸上才装得出笑容。 除夕夜就几家人并在一起吃团圆饭了,反正去世的去世,远走的远走,留下来的人,总要好好的快乐的活着。 席间就说起陈海的婚事了。本来说是等暖和了的春天,可能是要照顾着念秋“开学”的时间,就提前到了情人节那天。搞得念秋多不好意思,说:“你们按原计划不行吗?我给了红包再走就是。” 马婶婶笑她:“谁还贪你一个红包哦!是我们家这位,肚子也不等人啦!” 全部人都放下筷子,举杯真心祝福。念秋激动地都要哭了,她跑过去,把手来回搓搓,放到刘莉莉尚还平坦的小腹上,吸着鼻子说:“这里有个小生命了吗?怎么前些天都没听提起过。” 刘莉莉覆盖她的手,悄声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时间还短的很。” 念秋说:“天啊,我就要当姑姑啦!”她想象着那场景,一个小小胖胖的婴孩,或许刚刚学舌,抱着她的胳膊喊:“姑姑,姑姑...”真是太温馨的画面。 眼睛酸了,脸颊热了。 妈妈过来拉她,说:“多大人了,还哭鼻子。” 马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1 婶婶笑她:“秋秋不急,念完大学就赶紧结婚,生个来和陈海这个作伴。一大一小,就跟你们俩小时候一样!” 一大一小,一模一样吗? 念秋点点头,说:“好,我尽量。”脸颊耳根都羞红了,心底却实在有了期待。 大人们喝酒吃菜,笑她,怎么这样子恨嫁。 其实不是啊,只是太过向往温暖安定的感觉。 太过太过。 ☆、94 二月十四这天,去镇上的酒楼喝喜酒。 念秋挑三拣四才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勉强算得上喜庆颜色的外套,穿在身上却不满意。似乎习惯了简洁的黑白灰,再看其它就觉得怪异。 她央求妈妈:“我可以就穿黑色外套吗?”穿惯了的,又暖和又好看呐。 妈妈说:“你是去参加婚礼,至少穿个彩色吧?” 念秋只好拿起先前那件橘红色的大衣,不情愿地套上。 到了酒楼,念秋跑去偷看新娘子,走廊上遇到陈海。两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你穿的是什么东西?!” 陈海说:“我穿西装很奇怪,是吧?其实我也别扭死了。” 念秋深表同情,猛点头说:“我懂。就像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吧,完全和气质不搭。” 陈海上下左右打望她,认真脸:“你有啥气质?” 念秋眨巴眼,说你好好瞅瞅。 陈海揉揉眼,说确实没发现。 结婚这天被打,也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念秋把这大礼送给陈海。后者被打得嗷嗷乱叫,连连告饶。 后来就是放鞭炮庆贺。陈海牵着刘莉莉的手,穿过祝福的人群,走到那矮台上,说白头到老的话。 念秋坐在祝福的人群里,手掌都拍痛。 她想起陈海送她去火车站那次,开玩笑说过年要喝喜酒啊。然后就真的喝喜酒了。 短短数月而已。 为什么只有她,想要拥有这样平凡的东西,耗尽流光都抓不住那暗影。 似乎比从前容易动容了,这会儿又有一些眼酸。后面的话全部没听清。 陈海牵着刘莉莉挨桌敬酒,到了念秋他们这里时,大家都说恭喜恭喜,然后一同举杯。 陈海却对念秋说:“你放下!你给我喝你的可乐!” 念秋凶巴巴拒绝:“凭什么我不能喝酒?” 陈海懒得解释,换了她手中的杯子,然后去和大家碰杯,末了还好几遍的跟马婶婶交代:“妈,千万别让秋秋喝酒。千万啊!” 念秋瘪嘴,哼,不就是怕我喝醉了再把你婚礼场子给砸了么! 手机在震动,念秋跑到安静的楼梯间去接听。 是高中班主任打来的,他说:“念秋啊,支教的事已经给你联系上了。他们那边派人过来我们这边了解完你的情况,就会给你打电话的。你这两天注意点手机。” 这就是基本定下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念秋挂了电话回到喜宴上,高兴都写在脸上。她悄悄拿了妈妈的啤酒杯,喝了一口。味道很淡,不好喝也不难喝。那索性就把这杯喝完。 毫无意外又醉了。 这次可乖,一直趴在桌角,不知是不是睡着。 陈海得空,溜过来吃两口东西垫肚皮。凌晨就起来了,这会儿饿得要昏厥。他一边吃一边问马婶婶:“秋秋在那儿趴着干嘛呢?” 马婶婶红光满面的说:“看你结婚了,开心呗。就喝了一杯。” 陈海筷子一放,心急火燎地说:“妈呀,不是嘱咐了千万别让她喝酒吗?” 马婶婶问,为什么呢? 原因也说不出口。 陈海过去摸她额头,又拍拍她的背,说:“秋秋,还好吗?” 她醉了,哪里能回答些什么?只是隐约感到有熟悉人靠近自己了,于是她问:“你回来了吗?” 旁人听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在座也只有陈海听得懂。他叹气,说:“嗯,我回来了。” 你心心念念从来都是这个人,这个答案。 我说回来了,你就再也不难过了吗? ☆、95 念秋把陈海的脸抱过来,仔细地看。她说:“阿离,你怎么变得这么丑。” 陈海咬牙,我不和你计较。他说:“没办法,这几年家里伙食差。” 念秋就拿小手儿往他脸上一个劲儿地蹭。说:“你骗人,你家条件那样好,大宅豪车,伙食怎会差?” 陈海问,你见过我? 念秋哈哈哈笑起来,她答:“没呢,只见过笑笑的未婚夫,他说他也叫顾思离来着。”打个酒嗝,又说:“不过那张脸,倒是和你小时候看起来很像。” 那就是见过了,所以归来时,你又在隐瞒什么? 陈海也趴下来,他轻轻地开口引导念秋:“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回去上学了呢?” 念秋已经彻底把他当作顾思离了,她说:“你在那儿啊,笑笑也在。你们要结婚了,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阿离,十年抵不过一瞬...太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 说完她就哭了,很有礼貌,只是低低啜泣。那声音里按捺了太多的委屈,嘴角都被拉扯垮下。 陈海不是傻子,他猜得出大概。原来只这几月,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剧变。 他去给她顺头发,说:“那你要放手了吗?这样就不打算继续爱我了吗?” 说完自己都怔住,那句爱我,光是听听都有魔力。 念秋哭得伤心,忍得辛苦。她委屈巴巴地说:“嗯,放开了。再过几夜就努力把你忘记。” 隐约也知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我不能从旁辅助,至少也尽力不去牵绊。这是世界观的问题,我们不要互相勉强。 既然说得这样洒脱,那你又为何哭得如此难过,就差断气。 口是心非的臭丫头。 陈海从她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小小的白色,还是自己送的那个。翻开通讯录,轻松找到了顾思离的名字。 反正就当我们都醉了。 陈海说:“秋秋,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安静了片刻,又听她哭着说:“阿离,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为什么要给我爱情的假象?” “笑笑说她的阿离是个不会说好听话的人呢,可是我的阿离明明就很会说。第一场雪天里,你牵我手,说喜欢我。平安夜你亲我嘴巴,说你好爱我...哪一句都好听。” “当时我都想好了呢,毕业就要嫁给你的。可是笑笑说她也要嫁给阿离,哪个阿离?哪个是你?” “阿离,我不喜欢下雪的冬天。落下时纯白美好,结束时转黑流逝。就像我们的爱情。” 陈海附耳耐心听着,手一直拍她背,一下一下均匀节奏,像幼时哄她入睡。 他说:“秋秋,今年还是一九九二年该有多好。” 重来一次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2 ,我一定帮你把那个叫顾思离的小孩,赶得远远的。 他拿起手机,问:“顾思离,你听清楚了吗?” 风声呼啸了耳膜。 长情人,都在哭。 ☆、96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躺在自己的木床上,念秋觉得诡异无比。她歪歪扭扭地爬起来,敲着沉重的头,问:“阿妈,我又喝醉了吗?” 妈妈在检查早春要播撒的种子。她眼也不抬说:“嗯,喝醉了。吊着人家陈海一直哭,问他为什么要娶别人不娶你。” 念秋的心啊,咚就掉地上了。她苦着脸:“阿妈!我又丢人了是不是?呜呜呜...” 妈妈笑她:“还好还好,瞧见了的都是些相熟多年的人。知道你和陈海没那些过头的弯弯绕绕。” 念秋还是觉得不妥,她问:“嫂子没听见吧?我昨天那是喝醉了胡说的啊...” 妈妈摇头:“她饭吃一半,累了就提前走了。” 昨天后来大概是这样的。 马婶婶来找儿子去给一些远房亲戚敬酒,陈海说不行,走不开。马婶婶问怎么了。陈海就指指念秋,说:“她怪我不娶她呢!” 话是对着你说没假,但真相你还不知?装什么大尾巴狼。 马婶婶听得心惊,她说:“小海,你别给我搞岔子!” 跑过去看,念秋真还抓着自家儿子的胳膊不放,嘴里反复问:“为什么娶她不娶我?” 马婶婶魂都要吓散咯,说:“秋秋啊,你小海哥哥今天结婚,咱不在外人面前闹哈。有什么事儿我们回去再说。” 陈海就喊:“妈!她醉了。”认错人而已。 念秋也喊:“妈!我醉了。”说胡话而已。 马婶婶:“......”作孽哦,这叫个什么事儿。 昨天受到惊吓的是马婶婶,今天就换成念秋了。她小脸比纸白,穿着线拖鞋,哒哒哒就跑上去找马婶婶赔礼了。 他们一家几口和睦,正在吃早饭。念秋走过去挨着刘莉莉坐下,对马婶婶说:“婶儿,对不起,我昨天醉酒,乱说话了。” 马婶婶笑得那叫一个暧昧,说:“没事没事,人家说酒后吐真言,但你那不是醉了嘛,所以不作数的。” 说了啥自己一句都记不住,所以气势短。捣蒜似的点头,是是是,婶儿你讲什么就是什么。 陈海和刘莉莉只是低头喝粥,你帮我剥鸡蛋,我帮你夹咸菜,恩爱自成一派。 好像大家都未把那插曲放在心上,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念秋回来,正好赶上手机响,差半分钟都会错过。 她接起来:“喂,你好。” 对方自我介绍,是她即将前去支教地区的学校负责人。 念秋压低声音,躲进自己房间里把门关上,说:“嗯,请问是支教的事情确定下来了吗?我通过你们考察没?” 对方笑:“不是考察,因为你实在多方面都违制,所以我们双方都需要谨慎。” 念秋说:“我懂的,您放心,我慎重考虑过了。非常愿意投身教育事业。” 对方说:“嗯,感谢你的支持。待会儿我把学校地址发在你手机上,希望春季开学前三天你就可以到位。” 念秋算了算两边开学的时间,坚定地说:“好,您放心。” 有了前进的方向,念秋就精神了许多。 她买张火车票回北方学校,办理退学的事。 悄无声地来,联系上老头儿。念秋把“家长”已经签过字的退学申请书递交给他,说:“老师,法学实在不适合我,我想换条人生路走走。” 老头儿多生气,茶也不给她喝。从前喝到倒胃,现在闻着茶香,又馋得流口水。 念秋说:“老师你签字吧,我这个寒假回去月余,条例就全忘了,可见没有天分。” 老头儿捏住那张薄薄的a4纸,问:“遇到什么问题,去克服就是,好端端退学做什么?白白浪费这聪明的脑袋!” 念秋干脆坐下来,喊他:“老头儿,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读法律吗?” 说什么理想抱负,那都是空话。“是因为当时吧,我理性地分析,我喜欢的那人成绩好,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这所学校读书。依他的性格最适合他的专业,就是法律。所以我才会拼了命来到这里的。” 我一辈子,最聪明的时刻就用在这个分析上了。再聪明也没有了,剩下的都是麻木。 老头儿说:“这样很好啊,你的理性也适合这个专业。毕业后去找他,郎才女貌一段佳话,岂不更好?” 念秋摇头:“可是老头儿,他不在这里啊。我还没有找回他。” 所以这理性也是错。 老头儿急了:“怎么没有?不就是顾思离嘛,手机号码我已经给过你了呀!” 念秋“嗯???”这八卦您也知道? 老头儿接着说:“你上学期考试都没参加就走了,电话也关机。他就找来我这里了,想要你其它的联系方式。我才问出,原来你们之间还有那样的牵挂。” 十年前,有些话语,说得堪比诺言。十年后,大雨倾盆,山石都覆倒。 念秋望着窗外梧桐树翠绿的新枝,说:“缘分到头了,强留也是酸涩。” 字终究也是签下来,强留都是酸涩。 念秋写了个地址,拜托老头儿等开学后找其他校领导签完字,再把这申请书邮寄给她。 推开枣色木门,最后说一句:“老师,我走了啊。” 门阖上,从此就是天南地北。 念秋也没理由多做停留,第二日的火车票就又要走。晚上住在便宜的火车站旅馆里,那被褥有发霉的潮味。 不似那几晚,空气都香甜。 尘埃落定。 回程的火车上,终于有闲心看绵延的远山,翠色的湖。 处处都有好风景。 ☆、97 三月惊蛰,这里总是下阵雨。 念秋来支教的小学,已经一个礼拜了。真是掰着指头数过来的,每一天都在下雨。 黄土操场积水泥泞,体育课是上不成了,孩子们只能关在青瓦房里和念秋一起做游戏。陪同的还有一位当地女老师,汉族名字叫黄鹂。 并不真姓黄,只是觉得黄鹂鸟很美丽。这是她名字由来的原因。 今天他们玩老鹰抓小鸡。教室里仅有的几张大桌子长板凳往一边靠拢,空间就变得足够。念秋扮母鸡妈妈,一群黑黝黝的瘦小孩子,一个抓一个,跟在她身后。 黄鹂扮老鹰,她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老师来咯,抓个小朋友来填饱肚子好不好...” 惹来一片尖叫声,笑闹起来。 中午饭是校长的夫人做的,今天吃两个素菜。接连几日的大雨,山路难行,去不了镇上买肉。孩子们看起来似乎又瘦了。 几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3 个老师合计着,明天去后山的院子里,抓只鸡来炖汤。 校长又去打电话申请经费了,有间教室在暴雨里垮了,想尽快领了钱叫人来把它修缮好。 这样忙忙碌碌的日子,念秋过起来很充实。这里的人都对她很好,尤其是村民。有的送孩子来时,也会给她送些蘑菇腊肉,表示欢迎。 念秋在这里,语文数学外语音乐画画什么都教。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支教的年轻女孩子。固定老师只有两个。 吃过饭,校长把她叫去。说住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离学校两里路的地方,有套空着的老房子,主人都打工搬出去了,反正闲置可以收拾出来给念秋住。 她现在还睡在学校教室里呢。还好这里气候宜人,夜间也不太凉。 念秋感激无比,悬浮的脚步终于有落地的感觉。 傍晚放学,简单布置了一点作业。念秋就从办公室把行囊搬出来,同校唯一的男老师送她过去。 天色昏暗,明天极大可能也是下雨。念秋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男老师问她:“怎么了?”口音浓,三个字也要仔细分辨。 念秋摇头,缓慢地解释:“没事,我只是不太喜欢下雨天。”没有具体原因,可能湿漉漉的,会让人流失活力。 那男老师说:“也就这阵子,其实一年里,雨水少,下一场都宝贵。” 念秋也是农村人,知道雨水对庄稼的重要性。她点点头表示了认同。加快脚步往新的住处走。 环境不错,居然是个四合院的样子。 以前在北方读书时,有次被何笑笑带出去玩。经过几条绿荫遮蔽的胡同,看到路两边那些半开的朱门,里面四方的结构。有大树,有深井。念秋喜欢那格局得很。 推开柴门进去,地砖是灰色的,已经结满青苔。踩上去不留神还摔了一跤。 男老师扶起她,说:“久了没住人,要好好收拾两天。还好快周末了。” 念秋站起来,拍拍裤子,有些窘。跟着他一起进屋,看见每间屋子都空旷。堂屋只有一张桌子。左面偏厅就是厨房,一个空碗柜和一口大水缸。右面有个结满灰的木楼,爬上去就是一间竹条编成的小卧室。里面有一张床,一个木衣柜。楼下是空无一物的杂物间。 除了灰尘,没有杂乱的痕迹,念秋很满意。她说:“李老师,麻烦你送我过来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自己吧。” 孤男寡女,那男老师也不好意思久留,告别走了。 念秋把自己的行李一件件搬到楼上去,然后找了一件不大穿的棉体恤,拿去厨房沾水打湿。里里外外打扫起来。 忙了两小时,睡觉这间屋子算是彻底干净了。太累,念秋就铺床睡下。 她躺在柔软的被窝里,掏出手机写备忘录,周末要去镇上采购的东西清单。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一样一样写来,念秋觉得窝心无比。 这里是她的新家,新的人生开始的地方。难免倾注百分的热忱。 ☆、98 第二天找校长道谢,表达了对新家的满意。 中午第四节课,正好念秋得空。就依昨天的计划,去教学楼后面的院子里抓鸡来杀。这些鸡都是校长出钱买来养的,每天捡些鸡蛋,凑够数就拿去镇上换东西。有时是文具用品,有时是书籍,有时是猪肉吃食。 总之都是作用在孩子们身上。 念秋追着那群长腿瘦鸡,满院子跑。好不容易逮到两个慢的,送去给帮厨的大姐。中午如愿,全校七十二位师生,分坐在食堂里,喝到了香浓美味的豆子鸡汤。 傍晚时放晴,天空变成五彩的颜色。念秋把学生们送去校门口,同前来接送的老人们挥手问好。 孩子们排队离开,有些上来抱住她道别:“老师,下周见。” 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和自己小时候很像。念秋一一回抱,说好,下周见。 周六一早,黄鹂背了个咖啡色的小挎包,路过她家,笑嘻嘻地问她:“念老师,我要搭江爷爷的马车去镇上买东西,你要我给你带什么吗?” 念秋微笑点点头,说:“带上我吧!” 于是又和来时一样,坐了木板马车。 倒是节约了脚程,走路可能需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她昨晚还在为这事犯愁。 今天天气可好,艳阳高照。紫外线强烈,但是没有太热的感觉。明亮的太阳光只是把尘埃纤细都照得分明。 念秋和黄鹂挤在一堆玉米棒子中间,好心情的忍受着山路颠簸。 黄鹂还充当起导游的角色,时不时给念秋讲讲那座山名字的由来,那片海子发生过什么传说。 念秋凝神望向那些天成的美景,它们沉睡在这广阔间,永恒着无尽万年。 天蓝色的湖水边,开了深紫色的草花,牛马走在绿地上,吃食都悠闲。 远山还有积雪,最纯洁的白,像初心。 念秋看得痴醉。 到镇上也中午了,集市倒还十分热闹。念秋和黄鹂约了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就分开。虽然看什么都有些新奇,但她并未多做流连,照着手机清单上的明细,逐一开始采购。 这里的物价便宜,从许岩那里领来的工资,多得像花不完。但她从来没有乱花钱的习惯。 必须的东西买齐了,路过一家卖当地民族服饰的店铺。难得被那耀眼的彩色吸引,走进去欣赏。 老板娘是个很热情的中年妇女,当地人,皮肤黝黑牙齿洁白。她用方言对念秋说话,念秋抱歉摆手:“我听不懂。” 那妇女又用普通话说:“金花你皮肤比雪山都白,买件彩裙穿吧,肯定好看。” 裙子是真的好看,黑色的底,胸前袖口都有红黄相间的彩条,腰间还有繁复的串珠。下半身是手工绣制的花朵图案,开满裙角。最让念秋动心的,是它所有线条的整齐对称,强迫症得到最大限度满足。 她问:“这一套多少钱?” 老板娘实诚:“180元。” 念秋想了想,还是算了。倒不是很贵,但一百多块放在眼下,可以产生更大的价值。 她致歉出门,又拐进一家服装店。 买了20双大小不一的帆布球鞋,讲完价也才200块。老板还送她一包均码的白体恤,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中午了,日头正上。念秋提了满手的东西,去找黄鹂。她早等在那里了,帮念秋把东西搬上马车。 念秋给黄鹂和江爷爷都买了一瓶水,一个饼。 然后返程又是大半日。 一天就过去。 ☆、99 这两天都是在归置打扫了。厨房丰满,可以生火做饭了。院子除了草,捡些碎石围了一片菜园。捂出霉味的衣服也统统拿出来洗透了,晾晒在门廊下的竹竿子上。 若是有人恰时路过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4 ,一定察觉不出这人情味儿是刚搬进来的。 念秋端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休息晒太阳。 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养条狗,或者写首诗。总之心情是好的,满足于这样的清苦。 她给马婶婶打去电话,“喂,婶儿。你和嫂子最近都好吗?” 马婶婶说好得很,你嫂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肚子还好,脸却鼓起来了。 念秋哈哈笑,她问:“我妈妈在家吗?可不可以叫她来听电话。” 马婶婶就大喊:“念秋妈,上来接电话。” 声音远了,一片安静。 等了一分钟,电话费白白失去。妈妈喘着气接起来:“阿女?” 念秋在这头说:“阿妈,我好想你。” 是真的好想,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满耳除了鸟叫虫鸣,下一户远在另一个山头之外。 妈妈说:“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学校同学不好?”听到女儿要哭的声音,她只能多想。 念秋赶忙说:“没有没有,只是刚在宿舍,看到姐妹们都在给家里人打电话,所以我也想给你打一个。” 好在这次信号不差。 然后就说了一些家常,挂断电话,七分十一秒。耗费五块钱,填补心里孤单的黑洞。 周一早上七点有晨会。四个老师加上食堂大姐还有校长,坐在唯一的办公室里,讨论这学期的工作计划。 念秋提议说,应该把年级划分出来。 现在是几十个人混在一起上课,小的也许才几岁,大的却有十好几了。课讲得浅了浪费大孩子的时光,讲得深了小的孩子又听不懂。 校长说,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老师,六个年级六个人这样的基础条件,都不具备。 念秋说没关系,我们就分成两个年级吧,至少大小分开。 校长问了其他老师意见,大家都同意。李老师和支教老师负责低年级,念秋和黄鹂负责高年级。 然后是课外拓展的问题。念秋问校长:“修补教室的费用申请到了吗?” 校长点头说,最快月底就能拿到拨款。 这还是最快,可现在才三月上旬。念秋说,要不我们先筹款吧?找学生家长每家借一些,记下来,费用到位再还给他们。 校长似乎为难,他说,抱不了太大希望,世代务农的人,吃饱活着就已是天大的恩赐。 这里许多人,连百元钞票的样子都从未见过。 念秋心里虽然讶然,但也体会得出这种无奈。她说:“那这样吧,我们试试去找砖厂老板,打借条先把房子修起来吧。” 校长说,我正有此意。 他操心这所学校里的所有,眉间刻痕很深。 念秋说,我给以前的老师联系过了,他答应替我们联系一些社会爱心人士,捐赠旧书籍过来。如果可以的话,给孩子们多修一间图书馆吧。 这又是一件大事,校长叹气沉思。财务压力都扛在他肩上,压弯了脊背。 支教老师举手小声说,我可以出一部分钱,义务的,只是不太多。 她家在北方市区,但也只是一般的生活水平。来这里是因为有一颗热爱教育事业的心。 校长感动,说不用,你们肯来这里工作,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支持了。 念秋说对不起,我没有积蓄。 校长敲桌子,掷地有声:“念老师这个提议采用了,费用的事我会再想办法。你们安心教书就行。” 再小的团结,都有力量。一个小时的时间,决定了三件重要的事情,收获颇丰。 散会去校门口接学生入校。黄鹂走在念秋的身边,说:“念老师,你脑子真聪明,想到这么多我们没有想到的。” 其实哪里是想不到,他们只是不敢想。贫穷是最沉重的枷锁,它禁锢的何止是自由思想,还有一个人披荆斩棘的勇气。 这些念秋都深深的知道。 她微笑,说:“我只是作理性的规划而已,这跟我的性格有关。”强迫性的,有条有理,不要迷茫,不能失去方向。 黄鹂说:“很难相信,你才十九岁,这样年轻的岁数。” 不是此刻说起来,她恐怕都快要忘,秋天结束才会满二十的自己。这颗沉稳冷静的心,都熟虑到四十岁去。 她朝黄鹂开玩笑:“我看起来比较显老。”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一个说哎呀我不是这意思。另一个说我不管,你就是。 嘻嘻哈哈,苦中作乐。 ☆、100 拖拉机突突,冒着黑烟。拉来建筑材料红砖水泥。没有多余的钱请工人了,校长和李老师挽起袖子亲自上手。 搭楼也无师自通,本能里总是有些天赋。赶着天晴,加班加点。 眨眼已是四月,山谷里有迟来的春意。树木换了新装,嫩绿的新芽被倾洒的日光滋润,拔节高长。 雨水变少,孩子们有了许多户外玩耍的时间。操场上蹦蹦跳跳,尘土又飞扬。 念秋走到一个小朋友身边去,拉住他小手问:“怎么又不穿鞋?上次老师不是送了一双给你吗?” 那个大男孩羞怯怯的,说:“老师,鞋子我让给弟弟了。” 还在学步的弟弟,脚小了那么多,等几年才能穿,何必浪费眼下。念秋说:“明天穿来上学吧,光脚容易受伤。老师再去给你弟弟买一双合脚的,好吗?” 男孩儿更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谢谢老师。 念秋回到办公室,小声的叹气。被黄鹂听见,问她怎么了。 念秋说:“还有好多孩子没鞋穿,我看着心里难过。” 上次买的二十双新鞋,第一时间送出去了,却也是杯水车薪。操场上多的是打着赤脚的学生,男男女女脚都是粗粝干裂,自身铠甲。 黄鹂低头看一眼自己脚上穿了五年的胶鞋,破口补了无数次,鞋底都磨平。她无奈摇头:“我们这里太穷,政/府都管不过来。” 有多穷呢?都已经二零一几年了,山里最通畅的是电路,没有见过一辆车,手机在这里时常没有信号,暴雨来时山路就要被落石封锁,真真与世隔绝。 念秋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刚刚到这里时,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这里的生活水平,但真实总是超出预期,太多太多。 这里的孩子们,衣服上全是破洞。头发也油腻腻,长了脏了不去管,生了虱子。□□在外的皮肤,也是到处的泥污。 每天都有额外的事情要做。帮这个剪头发,帮那个去茅房洗澡。爱卫生的观念也是次次都讲,对这些孩子,总有比他们亲生父母还认真的责任感。 可是做再多都依然不够,只七八十人,也还是不能个个都顾全过来。 念秋走出办公室,出了校门。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羊肠草路,攀上高岗。她去给许岩打电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5 话。 远在北方的许老板,接到这通久违的电话时,着实吓了一跳。 他几乎是在那头尖叫起来:“哎哟喂祖宗,您还惦记着给我来个电话啊?” 念秋不好意思吐吐舌头,反正许岩也看不到。她说:“对不起,家里有事,就没有再回学校读书了。” 许岩可能是进了那间小办公室,原本嘈杂的声音停歇下来。他说:“嗯,我听笑笑跟我说了。” 念秋心突突跳,有些紧张地问:“她都跟你说什么啦?” 千万不要是些什么正室小三相爱相杀的桥段,她可不想自己的隐私被太多人知道了去。 许岩说:“她也没说太多,就是开学时过来跟我说你不来上班了,也说你因故转校了。”顿了顿又说:“你不在,她也不常来了。一天到晚不知在忙什么。” 念秋松口气,不去多想其它。直接说明意图:“许师兄。”她第一次这样喊他,郑重开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许岩也被那声师兄弄得严肃起来,他说你讲吧。 念秋说:“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其实..我现在在山区支教。” 许岩好,不说不说。然后呢? 他一向温和的好脾气。 念秋又说:“你能不能帮我在咖啡馆发个爱心贴士,募捐一些旧衣服旧书籍什么的。反正不要的旧东西我都收...” 许岩一口答应下来,完全没有一丝犹豫或者怀疑。问念秋要了地址,说:“我会一直帮你募捐,够数就给你寄去。” 念秋感动,道不完的谢谢。 许岩低了声音,有些沙哑的孤单。他说:“你跟我又客气什么呢,有空就回来看看我吧,和笑笑那丫头一起。没你俩天天在耳边喳喳呼呼的,我这店看着生意都差了。” 念秋说师兄我一定,一定。然后挂断电话。 南风从山谷吹过,发丝都在附和悠扬。念秋伸开双臂去拥抱风香,她心存感激。 但愿再艰难的人生,你也会遇到这种,不问缘由不求回报就对你好的朋友。 ☆、101 新教室落成的那天,念秋收到两个包裹。一大一小,被放在马背上驮来。她去校门口签收,送给邮差一袋草莓,早晨刚从校长菜园里摘的。 邮差淳朴,再三推辞。念秋也坚持,说:“你来回一趟多辛苦,我知道的。这草莓是我和学生们一起种下的,送一袋给你试试,可好吃。” 邮差终于收下,帮念秋把包裹搬到办公室。 然后骑马离开。 念秋先拆了小的那个袋子,是退学申请书,签满了学校领导的字,还有红色的印章。念秋小心收进抽屉里。 然后是大的那个,编织袋缠绕成方方正正的形状,拆开原来是高中班主任寄来的旧书。一两百本,没去细数。 黄鹂下课回来看到,惊喜又惊奇。除了翻破了的教书课本,她一本杂书都没有看过。如今多了这么多五花八门的课外书籍,她觉得单一惯了的生活都有了些活跃的乐趣。 校长和李老师回办公室休息喝水,顺便告知她们,教室放个一周时间就能使用了。 大家都击掌庆祝,事事都这么顺利。 最开心的当然还是孩子们了。崭新的事物他们都喜欢,念秋明白这种感受的,毕竟她也并没有脱离那个年纪太久。 不过规矩提前教过了,要洗干净手,爱惜书籍,不争不抢,保持安静。 孩子们纯真,听话无比。 于是课程表里多了一节图书课。念秋还被任命为管理员,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但这欢喜,也找不到更多的人分享。 六月想给孩子们过儿童节。其实在这里,人们没有过一般节日的概念。他们有自己传统的民俗节日,还有就是信教的一些节日。 所以提议说起来时,没有得到呼应。 黄鹂说:“我以为的过节,就是请酒吃席,载歌载舞。孩子们的节日要怎么过?” 念秋说:“大家就在学校,表演节目什么的吧。”其实她也没有太强烈的观念。 黄鹂摇头,说:“太折腾,没必要。” 这事就搁置了,六月一号就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可以来学校,图书室整天开放。 念秋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来的,谁知到了中午时,挤满了坐不下。 这样的热情,念秋不想辜负。拍了几张照片,发彩信给班主任。附言:谢谢老师的爱心,孩子们很喜欢。 对方回:照顾好自己。 这个世界偌大,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小事。贡献有了,影响就会随之而来。 ☆、102 从师范学校来实习支教的那个女生,就要回去了。三月初来六月底走,中间是三个月的短暂时光。 校长在办公室里宣布这个事情后,黄鹂居然哭起来。 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对过来的,心底难免不舍。校长这样劝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年年都要送走多少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黄鹂抹眼泪,问念秋:“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念秋一边改作业一边说:“不走的,放心吧。” 不出太大意外的话,一辈子都不走的。 黄鹂就问校长:“你看,念秋就不走,那个妹妹为什么要走?” 校长解释:“人家要回去大城市教书,念秋是我们特聘过来的。性质不同。” 黄鹂还是哭,她毕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 念秋也同为女人,没有落泪大概是因为少了多愁善感。 走的那天,孩子们如常上课,没人知晓也没人去送。否则又是流不干的眼泪,别不完的离情。 少一人,工作量又增大。 念秋两个年级穿梭,连着上了四堂课。脚掌心痛起来,都快站不住。 校长也心急,说新来的老师已经在路上了,可是火车汽车马车,总也要等过这两日。 念秋头痛发作,也咬牙坚持。只当天道酬勤。 周末休息,放松半刻就病倒了。体质孱弱,看消瘦的肩胛背骨就可知一二。 黄鹂赶来照顾她,在厨房生火给她煲了山参鸡汤。 念秋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就是头痛身软。黄鹂把汤端给她,跟她说起:“新老师来了呢,刚我在岔路口遇着了,和校长一路的,年轻帅小伙。” 念秋扯了嘴角,调侃她:“我们李老师,你也说他帅来着。”可实际那颜值,仁者见仁。大概在黄鹂眼里,老校长都是帅的。 黄鹂明白她的意思,手舞足蹈地说:“这次是真的呀,个子高皮肤白,长得比你都好看。” 那就还是丑了。念秋想着自己的样貌,给那未见面的人做了评分。 热汤喝了感觉舒服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6 些,念秋起床穿衣服。说:“走吧,我们去学校看看那新老师,到底有多帅。” 准备下楼,身上又觉得凉,反身加了个针织外套。看一眼镜子,好吧,整个儿的面黄肌瘦。 被黄鹂搀扶着慢悠悠晃进学校,老远就看着校长引着一个瘦高个儿,在新楼那边参观。 黄鹂激动地摇她胳膊,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念秋被晃得头晕,想吐。她说:“我没有透视的功能。”隔这么远,除了看得出他的身形以外,还指望能看出个什么? 黄鹂拖着她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校长,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话说得,看帅哥你还有正理了。 二楼那两人转身,操场上这两人止步。 有人在头顶喊她:“喂,那位同学。一年级一班的,念秋同学。” 一瞬间,橘光倒流。 血液急速奔腾上涌到头部,那因劳损淤堵的疼痛也被治好。她微微耳鸣,很轻地呢喃:“是谁?吴老师吗?” 吴蔺笑起来,晨光落在左肩,明亮半张脸颊。他说:“是我,吴蔺啊。” 他来了,西装革领尘埃些染,眉眼之间有赶路的倦意。 即使这样也好看,找不到一丁点不好看的地方。 ☆、103 办公室里,氛围复杂。 吴蔺和念秋俩人大眼瞪小眼,不说话。校长一旁若有所思看着,不说话。黄鹂眼光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不说话。 他们一定认识,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 校长和黄鹂都好想知道。 等了许久,还是校长开口:“咳咳,念老师,你...认识吴老师?” 哎哟喂,那声念老师,生生把念秋的脸都给喊红。尤其是吴蔺听完之后,还笑得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简直想一秒钟遁走。 念秋把长发挽进耳后,发红的耳廓都暴露出来也不知情。小声回答校长:“认识,他是我以前读书学校的老师。” 并未提起他教过自己。 校长想起什么,恍然大悟。拍拍大腿说:“对哦!我上次去你初中所在学校了解你的情况,好像是见过这位老师的。” 念秋咬牙,瞪着吴蔺,用眼神质问他:你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那个狐狸一样狡黠的小模样,逗乐了吴蔺。 他喝水,留给她意味不明的微笑。转头对校长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问起吃住问题。 聊到正事上,校长也就放下八卦的心。说:“三餐是可以在学校里解决的,我们有食堂。住宿的话,只有先住在教室里。” 吴蔺有些意外,“教室?” 校长不好意思点头,说:“是,房子我要去村里找问。念老师刚来时也是住教室的,不过运气好,没多久就找到空房子了。” 转头看向念秋,要她证实。 念秋点头,扬扬眉毛,说:“是的!”一脸“我好棒,我好厉害,我好能吃苦耐劳”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在讨表扬。 吴蔺放下水杯,问她:“你现在住的房子在哪里?” 念秋把手交叉在胸前,眯眼反问他:“你问来干嘛?” 还没听那人答话,一旁的黄鹂就开口了。她居然这样说:“对了!吴老师可以去念秋那里住呀,她家楼下有间空房。”我早晨看见了的,你推脱不了。 校长被带进坑里,没有考虑那么多男女问题。他也点头认可:“是哦,那老房子大,吴老师住进去也不挤的。” 吴蔺笑说:“那好,我就去那儿住。” 这样草率的就决定了,没人问过当事人念秋的意见。她苦着脸,力争:“校长,那不是我的房子么?”我花了大力气收拾的啊,又装扮得温馨。不是要这人来捡现成的啊! 校长说:“你就让吴老师借住一段时间嘛,我去帮他再找一处就是。” 都这样说了,念秋再拒绝就是不支持工作了。只好又继续咬牙去瞪吴蔺,哼,都怪你。 吴蔺最爱看她这个样子,凶巴巴半点不怕他。起身背了大书包,说:“走吧小房东,带我去参观参观我的新家。” 念秋握拳,说:“是我的!” 好好好,是你的。 你只要喜欢,天大地大日月星辰都是你的。 ☆、104 吴蔺跟着念秋回家。 篱笆门用楠竹重新编好,推开走进看到左边的菜园,黄瓜爬藤长势正好,番茄还没熟挂着绿色的胖果,辣椒还开着白色小花。 院子正中间的地上晒着蘑菇和网鞋。 门廊下晾了一件白体恤,一条灰色长裙,还有纯色的内衣内裤。 看样子她住得认真满意,没有敷衍的感觉。 吴蔺在身后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念秋指右边,说:“一楼两间空房,你随便选。”知道他会问,顺手指上二楼去,“我就住那里。” 吴蔺背着包裹进去,转了一圈又出来。说:“念秋,怎么没有床的?” 念秋数着黄瓜的数量,头都不回,说:“对呀没有,打个地铺吧。反正住不了几日。” 吴蔺说,住一天也要有床。他问:“去镇上要多久?我去买个床架子回来。” 念秋摘了一条成熟的,握在手里。笑看他:“走到也半夜了,再扛着床架子回来,天都亮了。” 吴蔺无奈,揉揉眼,说:“那怎么办,我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哎,念秋叹口气。想着他也是来这苦地方教书的,同病相怜。指了厕所的方向,说:“你去冲个澡,上楼先睡一觉吧。我去找李老师,给你弄张床来。” 也懒得理吴蔺的反应,多摘了几条黄瓜,捧着出门了。脚跨出院门时,还嘱咐一句,不要关门啊,我没带钥匙的。 吴蔺目送那抹背影远去,第一次没了心痛的感觉。那声浅浅的交代,平凡却使他动容。 听话洗澡睡下,沾着枕头就陷入梦乡。 念秋把黄瓜全部送给李老师,向他讲了新老师的大致情况,然后问他怎样可以造一张床。山里人就是这样,动手能力强。李老师说,快的话就拿砖铺高,上面搭块木板子就得。有时间的话,可以砍竹子来搭床架子,夏天还可以挂蚊帐。 念秋想了想,眼下只有用快的方式了。不过床架子也还是要拜托李老师做的。 李老师答应了。还说:“上次修教室留了些红砖的,我去帮你搬吧。” 说走就走,两人到学校,校长也在。三人就一起往念秋家运砖块,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念秋把旧门板扛回家,才算完成了一半。 李老师想留下来帮忙,念秋拒绝了。她说:“你快回去吃饭吧,我想留你的,可是没力气做饭了。” 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了,李老师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7 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走了。 念秋休息一会儿,就又起身做事。把砖头一块一块整齐码好,又怕不牢靠,跳上跳下反复摇晃测试。最后门板放上去,她累得直接躺倒。 不明白自己用心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只是凭了本能,去照顾一个人。 想着想着,睡着了,晚饭也没有吃。 吴蔺夜里被饿醒过来,摸索灯绳拉亮一室暖光。他起身去找念秋。 除了睡觉的卧室,到处都是漆黑。看样子念秋似乎不在。吴蔺走了一圈就到一楼房间去拿背包,里面有饼干之类的,好歹先填饱肚子。 打开灯,魂都差点被吓飞散。 念秋歪倒在木板上,看样子像睡着了,也像生病昏倒了。吴蔺迈开长腿两步过去,用手背贴了念秋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念秋被这动静吵醒,皱着眉头嘟囔:“你醒啦?现在几点了?” 吴蔺看看腕表,说九点过了。 念秋坐起来,头发乱成一团。她伸了个懒腰,说:“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面。”态度自然而然,没有半分的扭捏。 吴蔺想,要不是他是个刚过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一定要被这温馨感动得哭出眼泪来。 他说,我去给你帮忙吧。 念秋没睡醒,迷迷瞪瞪的。进了厨房给吴蔺安排了个烧火的工作。自己就负责洗菜煎蛋煮面,最后加上早晨黄鹂给她炖的鸡汤,香喷喷又美味。 端去堂屋的桌子上,和吴蔺相对坐着,一起低头吃面。 呼呼哧哧。 也不问,你怎么会来。就像那前来是理所应当。 ☆、105 几年前,两人还是师生关系呢。如今却变成一起工作的同事。这命运,你不要卜算。 校长课间在办公室问吴蔺,吃住还习惯吗? 吴蔺备着课,说自然是习惯的。 吃念秋做的饭,和念秋住在一起。怎么会有什么不习惯? 校长是不知道吴蔺心思,还在想帮他找个宽敞的大房子。 下堂课是念秋的,她要去教高年级的语文。翻了翻课本,递到吴蔺面前,说:“你去吧。” 怎么听都是命令的口吻。偏说话那人还趾高气昂骄傲得很。吴蔺心甘情愿同意,谁叫吃人嘴短呢。一节课罢了,回报起来太容易。 他走之后,黄鹂跑过来问念秋:“诶,他怎么这么听你的?我见校长对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呢。你们什么关系啊?” 念秋说:“他很听我的吗?我对他哪里不客气了?” 黄鹂把她刚才叫吴蔺去上课的样子学了一遍。说:“这样算客气?” 念秋愣,“我样子看起来这么凶?”怎么当时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黄鹂点头,说,是啊是啊。我要是这样跟李老师说话,他肯定要生气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念秋接下来这几天就注意得多了,专心做自己的事。 吴蔺就觉得自己受了冷落。 傍晚下班后,暴雨突袭。吴蔺和念秋一前一后才走到校门口呢,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还没想好进退,衣服就湿了大半。 无奈笑笑。吴蔺说,跑回去吧! 念秋不等他话音落,拔腿早走了。可惜腿短,几秒钟就被追上。吴蔺扯她后背的帽子,说:“还是跑这么慢啊,像只小乌龟。” 女孩子被比作乌龟,有几个能高兴的?念秋卯足劲往前跑,吴蔺始终跟在身后一步之遥,都不带费力的。 一会儿的功夫,就到家了。两个人躲到门廊下,喘气看雨。 断线的水珠,顺着屋檐缕缕落下。念秋伸手去接,指尖都被冲泡得发白。吴蔺看了一会儿,把她手牵回来,躲开雨的瞬间就放下。 他催促:“你快去洗澡吧,淋了雨容易感冒的。厨房暖瓶有热水,我早晨烧的。” 念秋听见了,可是不想动。望着雨线出神。 她在想着什么人,什么事。吴蔺看得见猜不出,心里有些烦闷。 念秋突然开口问他:“吴老师,你还记得白雪吗?” 吴蔺点头,却说:“你先去洗澡,吃了晚饭我们再聊。好吗?” 念秋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说,好吧。今天你做饭。我想吃蛋炒饭。 当然也想要求个三菜一汤什么的,但是好歹相处了几天,知道了吴蔺只会做这一样。按他说的是,有菜有饭还有蛋。你得知足,念老师。 洗完澡出来,她就有的吃了。换吴蔺去洗。今天这蛋炒饭有些淡了,吴蔺总是把握不好放盐。念秋勉强吃完,洗了碗筷。吴蔺就洗完澡出来了。所有时间都交叉得刚刚好。 吴蔺一边擦头发一边说,好了,我们聊天呗。 在堂屋里一左一右的坐着,像开会。 念秋重提先前的话题,白雪,你还记得吧。 吴蔺说,嗯。 念秋说:“你知道她那时为什么突然转校吗?分明第二天就考试了,她却一句话都没对我说,就走了。” 吴蔺问,你们这些年没有联系吗? 念秋说:“写过信,也通过电话。但她对施乐维的话题很回避。我也不能总揭她伤疤。” 吴蔺说:“那我讲了你不许生气。” 通常这样说,就是百分百要生气了。念秋不答应。 吴蔺说:“你们当天回来,你来找我请假,还记得吗?那天你质问我,知不知道施乐维有家庭的事。后来我就第一时间去找了白雪,不论作为老师还是其他,我都有必要告诉她真相。她当时执意离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念秋不说话,她在理清头绪。 吴蔺帮她整理,他说:“我猜你当时心里一定内疚矛盾,不知道如何对她开口。所以这快刀斩乱麻的刽子手,就干脆由我来做好了。” 处处替你着想,当时你倒好,直到离开都不给我个好脸儿。我这老心脏,也是拔凉拔凉的。 念秋听不见吴蔺的心声,但是从表情上也看出个一二。她抓抓头发,不大情愿地说:“呐,我承认当时是误会你了,对不起。” 道歉也没歉意的样子,吴蔺懒得和她计较。反正过都过去了,事件,情绪,感受。 念秋好像就没事想和他再聊了,发呆陷入沉默。 换吴蔺问她:“你高中不留校,真的是因为讨厌我吗?” 终于问出口,这人这些年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够呛。 所以现在说出来,念秋听出了明显的埋怨。 她笑:“吴老师,怎么你还是那么笨?讨不讨厌我们都不说,你就想想,施乐维在那里,程菲菲也在那里,就这俩因素,我还敢留校吗?” 吴蔺较劲,“可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还真有这么认真小心眼的人。念秋看着他眼睛说:“不讨厌,赌气说着玩儿的。” 吴蔺双手交叠,抵住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8 下巴。也回望她:“那你在跟我赌什么气?” 四目相对,干净纯粹。 念秋说:“那我讲了,你不许笑。” 好,答应你。 念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说:“因为那天你来家访,我看到你又在抽烟了。” 赌气的原因就是这个,但是赌气的心思,你不要猜。 吴蔺拿过糖果,已经不是从前那种口味和包装了。他说:“只有那一天,我只抽了那一支。”但是原因可以说与你听:“那天我和学校的人去到你家,不知为什么,原本压抑得很好的情绪,想你的那些情绪,在看到你生活过的地方的时候,就变得不可控。”讲到这里停下,适可而止。 没有说完,那时看到你居住的小瓦房子,想象你长大的样子,想到你离开,想到你要盛装嫁了他人。不抽烟我觉得我要发疯。 念秋听见他清楚的说,想你。心跳变缓,又急促,最后归于平静。她站起来整理裙子,说:“我先去睡了,晚安。” 跑上楼梯,吴蔺从背后叫住她。“念秋,你总要长大的。” “长大了,学会面对,爱恨情仇。我给你时间,三年五年,十年百年。但你总有一天,是要面对的。” 念秋转回头看他,一双瞳仁剪秋水。 ☆、106 早晨被交谈声吵醒。念秋开门下楼,见到吴蔺在和上次送包裹来的邮差闲聊。她踩着凉拖鞋跑过去,隔老远就问:“大哥,是有我的快递吗?” 邮差说:“是咧,送学校去,你没在。校长叫我送这儿来。” 这次又是什么啊?未知的惊喜。 吴蔺制止她,说:“洗脸刷牙去,我帮你签收就是了。” 念秋停下,看看自己的装扮。哼,是觉得太丑不能见人嘛?一脸不情愿的拐去厨房打水了。 收拾干净出来,邮差都走了。院子里只留下些杂乱的马蹄印。 念秋去堂屋看那快递单子,北方的许岩啊。这么快就募集到这么多东西吗?好开心,拿了手机给他打电话。 “喂,师兄!包裹收到啦!好多,谢谢你。” “真的吗?那真是麻烦你了。” “好好好,放假我就去找你。” “骗你变小狗,我一定去。” “嗯嗯嗯我知道,我也想你啊师兄。” “好,你忙,再见。” 挂了电话还愉快地哼起小曲儿来。 你猜那吴蔺怨妇似的窝在一边听着看着,心里咋想? 念秋完全略过他,自顾自拆起包裹来。 师兄哦?哪位师兄?对了,大学的事儿没听她提过,要不要斗胆问问?她刚是不是说想那人来着?想一个人能这么随便讲出口吗?要你负责怎么办?放假还要去看他,去哪里?远吗?被拐卖了怎么办... 男人都是内心戏丰富。 吴蔺遇着念秋,有时就是容易变成敏感的智障。他挪过去,指着快递单上寄件人名字问:“这谁呀?” 念秋很随意答:“一个朋友。” “那你喊他师兄?” 念秋看吴蔺一眼,纳闷这人怎么今天碎问题这么多。但她心情好,说:“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他早几年毕业。” “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念秋直起身,停下动作看吴蔺两眼。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发烧了? 吴蔺干咳,掩饰脸红。他说:“关心关心你呗。算起来你才刚上大学吧,怎么会跑来这里教书?” 念秋简洁的把事情解释了一下,顺便说了自己曾经就读的大学和专业。隐去感情的部分,公事公谈。 吴蔺说:“没想到,你考得那么好。法学也是,看起来不适合你的性子。” 念秋在指尖转弄着剪刀,阴测测地问:“我是什么个性子啊?” 吴蔺吞吞口水说,低调沉稳,温柔善良。 一听就是假话,为人师表的吴老师,撒谎也是张嘴就来。念秋不理他了,接着拆包裹。 他还念叨上了:“嘿,好歹我曾经也是你敬爱的老师啊,态度好点行不行呀?” 念秋冷笑。敬是敬的,谁爱谁就不好说了。 分门别类。几箱旧书放去图书室,旧衣服旧裤子旧包包按大小分给孩子们。文具收起来,期末考试后作为奖励再发下去。 某种程度上,念秋的到来,给这里孩子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改善。 校长很感动,周一开会时表扬了念秋。大家为她鼓掌,她浅笑,说:“我只是尽力而为。” 吴蔺也在其中,看着她,眼里有骄傲的认可。仿佛这美丽善良的女人,就是他的。如今和她并肩同行,也是一种荣耀。 ☆、107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马上就要放暑假。 念秋跟吴蔺提议说,我们花几天时间去做家访吧。 这里的工作对于吴蔺来说,有一种大材小用的轻松。他答应了,花一节课的时间制定了路线图。 第二天天未亮就起来准备出发了,念秋昨晚睡得不好,这会儿脸色有些差。吴蔺叫她上去再加一件衣服。念秋懒懒不肯动,干脆歪倒在楼梯上坐着。 想被人伺候吧,嘴又懒得张。真真是地主婆的命。 吴蔺从她身边挤过去,上楼到她卧室去取衣服。打开柜子,满眼都是素色,她惯常都是黑白灰,冷冷的感觉,性格也如是。 替她找了一件可以挡风的薄外套,走下楼披上肩。隔着两层布料,也触碰到她凸起的骨骼纹路。 她似乎只在长高,肉没增添几两。 还是一前一后的姿态,走这星光未褪的崎岖小路。周围是微凉的雾气和墨色的山脉。 这种气氛恰当的时候,念秋完全掉进自己的思绪里。想着什么人,什么事。 吴蔺把手机的光线尽量照到念秋的脚下,可那人走路也不专心,骨碌碌就摔出去几米远。 左脸是生得太美得罪上天了吗?记忆里已经跌破第二次了,回回都是为那谁。 命里生来写好,一人总是要在另一人身上摔太多跤。 她只能爬起来,云淡风轻的拍拍,招惹而来的尘埃。 吴蔺心头肉掉地上了,赶紧追过去扶。问她怎么不看路,摔傻了没? 念秋坐地上,说:“吴蔺,我脚腕儿疼,你快来看看呀。”必须快点儿,不然要哭要哭,可怜巴巴的。 吴蔺抬起她的脚,仔仔细细摸索检查,完好的,没有折断。松口气,说可能只是扭伤了。又问她:“别的地方还有疼的没?” 念秋下意识拿手去摸额头脸颊,好吧,不出所料又挂彩了。她伸直两手,居然撒起娇来,她喊:“吴蔺,腿肯定摔坏了,你背我吧!” 刚刚还说是脚腕儿呢,这下又是腿了。她一时一个样子,吴蔺早就习惯。依言背起她,轻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59 得像一朵花蕊。 念秋本来只是逗乐,她有些喜欢看吴蔺无可奈何,揉着眉角浅笑的样子。谁知这么轻松就允诺了,一两秒之间就被他放到宽阔的脊背上。念秋也懒了,放软身体趴上去,还兀自挪来挪去调整舒服的姿势。 全然不知身下这男人,忍得多么竭力。清晨总是敏感的,因为思念也一夜蛰伏。 念秋脸颊的痛来得后知后觉。吴蔺都带她走了好一会儿了,她才在他耳后喃喃细语:“我又毁容了,上次摔伤的疤痕,仔细看都还有一道呢。” 吴蔺不理解,他说:“多仔细?脸贴脸的观察吗?”反正他是从来没有看见什么疤痕的。 念秋在他背上手舞足蹈,说:“就眼角下边儿啊。别人长痣,还好听,叫美人痣呢。我却长疤,美人疤么?” 她总有奇思,这让吴蔺很难抗拒。笑出声,还是对她说:“有没有疤痕都很美。”所以不要太过忧思。 她或许听进去了,安静了一小会儿。 那一小会儿过了,就又听到她小声埋怨:“诶,吴蔺。你说我这样子会不会嫁不出去啊?”语气里的懊恼,仿佛在说自己是个遍体鳞伤布满疤痕的人。 不明白你嫁人的执念为何这样重。可是吴蔺笃定:“怎么会,一定嫁得出的,你放心好了。”你这样美,这样好,在我看来都没有缺点。 世界之大,爱你护你的人怎么会少。亲爱的你总是要有些信心的。 不知疲累的背她走了好远,期间聊些闲杂。日出了,第一缕光线穿透山林间,白雾有了清晰的线条。念秋跳下来,扯着吴蔺的胳膊摇晃,说,快看快看。 她手指着明亮和阴影交接的图案,说:“吴蔺,我好喜欢森林!”茂密的高树,满地的草花。“我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我在这样的树林里,有一间棕色木头搭成的房子,养了一只长灰色羽毛的鹅。你别把它想得很丑,它可好看了,跟你似的。”说完认真打量他一眼,又讲:“我和那只鹅天天都坐在门廊上,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可他总也不来,天也不黑。辜负了我的鹅,还有大把的良辰美景。” 听出了她是真觉遗憾。 吴蔺开始纠结,是要当那鹅,还是要当那个被她专心等待的人。终身的陪伴或是终身的守望。其实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那只是一个梦。 ☆、108 说是家访,多数时间都花在了路上。一个村子和另一村子距离了山河之远的位置。 踏着月光出门,数着星辰回家。念秋直接瘫倒在木楼梯第一步开始的地方,她有气无力地说:“吴蔺,今晚你睡楼上吧。” 男人体力终究优于弱小女子。他跟没事儿人,还能调侃她:“哟,你平时串天猴儿那劲儿呢?” 不必惊诧,她在吴蔺面前千奇百怪的样子很多。旁人没有瞧见,那是跟你存了客气。 念秋就差在地上打滚,她说,你睡嘛睡嘛。 吴蔺笑起来,说好,我睡我睡。 把她打横抱起来,往自己房间送。哇噻,公主抱耶。可是此时的念秋完全没有臭美的欲/望,她只想躺平盖好,补足永远补不足的睡眠。 帮她脱鞋袜,打水洗脸避开伤口的地方,解了头绳,最后掖好被角。 吴蔺对着她总有花不完的耐心。 念秋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已经睡熟。 一个全心全意的对待,一个就毫无保留的托付。这种信任也是默契,从很早时就开始,随着年月一起长大,变成心脏里的一部分。 这晚无梦,睡得香甜。第二天起来,两条腿像灌了铅,站立也要跪倒,疼得念秋炸毛。 吴蔺揉着眼睛下来找她,还问:“念秋,我早饭呢?” 长着天使脸庞的人,怎么能说出跟恶魔一样的话呢?念秋吼他,自己没长手吗? 全然忘却昨天,自己没手没脚要人伺候的样子了。吴蔺恨不得掐死她。 话是那么说,还是一瘸一拐去给他热玉米团子了。那是昨天一个学生家长送的,个儿大管饱,上锅蒸一蒸就得。 吴蔺不挑食,有的吃就美滋滋。还不忘一天八遍的夸,念秋你真贤惠。 吃了早饭就继续吧,修行似的家访。 平路好走时还不觉得,一到崎岖的地方,念秋就觉得上坡腿软,下坡腿闪。古人诚不欺我。于是又厚了脸皮去求吴蔺背背吧,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 吴蔺这边儿,真是身心舒畅。巴望着这家访,永远不要停。 念秋突然问起:“下学期你还来吗?” 吴蔺反问,你呢? 念秋把脸轻轻贴上吴蔺的肩膀,以为他没感觉。小声说:“我来你就来吗?” 吴蔺感受着脖子后方痒痒的热气,心如雷动。却说:“你来我就不来了。” 念秋没好气地问:“为什么!” 不用看都想得到,她这会儿小脸狰狞的模样。吴蔺眯眼笑:“再来被你活活气死么?” 念秋拿手拍打他的肩膀,说:“呸呸呸,一大清早的。再说我哪时哪刻气过你了?天天给你做饭,洗衣服,打扫屋子。还说好听的话夸你聪明。你都不知我对你有多好!” 不知情的人听了,肯定就全信了。 做饭吴蔺要帮忙烧火洗碗。洗衣服吴蔺要帮忙拧干挂晒。打扫屋子吴蔺要帮忙搬桌椅倒垃圾。所谓“好话”都是:吴蔺,你真烦!吴蔺,蛋炒饭难吃死了!吴蔺,你别睡懒觉了行不行?吴蔺,你怎么还不搬走,赖我这儿白吃白喝白睡,脸皮真厚。 聪明真的夸过一次。吴蔺灰色体恤下摆沾了洗不去的污渍,想着节约舍不得丢掉,就拿剪刀把那一小块脏污剪掉了。念秋看见那破洞就说:“呵,吴蔺,你可真是聪明。” 除开这些,吴蔺还要锄地种菜,喂鸡喂鹅。下雨了要上房捡瓦,天晴了要上山拾柴。短如一月,也有做不尽的事。 谁对谁都好,只看谁对谁更好。 吴蔺说:“姑奶奶你对我真是好得没话说。” 念秋当补药吃了,问他:“那你干嘛不来?” 玩笑话都听不出吗?最近总算觉出她有些傻气的地方了,平日都睿智过了头。 ☆、109 放假第二天,就要收拾着离开。吴蔺包都不背,只是换上了来时穿过一次的白衬衣黑西裤。念秋瞅见了,嘴上啧啧不停。三十几天,足够养成一些新的习惯。她说:“吴蔺,我都差点忘记你穿正装的样子了,原来这么帅呀!” 是真的帅。衣服扎进裤腰,那匀称的双腿更显修长。晒得黑了一些的肤色,神采奕奕。头发长了却也不邋遢,总之好看。 吴蔺任她打量欣赏,嘴上还臭屁的问:“怎么,我穿体恤短裤就很丑?” 念秋点头,嗯丑。心里倒不是这样想。其实脸好看,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0 估计穿裤衩都好看。她笑得忘形,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问:“下学期还要来的啊。”东西都不带走。 吴蔺检查钱夹身份证现金□□,还把一片铁钥匙装进去。说,是,还要来的。 你都来,我怎么会有不来的道理。 念秋开心,她察觉不出这种依赖,误会那是惯性。收拾背包,又问:“那我们一起走吗?我要去镇上坐车到县里,然后转车去市区坐火车。” 吴蔺说,当然。 他以为回家是一路的,就该一起。 可是一天时间颠颠簸簸到了县里,又一天簸簸颠颠到了市区。念秋却买了一张去北方的火车票。而他是西南,家的方向。 吴蔺问:“怎么不回家过暑假?” 念秋看着票面上的时间,说:“哦,前两天就跟妈妈讲好了,今年不回去了。留在学校那边打暑假工。” 那就是提前决定好了的,为什么不早告诉他。吴蔺不开心,抓住重点问:“你没跟你妈妈说你在这边教书的事?” 念秋摇头,说没有啊,妈妈知道了要生气的。 她又变成一团谜了,秘密多,危险却又散发致命的诱惑力。吴蔺有点疲倦,身心皆是。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看着念秋,也就看着。有话想说,不敢说。近在咫尺将要分离,勇气也被带走。 眼看着心爱的姑娘就走了,踏上火车,半点留恋都没有。吴蔺感觉不好,那是原始的直觉。又想抽烟,想被迷幻的气息安抚。 可是念秋坐下来,扒着窗户看他,说:“吴蔺,等我啊。” “等你做什么?” “等我回家啊,给你带礼物。” “那礼物不要了,不走行不行?” “不行的,教书那点工资,做不了太多事。”还有那么多小孩子需要得到照顾。 吴蔺不说话了,挥挥手,不欢而散。 念秋目送着他走远,白衣黑裤,背影似少年。可吴蔺已经三十一,孤单得够久了。 是不是每个重感情的人,总是在苦苦寻觅等待,不得善终。 又浑噩了两日,许岩来火车站接到念秋。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念秋,你是去非洲支教了吗?黑成这样子!” 念秋坐他车,对着挡光板镜子照,辩白说:“哪里很黑?”看都看习惯了,还以为就是吴蔺一人被晒黑。 许岩嫌弃得很,他说:“你看看,手指缝都晒黑了。” 念秋被他说了,还真去看指缝。就是傻,别人说啥就是啥。 许岩被她的动作逗笑,“教的是动物吗?人也被带傻。” 念秋正色了,说:“不许乱说我的学生,他们每一个都聪明,身处贫瘠却心生无限明媚。待人的初心,值得你这个奸商学习。” 许岩投降:“念老师护短,可我也是自己人呀。”以/色/侍/人怎么就成奸商了呢。 念秋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软了脾气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呀,小朋友们都知道你的,送礼物给他们的许叔叔。” “叔...叔叔?” 哈哈哈,念秋放声大笑。她就猜到许岩会是这个反应。然后她又叽叽喳喳跟许岩讲了好多好多教书时的故事。 短暂的车程,没有冷场的空隙。 咖啡店从新漆了门头。墨蓝的颜色,像很深的海。念秋无端看出了寂寞,她问:“以前的粉色不好吗?为什么要换掉。” 许岩微微叹气,转瞬即逝也被念秋捕捉。他伪装好情绪,这样解释:“也没什么好不好,看腻了就想换个感觉。” 长情的人,做不出这种事。许岩你又何必骗人。 既然他不想说,自然有隐瞒的道理。念秋识趣换了话题,“我还是做收银的工作吗?你没有招其他店员来帮忙?” 许岩推着她进门,说:“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合适的啊,所以还是你,数钱去吧。”换个人也没有你对钱的那种热情,只会天天跟我吵架闹情绪。 感情的事,不提也罢。 念秋闪进熟悉的吧台,激动地抚/摸了一遍装钱的柜子。就差喊一声:我回来啦! 店里生意如常,好又不满场的如常。只是今天老板明显要活泼些了,熟客都这么感觉。 闲暇时许岩关切起念秋,问:“晚上你住哪里啊?” 念秋指指后厨他的办公室,说:“那里将就一阵子行不行,我没多余钱去住宾馆了。” 许岩无所谓,只嘱咐:“我这店,钥匙配出去许多把都记不清了。夜里有人来开门可别怪我。” 念秋翻白眼,说你又在吓我了。 ☆、110 连着住了几晚,果然也没一个人来开门。 大白天却见了鬼。何笑笑飘进来,面无表情朝念秋说:“一杯卡布奇诺,一块提拉米苏。” 看着她美丽的桃花眼,还得陪着笑:“好的,一共五十元。收您一百,找您五十。请拿好小票,找位置等餐。” 这话每天都重复对每个陌生人说。 何笑笑把零钱留在吧台,说:“走的时候打包大杯拿铁,阿离最喜欢喝。” 放屁!谁说他喜欢喝这种又酸又苦的液体了,你这女朋友当得真是霸道,连别人的喜好都要规定。腹诽几句,还是笑着:“好的,走时打包一份大杯拿铁,请补差价两元。谢谢。” 半年再见,没有寒暄问候。 何笑笑转身她就笑着去为下一位顾客点单收银了。念秋接受这种公式化的态度。 今天黄历或许写了诸事不宜,可是念秋没有翻看。何笑笑从早晨坐到中午,咖啡喝了半杯,甜点一口没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岩中间去慰问了几句,都被她态度冷冷的赶走。 又一个熟人不期登门。 孙志浩对着念秋吹口哨,很轻佻地喊:“小美人儿,好久不见。” 这一声吓坏了在发呆的念秋,更吓坏了静如雕塑的何笑笑。她在窗户边的位置上,捂着脸颊尖叫。 用撕心裂肺来形容都不为过。 许岩嚼着刚出炉的菠萝包,一边跑来一边问:“姑奶奶们,不要打架啊!” 他以为是何笑笑跟念秋因为某人开火了。 但是还没等念秋说什么,许岩就揪着孙志浩的衣领一拳头挥了过去,被孙志浩勉强躲了开。 一两秒之间的事,念秋看得傻眼。 她下意识去分开打架的两人,无奈力气小,被混战的拳头推开。店里桌椅乱倒,客人都跑远。 念秋手足无措,想着干脆报警吧,又怕影响许岩店铺的形象。何笑笑是个帮不上忙的,只坐在那里哭,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地上滚来滚去的两人,嘴也没停。 许岩说:“操/你/妈,孙子,今天露脸被我逮到,要你不得好死。” 孙志浩说:“你/他/妈以为你算老几?管好自己就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1 得了,管老子?” 许岩又说:“你对笑笑做的事,别以为有用。顾思离照样不会收手。” 孙志浩说:“那是啊,老子只是试探一下他的底线,王牌还捏在手里呢,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念秋收集整理话语间的信息,可是听不出个所以。拳头闷响,许岩似乎吃了暗亏。他喊念秋:“快给顾思离打电话,跟他说孙志浩在我这里。”说完胸腹又挨了一记重拳。 念秋生不出多的思考,听话照做。掏出手机就拨给顾思离,片刻陌生的感觉都没有。电话接通,她也没功夫说好久不见之类矫情的话,只急促尖叫:“许岩叫你过来啊!孙志浩也在。”说完啪就挂了,对方一个字都没有讲出口。 来不来也是他的事了,我话已经带到。 许岩被打趴下,孙志浩补了两脚才解气。起身拍了灰尘,对念秋说:“抱歉小美人儿,有急事要走,下回再约。” 念秋不敢去扶地上已经意识昏沉的许岩,她怕增加二次伤害。犹豫一小会儿,顺着孙志浩的脚步追了出去。 他也没走太远,背街胡同里吐血。看来这两人掐架都是下了狠手。 念秋扶墙走过去,腿肚子都在打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过来,只是有些话想问。 孙志浩见到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了美人儿?舍不得老子?” 念秋抖抖索索,问:“你和许岩,顾思离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孙志浩嗤笑,反过来问念秋,“你/他/妈是真傻还是装傻?” 念秋抿嘴咬牙,反感孙志浩嘴里总有说不完的脏话。她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从来没有参与过。” 孙志浩笑起来,眼神冰冷。他说:“是嘛?看来你被保护得挺好。不过这个游戏,你可是主角啊,小念秋。” 念秋想,总不会是爱恨情仇这种狗血的桥段吧?自己显然也不具备颠倒众生的魅力啊。 可是其它原因她又想不出。 孙志浩说:“你去告诉顾思离,鱼死网破,我孙志浩也不是好惹的。” 念秋反而放松下来,她说:“我没有给你带话的义务,再说了,我和顾思离也没好到无话不说的份儿上。” 说完眉眼不动,看住孙志浩。置身事外的人,才有淡定的权利。 孙志浩靠近她,捏住尖俏的下巴。嘲弄:“好不好也不是你说了算,忠告就这一次。” 松开她,厌恶地甩手。摇晃着走远了。 念秋留在原地,软了腿跪坐在地。直觉从来都是准的,有大事情要降临,快些铸剑抵御。 ☆、111 回到咖啡店。顾思离到了,背身正在打电话联系救护车。何笑笑搂着他的腰,哭得悲怆。 念秋看着一幕幕,眼仁儿疼。她想,在乞丐面前秀有钱,在单身面前秀恩爱,都是不道德的。拖出去烧死吧! 叹口气,走过去收拾一地的狼藉。杯子摔碎了许多,雪白的瓷片,大小尖锐。念秋小心避开,这个时候自己再添乱,就是不懂事了。 救护车拉走许岩,还有陪同的顾思离何笑笑。 他和她至始至终,连一个眼波的流动都没有。仿佛曾经肌肤相亲相爱过的那个人,走了散了死了。 总之他从没有存在过。 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总是找得出新的灰尘。念秋就不计疲倦,打水再重扫一遍。 晚上缩在许岩办公室的小沙发上,腰酸背痛。还好心里平静,只有些担心许岩状况。 大门锁哐当响了,这个时间点进来人,应该就属于许岩说的朋友范畴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念秋起身,趴在猫眼上窥看。 那黑影进来,摸索着把大灯开了,又晃到吧台,把这一片的灯带也点亮。室内橘黄,念秋看清他的脸。是白天招呼也不打的顾思离,他此时好像喝醉了,站都站不太稳。 念秋吸下鼻子,骤一爬起来,还有一点点冷。可这是大暑的七月,大抵是天热心寒的缘故。 顾思离在吧台站了一会儿,过来敲念秋这间房门。一下一下,比试探还轻。 可这一声一声愁小的哀念,到底要叩开心门。 念秋软了心肠,开门问他:“有事吗?” 顾思离愣着,他似乎没想到这门会开。吐着酒气问:“秋秋,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念秋皱起眉头,说:“你敲门有什么事?”有事就说事,别的我们通通不要提。 顾思离靠拢过来,双手想抱,双唇想吻。意图再明显不过。 念秋毫不犹豫,一巴掌推开他。 顾思离站不稳,后退去两米外的距离,靠在走廊墙壁上喘气。 念秋在对面这里,扶着门框,随时准备关。她对他脾气从来都好,何曾不好过。最后问一遍:“没事说的话,我就关门睡了。” 顾思离抬头看她,双眼发红。不知道是血丝还是想哭。他意识还算清明,说:“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 “不打紧,是许岩不好了吗?” 顾思离摇头,“肋骨断了两根,其他还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还挺严重,念秋眉头皱得更紧。问顾思离:“你们和那孙志浩到底怎么了啊?见面都想杀了对方似的。” 顾思离眼神又恍惚了,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结了冰。 孙志浩不说,顾思离也不说。念秋就真的打算放弃了,毕竟他们总有一些约定俗成的圈子,实在离自己太过遥远。 她此时想回山区了,那里有大房子小孩子,还有一个总是用宠爱眼光看她的吴蔺。 说好要带礼物给他呢。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这夜又漫长。顾思离站多久,念秋就陪多久。 天明酒醒,顾思离终于挪动,他叹气,面色更差,下巴都有了淡淡青色。他说:“秋秋,信看过了吗?为什么不听话,乖乖等我回家找你?” 声音那么低浅,屏住呼吸才能勉强听清。 酸涩的哭腔更是被压制到深处。 这一句话就变作寻常的感慨。 念秋答不上来,那信看了不止百遍。但是为什么不听话追来了呢,她答不上来。从信念坚定的第一天开始,风雨兼程努力了那么久,如今退无可退,赌输也只能认了。 她说:“阿离。”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看过许岩我就回去了。这次没有白来,我看清很多东西。也明白了,有些隔阂,光靠一腔热血的爱是无法翻越的。我也无法忍受,我的阿离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抛弃我。如果你的人生棋盘很大,而你认为我不适合做你的車马,那么你如今的决定,我尊重。但是,我回不去了,十岁的念秋,即使很慢很慢的成长,也已经添了十年的光阴。” 总不能,要瓜又要豆。适时就要学了放手。 ☆、112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2 许岩裹成木乃伊,躺在病床上,很艰难地朝念秋发脾气,说热。 念秋削了水梨,吃得动静很大。许岩眼神儿好使,恨不得从念秋嘴里瞪一块梨肉下来。念秋好心解释:“你嘴角那里缝了两针,悠着点儿吞唾沫,待会儿撕裂了又要遭罪。” 那天杀的孙志浩,打人居然还要打脸。这叫靠色相赚钱的许岩,怎么能不恨! 念秋吃完一颗梨,去套间厕所里洗干净手。出来她说:“我帮你招好员工就回去了哦。” 许岩口齿不清问她:“不是做到八月底才走吗?怎么提前这么多?” 念秋答:“来上班是因为想存一些钱。但是呆久了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怕没有意义的事情,做起来好要命。” 只是一个问题,她说:“那个孙志浩什么来路啊?他缠过我两次,总说些很奇怪的话。” 许岩一听他名字就激动,想把所有说出来,可是嘴痛。一动就嘶嘶嘶吸气,声音像沙漠里饿极了的蛇。 左右不得,念秋的好奇心也被磨尽。她说:“算了,等你好了再说吧。反正我就要离开,他总不能追去天边。” 许岩眨眼认同她的说法,叮嘱一句:“离他远远的就好。” 看来他也知道许多暗情,有机会一定要问个清楚。 兼职招得很快,信息发出去几天就有人来应聘。也是大一的新生,对工作的热情看着也眼熟。念秋把大致内容教给她,然后就去向许岩辞职。 何笑笑也在,最近天天都是她来医院照顾许岩。 念秋来时一个小书包,走时也是相同打扮。她说:“我买了晚上的火车票,坐回去再转车,一共要五天的时间呢。” 许岩嘴巴在肿胀期,说话只能听音了。他说:“我让笑笑把工资打你卡上了。多的部分算我给小孩子们的礼物,你看着去买,不够就跟我说。” 嗯嗯啊啊的,念秋猜了个大概。说谢谢你,许师兄。 许岩不知怎么的,眼眶居然红了。念秋忙问:“你是不是哪里好痛?” 许岩点头。是心啊...好痛。心痛你这样瘦小,却要独立撑起窄小天际,为几十个小朋友铺洒阳光。 这就是你认定了有意义的事,我除了支持,还有就是心痛。 念秋等不到他回答,只好说,那我走了,师兄。 许岩目送她关门。 何笑笑一直刷着手机,心事都摆在脸上。 个个都有苦衷,个个都有难言之隐。 念秋又烦又倦,恨不得搭乘时光机,随便传送去哪个失忆的国度。都好过挤在泰坦尼克号上等冰山来。 提前回去也没有跟吴蔺讲,他肯定又要抱怨了。 同样都是一个月三十天,为什么有时过得快,有时过得慢。念秋要花些心思,好好想想。 时间没计算好,或许中途哪个环节耽搁了。到山里坐上马车都傍晚了,再哒哒送回去,天肯定都黑尽。念秋从书包里拿出毛衣外套,说,江爷爷我不着急,你别太赶路了。 还有一半程路,月亮就出来了。明亮硕大,照出视线很远。凉风刮脸,念秋又把毛衣裹紧些。这路有魔力,越走越是能抚平心乱,是不是因为它叫作归家? 就快到了,穿过最后那片竹林,前头就是院儿门。念秋提前跟江爷爷道谢。然后从车板上跳下来,给了江爷爷一点零钱。说:“爷爷拿去买点吃的吧。” 江爷爷不推辞,收下了,说:“金花,你心真好。” 一直都好,你离开村里人都惦念。 念秋笑笑,跟江爷爷道别。推开篱笆门进屋,空气里隐约有饭香,念秋摸摸肚皮,自言自语:“饿出幻觉了么?” 话才说完,右手边一楼房间的灯亮了,有人翻身下床穿衣。 念秋起先吓得绷紧全身,荒村老尸什么的,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可当她听清吴蔺的脚步声后,放松下来,然后笑了。 那种孤身走了很远,回头却发现身后有人等你归来的感觉,真是美好到撞击心灵。 吴蔺打开房门露出半张脸的瞬间,念秋就湿/了眼眶。她放任自己遵循冲动,扑过去,扑进吴蔺温暖无比的怀抱。 夏风啊,撩起了长发。 十一点刚过,吴蔺抱到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又轻又小,沾了露水的寒气。 再用力些,为这三十六个日夜,三十六个春秋,抱得可以再用力一些。 念秋哭着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吴蔺笑着答:“你怎么回来了啊?” 问也只是问,答也不是答。 彼此听得懂就行。 ☆、113 念秋窝在二楼翻背包,吴蔺靠在她门前等。说好的礼物呢,地上那小团子半天都掏不出。 十二点都过了,这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吴蔺都不觉得困,任你念秋怎么打哈欠揉眼睛,还是嘴硬要礼物。 “我等着呢,从走的那天儿起。” 念秋摸来摸去全是女生用品,实在找不到像样的送出手糊弄。也怨自己,真是把买礼物这事给忘记了。那会子光想着赶紧走,逃都怕逃慢了。 她鸵鸟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又打个哈欠,逼出些装模作样的泪水。她楚楚可怜地说:“吴老师啊,我眼睛都张不开了,明天睡醒了给你看礼物好不好?” 吴蔺本也只是逗她玩,见她真困,就说行吧,那你睡。脸上还是要装出遗憾失望的样子。反正就是拼演技,他们日常的恶作剧。 那扭头最后一眼,看得念秋肝儿疼。一步三挪地下楼梯,步子动静还那么大,摆明了说:“大爷我不开心了,不开心啊。” 看着办吧,怎么办? 念秋只好挽了头绳,笃笃笃追下楼。在拐角的地方攥住吴蔺的胳膊,说:“诶,别难过了。这就给你看礼物吧。” 吴蔺转身过来,笑眯眯的,垂头看她,认认真真地等。 小时候上幼儿园,期末等大红花,就是这样的表情,一模一样。 念秋站直,吸了几口气,勇气的气。她把左手腕伸到吴蔺脸前,左右晃了晃让他看清那根红色的蝴蝶结头绳,说:“呐,礼物。惊不惊喜?” 吴蔺拉她手,那个不满。问:“头绳吗?你几时见我有留头发的打算?” 不解风情就是这个意思了。 其实呢,吴蔺看懂了。只是你要理解,一个等待惯了都已经发放弃奇迹的男人,他不敢去肯定,他害怕那美意只是一厢情愿的错思。索性装傻,对孤苦的心,自我保护。 哪种爱,不谦卑。 念秋把手收回,真想送吴蔺大白眼算了。可是看着他眼巴巴又迫切的眼眸,还是罢了。指指自己,说:“礼物啊,就是我咯。” 预判了几种可能性,但是万万没想到吴蔺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3 会哭。长大后,念秋误会成熟男人的泪腺都是退化了的。所以现下,有点不知所措。 她扶着吴蔺的肩膀,仰着头小心翼翼问:“吴老师,您没事儿吧?”自己其实更紧张,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只是掩饰得还好。 吴蔺哪里答得出话,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不然激动起来眼泪鼻涕的,就要成疯子了。他干脆去扶着门框,惊喜来得太大,快要压弯他的腿。 念秋大概想象得出,她在北方学校第一次面对顾思离时,应该也是这么傻的样子。 所以高下立现,如果把爱情比作角力的话。 但她终究是女子,要爱一个人就是百分百的投入。念秋用头绳把长发扎成马尾,问:“吴蔺,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你喜欢我吗? 吴蔺又哭又笑,样子和早恋的小孩也没有区别。他点头又点头,说:“废话,喜欢啊。喜欢得都要老了。” 二十几,三十几,四十几...都在喜欢你的光阴里过活,一眼就能看到老了。 念秋低头抿唇笑了,内心有怦怦跳的欢喜。她小声说:“那你快抱抱我呀。”撒起娇来,分明半小时前才抱过,那么亲密无间。 可是吴蔺哪会给她退缩的空隙,一把抱住了。叹息,终于是爷的人了。还以为要等个三年五载,亲手把她嫁出去呢。 真真儿比嫁闺女还虐心。 这种爱恋奇怪,但它贵在深沉。 ☆、114 这后半夜还要怎么度过,才不算辜负? 念秋说:“放开礼物呗,送回房间去睡觉。” 吴蔺说:“我的礼物啊,要拿回我的房间!” 然后就僵持住了,一个要走,一个不放手,等会儿天就该亮了。 吴蔺说:“那不然这样,你睡我屋去,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你。” 这是什么场景?念秋问:“有这个必要吗,吴蔺,咱俩的房间就隔了一道楼梯一层楼板。”翻身咳嗽都清晰可闻。 吴蔺不依就是不依,抱得更紧把念秋的脸都挤变形了。他说:“那你看现在,我们俩中间,只隔了一层衣料。”放你回去,你真当我傻是不是,到手的香饽饽哪还有放回蒸屉的道理! 念秋妥协了,她说:“好好好,你赶紧松开我,跟你睡就是了!” 能不答应吗?憋得气都差点断了。再浪漫的事摊上吴蔺,都要打折扣。因为他整个儿就是有些精致的糙大叔。 那句跟你睡,听着真是顺耳。吴蔺这才放开她,不怕她耍赖的,念秋这人最讲诚信。 果然先脚进屋了,昂首挺胸,主人的姿态。吴蔺跟在身后倒是显得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念秋拖鞋一踢,被子一盖,就睡了。晚安也不说,早安还没到点儿。 吴蔺站在床边想,我是脱了衣服也上去一起睡呢?还是履行诺言,端个板凳过来看呢?正在纠结,念秋发话了,“你还不睡吗?” 睡啊,不睡就是二傻子了。嘿嘿嘿笑起来,其实也和二傻子没分别。 蹑手蹑脚挨过去,用慢动作把念秋圈住。看她没有推开自己的意思,于是又慢动作把屏住的呼吸吐出来。最后慢动作的摆好自己的睡姿闭上眼。 心花开,都要在胸膛里乐出声响。 念秋其实没有真的睡着,感受着吴蔺那些神经质的小动作,有些无奈的感动。她不知道何时起,吴蔺竟然爱她到这样的地步。那些微小的情绪,自己曾经也体会过,所以无奈。但他已经三十满过,对自己还有初心般的情愫,所以感动。 纷乱想了许多,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日头初出,米色的窗帘抵挡不住,光线洒了一室。 念秋和吴蔺熬了夜,还在懒睡。相拥的姿势,头都转到靠墙的那一边,男人肩膀宽阔起伏,女人柔弱呼吸轻浅。 悄然静谧,滴水凝结。 到下午,院子里来了麻雀,三五成群站在窗前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两人才被吵了相继醒来。吴蔺揉揉自己的右边胳膊,被枕得有些麻了。念秋坐起来不满地抱怨:“你这床好硬,我这会儿浑身都疼。” 引人遐想的句子,吴蔺眯起眼睛,危险地看向念秋。 十九岁呵,刚刚熟红了的果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甜美的诱惑。吴蔺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往念秋的嘴唇靠了过去。 还在安全距离以内就被一双小手抵住胸膛,被迫停了下来。吴蔺睁开眼,有疑惑。 念秋说:“吴蔺,你敢不刷牙就亲我,我就咬死你。”说到做到,还添了个咬后槽牙的动作。 浪漫的早安吻就没了。念秋是个完全不精致的小萝莉。 她丢下吴蔺,一个人跑出房间,头也不回喊:“吴蔺,我要吃蛋炒饭啊!” 哼,吴蔺叠着被子,满腹牢骚。我还饿着呢,哪哪儿都饿。我不要蛋炒饭啊,我要吃肉! 小排骨,哪里逃。 ☆、115 这时才八月中旬,无正事可做。 傍晚和吴蔺并肩坐在院子里藤椅上,看晚霞。今日话有些少,念秋心里有个小小的隐忧。 吴蔺吃着糖,甜滋滋的味道。问念秋:“不是说开学才回来吗?” 念秋被那若隐若现的蜜桃味馋得口水直流。她吞了吞唾沫,说:“又遇到些解决不好的事情,我每次去那里,都是逃回来的。” 这是交了心的大实话。 吴蔺说,要不讲来我听听。 念秋思忖就着这个机会,聊一聊也是有助未来建设的。于是话匣子就打开了。 她开头第一句话就说,那里有一个我喜欢的人。 吴蔺:“......念秋,当着我的面儿...注意一下措辞好吗?” 念秋:“哦,好。是喜欢过的人。” 吴蔺:“......你继续。” 她说,我念书时,把爱情想得简单,左不过是一男一女爱着对方这样纯粹的事情。所以很多东西我都可以接受。白雪对施乐维跨越禁/忌的爱慕我可以接受,你喜欢我这样没好下场的爱情我也接受,青梅竹马那样分不清是喜欢还是陪伴的感情我也可以接受,漫长等待静守信仰这样虔诚的单恋我也接受。 吴蔺打断她,说,我们整天厮守,下场怎么就不好了? 念秋笑:“我还不知道你?感性一半,理性一半。总还是在等我先踏出一步的。” 吴蔺想,那倒是,都预备着参加她和别人的婚礼呢。爱这个东西,他总不能勉强了她。再说这个年纪了,感性的冲动更是减少,留下全是理性的劝阻。 念秋接着说:“我把那种对爱人纯粹的向往,带去强加给了一个我自认为合适的人选。你能理解吗,我要的其实特别少,朝夕相对安定美满就可以了。所以那个我以为合适的人,结果错得最离谱。” “他身上有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4 秘密太多,对着我却展现纯白,他以为这样是保护我。我却不可控的理解为这是一种不安定的变数,我总在黑雾里摸索。他不懂,我要的爱情,是肩并肩。” 这是不是,所谓爱情观的不同。爱起来心动不已,可又疲惫不堪。 吴蔺点头认可,心底庆幸,念秋想要的,他给得起。 念秋又说:“小时候,也是夏天吧,乘凉的夜里。邻居婶婶开玩笑问我,长大想嫁给哪样的人。我记得挺清楚的,我说的是,我就想嫁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他不需要有好看的脸,聪明的头脑,万贯的家财。只要他身体健康,有一颗爱我如初的心,这样就很好。我们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浪费在山间田头,高岗峡谷。住瓦房,吃简单饭菜,生好几个水灵的乖娃娃。” “他做好脾气的爸爸,我做好脾气的妈妈。” 吴蔺听完笑了,摸摸自己下巴说:“那可出了一点意外了,我是个长得好看又头脑聪明的教书先生。” 念秋也去摸摸他下巴,说:“没关系,你是梦想的升级版。”老天待我算是极好。 正好的氛围,正好的距离。那就揽过她的脖子,亲亲她吧。 这般美丽的年华,不忍辜负。 ☆、116 雨后校长来登门,念秋惊奇,问:“您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走?” 校长抱着手臂,嘴里叼着烟。不笑时,他有点像隐退了的黑/社/会大哥。笑起来嘛,就是念秋小时候想嫁的庄稼汉低配版。 吴蔺替他解释:“我那天把你送走后,就返回来了。顺便跟校长报备了一句。” 哦,原来吴蔺压根一天都没有走。 校长说,明天村里办喜事,我们黄老师和李老师结婚。 念秋下巴惊落到了地上,她舌头都打结:“什...什...什么...谁?” 校长也跳起来,哪还有刚才那种黑/社/会大哥的错觉。他说:“啊哈,是吧!天天待在一个办公室里,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没瞅出端倪,敢情你俩也蒙在鼓里哇!” 说完乐得不行,变成老小孩。 念秋转身问吴蔺,这事你知道么? 吴蔺摊手摇头。 念秋就撸着袖子出门了,不用问都知道,她要去找黄鹂问细节。女人嘛,几天不八卦就会有些无聊的。 校长看她走开些了,揽着吴蔺的肩,贼兮兮地问:“怎么样,搞定了没?” 吴蔺笑笑,说,明年你就该来给我们当主婚人了。 嘻嘻嘻恭喜。 哈哈哈客气。 不多聊,吴蔺告别校长,去追念秋了。 校长站在他们家院子里,颇有感慨。那对儿悄摸声成了,这对儿苦尽甘来也算是成了。自己百年后西去,肯定是要到月老那里当值的。 多行善小,好人一生平安。 念秋跑得可快,吴蔺跟在身后撵野兔子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喊:“念秋,你慢点儿。”若是再摔跤,那脸还要不要了。 念秋快步跑,给对儿翅膀就原地起飞。她在前头说:“结婚了啊,吴蔺。他们结婚了。” 人家结婚,你这么激动是怎么回事。 念秋突然停下来,一屁股坐到熟透的麦地边。她喘着粗气,说:“吴蔺,他们要结婚了啊,真好。”她也好想结婚,匮乏的安全感让她强烈想要牢固的感情关系。所以她问:“吴蔺,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吴蔺听到这句话时,差点从山崖摔下去。他跟着她停下,问:“你想好啦?这就准我娶你?” 念秋仰着脸看他,头发被日光照成金黄。为什么不呢?她说:“嗯,想好了。就要你娶我。换了别人就用晾衣杆捅走。” 这样好不好啊,这种喜欢你的心情。 吴蔺心里那个满足哟,此生无憾大概就是形容这个时刻的感受吧。抱着香香的小身板睡了几天,手拉过了,吻接过了。现在又听见她大胆直白地说,就要你来娶啊,换了旁人都不行。怎么不叫他满足。 吴蔺蹲下来,捧着那红扑扑的脸蛋儿,亲亲嘴唇。挪去耳边说:“那我们就说好了。” 风吹麦浪,青草香。 ☆、117 黄鹂在试穿民俗婚礼服,银色饰品堆了满头满身。 念秋跑进院子,尖叫:“鹂儿,校长说你要嫁人啦!他是不是在骗我。” 黄鹂没想到念秋会来,按计划她这会儿应该在北方或是老家,所以倍感意外。她缓慢转了一个圈,说:“没骗你。” 念秋被那闪亮亮的银色晃得眼花,不过碰撞之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又觉得好好听。念秋问:“你们这边结婚新娘子都这么穿吗?” 一个疑似伴娘的小女孩说,是的,这是最重要的仪式,所以穿得也隆重。 念秋就用手去摸摸那些成串垂吊的头饰。黄鹂有些遗憾地说:“秋秋,我真没想到你提前回来了,不然肯定要你来当我陪伴了。” 念秋说我也是临时决定的,赶上就很开心了。又问:“怎么之前一点都没听你讲起过啊,和李老师的事儿。” 黄鹂支开那个伴娘,把念秋带到里屋自己的闺房。坐下倒了两杯开水,才说:“我原也没想着嫁人来的,李老师家派人来说媒,父母听了条件,就替我定下来了。”言下之意,也并非出于先发的爱情。 念秋对这种媒妁之言的方式有些不能理解。她问:“那你的想法呢?这件事最需要尊重的就是你的意愿啊。” 黄鹂笑了,但看不出明显的欢喜。她这样讲:“我们这山里,祖祖辈辈都是这种方式。男方托了媒人,报了自家出的聘礼,女方做主的人觉得妥当,就答应。我还算好的,对李老师也算有些了解。许多女子,出嫁前连丈夫姓甚名谁高矮胖瘦都从不知。” 一个地方,一种规矩。念秋不说认同,至少了然。她说:“我也和李老师相处半年了,感觉上他是个挺好的人,心善又老实。你嫁他也定会有福气的。” 黄鹂还是笑,喜事面前普遍的反应。她说:“我知道的,日久也可生情。我不觉得委屈的。” 念秋握她手,说,祝你幸福呀。 黄鹂回握,说,谢谢。 然后就在黄鹂家住下了,帮忙打杂宴席的事,能做一些是一些。吴蔺也留下来,和早到的亲戚们挤在一起,谈天说地。 夜里十二点一过,土坝上就点了篝火。那红色的火光明媚发散,像要照往天堂。女人们穿着裙子跳舞,男人们光着膀子喝酒烤肉。 这庆典,原来从夜里就开始。 吴蔺不知被拉去了哪个人堆里,念秋则寸步不离跟在黄鹂身后。熬过了喜悦的一夜,一早就来了乐队迎亲,一路上敲锣打鼓,鞭炮轰鸣。 成礼的地方是一个大家祠堂。黄鹂的长辈和李老师的长辈分坐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5 在祠堂两边,其余观礼的人都是站着。 校长是今天的主婚人,他站在祠堂中间的高台上,宣布两人成婚的事实,然后送上长辈祝福。念秋和吴蔺站在人群里热烈鼓掌。 仪式很短,结束后就开流水席。念秋有些困,吃东西时胃口一般。吴蔺坐在不远的男席,眼神总是锁住念秋的动向。 有人端了酒过来找念秋碰杯。念秋不认识这个男人,从未见过。出于礼貌,她也端起酒杯,但是准备拒绝饮酒。因为陈海以前告诉过她,不要喝酒,一喝酒就撒野闯祸乱说话。 那个男人用方言很重的普通话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就要干杯。 念秋还没反应过来,吴蔺就走到她身边了。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和那个男人碰了碰,说:“她有男朋友了。” 那男人看了看吴蔺,不太高兴地走了。 念秋好笑,挠他手臂,说:“这么着急就到处宣告主权啊?我还想伪装一下单身呢。” 吴蔺转过来,把酒杯递还给她。说:“你不知道吧?他们这边的习俗,同辈男人在喜宴上找女人喝酒,如果女人同意干杯了,那过几天这个男人就可以来提亲娶那个女人了。” 念秋:“啊?!” 敢情刚才差点稀里糊涂把自己交代出去了是吗?想着后怕,把吴蔺胳膊抓得更紧了。 吴蔺看着她纠结眉头懊恼的小样子,心里那丝丝的醋意蒸腾。何况胳膊上那对儿小爪子,顺毛又顺得那样舒服,一秒就被安抚了。摸摸她长发,问:“困了吧,我们回家去。” 念秋眼睛弯起来,笑着点头。说:“好呀,回家。”又说:“吴蔺,你没生气吧,就刚刚。” 吴蔺牵着她手往外走,穿过嘈杂人群,说:“没生气。”只是那手握得更用力。 念秋服服帖帖跟在他身后,心头归属感强烈,这让她觉得幸福。 ☆、118 第二天带了厚衣服,和吴蔺约了去爬雪山。 江爷爷驾马拖车,把他俩送到山脚。吴蔺在售票口出示了学校工作的证件,现下也是淡季,售票员放他们免费通过了。还好心提醒,买两罐氧气带着走。 念秋听话去旁边的超市买了,店家热情攀谈了几句,得知她和吴蔺是来这边教书的,于是结账时又多送两副护目镜。 念秋被这种推卸不了的热情温暖到,捧了满怀的东西,跑过去要吴蔺抱抱,眼眶都酸了。 坐缆车到半山腰,就明显感觉得出冷了。念秋穿好羽绒外套,戴上帽子和眼镜,全副武装等下车。吴蔺还是懒散地只顾看她,单薄衬衣一件,扣子也散开两颗,露出漂亮的锁骨。 念秋隔着度了反光膜的眼镜,正大光明偷看。心里口水流了一地。 缆车轻微颠簸,终点就在前方。念秋催促:“快把外套穿上吧,门一开肯定好冷。” 吴蔺长臂一伸,说:“你帮我穿吧,我老了。” 念秋从自己书包里取出他的长款羽绒服,说:“吴蔺,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记仇?”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参加完黄鹂他们的婚礼,回家来,念秋洗完澡说:“吴蔺,我想回自己房间去睡。”她的床又软又暖和,关键是一个人睡腿可以摆成大字,多爽。 吴蔺哪里肯干,他拒绝。还说:“我要抱着你睡,我要吃排骨!”撒泼的语气和表情,哪里像三十岁。 念秋真的是很困很困,可能神智都在脱线了。她打着哈欠说:“快洗洗睡吧,你都老了,熬夜更伤身体。”说完闭着眼睛摸回自己房间,心里还在庆幸吴蔺竟然没有阻拦自己。 她这一觉睡着得很快。哪里知道老吴郁闷地洗完澡,又郁闷地爬上床,郁闷地盖上被,郁闷地睡着。梦里都在叹气:诶,被我家姑娘嫌弃老了。 这不,玻璃心的吴蔺,这事儿都记到今早来了。 至于念秋,睡一觉就格式化的脑子,你还指望她道歉不成? 吴蔺在缆车椅子上扭来扭去,绝对的作妖。他还撅嘴了,一脸不开心要安慰的说:“不记仇啊,老都老了,想记也记不住。” 念秋觉得老吴别扭起来,也还是有点可爱的。她爬到吴蔺腿上坐着,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吴蔺的胸膛里,闷声闷气地说:“哎呀,吴老师不生气嘛。” 那软糯糯撒娇的声音哟,又做着这样危险的动作。瞬间把吴蔺一把火点着,眼里只剩下想吃排骨的欲/望了。 念秋还想逗他,接着说:“吴老师最帅了,一点都不老,你看这里...”手儿已经摸去他的肚子,说:“腹肌八大块呢,好性感!”说完就一直摸呀摸,隔着衬衣逐寸点火。 是男人都懂那种骨髓都痒痒的煎熬,吴蔺忍得鼻血都要流下来。他干咳两声,在念秋的小耳朵边吹气说:“喂,我警告你,再摸下去后果自负。” 哼,怕你就是小乌龟。念秋才不听他威胁,屁股挪了挪,贴他更紧了。嘴巴凑过去,抱着吴蔺的脖子就是又亲又咬,磨得吴蔺登时就想□□了她。 感受到吴蔺下面明显的生理变化,念秋这才意识到恶作剧过头了,红着脸放开他,老实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吴蔺拿过她手里的衣服,抱在身前,挡住尴尬的部分。眼神危险地盯住念秋,说:“下车了,小排骨。” 衣服还是没穿,牵着念秋往白色山巅缓慢走去。 ☆、119 已经无限接近蓝色天空了,氧气稀薄,紫外线强烈。 念秋扶着栏杆,很慢地攀登。有稀稀拉拉的游客,时不时停下来拍照。吴蔺在念秋身后一步的距离,隔一会儿就问:“你要不要吸氧。” 念秋说话都喘,不敢摇头,只好轻轻摆手。看来平时的锻炼真的很重要,你看吴蔺,四千多米了,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谈吐。 栈道尽头,石碑上刻了海拔高度,4900米。这是可以安全攀登的最高度,四周开阔成平地。积雪不化,洁白绵延。 念秋扛不住,肺管子都疼,抱着氧气瓶吸吸吸,这时倒感觉氧气是种有形的物质了。清新如同白雾,顺着鼻腔进入气管,有凉凉的快意。 吴蔺眼光望得远,栈道底端有星点黑色的人影。路只一条,感受却千万。他说:“念秋,我们合个影吧。” “可以拒绝吗?我现在脸色一定很不好。”念秋坐在瓦蓝天光里,喘得不行。 吴蔺拿出手机,迁就着走过去,有些哄骗:“你什么样子都乖,快来快来。” 手机镜头把两张菜色的脸框进去,笑一笑,咔嚓。时间凝固在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九号。 要昏倒了,还是快些下山吧。 一瓶氧气吸完,已经下到半山腰,念秋捂住口鼻说:“快呀快呀,来点儿氧!” 引来路人侧目。 吴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6 蔺上前,把新的一罐氧气递给她,像发糖。抚她长发,眼里都是宠溺。 越走步伐越轻,回程缆车的站点在山另一面,建在一片璀璨的湖水之上。念秋赖在等车的地方,舍不得走。她说:“吴蔺你看,牦牛在洗澡啊!” 吴蔺看到了,几头黑色的牦牛,有大有小像是一家子,正在缓慢闲适穿越浅滩。说洗脚有可能,洗澡还是算了吧。拉拉她胳膊,走吧还要回家呢。 念秋说不嘛。眼睛都不愿从那片蓝色挪开,晶莹折射进眼眸,闪亮如同钻石。她舔舔有些缺水干裂的嘴唇,说:“吴蔺,我们下去装一罐湖水带走吧。” 吴蔺嘴上问为什么?眼睛却开始四处找寻容器,思量可行性。小女生么,总是有些幼稚的幻想,能满足就满足好了。 念秋答:“蓝色的水啊,装在玻璃瓶里,一定超级美。” 这个逻辑...吴蔺问:“怎么,你觉得这水是蓝色的?” 念秋这才转过来看他,神色少有的迷蒙,她反问:“难道你看到的是绿色?就是他们常讲的那种,蓝绿色盲?” 吴蔺心里那个无语,他说:“我的意思是,你以为湖水有颜色?” 念秋就在对面傻愣愣的点头,皱着眉有些不耐,指着脚下:“天蓝色啊,你看不见?” 还责备起他来。吴蔺笑弯了腰,说念秋你个小傻子。 念秋看他笑完,不满意得很,说:“你干嘛说我傻?你从来都夸我聪明的!” 吴蔺想问她,施乐维上课讲光的折射的时候,她是不是偷懒没听。但是一转念还是算了,这个名字能不提就不提吧。 他换种方式说:“黄海你知道吧,大量河沙汇入染就。红海位于非洲东部和阿拉伯半岛之间,海水温度高,滋生大量红色海藻,因此得名。加利福尼亚湾南部也有红色海藻群栖,北部则是因为科罗拉多河雨季时带入大量的红土,所以那片海叫朱海。欧洲东南部和亚洲小亚细亚半岛之间有世界上最大的陆间海,叫黑海,它的成因是大量的工业污染和缺氧,特种细菌的作用下海水中的硫酸盐产生分解形成呈色为黑的硫化氢。白海是北冰洋的边缘海,深入俄罗斯西北部内陆,北极圈从白海中穿过,气候严寒终年白雪,强烈阳光照耀折射下,肉眼看过去海水是一片纯白...” 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结尾这一句:“所以脚下这片湖泊,有时宝蓝,有时是墨绿,有时青灰,其实都是不同天气光线的折射而已,水本身并没有颜色。” 念秋直接听呆了,氧气都顾不上吸。 吴蔺抓抓头发,“怎么?是不是哪里讲错了?” 念秋收回下巴,摇头说:“吴蔺,你不是语文老师吗?”物理,地理,似乎还有一些些化学的部分...怎么懂的那么多? 吴蔺那叫个没所谓地耸肩:“这是常识而已。”我在比你还小一些的年纪,对这些东西存着好奇,看了看,自然而然就记住。 念秋哦,是吗? 怎么你的常识和我的常识长得不一样,你的长得比较好,像知识。 还有你不疾不徐把常识教给我听的姿态呀,真是帅得一塌糊涂了。 ☆、120 返回山脚,拉客的车有很多,吴蔺去谈价钱。念秋被一块花花绿绿的旧广告牌吸引了。 待到吴蔺谈妥回来,念秋却指着那牌子说:“吴蔺吴蔺,我们今晚不回去吧,我好想搭帐篷!” 一般来说,她叠声儿喊他,就表示对要说的事情有所期待。 反正都是出来玩,吴蔺扫一遍介绍,游客中心那边有帐篷出租,可以扎在大草坪那一片儿。 “好,搭帐篷。”爽利地就答应。 念秋这会儿能跑了,又蹦又跳,说:“吴蔺你真好啊,对我太好太好太好了。” 开心大笑起来,真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小姑娘。 很便宜的价格,挑了顶红色帐篷。买了两个睡袋,一灰一黑。 肩并肩走到草地内里靠近树林的位置,好长的距离。 念秋在草地花丛间躺下,沐浴在下午三点的阳光里。吴蔺拆开零件,组装起帐篷来。 有个心灵手巧的男朋友,真是窝心的享受。念秋懒懒地闭上眼,太阳照出两片温暖的橘色。 不多时就完成了,吴蔺也过来挨着她躺下,放松满身的疲惫。念秋侧过身体,抱住他的腰,随手扯了一朵蓝紫色的花串,放到他耳朵上夹住。像拍狗似的拍他脸,夸:“嗯,我的老吴真好看!” 比花还好看哩。 吴蔺闭着眼睛笑了,不用看也想象得出她得逞后得意的模样。开心就好,索性由她去。 临近傍晚,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搭帐篷露营的人。 吴蔺把念秋从地上拉起来,摸着肚子说:“居然躺了这么久,我们去吃饭吧。” 游客中心里只有简餐,好在念秋不是个挑嘴的人,吃得还算饱。 出来时正要日落,视线尽头像失了火,远方地平线明亮金黄。没有云亦没有风,全身都笼在广阔的藏蓝色天光里,恨不得生出透明的翅膀去遨游。 念秋张开双臂,自言自语:“我们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吧。” 吴蔺笑了,毫不费力把她揽入怀中,说:“朝朝暮暮,此心安处,良辰美景,般般称遂。” 说完低头轻吻她发间的漩涡,有爱意的电流,彼此交换。 再回到帐篷,天已经黑透。空旷的草地上,只有放了几盏不太亮的马灯,照顾怕黑的人。 念秋钻进帐篷,整理睡袋。拍拍抖抖,够厚也够暖和。 吴蔺外套脱去,又只穿一件白衬衣。袖子习惯性挽到肘关节的地方,因为上课板书时怕沾了粉尘。 念秋初中时,觉得那叫爱干净,好看。 现在觉得这只叫诱/惑。 偏他一脸君子正色,平白多了惹人征服的禁/欲/感。念秋有些热,血液在体内欢腾。 吴蔺又哪里好受,狭小空间里,一呼一吸全是念秋身上的香味,无法形容,名字就叫作念秋的味道。 她只穿一件紧身的烟灰色体恤,那些玲珑的线条,被勾勒得凹凸有致。 这一夜,注定要犯罪。 荷尔蒙挥发,相互碰撞缠绕,信号已经传递得刚刚好。 说不清是谁主动,两具身体交/叠在一起,忘情地拥吻。吴蔺一手捏着念秋的颈后,舌头轻巧地撬开她的贝齿。一手从腰间探入,温柔地抚摸到柔软。 念秋身热,仰起脖子,发出泄密的低/吟。 那一声,似邀请,欢愉盛宴。 吴蔺一边吻她,一边褪去衣衫。扣子八颗,繁琐到恨不得撕裂。念秋伸出小手,帮他解开,眼神里装满了迫不及待的渴望。 吻不停,已经蔓延至锁骨胸前。有些干燥的手掌,滑去大腿之间打转儿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7 。 念秋被刺激到,条件反射有些紧张地合拢双腿。 吴蔺俯身用温暖的胸膛去贴近她,在耳边小声安慰:“乖,别怕。” 空气里有个声音也同时响起:“秋秋,你怕吗?” 这句话,是谁说的? 她要哭出来,说:“我不怕。” 吴蔺亲亲她的小耳朵,说:“宝贝儿真乖。” 念秋双手攀住他的后背,带了哭腔,喊他名字,吴蔺,吴蔺,吴蔺。 为什么委屈,说不出来。为什么哭泣,无法说出来。千言万语都只有吻他,干净的口腔有蜜桃的甜味。认定了你就是吴蔺,只是吴蔺。 吴蔺打开念秋的双腿,很轻很慢地把自己送了进去。预想中的阻碍,却没有,湿润温暖顺滑到底。犹豫挣扎的那一秒,身下人紧绷的姿态放软,舒服地发出甜叫,诉说着想要更多。 吴蔺抛却理智,彻底沉沦。 ☆、121 赤身相拥,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吴蔺醒来,看天色还是后半夜。他草草穿了衣服,动静很小地走出帐篷,不想吵醒念秋。 月光引路,沿着草丛往森林里走。有什么只在夜间绽放的品种,花香浓郁扑鼻。 糖果没有带够,现下又有些意乱。毫无目的地走,任由露水沾湿西裤的下摆。他可能想去瞧一瞧,足够隐蔽黑暗的地方,有没有念秋说的那座木头房子。 没多久,身后跟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那么轻巧又着急的,除了像小鹿的她,还会有谁。吴蔺停下来,转身问:“怎么跑出来了,不怕黑吗?” 念秋跑过来,说:“怕哩。”声音里有些小心翼翼的委屈。然后把怀里抱着的外套递给吴蔺穿上。 浑身都温暖起来。吴蔺去牵她手,说:“怕就该在原地等我,我只是上个厕所而已。” 念秋转身,还用手捂住眼睛,说:“哦哦哦,那你上吧,我不会偷看的。”心里安定了一些,追出来的原因也简单,只是害怕吴蔺不见。 虽然他没有任何理由会不见,但这担心就是存在,驱使她离开帐篷,追进最黑的空间里。 原地,等待。这让念秋不安,恐惧。 吴蔺被她逗笑,走远几步,过一会儿又返回来。说:“好了,回去吧。” 走出几步,起风了。贯穿树林,有呼啸的声响。念秋止步,问吴蔺:“你生我气吗?” 因为那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吴蔺听懂了,摇头。说:“很复杂的感受。生气也有,气你不好好保护自己,气那个男生不好好珍惜你。难过也有,怕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怕他对你不够温柔,伤害你。后悔也有,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抓紧你,为什么要放任你离开,五六年的时间。” 错误的自以为,你如同绝美的星河,亘古不变。 他的声音好温和,带了孤独的悲伤。像长辈对晚辈,无可奈何,苦口婆心的宠溺。 念秋哭起来,她说:“对不起。” 吴蔺替她擦眼泪,说:“这不是错。你要明白,怎样的你我都接受。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过...”手停在侧脸上,来回轻抚。“我爱你,念秋。是投入了整个身心性命去爱的那种。我总是比你大这许多,懂得把眼光停在正确的时间。” 大了整整十二岁啊,多出来的那圈年轮,总不会是白长。 念秋把脸放进他的掌心,说:“吴蔺你真好。” 吴蔺蹲下来,说:“我背你回去吧,露水越来越重。” 这个话题结束,念秋靠在吴蔺背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抬头从树梢中看天,不哭了笑着说:“吴蔺,可以看见银河耶,好漂亮!” “吴蔺,你那么聪明,会认星座吗?” “吴蔺,怎么夜空是彩色的呢?” “吴蔺,你说这里会有萤火虫吗?” “吴蔺,我想妈妈了。” “吴蔺,你名字真好听。不过我的名字也很好听,是不是?” “吴蔺,吴蔺...” 喋喋不休,每句话都离不开吴蔺。 她还说了这句:“吴蔺,我会不会怀上小宝宝啊?” 吴蔺心里咯噔,还真说不好。他问:“你想要跟我生孩子吗?” 念秋在背上玩他脑后的头发,说:“当然啊,我还想跟你结婚哩。” 她总惦记着结婚,一点都不像贪玩的二十岁小女生。 她对建立家庭的渴望,超出了吴蔺的想象。不过这令他很开心,念秋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把她放回帐篷的睡袋上,说:“那好,我们来怀宝宝吧。” 念秋在他身下笑起来,说老吴你要注意身体啊。 换来了怎样的后果,都不用描述。 还是如水的夜色,如梦的旖旎。 一夜邻居们,都在沉睡。 ☆、122 又开学了,今天会议室气氛微妙。 校长看左手边这对儿,新婚燕尔。再看右手边这对儿,如胶似漆。自己这盏灯泡,有些碍眼。他咳了一声,说:“各位有什么要讲的吗?” 没人答话。 他又问:“我刚讲的,有需要补充的吗?” 没人答话。 这学校也别发展建设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校长摇头不止,“走吧走吧,明天上课不要耽误就好。”哎哟喂,操不完的心。 各家领着各家的人走了。留下孤单的老校长,慢悠悠溜达去食堂,对着正在刷锅的背影说:“老伴儿,走,回家我给你做饭吃。” 念秋顺路邀请黄鹂去家里玩,黄鹂同意了。这会儿吴蔺和李老师坐在堂屋聊天等饭,念秋和黄鹂就在厨房忙活。 切菜时盲目自信了,刀子擦着食指划过去。念秋尖叫,接着哇哇大哭起来。 吴蔺隔老远听到动静,飞奔过来,询问情况。反应速度比黄鹂还快。 念秋捏着手指,哭成泪包,说:“哇......吴蔺.....呜呜呜....我手指被切断了...” 吴蔺被吓得不行,拖过来说:“快给我看看。” 好严重哦,比头发丝还细的伤口,冒出比沙粒还小的血珠。她还有脸哭成这个样子,吴蔺真是无言以对了。把她手指含到嘴里说:“我给你止血。” 念秋那个不高兴,收回手指放进自己嘴巴,含糊不清地说:“我自己来,你嘴巴里有细菌!” 是吗?那吴蔺就干脆俯身去亲她,交换细菌嘛,培育新品种。 你让旁边人看来,这一幕粉红怎么得了。黄鹂甩了手里正在洗的青菜,拉着李老师的手,说:“走了走了,家里还有剩饭。” 光天化日,秀恩爱不合适。 念秋推开吴蔺,撒娇抱怨:“你看,黄老师都被你吓跑了。” 吴蔺耸肩,不管她。捏住念秋尖细的小下巴,继续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8 品尝甜美。中饭最后吃了什么,忘记了。午睡时被折腾得厉害,倒是记住了许久。 这里九月也不很热,念秋想穿裙子都没有机会。这天傍晚和吴蔺去砍竹子,用来给长高了的豌豆苗做攀爬架子。 念秋穿梭在竹林间,挑挑选选。太老没韧性,太嫩易折断,需要找到刚刚好的那一棵。她说:“吴蔺,你有喜欢的竹子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吴蔺玩着柴刀问:“你是说品种吗?” 念秋摸摸这棵,敲敲那棵,说嗯嗯是呀。 吴蔺回想了一下,说:“楠竹吧,坚毅高直,成片而生为竹海,挺好看的。”顿了顿,反问她:“你呢?喜欢哪个品种。” 念秋摇头,“我认不得太多品种,也谈不上喜欢。不过有个品种我是绝对讨厌的。” “哦?” “好像叫斑竹吧?矮矮小小的那种。小时候犯错,我妈顺手就去路边扯一条来打我,疼得我直叫唤。”心还有余悸,抖抖胳膊说:“简直是童年阴影。” 吴蔺笑问她:“你怎么那么怕疼?” 念秋甩甩头发,说:“我是女生诶,怕疼有什么奇怪的?我跟你说哦,后来我大了一点,就伙着同村的小伙伴,把那丛竹子一把火点了。你别说,竹子燃烧后的清香味,还挺好闻。”越说越带劲,都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了。 吴蔺选好竹子,去砍。心说:你做那事,哪里像个女孩子了。 念秋听不到,还在一边吧啦吧啦讲小时候挨打的事。伴着柴刀砍伐声,欢腾了这片无人的山头。 ☆、123 陈海打来电话,信号翻山越岭。他说:“秋秋妹啊,暑假去哪儿野啦,都不回家来看看。” 念秋正在给吴蔺洗袜子呢,两手不得闲。说:“讲重点,你不知道这话费多贵!” 陈海哟呵?半年不见脾气又涨,他说:“再凶小心嫁不出去啊,秋秋。” 念秋搓着袜子,也笑:“哼,不要你操心。明年请你喝喜酒就是。” 本来要说什么来着,忘了。话题瞬间转到念秋身上来,陈海惊呼:“你的喜酒?明年?咋回事儿?怎么没听你妈妈说起过?” 丢沙包似的,问题接连砸过来。念秋冲干净手,说:“我还没跟妈妈提过呢,她知道了肯定要冒火吧?”说完脑补了一下自家妈妈双手叉腰,怒骂:呔,叫你早恋! 陈海给她喂定心丸,说:“哎哟怎会,你没看你妈妈最近的状态,天天儿摸着我媳妇儿的大肚皮,跟我妈两个讨论是男是女。我都要听魔障了。”想起所谓正事,说:“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可能这个月,最晚下月初吧,我媳妇儿就要生啦。你这个小姑,也该请假回来看看吧。” 念秋想,请假是不可能的,一走就是半月,学校还要不要良好运转了。盘算着就只能等寒假了。 陈海就是属话唠的,听念秋有些沉默,就问:“诶,你刚说喜酒那事儿,聊聊呗,那人谁啊?不会还是顾思离吧?” 这八万大山隔绝,从未听人提过这个名字。念秋此时有些怔愣,她声音低下去,答:“不是他呀,不是。” 没有面对面,神经大条的陈海又没感受到念秋情绪的变动,还在追问:“那是谁?当地人吗?” 吴蔺从屋子里出来,喊一声:“念秋。” 念秋就把电话挂断了,再见都没有说。 刘莉莉问陈海,怎么不聊了?陈海说:“可能信号不好吧,突然断掉了。没事,晚点再打给她。” 他其实是分心去想旁的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怎么听着还是耳熟?一时又找不到名字对号。 念秋收了手机,说:“怎么了,吴蔺。” 吴蔺手里拿着一件衬衣,说:“明天升旗仪式,你帮我把扣子补一下吧。” 这是个离了她就不会生活的男人,念秋一脸幸福的嫌弃,接过来,问:“扣子几时扯坏的?你穿的时候不会注意一些吗?” 吴蔺想起这件衣服扣子扯坏的过程,认真说:“我很注意啊,谁叫你力气那么大。” 只一件白衬衣,和每一件白衬衣都长得相同。念秋想不起来,说:“我弄坏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吴蔺拉过她空闲的那只手,放到现在穿着的衣领间,摩擦一粒扣子,说:“要我帮你想想吗?念秋同学。” 他都说得这样直白蛊/惑了,她很难想不起来。 念秋吞了口水,差点呛住。说:“不用不用,吴老师您忙您的,我这就去给你补。” 气氛都挑/逗到这种热度了,吴蔺怎么可能放过她。拦腰抱起,说:“今天去你那张香香的小床吧。” 念秋在他肩膀上扭来扭去,“放开我呀,吴老师,明天还要上课呢。” 好好好,对你温柔些,我们来玩角色扮演吧,念秋同学? ☆、124 吴蔺那个骗子,把念秋身上啃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念秋照镜子,都要哭了,万一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扭头去追着那人打,又险些被按倒。抱头逃窜的人变成自己,念秋无助得很。 可是她开心,那种明显被珍爱的幸福感,让她开心无比。 生活状态离完美似乎就差一个宝宝啦,念秋又去翻手机看日子,还有一周来例假,要是不来就好了。 成天惦记着,午后拉了黄鹂说悄悄话。念秋问:“你和李老师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黄鹂无意识摸摸肚子,有点害羞。但还是说:“没说过呢,但我总觉得我快要怀上了。” 念秋欢呼,真的吗真的吗?半点影都没有的事,她却先入为主的乐起来。她说:“你是怎么判断的呢?例假没来就可以了吗?你检查过了吗?自己买的试纸还是去卫生所抽的血啊...” 乱七八糟问了许多,黄鹂却说:“我只是一种感觉...” 念秋就想原地爆炸了。她有点过度,太期待一件事反而焦虑。 晚上和吴蔺躺下,她也学黄鹂捂着肚子,朝吴蔺撒娇:“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宝宝啊,我好想有个宝宝。” 说完就爬去吴蔺身上,撅着嘴巴要亲亲。 吴蔺爱死她温顺小猫的样子,吻得卖力,说:“急什么,放宽心。我还是想等你正式嫁给我之后再怀孕,不然总觉得对你不好。” 反正又是名誉啊节操的考量,念秋才不放在心上。她还调侃他:“吴老师,早在初中时你就亲过我呢,那时你怎么没想过对我好不好?” 吴蔺拍她背,一下一下缓慢有节奏。他说:“要不是那时考虑到你的年龄,我的身份,乱七八糟一堆现在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放你走?”肯定是爱得死去活来,干柴烈火。 施乐维那个大尾巴狼,还劝自己要考虑世俗的看法,扭脸儿就去把念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69 秋最好的闺蜜给睡了。真真儿是坏了自己的好事。 念秋在他肚子上咯咯笑起来,她说:“吴老师,你知不知道,那天的你,真是吓坏我了。可是奇怪,我心里是开心的呢。班上很多同学都说你喜欢我,其实我察觉得到啊,心里也偷偷乐来着。”想起了什么,笑声止住,接着说:“如果不是因为白雪的话...很多事情,也许不同。但也说不准,感情的事,从来没有先来后到,时间都替我们安排好。” “对,所以我常说,专注眼下。”每一天,都重新爱你一遍。这样每一天在变,每一天又不变,可以重复到老,幸福地死去。 念秋睡着了,在吴蔺的安抚下。缩成小小的一团,怎么看都还是孩子,天天叫嚷着怀宝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怎么承担得起另一个孩子。吴蔺想着想着,都忍不住笑了。念秋做妈妈的话,肯定又是一堆趣事。 可眼下不行啊,还没有拜访过她的父母,还没有求婚,还没有给她买钻戒,还没有替她在森林里搭一座木头房子...许多许多,总要花些时日,这是男人的责任。哪像她,只心心念念一件事,要给吴蔺生孩子呀。 多么可爱的小傻瓜。 ☆、125 九月最后一个周末了。夜里又开始闪电,暴雨将至。 闷热得很,念秋却丝毫不敢怠慢,肚子裹了好几层。这么爱惜没错了,她例假真的推迟好几天没来。跟吴蔺说起,两人还算反应正常。说好十一放假,就雇车去镇上或者县里做检查。 吴蔺失宠的感觉很明显,基本凑上去还差一米就会被赶走,那人还捂着肚皮振振有词的,说:“你吓到宝宝怎么办!” 吴蔺那个郁闷,那个气结。多大点儿宝宝?五官都还没开始建造呢,就吓得着了?哼,生出来看我一通胖揍。 念秋美滋滋地笑,很是憧憬的神情,问:“吴蔺,你说会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吴蔺说:“女生吧,长得像你,聪明像我,是最好。” 念秋说:“男生不好?长得像你,聪明像我才好哩。”不依不饶咬一口还回来,哪里有半点当妈妈的样子啊? 吴蔺头疼。心里设想着,十个月之后,要带两个孩子的艰苦生活。 真是甜蜜的负担。 闪电了,强光照亮窗户,隔一秒之后轰隆隆,院子外篱笆门被大风吹得梆梆响。吴蔺起身往外走,他说:“我出去看一下。” 念秋团在被窝里坐着,点头说:“好。实在不行拿根竹子插住门吧,就在门廊下,上次搭架子没有用完的。” 吴蔺已经走出去了,说好,声音有些远。 又是一个惊雷,心脏都被震得闷慌。念秋觉得不舒服,喊:“吴蔺?”院子外有些杂声,但是听不到讲话,回答她的只有呜呼怪叫的风声。 念秋不安起身,正准备推开门去看。吴蔺却进来了,准确地说,是撞开门被丢在地上的。两个穿黑衣服的大汉压在他身上,一人还捂了他的嘴。 念秋吓破胆,想尖叫。有一个人上来捂住她的嘴巴,浓烈的烟味从那只手上传来,熏得念秋一阵恶心。 不明白遇到了什么事,这封闭的山里,说是结仇未免太勉强。念秋腿软,求助的眼神看住吴蔺,唔唔唔说不出话。 电闪雷鸣,雨水酝酿着,将落未落。 这时又从屋外进来一个男人,带着黑色鸭舌帽,额发遮了一半的眉眼。他走到念秋面前,居高临下地站着,取了黑色口罩,说:“我们又相逢了啊,小美人儿。” 居然是他,竟然是他。 孙志浩扬手,念秋被放开来,跌坐在地。头低垂着,吓得要死还是要思索。能和眼前人扯上关系的,只有顾思离许岩何笑笑他们了。念秋深吸一口气,尽量掩藏畏惧。她很慢地问:“找我有事吗,孙先生。”不得不慢,那些颤音要竭力规避开,理智提醒她应该这么做。 孙志浩似乎累极,坐在刚才吴蔺坐过的地方,揉着太阳穴。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瘦了很多。片刻沉默后,他说:“在这儿也快活够了吧?最近我遇到点儿棘手的事儿,想约你回去喝喝咖啡。” 他说回去,理直气壮的样子,一个词语就把念秋划分到他们的圈子里。 念秋摇头,她说:“孙先生,我们似乎没有熟到那个份儿上。你的事,我无力帮你。” 孙志浩叹气,开口却还是辨不出真假情绪的调笑,他说:“你可是珍宝呢,我揣了多久都舍不得动你,你可要好好报答我。实在不行...死了也要拉你陪葬啊。” 说完示意刚才那个壮汉,拖着念秋就要走。念秋情急,放声尖叫,眼泪都蓄满一池。 吴蔺完全不了解这件事,北方来的事。所以他着急到要失去理智,奋力挣开压制他的那两人,把念秋拽回来裹进怀里。 念秋一秒安心来袭,哭着喊他名字。面对宽阔胸膛,以为就是平安陆地。 吴蔺问:“你是谁?凭什么带走我的未婚妻?” 他想讲道理王法,可是孙志浩看不起他。厌恶地嘲笑说:“未婚妻?就你?玩儿得转吗?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啊。” 他这话语,倒是把念秋说得金贵了。可是念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金贵的,纯粹是胡说。 吴蔺也是有血性的男人,他不能忍受这种轻视。把念秋轻推到远一些的地方,上前去要和孙志浩动手。 可是连他衣服边儿都没摸着,就被三个壮汉围住。吴蔺学过一段时间自由格斗,同他们扭打起来。可是对方明显是练家子,几招之间就把吴蔺放倒在地,泄愤似的用脚猛踢。眼看着吴蔺就咳了一口血。 念秋大哭,拼尽力气跑过去护住吴蔺,背上也挨了好几脚。她尖叫,喊:“住手!住手!孙志浩,你叫他们住手啊!” 孙志浩无动于衷,只是眼神示意,不要打到念秋就行。 这阵子,真是随便一条阿猫阿狗,都想骑到他头上了。 念秋身子小,任她怎么替吴蔺遮挡,还是无济于事。吴蔺似乎伤到哪里,咬着牙闷哼。念秋哭岔气,她去推那几个壮汉,无果,爬过去跪倒在孙志浩脚下,说:“别打了,我跟你回去。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去死都行,你叫他们放开吴蔺。 求你了。 ☆、126 孙志浩这才气顺一些,抬手让那三人停下。把念秋拉起来,像拉扯一条破布。说:“那快走吧,老子赶时间。” 念秋竭力忍了哭声,擦干净眼泪。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大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回来,她拿了手机,趴在吴蔺耳边说:“吴老师,帮我请个假,你在家养好身体等我,很快回来。” 寻常的道别,怕他担心,还装了笑。 可是吴蔺他不明白啊,是什么事,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70 威胁着你逼迫着你去做。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人?我又要怎么等着你,等你多久才是头?他不放手,死死拉住念秋的手腕。 孙志浩又不耐烦地吸气了。念秋赶忙去推吴蔺的手,说:“没事的吴蔺,我真的很快回来。”力气小,怎么也推不开。那染血的手,化作最坚固的桎梏。 有手机铃声响起,在闷热的空气里催促。孙志浩上前,踩住吴蔺的小臂,用了全力碾压。吴蔺吃痛,失力松开念秋。两个大汉过来拎起她。 孙志浩半蹲下来,不屑地看着吴蔺的眼睛,说:“垃圾。” 吴蔺眼光目送着念秋转身,将要出门。那个女人,他的女人,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小小一粒,爱的结晶在发芽。天大的事,你们也不能把她强行带走。 吴蔺挣扎起身,用残存的力气,把孙志浩一拳打倒在地。其实他也没占着便宜,浑身都像撕裂开来的痛。心想,念秋又该心疼了。 那个笨蛋秘密还不少,晚些时候一定要好好打她屁股,听她哭着说:“吴老师,我错了。” 心里过电般的想了这些不紧要的事情。 惊雷巨响后,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倒下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去。看到念秋瞪大眼,万念俱灰的表情。看到孙志浩站起来,抹散嘴角的血迹。看到他的右手举起,一把黑色的手/枪。 吴蔺他,死了。 “啊!!!”念秋嚎啕的哭声,划破天际。吴蔺啊,吴蔺。伴随绝望一同坠落。 夏夜那陈酿的雨水,瞬间倾盆。 孙志浩对其中一个人说:“老三,拖到林子里埋了,处理得干净点儿。”又对另外两人说:“快把这女人搬到车上去绑好。” 一个人把晕倒的念秋扛出去,用绳子捆了放在后排。另一人去发车,等着孙志浩过来随时出发。 那个叫老三的人,拿了一把车钥匙,说:“小老板你们先走吧,我善后了再跟你们汇合。” 孙志浩点头,把手/枪递给他。老三接过来,用眼镜布反复擦拭几遍后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就去搬吴蔺淌血的尸体。见惯了,做惯了,就跟没事人一样麻木。 孙志浩上车,坐到了后排。念秋还是昏迷着,斜靠在座位上,气若游丝。 汽车沿着坑洼的土道驶离,黑云翻涌,暴风雨来得更急。 这天色掩埋了什么,带走了什么。鱼肚白之后,又有几人可以知晓? ☆、127 校长在办公室纳闷,念秋和吴蔺同时迟到,假也没有请,算是旷工。年轻人啊,不知道我这老人家很担心着急吗? 电话打过去,一个关机,一个不接。任你担心,任你急。 问了黄鹂,也说不知。热恋期,谁去观光都是找虐,躲都躲不及呢。 校长眼皮突突跳,可是走不开,他要顶班去上课。只好中午放学了再说吧,又搁置了几小时。 汽车已经走出好远,山势都瞧得出不同。念秋醒来,头痛欲裂,她闷哼了一声。 孙志浩本来还在浅眠,可是周身都是警惕。他扶着额头坐正,看向五花大绑的念秋,问:“你要吃东西吗?” 念秋的意识,这才缓慢回落。耳边恶魔的声音提醒着她,你还活着,要吃东西吗?你的吴蔺死了,再没人关心他要不要吃东西。 好悲伤,一秒灭顶。心脏被粘稠的血液堵住,快要不能跳动,快要窒息。念秋哭也无声,那仇恨扼住了脖颈。 孙志浩又问:“你要不要上厕所。”冰冷的语气,连情绪起伏都没有。 时候未到,你还需忍耐,快些勇敢站起来。念秋红着眼眶点头。 孙志浩伸手把念秋嘴上的胶条撕开,还顺手蹭了蹭她的泪痕。极尽温柔的姿态,指尖却是染了冰霜的寒意。他说:“你哭什么,不就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吴蔺,是吧?我多少有些了解的。关于你的事,多少年前就开始收集打听。你怎么幼稚成这个样子,幻想跟他地久天长一生安稳。 难道你还不明白,从遇上顾思离的那天起,你的命,就不再是你的命。从顾思离爱上你的那一天起,你就没了命。 偷活二十年,你该庆幸的,小美人儿。 念秋听完他所谓无关紧要的那句话,也不反驳。她说:“你可以松开我吗?”抬头看他,平静了眉眼。这件事,最熟稔擅长,在每一个敌人面前,装无辜演无害。 孙志浩自信,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能奈我何。亲手替她松绑,问:“吃东西还是上厕所?” 念秋说:“吃东西。” 她并不饿,甚至已经失去某些知觉。但是宝宝会饿,饿了就不能专心发育成吴蔺的样子。远山眉桃花眼,挺拔的鼻子多情的唇。每一样都好看,要用百分百的专注,才可以捏造。 孙志浩朝着前排开车的人说:“大东,找个镇子停一下,买些吃的喝的。” 念秋也看向那个背影,头发很短,左耳后有个痦子。记住了他叫大东,不是老三。 车子又前行了一段时间,转进一家加油站,停顿休息。 念秋开门,想下车。孙志浩拉住她,说:“你不会蠢到想逃吧?”保险起见,好心提醒她:“你老家在柠檬村,是吧?家里还有爷爷和妈妈,多久没见面啦?要不要我帮你接他们过来。”我的手段,你是时候清楚。 念秋抽回手,不急不气不怒不恼,她说:“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 孙志浩放开她的手臂,说手机交出来。 念秋丝毫不犹豫,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了他。 上完厕所,念秋走出来,在洗手池边捧了水洗脸。 孙志浩没有下车,依然坐在后排,翻看念秋的手机。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在用键盘手机,连个锁屏密码都没有。孙志浩先是翻看了通讯录,没有找着顾思离的名字,有些好笑。短信箱也简单,一条发给一个叫陈海的,说:我结婚你要包大红包,起码是我送你的三倍才行! 一条发给许岩,说:师兄,今天又收到一个你寄来的包裹耶。谢谢谢谢谢谢...你的伤好些了吗? 回信只收到一条,陈海说:没问题,反正在你结婚前,我还要收你一个新生儿红包,满月红包。怎么算都不亏。 草稿箱也有一条,说:阿离,你哪天娶我? 孙志浩不厚道地笑起来,那讽刺,毫不掩饰。手指擦过受伤的嘴角,心说,这一对儿可他/妈有意思。 所以说到头来,傻/逼的还是你吴蔺啊。 念秋回到车上,除了关门的动作,再没发出多余的声音。她两手捂着肚子,怕凉。九月炎夏也一样,心里在落雪。 孙志浩把手机递给她,说:“给你们校长回个电话,编个像样的理由。最好不要给我找麻烦。”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71 念秋机械地拿过手机,在未接处找到校长电话,当着孙志浩的面拨回去。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校长在对面声嘶力竭:“哎哟喂祖宗!人呢?!” 念秋拧眉,说:“校长对不起,我奶奶重病,医院都下病危通知书了,来不及给您请假就走了,实在抱歉。” 校长通情达理,说:“哦,这样啊。那没事,反正马上就放国庆了。你算着时间回来吧。” 念秋说:“谢谢校长。” 校长说:“吴蔺送你回去的吧?你把电话给那小子,太不懂事了,留个话不行吗,害我担心半天。”真的是半天呢,晨起到午时。 念秋眼泪落下来,哽咽着说:“对不起校长,赶路太累,吴蔺他睡着了。” 校长听见念秋哭音,也不好为难太多。说:“哦,那算了。你别太为你奶奶难过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念秋说知道了。挂了电话,那泪水就停了,看不出真的动容。 孙志浩收了她的手机,一脸玩味。 他说,你果然很适合这个游戏。 ☆、128 车又走了几天,没去细数。沿路越来越繁华,孙志浩的电话也越来越多。 念秋有时睡着,都会被他激动暴怒的声音吵醒。可是挂了电话,又看得出他很焦虑,甚至脆弱。头发胡子都长了,身上也有不洁净的味道。 念秋闭眼,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只盼着这个噩梦,快些醒来。太多压抑着的情绪,需要整理释放。 唯一一次听到关于老三的电话。 孙志浩说:“我们已经到了,你还有多久?” 对方说什么,念秋听不清。 孙志浩又说:“那你去那边吧,留个退路。跟他说不用管我,能走就先走。” 最后说:“辛苦你了,老三。” 车子终于停下,满身黄土,它也疲倦。 念秋被带到一处公寓楼,四周人气的分布,推测应该在五环以外。 大东和副驾驶那人都走了,偌大的房子就剩下孙志浩和念秋两人。 落脚的第一件事,都是梳洗。也不怕人跑了,你祖宗十八辈儿都握在老子手里。孙志浩进到主卧,隔一会儿抱了一堆的衣服出来,也没有挑选,全部塞给念秋,说:“都是新的,捡顺眼的穿。”说完反身,回主卧浴室洗澡去了。 真是自信,所以随意。念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真的很想洗干净自己。于是在花花绿绿的衣物间,挑了宽松的体恤和运动裤。如今不需要好看,舒适才行。 洗完澡出来,孙志浩已经坐在客厅了。依然在打电话,吵架,像暴怒的雄狮。他剃干净了胡子,头发也梳理好,看起来年轻许多。 念秋站在开放厨房的边缘,不说话不动弹。 孙志浩挂了电话,手机摔去一边,嘴上还在骂,操。 转头看到念秋,似笑非笑。半晌后朝她招手,温声细语地说:“你来。” 这时胆敢误会他是好心的话,就真的是蠢了。念秋依他言走过去,隔三个身位坐下来。还是那句话:“有事吗?” 宴客谈不上,绑架不敢谈。总之也是来了,喝茶办事。 孙志浩看她半天,问:“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怕我。” 念秋想,我连杀你的勇气都有,怎么可能会怕你?嘴上却说:“我们彼此没有恶意。” 孙志浩作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说:“我开枪打死了你的男朋友,你也没所谓?” 念秋眉眼不动,几日过去如同几年,她已经控制得很好。说:“你都讲了,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不爱他吗?” “爱啊。可我爱的人有很多,最爱的是自己。” 孙志浩听完笑了,牙齿都露出来。他说:“我倒真是有点欣赏你了。” 念秋垂眸,说:“不敢当。” 又有电话进来,孙志浩恢复常态,继续歇斯底里地抓狂,谩骂。 尽管他都这样不设防了,可是念秋还是听不出什么端倪。只知道他好像想离开,又受到了许多的限制。 这通电话挂掉,孙志浩进房间去,拿了一台单反相机过来。开机递给念秋,说:“好东西,看看吧。” 念秋接到手里,翻看。第二张就停下,用手挡住那片小屏幕,问:“你什么意思。” 照片上的人,哭得睁不开眼,不着寸缕。 曾经要好过的朋友,所以即便只看一眼也认得。 孙志浩笑,舌尖卷过牙齿。他说:“我的作品嘛,跟你分享一下。当初我把照片拷贝了寄去给顾思离,这么大的羞辱,他都沉得住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念秋如实回答,我不知。 发生过这件事我都不知。 孙志浩这样点评,他说:“你最会装傻。” 念秋好累,腰间沉重。她叹一口气,软声答:“说了你别见笑。你知道许多事,顾思离知道许多事,何笑笑知道许多事,许岩知道许多事。唯独就是我了,被动置身其中,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傻我都认,装傻反而高估我了。” 孙志浩笑着摇头,他语气闲适,只像朋友间聊天。说:“顾家果然老老小小,个个都是情种。”说完嗤笑,他从来看不起除开自己以外的任何男人。 念秋思绪走远,漫不经心答一句:“是吗。” 孙志浩又打量她,表情顽劣。他说:“念秋,我们来做/爱吧。” 紧绷着的心弦,千分之一秒间断裂。 血液急速流窜入脑,伴随而来的是快要冲破灵魂的恐惧和绝望。 ☆、129 念秋左手拇指狠狠按进肉里,强迫自己清醒冷静。她尝试着开口,尽力不展示柔弱。她说:“不行的,我怀孕了。” 孙志浩果然没料到般愣住,似乎在思考真实性或者别的可行性。 念秋抓住这个犹豫的空档,补充说:“是真的,已经两个多月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宝宝发育得很好。” 孙志浩没了动作,陷入沉思。可念秋坐在沙发另一头,大气都不敢呼。她并不了解孙志浩,所以宁愿少说少错。 心里祈祷:吴蔺,帮帮我。 沉默了很久很久,夕阳都坠落。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霓虹点点,透过落地窗照映。红色橘色,假象的温暖。 孙志浩看着虚无的黑暗处,终于开口。他说:“你自己脱衣服吧,我不想对你用强。” 那就是没有退路了,念秋起身,几乎是跑的。去厨房那里抓了一把刀握在手里,她决然:“我不可能和你发生任何关系,任何形式都不可能。”没有颤抖结巴,她早就想好这个结果。 孙志浩走过来,每一步都是逼迫。念秋脖子的皮肤已经破开,有血流出,很痛。如果吴蔺站在旁边,她一定又要哇哇大哭了。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72 孙志浩和她隔着一个餐台的距离,驻足凝望。 他在想,有对错吗?如果有,是对还是错。 念秋在想,我一定是看错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 夜更深了,因为霓虹十色更加耀眼。 光明的那个人,站在黑暗的一面,惊惧惶恐。黑暗的那个人,站在光明的一面,阴晴未定。这本身就像残酷的隐喻。 孙志浩朝前伸出手,一部分遁入暗色深渊。念秋一退再退,肩膀被路灯照出天使的颜色。这本身就是镜花水月的现实。 孙志浩说:“你把刀放下吧。”真的是没有脾气的声音,温软得像是轻哄。 可是念秋哪里敢放松警惕,羽毛竖起,随时战斗。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不是自裁就是搏命的架势。 孙志浩笑出声,也不真怕她要怎样。走过去,慢动作夺了刀,说:“算了吧,这样效果也很好。”有些被气笑的感觉。他打开屋里的一组射灯,然后掏出手机拍照。 念秋手足发凉,杵在原地,惊惧的表情恰到好处。 孙志浩又打电话,他说:“顾思离啊,突然又有礼物想送你。” 他挂了电话,把刚才拍的念秋的照片发了过去。 你看她,苦兮兮的,脖子上还红肿一道淌着血,孙志浩一个路人都看得动容了,何况他顾思离了。 电话很快又响起,这几天都是这样吵吵闹闹,堪比午夜热线。 孙志浩接起来,依旧懒洋洋的语气:“我拍得美吗?是不是比上次进步多了?” 念秋就站在一旁听着。他也不设防,志在必得。 他说:“我对她很好啊,一会儿就给她包扎去。你看她脖子生得多美,现在这病娇娇的样子,真是让我眼热。” 对面的念秋,心又高悬。 顾思离说了什么,孙志浩又邪魅地笑,说:“你的小女友嘛,我肯定挨个都要试试的。上次那个不行啊,处/女就是没技巧...”说完还朝念秋调皮地眨眨眼,好像在宽慰她:放心,我只是说着玩玩儿。 可他是孙志浩,轻敌片刻就是灭顶之灾。 ☆、130 这通电话耗时很短,能听到的都是孙志浩以胜利者的姿态不断地刺激顾思离。可是挂了电话,他却转了神色,完全没有先前玩世不恭的样子,皱眉叹气。 他的神情告诉念秋,他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孙志浩手指在白色餐台上来回弹点,他在思考以及下定决心。念秋打了一个冷战,这间大房子,冷气开得太足。 孙志浩突然说:“不应该这样的,重蹈覆辙。”说完走去落地窗前,盘腿坐下,望着高架桥上疾行的车灯,背影蜷缩示弱。 念秋太冷,也倚着餐台坐下来,抱紧自己取暖。 以为就要这样僵持一夜。 孙志浩看看手机时间,却突然说:“你的无知,或许也是幸福。顾思离把你保护得像个没有思考能力的傻子。” 这里也没有第三人,念秋只好接话。她说:“你想太多,保护和形同陌路,是两回事。” 她一直这样认为,顾思离爱过她,毋庸置疑,单看何笑笑和她三分肖似的长相就知。但那并非偶然,他只是在重复他幼年时期的选择罢了。所以再要说保护,也是保护更靠近他自己的何笑笑。 孙志浩说:“我在顾思离家安排过一个眼线,时间不长但效果显著。她曾经给我拍过许多顾思离日记本的内容。我本来是想收集一些不利于我家族的资料证据。可是万万想不到啊,那些私密的手帐里,写的全是你。一书架的本子,每一篇都是你...”他笑起来,哈哈哈很大声,嘲讽道:“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竟敢把致命的弱点随便暴露给势不两立的敌人!” 是啊,听起来有些愚蠢。因为他们这个圈子,把爱情作软肋的,都是愚蠢。规矩早就写好。 念秋听完那么多,没什么太波动的反应。她说:“所以你把我...请来...是想用我跟他交换什么呢?” 名利?金钱?权利?猜不出,这超出念秋单纯生活涉及的范畴。 “是命啊,小美人儿。成王败寇听说过吗?”孙志浩微微偏头,侧脸有光线掠过。他说:“从哪辈子就开始了啊,我爷爷和顾思离的爷爷争过,两败俱伤。然后又是我爸爸和他爸爸斗,栽赃个贪/污,他爸就被抓进去了,判决书都还没下来,就被我老子找人去牢/里杀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儿子长成,这个仇怎会不报?小时候我妈时常抱着我哭,问我为什么不是个女孩子...” “既然是个男孩子,那就去争斗厮杀吧。那都是债,基因间传递。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有注定的结局。运气好,站上权力高点,指点山河。运气差,沦为垫脚石,尸骨无存。” 最轻的声音,讲最残酷的事情。听一遍就罢,不指望谁真的懂。 念秋抱住肚子,越来越凉,感觉不算好。她牙齿都碰撞打颤,有些结巴,说:“我未必值得上交换的资格。” 礼记云: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孙志浩自嘲:“我从前不是没有怀疑过,顾思离那样轻易就推开你,还把何笑笑捧出来,差点就把我骗过去。可是后来发现的那些日记...你想看吗,我书房里有很多很多的副本。” 念秋摇头,他看不见,于是说:“那是他的感情世界,与我无关。” 如果曾经顾思离选择跟自己风雨同舟,那么这些苦难倒是算不上什么。可是他没有,他选择做个遥遥相望的旧朋友,那么如今的这一切灾难,一分一毫都不值得。 何况还有一个再也跨越不过的吴蔺。 那个果真拼了性命去爱她的吴蔺。 ☆、131 念秋问孙志浩:“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说给我听?” 他没有回答。或许不是每件事的发生,都有特定的解释。他问,我很情绪化,你还看不出来吗? 念秋回想了一下,真心的说:“对着我,还好。”但也只是还好,并不是好。 孙志浩转过头来,脸色干净。他说:“那个孩子,你很喜欢它吗?”他的手指着念秋肚子的方向。 念秋本能抱紧抚摸,她点头,说当然。 孙志浩眼里有很斑斓的神采流淌,他似乎有些迷恋般的憧憬。他轻声言语:“被珍惜的感觉,很好吧?” 躲在温柔牢固的堡垒里,被放在第一位的保护。那种感觉,应该窝心到无法形容吧。 念秋不知道如何去与他交谈,只有半刻不敢松懈的对峙。即便窥视出什么,也只能蛰伏囤积。宝宝啊,妈妈要为保护你,变成坚强的人。 过去多久了?一分钟还是一小时?这天黑了多久了?为何还看不到光明。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73 又有人打来电话,枯燥的和铉响了很久。 孙志浩看着泛光的屏幕,说:“小美人儿,我好累。你来帮我接电话吧。” 念秋挪过去,脚步没声音。她扫了一眼电话号码,接起来,说:“你好,顾先生。” 顾思离本来是应战模式的,却在听到念秋声音的瞬间,丢了盔甲。他软和嗓音,说:“秋秋?你还好吗?孙志浩没对你做什么吧?” 听起来只是安稳的问候,焦急都被掩饰得很好。 如今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一句:“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声音就像雪化,淡如水,冷如冰。 顾思离说:“对不起。” 念秋这样理解,他说对不起。是在为相遇说对不起。是在为离开说对不起。是在为摒弃说对不起。是在为卷入说对不起。是在为那段错误的流年,说对不起。 但是唯独没有为吴蔺说对不起,他甚至不知道吴蔺是谁。 好可悲。 念秋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真的没有,如果你快些替我结束这个噩梦的话,我甚至会反过来感激你。 顾思离说:“孙志浩在听吗?” 念秋于是把手机递给地上盘腿坐着的那人。 孙志浩又恢复懒散的样子,问:“想好了吗,跟你的叔叔伯伯们谈妥没?” “你把证据销毁了就成。飞机就算了,我孙家还没败到那个地步呢。” “无所谓,我正想带这小美人儿环游世界呢。” “怎么说咱俩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说得出来的话,就是做得出来的事儿。” “那我完全不介意在你心上人额前掏个窟窿眼儿。” 他笑着挂了电话,扭头却发现念秋不见了。客房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原来是去上厕所。 等吧,不会太久了。短就在这无尽黑夜,长就挨到日出天际。 迟早要来,早迟要走。 ☆、132 凌晨有人开门进来了,是念秋惦记了几天的老三。 他穿着通体的黑色,眼底有凿刻的焦急。他跑去孙志浩耳边,低语:“先生已经被抓走了,他叫你快些离开市里。关系走动还得靠你。” 孙志浩把玩着手机,一上一下抛接。目光却是看着沙发上蜷缩浅眠的念秋。他对老三说:“你把保险箱里的钱拿去,走吧。”回家去,娶那个村里等你的姑娘,孝敬爹娘。 老三问:“小老板,你有什么安排?” 早习惯他运筹帷幄,没想过他土崩瓦解。 孙志浩说:“我还在思考。” 一路走来,半身都陷进泥沼。肩头扛着千斤重,累了啊。 老三顺着孙志浩的目光看过去,一张平静入睡的脸。他有些激动,说:“顾思离竟然真的下手了,连这个女人的安危都不顾忌。”说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瞄准念秋脑袋的方向,说:“我们把她杀了给顾思离送过去吧。” 谈论天气,相约吃饭的语气。他们是权力巨人,念秋只是渺小蝼蚁。 孙志浩阻止了老三,把那冰冷的枪也拿过来。还是那句话,你快些走吧。 老三不依,他有热血的忠心。 孙志浩说:“顾思离会来找她的,未必没有余地。”又交代:“我爸那边,你派人去打招呼,千万不许发生当年顾思离他爸的事儿。最坏就是我也被关进去,下一步你就带着我妈的遗言,去找我外公......” 好像最多也就只能安排到这里了,命运就要交付给别人打算。 老三点头,记住了。开门又走,脚步匆忙。 屋子里重新陷入寂静。孙志浩把灯关了,窸窸窣窣往卧室走,脚步声被地毯吸收。 念秋睁开眼,看着漆黑的虚无。斑驳的伪装,在脱落。 几分钟之后,孙志浩就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包袋。他走去窗边打了一通电话。 念秋竖起耳朵听到他朝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自己此刻的境遇,求助的情绪。 挂了电话,孙志浩就来叫醒念秋。说:“走吧。你来掩护我撤退。” 手机扔在地上,也不带了。 念秋翻身起来,顺手抱走沙发上的休闲毯。她说:“我肚子不能着凉,可以带走吧?” 孙志浩说可以,走吧。 那个尚在萌芽的孩子,丝毫与他无关。可是他竟然也有些喜欢。 坐上车,兜兜转转往高速路的方向开去。 孙志浩看样子倒还轻松,一夜未睡也是神采飞扬。他可能有些无聊,找念秋聊天。 他问:“当人质是什么感觉?” 念秋答:“结伴游玩的感觉。你也没把我铐起来用枪指着。” 孙志浩笑了,他说:“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小美人儿。”像是被这个完美的想法折服,眉毛都开心得扬起来。 念秋说:“不必了,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孙志浩就摸着下巴说:“我哪里看起来像个施虐狂了?” 念秋抿唇不说话了。她脑子里闪过吴蔺中枪倒下的场景,一帧一帧慢放,扼住她的咽喉。她抬眼看向前方,还是高架,往来车子穿梭。心想:这里还不行,无辜的人太多。我不能下地狱。 又往前继续行驶,上帝打开了倒数计时器。 嘀嗒,嘀嗒,嘀嗒。 吴蔺,你在天堂等我很久了吧? ☆、133 车子沿着绿色的指示牌,上了高速路,孙志浩踩了油门加速。他胸有成竹,他志在必得,他想全身而退。 念秋耳边响起片刻的轰鸣,她藏在毯子下的手,悄悄按了快捷键通话。 那个很廉价的白色按键手机,还是上大学时陈海送自己的礼物。孙志浩把它遗忘在沙发的一角,被念秋重新捡起。 也无法去看有没有成功接通,本身也只是增加一种可能性罢了。运气好,死了,你就来替我收尸。运气不好,没死,你就来替我再送他一程。 念秋右手握紧手机,把左手伸向了孙志浩单手握住的方向盘。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传来,还是阻止不了剧烈地碰撞。乱摆的车头撞开绿化带护栏,掀翻几圈滑行出好几百米的距离才停下。 这女人眼光真是毒,特意选了弯道的地方下手。可她也心细,反复确认了后视镜里没有车子才动手。 顾思离听着手机,坐在家里柔软的大床上,面如死灰。何笑笑揉着眼睛问他:“怎么啦,阿离。这么早谁的电话?” 隔音很好的房子里,回答她的只有顾思离咚咚咚心跳到失控的声音。 这边残破的车厢里,两人都还有口出气。 孙志浩大半个身体都嵌在被挤压变形的车头里,浑身浴血。他艰难地呼吸,问念秋:“你傻/逼吗?孩子都不要了?” 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那无缘谋面的孩子。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流年书 作者:乔小思 分卷阅读74 心里是有多在意啊,潜意识都战胜了条件反射,把车撞向自己这边的护栏,因此受了更重的伤。 念秋头部也受了伤,一只眼睛被鲜血糊住。她答:“我骗你的,我没有怀孕。”月经不调而已,自己也被骗进去。 昨晚就感觉腰很酸胀,上厕所去看,果然内裤上有了一些血迹。当时坐在马桶上的念秋,用万念俱灰来形容也不为过。她这些天以来的咬牙坚持,忍气吞声,在例假来的一瞬间,尽数崩塌。 它可能真的来过,但它也可能只是凄美的意/淫。 孙志浩安静了一会儿,血流不止,脑子也跟着发晕。他笑了几声,肺部剧痛只得停下。喘息着说:“你恨我,我明白的。只是你戏演得好,我都被骗进去了。还以为...我们可以变成朋友。” 念秋冷笑:“彼此彼此。你也别说傻话了,恨不得你去死的人,怎么可能和你做朋友。” 突然又落下泪来,说:“吴蔺他是一个人啊,不是阿猫阿狗小玩具,你那么随意就杀了他,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做鬼都不可能放过你。 孙志浩意识有些模糊了,他低声说:“那就告诉顾思离来抓我啊。何必...连自己的命也不珍惜...” 念秋收起一瞬间的情绪受控,平静地说:“你这次逃了,我没把握顾思离能不能再找到你,因为我不清楚他的实力。即便找到你,照你说的抓进去,有期无期死刑死缓...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靠不住的东西身上。” 最坦白就是此刻了,如果敌对也能算作朋友关系的一种的话,我们也算真诚交心了。 孙志浩闭上眼睛,困了就睡吧,醒了再重来。他说:“小美人儿,很高兴认识你。” 念秋瞪着一只眼睛,牢牢看住他的胸膛,直到没了起伏。想伸手去试探鼻息,可是全身都卡住。 已经结束了吗?再咬牙撑一刻吧,不能比他先倒下。 我并不高兴认识了你。并不高兴,认识除开吴蔺之外,所有的陌生人。 走一遭,受尽恶意。 我只想给我的吴蔺报仇,用我做得到的方式。自杀很愚蠢,但是我实在太过想念他,失去了理智。 ☆、134 念秋合上眼睛,储备了一些体力。她尝试着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对着自己的右手位置说:“顾思离,你在听吗?” 耳朵可能也被撞伤,不然怎么听不到回答。 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诉说,可是血液在流失,生命在流逝。等不及了吧。 念秋又叫了一声:“顾思离,我就当你在听哦。” 她把最关切的事情交代了,说:“你去找一个叫老三的人,他是孙志浩心腹。你把他抓起来问他,把我的吴蔺埋在哪儿了。”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狠狠打他一顿吧。他那天把我的吴蔺...打得好惨。” “你家保姆换了没?孙志浩说那个人是他安排进去的,你要注意。” “可不可以拜托你跟许师兄说一声,山区的孩子们,帮我多照顾一下。不要的课外书多寄一些,那是他们了解外界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 说完咳嗽起来,咳完又接着说。 “陈海当爸爸了,你知道吗?孩子应该都出生了吧,你帮我打个电话去问候一下,祝他们幸福。”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跟妈妈说一声对不起,好吗?我好舍不得她,可是我就要死了。” “我总骗她,我真是坏小孩。对不起,妈妈。” “你要照顾好笑笑,孙志浩他......总之她为你也付出了太多,你别再辜负她。” “我也祝福你们,白头到老。最好多生几个孩子,我和吴蔺都好喜欢小孩子。” “好困,终于可以睡了。晚安,希望这次可以做个好梦。” 命途短暂,一天当作一年,爱恨都有过,不算白活。 顾思离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了念秋出车祸的位置。 救护车沿着漫长的应急车道开过去,拉回来两具残破的尸体。 年华就此冷却。 吴蔺也好,孙志浩也罢。就连念秋,也结束在五光十色开始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故事,人前人后。讲不完,下个十年开始,又忘了大半。 再见。 分卷阅读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