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分卷阅读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我杀人无数,皇座下白骨堆砌如山,唯独...没想过害你。(帝王) 我算无遗策,诱满朝文武入局,唯独...没把你当做棋子。(丞相) 我一心谋反,不惜以血洗夺江山,唯独...没想过是你的江山。(将军) 我生为复仇,惊起江湖血雨腥风,唯独...未对你动过杀心。(剑客) 我祸乱朝纲,拂袖间翻云覆雨,唯独...想护你一世周全。(男宠) 我隐匿佛门,掀起宫廷乌烟瘴气,唯独...愿许你一片清净。(国师) 我玩弄权术,谈笑间机关算尽,唯独...未骗过你一人。(书生) 很苏是不是?然而这只是目标,过程自然被虐,结局无疑反杀。——苏袖月 这是一个fbi犯罪心理学博士,努力成为反派心头朱砂痣的故事。 内容标签: 快穿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袖月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炸|弹狂人 我心有一丝温情,这一丝温情,全予了你——《反派》 苏袖月合上书,飞机外的乌云层慢慢退散,她不禁想起:爱默生说过,所有的都是谜,而解开一个谜的钥匙...是另一个谜。 “女士,您说,会下雨吗?” 头等舱前座的男人回过头,他的声音醇厚,稳重,像是英国19世纪的绅士。 “先生,华盛顿也许会有场暴雨。”退散的乌云层往华盛顿迁徙,而那是...苏袖月的目的地。 “女士,不,小姐,您的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男人微微侧身,举手投足都是上流社会的优雅。 “抱歉,这本书是中文。”苏袖月静静望着男人波澜不惊的蓝色眼睛,他容貌俊美,是典型的英国人血统。 “那真是遗憾。”男人取下左手上的白色手套,端起一杯咖啡,闲聊道:“小姐,您能告诉我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吗?” 苏袖月眸光一暗,从他的左手上挪开,微微讶异,却不动声色。 “反派,这本书讲的是反派。” “坏人吗?”男人取下西装方巾袋上的手帕,擦拭着嘴角。 “先生——”苏袖月没有忽略他唇边一闪而的笑意,她穿上风衣,提起公文包,“谁知道呢?好人和坏人都隐藏在皮囊之下...” “小姐!” 男人左手拿起钢笔,在餐巾纸上流畅地书写着什么。 “您知道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他说完,伸出左手,五指圆润光洁,没有一个茧子。 苏袖月礼貌性地接过,把餐巾纸塞进风衣口袋,“那么,祝您旅途愉快!” “当然,我们会再见面的。” 华盛顿机场外,雪佛兰suburban已静候多时,年轻的fbi探员ried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同僚,“hi,sue。” 苏袖月长腿一迈,利落地拉上车门,“ried,谢谢。” “sorry,”年仅22岁的天才博士递过档案,“sue,这几起爆|炸事件作案地点毫无规律,不得已...” 头儿提前结束你的假期。 ried口中的头儿是行为分析科部门的高级特工aaron,公私分明,正直不阿,已婚人士。 “ried,我猜,头儿怀疑——凶手是同一个人。”苏袖月沉吟片刻,推断道。 根据档案分析,几起看似毫无关联的爆|炸案地点、作案手法基本找不到共通性,但对炸|弹残骸的分析,制作几乎是一致的。 “正如你想,头儿希望你能通过犯罪心理分析给出罪犯的侧写,以缩小搜查范围,尽快逮捕炸|弹狂人入狱,毕竟——” “天知道,下一起爆炸案发生在哪里?”ried无奈摊手,却见苏袖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餐巾纸。 “sue,你在看什么?” “飞机上一位英国旅客给我的字条。” “what?” “他说——正义和罪恶本就一线之隔。”苏袖月望向车窗外,雪佛兰已驶入宾夕法尼亚大街,它对面的胡佛大楼就是fbi总部......最接近正义的地方。 那个英国男人却说——正义和罪恶,本就一线之隔。 苏袖月暗暗记下,她把纸巾收回口袋,推门下车。 “wele!” 车门前,头儿aaron伸出手欢迎,苏袖月轻笑一声,反手擒拿住眼前号称fbi的神枪手,“头儿,我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当然,你的格斗是我教的,你的枪法也是我教的。”aaron看了一眼脸红的ried,憋笑道:“ried,看来以后不用我来教你狙击,让sue教你,绰绰有余。” “no!”ried强烈抗议,同为队宠,苏袖月的武力值却不容小觑,他的声音弱下来:“好吧,不过...真是丢人啊。” “哈哈哈...ok!”aaron拍了拍同伴们的肩,正色道:“任务开始——炸|弹狂人案!” 一声令下,各司其职。 苏袖月翻阅着近十年来关于这类案件的纪录,将海量的信息重组,转化,比对。 初步性格侧写如下: 1.罪犯是个完美主义者,男性,35岁左右。 2.罪犯童年时可能受过女**,罪犯作案手法有明显的前后期变化,可能与身体的变化有关。 3.炸|弹的制作方式很大程度上模仿七年前入狱的steve。 接下来,人脸侧写。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让苏袖月放下了铅笔,她打开门,就看见ried略显慌张的脸。 “sue,大事不好了。” “有市民绑着定时炸|弹进入fbi大楼求救,头儿正在联系拆弹专家。” ...... aaron的办公室里,被隔离在防弹玻璃内的市民胸前绑着红蓝两线炸|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拆弹专家却迟迟没有动手剪。 “aaron,红蓝炸|弹看似最简单,实际上内部结构只有制作者自己知道,我只有50%的把握。”专家抹了把汗,若不采取措施,定时炸|弹半个小时后就会爆炸。 “sue,ried,这意味着,我们还有半个小时找到这起连环爆|炸案的凶手。”aaron皱眉,这显然是炸|弹狂人的挑衅。 “头儿,半个小时?我们追踪好几天都没有头绪,怎么可能...” “嘘!”aaron摸了摸炸毛的ried,“sue,你有什么意见?” 苏袖月抬起头,“头儿,我想和一个罪犯,进行一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 场谈话。” “是谁?” “七年前入狱的steve。” 审讯室内,一桌之隔,苏袖月笑意盈盈道:“steve,久仰大名。” “过奖,什么事?”steve一向单刀直入,如他制作的炸|弹一样,简单粗暴。 “我想,外面出现了你的模仿者,炸弹的制|作手法与你...不谋而合。”苏袖月平静道。 “哈哈,别指望我帮忙。” “steve,如果我可以让你从监狱出来,进入精神疾病疗养院,这样的话,你愿不愿意合作?” 苏袖月循循善诱:“你要知道,那里可比监狱舒服多了。” “成交。” “那么,剪哪一根?”苏袖月望着防弹玻璃里的红蓝炸|弹,侧身问道,身旁的steve带着手铐,漫不经心回答。 “红色。” 定时炸|弹已进入60s倒数,苏袖月没有让专家动手剪,再次问道:“蓝色还是红色。” “红色。”steve眸光坚定不移。 “滴...滴...滴!” 倒数十秒时,苏袖月沉稳开口,“剪蓝色。” 话落,炸|弹果然止息。 steve的脸色变了变,“什么意思?你不是相信我吗?” “sorry,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我只相信...几乎不会说谎的身体语言。”苏袖月从他的脸上,肩上,手上移开,“何况,你热衷犯罪,怎么会乖乖配合?” “good job,”aaron吩咐探员把steve押送回监狱,赞叹道:“sue,你简直是为反派而生。” “也许吧,如果反派...”苏袖月轻笑一声:“长的好看的话。” 早上的闹剧结束,苏袖月静下心来,继续人脸侧写。 古语有云,相由心生,分析罪犯心理,大致描摹轮廓是不错的辅助手段。 苏袖月伸了个懒腰,去休息室接了杯咖啡回来,正好碰上ried微微讶异地拿着两张纸对比。 “sue,你如果画完的话,几乎差不多!”ried一手拿着aaron通过红蓝炸|弹锁定的嫌疑目标,一手拿着苏袖月未画上眼睛的人脸侧写。 “ried,给我看看。”苏袖月从他手中接过纸张,目光一滞。 纸张上有三个嫌疑人,其中一个,苏袖月前不久才见过。 飞机上的英国男人,惯用左手,十分顺畅,却没有一个茧子的三十多岁的英国男人。 而steve,被模仿的罪犯,原籍是英国人。 所有的性格侧写在同一时间和人脸重合,苏袖月回忆着飞机上的场景,男人的右手始终藏在白色手套里,这也合理地解释了——作案手法的前后变化。 英国男人的右手,很可能在某次爆|炸案时被波及,以至于他改用左手,这也是左手为什么没有一个茧子的原因。 他写字时的故作流畅,反而被身体语言出卖了。 苏袖月心头一惊,再次拿出那张餐巾纸,她揉了揉太阳穴,尽可能平静地对身边的同伴说:“ried,我想我可能知道...炸|弹狂人的下一个目标在哪——” 正义和罪恶,本就一线之隔。 那个名叫alex的英国男人,最后一站,就选在了fbi大楼。 他将带着罪恶(炸|弹),在最接近正义的地方,验证这句话。 第2章 风花雪月录 他将带着罪恶(炸|弹),在最接近正义的地方,验证这句话。 fbi总部胡佛大楼顶层之上,气氛剑拔|弩张,英国男人持烟的右手离炸|弹引燃线近在咫尺。 苏袖月的眸光暗了暗,这样返璞归真的爆|炸方式...太不寻常。 “小姐,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alex蓝色的眼睛里波澜不惊,仿佛持枪的fbi探员都不过尔尔。他轻轻凝视着苏袖月,意味再分明不过,子弹的速度可比不上他引爆的速度。 苏袖月给了aaron和ried一个安心的眼神,沉稳上前。alex的右手果如猜测,显然是被炸伤的,苏袖月走近,离他一米之外,这个距离不会过近让人压抑,也不会过远。 “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苏袖月取出风衣口袋的餐巾纸,轻声道:“alex,我解开了你的谜底。” 英俊的男人漾起笑容,苏袖月低垂着眼...很好,他已经慢慢接纳。 她抬眸,目光清浅:“alex,让我猜猜,为什么你前几次爆炸地点都选址在女性较多的场合和时段?” “小姐,你很聪明。”alex打断道:“我真的,很喜欢。” 苏袖月的心微怔,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根据档案,alex童年饱受继母虐待,对女性恐怕仇视居多。 “先生——”苏袖月面色如水,拿出公文包里的书,“我想,您可能真的喜欢这本关于反派的书。” 她望了望天色,试图用共同话题拖延时间。 “不,苏小姐,”alex的目光意味深长,“请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苏袖月点点头,飞机上,前座的男人回头询问天气,她悄然抬眸:“alex,我记得。” 当时我回答你的是——华盛顿会有场暴雨。 对话之间,胡佛大楼顶层上的时间悄然流逝,迁徙而来的乌云层积聚在上空,天色已渐黯淡。 “哗啦...”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打破了楼顶僵持的局面。 苏袖月不再拖延,她灵巧地旋身,反手一个擒拿扣住了alex的肩和右手手腕。 适时,倾盆大雨把能引起爆|炸的火光熄灭得一干二净,苏袖月心底本能的不安却更甚。 “苏小姐——”alex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柔情一逝:“你记错了,飞机上,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轻轻摁下左手手套里的小型遥控器,顷刻间,埋在alex皮肤下的芯片炸|弹猛地爆|炸。 “苏袖月...” “我最后的目的——是你。”整个fbi,也不及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 ***** “待把此间风雪染红,许尔重回长安旧地。” 耳畔传来飘渺空灵的声音,苏袖月睁开眼...雪,洋洋洒洒,生生不息,不知来源,没有尽头。 漫天雪地里,一柄绯红纸伞由远及近,白雪皑皑一点红,煞是醒目,苏袖月愣了愣。 奇怪的是—— 这葳蕤风雪半点都没有挨到伞中之人,似有意识般刻意掠过,兀自向周围飘散开。 男子步履从容,恍若习以为常,苏袖月悄然望去,他身后的积雪绵软,平平整整,没有留下一丁点行迹。 忽而,白衣男子的脚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 步微顿,持伞的手往上斜了一个角度,露出线条流畅,平滑精致的下颌,色泽却比这风雪还要苍白几分。 “你叫什么?” 卿瑾停下,古井无波的墨眸望向雪地里的女子。 苏袖月有些恍惚...芯片炸|弹波及范围虽小,但离得那样近的自己恐怕必死无疑。 她抬首,轻声道:“苏...袖月。” “可是袖手天下,揽月入怀?” 空灵的声音恍若寒彻的雪,卿瑾斟酌片刻,伸出手,不远不近放在她面前。 苏袖月微怔,试探着把手放上,问道: “为何是我?” “颇合眼缘,甚得我心。” 卿瑾扶她起身,眨眼间,他手上的绯红纸伞化作一道流光,宽松合度地锁在苏袖月手腕上。 眼前场景倏地变化,苏袖月错愕地望着手腕上的红色锦带,白衣男子已不见身影,而苏袖月的周围,此刻是一间古朴书房的摆设。 十分特别的是,室内正中央设一圆台,台面似水镜,如雾如烟,看不清底,像是沟通外界的某种联系,苏袖月正困惑,耳畔忽地传来卿瑾的声音。 未见其人,却闻其声,苏袖月有些遗憾,先前她心绪不宁,还未曾打量过他是什么模样。 “苏姑娘...你面前的,名曰往生台。”卿瑾告知。 苏袖月点点头,眼前凭空出现七幅画卷,展开环绕在往生台周围,她霎时愣在原地。 一人高的卷轴上,工笔画极精极细,皆是长身玉立,或锦衣华服,或轻袍缓带的男子,苏袖月暗叹,身形已是得天独厚,面容又该是何等惊艳? 她抬眸,目光一滞...画像上五官轮廓处竟是一片空白。 “苏姑娘,此七卷名曰风花雪月录,若欲知画中人庐山真面目,你且寻了里面那盏青灯来。”卿瑾徐徐道来。 苏袖月听言,走向室内最靠里的墙面。墙面前,楠木桌案上正供着一盏清亮的油灯,其后的博古架里高低错落摆着七个白玉小瓷瓶。 她正欲问瓷瓶用途,卿瑾空灵的声音适时传来:“白玉瓷瓶——集七血,塑血骼。” “何谓七血?何为血骼?”苏袖月不解。 “七血即指画像上那七人心头血,舌尖血,手腕血,颈间血...诸如此类,血骼则意指重塑血肉之躯,届时你可得永生。”卿瑾沉吟片刻,道:“切记,待爱意值圆满后,方可集七血。” “爱意值?”苏袖月下意识抬起手腕,红色锦带颜色黯淡,莫非与此有关。 “苏姑娘,你手上的红色锦带会随爱意值慢慢变化,若光亮如新即为圆满,相反,若颜色渐渐黯淡,你借用的身体也会虚弱不堪。”卿瑾顿了顿:“换言之,爱意值决定你能否在那个世界存活下去。” “那个世界吗?”苏袖月心中明了,她提起青灯走向往生台,正欲细看那些男子五官时,七张画卷竟眨眼间只留下了一张。 惊鸿一暼间,苏袖月依稀看见了消失的画卷其中之一,那是七张画像中唯一身穿戎装的男子,他脸上戴着修罗般的银色面具,容貌竟还是不知如何。 苏袖月轻敛眸光,恍惚间就想到了北齐的兰陵王高长恭。 “苏姑娘,且顾眼前。” 卿瑾飘渺的声音传来,苏袖月点点头,提起青灯望向仅剩的那张画卷,那人深红色的华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金线锁边,龙纹绕袖,奢靡到极致,也艳丽到极致。 极具侵略性的美,却不若画中人颜色三分,少年的眼角眉梢都似染上浅淡罂粟色,眸微睨,仿佛下一秒与生俱来的倨傲就要破纸而出,正是北国东宫太子——容珏。 “苏姑娘,用青灯点燃。”卿瑾淡淡吩咐,苏袖月惋惜地付之一炬,画卷瞬间灰飞烟灭,陌生的记忆潮涌而来,竟是有关太子容珏的生平。 容珏生而早慧,性情暴戾。 三岁立为太子,虽为皇九子,却是唯一嫡长子,身份尊贵,众星捧月。 十三岁血洗东宫,原因未明,同年太子之位被废。 十五岁掌兵权。 十六岁夺兄长之妻。 十七岁弑父,登皇位。 ...... 苏袖月的唇角不由微微翘起,反派吗?好像还是长得好看的反派呢。 “苏姑娘,你且记住,手腕上的红色锦带是那个世界集七血的容器,待你功成身退重返此处,再把所集之血祭入白玉瓷瓶之中温养。” 卿瑾恍若冰雪的声音再次传来,苏袖月听言转了转手腕,问道:“那么...在那个世界,我借用的身体呢?” “身体?跳下往生台便可知。” 卿瑾解释道:“你的魂魄会找到最为契合的身体,你将一并继承新身体的记忆和能力,而你要做的,仅仅是——” 成为反派心头的朱砂痣,让他们心甘情愿献出七血。 第3章 帝王年少时 苏袖月跳下往生台再睁开眼时,鼻息间尽是血腥气,虚弱的身体猛地一个踉跄。 “谁在那里?” 一声冷喝传来,苏袖月猝不及防被人拎着后襟提了出来,狠狠摔在台阶上,她抬眸—— 青玉台阶上方,贵妃塌旁跪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容色姝丽,他仰着颈项,绯红的酒水滑过唇边,滴至锁骨。 比这极色极欲还要引人注目的,是塌上端着白玉小碗喂酒的那只手,如琢如磨,质地和光泽远胜白玉。 绯红的酒水淌得越来越快,跪在塌前的娈|童几欲承受不住,他痛苦地咳着,塌上之人却砸了酒碗,提起酒坛强迫他灌下。 “哈哈...”容珏把倾空的酒坛砸到苏袖月跟前,还沾有红色酒水的手指抹了抹唇角,他斜睨着匍匐在地的“男子”,温语道:“太傅,莫怕。” 苏袖月配合地颤抖着清瘦的脊背,她战战兢兢起身,跪稳,合拜:“殿下,臣...告退。” “咦?” 容珏似听到什么笑话,他从塌上起身,一脚踢开了被酒水撑得昏死的娈童,走至苏袖月跟前。 “太傅,你以为...还走得了吗?”他微弯腰,伸出两根手指挑起苏袖月尖细的下巴,逼着她偏头看向身后,问道:“漂亮吗?” 大殿后方,血流成河。 遍地的尸首横七竖八,一片污秽不堪中瘫坐着年轻的书童,他神情恍惚,却在触及苏袖月的眸光时,似抓到救命稻草般,连连高喊:“大人,救我。” 苏袖月捻了捻掌心,这具身体的记忆和能力她已掌握,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开口求容珏。 若她求,她恐怕,也活着走不出这尸海。 “瞧瞧,太傅真是心狠呢。”少年似哀怨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苏袖月颤了颤,把头埋得更低:“殿下,臣...不敢。” “不敢?”容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 珏一手把苏袖月提起来,抵到大殿的柱子上,困惑道:“本宫不过是一个废太子,太傅你又怕什么呢?” 苏袖月敛敛眸光,她正是从这柱子后被容珏的暗卫提了出来,看来...是原主知晓了不该知道的事。 “回殿下,”苏袖月不疾不徐道:“臣怕三件事。” “嗯?”容珏轻柔地抚着她的发顶,仿佛若答案不得他心,眨眼间就可取了项上头颅。 “殿下,臣一怕不够忠于殿下,二怕不够为殿下所用,三怕不能讨殿下欢心。” “哈哈,”容珏移开手,仔细勾勒着苏袖月灵秀的眉眼,“你说,如何讨本宫欢心呢?” 他话落,唇瓣上已贴上苏袖月温软的唇,她点到为止,顷刻间跪下,道:“臣确不知如何,但臣...愿竭尽所能。” 包括...臣自己。 容珏浅色的眸底闪过惊艳,像是寻得了一件有趣的新玩物,他揽起苏袖月纤细的腰,越锁越紧:“太傅,你若早如此,本宫也许就后悔那个决定了。” 苏袖月任由他紧扣得喘不过气,她悄然瞥了一眼,手腕上红色锦带黯淡的颜色微变,而容珏口中的决定她也知晓—— 他是要把原主送入新太子府,成为新太子太傅。而新太子,正是将来被容珏夺了妻子的兄长——容夙。 “太傅,不要分神。”容珏的手轻轻触及她腰部最敏感的地方,漂亮的脸孔却恍若不谙世事的孩童,苏袖月只好怯生生道:“求殿下,饶了臣罢。” “太傅,本宫竟有些舍不得你了,你说如何是好呢?”容珏松开手,微倾身,不轻不重地咬在苏袖月肩头。 “殿下,臣惶恐。” 苏袖月未动,黛眉却轻拧...皮肤被咬破的滋味并不好受。 “太傅,本宫吩咐的事你一定要做梦都记得,知道了吗?”容珏松开口,贝齿光洁,“如若不然,下次可真要见血了。” 苏袖月慎重点头,她一撩浅青色官服衣摆,恭敬跪于容珏身前,“殿下所托,臣...虽死不辞。” 容珏笑了,身上绣满牡丹的深红华服刹那间成了陪衬,他的眼角眉梢染上点点罂粟色,倨傲地凝着跪于他脚下的孱弱男子。 “太傅,莫要欺我。” 他的声音很轻,苏袖月却听出了重若千钧的意味。 容珏仍旧笑着,他伸出手,顺着自己柔滑如绸缎的墨发上移,停至束发的玉簪上,轻轻抽|出。 “大傅,如今是——”他打开苏袖月的掌心,放上尖头锋利的玉簪,合拢,循循善诱道:“是太傅你...证明自己的时机。” 苏袖月紧握着掌心的玉簪,微微抬首,眼前的少年墨发披散,侵略性更甚,却真真正正是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 “殿下,臣不知...如何证明?”苏袖月眸光清亮,静候容珏发难。 “不知?”容珏收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凑近苏袖月白玉般的小巧耳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忽地狠狠咬住。 “太傅,”他小施惩戒,漫不经心道:“杀了他。” 话音刚落,殿中央的书童猛地起身,向门外撞去,却轻易被先前拎起苏袖月的暗卫挡回,再次跌倒在血海和尸体之中。 苏袖月没有说话,根据继承的原主记忆,她多多少少猜到这书童不简单,他只怕是宫中那高高在上之人的眼线。 什么主仆之恩,在生死面前都不值一提。苏袖月敛眸,她可以杀了那书童,但务必要让容珏知道,她是为了他,才沾上血腥。 “殿下,臣...”苏袖月颤抖着,她连连摇头,一双清眸饱含泪水,却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臣,臣这二十年来从未杀害生灵...” 她悄无声息地察觉着容珏的神色,在他微微蹙眉时,扑通跪下,“但是臣,臣...”苏袖月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泪落一地,蓦地抬起被洗刷得清澈见底的眸,眸里溢满忠诚和付出一切的狂热,“殿下,臣...臣万死不辞。” 她猛地起身,直直朝着被暗卫制住的书童走去,只留给容珏一个发颤,却义无反顾的背影。 容珏微微抬头,眸底的兴味愈浓,他望着身形单薄的男子决绝而去,他甚至屡屡不稳地摔倒在尸体上,血泊中。 即便如此,也从未回头,从未犹豫。 容珏的心微动,在苏袖月闭紧眼眸对书童下手时,不动声色地朝暗卫吩咐,偏橘色的唇微启:“杀!” 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苏袖月的心没有丝毫波动,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她只有如此,才可以不背上一条人命的罪孽。 玉簪啪地断成两截,苏袖月跌坐在地,眸光呆滞,那只手不受控制仿佛本能般颤抖着。 “太傅...”容珏慢慢走近,蹲在她身前,一点一点温柔缱倦地擦拭着苏袖月脸上的血迹。 “这般干净的人,本宫怎么舍得?”容珏拾起断落的染血玉簪,一半纳入怀中,一半放入苏袖月颤抖的手心。 “太傅,本宫的信物,可要好生保留着。”容珏望着擦尽血污,一张脸不过巴掌大的清秀男子,满意地贴上唇瓣...相濡以沫。 彼时,容珏不知的是,他吻的是名女子,他更不知晓,那交予苏袖月的信物,最后成了他的劫。 他若早知道,定不会把带着锋利尖头的那半截...给予她。 第4章 帝王年少时2 苏府东厢房内,云锦屏风后,温泉水滑...洗凝脂。 身上的血腥味渐淡,苏袖月闭目凝神,原主与她同名,虚岁二十,十七进士及第,一夺鼎元,同年御笔亲封为太傅,教导时年十三的太子容珏。 两年过后,容珏虚岁十六,正是生平中十五掌兵权那年。 苏袖月黛眉轻皱,她从温泉水里起身,雾气缭绕间,素手取下屏风上的纯白棉布,一层一层束紧后裹在胸口。 根据记忆,北国兵权一分为三,一份掌于容帝手中,一份掌于镇国将军徐攸手中,一份...掌于云南王裴恪手中。 而镇国将军徐攸,正是太子容珏的亲舅舅。对容珏而言,至关重要的...就是云南王裴恪手中的兵权。 在北国,裴恪说来也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年轻时俊美风流,却是片叶不沾身。成家立业之际,更是娶了一位平民女子为妻,发妻早逝,裴恪终身未续弦,只得一女。 独女名为裴彧,生得天姿国色,却是双十年华仍未出阁。 即便如此,趋之若骛者数不胜数。试问...谁不爱美人,何况这美人的陪嫁是北国三分之一兵权。 苏袖月不禁想:此事其中是否有玄机?古代二十未嫁已是稀奇,何况以云南王对发妻的珍视,必是极宠这唯一子嗣。若为了守住兵权而罔顾裴彧的终身大事,实在不合情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 理。 除非—— 苏袖月思绪万千,只有一种可能...这问题,出在裴彧自身。 她理正官袍,束发及冠,昏黄铜镜中,翩翩儿郎眉清目秀,唇角天生上扬,即便不笑,也给人和煦如春风的感觉。 苏袖月转了转手腕上黯淡的红色锦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谁又真正知道她是男是女,同理,谁又知道裴彧究竟如何呢? 拜别苏父苏母,苏袖月欲去文渊阁取一件物什,原主是家中唯一“长子”,承载着苏家所有荣耀,才学自是出类拔萃,只是文弱了些。 此去文渊阁,便是领回围棋大会中拔得头筹的奖励,一套蓝田暖玉棋子,产自云南。云南王裴恪所在的封地虽小,却物博,东西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这般得天独厚,刻意藏拙倒也说得通了,如此想着,苏袖月愈发坚信裴彧的性别。 一路上,街市喧闹拥攘,苏袖月踏在青石板上,临街的乐坊传来靡靡之音,她抬首,恰对上一双微醺的丹凤眸。 雌雄莫辩,清丽无双。 苏袖月微微怔愣,朝二楼倚栏而坐的女子略一点头,她竟回以浅笑,站起身,身量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苏袖月回眸,耳畔依稀听到有人唤那女子...裴小姐? 她敛敛心绪继续往前,文渊阁不远,毗邻城门,倒算得上京城的地标性建筑。 苏袖月停下脚步,取出怀中一块炭炙竹简,那上面刻着一个篆书的“袖”字,正是文渊阁座上之宾的身份象征,而文渊取意为集天下才子,共弄风雅。 “倒真是别致的很。”苏袖月轻笑着把竹简放回怀中,胸口却突如其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望向手腕,果见锦带光芒更加黯淡。 原来,爱意值会随之消耗吗? 苏袖月强忍着直起腰,眼前一片恍惚,耳边却好似传来“踏,踏...”的马蹄声。不过眨眼的光景,她纤细的腰身就被马上之人揽起。 “苏大人,可还好?” 容夙漆黑的眸底含笑,他望着白皙额头上尽是细汗的苏袖月,沉声道:“几日不见,大人愈发清减了。” 苏袖月愣了愣,身体的不适感稍稍缓解,她轻抬手腕,红色锦带竟变亮了些...难道,除了容珏的爱意值,其他人也可以吗? 不对,她猛地想起出门时,苏府那些小丫|鬟爱慕的眼神,当时,这红色锦带没有分毫变化,苏袖月捻了捻掌心,恐怕爱意值的来源限于这个世界的主角。 而男主和反派,恰恰是正邪的中心人物,她悄然敛眸,轻声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容夙颔首,他拥着怀中人下马,薄唇轻扬,竟是熟稔地提袖替苏袖月拭去汗水,“苏大人何必见外,你我昔日同窗时,还曾唤我一声阿夙。” 苏袖月悄然后撤,行了个简礼,正色道:“太子殿下早已今非昔比,臣...不敢唐突。” “罢了,罢了。”容夙牵起马暂系于文渊阁前的槐花树下,回眸浅笑道:“总归,本宫终于说服了父皇,苏大人你明日应该来府中任职授学了吧?” “自然,臣谨遵皇命。” 苏袖月微低着头,新太子容夙今年二十有二,是皇长子,两年前容珏被废,他顺理成章登上太子之位,昔时曾与原主同在国子监求学,情谊深厚。 容夙素来惜才,颇为敬慕原主,却从未生过男女之情,一则他无断袖之癖,二则,他年少时有一位无法忘怀的恋人。 苏袖月收回思绪,她从原主记忆中得知此番,真假却不敢定论,一个人看见的总是局部,换个角度可能大不相同,若容夙对原主无意,他又如何能让手腕上的红色锦带发生变化? “苏大人,想什么呢?” 容夙轻拍苏袖月的肩头,自然地揽住对方的肩头,低头凝着她笑道:“文渊阁,一起进去吧。” 苏袖月下意识躲开,她瞥了远处商铺后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但...她黛眉轻皱,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做不得假。 容珏,到底不放心她。 文渊阁内,文人雅士相聚一堂,今日竟出奇的热闹。 苏袖月随在容夙身后走近,前方朗朗之声不绝如缕,原来是众人正围着高挂的一副画卷即兴作诗,美其名曰——诗换美人。 文渊阁一贯推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每逢月末,会有诸如此类的活动,而拔得头筹者,或得黄金,或得画上美人。 苏袖月站在人群外望去,眸底闪过一抹讶异,画中女子眉如远山,眸如秋水......要命的是,竟和她这副身体有七八分相似。 第5章 帝王年少时3 “诸位,画中美人...名为檀婳。” 苏袖月愣了愣,竟真这么巧,檀婳,檀婳...她和原主这般相似,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苏大人...帮我。” 容夙突然压低了声音,他紧紧握住苏袖月的手,目光却执着地停在画像上:“苏大人,她,像极了逝世的阿若...”一模一样。 苏袖月微微颔首,阿若正是容夙心中的女子。 “太子殿下,臣定当竭尽所能。”苏袖月不着痕迹地抽开手。 好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能力,她略一沉吟,提袖运笔,竟引来众人连连称奇。甚至有人打趣道:“苏公子来了,大家都散了吧。” 自然又是拔得头筹,文渊阁掌事领着苏袖月和容夙来到顶层,掀开珠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檀婳娇柔地行了一个礼,“小女...见过二位公子。” 容夙的心紧了紧,连声音都丝毫未差,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檀婳就是阿若。 “咳,苏公子,请再随我来。”文渊阁掌事拜别容夙,欲引苏袖月去取堪堪从云南送来的蓝田玉棋子。 苏袖月点头,转身对容夙道:“太子殿下,臣告退。” “好...苏大人,我们改日再叙。” “臣谨记。”苏袖月话落离去,心底却隐隐不安,檀婳的出现...比起巧合更像是有人刻意安排。 “苏公子,请。”掌事推开门,伸手相送,自己却留在了房间外。 苏袖月轻轻抬脚,还未跨过门槛落地时,腰身突然一紧,她低头望去,腰间竟是被深红色披帛锁住,苏袖月微一愣神,整个人猛地被披帛拉着飞向光线黯淡的里间。 “太傅,”容珏接住她,震碎了披帛,眸底染上促狭的笑意,“本宫说过...下一次可就要见血了。” 他轻易扯开苏袖月肩头的官服,狠狠咬下去,那只漂亮的手也不停歇,撩拨着她的腰,引起一阵阵酥麻的颤栗。 身体本能地痛苦并快乐着,苏袖月皱了皱眉,这两处...腰先前被容夙抱过,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 肩先前被容夙揽过,若不出意外,她望了望自己的左手,先前被容夙牵过的左手,有些发愁。 “太傅,本宫说过...”容珏松口拭去唇角的血迹,伏在苏袖月耳边呢喃:“我说过的吧,我碰过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容不得他人染指。” 苏袖月似惊吓到极致,她连连摇头,怯声道:“殿下,臣未敢忘。” “很好。”容珏轻笑,问道:“太傅,本宫的印记,你可喜欢?”他提上苏袖月肩头滑落的外裳,精致如玉的脸上漾起求表扬的希冀。 肩头火辣辣的疼,苏袖月波澜不惊的心终于不耐,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咬咬牙,羞怯道:“自然,臣自然是喜欢的。” 话落,她已被容珏抱起,一路掀开重重纱帘,走向最里的温泉池,“太傅,本宫很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苏袖月知他意指容夙,她望向温泉池暗叹不好。若衣衫湿透,她无疑露出破绽...思及此,苏袖月抬眸慎重道,“殿下,臣有要事,望告知殿下。” “嗯?”容珏来了兴致,他转身,把怀中女子放在软塌上,意味不明道:“太傅,有什么要事?不如我们在床上慢慢说。” 苏袖月眨眨眼,她欲起身,看似清瘦,实则衣服里有料的少年突然倾身,一言不合就压了下来,“太傅...”容珏好不哀怨道:“本宫觉得,你我之间的关系,无需坦诚相见也是可以实话实说的。” 苏袖月下意识拢了拢衣领,容珏竟是低低笑了一声,似真的被取悦到,他的笑声清若碎玉,余韵悠长,苏到骨子里。 “太傅,本宫...”他一手紧扣住苏袖月的手腕,一手划过她隽秀的轮廓,皱眉道:“本宫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苏袖月合上眸子,隐隐生了一丝怒意,是女人与生俱来都受不了这般嫌弃,虽说她不得不承认...原主秀气的模样在容珏面前,实在是太过寡淡了些。 “殿下,”苏袖月轻唤,欲抽出手腕,却见容珏纤长的睫毛轻眨,半晌才嫌弃道:“本宫当是什么稀奇玩意,不过是根红绳子。” 苏袖月的心蓦地一沉,她手腕上的红色锦带竟是能被看见,此刻,原本黯淡的颜色微微转亮,苏袖月悄然打量着容珏的神色,见他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殿下,您说的没错,不过是讨个吉祥的寓意罢了。”苏袖月徐徐解释,容珏松开她,起了身,斜坐在塌边,沉声道:“吉祥?太傅,跟在本宫身边,你莫要肖想这两个字。” 苏袖月没有回话,容珏说的没错,皇位之争,登白骨而上高位,任何人...都是可以随时用于“弃车保帅”的棋子。 “太傅...”容珏摸了摸苏袖月乌黑柔软的发顶,似许诺道:“但是本宫...绝不会轻易丢弃你。” “殿下——”苏袖月走下榻,郑重跪在他身前,一字一句诚恳道:“臣誓死追随殿下,这江山...”她抬眸,隐含泪水,一片情真: “若殿下赢,我便陪殿下君临天下,若...殿下输,我便陪殿下——” “东山再起!” 容珏的眸微闪,眼底柔情刹那而逝,他轻轻扶起地上之人,从怀中取出一物,握住苏袖月纤细的手腕套了上去:“太傅,你那红绳太寒碜了,实在有失本宫颜面。” 苏袖月抬头,手上正锁着一串红豆手链,尾端系着两个玉质的小铃铛,做工极其精细,泛着暖玉的光泽,她轻轻晃了晃,铃铛清响,音色纯粹胜过上好的乐器。 “殿下,臣谢殿下厚爱。”苏袖月再欲行礼,却被容珏虚扶住,他执起她的手,温语道:“下次,不许再被容夙握住了。” 苏袖月心头一惊,容珏竟是这般记在心底,她不由暗暗庆幸先前主动甩开了容夙的手。肩上的疼和腰间的酥麻无一不提醒她,这是容珏的惩罚。 “殿下,臣铭记于心。”苏袖月漾起浅浅笑意,容珏见此,心情似乎不错,他握着她的手轻摇,清脆铃铛声中,他弯腰,吻在她的额头。 “本宫的太傅,哪怕暂时做了容夙的太傅,也只能...是本宫一个人的。” 容珏松开苏袖月的手,“如今,该太傅告诉本宫...有何要事需秉?” “回殿下,”苏袖月思忖片刻,道:“臣担忧,入了新太子府后,会有一人阻碍臣暗中行事。” “喔?是谁。”容珏轻声问着,眸底隐有宠溺,苏袖月见此愈发肯定猜测没错,但做戏要做全套。 “回殿下,正是文渊阁这期的画中美人,檀婳。”她顿了顿,接着道:“檀婳姑娘长的极像容夙逝世的恋人阿若,她恐怕并不简单。臣...更是无法确认她是敌是友。” “太傅,”容珏欣赏道:“你远比本宫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如你所料,檀婳即是阿若。” 容珏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从许多年前就布下这颗棋子的人并非是他,他笑着,温柔地望向苏袖月:“那么...太傅告诉本宫,是敌是友呢?” 苏袖月亦回以浅笑,柔声道:“臣在心底,应当檀婳姑娘是友,在容夙面前,却应当她是敌。” 一明一暗两个棋子,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被联想到一起。 容珏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走向温泉池,朝苏袖月招了招手,“乖。” 过来洗一洗。 第6章 帝王年少时4 “殿下,臣...近日感染风寒,实在承受不住如此厚爱。” 苏袖月一撩衣摆跪下,她理正发顶的黛青色官帽,双手合拜在地,头轻叩于其上。 “太傅,你怎生如此扭捏?”容珏弯腰倾身,竟是用手从温泉池里舀出一捧水,他起身,暗红的纱质外衫微敞,露出白玉般的肌理。 “站在那,莫动。” 这一声清喝,止住了苏袖月跪着后挪的小动作,她抬眸,水顺着容珏的指缝滑落...滴在她的眉眼,淌过下颔,流经锁骨后渗进胸口。 大事不妙。 苏袖月转身后撤,腰肢却被容珏恰好揽住,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后颈轻仰,发顶的官帽悄然松落,她乌黑柔顺的发尽数散开。 容珏眸底一黯,周遭的薄纱轻扬,这股风连带着吹动苏袖月的发梢,他似鬼迷心窍般,伸出指尖...轻柔地替苏袖月把一缕青丝拢在耳后,“太傅这般,倒真像是个女子。” “殿下说笑了。”苏袖月不着痕迹地退出他怀中,捡起官帽笑道:“臣于殿下,不过是蒹葭倚玉树。” 有美丑之别,却无男女之别。 她的话点到为止,容珏漾起天真的,略含宠溺的笑容,一把抢过苏袖月手中的官帽,歪着头道:“太傅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竟敢把本宫比作女子” “臣惶恐,臣不敢。”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 “惶恐?不敢?”容珏转身走向温泉池,他用黛青色官帽盛满水,恶作剧般撩水泼向苏袖月。 如此儿戏,偏他的神色又极其凝重,“太傅,你要记住...你的靠山,可是本宫!” 惶恐,不敢,都有本宫在你背后,你又怕什么呢? “太傅,将来若我称帝,你必为相。”容珏轻飘飘地把太傅官帽扔进温泉池里,回眸道:“不要也罢,反正...”迟早也会换的。 苏袖月诚惶诚恐地跪下,一方面,拜相是何等殊荣,另一方面,她胸前已隐隐有湿透的迹象。 然这世间...大抵是,人最怕什么,就来什么。 “太傅,你抱恙在身,换了罢。”容珏取下温泉池旁、屏风上的常服,翻转手腕扔了过去,正好罩在苏袖月头上...... 简直,生无可恋。 她正欲装死,耳畔忽然传来再动人不过的,敲门声。 容珏却是毫不意外,他拉好外衫,甩袖间隔空打向门扇,苏袖月只见三枚小巧银针齐整地钉入门栓,生生打掉了这块短横木。 “吱呀”声中,同款官服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迈入,觐见容珏:“臣大理寺少卿...严慎言,拜见殿下。” 严慎言,言慎严? 苏袖月轻笑着,从盖在头顶的常服里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她悄然望去,却发现对方的眸底...似乎更要古井无波。 严慎言的眼睛生的极其漂亮,是那种乍见之下惊艳,细看之下越看越好看的类型,尤其是右眼角那一滴泪痣,堪堪应了那句“锦上添花”。 苏袖月喜欢美人,严慎言却是第一个让她觉得遗憾的,那样一双眼睛,竟然是在极黑极糙的肤质上生长出来的,连带着他其它五官...都变得平平无奇。 “殿下...”苏袖月行礼告退,严慎言显然是提防着她,明明有事却迟迟未再说话,她又何苦跟一个“丑八怪”较真。 “太傅,稍安勿躁。” 容珏明了,他略一颔首,竟是当着严慎言的面亲自取了披风来,递予苏袖月道:“新太子府内,万事小心。” “臣...谢殿下垂爱。” 待她离去,严慎言才卸下防备,对容珏道:“殿下...您莫非真对这前朝余孽存了几分心思?” “慎言,真也好,假也罢,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严慎言微一敛眸,不再说话,朝堂浮沉,布局者皆是百转千回,自古愿者入局,可谁又知...入局者“入局”本身就是局。 “殿下,臣有一言...” “愿闻其详。” 严慎言呈过密函,谨慎道:“殿下,宫中那位...恐怕已察觉了苏袖月的真实身份。” “呵...”容珏轻笑着,意味不明:“那慎言觉得,本宫当保苏袖月这颗棋子不当?” 严慎言古井无波的眸微闪,他沉声道:“不当!臣私以为,新太子容夙并非真正信任苏袖月。”毕竟...这人是从原东宫里送出来的。 “可本宫...偏想保他。”容珏燃了信函,轻声道:“此事你知我知,本宫再做一手准备,皇帝老子就算知道,也死无对证。” “殿下,臣明白了。” 严慎言面上仍旧滴水不漏,紧绷的心却在这一刻才放下,苏袖月...他不能出事。 “慎言,你说——”容珏不知想到什么,清若碎玉的音质染上惆怅:“你说,若太傅知晓本宫接下来要做的,会不会...对本宫恨之入骨?” “回殿下,臣不是苏太傅,臣不知。”严慎言话虽如此,心中却是一片清明......容珏接下来欲做的看似荒唐,实则一石二鸟。 一则,如他所言,杀人灭口,容帝死无对证,因而可保下苏袖月,同时免去后顾之忧;二则,经此事后,容夙...会彻底信任苏袖月。 这世上最牢靠的联盟,是仇恨,也只有仇恨,没有人...比严慎言更清楚这一点。 “慎言,你总是这样,”容珏凝着他的眼眸,道:“不过比本宫虚长一岁,却太会独善其身。” “臣不敢当,不过是还未遇到让臣为之不顾一切的人罢了,殿下...不也是吗?”严慎言沉静回眸,眸光似刀锋清冽,那双漂亮眼睛在泛黑的面容上愈发显得突兀。 容珏却是笑了,连眼角眉梢都似染上侵略性的罂粟色。 “殿下莫要取笑臣,”严慎言浅浅扬唇:“若臣有那一日,臣这名字——倒过来写。” ***** 是夜,容夙府邸。 书房重地之中,新太子容夙正与幕僚商议,他错愕地望向青衫谋士,问道:“方先生,您这是何意?” 幕僚没有回话,只是提起笔墨,力透纸背—— “苏袖月...防!” “方先生,本宫自然知晓您是忧心容珏,只是...”容夙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亦师亦友的幕僚打断:“太子殿下,皇位之争最忌儿女情长,留苏袖月在身边,不过是因为——” 便于时时看着,敌人在明,我方才有利。 “方先生,本宫明白了。” 容夙痛下决心,却在这时,有探子来报。 “太子殿下,苏府今夜...惨遭满门全灭,除了——” “苏袖月!” 容夙心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欲去看看唯一安然留在自己宫中的苏家人,却陡然被青衫谋士喝止:“太子殿下,恐防有诈!” “方先生!莫要再拦本宫...”容夙凝眸扫向探子,沉声问道:“你可探知何人所为?” “回太子殿下,正是容珏。” 容夙听言,睨了幕僚一眼,轻笑道:“方先生,如今的苏袖月,定然和本宫...同气连枝!” 第7章 帝王年少时5 “谁在那里!” 容夙推门而出,竟暼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清喝:“站住!” 话落,那日文渊阁...素若秋水的画中美人依言回首,她紧咬下唇,一双清眸隐含泪水。 “檀婳,你怎生...哭了?”容夙微微讶异,道:“本宫未曾怪罪你。” 檀婳的泪却是如何也止不住,一张小脸好不可怜,容夙望着,莫名就想到母妃逝世时的自己...可檀婳无亲无故,又为何人而哭呢? 苏府吗? 思及此,容夙心中一紧,他转身欲去看看苏袖月,衣摆却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拉住,“太子殿下,檀婳...我,我是...”她眸色苦痛,却不知碍于什么迟迟未说出口。 “你是...什么?还是...你是谁?别怕,告诉本宫。” 容夙到底惦念着与逝去阿若的情谊,他心中虽担忧苏袖月,却也期待檀婳说出她是谁。 “我...我不是,我是...”檀婳连连摇头,竟是语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 无伦次起来,容夙轻叹一声,只好遣人把她送回后院,顾自去寻苏袖月。 然而...未靠近院落时,他已隐有不好的预感。 “苏大人!” 容夙踹开房门,昔日灵秀的“男子”一身缟素,他站在小几上,正眸中无光地给穿过横梁的长布打结... 苏袖月要上吊! 这个念头一出,容夙猛地抱住她,“苏大人,你...你知晓了?” 苏袖月木然地点头,她取出怀中的血书递予容夙。他抖开一看,正是苏家圈养的信鸽送来的绝命信,从此...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苏袖月!你还有本宫,听见没有?”容夙的心微微酸涩,失去至亲的感觉他再清楚不过,当年生母被先皇后迫害至死...时隔多年,父皇才得以杀了皇后,废了太子。 终归...替母妃报了仇。 “苏大人,从今往后...本宫当你唯一的亲人。”容珏欠你的,欠我的,本宫都会尽数讨回。 “臣,谢太子殿下。” 苏袖月跪拜在地,她敛眸,暗自思虑...容珏当真是个狠角色,亏得她不是原来的苏袖月,如若她是,定然叛变。 不对!苏袖月的心蓦地一沉,这本身就有逻辑问题,容珏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定然会料到这层,除非—— 除非...他拿捏住了真正的苏袖月,拿捏住了原主...... 细思极恐。 苏袖月再次叩首,沉声道:“太子殿下,臣请回府。” “苏大人快快请起,本宫亦随你去趟苏家。”容夙体恤道。 “太子殿下,臣斗胆请求...一人回府。”苏袖月忍着泪水,道:“臣想保住...家父家母,最后一点体面。” “苏大人,本宫明白了。” ***** 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萧风声里,精致的别苑早已面目全非,家丁仆妇的尸体更是随处可见...苏袖月凝眸,面不改色地踏过尸海,迈向长者的厢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灵堂前...重色的棺椁上,红衣墨发的少年薄衫轻敞,他一腿曲起,一腿轻晃,精致的眉目凝着手中染血的剑,笑意...却是纯良。 耳畔传来熟悉的铃铛清响声,容珏知晓来人,没有抬眸。他提袖拭去剑上鲜血,忽地一转,清冽的寒光尽数反射到苏袖月的脸颊上。 “太傅,可惊喜?” 苏袖月没有回话,她停在苏父苏母的尸首前...郑重跪下。 “果然——不是自己的亲人,是不会痛的。”容珏从棺椁上跃下来,他提着剑,有意无意地划过苏袖月薄弱的颈间。 “太傅,你知道吗?苏袖月他喜欢本宫,和你看本宫的眼神...太不一样。”容珏徐徐收回剑,饶有兴致地提起苏袖月的手腕轻晃。 清幽铃铛声中,他轻笑: “这手链...驱邪的。” “殿下——”苏袖月仍旧面色如水,她略一沉吟,稳重道:“在下...甘愿为殿下驱驰。” “太傅...你很聪明,本宫确实需要你。”容珏轻捏着她的下巴,问道:“告诉本宫,你这缕魂...原本是男子,还是女子呢?” “回殿下,臣是男子。” 容珏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他眼角眉梢都染上促狭的笑意:“魂是男子的话,倒和这身体也相称。” 不像原来那个...男子的魂却跑到了女子身上。 他不再发难,苏袖月亦静默无言,她悄然低首...果然,这身体的原主穿到了别人身上。 苏袖月敛眸,照目前的情况,原主只怕已经和容珏相认了,只是原主似有所顾忌...她没有告知容珏——这身体本来就是女子。 苏袖月理清思绪,耳边忽然传来容珏的声音,他贴得极近,低声道:“太傅,那句话,未曾有假...” 我若称帝,你必为相。 “殿下,反之臣句句是真,除了——心悦殿下。”苏袖月抬眸浅笑,“臣到底是正经的男子,比不得这身子原来的主人豪迈,也不敢肖想殿下。” “是吗?”容珏轻叹一声,“那可真是...有些遗憾。” 本宫好不容易对你生了兴趣,你却...没有断袖之癖呢。 那该,如何是好? “太傅,你可知本宫想要什么?”容珏转过身,他悄然提起剑,眸光凝着雪白的刃面。 倒影里,苏袖月试探着起身,她走上前,拂开剑锋,轻轻打开容珏的掌心,徐徐写下—— 兵权! “不错!可是太傅...云南王的兵权,不只本宫一人想要。”容珏反握住她的手,用力道:“你...不会背叛本宫,对吧?” “殿下!臣...会尽力争取到替容夙去云南夺兵权的机会,臣...”明面上替容夙办事,实际借此暗度陈仓。 是以...敌方非但不会阻拦,相反会成为助力,苏袖月抬首:“臣,不知殿下满意否?” “太傅,本宫果真未看错人,你比原来那个,聪明太多。”容珏甚是欣赏地拍了拍苏袖月的肩,这一次...不带玩弄,不是儿戏。 苏袖月微微颔首,她垂眸,手腕上的光亮果然比先前更甚。 一番交待后,容珏掀开棺椁躺了下去,苏袖月心中明了,那定有暗道,她不禁凝眸...不过十五岁,周全老辣到如此,当真—— 不好对付。 ***** 笠日,容夙府邸。 关于云南王兵权的事提上了议程,那夜书房里,容夙静坐于桌案前,对三五亲信道:“众所周知,一月后,云南王会替独女裴彧招夫。” 青衫谋士点头称是:“太子殿下,此次招亲面向所有适龄男子,会试一分为二,归为文试和武试。” “方先生所言极是,那么...您可有推荐的人选?”容夙曲指轻敲桌面,心中却隐隐有了计较。 “太子殿下,依臣之见,这男子最好在会试前...与裴彧有所交集。”青衫谋士顿了顿,接着道:“云南王的兵符也可智取,这裴小姐便是突破口。” “方先生的意思可是...以情动之?”容夙抿唇,心中的人选更加明晰,有才智,忠心,年龄相当的男子,眼前就有一个。 “回太子殿下,正是。” “那方先生认为...谁可胜任?”容夙正欲循循善诱,门外恰传来通报声:“太子殿下,苏大人求见。” 未过多时,一身素白的清秀男子随之入室,不卑不亢地跪下。 “臣...苏袖月,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她双手合拜,叩首,恭恭敬敬行了臣礼,那一身素白惹眼得很,就像簌簌而落的梨花。 容夙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艳,他蓦然间回想起后院的那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 个女子,今日竟同样一身缟素,依稀听照料她起居的丫|鬟提起... 檀婳昨夜似乎有悄悄拜祭过。 当真奇怪...容夙压下困惑,认真凝向苏袖月,笑道:“苏大人来得正好,本宫正有意相请。” 他示意苏袖月起身,偏头对青衫谋士道:“方先生,您看如何?” “回太子殿下,臣...无异议,只是不知苏大人可有何高见?老臣私以为——” 先扮作女子接近裴小姐,了解她喜好后随即行动...此番,再合适不过。 苏袖月闻言,起身浅笑道:“臣...定不负所望。” 第8章 帝王年少时6 东宫,十里梨花,一抹绯红。 容珏单膝曲起倚在树下,他伸手,折了枝梨花白,指尖轻碾,汁液和花香霎时四溢。 也...忒娇弱了些。 容珏精致的眉目微皱,他回眸,问道:“慎言,你也想去云南,嗯?” 话落,一袭湛蓝官服的男子悄然走近,他揖首行礼,许是头微低,眼角的泪痣在若隐若现中愈发有着难以言喻的美。 “回殿下,臣确请愿此行,臣虽貌不惊人,倒也想勉力试试能否被裴彧,裴小姐相中......” 严慎言徐徐言之,他的神色始终淡泊,本就黝黑的面容愈发沉得像滩浓墨,他抬首,似无意道:“臣担忧,苏袖月会有反叛之心。” “是吗?”容珏捻了捻指尖,“慎言,你既想走这一遭,本宫又怎会拦着,不过是可惜大材小用罢了。” 他轻笑着应允,心底却是相信那个苏袖月绝不会让自己失望,只是有些事,看似再亲近的人,也绝不可告知。 容珏,不容许一丝差错。 “那臣,便谢殿下。”严慎言拂袖拜别,转身之际,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暗芒...果然,容珏还是不够信任他,愈是这样,他愈要与苏袖月保持距离。 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让容珏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严慎言悄然敛眸,这江山...他终要替真正的主上夺回,什么前朝余孽,这些皇亲国戚一开始也不过是乱臣贼子,欠人的,总要归还。 一路沿着簌簌而落的梨花走远,严慎言伸出手,五指骨节分明,肤质却是白皙细腻的很,与他面容上的墨黑大相径庭。 适时,掌心跌落几许细碎的花瓣,他拢指轻碾,唇角漾起清浅笑意...娇弱又如何,一旦沾染,还不是逃不开。 思及此,严慎言悄然松手,泛青的汁液顺着指缝滑落,他凝眸,掌心的残局看似两败俱伤。 不尽然... 他轻摇着头,这手是实物,被花汁浸染过后,好比伤了根本,那花汁最终却流出指缝,就像溜走的一缕花魂。 谁输谁赢,显而易见。 严慎言轻叹一声,低首取出锦帕拭干净手,抬眸间,心突然沉了沉......远远走来一双人影,那男子人至中年仍英姿飒爽,正是容珏的亲舅舅徐攸,拥有北国三分之一兵权的镇国将军。 他身后跟着一年轻女子,眉宇间的英气比之更甚,依稀还可见几分戾气,她与徐攸...从长相上看像是父女,却半点也不亲近。 那女子五官冷峻,稍显刻薄,似乎极难相处,却在见到严慎言时悄然弯了眉眼。 “严大人,好久不见。” 严慎言随即行礼,沉声道:“臣见过镇南将军,见过郡主。” “严大人何必这般见外,唤我徐芷便可,莫不是...怕我对你下蛊不成?”黑衣利落的女子试探着说道,她剑眉微拧,生怕严慎言因此而心生疏远。 “徐芷郡主,巫蛊之术、死而复生...臣不信的。”严慎言眸光温润,心底却是另一番光景。 先皇后被容帝治罪,用的不正是“巫蛊”这一名目吗?徐氏一族始发于苗疆,巫蛊之术脉脉相承,却是传女不传男。 至于先皇后施巫蛊之术,似乎是为了容珏,而她的侄女徐芷,仅是二九年华已习得精髓,一手蛊术出神入化,遍观京城,她虽有容帝亲封郡主之名,却无人敢娶。 不过,她倒是无需担忧。 严慎言回过神,朝他们略一颔首,告辞远去。 “徐芷,不必再看了。”镇国将军轻喝膝下唯一的子嗣,生在徐家,徐芷的婚约一早就注定成为权利的牺牲品,不仅她,哪怕是无视容帝,被废却依旧我行我素的容珏,也逃不开。 那厢,徐芷收回眸光,并不理会父亲徐攸,径直沿着梨花小径去寻容珏,大片大片的梨花白里,那一抹绯红煞是惊艳。 她走近,容颜极盛的少年从花枝的间隙里探出头来,笑容竟生生压过满树的梨花。 “表姐,你来找本宫...不是自愿的吧?” “容珏,你找我...不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吗?”徐芷轻嗤一声,都流有徐家的血液,骨子里如何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偏容珏生了一副好皮相,饶是恶毒透底,也有人信了他纯真良善,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更多是废太子如何如何好看,却鲜少有人提及容珏一手银针,“五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过往。 “表姐,别用这种眼神看本宫。”容珏轻笑一声,“生得不如本宫好看,就该时时注意着...” 哪些表情该做,哪些表情不该做,就好比现在,收回白眼。 “容珏,我真后悔帮了你。” 徐芷不再看他,忆起自己所给的那两条带有铃铛的红豆手链,她的困惑还是不解。 “一条挂有一个铃铛,一条挂有两个铃铛,用途却大不相同,你小子...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表姐,你不是说,一条驱邪,一条锁魂的吗?”容珏眨了眨眼,“你猜,我要驱谁的魂,又想锁谁的魂?” “咳...咳,”粗狂的咳嗽声打断了徐芷的思绪,后至的镇国将军徐攸尴尬一笑,对容珏道:“苏府的事,总该给舅舅一个理由了吧?” “谢谢舅舅。”容珏起身微微揖首,若非是他入宫拖住容帝,自己也许无法顺利血洗苏府,更无法把苏袖月这颗棋子安到容夙身边。 “罢了,罢了...”徐攸无奈地摇摇头,“若真要谢舅舅,就早日娶了你表姐,以后的事也更方便些。” 容珏没有应声,他自然知晓以后的事是指什么,普天之下,饶是黄口小儿也知他容珏要为母仇造反,容帝更是清明,奈何徐攸掌三分之一兵权,他倾力赐死皇后,废了太子,却再动不了容珏本身。 而那至关重要的三分之一,还紧紧握在云南王裴恪手里,另一方面,云南王为独女选夫面向全国,容帝无法强行指婚,这才有了容珏容夙各出人才竞选一事。 可偏偏这人才,都叫苏袖月。 只不过,一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 边在明,一边在暗,彼时,苏袖月还不知...她此行,不仅要和一堆男人抢男人,还要和容珏明面上出的人...严慎言抢。 前路尚堪忧,现状也未必见得多好,容夙府中,苏袖月正欲乘马车出行,身后恰恰传来一道柔弱的女声: “苏大人,请等等檀婳。” 苏袖月闻言转身,莞尔一笑,悬着的心在此刻却是悄然放下了...就怕你容夙不派人看着我。 明面上的敌人总好过暗处,何况这檀婳,她若所料不错,应该是自己这身体的原主无疑。 想来这一路,定然极有意思,苏袖月略一伸手,笑道:“檀婳姑娘,请。” 待马车渐行渐远,府邸阁楼上的男子才收回目光,对一旁的青衫谋士道:“方先生,此举是为何意?” “太子殿下,苏大人虽说已无嫌疑,但檀婳姑娘到底来历不明,老臣此举...一来想试试檀婳姑娘能否为太子殿下所用,一路监视苏袖月,二来,想最后一试苏大人,看看这两人之间可有猫腻。” 容夙点点头,轻敲着栏杆,问道:“方先生,您是怕他们均是容珏布下的棋子吧?” “如太子殿下所言,老臣只怕防不胜防,是以派了探子,用来一路汇报这两人之间的情况,若此行并无差错,届时太子殿下可以彻底任用苏袖月,至于这檀婳姑娘,老臣还是那句话,皇位之争,最忌儿女情长。” 容夙的手顿了顿,他负手身后,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变得悠远,身畔的青衫谋士见此,不免长叹一声,进言道: “太子殿下,容老臣逾矩,他日若太子殿下坐上那高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此刻,哪怕运筹帷幄的谋士也没想到...即便真坐上那高位,有的人,也永远是求之不得。 这一句话,不久后的将来,容珏会一一验证。 苏袖月,他容珏...求不得。 哪怕表姐徐芷蛊术了得,那带有铃铛的红豆手链,也终究没能留下他一开始就想留下的那个。 ***** 马车上,一路颠簸,清幽的铃铛声此起彼伏。 檀婳理了理手腕带有一个铃铛的红豆手链,故作讶异地问道:“苏大人,您的可是两个铃铛?” 苏袖月凝眸望去,点了点头,却听得檀婳又道:“有人告诉檀婳,这一个铃铛是用来是锁魂的,两个好像是...” “驱邪的吗?”苏袖月轻笑一声,以换位思考的角度,容珏定然想弄死她这缕不知来历的魂,迟迟未动手,无非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苏袖月敛敛心绪,不再言语,她的确还有很多话想和檀婳说...想和从自己这个身体穿到檀婳身上的原主说,但是——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说。 她忆起苏府被血洗那日容珏的交待,略一沉吟,取出了文渊阁奖励的那套蓝田暖玉棋子。 果不其然,檀婳见此眼睛一亮,苏袖月联系这身体原来的记忆,心中已然明了,不过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当真称得上惊世骇俗。 只是现在,苏袖月望了望马车外的日光,再瞧了瞧玉质棋子,她与檀婳相视一笑,只得作罢。 氛围一时静谧,宽大的马车里,错落的铃铛声萦绕在彼此耳畔,清响似梵音,然而...她们二人不知的是,这巫蛊之术中有一准则,谓为—— 一去二留。 第9章 帝王年少时7 正午时分,光照最强烈的时刻,去往云南的马车停了下来。 山间小路上,伸出的青翠枝叶都打着蔫儿,容夙幕僚所派的探子正隐匿于树林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外席地而坐的一双人影。 “檀婳姑娘,可有兴趣下盘棋?”苏袖月提袖摆好棋局,捻着蓝田暖玉棋子的手转了转,那玉质的棋子竟在光线下隐隐发生了变化。 果然,暖玉棋子珍贵难得,因为制作时玉料的独一性,这些棋子在强光下会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大致却可分为全透明,半透明,不透明三种。 重要的是,檀婳,也就是这身体的原主,她以此创了一套暗号,只不过还未来得及从文渊阁取回棋子,自己这身体就易主了,她也阴差阳错穿到了檀婳身上。 而苏袖月能得知这暗号,无非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能力,因而她们此刻可以畅通无阻地交流信息,在探子眼中,却是再普通不过的博弈。 棋盘上,不同位置摆放着不同透明程度的棋子,信息经过转换,跃然于纸面。 “檀婳姑娘,苏府的事...请节哀。”苏袖月徐徐传替着信息,眸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之人的微表情,她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把控,而这身体的原主无疑是突破口。 “苏大人,你不必试探,即便如此,我仍忠心于殿下,因为...我爱他,即便,即便,” 他喜欢的是男子。 苏袖月轻轻颔首,檀婳始终未告知容珏这身体是女子,恐怕就是这层原因...她沉吟片刻,檀婳已再度变换棋子的位置。 “苏大人,毫无疑问,你继承了我的记忆。因为,我也继承了原来檀婳的记忆。” 推己及人,苏袖月并不意外,她欲再问些什么,檀婳的棋子又发生了变化,“苏大人,你定然是个聪明人,只是恐怕感情上有些迟钝。” 檀婳不由忆起最初她和容珏坦白时,对方仿佛是预料之中,甚至片刻间就定下将错就错,她曾问过缘由,容珏却淡淡说了八个字。 惊才绝艳,棋逢对手。 言外之意,无非是苏袖月比她更合适。 檀婳心中明了,容珏生性多疑,不相信她爱他胜过苏府亲人,怕她因家仇而生反叛之心,“苏袖月”这个比“檀婳”更重要的位置,他不敢出一丝差错。 思及此,檀婳的心底不由有些酸涩,对容珏而言,经历那样的事情后,在他眼里,利益关系、相互牵制,永远比爱更牢靠。 她顿了顿,重重挪动棋子:“苏大人,请不要负了殿下的信任。” “檀婳姑娘,在下明白。” 苏袖月下意识握了握手腕上的红色锦带,不禁反省:自己在感情上,真的有些迟钝吗? 确实如此吧,虽然继承了檀婳的记忆,可檀婳对容珏的那些小女儿心思在她眼中不过是没有意义的信息,苏袖月选择性忽略,却是因此让容珏发现端倪。 难怪自己需要这红色锦带时时刻刻提醒,就像那莫名其妙的英国男人,苏袖月再如何理性分析也不明白他的喜欢。 简直,神经病...嘛。 她黛眉微蹙,心中隐有一丝烦闷,对苏袖月而言,喜欢一个人,似乎比抓获十个罪犯还要为难。 活着的二十七年里,她想了想,解释最多的一句话好像是...有那功夫喜欢人,还不如多读几本书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 。 或许,我真的喜欢学习? 苏袖月长叹一声,她轻敲棋子,欲切入正题,却又收到了檀婳传递的话语。 “苏大人,你是男子吧,请你...” “姑娘且放心,你这身体,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在下还是懂的。” 苏袖月徐徐摆放棋子,她自然知晓对方担心什么,不过...她并不打算种百合,一个两个搞基的未成年已足够让她头疼了。 这一个,自然指容珏,这第二个嘛,苏袖月摸了摸鼻尖,那个名字倒着写也一样的“小黑炭”看着比容珏大不了多少...虽只见过一面,她却觉得严慎言少年老成得过分。 “檀婳姑娘,容在下唐突,严大人...可与姑娘有何隐秘的过往?” 苏袖月凝眸望向檀婳,困扰心中许久的疑惑终于问出口。 “过往?”檀婳明显愣了愣,她认真回忆,半晌才移动棋子道:“严大人...他昔日与我和容夙共读于国子监,只是我与他并无交集,不知这算不算过往?” “这样啊。”苏袖月悄然敛眸,檀婳的微表情做不得假,只是这样就奇怪了,虽只得见一面,严慎言给她的感觉却很诡异,就像是刻意想和她撇清关系般。 现如今,得到檀婳的回答后,苏袖月更加肯定,严慎言这个“小黑炭”,绝对在搞事情。 而这事情,多多少少...与这身体的身份有关。 ***** 云南境内,风尘仆仆的马车旁,严慎言气定神闲地理了理墨色常服袖口的褶皱,轻含笑意道:“严回,我们来早了。” “少主,您不是要赶在那位的前面吗?”驾车的黑衣护卫抬起脸,莫名委屈。 “又撒娇?下不为例哦。”严慎言低头一笑,抬手摸了摸严回的头,“赶在苏大人前面是不假,只是现在这时辰...离裴家山庄禁严还差不到一刻钟。” 严慎言负手身后,弯腰凝着青梅竹马的小护卫,宠溺道:“好了,你告诉我,这一刻钟里,我们怎么从山脚下行至山顶?” “我...我,我——” “我什么我!”严慎言曲指弹了弹严回的脑门,“愣着做什么,打道回府啊!”他话落转身,腰部却突然一紧,怔愣间已被小护卫打横扛在肩上,“我,我——来得及。” 严回熟稔地运起轻功,如扛货物般僵硬地扛着严慎言,他娃娃脸紧绷,好一副视死如归。 好在他只是视死,严慎言此刻却真的想死,严回向来一根筋他不是不知道,可这一言不合就扛人的坏毛病谁教的? 话虽如此,严慎言还是优雅地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揪住严回的衣襟。 第10章 帝王年少时8 纵然满身颠簸,世家仪度仍存。 严慎言抿紧唇角,喉结微动,吞咽下少许慌张和“临危不变”的淡泊,他确实恐高,哪怕小护卫颜回的海拔不尽人意。 多年后,当只剩严慎言一人辗转朝堂时。境况即便如此,血雨腥风的浮沉中,他气度仍旧如初,虽历尽千帆,再见时...仍是少年。 此时,此地。 严慎言敛了敛出挑的眉目,他轻抖由白到黑渐染的墨色常服,端的是无视裴家山庄守卫的忍俊不禁,他抬眸,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道:“严回,下不为例哦。” 许是他声线波澜不惊,又许是他沉如墨的面色凝重,严守四周的裴家亲兵收住笑意,不敢再轻视。 严回敲了敲脑袋,很想问:“少主,怎么又是下不为例?”明明...下次为例很多回了。 他拔腿跟上,肩上突然落下一只毛色雪白的海东青,原是山路上一直跟着的“严家亲信”,奈何小护卫的肩上扛着自己主子,训练有素的海东青又怎敢与严慎言争地盘。 适时,海东青传来有关苏袖月那边的情况,严回持续地点着头,顺了顺它柔软的羽毛,道:“辛苦你了,严去。” 一人一鹰相谈甚欢,只因严回除了一身好武艺,另兼通鸟语,他一张娃娃脸时怒时喜,与海东青话了会儿家常,便学着严慎言拍自己般摸了摸它的头,“去吧,严去。” 交待完自家兄弟,严回再抬头,干净的眸底全然染上护犊子的不悦,只见严慎言在前方正欲通行,突然有不知好歹的人拦住了。 重兵把守的城门前,严慎言的脚步微顿,袖中的手悄然紧握...他的肩头,此刻正被身后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扣住。 一闪而逝的惊愕之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镇定有余,严慎言轻敛眸光,眨眼间锋芒掩尽,唇角已漾起清浅的笑意。 他回眸,温语道: “怎么?这位仁兄...莫不是想同在下叙叙旧?” “你你你!放开我家公子。” 严回飞跃到自家主子跟前,他来势汹汹,却轻易被严慎言斜睨的一个眸光压住。 “这位仁兄想来是裴家守卫长,是在下失礼了。” 攘外必先安内,严慎言不动声色地化解肩上的钳制,他收回手,轻轻把严回拂在身后,略一弯腰,敬而疏远地拱手见礼。 “抱歉啦,这位公子,时辰恰巧已过,还是请回罢,明日早些来此记名。”裴家守卫长亦是郑重地回了武将礼,外人只道云南王裴恪谨慎,裴家山庄不仅常驻人口每月一次清点,外来者更是严守卯时进,酉时出,无一例外要出示路引记名。 是以,云南王府内若想安插眼线,可能性...基本为零。 严慎言心中明了,正欲取出大理寺少卿的官位凭证请求通融,躲在身后的小护卫忽然凑近他耳边,乖巧地汇报了海东青传来的情况。 “少主,苏大人已入云南境内,临时歇脚时去了趟成衣铺。” 成衣铺?严慎言微微颔首,拜别守卫长,又携着严回下山,他凝着山头隐隐坠落的红日,道:“严回,今日十五,是与不是?” “难不成是十六?” “闭嘴。”严慎言轻喝一声,自己就不该多嘴问,他紧抿唇角,严回亦双手捂着嘴不远不近跟在身后,他到底个子不够,反而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 严慎言无暇顾及,他心中思虑的是另一件事,每逢月中,即十五,裴家小姐裴彧都会出城,前往百里外的祈愿寺,从早休沐到晚,多是过了禁严才回裴家山庄。 若路遇裴彧,或许可以随之进城,甚至...交流交流文学? 他转念一想,依苏袖月的性子,不会做无用的事,他去成衣铺,只怕也是为了接近裴彧。 严慎言停下脚步,轻咬下唇,艰难地对身后严回道:“尽快替我备一套合适的女装,另外...”他摸了摸黝黑的脸颊,沉声道:“再多备些,面粉。” “少主,你不是被人调包了吧?”严回睁大眼睛,直到头上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2 挨了一记才确认无疑,他认命地运起轻功赶往山脚小镇,心底却在腹诽。 什么嘛?扮女子明明是要用脂粉,真是搞不懂这种用面粉的... 直男癌。 待他走远,严慎言抑制着的耳根才悄然通红,虽说好丢脸,但一想到能以女装示人,与苏袖月一较高下,又似乎有些莫名的激动。 再说,苏袖月尚且能牺牲到如此,他一个做臣下的,又有什么好矜持的。 ***** 小镇里,成衣铺子,轻纱薄绸香风送。 苏袖月在檀婳的望风下,慢条斯理地做着装扮,此刻,身体是别人的这点好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管什么,都比不过原装,只要她苏袖月用着这身体一日,檀婳就必然不会与她为难。 未过多时,她一身行头整理完毕,退出这全封闭的狭小空间,再见檀婳时,对方明显愣了愣。 苏袖月却是扬唇浅笑,考虑到伦|理关系,她示意檀婳挽住自己的胳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苏袖月由檀婳小心搀扶着,胸有成竹地去往预期的地点。 那厢,往返于裴家山庄和祈愿寺的官道上,精致的八抬大轿行进得不疾不徐,轿夫皆是下盘极稳,步履从容,一看便是练家子。 山风泠泠,一缕清凉悄然掀帘而入,惊鸿一暼间,轿中人一双丹凤眸敛尽流光。 雌雄莫辨,清丽无双。 轿辇忽地停了下来,美人秀眉微拧,问道:“裴一,怎么了?” “回小姐,有人晕倒了。” 裴彧听言,比女子还要秀致的素手轻掀轿帘,他微微倾身,露出半张侧脸,竟是引得稍事休息的旅者都屏住了呼吸。 反观,那晕倒在地,面色稍稍泛黑的年轻女子却是无人问津。 初夏的地面已蕴着热气,严慎言四肢被烫得微微发麻,他凝眉,耐心地等候时机,奈何轿中人迟迟未言语。 良久,裴彧松开握着轿帘的手指,他低首退回轿内,清若碎玉的声音无波无澜... “越过她,走罢。” 第11章 帝王年少时9 严慎言眨了眨纤长的睫毛,悠悠转醒,再装下去他只怕就要被轿辇轧过去了。 不是传言...裴家小姐裴彧生性善良,为人宽和的吗? 其实不然,裴彧善良宽和不假,只是这善良宽和里...加了一点点双标。就好比现在,外面突然的闹剧再次让裴彧停了轿辇,他袖手旁观,丹凤眸里却隐有意外之喜。 那个人,曾有一面之缘。 轿辇外,似乎人近中年的女子正颤抖着拍了拍搀扶着她的“年轻男子”......那迟暮妇人打扮的正是苏袖月,她含着泪,示意身旁的檀婳扶起“悠悠转醒”的严慎言。 陡然间...狠狠扬起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中,严慎言捂着脸颊偏头望向她,沉静如水的眸第一次失了分寸,心尖积郁多年的压抑和隐忍霎时浓烈起来。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苦苦周旋于废太子容珏和镇国将军徐攸身边,苏袖月啊苏袖月,容帝发现你前朝余孽身份的苗头,是我破釜沉舟,抢占先机告知容珏,让他们相互抗衡保你周全。 多年来,我不远不近守在你身边,国子监,入朝为官,即便是此行,我也担忧你的安危,不顾一切扮作女子,用最愚蠢的方法,只为有理由同行,以慰问你苏府新丧之痛,我所做一切,无非是为了拥你复国,而现如今... 严慎言的心凉到极点,他想把这江山重新送到严家唯一忠于的,真正的主上眼前,可苏袖月这狠狠一巴掌,和着初夏微热,让他彻底心如死灰。 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吗? 严慎言抬手拭去因为这一巴掌,嘴角沾到的面粉。 到底是从刀尖舔血中走过的人,他低垂着眼,眸底复杂的情绪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这短短一瞬,对苏袖月而言却绰绰有余...先痛后怒,他严慎言猝不及防之下的反应,不仅是最本能真实的,也侧面说明了—— 他只会护着这个身体。 对古代男子而言,这般的羞辱,即便生了杀心也不为过,可这小黑炭,不,小白面偏偏先是眸生痛色,甚至隐有委屈,像他这样少年老成,独善其身的人竟会如此,显然—— 是友不是敌。 苏袖月先前就隐隐推测过这身体的身份,此时这样天赐的试探机会她如何能放过,经此插曲,她几乎可以确定严慎言暗中所谋的是什么,而这身体,又或者说是穿到檀婳身上的原主,身份果然不简单...非富即贵,王侯将相,错不远了。 适时,一缕凉风从额间掠过,苏袖月面上痛色更甚,她的手还扬着,这看似漫长的心理活动于彼此不过是短短一瞬,她颤抖着放下手,沙哑着哭腔道:“言儿,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娘...娘也不是存心打你可,可...” 苏袖月边哭边喘不过气,为了更好的站位,她一直背对着裴彧,哪怕轿辇中那道视线灼热,苏袖月也顾不上深究,只能按计划进行,她悄悄朝严慎言使眼色,想让他配合演下去,偏一双眼睛都要眨坏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真是...没有默契啊。 苏袖月抹了把眼泪,她转念一想,严慎言并不知晓自己已揣摩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她那一巴掌,对这块榆木黑炭的冲击绝不会小,唉~ 扎心了,老铁... 苏袖月抖落甩巴掌时手心扑下的厚重面粉,她望了望严慎言脸上缺失的那块,忍得很辛苦。 在一片灰白中,那块黑尤其乍眼,惹眼程度竟快比上他右眼角莹莹欲坠的那滴泪痣,苏袖月再次暗叹一声可惜,那样一双眼,生长在泛黑的肤质上,就像是...断壁残垣里开出的花一样。 也许,严慎言的心,和他这双眼一般...难能可贵。 说到底,外人难窥其所思,但对他真心所护之人而言,严慎言,却是再忠心不过的小狼狗。 也罢,苏袖月敛敛眸光,严慎言扮作女子定然是想接近裴彧,她便帮他一把。 只是这小黑炭到底嫩了点,裴彧是什么人,男扮女装,且不说他是伪装的行家,当是年轻女子这一点,就难近裴彧的身。 任何一个智商稍在线的男人,对主动接近的年轻女子,多少都会有所防备,相比之下,中年妇人要略微合适一些。 然而,苏袖月并不觉得容夙身旁那青衫谋士扮女子的计策可行,可行是可行,前提条件是裴彧真是女子,至于她演这一出,一来为了给容夙暗中安插的探子交差,一来...为引起裴彧的注意。 或许,真的被他捎带进裴家山庄也不一定。 另一方面,檀婳之所以扮作男子,亦是容夙他们传信要求,这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3 路马车上,探子关于苏袖月和檀婳的回报无非是下棋下棋再下棋。 青衫谋士到底放心了苏袖月,却对来历不明的檀婳,甚至可能会误了容夙的檀婳放心不下,而让她扮作男子,碍于男女大防,她自然就不可能随着裴彧的轿辇共回裴家山庄。 只因届时,防得密不透风的云南王府里,容夙的探子再无法入内,他们无法知悉里面的情况,只能放任最信得过的人在其中与裴彧周旋,显然...只有苏袖月能当其任。 只是这番她若帮了严慎言,那探子必在容夙面前有微辞,至少明面上,她是容夙的人,严慎言是容珏的人,本该针锋相对。 苏袖月略一思索,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她扫过严慎言的女子装扮,不得不感慨一句直男审美,有道是人靠衣装,她望着这样的小黑炭,心里的计较有些忐忑。 话虽如此,不妨一试。 苏袖月缓缓取出怀中的手帕,掩面垂泪道:“言儿,你,你...怎么就从京城跑回来了呢?是,娘知道你定然受委屈了,可——” “可那人...你不想跟也得跟啊!” 苏袖月说着说着,眼泪竟是簌簌而落,看得严慎言心中莫名又有几分动容,只是哪怕他年纪轻轻已被誉为谋略无双,也着实摸不清苏袖月的套路。 可严慎言最见不得人哭,他下意识伸手去拭苏袖月的眼泪,却在这时,裴彧轻咳了一声。 妈的,不忍了... 苏袖月转身跪下,她实在无法直视这块榆木黑炭,少年老成不假,谋略无双不假,不会演戏要来有何用! 彼时苏袖月不知...有道是,莫欺少年穷,若干年后的严慎言,脱胎换骨之后,再相逢,不动声色间竟是把她也骗了过去。 这一点上,苏袖月显然是个合格的师傅,此刻,她伶仃地跪于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朝裴彧一字一句痛声道:“小姐,求您帮帮民妇,帮帮民妇被前太子强行囚禁,誓死出逃,这才晕倒在路上的...女儿啊。” 她话音刚落,严慎言似终于开窍,他故作扭捏地跪在苏袖月身旁,头微低,看着好不伤心。 “这位夫人,还有...小姐,请起。”裴彧下轿相扶,却是只握了握苏袖月的手。 “夫人放心,若前太子容珏行事与作风果真愈演愈烈,已荒诞到如此的话,我定会还小姐一个公道,先请起罢。” 苏袖月感激地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刹那间,裴彧清丽无双的脸孔漾起笑意,笑容只一眼就让人见之不忘。 他的美...似乎已无关性别。 苏袖月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她借力起身,由裴彧搀扶着步入轿辇,说来奇怪,裴彧像是颇为排斥同作女子装扮的严慎言,轿内偌大的地方,他偏要坐在苏袖月和严慎言中间,生生把一双“母女”隔开。 苏袖月没有在意这小小细节,她凝了一眼轿帘外静立的檀婳,对裴彧道:“小姐,实在给您添麻烦了,容我与犬子交待几句。” “夫人请便。” “多谢。”苏袖月附在檀婳耳边交待一番,叮嘱由她代为写信传于容夙,而后,那青衫谋士所派探子的事便可告一段落。 信中内容自然是告知容夙为何助严慎言同入云南王府,原因也是屡试不爽的万金油——与其时时防备敌人,不若放在眼前盯着。同时,她先前提及容珏囚禁民女,此番抹黑,无异于表明忠心。 法子虽折中,暂时却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只是—— 苏袖月悄然暼了一眼严慎言老气浮夸的装扮,说实话,容珏那样得天独厚的,应当看不上这样的...吧,这点,也是她先前忐忑所在。 其实真要说来...做戏真真假假,这般造谣应当无伤大雅,容珏的品味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喜欢女子,苏袖月转了转手腕上的红色锦带,蓦然间带起一片铃响,恍惚中,她这才发觉,锦带的亮度更甚从前。 那这喜欢,到底是亲手给她系上蕴藏巫蛊之术铃铛的小太子容珏,还是挨了一巴掌,或许有点受虐倾向的小黑炭严慎言,亦或者是...好像在哪见过的小姐姐裴彧呢? 第12章 帝王年少时10 裴彧,裴小姐,到底在哪见过呢...莫非是去往文渊阁取蓝田暖玉棋子那日,临街乐坊二楼,与那倚栏听风女子的惊鸿一瞥? 那时,苏袖月出于礼貌朝她颔首,她起身回以浅笑,身量远比一般女子要高,甚至有人在身后唤他裴小姐。 苏袖月恍然大悟,她最深刻的...还是裴彧那日的笑容。 雌雄莫辩,清丽无双。 慢着,既然见过,不会泄露了吧,苏袖月悄然抬眸,恰好...撞入裴彧似笑非笑的眼波里。 真是,无巧不成书。 她暗自低下头,目前的情况,裴彧没有拆穿自己的表演,岂不是恰应了那句,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那怎么...严慎言晕倒在路中,裴彧说轧就轧呢? 苏袖月凝眉思索,迟迟未抬头,生前长期接触犯罪,她的直觉较一般人要更敏锐些,此刻,裴彧清浅却执着的视线还停留在她发顶,如何能抬? 只是苏袖月恐怕不知的是,裴彧唇角的笑弧正悄然加深。 他收回眸光,低头莞尔一笑...虽无耳洞,喉结也有,细看却不似真的,他长期扮作女子,对喉结颇有研究,如何以假乱真再清楚不过。 原来...是女子呀。 裴彧不由想起他千里迢迢入京见故人,暂歇乐坊那日与苏袖月的偶然初见,她似乎不记得他了,他却好像...入了眼,上了心。 那一日,身后是靡靡之音,他眸光微醺,蓦然低首间,恰对上那双剔透,却看不真切的眸。 她未笑,天生上扬的唇角却似带着笑意,她朝他轻轻点头,那一刻,临街的背景都好似虚化。 如今,再相见,我好生欢喜。 裴彧悄然往苏袖月身旁挪了挪,不禁想:她若是换上女装,该是何等惊艳?定然是,要比身边这个不合格的假货好看太多吧。 裴彧扫了严慎言一眼,这也...太丑了吧,他轻嘲一声,不知不觉中,自己好像双标得有些过分了。 虽说如此,严慎言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当裴彧盯着苏袖月边看边笑。然而,明明唯美的场景,在严慎言眼中看到的全然是另一幅画面—— 这裴小姐...到底识破了什么,怎么一副暗爽的样子? ***** 一路行近云南王府,适时下起了沁透皮肤的清凉雨丝。 千里之外,东宫殿内的梨花被斜风细雨吹打得簌簌而落。 “咣当...” 空酒坛跌落石阶,孤寂地滚在铺满落花的小径上,转了几圈,停在一双黑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4 色的染泥女靴旁,镇国将军之女徐芷从油纸伞下抬眸,凝向醉倚石阶,任凭飘洒雨丝打湿一头墨发的红衣少年。 “容珏,你是想死吗?” 徐芷把青竹伞往前倾了倾,她弯腰拾起酒坛,提至鼻尖轻嗅,眸底愕然。 竟是...无一分酒味。 “表姐,我这命本就不该是我的,自然要好好珍惜。”容珏拧了拧湿衣袖里的水,拎着抬首笑道:“人家是借酒消愁,我却只能借水消愁。” “你呀。”徐芷轻叹一声挨着他坐下,柔声道:“我来看看你,今日是姑姑的祭...”她点到为止,问道:“唉,你愁什么?” 容珏没有说话,他抬手,修长的指尖下顺滑出一隙雨水。 “你不说我也知道,愁裴彧的婚事,还是愁云南王府的兵权?”徐芷轻笑一声:“且不说苏袖月,有严大人在,表弟你又担心什么呢?” 容珏眨了眨眼,雨雾朦胧里,他启唇,道:“就是慎言在,我才担心呀。” 他容夙会派探子,自己就不会吗?官道上的闹剧容珏一清二楚,按理说苏袖月携严慎言入了云南王府,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容珏低喃着从怀中取出半截白玉簪,懊恼道:“表姐,我好似嫉妒了。” 徐芷持伞的手顿了顿,“嫉妒?容珏,你可真会说笑。” “若说嫉妒,也当是我。”徐芷潇洒地起身,不悦道:“严大人,除了那小护卫严回,从不让人近身的严大人,今日可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呢。” “权宜之计,你又何必较真。”容珏收好残玉簪,话语里隐有护短,徐芷听言后揶揄道:“既是权宜之计,你又何必把苏大人那番抹黑的鬼话当真?” 什么囚禁民女,什么欺压凌虐,简直胡扯,他容珏,至多...至多欺压良家妇、男。 “得了吧,说到底你还是在乎苏袖月所言,未料到自己在他眼中原是这般,你容珏何等高傲?”徐芷轻哼一声,垂眸道:“不忿也罢,在意也好,只要...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潇潇的雨声里,她留下伞起身,一手轻压少年单薄的肩头,一手捧接檐角连绵的雨滴,叹惋道: “表弟,我到底比不上姑姑,你的蛊毒,虽被控制,我却...无法根治。” “我知道,我不会拿命喜欢别人的。”容珏收了纸伞,眼角眉梢都似被雨水冲洗得黯淡了颜色。 他抬首,笑容纯真莞尔。 “表姐,我不会喜欢他的。” 第13章 帝王年少时(11) “容珏,喜欢男子并不是大不了的事,你何必撇得一干二净。” 徐芷解下湿漉漉的发带,索性披头散发的模样立在雨中,她一向行事大胆,京城男儿都时常自叹不如,可那些男儿再如何献殷勤,也比不上严慎言偶尔的和颜悦色。 她眺望远处,叹息道: “表弟,在不破坏计划的前提下,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又有什么不好呢?” 容珏盛雨的手指抖了抖,他眸光微闪,解下湿透的暗红色外衫,雪白的里衣里依稀可见如玉的肌理,徐芷怔了怔,扶额道:“容珏,就当我什么也没说罢。” “表姐,你想什么呢?”容颜极盛的少年起身回眸,示意隐在暗处的护卫上前,他笑道:“本宫只是...等不及边走边换衣服了。” “走?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容珏有意无意地望向千里之外的远方,悄声道:“大概是...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话落,当真边走边从容地穿上难得是浅色的外衫,倒颇有几分常服出访的意味。 少年修长清雅的身影越来越远,徐芷收回眸光,低头轻笑一声,她似乎明白容珏的意思了。 因为啊...... 所思一人,他在远方。 千里之外,云南。 同样的细雨飘摇,不同的是泠泠山风,裴彧收回盯了苏袖月一路的眸光,往轿辇窗口处挪了挪,恰好挡住吹向她的山风,让那股不大不小的妖风吹落一地的面粉。 自然...这些面粉由严慎言严大人友情赞助,缘何脂粉皆无效?只因黑得太纯粹,严慎言索性学着裴彧拭汗的范本,从怀中掏出一方红配绿的手帕,翘着兰花指装模作样起来,这一刻,苏袖月终于欣慰地漾起慈母笑。 果然...直男都是潜力股,他们妖艳起来也估计没女人什么事了。 “咳咳...”裴彧轻咳两声,因着男女视角的不同,这对他而言简直是酷刑,偏大家明摆着都在装,不能从自己这冷场了不是。 “言夫人,裴家山庄将近了,一会我便安排你们暂住下,你看如何?” 上道!苏袖月莞尔一笑,自然是极好的,“民妇...多谢裴小姐。” “不必,您是长者,唤我阿彧就好。”裴彧凝着苏袖月的眼眸,唇角不由轻轻翘起。 “嘶...”严慎言忽然捏了捏鼻子,叹道:“娘,好像有醋味...”呵,叫阿彧?酸不酸啊! 这声娘多少让苏袖月微微讶异,她还未深究,就听得裴彧道:“好酸呐,言小姐可是衣内藏醋?” “......”此刻,严慎言只想把毕生所学的脏话都拉出来溜溜,可惜他回忆又回忆,也只会一句:“裴小姐,请自重!” “自重啊?”裴彧皱了皱眉,道:“多重我确实不知,只是言小姐你,恐怕不轻啊。”他似为防着严慎言怼回来,有凭有据道:“你瞧瞧,这轿辇可比平日上山足足慢了半柱香的时间,你说...” 你沉不沉啊! 严慎言悄然低首,翻了个白眼,未再言语...堂堂君子,才不与你小女子计较。 苏袖月见他如此,莫名觉得十足萌,她思虑片刻,心想一定要找机会问问这小黑炭,为何瞒着她...一个人在暗中计划着一切。 应该...会很累吧。 ***** 月上梢头时分,三人行的轿辇终于缓缓进入了裴家山庄。 一路上,苏袖月没少诋毁容珏,做戏要做全,职业操守让强迫症的她毫不心虚地添油加醋。 怕什么...容珏还能把手伸到云南来不成,还能突然就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成? 哼,我忍你很久了。 苏袖月长嘘一声,不禁暗叹...没有八卦聚不拢的女人,哪怕是两个假女人,对闲话的热衷程度丝毫不下于她,而且,裴彧和严慎言隐隐有较量的意思,仿佛谁懂得女子方面的知识多一些,谁就赢了一般。 幼稚鬼,苏袖月实在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满身醋味的两个男人。 天色已晚,安排住宿显然是当务之急,因为这个而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5 吵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裴小姐!”严慎言用着女子的身份,难得一次强硬了态度:“我只想问问,女儿随母亲一间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裴彧不瞧他,只望着全然看戏的苏袖月,反唇相讥道:“言小姐,那我便问问,你芳龄几何?可断奶否?” “我......”严慎言下意识望了望苏袖月的胸口,似乎...不小,无非是两个大白面馒头,他咬咬牙,道:“没有!” “好的很!”裴彧轻轻拍手,挑眉道:“只是云南王府向来节俭,初夏夜里又燥热,冰盆实在供应不够,我这才提出邀言夫人入我房中同睡,又何错之有?” 他不疾不徐地展现着主人的优势,说好听点就是你客随主便,说难听点可不就是—— 老子供你住,你特么还瞎逼逼,看老子不怼死你? 严慎言终于妥协了,不是拿人手短,而是苏袖月的一个眼神...自己主上都不介意,他较真什么? 指不定...不久的将来,他就多了个主上夫人呢?严慎言仔细打量了几眼裴彧,不觉摇摇头...美则美矣,□□,就是这身量...难免让主上产生作为一个男人的压力啊。 难怪,嫁不出去! 思及此,严慎言被堵的心胸豁然开朗,见夜色浓重,便息事宁人地入了裴彧主室旁的侧厢房休息。 月光悠悠打进主室小轩窗,温柔地照在裴彧线条精致的侧脸上,他调了一盆温水,端至坐在床塌上的苏袖月面前,半蹲着,抬眸笑道:“女孩子,少用些脂粉...对皮肤不好,何况...” 裴彧微微低头,清丽无双地脸孔悄然泛红,何况...你很漂亮。 “裴小姐,谢谢。” 苏袖月伸手接过他递在面前的软巾,心中一片清明,若非眼前人通融,她和严慎言又如何入得了这守卫森严的云南王府,只是不知...他与自己不过见了一面,怎么会相帮到如此? “苏姑娘,你不必介怀。”裴彧站起身,沉声道:“我做什么,除非自愿。”他随意摆弄着冰盆,轻声道:“裴家的冰其实存了许多...明日我让人送些荔枝过来,消暑解渴。” 苏袖月偏头凝着他,仍是不解,却礼貌性地连连道谢。 裴彧轻摇着头,竖起如玉的食指在唇边,苏袖月抿抿唇不再言谢,他这才释然笑道:“我吓到你了是吧,抱歉,不知你喜不喜甜?” 苏袖月点点头,抬头静静望着他,裴彧下意识想要揉揉她的发顶,还是于理不合,他安置好一切,温语道:“我先走了,你早些歇着吧。” 苏袖月微愣,她先前以为裴彧要求同房只是为了拆穿她,又或者...像容珏一样兴起捉弄她。 “对了,”裴彧的脚步顿了顿,他悄然回首,认真道:“苏姑娘,若认床睡不着的话,便看看书罢,只是——”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挨着床塌的墙面,道:“只是...可别学那凿壁偷光。” 待他走后,苏袖月依言取出了枕下的书籍,陡然之间,墙面透出一个小孔,这书竟控制着机关,她沉下心,隐约能听到旁边厢房的声音,似乎是... 有些急促的水声。 苏袖月试探地唤了声:“严大人,”霎时,那边传来铜盆打翻的声音,正用水狠狠搓着残留面粉的严慎言闻声回头,应道:“苏大人?” 这一刻,苏袖月算是明白了裴彧的良苦用心,他知自己与严慎言定有话说,却又顾及自己女子的身份,不惜泄露室内机关,只为用一堵墙相隔。 苏袖月的心微动...裴彧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细腻的人。 “苏大人?苏...袖月。” 那厢,严慎言拭干了脸上的水,走向床塌,背靠着墙面,小心谨慎地轻喊着。 “我在,”苏袖月回应他,顺势把挺直了一天的背靠在墙面,放松片刻道:“严慎言,那一巴掌...我很抱歉。” 久久没有回音,隔着有孔隙的墙面,苏袖月恍惚能听见他微微加重的呼吸声,半晌,他才道: “无需疚歉,我...心甘情愿。” 严慎言轻轻贴紧墙面,他所做的一切,不需要让苏袖月知道,也不需要他言谢,皆是甘之如饴。 “慎言...”苏袖月静默片刻,沉声道:“不道歉,那便谢谢你,只是...” 严慎言的心久违地狂跳起来,不为那声谢谢,他竟然...叫自己慎言,还未言语,墙面那边又心照不宣地传来苏袖月干净的声音,“慎言,其实你...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你可以试着...对我说。” “哪怕,我都知道。” “呼...”严慎言重重地长嘘一口气,所有的压抑,枷锁在此时都突然一轻,原来...苏袖月都知道。 有人懂,这便够了。 “好了,”苏袖月浅浅一笑,“现在该我问你,为什么瞒着我?” 严慎言低首一笑,隔着厚重的墙面,他却仿佛觉得,这是离苏袖月最近的一次。 “我只是想...何必把你拉入我这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他未说完,苏袖月却懂,微微燥热的夜,他们一墙之隔背靠着背,由心而生的情绪悄然流淌...那大概是,默契。 一夜好眠。 苏袖月睡得比来此任何一天都要好,或许是乐极生悲,她如何也没想到,一觉醒来,会有着莫大的惊喜空降而来。 第14章 帝王年少时(12) 凉风拂槛,露华微浓。 严慎言推开侧厢房的门,抬眸遥遥望去,远处沾满晨露的玉兰花林中,裴彧步步生莲。 天姿国色,不过如此。 许给苏袖月倒也不亏,只是...严慎言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拥护的主上娶了别人,就有一种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却见裴彧端着盛荔枝的冰盆擦肩而过,冒着丝丝凉气的荔枝埋在冰里,赏心悦目。 严慎言提步跟上,淡道:“裴小姐,冰很多嘛。” “对呀,”裴彧回眸望着虽是女子装束,步伐却放开的严慎言,理直气壮道:“多...也不给你用。” 裴彧话落,愈发收敛步子,他并拢双腿,若有似无地扫过严慎言的下盘,道:“严大人,学我...腿夹紧了。” 装女人,就得用心啊。 ***** 浓郁的玉兰花香萦绕鼻尖,床塌之上,苏袖月猛地睁开双眼,带着晨露的花枝正欲碰到她的鼻尖。 鬓角滑过冷汗,她面色丝毫未变,一双清眸顺花枝而上,凝着叼花倾身的男子,微醺道:“殿下。” 容珏低头浅笑,他取下唇边随手而折的花枝,捻下最盛的一朵,别在苏袖月鬓边。浅色的常服风尘仆仆,他靠近,带着一股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6 清寒的风,肌肤下却寸寸滚烫。 “苏袖月,本宫特意来告诉你,一日是我座下之臣,终身是我身下之臣,你...可明白?” “臣,不敢逾越。”苏袖月默默伸手,抵在他紧绷的胸膛...若容珏压下来,自己这未束的胸该如何是好? “苏袖月,多日未见你胆子愈发大了不少,”容珏稍稍停下,他一手撑着床塌,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可本宫,偏偏喜欢。” 苏袖月未言语,只悄然加重手上的力道,为防他压下来。 可容珏向来傲得很,他本无意戏弄,身在云南王府,他们这些外来之客无不处于监视中,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只是现在,他唇角轻含笑意,一手反握住苏袖月的双腕抵至床头,一手解了头上浅色发带,撩拨中紧紧把身下之人的双手锁在了床头。 他瞥了暗中一眼,似挑衅般不疾不徐地下压。 苏袖月的眸微睁,她凝眉,趁着彼此身体间还有间隙,利落地一个翻身,死死趴在床上,任由容珏压于背上。 “哈哈,”容珏笑声清朗,戏谑道:“太傅,多日未见,未曾想你除了扯瞎话的本事见长,这咸鱼翻身也学得不错嘛。” “一般般啦。”苏袖月把胸紧贴着床面,端的是岿然不动,只是心里,早已骂了自己无数次。 让你嘚瑟,心理学入门的墨菲定律都忘了?该! “太傅,”容珏起身,似哀怨道:“你怎么...不回头瞧瞧我。” “殿下,我的脸有些肿。”苏袖月闭上眼,生无可恋。 “肿?为何我不觉得?” 你不会明白的,但你一定会经历的,苏袖月暗自说着,容珏已解开了她手腕上的束缚,正色道:“三日后,可有把握?” 苏袖月点点头,裴彧招亲大比在即,她眸光坚定,沉声道:“臣定不负殿下所托,这三日...” “废寝忘食,万无一失。” “甚好。”裴彧满意地点点头,“那么,该算算囚禁民女的事情了。” “......” 苏袖月眼角抽了抽,正欲狡辩,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恍惚间,她忆起裴彧昨夜所说送荔枝的事,沉吟片刻,苏袖月第一次伸手相推,猝不及防把容珏撵出了门外。 “殿下!臣要温习了!麻烦您,把那两个聒噪的人领走!” 她扫了一眼严慎言和裴彧,料想容珏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要知道...可利用价值永远是最有效的保命符,苏袖月云淡风轻地翻开古籍,她要做的,有且仅有成为无可替代的利用品。说是垄断,也不为过。 只是门外...三个男人,无须浓墨重彩,也能自成一台好戏。 “臣女...裴彧见过殿下,听说殿下,曾为难过臣女身旁这位言小姐?”他极尽揶揄,心思却百转千回,废太子容珏突来的来访恐怕不是偶然,只是他来了,派遣苏袖月的新太子容夙还会晚吗? 如裴彧所料,容夙和幕僚确实隐有恐慌,容珏突然离开京城,此举无疑打乱了他们一系列计划,为防万一,不得不提前下一招狠棋。 恰是这步棋,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对容珏而言,却是早与严慎言精密谋划过,只是他们唯独忽略了...苏袖月。 又或者说,天时地利人和面面俱到,唯独少算了感情,而感情,恰是最难控的变数。 ***** 月色渐暗,室内一灯如豆。 苏袖月推案起身,伸了个懒腰,恰打到了身边的“伴读”严慎言,她尴尬一笑:“严大人,你在啊?” 严慎言的脸黑了又黑,他顶着来自容珏的施压,勤勤恳恳饿着肚子替苏袖月缩小考核范围,结果......他轻叹一声,道:“苏大人,我在。” 苏袖月轻笑一声,这招亲会试不仅难为严慎言,裴彧肯允了他们共处一室更是难得,莫非...他就那么想自己娶到他?然后,两个假货拜堂成亲? “呵...”她笑着摇头坐下,这室内看似幽静,眼线绝少不了,苏袖月和严慎言心照不宣,闲话几句,复又投入温习。 他们共坐于一席,以桌案相隔,苏袖月悄然抬眸,柔和的油灯照映下,严慎言泛黑的面容美得不真实,他微垂着眼眸,半掩不掩下那双眼睛愈发出众,习风凉凉,卷过书卷,惊起他额前一缕青丝,隐约可见莹莹如玉的泪痣。 苏袖月搁了笔墨,撑腮望着他,似乎是以前吃过不少苦,严慎言此刻薄唇紧抿,眸光坚毅的模样像极了苦读的寒门学子,是了,他坐到这大理寺少卿的位子,定然付出了不为人知的艰辛,哪怕是檀婳,这身体的原主,她官拜太傅,也绝非天赐。 苏袖月不由忆起自己求学时的光景,用废寝忘食似乎真的很贴切,天赋和努力,她始终相信是可以兼得的,越是有天赋,越要努力,方才不辜负了这份得天独厚。 她收回思绪,眸光含笑。 “苏大人,你瞧我做什么?”严慎言终是察觉,他淡淡抬眸,淡淡问道,腹中却不似他表面这般淡然。 苏袖月明了,眸光愈发染上笑意,“我就瞧你,又如何?” 她话落,严慎言黝黑的面容竟泛起一丝红晕,他故作镇定地挑了挑灯芯,让油灯烧得更亮些,可那跳跃的火光,就似他心中的悸动,愈演愈烈。 “温书吧。”他似若无其事道。 “书?严慎言...你不觉得,你就像一本书吗?” “什么?” 苏袖月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眨眼道:“因为...越看越想睡啊。”她无辜地摊手,却见对方低了头,看不清神色,半晌,严慎言才转移话题道:“苏大人,可知黄历上明日是凶是吉?” 他一本正经地,仿佛在问天气般,苏袖月随口道:“凶?” “对了。”严慎言一拍手,以此缓解心底的紧张,偏他眸光亮得出奇,“苏大人,我就是喜欢大凶。” “咳咳...”苏袖月轻掩着唇,这不由得让她多想,然站在同盟的角度上,她有必要掰正严慎言的思想...大凶,并非是评判女人的标准。 什么以肥为美,小脚为美,说到底取悦的是别人,压抑的是自己,何苦? 她轻敲桌面,正欲高声论谈一番,严慎言突然道:“苏大人,我实在...饿了。”他轻抚平平的腹部,似想到什么,漂亮的眼眸毫不掩饰地扫向对面之人的胸口。 “苏大人,我没猜错的话,你胸前这颇为可观的景象...至少是塞了两个大白面馒头吧。” 他毫不怀疑,径直伸出手,袭向对面,“江湖救急,先借来用用...”似怕苏袖月拒绝,严慎言补充道:“一人一个,你没意见吧?” 第15章 帝王年少时(13) “严大人,你当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7 真如此...饥渴吗?”苏袖月轻笑一声,敛眸间不着痕迹地扣住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既然如此,给你便是。” 她面不改色,引着严慎言的手探向胸前,要看就要触及,面容黝黑的男人蓦地抽回手,整张脸烧红如晚霞,“不了,苏大人。” 他偏过头,连饮了几杯茶水,这才压下悸动,偷偷回眸间,余光瞥见眸含笑意的苏袖月,严慎言捻紧掌心,全身莫名燥热起来。 “哈哈,严大人,别和我客气啊。”苏袖月打趣道,她抬手扶额,铃铛清响中,笑声干净而空灵。 “原来...你这么容易害羞啊?放心,我无龙阳之好。” 严慎言听言怔了怔,心底竟隐有失落,这情绪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不敢深究,待他真正明了时,斯人已不在。 *****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琴声琮淙,婉兮清扬,容颜极盛的少年垂首低眸,如玉的指尖行云流水般拨转压挑。 裴彧凝着一身浅色常服,无论昳丽还是清简都压不住绝色的容珏,叹道:“殿下,大半夜的,不要再弹《凤求凰》了。” “裴小姐,不...裴世子,你邀本宫前来,本宫总该做些什么回报不是吗?” 容珏一曲终了,抬眸笑道:“若非裴世子对苏袖月的心思,本宫真要随了世人那般以为你是女子。” 裴彧剥荔枝的手顿了顿,他收了兰花指,正襟危坐,“殿下,苏大人是男子,我若对他存了心思,该是女子才正常吧。” “不...”容珏笑着摇头,他眸里天真无邪,道:“你看苏袖月的眼神,分明是想把他压在身下,而不是被他压在身下。” 裴彧的耳根微微泛红,他眨了眨眼,道:“既然殿下知道了,就应该明白,裴家的兵权意味着什么。” 容珏点点头,裴彧不惜从小扮作女子,摆明了是不愿入仕,牵扯进皇室党派之争,云南王府的兵权...不会帮任何一边。 至于招亲,无非是个暂避容帝指婚的幌子,即便真的拜堂成亲,若云南王府不愿,他们手中三分之一的兵权仍动不了分毫。 “殿下,”裴彧收起女子矫揉,他理了理衣袖,不疾不徐取出三分之一的虎符,淡道:“你大概...很想要这东西吧。” “是,又如何?” 裴彧捻了捻虎符,回容珏道:“殿下,拿苏大人换,如何?” 静默无言,良久,容珏才应声,他轻含笑意,道:“这不公平。” “什么?”裴彧微怔,却听得容色昳丽的少年道:“区区三分之一,可比不上本宫整个太傅。” 容珏淡淡抬眸,“莫非在裴世子眼中,他苏袖月也不过尔尔吗?” 裴彧低首...当然不是,他未料到的是在容珏眼中,苏袖月竟这般重要,正欲再说些什么,容珏忽然笑道:“裴世子,这《凤求凰》,只能本宫弹。” 他苏袖月,也只能本宫染指。 裴彧讶道:“为何?” “因为本宫说过,绝不会轻易丢弃他。”容珏敛了笑意,眸中是尽握一切的笃定,他撩了衣摆起身,转身边走边道:“裴世子,这万里河山,一人独享太寂寥。” 本宫...也想有人陪着。 想留他在身边。 待容珏走远,裴彧才收回眸光,他凝着散了凉意,稍稍变色的荔枝果肉,咬一口...从舌尖酸到心底,烦闷地拂开冰盆,裴彧转动塌边机关,优雅地步入暗室。 内里光线黯淡,但不妨碍此处成为绝佳的监视点,云南王府的建造巧夺天工,每一间厢房的布置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都重叠围绕着此处,裴彧只需推开孔隙,便能悄无声息地注视厢房一切。 在这之前,他点亮了一盏油灯,取出布置在正中的桌案里,那幅珍之重之的卷轴,徐徐展开,竟是炭笔勾勒的女子肖像,真实地欲破纸而出。 若云南王府老一辈的下人见了,定会喟叹不已:“像,真是太像了,这就是云南王妃啊!” 裴彧掩去眷恋的眸光,他吹灭油灯,小心抽开堵在墙面孔隙上的竹筒,苏袖月和严慎言温习所在的室内一览无余。 他略略瞧了几眼,眸色隐变,待重新堵上小孔,转身回到外间,裴彧才皱眉道:“裴七,好生给严大人送两筐白面馒头去。” “是。” “等一下...”裴彧轻点着唇,漫不经心道:“吩咐厨房,严大人日后的三餐都改成白面馒头。” 不是喜欢嘛,让你吃个够。 “世子,那苏大人呢?”裴七听言,有些困惑...那两人同进同出,膳食规制也一样啊。 “这还用我说吗?”裴彧浅笑道:“自然是越贵越好。”反正...云南王府不缺银子。 裴七领命,他早就习惯了,有一个双标的主子,对待别人都得要两副面孔,唉,可怜的严大人。 ***** 笠日,严慎言再回到自己房间时,险些进不去,他费劲推开门,傻眼了...萝筐里堆成山的白面馒头,实在蔚为壮观。 整整两箩筐,一根扁担穿在其中,这没什么,如果忽略脚尖轻点,立在扁担那人的话。 真是冤家啊,严慎言扶额,耳边不期而遇响起小护卫熟悉,好不激动的声音。 “少主,我终于被放进来了!” 生了张娃娃脸的小护卫严回跳下来,大大一个熊抱。 “你,下不为例。”严慎言轻轻推开严回,他向来不喜与人亲近,除了这青梅竹马,一路风里雨里,没办法丢弃的小护卫,就只有苏袖月了,诚然,一开始他看在是自家主上的份上,没有驳了她的面子,后来...后来就有些说不清了。 以至于,被这久违了的小护卫再抱着,严慎言都有一种莫名的抗拒,脑海里不自觉想起苏袖月。 “少主,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了?”呆萌可爱的小护卫委屈着脸,结结实实头上挨了一记后,才漾起笑脸道:“我就知道,你只打我。” 他转身,一手拿了一个白面馒头,边咬边道:“少主,严去告诉我,容夙他们的人已在路上了。” 严慎言点点头,严回口中取名严去的海东青一贯机敏,这就不会有假了,容夙果然是被容珏突然的到来乱了阵脚,也迫不及待跟了过来。 他心思微动,不再计较裴彧这两筐白面馒头的事,偏个子不高的小护卫眼巴巴凑到自己跟前,掂起脚,小心翼翼道:“少主,这馒头不会是...”他随时做好吐的准备,这才下定决心问到:“少主,这馒头不会是你脸上掉下来的面粉做的吧?” 第16章 帝王年少时(14) 红烛帐暖,旖|旎微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8 醺的气息浅浅流淌,裴彧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全身都燥热起来。 他饮了口酒,解开雪白的里衣,露出白玉的胸膛,微一低首,掀开了床塌上女子的盖头。 指尖滑过鬓角,拂过如水的脸颊,裴彧低头一笑,轻轻解开了女子的红色外衫扔在床边,他倾身,取下凤冠,温柔而强势地把人儿压在身下,软语道:“乖,叫夫君。” 身下女子羞怯地偏过头,三千青丝尽数散乱开来,裴彧的眸光暗了暗,他低首,狠狠吻住那肖想已久的唇,小舌深深浅浅,无师自通般极尽挑拨。 裴彧的肌肤寸寸滚烫,烧得身下女子如雪的肌肤透着粉色,她颤栗着,双手紧张握拳地抵在他胸口,却奈何不了裴彧下|身的灼热如铁...狠狠摩挲着,埋在她双腿间。 她嘤咛着,眸里饱含着水光,愈是如此,那里愈是被抵得生疼,似察觉到了身下女子的不适,裴彧微微躬身,伸手探向她的亵裤内,待触及那片风光,他的呼吸加重,吻也更加肆无忌惮,沿着女子的颈移至锁骨,烙下一个个暧|昧至极的红印,引得她一阵阵酥麻。 “别怕。”裴彧怜惜地吻了吻女子的额头,一手轻轻揉捏着她坚|挺雪峰上的红梅,一手放在她亵裤内轻捻辗转,慢慢引诱着那处湿润。 他不疾不徐撩拨,待前|戏充足,指尖黏腻起来时,方小心翼翼试探,一点一点把手指送入女子紧致的甬|道。 “有点痛,忍一忍。”裴彧柔声安抚,他忍着下|身的肿|胀,把握着分寸慢慢又纳入一指,两指并进,缓缓扩宽女子狭窄的甬|道,那里水分愈发粘稠,裴彧退出手,带起几根银丝,他捻了捻指尖,望着双颊酡红,眉梢含情的女子笑道:“苏大人,求我...” “求我,我便给你。” 艳若桃李的女子狠狠咬着下唇,她摇头,云鬓皆乱,汗水顺着脸颊而下,眼底的泪几欲夺眶而出,裴彧的心愈发情难自禁,他沉下腰,紧紧与她十指相扣,蓦地一挺,忍到极致的欲|望尽数没入其中,被柔软温热裹着,裴彧几欲缴|械投降,他毫无章法地冲|撞着,一下又一下,似要顶到身下女子的灵魂深处。 红白斑驳的浓稠自彼此结合处一隙隙流出,女子嘤嘤的哭声慢慢变了味,更像是小声的娇|喘,裴彧的动作越来越快,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按耐不住尽数释放。 他退出身,吻了吻女子的唇角,凝着元帕上红色的血迹,唇角轻轻翘起,未过多时,裴彧全身的燥热又燃了起来,愈演愈烈,他压下|身,反反复复,不知厌足。 直到身下女子雪白修长的双腿紧紧圈在他腰间,一遍又一遍含泪求饶后,裴彧才停下动作,满足道:“不要了?” 她连连点头,历经人事后面容愈发细腻红润,像极了染上晚霞的玉兰花,裴彧低头轻笑一声,他慢慢靠近,身下女子的脸颊愈发烧红,红着红着,竟似染黑般,全然换了一副面貌。 “严慎言!”裴彧惊唤一声,他猛地坐起身,再望去...室外天已透亮,哪有什么下雨,他红透着脸摸向锦被里,清丽的丹凤眸染上愧色。 没有红白斑驳,有的只是他裴彧...黄粱一梦。 他敛了敛眸,白玉般的耳根狠狠灼烧,烧到心底,即便如此...“苏袖月,他也要定了。” 明日的招亲大比,再无悬念。 待梳理洗清洁后,裴彧唤来了裴七,关于明天的事宜吩咐了一番,这才怀着难宁的心思,敲响了苏袖月所在的房门。 半晌没人开门,裴彧想到她与严慎言共处一室...不免有些慌乱,他轻轻推了推门,竟是无风自开,一眼望过去,哪有严慎言的身影。 也是,指不定他去吃自己给他备着的白面馒头了。 他悄声走近,桌案上的油灯已燃尽,浅眠的“少年”趴在桌案上呼吸极轻,她微微侧着脸,有一丝红晕,裴彧别过眼,心没来由慌乱。 再回眸,才注意到她身上披着一件浅色的外衫,并未盖全,裴彧思怵着,这送衣之人明显有些慌乱,他打量四周,眸中暗芒一闪,淡道:“殿下,出来罢。” 话落,最里的书架后走出一抹清俊的身影,容珏仅着白色里衣,他双手环抱胸前,先发制人道:“裴世子,我瞧着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殿下,彼此彼此。”裴彧意有所指地睨了睨罩在苏袖月身上的外衫,揶揄道:“殿下这般,可远超出了对一般臣子的关心。” 容珏听言,竟是未反驳,他眸光微闪,紧抿着唇角,仍是挥不去脑海间那些旖|旎的画面。 少年白皙精致的脸孔微微泛红,裴彧望着他如此,不禁沉吟:“莫非...”莫非,无独有偶。 思及此,他打量的眸光微变。 容珏索性越过他,走向门边,却是刻意忽略苏袖月,室外的光线照在少年脸上,有些发烫。 恍惚之间,容珏忆起昨夜的旖|旎,他眉头轻皱...在梦里,那样真实,苏袖月的一颦一笑勾人心魂,可压在他身下的,却是个女子。 梦醒后,他匆匆赶来相望,却来不及验证,裴彧就敲门而入,容珏的心绪有些复杂,他不喜欢女子,厌恶宫里那些精于心计,虚伪阴狠的女人,他所喜欢的...一定是令他倾慕,与他比肩的人。 这样的人,容珏以为只可能是男子,至少...他从未遇见这样的女子,可若是苏袖月,容珏的心怔了怔,他竟生了这样的念头—— 若是...苏袖月,那无论男女,他都...他都浑不在意。 容珏狠狠压下这样的心绪,他难得的慌乱,刚一转身,就猛地撞到拿着馒头回来的严慎言。 “殿下,你们...” 一头雾水的严大人把两个馒头护在胸前,不明所以地望向一转眼就趴着睡着了的某人和...一转眼就多出来的裴彧、容珏,愣了愣问道: “你们...要吃馒头吗?”我一个,你们一人一半。 他伸手欲掰,却被同时唾弃: “谁要和他一半!” “......” 桌案上,装死的苏袖月悄悄朝严慎言眨了眨眼:傻黑炭,没开荤的男人,你也敢惹? 还怂恿他们吃素,简直找抽。 待严慎言回悟过来,她才挑挑眉:反正我不敢。 所以我选择...继续装死。 第17章 帝王年少时(15) 裴家山庄近几日门庭若市,慕名前来的书生公子会于一场,皆是意气风发之态,意要抱得“美人”归。 偌大的云南王府校(jiao)场设百余桌案,这已是筛选过后的规模,持有会试竹简的来者一一入席,苏袖月随人流涌进,与严慎言远远相隔而座,此举是为避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9 远处尽览校场的高阁之上,裴彧坐于正中屏风之后,两侧设上宾席,分坐着容珏和千里迢迢闻风赶来的容夙,苏袖月抬眸望去,檀婳静立于容夙身后,目光却没离开过那一身暗红华服的少年。 她轻叹一声,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明显吗? 提了提浅青衣袖,苏袖月优雅提笔,她倒是想转转玩,却碍于一道道炙热的眸光。 只是今日之事,恐怕远不止招亲这般简单,容夙既安坐于上,定是有了后招,苏袖月敛眸深思...这权谋之术,无外乎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不知...容夙和其幕僚的切入点是何,也不知会不会牵扯到严慎言。 那日夜谈后,苏袖月已隐隐明了这块黑炭所为,他扶容珏...无非是为整垮容夙,至于结交容珏的舅舅镇国将军徐攸,又是另有所图。 大抵...是为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恐怕又追溯到当年先皇后行巫蛊之术这一宫廷秘辛,苏袖月无法推断当年发生的究竟是什么,却隐约觉得...真相,会无比残忍。 至少,对于容珏而言。 她悄然抬眸,恰撞入那人桀骜,却似有欢喜的褐色瞳仁里,苏袖月唇角微抿,眼底恨意霎时倾泄,如她所愿尽入了容夙的眼。 很好,容珏的唇角勾起,他苏袖月真是一颗尽职尽责的棋子,可哪怕知悉是迷惑容夙的手段,她那样望着他,他的心也莫名一颤。 容珏微微低首,修长的指尖轻敲面前的栏杆,从容却稍显僵硬...他到底,怕苏袖月恨他。 这微妙的情绪,终是没能瞒住所有人,深悉容珏心性的严慎言无疑尽入眼底,他握笔的手紧了紧...容珏对苏袖月的情愫,不仅会害死他自己,也会连累自家主上被那人利用,想到那人,他如墨的眸色不由重了重,手握兵权,又有野心,缺的...只是个名目。 那将是...除去容夙后,最大的劲敌。 严慎言轻皱眉头,他望向高阁之上,唯愿屏风后的那人...能成为苏袖月的助力。 云南王裴恪疼女儿是出了名的,裴彧若存了几分真心嫁给自家主上,他们胜算的把握定多几成。 这场争夺必然大起大落,但沉浮之后,严慎言希望...唯一不受折损的人,是苏袖月。 而这希望,不仅仅是因为君臣之谊,站在严慎言的角度,他也希望...能护苏袖月全身而退。 他敛敛眉目,悄然望去,隔着无数桌案,隔着无数公子书生,最对角处的“少年”正低着头,“他”唇角微翘...是苏袖月一贯的似笑非笑。 不知不觉,“他”的小动作他已了然于心,严慎言摸了摸眼角的泪痣,修长白皙的指尖下移至黝黑的脸颊,他轻嘲一笑,摇摇头,不该有的念头尽数压下。 他严慎言...怎能喜欢一个男子,若有这一日,他这名字便倒过来写,是了...他不会像容珏一样喜欢苏袖月的,他日后...还要娶妻成亲的。 也许会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也许会是一个吵吵闹闹的女子,可无论是什么女子,都没关系,他严慎言本来就没有喜欢和不喜欢,有的...只是该做的、该承担的责任。好比复国,和严家这一脉香火的传承。 而他的主上,也会娶妻生子,也许就是那裴小姐了,真好。 严慎言苦涩一笑,他提起笔锋,静候文试试题的下达。 未过多时,高阁之上顺滑而下一副卷轴,寥寥数字,却出奇地让场中人鸦雀无声—— 请绘出...裴小姐的容貌。 苏袖月和严慎言皆是一怔,此间男女大防虽不严重,但扮作女子的裴彧鲜少露面,即便露面也是藏着裴家小姐的身份,至于世人如何如何传她貌美,说到底也不过是凭借着云南王裴恪的俊朗。 而裴彧这般...显然是为助他们杀出重围,这几日的相处,苏袖月和严慎言再清楚不过他的长相。 为什么?苏袖月不禁想起裴彧待自己的不同,若说喜欢...他们至多停留在君子之交淡如水,若说...莫非,自己这副相貌与裴彧有什么渊源? 初来此间时,苏袖月也隐隐讶异,她穿的这副身子与现世十分相似,那个名叫卿瑾的男人也说过...她只要跳下往生台,就能找到最契合自己的身体,可是这和裴彧...有什么关系呢? 或者,其实是与坊间所说...生为平民,却嫁入云南王府,又极年轻时就逝世的云南王妃有关? 她敛敛思绪,隐约觉得这一切...在与裴彧成亲后就会得到答案。 除此之外,苏袖月另察觉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是关于...云南王。 这个坐拥云南腹地,拥着三分之一兵马权的男人,绝不会是高阁之上看似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长期身居高位的人会自成气场,而这云南王有是有,也没有露什么马脚,唯一让苏袖月捕捉到的就是—— 但凡关于校场上的重要举措,他都要悄悄扫一眼屏风后的裴彧,是,这是替“爱女”裴彧招夫不假,征询他的意见并不为过,但云南王眸中更多的不是疼爱之情,反倒更像是...恭敬,对,是恭敬,就像严慎言,哪怕她和他已坦诚相见,这小黑炭每次见她,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忠诚都能轻易被她发觉。 恐怕...这裴家山庄,云南王府真正的主人,是裴彧。 他才是,真正的云南王。 第18章 帝王年少时(16) “浮生皆须臾,朝夕莫妄争。” 裴彧喃喃轻念,未料到的是苏袖月竟这般聪颖,短短一句已点出他这茕茕孑立的大半生。 若这世间只有他一人,长生...反而是种罪过,爱的人不在身边,又有什么朝夕可争呢。 他是云南王,却守不住自己的云南王妃,反倒像了那嫦娥,日日后悔吃了灵药。 好在...历经南国被灭,北国新皇容帝重立,这枯燥乏味的几十年过来,他终于等到了想等的人,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身份。 前朝余孽,裴彧是见过的,苏袖月能替了苏府长子,并隐匿南国“皇长子”的身份,这期间...多多少少有他的周旋,那日乐坊初见,他本意是为见苏府故人,却没想到在半路...就收到苏府满门被灭的消息。 再后来,他与苏袖月惊鸿一面,或许是裴彧太执着,只一个眼神,他就认定苏袖月是藏在心里多年的她,如果那身体里是她的话,定然又带着任务,裴彧本不想打扰,直到那日再见。 一身迟暮妇人装扮的苏袖月,他当即断定...是她,也只有她...扮女子永远只挑中年妇人扮,最初在南国时,他始终未见过她重拾女儿本色,哪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0 怕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她嫁入云南王府,也无非是为躲避皇位上那人。 那年冬季,她拖着病躯,浅笑着折了枝玉兰花,在他怀中离去,至此一生,未着红装。 如今裴家山庄满园的玉兰花开得极盛,她终于...回来了。 总是这样,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轰轰烈烈,裴彧没有忘记,南国时,初识她,苏袖月也不过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平民,凭着才学和傲骨步步青云,倾了不知多少人的心。 可她这样的女子,可以安放在朝堂,却不能被困在后宫。 她离开后,那人也随了她而去,南国动荡不安,如今的容帝抓住时机逆谋,坐上了高位,对一众皇亲国戚赶尽杀绝,却还得奉他裴彧为座上宾,只因那三分之一的兵权,她留给他的...亲手训练,以一敌十的亲兵。 那时,他姓裴为恪,乃云南王裴恪,机缘巧合误食那人为锁苏袖月在身旁,大兴丹药炼成的不死药,自此容颜永固,死期不知。 为瞒世人,也为自保,他寻了长相相似的亲信顶替自己慢慢老去,而裴彧自己,不惜扮作女子,一来为尽可能不引起怀疑,二来...为了避免出仕。 若不能与她同朝为官,要这高位又有何用。 只是那人啊,裴彧想到那追随苏袖月而去的男子,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嫉妒他想死便死,不像自己如活死人般,又羡慕他...完完整整地拥有过她。 对裴彧而言,他的身体似乎永远停留在二十岁的年纪,可他又确实历经两朝,活了好几十年,也守着贞洁好几十年。 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思了几十年,梦里凶猛点也不为过,只是他羡慕...羡慕那人与苏袖月有夫妻之实。不过,或许是他误食灵药的原因,苏袖月对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裴彧句句未敢或忘。 她说,我要走了,你别伤心...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她说,若你真的能长生不死,也许在未来的某个世纪能再见到我,只不过...那个世界,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她说,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良善,我做什么...都带着目的和任务,我接近谁,也一样。 所以...别惦记我。 裴彧没有答应,只记得她躺在他怀里,每说一句,气息就微弱一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握着她手里的玉兰花,直到捻出花汁,泪如雨下。 奈何...花魂已逝,斯人已矣。 他这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心,到底是疼了,疼得狠。 比他更疼的,也许就是那人吧,苏袖月离开的那日,天气很冷,那人刚下了朝,一身明黄,到底是觉得这颜色刺眼,他入云南王府时,脱了朝服,只着雪白里衣。 许是一贯薄情,那人未落半滴泪,只喃喃道:“你要走了是吧,我留不住你了是吧。” 裴彧怒极,全然不顾颜面,只道是“滚”,却不曾想,那人狠狠一声跪下,浑然似深闺怨妇般压抑道:“苏袖月,你要了我,又舍弃得如此干脆,我,一点都不难过。”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可转眼间,又弃了国,以死相随。 裴彧没有意外,那人就是个天生的骗子,谈笑风生间各种挖坑,“挖坑”这词...自然是苏袖月教的。裴彧也曾深受那人毒害,奈何骗子一向坑死人不偿命,可独独为苏袖月破了两例—— 未骗她,为她死。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时间是一剂良药,除了在感情这件事上是个庸医,裴彧学着沉淀痛苦,品出甜味,就好像那人最后说的那句话,“你要了我,又舍弃得如此干脆...”他如今再回味,全然不觉酸涩,只当是欲求不满的男人...临死前的不甘,话说回来,他这多年守身如玉,似乎更可笑。 思及此,他嗤笑一声,回了神,目光从苏袖月所作画像上移开,规规矩矩的工笔画...苏袖月啊苏袖月,多年未见,你倒是愈发谨慎了,裴彧想起暗室内藏着的肖像画,那是他所作,技法却是南国时期苏袖月所教授。 只是裴彧不知,有些人...越是经历得多了,就越是放飞。 好比苏袖月...越穿她越浪。 他摇了摇头,卷好画轴,吩咐入选的寥寥数人进行武试。 这寥寥数人...无非就两人,除却苏袖月,多了个严慎言,只是哪怕裴彧跟闹着玩儿一样招亲,容夙也不敢有微辞,他不由忆起容帝所说,云南王手中的兵权数量是三分之一不假,质量却... 容夙压下不悦,云南王必须拉拢,目前要做的,就是踢掉严慎言,让苏袖月把人娶了。 他正纠结要不要派探子暗中做手脚,就听得云南王身后立着的文士不疾不徐道:“第二轮武试——比登高。” 容夙的眸一亮,世人谁不知,大理寺少卿严慎言...惧高呀。 第19章 帝王年少时(17) 青翠的竹干重叠而上,第一层搭成正方形,四边角一根压一根,第二层向内稍退,留出落脚的空隙,以此类推,竹干长度越来越短,搭至顶尖时,空心的内部也越变越窄,只堪堪剩下一个放绣球的地方。 不高...至多三米。 严慎言捻了捻掌心,眼角眉梢都沁出冷汗,见他如此,苏袖月悄然收回眸光,心道:汗水浸润,这人黝黑的面容丝毫未变,半点...不脱妆,莫非真的天生黑炭? 她轻笑,把手搭上竹干,轻而易举行至半腰,回眸间,严慎言仍僵立着,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苏袖月扫过高阁上看戏的裴彧,容珏等人,出乎众人意料地伸出手,“严大人,一起啊。”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唯有苏袖月浅笑依旧,她一脚轻勾竹干,一手递予严慎言眼前。 只是他...彻彻底底惊了,这是什么场合?苏袖月竟敢公然相帮?奈何事已至此,严慎言只好抬首,复又怔了怔。 这个角度望去,自家主上袖袍轻扬,书生方帽里的发丝微散飘逸,和着清冽的香,让他脑海刹那空白。 糟了,严慎言忽地紧闭双眸,心却...实诚地跳着,此刻,惧高的不安全然变成悸动,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忽觉高处好几道炙热的眸光紧紧相随,似要把自己的小手手盯出窟窿来。 他凝眸,迟迟未放上,却在这时,苏袖月潇洒地倾向前一些,一把反握住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淡道:“何时严大人也磨磨叽叽了?” 我发誓,我只在你面前磨叽,他无声相应,紧紧回握住肖想许久的手,苏袖月的手。 适时,裴彧又轻咳了两声,容珏竟应和般轻敲栏杆助乐,唯有容夙...脸黑了又黑,他苏袖月,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1 己在做什么。 “严大人,感觉如何?”引至半腰靠上,约两米的高度,苏袖月没有回头,意味不明地问着。 “苏大人,我好似不惧...”他话未说完,忽觉手上一轻,错愕间,整个人已蓦地下坠。 为什么? 严慎言听着耳边风声,放大的瞳孔里情绪莫名,那双漂亮的眼睛失了光彩,清晰地倒影着苏袖月如水的面容。 为什么?严慎言...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没办法真正帮你摆脱恐惧,若不意识到这点,惧高将会成为你永远的软肋。 你信任我,这很好,可我...不能永远牵着你登高。 希望...你能明白。 “砰,”落地声响,很轻,苏袖月收回余光,不再顾跌落于软垫上的严慎言,她径直取了绣球,朝容夙轻轻点头。 此举,一为严慎言,二为...仍是严慎言。先前苏袖月已隐隐猜测容夙与幕僚的后招牵连甚广,若严慎言自愿入局,不管如何,她的态度很明确。 她借此点明...自己顾念昔日国子监同窗之谊,后来同朝之谊,是以伸手相帮严慎言,却又放开,无疑是为了告诉容夙,她苏袖月虽念旧情,却不会误了大事,而严慎言从高处跌入软垫,是她最后想让容夙知道的...她可以容忍严慎言从高位掉马,却如何也要留他一条性命。 那厢,容夙亦颔首回应,眸中没有猜忌,反而多了几分欣赏之情,若苏袖月当真冷情冷心,他反倒要掂量用不用,有情有义,且明事理,与容珏又有苏府的血海深仇,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臣子更叫人放心呢? 容夙的心甚悦,共学于国子监时,他本就对苏袖月有些说不明的微妙感觉,可他终究没办法接受,而那时阿箬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一空缺。 说到底,他容夙喜欢的...不是已逝世的阿箬,也不是和阿箬相似的“画中美人”檀婳,至始至终,都是苏袖月,是他没办法承认的苏袖月。只是容夙如何也不会知道,他所爱的那个苏袖月已到了檀婳的身体里,现在这个... 反而成了扳倒他的利器,成了容珏和严慎言反将他一军的重要棋子,而他和幕僚引以为傲的后招...不过是那两人故意露出的马脚。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是容珏和严慎言步步为营,还是算错了苏袖月,算错了自己会心疼,哪怕她受一点点罪。 ***** 夜色微凉,隐有下雨的趋势,云南王府时隔多年又重新张灯结彩,老一辈的下人,记性好的,依稀还能忆起当年的盛况。 云南王裴恪娶妻时,极尽奢侈,哪怕新娘子一身男子素衫,王爷脸上的笑容也真切到骨子里,宠溺到眸底。 如今,云南王“独女”裴彧眸中的光景便是如此,甚至...要更欢喜。 哪怕实在是颠龙倒凤,他一袭凤冠霞帔,苏袖月身着喜服高帽,本该相看两无语,可新房里,听到推门的吱呀声后,裴彧一把掀了盖头,他起身,紧紧从背后抱住苏袖月,喜悦道:“我只嫁给你。” “可我...不一定只娶你啊,”苏袖月轻轻推开他,揶揄道:“生为男儿,岂能不妻妾成群?” “苏大人,我不会的,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是吗?”苏袖月微微讶异,一生一世一双人从裴彧口中说出,应该...是用情极深吧,可他为什么? 思及此,她隐隐觉得裴彧藏着秘密,又加之对他是真正的云南王这一猜测,苏袖月略一敛眸,已有思量...心理学,玩的就是心跳,在一定分析基础上,不缺乏赌的成分。 “苏大人,想什么呢?”裴彧晃了晃指尖,他拱手相请,递了杯合卺酒予苏袖月,耳根微红道:“夫人...我、我一定会对你好,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咣当...”酒杯落地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苏袖月抱歉一笑,蹲下身,正要拾那碎瓷片,裴彧见此,慌慌张张要拦她,这一来二去,自己的手反倒被划破了。 他眸光微闪,忽地把手背在身后,“袖月,我...” “我什么?云南王,裴恪,你说我...猜得对吗?”苏袖月抬眸,握住他的手腕,正色道。 她摊开裴彧的掌心,问道:“手指上的划痕呢?该流的血液呢?”为什么...一点事也没有。 陡然间,她松开手,叹息道:“裴彧,你一个人...很孤单吧。”不仅和别人不一样,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所爱的人一个个离去。 拥有着最冗长的时间,却享受着无边无际的寂寥。 “唉...裴彧,还是裴恪?”苏袖月敛敛心绪,一时竟不知该叫什么。 “都好,苏袖月,别再走了。”他低语,一把抱过微怔的女子,压抑道:“在你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完全透明,毫无隐藏的裴彧了。” “好,我不走,不过...你要松、松手了。”苏袖月无奈地说着,被紧紧抱着,呼吸都困难。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是吧。”他小声道歉,不舍地伸开手,似想到什么,裴彧取来了一只风筝。 不会,要放吧?苏袖月轻皱眉头...这可是室内,她这般想着,那人已拧动床头机关,抬眸一望,房顶悄然开了偌大的天窗。 只见裴彧不疾不徐地引线,风筝上的老鹰霎时翱翔天际,他走近,欲交付到苏袖月手中。 “袖月,你以前不开心时,总喜欢放风筝,说烦恼随风散,后来你不在了,我一个人...替你放。” “是、是吗?”苏袖月眸光微闪,她肯定...以前未见过裴彧,望着眼前的风筝线,她垂眸,淡道:“谢谢,我不喜欢老鹰。” “是嫌它凶狠残忍吗?”裴彧眸中闪过失落,见苏袖月未说话,他把线塞到她手里,急道:“我承认...我从前是心高气傲,就像这只鹰。” “可是不管这只鹰再怎么好强,它现在不还是乖乖掌握在你的手上吗,对你不会有丝毫的违背的。” “裴彧!”苏袖月止住他,轻声道:“对不起。”她全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而这样的感情...让她惶恐。 “我去睡书房。”她略微慌乱地把风筝还给裴彧,线却忽然断了,抬头望,天窗上狂风呼啸,暴雨隐隐欲落。 苏袖月推开门,未走几步,雨水就倾盆而下,她沿着长廊向前,借着闪电隐约暼见黑暗中立着一抹浅色的身影。 他似站了很久,全身湿透,墨黑的发全部贴着鬓边,一双眸却执拗倨傲得很。 “太傅...”他启唇,带着委屈,道:“你喜欢裴彧吗?” 苏袖月停下脚步,容珏续而又道:“还是...你喜欢慎言?” 他忽然走近,狠狠咬着苏袖月的唇,那句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2 “你喜欢我吗?”,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殿下!”苏袖月猛地推开他,湿漉漉的雨里,容珏被推开好远,他想上前,心心念念的那人却道—— “殿下!臣说过...臣只喜欢,女子!” “是吗?”容珏哑然问着,他撑着扶栏滑落在地,失笑道:“好,喜欢女子好!” “咳咳...”一身狼狈的少年转过身,吐出口中鲜血,精致的面容漾起苦笑,明知有蛊不该动情,可是我...偏偏,不信邪。 若...爱不了,那便恨我罢。 “苏大人...”容珏擦去唇角血渍,从容起身,他笑意天真莞尔,轻咳道:“太傅啊,本宫特意来告诉你,你的严大人,他...身陷囹圄了。” “你,救不救?” 第20章 帝王年少时(18)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少卿严慎言擅离职守,因其疏忽,苏家灭门一案悬而未破,加之太子容夙呈报,数例其结案旧狱亦有冤情,现褫其官职,压入天牢,秋后处决。” 一片狼藉的囚室,严慎言褪下湛蓝官服,倚着牢门,单膝而坐。 高窗射下的一隙光线里灰尘蒙蒙,他抬手,解了发带系在眼上,有些肮脏...眼不见为净。 脑海里,一颦一笑皆是苏袖月,比之惧高,她反倒成了他新的软肋,不能克服,不想克服。 他伸出指尖,浅笑着凌空轻划——言慎严! “我竟然...也有这一日。” 苏袖月,你叫我以后,如何娶妻生子。 严慎言双手环抱在膝盖上,欲埋上头,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一步...踩在他心尖上。 他蓦地回首,扯下发带,眸里隐含泪光。 “你怎么来了呢?” “慎言,我本已身在局中,如何能不来?”苏袖月蹲下身,扬起浅笑,救不救,从来只有一个答案。 她捻了捻袖中的玉瓶,眸光如水...那日雨夜,容珏得到答案后,递予了这瓶药,是徐芷所给,用于更改男女特征。 目的是什么,很快就知道了。 “苏袖月,对不起。”严慎言伸出手握住她,眼角滑落一滴热泪,若非一开始假意投诚容珏,主上...也不会牵扯进来。 最初,严慎言以为成大事者,隐忍为上,苏袖月若知晓,也会成全这扳倒容夙的计谋,只是现在...他后悔了,舍不得了。 “慎言,还记得那晚吗?”苏袖月轻轻松开手,按了按他的肩头,撩开衣摆,隔着牢门与严慎言背对而坐。 他点点头,轻仰下巴,在苏袖月看不见的地方...泪如雨下。 原来,你都懂,你信我。 待日暮西斜,苏袖月才起身告别,她取过严慎言手中的发带,穿过牢门替他把墨发束上,道:“肮脏也好,恐惧也罢,正视它,躲...非长远之计。” “慎言,保重。” 她话落,抬眸望去,严慎言眼眶微微泛红,像哭了许久。 难得的是,也不知是身陷囹圄,还是他这一哭,昔时黝黑的面容竟白了许多,当真奇怪。 苏袖月微拧眉头,时间不等人,也只好拱手离开。天牢外,容夙已静候多时,他负手身后,笑道:“苏大人,你第一次求我,不后悔?” “太子殿下,臣不后悔,历经苏府一劫,臣更明白取舍,更何况...臣与严慎言,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太傅,你言重了,你在我眼中,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容夙轻拍苏袖月肩头,颇为感慨...若严慎言并非容珏的人,他当真是想拉拢的,只是现在...姑且不寒了苏袖月的心,留他一命,日后再说。 是夜,容夙府中。 议事的书房中,年过半百的青衫谋士砸了一方端砚,怒道:“太子殿下,岂可妇人之仁!” “方先生,昔日你教导本宫,仁者治天下,如今你又告诉本宫,本宫错了...”容夙轻嘲一声,不悦道: “本宫尊你一声先生,不代表你可以左右本宫!” “太子殿下,老臣不敢。”青衫幕僚忽然跪下,沉声道:“臣以为,此次机不可失,若...” “够了!”容夙抬袖扶额,总是这般,进言说为本宫好,可本宫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 “太子殿下,请听老臣一言。”青衫谋士连连叩首,竟是隐有逼着容夙的意味。 “方先生,退下!”容夙拂袖转身,眼里的怒意几欲压抑不住,余光扫到碎落一地的端砚,他眸中更是不悦。 书房外,青衫幕僚早已泪眼蹒跚,他刀锋般的眸闪过厉色,吩咐亲信道:“派人盯着苏袖月,这个人...恐怕迟早会毁了太子殿下。” 待暗卫领命而去,他回到房间,亲自书了一封奏折,只待明日上朝时呈上...严慎言,必须除去! 十米之外,苏袖月暂居的房中,一方面监视,一方面必要时用于引诱的女暗卫正潜伏于房顶瓦片之上,她掀开一看...房内雾气缭绕,隐约可闻见淡雅的香气,莫非,是在沐浴? 暗卫眸光一凛,悄无声息挪了几步,复又掀开瓦片,瞳孔陡然放大...室内撒有花瓣的浴桶里,隐约可见苏袖月雪白的双峰。 这苏大人,竟是女子! 她火急火燎欲回报,慌乱中带动了瓦片,落灰簌簌而下,苏袖月却浑然似没发觉般,待暗卫走远,才起身更衣。 她轻抚皮肤,唇角含笑...若再泡下去,就要皱了。 那厢,如苏袖月所料,暗卫回禀了一直就对她不放心的青衫幕僚,只是方先生碍于先前与容夙的矛盾,怕他还在气头上听不进去,遂作罢,只待明日上朝后再说。 而这一等,就已失了先机。 这一出过后,苏袖月服下容珏所给、徐芷所制的秘药,只待二十四小时后生效,届时,非离间了这对主仆不可...没了方先生,他容夙必将,如失臂膀。 笠日早朝,夹在满朝文武中间,苏袖月有些感慨,凡事皆有门槛,这朝堂之事,女子不得干预,可这些男子,未必就做得比某些女子好,何时能以才度人,而非拘泥于性别呢? 她不禁想,即便是当今社会,职场之上,对女子的苛刻也比男子多得多,怀孕,产假,这些都是门槛,所以女人要达到高处,要比同样位置的男人更努力,付出更多。 这不公平,却也是现实。 她轻叹一声,未多言,只应和几句,待下了朝,便马不停蹄单独求见容帝。 待把来意告知容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苏袖月便侯在长长的白玉台阶下,等着传召。 养心殿内,忽然传来一声闷响,苏袖月敛敛眸,随时做好了跪下的准备。 事情尽在计划之中,容帝收到方先生的奏折,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3 又得知苏袖月是为严慎言求情而来,一时气氛,怒她不忠其主,容帝本就偏私容夙,苏袖月此举,无疑招恨。 果不其然,先前的贴身太监出来回了她,说是叫她退下,又传达道:“今日容帝谁也不见,明日...明日,就...”他做了个砍头的手势,点到为止,可苏袖月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明日...明日,就办了严慎言。 思及此,她眉头微皱,轻扫一眼天色,蓦地跪了下来。 “呀呀...呀,苏大人,您这是作甚?”贴身太监连忙扶她,却被礼貌推开,“有劳公公了,我心意已决,定要面见圣上。” “唉...”李公公连连叹息,适时天色阴沉,又逢是多雨的季节,这可真是作孽啊。他摇着头,回了养心殿的偏室。 甫一坐下,刚收不久的小徒弟就泡了壶茶凑上来,机灵道:“师傅,这苏大人,得太子青眼,你怎的不帮帮?” “你这小子,”李公公轻敲他的脑门,笑道:“圣上正在气头上,如何劝?如何帮?” “是是是,还是师傅厉害。”小徒弟忙递上一杯清茶。 “哼,就你会拍马屁。”李公公饮口茶愉悦道:“不过要拍好,两边都不得罪,你还是嫩了点。”他放下茶杯,勾了勾指头,示意徒弟靠近,小声提点道:“你且悄悄去通知太子殿下,卖了这个人情,日后他登基,指不定你也能做到师傅这份上。” 可不是嘛,容帝再谁也不见,这疼惜到骨子里的太子殿下容夙求见...总归破例。 至于容夙,下朝后便在寻苏袖月的身影,奈何她实在走得太快,自己又被一群阿谀奉承之徒围住,待被恭维完,他与方先生正欲共同回府时,二人已入马车,容夙亦静下心来,对方似乎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提及,却在这时,有人传报。 那机灵的小太监容夙见过,是父皇贴身太监李公公最近提拔的,他也给人三分薄面,而那小太监也颇有眼力见,思虑到方先生也许会阻拦,只悄悄附在容夙耳边通传。 明悉一切后,容夙面色未变,对青衫谋士道:“方先生,父皇临时有要事与本宫商议,你先回去罢。” “太子殿下,臣、臣...”有要事,他顿了顿,苏袖月是女子的事实虽重,却比不上圣上亲召,更何况眼前的容夙已不是当年的容夙,他再多加干预,只怕会更惹恶嫌。 “太子殿下,万事小心,臣且先行一步。”行了礼,方先生也不再纠结,索性再等等,无论如何,苏袖月是女子的事实都不会更改。 严慎言要除去,她...也不能留,所有太子殿下登基路上的障碍,都要铲除,一个不留。 只是方先生还不知晓,他的忠心,才是容珏与严慎言这场局里,一开始的目的。 离间后,空有容帝支持,无人运筹帷幄,他容夙至多就是...失去谋士范增的项羽,难成大器。 “哗啦哗啦...”雨水倾盆的声音陡然而下,踏至宫门,容夙竟忍不住阔步起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稍等。”小太监紧追而上,恭敬地递上纸伞,笑容纯良道:“您可别着凉了,苏大人...还等着您搭救呢。” “本宫知晓,告诉本宫...你叫什么?”容夙撑开伞,望着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小太监问道。 “回太子殿下,奴才...小九儿。” “小九儿,本宫记下了。” 雨水仍旧蔓延,容夙赶到时,苏袖月已跪了一刻钟,漂亮的脸颊被雨水冲得发白,单薄的身形更是摇摇欲坠。 容夙的心一紧,扔了伞便跪在她身旁,朝养心殿内唤道:“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 紧跟着的小太监见此松了口气,他悄然转身,拐至毗邻养心殿的高阁二楼,隐匿的屋檐角下,有一人...已被斜风暴雨打湿半边春袖。 “殿下,小九儿前来请罪。” “你何罪之有?”容珏收回望向苏袖月的眸光,漫不经心道。 小太监却是忽然跪下,低首垂眸道:“殿下,是奴才办事不力,让苏大人等得久了。” 即便,他的速度已是难得,小太监却并不打算辩白...此刻,匍匐的角度,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容珏的鞋,云锦布面已湿透,比他身上春袖更甚,显然这人是差一点就要出去相救,这苏大人...重不重要,一目了然。 更何况,眼前这位爷喜怒不定,自从当年那件事后,他从未再上过朝,而今日早早等在此处,是为了看风景吗? 显然...不是。 “小九儿,你很聪明,可是本宫的心思,莫要妄猜,即便是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容珏碾了碾脚尖,有意无意道。 “殿下,奴才明白。” “明白?可是他...不明白啊。”容珏捂嘴轻咳两声,再回头时,小太监显然怔了怔。 “你怕什么?不就是血吗?在宫中见得还少?” 他一把抹去唇角血渍,仍是笑着,小太监却读出了凄凉的味道,可他不能说,不能问。 身后,皇城拢在雨中如水墨画,眉目精致的少年眸中不知何时少了一分戾气,多了一分清愁,他眺望远处,有些想要活着。 “怎么办呢?”他轻喃,仿佛就像孩童般无措,漆黑的眸底隐隐发红,不知是雨水冲的,还是...... “殿下,苏大人他们出来了。” 小太监悄悄替容珏撑起雨伞,指了指高阁下远远离开的人影。 “是他。”容珏黯淡的眸光一亮,他想唤声太傅,却被喉咙里的血腥味呛住,恍惚之间,再抬首望去,远处只剩一抹身影... “苏袖月!”他大声喊着,却轻易被雨水吞灭,没有丝毫犹豫地,容珏转身就走,腿却被人狠狠抱住。 “殿下,不可。” 这一去,多年隐忍与蛰伏,都将功亏一篑。 “放手!”容珏怒气攻心,竟是又吐出一口心头血来,他推开心腹小太监,步伐不稳地踩着雨里,苍白的唇角还渗着鲜血... 未走几步,竟也昏了过去。 ***** 苏袖月是被容夙抱着回府的,她一路昏昏沉沉,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容帝碍于容夙所请,又碍于她拿出的,严慎言早准备好的翻供证据,虽褫去官职,却是性命无虞,这也一开始他们所料到的。 计划一点一点按着预定的轨迹前行,苏袖月强撑着意识,静候着最后一击。 “你、你...” 府邸门口,久候的青衫谋士望见来人,痛心疾首道: “太子殿下,老臣就断言...这个女人,迟早会害死你!” 女人?! 容夙怔了怔,抱着苏袖月的手不自觉加大力道,若是真的,他竟然、竟然觉得欢喜,可这如何能信,他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4 薄怒道:“方先生,你让一让,苏大人全身发热,不能再耽搁了。” “太子殿下...”年过半百的老人突然跪在雨中,磕头道:“臣以命相请...求殿下,验明苏袖月正身。” 第21章 帝王年少时(19) “臣以命相请...求殿下,验明苏袖月正身。” 句句诛心,犹如催命符,苏袖月眉微蹙,她扯了扯容夙的衣袖,“殿下,放臣下来罢。” “你别怕,本宫信你。”容夙依言放下单薄似纸片的“男子”,转头薄怒道:“方先生,你当真是极好的,以死相逼,你此举...置自身于何地?又置本宫于何地?” “太子殿下,若老臣眼见殿下被这女子迷惑,又置忠义于何地,又何必苟活于世?”他话落,竟拖着年迈的身躯朝府邸门旁的石狮撞去。 “方先生!” “方先生...” 青衫谋士蓦然睁开眼,额头上柔软的触感远比想象中的石狮还要凉,他怔愣着,耳边传来干净却微弱的声音,带着咳意。 “咳咳,方先生...”苏袖月收回通红的手背,淡道:“莫要让太子殿下为难,你若想验明便验明吧,我全力配...” “苏袖月!”青衫谋士忽然厉色,似想到什么,他猛地推开苏袖月,任她踉跄了好几步,大笑道:“让太子殿下为难?苏大人...你可真是会离间,至于验明?你这样主动求证,无非是为了取得太子殿下信任,借他怜悯,避过这劫,可老头儿我今日偏要做了这恶人!” 他转身,跪下诚恳道:“太子殿下,臣...” “滚!” 容夙吐出一字,不费吹灰之力,却像一把剔骨的刀,刀刀绞得方先生的心生疼,他跪在原地,眼睁睁望着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越过自己,把那个“祸害”重新抱起。 珍之重之,如待至亲。 而他...被弃如敝履。 “太子殿下!”他凝着越走越远的一双人影,终是艰难唤道:“昔日,鹂妃在世时,曾许老臣一个誓约...”他抬头,直面着雨水望去,果见容夙的步伐顿了顿。 是了,谁人不知...鹂妃,是容帝心爱的女子,亦是眼前人的生母。 “太子殿下,鹂妃曾许诺,借此凭证,老臣可以...求殿下一事。”话落,他取出了怀中玉牌。 容夙的眸微闪...莲花纹印,佐以黄鹂相伴,是真不假。他皱了皱眉,凝着怀中人安静的面容,妥协道:“方先生,只此一次,待本宫所召太医替苏大人瞧了病体后,再议验明之事。” “老臣...谢太子殿下。” 跪在原地的青衫谋士终于肯起身,得到想要的答案,方先生并没有多高兴,相反...离心了,说什么都没用,容夙这孩子,是厌恶他了。 思及此,半百的老人并不利索地淌过水洼,他想,待此事了结...便乞骸骨吧,若今日除去苏袖月,太子殿下的帝王之路,应当再无碍。 而此刻,那位太医既被请入府,方先生觉得,他如何也不能错过这把脉。 ...... “太医,如何?” “奇哉,怪哉...请太子殿下恕罪。”太医院副院首话音刚落,便欲跪下请罪,堪堪被容夙虚扶起。 “不必如此,有话直说。” “是。”太医复又把了一次脉息,余光瞥见方先生的眸光,遂对容夙道:“太子殿下,容臣逾越,这苏大人从脉息上看...恐怕——” “恐怕什么?!” “太子殿下息怒。”太医还是战战兢兢地跪下了,低着头小声道:“回太子殿下,苏大人恐怕是、是...女子!” “荒谬!”容夙一手拂开桌上的茶具,冷着脸道:“庸医,先不说本宫让你治风寒,未让你辨男女!再说,若苏大人真是女子,你们...是在质疑本宫认了女子为太傅,还是质疑父皇...任命女子官?说!” “太子殿下饶命,臣...不敢。”偌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深谙宫规的太医无疑选择独善其身,他连连磕头,对容夙请罪道:“臣该死!臣不该贪那院首之位,答应方...方先生。” “哦?”容夙似笑非笑地睨了青衫谋士一眼,讽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本宫不曾想...先生这手,伸得如此长,都快要,”越过本宫了。 “方黎!”他反身坐下,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跪于地上的青衫谋士。 竟是...连名带姓的称呼。 方先生的心狠狠怔了怔,身畔同跪着的副院首仍战战兢兢颤抖着...尽职尽责,方先生隐约察觉些什么,却觉得这局...行至这步,他已无退路可走。 “太子殿下,老臣...” “苏大人病情如何?”容夙未顾及他,打断话语问太医道。 “回禀太子殿下,苏大人脉象甚是离奇,仅从脉息来看,已无法辨出男女。”副院首认真回答,却未说出猜测...此症,只怕是服了什么药物,他不禁通过关系联想到京城才俊人人敬而远之的那位。 若是她的话,逆改性别倒也不是奇事,想当初,前太子容珏本该命数已尽,太医院当时无人能医,可偏偏被先皇后用玄之又玄的法子...捡回了一条命。 话说回来,这先皇后唯一的侄女,假以时日,只怕青出于蓝胜于蓝。 副院首沉吟片刻,打算告退去文渊阁交差,却没料到,床塌上的人突然醒了。 “苏大人,你如何?”一旁容夙忙道,他欲扶起苏袖月,却被她轻轻推开,“太子殿下,臣不敢。” 为何不敢?明眼人都知道是碍于方先生,苏袖月这一句,无非是以退为进,她虽高热,意识犹在,只待静侯时机,完成这场棋局。 她点到为止,不再言语。 见她如此,容夙沉声道:“苏袖月,你是本宫的太傅,只要有本宫在一日,便无人敢有微词。” “臣...谢太子殿下厚爱。”苏袖月话落,固执起身拱手一拜,又道:“但臣...不想给您添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太傅何意?” “回太子殿下,臣...愿验明正身,”她开口,果断而沉稳,方先生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只听苏袖月接着道:“臣此举,别无他意,只是为了自己。” 她话落,伸出手指了指身上裹于容夙披风下的湿衣,因为匆忙,又因病情未明,这身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她敛敛眸光,续而道:“太子殿下,臣愿验明正身,臣不想...让您为难,也不想让方先生多疑,只是,臣有一事相请。” 她抬眸,一字一句正色道:“若当众证实臣是男子,太子殿下可否...还臣一个公道。” “太傅...你先请起,本宫应允。”容夙点点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5 头扶她起身,一来他虽说相信这男儿之身,可心里总有点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隐隐期待。二来,若验明苏袖月就是男子,方先生便再无话可说,自己也可借此发难......他容夙要做什么,还容不到一个小小幕僚指手画脚。 “好了,”他轻敲椅面,笃定道:“苏大人,你宽衣罢。” “臣...这便换下。”苏袖月苍白秀气的脸颊漾起一抹浅笑,望得容夙心头隐隐悸动,而她解开披风的手指细腻漂亮,正沿着衣领向下,微微露出小半边精致的锁骨...越看,容夙越觉得是女子。 而方先生,哪怕是做好了入局的准备,见此也不禁怀疑...根本没有所谓布局,是他多心了,这苏袖月,就是实实在在的女子。 此刻,那只似女子的手一点一点下移,一室之内,气氛悄然凝重...苏袖月轻轻低首,不再迟疑。 “等一等!” 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挑眉,放下手,轻含笑意。 你怎么...来了呢? 第22章 帝王年少时(20) “太子殿下...”门外的人抖落纸伞上的雨水,立在一旁,那伞以青竹为面,傲骨铮铮。 却仍不如那人...身姿挺拔。 裴彧放下烟青色斗篷上的帽檐,含笑抬眸,“臣女千里寻夫,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裴小姐言重了,请坐。” “不了。”他上前牵起苏袖月的手,悄然挡在身后,淡道:“臣女的夫君,还能是女子不成?” “裴小姐,恕我多言,真与假...可不是片面之词就可定夺的。”青衫谋士反驳道,他扫向苏袖月,道:“苏大人,你说...是与不是?” “自然。”苏袖月轻笑着拍了拍裴彧的手,继续解衣。 一室静默,只有细碎的衣料摩挲声,裴彧清丽的丹凤眸一眨不眨,虽忧切,却也信任。 苏袖月,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既无需相帮,定然万无一失,若被人瞧去也罢了,到底不是她自己的身子。 反正,对双标王裴彧而言,世界分为其他人和苏袖月。 漂亮的“女子”索性低垂着眼眸,掰手指玩儿,然而...其他人却浑不似裴彧淡然,倒吸凉气的声音平地而起。 只见那衣衫半褪,胸前如玉肌肤平平的人神色如初,自信问道:“诸位,可否还需下移?” “这...”老谋深算的方先生微怔,他咬牙道:“苏大人,褪尽罢。” “够了!”容夙喝止道,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他不悦道:“方先生,何必再执着,我看您许是年纪大了,不若早日...” “太子殿下,”青衫谋士含泪跪下,痛声道:“如您所愿,老臣自当...告老还乡。” 毫无意外,苏袖月略略系上外衫,说到底...她不过是导火线,这根源早就存在,离间的成功就在于——把隐藏的问题,暴露到明面上。 她功成身退,携着裴彧向容夙告辞,踏雨去了文渊阁。 马车上,隔着一道帘,裴彧听着换衣服的声音问道:“袖月,你服的药...难受吗?” 衣料摩挲声忽停,苏袖月顿了顿,诚如裴彧若言,徐芷这药,能紊乱脉息、平胸不假,下面却兼顾不到,她之前并非众人所见那般自信淡然,可一贯的心理学素养使然,哪怕底气不足,她也要沉着得让别人信心不稳。 至于难受,胸口的闷疼自是不言而喻,苏袖月怔愣的...是裴彧问她,向来坚忍惯了,她几乎忘记了原来自己也并非铁打的,也会为别人的关心动容。 “裴彧,我很好,谢谢。” 她扯开布帘,歪着头,笑道:“你呢?还好吗?” “还没被你气死。”布帘被掀开的瞬间,裴彧一把拉过苏袖月,把她的头靠在心口,压抑道:“你听见没有,这里也下雨了,从你走的那天一直在下。” 苏袖月睁大眼睛,还未从这猝不及防的一拉,和强有力的心跳声中回过神来。 裴彧又道:“没听见心里下雨是吧?没听见就对了。” “因为你一出现,我整个世界...都晴朗了。” “裴彧,”苏袖月从他怀里起身,认真道:“少晒点太阳,容易得皮肤病,所以...”她顿了顿,听着马车停靠的声音,眨眼道:“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先下车了。” “喂,你真的就这样走了?!”裴彧轻喊着,声音越来越小,“苏袖月,你就不怕我难过嘛。” 我喜欢你呀,可我真的讨厌...你的背影,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不然,晒死我也行啊! 想到此,裴彧的脸色变了变。 那日,他睡书房,不,他睡新房,苏袖月去书房当晚,淋雨的...可不只她和容珏,还有他。 裴彧静静望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真心喜欢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占有欲的,可是对苏袖月,他没辙。 所以...愿意成全她,她要做什么,他不过问,不阻拦,不添乱。 唯一不受裴彧控制的,是生死。世人皆传,云南王独女裴彧每月十五去祈愿寺沐浴佛音,心善向佛是假,修身养性却是真。 因为不死药的缘故,裴彧的身体停留在二十岁的年纪,然而,远不同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的情绪,是最致命的利器。 不能过喜,不能过悲,大起大落的情绪容易使裴彧昏迷,新房被拒那夜,他不争气地昏迷了三天三夜,再醒来时,“夫君”已经跟人跑了。 好嘛,你跑,“夫人”我就追嘛。 只是...... “小姐,不追了吗?”车外,一脸懵逼的裴七勒好缰绳,不禁想:小姐不远千里追夫,这到手的,又让人跑了? “裴七,这你就不懂了。”裴彧意味深长地放下车帘,不再看苏袖月走向文渊阁的背影。 “小姐,您说的很有深意,可裴七还是不懂。” “呵...”裴彧轻笑一声,“有些事,本来就点到为止是最好。” 就好像,我得把握住这个度,要追,而且要让她知道我在追,却又不能追得太紧,让她有压力。 既然喜欢她,就千万不要为难她,不要因为自己的私欲,忘了一开始的初心。 因为喜欢,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裴彧低首摸了摸眉骨,那里相思无限,可苏袖月,眉间心上,我从来...只把你小心安放。 “小姐,裴七...好似明白了。”瞧着裴彧“小别胜新婚”的模样,护卫点点头,似懂非懂。 “明白?可是她...不明白啊。”裴彧轻叹一声,“走罢。” 文渊阁内,苏袖月凭着竹简到了第二层,经掌事的秘密引领,她见到了两个人—— 两个算不上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6 认识的人。 其中一个,正是先前的太医院副院首。 另一个,长着张娃娃脸,海拔不高,一身干练黑衣,他的肩上...落了只雪白的海东青。 第23章 帝王年少时(21) 与副院首寥寥几句交谈后,苏袖月已明了来龙去脉。 简言之,文渊阁是个神奇的地方,聚天下有才之士的同时,也存在一批高级会员,这群会员也许互不相识,却共享着各自最隐秘的秘密,若有麻烦,待发布于文渊阁内部后,各个领域的会员中,有能力者即相帮,一来二去,形成了一种无形的联系。 而信息的快速流通,无疑是成功的关键,这个时候,类似于海东青等一类的信鸽就显得尤为重要,苏袖月不禁想,幸好没有手机,若有,这群人只怕无法无天了。 即便就是现在的规模和运营方式,也像个...邪教。 她轻笑一声,拱手向太医院副院首道了谢,却没想到对方一改在容夙面前的怯懦,大方回礼道:“苏大人,要谢...便谢这任务发布者,我只是按规矩办事。另外...” “您恐怕...与这文渊阁幕后的主人关系匪浅啊。” 一般,非内部成员是不允许得知这一存在的,副院首肯告知,也是因为掌事的默认。 那厢,苏袖月亦有所察觉,她隐约觉得文渊阁幕后的主子是容珏,因为那次,取蓝田暖玉棋子那日,亦是掌事引领,她见到了那一言不合就咬人的小太子。 只是又不像,如容珏那般骄傲的人,不像是能团结的人。 莫非是... 苏袖月敛敛心绪,副院首已离开,她走出雅间,在等候的掌事引领下,又见到了另一个人。 娃娃脸,个儿不高,肩有海东青...软萌正太,这是苏袖月第一眼印象,只是这小子,实在出言不逊。 “我说...你就是少主在外面有了的别人吧?” 苏袖月:“你认错人了。” “实不相瞒,我叫严回,少主吩咐我在此处等你。”小护卫话落,又指了指肩上的海东青,认真道:“他叫严去,严去,打个招呼。” “......” 一室寂静,娃娃脸的小护卫面子有些挂不住,遂道:“它认生。” 苏袖月:“我也认生。” 直到此刻,根据现有信息,她也只能隐约推测...这小护卫严回,是严慎言的亲信,之前在裴家山庄,她连夜温习,并未怎么外出,所以也没见过他。 “只是,你等我...做什么呢?” 严回没有回答,顾自点点头,取出了怀中的信件递予给她,“少主说,你看了自会明白。” “多谢。”苏袖月取出信纸,看完便走至油灯前点燃烧了。 “那个,少主说的什么?”严回凑了个小脑袋过来,她速度太快,小护卫连半个字都没看见。 “说的什么?”苏袖月挑挑眉,揶揄道:“他说,下不为例。” “什么?!”严回一双漆黑的眸睁得溜圆,这也不忘损我?果然心里...还是有我的嘛。 他傻傻笑着,全然不知苏袖月心中的复杂,那封信件,显然是严慎言身陷囹圄之前写好的,却字字句句都点出了后续的发展以及他的安排,让她放心。 这小黑炭运筹帷幄的本事,可见一斑。若他是这文渊阁幕后的主人,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这筹建的人力、物力,来源恐怕另有其人。 大概是,容珏。 思及此,苏袖月下意识望了望手腕上的红色锦带,与初来此间相比,它的光亮焕然一新,且...隐有圆满的迹象。 这意味着,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取容珏的心头血。 任务完成在即,苏袖月长叹一声...众生熙熙皆为利来,众生攘攘皆为利往,这样的大环境下,对错好像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就像作家阿尔博姆曾说,在黑白之间还有那么多深深浅浅的万般颜色,在是非之内还有那么多挣扎反复的模棱两可。 世事很难说清对错,站在不同的角度,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责任和义务,反派也好,正派也罢,立场不同而已。 苏袖月知道自己绝非好人,也不至于是恶人,她只是活得清醒,亦不想感情用事。 “喂,你梦游呢?” 见她迟迟未再语,严回伸出手晃了晃,又道:“对了,告诉你哦,虽然我家少主生得好看,但你不可以觊觎他。” “什么?!”苏袖月翻了个白眼,证明道:“你看我,”她潇洒地转了个身,“我...可是正儿八经喜欢漂亮女子的好男儿啊!” “啧啧啧,阴阳怪气的。”严回一脸嫌弃,“反正你不能喜欢,虽然少主待你很特别,但他...”小护卫双手叉腰,厉害道:“少主...可不能被你耽误了!” 苏袖月:无话可说。 “其实吧,”严回纠结一会,解释道:“我和少主...我们和别人不同,在族内,规定族人一生只能喜欢一个人,待用特殊仪式认可后,这一辈子...就只能与她成亲。” “这么说,你明白了吧!”软萌的小护卫加大嗓门,一脸担忧。 “懂懂懂!”苏袖月连连点头,每个种族都有其特殊的信仰,她尊重,遂许诺道:“放心,我不会祸害他的,反正严慎言长得...”那么丑。 “喂,我听见了哦。”严回抬起头,护短道:“实话告诉你,我没有见过比少主更好看的男子,就连族里个顶个的漂亮姑娘,都囔着要嫁给少主。” “可他黑啊!”苏袖月敛眸,等着小护卫的下文。 “黑、黑是因为...”严回苦着脸,“我不能跟你说。” 就知道有蹊跷,苏袖月唇角微翘,原来...这小黑炭也是个大美人呢,听严回说的,爱慕者还不少? 她莞尔一笑,我就说嘛,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绝不能被辜负。 忆起他哭那日,一双眼恍若开倾世桃花,想让人忘记都难。 小哭包,苏袖月想,这小黑炭...没法叫了。 ***** 入夜了,殿外灰蒙蒙一片。 泛着青光的油灯映照下,容珏苍白的面容愈发精致,若非他眉间一抹清愁,倒像是画中仙。 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殿下,可还好?” 跪于塌下的女子低着头,声音似染上哭腔。 “檀婳,你说...人怎么就这般奇怪呢?”容珏上挑的眼尾染上哀愁...明明还是你檀婳的躯体,我却深陷得不受控制,所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他苏袖月面前,都...不堪一击。 “殿下,您...”檀婳抬头望着塌上的少年,倔强道:“您喜欢他什么呢?”我又哪里,不如他? “喜欢他什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7 么?”容珏喃喃道。 聪颖镇定,能屈能伸,懂得揣度人心?不是这些,那么,是苏袖月一本正经说着瞎话的模样呢,还是...那句陪他东山再起的鬼话? 也许...是陪他吧。 这是容珏所能想到,最温暖的两个字。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敬他,畏他,受制于他,却无一人敢说...陪他。 又或者,这份喜欢说不清,道不明,却...实实在在令他心动了。 容珏嘲讽一笑,对檀婳道:“可能,喜欢他...不喜欢我吧。” “殿下,苏大人、苏大人许是不喜欢男子。”她抬眸,一双眼通红,像是悄悄来这之前就哭过很久。 “是啊,”容珏的手捻紧了被角,嘴硬道:“毕竟鲜少有人像本宫一样讨厌女子。” “若、若苏大人是女子之身呢?” “那样的话,”容珏躺下,因为生病的缘故,模样安静得不像话,他认真想了想,道:“苏袖月是男子,容珏便喜欢男子,若苏袖月是女子,容珏就喜欢女子。” “只要是苏袖月,怎么都好。” 他话落,忽觉心口又疼了起来,抑制不住轻咳了几声,檀婳连忙起身相扶,不经意间衣衫微散,露出锁骨上的红痕。 “檀婳,你...”容珏眸光微闪,却未说出口。 “呵...”她强颜欢笑,“殿下,我无事,不过是被一条疯狗咬了。” “是容夙?” 檀婳没有回答,便是默认。 今日,方先生离府后,容夙便到了他房间,喝得醉生梦死,一边强要了她,一边喊着苏袖月的名字问,你为什么是男子呢? “殿下,”檀婳抹去眼泪,酸涩道:“他说,他会娶我。” “您呢?您希望我嫁吗?” 第24章 帝王年少时(22) 眉目清峻的少年直起脊背,忍住咳意,推开欲相扶的女子。 “檀婳,我对你并不好...”你无需为了我的计划,委曲求全。 “殿下,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檀婳漾起苦笑,未曾料到容珏如此说,想当初,他何时顾过对他人好不好,原来一个人竟可以为另一个人,改变那么多。 可惜的是,她不是容珏的另一个人,哪怕越过一切,甚至性别,家仇,也只能远远望着他。 她低下头,沉声道:“殿下,檀婳会嫁给他。” 也希望殿下, 得偿所愿。 ***** 大雨过后,天气霎时放晴,京城这几日都风光霁月。午后微醺的光线打进高窗,惊起带着霉味的空气里,星星点点的尘埃。 严慎言伸出修长白皙的五指,张开复合拢,透过缝隙,半眯着望向湛蓝天际...天朗气清,他该出去了。 来接他的,是一个女子。 一身简约深锦长衫,袖带紧束,利落而飒爽。她捻了捻掌心,柔声慰问:“严大人,受苦了。” “徐芷郡主,多谢。”严慎言拱手行礼,人淡如竹,疏远得很,哪怕他明知自己比预料中提前出狱是眼前之人的周旋。 如严回所说,他们族中特殊,所以严慎言的喜欢极为矜贵,一生只许一人,其他...皆是过眼烟云,既是如此,又何必去招惹别人。 徐芷亦是聪明人,她淡笑如常,“严...慎言,我正好路过,一起走罢。” “不必。”严慎言本该顺着这台阶下的,只是他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遂道:“徐芷郡主,他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远跑来的小护卫正挥舞着双手,大喊道:“公子,公子,你看见我了吗?” “没有。”严慎言低首轻笑。 “啊?”小护卫走至跟前,乖乖对徐芷行礼后,又把头凑到严慎言面前,困惑道:“公子,你瞎吗?” “没有!”严慎言一把推开他的头,对徐芷颔首告辞。 “好,再会。”徐芷点点头,望着那双背影迟迟未离开,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莫非...严慎言真瞎,觉得她不是个女子? 可看他待贴身小护卫的亲近模样,再想到不省心的表弟,徐芷难免有些纠结,似乎...她仰慕已久的严大人——性向成迷。 至少从未见过他,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那么,他到底喜欢什么呢?徐芷摇摇头,若非骄傲如斯,她定要下了情蛊,把严慎言锁在身边,让他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可她偏偏...喜欢的不是那副皮囊,她想要严慎言,心甘情愿。 不然,与府中面首又有何异? ***** “少主,那女人走了。” 回家途中,小护卫双手环抱胸前,一路倒退着走,时不时与严慎言“搭讪”两句。 “我说,她看上你了。”严回笃定地歪头窃喜,“少主果然风韵犹存,妇女杀手,不过...”他皱眉问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严慎言有些恍惚,莫名道:“反正我不喜欢“大凶”!” “少主,你好奇怪喔,”严回小声抱怨道,明明以前还告诉他:我就是喜欢大凶,凶不平?何以平天下? “咳咳...”严慎言察觉到来自小护卫的嫌弃,撂下句“下不为例”就走了,他走得飞快,心里想的全是:苏袖月,我约摸是疯了。 我竟然...因为你,喜欢平胸! 晚间用膳时分,严慎言盯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咽了咽口水,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扔下筷子,偏过头,拿起碟碗把馒头拍扁后,才能直视。 夭寿了,夭寿了。 严回一口馒头还没下嘴,直接生咽,一双眼却晶亮。他想...他知道少主为什么不喜欢“大凶”了。 因为“大凶”不磁实,没拍扁了的嚼头好啊,严回不敢出声,默默喝了口白粥,他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小护卫夹了根咸菜压压惊,寻思着下次捏馒头时征询一下严慎言的意见,看他想要什么形状。 “那个,严回啊,馒头...过一段再做吧。”勉强咬下半个的严慎言鼓着腮帮子,没有咽也没有吐,他想...他需要一段时间,用来修正自己的不良思想。 苏袖月,你真是...有毒。 ***** 夏日的燥热似乎已经全部散去,入秋的凉意让临街的百姓都饮上了热茶,做工闲暇时,总免不了配着瓜子花生说些八卦。 “哎,那日盛况你瞧见没?” “太子娶妻那日?”被问的掌柜喝口茶,反问道。 “可不是,那侧妃算是凤栖梧桐,一步登天了。”颇有些学问的说书先生插嘴道。 “未必,”最开始的人摇摇头,又道:“我听说啊,这侧妃...和前太子纠缠得不清不楚的,恐怕有——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8 ” “有什么有,有客人来了!”茶楼的老板娘从二楼探出头来大喊,这些个男人顷刻间闭了嘴,彼此心照不宣...惹恼了她,岂不是和银子过不去。 齐齐望过去,门口走来三人,两男一女,那女子却比其中一位男子还要高些。一男一女把身形清瘦的男子夹在中间,画风有些奇怪,可茶楼里的伙计什么形形□□的人没见过?在他们眼里,只有两种人—— 有银子的,和没银子的。 很显然,苏袖月这一行人属于后者,老板娘客客气气地把人引到二楼雅间,小心合上了门。 “好了,你们想做什么?别跟我说,苏大人...我就想和你喝个茶,聊聊天文地理。” 气质干净的“少年”话落,索性抬手撑着脸,姿态肆意而慵懒,和着铃铛轻响,却有说不出的风流。 “苏...” “袖月...” 严慎言和裴彧同时启唇,对视一眼,又默契道: “跟她走。” “跟我走。” 第25章 帝王年少时(23) “跟她走。” “跟我走。” “......我,自己走。”苏袖月站起身,却又被一左一右两只手扯了下来。 严慎言语重心长:“苏袖月,容珏要做什么你很清楚,京城不久将要变天,听我的,跟裴小姐回云南。” “袖月,我、反正...我不管。” 裴彧有些无奈,他未松手,眸光却是不容许眼前人受半点伤害的坚定,事到如今,我什么都不管,你的任务也好,与容珏的纠葛也好,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又一次从我身边溜走。 “听我说...”苏袖月抬袖为二人沏茶,平和道:“君子博弈,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又不是君子。”裴彧小声嘟囔了一声,见严慎言面色微变,忙饮口茶掩饰这急切而发的话语,“严大人,你瞧我做什么?夫君是我的天,我当然宁愿他做小人。” “是啊。”严慎言轻叹一声,眉眼落寞,连眼角泪痣也了无光华...主上与夫人琴瑟合鸣,他、始终是个外人。 却连嫉妒都不敢,这样的喜欢,卑微到尘埃里。 “苏袖月,跟她走吧。”严慎言漾起释然的笑意,终是放手...你走,你要的江山,我替你挣。 “咳...想走?” 门轻轻被推开,伴随着压抑的轻咳声,容珏苍白精致的面容一点一点显现,他莞尔笑着,眸底却空洞,眼尾的倨傲不复,仅着浅色素衫,倒像是不染纤尘的仙。 “太傅,我来接你回家。” 浅色云袖中的手紧紧握着,这寥寥一句,已透支容珏所有勇气。 苏袖月颔首,“好。” 想象之中,却又出乎意料的答案,容珏听言心头微动,他松开指尖,伸手向苏袖月。 “不要!” “不许!” 又是齐齐两声,严慎言与裴彧相视一望,同皱眉凝着苏袖月反握住容珏的那只手,却没有动作...他们反对不假,但尊重她所有的选择。 待人离去,严慎言和裴彧彼此苦笑一声,都在对方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亦是对方的模样。 同是天涯失意人,惺惺相惜过后,裴彧忽道:“严大人,你喜欢袖月。” “没有,我没有。”他连连反驳,摆弄着茶具,坐立不安。 “喏,”裴彧挑眉,“这就是有了。”他瞥了一眼严慎言慌乱微颤的手指,咬咬牙道:“严大人,她是女子。” “谁是女子啊?”严慎言把手纳回袖中,故作镇定,只是全然没把女子和苏袖月联系到一起。 “我说,”裴彧敲了敲桌面,划重点:“严大人,袖月...是女儿身。” “咣当!砰咚!” 严慎言好好的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他尴尬一笑,爬起又想坐下,却再次坐空,跌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 “裴、裴小姐,你...瞎说什么?!”他语无伦次,却明显能听出震惊过后,莫名的欢喜。 “严大人,我们是假夫妻,这么说您可明白?”裴彧弯腰凑近,笑容温婉,望着严慎言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哈,真的吗?” “苏袖月是女子?!” “哈哈,我不是变态。”严慎言忽然从袖中松出双手,就近捧住裴彧的脸颊,拍了两下,高兴道:“谢谢你,裴小姐。” “等等,”他的笑容陡然凝固,飞快蹭着地后退了老远,严慎言才睁着漂亮的眼睛,尴尬地张着嘴,腼腆道:“裴小姐,我错了。” 男女授受不亲,是我错了。 “呸!”裴彧狠狠用方帕擦了脸,大声道:“我是你能碰的吗?!” 老子这张脸,苏袖月都没摸过,你还敢拍一拍? “对不起,裴小姐。”严慎言尴尬笑着,小声提醒道:“你的声音,好像气到变形,不,变粗了。” “严慎言,老子今天不忍了。” 裴彧不再压抑声线,他直接扑上前,狠狠揍着一脸懵逼的严慎言,薄怒道:“告诉你,白面馒头那事我记仇到现在,还有你一开始扮女人,简直把我丑哭!” “......” 严慎言有些懵,任由裴彧揪着衣领,经历过“我是谁,我在哪里?”之后,他思索道:“裴彧,我不打女人,还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裴彧松开手,把严慎言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我...是纯爷们。” “所以,结盟吗?” “等一下!”严慎言凝眸望向裴彧的胸前,不解问道:“那你这是...白面馒头咯。” “滚。” “等一下!”严慎言收回跃跃欲试的手,抬眸问道:“你是变态吗?”竟然...扮女子扮得这么好,这么有经验。 “不。”裴彧生无可恋,掏出了胸前的高配版“白面馒头”。 “好,结盟。”严慎言颇有兴趣地接过研究,漂亮的眸里有些兴奋,还有些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他要摸的...是苏袖月的,思及此,严慎言黝黑的面容通红,羞怯过后,一心复国的严大人发现:他又面临了一个难题。 主上是个女子,那特么还造什么反?不行,严慎言狠狠捏捏了裴彧的“胸”,就算袖月是个女子,她也足够坐上那个位置。 哪怕前路艰难,他也要助她...长风万里,扶摇而上。 而后,互通底细的裴彧和严慎言二人相商出对付容珏的策略,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在时间上,他们一开始就输了。 那厢,容珏携着苏袖月坐上了马车,这车并非回原东宫,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江南。 世说,江南腹地,有一名医,隐姓埋名,却有妙手回春之术,被赞誉为“活阎王”,只因与地下那位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29 ,一人掌死,一人握生,旗鼓相当遂得名。 然而容珏此行,不为治病,下江南不过是一个幌子,给那人一个刺杀的机会。 而为了这个机会,容珏故意和檀婳演了几出戏,以至于街头巷尾都流传着这宫廷秘辛。 今日来之前,他已做出了“夺兄嫂”之事,容夙碍于面子,把知情者通通就地处决,这才未走漏半点风声,越是如此,恐怕容夙越恨不得杀了他...... 容珏收回思绪,望向马车内安静坐于对面的“男子”,忽然问道:“苏袖月,若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哪怕,就一秒。 一秒就够了。 第26章 帝王年少时(24) “殿下,臣...不会难过。”苏袖月抬眸含笑,瞥见少年眼底失落,她淡道:“因为臣,不会让殿下死。” “苏袖月,你知不知道——”容珏伸出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痴道:“你说谎话的样子,让人有多心动吗?” “殿下,臣...” “记住了,只许对我一个人说。” 容珏打断她的说辞,从袖中取出红色的缎带,一端系于自己手上,一端系于苏袖月手上,锻带极长,大约有三米。 这个距离,想锁住一个人太长,想放一个人走,又太短。 苏袖月没有反抗,却隐约嗅到山雨欲来的气息,容珏要做什么,向来毫无章法,他若兴起想拉她共赴黄泉,也是有可能的。 “太傅...”容珏忽扯着缎带把苏袖月拉到怀中,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可听说过无底崖?” “回殿下,未曾。” “没关系,一会就见到了。” ***** 茶楼,裴彧与严慎言话别后,忽觉身体不适,一旁的裴七问道:“小姐,又到月中了,是否该即刻赶回云南,入祈愿寺找高僧?” “不必。”裴彧压下异样,心中却是明了。 这不死药的副作用便是忌大悲大喜,这几日他心情跌宕起伏,加之被严慎言气了那一出,身体本就在情绪上入不敷出,又适逢每月月中,本该寻祈愿寺的大师助为压制,却远在京城,离了千里之遥。 若寻旁人相助,一来未必可行,二来也未必可靠。 裴彧摇摇头,拒绝了裴七的提议,苏袖月还在这里,他怎么能安心回云南,思及此,裴彧转身便欲回暂歇脚的客栈稍事休息,“裴七,走罢。” 话落,他回首瞬间,只觉后颈一麻,意识渐渐模糊,只依稀听见忠心耿耿的护卫接住自己后歉疚道:“小姐,苏大人说了,让我无论用什么手段,送你走。” 您也说过,苏大人的话等同于您的话,裴七以为,为您好的,即便您醒来怪罪,也该照做。 彼时,昏迷的裴彧还不知,茶楼这一面,已是这一世...最后一面。 若他知晓,舍了这性命,也会留在她身边。 那厢,严慎言几日未归,再回家时,刚踏上长满青苔的石阶,便被屋内蹭出的人大大一个熊抱。 “少主,你终于回来了。严回还以为...你不想吃我做的馒头,才...离家出走的。” 小护卫说个不停,娃娃脸上溢满藏不住的喜悦,他紧紧扒在严慎言身上,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下不为例,放手。” “不。”严回又蹭了蹭,恨不得挂在严慎言身上。 “起开。”严慎言睨了小护卫一眼。 “喔。”严回又委屈又老实地搓着手,一字一句认真道:“少主,我是不聪明,可我也知道你要做什么,被你留下的时候,我总是害怕...害怕哪一天,你突然就回不来了。” “然后,我突然...就等不到你了。” “傻。”严慎言摸了摸站在台阶上才堪堪到他眉宇的小护卫的头。 “才不是呢,少主,你知道的...”严回乖巧地抬起头,眸光澄澈:“在这世上,除了怎么也找不到的妹妹,就只有你了,我的亲人,就只有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严慎言安抚地压了压他的肩头,许诺道:“相信我,你的妹妹...我一定会替你找到,完完整整送到你面前。” “嗯。”小护卫连连点头,他雀跃道:“少主,找到我的孪生妹妹以后,您一定要帮她改个名字,不要叫严去了。” 他话落,有些羞怯地漾起笑容,因为思念,严回把亲自训练的海东青取名为严去,若是妹妹回来了,他才不舍得她再叫这个名字。 “少主,您读书多,可以吗?” “可...不行。”严慎言低笑一声,揉乱小护卫的头发后,闻着香气跑向了厨房,几步一跃,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后知后觉的严回追在他身后,倒跟个操心的老妈子似的。 “少主,刚蒸好的,烫!” “嘶...”严慎言下意识用手捏住耳朵,还是被热气腾腾的雾烫得不行,他尴尬一笑,索性在厨房坐下,看着严回操劳。 昔日就读于国子监时便是如此,小护卫悉心照料着他的生活起居,多年来如一日,未曾抱怨过一句,对严慎言而言,严回...已是他生命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少主,伸出掌心。”收拾好残局,严回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椅子上的严慎言,严肃道:“不听话,打手心!” “喏,打吧。” “哼,”严回偏过头,取出怀中的伤药涂在他先前被烫红的地方,小声道:“多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一天到晚权谋算计倒厉害,生活却一窍不通。” “......”严慎言仍旧笑着,任由小护卫说教。 “笑?还笑?”严回没辙,只好无奈叹息,“唉,还好有个优点,好养活,算了算了,开饭吧。” “好。”严慎言听话地坐到桌案前,乖乖等着开饭,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端上桌的,两碗清粥,几碟应季的小菜,再简单不过,却愣是被严回一双巧手做得色香味俱全,很显然,这小护卫是会过日子的那种,严慎言欣慰地望向对面,点点头,提起筷子。 “等等,少主...还有馒头。” 白花花,热腾腾的主食被递到眼前,严慎言怔了怔,笑着接过。 活灵活现的动物模样,可爱而精致,大大地拯救了严慎言被馒头支配的恐惧,他挑挑眉,道:“严回,这样的形状,就不用压扁了。” “为什么?” 不是喜欢磁实吗?小护卫挠了挠头,难道几天未见,少主又喜欢上了大凶? “严回啊,”严慎言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正要下嘴,手忽地一抖,他放下筷子,笑意扫向肩头,那里...雪白的海东青刚刚落下。 “严去,严去,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一直跟着苏大人他们吗?”严回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0 亦无心吃饭,激动问到。 “...叽叽喳喳...” 一番对话,小护卫的眉头越拧越紧,以至于听完,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如何?”严慎言不安问道。 “少主...你先冷静。”严回试探着,慎重道:“苏大人,苏大人他们未回东宫,而是下了江南。” “然后呢?” 察觉严慎言话语里的颤抖,严回咬咬牙,艰难道:“他们——” “被容夙的人盯上了。” 第27章 帝王年少时(25) “严回,我先走,你通知文渊阁旧部。” 严慎言顷刻间做出取舍,手中的馒头不知何时已掉落,他没有在意,转身纵马离去。 “少主...”严回小声喊着,捡起了沾灰的馒头,摇摇头...明知先去也做不了什么,却还是等不了。 您喜欢苏大人,是吧。 小护卫顺手把馒头塞进怀里,不再迟疑,往文渊阁赶去。 ***** “太傅,起风了。” 容珏掀开马车窗帘,斜风惊起发梢,他面色未变,只捻了捻束缚着自己和苏袖月的缎带。 “是啊,起风了,唯有长风破浪,扶摇直上。”苏袖月轻笑一声,耳畔除了萧萧风声,越来越近的,还有兵刃划地而来的声音。 “小心。”容珏忽然抱住她一个旋身,避开了如雨的箭矢。纵身一跃落定后,再回头望,马车已被射成了筛子。 他抽出配剑,依靠着缎带的联系,在苏袖月三米之内迎敌,少年剑法游刃有余,容夙手下的那些黑衣人并未讨到多少好处。 那便...车轮攻势。 一圈又一圈黑衣人退后又涌近,源源不断,容珏多多少少受了些皮外伤,他浅色的外裳染上绯色,被风吹得衣袂纷飞。 连带着缎带也猎猎作响。 另一头,苏袖月微转手腕,打算顺着缎带相助容珏,她欲取出袖中的匕首,却在这时,踏血而归的少年连连趿地后撤,带起脚下阵阵沙尘。 “太傅...我们恐怕,没有退路了。”容珏拭去唇角的血渍,一点一点往身后的悬崖逼近。 退路?苏袖月眸光一闪,笃定问道:“殿下,这便是先前所说...无底崖,对吗。” 容珏颔首,护她停在崖边,霎时间落石滚滚,少年闻声回望深不见底的悬崖,问道:“苏袖月,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把?” “殿下,前是死路,后无退路,理应赌,可是臣即便不赌,容夙也不会真要了臣的性命,你说...臣赌不赌呢?”苏袖月徐徐言之,仿佛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并非大敌当前,容珏狠狠怔了怔,他未再言语,脚步一虚,凌空倾身而下。 联系着彼此的三米缎带眨眼间绷直,苏袖月勾起唇角,取出先前的袖中匕首,干脆利落地一划,手腕上的死结霎时解开。 明艳的缎带在眼前拂过,容珏的心莫名刺痛,他松开手中的佩剑...本欲斩断彼此联系的佩剑。 未曾想,是你先挥刀,可是苏袖月,我怎么舍得你冒一丝风险。 他闭上眼,任由身体急速下坠。恍惚间,耳畔风声悄然发生了变化,他蓦然抬眸,只见悬崖边上的人影轻轻一跃,竟是追随而下。 “苏袖月,为什么...” 容珏黯然开口,面色看不出悲喜,只是下意识把手放在腰间,似乎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他上空,苏袖月一边坠落,一边凝着手腕上只差一点点的红色锦带,如赌博般念道:“满上,满上。” 诚然,她此举,一开始就目的明确,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平平淡淡的感动远不及一波三折来得震撼,对容珏而言,她不划破缎带是意料之中,划破仍相随,含义就大不相同。 她想告诉他,即便没有束缚,没有强迫,我也心甘情愿随你死。 哪怕...不是真心的。 只是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谎言,不是吗? 所谓骗局,愿者入局。 她凝眸,转动匕首嵌入崖壁,借此缓冲,只不过相较陡峭的悬崖而言,这样的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未过多时,苏袖月就跌至容珏附近,少年弯眸轻笑一声,用残余的缎带把人卷到怀中,齐齐坠落。 “太傅,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浑然不觉身处险境。 苏袖月垂眸,“殿下,我要的很简单,我要活着。” “活着?”容珏唇角轻含嘲讽,沉声道:“太傅,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那种午夜梦醒后,念头全是...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疲倦感。” “殿下,我明白,可我也懂另一种滋味。”苏袖月闭上眼,压抑道:“你可能不知道,一个人为了生计,会做出什么样的牺牲。” 她克制着情绪,又道:“殿下,你生而富贵,至少在物质上没有缺失过,你恐怕不觉得,这正是人赖以生存的根本。其实...若温饱都成问题时,生死就不是问题了,待你走到那一步,你本能地就想活着。” 容珏愣了愣,小心问道:“苏袖月,你以前...过得很辛苦吗?” “不算,比很多人要好。”她轻笑一声,进入fbi的第三年,抓捕美国食人魔的那次行动中,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也是那一次,让苏袖月明白,没有了道德约束,其实人...也跟猛兽无异。 而文明与进步,可以说是...一点点在把穿在猛兽身上的外衣穿到心里。她敛敛心绪,道:“殿下,活着不好吗?” 你不知道,你所厌弃的,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难得的,容珏没有反驳,他苦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喜你为疾,药石无医。 哪怕,你那么明显地告诉我,你就是纯心骗我。 他摇头,道: “算了,你不会知道的。” 话落,少年压抑着轻咳,抽出腰中藏着的软剑,见机勾住悬崖峭壁里生长出来的枯枝,止住了他们下落的趋势。 待停滞片刻,容珏取了碎石下扔,投石问路后,复又松开手,继续下落,只是方向有所偏颇。 见他如此,苏袖月反而放下心来,显然一切都在眼前少年的掌握之中,她望着脚下雾气缭绕的虚空,忽然就想起万分惧高的那人。 “殿下...” “太傅,你只管抱紧我。” 容珏不知苏袖月所想,只当她担忧,也没有出言解释...这场局确实存在豪赌的成分,九死一生,所幸,崖底有一泉池水。 他释然浅笑,道: “苏袖月,你命不该绝。” ***** 悬崖之上,一地狼藉。 严慎言策马赶到时,已经来不及抓住那抹下坠的身影。 “苏袖月!” 光是喊出这个名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1 字,已用尽他所有力气。 严慎言不知是如何到悬崖边的,他一向对高空敬谢不敏,只是这次哪怕浑身颤抖,眸中含泪的少年仍义无反顾地前行。 严慎言是怕的,可是比起惧高,他更怕那人没了。 苏袖月,明明才知道你是女子,老天为什么又对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他捻紧掌心,全然不觉鲜血淋漓,扑通跪下,痛声道:“老天爷,求求你,把我的袖月还给我...”你要收,就收我好了。 严慎言念叨着,又跪又拜,忽然,他站起身,眸中不复恐慌... 老天爷,若我还能活着,穷极一生,也要逆天而行。 他倾身向前—— 心中,再没有丝毫的留恋。 第28章 帝王年少时(26) “少主,小心。” 集结旧部而来的小护卫翻身下马,澄澈的眸里闪过暗芒,比之悬崖,更让严回担忧的是—— 电光火石间,他纵身一跃,径直把严慎言扑倒在旁,良久…才艰难道:“少主,明枪易躲,暗箭、暗箭难防。” 严慎言僵在原地,把手从小护卫的后背收回,望着一片鲜红的濡湿,如孩童般无措道:“严回…你别吓我。” “少主,严回可能,”没办法再照顾你了,他止不住唇角汩汩而流的血液,只好含着笑颤颤巍巍取出怀中的馒头… 本来,想带给你的。 “没事的,不会的。”严慎言忍着热泪,小心翼翼接过染血沾灰的馒头,掀开面皮,轻声道:“你看,还能吃的。” “少主,”严回皱眉握住他的手,断断续续道:“严回、从未求过少主什么,咳…”唇角又涌出一滩鲜血,小护卫死死咬着“妹妹”两字,眸光眷恋,却一点一点寂灭。 少主…其实严回还要很多话想告诉你。 你要先学会生活,才能更好地喜欢一个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 爱是隐忍,是成全,唯独不是意气用事。苏大人若活着,也定会骂醒你,殉情是最无用的。 严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扯起一个笑容,紧握住严慎言的手缓缓下滑…少主,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手…抓了个空,严慎言怔了良久,才忍着哭腔合上严回的眼睛,他仰头憋回泪水,波澜不惊道:“把他们…带过来。” 话落,三名为首的黑衣人被扯下面罩,按着跪在严慎言身前,他弯下腰,红着眼眸道:“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娘的,别以为老子怕你。”三人中面色最凶恶的男人唾了口痰,大声道:“严慎言,苏袖月死了,横竖我们兄弟也没法向容夙交差,本想杀了你将功抵罪,谁知道一个两个都特么是疯子!” “喔,”严慎言抬眸,取出袖中的帕子拭了拭染血的手,再次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废话啊?”严慎言的眸霎时结霜,他莞尔笑着,不带一丝情绪:“听好了,把这三位的亲人请到文渊阁顶层,一定要…好生伺候。” “是,少主。” 严慎言挑眉点点头,似乎心情极好,他边走边回头,望着那三人灰败的脸色,勾唇笑道,连眼尾的泪痣都染上邪意。 “对了,别忘记…留着他们半条狗命,看着至亲至爱的人在眼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转身,抱起了无生息的小护卫,轻声道:“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我想…邀你们一起尝尝。” 凭什么,让我一个人痛。 ***** “扑通……” 水花四溅,苏袖月欲探出头来,身畔的少年忽然止住她,“太傅,看流势…” 容珏无声示意,他搂紧苏袖月的腰,顺着水流下游,水纹源源不断涌向一处,容珏笃定这是一眼活泉,水下一定另有出路。 世人皆传无底崖没有出路,容珏却始终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对他而言,没有亲身经历过的,都不能断言。 哪怕代价是以命相搏,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容珏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至于母仇,自己活着还是死了,都会得报。 因为崖底上面,有人…正好借此大作文章。 亲妹和亲侄子的死,足以让那拥有三分之一兵权的人立为名目造反。 顺理成章不是吗?容珏唇角微抿,似嘲讽,又似无奈。 他推开水面,拥着苏袖月游入狭窄的水隙,偏头一望,她似乎…呼吸困难。 容珏眉目轻拧,俯身低下头,轻轻衔住她发白的唇。 “啪…”透出水面的瞬间,苏袖月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殿下,不是你以为对别人好的,就一定会被接受。” 爱不爱,与如何表达是两码事。 “太傅,我…”脸颊微红的少年捂住被打的地方,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他黯然道:“苏袖月…从小,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告诉我,我是太子,我说是对,就没人敢说是错。” “我高兴也好,难过也好,只要我愿意,都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后来,历经母后离世,太子之位被废,我才明白…我自以为是的优越感,不过是一群人配合着演戏罢了,这世上,真心待我好的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他顿了顿,拧干衣袖的水,“那些惧我的,怕我的,说到底是迫于我的手段,他们怕死,所以甘心配合。” 是怕死啊,不是怕我。 容珏转头朝待在水里的苏袖月做了个鬼脸,调笑道:“他们呀,明明一边在骗我,却又一边腆着嘴脸告诉我…没有骗我,殿下,不要杀我啊。” 苏袖月的心狠狠怔了怔,少年绘声绘色地学着那些人的姿态,用最轻松的方式说着,她却觉得…笑得最开心的人,往往最痛。 “太傅,上来了。”容珏止住笑意,半蹲在岸边,伸出手。 被拉上去的一瞬间,苏袖月似乎听见少年说,“对不起,我始终学不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殿下,你说什么?”苏袖月有些恍惚。 “没什么,谢谢你。” 神经病啊,苏袖月摇摇头,拔腿跟上。 一路山清水秀,就是没有找到出口,苏袖月不禁怀疑主角掉崖不死,主角掉崖必有出路,主角掉崖必有后福的三大黄金定律,遭了…她捶胸顿足, 容珏是反派啊。 苏袖月痛心疾首,都是美色误我,她在容珏背后比了个开枪的手势…“biu!” 为什么你一个反派,都要长得这么排场? “砰…”前方的少年应声倒下,苏袖月抖了抖手指,跑上前,“容珏,你怎么样?” “咳咳…”被扶起后,容珏皱眉摆摆手,“太傅,别摇,也别晃,” “好。”苏袖月松手。 猝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2 不及防被放倒,容珏无奈一笑,咳得更厉害了。 “怎么样?”苏袖月问。 “不怎么样,就…配合你呀。”他笑容灿烂,苏袖月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身后,容珏收敛笑意,取出袖中方帕,吐出忍着的鲜血后,又无关痛痒地跟上。 只是未走几步,竟真的昏了过去,苏袖月回首便望见他苍白的脸色,她眸光一闪,快速走近,摸了摸他的额头道:“神经病,幸好我熟读《狼来了》” 按理说,以前的苏袖月逮住这样的机会,就应该狠狠踢容珏几脚,而现在,她咬咬牙,艰难地把少年搭在背上,缓步前行。 “容珏,你可别死了。” 不知走了多久,待苏袖月口干舌燥,全身发麻时,才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寻到了一处竹苑。 茕茕孑立,在方圆百里的山林里显得格格不入,可这不妨碍苏袖月敲门的念头。 月色遮掩下,依山傍水的竹苑里走出来一名年轻男子,相貌平平无奇,气质却温暖而皎洁,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先把他放到塌上吧。”男子睨了一眼苏袖月走破的鞋,收回眸光淡淡道。 “谢谢。”苏袖月依言而行,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种职业病,也是她本能的自我保护。何况现在还拖着个昏迷不醒的,苏袖月更应谨慎。 她敛眸,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极简的装饰,若有似无的药香,随处可见的山花,这屋主人定然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只是什么人要躲到这深山野林,一不小心还与世隔绝的深山野林里享受生活呢? 除非…苏袖月安置好容珏,试探问道:“公子,我…弟弟如何?” “姑娘,先换双鞋吧。”男子没有回答,反而取了双布鞋放到苏袖月脚旁,“师祖说,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有双合适自己的鞋。” 男人…也一样。 “等等,”苏袖月轻皱眉头,反驳道:“公子,我非女子。” “姑娘,它不会骗我的。”年轻男子温雅一笑,指尖勾出一截银丝,“在下冒昧,先前用悬丝诊脉瞧了瞧姑娘的脉相。” “那好,请问公子,我弟弟病情如何?”苏袖月换下坏了的鞋履,抬眸问道。 “姑娘,他…恐怕不是你的弟弟吧。”年轻男子收回替容珏诊脉的手,摸了摸鼻尖道:“哪有弟弟喜欢姐姐的。” 这分明,情蛊无疑啊,他不会诊错的。 “够了!”苏袖月走至他面前,若有似无地转动手腕,淡道:“我一向先礼后兵,不知…活阎王你,要不要试一试?” “你、你怎么…”年轻男子下意识后撤了一步。 “嘿,我猜的。”苏袖月轻笑一声,“看你的反应,就是啦。” “是又如何?”活阎王甩甩衣袖,无奈道:“他真的病入膏肓了,就算我是阎王也没用,别说这名号还带个活字。” “救不了?”苏袖月挑挑眉,“那算了,”她陡然扣住活阎王的命门,笑得良善:“那大家一起死啊。” “不不,姑娘,有话好好说。”活阎王咬着唇,望着苏袖月认真道:“有救是有救,不过一命换一命,姑娘你干不干?” “不不不。”苏袖月学着他,松开了手,索性坐下等着下文。 “其实吧,一般的情蛊还好,只是他吧,情况比较特殊。”活阎王叹息一声,又道:“我想,这不是简单的情蛊,而是母子蛊套情蛊。” 苏袖月点点头,说人话。 “咳咳…”活阎王尴尬一笑,坐在她身旁一字一句道:“这么说吧,施蛊者在躺着那位还在娘胎时就下手了,后分娩时,母子蛊一分为二,存一亡一。” “嗯。”苏袖月偏头望着他,“然后呢,又与情蛊什么关系?” “唉,不是说了嘛,母子蛊套情蛊,随母子蛊一分为二的同时,情蛊也种下了。”活阎王拍拍膝盖起身,道:“姑娘,躺着那位的母亲…恐怕已经离世了吧。” 苏袖月没有回答,原来…容珏的母亲舍弃了自己的生命破了母子蛊,只是他体内伴随种下的情蛊没有根除。 下蛊之人,实在狠毒。 她亦站起身,直视着活阎王问道,“几成把握?” “什么?” “我问你,救他的话,有几成把握?” “这个啊。”活阎王伸出两只手掌晃了晃。 “十成?” “不,”他把双手伸到苏袖月眼前,晃着道:“一成也没有。” “喔,那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好找别人。”苏袖月推开他,在容珏身边坐下。 “喂,我说你这个女人也太过分了,这世上除了我,其他人你根本想都不要想,他的情蛊——只有我能解。” “嗯,记住你说的话。”苏袖月低头轻笑,她眸含揶揄,道:“我以为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脾气,果然如此,一点都经不起质疑。” “姑娘,你激将我?”活阎王后知后觉,后悔道。 “是啊,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苏袖月莞尔一笑,眸光显示出关爱。 “真是不可理喻,果然师祖说得有理,不要和女人论长短…尤其是和那个地方来的女人。”活阎王愤愤不平,忽觉说漏了嘴。 苏袖月挑眉,“哪个地方啊?”她抓住问道:“活阎王,你师祖叫什么呀?” “活阎王。” 苏袖月:“不是问你。” 活阎王:“他真就叫活阎王。” “是吗?”苏袖月半眯着眸子,悄然打量对方的肢体语言,含笑问道:“活阎王,拜师这一点上,不是最讲辈分,最忌讳徒弟和师傅同名同姓的吗?” “随你信不信。”他气急,皎洁风度都去了三分,饮了口茶后才道:“对我们这一脉医术而言,活阎王就是一个传承,每辈弟子中最优秀的,都称之为活阎王。” 他神气地扫了扫苏袖月,道:“姑娘,我就是这一代的活阎王,你服不服?” “不扶。”苏袖月抬脚踢掉活阎王坐下的凳子,“我真的不扶。” “诶呦…”他起身拍了拍一屁股的灰,苦着脸道:“姑娘,照我师祖的话说,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 “师祖说,师祖说,”苏袖月撇撇嘴道:“我说,活阎王,你师祖是谁啊?” 好像…懂很多的样子。 “姑娘,我师祖啊…”活阎王眨眨眼,决定先抑后扬以加大宣传效果。他正色,一字一句道:“姑娘,师祖他…曾做过那个。” “哪个啊?”苏袖月快急死了。 “哎呀,就是…就是那个啊。” 第29章 帝王年少时(27) “难道是...清倌儿?” 活阎王支支吾吾,苏袖月一摸下巴,抬头问道。 “不不,比那个...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3 高级一点。” “清倌、头儿?” “咳!姑娘,你的思想...相当危险啊。”活阎王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这一沉重的话题。 “我说,他更危险啊。”苏袖月随手拭去容珏鬓边的冷汗,正色道:“说出你的方法。” “这事...我真干不来。”活阎王羞红了脸,凑到苏袖月耳边,一手相隔有礼有节道:“就是那个啊,只有你能行。” “我不行,我不行。”苏袖月装傻笑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活阎王一拍手:“别无他法。” “当我没说,怎么出去?”苏袖月轻拧眉目,打量四周。 “出...不去。” “活阎王,能不睁眼说瞎话吗?”苏袖月摸了摸鼻子,状似想要动手。 “出...不去。”活阎王闭上眼。 一阵拳风拂面而来,活阎王偏头避过,言笑晏晏道:“姑娘,师祖说了,不能打女人。” “说得好,就等你这句。”苏袖月利落下手,“我可没说,我不打男人。” “等一下,我说。” 苏袖月浅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请坐下说。” 活阎王心有余悸:“喔,那你扶不扶我?” “......” “嘿嘿”他尬笑两声,正经道:“出...出是出得去,但这条通道机关重重,仅每月月中机关消失,供我来去,关键是,师祖当年设定机关时,一次只可通行一人。所以——” “就算出去,你们也别想一起。” “没关系,先把他扔出去。”苏袖月转身去背容珏。 活阎王不干了:“姑娘,我为什么要让他出去?” 苏袖月:“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因为你长得像,师祖遗像旁的女子。” “那扔啊。”苏袖月瞥了一眼容珏。 “好、好吧。” 活阎王纠结一番,碍于苏袖月的“淫威”,任劳任怨地把容珏送入月中暂休的机关道,又给他服下了固本培元的丹药,才抹去额间汗道: “姑娘,你满意了?” “一般般啦。”苏袖月把不要脸发挥到极致,又道:“活阎王,之后的一个月,请多关照。” “我不,要不是姑娘你,我堂堂活阎王,用得着被困出不去嘛。” “这样啊...”苏袖月惋惜道,“要不,我们去闯闯机关?” 活阎王:“姑娘,去送死吗?” 苏袖月一跃起身,打了个响指,“对,送!” “诶,你别跑,”她揪住活阎王的后襟,笑得莞尔:“一起啊?” 我不。 ***** 容珏醒后,几经辗转,与已立兵造反的舅舅...镇国将军徐攸会合,没有意外,只是心中唯一担忧的,便是苏袖月的下落。 主将营中,他饮了口热茶,不动声色道:“舅舅,你怕是不想再见到我?” 徐攸眸色微变,只道:“回来就好,这几日战况形势大好,我想...北国不日就可易主,届时你自登高位。” “是吗?”容珏敛眸轻笑,道:“那便谢谢舅舅了。” “言重了。”徐攸笑意温和,道:“要谢舅舅,便尽早娶了你表姐,她年纪也实在大了。” “成亲吗?好。”容珏眉头几不可察地轻皱,他轻饮,神色尽掩于茶香缭绕的云雾中。 …… 黑云压城城欲催,甲光向日金鳞开。 连日攻战,一路打到京城,徐攸意气风发地乘骑立于城门之下,两军对决,以兵权量之本该持平,徐攸却意外得到那人相助。思及此,他遥遥拱手,对马上的年轻人致谢。 裴七亦拱手回礼,面色无悲无喜,若非小姐所托,他定不会离开云南来此,说来他此生,也只违背过裴彧一次...茶楼打晕那次。 只是,他黯然低首,忆起裴彧醒后未过多时,那日祈愿寺中,传来苏袖月尸骨无存的消息后,本就不堪一击的裴彧霎时吐出一口心头血,至此一日一日每况愈下,以致于与活死人无异,暂被安放于祈愿寺后山的冰棺里,由一名小童日日照料。 据高僧所说,后山冰棺寒凉,若非阴年阴时阴月所生,恐怕冲撞了气场,这才不顾其他,终于在外门弟子里找到一位合适的小童。 那小童裴七见过,生得面黄肌瘦,只怕是因着生辰特殊,常年见到鬼怪,不过光溜溜的脑袋倒是圆润可爱。看面相,也是个老实的,裴七稍稍放心,心想待战事结束后,便快马加鞭赶回去。 …… 城门攻破是在午夜时分,突如其来的雨水裹着狂风,冲刷掉白玉石阶上数不清的鲜血。 徐攸带着亲信杀进养心殿时,容帝已换下龙袍,成王败寇他向来拎得清楚,这趁乱从前朝夺来的江山,终究还是要还回去,他从容笑道: “徐将军,这么多年,不累吗?” “累?”眉目冷峻的男人凝着一身素衫,昔日风华不减的容帝,难得漾起笑意:“逝之,我想要的,很快就得到了,高兴还来不及。” “你是指...”容帝有些恍惚,当年与徐攸结于微时,这声逝之,早已尘封在记忆里。 “逝之”徐攸屏退亲信,漫不经心伸手道:“我是指...这皇座要,你...也要。” 话落,门外传来一声闷响,二人齐齐望去,面色苍白的少年滑落了剑,眸中错愕。 “舅舅...” 容珏失魂落魄地唤了声,他闭上眼,忽然踢起脚边长剑,架在了容帝脖子上。 第30章 帝王年少时(完) “容珏,你是要弑父吗?” 徐攸眸光凌厉, 霎那间提剑指向少年的胸口, 剑锋雪白, 仍不及他苍白面色三分。 容珏艰难地扯了扯失去血色的唇角, “弑父?他害死我母后...在我眼里, 早就无父无母。” 弑父又如何?这高高在上之人, 也不过是一个杀妻的负心汉。 “你!”徐攸眸色突变, 他逼近剑锋, 道:“容珏, 当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舅舅, 你维护他?”少年微垂眼睑,黯然道:“当年母后离去时,我病重, 真相如何确实未亲眼所见,可是舅舅, 我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不好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徐攸怔了怔,几乎破口问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愣神之际, 少年已握住了雪白的剑锋:“舅舅, 你还要杀我吗?” 还要杀我一次吗? “咣当...”长剑落地, 徐攸无力地捻紧空落落的掌心, 不再言语。 容珏漾起苦笑,移了移架在容帝脖子上的剑,道:“你知道的,从小我就恨你,可我恨你的同时,还是卑微地想要和容夙一样得到你的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4 关爱。” “那是小时候,大一些,我明白了,与其嫉妒,不如毁灭。”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十三岁那年,我已对你存了杀心,也只是存了...”他忍着心口的酸楚,握紧剑柄道:“母后离世,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对你,再不能抱一丝幻想。” 他话落,眼眶泛红。 容帝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不过也仅是一下,稍纵即逝。 “瞧瞧,我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容珏苦笑一声,蓦地松开手,剑落地的声音惊起闷响,却再惊不起少年心中一丝波澜。 “父皇,我不会杀你,因为有一个人,一点一点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放下。” 什么...又该真正的拿起。 苏袖月,我想你了。 ...... 殿外,雾沉沉的天响起阵阵惊雷,容珏萧条转身,苍白的唇角勾起清浅弧度。 北国变天了,本该与我这将死之人无关,可苏袖月,只要你还在一日,我就必登上那高位,我等着...你回来,做我的丞相。 待他离去,沉默无言的容帝才抬眸,直视着徐攸,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逝之,鹂妃没有死。”面容冷峻的男人墨眉轻拧,道:“舍妹的心性,你这个枕边人还不明白吗?” 容帝的心忽然一空,他的妻子,吃素向佛,一向无欲无求,又岂会是恶毒到容不下小小妃子的后宫之主。 “......鹂妃呢?”他问。 “逝之,你心爱的女人,被我困在府内多年。”徐攸轻描淡写,道:“那个女人,并没有你所想的单纯,舍妹比她,还是蠢了些。” “够了!”容帝拂袖推倒桌上的奏折,薄怒道:“一开始,这天下本就是你我合力打下,你想要,告诉我便是,何苦攻于算计这么多年,弄成如此局面,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夫不像夫...” “逝之,你错了。”徐攸唇角微翘,不疾不徐地走近,陡然间劈晕了正在气头上的容帝,他伸手接住,笑意愈深:“皇位...只是个幌子,说到底,我想要的,一直是你。” 若不能光明正大得到,我不介意用尽手段,把你拉进我的黑暗, 一起堕魔。 ...... “为什么不把名字刻上?” 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里,黑衣清爽的女子撑伞立在一旁,问身前一袭白衫,发带纯素的男子道。 “郡主,严回他...”严慎言从跪着的半湿土地起身,浑然不顾膝盖上的污秽,他抬眸,无波无澜道:“严回他曾说,怕死,也不是怕死,” 严慎言目光悠远...能替我挡去暗箭,怎么可以说他怕死呢? “那怕什么?”徐芷撑伞走近,往他身畔斜了斜。 “可能,他怕棺材盖得太严实,黑漆漆的,又怕盖得不严实,被虫子咬。”严慎言淡淡道,没有避开徐芷的靠近,从那天起,他就不再为自己而活。 “严慎言,你真的...很奇怪。”徐芷轻笑,“不过,我喜欢。” 话落,她环顾四周,愉悦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远远望去,周围顾自劳作的村民服饰远不同于外面,先前严慎言带她通过栈道,峡谷暗道来此时,徐芷已隐约觉得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简单。 现在看来,村民穿着虽简朴,却别有特色,染布艳丽,花纹古老而别致。 素而雅,这三字用以形容,再合适不过。 徐芷收回眸光,悄悄扫了一眼严慎言,心头闪过悸动,莫名就想看看依据此地风俗制成的嫁衣。 她想,一定会很漂亮。 穿上喜服的严慎言,一定会...更漂亮,哪怕他面容黝黑,实实在在与大红不相称,徐芷却觉得,那不是眼前人原本的模样,一路走来,这里的村民普遍都生得比一般人好看,且皮肤白皙。 她轻笑一声,再次问道:“严慎言,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郡主,没有为什么。”严慎言回眸浅笑,一双褐色瞳孔通透若清泉,只是心里,却藏了太多。 因为...我想带她来的那个人,跌入悬崖,尸骨无存。 你知道吗?我救不了她,唯一能做,便是借着完成原本的使命来祭奠她,我要这天下为葬,换她安息。 她苏袖月活着,未能复国,我便毁了这江山,送入黄泉予她。 凭什么,让我一个人痛。 他轻含笑意,对徐芷微微颔首:“郡主若喜欢这里的风景,大可四处转转,若有兴致,也可来溪边小舍与我轻饮几杯。” 严慎言话落转身,眼底的温度霎时冻结,他款步从容,身影渐远,徐芷怔了怔,还陷在那对她难得的温和笑意里。 聪明如她,明知事出反常,可是...却更心动了。 “严慎言,你想要什么,我等着。”徐芷轻声呢喃,低头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对徐家人而言,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 距那日七天后,临溪的小舍边,严慎言倚靠在开敞的竹质栏杆上,他慵懒坐着,任发丝散乱,轻轻逸了个酒嗝儿。 松开手,瓷质的酒坛落地,与散乱一地的空坛相撞,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严慎言烦闷地扯开前襟,露出白玉肌理般的胸膛。 似还觉得热,他踏上美人靠,越过栏杆,走进了过膝的溪水里,脑海的记忆潮涌般闪现,那些逝去的人,音容笑貌犹在,严慎言漾起浅笑,伸了伸手,只揽到凉透的溪水,他睁开眼,神色无波无澜,眼角却滑落一滴泪水。 “下雨了。”他轻念。 傍晚时分,严慎言麻木地从丝毫未变的溪水里踏出,例行公事般拐入小舍的偏房,那里设了一座小小的佛堂。 檀香缭绕,供着他们族人的信仰,镀金的佛慈眉善目,含笑望着失魂落魄的年轻人走近,跪下,狠狠嗑了三个响头。 “求你...保佑她。” 严慎言从蒲团上起身,欲点燃一束香,却因为满身湿气,迟迟未见火光,他皱了皱眉,再点,不知重复了几次,才得以燃起。 只是,严慎言引以为傲的耐心...已消磨耗尽了。 他苦笑一声,吹灭手中好不容易冒烟的香,道:“佛祖,我从小便供奉你,把你存在心底,唯一所求这一件事,你都不答应。” “七天了,她杳无音信整整七天了,你知道我多害怕今晚,我怕在头七的梦里梦见她,连她生还的最后一点可能都磨灭了。” 我求你...让她活着好不好,哪怕,如徐芷所说,这世间也许存在着借用别人身体生还的奇事。 我不信,但我求你,许我这样一个奇迹,好不好? ...... 没有回应,佛堂依旧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5 一片静默,严慎言忽然笑了,眼角泛着泪光,是了,他的佛一向笑望着他,他喜,他的佛也笑,他悲,他的佛也笑。 严慎言想,他只是万千信徒中的一个,他的佛,怎么会眷顾他,即便他的佛有心,也无法将佛光普及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终究,是被佛舍弃的人。 少年的眉目一点一点变得冰冷,他低首最后一拜,再抬眸,眼尾厉色一闪,连带着泪痣都显得冷酷无情。 “严慎言,瞧瞧,当你痛不欲生时,你的佛,能为你做什么呢?” “当你心爱的女人粉身碎骨时,你的佛,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闭嘴。”少年厉声喝道,眉目重回淡然,只是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伸手,砸碎了笑着的佛。 “很好。”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 徐芷敲门而入时,一眼就望见地上的碎片,她微愣,道:“严慎言,你疯了吗?” 这几日,她留在村落里,听这里族人说起他们少主的故事,他们族的来源,信仰,此刻,徐芷再清楚不过,这尊佛意味着什么。 “滚出去。”严慎言头也未抬,拂袖指向门外。 “呵,”徐芷轻嗤一声,“不是应该说下不为例吗?” 下不为例?严慎言面色愈冷,偏头望向她,道:“我此生,再不会说这四个字。” “是因为苏袖月?”徐芷皱眉,本欲告诉严慎言的话,止在了唇边。 对方没有回答,她更加坚信,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徐芷忽然笑道:“没想到...洁身自好的严大人,也是个断袖。” “是又如何?郡主,这样的我,不是对你更有吸引力吗?” 是吗?徐芷抬手摸了摸下巴,让一个喜欢男子的男子,喜欢自己,似乎...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活着已然无聊,她徐芷,便是要特立独行,敢为人所不敢为。思及此,她轻笑:“严慎言,我想...当真正得到你时,我也许不会像往常到手之后一样,厌倦。” “呵...荣幸之至。” 严慎言始终淡淡,就像刀枪不入的假人,徐芷来了兴致,试探道:“严慎言,苏大人他...” “徐芷!”他止住她,竟是第一次唤了全名,提醒道:“若非碍于约定,信不信,你活着走不出这里。” “生气了?动怒了?”徐芷笑意愈深,“严慎言,你不装假人了?”话落,她双手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凝着对方,轻挑眉梢。 严慎言,你恐怕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人...还活着。 “罢了,罢了,谁让我喜欢你呢。”徐芷摇摇头,一开始,她确确实实小心翼翼把严慎言放在心尖上,哪怕从小亲眼看见过那样一幕,她也仍相信着爱情,直到后来接二连三的变化,从她不亲近的生父徐攸身上,徐芷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要得到,就先毁了,或者...握住那人想要的东西,让他只能因为交易,留在自己身边。 徐芷想,怎么都好,反正...在我附近,你的眼里,只许看见我一个人。她摆摆手,转身边走边道:“慎言,等着我来接你...回去做丞相。” 再回徐府,暼见满院红绸时,徐芷心中的恨,更甚。 我的好父亲,女儿的价值...就是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登上皇座的理由吗?她轻嘲,容珏啊容珏,你我从小就两看生厌,却没想到,还是要做夫妻。 行至主院,在管家的引领下,徐芷轻敲响书房的门,她回眸,朝年纪与徐攸相差无几,从她记事时便留在徐家的管家点点头,相比徐攸,眼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多年来的照顾和关怀,更像一个父亲该做的。 “吱呀...”房门由内打开。 徐芷迈步走进,不忘回头道了声:“谢谢莫叔,我先进去了。” “郡主,应该的。”被唤作莫叔的男人亦回以浅笑,二人眸光交汇间,是一种不可言喻的默契。 书房门再次紧紧合上,徐芷冷下脸,就着室内稍显昏暗的光线,望向桌案后的冷峻男人,道: “你找我,如果是和表弟成亲的话,那我知道了。” 她撂下一句,转身欲走。 “站住!” 徐攸合上书卷,缓缓道:“不只你,新皇登基前,不立两位侧妃怎么像话?” “侧妃?容珏会同意?”徐芷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自然不同意,可是...娶一个是娶,娶三个也是娶。”徐攸轻抬眸,淡道:“何况,我要赠他一场欢喜,尽作为舅舅一点责任。” “这会儿知道心疼了,可惜啊,你的好侄子离死不远了,徐将军,你的忏悔是不是来得太晚了?”徐芷冷冷一笑,“随你,不过...” “你应该清楚,我不想让严慎言知道苏袖月还活着。” “可以。”徐攸双手合十,轻敲桌面,“我本来就欲抹去姓名,抹去性别,把苏袖月送入宫中。” 他轻笑:“你也许不会明白,自己做不到的光明正大,若别人做到了,嫉妒之后,竟也会跟着高兴。” 就好像,所有这样特殊的人群,都被认可了。 ***** 徐府地底,只有一几个透气小孔的暗房间里,苏袖月再次深呼吸后,对身畔的女子道: “檀婳姑娘,你怎么...” “苏大人,容夙府邸被兵包围,我自然是被镇国将军带回来的。”她回应,似转了个身,带起腕间清脆铃响。 萧索而寂寥。 “抱歉。”苏袖月亦转了转手腕,除了两只铃铛相碰、更清亮的幽响,还有仅她所见,光亮如新的红色锦带...这也是,她为什么回来的原因。 那日,苏袖月拖着活阎王去闯机关道,本还抱着谨慎的心态,可入内一看,活阎王口中多了不起的机关无非是英文,阿拉伯字母等等现代因素,简直正中下怀。 一路畅通无阻,苏袖月几乎要怀疑...活阎王口中的师祖,是现代穿越人世,可那小子偏偏说—— 他师祖说,会这些,是因为一个女子。 苏袖月不打算深究,与活阎王分道扬镳后,恰遇见了徐攸的人,又恰恰认得她,入徐府后她才得知,这群人出现并非偶然,当时容珏从此地出来,机关道关闭后,他找不到退路,一方面担忧自己,一方面欲回京解决私人恩怨,遂派人守在此处等候。 只可惜,被亲舅舅截了胡。 然对苏袖月而言,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入宫,完成最后...集七血的任务即可。 容珏的心头血,她非取不可。 收回思绪,苏袖月望向身畔的檀婳,自那句抱歉后,她迟迟未言语......“檀婳姑娘,也许,” 苏袖月顿了顿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6 ,状似不经意道:“也许不久后,你就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苏大人,那又如何呢?”檀婳的声音染上颤意:“殿下他,活不久了,不是吗?” “其实,”苏袖月轻抿唇角,思虑片刻道:“不尽然,有个方法,若檀婳姑娘愿意,兴许可救他一命。” 檀婳忙道:“请说。” “好,你过来些。”苏袖月招招手,俯首贴近她耳边。 一墙之隔,同样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也发生着类似的耳语,只不过相较她们而言,要更耳鬓厮磨些。 “逝之...” 容貌冷峻的男人轻舒墨眉,柔声道:“你现在知道了,鹂妃...并不是你心中的良善女子。” 话落,他指了指被困太久,神志不清的女子,只见她一边摇头,一边和空气说着话,“皇后姐姐,我不是纯心要害你的...” 她忽然带着哭腔,面露恐惧道:“是他,是你的亲哥哥,他看不得你怀上圣上的孩子,逼我...逼我给你下蛊。” “对不起,对不起,”她凝着一处连连磕头,“姐姐,我本来不想的,但是他威胁我,不照做的话,就把夙儿不是亲生的抖出来,你知道,我不行的,我不能让圣上知道,夙儿,夙儿是我回家省亲时,和表哥一夜贪|欢怀上的。” “皇后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求你,不要来找我索命。” ...... “如何?”徐攸打了个响指,吩咐亲信把鹂妃带下去,一把扯下容帝颈间的红绳,红绳那端挂着一块玉派,莲花纹路,黄鹂相佐,赫然与方先生拿出逼迫容夙验明苏袖月正身那块一模一样。 “逝之,你该明白了吧,这么多年,我未对容夙下手的原因。” 徐攸唇角轻扬,望着被点住穴道,无法言语的容帝,嘲讽道:“你以为的真爱,是红杏出墙呢?还是让你发顶染绿呢?” “逝之,你以为方先生为什么那般疼爱容夙,他一生只得一子,便是与鹂妃偷|欢的表哥,他与容夙的关系,你明白了?” 徐攸轻笑,拭去容帝眼角的泪痕,染上愉悦道:“这世上,除了舍妹,只有我...对你情真意切。” “不,我比她更甚,她为了容珏,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放弃陪在你身边的机会,而我...却可以舍弃妻子的性命,守住这个秘密,这些年,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话落,凝着容帝痛苦的神色,问道:“怎么,你不高兴?” 静默片刻,徐攸解开他的穴道,容帝张了张嘴,闭上眼,嘶哑道:“你还是不是人!” “逝之,我杀妻杀妹,勾结鹂妃,什么人没害过,独独你...”他顿了顿,沉声道: “我早就,活得不像个人了。” 容帝始终闭着眼,良久,他才道:“徐攸,杀了我吧。” “......除非我死,” “是吗?”容帝凄凉一笑,“徐将军,但愿...天道好轮回,” 因果终得报。 ***** 东宫殿,早已过了梨花开遍的季节,面色越来越苍白的少年倚在树下,与零落成泥的残花同席。 大红的华服压在容珏身上,强烈的对比没有折损他的颜色,反倒衬出病态美,哪怕是眉间一抹清愁,容珏也还是当初那个,美得极具侵略性的少年。 变的,是心境。 就好像,满殿张灯结彩,在他眼里,也还是当初梨花纷飞的模样。“梨花,离花...”容珏呢喃着,耳畔忽传来故作尖细的声音,“殿下,天色已晚,该入洞房了。” “小九儿,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再压抑,你这个假太监,本宫早就知道了,哎...等等,不着急下跪。” 他虚扶起苏袖月淋雨那日给容夙通风报信的小太监,笑道:“不仅如此,你哥哥...是舅舅的人,我也知晓。” “殿下,奴才没有那样的哥哥。”小太监还是连忙跪下。 “又是这样,说句真心话有那么难吗?”容珏轻摇头,道:“守在活阎王封闭机关道的就是你哥哥吧,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相反,若太傅愿意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若他不愿,我便不强求,遣人看着,只是担忧他出来与否” 小太监点点头:“奴才明白了,只是奴才和哥哥...虽是亲兄弟,却是各为其主。” “不必多说,”容珏淡然道:“事情过去了就作罢,我也愿意相信那样的结果,我放过舅舅,也放过我自己。” 小太监愕然:“殿下,您...早就知晓?” “小九儿,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前。”容珏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他精致的面容柔和,清浅一笑,灼灼其华。 “好嘞,”小太监亦笑着起身跟随,他打趣道:“殿下,您总得...考虑考虑,去哪位娘娘那洞房呀。” “有理,”容珏轻抿唇角,一本正经道:“表姐那里不能去,她恐怕会把我赶出来,又不能驳了舅舅的面子,按理说...也应该雨露均沾。”他一拍手,决定道:“去两位侧妃那看看。” 小太监愣了愣:“殿下,奴才开玩笑的,您真去啊?”他欲言又止:那苏大人怎么办?遂问道:“殿下,您难道不...”为了苏大人守身如玉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容珏停下步伐,转身指了指心口,“他在这里,无需言语。” 小太监机灵地点头称是,思及男女之事,按耐不住问道:“殿下,容奴才冒犯,您喜欢...苏大人什么呢?” 容珏捻了捻指尖,取出怀中半截白玉簪,他母后的遗物,一半...在那人手里,恍惚间,他本能道:“喜欢便是喜欢,没有理由。” 第一眼,已觉不同。 若一定要说,大概是...多年来,从未有人像他一般,骗我骗得如此坦荡。 他苏袖月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 “好了,说了你也不懂,”容珏回过神,释然道:“小九儿,等你懂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 “那奴才...还是一辈子当个“太监”吧。”小九儿嘲弄着,又道:“殿下,走罢,别误了时辰。” 时辰?容珏轻笑...他不过转转,误不误有何干系。 踏入新房时,小太监识相地守在门外,容珏却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径直掀了盖头,待看清盖头下的人时,眸色忽变,错愕道:“檀婳?” 她颔首,“见过殿下。” “......”容珏一时无话。 似乎怕他离去,檀婳忽解开外衫,欲要贴近,双手却被轻轻握住,容珏面色难得泛红,只道:“本宫今夜...身体不适。” 檀婳眸中闪过失落:“若是苏大人呢,若是他的话?” “他?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7 ”容珏无奈地低头一笑,“他应该...不会愿意嫁给我的,罢了,你先好好休息。”他转过身,推开房门时似想起什么,又道:“檀婳,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谢谢你。” 身后,一身红装的女子早已潸然泪下,她抹去哭花的精致妆容,黯然道:殿下,檀婳从未奢求这声谢谢,我只要...你活着。 她忆起先前,苏袖月的那番耳语,眸光不由坚定,殿下,无论如何,我都要...你活着。 那厢,容珏退出房间后,未拐几步,又推开了另一扇门。 只是这次,情况有些怪异,好好的新娘子未盖盖头,素手却执了把大红的团扇遮住面容,似乎躲着他,又像是临时拿起充数的。 容珏放慢脚步,一点一点靠近,竟连门也忘了关,门外的小太监见气氛凝重,也动也未动,直直望着隔着一柄喜扇的两人。 “松手。”容珏轻扯扇面,下意识温声道,那边人听言,纤细的手指一根根放开,很是不情不愿。 容珏不免加大了力道,他眸光轻凝,随着扇面缓缓下移,有诧异,也隐隐有期待。 “是你!”忽然,他把扇面搁置在一旁的桌案,伸出双臂牢牢抱住了那女子,他低首含笑,眼角眉梢尽是溢出来的喜悦:“真的是你。” 话落,抱得愈发紧了。 “嘿,不是身体不适吗?”门外小太监撇撇嘴,一脸了然的模样,笑着,轻轻合上了门。 “太傅,真的是你。”容珏见无人相看,愈发放肆起来,他微弯腰,一把抱起了怀中的女子,越过轻纱帘,轻放在塌上,道:“苏袖月,为何躲着我。” “没有,只是这身装束...”她指了指恢复女儿本身的自己,尴尬道:“再见熟人,近乡情怯而已。” “那好,苏袖月,我问你最后一遍——”容珏忽弯下腰,边替她脱绣鞋边道:“你是男子,还是女子?” “我招。”她挪开脚,往床里面缩了缩,“这身体是女子,我是...” “是什么?”容珏半跪在床沿,俯身贴近她,目光灼热道:“檀婳原来的身体是女子,我后来已得知,我是问你,问你这缕不知从哪来,却把我吃得死死的异世之魂。” “......嘶,”苏袖月轻咬下唇,一时不知说什么,奈何少年的眸光太过执着,竟又靠近了些,一字一句认真道:“你知道吗?我总是直觉,只有这件事上,你拐着弯儿在骗我。” “好好,你先下去。”苏袖月推开他,低声道:“我的真实性别,其实是...” “嘘!”少年忽然抬眸含笑,修长的指尖竖在苏袖月唇边,道:“太傅,良辰美景,**一刻值千金。” “说的是,千金不换,千金不换。”苏袖月尴尬笑着,转瞬间,一脚把少年踹下了床。 “殿下,我在上面!” 她起身,半跪在容珏身边,一手揪起了他的前襟,揶揄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夫,太傅在上你在下,明白吗?” “我明白,”容珏笑容莞尔:“明白你在拖延时间。” 他仰头,从地上微起,直视着苏袖月,几乎鼻尖碰到鼻尖,轻喃道:“苏袖月,你还是回来了。” “对,回来与你入洞房。”她轻笑,拎起少年的衣领抵至床边,狠狠压了下去,唇角漾起玩味,还带着一丝报复的笑意,“殿下,想不到吧?” 当初,任你碾压的我,今日,把你压在我身下。 所以说,人总得留些余地,别把话说太满,别把事做得太过。 她拍了拍容珏微怔的脸颊,轻轻扯开他的衣带,笑着贴近,身下,少年的耳根悄然红头,容珏紧紧捻着喜被,慌乱地眨着长睫...天知道,只有他压别人。 “乖,”苏袖月摁了摁他的眉骨,轻哄道:“闭上眼。”她话落,抬手解开了发顶束着青丝的残玉簪。 “太傅...”容珏忽扣住她的手腕,嘤咛道:“苏袖月,我舍不得。”他轻喃着,听话地阖上眼眸,脑海里全是她红裳黑发的模样。 可他还是想赌,赌她不会下手...思及此,少年不舍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清清浅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利器钻入心尖的疼痛霎时传来,容珏眼角滑落一滴热泪,他忽然抬首,狠狠衔住了身上女子的唇,嘶哑辗转,咬出血来。 “苏袖月,我疼。” 我要你...也记住这疼,记住我。 鲜红的血液顺着少年白玉般的胸膛顺流,滑过苏袖月的手腕,悄无声息地融入她手上的红色缎带里,她红了眼眶,却听容珏道: “苏袖月,那日...跌入崖底那日,你背着我,一半时我就醒了,可我仍旧装睡。” 因为,那一段路程,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我想再走远一点,走远一点。 “太傅,”他松开唇瓣,含泪道:“我杀人无数,走到今日...不论存心,还是刻意,都害过许多无辜的人,唯独,咳咳...” 他拭去唇角血渍,艰难道:“苏袖月,我此生...负尽天下人,唯独问心无愧的,是关于你...” “从来,一颗真心。” “别哭。”他抬手,想抹去苏袖月颊边的泪,却在望着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时苦笑一声,“抱歉,脏了。” 少年麻木地收回手,眼眶通红...为什么,在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上了最想共度一生的人。 “苏袖月,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某一天,某个时辰?” “喜欢吗?”苏袖月紧紧抱住气若游丝的少年,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低语道:“你听好了,我...” “别告诉我。”少年忽然漾起纯粹天真的笑容,他的手抚上苏袖月的鬓边,示意她低下头。 “袖月,”他的唇贴近她耳边,一字一句轻咬: “浮生浅,终须别。” 怎奈,对你情深切。 “神经病啊。” 苏袖月低咒着,她后知后觉抚上脸颊,那里却潮湿一片。 “容珏,愿你...再也不要遇见我。”她低首,探了探少年的脉息,据活阎王所述,情蛊由血温养,若先放血,让蛊虫饿上一阵,再以另一性别不同的蛊虫相诱,方可引到别人身上。 而这别人,必须是容珏心悦的女子...于她身上种蛊,阴|阳调和,或许能有一线生计,思及此,苏袖月从怀中取出在活阎王手中顺来的丹药,又替容珏止了血。 万幸,情蛊虽厉害,但只要是这个身体,不论是谁的魂魄都没关系,苏袖月想,待檀婳回归,她如何做,便是她的选择。 诚然,自己无法豁达做伟人。 “容珏,后会无期。” 苏袖月轻念着,拭干手上染血的半截白玉簪,和着少年怀中成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8 对的半截,再取下手中的巫蛊铃铛,一起放进他手中,握紧。 浮生浅,终须别, “你...保重。” 她话落,只觉意识一轻,再睁眼,又落在最初的雪地里,仍是白茫茫的一片,色泽却比最初多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桃花色。 苏袖月怔了怔,下意识望去,手腕上...锦带的光亮又重回黯淡。 恍惚间,似有人影从远处走来。 “苏姑娘...好久不见。” 清冽、醇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袖月抬眸,在她面前,不远不近,放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精致如玉,白胜风雪。 “是你?” 苏袖月顾自站了起来,凝向绯红纸伞下的男子...线条平滑的下颚,苍白中带着微微绯色的唇,再往上,便是一张修罗面具。 赫然...与风花雪月录中,她惊鸿一暼得见的第三张画卷上,唯一身着戎装的男子如出一辙。 她敛眸,道:“请问...” “等一下,”男子忽然揽住她的腰肢,道:“苏姑娘,卿瑾得罪了。” 转眼间,周遭环境已大变。 “咳...”那只手悄然移开,苏袖月压下心头异样,再望过去,最显眼的依旧是正中央的往生台—— 她先前便是从此处跳下,机缘巧合下占据了原本属于檀婳的身体,进而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纠葛。话说回来,这一路,也辜负了许多...苏袖月苦笑,重回此地,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袖月,辛苦了。”身畔男子忽轻声道,他话落,指了指最角落博物架上的七个白玉小瓷瓶,道:“可看出何变化?” 苏袖月闻言望去,只见七个原本一模一样的白玉瓶中,有一个瓷身悄然泛着红光,她微抿唇角,原来...锦带上容珏的血液已被收集入白玉瓶中。 她思虑片刻,忽然问道:“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卿瑾低笑一声,“未曾想,冷情如你,竟也...” “也难怪,其实在你之前,那些人...皆是有去无回。”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苏袖月一眼,轻捻指尖,淡道:“袖月,自己看罢。” 卿瑾话落,缥缈似仙的身形随之消失不见,苏袖月朝他所指方向望过去,往生台上,朦胧的台面一点点清晰。 她走近,画面忽然流动起来。 第31章 丞相作妖时 熟悉的东宫殿,红绸还未换下, 消减不少的少年席地而坐, 枯枝梨花树下, 容珏轻拨琴弦, 一曲凤求凰从指尖轻逸。 “殿下, 歇会罢。”眉似新月、眸如秋水的女子于他身畔坐下, 她的动作细看可见生硬, 似乎在模仿着谁。 “咳咳...太傅, ”容珏忽然抬眸, 扣住她欲替自己披上大麾的手腕,霎时间一阵铃响, 两个铃铛轻轻相碰,就像一对璧人间的呢喃。 少年的眸光悄然一黯,却又复漾起笑容, “太傅,谢谢你。” “谢什么?”女子稍显僵硬地拍了拍少年的头, 道:“......容珏,天色已晚,我们” “我们...”他接话, 轻逸喟叹,“唉, 是该安寝了。” ...... 红烛剪影, 少年安安静静地抱膝卧在床边, 他未脱鞋袜, 一双眸却定定望着步步走近的女子。 她一边放下重重纱帘,一边解衣,含羞带怯地立在容珏跟前。 “殿下,我...” 她愣了愣,伸出的手被容色苍白的少年紧紧握住,容珏抬眸,道:“檀婳,你不是她。” 哪怕,你重新回到这个身体,学着她苏袖月一颦一笑。 “呵...”檀婳苦笑着跌坐在地,“殿下,将就一下也不可吗?” “我只要,你活着呀。” 容珏静默片刻,到底还是扶着她起身,道:“檀婳,她在我身边,三天胜过三年,你明白吗?” “所以...”檀婳留下两行清泪,“苏大人不在了,殿下也不想活了吗?”她话落,只觉一阵阵钻心的痛,捂向心口,那里...她求着徐芷种下了雌情蛊,难怪会疼。 “檀婳,我并非不想活,只是觉得知足了。”容珏轻拧秀眉,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取下带着两个巫蛊铃铛的红绳,“表姐的东西应当有用的,也许...是因为袖月来自异世,这里的东西并未能锁住她的魂,但是檀婳——” 他把铃铛放到对方手中,认真道:“这个身体恐怕无用了,回檀婳的身体里吧,那具身体带着一个巫蛊铃铛,表姐说...一去二留,你离开这段时间里,因为去魂的缘故,不会有其他魂伺机占据,届时,你取下那条手链,待重新进入檀婳身体后,带上手中这条,应当就无碍了,总之...你好好活着。” 他不疾不徐嘱咐着,声音竟是越来越微弱。 “殿下!”檀婳红着眼眶扶住他,痛声道:“我不要...” “为什么?殿下,你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呢?” 容珏漾起苦笑,取出怀中重新接上的两截白玉簪,低声反问道:“那么...你呢,”为什么要喜欢我,明知不会有回应,还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为什么呢? 他敛眸,无声启唇:“檀婳,她不爱我,比她爱我...要好过。” 若非两厢情愿,其实你的义无反顾,也许对你所心爱的人而言,反倒是一种负担。 “殿下,我明白了。”檀婳忽抬首憋回眼泪,扬起释然的笑意,“我会如您所说,好好活着。” “谢谢你。”容珏轻轻阖上眼眸,笑着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簪。 “不要,殿下...” 檀婳抬首隐忍痛意...心之所愿,何须言谢。只是你非我良人,注定不能把我小心安放。 她轻叹一声,取出怀中的玉牌,心中已有了决定,那日...苏袖月的耳语,不仅告知解蛊的方法,还提及了有关前朝余孽。 檀婳想,她也许要找到那个人,与他相认,告诉他...她才是他真正的主上。 完成,未完成的事业。 殿下,载入史册,那是我能离你最近的地方。 ...... 往生台旁,苏袖月收回眸光,波澜不惊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想,檀婳要找的人...是他吧。 严慎言,我还欠你一声抱歉。 其实,告知檀婳,苏袖月就猜到了这结局,只是觉得从此复不相见,严慎言有权利知道真相。 说到底,是她搅乱了他们原本的轨迹,在完成自己任务的同时,她刻意的、无意的,不可避免地牺牲了一些人,苏袖月想...她没办法舍弃目的做个让人人都皆大欢喜的圣母,能做的,是在可选择的情况下,尽可能不伤害别人。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39 她问活阎王要救命的丹药便是出于此,同样的,刺容珏那一下,也在请教过活阎王那小子后,偷偷练了无数遍,最后才做到不伤及重要心脉。 换言之,苏袖月能做的,是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尽可能长远地看待问题,采取解决措施时,选择伤害较轻的方式。 其他的,听天由命。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便是如此。她收敛好心绪,再望过去,往生台又发生了变化,流动的画面里,是苏袖月熟悉的人, 郡主,徐芷。 苏袖月不禁微微讶异... 熟悉的,仅有几个透气小孔的暗房间里,剑眉英挺的女子轻吹着玉笛,于她面前,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带动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伴随着笛声,他似慢慢恢复意识,浑浊的眸狠厉起来。 徐芷见此收回玉笛,半蹲在一米之外,问道:“徐将军,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逆女,我是你父亲!”徐攸怒道,心中的恨霎时喷涌而出... 徐芷,你竟敢勾结莫景,拉拢逝之,合伙给我下傀儡蛊! “呵...我说徐将军,您怎么不想想,怪只怪您惹得天怒人怨,莫叔叔也好,容帝也好,我也好,皆对你恨之入骨。” 徐芷话落,用玉笛抵在生父额头,洞悉一切道:“表弟死了,你以外戚之名,再随便抱个小孩,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名正言顺地享无上权利。” “徐将军啊徐将军,从前直到现在,你都太要面子。”徐芷叹惋道:“若不是你不敢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断袖,我母亲便不会有那样悲剧的一生,你喜欢容帝,拼命把他拉到黑暗,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她摇头,“这件事上,你比不上容珏半分。” “住嘴!”徐攸喝道:“我再不济,也是你的生身父亲。” “哈哈,也只是生身父亲而已,”徐芷冷笑,“所以徐将军,我留了你一命。因为我觉得...你实在没有颜面,去黄泉面对一心爱你,愿意为你保守秘密,却被你的疑心害死的母亲,还有...一心向佛,淡泊无争,却被你的嫉妒害死了的姑姑。” “徐攸,你不配。” 徐芷话落,忽然大声笑起来,笑出眼泪,“想要就想要,立了牌坊又想当婊|子,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她一把抹去眼泪,横笛于唇边,再次操纵傀儡蛊混乱徐攸的心志,待他重新晕倒,匍匐于地时,才没有丝毫情绪道: “徐将军,你不敢做的,我替你做。” 你不敢自立为王,我偏要成为女帝。 你不敢承认断袖,我偏要开化男风。 “莫叔,出来罢。”她轻暼暗处,纳玉笛于袖中,淡道:“多年来,母亲的仇也算得报,您...也可以安心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阿芷,我答应过她...活着一日,便替她,照顾你一日。” 文弱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从暗处转过身,粲然一笑。 理去下巴胡茬后,莫景不像是徐芷的叔叔,更像是哥哥,他轻笑:“我们阿芷三日后登基,莫叔叔怎么会错过。” “您不怪我?”徐芷微怔,她做出这惊世骇俗的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严慎言,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把从生父徐攸身上学到的手段,用得淋漓尽致。 得不到,就牵制在身边。 徐芷不禁苦笑一声,他再不屑生身父亲也不能否认,骨子里留着徐攸的血,而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在她童年启蒙里,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她想,若没有莫叔叔,自己恐怕...这一生,都失去爱人的能力。 就像容珏,那么努力想好好爱苏袖月,却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也许对表弟而言,离开...是最好的结果,哪怕他得到苏袖月,骨子的观念也并非一朝一夕可改,即便他们成亲,日后也会存在许多问题,或许他愿意为了苏袖月改,可改之前,伤害就已经发生了。 徐芷无奈摇头...不得不承认,家庭对人格,有着致命的伤害。 哪怕她穷极一生想摆脱徐攸的印记,也会在行事作风上,不自觉向他靠近。 可悲又可恨。 正是如此,徐芷希望...严慎言是自己的救赎。就像一缕光,或者是一根救命稻草。 说来奇怪,没有理由,就像表弟喜欢苏袖月。 他们这样的人,薄情又长情。 然徐芷未料到的是,失去严回,失去苏袖月,与檀婳互通底细的严慎言,早已不是当初的严慎言,莫说成为别人的救赎,他本身...就需要救赎。 而他的救赎,是他的心瘾,亦是他的解药。 严慎言,等这一个救赎,足足等了七年。 ***** 漫天的雪地里,苏袖月轻踏于绵软的皑皑白雪上,没有留下一个脚印,也不觉得冷。 往生台里的景象,无疑是真实的,容珏也好,徐芷也好,他们已经历,或者正在经历各自的痛苦,这世间,幸福总是相似,痛苦却各有各的不同。 她不禁想,严慎言会如何? 若非从往生台景象中得知,苏袖月还不知道严回已离世,这聒噪的娃娃脸虽然傻乎乎的,却至纯至善得可爱,严慎言那个人...又是嘴上什么都不说,却比任何人都要在乎的性格。 这样的小黑炭,不会叫苦喊痛,就像一座休眠火山,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随时可能爆发。 天知道,等严慎言爆发时,会作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苏袖月不敢细想,她转了转手腕上的红色锦带,又重新回到了室内,这不长不短的透气时间,足够压下她看过往生台景象后...难以言喻的心情。 “你回来了?”耳畔传来已算熟悉的声音,一回生二回熟,苏袖月抬眸笑道:“卿瑾大人,您似乎不怎么出去呢?” 第一次,是我初来这里,第二次,是我功成身退,集成血液归来,就好像...因为我,您才可以出去。 或者说,因为我手上这锦带。 她细细思索,不难发现,初见卿瑾时,他撑一把绯红纸伞,后化作自己手上锦带,第二次再相见,亦是一把绯红纸伞,而那时,她锦带上的光亮已全部黯淡。 像是一回到这里,就被擢取了去,而后来,如她猜测,容珏的心头血早已莫名其妙收入了白玉瓷瓶中,这些巧合不得不让苏袖月怀疑,眼前如仙的男人...需要锦带上的光亮作为能量。 他走近外间漫天的风血里,也只有在能量最充足的时候。 忌惮也好,难言之隐也好,于苏袖月而言,从中发现的...是可以交涉的筹码。 她含笑,直视着带着修罗面具,神色莫名的俊美男人,道:“卿瑾大人,我可以...提个小小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0 的要求吗?” “苏姑娘,你要知道,”卿瑾削薄的唇角轻轻翘起:“太聪明,也不好。” “你需要我。” 她没有正面回答,笑容愈发灿烂,“卿瑾大人,这天下,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只有不坦诚相待的商人。” “呵...”男子唇边逸出轻笑,卿瑾含笑道:“你还想要什么?” “不是还要,”苏袖月淡道:“你许我的重生,是张空白支票,未落到实处,我现在,想讨些实用的东西。” “真有意思。”卿瑾难得来了兴致,他沉吟片刻,道:“莫妄想复活其他的能力。因为...” 目前,连我自己也不能。 “你真好。”苏袖月漾起大大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您知道吗?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是。”他好心情地应和。 “所以,”苏袖月抬起脸,认真道:“我想拥有...驱魔僻邪的能力。” 一个犯罪心理学博士,不缺洞察人心的能力,却实在对鬼怪...无能能力,从前的苏袖月,是无神论者,可是死过,又活过,加之穿越过,她想,自己没办法再装睡。 自然,远比科学伟大,因为所有的科学...都衍生于自然。 她轻笑,眸光诚挚,“大人,您答应,还是一会儿再答应呢?” “凡事应往前赶,不是吗?”卿瑾难得温润浅笑,他伸出手,轻点苏袖月眉心,“如你所愿。” “还有,不必叫大人,唤我卿瑾,若不习惯,便叫师傅。” 怎么说,获得我的能力,也是一种传承。 “谢谢师傅。”苏袖月从善如流,师夷长技以制夷,卿瑾,我不怕鬼怪,我最怕你啊。 她摸了摸鼻尖,乖巧道:“师傅,我准备好了。” “乖徒儿,选一个。” 卿瑾轻捻指尖,往生台周边霎时围拢六幅画卷。 时过境迁,忆起容珏那张工笔画早已灰飞烟灭,苏袖月不禁轻拧眉头,欲选一张最看不顺眼的。 得到卿瑾点头示意后,她提起放白玉瓷瓶处的青灯,走向环绕额画卷附近。 “就是你了。”苏袖月凝眸,停下脚步,画面上,男子一身不染纤尘的白,云袖上却用苏绣勾勒着藏于丛云后的明月。 “风骚。”苏袖月这样想着,提起青灯,如上次般去看小字,手忽然抖了抖... “言慎严?!” 难道是巧合?她小心翼翼地上移青灯,男子本不被看见的面容在照映下一点点显现出来。 口如含朱丹,鼻若悬胆,眼若...严慎言?苏袖月微张着嘴,不会吧?她咽了咽口水,小黑炭那双眸她见之不忘,漂亮得要命,尤其是哭的时候,简直是像开倾世桃花。 奇怪的是...这双眼,眼角附近, 没有泪痣。 更神奇的是—— 他不黑,别说黑,简直要白化了。 “咳...”苏袖月装模作样偏过头,当着卿瑾的面漫不经心地点燃,心里却像过山车般忐忑。 刹那间,画卷上人物的生平涌入脑海,苏袖月捻紧掌心,面色越来越白。 言慎严,心思缜密。 恃美行凶,男宠无数。 十七拜相, 二十投军营, 二十六乱朝纲,立新帝,代为摄政,横扫临国。 “可怕。”苏袖月轻拍胸口,飞快暼了一眼卿瑾,见他似乎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这才用从前常给罪犯洗脑的心理术催眠自己—— 哎呀,这个言慎严,肯定不是那个严慎言。 如果是,我死也不去撩他。 她深呼吸,朝卿瑾挥手告别,如壮士出征般...跳下了往生台。 但愿, 这次的身份, 能吊炸天一点。 不然,她拿什么跟言慎严横? 可惜,现实再次狠抽苏袖月一个巴掌,让你又忘记墨菲定律!该你倒霉。 只是这霉头,也太... 苏袖月醒来后,先觉冷,后发现少了些什么,她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盘腿坐下—— 想点一支烟, 把所有有头发的,都烧了。 fff! 第32章 丞相作妖时2 “9527,出来!” 冰冷的厉喝吓得身体本能一个颤厉, 苏袖月曲指敲了敲圆润光滑的脑袋, “嗯, 是个好瓜。” 她借着莹莹的弱光, 捡起掉落在地的僧帽, 不紧不慢地扣在头上。 等着吧, 还没人敢这么吼我。 “9527!你是死了吗?快出来, 我警告你, 小姐若有什么差池, 你就不是天天见鬼,爷直接送你和他们作伴!” 苏袖月掏了掏耳朵, 只觉耳朵动了胎气,外面却不依不饶,似要把人耳朵往流产里整。 “喂, 你这个阴人,听见没有?再不出来恁死你, 你别不信,我裴七,说到做到!” 大哥...你有本事吼我, 你有本事进来啊,苏袖月拢紧外衫从地上起来, 打了个喷嚏, 身上寒毛直束, 热量流失的感觉让她的牙咯咯作响。 听声音, 好像对不齐的感觉。 “唉,”苏袖月轻抿唇角,情况...不容乐观啊,她顺着光源向前,走近才发现那莹莹的光是由夜明珠发出,整整七颗,环绕在寒气森森的冰棺外圈。 苏袖月默默收回了欲抠的手,初来乍到,总得有银子防身,不过她还不至于把主意打到死人身上。 光线忽明忽暗,依稀可见棺中人轮廓,身姿修长俊逸,浑不似外边那人口中的小姐,倒像是男子身形,而他那句有所差池又是什么意思呢? 莫非,冰棺中的人没死透? “9527,出来罢。” 思虑间,外边又传来呼声,只是这次,苏袖月只觉耳朵又重新怀孕了。 与卿瑾清冽空灵的音色不同,又有先前那人粗鲁冰冷作对比,这声“9527,出来罢”恍若天籁,磁性而不硬朗,纯粹而不失韵味,极品低音。 “好。”苏袖月屈服了。 颜控,手控,脚踝控,锁骨控,都不及她对声音的执念。 她要嫁,一定会嫁给唱歌好听的男人,这不是私欲,是为了对后代负责。 苏袖月讪讪一笑,走向冰棺一侧,拧开了机关控制的石门,她抬眸,下意识伸手遮住刺眼光线。 忽然间,衣襟被人提起。 裴七恨声道:“9527!你小子,让爷等这么久,我恁死...” “施主,不可。” 过耳不忘的那道低音不远不近响起,苏袖月看过去,有些失望。 不是和她一样没有头发,口里叫着施主,想来是主持或者高僧的男人长发披肩,未梳未束,一身粗布麻衣,本该像叫花子,到了他身上,愣是穿出仙风道骨的感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1 觉,如果...忽略他的长裤一截半挽过膝,一截露出脚踝的话。 “施主,你在看什么?” 云笙轻轻按住苏袖月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拂开了裴七的手,他眉眼柔和,这动作做来行云流水,却在触碰到面黄肌瘦,一双乌泱泱的瞳仁尤其凸显的小光头时,顿了顿。 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过去。 明明前不久,还一览无余。 “高僧,您想什么呢?”一旁裴七见状急道:“您、您快让9527把东西给小姐送进去呀。”他连忙向云笙递上手中的檀木盒,陡然间又转了个方向,塞进苏袖月怀里。 祈愿寺主持都礼让三分的高僧,一向不喜与人亲近,裴七纵然不信坊间所传云笙能通过身体接触窥见别人的过去,但小姐裴彧仍靠他续命,是以不敢唐突。 想来想去,心中又憋着口气,就拿苏袖月撒气道:“9527,阴人!立刻把东西拿进去摆上。” 这苏袖月就不明白了,她把视线从云笙的脚踝移开,望向怀里的檀木盒,9527她懂,无非是原主作为小和尚的编号。 毕竟...能有禅号的太少。 且不提这个编号的深意,裴七这句阴人就太过分了!她是那种阴人的人吗?思及此,苏袖月抱着檀木盒,忽然向石门撞去。 “别!” “不要啊!” 裴七慌了,好在云笙一个闪身,挡在苏袖月额头前,任由瘦不拉几的小光头咯得心口。 淡淡的皂角香,是熟悉的童年记忆,苏袖月深吸一口,从云笙怀里抬头,笑得灿烂,歪扭不齐的牙里挤出一个字, “爹。” 云笙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的年纪确实可以有这么大一个儿子,可多年来从不近女色,怎么可能? 苏袖月嘿嘿一笑,继续装傻,她之所以失望,是云笙那样好听的声音,竟然属于一个中年男人,哪怕他看着显年轻。辈分不同,怎么相爱? 白费了好声音。 “9527!”又是一声怒吼,苏袖月揉了揉耳朵,二次流产。 裴七走上前,想骂,却忍得很辛苦,他怕...怕眼前的小光头再想不开,重新找一个阴年阴月阴时的佛门弟子太难。 小姐裴彧昏迷不醒,这后山冰棺阵还得由人守着,若非怕冲撞了气场,裴七恨不得甩开这小光头自己上,只是他奇怪,一向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9527,今天弄这一出,是被鬼上身了吗? 要知,阴年阴月阴时所生之人八字太轻,能见鬼,易招鬼。 裴七压下不安心绪,使眼色问云笙道:“高僧,可看出有何异样?” “没有。”云笙依旧淡淡,只字不提看不清苏袖月过去的事。 许多年前,他还年少时,也曾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哪怕云笙直觉眼前的小光头换了一个人,他也不想揭穿,那声爹,也叫得有意思。 多久了,没遇到和告诉他9527真正含义,一样有趣的人。 想了想,云笙放下裤腿,收起不让人觉得颓废的懒散,对苏袖月道:“爹?” 他理了理散乱的发,说:“再叫一声。” 轮到苏袖月的心漏跳半拍了,这种感觉...仿佛看到有大腿可抱,又不敢扒上去。 “没事,慢慢来。”云笙见她无话,从袖中取出发带,认认真真束好发,用行动证明,“9527,你放心,爹可以很负责任的。” 他话落,眼前的小光头已跑进石门里了,云笙回头对裴七道:“你看看,还跟以前一样害羞呢。” 裴七点点头,这才不再怀疑,又忍不住问道:“高僧,您真的要收养这个阴人?” “裴七,是阴年阴月阴时之人。”云笙纠正道。 “太长了,直接叫阴人多方便。” 云笙摇摇头,从他身边走过,“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高僧,这跟叫阴人有何关系?”裴七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无心之失,也可伤人。” 那厢,苏袖月重回冰棺旁,她打开裴七所塞的檀木盒,明耀的光辉顷刻间点亮整个室内。 “夜明珠?!” 她怔了怔,借着光亮看清了冰棺的构造,这一看,不由万分庆幸自己先前没有动手抠。 冰棺上这七颗光亮显然比盒中这颗黯淡太多太多,此时看清,苏袖月才知晓,嵌入冰棺的夜明珠联系着内里,光亮似乎温养着棺内的人,她不再迟疑,把手中这颗送入预留的凹槽里。 借着珠光,苏袖月看清了棺中人的模样,眸里霎时闪过惊恐。 秀眉轻拧,一双凤眸紧阖,轮廓分明却不失柔和,雌雄莫辩。 竟是...那样熟悉。 “裴彧?”苏袖月轻呼出口,眼前人模样丝毫未变,不会认错的。 只是,怎么会这样? 她不由联系起裴七,可他的模样分明不是当初所见,苍老了许多,以至于一开始,苏袖月根本没有认出来。 困惑之间,她触及到冰棺上的夜明珠,黯淡了足足七颗,会不会是恰好过去了七年? 那严慎言呢?一晃七年过后,他又去了哪里,变成什么模样呢? ***** 京城,依山傍水的别院里,奢靡至极,正上演着一场视觉盛宴。 自女帝登基后,一度开化男风,不过七年,京城就盛行男子以柔弱为美。 种满玉兰花的后院,时不时响起男子争执的声音,比女子不遑多让。 “这件衣服是大人裳给我的,你给我脱下来,快点!” “小气,就你这幅模样,人靠衣装也没用,还是我...” “吵什么吵,吵得我描眉都静不下心,大人一会就来了,你们还吵!” “六月,别跟他们多舌,只管让他们那副丑态被大人瞧见。倒少了人与我们争。” 说话的是倚在窗边的一名男子,他眉眼并不出奇,却透着一股灵气,奇怪的是,他说这话,争执的那两人反倒停了下来。 齐声道:“新来的,少说两句,上一个九月说不定会来找你索魂,恨你顶替了他的位置。” “是啊,你们又长得那么像。”被唤做六月的描眉男子插嘴道。 “是吗?”新来的九月浅浅一笑,笃定道:“他不会的,因为...” 他是我同胞哥哥。 众人又熙熙攘攘吵了一会,直至夜幕降临,所等的人也没等来,大家才歇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喂,你们说,上一个九月到底是被谁害死的?会不会是我们中间的人?” “谁知道呢?为了争宠,不至于吧。” “我倒觉得有可能,众所周知,上一个九月是我们九人中最不好看,却又最受丞相大人宠爱的人。说实话,我也嫉妒啊,大人又是那么冷淡的一个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2 人。” “是啊,没见他对谁特别过。” “何止,我听说...” 这个话题一扯开,男宠们的聊天内容就开始跑偏了。 “哎,你们知不知道,丞相大人一夜最多几次?” 清一色的摇头,似乎为数不多的几次侍寝,都是晕晕乎乎过去的,笠日清早,什么感觉都没有。 而且每次,都巧合地发生在女帝来看望丞相大人时,就好像,故意做给谁看的。 众人不禁想起,流言有传...女帝似乎爱慕当今丞相,又传丞相曾为了一个人改过名字。 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但毋庸置疑的是—— 丞相大人言慎严,貌美如花。 “咳!”突兀的咳嗽声打破了一室融融,中年管家走近,望着未参与进去的倚窗男子道:“新来的,大人唤你过去。” ...... 转过九曲回廊,沿着长堤踏入藕花深处,乌蓬船那头,背坐着一抹素白的身影,他正提袖掬水,依稀可见云袖上绣着明月。 眉目灵气的男子见此,拱手相拜,道:“九月,见过丞相大人。” “免了,这只有你我二人,不必以九月相称,你哥哥的事情,是我疏忽。”严慎言没有回首,泠泠道:“小九儿,你可后悔在容珏死后...选择跟了我。” 昔日的小太监听言,连忙跪下道:“严大人,良禽择木而栖,比之女帝,小九儿更愿意为大人驱驰,何况奴才这个假太监,留在宫里不合适。至于哥哥...” “是他愚蠢。” 小九儿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当初便是如此,虽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哥哥小五儿与他看法却全然不同,当自己投入容珏阵营时,哥哥却远择了镇国将军徐攸。 后来亦然,朝堂重新换血后,他认准了严慎言,哥哥再次与自己分道扬镳,投入女帝徐芷旗下,表面上被赐给严慎言当男宠,实则是徐芷用来探明严慎言到底喜欢男子还是女子的眼线。 “小九儿,”严慎言忽意味深长道:“若小五儿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被后院那些人中的某个害了去,你这番以身试险,还是要小心。” 那些个男宠,或是朝臣所送,或是临国进贡给女帝,被徐芷拨过来的,这其中,指不定有细作什么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后院,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隐形战场。 “严大人,奴才谨记,只是那件事,恐怕不能亲力亲为了。”小九儿懊恼道,他身处后宅,分身乏术...找人的事,只怕无法顾及了。 “无妨,”严慎言道:“七年了,若能找到早就找到了,且文渊阁始终在跟近,只是这件事上,我到底对不起严回。” 容颜极盛的男子黯淡了眸光,冰冷的神情有了一丝裂隙。 严回...他此生唯一求我,便是找回打小失散的妹妹严去,多年来,连这一点,我都没能替他做到。 “大人,或许...胸前有梅花胎记的女子,不一定就是女子呢?”小九儿忽灵光一现,又道:“奴才的意思是,搜查范围不必再局限于女子,可能,说不准,您要找的人,女扮男装藏在全是男子的地方。” “就像当年的苏...”大人,他点到为止,始终不敢触眼前人的逆鳞。 小九儿原以为,痴情如容珏,一个就够了,没想到痴情人这么好碰,一下就让他遇见俩,眼前一人之下,朝堂上呼风唤雨,恃美行凶,不知让多少男女丢了魂的男子,竟也是个...痴情种! 说到底,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主,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眼前容颜皎皎的人,是当初皮肤黝黑,并不过分出挑的普通人。 小九儿并不深知严慎言的底细,却能猜到,隐约与他特殊的种族有关,这人一向深不可测,甚至现如今,他所掌的文渊阁在江湖上,都相当于朝廷的存在。 势力之大,难以捉摸,但小九儿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没有跟错人,不像孪生哥哥,一次又一次择主错误。可再不济,亲生哥哥的仇,他也义无反顾。 哪怕他愚蠢,也容不得别人杀害! ***** 祈愿寺,后山。 入夜时分,室内空气更加冷冰冰的,连骨头都似被冻住了,苏袖月裹紧被子,从梦中惊醒。 眼前,离得很近,是一张死人脸,苏袖月瞬间镇定,从先前裴七的话语里,她就隐约得知原主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万幸,好巧不巧,自己向卿瑾讨要了驱魔僻邪的能力。 顷刻间,苏袖月咬破指尖,循着记忆凌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她打在鬼脸额头,轻喝一声“破”,那死魂竟生生被逼退到墙角。 她走近,“说,你是谁?为什么缠着我?” “道人饶命,我、我...叫小五儿。” 第33章 丞相作妖时3 “小五儿?跟个太监名似的,把手背到头后, 抬起脸。”苏袖月略略指示, 摸着下巴认真打量。 生前的工作性质让她多多少少懂点法医知识, 眼前的死人脸无明显外伤痕迹, 他瞳孔放大, 嘴唇乌青, 面色是被泡发的白, 像是溺水而亡, 但也不排除中毒生|亡的可能性, 苏袖月的眸光从他唇角的血渍移开,到底术业有专攻, 她只知皮毛,遂认真问道: “鬼,你怎么死的?” “呃...”被点名的小五儿连忙抱头摇晃, 可怜兮兮说:“道人,要知道是谁害我的, 我早寻仇去了,何至于...” 他声音越来越小,苏袖月索性接着替他说:“何至于...来找我上身的这个软柿子捏是吧。” 看他先前驾轻就熟的吓人模样, 原主恐怕没少遭罪,她不由想到裴七, 有些感慨...不管是人, 还是鬼, 本性都是恃强凌弱。 “你, ”苏袖月似想起什么,扶额道:“你...是不是曾替徐攸做事?” 鬼魂大惊:“道人,您怎知?” 苏袖月无奈,世界就是这么小,我不仅知,还拜你所赐,和活阎王从机关道出来时,直接被你们的人请到当时的镇国将军府,被关在徐府只有几个透气小孔的地下。 后来就有了,嫁给容珏。 “算了,不翻旧账。”苏袖月盘腿坐回塌上,问道:“你知道...严慎言吧,他如今,是何光景?” “道人,你这可算问对鬼了。”小五儿讨好道:“这严慎言,莫名其妙改名换姓,性格大变,行为作风上,还...男女通吃啊!” 苏袖月听言,沉默良久才道:“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这种斯文败类,明明就是风花雪月录上关于言慎严的写照啊,等等,改名换姓,苏袖月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沉吟道:“你,就是你,别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3 躲。” 她收回手指,说,“描述一下严慎言的体貌特征。” “是,道人。”小五儿这才答着,被苏袖月先前鲜血画符恐吓过,他看见她抬手,就本能想逃。 “真是,做鬼做成你这样,也太窝囊了。”苏袖月随口道,转念想,以前的原主岂不是更窝囊,她捻捻指尖,下定决心要脱胎换骨。 不仅是这包子性格,还有丑小鸭般的外貌,谁说一见钟情,钟的都是色,那风花雪月录上的言慎严又是数一数二的绝色美人,苏袖月想...画风不同,怎么相爱? 就算他真的是改头换面的小黑炭严慎言,她难道就能眼巴巴凑上去,告诉他:喂,小子,我就是先前占了你主上身体,顺便修理调|教了你一下,撩完就跑的坑爹货吗? 然后借机再说,你看,好歹你从前丑的时候我们相识一场,你帮帮我,喜欢我一下,再贡献点血,大家皆大欢喜收工啊! 苏袖月摇摇头,这画面太美,不敢想,谁知道严慎言怎么看待她的呢?说不定,他早把自己忘了,甚至恨… 她下意识回避,加之严回逝世,风花雪月录上真是严慎言的话,完成卿瑾所给任务的难度可想而知,七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更别说...一个心中藏着暗伤的人。 苏袖月思来想去,只觉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千万不能掉了马甲。 思及此,她苦中作乐,自我安慰道:“好吧,严慎言,等我把小号炼好了,再去找你一战。” 拿定主意,苏袖月敛眸问鬼魂小五儿道:“鬼,你怎么不吭声了?” “道人,我、我...”他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小人读书少,实在不懂体貌特征为何意?” “哈。”苏袖月轻笑一声,只怪职业术语说溜嘴了,她羞愧地抹了把脸,直白道:“严慎言长啥样啊,现在?” “这我知道,人模狗样。”小五儿再无忌讳,反正自己死都死了,遂极尽吐槽之功力,“道人,不瞒你说...” “现在的严慎言,哪怕改名叫了言慎严,做上丞相,摇身一变好看得不得了,成为京城女子最想嫁,京城男子最想睡的抢手货,也改变不了——他是人渣的事实。” “啧啧啧...”苏袖月用舌尖点了点犹如车祸现场的牙,不可置信道:“他怎么就渣了?还是他对你做什么了?” “......”鬼魂悄然红了脸,偏过头小声道:“他、他那个我。” “哪个?”苏袖月惶恐,试探道:“上,还是睡?” “都有。”小五儿捂住脸,躲到墙角。 诶呀妈呀,苏袖月拍拍狂跳的心口,可以呀小黑炭,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样的炭。 那之前,她把他当战友,当兄弟,他不会想... 苏袖月细思极恐,毕竟,她望了望墙角怨夫状的小五儿,酱婶的,他也下得去手,那先前,一直做翩翩少年郎打扮的自己,岂不是被肖想已久。 “果然可怕。”苏袖月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不会只要是个男的,就算是个和尚,严慎言也来者不拒吧,毕竟关于他的生平就写有男宠无数。 想到这一点,她反倒不急于长出头发后再去见严慎言,说实话,苏袖月有点想知道...小黑炭这个人啊,和尚要不要。 不过在那之前,把自己养得水灵讨喜一点,才是当务之急,苏袖月想,话说回来,裴七欺负原主,还不是因为丑,跟着裴彧那样双标的一个主子,裴七不长歪都难。 真是人丑被人欺,人善被人骑,苏袖月紧紧握拳,她什么时候被这么嫌弃过,不管,先吊打裴七,教他好好做人。像她自己,哪怕真的是骨灰级颜控,也最多在心里想想,噫… 既不会说出来,也不会做什么找优越感。 做人嘛,善良一丢丢。 “哎,他还有什么,都告诉我?”苏袖月回神一想,现在的严慎言今非昔比,她想通关的话,仅仅拿小号扮猪吃老虎是不行的,收集资料整理出攻略,才是捷径啊。 她自嘲一笑,望向小五儿。 诚然,苏袖月在这件事上有些懈怠,是以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她问的人...是个卖盗版攻略的。 而被鬼魂小五儿黑得体无完肤的严慎言,若知道自己在苏袖月眼里变得画风清奇,恐怕恨不得把小五儿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三百下。 让你瞎扯淡。 然而...严慎言怎么会知道,自己被一个死人坑得吐血,以至于他等了七年的人,披着小号回来时,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干了些完全不是苏袖月会干的事情。 以至于...他真的被惹到了,干了些虐待苏袖月的事情。 以至于...自己作的死,哭着也得救回来,是真哭,因为相认后,小心眼的苏袖月说:“你这么漂亮,还是哭起来最好看。” 我不接受道歉,给我哭! ***** 苏袖月吸了吸鼻涕,太冷了,这一秒,她深刻体会到阴人的含义,原主的存在完全就是替躺在冰棺里的“小姐姐”当招鬼靶子的,因为体质特殊能见鬼,她望着自己周围的阿飘,对小五儿道:“他们…怎么都听你的?” 小五儿得意一笑:“想不到吧,道人,冤死的鬼…怨气很大的哦。” “那现在呢?”苏袖月把手指放在唇边,欲咬破画符。 “我、我去吓裴七!”小五儿眼光不怎么样,眼力见还是有。 “嗯,记得带着你的“后宫”,闹得让他下不了床。”苏袖月话落提上被子,心满意足地睡觉。 笠日,果然没有让耳朵流产的吼声,苏袖月伸了个懒腰,仔细检查了裴彧的情况,确认无异样后,走出了石门,欲趁着微风不燥、阳光正好进行锻炼。 原主这样的身体情况,应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营养不良,加之缺少光照,皮肤苍白而脆弱,尤其是面皮,又白又薄,苏袖月不禁想,若小光头留至齐耳短发,这样白白净净的模样应该是上学时期的男生都抵抗不了的类型。 她没想到的是,不久的将来,真的被人监护,送入了最有名的私塾。 而她的监护权,竟也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夺,两个只手遮天的“爹”,一个要送她去南方水乡住宿,一个要留她在北方走读。 苏袖月很绝望,因为她根本无心学习,不…准确来说,她不想和书院里那群小毛孩一起上课,睡觉,整老师。 如果有的选,她更希望成为夫子,和那群问题儿童斗智斗勇,管你皇亲贵戚,富甲一方,在我的课上,做不出题,有一千种方法整哭你。 然而在这之前,她就先被自己的名字气哭了,两个不负责任的“爹”,一致认为9527不合适,一个是觉得9527不能倒过来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4 ,一个觉得9527多了点。 多了哪一点呢? 很多年以后,尘埃落定,严慎言才耳语告诉她,9527多了9,我想说…527。 吾爱妻。 第34章 丞相作妖时4 早上的阳光正好, 苏袖月一手撑着纸伞, 一手抱着薄被去晾晒,恰逢秋收时节,蜿蜒的山路上硕果累累, 但大多是不知名的野果。 她倾了倾伞, 问身边空气道:“小五儿, 哪一种好吃?”虽然大致能辨别出哪种可食用,苏袖月却不敢轻易尝试。 “道人, 那个。”鬼魂隐有激动之情,伸出手去指,又蓦地缩了回来,自己见不得光呢, 他腼腆一笑, 对悄然随他动作移动伞柄的苏袖月轻轻颔首。 “谢谢, ”他怀念道:“那果子我小时常见,开在主人家的后园里, 成熟时酸甜可口, 弟弟…他很喜欢。” “嗯。”苏袖月撸了一把园润澄黄,珍珠般大小的果实, 暂放在被子上,继续往山上的凉亭走, 边走边听小五儿絮絮叨叨说。 “我弟弟啊, 他的心思总是难猜, ”鬼魂无奈却又宠溺道:“小九儿…他总觉得我这个做哥哥的愚蠢, 站错队,其实呢…” “其实,”苏袖月停下脚步,把薄被搭在围栏上,掸了掸,对躲在凉亭里遮阳的小五儿道:“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们…是孪生兄弟吗?” 长得相似吗? “当然。”小五儿骄傲道。 “那我知道了,”她走到中央石桌旁坐下,边捻去野果子的皮边道:“鬼,其实,你是故意和小九儿唱反调的吧。” “道人,你…”他微怔。 “小五儿,虽是萍水相逢,我对你知之甚少…”她直视着鬼魂的眼睛,轻笑道:“我看人的眼光,还可以。” “是因为担心他?”她尝了个果子淡淡问道。 “嗯,弟弟机灵,心性大,我们兄弟不管跟谁,都是在刀尖上舔血,上面倒了,我们也不会好过。”小五儿小心翼翼碰了碰桌上的果子,无奈穿了过去,他只好望向几乎一样的两个道:“所以道人,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筐里。” 弟弟万一跟错了,那对立面的自己就是跟对了,哪怕他有生命危险,自己也可以和弟弟交换身份。 想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人,我果然像弟弟说的愚蠢,这么快就死了。” “不,你是大智若愚。”苏袖月清浅一笑,人心真的难测,有为了再见葬礼上的帅哥杀姐姐的妹妹,也有像小五儿这样的哥哥,每个人都是特殊的。 她不禁有些懊恼,从事的专业让自己寻找共通性,先前面对严慎言,裴彧,甚至檀婳时,她无疑都是从主观出发,靠着直觉推测和多年积累的经验来认定对方的属性,而后…再慢慢通过客观事实验证。 这样的做法,是自信,也是自负。 她若有所思,敛敛心绪从袖中取出了火折子和一根小蜡烛,点燃后,对小五儿笑道:“鬼,我一个人吃不完。”话落,苏袖月似玩叠叠乐那样把野果如上供般堆起来,揶揄道:“小五儿,你可得保佑我啊。” “嗯!那是自然,谢谢道…谢谢你呀。”小五儿抿着唇角,苍白的脸涨红了些,若说先前对苏袖月还有几分忌惮,此刻却全然觉得舒服。 人与人相处,舒服最重要。 不,人与鬼,他满足地望着新鲜的果子,正欲尝尝,却见苏袖月跑到不远处的山泉旁,脱了鞋袜,捋起了裤腿。 “喂,你干什么呀?”他别过眼问。 “干什么?”苏袖月循着目光回头,轻笑道:“鬼,别惦记了,你好好吃素,将来投个好人家,她边说边编了个简易草笼,慢慢踩进泉水,弯下腰开始捕虾...这个身体太孱弱了,祈愿寺又一点荤腥都不让沾,她能怎么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咯。 折腾了一会,苏袖月听着潺潺的流水声,重新淌上岸,手上的草笼里,青虾的数目颇为可观。 她又用火折子和枯草生了火,再添了几截果树枝当果木,看能不能增加一点香气。一切就绪后,火光不大不小,用来烤虾却足够了,苏袖月把剔了虾线、清洗干净的青虾串起,一边翻面一边用僧侣袍的广袖扇着,未过多时,就依稀可见被火燎起的焦皮,和渗出的金黄虾油滋滋作响... 留守在凉亭里的小五儿见状,不由口水直留,奈何闻不到,他滚动喉结眼巴巴望着,只见苏袖月又跑了回来。 “道人,你…”小五儿扬起笑脸,以为这人是来撑伞接他的,结果… “鬼,借你几个果子用用。” 苏袖月说完,拎起野果转身就走,她的火候正好,恰是果香入味的时候,就是...没有酒。 这个时候,要有坛陈酿相佐,谁还当和尚啊。 她想着,随手挤出果汁浇上,香气霎时四逸,回头看,小五儿却躲起来了…莫名其妙。 思虑间,耳畔忽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回眸,先是闻到了酒香,再定神一看,见到了红绸封紧的褐色瓷坛。 是女儿红。 “9527,你破戒了。”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来人大喇喇地坐在火堆旁,半仰着,手肘撑地翘起了腿,露出半截瓷白脚踝… 熟悉的骨节分明,苏袖月收回眸光,闷闷应了声:“是破戒了,高僧。” 语气像个被训的孩子。 她心绪微乱,却见云笙似乎没有责难的意思,索性在他的注视下,试探着取下串烤好的青虾,顾自尝了尝。 杀生戒已破,再浪费就真是罪加一等了。 “哎,等下。”醇厚的低音止住了欲大快朵颐的苏袖月,云笙笑着,揭开了放在一旁的酒坛,递予她道:“佳肴配美酒,天经地义。” “…”苏袖月不敢接,虽说和佛门高僧“同流合污”很有安全感,但云笙手中的女儿红一看就年份久远,他们又不相识,无功不受禄。 摇了摇头,对方却不肯挪开。 “傻孩子,当一个男人把东西捧到你面前,就是想你接住。”云笙倾身,握住苏袖月的手咬了一口细枝串住的青虾,微眯眸子道:“现在可以喝了?” 苏袖月这才明白,他是怕自己不敢,遂以身作则,主动同流合污。她轻笑:“高僧,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是这样吗?”话落,饮一口酒,果然是在地底存了多年,酒香余韵悠长。 她抬眸,却见云笙意味深长地摇头,发丝散而不乱,苏袖月注意到,他把微微染霜的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露出漂亮的美人尖。 “怎么?觉得我眼熟,认识我?”云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眸光,似乎想验证些什么。 “没…”她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再抬首,云笙已躺在秋时枯黄的草地上,双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5 手枕在后颈,随手折了截草根叼在嘴里。 姿态风流,浑然不似上了年纪,苏袖月敛敛眸...岁月经年,人的一举一动都深入骨髓,许多年前,云笙也定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青葱草地上,慵懒而卧,邪气勾唇,坏坏一笑的“雅痞”少年。 眨了眨眼,她又听到云笙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很多年前?” “啊?”苏袖月轻摇头,一脸茫然,又似害羞地低下头,几欲埋进手中的酒坛里,其实… 她不害羞,而是错愕。 就像裴彧,也说他们是旧相识,可苏袖月的记忆里,肯定以及确定没有。 她稍稍留心,又瞧着小五儿躲起来的模样,隐约觉得眼前的高僧定有过人之处,自己很有可能是早掉了马甲,被云笙看出并非原主了。 所以,他才这样问吧。 思怵间,僧帽忽然一紧,苏袖月睁大眼睛,任由云笙把自己从酒坛口提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末了又揉了揉她没有毛发的头顶,“9527,留起来吧。” “向佛,不拘泥于形式,也无需证明。” “嗯。”苏袖月应声,仰起头粲然一笑,嘴里歪扭的牙自成特色,尤其是两颗小虎牙,笑起来格外有感染力。 “小孩儿,你很可爱。”云笙低头轻笑,他目光柔和,饮了口酒,微醺道:“其实…从前有人告诉我,酒肉穿肠过——” 佛祖亦可抛。 做一件事便忠于一件事,佛祖与酒肉并不相悖。 “对了,小孩儿,”他忽然想到什么,偏头望向苏袖月,半阖着眸子懒散道:“祭典将至,按照往常惯例,当朝丞相会代表女帝来祈愿寺观礼…届时,你可别像今日一样乱跑了,听说他——” 云笙顿了顿,对严慎言男宠无数的事将信将疑,他点到为止,提醒道: “小孩儿,你自己小心点。” ***** 京城,歌舞升平。 丞相府邸,严慎言遣散歌姬,只留下了一名月白水袖,衣袂翩翩的女子。 他瞧也未瞧,斜倚塌上,捻着手中的暖玉棋子,行云流水抬手行礼道:“请坐罢,主上有何话要说?” “唉…七年了,何必如此,严大人?”檀婳无奈一笑,自从用打小佩戴的玉牌与严慎言相认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尴不尬…倒也不是其他,只因这玉牌虽不起眼,却能与严慎言手里的一半成一对儿。 这一对玉牌不仅仅是信物,意义尤其深远,严慎言的父母还在世时,就从小告诉他,玉牌结义,同是男子时,以兄弟相称,应尽心辅佐,若一男一女时… 严慎言那会不明白,却也谨记,时至今日,他才知晓父母口中的两种情况,二老恐怕一早就知道…身为前朝遗孤的檀婳是女儿身,也定然是希望长大后的自己能迎娶她。 因而,哪怕严慎言与檀婳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意有所属,有了这一层关系,多少觉得尴尬,檀婳也知晓严慎言对自己一贯是尊敬有加,态度却疏离…她轻叹一声,开门见山道: “严大人,前几年你入军营,想来已收获颇丰,加之云南那边也愿相助,朝臣亦被你牵制有余,又有文渊阁在江湖上的影响作为后盾,那么何时…改朝换代呢?” “咦?”严慎言落下一子,他自己与自己对弈,未抬眸道:“主上...是等不及了吗?” 他知晓,这件事是支撑檀婳活下去的心念,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当是害怕被遗忘。 而能在史册上与所爱之人贴近,是檀婳失去容珏后,最后的寄托。 那么他呢?严慎言落寞一笑,推乱棋局,淡淡道: “主上,历来改朝换代,都有些征兆,这人为的鬼神之说,我们…也应该有。”想当初,徐芷力排众议立为女帝,不也用的是凤星转世,天命所归这招吗? 他话落,檀婳了然颔首, “那...从何开始?” “祈愿寺,高僧批命。” 第35章 丞相作妖时5 听说严慎言不日就会来,苏袖月傍晚的时候偷偷摸摸揣了块皂角去后山山泉。 沐浴。 严慎言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 哪怕他不会武功, 自己这灰漆漆, 一股汗味的人想近身, 也不用想地会被嫌弃推开。 大半夜的,后山极为僻静,不时有几声夜枭的声音回荡,苏袖月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快速地没进泉水里, 透心凉。 她打了肥皂,抹在微微剌手的头顶,长叹出一口气。 留起来, 何年何月啊? 这几日, 苏袖月细细察看了原主的生活用品,一来是需要用, 二来也想弄清一点情况。 她身体瘦小,几乎没有女性特征,苏袖月思及此, 又无奈地望了望胸口, 除了一处印记外,实在平平无奇, 后来找遍生活用品也没发现吸水性强的布帛,苏袖月就笃定了...原主还是个孩子。 连葵水都未至,难怪在一堆和尚里, 这么久没露馅。 大概是长期的吃素和缺少光照,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原主雌性激素的分泌,简言之就是发育不良,以至于原主年纪也不算小了,十六七岁,正是最诱人的时候。 她却...干巴巴的。 苏袖月无奈地擦干身子,其实原主皮肤又滑又嫩,是那种脆弱的瓷白,她轻轻碰一碰,就起红痕。 哪都挺好,就是前不|凸后不|翘。还有...毛发稀少。 苏袖月呲了呲牙,打算沿着原路返回,未走几步,就发觉不对劲,不远不近的半山腰莹莹亮着灯火,似乎还有一道俊逸修长的身影。 她转身羞红了脸,却被喝住:“小孩儿,说了...不要乱跑。” 云笙一步一步提着灯笼走近,幽幽光影愈发衬得他不真实,可他的声音,是那样清而醇,比山泉激石还要干净,经年未变。 “小孩儿,转过来。”他搁下灯笼,染着清寒的广袖轻抬,扣住了苏袖月的肩膀。 “嗯嗯...”苏袖月尾音上扬轻哼哼,猛摇头。 “竟是会撒娇了,”云笙不勉强,轻松手笑道:“果然是个女孩儿。” “蹭...”苏袖月瓷白的脸刷地透红,她强撑一会,苦着脸转了过来。 知道自己掉马了,却没想到是...双重掉马。 “高僧,我...” “小孩儿,9527是女儿身,我一早就窥见了,只是你...关于你的过去,我竟...”云笙有些颓败,又释然道:“我竟,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第二个。”他忽然轻笑。 第二个我看不清过去的人。 “小孩儿,你叫什么?”云笙凝着她的眸子问。 这样专注而温柔的注视,苏袖月下意识低下头,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6 “苏.三。” susan,英文名不算骗人。 莫名的,苏袖月不想骗云笙。 “苏三?”云笙轻念,“原来也姓苏呀,真好。” 他微弯下腰,含笑与苏袖月平视:“小孩儿,我可不可以...照顾你。” “爹?”苏袖月木木一问。 “哈哈...”云笙笑声朗朗,像看女儿般看着苏袖月,“小孩儿,你怎的比我还急。” 不急,不急,待这三日寺中祭典过后,主持方丈空闲下来,我便向他去提... 把你接到我身边。 至于冰棺阵,看来...要尽快找一个阴年阴月阴时,八字相和,年龄相似的顶替了。 云笙下定决心,待明日一早,便离寺亲自去寻人。 只是等他再回来时,情况已经有些微妙。 *** 祈愿寺一年一度的祭典如期而至,依旧是香火鼎盛。 苏袖月趴在钟楼的栏杆上,听着梵音,远远望着对面大殿前络绎不绝的人群,来来往往,正中央供香的大鼎已插|满了信徒的香火。 苏袖月知道,那是一切欲求的集合,每柱香,都带着一个甚至多个愿望。 人总是贪心的,迷信的。 真正向佛的,反倒是没有欲求的,也是苏袖月所佩服的。 她的目光停在了一抹清隽温雅的身影上,只是一个背影,跟着三两随从,脊背却比那些练家子还要挺直,竟然苏袖月生出他不文弱的感觉。 男子径直绕过香满得要溢出的大鼎,连余光都没有施舍。 他不信佛,这是苏袖月第一个感觉,他的背影有些熟悉,这是苏袖月第二个感觉。 “弟弟?!”猛地一声打断了苏袖月的思绪,她揉了揉耳朵,对空气道:“神出鬼没啊,小五儿。” 还有,你咋呼起来,比裴七有过之无不急啊! 苏袖月顾自拍了拍鬼魂的肩,示意他淡定下来,却没发现这在别人眼中拍空气的一幕,引起了下面某人的注意。 “道人!真的是弟弟。”小五儿根本无法平息情绪。 “昂,知道了。”苏袖月听着他激动的声音有些好笑,却在抬眸时,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会? 鬼魂的身体一点一点褪去颜色,隐隐有几近透明的趋势。 “小五儿...”她压抑着声音,“没事吧,别吓我,嗯?” 听着她的声音,鬼魂忽粲然一笑,“道人,我早该消散了,因为莫名其妙被困在祈愿寺,我无法离开这里,连头七也没办法见弟弟一面,现在...” “我的执念来了,我也该” 灰飞烟灭了。 苏袖月紧了紧手中的伞柄,咻地撑开,声音有些喑哑,像是对小五儿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还来得及的。” 容珏那样的遗憾,她不想再尝一遍,这种滋味苏袖月以前不懂,现在却莫名... 心酸。 “相信我,最后一面。”她话落,一边着急关注着小五儿的情况,一边慌张下楼,推开人群,向大殿门口那道清隽的身影跑去。 清晨日头正好,不晒不燥,撑着黑色纸伞的苏袖月,在旁人眼里无异于疯子,更何况,这个疯子,此刻正突破人群,向不喜被人亲近的当朝丞相跑去。 人流来来往往,严慎言回眸,踏入大殿的步伐顿了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其他人影都似凝固,他的眼底,只有先前就觉得奇怪的小和尚。 和空气说话,拍打空气,给空气撑伞,这三点...足以证明。 不可能是个正常人。 他清秀的眉几不可察皱了皱,一双剔透含星的黑眸染上些许厌恶,倏尔又消逝得无影无踪。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小九儿,走罢。”他回首理了理衣袖的轻褶,衣袂翻飞间苏绣的纹印熠熠生辉... 丛云遮月。 迷惑了严慎言的眼睛。 “请等一等。” 身后传来干净绵软的声音,严慎言没有在意,倒是小九儿察言观色,已觉主上不悦,遂取出腰间的碎银子射向苏袖月的膝盖。 霎时,“扑通”的声音格外响,苏袖月重重地单膝跪地,一手撑膝,一手仍高高举起。 她眸里闪过厉色,凝着严慎言的背影,嗓子发痒,身畔小五儿已几近透明,担忧却无能为力地望着她,苏袖月咬咬牙,顷刻间,另一条腿也跪了下来。 她的骄傲,没什么大不了。 苏袖月启唇,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外门弟子...9527,求见丞相大人。” 严慎言仍旧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有多挺拔如竹,话就有多无情。 “不见。” 他径直往里走,高洁傲然,心底未起一丝涟漪。 你是我的谁? 我凭什么, 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作死吧。 严慎言,你会哭的,亲妈也救不了你。 第36章 丞相作妖时6 不...见吗? “严慎言,下不为例。” 苏袖月轻念一声, 未撑伞的手贴于地面, 额头重重叩于其上, 对正要合紧门扉的大殿喊道: “求丞相大人, 允小僧与阁下...贴身护卫说几句话。” 关门的吱呀声突然顿了一下,小九儿怔了怔,回头请示严慎言,却见一贯容色如水的那人冷了整张脸。 “大人...”小九儿试探的话语还未出口,身前就卷过一阵疾风, 眨眼间,严慎言已至苏袖月跟前。 他眸底森寒,泠泠道:“9527?下不为例...也是你能说的吗?” “大人您...”欲上前的小九儿愣了愣, 未曾想, 从军营归来,这人的耳力和武力已不容小觑。 他望过去, 苏袖月已被严慎言拎起前襟,手却固执地向一旁倾斜着伞,她道:“怎么, 你生气了?” 话落, 苏袖月只觉呼吸愈发难受,她偏过头, 对下半身已完全透明的鬼魂无声道:“小五儿,你瞧...”这攻略方法,明明不对。 “我...抱歉。”小五儿虚弱应声, 通红的眸一眨不眨盯着前方,盯着弟弟小九儿,她无奈,凝着苍白的魂启唇道:“再坚持一下。” “够了!别再装神弄鬼。”严慎言忽然松了手,任由苏袖月一个踉跄,他取出方帕拭了拭指尖才道:“如果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你成功了。” “我真的...十分讨厌你了。” 他收回眸光,毫不留情地扔了方帕,漂亮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苏袖月微怔,却再没说什么,只执拗地望向小九儿,未撑伞的那只手郑重地比了个“五”,而后又指指伞下。 这,小九儿心中生疑,一番犹豫后终于松动。 他不安唤道: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7 “大人,奴才...” “随你。” 严慎言余光轻瞥,与他何干?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 “小和尚,你想说什么?”待严慎言进入殿内,小九儿才走近。 “别问了,跟我走。”苏袖月一手撑着伞,一手拖着小九儿,拉着这孪生两兄弟就往后山跑。 行至无人僻静处,她才微微喘息,把伞塞到了狐疑的小九儿手里,这才对几乎消亡的小五儿点点头,转过身,随手折了片已发黄的柳叶,又用清泉洗涤,凭借着卿瑾的传承施法于其上。 小九儿只觉她念念有词,又觉身畔阴冷,有一道莫名的视线,一贯机灵的眉眼此刻全然找不到北。 末了,苏袖月转身轻掸,几滴清水给小九儿洗眼后,以道士“一叶障目”之法替他开了鬼眼... “你干什么?!” 小九儿不悦地揉了揉眼睛: “哥哥?” 他惊呼,手蓦地一松,伞柄滑落,幸好被苏袖月接住。 “唉!”她轻叹一声,又凝重地把纸伞交予小九儿手中,黯然道: “珍重。” 她深深望了小五儿一眼,转过身,朝后摆了摆手,把最后的分分秒秒留给也许只能来生再见的兄弟俩。 *** 一路闲晃,苏袖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关于这对兄弟,关于严慎言,甚至...还有冰棺里,生死未卜的裴彧。 小五儿带着一众鬼魂半夜吓裴七时,不仅闹得他在床上病了几日,也得到了苏袖月想要的答案...裴彧,真的是因为她。 因为她,躺在那里。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说没有歉疚,是假的。 她心里闷闷的,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期而遇撞见了一个人。 双眼凹陷,面色发黄,脚步更是虚滑... 说曹操,曹操到。 “9527!死小子,不好好守着小姐,乱逛什么?!”裴七一上来,什么也不顾就骂骂咧咧,好巧不巧撞到枪口上。 “我心情不好呢。”苏袖月幽幽地说了一句。 裴七还未凑上前挥拳头,就发觉自己身体动不了了,由脚底而生的寒气让他阵阵心虚,忆及这几日的梦魇,他流下冷汗,慌道: “喂,别过来,你这个阴...阴年阴月阴时生的人。” “裴七,”苏袖月并不打算走近,她问:“欺负我,你很开心?” “......”裴七一时无话,他其实也并非欺软怕硬之人,只是9527懦弱惯了,他对待他时,本能地少了礼貌和尊重,“我只是...” “那你有没想过,因为我,你的小姐才得以保全?”苏袖月见他如此,撤了聚起的阴魂,她并非想给裴七多大一个教训,只是想告诉他,适可而止。 而改变,只能从自己出发。 好比原主,与其让裴七不欺负她,远不如自己强大起来,因为当你弱的时候,很多人于你而言,都可以成为裴七。 “是,”裴七皱眉,半晌才不情不愿道:“9527...谢了。” “客气。”苏袖轻挑眼尾,握了握他因吓出冷汗而僵直的手,云淡风轻道:“你好,我叫苏三。” “什么鬼?”裴七整个人都发懵。 “炸死鬼。” 苏袖月摇摇头,重回了冰棺阵,也许不日就要离开祈愿寺,对裴彧...未来得及说的话, 不能拖了。 *** “真的,很对不起。” 山顶,依旧是淙淙的泉水声,似乎还隐约夹杂着... 掩面而泣的泪水落地声。 跪在地上的锦衣男子身畔搁置着一把伞,空落落的。 偌大的后山,他一个人,愈发显得孤寂。 “哥哥,真的...很抱歉。” 小九儿灵秀细腻的眉目通红,他所有的聪明和自以为是,在小五儿魂散时,都显得那样单薄。 “愚蠢!” 他狠狠捶着地面,泪止不住...谁要你为我好,谁喜欢那些东西了。 我才没有你这样丢下弟弟,不负责任的哥哥。 没有... 小九儿笑着,抹了把眼泪,嘴里骂着,双手却小心翼翼把黑色的纸伞收好,纳入怀中。 “哥哥...安息罢,你的命——” 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在那之前, 做弟弟的,要先完成你的遗愿。 ...... 一路疾行,回到严慎言暂歇脚的僧房时,房门未关。 小九儿越过门槛,刷地跪了下来。 重重一声闷响。 “大人,奴才斗胆,恳求要一个人到身边。”他话落,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求大人...成全。” 严慎言从窗边转过身来,捻碎了从雕花窗里透进来的竹叶。 傍晚淡淡的光线照过来,他整个人都带上暖意,那双眸...本该灿若星辰的眸,却依旧如寒潭。 “谁?”他似无意问道,却心知肚明,短短一下午,这突来其来的变故,除了因为那个讨厌鬼,还会是谁呢? “回大人,他叫...” “苏三。” “嗯?”严慎言尾音上扬,他从容坐下,修长的双腿微曲,一身纤尘不染的白也在光影下渐变出层次。 随手端起茶盏,他没有意外道:“编号9527,叫苏三吗?” “是。”小九儿低头应道,他额角起了薄汗,已拿捏不准眼前人的情绪。 “苏三,苏啊?”严慎言低垂着眼眸,望着茶盏里浮沉的碎叶,听不出一丝情绪道:“小九儿,你该庆幸...他也姓苏。” “谢...大人。”跪于地上的小九儿终于松了口气,哥哥小五儿所托,他总算没有辜负。 尤记得他说,“弟弟,苏三...常向我问起严慎言,我虽不知他们过往,却也明白以德报德。” “就像你我,所有的问题都应该早些当面解决,省得徒添遗憾。” 小九儿了然,能做的,把握当前而已,问题活着不解决,留到死后吗?不想解决是另当别论,但凡你有改变的想法,就先去尝试, 挥刀斩乱麻... 许多犹豫不决,都显得多余。 做还是不做,其实可以利落点。 小九儿攥紧掌心,根据哥哥离开前的话语,关于他的死亡,自己已隐隐有了线索,只待携那小光头回丞相府后宅时,安置好他后就可着手调查。 而切入点,他敛敛心绪,从地上站起来,望向远处,目光悠远。 “同屋而居的男宠,以及描眉的黛石...” 这两个线索, 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窝是存稿,告诉你一个秘密—— 上一章也是存稿喔,哈哈 因为作者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8 君在通宵画设计图纸,所以窝短小了,不过窝很快...会粗长起来⊙▽⊙ 第37章 丞相作妖时7 晚间时分,下了场急雨, 打得路面泥泞不堪, 池塘里时不时跃出几条踹息的鱼儿。 急雨来得快, 去也快, 云笙还未走近祈愿寺,山雨就歇了,他微抬青色斗笠,抬眸望了眼天色,心里却隐隐不安。 观天象而知人事, 许多年前的云笙就已驾轻就熟,今日这场雨,有些莫名, 倒像是预示着分离... 很快, 云笙就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回禅房后,他堪堪洗去奔波的倦意, 挺拔如竹的年轻人就似掐准时间般,不轻不重地敲响了房门。 “高僧,我来批命。” 这是严慎言第一句话, 多少有些单刀直入, 与七年前的他不同,这份缜密沉稳中, 多了许多自信。 因为想要什么,现在的严慎言...一般不绕弯子。 不知是谁说过,当你有足够底气时, 很多问题都变得简单。 自然,云笙没有意外,他隐匿佛门,从来不代表两耳不闻天下事。 严慎言爽快,自己亦然: “丞相大人,得罪了,请。” 云笙笑着、伸手、送客。 七年前,就有一个凤星转世,天命所归的女帝徐芷,七年后,再用这样的陈词滥调,不觉得无聊吗? 能哄哄的,无非是百姓... 思及此,他拱手道:“云某无能,还请另请高明。” 云笙言尽于此,严慎言反倒难得笑了,笑意极清极浅。 “丞相大人...何意?” 云笙竟隐隐觉得压抑,他暗叹一声后生可畏,却见严慎言收放自如,眨眼间哀怨轻叹道:“高僧,当世除你以为,何人的批命能盖过当年宝华寺圆寂圣僧临终前的预言呢?” 凤星转世,天命所归。 多大一顶高帽。 云笙听言,眸色悄然冷凝:“丞相大人,在下还想...多活几年。”。 宝华寺圣僧与他算是故知交,他的死,云笙很清楚...并非时机成熟的坐化圆寂,而是为了某个时机而牺牲—— 徐芷立为女帝的这条路上,鲜血,是常见的颜色。 “丞相大人,若云某拒绝呢?” “拒绝?”严慎言淡淡重复,眉眼忽柔和起来,“高僧,拒绝这种事,很伤人的。” “......”云笙后知后觉套路来了。 “高僧,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那...我接下来小小的要求,” “您会同意的,对吧?” “编号9527,我想带走。”严慎言挑了挑眉。若非祈愿寺主持声称那叫苏三的小子要守冰棺阵是为裴彧,他绝不会请示眼前的男人。 小小一个只有编号的外门弟子,他严慎言想要,不,他严慎言身边的人想要...轻而易举。 “高僧,若无异议,人...” “抱歉,”云笙沉吟片刻打断道:“实不相瞒,这比上一个问题,更难抉择。”那小孩儿,是他下了决心想留在身边的。 一方面,是看不清她的过去,一方面,是...觉得莫名熟悉。 “是吗?”严慎言摸了摸下巴,本来没有非要不可,现如今,连传言可窥见别人过往的高僧都对9527高看一眼,那小子...未必是个疯子。 说不定,说不定。 严慎言不是没想过那种可能,她苏袖月能夺檀婳的舍,也应该能夺别人的舍。 只是七年了, 太久了,久到最后一点希望都随着季节更迭消亡。 天冷了添衣,天热了减衣,一年又一年过去,只是你不在了。 严慎言咽下苦涩,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所以他对裴彧格外宽容,也暗中集文渊阁江湖势力搜寻医治的方法。 至少你醒了,我们有话题可聊,不似现在,周围的人都把她遗忘了... “丞相大人,”云笙见他久久无话,轻唤一声,手不动声色地搭上对方的肩。 “若是烦扰,不如放下。” 他温声劝慰,内心却是波涛汹涌,近距离的接触,云笙窥见了严慎言的过往,他的苦,他的喜,弹指一挥间,历历在目。 云笙压下震惊,却还是被两件事吓得收回手,动作极不自然。 一件...是关于苏袖月, 严慎言过往里夺魂,又悄无声息离去的意中人,这一段回忆,和自己年轻时的经历那样相似,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一模一样。 云笙紧锁眉头,心间一片混乱,另一件...是关于昆仑奴。 史书有记,昆仑奴肤色黝黑,轮廓分明。 再跟据严慎言的记忆,云笙不难得知,他是昆仑奴的后代,却不是直系,而是与中原女子的细腻温雅揉和后传承下来的。 因而他的轮廓,既有立体精致,又不显得过于硬朗,硬和柔恰到好处,这一点,在他微微上挑的眼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至于肤色,族中约定俗成,为不忘本,以黝黑为尊,身为前任女族长的独生子,哪怕严慎言一生下来就“肤白貌美”,却还是作为继承人,使用了药物改变。 这么做,一为服众,再者,美是原罪,不管女子还是男子,严慎言的母亲替他敛去容貌,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基于此。 做父母的,不求你倾国倾城,只求你得一真心人。 宠你,爱你,最好甚过他们对你的爱,虽然...很难。 严慎言的肤色便是来源于这一出发点,而眼角那滴圆润的褐色泪痣,其实是药素的沉积和不均匀所致,本来就不是画上的,流汗自然也不会“脱妆”。 所以天牢那次,苏袖月见他哭时,是泪腺的排毒作用,淡化了他的肤色。 原来如此...... 云笙镇定下来,含笑打量着眼前已对自己隐有怀疑的年轻人。 严慎言愣了半秒,肩膀上被云笙轻搭那下似有后遗症般,让他心有余悸,他轻咳一声,淡道:“高僧,我一贯不喜与人亲近,我以为......”他凝着云笙的神情,试探道: “高僧,是否佛语有云,人与人之间应当保持距离,因为太近了,就藏不住秘密。” 严慎言话落,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见云笙一时默然,又轻声问道:“高僧,当真能窥见别人过往?” “是又如何?”云笙敛敛心绪,直视着他打量的眼眸,“不是又如何?” 话已至此,严慎言已信了八分,又听得对方慵懒道:“丞相大人,当真男宠无数?”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他话落低首,后知后觉轻声一笑,是自己执着了,信不信,不需要别人的肯定。 心中释然,遂玩笑道:“高僧是觉得...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49 我男宠无数,渣遍天下咯?” 云笙笑而不语,半晌才在那双注视着自己的,漂亮的眸下妥协。 “丞相大人,我的答案——” “恰恰相反。” “啪啪...”待云笙话落,严慎言适时合拢十指轻拍,意味深长道:“既然高僧相信我的人品,我就当你放心我把9527带走了。” “至于批命,改日再说啊。”他转身,云笙忽然叫住,道: “你怎知...她愿不愿意?” “是啊,我忘了。”严慎言回眸清浅一笑,“高僧,我明日返京,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只好现在...亲自去问问他咯。” “孽缘呐!” 身后,云笙待严慎言身影消失不见后,才心情沉重地和上门扉, 卜卦一算,那小孩儿的命数已乱得看不出天机,不仅如此,这年轻人...也是。 只不过,他的命数,唯一可见的规律是,随小孩儿的变化而变化。 ***** 后山,布置冰棺阵,存着裴彧身体的石室里,苏袖月打了不下十个喷嚏。 到底...是谁在念我啊? 想一想,她哆哆嗦嗦裹紧被子,不用猜,肯定是感冒...在想我。 也有可能...严慎言? 他在想,我是神经病吧。 苏袖月吐吐舌头,拢着被子走到裴彧跟前,有一搭没一搭道:“云南王啊,你有没有后悔过,不对,你有没有经历过绝望?” “......”静若处子,冻龄的美人依旧如往常般预言,苏袖月亦碎碎念道:“反正你不会听见,其实...” 她撑着下巴沉吟道:“裴彧,你有没有经历过绝望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说非常绝望了。” 莫名其妙的死亡,没关系,莫名其妙的任务...好,也没关系,只起苏袖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遇见过的人,还要再遇见呢?” 为什么?遇见时,偏偏都过得...不怎么好呢? “裴彧,你说...你们是不是一个人啊?”苏袖月随口说完,又落寞道:“我再怎么分析,也找不到你们任何共同点,一个人...怎么可以以三种形式同时存在,还存在在同一个空间?” “更难解的是,容珏和严慎言的血液,到底对卿瑾有什么作用呢?” 难道?他集齐七血就可以召唤神龙,离开那里了? “呵...”苏袖月自嘲一笑,搞得跟血液能解除封印一样。她摆摆手,向裴彧道了晚安,这几日便是如此,她心里实在有千言万语,奈何性子却是那种全然不会向别人说起的死闷,比起别人,苏袖月宁愿说给听不到的裴彧听。 她一向不喜欢大声诉苦,即便这任务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但经历过容珏的事情,苏袖月也慢慢明白了,其实她可以选择开心一点。 换句话说,在这个世界,用别人的身体...过完一生,不也还是活着吗?自己的...早已炸得连渣都不剩,怎么还敢奢望。 有些道理,总是明白得太晚。 她翻了个身,眼角滑落一滴泪。 本能地吸了吸鼻子,苏袖月发现,静得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的石室忽然响起轻轻的声响,似乎是...从裴彧所躺的冰棺传来。 她悄然走近,耳畔又响起不寻常的声音,不同的是,这次很清晰,由室外传来... 大半夜的,还有人找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个虫。。。 通宵一周,今天交完正图睡了大半天,建筑狗我又活过来了,哈哈哈!开心,接下来会无比清闲,开始努力码字:p 有人要我的么么哒吗? 没有我就接着去睡啦~ 第38章 丞相作妖时8 “9527,苏三, 9, 5, 2, 7” 苏袖月听声打开石室机关门,就看见了如水月光下,斜倚在树下,口中轻念的严慎言。 真是...又惊又喜。 她捻了捻掌心,那人已睇过来一个眼神, 在夜色里,深邃而迷离,苏袖月却看出了... 严慎言眼中的试探。 “听说, 你能看见鬼。”他第一句话便这么说, 边说边走近,一身烟白慢慢脱离夜色, 清晰起来。 苏袖月满脑子却只有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深刻的轮廓几乎近在咫尺,莹莹如玉的皮包着一副好互相, 笑意淡漠而疏离。 以前的小黑炭, 不是这样的。 他哪怕是笑,也带着腼腆的羞怯, 更遑论,对不怎么熟悉的人...从来是板着脸。 苏袖月敛敛眉目,静谧的空气里, 她听见自己应了声,“是,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不是严大人,也不是严慎言,在她眼里,已回不去了,只可惜对面的人,丝毫未察觉,这声清甜软糯的称呼里,几不可闻的落寞和无奈。 “听说,你要跟我走。”他盯着眼前人空空的发顶,说出了第二句话。 “是,”苏袖月抬眸,撞入严慎言似笑非笑的眼底,有些气馁,她补充道:“是跟小五儿走。” “昂。”严慎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指了指室内,“听说,你在照顾裴彧?” “......”又是听说,你的听说可真厉害,苏袖月轻轻吸了吸鼻子,夜风寒凉,她扬起小脸,好脾气笑着道:“丞相大人,是,是,是。” 一次问完就是了,磨磨唧唧。 “你不耐烦。”他断言,凝着苏袖月灿烂的笑脸,却又没办法发难,也好像...没那么生气。 “丞相大人,”苏袖月双手塞进袖子里,“不是。” 不是不耐烦,我只是冷,有话不能一次说完吗?我们...还没熟到大半夜彻聊的地步吧。 “听说...”严慎言以手掩唇,最想问的问题还没出口,本该循序渐进,只是好像...这小小的,看着呆呆的小和尚,不吃这一套。 他沉吟片刻,凝着缩成一团,就差抖腿发热的苏袖月... 轻咳一声道:“那个,” “裹着你的被子出来。” 我们...继续聊。 “有完没完?!” 转身抱被子的时候,苏袖月又轻念了一句,若说她哪点不好,就是容易没记性。 明明吃过那么多次墨菲定律的亏,明明之前说了句下不为例被拎起来,可她还是没有在意严慎言耳力的问题,在苏袖月潜意识里,严慎言就是不会武功,文文弱弱。 裹紧小被子再出石室的时候,偌大的后山...空无一人! 苏袖月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真是活见鬼了。 这样想着,腰间忽然一紧,还未做好准备,她整个人,就随着被子上升,轻而易举落到了树杈上。 不远不近的枝头,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0 严慎言松开被子,稳稳而立,嫌弃道:“真慢...” 我都在树上,等了好久了。 “那个...”苏袖月老老实实坐下,她可没有什么都不扶还稳立的轻功,重新包好被子,惬意问道:“丞相大人,你冷吗?” “听说...一般上面比下面暖和。”冷空气下沉,可是有科学根据的。 她扬起笑脸,小虎牙格外耀眼。 严慎言的耳根悄然通红,确实在寒风中站得久了,往上,有树叶遮挡觉得温暖些,听着苏袖月也用“听说...”的语气,他心里莫名有几分羞怯尴尬,和道不明的情绪。 “你耳朵被冻红了。”苏袖月忽然发现,指了指如实道。 该死的, 严慎言不自然地偏过头,这种事,承认不好,不承认也不好。 “哎,你是不是冷啊。”苏袖月打开被子,就要往他身边挪,边小心翼翼挪,边道:“一起盖吧。” 严慎言哪里被人这样亲近过,她小心翼翼靠近,他亦不动声色后撤,直到退无可退。 “停。”他压抑道。 声音有些喑哑。 “嗯,喏。”苏袖月递了被角过去,“不是还有话要说吗?” “......”严慎言没有接,却反手把苏袖月裹得更紧了。 动作粗鲁却实在。 他不是不识人关心的那种人,只是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一个人。 “9527,听说...”他顿了顿,直接说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在裴彧身边守了那么久,有没有见过...” “一个比较特别的鬼魂。” 苏袖月不解:“什么特别?” 被这一问,严慎言有些恍惚,而后低下头,逸出苦笑。 七年前让自己那样喜欢的人,他不知来历,不知真正相貌,甚至不知是男是女,若非檀婳告知,他真的要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苏袖月那个身体。 他压下苦涩,在对方困惑的眼神下,补充道:“只知道,很特别。” “其实...”苏袖月隐约察觉,严慎言似乎是想问问自己,问问自己,如果真是夺舍的一缕魂,有没有...回来看看裴彧。 “罢了,你如果遇见了,我这里...可能会更难过。”他指了指心口。你回来了,却只看裴彧,我怎么能不难过。 也许是夜深人静,一向深沉如严慎言,话也多了些,苏袖月明白,夜晚...一般是人最脆弱的时间,也是表白成功几率较大的时间。 不知是身体突如其来的激动,还是脑袋抽风了,苏袖月凝着严慎言黯然的眼眸,脱口而出,认真道: “我心悦你。” 话落,她就觉先前隐隐作痛的小腹一阵暖流而过,似乎... 是葵水来了。 她捂着嘴,莫名脸红心跳。 想跑,胳膊却被人拽住了。 “你说清楚。”严慎言握着她纤细得不像话的一截小臂,因为慌乱,竟抓开了衣袖,柔滑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他错愕一放,转而揪住她后领。 “你真的以为...我男女通吃,来者不拒吗?” “9527,你的玩笑开过了。” 苏袖月仍旧捂着嘴,暖流潮涌而至,她不敢想象裤子是什么样的壮景,只想尽快远离战场。 “咦,你受伤了?” 严慎言怔了怔,从军几年,自己的武力早已不同于当年,却不至于...隔山打牛吧。 怎么,还把人小光头打出了内伤呢? 他凝着苏袖月屁股后一片深色,想凑近看一看,两只小手忽然又紧紧遮住了,苏袖月捂着后面回头小声道:“丞相大人,小僧身体不适,先...告退啊。” 说完,撒丫子就跑。 “喂......”严慎言整个人都凌乱了,他原以为9527是个疯子,后来从小九儿处得知,9527真的助他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小五儿,这才想留在身边,试探试探...他能不能,帮帮自己,再见到那个人。 等了七年,杳无音信的那个人。 “我大概...真的是疯了。” 逮着一点希望,就像根救命稻草一样。 他转过身,修长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更长。 笠日一早,苏袖月没有在生物钟的影响下按时醒来。 昨晚将至的葵水,收拾好后,初潮的疼痛又折腾了她大半宿,以原主阴寒的体质,这种苦楚日后少不了,除非... 她瓷白的小脸染上红晕,活着的时候,因为没有经历过痛经,对身边人常讨论的也不在意。 却还是耳濡目染,隐约知道,痛经这种事,大多数女生经历房|事后,会缓解很多。 可能是阴阳调和,也可能是雄性雌性激素的影响,苏袖月并不大清楚,却还是相信的,至少从前的朋友,结婚后,气色都好了许多。 想着想着,石室外传来了喊声。 “小孩儿,起床了。” 清冽而纯粹,是云笙,她一个鲤鱼打挺,抱起收拾好的包袱就准备走,因为没有几根头发,苏袖月完全毫无压力出去见人,只是... 她回眸望了望迟迟未醒,却有着微弱呼吸的裴彧,不由长叹一声。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想办法,助你醒过来。 “还有,再见。” 她话落转身,没有注意到,冰棺里长眠不醒的人...指尖动了动。 慢慢走出石室,微微刺眼的光线下,苏袖月看见了云笙,和他旁边站着的,一位梨涡浅浅的小姑娘。 “她叫阿若,来顶替你。”云笙朝她扬了扬手,徐徐解释。 “嗯嗯。”苏袖月点点小脑袋,走近对云笙道:“谢谢您。”她又望向一旁和自己这身体年纪相仿,身形也所差无己,怯生生的阿若小姑娘,笑道:“里面会有些冷,穿厚点,有空多晒晒太阳。” “嗯。”小姑娘闷闷应了声,若非家里条件不好,她也不会答应云笙来这里的。 虽说他告诉自己,里面躺着的人,不仅不可怕,还长得相当好看,是大名鼎鼎的云南王府独女,给自己的报酬也相当丰厚,可对阿若而言,这个年纪的她,早已春心萌动,想许给一个好人家。 若非家里...逼着自己在嫁给老头当续弦和来这里做个选择,阿若一定不会来的。只是小姑娘还不知道,这人生中的一场意外,让她改变太多太多。 *** 日上梢头,青竹环绕的禅房,以一张小几相隔,塌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面色不佳的男人。 “我说...”云笙饮了一口供奉过佛祖后的清茶,偏头淡淡道:“丞相大人,哪怕小孩儿自愿跟你走,她这个年纪,总该念书的吧,你不能...” “抱歉,”严慎言打断道,他抬眸望向禅房中间,手背在身后站着,低下头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1 ,却依稀能想象出是生无可恋神情的苏袖月,正色道: “高僧,我有说不让他念书吗?” 无人反驳,他顿了顿,又道:“我私以为,京城的书院虽不及南方麓山书院闻名,却可以就近照顾,不是吗?” “丞相大人,小孩儿也不小了,是该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您公务繁忙,就不必操劳这小事了。” 云笙润了润喉咙,“在下私以为,麓山书院住宿条件甚好。” “高僧,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京城书院好。” “麓山书院好。” “京城...” 苏袖月捂紧耳朵,又来了! 男人婆妈起来,真是没女人什么事,她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这两个事儿爹商量。 “好!”严慎言最后妥协,“麓山书院就麓山书院,我也想看看这小光头是怎么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上青云。” 他对云笙道:“住宿便住宿,这依你。但是——” 严慎言话锋一转,“但9527,必须跟我姓。” “她不是好好的姓苏吗?”云笙搁下茶杯,说服严慎言,可费可不少口舌,只是这名字的问题,也不能随便啊... “难不成,跟你姓严,叫严三,那还不如叫小瘪三呢。”云笙笑道,却见严慎言黑了脸,“高僧有意见?” “没有,没有。”云笙连忙撇清,算了,都去离祈愿寺较近的麓山书院了,他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高僧,”严慎言缓和容色,淡淡道:“严三只是暂时,便于落下户籍,9527的名,我会慎重考虑,不会永远名三。” “那自然是最好。”云笙轻挑眉梢,望了望苏袖月,又看向严慎言,前所未有认真道:“小孩儿本是我想认的儿子,现在交给你,若是让他受一点委屈,我倾尽所有,也会接他回来。” 严慎言怔了怔,这语气,不像是送儿子,倒像是送女儿。 苏袖月更是僵在原地,心里莫名感动,从来像云笙这样如父如友的人,事事为她考虑周全,替她瞒着女儿身份,是真的想让她多念些书吧,毕竟书院里,现在还只是男儿的天下。 这个年代,女孩儿想见识广博,真的很难很难,至于选择就近的麓山书院,也是云笙想有个照料吧,自己出什么事,他可以及时赶到。 思及此,苏袖月心里一暖。 临别的时候,祈愿寺门口,她跟在严慎言身后,一路纠结,最后还是转过身,郑重抱住十八相送的云笙,动容道: “谢谢...爹。” “嗯,爹的小孩儿,有缘再会。” 云笙受宠若惊,而后轻轻回抱住她,笑意释然。 “一路平安。” ...... 马车上,一直冷着脸的严慎言放下车帘,望向角落里安安静静的苏袖月道:“严三,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和云笙那么亲,到自己跟前却一言不发。 “丞相大人,那是我爹啊。”苏袖月漫不经心应道,她自然知道严慎言是为什么,肯定是觉得收养她的人是自己,心里不平衡呗。 “还有...你这么年轻,就别想着当我爹了。”她懒洋洋补充道,严慎言却越发觉得心底闷得慌。 明明是本来厌恶的人,见到他与别人相处的好,严慎言先是不屑,可那个人又是远近闻名的高僧,他不由的...怀疑自己,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而后,生出了攀比的心思。 他到底...哪里不如云笙啊? “喂...” “你好点了没?” 严慎言敛敛思绪,故作不在意地问道,昨夜的事还心有余悸,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误伤了他。 “啊?”苏袖月别过脸,“没事没事,之前不小心...擦伤了。” “擦伤?”严慎言的瞳孔不由放大,据他所知,那里擦伤很难吧,不会是...“小光头,你不会...真喜欢男人吧?” 在满是僧人的寺院,似乎可能性很大呢。 “是,我就是喜欢男人。”苏袖月灿烂一笑,大喇喇地翘起腿,半躺下,抱紧怀里的包袱,眯着眸子顾自哼哼,根本不管严慎言。 沉默,还是沉默。 严慎言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却听得苏袖月似洞悉一切般道: “唉,躲什么,你这挂的,我追都不想追。” 严慎言顿了顿,有些后悔,原本是为了这小光头见鬼的能力,这一初衷,好像变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不确定的,能再见到等了七年的人那个机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瞧他随意的态度,这不是养了个儿子,是养了个祖宗回去啊。 事实证明,冥冥之中,你所做出的努力,或多或少会有回报,很久后,当苏袖月与他相认,严慎言才明白,踏破铁鞋无觅处,只缘就是眼前人。 命运一早就把你送到了我身边,幸好,我没有错过。 *** 言府后院,听说丞相大人今日回来了,一众莺莺燕燕都炸开了锅。 “哎,你们听说了吗?大人好像又带了个男子回来。” “这有什么稀奇,大人通常出去,不总带几个那啥啥回来吗?” “那这不一样啊,听说这次...”一向吵得不可开交的三月和四月难得统一口径道:“听说这次...口味略重啊。” “是什么?”九人中一向少言的六月也不禁问道。 “嘘...”三月四月凑近,小声对众人道:“好像...是个没头发的。” “嘶...”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恰在众人唏嘘时,后院悄然走进了两人。 “天呐,不会是他吧?”三月惊呼道,扯了扯身边的四月望过去。 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眉眼机灵的九月身旁立了个娇小的男子,一身纯黑,愈发衬得那张小脸透白,他眉眼细腻,似还未长开,却依稀能看出是个好苗子。 假以时日,不得了。 小九儿见状,不由轻笑一声,“诸位,这是此躺出行...大人赐给我的贴身小厮,叫—— “小三儿。” 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众人只知新来的九月得宠,没做什么就能随侍在大人身边远行,却没想到,丞相竟宠他到如此,连配个小厮,都是亲自钦点,还长得这么好看,没头发算什么。 “咳咳...”小九儿轻咳两声,领着苏袖月借过,他十分张扬,从一开始,小九儿就目的明确,只有自己足够引人注意,才能尽快以身试险,找出杀害哥哥小五儿的真凶。 至于身边这个小光头,小九儿一开始是拒绝带他来后院的,却被说服了。 苏袖月说,“我也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害死了他。” 小九儿以为,同仇敌忾大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2 概不需要理由,哥哥死后能遇见她,也是福气。另一方面,他隐约觉得这小光头不是普通人,回京的一路上,偶尔闲聊,她似乎总能看出自己心中所想。 这样的人,对找出真凶只有帮助,在人人都戴着一副面具的后宅,更是实用。 很快,小九儿就发现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比起同屋而居的室友和描眉的黛石这两个线索,苏袖月招鬼询问的能力简直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唯一遗憾的是,她有了答案,却没有足够的证据。 二人一合计,定下了决策。 *** 这几日,夜深人静时,苏袖月没少指使孤魂野鬼去吓唬吓唬自己认定的几位嫌疑人。 程度很轻,专门挑了外貌不吓人的,打的就是心理战。 白天的时候,果然发现了有人微微的变化,黑眼圈和神情疲倦就是最好的证明,若心里没鬼,没做亏心事,不至于如此。 她朝身畔的小九儿使了个眼色,决意今晚最后一击。 天色渐渐黑下来,两人一室的大殿里,小九儿披头散发坐在床边,对打好水正要洗脸的室友道: “六月,你的眉...画得真好看,可以教我吗?” 话落,男子端着水盆的手一抖,全洒落了。 他慌张捡起,小声道:“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明天...再教你好吗?” “我也很累啊...”小九儿忽然从盖在面前的发丝里抬起脸,幽声道:“六月,我真的很难受,死得...不明不白的。” 他边说边走近,眸光无神,一张脸惨白,像是被人上身了。 “走开!”六月吓得厉声尖叫,一把就扔掉了手里的铜盆。 哐当一声,砸在小九儿身上。 突然,所有烛火都熄灭了。 六月下意识往门外跑,门扉却无风紧紧合上,他把背抵在门后,眼睁睁看着小九儿走近,他和原来的九月长得是那样相似。 此刻,他的身后,飘荡着的,是这几夜里,常常梦里见到的鬼。 “你别过来!”他狠狠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一回望,小九儿整个人已近在咫尺。 满脸是血,从五官七窍里渗出来,他刷地一下瘫坐在地,抽下了发顶的簪子,忽然扭曲着面容道:“九月,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啪...” 所有的烛火又点亮了起来,门也悄悄开了,小九儿把头发甩到脑后,对一脸狰狞,却因见到严慎言而僵在原地的六月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话落,望向门外相立的一双人影,先是恭敬地向严慎言行了礼,而后又朝苏袖月眨了眨眼,“谢了,小光头。” “闭嘴吧。”苏袖月翻了个白眼,把玩着手中的银丝,这玩意坚韧可杀人,控制个门绰绰有余。 至于烛火,也并非是她所招的鬼魂带灭的,是用了一种化学物,烛火烧到时会假息,实际上温度还在,待烧完后,燃点未变的烛火又会亮起来。 一点点,就足够营造诡谲的气氛。 她打了个哈欠,对小九儿道:“功成身退,这几日可把我累坏了,先走了。” “等等...”严慎言伸手相拦,“先别走,一会我还有话要问你。” 他深深望了苏袖月一眼,走到被小九儿控制住的六月面前,沉声道:“燕国细作,我没记错吧。” “你...你竟知道,”六月泪流满面,嘶哑道:“大人,我从未害过你,我、我” “那我哥哥小五儿呢?他也从未害过你。”小九儿恨声打断道。 “呵呵,他呀...”六月似不敢再看一旁严慎言淡漠的神情,只低首道:“怪只怪,他太受大人宠爱。” “所以,你就给他下慢性毒|药,在他意识昏迷时,趁机推入池塘里吗?忘了告诉你,我们兄弟酒量很好,根本不存在喝醉了自己跌进去的情况。”小九儿猩红着眸,狠狠揪着六月的衣襟控诉道。 “是...是又如何?”六月苦笑一声,犹想挣扎,“难道不是吗?下毒的证据呢?” “你...”小九儿狠狠握拳,却碍于严慎言在没有砸下去。 “好!...要证据是吗?”苏袖月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啪”地一声,狠狠扇了六月一巴掌,吓傻了小九儿,也把严慎言吓得不轻,他波澜不惊的眸,直到此刻,才悄然带上兴味。 “我告诉你...”她拍拍手,不疾不徐分析道:“一个大男人,至于天天描眉吗?小五儿对小九儿说过,他的室友有些奇怪,我起先不觉得,后来从游魂那里又得到了一些启示,再想到试探几番,结果好巧不巧,只有你中招了。” 是吗?六月愕然,却无话可说。 “好了。”她话落站起身,对小九儿道:“记得请我吃饭。” “没问题,明天上酒楼。” 苏袖月点点头,看了一眼严慎言,“丞相大人,我能回去睡觉了吗?” “好。”他伸手,似乎不打算像之前一样相拦。 苏袖月有些莫名,小心翼翼走着,未走多远,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她回头,无奈道:“丞相大人,你也走这条路啊,我记得...” “我是跟着你。”他轻声打断,慢慢走近,直接道:“严三,我说了,有话要问你。” “问呗。”苏袖月眼皮也没抬一下,却忽然发现,肩膀被人轻轻扣住,“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严慎言微微弯下腰,漆黑深邃的眸定定凝着她,贴得很近,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9527,你...” 他手上的力道悄然加重,深呼吸,咬着下唇,一字一句重重道: “我问你,” “你...是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啊!诚意满满的一章,希望大家能看的开心,如果能夸夸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39章 丞相作妖时9 “她?”苏袖月摇摇头,一脸懵懂。 “别装了!”严慎言忽然提高声调:“原来的9527是什么样, 这几日我已找人打听过了。” “好, 我承认, ”苏袖月无奈摊手, “我是夺人家舍了,可我真的不认识你。” 她清澈的眸一眨不眨,真挚得不能再真挚,“夺舍的千千万,谁知道她是谁?” “而且...”她一把推开严慎言, 粗鲁道:“大兄弟,如果我真的是她,就你之前那样对我, 我肯定也不会理你呀。” 苏袖月摊手, 完全置身事外,那模样, 要多流氓有多流氓。 半晌,严慎言才长嘘一声,松了口气, “还好你不是她。” “瞧你嫌弃的, 散了吧。”苏袖月从他面前打着哈欠走过,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 幸好...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3 底气不够,演技来凑。 笠日一早,苏袖月就收拾好, 等着小九儿请吃饭。 二人上街,去了酒楼胡吃海喝,苏袖月吃得是心满意足,唯一奇怪的是,小九儿说不识字,非让她写菜名,苏袖月饿坏了,也没多想,大喇喇挥笔写了一串,狠狠宰了小九儿一顿,浑然不觉埋下了后患。 酒足饭饱后,他们恰巧碰上文渊阁又一期画中美人竞争,苏袖月看热闹,也凑了过去。 一群锦衣公子里,一位年约三十,书生打扮的雅士格外醒目,苏袖月收回眸光,问一旁的小九儿,“认识吗?” “宫里那位。”小九儿挨着她耳朵小声说了句。 “谁啊?”苏袖月一边打量着男子提笔作诗,行云流水挥毫的动作,一边和小九儿交头接耳。 “内阁首府,莫景莫大人。”小九儿神神秘秘地说了句,又补充道:“女帝...徐芷的叔叔。” “喔。”苏袖月点点头,那他来争画中美人,肯定是为了徐芷,文渊阁幕后的主人是严慎言,徐芷恐怕不会喜欢他身边任何的女子吧。 “得了,小九儿,我们走吧。”苏袖月没打算参与,却没想到...刚转身就被人叫住了。 “等等,”莫景搁下笔,看了看苏袖月空落落的发顶,试探道:“请问阁下,是来自祈愿寺吗?” “对啊,怎么样?”苏袖月漫不经心应道,原本本来就是和尚,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是吗?来人...”莫景忽然喝道:“请这位小僧回宫里坐坐。” “???”苏袖月完全在状况外,恍惚间,胳膊已被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她也不挣扎,悄悄朝小九儿使了眼色,对方也机灵,赶紧回严府搬救兵去了。 一路上,苏袖月很是配合,也没受什么苦,倒是莫景刮目相看,越发肯定眼前的少年有不为人知的长处,然而苏袖月根本不知道的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几日,因为被严慎言从祈愿寺带回来,女帝徐芷已默认苏袖月是严慎言用来造谣生事的僧侣,却碍于他的面子没有直接上府提人,哪知道在街上被莫景碰上了。 顺理成章请到了宫里。 再见到徐芷时,苏袖月着实吃了一惊,当年本就英武戾气的女子历经岁月沉淀,也许还有坐上高位的原因,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迫人的气势,连眉宇间浅浅细纹都尽显霸气。 饶是如此,苏袖月也没跪,她实在讨厌跪来跪去,除非万不得已,有什么话不能平起平坐,好好说吗? 但这又是人家的地盘,苏袖月拎得很清,有礼却不卑微地拱手道:“小僧见过圣上。” “免礼,你是慎言的客人,朕自然不能怠慢了,来人...赐座。”徐芷拂开大红色的长尾皇袍,妆容精致的眉眼定定凝着苏袖月。 她微倾身,不怒自威:“阁下,慎言胡闹,你...也要跟着他胡闹吗?” “圣上...小僧不敢。”苏袖月坐得很稳,淡淡回话,鬼知道你们怎么了?关我什么事。 许是她太过淡然,徐芷愈发肯定眼前之人与严慎言勾结密谋,她紧紧扣了扣龙椅,对随侍在一旁的莫景道:“莫叔,朕恐怕...要用些手段,才能让他说实话呢。” “哎,请等一下...”苏袖月忽然把腿从椅子上放下来,正色道:“圣上,小僧有问必答,好商量的很。” “晚了。”徐芷轻轻吐出这两字,那厢,莫景已拿了刑具过来。 苏袖月眸光微闪,仍旧不动声色,只道:“圣上,您便是如此勤政爱民,以德服人的吗?若是如此,何需小僧妖言惑众,您岂不是自个坐实了?” “呵...激将?”徐芷冷冷一笑,“很好,如果你能从这里活着出去的话。”说完,她默契地与莫景对视,温文尔雅的男子颔首,毫不留情地向苏袖月走近。 刑具上泛着森森寒光,苏袖月下意识揉了揉眼,不用想也知道残酷无比,她忽然大喊:“师傅,救我。” 而后,整个人似抽搐般,躺倒在地上,似疯了般抽搐,连嘴角都溢出白沫,仿佛鬼上身般。 “混帐!”徐芷见状怒道:“朕堂堂九五至尊,休想在朕面前装神弄鬼!” “莫叔叔,动手,不必留情!” “施主...”一声沧桑的老者严音忽然响起,徐芷蓦然一惊,却见苏袖月从地上坐了起来,嘴唇未动,声音竟是从她那处发出的。 “不知...圣上有没有听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徒儿,何罪之有?岂能白白冤死。” 老者音一字一句,极为有威慑力,却是苏袖月艰难地用腹语说着。 若非徐芷是九五至尊,她早就招鬼魂动手了,无奈之下,只得装疯卖傻,希望能躲过一劫,只是越想越气,这完全就是...飞来横祸嘛。 严慎言,你要付全责! 想着想着,徐芷和莫景似乎也镇静了下来,他们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迟迟没有再动作,苏袖月咬咬牙,只好又抽抽一会,装作被上完身了,而后完美地扑地,装死。 强权面前,她从来坚信,没有实力,就不要挑衅。 “莫叔...”徐芷沉吟片刻,见莫景似乎无法下手,道:“朕是不信鬼神的。” 她走上前,想接过莫景手中的刑具,打算亲自动手。 横竖自己已是身在地狱里的人,再多一桩罪孽也不为过,莫景却不一样,他还有机会,干干净净地过完这一生。 “唉...阿芷,还是我来吧。”莫景长叹一声,没有松手...信不信鬼神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的罪孽,由我来偿还。 我承诺过,说好要照顾你的。 他掰开徐芷的掌心,温柔却执拗地用自己的方式将她救赎,徐芷有些愣,坐上高位后她很少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了,杀伐的疲倦和午夜梦回的空虚早已充斥满她的人生。 她一直把严慎言当一缕光,却好像,忽略了...身边的人。 这种情绪莫名,徐芷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却偶尔会在与男宠寻欢作乐时,希冀看到莫景脸上...吃醋的表情。 只是七年过去了,从来没有,徐芷不得不清醒,莫景喜欢的...是自己的母亲,那一段姐弟恋,已耗费尽眼前男人所有的爱恋。 说来微妙,徐芷对待严慎言时,总是小心翼翼,若说爱,更多的是源于求之不得吧,可是对于莫景,也只有在莫景面前,她会变得像个小女人,不再是朝堂上独挡一面的女帝徐芷,而是轻轻唤着莫叔叔,柔和下来的徐芷。 她不明白,这算不算喜欢? 思怵间,莫景手上森寒的倒勾已要穿向苏袖月的琵琶骨,地上的人却仍旧一动不动,莫景真的心生几分佩服了... 若非真晕,照她淡定如斯,日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4 后必成大器。 思及此,他手上力道悄然加重,打算一次到位,少些折磨... 情况已危急到如此,哪怕苏袖月的额头上密布着冷汗,她的长睫依旧连眨都不眨。 “住手!”清清冷冷一声怒喝从室外传来,苏袖月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泄了下来...严慎言,你这个救场,来得太及时。 “臣...拜见圣上,”他不慌不忙地行礼,微微不悦道:“我的人,先带走了。” 苏袖月愣了愣,未曾想,他也有这样强势的一面。 “慎言,你的语气,是在问罪吗?”徐芷听言,黯然低垂着眼眸,她真正在乎的是...严慎言的态度,拿这小僧下手,只是不肯发难于严慎言而已。 她一开始,其实就很清楚对方想要什么,也拿着皇权牵制得很好,只是多多少少的纵容,让严慎言日益强大起来,事到如今,这个人,已完全不受任何人掌控。 徐芷难免是不甘心的,这就好像你苦苦追逐了许多年的事物,你以为只需要时间就可以牢牢掌握,却发现正是因为时间,这件事物已慢慢成长,一点一点不受掌控,眼睁睁地从你手心流失。 很少人,能做到不计较。 徐芷还想再说些什么,严慎言已把“昏迷”的苏袖月搭到了自己背上,他一步一步极为沉稳地走向殿外,待旁若无人地跃过门槛,才回眸对徐芷道:“圣上——” “下不为例。” 啧啧啧,趴在他清瘦却有力的背上,苏袖月不禁暗叹,现在的严慎言...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这要搁现代,妥妥的男友力max,她闭着眼顾自想着,丝毫未注意到前面的人眸色的变化。 出皇城的路很长,严慎言一路静默无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走了很久,他才停下脚步,未回眸,只淡淡问到: “不累吗?”装了这么久。 “嘿嘿,你知道啊?”苏袖月尴尬一笑,打算从严慎言背上跳下来,却被他扣得更紧了。 “上来容易,下来难。”他略略一句,又不缓不急地往前走。 “你喜欢背啊,那你背啊。”苏袖月索性无赖起来,紧紧勒着他的颈项,似赌气般,忽然想到什么,她稍稍松手,认真问道:“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来得刚刚好吧?” “是啊,”严慎言低头无奈一笑,“来得早了点,正好看见某人...” “用力地撒泼,还挺——” “生动卖力的。” 苏袖月一惊,这“和蔼可亲”的语气...严慎言,不会是认出我了吧? 第40章 丞相作妖时10 “严三...”严慎言忽然唤了苏袖月一声,背着她的礼仪手也不由紧了紧, 漫漫余晖扫过宫墙, 映在他眉眼上, 说不出的孤寂。 “什么?”苏袖月低低应了声。 “严错, 叫严错好不好?” “错?我做错什么了?”忆起先前,苏袖月越想越气,顺手揪了揪他颊边的一缕青丝。 严慎言沉默了。 良久......才道:“是我错了。” “那...你又做错了什么?”他的颤抖通过挺直的脊背传来,苏袖月怔了怔,指尖从他颊边滑落。 “不知道啊。”严慎言的声音压得很低, “也许做错太多,错得太过了。” “错得太过?”不知道为什么,苏袖月总觉得“错”和“过”这两个字咬得格外低沉压抑。 “你放我下来吧。”她心里怪怪的, 却明白...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谁也不愿意捅破。 “不,我们回家。”严慎言深吸一口气, 背得更紧了,离得这样近,连苏袖月呼吸的频率...都是那样清晰, 熟悉。 你知道吗?有些东西, 刻入骨髓,总会在不经意间留露出来。 你的动作, 你的字迹,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因为喜欢。 *** 回丞相府后, 严慎言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苏袖月毛毛的发顶,莞尔一笑就离开了,十分神秘。 倒是小九儿过来陪着她唠嗑,他说了很多,严慎言怎么怎么,苏袖月一句也没听进去。 很没礼貌,但她确实是故意的。 其实...不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是一句也不敢听进去。 那些平平无奇的描述,曾是严慎言挣扎痛苦过的岁月,如今都化成一柄刻刀,让苏袖月被碰出一下血后,就躲开了。 不是怕疼,是怕留下伤痕,留下牵扯,留下羁绊。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晕眩难受,是因为严慎言的喜欢吧。 抬至眼前,锦带上圆满的光亮红得刺眼,苏袖月却想逃。 “只差一点了,袖月...”脑海里忽然响起空灵飘渺的声音,循循善诱中似乎带着急色。 是卿瑾! 他一直监视着自己... 苏袖月很清楚这一点,再遇严慎言,她就试着态度消极,果然...卿瑾按耐不住了。 此刻,站在往生台旁注视着一切的卿瑾,掀了面具,狠狠捻在手中,若雪砌的指尖滑落下一滴滴血珠...... 苏袖月,你又让我失望了。 卿瑾愤怒地拂去往生台上的画面,苍白的唇几欲透明,一字一句却比冰雪还要森寒:“第二次,苏袖月,收起你该死的同情心,若再出意外,我不介意第二次抹去你的记忆,从头开始。” 回到最初的你。 瞧瞧,失去已穿梭过这段记忆的你,面对是容珏时,做得多好...... 卿瑾重新戴上面具,望向最角落博古架上摆放的七个白玉瓶,他指尖轻划,月白色的光芒越过时,仿佛是障眼法,透着绯色的瓷瓶变为五个,而不仅是容珏那一个。 “咳咳...”卿瑾收回法力,咳出一滩血,严慎言的一血迟迟未到,他早已入不敷出,强行突破禁制的下场便是如此。 拭去唇角血渍,卿瑾直起腰,想瞬移到门外,一次又一次,都以磕在冰冷的门板上告终。 “还是...出不去吗?没有她苏袖月,我就如同废人吗?”卿瑾痛苦地合上眼眸,整颗心似千疮百孔,即便如此,面具下的那张脸也呈现不出丝毫阴暗残忍的表情。 连唇角,都是微微扬起。和煦若清晨第一缕光线。 仿佛他整个人,只有光明和善,与黑暗和恶泾渭分明,连边都不沾。 “呵...光明和善被困在这里,觉醒了恶。黑暗和恶被流放在外面,衍生出了善。”卿瑾压抑地念着,沉默良久,终是凝神对苏袖月道: “袖月,求你...尽快回来。” 求...我吗? 突如其来的话语恍若一场地震,让苏袖月惊得失去分寸的同时,脑海里也闪过零星的片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5 段。 像是裴彧,像是云笙。 一阵阵炸开了的疼潮涌而来,她承受不住昏迷过去,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却很模糊。 再醒来时,苏袖月抹去额角密密麻麻的汗,她直觉...关于这个梦,需要一把钥匙。 一把钥匙...让所有变得清晰。 拍拍心口,那里似乎仍心有余悸,她踢上鞋,想开窗透气,却在推开的瞬间,见到了立在窗边的那抹身影。 “等很久了吧?”她问。 “比在宫里那次久一点。”严慎言转过身,挺拔如竹的身形愈发俊逸,苏袖月望过去,他的发梢清爽了不少,似乎修剪过。 怔愣间,发顶忽然一暖,她本能轻颤,却在看到严慎言唇角满意的弧度时了然。 “结发同心,我勉强...分你一些,就当江湖救急。”话落,严慎言抬手,把苏袖月颊边的短发捋至耳后,“明日去麓山书院吧。” “为什么?”苏袖月摸着由严慎言剪下的发,惋惜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何必如此,还有书院的事......” “严错,你从来不会问这么多问题的。”严慎言明朗一笑,“何其荣幸,我一个一个回答好了。” “首先,你跟我姓,与我共发又有何妨?其次,关于书院...”他顿了顿,笑意忽然轻浮,“严错,你在我附近,我什么都做不好了。” 其实,是因为你在身边...我变得畏手畏脚,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严慎言,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苏袖月忽然撑手跃过窗台,想问个清楚,却正好跌在严慎言怀抱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你是要做些什么,对不对?” 所以想送我离开,一个人独自面对,反正七年来,你严慎言,已经习惯了。 “不对,早点休息罢,明天我让小九儿陪你去。”严慎言抱着她穿过门,轻轻放下。 “那你呢?你不送我吗?” “嗯。”他轻轻应声,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走,我舍不得,便不相送,等我的事情做完,一定接你。 *** 麓山书院,隐匿在湘水与洞庭湖交界处,集造化之灵秀,孕育出一代又一代名士。 书院始建于楚朝,以女帝徐芷为当朝,北国大周朝容氏即为前朝,容氏之前,短暂而绚丽的慕容氏南朝之前,便是长期占据这片大陆的楚朝。 走过蜿蜒幽长的山路,山路两旁,一草一木都带着莫名的熟悉感...苏袖月踏在被行人足迹打磨得光滑的青石曲径上,竟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觉,她隐约觉得,自己要找的那把“钥匙”,就在不远处。 行至山门口,标志性的一拱“鲤鱼跃龙门”般的高门立于正中,两侧是略矮的侧门,主门与侧门交接处,从左往右,写了一副对联。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往上看,横联刻在门枋中央,四个刚柔并济,可见风骨的大字,正是——“麓山书院”。 苏袖月接过小九儿手中的包袱,示意他趁着天色未暗就下山离开,自己则经过山门,一步一步走向越来越熟悉的书院。 这条种满玉兰花的路上,晚香阵阵,苏袖月却在想,那题字的人会是谁呢?就现代而言,优秀的校友总会为名校写些什么,她不知道书院初建立时,也就是楚朝那会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莫名的,连只想想都有亲切感。 每一步,都好像曾经走过。 循着昨日梦里模糊的记忆,或者说...是本能的直觉,苏袖月轻松找到了书院山长的办公处,出乎意料地,受到了堪比明星热情的对待。 而相当于现代教导主任的堂长,同样是无比欢迎,苏袖月想,是因为严慎言暗中吩咐吧,其实她想错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高僧云笙的嘱托,他曾与麓山书院...有过微妙的缘分。 手续过程很顺利,顺利得让苏袖月不得不感慨:有靠山真好,难怪人人都爱走后门。 自然,宿舍条件也是一等一的好,本是两人一间的规制,硬生生因为苏袖月破例成一人一房。 她检视一周后,安心地换上了校服,有三套,一套米白偏黄的书生袖袍,配有同色四角书生方帽,袖口和袍边绣有黑色的图案,像是书院的某种标志。 另一道白袍打底,烟灰色青衫外罩,配有黑色轻冠和发带,二者择一,也可以两个都用在头上,如果是长发的话,一定别有一番书生气,思及此,苏袖月有些黯然地揉了揉严慎言给的齐耳短发。 最后一套是骑射装,蓝白相间的干练短打,下摆远比前两套开得宽,便于日常练剑骑射等行动。 总而言之,三套都是一等一的好看,更是意外地修身,不说胜过锦衣玉袍,倒也实在相差无几。 苏袖月选了第二套,换上白袍打底后,烟灰色的外衫拎在了手里,等出去转转,晚间回来风大时再穿上。 她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倒是碰见好几个日后的同窗,苏袖月着实惊了惊,不是因为他们来去匆匆,而是其中,不乏和她一样头发短至齐耳的男生。 见过三个后,苏袖月实在按耐不住了,她随手拦下一位短发书生,道:“兄台,冒昧叨扰,敢问此有何深意?”话落,指了指对方和自己一样的齐耳短发。 “啊?你竟然不知道哎?那瞎剪什么剪,你真是个......” “打住!”苏袖月生怕对方说出类似跟风狗的话,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像会这么说,她尽可能笑得亲切,“兄台,说重点。” “这有什么好说的,全书院都知道的秘密,秋季考试要到了,大家一窝蜂剪个以前学神的发型,有什么大不了的?”男生快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然,他原话可不是这,这是苏袖月听懂后,脑袋里自然而然的现言翻译,学神吗?有意思。 那...很多年前,考核次次大满贯的学神,也和自己一样是齐耳短发咯。 带着这个疑问,跟着饭菜的香味,苏袖月来到了书院饭堂。 即便是以现代的眼光,饭堂也绝对不小,应该足够同时容纳数百名学子进食,而吸引苏袖月的,不是原木的餐桌和竹质的藤椅。 两层食堂前,一棵极大的,甚至延伸到二楼窗口的榕树下,立着一座雕塑。 玉石雕,栩栩如生,连齐耳短发的发根都刻了出来,可见雕刻者的匠心和心血。 苏袖月似被召引般走近,石雕基座下,刻着两行小字。 苏三 ?~南国元年 作者有话要说:  姓名:苏三 生卒:?~南国元年 设定微变,苏袖月已经穿过,却忘记了,之后走回忆路线,把前面的故事交代完,出现的bug会修。 这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6 几天,想了很多,有点无奈,文写得不好,却有一颗想写好的心。事实上,想全部大修又不太现实,我的时间也真的不够。 之后剧情应该会相当紧凑,争取日更尽快完结,给大家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总之,谢谢大家接受过不成熟的作者我,谢谢。 第41章 十年长梦1 熟悉的雕像,熟悉的名字。 苏袖月记忆的闸门蓦然打开—— 大楚, 宣帝临朝第九年。 街头巷尾, 佳话流转于说书人一纸折扇下, 两件传奇百说不厌。 一件带点微微桃花色, 一件...扑面而来血腥之气。 众所周知,宣帝独宠一美人,为其建摘星台,毗邻麓山,建于玄山顶峰, 最接近星辰的地方,据说,从摘星台眺望, 可观大楚最富盛名的书院——麓山书院。 如此宠在心尖, 美人容色自不必多说,宣帝曾以雪莲相比拟, 甚至有传言流出,为防宫人窥视,伺候“辞言公子”的, 皆被宣帝刺瞎双眼。 公子辞言, 不过二十三岁,三年前被宣帝接入宫中, 至此偌大后宫等同虚设。 大楚百姓也许未见过辞言公子,但一定听说过,即便未听说过, 也被他影响过。 减轻田税,修水渠,清官吏......在宣帝身后的辞言公子,三年来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惠民利民。 没有人知道,被誉为仙人的辞言公子...来自大楚最黑暗的地方。 来自只听名字,就扑面而来一阵血腥之气的“死域”。 说书人最爱说的“死域”。 传言,“死域”位于大楚边境的沙漠中心,不受大楚掌控,这个地方,却有着最多的黄金,和最多的美人。 美人和黄金,通过杀人获得。 死域的主人,是千绝宫的女宫主,也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妖女——叶菱裳。 而千绝宫,一般只接最有难度的杀人任务,凡出手,无一例外成功。除了...三年前从死域离开的“活阎王”——辞言公子。 传言,千绝宫精通“以医杀人”的辞言公子,与擅长“以毒杀人”的现任宫主——妖女叶菱裳是同门师姐弟,也是前任宫主最看好的两个接班人。 但...历来接班人的诞生,一死一生,每任宫主会培养出十名最出色的杀手,而前两名,一贯逃脱不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千绝宫的惯例是...最厉害的两个里面,选出更厉害的,前任宫主也曾手刃亲如手足的师兄。 而剩下前十里的八名杀手,都会成为新宫主的杀人利器。 只是...哪怕成为前十名,也是一年又一年在“死域”中心的角逐场浴血厮杀上位的。 一开始,都是从小培养的孩子,不过五六七岁。 到第三年,序号单数和序号双数的孩子掌握一定杀人本领后,就被送入角逐场中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笼子里厮杀,直到一方倒下,失去呼吸,胜利者才会被放出来。 第六年,同样。 每隔三年,就筛选掉一半。 直到第九年筛选完,一开始两三百个孩子死的死,逃的逃,最后也不过剩下二十几个孩子,而这些孩子,都是踩着无数同类的鲜血走过来的。 这样三年一次的残酷大血洗,通常发生在月亮最圆的那天。 而不需要杀死同类的每三年里,这些孩子会出去历练,从最简单的杀手任务开始,成功是最好,不成功千绝宫也会善后。 当然,这些孩子想趁机出逃更是不可能,入千绝宫后,他们都服了□□,需要每月按量发放的解药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至于前面所说,第九年后,剩下的二十几个孩子,在接下的三年里会决出前十。 再过三年,就是前二争宫主之位的最后角逐。 千绝宫历来如此,能者居之。 三年又三年的杀伐过后,千绝宫重新换主,二十一岁坐上宫主之位的叶菱裳已当权三年,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未动出逃死域三年的师弟“辞言公子”。 而这三年,加上之前的三年,从叶菱裳与“辞言公子”争宫主之位那天起,千绝宫又重新培养着两三百个孩子...... 夜已深,黑漆漆的冰冷房间里,连满月的光华也无法照进,地上摆着的,是一排挨一排的通铺。 通铺上密密麻麻躺着半大不小的孩子,此刻,他们不分男女,紧紧裹着一床被子,而明天,六年后的第二次月圆之年,他们也将不分男女,再次按单双被送入铁笼子里。 而后,只能活一个。 ...... 窸窸窣窣的声音悄悄响起,通铺上,一个瘦小苍白的孩子跃过同伴走下通铺。 “他”小心翼翼穿上鞋,谨慎地打量,试图寻找出路,不过很快,“他”就妥协了。 望着娇小干瘦的手掌,苏袖月轻轻皱了皱眉,未曾想,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根据原主的记忆,她从小是被家里当做男孩子养的,一次走散,被拐卖后,几经辗转来到了“死域”,所幸目前还年幼,原主的女儿身应该还未被人知晓。 又可能是因为千绝宫暂时不想论男女,打算先淘汰大部分,等再过几年,孩子的特征自然就显现出来了,他们没必要大费周折一个一个检验一遍。 诚然,苏袖月目前最该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在明天第二次大血洗中干掉对手,活下来。 让她杀一个孩子,可能真的需要一点时间。 这样想着,她不由蹲下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膝盖...劫后重生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好,脑海里全是那个名叫卿瑾的神秘男人的嘱咐: “集七血,塑血骼。” 苏袖月望了望手腕上的红色锦带,那里的光芒极其黯淡,她整个人,也一样绵软无力。 恐怕...明天的对决,她连一个孩子也无法战胜。 至少同样是孩子的身体,她的对手不仅有六年来作为杀手的培训经历、曾杀过同伴的狠心,还有着足够的气力。 要知道,杀手的武力值和自己会武术不一样,因为杀手的目的...是要人命。 也许是原主的情绪,也许是苏袖月心底落寞,她的眼角悄然落了一滴泪,很轻,轻到她以为不会被人听见...... “真吵!”通铺上,忽然响起冰冷得像寒窟里回音的话语。 苏袖月抬眸望过去,灰暗的光线下,少年初见雏形的轮廓标准得近乎严苛,仅一个侧脸,就精致得不像话。 只见他利落地转过身,走下通铺,立在苏袖月的面前。 隔得这样近,在阴影里,她看清了他的样子。 剑眉星目,琼鼻薄唇,每一个角度都似天生带着冷冽的气质。那双眸,更是黑得像滩墨,看不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7 出丝毫情绪。 苏袖月怔了怔,从地上起身,并不打算主动招惹。 却没想到,像冰块一样的少年会忽然扣住她的肩,轻而易举把她掰过来,又打开她的掌心,塞了一柄精巧的莲花纹印匕首。 他的手带着微微暖意,苏袖月不解,平视着望向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他却偏过头,似乎看着通铺某个人,而后又低首,贴在苏袖月的耳边,用近乎寒凉刺骨的声音吩咐,是吩咐,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喂,我讨厌你明天的对手,帮我干掉他。” “最好,能千刀万剐。” “不然...就算你死了,我也要鞭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言不合就砍人的孩子是文案中的剑客,男宠是辞言公子,至于书生,是等苏袖月成为杀手前十后,出任务,要去书院刺杀的对象。 而国师云笙,是在麓山书院隔壁祈愿寺带发修行的少年。 至于裴彧,是大楚的小侯爷,之后再出场。 第42章 十年长梦2 “就算你死了,我也要鞭尸。” 鞭尸... 苏袖月紧了紧手中的匕首, 连连点头。 “停, 转, 上床, 睡觉。”少年冰冷的脸依旧没表情,他抿了抿薄薄的唇线,回到通铺上,拉好被子。 就这样?苏袖月怔了怔,把匕首纳入怀中, 警惕浅眠。 第二天一早,敲罄声响起后,通铺上躺着的孩子整齐划一地起身, 穿外衫, 不一会儿,门从外打开后, 大家就秩序而快速地在室外场地排成几排。 这里的杀手都没有名字,甚至还不够资格有代号,只有一个数字, 分单双, 单和双永远是宿敌,苏袖月站在最后, 望了望昨晚少年衣服背上的数字,不由侥幸,和自己一样, 都是双数。 这就意味着,她暂时不需要与他为敌,如果真有那一天,等她强大了也不迟。 很快,宫主叶菱裳手下前十杀手中的第八就过来训话了。 “第一,你死我活。” “第二,没有武器,你们手头能利用的一切,都是武器。” “第三,如果天亮前没有解决对手,两个一起死。” 冷酷无情的年轻男人话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站得笔直,一声不吭的孩子们竟自觉地按先前抽到的序号,两两进入对面相应的铁笼子里,苏袖月迟疑半秒,也紧紧跟上。 同样是从外面落锁,苏袖月从踏进笼子起,就隐约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来自不远处,并非针对她,而是她对面... 远远比她高,远远比她强壮有力的大个子,也是昨晚冰冷少年点名要她杀死的对象。 苏袖月不禁想,这大个子和那冷冰冰的少年会有什么矛盾呢? “喂,那小子叫你来杀我?” 一米的距离,面目不善的大个子露出了挑衅的神情。 似乎是觉得赢眼前瘦瘦小小的“少年”轻而易举,他根本没把苏袖月放在眼里,反而不紧不慢地想要享受折磨猎物的快|感。 或者说,凌|虐弱者的快感。 苏袖月没有回应,只固守着角落,放在身侧的小小手掌紧紧蜷缩在袖中,她偏头望向冰冷少年,余光却不声不响地防守着大个子。 “指望他帮你?”大个子不屑地望过去,一身寒气的少年直立在原地,任由对手扣住他的右手,看似被制住,却在一秒反转—— 苏袖月的瞳孔忽然放大,只见少年左手反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灵活地敲断了对手第二截尾椎,这联系着神经,显然是致命一击。 局势瞬间逆转,少年的眸却眨也未眨,他望着对手失去知觉瘫倒在地,意味深长地望了苏袖月一眼后,转身离开了狭窄逼仄的铁笼子。 “唾,这小子,背着所有人练左手剑法,阴险又狡猾。”高个子狠狠啐了一口,转了转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离苏袖月越来越近。 “知道他为什么想你杀我吗?因为在这里,不能随意杀人,只有看抽签的运气了,很抱歉,我虽然不讨厌你,但你的运气,实在差了点。” 高个子说着话,手已经掐住苏袖月的脖子提了起来, 越缩越紧...... 周围的铁笼子传来阵阵厮杀声,苏袖月静静听着,缺氧的痛苦让原本虚弱无力的她迸发出了最原始的求生欲望。 她不能死,她不想死... 来自灵魂深处最本源的力量忽然撑起她疲惫的身躯,驱使着求生的本能—— 苏袖月闭上眼,凭着直觉提起袖中的匕首,眨眼间没入了高个子的胸口。 咣当, 门锁打开, 她抬起尽是血迹的手抹去眼角发呛的泪水。 她杀了个十来岁的孩子,为了生存。以后,她会杀更多的人,变得麻木而适应。 为了生存。 *** 这场杀戮持续到天明,每个孩子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没有假仁假义可言,更没有善良。 人性...本来就经不起考验。 重获新生,苏袖月又迎来了第二重考验,她用来救命的匕首,成了千绝宫追究的罪证。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私藏武器。 直到这一刻,苏袖月才明白冰冷少年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她被关了禁闭,等待着审判。 一起的,还有两三个孩子,都是瘦瘦小小,对自己性命无法保证,不得已拿起匕首的人。 他们是弱者,这里的法律却不保护弱者,反而怪他们拿了匕首。 苏袖月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若有所思:马雅可夫斯基曾说过,当社会将你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还有最后一条路走,那就是犯罪。 第二日,宣判的人到来,正是先前训话的杀手第八,苏袖月没有信心一招制敌,也不可能联合同是弱者的那几个小孩,靠人不如靠己,她唯一能利用的—— 是弱者原有的优势。 装得更弱。 杀手第八进来时便看到这幕,瘦瘦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地,背对着外面,一动也不动,似乎失去了生命体征。 他走近,弯腰翻身查看,却在这时,电光火石间,地上的孩子借力反身一跃,袖中的匕首已狠狠抵在了杀手第八的颈间。 “哈哈哈...”年轻男人清朗的笑声十分开怀,他轻松道:“小孩,很久没人敢把匕首放到离我这么近的地方了,上一个这样做的人已被我碎尸万段。” 他话落,竟以不可思议地角度擦开了刀刃,不过眨眼间,已反客为主,夺了苏袖月手中的匕首,“你以为...为什么不收走你们的武器呢?” “因为再锋利的武器,在不够与之相衬的主人手里,都成了累赘。”苏袖月浅浅一笑,并无惧色。 “想不想活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8 着?”男人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苏袖月点点头,原本想说,“先生,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这由您决定。” 却在看到杀手第八满意的眸光时,觉得这些话都是多余,男人拍了拍她的头,把匕首重新交予她手中,“从今往后,我会教你...如何让自己配得上这把刀。” “谢谢师傅。”苏袖月紧握住,扑通跪下,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男人不再多言,示意她跟上,在那几个孩子羡慕的目光中走近阳光里,沉重的黑铁门重新关上,苏袖月不知道他们会怎样,但她清楚,今后的路,绝不是他们所看到的阳光。 有何羡慕可言?这样的结果,是她的抉择,也是他们的抉择,每个人...都要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没有对与错,没有好与坏,只知道...要走下去。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一柄刀尖刻着雪莲纹路的匕首,彼时,苏袖月不知,这把来历不凡的匕首,会陪着她,走过在这个朝代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而给她这柄匕首的冰冷少年,也将在她不长不短的生命里,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 成为杀手第八的门生后,似乎没有什么特殊,苏袖月还是和大家同吃同住,唯一不同的时,在不需要两两对决的又三年里,她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出去历练,而是留在死域,留在千绝宫,由杀手第八专训。 从现代的角度思考,这就好比大学外出实习和跟着导师做研究项目的区别,同样享有这特殊待遇的,还有七个孩子。 千绝宫上一代杀手前十里,最终第一叶菱裳做了宫主,第二的“活阎王”辞言公子侥幸留了一命,逃离了死域,成为大楚皇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至于前十里剩下的八名杀手,各自收了门生。 和苏袖月一样的七名孩子,各有各的过人之处,这也是会被看上,重点培养的原因,所以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是就努力学习,提升,来给自己镀金。 同样的,有着比别人更高的起点不代表以后三年一度的“大血洗”里就能一帆风顺,从被杀手前十里的八位长老收为门生那刻,他们就被告知——随时可以换人。 在死域,你永远没有那么重要,任何人...都随时可能取代你。 而这些长老,其中或多或少就是当年不被看好的,却在最后争夺中,杀死有师傅指点的门生,顽强存活下来的胜利者。 正因为如此,千绝宫的师徒情谊反而淡薄,更像是辅导班的老师,而不是班主任。 事实上,苏袖月从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名义上的师傅...杀手第八身上,虽然他确实待她比起其他长老对门生要好一些。 但一码归一码,苏袖月也是感谢他的,至于感谢方式,她只有加倍的努力,为了在几年后前十排位争夺中守住门生地位。 哪怕不是像师傅一样的第八,也要拼命留在前十里, 活下去, 才有资格谈未来。 第43章 十年长梦3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三年, 这三年里, 苏袖月记恨上了一个人, 也不能说是记恨, 相看两生厌要更贴切。 当初把匕首塞进她掌心的冰冷少年,还是没有名字,却成了苏袖月名义上的师兄,因为他是杀手第三的门生,除去千绝宫宫主叶菱裳和辞言公子的第一人。 在杀手前十余下的长老里, 资历可以算是最高。 而有时候,讨厌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 就像此刻—— “师弟, 下来洗澡。”少年冰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这三年来,他已适应了和苏袖月两两一拨同吃同住。 被八大长老看好的接班人, 毋庸置疑待遇会比普通的孩子要好,这八位门生一早就两两分拨,共同监督, 共同监视。 八人里只有一对女孩子, 如果算上苏袖月这个假冒的,那应该是有三个, 至于她选择拼命隐瞒,又是另一层更深的原因。 所谓杀手,无所不用其极, 若生为女儿身,苏袖月不敢相信,千绝宫分配的任务会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不想知道,也不敢尝试。 所以隐瞒。 幸运的是,她竟然躲过了最开始的身体检查,当时的情况是...他们八个门生,一个一个由千绝宫唯一的女长老,杀手排名第九的美艳女子脱衣检查,但到了苏袖月这里,她本以为要大费一番周折,却没想到,那女子只是象征性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轻而易举就放过了。 苏袖月实在想不出她与这杀手第九有何渊源,却在走出去时,隐约听到女子低喃,似乎在说: 这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一个两个拦着我不让她学习媚术。 媚术...千绝宫中,女杀手必修的课程,用身体杀人,几乎是所有女杀手的必杀技。 苏袖月没有细思是谁相帮,但那美艳女子确确实实帮她瞒下了女子身份,她唯一能猜到的是...自己看破不说破的便宜师傅——杀手第八。 但那女子又说了,一个两个,那么...还有谁呢? 三年了,苏袖月也没找到头绪,耳畔又传来已经熟悉的冰冷清音,她敛敛心绪,望了望冒着如仙云雾的温泉池,又望了望三年来愈发身形修长挺拔,衣衫已褪至腰间,站在水中,全身肌肉线条完美流畅的少年...... 摇摇头:“师兄,您先,您先洗,我不急。” 许是她一脸讨好的狗腿子模样,眉目清冷的少年收回了眸光,漆黑如墨的星眸这些年来愈发难测,他顾自转身,清洗起来。 “呼...”苏袖月拍拍胸口,虽然平得狠,但至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三年来便是如此,他们八位门生两两同行,实为相互监视,好在这便宜师兄虽然人冷话不多,倒也没真正强迫过她。 可苏袖月还是讨厌他。 没有理由,就像小时候看电视换台,就像小时候吃饭挑食,但绝对不像...小时候为了吸引异性注意,而故意讨厌他。 “师弟,我洗好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像一盆凉得正好的水,不急不燥地唤回了苏袖月的思绪。 她眨了眨眼,从指缝间眯眼望过去,轻束的素衫,如墨的青丝,沐浴过后的便宜师兄似乎少了些许寒到骨子里的冷意,整个人精致得如一块不需雕琢的璞玉...如果,忽略他挺拔劲瘦的后背上,深深浅浅的新老伤痕的话。 “师弟,愣着做什么,下去。”少年扔了条浴巾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罩在苏袖月头上。 浴巾落下的那一瞬间,苏袖月翻了个白眼,不能温柔点吗?真是不解风情的冰块。 对,冰块,这是苏袖月给暂时还没有名字的便宜师兄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59 取的名字,准确意义上来说,现在他们这些人都没有自己的名字,连代号也没有,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数字编号,等包括他们在内,这批孩子决出杀手前十后,自然就会有相应的名字。 好像还是和数字有关,不过带上了姓,苏袖月不只一次想过,她要不要努努力从前十冲到前三,继续叫苏三(susan),毕竟已经习惯了,也不容易出戏。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没入了水池子里,恍惚间,蓦然察觉到身后不轻不重的视线。 “师兄,你不去练剑?”苏袖月裹紧浴巾,回头笑意盈盈。 四周紧闭的大殿内,少年背立在门口,若他转过来,苏袖月就会发现,一向面瘫得人神共愤的便宜师兄...脸红了。 “师兄,你不是除了洗澡,都剑不离手的吗?”见他不说话,苏袖月双手环抱胸前,打趣道。 “要你管。”少年情绪莫名地抛下一句,推开门就走了,走得似乎有些急。 “呼...”苏袖月长嘘一口气,天知道她要被他烦死了,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她怎么洗? 苏袖月以为,以便宜师兄的性格,她把他气走了,就万事大吉了,这三年来,哪次不是这样,不也顶着男子身份,没露馅过了三年吗? 她把洗衫半褪到腰间,认真清洗起来,指尖滑过背部,平滑间凹凸不平的触感让苏袖月的心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原来三年匆匆而过,在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都留下了痕迹。 她轻轻哼着歌儿,是一首古代的民谣,多古老苏袖月忘记了,但她在现代活着时,有幸在朋友的画展上听过一次后,就记住了韵律,也喜欢上了。 确切的说,苏袖月是真的单纯喜欢这首民谣舒缓清丽,又带点微微缱绻的曲调,而与这首民谣的词并无多大关系,虽然大多数人会惊叹这首民谣填词的造化。 它是这样的—— 《子夜歌》 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 苏袖月轻轻哼着,她的声音有些哑,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听,却低沉得恰到好处,很特别。 殿外的春光正好,种满鸢尾花的廊边立着一道剪影,修长的身形,笔直的剑,冷冰冰的少年看似无意,余光却打量着有没有其他人。 一如往常,他估计着时间准备离去了,殿内的歌声也渐渐止息,少年转身,遇见了从远处走来的一位漂亮少女。 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贴在她秾纤合度的身肢上,随着少女小步跑来,她衣袖上,脚踝上,清清脆脆的铃铛声高低起落,像是迷魂曲。 少女独有的活力与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冰冷少年仍旧面无表情,顾自离开。 “师兄,别走,落落好不容易碰见你。”见他要走,少女娇俏若黄莺的腔调染上急色,自称是落落的少女提起裙摆,静致的小脚跑得越来越快,她那双如秋水的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还略显单薄,却不失力量的背,她看准时机,双手抱住了他劲瘦的腰,“师兄...” “吱呀,”殿门悄然打开,苏袖月边系紧袖口的绑带边出来时,就看见了相拥的一双人影,她看戏般轻挑眉梢,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走上前,朝自己的便宜师兄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哎呀,师弟...你”她这一声口哨,倒让娇俏的姑娘不好意思了,落落朝苏袖月羞涩地点点头,没有松开手,却是奇怪师兄竟然没有推开她。 “那个...大师兄,落落师姐,师弟我先走一步,吃饭去。”苏袖月睨了睨面色越来越难看的冰冷少年,直觉远离战场是最好的选择,她拔腿就走,自己好歹是非战斗人员啊,反正又不是她惹得他生气的。 待她走远后,少年望不见人影才冷冷道:“师妹,请放手。” “嗯?”落落怔了怔,她下意识去看少年的神情,因为这些年来所学习的课程,她太会察言观色了。 出乎意料地,少年冰冷难看的面色反而缓和了,落落困惑地随着他眸光望去,是师弟离开的地方,难道说,他是生气师弟做了什么吗? 要知道,千绝宫里,八位两两分拨,同吃同住的门生里,只有师兄和师弟关系是最微妙的,若说师兄讨厌师弟,他明明把每次得赏赐最好的伤药都留给了师弟,若说他喜欢师弟,他又似乎对师弟的态度过于冷漠,比起对其他人,要冷淡更多。 落落根本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更何况她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思来想去,天性烂漫的少女鼓起勇气,拦在了少年面前。 “师兄,落落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我...” “不必了。”少年轻抿薄唇,冷峻的眉眼盯着手中的长剑,“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练剑,让开。” “不要!”少女咬咬牙,再次拦在少年跟前,她抬起头,直直望着他,“师兄,落落喜欢你。” ...... 喜欢吗? 少年波澜不惊的心被投入一颗小石子,很快却又归于平静,他们这样的人,哪有喜欢人的资格,作为一个杀手,凡是所喜欢的,最后都成为软肋,成为别人用来危险自己的利器,一个杀手,最忌讳的就是爱。 落落的表白,突然又张扬,就像她这个人,总是喜欢苦中作乐,没有名字,就自己取一个,自己乐此不疲地叫着,千绝宫里没有爱,她就努力学着去爱别人。 其实,少年轻皱眉头,他也该是有名字的,自出生以来,他就知道自己姓景,背负着家族的血海深仇。那个在千绝宫里高高在上的女人告诉他,为了报仇,不管做什么,他都要做到第一,“景一”这个位置,他一定要守住。 他要做这一辈的杀手第一,像上一辈的那个女人一样。 千绝宫的现任宫主叶菱裳,在还未成为宫主之前,成为杀手前十时,是叫叶一的...... 少年眨了眨纤长的睫毛,他摩挲着剑柄,对无比希冀的少女道:“抱歉。” “为什么?”落落溢满眼眶的泪水忽然就止不住地下流,她一边狼狈地擦着,一边倔强地望着景一。 为什么?景一迟迟没有回应。 像他们这样的人,借用那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明天与未来不知道哪一个先降临。” 虽然苏袖月的原话是,“师兄啊,你拼死拼活干什么呢?明天与未来还不知道哪一个先降临呢?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别等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劝你,还是别通宵练剑了,早点洗洗睡吧。” “哦,你不也是很拼?” 当时,景一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苏袖月堵回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唇角不由轻轻翘起,吓得落落的泪水都止住了,跟见了鬼般。不怪她惊讶,实在是...这就好像一向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0 不换面部表情,一个表情包走天下的面瘫,某一天竟然升级了表情包。还是质的飞跃那种。 可喜可贺。 落落用手捂着嘴,说实话,她现在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无动于衷的,千绝宫杀手第十也是看中这点,才决议接了武力值其实并不怎么样,却长得特别漂亮的落落到身边重点教导的。 在千绝宫里,厉害的杀手无外乎两种,武功卓绝的,和长得好看的...美色,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是最好的杀人利器。 落落转了转清亮的大眼睛,思怵片刻,又对被她双手张开,耍赖拦着的景一道:“师兄,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她说完,可爱地偏了偏小脑袋:“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嗯。”景一不置可否,示意她说下去,虽然一贯不近人情,但对景一而言,只要不触及原则与底线,他可以相帮。省得一天到晚被同住一屋的那个人说冷血无情。 想到苏袖月,景一没来由一阵头疼,这三年来,刚开始还好,她老老实实,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后来,慢慢地,也许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纵容,那人的胆子越来越大,这么说吧,景一刚开始是不知道苏袖月那么看他不顺眼的。 虽然他以前也挺看她不顺眼,某次深夜偷练左手剑还被她和意欲欺凌她的高大个发现了。 当然,景一从来不是会吃亏的人,他不仅恐吓走了高大个,还发现了她是个女孩儿的事实。 不过后来,自从她接下他给的那柄匕首开始,景一就对苏袖月正眼相看了,要知道,对于一个饱受欺压的人而言,接下武器,奋起反抗是多么的难得。 以至于,他无比期待第二日的大血洗,景一自己当然是没有悬念,他只是想看看,苏袖月能不能活着。 她的对手,那个大高个,是景一除去仇人,为数不多的,所讨厌的几个人之一,原因不是被他发现了自己偷偷练左手剑的事,而是另外一件事,一件关于他身世的事。 这个秘密,在千绝宫里,是不允许被暴露在阳光下的,知道的,无非是那些上位者,即千绝宫的宫主,长老之流。 在这个残酷的地方,哪怕他的身世神秘,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多就是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防身兵器,比如他手上这柄龙泉剑,长剑身由玄铁打造,削铁如泥。又比如说给苏袖月的那柄匕首,寒铁锻造,轻巧而锋利。 只是景一没想到,这柄匕首会那么快见血,犹记得三年前那日,苏袖月在铁笼子里的表现,着着实实让景一大吃一惊,其实他对她并不抱多少希望,对景一而言,这种降低期望值的反杀,毋庸置疑让他对苏袖月刮目相看。 然而,苏袖月不知,因为那一次,冰冰冷冷的少年对她青眼有加。也因而,有他的庇护,省去了日后诸多大大小小的麻烦。 景一敛敛心绪,其实一开始,也不过对她稍微特别一点,可特别这种东西,好像似会上瘾,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更特别一点。 慢慢的,已经成为习惯。 如果说,那个人还值得他为她特别的话。 思及此,他松开剑柄,横剑于身前,对不知碍于什么,脸涨得通红,欲言又止的落落道:“师妹,没事的话,请让开。” 景一想,他要早些练完每日定量时辰的剑,早些回寝殿...因为每次,他踏月而归,或早或晚,睡下的那人都会醒来,不疾不徐地掌灯,在他收拾时,边打哈欠边损他,等他收拾妥当,又识相地闭嘴,熄灯,乖巧窝成一团睡下。 第二日,起得比他还要早许多,日复一日,坚持练功。 景一偶尔会想,作为一个女孩子,苏袖月其实可以选择过得更轻松一些,像落落,还有八位门生里另外一位女孩子,暂时没有名字,但所有人都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会接替那位女长老,就是最开始,为苏袖月他们检查身体的美艳女子。 然后,成为这一辈最出色的女杀手,代号泠二,一样的以姓加上资历排行,连她的师傅,排行第九的那位美艳女长老在私底下都称爱徒为泠儿,谐音泠二。 因为泠二在所有女孩子里太过优秀,就像景一在全部孩子里的存在一样,他们的地位,若不出意外,是会持续保持下去,直到决出新杀手前十大赛的确立。 而苏袖月和落落这样的,哪怕有着相当于名师的教导,以后的命运也堪忧,因为千绝宫最后只会留下这批孩子里的前十,那些暂时未收为门生的,很可能会杀出黑马,而这些黑马,将改变目前八位门生的排位。 他们可能落到第九第十,也可能直接跌出前十,以死告终,然后换有能力者居之。 因为千绝宫所信奉的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会变,永远别放弃任何一丝机会,做杀手尤是。 所以千绝宫的杀手出任务,都牢记着补刀再补刀这一准则,绝不给被杀目标翻盘的机会。 这一点上,景一自认他们这些人里,泠二会做得最好。 天生的美貌,无疑会吸引男人窥视,泠二杀人前,总要承受那些令人作呕的目光,想来她对被杀目标,应该是有着最深厌恶的,所以泠二不介意目标毙|命后,出气也好,缓解压力也好,狠狠多补几刀,对于这些有劣根性的男人,泠二从不手软。 景一想到这里,不由把泠二和眼前一脸单纯的落落做比较,都是女孩,生活起居也一起,她们却太不一样。 尤其是泠二,简直是表里不一的典范,他收回剑,落落也识趣地放下了拦着的手,她咬咬牙,可怜兮兮扬起红透的巴掌小脸对景一道:“师兄,美艳师傅说...这几日,要替我们...因为,按这里的惯例,十三就及笄了,她说...我们也是时候...” “是时候...”她断断续续,怀揣着一腔少女的心思,绞着水蓝色的裙摆,怯声道:“是时候...行男女之事了。” 她话落,羞涩地捂紧烧红的脸颊,一声比一声小,“师兄,美艳师傅说...可以自己选的。”话落,她又抬起脸强调,“这是我们在这里唯一的权利。” 说完,再次捂紧脸。 实打实的娇俏可爱,可落落忘记了,她诉说的对象是千绝宫里公认的冰块。 “你想让我帮你?”她说了那么多,伴随着女孩儿身体轻颤的铃铛声里,景一只抓住了这一句重点。 落落点了点头,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 “师妹,我要去练剑了。”景一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暼了剑身一眼,似有感应般,长期跟随的龙泉配剑隐隐有要出鞘的趋势,他对落落说:“杀人可以,这个...我做不到。” 我知道了...师兄。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1 少女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小脑袋,她本来就只是抓住最后一线希望,更何况,如果不是互相喜欢,这种事情更没什么意思。 只是落落想,她的第一次...至少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每一个女孩子都应该是这样想的,落落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同屋而居的泠二师姐恐怕也急于向喜欢的人说明吧。 那厢,苏袖月刚打上饭坐下,对面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44章 十年长梦4 “泠二师姐?”苏袖月夹了一筷子青菜,抬眸问道。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对面端坐的少女一身如雪的白衣, 未施粉黛, 素素净净一张芙蓉面, 出口更是与外貌相衬的清音泠泠。 “没关系, 师姐有事不妨直说。”苏袖月点点头,欲捧起清汤喝一口,澄澈的汤面上,“少年”剔透的琥珀色清眸里一片了然。 “是这样的...师弟,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吧。”泠二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件, 递到苏袖月面前,她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仿佛都带着仙气。 可苏袖月知道, 对方就是凭着这“只可远观, 不可亵玩焉”的清冷高洁气质达到目的。 泠二也很清楚自己的资本,作为一个杀手, 理应利用可利用的一切,思及此,她莞尔一笑, 清冷精致的脸微微染上几分红尘烟火气。 似有似无, 欲拒还迎...这样的招数,基本没有男人能抵抗。 “咳咳...”苏袖月故作呛了一口清汤的模样, 没有去接被泠二递过来的贴身信物,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饭堂外面的水缸, 示意泠二她要出去喝口水。 “好,快去快回。”少女微敛笑意,半撑着脸颊,露出雪白衣袖里一截凝脂的皓腕,她微微侧头,恰到好处的侧脸弧度正对着出去喝水的苏袖月所在的方向。 可惜,泠二还是失算了。 苏袖月这个假“少年”一到门口,就运起轻功跑了。 口中还念念有词,“泠二师姐,你要找师兄,自己去找啊,我可不想再被师兄骂了。” 这三年来,泠二没少借着苏袖月和景一同屋的便利让她代送东西,为什么呢?像泠二这样的女子,本该就是被众人捧在神坛的,她哪怕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像落落一样。 对待男人,泠二远比落落拿捏得好,这也是泠二会被看好的原因...... 等苏袖月跑路后,气质清雅如仙的少女见四下无人,终于不再带着假面。 泠二狠狠握住手中本欲约景一出来一叙的信物,决议亲自去找。不仅仅是因为及笄在即,她非要找一个人行事,不然就是没有选择地被安排,更重要的是,景一这个人,不仅长相是泠二喜欢的,性格也是她所心悦的。 那样如冰的一个人,如果只肯为你一个人不顾一切,宠你爱你到骨子里,将是莫大的成就感,泠二的虚荣心也会极大的得到满足。 没有女人不喜欢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的男人,更何况景一那种性格,泠二相信,他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定然会一心一意。 诚然,在美艳师傅的教导下,阅男无数的泠二以为,作为一个优质的对象,景一什么都有,除了花心。 另一方面,一次偶然的机会,泠二在自家师傅和师兄会谈时,偷偷听到关于景一身世的秘密,也是这方面的原因让泠二下定决心,她要得到景一。 在泠二看来,一个女人,最终的归宿都是男人,这种思想...若苏袖月知道的话,也会表示理解。 自古以来,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至今还影响着一部分女性,也不是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但如果是苏袖月的话,她会先征服世界,再征服男人。 在她看来,除了多一点和少一点,女人和男人并没有多少不同。 苏袖月以为,女人和男人的出发点...都是人,先做人,再做好男人和女人。男人要拼搏的,女人也一样,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 只是现在的泠二,又或者说一直被培养成以身体为杀人手段的泠二,想不到这一点,她仅能从她所看到的出发,她的思想还未能超越时代,而思想能超越时代的人,现在会被称作是疯子。 就好比苏袖月偶尔的行为,如果是女子做的,在这里就不会被认可,所以她选择努力隐藏女子身份,以男儿身行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她幸运地避免了成为和泠二,落落一样的女杀手。 如果可以,苏袖月其实想证明,不需要依靠身体,女杀手一样可以轻易取人性命,而她现在所做的努力,也在悄然证明着。 毋庸置疑,她的女子身份总有一天会见光,女杀手不输男杀手这一点,也总有一天会为大家所知。 苏袖月从不怕那一天的到来,却有两个人,比她自己还要着急。一个是她那便宜师傅上一辈杀手第八,还有一个是... *** 夜风习习,打着卷儿穿过千绝宫里长长的弄堂,穿过殿前曲折的回廊,穿过吱呀作响的雕花木窗。 苏袖月躺在朝南摆放的床塌上,颈项伸出床沿,倒仰着,逆地心引力的同时,顺带打量了窗檐下,除了徐徐书卷的翻页声,纹丝不动的景一。 “师兄,今天怎么这么早?”平时不是练剑要练到半夜才肯回嘛,今儿个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想着想着,习惯性话就多了起来,和景一共住了三年,他说过的话实在屈指可数,苏袖月掰手指算了算,大多数时候,是某些情况,景一实在不得不说些什么,比如...掌灯熄灯啊,这种琐碎的小事,他们有了默契以后,就不必再说。 更多的时候,是苏袖月化身话唠,没事找事,就好像现在... “师兄,你看的啥书啊?” 景一充耳不闻。 “冰块师兄,你所阅为何?”苏袖月怕他是听不懂大白话,高雅起来。 景一还是沉默。 苏袖月对他的讨厌又深了一分。 她不再理景一,顾自在床上打着滚,左右翻动,带着点想吵得看书的人看不了的意思。 ...... 油灯悄悄燃着,窗外的月亮越挂越高,景一合上已到卷尾的整本书,关紧雕花古窗,这才回眸对已经瘫废了的某人道: “《义游志》” 半天没有回音。 “你...”景一话落回眸,不禁轻笑出声,他宠溺又无奈地低下头,想走上前替苏袖月拉上薄被。 一步两步,第三步的时候,景一顿住了极轻的脚步,床塌上的突然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微哑的嗓音在夜间别有撩人心魄的滋味。 “师兄...你回来了啊?” 啪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2 啪!苏袖月突然拍了拍脸颊,喃喃道:“不对不对,”今天师兄没有晚上出去练剑,她揉了揉眼睛,不禁感慨: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惯性地想掌灯,却发现烛火还燃着,她尴尬一笑,望着景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师兄,我忘记了,早点睡吧。” ...... 良久,静立未动的冰冷少年才艰难地应了声“嗯”,景一别过眼,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夜已深,微醺的烛光下,半梦半醒的少女青丝微乱,长发顺着姣好的脸型往下,贴在两边肩膀,温顺柔静得不像话。 女儿本色,不过如此。 景一转过身,甚至不敢去看苏袖月那双眼,在那剔透的琥珀里,他害怕看到自己的窘迫,更别提...去看少女领口微敞,白皙精致的锁骨。 三年来,苏袖月再遮遮掩掩,同居一室的景一还是悄然发现了她的变化,一开始是没有感觉的,慢慢的,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日以继夜的相处,景一发现,面对苏袖月这样的变化时,他竟然会又窃喜又懊恼。 少年的心,也曾慌乱,也曾惶恐,愈是这样,他就把苏袖月推得愈远,以至于在旁人眼里,景一这个做师兄的,对同屋而居的小师弟,比其他人还要淡漠。 也正是因为所谓“淡漠”,景一做的,远比说的多,多太多太多。 他低下头,微垂着眼眸,想要上前吹灭灯盏,身后却传来了苏袖月的笑声。 “哈哈...师兄啊,你看的怎么是这个?” 景一闻声回眸,床塌上的人儿已踢着鞋走到了窗前桌案,她扬了扬手中的书卷,《义游志》几个字赫然在扉页上写着。 虽然这个朝代不同于中国历史上已考证的任何一个朝代,但苏袖月清楚,其实任何朝代都可以说是相似的,不是有人说过...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吗? 就《义游志》这本书而言,它与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有异曲同工之妙,兄弟情义,快意江湖,大体是相似的,少的...是朝廷方面的“逼上梁山”,也可以这么说,《义游志》这本书重点是歌颂“情”和“义”,与水浒相比,要少一些更深刻的内在含义,也没有被剥析出的黑暗。 有人曾如是说,“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这句话,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苏袖月从粗略接触后就以为,三国的谋略无双,水浒的情义至上...然这也只是一家之言,一本好的书,注定每一个读者都是哈姆雷特,任何角度都可以被解读,真真正正雅俗共赏。 也许...层次较深一点的,可能看到社会,现实问题,层次浅一些的,可能看到的是曲折的故事。 不管是哪一种,都可被解读。 苏袖月想了想,问又木在那里不动的景一道:“师兄,你看到的是什么?” “我?师弟...”少年的脊背轻颤,反问:“你呢?” “情和义咯。”苏袖月摊手。 景一点头,“可...我们不该有。”他压抑着嗓音,整个人有些低沉。 被《义游志》困惑许久,景一始终无法做出取舍,他不明白...情和义,该如何抉择。 “师兄,你不妨这样想想...”苏袖月放下书,伸出两只纤细的小手,对景一道:“你跟着我,先伸手握一握。” 少年听言,狠狠怔了怔,苏袖月望过去,他看她的目光就跟看“卖安利”的一样,她扶额,走上前,拉过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 “你看,不该有,不是不能有,就看你想不想握起。”她轻轻蜷拢景一的手指,“情和义就像空气,算了,你不懂空气,就是这样...”她握拳又放松,来回几次后道: “抓不住,看不透,却是一个完整的人耐以生存的东西。” “嗯...”景一抿了抿唇,眸光始终没离开说得绘声绘色的女孩儿。 “哎,你可别小瞧这个东西,”苏袖月无意识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试图唤回少年的注意力,却不知道,景一的心和眼都放在了她身上。 “然后...”苏袖月笑着扬了扬两只手掌,“假设——” “左手掌握着情,右手掌握着义,师兄你试一试...自己的两只手是不是永远无法完全交叠对应?” 景一竟鬼使神差般依言试了试,不管怎么摆放,两只手都无法完全重合。 “啪...”苏袖月忽然伸出一只手,放在景一摊开的掌心,“这样不就完全重合了吗?”因为人的双手是镜相对称的,我们永远无法自己和自己完全重合,却可以和别人合力完成。 “你看,就像情和义,都是人与人之间营造起来的,在人与人的相处过程中,自然就有情有义,情和义是共生的,师兄何必急着取舍?” “若必须取舍呢?”景一的音色有些微哑,她的手背挨着他的掌心,他想伸出手指从下往上十指相扣,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必须取舍?”苏袖月拿开手挠了挠头,忽然指着景一笑道,“师兄你怎么一脸失落,真是难得。” 她还在为面瘫的偶然放晴惊诧,却不知道少年心中的暗暗懊恼,景一悄悄握紧了空落的手掌心,不禁低垂下眉眼:原来,想拿起的那颗心一直如此强烈。 就像她所说,是空气,习惯了不觉得,蓦然失去时,才会发现活不了。 “喂...发什么呆?”苏袖月推了推景一的肩膀,这三年来,其它本事不一定见长,但动手动脚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思及此,她讪讪收回手,不怪她,都是景一惯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是苏袖月三年里,唯一发现的景一的好。 可她还是讨厌他,其实如果景一生气,和她打一架的话还好说,可他端的是岿然不动,这让苏袖月觉得,自己简直无理取闹。 真矫情,她以前可没这么矫情,苏袖月撇撇嘴,睨了仍旧木着的冰块少年一眼,摇摇头,又往回走,踢了鞋在床塌上躺倒。 “喂,师...”师弟,景一回神轻唤,却见苏袖月把被子拉过了头。 那句师弟到底没喊出口,他转身在窗下桌案前坐好,略一沉吟,提起了狼豪。 笔走龙蛇,入木三分地写下了一个毛笔字——“仪” 左人右义,人者,即为情。 一如师弟所说, 有人才有情。 他搁下笔,回眸望了一眼,不由低下头会心一笑,这仪字,左情右义,情义双全,又通谐音“一”,景一想,他的名字,是时候变了。 景一,景仪。 他想告诉苏袖月,想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从她口中念出,却在盯着床塌上那小小一团时,作罢。 “真是...没一点办法。”眉目清峻的少年轻摇头,他推案起身,欲熄灭莹莹的孤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3 灯,柔和光线下,漆黑眸底的宠溺一览无余。 “扣...扣扣,”灯火熄灭的一刹那,殿外忽然传来了门把轻扣的声音,三长一短,像是重要的暗号。 景一敛敛眉目,身畔忽然一声清响,躺下的某人竟又被惊起了,他无奈,又重燃了灯盏,意欲寻个究竟...... 这正中苏袖月下怀,几番折腾,她睡意全无,索性乖乖巧巧坐好,盯向门外,等着看戏。 这种情况...夜黑风高的,举动又偷偷摸摸,来人苏袖月已有了个大概,她想,极大可能会是被自己在饭堂甩掉的泠二。 苏袖月暗自琢磨着,景一已走至殿门口,他似乎有些不悦,步伐极慢,可怜苏袖月一颗重新燃起的八卦之心,她不禁催促道:“师兄,开门哪。” “闭嘴。”气质清冷的少年轻叱一声,余光恰好暼见老实坐着,看似没什么不妥,前襟却松松垮垮,露出半边锁骨,犹不自知的苏袖月...... 该死的,他皱了皱眉。 是自己把这家伙保护得太好了吗?一点露馅的自觉也没有。 话虽如此,景一还是随手拿过殿门边放衣服处架子上的外衫,扔了过去,从头到脚,严严实实把苏袖月盖了个个。 满意地回眸,景一推开了门。 黑漆漆的夜色里,与其相融合的同色披风下,露出一张素净的芙蓉面,若细看,还有几丝憔悴。 这憔悴,是等待的痕迹。 泠二早早便来了,只是怕被发现隔得很远,等景一熄灯后,她就走了过来,只是没想到,殿内又点上了灯火。 门打开后,她抬眸,越过景一往里望去,床塌上遮得严密,只露出一张比她还要小三分瓜子脸的“少年”,正一转不转地盯着门口。 若非与景一面对面,泠二一定会狠狠瞪苏袖月,不帮忙就算了,反而给她添堵,但凡这师弟有一点眼色,现在就应该找借口离开。 然而...苏袖月又让她失望了。 泠二僵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约景一外出商谈更不像话,她和冷冰冰的少年杵在那里,好一会儿,倒是苏袖月看得有些厌倦了。 这剧情...太慢热了。 还指望着看高能呢,她丧气地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憋回眼角的隐隐泪光,再望过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 只见景一双手扣在门扇上,似乎要赶人,他收回望向床塌的余光,一贯冷淡道: “师妹,有事请说,无事请回。” 这话苏袖月听懂了,言外之意无非是:你不睡觉,别人还睡觉呢,她埋在被子里呵呵一笑,没想到这便宜师兄也觉得困了。 苏袖月正想着,泠二已经说了出来:“师兄...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不是我。”景一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直接推门扇,不带一点点犹豫。 “等一下,师兄,”泠二撑住门把,慌乱地走进殿内,事已至此,也顾不得苏袖月这个电灯泡了,她大大方方取出本意让苏袖月传达的贴身信物,这是泠二从小便带着,也是她身世的象征。 之所以来,是她想赠予景一,相当于私定终身的意思。 都表示到这份上了,景一怎么会不懂,他片语未言,只站在门边,把门扇推得更开。 很明显...你走。 厉害了,我的师兄!苏袖月不禁在心中为景一叫好,这出戏实在没让她失望,所有的看点完全就是这妥妥的男主角各种反套路嘛。 她中肯地点点头,帅是帅,但脾气也太臭了,真是搞不懂这样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一定是古代没有眼药水。 思及此,苏袖月不由去看泠二的表情,果然...堕仙了,外貌看似不染红尘的少女面色复杂,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景一最后一眼,不再留恋地离开了。 泠二走得很急,到底是她想错了,原以为,按照师傅的教导,男人都是由性而爱,先掌握一个男人的身体,让他离不开你,再慢慢掌握他的心,这样是不会有差错的。 却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就铩羽而归,很多年以后,当泠二真正的阅男无数,却看所有男人都是景一,都比不上景一时,才明白一个道理—— 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地想去得到一个男人的心。 如果这个男人还不花心,不爱皮囊,心有所属的话。 第45章 十年长梦5 “哈哈哈,师兄你好受欢迎啊。”苏袖月睡意全无, 习惯性损道:“我说师兄, 人一个两个都求上门了, 你就勉强从一个呗。” “你...”景一深吸一口气, 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如果每个人都帮,你以为...我是多有能力?” “哇,十六,破纪录了。”苏袖月睁大眼睛,全然不是因为景一话语的内容, 而是字数。 她文不对题,景一听了,有些落寞道:“师弟, 我在你眼里, 就那么闲?”话落,下意识摁了摁剑柄。 这紧张的小举动到了苏袖月眼里, 反而觉得是要打一架的节奏,她求之不得:“对,闲, 不过是嫌弃的嫌。”边说边在床塌上站了起来, 朝景一挤眉弄眼。 那神情,如果是在大马路上, 苏袖月早就被打死了。 景一先是不解,反应过来她是想和自己较量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他本就生得冷峻,这一动,竟邪气逼人。 又禁欲,又勾魂。 “师弟,洗洗睡吧。”他清清泠泠道,伸手到腰间,取出别在腰带里的几枚暗器,轻轻一脱手,把站在床塌上“耀武扬威”的某人打趴下了...... 力道适中,打在膝盖上,苏袖月不觉疼,只觉丢脸,怪自己大意,她想爬起来,却蓦然发现被点了穴。 “师弟,兵不厌诈。”景一走近取回暗器,一共三枚,两枚打在苏袖月膝盖,掩护了他用于点穴的那一枚。 “老奸巨猾。”苏袖月无奈不能动,一张小嘴喋喋不休。 “阴险,卑鄙,下流,无耻...” “嗯,”景一配合地点点头。说的没错,他对别人是这样的,至少一开始对苏袖月也是这样的。 他抱剑望着她,待她骂得唇干舌燥时,体贴地递上茶水。 “嘁...”苏袖月轻哼哼,不喝白不喝,她努努嘴,“师兄,三年情义,你就这样对师弟我啊?” “嗯。”景一轻轻应声,未再言语,他剪了灯芯,掖了掖被角,抱着剑离开了。 苏袖月又嚷了几声,无人理会,一个人没趣着渐渐入睡。 哪知第二日,飞来横祸。 *** 人间三月,桃花纷飞。 千绝宫血腥的面纱也似淡了下来,贴近微微桃花色。 按惯例,及笄之日将即,晚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4 间时分,掩于夜色下,将是不可言喻的暧昧。 落落妥协了,任由师傅全权安排,对这个美丽灵巧的少女而言,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至于泠二,仍咬牙坚持着。 她的一反常态,惊动了叶菱裳,平心而论,宫主叶菱裳是看好泠二的,只是她肖想的人,偏偏是于叶菱裳而言更重要的人...... 思怵片刻,遣去的亲信传来了泠二,叶菱裳斜倚在美人塌上,问下边跪着的白衣女孩儿,“你要何人?” 末了,又淡淡补充道:“除了他。” 这个他,是景一。 彼此心照不宣,泠二狠狠磕头,一双含情目坚定不移望着叶菱裳道:“宫主,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泠二,你原不是这样的。”叶菱裳上挑的眼尾些许阴鸷,她挥手摈退了跪于脚边,枕于身后的两名美男子,坐了起来。 泠二额角滑过一滴冷汗,这离去的两名美男子,若细看,就会发现与当年的“辞言公子”有七八分相似,却至多形像,神态是云泥之别。 也对,高高在上的神仙怎么能与讨人宠爱的男宠相提并论? 只是泠二未曾想到,当年江湖上盛名远负的公子辞言三年前入了大楚皇宫,被楚皇捧在心尖,又何异于男宠。 前方,叶菱裳杀人于无形的眸光还未散去,泠二始终未敢抬头,她拢拢心绪,这种局面,是由于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吗? “泠二,你听好了——”叶菱裳终于开口,语气一贯的淡漠,泠二谨慎听着,倒真觉这份淡漠与景一万般相似。 这般想着,叶菱裳已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儿,轻嗤道:“泠二,一个女人,有心机可以,用于男人很好,但不要在同为女人面前——” “班门弄斧。” 她轻笑后又道:“你说非景一不可,若除去他那层身份,又是否仍非他不可呢?” 这番话...字字诛心!泠二额角的冷汗已滑至颊边,有多爱景一她不知道,但绝对没有到非君不可的地步,若非他与眼前女人那层关系,若非为寻求一个庇护,泠二不会顶着压力咬牙坚持。 也不会在叶菱裳面前表现得自己有多爱多爱景一。 她咬牙,却不知从何说起,自己的心思早已被那高高在上的女人一览无余。 “怎么...无话可说?”那厢,叶菱裳已躺回塌上,似有些倦了,慵懒道:“傻姑娘,哪有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她顿了顿,忆起往昔,声音越来越轻, “即便有,也不得善终。” 泠二狠狠怔了怔,这不轻不重的话语有没有带着警示意味她已经揣摩不透了,只知道...在叶菱裳面前,自己差得太远。 她凝眸,含情的心思悄然无踪,又叩首道:“宫主,泠二知错,泠二任凭宫主安排。” “这就对了。”叶菱裳莞尔一笑,“做人也好,做杀手也好,纯粹一点多好。”她伸手,示意泠二起身,淡道:“那便我替你做主了。” 泠二点头应是。 叶菱裳颇为满意,轻敲指尖道:“丫头,景一同屋而居的那个孩子,如何?” 泠二大吃一惊,又听得叶菱裳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宫主的意思是——”泠二小心试探,猜测却不敢说出口。 依她来看,叶菱裳分明是知道景一心里没她的,但凡景一对自己有一分喜欢,也不会任由她投入其他男人怀里,那为何? 泠二细细想着,按理说千绝宫里男子为多数,即便不是景一,也轮不到他的室友,叶菱裳此举,是想让她通过接近昨晚一脸看好戏的师弟,再接近景一吗? 又或者说,是给她机会抓住师弟的心,再引起景一的注意? 这三年来,在师傅的教导下,泠二明白了许多,确切的说,是许多对付男人的招数,目前的情况,像极了她之前所学的内容,六字箴言—— 兄弟妻,不可欺。 越是这样,越是想得到的其实大有人在,曾有前辈出任务时,也是用的这招,她本意欲杀将军,只是将军怎么能随随便便由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接近呢? 那前辈另辟蹊径,攻略了将军的挚交好友,又借着机会一步一步和将军偶遇,相知相惜。 结局自然是历经修罗场后功成身退,思及此,泠二朝叶菱裳点点头,“宫主,泠二明白了。” “很好,”叶菱裳若有所思,“我也很想看看,景一那孩子对一个人动心的模样。” “还有...”她摆手示意泠二退下后,又补充道: “这千绝宫...我也不会留给景一,在这里,实力至上。” 泠二的心一个咯噔,即便有之前偷听到师傅和其他长老的谈话,此刻她也不敢定论叶菱裳和景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怀着复杂的心思离开,泠二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与此同时,莫名收到宫主命令的苏袖月彻底坐立不安了。 不过也只是初初一会儿,很快,她便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也做好了身份败露的准备。 从寝殿离开的时候,苏袖月未走几步,就被人拦住拖到了殿与殿之间的巷子里。 男人身上是熟悉的,清冽的冷香,苏袖月惊喜道:“便宜师傅,你怎么来了。” “还笑?”杀手第八敲了敲苏袖月的额头,“为师不来你就死定了。” “那现在怎么办?”苏袖月抬眸问道,眼前男人一贯云淡风轻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告知宫主,避免一错再错。” 苏袖月点点头,谎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总会有雪崩的那天,思怵片刻,她沉声道:“师傅,我也是做如此打算,造化由天命,你无需替我担心。” 略一拱手,就要离去。 “傻徒儿,”杀手第八抓住了苏袖月的手,见她满脸困惑才笑道:“为师来了,就没打算一个人回去。” *** 千绝宫宫主殿内,同样的场景,只是地下跪着的换了人,苏袖月搓了搓指尖,想抬头,却被一旁立着的杀手第八摁了下去。 “宫主,事情便是如此,属下有罪,请宫主责罚。”男人云淡风轻地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只字未提自家徒儿如何不好。 “师傅...”苏袖月小声轻唤一声,想向宫主叶菱裳解释清楚,却被男人喝道:“住嘴。” “老八,”床塌上的女人有些不悦,扫了一眼苏袖月,低沉道:“我知你向来护短,但此次,未免太过了些。” “属下知错,任凭宫主处罚。”老八仍旧坚持,他定定望着叶菱裳,在苏袖月的错愕中也跪了下来。 “何必呢?”叶菱裳揉了揉太阳穴,“老八,我的脾性你还不了解吗?”她话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5 落,睨了苏袖月一眼,目光寒凉,如看死人。 “千绝宫第一百零一条宫规,门生有罪,师者同罪。”老八见此,挡在苏袖月面前,一字一句铿锵道。 正是因为清楚叶菱裳的脾气,老八才无比惋惜今日一早景一便出宫执行任务去了,若他在,恐怕还有回转的余地,来找苏袖月之前,老八就已飞书,而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尽力拖延,若不行,至少和徒弟一起承担。 “你说...同罪是吗?”叶菱裳听言,拍手连道:“好,好,好!倒要看看你们师徒情深到几何?”话落,她又意味深长望了不轻易下跪的老八一眼。 “骄傲如你,竟也会有今日。老八啊老八,徒弟没了可以再收,受罚后,一身武功如同半废,你可得想好了。” 既然他要与徒弟同罪,那本该按例废去苏袖月一身武功的责罚就一分为二,共同承担。 “如此,可有异议?” “属下没有。”老八坚定道,他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身旁徒弟轻颤的肩头,“傻孩子,三年情义,为师早已只认你这一个徒弟。” 苏袖月抬眸,郑重地点点头,憋回泪光,笑道:“师傅,等你老了,徒儿一定好好孝敬你,给你打最香的酒,做最下酒的菜。” “好。”老八摸了摸她的发顶,对叶菱裳道:“宫主,就由我先执行吧,做师傅的,总该替徒儿先探探虚实。” “哦?”叶菱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老实跪在地上的苏袖月,这丫头从头到尾都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惧色,若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心性坚忍,能有大造化之人。 难怪,连老八都能高看一眼。 若说相貌,叶菱裳见过太多美人,皮相上不乏上乘者,这丫头虽说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皮肤粗粝,却着实生了一副好骨相,眉眼俱佳,远比一般女子深邃,难怪扮作男子也像模像样。 若细加□□,绝对是不输泠二的一把好刀...... 叶菱裳生了留意,却碍于历代传下来的宫规,她皱了皱眉,不再理会苏袖月...造化如何,就看你的命数和运气了。 正欲传人执行刑罚,忽有亲信走了过来,附在叶菱裳耳边轻语。 听言,她狠狠怔了怔,又很快惊觉自己失态,只对老八道:“且先等等,我有要事去去就来。” ...... 过了一段时间,叶菱裳再回来时,看苏袖月的眼神全然不同,除去先前的欣赏,似隐隐还有道不明的情绪。 她未再言语,只遣人将他们带下去,并吩咐执行的人,改废去一半功力为废去四分之一功力。 苏袖月不知这其中的细节变化,只知道受刑几乎要了老命了,反而是老八,他明显感觉到并非废去一半,在千绝宫中,任何罪的刑罚都是定量的,除非有人愿意替你受,就像他先前替苏袖月分担一半是同样的道理,只是目前的情况,极有可能叶菱裳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老八不禁想,莫非是景一提前回来了? 从刑架上下来时,老八还好,苏袖月就没那么乐观了,女子身躯本就娇弱些,这三年来,她又是新伤加旧伤,早就落下病根,被废除功力的过程中,背后最深的一道伤痕又裂了开来,鲜血几乎染透了整个后背...... 没有哼一声,她咬着牙,一遍又一遍让老八放心回去休养,自己撑着虚浮的身子走回寝殿,哆嗦着苍白的唇上了伤药处理好,刚挨上床塌,就沉沉昏迷了过去。 整整睡了三日,期间她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前来照料,是熟悉的感觉,苏袖月未多想,应该是自己放心不下的便宜师傅。 当天午时,她再次换了药后准备小憩一会,身上零零碎碎的小伤已经结痂,只是背后最深的那道口子还在渗血,苏袖月没办法,只好侧着睡,眯着眯着,殿门传来轻轻的吱呀声,浅浅光线随之照射进来,她抬眸望去,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景一。 “师兄?”她轻声叫着。 “嗯。”挺拔如青竹的少年脚步顿了顿,握剑的手紧了紧,“把你吵醒了?” “哪有。”苏袖月懒懒应了声,见景一慢慢走近,下意识往床塌里挪了挪,她这身狼狈,还是不要让他看见的好。 “躲什么?”少年轻轻问道,沿着床沿坐了下来。 “哪有。”她应声。 再望过去,景一握剑的手竟然从一贯的右手换成了左手。 而他的右手,墨黑的衣袖下似乎缠着白色的绷带。 “师兄,你...出任务又受伤了?”她小心试探道,末了轻叹一声,伸出手去牵景一,想仔细看看,却没想到,多年来一贯是由她包扎伤口的少年忽然躲开了,很僵硬,却逃也似的。 “我碰疼你了?”苏袖月不解,心底是真切的心疼,因为懂得,所以明白这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滋味。 “不疼。”景一摇头,握剑的手更紧了,他低垂着眼眸,良久才小声问:“那你呢?” “我什么?”苏袖月不自然地拉了拉被子。 “师弟,心疼别人,不能对自己好一些吗?”景一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定定望着她。 苏袖月眸光微闪,几日未见,少年似乎消瘦了不少,精致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他的面色似带着病态的苍白,薄唇轻抿,未见血色。 “师兄,这次的任务...很辛苦吧。”她低下眼睑,小声说着。 “还好,三天的任务,一天就完成了。”景一淡淡回应,如闲聊般。 苏袖月点点头,有些局促不安。 这番不大不小的动静,她本就渗血的后背流速似乎更快了,未免景一看见血迹生疑,她轻轻推了推他,道:“师兄,我要午睡了。” “撒谎。”景一动也不动。 “哪有。”苏袖月张了张嘴,有些底气不足,想补救一下,却见少年已站起身,取了伤药和新的绷带过来。 “翻过来。”他道:“把背对着我。” “什么?”苏袖月装听不见。 “我都知道。”景一竟柔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拂开了她额前因为隐忍被冷汗染湿的发丝。 “哪有啊。”苏袖月无奈地转过身,耳根已悄然泛红。 景一没有勉强,只轻阖鼻翼,隐忍道:“每次,你受伤...就点熏香。”诚然,他是闻不见血腥味,但苏袖月这种平时没有熏香习惯的,只要景一稍稍在意,就会发现。 “师兄...”苏袖月耷拉下脑袋,双手作投降状,“我承认,我承认。” “嗯,脱吧。”景一淡道。 “啊?”苏袖月有些发懵,男女授受不亲,这景一是还不知道吗? “师妹,脱吧。”少年淡淡补充。 师妹?!苏袖月惊呼道,“都叫师妹了,你还让我脱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6 !” “反正不是第一次见了。” 什么?!苏袖月下意识护在胸前。 “你以为这三天是谁?”景一翻了个白眼。 苏袖月却无暇顾及他这突然更新的表情包,仔细想想,师傅虽然如父,到底是个男人,不合适,可景一...景一, “放心,不感兴趣。”少年轻轻嫌弃,驾轻就熟地用左手帮苏袖月把后背沾到一起的衣服剪开了。 听他这样说,苏袖月就放心了,人家把她当兄弟,再矫情就过分了,索性任由景一帮忙。 也不喊疼,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上药的过程,她随口道:“师兄?” “没事。”少年收回眸光,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微凉的指尖轻拂过苏袖月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离心脏只有三分的伤口...... 这道伤,本不该在她身上。 一年多前,一次共同的外出历练,他们毕竟年少,缺乏实战经验,危机关头,是她挡下了。 “师兄?”身后久久没有动静,苏袖月有些恍惚。 她并不知晓景一在想什么,却隐约猜到了...当年的事,虽说是意外,也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苏袖月的想法很简单,与景一共处一室,女儿身迟早会露馅,若有过命的交情,他兴许可以晚点举报她,至少等她变得强大些,能多少支配自己的命运,说到底,她不想像落落和泠二一样,成为那样的女杀手。 只是未曾想,一开始景一就已替她隐瞒,苏袖月不知道,其实,她不知道的太多了。 因为有些人,做的永远比说的多,这种人,是很容易吃亏的。 景一一开始也想不到,一天一天,慢慢地,他会成为这种人。 却并没有觉得不好。 他低下头清朗一笑,左手上的力度轻得不能再轻,“师妹,疼就喊出来。” 相处的时光,他从未见她诉苦,有时候,景一真的会以为共处一室的是“师弟”,不是师妹。 说起来,他见过的女孩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漂亮的有,清纯的有,可爱的也有,性格好的更是一抓一大把,却好像都少了些什么,直到今日,景一才恍然明白,大概...是少了一股韧劲吧,一种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自信。 苏袖月对他而言,更像是手中并肩作战的长剑,而不是缠绕在剑上的菟丝花。 狠劲和底气,她都有。 也许这三年来,她越是这样倔强和别扭,景一越是想待她好一些,一开始是因为有落落和泠二做比较,慢慢地,望着苏袖月新添的一道道伤痕,他似乎尝到了...久违的,心疼的滋味。 原来,有了软肋,是这样甜蜜又负担的感觉。 他收回手,抬起低垂的眼睑,悄声说:“师妹,好了。” “嗯,多谢。”苏袖月偏过头,有些奇怪地望着少年,直言道:“师兄,你别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小声,又温柔。感觉...怪怪的。 “咳咳...”景一左手轻掩着唇,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想敲苏袖月的脑门,却蓦然反应过来“不行”。 他僵硬地挪开,猝不及防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了。 “师兄,别躲了。”苏袖月执拗地握住他缠着绷带的右手,一圈又一圈徐徐解开...... 眼眶不知不觉已悄然泛红,她望着少年被挑断的手筋,狰狞而可怖的伤口,翻卷的皮肉,偏过头,收敛好情绪后才笑道:“师兄啊师兄,你也会任务失败?” “是啊。”景一配合着轻松道,想抽回右手,却无可奈何。 “别动。”苏袖月凶巴巴地吼了一声,一边说话一边重新替他上药。 这一点上,他们莫名地契合,哪怕自己不方便,也不想让别人帮忙舔舐伤口。 苏袖月明白,推己及人,她尽可能轻松地聊天,“师兄,看来这次,不仅是你第一次任务失败,还犯了点...小小的错?” “是啊。”景一轻轻应合,伤药入骨,连眉头也没皱。 “我提前回来了。”见苏袖月定定望着自己,景一无法隐瞒。 手腕处忽然一阵刺痛,原来是苏袖月手上的力度未控制好,她压下不安与猜测,继续认真包扎。 沉默良久,才故作随意道: “师兄啊,看在三年情义的份上,我答应你一件事,不论多难,拼却性命也做到。” 景一闻言忍住笑意。 苏袖月挑眉:“不信?” “是不需要。” 少年漆黑的眸深不可测,可此刻,恍惚间,苏袖月却分明看见那里...清晰地倒影着自己。 “谁知道以后呢?反正我承诺了。”苏袖月握拳砸了砸对方的肩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少年摇摇头。 “行了,拉钩了拉钩了。”她笑嘻嘻地提起景一的小指,“说到做到。” 骗人是小狗。 *** 夕阳西下,浅浅余晖笼罩在外围尽是沙漠的死域,夜色淡薄,死域中心的千绝宫人影寥寥。 寝殿外的花架下,立着伶仃的剪影,水蓝色的裙衫也好似被余晖染得有些黯淡,听到推门声,仿佛一夜长大的少女转过身来,轻轻唤了声,“景师兄。” 提着食盒往饭堂方向的少年顿了顿脚步,回眸颔首。 “你好些了吗?”少女走近,眉宇间少了一分单纯,多了丝丝清愁。 “落落,回去吧。”景一没有回答好,也没有回答不好。 “师兄,你是想告诉落落,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吗?”少女小声问着,收紧了袖口的手,攥着伤药的手。 景一轻垂眼睑,“师妹,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少女敛敛心绪,漾起笑脸,“就像你对师弟,不,是师妹,她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为她...” “落落!”少年有些紧张地抿紧嘴角,竖指于唇边,示意少女噤声。 “哼!”落落闭了嘴,却迟迟不愿走,她忽然转到景一身后,轻轻抹了把,望了望掌心的血色,又心疼又无奈道:“这废功力的鞭刑果真狠辣,某人也是厉害,竟咬牙撑住了,生生被废去一半。” 她未指名道姓,只把袖中活血化瘀的伤药强塞到景一手里,不再纠缠,边离开边念道:“我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你怎么...” “比我还死心眼呢?” “唉...”身后少年轻叹一声,确认寝殿内并无异样才提着食盒走远。 半路上,景一又被人拦住了。 来人一身药味,和同样熏香也难掩药味的他相视一笑。 “少宫主,别来无恙?” “八长老,彼此彼此。”少年握剑抱拳,眉宇清朗。 老八笑意愈深,越看越满意,“果然,英雄出少年,老人家这把废骨头,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7 比不得,比不得。” 一番客套,杀手第八正色起来,对景一道:“宫主那边,还请少宫主多担待。” “何事?”景一微怔,眼前的男人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这般说,定然与唯一的徒儿有关。 “是关于任务...”老八欲言又止,恰在这时,有人来了。 平素一身梨花白的泠二褪去雪衫,一袭红衣比天边云霞还要艳烈,她清冷的眉目被衬得愈发精致,隐隐可见一抹若有似无的风情,略一施礼,她道:“见过长老,师兄。” “不敢不敢。”老八回礼推拒,宫主叶菱裳看好的人,他可怠慢不起。 泠二只是浅浅一笑,对面色不虞的景一道:“少主,宫主有请。” 景一握了握剑,迟迟未动。 老八见状取过他同一只手提着的食盒,随意道:“有师傅在,还能饿死徒弟不成。” “多谢。”少年点点头,随泠二走向宫主殿内。 难得的,这次绣花塌上只有叶菱裳一人,那些个男宠不见踪影,如此情况,泠二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把空间留给这一对奇怪的母子。 是的,母子。 十三年前,叶菱裳还叫叶一的时候,出过一次任务。 那时,年轻靓丽的姑娘要夺大楚戍边将军的性命,只可惜军营重地,来历不明的女孩儿,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儿,实在是很难接近。 听闻...将军有一位挚交好友,江湖之人,以一柄长剑闻名,在正派中颇有名望,是景家山庄的少主。 女孩儿几经衡量,决议“曲线救国”,先接近将军的好友,再伺机行动,一切都很顺利,算得上功成身退,只是唯独算错了两件事。 孩子和罪名。 叶菱裳收回悠远的目光,十多年一晃而过,眼前的少年玉石之质,打磨得更像当年那个人。 她不自觉蜷紧手指,这一生,杀人无数,却只负过两个人,师弟“辞言公子”,还有...景一的生父。 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爱她的。 思及此,叶菱裳不禁问道:“景儿,你可恨我?” “未曾。”少年单膝而跪,手撑长剑,一身傲骨铮铮。 “这便是有了。”叶菱裳苦笑一声,她向来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与其说爱护景一,倒不如说是想把他攥在手心,为此,她不惜拿其他的东西来牵制他...... “景儿,你喜欢那个孩子,对吗?”叶菱裳轻飘飘道。 “未曾。”景一毫不犹豫否认,只是握剑的左手冷汗丛生。 “不喜欢?”叶菱裳了然一笑,“那便杀了她,或者像泠二落落一样...” “宫主!”景一冷冷打断道,他直视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语气森然,“你答应过的。” “是,我是答应过不动她性命,那是你以毁去一半功力为代价换来的,至于其他的,要用其他的来换。”叶菱裳亦冷下眉目,望着少年行动不便的右手道: “景儿,在这里...任何人,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你提前终止任务回程,本就是大忌,这断手筋之痛还不够给你警示吗?”她话落,袖中的指尖却越捻越紧。 千绝宫向来如此,等价交换,赏罚分明,她也不例外。 当年,将军的项上人头换来了坐上宫主之位的优先权,代价却是腹中的胎儿逃脱不了成为千绝宫下一代杀手的命运。 叶菱裳甚至求师弟,死域人称“活阎王”的辞言公子,求他拿去这意外的孩子,却因为特殊体质作罢,要么一尸两命,要么赌一把生下来,她没得选。 其实...权利和义务,分得很清的那一天,就注定没有人情味。 千绝宫里,便是如此。 叶菱裳松开指尖,悄然望向景一,望向这个自出生来就没有好好抱过,好好哺育的孩子,一时百感交集...... 他手里那柄龙泉长剑,曾握在他父亲手里,也是这柄长剑,夺了他父亲景家少主的性命。 当年,叶菱裳取了戍边将军的项上人头之后,也算是彻底坐实了千绝宫妖女的罪名。 然而...人在江湖,有罪,总是要有人偿还的。 景家少主迫于正道与朝廷的压力,又有愧于挚交好友,被一众名门正派逼着将功赎罪,誓要他亲手取了妖女叶菱裳性命不可。 一边是忠义,一边是所爱。 实难两全。 出乎世人意料,景家少主偏偏选择了第三条路——“逃避”,其实并不可耻,至少他引剑自刎,用生命成全了自己心中的两难...... 得知景家少主的死讯后,叶菱裳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狠狠动了胎气,早产生下景一未过几日,她就偷偷取回了那柄龙泉剑,留给未满月的孩子。 这也注定了...从一出生起,景一就为复仇而活,所有满口道义的名门正派,统统是杀父仇人。 叶菱裳唯一没有告诉景一的是,她自己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对这个冷酷无情的女杀手而言,她有愧,不愿意直面。 不愿意承认。 她躲开眸光,不再看与景家少主越来越像的少年,只淡漠道:“景儿,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那个孩子,有她应当履行的义务,三日后,我会送她入...” “宫主!”少年出言打断,挺拔的身形一动不动,只漆黑的眸万分坚定,“我替她。” “你替不了她。”叶菱裳唇角微扬,“景儿,你这样沉不住气,只会害了她。” “宫主...”少年喑哑道:“三年情义,挡剑之恩,仅此而已。” “若换做别人,景一也如是。” “不必说了。”叶菱裳意味深长,睨了他一眼:“想骗过我,先骗过你自己。” “是。”少年压抑而低沉地应了一声,他低垂着眼眉,握剑的左手早已汗涔涔一片。 ...... 这时,门外忽传来叶菱裳亲信急切的声音。 “宫主!属下有要事...” “进来罢。”叶菱裳出言应允,并没有回避景一,只是示意他起身立在一旁。 “禀告宫主——”满头大汗的亲信进来后抱拳行礼,见床塌上端坐的女人点头,才道:“今日门中来了一项奇怪的任务,目标虽毫不起眼,却是...天价报酬。诸位长老商议后不知接与不接,还望宫主定夺。” “有意思。”叶菱裳来了兴味,千绝宫从未遇上这样的任务,竟会有人花重金杀一个无名之辈。 略一沉吟,她示意亲信呈上目标人物的画像,边打量边道:“历来,富贵险中求,自然是...接。” 她话音一落,把画像递给景一,思怵片刻,又让亲信传来了泠二。 待两人站定,叶菱裳走近道:“如你们所见,两项任务。” “一则,”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8 她指了指景一手上的画卷,解释道:“这位神秘的少年公子,名为慕容朔,年十五,现于麓山书院求学。” 泠二点点头,随之往过去,画像上的少年哪里都平平无奇,气质更是不出众,是那种轻易淹没在人群的平凡感,若硬要说特别,只有他瞳孔的颜色与大多数人不同。 极轻极浅,通透的琥珀色。 “二则,”叶菱裳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取出内室珍藏的画卷,对景一和泠二道:“这位...应当不陌生吧。” 何止不陌生?泠二的瞳孔陡然放大,画卷上的男子虽坐在轮椅上,气质却皎皎如月华,温而净,正是公子辞言。 泠二微微失神,莫说是她,千绝宫中,但凡有幸见过的,都过目不忘...真真正正是第一眼的惊艳。 她敛敛心绪,万分不确定:“宫主,辞言前辈是...?” 泠二小心又谨慎,多年来,叶菱裳从未追究逃离死域的同门师弟,这一次,是因为接到任务,有人要杀他吗?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叶菱裳闻言,淡然地收拢了画卷,她未置可否,只把卷轴交予泠二,不带一丝情绪道: “任务目标——谢辞言。” 一旁,景一终于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入宫刺杀公子辞言的任务由泠二顶替了,他的“师弟”安全了,紧握着手中神秘少年的画像,景一静静听着叶菱裳对泠二的交代。 无非是得到大楚皇帝的宠幸,深入后宫,伺机行动,至于怎么躲过宫中的身体检查以及身份验明,就凭泠二的本事了,必要时,用身体打点也未为不可。 这些手段对千绝宫的女杀手而言,再寻常不过。 景一听言,握着画卷的手越来越紧,他明白...没有什么比潜伏着杀人更容易成功,关于公子辞言的任务...女杀手确实更合适。 换言之,如果是他,大楚皇城守卫森严的禁军就是一大难题。 相比之下,去麓山书院的任务...看似要简单些,捻了捻手中画像,景一正欲收进怀里。 忽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喝止。 “景儿,那不是给你的。” 什么?少年的手就那样僵在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他错愕地抬眸,听到叶菱裳说, 说着他不愿相信的话语: “这项任务,有更合适的人选,你把画像带回去,交给她。” 她是谁,不言而喻。 “为什么?”景一隐忍着痛色,“我也可以。” “可以?”叶菱裳嗤笑一声,“可以的人太多了,合适的,却只有她一个。” 画像上的少年,虽平凡,但定有过人之处,若非如此,幕后的人不会用天价报酬交换。 想来,若要近身杀他,自然是在他最疏于防备的时候最有把握。 而这一点上,女杀手远比男杀手更合适。 另一方面,书院又是男子入学,女扮男装,隐藏了三年之久的苏袖月,轮廓又较一般女子更深邃的苏袖月,显然要更合适...... 也正是因为如此,权衡利弊后,叶菱裳决定用泠二替代了原本安排给苏袖月的任务。 诚然,杀公子辞言这个任务,泠二也好,苏袖月也好,相比同出于千绝宫的前辈,都不够老辣。 那个人,哪怕坐在轮椅上,也绝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忆及过往,叶菱裳不由轻拧眉目,多年来,她还是下不去手,是因为...情丝还未斩断吗? 按千绝宫惯例而言,每一辈杀手里,前二“一生一死”,她活着成为新任宫主,师弟谢辞言早就该死去了,即便不是如此,他出走死域,叛离千绝宫,按宫规,也万死莫辞。 这些年来,长老们一方面碍于大楚皇宫对他的保护,一方面碍于叶菱裳的不动声色,始终没有人动真格,谢辞言也相安无事活到了如今,只是这一次,千绝宫竟然接到了刺杀他的任务,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叶菱裳想,他们之间,也终该有个了断了。 思及此,她望向眼前一身红裳的清冷少女,下定决心...若这次泠二失利,她便亲自出手,会一会多年未见的故人。 平心而论,站在自己的角度,叶菱裳多多少少希望泠二失败,可站在千绝宫的角度,她是想泠二成功的。这样的话,将来宫主之争时,泠二能有更多的筹码,就如同当年,夺了戍边将军性命的自己一样。 这件事上,叶菱裳是有私心的,如她先前对泠二单独所言:这千绝宫,并不想留给景一。 宫主之位的好与坏,没有人比叶菱裳更有资格评判,她走过的路,私心来讲,不希望景一再走。 做一个向老八那样的长老,未尝不是另一种成功。 时至今日,叶菱裳以为...除了自己,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知道杀手第八的真正本事。 他藏拙了,一藏便是十几年。 如她和师弟,甚至所有同辈的孩子挤破脑袋想走在前面的时候,只有老八,一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安于自己想要的。 这些年来,真正能顺自己心意所活,开心过的,也恐怕只有他。 叶菱裳看得很通透,老八这种人,是哪一种人呢? 就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也不至于在第一梯队掉队的人,走在前面,却见好就收,绝不过分拔尖。 类似中庸,却不尽然。 像老八这样的人,都有一种潜移默化的能力,他们不会多明显地改变世界,改变现状,你察觉不到他们的想法,他们却无时无刻不在按着自己的想法改变。 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专·制。 就好比,表面看着像面团一样没有定性十分好捏,可面团内里...一寸一寸都是钉子。 叶菱裳不禁想:都说徒弟像师傅,那个孩子,也隐隐像这种人。 让她去麓山书院,这种鱼龙混杂,水深不可测的地方,或许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不再迟疑,她挥手退散了泠二和景一,哪怕少年欲言又止,叶菱裳也没有动容,在千绝宫,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景一能顶替那孩子一次,却不能顶替那孩子一辈子。 在这里...每个人,都应该学着自己成长,那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宝贵经验。 *** 回寝殿后,景一冰冷的面色还有些许消沉,他把画像递给苏袖月,一时无话。 “师兄...这、这麓山书院,慕容朔?”苏袖月微微讶异道。 “慕容朔”这三个字,和卿瑾那里风花雪月录上的名字不谋而合...可这长相,也差太多了吧。 除了琥珀色的瞳孔,哪都不一样。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着画像上的人,莫名觉得...平凡是平凡,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69 大众是大众,可怎么好像,全身身上都透着骗人的气息? 第46章 十年长梦6 琥珀色的眼眸,极轻极浅, 剔透干净得像块水晶。 除去莫名欺骗性的气息, 画卷上的少年留给苏袖月的印象...就只有比普通人特殊的瞳孔颜色。 卷好画轴, 她下意识转了转手腕, 红色的锦带耀眼异常,似乎预示着可以“集七血”之一了。 “唉...”苏袖月轻轻叹一声,抬眸望向景一,除了他,她再想不到其他爱意值的来源。 这三年来, 朝夕相处的只有眼前的少年,若非锦带的提醒,她真的不可置信。 明明他对她, 冰冷得很。 也算不上冰冷, 至多是淡淡的,淡得让苏袖月以为, 在一向话不多的少年眼里,她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拂去烦乱的心思,她不再看眸光如水的清冷少年, 却还是不由感慨…师兄啊师兄, 喜欢我,你可真沉得住气。 百无聊奈地捻了捻手腕, 苏袖月有些茫然,既然景一的喜欢已经圆满,那是否他就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呢? 可她清楚地记得, 当时选择焚烧掉的画卷,是一身锦衣长衫,墨发半束半散于肩后,头戴书生方帽的白净男子。 与景一清冽的轮廓完全是两个人,尤其是眼眸,一个是漆黑的褐瞳,一个却是淡若琉璃的浅浅琥珀色。 这色泽,却与画像上麓山书院的学子慕容朔如出一辙。 若说任务目标是慕容朔,可除了琥珀色,他的模样差了风花雪月录上不只一星半点。 苏袖月不禁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慕容朔易容了,也许是为了隐瞒特殊的身份,这么说来的话,有人花天价报酬请动千绝宫取他性命就说得通了。 至于景一,苏袖月没来由有些头疼,来到这里之前,她依卿瑾所言只看了风花雪月录七张画卷之一,就是和慕容朔一样瞳色的那个男人,很明显,他不是景一,可头疼就头疼在,景一对她的喜欢竟然也可以被手腕上的红色锦带擢取。 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景一也是风花雪月录七张画卷里之一的人,她恰巧提前碰见他,又或者说,她还有可能在这里碰见其他的,同属风花雪月录上的,还未曾知晓模样的男子。 这些暂且以后再论,目前最关键的是,她要不要额外完成任务,收集景一的血液。 如果收集的话,又会是哪方面的呢?苏袖月的头更疼了,遇见卿瑾的时候,他只大致告知会有心头血,舌尖血,手腕血,血泪,处子血之类。 却完全没有把哪一项和谁对上号,这让苏袖月暂时无从下手,天知道手腕上要擢取的关于景一是哪一种血。 她扼腕叹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不定某一个契机,就会收集到所需的,源自景一的“七血”之一。 就先放一放吧,去麓山书院才是当务之急,剩下的问题就交给时间,苏袖月始终相信,时间未必能解决问题,但或许可以让问题变得没那么重要。 即便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问题的根源也会越来越清晰。 就像取景一的哪一种血,就像慕容朔和风花雪月录上的人有什么关系,就像......卿瑾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为什么选择了她? 这些问题,常常困扰苏袖月,可她知道...就像心理学断案时常说的:唯有时间,才足够抽丝剥茧,还原最真的真相。 简单说的话,大概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而苏袖月更清楚的是,在接近真相的过程中,她首先要做好眼前的事情,是一点一点潜移默化地改变现状,不管环境多恶劣,永不言弃。 三年了,她从一个可能逃不了死亡厄运的小女孩,一个可能被培养成用身体杀人的女杀手,一点一点努力,总算按着自己的意愿,辛苦地长成了今天的模样,不值得夸耀,但因为今天,所有的苦都变得值得。 坚持,本来就是一件不需要说什么,只要做的事情。 你说要改变,不要怪短时间没有成效,不妨狠下心,走下去......你的潜力,只能靠你一次又一次战胜自己来发掘。 正因为如此,苏袖月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坚持下去,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而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相信,真正影响和成就一个人的,是性格和心性,在这一点上,苏袖月就个人而言是不大认同穿越和重生的。 换了个壳子,重来一回,若性格,思维方式还是同原来无异,那么照样,可以将一手好牌再打烂。 诚然,苏袖月信奉的是过好自己的人生,这一世就活好这一世,不留遗憾,不寄希望于渺然的穿越和重生上。 除了死得微微有些意外,在现代的短短一生,苏袖月没有后悔,相反,很骄傲。 因为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从不因为外在条件去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举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就像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结婚了,苏袖月并不觉得,自己也要有。 又或者说,人生其实就是一个彻底认识自我的过程,只是说,每个人认识的程度不同。 拿起和放下,因人而异。 她收拾好心绪,郑重地望向对面的少年,揽画卷入怀,握拳道:“师兄,至此一别,各自珍重。” “好。”一向淡漠话不多的少年始终低垂着眼眉,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他放在身侧握剑的手却越收越紧。 也许是景一应声得很轻,苏袖月丝毫没有听出他压抑的不舍和无法说出口的挽留。 “师兄,不送送我?”她玩笑般说道,今夕一别,归期未知,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不必了。”景一偏头望向窗外,面色始终淡淡。 他起身推门而去,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侧眸对苏袖月道:“等你。” 等你回来。 *** 漫天黄沙,驼铃声喑哑。 天边红霞翻卷,残阳映照,拉长了骆驼旁一道孑然的身形。 苏袖月纤细的手指牵着缰绳,她拉了拉遮在面颊上的轻纱,极轻极稳地踏在还有些余热的黄沙上,偶尔会回头看看。 掩映于黄沙中心的千绝宫最高处,处了空无一物的凉亭,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景一果然说到做到,不送就不送…苏袖月终是收回眸光,心中却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三年的相处,相扶持,好像都因为离别变得微不足道。 她望向前方,路还很远,漫天的黄沙看不见头...... 可是,还得走。 轻轻一个跃身,苏袖月骑上骆驼,露在面纱外的清眸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长喟一声,她振动缰绳,溅起身后阵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0 阵黄沙。 漫天的飞沙里,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直到这一刻,千绝宫最高处,凉亭旁高耸茂密的常青古树里,才走出一抹挺拔如青竹的身影。 景一握紧剑,终是转身,在夕阳的余晖下,地上的人影和剑影明明成双,却无端生起清寒...黯然销魂。 *** 一路淌过黄沙,越过漠北,苏袖月换了不少坐骑,直到此刻,乘上了江南的乌篷船。 水天一色之间,摇橹的小姑娘正在船尾轻哼着这一地的民谣,吴侬软语的腔调灌在苏袖月的耳孔里,像酒一般让人沉醉。 她坐在船头,姿态潇洒,轻轻扣着船沿相喝。 风景慢慢从身边掠过。 青碧的天,青翠的山,清澈的水。 名副其实的江南水乡,一山一水都显得格外温情,若再加上脉脉的雨丝,就是一卷浑然天成的朦胧水墨画。 在这里求学,实在是一种享受。 苏袖月情不自禁地理了理烟青色的纱制方帽,站起身来,任凭微风拂过细碎发丝,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她一举一动都带着洒脱劲儿,模样又生得秀致端正,不由引得来来往往船只上的姑娘们面红耳赤。 时不时偷偷打量两眼。 也许是苏袖月的轮廓比一般女子深邃,但对作为男子而言,又稍显柔和,她这幅清隽的样貌,褪去干练的黑衣,换上儒雅的文人长衫后,倒更像是邻家的小郎君。 若非小麦色的肤色,哪怕是束发的男子装扮,也比不少水乡里的女子要更美。 难怪会有少女见之倾心。 不得不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女孩儿大多是皮肤细腻白皙,挑不出瑕疵,不像养在风沙环绕的千绝宫中的落落和泠二一样,需要依靠牛奶,玫瑰花瓣等等维系皮肤的营养。 现在一看,水乡里的姑娘们,浑然天成的水水嫩嫩,瓷白的皮肤,在阳光底下透亮透亮的。 苏袖月不禁想,在这里养一养的话,肤色会不会白皙细腻起来? 她摸了摸尖细的下巴,去麓山书院上学的话,还是糙一点的好。 男孩子堆里,白白净净,线条柔和的,多少会受点排挤吧。 苏袖月这会儿还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念头,让她进书院后中了圈套,吃了亏。 远处,临岸的人家似乎生起了炊烟,袅袅蹁跹,粉墙黛瓦都拢上了一层薄纱。 亲切的柴火味顺风而来,苏袖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天然纯净的空气里,没有燥意,水乡的湿润和人间烟火气的微醺融合着扑面而来,让人对这方水土不由心生好感。 她坐下来,用手拨了拨乌篷船荡开的涟漪,不由和船尾的渔女闲聊起来。 “姑娘,何时能到麓山脚下?” 撑稿的少女停歇了歌声,羞红着俏脸对苏袖月道:“公子,侬莫急,很快了。” 苏袖月点点头,那少女又飞快地别开眼,只苏袖月问一句,她答一句。 “姑娘,你可知麓山书院?” “知道的,就是那里的人有些...” “有些什么?” “听说,很排外的。”少女腼腆地笑了笑,在临江往来送了许多客人,偶尔总是会听说些有趣的传闻,那麓山书院是一等一的厉害,那里的学子也是一等一的爱捉弄人,尤其...是新来的。 “是吗?”苏袖月话语里有些不信,想引导少女多说一些,但她实在低估了自己的杀伤力,以至于腼腆内秀的女孩儿见苏袖月一笑,只偏过头,轻轻点了点,又哼起歌儿。 未过多时,船就靠岸了。 临岸有不少贩卖细碎东西的小商贩,苏袖月告别少女,一路往前,走过市集,村庄...盛情难却,行囊越来越重。 立在岳麓山脚下,她掂了掂路上少女赠送的鲜花,用青藤编织的小玩意,自家磨的做好的糕点,酿造的各种应季果酒......多少有些无奈,又对这儿的风土人情感到欢喜。 再一想到山顶的麓山书院,心又似被浇了一盆凉水。 说来,书院里招收各地学子,人员不少,鱼龙混杂也是必然的,想来达官贵族来此的也不在少数。 大概是一群纨绔子弟,冲着书院享誉大楚的名声才来的吧。 苏袖月摇摇头,麓山书院情况如此,但师资力量确实雄厚,算得上是集有才学而不迂腐之士。 历来,书院出了的状元不在少数,官拜丞相的也有好几人。 她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作为一个杀手,只有一个目标——杀人。 思及此,又见天已薄暗,苏袖月暂做休息,随手取出怀中画卷再次打量,慕容朔是吗? 很快幸会。 同一个地方,同样的画卷。 山顶麓山书院里,讲课的书室内,围着一群身穿同样校服的少年,他们簇拥着,环绕在正摊开画卷打量的白净少年身边。 “阿朔,那新来的就长这样?”说话的是一名身形修长的少年,他语气吊儿郎当,但眉宇却生得很沉稳。若细心看,他似乎离那白净少年最近,双臂有意无意挡着旁人,好像保护着少年,不让其他学子轻易靠近的样子。 “十一兄,你让点地儿呗,我也想瞧瞧。”果然,因为莫十一的阻挡,有些个矮的学子没法凑到跟前看清楚。 云棠就是小矮子里的个中翘楚,他是家族里的老幺,娇生惯养着,哪怕前几年新任戌边将军一职的老爹也对这独子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摘月亮。 难得的,被宠得无法无天的云棠有着一个好性格,乐观开朗,没心没肺,除了一个毛病——挑食。 这大概也是他个子起不来的原因,好在生了张人畜无害的包子脸,云棠占着这样的优势,在麓山书院算是团宠的存在。 可不,他这一嗓子看不见,莫十一也宽容地挪了挪地方,但还是不让云棠碰到那白净少年,像是有着守卫的绝对忠诚。 云棠可不管这些,他凑近瞧着画像上的人,越看越想不通。 有些支支吾吾道:“慕容大哥,我觉得他...还不错,一定要...”整他吗?云棠望着那白净少年,不好意思把“整他”明明白白说出来。 “小棠儿,你以前可只管看好戏,从不替新来的说话啊?”一旁的莫十一惊讶道。 “才,才没有。”云棠脸皮薄,轻易就红了脸,“我只是觉得...他有些亲切罢了。” “哎,你还别说,这画像上新来的和云棠真长得有几分像。”有人忍不住出言道。 这话一落,众人都下意识去对比,连一直不动声色的白净少年也掀了掀眼皮,若有所思。 “小棠儿,”莫十一打断道:“你家老爹不会除了你娘,还有别人吧?”他一贯不正经的口吻,说完漾起轻浮的笑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1 意。 云棠急了,直呼其名,“莫十一,我发誓,我爹绝对只有我娘一个,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什么姐姐妹妹的,只要是女孩子都喜欢。” “对啊。”莫十一挑挑眉,“夫子不是常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云棠偏头:“哼...” “好了。”清冽低醇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幼稚鬼”的争吵。 白净少年睨了莫十一和云棠一眼,不疾不徐地卷好苏袖月的人像,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轻敲桌面道:“从山门到书舍,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吗?” “山门机关就绪。” “沿路陷阱就绪。” “书舍也一切就绪。” 众人有条不紊地答道。 少年满意地点点头,并不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对啊!”云棠忽然跳起来道。 “什么?”莫十一翻了个白眼看着他,“和你长得像,不忍心了?” “不是。”圆脸少年皱起精致的五官,补充道:“慕容大哥,后山不防吗?” “嘁,你傻啊!”众人听言,一起嫌弃道。 “神经病,你见过哪个新来的走后山?”莫十一甩了云棠一个爆栗,嫌他话多。 云棠摸了莫脑袋,小声强调:“可是我觉得...” “得了吧。” “你可拉到吧。” “怎么可能走后山...” 一片否定声中,云棠捂着胸口,很小声说着:可是我觉得...他会走后山。 就像是莫名的心有灵犀一样。 *** 群山环绕,麓山脚下,苏袖月收回慕容朔的画像,咬咬牙,把姑娘们盛情难却送的东西都提上,沿着山路往上爬。 才至一半,已觉吃力。 其实,对于一个杀手的体能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但,也许是舟车劳顿,也许是水土不服,总而言之,苏袖月明显感受到身体体力不支。 她不禁怀疑,会不会与生理性的原因有关。按理说,自己这个年纪,也该来葵水了。 可是直到今天,都迟迟没有。 不来就不来,苏袖月巴不得不来,如果非要,也请等她在书院完成了任务再来。 这样想着,苏袖月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抬头望着仿佛看不到头的曲折山路,脑海里“抄小路”的意识越来越强烈。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当机立断,往旁边一折,索性扶着丛生的树在山林里前行。 走着走着...... 当星辰耀眼起来时,苏袖月面前的路已豁然开朗。 借着星光,隐约可见前方的古门,隐在密竹之间,刻有浮图,像是古寺的后门。 她略微喘息片刻,徐徐走近,脚步却忽然顿了顿。 不是见鬼了。 空灵清浅的埙声从寺门里传来,曲调悠扬,说不出哪里特别,却轻易让人产生共鸣。 苏袖月的心随着旋律变得很净,她轻轻推了推门,无法打开,放眼望去,四周又像是无路可走了,略一沉吟,她便把背上的竹质行囊取下,纵力一扔,撂进了寺院里。 想到初来乍到,以不暴露武功为宜这一点,苏袖月收回了用轻功翻墙的架势,搓搓手,正儿八经地爬了起来。 攀至墙头后,那就算被她扔东西这么大一声也没打断的埙声才堪堪停顿。 有些荒废颓凉的后院草地上,一身干净道袍的少年半躺着,一只手拿着竹埙,一只手枕在脑后,他的腿极为修长,一条搭在另一条上面,轻轻晃动,潇洒惬意,但晃动的弧度却是克己守礼。 矛盾又别扭。 隔着一道古老的墙,苏袖月露出一双眼睛,第一眼感觉便是如此,少年一丝不苟的烟灰色道袍,一丝不苟的用木质发簪紧束三千墨发,一丝不苟的袜履,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可他这个人,做的...却是和一丝不苟不一样的事情。 哪有一丝不苟的人,会这样随意躺着,甚至晃动呢? 殊不知,苏袖月在打量少年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 那双偏深色的瞳孔剔透干净,莫名像怀中画像上的少年,只看那双眼睛,苏袖月几乎要以为那就是慕容朔,只是眼前的人,瞳色比慕容朔深了太多。 远比一般人还要深。 他的五官,也是生得极其特别的,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型,线条柔和流畅,脸孔上面,五官排布是标准的三庭五眼。 若细看就会发现,少年的眼睛不会过分的大,却很清亮,带点小桃花的意思,鼻梁长而挺,微翘,薄唇小且略上扬。 天生招女人喜欢的一张脸。 无可挑剔,苏袖月却觉得矛盾。 矛盾就矛盾在少年此刻望着她的笑意上,那样的相貌,本该带点坏意,带点痞气,邪邪一笑。 也许是道袍加身,少年的笑很规矩,也可以说是僵硬,与生俱来的灵气全被刻意压下般。 这一刻,苏袖月有些明白少年埙声里的情感了,也明白了那份空灵里的苍凉...就好像,想做自己,简简单单的真我,却又有着这样、那样的枷锁。 她望着少年,仿佛看见了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被拘束在一方小小的道袍里。 她不禁问道:“你是...这里僧者吗?” “下来再说吧。”少年晃了晃脚尖,似乎颇为好心情地应道。 “行!”苏袖月微怔后点头。 待她利落站定,捡回自己的行囊再背上时,少年又开口了,“那你是隔壁的学子吗?” 这一次,苏袖月忍不住了。 少年的声音低醇清冽,一字一句都轻易撩动着她的心弦,似还带着特属少年人的纯粹,身后的声音过分动听,她回过头,定定望着已从躺着变成坐起来的少年,很没骨气地搭讪:“是啊,那...小道士,您贵姓?” “免贵,云笙。” 少年淡淡道,随手折了截草根塞进嘴里。 “好听!”苏袖月一拍手,既为这名字,也为这声音。 “喂...”少年轻吸鼻翼,“你是不是拿酒了。” “鼻子这么灵?”苏袖月挑了挑额前的碎发,取出行囊里的果酒,“喝不喝?” “想喝。”云笙的回答有些模糊。 “那就喝。”苏袖月递了一小瓶未开封的过去。 “不能。”云笙伸手推拒,却在与苏袖月接触的一刹那,神色突变。 “怎么了?”她错愕。 “没...”少年敛眸掩饰异色,就在刚刚,他的能力,对眼前的人完全无效。 世人称颂的年轻圣僧,在这一刻,有些茫然,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能窥见别人过往的能力,仿佛在苏袖月面前消失了。 一点也看不清。 眼前的人,就像没有过去,全是一片空白。 难道...他不属于这里?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2 “你...”想问的话止在唇边,云笙指了指寺庙侧边,一重又一重,高低起落,足足三重厚重墙面后的地方,高深莫测道:“施主,你我有缘,奉劝一句,从这里翻过去吧。” “道友,”苏袖月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从抄近路起,她就没想走正门,如果麓山书院真的如传言那样,哪个新来的会走正门?明摆着鸿门宴啊。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 “喏...拿着。”翻墙前,苏袖月还是把掌心的小坛果酒塞到了云笙手里,她边努力翻着,边对身后情绪微变的少年道: “道友,古语有云:酒肉穿肠过,佛祖亦可抛。想喝便喝,若越是犹豫,越是证明没放下...” 至于古语有云?呸,苏袖月搓了搓掌心以防打滑,哪门子古语有云,就是她瞎编的。 “真正...放下吗?” 后方,看似懒散的少年站起身来,如芝兰玉树,隐隐有仙风道骨之气。 他轻扯唇角,近于雅痞的邪肆笑容在星辰之下更加耀眼。 云笙想,他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不枉自己允他过去。 *** 月上梢头。 麓山书院可直观山门的高阁之上,被众星捧月的白净少年收回眸光,琥珀色眸底难得的染上兴味。 “阿朔,那新来的小子也是个人才啊,都要宵禁了也不见人影。”仍然挨得最近的莫十一开口说道。 “慕容大哥,十一兄,”趴在栏杆上的云棠直起腰,下意识捂着胸口,莫名释然地长吁一口气。 他提议:“要不,咱们撤了吧。” 余下的一众学子也点头称是,谁都知道,明日出早操前,书院内的堂长会督察巡视,届时,谁也讨不了好。 莫十一丧气地摸了摸鼻子,亏得他牺牲睡眠时间来等着看戏,打了个哈欠,他对立在人群中间,顾自沉思的少年道:“阿朔,算了吧。” “稍等。”一直沉默无言的少年抬手打断,他清冽纯粹的声音格外好听,略一沉吟,少年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下,云淡风轻地给出了决议。 “先撤山门机关和沿路陷阱,至于书室,不急。” 话落,他望向后山的方向,待众人依言撤去后,对留下的莫十一和云棠道:“我去看看。” “阿朔,不可能的。”莫十一耸肩道:“祈愿寺与咱们书院毗邻是不假,但谁都知道,寺院里的人不会放予通行的。” “真的。”云棠深有感触地接话道,他掂了掂脚尖,睨向祈愿寺一座简约幽静的院落,撇着嘴,“慕容大哥,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被罚那次,就是下山喝了酒,误了宵禁的时辰,想从祈愿寺翻进来,可连寺庙的后门,那小子都不让我进。” 莫十一亦点点头,“阿朔,那小子声音和你真像,但性格,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可不,看着和和气气,一言不合就动手。”云棠鼓了鼓腮帮子,虽然老爹是戍边大将军,可他学到手的也只是一点皮毛,和祈愿寺那小子比,实在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且不说他远超这个年纪该有的功夫,当论被世人推崇的“天降圣僧”这一名头,云棠就不敢惹,也不是怂,就是觉得怪怪的,听闻他可窥过去的能力,云棠就觉得身后都是一片毛骨悚然。 你说,都姓云,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云棠苦着脸,不再去想他口中那小子云笙的事了,甩甩头,又拍了拍脸颊,圆脸的少年对莫十一道:“十一兄,你陪着慕容大哥吧,小弟倦意上头,实在撑不住了。” “你是怕去了后山,碰见云笙那小子吧?”莫十一与白净少年相视一笑,揶揄云棠道。 才不是呢?个头不够气势的云棠在心底悄声说道,他眺望远处,麓山书院一面临着悬崖,一面临着险峻后山,都是没有通路的,除了山门,就只剩挨着祈愿寺的那一侧,这一侧,也是不思进取,想溜下山的学子最常打主意的一侧。 偏偏有个云笙,院落正建在毗邻那处,书院里哪个想通行,还得看他高兴,反正直到今日,云棠都没见过他高兴。 真是个奇怪的人哪。 云棠舔了舔被夜风吹干的唇角,下意识望向被莫十一勾肩搭背的白净少年,问道:“慕容大哥,你真要去会会云笙啊?” 说来奇怪,云棠看慕容朔总和云笙有些相似,就像如出一辙的声音,还有瞳色虽然天差地别,一个极浅,一个极深,但莫名给人同样干净纯粹的感觉。 想到这里,云棠不禁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懊恼,莫非是今天看画像上新来的跟自己长得有些像,以至于现在看谁都觉得像? 少年脑海里有些混乱,他一向不喜欢多想,此刻已觉晕乎,看来...该回寝睡觉了。 云棠这样想着,那边莫十一却忽然腾出另一只手来揽住他,“小棠儿,一起呗。” “不不不。”云棠连连摇头,他灵巧地弹开,朝莫十一和那白净少年握拳道:“惹不起,惹不起。” 话落,竟是拔腿一溜烟跑了。 “这小子,阿朔你看看...”莫十一放声大笑道。 “十一,阿棠不是一向如此吗?”少年不着痕迹地从莫十一搭在肩上的手下挪开,除了声音,瞳色,他和云笙还有一点相似,那就是—— 都不喜欢被人碰触。 只是慕容朔,伪装得太好。 麓山书院的学子只知道隔壁穿道袍的云笙不好惹,却对同窗的慕容朔,无一不是好评。 也正是如此,他在鱼龙混杂的学子里,声望极高。 连一向独来独往的莫十一,都愿意与他做朋友。敬他,护他。 ...... 夏日的夜里,凉风愈发大了起来,莫十一不由出言道:“阿朔,回去吧,你身子本就不好,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再去后山了。” “嗯。”白净的少年轻轻应了声好,特别软,让人不由自主想对他好一些,这样的弱者,往往能激起人内心深处的保护欲。 “阿朔,你就是性格太好了些。”莫十一轻叹一声,脱下校服外裳想给身形清瘦的少年披上。 “十一,多谢。”慕容朔浅笑着接过,却没有披上,只拿在手里,偏他的笑容如蓄阳光,温暖得不像话,让莫十一没有丁点不悦。 “我们走吧。”慕容朔笑意不减,轻声对莫十一道,看似没有一点要去后山的意思了。 莫十一点点头,不再看白净少年的笑脸,奇怪的很,慕容朔的五官实在平平,线条非常柔和,没有任何特点,组合在一起却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无辜的感觉。 配上他白皙的面皮,恰是干净十足的少年感,而他的笑容,严格意义来说也算不上好看,难得的是,能给人如沐清风的惬意。 若只有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3 这些,也无非是比普通人好一点点,莫十一很清楚,或者说见过慕容朔真人的都很清楚,白净少年的点睛之笔就在于他的瞳色,剔透的琥珀色,让那双并不显眼的眼睛常显得含情脉脉。 可以说,看谁都是情,长了一双能随便拿捏人的眼睛,让别人被注视一眼后以为自己有所不同,上了他慕容朔的当。 至于这些,只有少年自己最清楚不过。 他敛敛比星辰还清亮的眼眸,随着莫十一行至寝室那处,互道晚安告别后,进了房间的慕容朔又折了出来。 屋内的云棠早已熟睡,自然没有察觉这小小的变化,而莫十一,他是一个人一间房,慕容朔并不担心被人发现他出尔反尔,若不出意外的话,那本该在夜幕前来书院报道的新来的,会和莫十一一间房。 不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个人原因,总而言之,新来的是错过了时间,但慕容朔多年来的经历和直觉告诉他,这新来的若真的不从正门,反而翻墙进来的话,就绝对不简单,他也应该重点提防。 思及此,他加快脚步往后山走去,欲要求证。 *** 月朗星稀。 毗邻着祈愿寺,重重高墙相隔的后山,苏袖月背着厚重的行囊,终于翻了过来。 若非顾及着隐藏武功,她绝对不要吃这个亏,但一想到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苏袖月就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按理说,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不仅自己觉得陌生,双向的,这里原来的人也会觉得她陌生,而第一眼印象很重要,苏袖月并不想塑造成一个会武之人,藏拙也好,降低目标对象戒心也好,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她都应该留底。 这样一想,努力翻个墙的辛苦就变得值得。 她释然一笑,不疾不徐地从墙头上下来,却在这时,身后传来轻浅笑声,笑声极其动人,还隐隐有些熟悉。 “小心。”清清浅浅的关切声恰到好处,既不会过于热切让人觉得讨好,也不会生硬地让人察觉不到他是在为你着想。 慕容朔驾轻就熟地拿捏着度,在苏袖月站定回眸那刻,适时地漾起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多谢。”苏袖月压抑着情绪,不动声色地回应这“万金油”似的两字。 眼前的少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他像画卷上的任务目标,又不像。这句话并不矛盾,怎么说呢,他的五官与苏袖月此次的任务对象慕容朔很接近,可画卷上毕竟是静态的,眼前活生生的少年,因为动态而有了生命力,灵气得仿佛像另外一个人。 这是让苏袖月深深感到意外的,她不得不承认,慕容朔不上相,此刻漫天星辰之下,长身玉立的少年极有魅力。 这种魅力,是从举止,神态,话语散发出来的,与相貌无关,简单来说就是气质,他站在那里,干净的少年气息就徐徐散开。 这是一个第一眼印象很占优势的人,苏袖月这样想着,若非多年从事心理学工作的经验,她也险先要被骗了过去。 也不能说是骗,毕竟骗是你情我愿,倒不如说蛊惑。 单方面,压倒性的蛊惑。 苏袖月仍表现得对他极有好感,她礼貌地问候,“你好,请问是前辈吗?” “你好,”白净少年保持着微笑走近,他伸出手,郑重地握了握苏袖月因为翻墙,并不怎样干净的手,仿佛并没有什么不适,只万分友好道:“前辈不敢当,不过是比兄台早入学一些时日罢了。” “那便不称前辈,兄台有礼。”苏袖月松开手,从善如流地拱礼道。 也许是职业病带来的敏锐直觉,她并不觉得少年真心实意想跟自己握手,这样一想,倒更像是显示友好,不动声色收买人心的手段,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强烈,苏袖月望着不过十五岁的青涩少年,并不想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 却不曾想,正是因为没有坚持这一观念,又加之对白净少年容易受排挤的错误判断,苏袖月失算了,彻底载在了对方手里。 载在了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纯净脸的慕容朔里,载在了这个内心十足十“小恶魔”手里。 总而言之,麓山书院这第一次较量,苏袖月以“惨痛的代价”告终,值得一提的是,正是这样的意外,让慕容朔对她另眼相看。 因此有了后来...... “整个书院,也就你苏袖月算得上是个人物。”——这是第二次较量,苏袖月大获全胜,赢得漂亮后,慕容朔在只有彼此时,唯一说的一句真心话。 第47章 十年长梦7 空旷的后山,月影朦胧, 连空气都带着特属江南的寒意。 “兄台, 今夜的月色很好。” 苏袖月语意温柔, 她静立听风, 并不打算初见就尽杀手本分去取慕容朔性命...目前,还无法断定,眼前的慕容朔与卿瑾所示风花雪月录上的男子是否为同一人。 若真的是一个人,更不能轻易杀了他。 余光轻瞥手腕上的红色锦带,苏袖月眼尾的笑意更深, 她咧开嘴,天生的虎牙在月光下灼灼其华...是不是一个人,锦带上的光亮会说明一切。 而她现在要做的, 就是让眼前的少年喜欢她, 哪怕一丁点,也足够判断是不是风花雪月录上的人... 周围很静, 依稀可见浅浅流萤,苏袖月定定望着看不清思绪的少年,重复道:“兄台, 今夜的月色很好。” 风很静, 她的声音格外清亮。 少年的眸光闪过一刹那的复杂,很快, 又变回干净纯粹的模样,“今夜的月色很好”是多么暧昧的一句话,慕容朔不会不明白。 他唇角漾起一抹笑意, 不深不浅,“兄台,天色已晚,今日错了时辰,不若先随我去书室...暂作休息。” “好。”苏袖月挑了挑眉。 慕容朔顺手接过她的行囊,苏袖月没有拒绝,一路奔波,她的身体确实疲累了。 离开后山,星星点点的流萤也渐渐消散,苏袖月不远不近跟在慕容朔身后,少年的背影十分清俊,却不单薄,一举一动自有挺拔坚韧的气韵在其中。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反差,让人心生好感,就好像明明苍白孱弱的面容,拼命想透着生命力般。 那种倔,很吸引人。 不可否认,苏袖月骨子里也是这种人,她稍稍放下戒心,静静吹拂着晚风。 到麓山书院的书室后,细径变得开阔起来,前方严谨的屋舍在皎洁月光下透着庄严肃穆的气息,木质古朴得仿佛能闻到檀香味。 “进来吧。”慕容朔轻轻推开了书室的雕花门,室内一片昏暗,少年侧眸的轮廓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兄台...”苏袖月有半秒的迟疑。 “若不见外,唤我慕容,阿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4 朔皆可。”少年放慢了步伐,抬袖点燃灯芯,身后久久没有回应,他低首一笑,解释:“书院里的人,都是这般喊我的。” “慕容兄,我便不进去了吧。”苏袖月从善如流,她凝着微醺灯光下少年皎皎的笑意,接着道:“迟到本就是我不该,我还是出山门,等明日再来和师者们请罪吧。” 苏袖月此刻觉得,她宁愿与书院里守夜的巡逻人打交道,也要离这言笑晏晏的少年远一些。 在月色的掩映下,慕容朔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实,美好得让人心底发怵。 她略一拱手,不打算久留,转身之际,挑捻灯芯的少年却是笑了,他的侧脸仍旧清雅如仙,唇角勾起的弧度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邪意。 “想走?”他几不可闻的轻喃,拂袖一扫,墨色的校服轻易带倒油灯,火势顷刻就蔓延起来。 “卧槽,你大爷。”苏袖月低咒一声,时值深夜,清风徐徐,木质的书舍很容易连片烧起来,现在只有她和慕容朔两个人在这里,守夜的巡逻人过来查探时,她百口也莫辨。 毕竟...一个是书院里的正式学子,一个是迟到的、翻墙而进的外来新客。 她无奈,却也只能转回脚步,利落踏入室内,也不管慕容朔“天真无邪”的笑意,随手脱了外衫用来灭火,以防贵重书籍被牵连。 “喂,你叫什么?”身畔的少年挪开地方任她抢救,他双手环抱胸前,袖手旁观,颇有闲情雅致地问道。 一番折腾,火势已得控。 苏袖月心里怒意却不减,冷冷搭腔道:“呵,那你叫什么?” 小恶魔吗? “兄台,在下慕容朔。”少年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一步一步走近,盈盈拱手,柔和的面容上笑意干净,“姑苏慕容,月言朔。” 朔者,月一日始苏也。 即农历每月初一。 “元月初一,我的生辰。”少年清清浅浅解释着,他的嗓音清冽如碎玉,苏袖月怔了怔,似被蛊惑般失神,先前竟没发现,眼前的少年与云笙音色一般。 只是语气太不相同,一个是少年老成的压抑,一个像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可眼都不眨做出纵火这种事的慕容朔,会是真正的单纯吗? 苏袖月心中已有了答案,她略一愣神,惊觉发顶被一只手轻轻拂过,掠过发尾,又悄无声息收了回去...... “慕容朔,你干什么?” “兄台,树叶而已。”少年修长白皙的两指轻竖,一片也许在后山沾上的枯叶赫然夹在中间,衬得那如玉的指尖愈发生机勃勃,似带着灵气,微微反光。 苏袖月直觉有些反常,少年却忽然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兄台,连名带姓叫人太显生分...有缘得见,不若你唤我一声慕容兄,我称你一声苏弟。或者——” 少年的眸光轻轻扫过残留着余温的灰烬,计算好方位,不动声色道:“或者...你唤我阿朔,我唤你阿月。” 他话落,忽然捂住胸口,面色亦无端苍白,“扑通”一声,竟在苏袖月错愕的目光中,倒在了木质地板上,倒在了算计好的位置。 纤长的黑睫轻轻阖上,少年仿佛失去了意识。 “慕容朔?” “慕容?” 突如其来的情况完全出乎意料,苏袖月压下惊慌,试探着轻唤,她小心翼翼走近以防有诈...每一步接近,都似煎熬。 这样的抉择,是最难取舍。 她大可不必管他,只当是一个玩笑和捉弄,又不能排除: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慕容朔是真的某种隐疾突发...... 他死了,她的任务怎么办? 思及此,苏袖月深呼吸后,把谨慎抛之脑后,为了证明慕容朔是风花雪月录上那个人也好,为了他和云笙十分相似的声音,她所喜欢的声音也好......不管少年的图谋是什么,她都认了。 “喂,你怎么样?”她轻轻在一侧蹲下,晃了晃少年的肩膀,丝毫未顾及身后的残灰。 将垂在胸前的几束青丝尽数拨到背后,苏袖月利落地揽起慕容朔的手腕,轻数着脉搏。 她是个医学的门外汉,只会最简单的查探方法。 心中默数着,苏袖月不由轻皱眉头...很正常,比正常还正常。 那这就见鬼了,她吸了吸鼻子,扑面而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未做多想,苏袖月放下慕容朔的手腕,只当是先前着火的后遗症,她微微倾身,想近距离听听少年的心跳声。 却在这一秒,面色看似苍白的少年陡然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眸子清亮地可怕,他一把推开苏袖月,捻了捻反光的指尖,微勾唇角,“兄台,你背后...着火了。” “呵...”苏袖月索性潇洒坐在地上,少年醒的那一刹那,她就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不就是发丝吗?全给你——”苏袖月粲然一笑,眸底却比冷锋还要冰寒,在慕容朔惊异的注视下,她取出怀中匕首,没有丝毫留恋地一斩,尽数削断背后及腰的发。 长而黑的青丝顷刻间落地,只剩及耳的长度...... 慕容朔望着眼前出乎意料的一幕,头一次说不出话来。 齐耳短发的“少年”却是笑了,她似无所谓般拎起地板上的青丝,凝着尾端燃着火光的这些断发,苏袖月微垂眼睑,不带一分情绪道:“你满意了吗?慕容兄。” 若说先前只是没有捉弄得逞后的快意,那么此刻这句话,无端让慕容朔一贯不管别人感受的心有些莫名,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那我便替你说吧。”苏袖月松了指尖慢慢烧尽的长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道:“第一次...你拂落一盏油灯后,虽然地上火势已灭,倒余温没有立刻退散,第二次...” 苏袖月顿了顿,停在慕容朔面前,她提起他的指尖,握紧道:“第二次,你说我发顶沾了枯叶,你指尖顺滑而过时,也把某样东西留在了我发端。” 她句句肯定,不带猜测,明明神情从容优雅,笑意却不及眼底,“慕容兄,随身带着磷粉,不太好吧?” 这种燃点极低的东西,一不小心,便会自燃。 更何况,眼前这仿佛有着天使面孔的小恶魔算计着假意晕倒的位置,让她相应找地方蹲下查看后,尾端染了磷粉的发丝朝向先前着火又扑灭的地方。 余温虽不高,但遇上这种能自燃的东西,着起来是意料之中。 她收回眸光,提起少年还残留点滴磷粉,微微反光的指尖,一点一点抹到他看似细腻白皙的脸上,眸光微闪后,不动声色道:“慕容兄,你说我说得对吗?” 少年未置可否,却因为这样亲密的触碰难得变了脸色,他下意识后撤着,偏着脸,仿佛掩饰着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5 什么秘密,苏袖月望着他如此,松开了手,猝不及防间,亲自碰了上去。 第48章 十年长梦8 “你做什么?”少年一把扣住那截纤细的手腕,眨眼间, 又嫌弃地飞快甩开。 这里没有别人, 他的面目想来也被苏袖月看得一清二楚, 慕容朔不再掩饰, 警告道:“今天的事,你知我知。” “我没打算告诉别人。”苏袖月耸耸肩,凝着他微怔的神情打量。 慕容朔的面孔很生动,带着一股灵动干净的少年感,根本不似带了人皮面具的僵硬。 此刻她不想再试探, 只是隐隐怀疑...莫非是因为服了什么改变容貌的药?潜意识里,苏袖月是相信眼前人就是风花雪月录上一个眼神就风华绝代的男子。 “毋庸再置疑,他便是。”空灵的声音忽然从脑海深处传来, 苏袖月知道是卿瑾, 她微敛眼眸,问道:“为什么一个世界会出现两个任务目标?” “万事皆有缘由, 知道该知道的,足以。”卿瑾高深莫测道。 末了,又补充:“苏姑娘, 完成任务便可, 此外,不止二人。” “那是不是...”她心中惶惶不安, 试探着说道:“就像三魂和四魄?” 卿瑾的声音却消失了。 “哎,你在想什么?”少年唤回了微微失神的苏袖月,她抬眸, 认真望着慕容朔,“我在想,你对我做的一切......” “有空的话,我要拿个小本子全部记下来。” 这番话听不出情绪,带点玩味,又有些莫名,慕容朔头一次揣摩不清一个人,却是深知斩断青丝的滋味。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原本只想小施惩戒,却不曾想,她如此决绝。 “罢了罢了,您以后离我远一点就好。”苏袖月欲擒故纵,嫌弃着拱手...惹不起,惹不起。 她提起行囊,一头短发清爽,打着哈欠闲庭信步般离去,自始至终,未再望身后少年一眼。 推开门,吱呀声过后,月洒堂前,随夜风跳跃的烛火掩映下,慕容朔取出怀中一方洁白锦帕,蹲下声将凌乱的青丝尽数收纳进去。 清光莹莹,他眉眼温雅柔和,唇角的弧度却蓄满了邪意。 “还没有人...说要躲着我呢?” 笠日,岳麓山在晨雾中苏醒。 山涧的雾气带着仙意,点染得整座书院像是九天之上的殿宇,鸟雀清脆的叫声中,毗邻的祈愿寺晨钟悠远,阵阵梵音驱散了学子们晨读时的倦意,声音一个比一个嘹亮,似乎在暗暗较量着。 一夜好眠的云棠格外起劲,他个子不高,中气却十足,满嘴的之乎者响亮得几乎振聋发聩,好在...他没有同席,做在书舍靠窗的最后一排,方圆几里也只有前排的两个倒霉蛋。 盯着窗外的莫十一和埋头补眠的慕容朔。 一个自动屏蔽,一个认真凝着远处常青树下。 青翠的枝叶伞状般盘旋上升,出挑的几枝甚至探入了沿着竹质楼梯拐弯就能到的二楼雅室,这是山长和监督校务的监院用来办公的地方。 莫十一向来不喜趋炎附势,他关注的自然不是这些。 常青树下,天然的白玉石碑立在这栋二层小竹楼居左的位置,大楚以左为尊,这石碑的地位毋庸置疑,此时此刻,苏袖月正抽空打量这这座石碑。 “啧啧啧...”她一目十行,扫过刻在石碑上的名字,似乎是每三年一位,德行课业综合第一者才允许榜上有名,平日里麓山书院的月考,季考排行只会出榜贴在这里。 可怕的科举制,她摇摇头,此时距晨间钟响已过了半个时辰,日头渐渐出来,她舔了舔干枯的唇角,仍旧怡然自得。 “十一兄,你在看什么?”书室内云棠嚎得口干舌燥,一把扔下课本,探着脑袋凑到前桌。 “啪!”莫十一收回眸光,狠狠敲了敲这张娃娃脸的脑门,“管我?你怎么不和尚念经了?” “啊呸...”少年转着黑溜溜的眼睛,自己扭头望向窗外,“什么和尚念经,我才不学祈愿寺那群无欲无求的佛门弟子呢,尤其是云笙那个带发修行的假正经,对了十一兄,你看的不会是他吧?!” 云棠回头询问,下巴都快接不住了,远处常青树下,站得挺直,头发不过及耳,左右手伸平各端着厚厚一沓书籍的清瘦“少年”,不正是那个新来的。 怎么感觉才昨晚睡觉一眨眼的功夫,就和画像上不一样了。 “哎,他叫苏袖月来着...是吧?”见莫十一一脸清心寡欲不搭理自己的模样,云棠索性把手肘撑在他肩上,贴近问道。 莫十一肩一抖,点点头。 这一抖,云棠就撑了个空,直接碰到了莫十一邻座的慕容朔。 埋头伏在桌案上的少年似猫儿般弹一下就起来了,吓了云棠一大跳,其实他那下很轻,慕容朔这样的反应,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久经暗杀的人在危险环境下锻炼出来的敏感。——苏袖月任由额角的细汗滑下,不疾不徐给出结论。 书室内的少年们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不动声色地余光轻扫他们。望到那个娃娃脸的少年时,苏袖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默默想了很久,她才顿悟...原来是和自己长的很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感受,云棠也有。 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亲爹云奕虽身居高位,担任戍边将军一职,但也确实只有他娘一个女人。 少年泄气地鼓起腮帮子,他实在想不出这苏袖月跟自己有什么亲缘关系,可又是难以言喻的... “唉,”云棠轻捂心口,坐回了原处,心想:再过几日中秋放假时,他一定要回家好好查查。 “对了,阿棠,夫子的课业你写完没?”前座的莫十一忽然轻推桌案,椅子往后一靠,痞里痞气问道。 云棠怔了怔,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睨了慕容朔一眼,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作业递过去,还不忘呵呵嘲笑两声...敢情这吊儿郎当的十一兄,也蛮有眼力见的嘛,一看旁边慕容大哥沉默不语,连平时的课业都不找他借了。 “别废话,谢了。”莫十一直接一把扯过,利落地开抄,轻薄的桃花眼连内容也不看,他一贯喜武不喜文,这拐着弯儿的“之乎者也”莫十一很有自知之明——他弄不来。 也正是如此,课业这一点上,莫十一等众多学子颇为崇拜慕容朔,换言之,用苏袖月后来的话说,慕容朔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特别强,就是一块天生的读书料子。 安安分分当个书生最好不过了...... 朗朗读书声中,晨间的云雾渐渐退散,钟声又轻轻敲了起来。 哗啦啦一片的掀书声,桌椅板凳磕磕碰碰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6 中,学子们一拥而散,纷纷走向书舍后的饭堂。 和着山里还带露水的清新空气,饭香早已诱得空腹的学子们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夫子日日挂在嘴边的教导,毫无文雅可言,赶趟儿似的跑了起来。 不可避免地,他们宽大的袖子里灌满风,鼓起来,头顶书生方帽后的发带偏飞,一身白色长衫打底,墨色轻衫外罩的校服穿得毫无美感可言。 人群之中,相较之下,有三道身影是格外亮眼的,正是云棠和莫十一他们一行人。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的步子放得极慢,像是在迁就谁似的,远远望着这一幕的苏袖月依稀感觉到一束清浅的目光...从三人中间悄悄传来,像是? “走吧。”慕容朔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忽然加快脚步,被落在身后的云棠赶忙追上,犹犹豫豫后道:“慕容大哥,他...” “怎么,你还心疼上那个新来的了?”一旁的莫十一双手环抱胸前,斜着嘴好整以暇地望着,愣是把一身规矩的校服穿出了风流韵味。 云棠不由反唇相讥:“十一兄,真当谁跟你一样,一天到晚上书院跟逛窑·子似的。” “呵...”前方沉默不语的少年忽然低首一笑。 “慕容大哥,你笑什么?” “无妨,只是笑笑。” 慕容朔回眸,目光有些悠远,像是透过少年去看他身后的人,看那棵常青古树下的人。 显然,苏袖月也参透了圆脸少年无心之语话里的意思。 逛窑·子?那他们...成什么了? 她轻笑一声,似乎书籍压在手腕上的力道也减轻了些许,仍旧站得比直,她遥遥回望。 渐散的人群之中,有一道身影最为鲜明,不是懒懒散散歪了半边身子,笑望着云棠的莫十一,也不是好像站不住,总有些小动作的娃娃脸云棠。 苏袖月隔开他们望过去,晨曦的光线微醺,在山上尤其有破开云层,刹那陡亮的震撼感,不浓不淡的光影把少年的影子拉长,但这不妨碍他生就一副好骨相。 慕容朔生得极好。 他骨肉初成的身体匀称细腻,依稀可见再过几年后的绝佳身姿,就好像...每一根骨头都被安排在了合适的位置,除了—— 他的脸孔。 第49章 十年长梦9 苏袖月眨了眨眼,看得更清晰了, 光线下慕容朔的五官轮廓格外柔和, 他的骨相完全没有凸显。 她越发肯定, 或许是某种药物, 甚至是毒...抑制了少年该有的线条棱角。 如果是毒的话? 苏袖月心底似卷起漩涡,她惊觉慕容朔身上,像是套娃般,藏了一个又一个秘密。 一阵冷寒从后颈升起,像是毒蛇般冰凉, 她回神再望过去,“三人行”的少年们已不见身影。 连他们也去了饭堂。 苏袖月不禁有些疲乏,取着厚重的书籍立了也约摸大半个时辰, 腹中空空, 昨夜又没休息好,今晨一大早等山长监院上岗后, 她就立刻前来认错。 因为迟到,所以罚站。 苏袖月无可厚非。 只是饿。 肚里空空,细数着日头变化, 只觉时间格外慢, 前方又传来哄闹声,由远及近, 苏袖月知晓是饱餐后的那些学子又泱泱一片回来了。 许是饱暖思淫欲,那些先前全然不顾苏袖月的学子,这会倒一个个慢悠悠踱回来, 或摸着下巴,或细细碎语,悄悄打量着。 苏袖月只好平着双手转了个身,面向白玉石碑,把背影留给众人,却仍止息不了纷纭的议论。 到底是腹中有些墨水的人,学子们伤人的话也高级得很。 “哎,你瞧瞧,这新来的莫非逆了父母之命,这一头青丝才尽数被斩断啊,啧啧,实乃大不孝啊。” “可不是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莫非这小子不顾父母之命,拒不成亲,这才如此模样来了书院?” “有理,你看他...” “是啊,我估摸着...” 流言蜚语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器,轻轻松松说出,转瞬又消逝,他们只需废一点口水,就极可能在当事人心尖剌下重重一道口子。 毕竟这世间,管得住嘴,能换位思考的人,太少太少。 是了,针扎不到你身上,你是不会疼的,仔细想想,这些学子对苏袖月的过往一无所知,又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 慕容朔远远望着这一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袖中的手紧握,一遍遍重复告诉自己,并非是愧疚,若真要说,他亏欠的人早已太多了,而亏欠他的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欠得更多。 身畔的莫十一似隐隐察觉了少年的变化,其实说来...书院里本该清净的时日,慕容朔过得并不安稳,接二连三的刺杀悄无声息,好在莫十一出身武林世家,一次又一次护住了这位好友。 慕容朔身上有秘密,他从来都知道,可对莫十一而言,友谊的珍贵,远胜过窥探秘密的好奇心。 他轻阖桃花眼,懒洋洋地耷拉下眼皮,提议道:“阿朔,走呗。” “等一下,十一兄。”倒是刚才一直扭扭捏捏的云棠开口了,少年涨红了脸,取出怀中用布包着的烧饼,底气不足道:“慕容大哥,我想...” “阿棠,你过去吧。”慕容朔轻飘飘留下这句,转身随莫十一离开了。 云棠在原地怔了怔,这慕容大哥...何时对新来的这样仁慈过?呸,不能说是仁慈,应该是大人有大量,云棠苦恼地拍头,他这用词,实在有些磕碜。 磕碜的云公子掂着他磕碜的烧饼,一路向前,扎进围观苏袖月的人群中吼道:“立!刻!退!散!” 学子们一溜烟没了人影,倒不是畏惧云棠,而是他这一嗓子,绝对能把竹楼上的山长喊出来。 果然,透着细碎阳光的雕花窗户被推开,云棠见状不好,掰了一块塞到苏袖月嘴里,剩下的统统塞进了她怀里。 “我叫云棠。”圆脸少年拍拍手,笑出两颗小虎牙,他冲楼上探出头来的山长做了个鬼脸后,灵巧地溜开了。 倒是机敏,苏袖月飞快咽下这“雪中送炭”后,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认真抬头望向楼上,微微颔首,笑不露齿:“山长好。” “哼...”作风严谨,一脸老学究模样的山长已年过半百,他向来喜欢优秀的学子,苏袖月这挂的,又迟到又不老实,还公然翻墙,完全已纳入了这位老山长的黑名单之中。 “接着罚站。”他撂下这句,再次合上了窗扇。关窗的声音重而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老山长原本是打算小施惩戒,让苏袖月站着醒悟醒悟,过了晨读时间就去听讲书授课,谁知道两手拖着经书也压不住他的顽性。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7 苏袖月哪知道自己处境如此,想当年,现代的九年义务制教育也奈何不了她,苏袖月从小就好玩,只是成绩优异,颇得老师们爱护,上了高中更是如此。 到了这古代,怎么就落得这般田地?唉...她认命地长嘘一声,换了个姿势,重新站好。 目光也变得悠远。 相较眼前的“苟且”,苏袖月还是希望,能将灵魂寄托在远方的“诗意。” 此时时值秋季,山中风光正好,若是傍晚,立在书院藏书阁的最高处,还可一览“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致。 现在的话,眺目远望,除去随处可见常青的古树,枫叶与枯叶交相辉映,金黄的果子缀满枝头,远望星星点点,如果能取来一个解渴,该多好啊。 苏袖月轻笑一声,她苦中作乐着,浑然不觉时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熟悉的钟声匆匆而过,学子们第一节 课已临近尾声。 书舍里的人早都耐不住了,都似解放般往外冲,夫子的大道理枯燥难懂,哪有外面的风光吸引人。 他们中或多或少还有打量苏袖月的人,这些人多是五梁纨绔,来麓山书院只是讨张优秀的毕业证,学业一结,仗着家世,或倚靠当朝的亲眷,安安稳稳讨个闲职居着,再娶几房美娇娘,大半生也就这样过去了。 当然,也不乏认真研读,志在状元之才,丞相之位的学子,这些学子多受人尊敬,且不提靠自己和靠后门的差别,若有朝一日,这些人当中能出一位金榜题名,日后仕途青云直上,更是他们官场上需要结交的人。 有同窗之谊的话,就更好往来了。 他们小声议论着苏袖月,大多在想是朝中哪位大人家中的儿子,却没有一人见过。 “莫非...他是天资卓绝,认真来读书的?”有人不禁猜想。 “说的是呢。”云棠插嘴进来,他对苏袖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从心底,是想他好的。 “得了吧,云少爷,你不是说,这些读书的里面,就看中慕容兄一人吗?”有人往书舍睨了一眼。 靠窗的桌案前,气质清和的少年恍若无人,他一目十行,手中的书卷飞快,却又悄无声息地翻页。 众人已见怪不怪,慕容朔一贯如此,任何晦涩难懂的书经都过目不忘,悟性极高。 更何况,少年天资如此,勤奋又不下于天资,他们这些混日子的怎么比? “当然啦,慕容大哥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慕容吹·云棠骄傲地摸了摸鼻子,抬起下巴指向远处常青古树下,“不过...他也不错。” “是是是。”众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了而过。 人群一时恹恹。 忽然,他们的情绪又高亢起来。一学子甚至猛怕旁边好友的肩膀,十足吃惊道:“那小正经怎么过来了?” 小正经这词一出,众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往那边望去。 学子们虽说贪玩,这个年纪也还不过是少年心性,总喜欢聚在一起,私底下给身边的人取外号。 麓山书院的山长自然逃不开类似“老古董”的名号,甚至连隔壁的祈愿寺,方丈和方丈的得意门生也逃不开“老正经”和“小正经”的名号。 只见山长处理学务的小竹楼前方,沿着花径,从山门那来,越来越近一道少年的身影。 身姿挺拔,犹如傲雪霜的青松,一头墨发规规矩矩盘成刻板的道士头,烟灰色道袍宽大,即便如此,也难掩身上的仙气,不正是祈愿寺的云笙吗? “切,不过就是个假正经。”没少吃过亏的云棠小声喃喃道。 他与其他学子不同,也许是家中只得云棠这一子,万分宠爱的原因,少年比其他人更想家。 偶尔,云棠总想偷偷下山回去待上几日,哪怕看一眼也好,这种事自然不能从正门山门出,去后院翻墙的话,每一次云笙又把他赶回来,奇耻大辱。 梁子也是这样结下了。 有时候少年甚至觉得,明明都是姓云,几百年前甚至可能是一家人,至于吗? 不过云棠很快就断了这个念头,来学院半年,也听说过云笙是孤儿,是被祈愿寺方丈收养的,又因为天赋异禀而带发修行,个中曲折到底如何,云棠也不知,他只知道,就家里那点简单的亲戚关系,自己就捋不清了。 这时,上课的钟声又适时响了起来,众人都是一脸失落,也没兴致再深究云笙的突然到访,反正人尽皆知...这几乎与他们同龄的少年,是学院从祈愿寺特聘请来讲解经学的讲书。 他们很快就会再见到这“小正经”,没什么稀奇的。 学子们不情不愿,又熙熙攘攘地坐回原位。 常青古树下,苏袖月却不淡定了。 甚至有些窘迫,这就好像上学时,被人罚站在走廊,如果是自己班的同学看见倒没什么,被其他班的看见,就有些无地自容了。 如果那个人,还是你青春时期偷偷仰慕过的人的话。 苏袖月倒是没有这门心思,她所想的只是昨夜才那样潇洒地当着云笙的面翻墙而过,今天就被打脸,罚站到现在。 命运真是滑稽,她悄悄挪了挪小碎步,试图降低存在感。 却压根没想到,本该直走上楼,去山长办公室的少年脚步一转,停在了她身前。 没有说话。 他身影虽清瘦,却是严严实实挡住了苏袖月面前灼人的日光,逆光望去,少年的轮廓更加深刻,一笔一划都似精心雕琢,苏袖月以为的好骨相,大概就是如此吧。 这样看来,若除去那宽大的烟青色道袍,少年骨肉初成的身形风骨俱佳,若有心深究,竟隐隐像极了慕容朔的身形。 “在想什么?”少年忽然轻声询问,他一贯有礼而疏离地浅笑着,优雅地翻阅着苏袖月两手托举的书,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苏袖月此刻,却说不出话来,她闭上眼,回味着云笙这句“在想什么?”,无论多少遍对比,都无法和慕容朔的声音区分开来。 此时此刻,她愈发觉得,除了相貌,云笙和慕容朔其他地方,就是是孪生的双胞胎。 对了,还有一处。 她睁开眼,静静盯着眼前人的瞳孔,深褐的色泽远比一般人醇厚,此刻熠熠生辉,像一块打磨剔透的水晶。 只有这一点不同。 同样纯粹干净,慕容朔的瞳孔却比一般人浅淡许多,是少见的琥珀色,同样漂亮。 他和云笙,会不会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苏袖月不敢再想下去,风花雪月录上她只见过像是慕容朔的书生公子画像,并亲手焚烧了它。 可是此刻,她怀着这些零散的念头再看眼前少年时,若忽略他的道士装束,忽略给她深刻印象先入为主的瞳孔颜色,其实云笙的长相,与苏袖月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8 偶然得见那张画卷上,长衫方帽的书生很是相似。 身姿和骨相,还有五官。 可云笙绝不可能轻易脱下道袍,成为麓山书院的学子,苏袖月脑海里飞快地整理着线索。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慕容朔的相貌有蹊跷。 也许他原本,和云笙极为相似,犹如双生,却因为某种外因而改变,就像话本里常演的那样。 苏袖月深知,生活远比戏剧更有张力,也许现实,比话本更加狗血,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云笙的问题。 她的心绪很乱,多说多错。 “这几本,我拿走了。”少年似是丝毫不在意苏袖月的“迟钝”,认认真真翻阅她手上的书籍后,不多不少取走了一半,好像真的要看一样。 “谢谢。”苏袖月手上轻了太多,她支支吾吾蹦出这两字,又觉得...说出口不合适,不说的话,总好像欠了云笙一样,她不是木头,少年这样的举止,分明是想帮忙却又不点破落人面子。 云笙这样,是让人很舒服的办法,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而没有杂质,除了...有些压抑。 苏袖月隐隐觉得,他原本可以鲜衣怒马,潇洒肆意,过着另一种干净纯粹的生活,却生生困在佛门之地,克己而守礼。 她望着他踏上竹楼台阶的背影,似乎嗅到了丝丝倦意。 “对了,酒肉穿肠过,佛祖亦可抛,对吧?”少年忽然停下脚步,回眸笑望着她。 苏袖月认真的点点头。 少年的笑意愈深,唇角的弧度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公式化的优雅,而是带点少年人的邪意和骄傲。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止在唇边转念一想,倒不如...留给她一个惊喜。 “那么,回见。”云笙指了指手上的书籍,走进了山长办公的雅室。 苏袖月愣了愣,她还没读懂少年口中回见的意思,头顶二楼的雕花窗又从里推开了,“老古董”山长探出头,对她没好气地说道:“你...立刻回去上课。” “喔。”苏袖月如释重负,放下书,就跑远了。 一路小跑到书舍,依稀可听见学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越来越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渐渐地,声音低了下来,学子们望向立在书舍门口,没穿校服,一头短发格格不入的苏袖月,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安静!” 教国学的老夫子气恼地捋了捋发白的长胡子,震喝住在座的学生们后,才似浑不在意般问立在门外的“少年”,“可是...新来者?” “是,夫子。”苏袖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子礼,就冲这位老夫子不像其他学子一样嚷嚷就她新来的,她也值得尊敬。 “未着校服?”老夫子又问。 “是,夫子。”苏袖月不打算辩白,什么山长还在气头上,不让监院发放,没穿就是没穿。 她此言一出,安静下来的学子们又热闹起来,麓山书院教规有云:未着校服者,不得入书室听讲。 这新来的,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 麓山书院虽说是鱼龙混杂,纨绔子弟不在少数,倒没有一个不遵守校规的,学子们都很清楚,小过回家反省,大过休学,再过分就是退学了,任他们嚣张肆意,这样被遣送回去,朝中为官的长辈面子上也过不去。 因而麓山书院虽然名声在外,却并没出过什么大事,师资力量又是能与大楚国子监相抗衡的团队,历来也出了不少状元。或官拜丞相,或位居将军。 对,将军。 麓山书院是大楚唯一一座文武双·修的学院,就像莫十一之流,诸多出身武林世家的学子,并非是为了考新科文状元而来的。 他们更多的时间花在武试上,至于文试学习,只是为了通过武状元选拔最开始的测试要求。 而像云棠这样的,算是特例了。云家完全放羊管理,文武兼修,想走文试便文试,武试便武试,戍边将军对这唯一的小儿子没有什么望子成龙的要求,只要云棠平安喜乐一世就好。 慕容朔的话,很显然是要参加科举的。 可以说,这三人基本代表了麓山书院三种学子的状态,也勉强算得上是前瞻性人物。 哄闹声中,云棠阴阳怪气地咳了两下,声音渐渐息弱了些,但仍有人不卖这朝中一品大元唯一子嗣的面子。 却见莫十一与一向笑意温润的慕容朔也有所变化后,众人嘲弄的声音才算彻底停了下来。 老夫子洞悉一切,轻嘲一声,最后问苏袖月道:“迟到与否?” “是,夫子。”苏袖月仍旧不卑不亢,连连三个“是,夫子。”,语气中肯,没有丝毫为自己推脱的意思。 老夫子的神色微微一变,道:“你认为,自己应该走进这教室吗?” 这该也不是,不该也不是啊,学子们又是一阵唏嘘,显然这老怪物给了新来的一道大难题。 若说该进,就没有丝毫认错之心,若说不该,就是对知识的不尊敬。岂不两难? 连慕容朔也不禁微微轻皱眉头,身后云棠一下凑上前,勾着莫十一的肩问他道:“慕容大哥,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莫十一习惯性地抖开少年搭在肩膀上的爪子,漫不经心转着桌案上的毛笔道:“反正要是我啊,就啥话也不说,找个地方睡一觉,下午那堂经义课再来上。” “哈哈...唔,”云棠正乐着,慕容朔一个眼神瞥过去,还没等他自己止住,莫十一就反手遮住了他的嘴,“小棠儿,听他说。” 他望向前方,苏袖月正欲开口。连慕容朔都难得的从书面上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眸子定定望着前方。 “夫子...”苏袖月仍是有礼的鞠了一躬。 “请讲。”老夫子向来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态度缓和了许多,甚至隐隐期待着这个少年的答案。 苏袖月微微一笑,“学生斗胆,还请夫子莫要见怪。” 她话落,径直走向窗口,向云棠他们那片走去。 取出怀中掰了一口的烧饼,苏袖月扔向错愕的圆脸少年,“云棠是吗?谢谢你的饼,可以的话,校服外衫脱下来。” “干什么?”云棠双手护在胸前,稚嫩的脸孔一下通红。 “江湖救急。”苏袖月眨了眨左眼,校规不可犯,但没有说,必须是自己的校服才能进教室吧。 今日学子们没有安排骑射课,都是一身纯白的长衫里衣,外罩墨色纱质轻衫,脱一件也未为不可。 奈何云棠实在没明白苏袖月眨眼的意思,他僵在那里,等着她说清楚,在少年的思维里,还没有想过这样投机取巧的办法。 “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79 呆子。”苏袖月撑在窗框上,正欲不管不顾伸手去扯,眼前忽然递过一件松松折好的外衫,“苏弟,不谢。” 少年的脸孔笑意皎洁,琥珀色的眸子定定望着她,仿佛眼前人是那般特别。 “哼。”苏袖月轻蔑一笑,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慕容朔长了双看谁都有情的眼睛,她可不会傻到以为自己在他眼中与其他人不一样。 “阿朔,他好像不领情呢。”挨着窗台的莫十一耸了耸肩,他望着苏袖月走向前的身影,调侃同桌的好友道。 “无所谓啊。”少年眸光淡淡,又投入面前厚重的书籍中,他一身只剩白色长衫,干净得像未染世俗的贵家公子。 莫十一见怪不怪,他收回目光扯了扯身后还在懵圈的少年,见没反应,又拿过云棠手中的一半烧饼放到嘴里轻嚼,惬意闲适。 大家各司其职,恐怕只有慕容朔自己心底清楚,他有多在意。 有多在意苏袖月无所谓的态度。 少年一向不喜被人亲近,第一次借出去的外衫,竟被嫌弃到如此。他盯着书面上密密麻麻的字,平时得心应手的课业变得那样烦心。 绕是如此,面上仍不动声色,外人看来,慕容朔依旧“众人皆醉他独醒”般精研学术,实际上,少年的心,早被那道微哑的嗓音勾走。 书室前方,规规矩矩穿好外衫的苏袖月整理一番后,踏了进来。虽无心多想,她还是察觉到了少年外衫上清冽的皂角香,敛一敛心绪,她郑重朝老夫子开口,“学生苏袖月,见过夫子,请夫子见谅迟到一事。” “苏袖月?是有些小聪明。”夫子点点头,为她懂得跳出格局,寻找有利格局这一点动容。 “那么,迟到如何算?”他问。 “当然该罚,只是学生以为,剥夺学生听课权利这样的惩罚,太严重了。”苏袖月认认真真讨价还价。 书室内的学子不免齐齐朝她看来,这样的说话方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连老夫子这样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也觉得新奇。 他有意放过,又带着考验,“那么...抄书百遍,何如?” 苏袖月从善如流,“那真是罚得太轻了。” “嘶...”底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百遍呐,这是作死啊! 苏袖月却不这样认为,她本就不熟悉古籍,给个激励自己的机会去勤能补拙,边抄边学,并不会觉得乏累。 何况,夫子并没有规定只抄一本,也没有规定时限,这已是宽容。 她的小九九,老夫子一眼就明了,他允了苏袖月进来,狡黠一笑:“那个问题,休想推脱。” 苏袖月一怔,停住向空桌位走去的脚步,老夫子的意思自然是问她自己,让她来说,该不该走近这教室,略一沉吟,她不慌不忙地转过身。 身后的云棠却是急了,眼看着新同桌要到手了,又好像一溜烟飞走了,他无比苦恼地向前伸出两只手,点了点慕容朔的肩头,交头接耳道:“慕容大哥,给个答案吧,我记下来传给他。” 此话一出,神游的莫十一也不由偏过头望着慕容朔,却见温雅的少年真切一笑,眉宇间风光霁月:“阿棠,你小看他了。” “是嘛?”莫十一正儿八经地挑了挑眉,这言外之意就是新来的了不起咯。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他也不禁凝神竖耳,等着苏袖月的答案。 “回夫子,要分开答。” 立在学子中的“少年”轻勾唇角,有条有理道:“若为先生,不该,若为学识,该。” 她言尽于此,众人却明白了个中意思,果然...新来的不是个省油的灯,显而易见,苏袖月这番话很巧妙,哪个也不得罪。 站在老夫子的角度,她承认自己迟到打断了老师的授课,此为不该,站在求学的角度,无论如何,知识没有早晚,迟到了尽可能弥补,这是该。 “很好,请坐。”老夫子又捋了捋他长长的花白胡子,兴致勃勃地讲起书来。 人这一生,最可贵的,就是对知识的珍惜。 可偏偏,有许多叫也叫不醒的人,他的讲台下,坐着多少看似清醒,却在沉睡的学子呢? 老夫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哪怕有一个人在听,自己也要倾尽全力教授。 苏袖月哪里知道,被山长老头嫌弃得要死的自己,竟机缘巧合得了这前任太傅,辞官隐退至此的老夫子青眼。 她仍旧往前走,正要越过慕容朔到云棠身边坐下时,没有一点点征兆,“沉迷于书籍”的少年猛地站起,旁若无人地挪东西。 在莫十一和云棠呆愣地注视下,慕容朔搬完最后一样东西,理所当然道:“阿棠,换一下。” “为、为什么?” “为你大头鬼。”莫十一敲了云棠的脑壳一下,跟自己坐还委屈他了不成,阿朔弄这一出,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或许是想杀杀新来的身上的锐气,或许是想跟她一较高下。 反正,他爱跟谁坐跟谁坐。 莫十一还真说对了,慕容朔就是没有理由,他难得孩子气地把自己东西越界放到桌案另一边。 意思很明确:你苏袖月不是让我离你远一点吗?我偏不。 “好了,好了。”讲台上的老夫子无奈一笑,这些个娃娃,瞧瞧,真是精力旺盛。 他不置可否,任由他们折腾,反正在老夫子看来,苏袖月和慕容朔坐一起,相互督促,相互进步再好不过了。 他摇摇头,一节课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钟声准时敲起,学子们顿时如打了鸡血般,提起书包往山门奔去。 今日是月中,按照校规,每月月中都是麓山书院和祈愿寺的休沐时间,这一日,寺里会有盛大的斋戒,各式各样的素食摆满大殿,供僧人食用,他们这些学子也有幸共浴佛恩,这才纷纷出山门向隔壁赶去。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趁着监院放行的这段时间下山去喝花酒。 一时间,书院里的人走得所剩无几,连云棠和莫十一都下山了。 苏袖月仍旧坐在靠窗的座位,有些惆怅。 惆怅又懊悔。 当时找座位那会,她就不该被慕容朔突然的举动吓到,忙不迭往里坐,现在倒好,挨着窗卡在里面,出去还得这边上的慕容大爷放行。 也许是憋屈,也许是苦闷,苏袖月只觉心口一阵阵犯恶心,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也不像是饿的。 她正想去解决宿舍的事,顺便看看身体的情况,身边迟迟不走的少年忽然说道: “跟我一间房,现在去搬。” 苏袖月望向窗外,“哎呀,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搬不搬?”慕容朔阴恻恻道。 “哎呀,......搬。” 搬、搬、搬。 日近中天,位于学院西侧的宿舍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0 人影寥寥,不时传来几声磕碰的声音。 苏袖月瞪了一眼坐在摇椅上,惬意打着折扇的少年,咬咬牙,又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搬运起来。 “快点儿,苏弟。”慕容朔丝毫没有愧疚之心,他琥珀色的眸子从折扇下望过去,倒像真的体贴她。 “天热,快搬完歇一会。” “如果耽搁了的话,下午经义课又会迟到的。” “谢谢啊。”苏袖月没好气地接了句,如果她还能腾出一只手,一定要抠了这家伙那双眼珠。 天生一双含情目,人却薄情至此,若他真是任务目标无异,她前路一定艰难。这样一想,同室而居反而更好,只要她小心谨慎些。 又来来回回几次,苏袖月利落地收拾完,抹去额头的汗水后,不自觉掐着腰,在书舍时她就觉得不舒服了,腹部又酸又涨... 不会是? 糟了,她猛地合紧房门,打算紧急处理,去茅房的话指不定会碰到其他人,不处理又会有露馅的危险,她隐约已觉得后面有些濡湿... 门外少年的敲打声越来越重,苏袖月不再迟疑,飞快换过后,正要把“罪证”收起来时,门忽然开了。 “苏弟,做什么呢?偷偷摸摸的。”慕容朔把玩着手心的铁丝,这门栓在里面,他可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打开。 卧槽,这大爷怎么什么都会?苏袖月心里只剩这一个念头,她死死把换下的衣物藏在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怕被慕容大爷发现,就怕大爷有文化啊,慕容朔看这样子是见多识广没错了,她哄一哄,说什么受伤是绝对不管用的。 怎么办?苏袖月第一次如此为难,难道只能...直接杀了他? 可卿瑾的任务怎么办? 两难之际,那该死的少年音又响起,平时有如天籁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符,随着慕容朔一步一步走近,越来越危险。 “苏弟,藏什么呢?” 第50章 十年长梦10 “慕容兄, 你看错了。”苏袖月镇定得可怕,因为生前工作性质, 她心理素质好得不行, 哪怕少年步步紧逼,她神色也丝毫未变。 “哦,是吗?”慕容朔忽然停下脚步,与她仅一尺之隔, 趁着这喘息的间隙, 苏袖月竟然发现了两个天大的秘密。 她收回眼角余光,不再注意身后衣柜门微动的那一下, 把注意力放回手腕上的锦带, 望着突然的变化, 苏袖月第一次主动呼唤卿瑾。 她在心底默念着,果然等来那道空灵的声音, “苏姑娘, 怎么了?” “为何锦带一分为四股了?”苏袖月咬牙道, 且每一股亮度都不同, 交织在一起, 不像代表一个人, 反而是... “没错,苏姑娘,”空灵的声音竟变得有些低沉无力,“因为卿某的失误,任务目标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这四股红线,分别代表四个人......” “苏姑娘,我很抱歉。”卿瑾的声音越来越弱,像是要消亡般。苏袖月不再纠缠,轻轻转了转手腕,上面四股的亮度分别是一道圆满,她想,那应该是关于师兄景一的。 果然,此念一出,那股红线上就隐隐生成一个水色的“景”字。 而后,一股黯淡于光,上头隐隐可见一个“辞”字,另外两股均隐有光泽,代表“笙”字的那股红线稍稍比“朔”字代表的亮一些。 云笙和慕容朔吗? 苏袖月这样想着,彻底肯定了慕容朔就是风花雪月录上的男子,而他的相貌,一定被什么原因隐藏了。 另一方面,关于慕容朔的那股红线堪堪点亮,显然是刚才发生了什么让少年对她产生了微微好感。这也是锦带一股变四股的契机吧。 “慕容兄,你...”她有些混沌。 “苏弟,”慕容朔微微一笑:“我还从来没见过谁,像你一样冷静呢。”他话落,微微倾身,竟是差点把苏袖月圈在了怀里,修长的手环至她身后,扣住了她手里亵裤。 “这是什么?”他抖开,指着痕迹隐有怀疑问道。 “轰...”翻箱倒柜的声音,苏袖月先前发觉微微动过的衣柜竟突然间整个倒塌下来。 “喂,是我!我换的。”藏在里面的人影跃出来抢白道,说完又有些羞恼地拧了拧衣角。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苏袖月着实又惊又喜,慕容朔却好似一点都不意外,仿佛苏袖月发现有变化时,他就察觉到了房中有第三个人。 “你小子...”他扔回亵裤,拍了拍苏袖月的肩膀,笑道:“上个学竟然还带着家眷啊。” “嘿嘿,让慕容兄见笑了。”苏袖月尴尬一笑,牵起从天而降的少女落落,边往外走,边对慕容朔道:“慕容兄,有些家事亟待处理,就先不向你介绍了。” 慕容朔:“家事为重,苏弟,改日定然和弟妹喝上几杯。”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 一路疾行至后山无人处,苏袖月才松开手,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可望着一脸天真的少女,她又说不出丝毫重话。 “落落师姐,您说您在千绝宫也待得挺好的,来这干吗啊?” “还有,您可怎么溜进来的啊?” 她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哼...”落落依旧笑容莞尔,“景师兄让我来帮你的。” “你说什么?!” 若说先前是又惊又喜,现在苏袖月直接有些懵了,千绝宫每个人都是有任务的,落落能空闲出来,除非是景一替她去完成任务。 “师兄说,”落落轻轻搀扶着苏袖月,叹息道:“来葵水的滋味不好受吧。”她取出手帕替苏袖月拭去额角的汗,“师兄说,来我来照应你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好像是因为宫主的原因。”落落解释道,又接着说,“我溜进来是和你一样的,其实你从千绝宫离开不久,师兄目送你走后就来找我了。” “一路上来书院,我都是不远不近跟着你的。后来上山时,我也是从祈愿寺翻墙过来的,一直在宿舍衣柜里躲到了现在。” “所以说...你也见过云笙了?”苏袖月抓住关键的方问道,难怪她之前觉得罚站那会,云笙上楼后有些欲言又止。当时,少年的笑容意味深长,隐隐像要给自己什么惊喜一样。 苏袖月望向落落,少女果然点了点头,又轻声道:“他还知道你是女子了。” “什么?!” 落落翻了个白眼,“不然他为什么要放我过来,我之前费劲口舌,千求万求那小道士也不放行,后来我无意说漏嘴了,他反倒好脾气让我过来了,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还是谢谢你。”苏袖月又使劲揉了揉太阳穴,被云笙知道总比被慕容朔知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1 道强,再怎么说,多亏了落落的到来她才逃过一劫。 “这样吧,我先送你下山,在山脚下找个地方暂居。”苏袖月也是女孩子,推己及人她不会不知道奔波有多劳累。 “也好,上山吧,正好你需要些东西。”落落娇俏一笑,来葵水可不能随随便便用快布就成了。 苏袖月也明白她的意思,两人一拍即合,趁着正午山门放予通行的时间下山了。 二人找了一处较近且不显眼安静的小店,打点好后,苏袖月又随落落去市集买了些吸水性强的布帛,小姑娘倒是贴心得很,还不忘给苏袖月买上一斤红糖。 好虽好,这玩意她却不敢带回去,书院里哪有大男人喝这玩意的,落落却不依不饶,一个劲强调葵水初至的重要性,一定要好好养护。无奈之下,苏袖月只好妥协,随她到暂住的小店喝上浓浓一碗再回去,也正好听听落落说关于泠二的事情。 自从苏袖月来麓山书院,她就对泠二到皇宫的去向一无所知了。也不知道关于那传说中的“辞言公子”,她任务有没有成功。 打定主意,苏袖月便随落落往回走,少女一身水蓝的裙裳亮眼得很,她本身又长得俏丽,性子像只活泼的蝴蝶,来来穿梭在人群中,招来了不少议论。 苏袖月提着东西跟在后面,无奈地耸耸肩,无非是说落落漂亮,说她配不上这么好看的姑娘。 呵...我可比你们长得认真多了,苏袖月对那些觊觎落落的目光没有好感,也不再听了,倒是偶然得知一些关于公子辞言的传闻。 好像说是——中秋的时候,在大楚盛京的辞言公子会到麓山邻边,玄山上所建的摘星楼赏月。 真是有闲情雅致啊,都被千绝宫发追杀令了,还敢离开皇宫乱跑,要不是太自信,就是非来不可的原因啊。 苏袖月摇摇头,这谢辞言是千绝宫的前辈,也是叛徒,她只说听说过关于他的传闻,却总觉得:谢辞言这样的人,他们一生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正想着,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呼声。 “新来的!” 倚在楼上栏杆边透气的圆脸少年激动道。云棠放下酒坛,精致的脸颊已隐隐泛红,他打了个酒嗝儿,惊觉自己失言:“新来、不不,苏...苏袖月,你怎么也下山了?” “找你啊。”苏袖月眯起眼睛一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她望了望二楼的招牌,挤眉弄眼道:“云棠啊云棠,花酒好喝吗,嗯?” “喏,你尝尝。”少年随性地很,根本没觉得苏袖月要怎么怎么样,他扔下酒坛,对方似有默契般接住,小酌一口示意。 “谢啦。”苏袖月拎起酒坛晃了晃,“你一个人?” 云棠的笑意怔了怔,眸子里有些酸涩,“十一兄,他在里面...被姑娘们围着。” 苏袖月轻轻点点头,不再多问,她随手从怀中取了颗落落买的水果糖,扔上去,对云棠说:“下午书院见。” “好,回见。”少年再次漾起笑意,两颗小虎牙洁白,竟和苏袖月说不出的相像。 他默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剥开糖纸塞入嘴里,又往花楼的包间里看了一眼,又酸又甜。 ...... 僻静的小店角落里,苏袖月谨慎地合上了所有窗扇,这才坐下。 桌子上,落落调好的一大碗红糖水正冒着白色的热气,她轻轻推了推,递到苏袖月面前。 “暖暖胃,边喝边听我说。” 苏袖月点头答好,吹了吹热气,抿了几口,很甜,很暖。 胃里每个毛孔都似被愉悦,她惬意地半眯着眸子,双手捧着碗,听一边吃小零食一边讲述的落落告知泠二的情况。 “她失败了。”少女第一句话如是说,毫无意外,勾得苏袖月好奇心更甚了,“那现在呢?”她问。 落落把糖花生抛到嘴里,摇摇头,“泠二师姐她现在...做了辞言公子的贴身丫鬟。” 第51章 姻缘许谁1 苏袖月轻抿碗边, 一口红糖水入喉,有些堵得慌。 “你想的没错, ”落落捻碎花生皮, 漫不经心道:“作为辞言公子的贴身侍女,泠二师姐也会随他来玄山赏月,中秋不是临近了吗?”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苏袖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试探问道:“宣帝竟允许她随侍在谢辞言身边?” “我也好奇呢。”落落撒了些剥好的花生碎到红糖水碗里, 接着道:“照理说, 泠二师姐那个性格,也不会乖乖留在辞言公子身边, 只可惜...”她摇摇头, “泠二师姐已经和千绝宫失联了。” 苏袖月点头, 捧起碗饮了一口,花生的香味解了甜腻, “谢谢你啊, 落落。” 少女偏头望向窗外, 小声呢喃:“才不是为了你呢。” 苏袖月微怔, 小心问道:“他...师兄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 不说了。”落落叉开这个话题, 开始赶人,“苏师妹,走吧走吧,晚了就回不去书院了。” “那行,”苏袖月微微皱眉, “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放心吧。” ...... 回麓山书院的途中,苏袖月再无心想泠二和谢辞言之间发生了什么,落落的话让她觉得,那个一向话不多,什么都隐忍于心的师兄...似乎并不好。 “苏袖月!”身后忽然传来洪亮的喊声,似乎还隐隐有着笑意。 她敛敛心绪,回头望去。 喝得满面通红的云棠正使劲朝她晃胳膊,他一旁站着前襟微敞,桃花眼轻佻的莫十一。 敢情是这喝花酒二人组。 苏袖月轻笑,倒是厉害,走近的两人显然一身酒味,脸色却相差太多,这据云棠说被姑娘们紧紧缠住的莫十一脸是一点不红。 反倒云棠像是皮薄的人,喝一点就上脸。 “苏袖月,你笑什么?”少年顶着精致的娃娃脸望向她,水润的杏眼有些飘忽。 “别理他,喝醉了。”一旁莫十一微哑着嗓音道,他掐了掐云棠的后颈,语气带着无奈的笑意:“明明不能喝,还偏要学我。” “那?”苏袖月咽了咽口水,提议道:“扛上去?” 莫十一赞同,“正有此意。” ...... 上山的路有些曲折,苏袖月有意无意护着扛在莫十一肩上的少年,生怕他掉了下来。 她的举动难免让莫十一侧目,“新来的,套近乎?” 他口吻不善,苏袖月叹息:“是啊,就不知道套近乎成功没?” 莫十一却是笑了,清清朗朗的,不复轻佻,眉宇间正气荡然:“算是...成功吧,苏袖月?” “多谢莫兄。”苏袖月回以浅笑。 也许是这小小的插曲,漫长的山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2 路时不时添了几句话语。 多是莫十一问,苏袖月不偏不倚答,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况初相识,她并不想太热切。 行至山门,莫十一忽然道:“阿朔果然没看错人。” 什么意思?是因为自己一路话不多吗?苏袖月不知说什么,被别人夸,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谦虚吧,会被说虚伪,承认吧,会被说不要脸。 果然师兄景一是对的,人帅话不多,就是干,行动胜于一切言语,思及此,她只是抬眸微微一笑,未再言语。 莫十一点点头,“你先去上课吧,我把阿棠送回去。” “好。” ...... 麓山午时的钟声格外慵懒,苏袖月甚至能想象到敲钟人刚刚午休醒来,打着哈欠撞钟的模样。 一路踩着点行至书舍,站着门口,两道目光霎时就望了过来。 讲堂上一身道袍俊逸的少年回首微微一笑,翻开经书的手顿了顿,拂袖示意苏袖月:“请坐。” “谢谢云先生。”苏袖月先是错愕,而后释然拱手一礼。 该料到的,云笙是祈愿寺的翘楚,被书院请来当讲书并不为奇,若忽略他的年纪的话。 “你去哪里了?”刚一坐下,身旁的慕容朔就不轻不重说道。 他略略收回眸光,故作不在意。 “下山了。”苏袖月就当他不在意,寥寥三字敷衍过去,就认认真真盯着讲堂上的云笙。 “今日...”云笙望了苏袖月一眼,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他搁下经卷,对学子们道:“今日天色正好,不若来一场蹴鞠比赛,如何?” “真的?”怀疑的呼声代表了众学子的内心,他们可不相信这小正经能放他们出去。 “走罢。”云笙果然说到做到,率先往校场走去,书舍里的人走了大半,剩下苏袖月和慕容朔面面相觑,她首先打破对视道:“慕容兄,走啊。” “你...真的要去?”少年面色有些迟疑,耳根竟微微泛红。 “难道有假?”苏袖月睁大眼睛望着他,惊呼道:“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慕容朔不自然地低下头,望在苏袖月眼里却成了娇羞,她笑道:“你不会原来是女子吧?哈哈哈。” “怎么可能?!”少年如沐春风的脸孔微恼,苏袖月一拍掌,无赖道:“开个玩笑,慕容兄,咱可都是纯爷们!” 狠狠拍了拍慕容朔的肩膀,苏袖月偷笑着走在前面,就是要先发制人,让慕容朔彻底打消她是女子的念头。 只是奇怪,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蹴个鞠怎么了? 等到了校场,苏袖月才发现不对劲,学子们今日都是一身白衣,外罩墨衫,许是天热,一个个都把上衣褪至腰间扎紧。 这场景...苏袖月不禁低首,悄然间,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有人贴近耳语道:“这便受不了了?苏...姑娘,那你来书院做什么?倒不如早早离去,整日和一堆男子为伍,不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带着玩味,莫名的,苏袖月却听出了里面的认真,她转身,定定望着云笙的眼睛,“我不会离开的。” “好。”少年瞬间恢复淡漠,“你自己小心点。” 莫名其妙,苏袖月总觉得云笙突然提出来的蹴鞠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可他的态度,又是那样捉摸不定,这一点,倒和慕容朔那小子不谋而合,都把真正心思藏得死死的,只不过一个表面克己冰冷,一个表面皎洁若水,温润如玉。 可说到底,云笙和慕容朔骨子是同一种人,闷骚。 想到此,苏袖月往那群蹴鞠的学子处望去,只见大片光着膀子的少年里,有一个人,衣衫只褪了一半,露出半边肩膀和修长颈瘦的手臂,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慕容朔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苏袖月不禁联系起他先前的扭捏和害羞,莫非他用衣衫挡住的后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的目光随之望过去,却在不经意间,与刚进一球,回眸而望的少年对视。慕容朔眸光微闪,扯了扯后背的薄衫,轻唤道:“苏弟,过来一起。” “来了。”苏袖月随口应了声,却在这时,学子们脚下踢偏的藤球直朝她面门而来。 “小心!”身后云笙低呼一声,他伸手一揽,顷刻间带着苏袖月飞身后撤,见状,慕容朔藏在手心的轻巧暗器也收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那只藤球突然裂碎,众人在错愕中望过去才发现,藤球的裂缝处正插着一根长细的银针,不似普通的医用银针,藤球上的,约三倍粗,三倍长,倒像是小型箭头一样。 而且只怕是,从远处高空射来。 众人反应过来后,相继往周遭望去,可方圆几里,比麓山书院处在更高地的——只有摘星楼。 毗邻麓山,建于玄山之上的摘星楼,公子辞言下江南暂住的行宫,难道是? 学子们一时心思各异,只有慕容朔悄然低下了头,袖中的手不由轻轻握紧,是他来了。 那样的远程距离发射,只有谢辞言设计的折叠弩能做到。 以寒冰为箭身,银针为致命利器,百米之外杀人于无形,只有他谢辞言。而证据,早已随着箭身的寒冰消融,只留下银针,一般人...很难将这银针与弓|弩联系在一起。 慕容朔倒不惊异,他只是不明白,一向清冷,从不多管闲事的谢辞言,竟会为了苏袖月出手。 这其中...到底有何渊源? —— 重山叠翠掩映中,摘星阁观景台上,推着轮椅的年轻男子收起折叠弩,缓缓往室内走去。 “公子...”泠二轻声唤着,不解地望向那一身月白长袍,虽不良于行,却恍若谪仙的男子。 谢辞言没有应声,只略略回眸,眉眼如清风明月,淡到恰到好处,却不显得单薄。 反而有一种惊艳之余的耐看。 泠二的心微微一怔,即便跟随了好几日,她还是轻易被那抹不染人间烟火的清冷所蛊惑,越禁欲,越无形吸引。 难怪,大楚宣帝视后宫于无物,这也注定了——泠二通过成为妃子刺杀谢辞言的任务必然失败。 不仅如此,她还受制于眼前看似纯粹无害的男子。每月...需靠他的解药活下去,而与千绝宫失联也是缘于此,泠二不得不倒戈为谢辞言所用,更何况,她心里忌惮之外,是有几分欢喜的。 谢辞言,真的是一个...轻易就让人动心喜欢的人。 泠二不禁想,连宫主叶菱裳那样的女人都不能幸免避开的男子,究竟有多优秀呢? 来之前,她想象过,可真正见到谢辞言后,泠二才发现,有的人...远远凌驾于想象之上,让人望尘莫及。 谢辞言就是这样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轻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3 易让人折服。 “公子...”泠二敛敛心绪,递过青芽舒展的淡茶,再次轻问出声,“为何帮她?” “为何?”清冷若空谷雪落的声音淡淡重复,谢辞言轻抿唇角,一抹异于常人的殷红衬得清茶也黯淡了下去,他轻合茶盏,如玉砌的指尖轻捻: “那孩子...与我有缘。” 我救她,不是一次两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还有期待的读者久等了,很抱歉,从今日起努力日更,尽快完结,谢谢。 第52章 姻缘许谁2(修) 泠二还想再问些什么, 却聪明的没有多话。只静静退在一侧,遥遥望去, 桌案前翻阅竹简的男子一帧帧都似可以入画。 他身后, 窗框外一片青葱翠竹随风轻摇曳,沙沙轻响,音质纯粹而干净。哪怕高洁如斯,也终究还是成了谢辞言的陪衬。 泠二一向自诩通人心, 可此刻, 又或者说每一刻,她都没有接近过这个男人心里。 正思怵间, 门外传来了极轻极浅的脚步声, 泠二没有听见, 却见谢辞言眉目一凛,手中的一块竹简就从两指间弹射了出去。 “这么凶?”清冽干净的少年音微微上扬, 来人旋身一侧, 腰间折扇已把攻势迅猛的竹简打了回去, “咣当”一声, 落在了桌案上。 谢辞言几不可察地轻轻笑了笑, 抬眸等着来人说话。 慕容朔挑了挑眉梢, 抛着手中折扇走近,他单手撑在桌案上,靠近耳语道:“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话落,少年轻轻漾起温润笑意, 无害而纯粹地望了泠二一眼。 “下去吧。”谢辞言默契拂袖,待泠二离开后,他轻按轮椅上的机关,重重书架后就打开了一条隐秘的通道。 “还挺好用的啊。”慕容朔自然地走到谢辞言身后,推动他的轮椅。 “是你设计的好。”谢辞言淡淡道,这密室机关并非简单的机关术,还加入了慕容朔所说的风水堪舆,以自然气场和玄铁石为阵,这才可以由轮椅上的对应玄铁机关触发,也能避免其他人窥探。 “真难得啊。”慕容朔反手关了密室门,“你谢辞言也会夸人。” “跟你学的。”气质高洁的男子反讽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年下来,满嘴的谎话。” “哈哈。”慕容朔低首一笑,“你倒是了解我,真的不是...”他漾起无邪的笑意,“偷偷喜欢我吗?” “阿朔,世人看我是男宠,你也这样看我吗?” “当然不是。”少年捏了捏轮廓柔和的脸孔,意有所指道:“世人看我,不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吗?” “书生?”谢辞言无奈地摇头,“你就是个小骗子。”说罢,他又指了指一旁早已调配好的药水,“先去洗洗吧。” 这些年来,有“活阎王”之称的辞言公子,一方面用毒改变了慕容朔的相貌;另一方面,还得顾虑着后遗症。这秘法虽好,但有一点,若慕容朔一年内不用解药清洗,毒素便会淤积在血脉里,通达心脏。 那厢,少年浸湿片刻后,熟稔地按摩着脸颊上的穴位,未过多时,就见一盆本是浅色的药水渐渐变为墨色。 他随手拿帕子擦干净,一张精致的,皮肤稍显得脆弱苍白的脸孔就转过来—— 清清朗朗,敛去笑意的慕容朔,五官竟与云笙的模样如出一辙。 除了那双太过剔透的眸,浅淡得似乎不沾染半点红尘。 也只是似乎。 再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孔,谢辞言一时有些恍惚,只问道:“阿朔,隐昱盟近来扩展如何?” “还好,宣帝一心想铲除它,他也就想想,有我在,隐昱盟只会如星星之火一般,终有燎原的那一日......” “我总是相信你的。”谢辞言微微一笑,“不知不觉,昔日刀尖下舔血的少年,如今自己已成长为出鞘的利刃,为师...甚是欣慰。” “闭嘴吧你。”慕容朔难得翻了个白眼,“不过年长我九岁,骄傲什么?”他想了想,又由衷笑道:“去你的狗屁师傅,当年老子被宣帝派人追杀时,就属你追得最勤。” “是...”谢辞言轻轻揉了揉额角,“当年我还身在千绝宫,总得完成任务,哪像现在,没有强制性的命令,反倒不知要做些什么了。” “又扯!”慕容朔故作鄙夷,“现在在朝堂上,你谢辞言可是有一番作为,京城谁人不知...你辞言公子,为国为民,可是好的很呢。” “还不是因为你。”谢辞言头疼地眯了眯眸子,“我所做,明面上取得宣帝宠信,可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你日后做考量。” “是啊,”慕容朔轻叹一声,终于说明来意:“下次,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谢辞言微微一怔:“你知道了?” “很难不知道。”少年摊手,“且不说没人想杀你谢辞言,就算有,宣帝也不会视而不见,而此次...千绝宫派遣出了杀手——” 慕容朔双手环抱胸前,笃定道:“除了你谢辞言自己雇的,再无其他可能。” “是又如何?”清冷的男子敛了敛长睫:“阿朔,千绝宫说到底...真正厉害的也只有那几人,若来我这一人,找你麻烦的就会少一人。你完好无损,隐昱盟的存在就更安全。” “不说这些了。”慕容朔知他是为自己好,只轻轻拍了拍谢辞言的肩,转移话题:“那他呢?” 为何帮他苏袖月? 谢辞言的身体猛然一僵:“阿朔,有些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事实上,我欠那孩子良多。” “是否与当年的事有关?”慕容朔没来由的较真了。 “是。”谢辞言没有否认,他们本就相互许诺各无隐瞒,可他害怕,若是把那件事告知,慕容朔心底所坚持的,都会受到动摇。 “那好,”少年不再强求,“云笙呢?他和我如此相似,到底是何原因?” “你说祈愿寺的云笙吗?”谢辞言只觉身体更僵硬了,正襟危坐后,他勉强牵了牵唇角,“还未查到。” “也罢。”慕容朔并不怀疑,只是小声低喃:“他真的,真的给我的感觉和弟弟很像...” 谢辞言静静听着,面色如水,只是袖中的手悄然紧握。 忽然,又听少年道,带着压抑:“你知道吗?父王母妃去世时.......” “其实,六岁的我并无多大仇恨,我像旁人一样以为...他们是要害皇爷爷。可是弟弟呢?他有什么错,凭什么被宣帝赶尽杀绝,挂在城头曝|尸三日?凭什么?” “他有什么错?”慕容朔隐忍着眸中的泪光,“这些年来,若非这样滔天的恨意支撑,我早就死在悬崖下,死在湍急流水的冲刷下,也等不到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4 你谢辞言来救了,更不能改头换面,以平平无奇的身份暗中组建隐昱盟,只为有朝一日,拿回原本属于我和弟弟的东西。” 说到这,他额间青筋崩起,一字一句咬牙道:“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叔叔!” “阿朔!”猝不及防提及往事,谢辞言再无法不动声色,他握住少年的手,轻声却坚定道:“你还有我,我答应过她,会护你一世周全。” 慕容朔这才收起隐忍的恨意,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笑容明媚道:“我知道,只是藏得太久了,在你面前,我才可以真正做我自己。” “我明白。”谢辞言松开手,他何尝隐藏的、压抑的不多,但愿...阿朔知晓真相后,能原谅他。 唯有如此,他才有颜面,去见早已在黄泉之下的她。 “好了...”他勉强牵起和煦的笑意,取出早已备好的白玉瓶,递予慕容朔,叮嘱道:“一月一粒,服之见效。往后,依旧以暗号通信,若非必要,你我尽可能不再见面。” “此外,你身在麓山书院,各方势力混杂,切记万事小心。” “那是自然。”少年很快收敛好情绪,服下一颗白玉瓶里的敛容丹后,沉声道:“这段时间以来,隐昱盟的发展多亏了莫十一江湖中势力的相助,云棠也是,他虽是云奕的儿子,倒也在我的试探下,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你叫他云奕?!”谢辞言望着少年渐渐变得平庸的相貌,不禁摇摇头:“阿朔,再不济,那也是你舅舅...”,是她的亲哥哥。 “舅舅?”慕容朔嗤之以鼻,“当年事变后,最先倒戈的,可就是那个叫舅舅的男人。” “他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顶替成为了新的戌边将军,手握重权,一家和睦,哦,除了长女死得无缘无故,不知所踪。” “阿朔...那是你的表妹。”谢辞言想说什么,却终究只说出这句。 “是又如何?”少年不屑道:“若没发生这些事情前,那所谓的表妹还与我们有着婚约呢。” 当年,云奕和亲妹同年得女得子,也早就定下了姻亲。 只待长女及笄,于这对双生的兄弟中择一位为夫君。 如今匆匆十五载,早已物是人非。 慕容朔想到此,不由苦笑一声:“九年了,谢辞言,人生能有几个九年,这九年的恨,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弟弟的惨死,我定会一点一点还给宣帝。” “至于他...”似想到什么,少年冰冷一笑:“这次新来的杀手,很有意思,若能招为己用,再好不过。” “阿朔,听我一句劝,别利用她。”谢辞言点到为止,“我知道你一向聪明,在麓山书院如鱼得水,甚至...” “甚至对付新来的那一套,都是为了试探杀手与否,才建立出来的,你是想这样说我吗?”慕容朔打断,又冷冷道:“他苏袖月有过人之处,若不能反为己用,只能弃之,杀之,以防为他人所用。” 谢辞言一时无话,良久才道:“阿朔,上位者的谋略手段,你有,狠心谨慎,你也有,我只希望...那仅存的仁与义,你无论如何,也不要舍弃。” 这乱世,终需一位明君。 “当然不会。”少年清浅一笑,“谢辞言,有你在,我的良心就有地方安放。” “至于那苏袖月,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无论如何坚持下去! 第53章 姻缘许谁3 苏袖月吃了晚饭后就没有见过慕容朔了, 再联系藤球上那根银针与落落带来的消息,她不得不怀疑...少年远比她想象中藏的深。 另一方面, 她隐约有着直觉: 落落都来了, 师兄景仪还会远吗? 苏袖月的心有一刹那的不安宁,很快,又强制压了下去,在这个未知的时代, 她有的, 只是她自己,能绝对依靠的, 也只有她自己。 她不镇静, 只会深陷被动, 成为别人局中的棋子,而这一点, 是苏袖月万万不能容忍的。 她从来, 只愿做棋手。 在宿舍等待慕容朔回来的时间, 苏袖月自己摆了一盘棋局, 死局。白子被黑子团团包围, 已绝无生机, 除非—— 极轻极浅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苏袖月断了思绪,眉目一凝,霎时间打出两颗棋子,一黑一白, 黑子射向门框,白子打穿房顶。 静持的局势一秒逆转,门外飞来的折扇陡然击向房顶落下的长剑,苏袖月望去,只见归来的慕容朔看似惊怯,扔出折扇后,直指着从房顶破入的黑衣蒙面人,“你...你是什么人?” 说罢,又一把扯过苏袖月:“苏弟,你没事吧。” “没事。”苏袖月违心的说出这两字,慕容朔看似毫无章法的拉扯,却一点不漏控住了她的命门,他很聪明,顺间将局势塑造成对自己最有利的情况。 若那黑衣蒙面人和苏袖月是一伙的,慕容朔就有了人质,若没有,他也可以把她推出去...挡剑。 好狠的心! 此刻犹如死局,那黑衣蒙面人的长剑果如所料,不知碍于什么,迟迟没有再提起。 少年温浅的呼吸在颈后传来,苏袖月只听慕容朔道:“兄台,你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书院护卫便会赶到。” 蒙面人漆黑的星眸一凛,从苏袖月面颊上扫过,似得到什么确定,下一秒,他雪白的长剑挽起剑花,直直朝慕容朔刺来。 少年仍旧“慌乱”地躲着,可每一下,都把苏袖月抵在自己前面,陡然间,蒙面人长剑一偏,剑身似注入内力变软般,拐了个弧度,刺向慕容朔的后心。 电光火石间,一道清影身形一旋,就替少年承下了这击。 “苏弟!”慕容朔脱口唤道。 只见“少年”捂着肩胛染血的剑,面色苍白如纸,密密麻麻的冷汗顺颊而下。 “我没事。”苏袖月咬咬牙,低首间眸光一扫,那黑衣人怔了半秒,却还是收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你怎么样?”慕容朔无眨再顾及蒙面人去留,径直取了伤药过来替她包扎,少年的手法很轻,似真的掺了几抹柔情。 苏袖月眸光微冷,轻轻推开他,“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好。”说不出什么原因,慕容朔却是不希望她死了,哪怕他知道,她是千绝宫里的人。 隔着一堵单薄的门板,苏袖月终于软下僵硬着的身子,她利落包扎,处理好后靠在门板,轻声说: “我是杀手。” 门外未离开的少年怔了三秒: “我知道。” 苏袖月牵了牵唇角: “我来杀你。” “我知道。” 慕容朔苦笑一声,她坦荡如斯地说出目的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5 ,少年反而觉得,除去那些怀疑猜忌后,这实打实的挡一剑,是他欠了她。 他张了张唇,声音很轻,诺却重千金:“苏弟,若日后,你不先出手,我慕容朔发誓,绝不会动杀心。” 一门之隔,苏袖月唇角的笑弧愈深,她望向那桌面上的残局,只见拿去一黑一白子后,被围困的局面悄然打破。 她闭上眼,似开玩笑道:“慕容兄,记住你说过的话。” “好。”少年认真地应声。 苏袖月想,人的心理便是如此——有目的给予,总比无偿的给予让人觉得踏实。 没有人会相信,真的有个傻子,无缘无故对你好。 这场局,她还是做了棋手。 而以后的每一场,无论多诡谲,她即便做不了清醒的旁观人,也还是要做一个——心如止水的下棋人。 第二日,落落来了。 一见病塌上的苏袖月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责备,又是心疼。 最后才交代:“喏,师兄让我送药来看你。” 接过那熟悉的瓷瓶,苏袖月苍白的脸颊不由漾起丝丝笑意,相处多年,景仪的身形气息,景仪的招式习惯,她如何不清楚?哪怕他昨夜换了他生父唯一留给他的念想,惯用的...景家山庄少主的龙泉剑。 她知晓是他,一次两次眼神暗示,默契地达到了目的。 只怕师兄此行,是有任务而来吧,苏袖月想,多多少少与她杀慕容朔毫无进展有关。 叶菱裳那个女人,作为千绝宫的宫主,一向是利字当头。恐怕在她眼里,自己已是可舍弃的棋子。 思及此,苏袖月不由攥紧了瓷瓶,既可被舍弃,也可另投明主,慕容朔也好,那个似乎和他有些关联,被千绝宫驱逐的辞言公子也好,他们的势力,应当足以与叶菱裳相抗,她不妨先寻求庇护,等自己发展势力后,再摆脱控制。 而如今泠二失联,要么已死,要么拿捏在了她要刺杀的谢辞言手中,如果是后者,她不回千绝宫,只怕是谢辞言手里有千绝宫杀手每月需要的解药。 当年,她们不过六七八岁时,一入千绝宫,所有孩子都服了剧毒,只能依靠每月发放的解药生存下去,这种手段,一来能彻底控制她们,二来,若想让她们死,也再容易不过。 苏袖月无声笑了笑,从头到尾,她都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她的命,只能靠自己来挣。 落落离开后,两间课间,云棠抽空过来瞄了一眼,进门便说:“新来的,听说你替阿朔挡了一剑,这过命的交情实在是...” 让人动容! 他一张娃娃脸上笑容明亮,干净得哪怕如苏袖月,也看不出其他东西,只听云棠说:“新来的,你很不错,我以后罩着你了。”少年轻轻拍了拍苏袖月的肩,似想到什么,又道:“你似乎比我大些,就随莫十一他们唤我阿棠好了,我也叫你一声苏哥哥。” “苏哥哥?”苏袖月猝不及防地尴尬,她轻咳一声,“倒不如叫新来的呢。” “什么来新来不新来的!”云棠一下就急了,“我只是说顺口了,没有嘲笑你是新来的意思,苏哥哥,我以后会慢慢改回来的。” “好、好吧。”苏袖月咽了咽口水,实在不明白他对哥哥这两个字的执念,想问一问,少年却自己先说了。 云棠眉飞色舞道:“苏哥哥,我阿爹常说,能说出口的话,都是不在意的,他说人一生有太多身不由己,那些藏在心里不说的,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我随口叫你新来的,也从未放在心里,我是真的,当你是个很特别的朋友。” 苏袖月:“特别?” “是啊,就像亲人。”少年有些落寞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告诉我,我们也许本该很亲密。” 苏袖月不由怔了怔,被云棠一提醒,她才蓦然惊觉,自己对这小子毫无防备,身体的本能反应都似悄无声息消失了。 没来由的,她也许不一定相信她,但这个身体,肯定相信云棠,就像莫名的感应。 苏袖月不禁问:“那你叫我...哥哥,也是因为这样吗?” “嗯。”云棠认真地点点头,“也不瞒着你,我确实有过一个姐姐。” “过?”苏袖月眉梢一挑。 “在我还未记事前,”云棠如实道来,把他前不久偷偷回家,缠着母亲问来的话告诉苏袖月:“我以前也不知晓,姐姐的存在就像一个禁忌,家里无人提起,后来我追根刨底,阿娘才亲口承认。” “也许是和家族的秘辛有关呢?”苏袖月轻笑。 “也许吧。”云棠也相视一笑:“但阿爹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苏袖月轻轻点头:“你阿爹...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朗朗君子?还是潇潇侠士?” 少年听言,笑容无声放大,骄傲道:“我阿爹,是这世上最好的阿爹,虽然有时他说话我听不懂,不过阿爹也说了,听不懂,反而是一种幸福。” “是啊。”苏袖月被感染,“阿棠,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一定是个优秀的父亲。” “嘿...”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扭扭捏捏提议道:“要不,中秋放假三日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跟我回家看看?” 似怕苏袖月不同意,云棠又补充道:“我阿爹也喜欢下棋,他一定会喜欢你的,还有,我阿娘也是,她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袖月不由轻轻笑了,心里好像有些柔软被不经意触碰,原来她...也是羡慕这样的温情的。 点点头,她眸光清亮:“好。” 第54章 姻缘许谁4 傍晚的时候, 苏袖月昏昏沉沉做了个梦,梦里有火光, 有剑影, 有两个小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身量相差无己, 女孩和男孩的衣服似乎被人对换了。 紧接着, 是一抹月白长袍的清影闪现,似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带着换上男装的女孩离开了, 身后一路追兵, 而那个男孩子, 似乎也去了别的地方,在梦里, 男孩的手上有一串檀木佛珠。 后来...后来, 苏袖月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会是那个小女孩吗?确切的说, 这是原主被埋藏的儿时记忆吗? 那...月白色长袍的少年呢?会是谁, 原主又怎么辗转到了千绝宫里, 她不是被拐卖的吗? 难道...是那少年,因为他是千绝宫里的人? 苏袖月不禁揉了揉太阳穴,脑海里的片段凌乱,像是刻意被人抹去一样...这一切,到底是为了掩盖怎样的真相?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 下床倒了杯茶,望着窗外的暮色,静默片刻后,取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6 了披风推门而出。 这个点,慕容朔和云棠他们还未下课,隔壁祈愿寺传来悠悠浅浅的钟声,循着这钟声,苏袖月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 突然间,一颗小小的菩提子从身后打来,落在肩上,她错愕地回头,正好望见高耸围墙上,坐起来的青衫少年。 “说了叫你小心点。”云笙取下嘴角叼着的青草,漫不经心地指向苏袖月的肩胛,轻挑道:“女儿家的,要知爱惜自己。” “那道士家家的,话能不能少一点。”苏袖月并不领情,被云笙得知女儿身后,她不得不时时提防他。 “我说...”少年起身理了理烟青色的道袍,又慵懒坐下,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在墙头晃啊晃,“苏袖月,你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吧。” “是啊,”她的眸光如水,“我原本就是塞北而来,众所周知。” 云笙正色起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足足两次,第一次是初见,然后是前日蹴鞠,他都触碰到了苏袖月,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直言,似又想到什么,少年起誓道:“以祈愿寺首席弟子之名为证,我所言,决无半句不实。” 苏袖月鄙夷一笑,抬头望向他:“没有过去又怎样,我还没有未来呢。”虽说...祈愿寺首席弟子能窥过去之名已享誉大楚,苏袖月到底还是不信的,不过就是个小神棍而已。 若多说一点,就是长得异于常人漂亮的小神棍。 她不禁掩唇轻笑,云笙见此,脸面有些挂不住,他一向受人推崇,哪有人像苏袖月这样过,少年的耳根微微泛红,竟孩子气道:“你笑什么?不信就不信,笑什么?” “较真了?你怎么知道我笑你。”苏袖月也随得他怼回去,阴郁的心情不知不觉纾解,竟没想到,这少年老成的小道士,除去人前伪装的假正经之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真是可爱极了。 她不禁逗弄:“小道士,你这么厉害,会解梦吗?” “小意思。”云笙扬了扬眉尾,眼带桃花,“什么梦,都会解。” “真的?”苏袖月低首一笑,走近墙边,“那拉我上去。” “不拉。”少年义正言辞地摇头,“师傅说,男女授受不亲。” “切...”苏袖月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眸,“前不久,有个小道士还揽过我的腰呢。” “那不一样。”云笙忙道:“蹴鞠时你有难,我身为佛门弟子,自然、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是吗?”苏袖月无奈地挑挑眉,苍白的面容也生动起来,“可我听云棠说,你一向...不怎么乐于助人啊?” “云棠?!”被揭穿,云笙皮薄的脸颊也染上了绯红,“苏袖月,别听那小子瞎说。” “可你的脸红了哎。” “有吗?”少年窘迫地别开眸光,“没看见夕阳吗?你脸上也有。” 苏袖月实在觉得好笑,“夕阳没看见,倒是看到一只嘴硬的鸭子。” “一句话,拉不拉,不拉我就回去了。” “等一下!”云笙见苏袖月转身,不情不愿地伸了截宽大的袖子过去,“拉住。” 死傲娇,苏袖月搭上手,借力攀上了墙头,晚风吹过,她不禁问:“小道士,你身上薰了什么香?” “一会告诉你,先说梦境吧。” “很奇怪,”苏袖月说:“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 云笙的脸色微变,“然后呢?” “他们不知道为了什么,换了衣服穿,你说是不是有意思?” “换衣服?!”少年惊骇地站了起来,半点没有故作老成的模样,眸底的复杂毫不掩饰。 苏袖月也难免惊讶,“你激动什么?难不成...” 她还未说完,少年就急切打断道:“两个小孩,换衣服,我也是!” “我也是常做这样一个梦。” 苏袖月怔了怔,冷静道:“你先坐下,在这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吗?” 云笙摇摇头,“很奇怪,梦是断断续续的,我只隐约记得,那小女孩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带走了,走之前,他似乎给了她一把薄刃做防身。” “薄刃?”苏袖月心头一颤,“小道士,是什么样的薄刃?” “很轻巧,大概是玄铁制成,而且...”云笙回忆片刻,笃定道:“刀刃是有莲花纹案的,怎么,你见过?” “怎么会?”苏袖月轻轻一笑,却只有她自己知晓,到底有没有见过。她只道:“看来,我们的梦境只是相似而已,不是同一个。” 云笙轻叹一声,掩去眸间复杂,“你先前不是问什么熏香吗?喏...”他轻轻扯开衣襟,挂在颈间的红绳就露了出来,是一颗佛珠,紫檀木。 苏袖月眸光一滞,状似不经意问道:“就一个,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件,有一串呢。” “你还真说对了。”云笙整理好衣袍,“这原本就是极难得的紫檀木手串上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袖月淡淡询问,心底的惊涛骇浪被她强制压下。这佛珠,分明和她先前梦里,那小男孩手上的是一样的,如果自己是那个小女孩,云笙是那个小男孩的话,那个月白色长袍的少年又是谁? 思怵间,少年已经回答了:“只不过——似乎被师傅拿去救人,一年少一颗,我也很是莫名其妙。” 说罢,又解释道:“这手串从小跟着我,因为心有不舍,我便留了这一颗。” 苏袖月点点头,确实难得,光是佛珠上的纹案,就不是寻常工匠可以打造出来的,更别说这原材料紫檀木,是可作为罕见药材的。 她敛敛心绪,不知不觉天色已渐晚,相伴坐了这么久,云笙忽然问道:“要走了吗?” 苏袖月轻笑:“你这是想留我?” “才不是。”少年又叼起草根,“只是过一会,若不出意外,会像往常一样,有漫天流萤。” “你是说...”苏袖月定定望着他,“想和我一起看萤火虫?” “你话怎么这么多,想走便走。”云笙急忙辩白,下一刻,就见身边人已经起身,真走? 他忍不住唤道:“喂...” 苏袖月挠了挠耳朵:“什么?” “你回来一下...”云笙的声音越来越底气不足,“我有东西给你。” 话落,就见少年取出袖中的小瓶,稳稳扔了过来,嘴硬道:“我不想要了,你拿去吧。” 苏袖月转腕接过一看,是祛疤的良药,市价千金也难买一瓶,就这样随随便便送人了? 刚想客套一声,就听得身后少年说,“你还不走。” 苏袖月无奈地摇摇头:“小道士,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走了,我只是觉得...在这里,站起来,一会更适合观赏,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7 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 “呵...”云笙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的背影,我哪敢啊,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别呵了,我都听见了。”苏袖月回眸粲然一笑,“云笙,你不装模作样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可、可爱...少年偏过头,“闭嘴。”可心里,怎么有点甜。 那一晚,漫天的流萤浅浅萦绕在他们身畔,云笙望着少女如玉的的侧脸,莫名的,头一次,想到了还俗两个字。 而苏袖月的心里眼里,全在想那柄薄刃的事情。 因为云笙口中带着莲花纹案的匕首,正是初见师兄景仪时,那个黯淡无星的夜,他冰冷的手指一点一点塞到她手里,而第二日,他们就迎来了三年一期的大血洗。 最重要的是,景仪和她一般大,根本不可能是梦境里一身月白长袍的十五六岁少年。 而梦境里的小女孩小男孩看着不过五六岁,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少年,一定大他们十岁左右。 他...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猜了,他是谢辞言,在苏苏和云笙还是六岁的萝卜丁时,大九岁的谢辞言当年做了某件事,所以才会有那句欠她良多。 第55章 姻缘许谁5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 今夜的星辰格外明亮,摘星楼上, 偌大的窗前, 坐着轮椅的男子似不胜寒意,轻轻咳了几声。 “公子,当心。”泠二体贴地递过薄毯,却被谢辞言轻易拂开, 他淡淡扫了当即跪在地上的少女一眼, “你逾距了。” “泠二只是仰慕公子。” “呵...”谢辞言低首一笑,“仰慕?若无这身皮|囊, 若无这身本事, 你恐怕, 不会多看我一眼。” “公子,泠二不敢。”少女连连磕头, “无论公子如何, 都是泠二应该效忠的人。” “你清楚就好。”谢辞言揉了揉酸涩的眼睑, 继续翻阅竹简, 只淡淡道:“若为我做事, 你应该明白一点, 我不喜欢情爱凌驾在一切之上的人,我需要的是利刃,而不是...” “泠二明白了。”少女敛敛泛红的眼眶,“公子,泠二先去做其他事情了。” 谢辞言点点头, 思绪却不经意飘远,他何尝没有过这样年少轻狂的时候? 那时,青涩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容貌还未长成,手段也未练成,却抽中了千绝宫里最艰难的任务,外出执行时,他毫无意外受了伤,是那样一个女子,打开了那扇门,助他躲过了官兵。 谢辞言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大他七岁的女子给予的热饭,还有...替他包扎的伤口。 那是少年第一次生出想照顾一个人的心,只可惜,她已有婚约,对方是当时的大楚太子。 慕容朔和慕容笙的父亲。 对,慕容笙,不是云笙...谢辞言不禁有些恍惚,当年,大楚太子被指意图谋反,昔日宾客满门的东宫一夜落败。 那时,两个孩子还只有六岁。 为了避免牵连,那女子把他们送到了亲哥哥云奕家暂时避难,奈何皇命难违,云奕不仅仅是云奕,他也有妻儿,他必须做出抉择。 谢辞言赶到时,云府已被重兵包围,一个孩子已被迫交出来,那便是慕容朔,剩下的,是他双生的弟弟,慕容笙。 他本想带那孩子突围,却如何也没想到,那个叫云奕的男人做出那样一个决定—— 用自己的亲生女儿顶替。 “谢少侠,如今局势已定,情况危急,阿虞恐怕只剩笙儿那一滴血脉,做哥哥的,如何也不能让那孩子再冒险。”男人坚毅的声音顿了顿:“至于我女儿阿箬...你、能保则保。” 谢辞言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到从祈愿寺悄悄赶来的方丈,从一开始,云奕就已通信方丈前来。 云府被围困时,他早就做好了抉择。 对祈愿寺方丈而言,慕容笙生而有佛性,早是想收为弟子,如今逢乱,若能渡他,也不失因果结缘。随后,两个同年出生,身量也相差不多的孩子相互换了衣服,又服下了谢辞言用已抹去记忆的药物,各自走上了未知的命运。 他们临别匆匆一眼,便是对方手上显眼的物件——慕容笙的檀木手串,云箬手上的莲花薄刃。 那之后,谢辞言便带着云箬,也是后来的苏袖月逃亡,当时他们双双易容,顺利转移了官兵的视线,慕容笙因而得以在祈愿寺安定下来,化名云笙,很长一段时间后,寻了个名头收为首席弟子。 而云箬和谢辞言一路辗转,长久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那是谢辞言第一次使用秘术,用毒将途中所遇,一个濒死的孩子换成了慕容笙的模样,在千绝宫安顿好云箬后,他也卸下人皮面具,带着那以毒逆改容貌后的替身去寻了宣帝。 这才有了之后,篡位成功的宣王,后来的楚宣帝将假慕容笙挂在城头,曝|尸三日的一幕,也是这一次,谢辞言惊鸿一瞥,入了楚宣帝的眼,从此念念不忘。 而慕容朔那一边,他被官兵拿下后,在几个大楚太子昔日亲信的营救下,一路逃亡,这一年里,他受到无数杀手的袭击,包括谢辞言。 因为他,不仅仅是还报慕容朔母亲救命之恩的少年,更是千绝宫里数一数二的杀手。 难得的,有谢辞言在的时候,慕容朔反而觉得安全,他发现,这个杀手虽招招看似很辣,却招招不足以致命。 久而久之,在这样的模式下,慕容朔反而学到了些真本事。只是一年后,楚宣帝彻底稳定朝政后,有了空闲,更加不能放过这所谓“余孽”,追杀一次比一次致命,适逢那时千绝宫中,正面临新任宫主的择选,谢辞言无暇分身,单枪匹马的慕容朔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摔下悬崖。 那一次,少年的脊背后留下了深深浅浅、不可磨灭的疤痕,这也是后来的慕容朔从不在人前脱衣的原因。 谢辞言得知消息赶到后,是拼了命把他救上来的。 那悬崖下有寒潭,坠落几乎无生还的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为谢辞言的腿疾埋下了后患,在“去一留一”的宫主之位争夺后,来自千绝宫的追杀逼迫得他体内的寒毒发作,双腿彻底不良于行。 相对而言,慕容朔是幸运的。 他从悬崖被救回,半死不活的时候,有谢辞言倾力医治,他几乎要放弃生命的时候,有谢辞言用恨意鞭|笞,他隐瞒了慕容笙还活着的消息,一来是至少保全一个,不再卷进这阴暗的生活里,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她,二来是激励慕容朔复仇,这笔血债,还没血偿。 时间匆匆而过,九年如弹指一挥间,谢辞言也谋划了九年,仿佛还是昨日,他还是那个一柄长剑,一身月白长袍的清净少年。 没有爱恨,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8 不问恩怨。 可那个青葱少年终究远去,谢辞言轻轻一笑,望了望修长的双腿...悲哀的是,他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上天却如开玩笑般,让医者不能自医。 而更可笑的是,他竟然...适应了这样的自己,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人东山再起,也能让人容忍现实。 谢辞言想,能打败他的,也始终只有时间而已。 收回纷乱的思绪,他再次轻拧轮椅上的机关,进入了重重书架后的密室。 “刷...”几枚银针轻射,密室里的烛火就被点燃,谢辞言行至一排有夹层的楠木金盒前,轻轻推开了一个,清冽却余韵醇厚的檀香就缓缓传来,可惜盒子里...空无一物。 第九年了,从替慕容朔用毒敛容开始,已是第八年。 每一年所需解药中,这紫檀木都是一味必不可少的药引,这从祈愿寺方丈手中讨来的孤品,恐怕只剩云笙留下的那颗。 那颗唯一的佛珠。 而当年带在云笙手上的九转紫檀手串,早已支离破碎,再也凑不够“九”这个数了,这意味着,下一年,若拿不到云笙手中那颗,慕容朔便不能再继续用敛容之法,以防万一,谢辞言想...他们的行动,该加快了。 往后,将正值用人之际。 正思怵间,另一侧连通外界的狭小甬道里传来了一声轻响,谢辞言闻声走近,取出了那只小小的,燕子形状般的通信工具。 这玩意虽小,却揉和了集大成的机关术,可日行千里,直达目的地...这一次,是从千绝宫而来。 他清风明月般的眉眼悄然柔和起来,轻轻取出燕子嘴内卷起的小字信笺,谢辞言认真看起来—— 师兄亲鉴: 久未相见,多有叨扰。 客套话过后,是千绝宫里,杀手第八惯用的大白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那不成气的徒儿苏袖月,她任务迟迟不见起色,宫主叶菱裳已起了弃子之心,断了她每月所需的解药,也断了我与她的书信来往。 没别的意思,就想让你代为照看,说到底,这丫头还是你小子捡回来的,你也得负一半责。 谢辞言无奈地摇摇头,这老八多年来一点没变,看似中庸,却实在厉害的很,也护短的很,其实无需他说,他也有责任照看苏袖月,又或者说,照看当年的云箬。 那时,他把那小丫头带回千绝宫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任她也成为杀手,这才能留下来,哪怕是叶菱裳的儿子景仪,不也是逃不开这样的规矩吗? 虽说谢辞言明里暗里对云箬多加照看,可那丫头却胆小的很,甚至怕他。说来也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年纪又不大,如何能受得来,而他一开始给她防身的那柄薄刃也是被小丫头嫌弃,悄悄丢了,反而便宜了景仪那小子,让他捡了去。后来,离开千绝宫后,谢辞言就很少过问那里的事情了。 得知她被老八收为徒弟,他也就彻底放心了,却不曾想,会这样再遇见。 说来奇怪,如今的小丫头,给谢辞言的感觉,真的是应了那一句古话——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看来,如老八所言,是时候把她接到身边了。 谢辞言略一思量,粗略定在中秋之后,若放假三日,麓山书院一个学子的消失也能稍为显得合情合理一些,毕竟这三日离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但愿那小丫头,还能认得他。 思及此,他先行至桌案提笔写了一串小字,又复行至那如书架般,一排排有夹层的楠木金盒前,修长的指尖轻轻扣上纂刻着“天”字的金盒。 待金盒开后,谢辞言把卷好的纸张塞入那夹层中,顷刻间,写着小字的字条就消失不见了。 诚如所见,这一排排金盒并不简单,它们或联系着最精密的谍报网,诸如“天”“地”“人”“玄”“黄”之类等级,又或者...存储着最珍贵难得的稀罕之物,如那紫檀木佛珠。 而这次,谢辞言的命令竟是难得的,直接动用了“天”字谍部。 此时此刻,远在别处,通过埋藏在地下的通道,传送而来的纸条已拿到了“天”字谍部的精英手中,然而,一向雷厉风行的精英却犯了难——公子这,莫非...写错了? 只见小小的纸条上,行云流水的几个小字书着: 多备些女儿家的裙裳,春夏秋冬。 精英谢三想:让他一个谍战中的佼佼者,去买衣服,去买女人的衣服,确定...不是大材小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重要论文查重出了问题,跟导师做的这个研究很重要,我这两周可能最多隔日更了,不会弃文,请放心。 第56章 姻缘许谁6 天字谍部, 见字如人,只有绝对的执行命令。 短暂的错愕后, 谢三便如执行其他命令般谨慎, 略一思量,他把近日新截到的消息传了过去。 谢辞言听到动静后,打开“天”字金盒,夹层里已多了一张字条—— 云南王独子裴恪不日将到麓山书院。 谢辞言眸光微闪...云南王, 唯一掌兵权的异姓王, 他的继承人世子裴恪,更是阿朔身后隐昱盟一直想拉拢的人。 稍做沉吟, 谢辞言便退出了密室, 他行至摘星楼最高处, 取出袖中的白玉短萧,运内力徐徐吹奏。 远处, 麓山书院依稀可听见这低沉压抑的萧声, 学子们浑不在意, 只有一人, 搁下了碗筷。 “慕容大哥, 怎么了?”云棠鼓着腮帮子, 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事,”少年朝他和莫十一清浅一笑,“你们继续,我回去看看他。” “阿朔,替我带声慰问。”莫十一忽然出言, 苏袖月那小子,到底还是不错的。 “好。”慕容朔一一应下,悄然离席,思绪却已走远。 这萧声是他与谢辞言之间的暗号,音调转化为对应文字后,如今听来,他是在说...那个人来了。 小王爷裴恪,表字明彧。 —— 宿舍内,落落如往常一样来给苏袖月送饭,顺便带来了一封书信。 “八师叔说,他以后为免避嫌,不能与你如从前般时时通信了。” 苏袖月点点头,“我知道。” 拆开信件,依旧是熟悉的笔迹——“吾徒袖月,为师无力保你周全,只能另托他人,千绝宫前辈辞言公子为我故交,毒发时便去寻他,辞言定不会坐视不理。往后,你便尊他如尊为师,你我师徒一场,为师也无贵重物品相送,唯十余名死士,多年亲手训练,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为师知你有宏图大志,困境只是一时,他日必能翱翔天际,自由自在......” “师傅老了,只望你能平平安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89 安,将来,能当我的收尸人。” 苏袖月不由攥紧了信纸,“落落,师傅他身体还好吗?” “没事,你别多想。”落落递过来一支玉哨,“八师叔让我转交给你的,这是那批死士,唯一听从的号令。” “谢谢。”苏袖月郑重接过,心里却莫名的不踏实。 落落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只道:“苏师妹,我先回千绝宫了,以后也未必会再见,多说一句...” “相遇难得,珍惜眼前人。” 有一个人,如八师叔一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而那个人,对落落而言,是最触手可及的遥不可及。 —— 落落离开没多久,慕容朔就回来了,拎着一个冒寒气的盒子。 放下后,随手斟了杯茶给苏袖月:“苏弟,你好些了吗?”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苏袖月轻轻一笑,“还躲过几天课业,清闲得很。” “嗯。”慕容朔的眸光从她肩上移开,“既然闲得很,下盘棋吧。” 苏袖月摇摇头,“慕容兄,我明日便打算回去听讲了,想早些歇下。”她的意思虽委婉,少年却听明白了,这是在告诉他,不想与他争锋相对。 “无妨。”少年轻抬眉眼,打开了那冒着寒意的盒子,刹那间,冷雾就凝散开来,依稀可见冰雪里点点殷红圆润的果实。 慕容朔递过去:“阿棠让我给你的,说是京城里快马加鞭送来,还很新鲜。” 苏袖月怔了怔,竟然是车厘子!这样的水果莫说寻常百姓,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是难见到的。云棠他... 敛敛心绪,她道:“明日我去亲自谢谢他。” 慕容朔点点头,哪怕在他看来,舅舅云奕不近人情,云棠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这个名义上的表弟,拥有最通透的心。 思及此,他合上冰盒递过去,“苏弟,此物有补血功效,希望你...能早日恢复。” 苏袖月点点头,“好。” 慕容朔不再说话,熄了灯。 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传来,苏袖月知晓,他也是打算歇下了,隔着中间厚厚的一沓书,她忽然问:“慕容兄,像我这样的杀手,你是不是遇见过很多。” 书那边躺下的少年怔了怔,盖好被子,慕容朔才说:“杀手很多,像你这样的,很少。” 第二日,晨光熹微。 苏袖月自然醒来时,已不见慕容朔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早已习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慕容朔总不喜欢在人前脱衣穿衣,连洗澡,也非要和她一样,把门窗紧闭,在宿舍里一个人。 那日蹴鞠也是,那样热的下午,他竟不肯和那群学子一样光着膀子。 摇摇头,苏袖月不再去想,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暗伤,在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历过什么腥风血雨。 她能做的,只是尊重和不窥探。 顺手揣了几颗车厘子在怀里,她理了理不过及耳的短发,扣上书生方帽遮住,就锁上了门。 一路上,晨跑结束的学子三两结伴,往书舍走去,似乎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你看见没?山下来了一辆马车,造价不菲啊。” “瞧见了,这回新来的,肯定不简单。” 又有新来的?苏袖月稍稍留心,顾自往前走,麓山书院规定,每日必须晨跑打卡后,才可以领一天的饭票。 谁也不能例外。 小跑到山门,只见如往常一样摆着一桌一椅,桌上放着堂长的计时沙漏,还有几张当日的饭票,那爱板着张脸的堂长却不见了。 她也不敢直接拿,就坐下等着,掏出怀里的车厘子抛着玩。 突然间,一条漆黑皮鞭迎面扫来,竟是直接一卷,截走了苏袖月抛至半空的车厘子,她眸光一凝,回首扫去,愣了愣。 台阶下,缓缓走上来三人,最左侧一脸陪笑的中年男子正是麓山书院的堂长,他身畔,长身玉立的少年郎锦带华服,紫金冠束发,气质清贵而骄矜。 抬眸间,少年已收好长鞭,交予一旁的贴身护卫,精致如玉的脸孔漾起玩味笑意:“喂,你叫什么?” 苏袖月不答,转身想走,哪知少年郎指尖一转,那卷来的车厘子就打了出去,制住了苏袖月的穴道,“小贼,还想走!” “小贼?裴世子,这里面恐怕有什么误会。”书院堂长见状不好,忙说道。 “哪里会有什么误会?”一旁的护卫裴一颇有怒意道:“世子手上这车厘子分明是御赐,共三份,一份世子拿去给了老夫人,另两份,已快马加鞭提前送来麓山书院,山长一份,世子的故交云家少爷一份,这小贼不是偷的,还能是怎样?” 裴恪满意的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挑眉望向苏袖月,“小贼,再问一遍,你叫什么?” 他本就生得精致秀气,这一眼意味深长的望过去,连身为男人的堂长都怔愣了,早就听说异姓王之子天人之姿,雌雄莫辩,近距离得见才发现...传言终究是传言,远不及本人所惊艳。 也难怪京城盛传,能与公子辞言相较量的,只有眼前这位了。 他们二人,一个好看到超越了男女界限,一个,超越了人与仙的界限...堪堪应了那句—— 人间富贵花,天上谪仙人。 苏袖月不知这些,却不得不承认,裴恪生得是真好看,但再好看,也挽救不了他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凌人之势,而车厘子一事,更是不分青红皂白。 这种迫人的阶级观念,让苏袖月无法对他和颜悦色。 该不说话,还是不说话。 “呦,还挺厉害。”裴恪走近调侃道:“小贼,本世子就想问问,你如何做到这般理直气壮的,嗯?” 本来就理直气壮,苏袖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若非配合在堂长面前表现自己不会武功的事实,他以为...区区点穴,能困得住她吗? 她偏过头,仍旧不语。 裴恪越发觉得有趣,抬了抬下巴道:“哎,你不会口不能言吧?” “裴世子,让您见笑了。” 一旁堂长痛心疾首,想出言教训,却被少年扬手止住了。 他勾唇,笑容明亮:“没关系,这小哑巴有意思的很,反正这几日我暂时借读在麓山书院,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无须插手。” “是。” 临走之前,裴恪回眸扫向苏袖月,上挑的凤眸里尽是嚣张: 小哑巴,你给本世子等着。 “裴一,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 裴恪因为不老药活了两世,这一世叫裴恪,成为云南王,之后伪装成自己的“女儿”——裴彧,和前文终于对接了。 第57章 姻缘许谁7(捉虫) 等着?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0 苏袖月轻轻一笑, 她从不坐以待毙,行至暗处, 她悄悄吹响师傅给的玉哨, 待一名死士悄然现身后,她淡淡道: “查一下新来的,越详细越好。” “是,少主。” – – – 八月的清晨已透着丝丝凉意, 沿路可闻甜而不腻的丹桂清香, 苏袖月折了一枝快要落败的,捻在手心, 走近了书舍。 没有夫子, 同窗们都在顾自晨读, 补眠,或者发呆。 苏袖月一走近, 就带着一股沾着露水的桂花香, 也把安然坐在她位置上的少年郎惊醒了。 裴恪半眯着眼睛, 笑容明亮: “小哑巴, 你的座位啊?” 苏袖月敛眸, 望了慕容朔一眼, 见他仍一心捧着书卷,修长如玉的指尖却轻轻摇了摇。 是让她,不要惹裴恪吗? 想了想,她正欲转身,伏在桌上的少年忽然伸出手, 扣住她的手腕,笑容明亮,却一脸欠揍: “生气了?” “阿恪,你干嘛呀。”前桌睡得正熟的云棠被莫十一推醒,莫名其妙望着这一幕,“你抓着他干吗?你不是最讨厌和男人手牵手吗?” “才、才不是呢。”裴恪清丽无双的脸孔转了转,一下就松开了手。 “哼...”苏袖月轻蔑一笑,动了动手腕,下一秒,她足尖轻勾,裴恪身下的椅子就被拽了过来。少年猝不及防,幸好稳住了,一脸怒容道: “小哑巴,你有病啊?” “没有,没哑,没病。”苏袖月一撩衣袍,在走道坐下,头也不回。 “好家伙。”裴恪怒后反笑,“敢惹我,你是第一个。”他话落,提起桌上的毛笔就往苏袖月后背洁白的校服画去。 陡然间,“少年”的手往后一挡,一转,一侧,腰身随之一旋,仰身避过,那笔就从她头上走过,刹那间,她两指一错,悄然抢过了裴恪手上的笔。 少年狠狠怔住了,却只是一瞬间,他伸手去拦她的肩,却被苏袖月抬脚挡过,下一刻,她衣袂翻飞,借着桌椅轻跃,转至裴恪身后,利落地用笔勾画了几笔。 “哈哈哈!”看好戏还敢出声的只有云棠,他指着裴恪身后那只神形俱像的小乌龟,捧腹道: “阿恪,你也有被人捉弄的时候?” “闭嘴。”裴恪瞪了眼一起长大的好友,脱下金紫外袍,狠狠一揉就抛出了窗外,“本世子不要了便是。” “厉害厉害。”苏袖月轻轻拍手,“世子如此器宇不凡,想必...我这座位,你也看不上。”她话落,一把推开错愕的裴恪,勾回走道上的椅子,坐下,搁好笔,抬头微笑。 “你...你,”一向心高气傲的少年又羞又恼,他往前走,在讲席前特地为自己安排的旁听席位坐下,心里想的全是—— 下午马背上的骑射课,本世子一定,教你怎么做人。 – – – 苏袖月安然坐下后,她的同桌,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很快,又松开,只余一张字体眉清目秀的纸条。 慕容朔什么意思?苏袖月悄悄瞥了一眼,少年仍旧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再看纸条,赫然写的是: “裴家独大,莫与争锋。” 异姓王裴氏发迹于西北草原,是从马背上征战而来的民族,兵士骑射功夫更是一流,是战场的中流砥柱,也是宣帝忌惮,却不得不仰仗的重臣。 其独子裴恪,更是生来金贵,被老来才得子的异姓王宠在了心尖上,虽不过十五岁,在京城却是连皇亲国戚也称一声: 恪小王爷。 慕容朔之所以如此清楚,是从一开始,隐昱盟便集天下有反心之士,朝堂庙宇,江湖草野,聚了一批又一批暗中挑战这个王朝威严的人,而他一直想拉拢的,便是这手握重权的异姓王。 慕容朔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确切的说,是一个临界点,当皇权与异姓王兵权相矛盾,当宣帝的信任被疑心取代,当裴氏的忠心更多的偏向家族的存亡...这一系列矛盾积累到爆发的时候,才是隐昱盟得见天日,翻立政权的时候。 在此之前,结交裴恪,显然是明智之举。思及此,他不禁望了望苏袖月的侧脸,隐有打算。 – – – 中午时分,宿舍休憩的时间,慕容朔独立后山墙头,轻轻吹奏了一首笛曲,笛声清扬,远远传入摘星楼内。 谢辞言正在破一旁棋局,闻声后,清风明月般的眉眼不经意皱了皱,沉默片刻,他终究还是落下一子,没有阻止。 趁着正午人影稀薄的时分,慕容朔接过谢辞言用鸟雀传来的药物,悄悄闪进了马棚。 他的目光,锁在了今日刚到,通体漆黑,眼眸如星的骏马上。 – – – 下午过了最热的时候后,学子们纷纷一身干练骑射装,牵了马集结在后山,他们分两拨,相同的服饰,黑色骑射服一组,红色骑射服一组。 黑衣配红色束袖,红色抹额,红衣反之,穿在年轻气盛的学子身上,一个个都风流倜傥。 苏袖月选了黑衣,没其他原因,单纯不想和裴恪一组。慕容朔倒是和她选了一样,一身飒爽的黑衣穿在他身上,竟抹去了他面颊上轮廓的柔和,多了几分冷峻清朗。 反观红衣队,莫十一云棠皆是,他两习惯了黏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装,只不过一个俊秀,一个可爱,桃花眼和杏眼对视,莫名的相配。 若说穿出了红衣风华的,那便是裴恪了,苏袖月轻轻瞥了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人模人样。 只见少年骑跨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上,背负箭筒,一手握长弓,一手抓紧疆绳,鲜衣怒马,眉眼间一抹英气,那份原本的精致好看更加耀眼。似生来就众星捧月般。 让人挪不开眼。 组织骑射演练的堂长不由摇摇头,美色惑人啊。 他一声令下,一旁的随侍就敲响了铜锣,沙漏也随之计时,两个时辰后,以所猎最多的队伍,为胜! 学子们听令纵马而去,裴恪摸了摸马鬃,睨了苏袖月一眼,爽朗笑道: “追星,我们走!” 苏袖月无奈地正了正自己的方帽,她一头短发,自然不可能用抹额束在前方,显得不伦不类。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在丛林中易于被辨认。 而不远处,已有一位学子盯上了她,赵彻对同伴说: “既以所猎最多队伍为胜,那么除去对方的人手,反而更简单。” “是啊,赵兄。”有学子应和道: “此次演练成绩与期末排行挂钩,自然要不折手段。”赵彻点点头,他想的可远不止于此,拉弓搭箭后,少年眯着眼睛,突然射出—— “就拿你这个...最没背景的,来试手!” 随即,冷箭穿林过叶,直直朝苏袖月心口而来,她眸光一凝,正欲翻身下马,却在这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1 时,身后破空传来一只利箭,直直和赵彻那只箭羽迎面对上,铿锵一击,就把赵彻的箭折在了土里。 有人帮她?苏袖月回眸一眼,只见不远处,枝叶青葱的树下,一身红衣的少年郎收弓轻笑,朝她扬了扬下巴: “嗨,小哑巴,自己悠着点。” “别本世子还没弄死你,你可倒好,被别人弄死了。” “我没让你救。”苏袖月下腰拾起那只箭尾刻着金色“恪”字的箭羽,用力一掷,就钉进了少年身后的树上,“裴世子,有劳你...多此一举。” “苏袖月!”裴恪竟直呼其名,带着些孩子气的执拗: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到底是想让本世子怎样啊?” 苏袖月怔了怔,调转马头,策马走近,问: “你怎么了?” 莫名其妙的。 “要你管本世子。”裴恪见她一副仍不知错的模样,越想越气,让你低个头和本世子道个歉有那么难吗?......少年心中越来越憋屈,扯动疆绳,头也不回地策马跑远了。 “喂,等等!” 苏袖月猛然一惊,从背后望去,他那匹名叫“追星”的坐骑,有些不对劲...未做多想,她即刻夹紧马肚,快速追了上去。 果然,那马似被什么人动了手脚,疯了般狂奔,甚至左右乱甩,连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裴恪都一时慌乱,无暇顾及其他。 却在这时,林中又射来一道冰冷的暗箭,竟是直直朝着裴恪的眼睛而去,可见暗中放箭之人心胸何其歹毒。 电光火石间,后面马背上的“少年”腾空而起,借力马背纵身一跃,凌空旋至那冷箭跟前,抬膝一踢,便把箭身打偏,射在了一旁的土地里。 “呼...”苏袖月释然一笑: “小王爷,你欠我一命。”话落,她飞身回马,疾驰追赶着失控的“追星”。 裴恪见此,心中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尽可能控制着身下,从小跟随着的马匹。前面的路越来越窄,隐隐可见是悬崖,他用尽全力勒紧疆绳,却还是于事无补,危难之际,身旁紧随的“少年”递来一只手,“愣着做什么,抓住我!” 裴恪怔了半秒,狠下心,紧紧握住那只白皙细长的手,旋身一落,坐在了苏袖月身后,同一时刻,她调转马头,从悬崖边上掠过,落于平地。 “嘶...”骏马的嘶鸣随之响起,坠入悬崖的“追星”很快就不见了影子,裴恪从马上下来时,还心有余悸。 “自己的马都管不住。”苏袖月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整个胸腔剧烈的跳动,离生死这样近,她虽冷静,却只有自己知晓,什么叫强装镇定。 从加入fbi起,苏袖月就练就了一身“装逼”的好本事。哪怕泰山压于顶,她的面色也可以做到不动如水,因为在任何危机的关头,她只有以压倒性的冷静,去与对手周旋,争取胜利,哪怕这份冷静,更多的是强装镇定。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从容到一切都不在乎,如果有,他也离死不远了,而活着的,总是有所求的。 她抹去额间的冷汗,扫了一眼坐在悬崖边,隐有失魂落魄的红衣少年,皱了皱眉,还是走上前。 伸出了手,“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裴恪抬头望去,白皙细长的手掌坚定地放在他眼前,虽然瘦小,却似有着千钧的重量。他似被鼓舞般伸出手,紧紧握住,望着她: “苏袖月,你这个兄弟,本世子认定了!” “你起来再说吧。”苏袖月轻嗤一笑,一个用力,拉起了少年: “裴世子,你的兄弟何等尊贵,我当不起。” 裴恪当即甩开手,恼道: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怎样?”苏袖月轻挑眉尾,“不识抬举,不分尊卑,不知好歹?”她轻轻一笑,“不好意思,裴世子,就是不稀罕。”说罢,她翻身上马,唇角轻扬: “小王爷,您就自个走回去吧。” “毕竟这世上,没有救命恩人把马让给你的道理。” “你什么意思啊?”裴恪回过神来,指着她消失的背影,有些委屈: “喂,好歹共乘一骑啊。” 第58章 姻缘许谁8 密林丛中, 赵彻放下手中弓箭,面容已扭曲。 苏袖月, 你又坏了我的好事! 他先前提议射人, 一来是让其他人也参与,混淆视线以达到自己目的,二来正是趁乱报一年前国子监之仇,想当初, 他作为赵贵妃的外甥, 也是在京中国子监求学,却因为与裴恪的争斗, 被逐出国子监。 如今这个人, 不在国子监好好待着, 竟跑到麓山书院来耀武扬威,赵彻如何能不恨?却没想到你裴恪, 命这么大!他狠狠攥紧手心, 转身之际, 眸光却攸地一凝: “你、你来这里多久了?” “不过...比你早一会而已。”笑容干净的少年理了理沾在袖口的树叶, 浅色的眸子在太阳下剔透得让人心慌。 “慕容朔!你...都看见了?”赵彻不确定问道, 汗水却已浸透后背。 “怎么会?”慕容朔温润一笑, 似有安定人心的功效: “我在这里,只是想和赵兄交个朋友。”......工部尚书之子,赵贵妃的外甥,少年眼里只有利用二字。可他却笑得纯粹无害,让赵彻看不出一点旁的东西。 “你是说...没看见?”他再次试探。 “赵兄,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慕容朔轻轻起誓: “若泄露半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赵彻忙道: “我信你便是。”立誓这东西,他还是极相信的。不论他,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也是信的。 “赵兄信我就好。”慕容朔牵了牵唇角,心里只觉可笑...他立的誓言,恐怕早已能让自己被千刀万剐了。可实际上,这九年来,他本就是行尸走肉。誓言这东西,不过是慕容朔用来达到目的的一个手段。 只可惜赵彻不知道,越温和的人,越有着一颗狼子野心。 他们相携而去,却没有发现,高耸的树冠处,隐隐露出红衣骑射服的一角。似藏着什么人。 – – – 傍晚时分,霞光温柔,麓山书院晚钟轻敲,宁静而澹泊。后山丛林,静立着两抹修长的身影,一黑一红。 晚风轻拂,扬起少年额前的碎发,慕容朔笑了笑,一如当初: “十一,你叫我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听言,红衣骑服的少年半晌无话,袖中的手却越收越紧: “阿朔,你还要骗我吗?” “你在说什么?”慕容朔眸光微闪,眼底暗芒几不可察,他抬头,一张脸已因羞恼而泛红: “十一,如今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够了!”莫十一别过眼,不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2 去看他那张纯良无害的脸,一字一句艰难道: “正是因为相信你,才一次又一次在心里为你辩白。”他顿了顿,嗓子有些微哑: “许多事,都隐有苗头,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帮你,可是你呢?”他一把抓住慕容朔的衣襟: “那马是你动了手脚吧,一箭双雕,好周全的谋划!” 被这样质问,慕容朔牵了牵唇角,没有说话,已是默认。 莫十一自嘲一笑: “赵彻是什么人?与他结交,嗯?苏袖月又是什么人?他再来历不明,也曾替你挡过一剑,如今你却利用他,利用他与裴恪交好,再把他反为己用,是这样吧?”他怒极勾拳,就要狠狠打在慕容朔脸上。 “莫十一!你干什么?”隐有慌张的少年音从身后传来。云棠不可置信地僵在远处,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扯开莫十一抓着慕容朔的手,娃娃脸涨得通红: “这是做什么?到底怎么了!” “阿棠,你别管。”莫十一任由云棠拉着,意味深长地望了慕容朔一眼: “阿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敢把...”他扫了不明所以的云棠一眼,红着眸子道: “你要是敢把他拉进你那机关算尽里,我莫十一,绝不会放过你。” 话落,他转身就走。慕容朔望着,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亦转身,从另一边离去。留下云棠在中间左右回望,不明白,鼻子却格外酸涩。 – – – 霞光微微泛着余温,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风也很温暖。 一切都很好。除了——屁股后面,那个漂亮的跟屁虫。 苏袖月终于停下脚步,先回来洗过澡后,她一身清爽,此刻回头看着鬓角微湿的裴恪,不禁心情颇好的问道: “小王爷,吃饭去吗?” “去、怎么不去!”裴恪忙咬牙切齿道,也不知是哪根筋抽抽了,他苏袖月越是对他爱搭不理,他就越是想黏上去。“唉......”苏袖月摇摇头,顾自往前走,好好桀骜不驯一个人,非把自己整的跟狗皮膏药一样。 她走上二楼,凭着饭票去取了晚饭,裴恪也跟着,刷脸取了一样的,随即苏袖月坐在哪,他也坐在哪。一路跟随,裴恪刚放下餐盒要坐下时,对面已坐好的“少年”却忽然踢了一脚。顷刻间,那椅子猛然就断了,断口整齐。 “过来!”苏袖月收回脚,敲了敲桌面,示意裴恪坐在她身旁,等少年听话坐下,她环顾四周后,贴近耳语道: “傻子,有人要找我们麻烦。”那椅子,分明被人提前动了手脚。 “嗯。”裴恪恍惚地点点头,一颗心全被鼻尖若有似无的香气蛊惑了。离得这样近,苏袖月清浅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惊起一阵阵酥麻。 不经意间,少年的耳根已红透。 他猛然一惊,喉结微动,“说、说话就说话,两个大男人,凑...凑这么近干嘛?” 苏袖月愣了愣,心道: 莫名其妙,这世子爷又在发什么疯?摇摇头,她不再理会,眸光从饭菜上扫过,不着痕迹的翻了翻。 果然——苏袖月不动声色,顾自转过身,把头埋得很低,看似真的在吃一般。又摸了摸怀中的东西,她悄悄往嘴里一塞,半阖着眸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整她。 “喂...”裴恪缓好心绪后,就见身边人似在埋头吃饭,他用手肘碰了碰,问: “好吃吗?” 闻声,苏袖月没有回应,只狠狠咳了几声,再抬起头时,嘴角竟溢出一道血痕,她张了张唇,无声道: “饭...饭里有碎瓷片。” “砰!”裴恪当即一掀桌子,上挑的凤眸又惊又怒,他环视着周围埋头吃饭的学子,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尽是威压: “说!谁、干、的?” 众人不敢说话,只把头埋得更狠,筷子夹得更快。 “不说是吗?”裴恪冷哼一声,一把抽出腰间长鞭,猛地卷起桌面甩到门口,怒道: “今天谁也别想走!”,他继续甩动长鞭,正想大打一场,袖子却被人轻轻扯了扯。 苏袖月摇摇头,悄然收回眸光: 裴世子,我们走。 她起身先离去,裴恪虽气,却放心不下,也紧跟着跑了出去,并没在意角落处,如淬了毒的眸光。 – – – “喂,你怎么样?”裴恪追上苏袖月后,轻轻搭上她的肩。未曾想,“少年”反手一拍打掉他的手,笑意盈盈地回过头,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你,”裴恪又惊又喜,伸手试探地抹上苏袖月唇角的“血渍”,指尖轻捻,有些黏...... “是车厘子!” 他当即反应过来,好看的眉眼也轻扬起来,“苏袖月,你真是把我也骗过去了。”她点头默认,抬了抬下巴: “是你太傻了。” “越来越放肆!”裴恪微恼......本世子,不要面子的啊? 他屈指敲向她的脑门,想了想,还是没舍得下重手,只问: “到底怎么回事?”......苏袖月沉默了片刻,认真望着他: “你,要小心赵彻。” “赵彻?” “嗯。” 若她先前观察不错,椅子断口、饭里瓷片,都是他动的手脚。即便不是他动的手,也定是他指使别人做的,苏袖月没有忘记,她故作被瓷片划伤口腔时,那人一闪而逝的阴狠和得意。 “真的是他?”裴恪不禁微微一怔,很快就面色了然,“国子监一事,他怕是对我怀恨在心,我早该知道的。” 苏袖月点点头,并不追问发生了什么,只道: “反正你谨慎行事就好。” 若所料不错...演练时那两只冷箭,也恐怕是出于赵彻之手,只是看裴恪的神色,并没有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裴恪虽然嚣张,却是光明正大的嚣张,这些阴私,说了他也未必会信,更何况还没有证据证明就是赵彻所为。说到底,苏袖月终究不想和这些皇亲国戚,纨绔子弟扯上关系。她摆摆手,点到为止。 “喂,”裴恪不依不饶拦在她面前,笑容格外明亮: “苏袖月,你为什么告诉我?是不是...害怕我受伤?” “想太多!”苏袖月一把打开他的手: “早上呢,非说我偷车厘子,中午呢,非说我挑衅你,现在呢,我怎么又成了关心你?” “难道不是?”裴恪把脸凑近,认真道: “你喜欢吃车厘子告诉我啊,不用偷偷拿。”他显然还是想太多,苏袖月边往前走,边淡淡道: “真不知道是谁早上说,喂小贼,你给本世子等着的......到底是谁啊?” “你敢嘲笑我?!”裴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早已走远了,他只好遥遥喊道: “苏袖月,你听好了!本世子要是再理你一次,我、我就.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3 ..” “就什么啊?”神色悻悻的云棠从后山走来,随口问道。 “就、没什么。”裴恪摸了摸鼻子,说: “阿棠,那家伙应该是把你的车厘子偷走了,我就教训一下。” “什么?!”云棠震惊后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那个...阿恪啊,是我、我转送给他的。” “什么?!”这回换裴恪整颗心跌宕起伏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只喃喃道: “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哪都完了。”裴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狠狠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 第59章 姻缘许谁9 “我说呢...”云棠拍了拍好友的肩, “阿恪你虽然蛮横,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 “说谁蛮横呢?”裴恪一把拍开他的手, 有些落寞道: “追星没了。”云棠愣了愣, 半晌才说: “你人没事就好。”他虽然清楚那匹马对裴恪的意义,可也改变不了什么,就像他清楚莫十一和慕容朔之间产生了裂隙,也无法弥补一样, 如阿爹所说, 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不能尽如人意,他总得学会接受。 然后继续走下去。 – – – 后山空旷, 静谧无声, 晚风挟带着沙沙的竹叶声, 穿荡在麓山书院与祈愿寺的高墙之中。 苏袖月曲膝坐在墙头,抬首望着烧红的云霞, 层云翻卷的天际处, 隐隐显现摘星楼精致古朴的一角, 不知道为什么, 此刻看来, 这世人羡慕的地方, 也不过是一座华丽的牢笼而已。 她取出怀中的玉哨,一时有些恍惚,如师傅所说,为了每月必须的解药,她也最终要踏入这牢笼里, 和锁在里面的公子辞言一样,终将成为千绝宫的弃子。 苏袖月轻轻一笑,她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困在哪里都一样,只是不知道师傅现状如何?还有...师兄。 景仪。 – – – 塞北,凄清寂冷的夜,白日里喧嚣的黄沙在夜里都失去了温度,映衬着无边冷月,看不到一点生机。带着些血腥气的风从千绝宫内的长廊穿过,随着那道修长冰冷的黑影,一点点变得浓重。 落落推开房门,心头的酸涩霎时溢了出来,她望着月色下手执长剑,步伐虚浮,却机械般往宫主主殿走去的黑衣男子,含着泪唤了声: “师兄!” 景仪顿了顿,没有回眸,他手上还拎着用黑布包裹的人头,他需要在子时前交付任务,以此换来...千绝宫对苏袖月的追杀晚一天,再晚一天。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落落的泪终是忍不住,她跑上前,从背后狠狠抱住景仪: “不要再这样了,师兄,不要再这样了。”她染上哭腔,小声却倔强的说: “那么多人,你杀得完吗?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无法完成任务的那一天,千绝宫...依旧会派人去对付苏袖月,宫主她如今,只是把你当一个杀人利器,复仇工具而已!” “......” 久久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在耳边回荡,下一刻,落落的手就被掰开,景仪麻木地转过身,漆黑的眼底尽是疲倦: “我知道。” “别告诉她。” 能守一天,便是一天,直到...我倒下。 “不告诉,不告诉,”落落忍着泪痛声道: “永远是不告诉,她能感受到你的爱吗?师兄,落落喜欢你,也是拼了命让你知道,哪怕你不喜欢我。”她吸了吸鼻子,“没关系,爱屋及乌,你喜欢的人,落落绝不会去伤害,可是师兄,你永远这样,永远不说,总有一天,她会投入别人的怀抱,你明白吗?” 月光清冷,寒风穿透黑衣男子被汗水,血水浸湿的后背,凉到心底。景一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张了张唇,“我知道。” 我要的,只是她好。 这份幸福,谁来给,都一样。 – – – 天边的云霞渐散,江南水乡一如既往的温柔,沙沙的竹叶声也变得动听起来。 远处暗下来的天际一片混沌,依稀可见点点星子。麓山书院与祈愿寺的墙头仍余最后一抹余晖,苏袖月站起来,不禁感叹造化钟神秀,隔着一堵高墙,恰好麓山书院已陷入昏暗,祈愿寺却还隐隐光亮,这样的现象,真的难得。 她享受着在光明与黑暗都管辖不到处的,片刻的自由,闭上了眼睛,轻嗅着晚风里带着柴火气的空气,这一刻,苏袖月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因为自由而活着。 “喂,喝酒吗?”清清冽冽的声音从墙下传来,眨眼间,烟青色的身影轻轻一旋,就安然落到了她身畔,以木簪道士束发的少年抬袖递酒,笑意醺然。 “你喝醉了?”苏袖月顺手接住,没有打开封绸,静望着如玉脸颊染上一层绯红的少年,不由轻笑: “云笙,你有心事。” 少年懵懂地连连点头,他望着眼前人模糊的轮廓,醉道: “你又是谁?怎么知道我有心事。”摇摇头,苏袖月拿过他手里的小酒坛,轻轻嗅了嗅,纯度并不高,看来这小道士...果然不能喝啊。 “喂,把酒还给我。”云笙怔愣过后,伸手便是要抢,苏袖月勾唇一笑,轻抛上头顶,抵挡过少年的攻势后又再次接过,揶揄道: “小道士,你不是出家人吗?” “嗝...”云笙压下胸腔的酒意,索性一把扯下束发的木簪,任由三千如瀑青丝尽披身后,一身宽大道袍亦随风猎猎作响,眯着眼睛半天,才说: “傻小子,你懂什么?出家人...娶不到媳妇儿的。” “嗤...”苏袖月忍俊不禁,偏头望向云笙: “哎,你动了小春心?” 少年的脸烧得更红了,比逝去的晚霞还要艳烈,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喃喃道: “她一点也不像个女人,今日演练,还不顾性命去救别的男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云笙指了指心口,“这里,这里堵得很厉害。” 苏袖月愣了愣,这小道士...说的是自己吗?难道她救裴恪,云笙也恰好看见了?她不禁轻笑,幸好自己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德,这念头一过,她心里又后知后觉的微微慌乱起来...云笙说什么?因为她?! 她捧过少年乱晃的头,认真问: “她...是谁啊?” “谁?”云笙使劲眨了眨眼睛,忽然漾起孩子般的笑意,“苏袖月,我梦到你了。”他认真望着她,猝不及防,浅浅吻在了少女的颊边。 “苏袖月,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嗯...”不只一点点。 云笙笑得愈发开心,晃晃悠悠又回了祈愿寺,留下苏袖月一人僵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好像...真的被人偷亲了! 燥热很快蔓延上整个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4 脸庞,那柔软微凉的感觉还犹在心间,苏袖月不禁拍了拍发麻的脸颊,原来...自己也会羞怯。女扮男装久了,她真的以为自己与男子无异,可这小小的插曲终究让苏袖月明白: 她哪怕再用层层铠甲包裹自己,内里,也还是个女子。 非要说的话,只是她的女儿心思,尘封太久太久,迟迟没遇上对的人。可那个人,又会在哪里? 凉风习习,没有答案。 苏袖月一个人躺了很久,望着寥落星子慢慢聚拢,变幻。不知不觉,夜已越来越深,可又有谁知,这难眠之夜,何止是对她一个人而言。 夜风中,三更的敲锣声不期而遇响起,这个时刻,书院的灯火几乎都已熄灭。苏袖月理了理褶皱的校服,跃下墙头,慢慢走回了宿舍,却在接近时,倏然停下了脚步—— 她和慕容朔的宿舍,灯未灭。 难道?苏袖月小心翼翼推开门,却在这一刹那,床头的烛火被人吹灭了。 她怔了怔,问躺下的那抹身影: “你,在等我吗?” 无人应声。 “那我就当你...在等我好了。”苏袖月悄然躺下,似想到什么,声音很轻: “慕容朔,今日演练场之事,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黑暗中,少年剔透的眸眨了眨,他敛敛长睫,陷入深思。 原来,是知道我利用你了。 慕容朔的心里,头一次隐有懊悔。 – –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离这天放假还有两日,而这两日,是绝大多数学子的噩梦。 望着夫子发下来的考卷,大家都是一副苦瓜脸,看来,麓山书院放假前必考试的惯例是不会改变了。这场检测,对苏袖月而言,却是格外珍惜。 对,珍惜。 这月的解药迟迟未来,她只有如师傅所说,去投靠谢辞言,恐怕中秋假期过后,自己不会再回麓山书院了...同窗的时光,也终将远去。 提起毛笔,苏袖月和云棠对视一眼,他们约定好了,两日考完后,就一起走,去云棠家过中秋。 一切都很好,除了—— 监考老师。 前门一个,后门一个。 都很年轻,也比较特殊。 一个叫裴恪, 一个叫云笙。 都是主动申请,经过山长同意,特许而来。 为了什么,不清楚。 但众学子发现,那两人的目光...似乎压根不会—— 雨露均沾! 都是盯一处, 且只盯一处。 第60章 姻缘许谁10 怎么, 都盯着我?苏袖月微微蹙眉,而后云淡风轻地舒展, 拢袖, 展卷,提笔,旁若无人。 呵,想抓住我作弊, 想想吧! 显然, 她曲解了云笙和裴恪灼热的目光,一旁了然的慕容朔轻嗤一声, 可长点心吧, 一天天的, 被人惦记。莫名的,少年心里有些复杂, 却固执地以为——无关风月, 只是看不下去, 和自己一个宿舍的人, 居然那么蠢! 恐怕, 正儿八经把心思全放在考试上的, 只有云棠一人了。他倒也不想,只是如果不认真,很容易、很容易...继续包揽第一、对,倒数第一。 为了把这个倒数第一让给别人,云棠在“监考”老师, 不,“监视苏袖月”老师裴恪和云笙的无意放水下,开始抄,抄得不亦乐乎,抄得整个人生...都亮堂了。 可他千算万算,算错了自己抄的——是同桌莫十一的,比他好一点点的,倒数第二。这位专为准备武试的少年,文试一向不怎么样,也恐怕...只有云棠,能面不改色的抄下去。 很快,两天的扫荡一晃而过,苏袖月提前交完最后一份国学卷子,伸了个懒腰,挑衅地看了盯她盯得乐此不疲的裴恪和云笙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书舍,没办法,这就是学神的碾压,你们这种不考试,还闲得发慌,来盯别人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随后,她回宿舍取过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双手环抱胸前,静靠在书舍外的桂花树下,等着考试困难户云棠搞定卷子。 清浅的山风呼啸而过,惊起苏袖月额前,鬓边的碎发,来江南有些时日,她原本因风沙变得粗砺的皮肤,也养出了唇红齿白的意味,衬着精致的瓜子脸,五官一笔一划都绝佳,细致而耐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浑然天成的黑白分明,看不到一丝杂质,蕴养在一汪秋水里,干净得让人心慌。这一刻,无论她穿什么衣服,书舍内几人的心思都是相同的—— 若为女儿红装,该是何等惊艳? 慕容朔和云笙是知道的,也不觉违和,只是可怜裴恪,还停留在这钟灵毓秀的“少年郎”是个糙老爷们的阶段,根本,没有把苏袖月和女子联系在一起。 只是,少年那颗未被人开发的心,还是几不可察的,因苏袖月动了动。而后,修长的手指捂住脸,越想越心慌。 裴恪暗自懊恼: “他真的,完了吗?明明自己最看不起...因为别人长得好看就心动的俗人。” 原来他,自诩清贵,却也俗不可耐吗?还是那种,俗气得没边,不分男女,只管好看的人吗? 少年不禁收回跟随了两日的眸光,暗道: 苏袖月,爷真是中了你的邪。 算了算了,中秋这几日,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多见识见识姑娘的万种柔情,就不会觉得,你小子也秀丽动人了。 只可惜,多年以后的裴恪,懵懵懂懂过后,才反应过来,有的人,若入了眼,便是一生。 姑娘再好,见识再多,那也是少年心底,最好的。 初恋,便是如此玄之又玄。 庆幸的是,裴恪的初恋,到底没有所托非人,苏袖月虽女扮男装,可确实,是一个做男儿也不逊色,做女儿,定然惊艳的人。 这波,不亏。 – – – 中秋佳节在即,没了裴恪原本打算的瞎掺和,苏袖月和云棠一行变做四人行,对,四人。这个心底通透,却什么也不说的娃娃脸少年,企图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修复慕容朔和莫十一之间的裂隙。 对云棠而言,兄弟怎么样没关系,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做所为也皆是不同,他不强求永远关系如初,但既然能相聚到一起,也一定是,某一时刻,大家的三观、气场莫名契合过。 曾经开心过,就希望哪怕离开,也好聚好散,而在在这之前,少年想,他努力挽留过,哪怕不是对得起所有人,也足够,对得起自己。 他尽力了,却不强求。 也许是真的感念云棠一片心意,也许是单纯不想看见少年笑脸上的失望,莫十一尽可能配合。 慕容朔亦是。 什么都是假的,但曾经,得到别人真心的同时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5 ,自己不可能没有半分真心付出。只是时间总是把真心消磨,真正纯粹的情感,反而是没有背负的人,能完全给予。 如云棠,如裴恪。 因为被给予的多,才能反过来给予别人,这是来自家庭的幸运,也注定了慕容朔和他们爱人的方式不同。他只能小心翼翼,以超乎常人的理智,克制着自己不去动情。 不过,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与其说害怕得到,更多的是,害怕得到后的失去,像曾经温暖的家庭,一夜之间覆灭。那样的过往,在少年心里烙下仇恨的同时,也打下了自卑的暗钉,深入骨髓。是忍痛也难以拔出的。 每个人,生而不同。 而你总是,不被命运眷顾的那一个,这样的你,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资格。 慕容朔自嘲一笑,他以为,亲手把苏袖月推远,就可以不为她的从容坚韧所动,就可以不为她的灵秀狡黠所动,就可以...自欺欺人。 少年想,哪怕他不承认动心,也必须承认,她是一个足够优秀,可以与他并肩的、女子。 初见,他断她发,欣赏气节之外,大概已觉不同,现在想来,逼苏袖月同居一室,何尝不带着私心?后来,她悄无声息,远不同于其他杀手,试图引诱他的真心,可偏偏是这样,她比任何之前的杀手,都要有存在感。 慕容朔想,大概除了她,先前的,没有不好奇他在宿舍洗浴,不轻易脱衣的怪癖。那些杀手试图以此为切入点,闯进他心房,却只有她苏袖月,完完整整为他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 也赢得了,他的看重。 少年不禁越过云棠,去看并排行走的,那人的侧脸。 干净皎洁,就像远山处渐升的朗月,虽有阴晴圆缺,本质...却从未变过,慕容朔想,大概像苏袖月这样的人,任何环境,也左右不了她的初心吧。 她与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 – – 云家的别府并不远,选建在江南最温暖湿润的淮安一带,云将军为了顾及发妻的身体,不舍得她留在边关苦寒之地,甚至不舍得,留在京城主宅,说是嫌弃气候干燥。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她被京城贵妇叨扰,比起那些无聊的女人,戌边将军云奕以为,江南的风光要更耐看些,说到底,不能浊了自家娘子的眼。 他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捧在云夫人面前,疼爱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在大义和私爱之间,云奕选择牺牲了亲生女儿,只为了保存,他以为的...亲妹留在人间最后一滴血脉,哪怕能得到原谅与理解,但站在云夫人的角度,所做何尝不残忍? 只是云夫人也明白,事发突然,来不及找其他孩子易容,换一个角度,其他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心尖宠了吗?她若真恨,大抵只会恨导致这一切根源的宣帝,那个将慕容朔与慕容笙一家推入地狱的魔鬼,那个夫君小心侍奉,只为有朝一日反骨的君主。 反骨,这个词压在云奕心头已经九年了,隐忍一切的男人拎得很清,没有必胜把握的时候,他要做的,除了隐忍藏锋,就是自甘平庸让宣帝放下疑心。只为有朝一日,时局转变之际,另拥明主。 那些仇恨,从未磨灭,只是暂时放下,悄悄越积越厚。 人前,他云奕依旧是—— 大义灭亲,忠心护主的好将军! 恐怕连宣帝自己都想不到,他铁血手段下臣服的,不是一群软弱可欺的绵羊,而是像云奕一样,像谢辞言一样,像将来定会成为他臣子的慕容朔一样,统统怀揣着...他想象不到的狼子野心。 若是再加上,云南王裴恪一脉,千绝宫一脉,宣帝恐怕...如何夺江山,就将如何亲眼看着江山一点一点被夺走。 而他此刻还不知道,牵动这些势力的关键,维系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看似最卑微,却是最无声无息,破坏着这个王朝秩序的人,因为她的到来,许多事,许多人,都如蝴蝶效应般,一点一点脱离原定的轨迹,直到最后—— 一发不可收拾。 而那个时候,也是她将离去的时候。终究是...来时无声无息,走时也被“某些人”压制得无声无息,只有那些或惊才绝艳的男子,或生死相随的男子,或沉默无言的男子,心里狠狠记住过。 这一记,就是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单元——女儿心思 这个世界大概差不多要完结了,再回到丞相单元,接回严慎言,弄醒沉睡的裴彧,很快就能完结了。 给大家道个歉,写的实在不好,难为一直看到现在的各位了。当然,能坚持日更一定日更,最低也隔日更,因为我...手痒,脑洞不受控制,暗戳戳开了新文,羞愧。 不过请放心,除非我死,不会坑。 第61章 女儿心思1 “她...去了云家?” 清清泠泠的声音隐有压抑, 轮椅上的男子擦拭箭弩的手顿了顿,他清风明月般的眉目微凝, 半晌才问跪在一旁的下属: “今日是何日?” “回主上, 中秋夜。”天字谍部的部首恭敬回禀,不敢去看谢辞言。主上既能特意让他准备女儿裙裳,就足以证明那个苏袖月...在公子心底,有些分量。 “中秋夜, 中秋夜。”一向寡言少语的男子轻念两声, 殷红的唇微抿,沉吟片刻, 终究还是牵了牵: “下去罢, 阿朔会有分寸。” “是, 主上。” 谢辞言放下手中箭弩,轻抬云袖, 取出了一只剔透小瓶, 依稀可见颗颗淡色圆丸, 这本该是用来解苏袖月入千绝宫时被种下的毒, 如今已是中秋, 即八月十五, 一月月中,若未服解药,她性命堪忧。 可出乎意料地,那孩子...时至此刻,也未来找他。 她似乎, 一次又一次与自己所想的不一样,谢辞言望着天边,多年沉寂的心,随着那轮几近饱满的圆月,清浅沉浮。 同样的清辉,不同的喧闹。 云家别苑,素净雅致的庭院里,勘勘用完晚膳的一干人等环坐亭中,品茗赏月。 云棠耐不住性子,提着一盏朱红灯笼打转,映衬得苏袖月一身冷冽黑衣也多了丝丝温暖,他撑着腮帮子,笑: “苏哥哥,我就说吧,阿爹阿娘一定会喜欢你,这不,非要留你多住几日。” “那我呢?”莫十一抢先轻笑道。 “你!”云棠甩开灯笼,一脸嫌弃: “你就算了吧,我阿娘悄悄跟我说,要离你远一点呢。” 话落,所有目光都凝到了莫十一看似轻挑的面容上。苏袖月轻咳一声,对身畔始终浅笑无言的慕容朔道: “慕容兄,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正有此意。” “喂,你们不要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6 我了吗?”云棠望着相携而去的一双清影,边囔边欲拔腿跟上,却轻易被身后的蓝衣少年捂住嘴,“小棠儿,坐下。” 莫十一难得正色,桃花眸里散去水雾后深不可测,他敛唇,低沉道: “他们二人之间,自有急事待解决,你何必插上一脚。” “你怎知?”少年撇开他的手,擦了擦嘴,杏眼圆睁。 “算了。”莫十一见他这幅模样,无奈又似含着宠溺道: “小傻子,你无需管我怎知,只需相信我,就好。” “呸!”云棠恼道: “莫十一,我阿娘说了,离你远一点。” “喔,为什么?”蓝衣少年出奇的平静。 “因为...因为你爱喝花酒。” 莫十一笑了,清清朗朗的,“只是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云棠翻了个白眼,人好看,这番表情反倒多了几分可爱,莫十一低首一笑: “小棠儿,恐怕令尊,不是这般以为的呢。” 云府主院,连接着厢房的偏室内,云鬓素衫的妇人长叹一声,对正收起画卷的云家主人云奕说: “夫君,那真的不是我们的箬儿吗?” 听言,人近中年,眉目依旧英挺的男人怔了怔,说: “夫人,棠儿瞎闹,你也跟着他一起吗?”云奕轻掩眸底痛色,放下画卷道: “诚然,那姓苏的孩子与我妹妹年轻时十分肖像,我也记得咱们箬儿小时候,都说像她姑姑。可是夫人,世间长相相似的人那样多,难道都有血缘关系吗?更何况——”他望着面色伤怀的女子,话语止在了唇边,更何况,我们的女儿...早已,早已被鞭尸示众。 云家夫人不禁转身掩面,尽可能平静道: “我是知晓的,只是哪怕有一丝希望,做娘的,都想抓住。”从初见苏袖月起,因着云棠之前的念叨,云夫人就多了份心思,甚至借故打湿她的衣裳,借换衣试探出女子真身。可如今,这一切在夫君云奕的话下,都显得苍白无力,是啊,她唯一的女儿,早已顶替慕容笙赴了黄泉。 “夫人...”云将军轻按妻子的肩头,柔声说: “我明白的,箬儿也好,棠儿也好,我们的孩子,你都是拼了命爱护的。”夫君的温言软语如和煦的光,渐渐驱散云夫人心头的阴霾,她抬首,定定说 : “也许是莫名的感觉,那个叫莫十一的孩子,总让我不放心。” “别多想。”云奕拍了拍她的手,“棠儿学业结束后,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你呀,不要总瞎想,多替他瞧瞧合适的姑娘才是真的。不过切记...不能你自己合眼缘定下,要先问过棠儿他的心意。” 云夫人展颜一笑: “好。” 淮安城中,处处张灯结彩,中秋夜的热闹笼罩在街头巷尾,从临街溪流里的花灯,到巷尾弥漫着墨香的灯谜会,夹杂着酒香脂粉香的长街,人来人往。 明亮的灯火中,苏袖月取下手中狐狸面具回头,一双清眸亮如星辰: “慕容兄,怎么不走了?” 少年的心微微一悸,隔着如流水般的人群,那些虚影中,只有那抹清秀高挺的身影映在瞳孔中,周围很吵,连晚风都喧嚣,却只有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以至于多年以后,这灯火中的回眸一眼,轻声一唤,成为了年轻帝王黑夜里,最刻骨铭心的梦魇。 “慕容兄,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苏袖月再次轻唤,扬了扬手中面具,唇角漾起浅笑。 世人为何钟爱面具,大概是...这玩意,让他们觉得安全,苏袖月遇见过许许多多的人,或多或少都戴着面具,一副,两副。 如云夫人,她的手段实在不高明,只是苏袖月以为,她无恶意,既然想探明自己是男是女,她便由得她去,又如云将军,他绝不仅仅是一为庸庸碌碌的大臣。 那么,慕容朔呢? 他和谢辞言之间的关系,真的如自己所料吗? 苏袖月悄然捻紧面具的系带,她望了望天色,也许很快...就会有个答案。此时此刻,身体已渐渐绵软,她知晓: 是千绝宫中的毒得不到解药克制,开始喧嚣了。 这无疑是场豪赌,苏袖月赌的是慕容朔与谢辞言关系匪浅,他手中,或许就拿着解药,另一方面,她也在赌谢辞言,赌这个未正式谋面的男人,到底和这个身体有着什么渊源,值得师傅杀手第八让自己去投奔他。 苏袖月没有忘记,那次临时蹴鞠,那段消融后只余下一截银针的箭头,这些时日,她暗中遣动师傅赠予的死士,自然也多少察到些箭头的来历,谢辞言,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这位千绝宫的前辈,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苏袖月暂不知晓,但她想知道,她的生死...在他眼中,有多少分量。 自然,分量越重,她日后,谈条件的筹码就越多。 且不说谢辞言碍于师傅老八的面子,不会轻易叫她死了,就说慕容朔,苏袖月望着艰难越过人群走来的少年,勾唇一笑,他恐怕,也舍不得自己死吧。 毕竟小王爷裴恪,对她青眼相看。慕容朔很看重裴恪呢,到底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背后的裴家,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这场牵连胜广的局中,她苏袖月...有用的很。 淡淡敛眸,把手中面具放回摊位,她回眸,仍旧往人群中走去。 身边忽然伸来一只广袖,天青色,随之如泉水清冽的声音对她说: “握住,别走散了。” 苏袖月怔了怔,身畔之人虽清瘦,她却勘勘只到他肩头,抬眸望去,仍旧是那张轮廓柔和,对谁都一副温和的笑靥,可从那浅浅的琥珀色眸底,却流露出了不同于以往慕容朔该有的情绪。 期待,竟然是期待。 鬼使神差地,在喧嚣的人群中,苏袖月扯上了他的衣袖,闻着那淡淡的,令人舒心的清香,她跟在少年身后,有些恍惚。 “呦,”浮夸油腻的声音忽从前方传来,华服也难以撑起气度的男人打开折扇,挡在面前,本就小的眼睛眯着往后打量苏袖月,“这是谁家的兔儿爷啊?” 他话音一出,人群中就响起一阵唏嘘,享受晚会的游客自觉避让开来,这位可是淮安城里出了名的男女通吃,惹不起,惹不起。 苏袖月皱了皱眉,她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打量,像是品评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无论是女性还是男性,被物化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说吧,多少银子?”那人大摇大摆地让随从递来鼓饱的钱袋,睨着不动声色的慕容朔,笑道: “看你也是玩腻了吧,正好,看看够不够?”随即扔过几锭银两。 “够了。”慕容朔轻牵唇角,修长如玉的指尖轻动,几乎一瞬间,那几锭银两就化为粉末,他轻笑,一步一步走近吓得后撤的男人,眸剔透,面如修罗: “我最讨厌——” “别人肖想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7 我的东西,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久等,抱歉抱歉 第62章 女儿心思2 “我最讨厌, 别人肖想我的东西, 我的人。” 苏袖月未曾想到, 这样强硬的话语会从一向温和的慕容朔口中说出, 至少他看似温和, 绝不可能轻易露出本性。 今夜的少年,出奇地不同。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却在下一刻,手腕被人轻扣, 天青薄衫的少年拉住那只手, 从自动避让的人群中穿过, 似乎顾虑着女子的步伐小,慕容朔走得很慢。 苏袖月还有些恍惚,也许是夜里的月色格外温柔, 也许是从指尖传来的触感那样柔软, 她的心, 微微一悸, 却又很快压下。 不着痕迹地甩开手, 她转身,却再次被人反手握住, “别动!”慕容朔扣在她手腕浅浮的脉搏上, 弯腰贴近耳语: “我确实有, 你想要的解药。” 受教于谢辞言,少年的医术也并不弱。 苏袖月回眸,“既然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么解药拿来,你又想要什么?”裴家?亦或者裴恪? 慕容朔仍低首靠近她咬耳朵,平日里清若流水的声线也因为低沉而蛊惑起来: “我要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苏袖月轻敛长睫,打下一片阴影,黯然道: “我别无选择?” “踏踏!”飞溅的马蹄声呼啸而来,打断了少年已至唇边的话语。微怔之际,慕容朔已揽住她的腰身,夺了迎面而来黑衣人的马匹,随即冲出后来数十名纵马黑衣人的包围。 “千绝宫的人!”几乎没有迟疑,苏袖月便得出判断,她算是叛离出宫,早该被宫主叶菱裳派人追杀,先前迟迟未发,定是有人替她拦下了。如今只怕是暗中拦住的那人,因为什么而无能为力了。 “抓紧我!”慕容朔轻皱眉头,一手握紧缰绳,一手解下外衫,送后一旋,团下了身后黑衣人的箭羽,策马的速度随之加快。 苏袖月伸手揽紧少年清瘦的腰,异常冷静道: “慕容朔,马有问题。”她隐隐察觉到马身发热,这症状与裴恪那匹“追星”发狂前是一样的。 “我知道。”少年眉目微凛,不见丝毫惧色,“苏袖月,无论如何,抓紧我。”说罢,他抬袖一扫,纯白里衣里数枚暗器尽出,通通没入身后黑衣人驾驭马匹的穴道里,悲嚎的嘶鸣声霎时响起。 苏袖月怔了怔,却见少年薄唇轻展,弧度邪肆,“既然是疯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至于能否越过前边那悬崖,就各凭本事了。” 他轻喝一声,凝眸望向前路,马匹从街巷狂奔而出,不受控制地往前疾行,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出城,临至那悬崖边。 “你...怕不怕。”少年忙里偷闲问道,一双琥珀色的眸如蕴星辰。 “你比他们可怕,也比悬崖可怕。”苏袖月又扣紧了些,“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腰间传来她手指的力道,慕容朔浅浅一笑,这一次,锋芒毕露,他轻笑,笑声如上古的乐器清击: “若能活,你欠我一条命。” “那你还是把我扔下马吧。”苏袖月淡淡启唇,微讽道: “慕容公子的人情,我欠不起,也不敢欠。”谁知道一个骗子,会不会利滚利? “苏袖月!”少年忽低声喝道: “从头到尾,于你,我问心无愧,自认不曾期瞒,所以你无需这般看不起我。”敛去伪装,此刻的慕容朔,就像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急于辩白,这完全在苏袖月的意料之外,她掩去心底异样,只说: “是——” “未骗我是真的,利用过我,也是真的。” “若我说,我后悔了呢?” “你见过,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吗?”苏袖月清清冷冷一笑: “慕容公子,棋子就是棋子,无需你以情打动,我会做好自己的本分,也希望你,不要再以解药为要挟。” “是啊。”慕容朔轻笑,“那么,合作愉快。”可夜色掩映中,少年的眸底,闪过一抹无从察觉的失落。 “那是自然。”苏袖月点头: “当前,先渡过这关再说。”她指了指不过几米的悬崖,仍旧淡定从容。 大不了,一起死。拉着慕容朔垫背,倒也值了。 苏袖月这个人很奇怪,也怕死,也不怕死,若说怕,被炸弹轰炸时她也未觉得畏惧,若说不怕,她又其实惜命的很,大概是在觉得死得值得死,她总是义无反顾。 比之生死,她追求的意义,要更宏远,所以她能容忍在一个又一个世界穿梭,能容忍疼痛与苦难,却也能放得下,虽执着,并不激进。也学不会后悔。 这大概是,她能豁出一切去豪赌的底气根渊,不是俗语有云,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吗? 这些天之骄子,到底不是死过一次的人,终究无法如苏袖月那般。 更何况,他们的心里,还有着心愿未完成,他们...是无法随随便便舍弃一切的人,苏袖月不同,成功自然是好,也许能重塑生命,所以她尽力去做,不成功也没关系,她原本就没想过死后会有这样的奇遇,人的心境不同,做事方式也不同,所以苏袖月敢赌,慕容朔谢辞言等人却未必敢赌。 就如此刻,临近悬崖,少年不动声色的眉目才终于轻皱起,他利落地取下藏于腰侧的简易箭弩,这可折叠,因而占地极小,便于携带。单手熟练地组装好,慕容朔指尖一动,便射出一条轻巧坚韧的银丝,银丝前缀勾爪,牢牢锁在悬崖对面的峭石上,在身下马匹踏空的瞬间,少年运起内力,护住怀中人,荡向对面崖壁。 眼看要撞上陡峭山石时,他轻身一跃,将后背抵上,牢牢护住苏袖月毫发未伤。 一声闷哼传来,苏袖月张了张唇,慕容朔却没有给她机会,身形稳定后,借着崖壁凹凸与手上勾系,脚尖循着附着点借力蹬上了悬崖,安然无恙。 那些后来的黑衣刺客却没有如此幸运,一个个人仰马翻,跌入深不见底的崖谷,生死罔论。 人与马匹的惊叫声中,苏袖月小声道谢,“喂,你怎么样?” “放心,死不了。”慕容朔别扭地抬首,唇色竟已隐隐泛白,苏袖月下意识就把手伸到他后背,一片濡湿,定是刚才,被崖壁上厉石所伤,心中没来由涌起酸涩,“其实你,没必要替我挡下。” “呵...”少年轻挑一笑,平日里温和到几乎如假人的脸生动起来,“苏袖月,你若身上留个伤疤,倒不好成为我的棋子了。” “是吗?”苏袖月扯下一片衣摆,说: “你转过身来。”少年置若罔闻,袖中的手指却紧紧抠入掌心。 “事到如今,还别扭什么?”苏袖月掰过他的肩,“我又不是不知道。”她以为,慕容朔不喜人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8 前脱衣,定然是背后有陈年旧伤,先前不触碰,是为了尊重他的骄傲,可此刻不同,刚历经生死,什么傲娇别扭通通都放一边去。 “你难道,想再留一条疤?”她索性直言,在少年错愕之际,温柔而利落地扯开了他后背的薄衫,手却突然僵住了。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苏袖月还是狠狠愣了愣,这不能称之为后背,更像是沟壑纵横的墓志铭,每一道伤口,依稀能看出从前深可见骨的痕迹,那样密密麻麻,交错起伏,伤疤已如此,未愈合前的痛,到底如何熬过来的? “抱歉。”她沉声道,别开眼,手上迅速处理包扎。 “其实你不必如此。”慕容朔淡淡道,“反正我多添一道,也没有什么不同。你却不一样,要做一枚合格的棋子,就不容有这些瑕疵。” 苏袖月的手顿了顿,“慕容公子,你不必时时强调提醒,苏袖月这颗棋子,绝不会让你失望。” “那就好。”少年仍旧从容地说着,心里却泛起莫名的滋味,远比背后的伤痕要让人难受得多。 他重新穿好衣服,往后扔过去一个透明的小瓶,“十二颗,你为我所用一年,一年后,我会彻底给你这一生所需的解药,从此两清。” “好。” 天边的夜色越来越浓重,愈是这样,那轮明月的清辉就愈是耀眼,隐隐有吞灭黑暗的趋势。 从这一刻起,两个灵魂碰撞后,能否,殊途同归呢? 即便同归,又能否,相守呢? 第63章 女儿心思3 中秋夜后, 二人分道扬镳。 慕容朔北上进京处理一些事宜, 苏袖月如他所愿暂留摘星楼, 跟随在谢辞言身边加以训练。 深秋的风在高阁之上盘旋, 零星的几点微亮挂在天幕, 苏袖月立在雕花木栏前,一脚踩在台阶上,手肘撑在栏杆上,思绪飘远。 和风轻扫, 远远传来车辙滚动的声音, 伴随着一盏浅淡的宫灯, 苏袖月没有回首,却能想象出那张初见惊艳,越看还越耐看的面容。 “不习惯吗?”谢辞言清浅问道。 “没有。”苏袖月很快把放在台阶上的脚放下来, 却因为裙裳的缘故, 动作稍显不雅观。她扯了扯紧贴腰线的衣角, 面色微红。 “很漂亮。”坐在轮椅上的蓝衫男子轻牵唇角, “初见你时, 真不像个女孩儿。不过...”他望向少女的眼睛,即便光线黯淡, 依旧灼灼其华的那双眼睛, 轻笑。 像星辰一样的眼睛。 九年了, 当初那个顶替慕容笙的孩子,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双透亮的杏眸却经年未变。若说从前的云家小姐云箬眼若一泓清泉, 清澈无垢,此刻眼前的苏袖月,却清澈干净得让人窥不到半点心思。 谢辞言有些恍惚,云箬小时候便长得像她,那个女子,曾于他有恩的女子,是眼前之人的姑姑,亦是慕容朔和慕容笙的母亲。 清透的凤眸隐隐透过面前之人在看另一个人,苏袖月微怔,眨了眨眼睛,眉宇间自透着倔强,谢辞言很快就回过神来,这是与她远不同的,那人柔弱如水,内里刚烈,与眼前的孩子从骨子里便不同。 他眸底闪过轻嘲,唤了声: “阿箬,”指向椅背,“推我回去吧。” 苏袖月点点头,不明白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为何唤自己阿箬,也...不想明白,谢辞言就像一个迷,越窥视,越让人沉溺。可她却不想成为像泠二那样的女子。 哪怕世人都说公子辞言见之倾心,也确实如此,这个男人远不同于少年郎的青涩,一举一动中优雅深入骨髓,且他又很懂得女儿家的心思,这短短数日,苏袖月在生活起居上,真的像重新做回女孩儿般。即便如此,她想,她也要抗住。对谁都好的男人,其实是最没有心的男人。 这一点,苏袖月却是冤枉了谢辞言,他对她格外体贴入微,一方面是儿时的渊源,一方面是因为慕容朔要利用于她,多少生出几分愧疚之心。他若真的待她好,就不会训练她成为一把利刃,为人所用。 只是谢辞言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后悔了。 毗邻摘星楼的麓山书院这几日气氛有些低沉,那个一声不响放假前考了第一名的人竟然消失了。 苏袖月不告而别,慕容朔请假上京,留在书院里的云棠和莫十一不适应起来,圆脸少年已经几日未展颜一笑了,他甚至求着父亲云奕找人,又借着莫十一家族在江湖中的势力搜查,仍旧没有消息。 却不知道,苏袖月其实离他那样近,近在咫尺,却不打照面。 “阿棠...”莫十一轻摇趴在桌案上的少年,“上课了。”说罢指了指门外逆光而来,一身青衫带着霜寒的隽雅少年,“你死对头祈愿寺那个小正经来了。” “没心情。”云棠动也不动。 只是没心情的何止他一个,讲台上,少年抬袖入座,修长如玉的手指翻开经卷后,揉了揉隐隐泛青的眼底,这几日,云笙夜夜噩梦,梦到儿时的事情,他原以为如师傅所说生了场大病所以忘却六岁前的事,可近来,他的梦愈发清晰。 梦里的火光,梦里的血腥,梦里的那个小女孩,一次又一次重现,挥之不去。 这些本不足以击垮祈愿寺向来天资卓绝的首席弟子,可那个人的莫名消失,让云笙的心不安起来。苏袖月,苏袖月,你怎么可以...不告而别?就算我那日在墙头喝醉酒说错了话,你来打我骂我也好。 为何,偏偏消失得如此干脆? 少年敛敛心绪,例行公事般解说着经卷,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向克己守礼的小道士已隐隐有些失魂落魄,真是难得呀。他们却不知道,云笙其实是消耗太多精力。 苏袖月不见后,少年频繁地动用自己天生的能力,一次又一次通过身体接触来窥探云棠和莫十一的过往,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通过与她有关的人来探寻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从云棠那里,云笙得知,她最后出现在人前是和慕容朔一起,那么她的消失,也一定与他有关...少年不禁捻紧指尖。 殊不知,这对素未谋面的亲兄弟,冥冥之中这样有了牵连。孪生子的相貌,那样相似,连心动的人,也那样相似。 远在京城的慕容朔并不知晓,因为有一个人与他相貌相似,因而在未来引发一系列的事端。 和风煦然,天子脚下的京城依旧是日夜繁华,白天是喧闹嘈杂的习气,夜里又是一番纸醉金迷的模样,京城的夜,比其他地方更黑。 藏于地底深处的一家地下赌场内,门口挂起了通红的灯笼,道上的人都知晓,这是停业一晚的标识。此刻通明如白昼的室内,平日里聚着三六九等之人的大厅异常安静,穿过角落不显眼的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99 矮门,又是别有洞天,却无光亮。 一抹天青袖下的手执起灯盏,走过矮门后,轻车熟路地又过几扇递进的厚重铁门,他每至一处,都重新拨动门内机关,断了后路。恐怕谁也不曾想到,这看似一目了然的地下赌庄别有玄机。 来人行至最后一道门内,放下灯盏,广袖一扫,暗器过处烛火一一燃起来,暗室透亮起来,若细看就能发现,此地与摘星楼密室的陈设一致,同样是数排金盒,纂刻着“天地玄黄”等小字。 这贯通大楚的地下谍报系统,以机关术为基础,联通各地。至于修建过程,足足用了九年完善。那为辞言公子而建的摘星楼,其施建的目的,也是为了用来掩盖这一地下工程。之所以远在江南麓山的谢辞言仍对京中消息灵通,其中的缘由,少不了各处谍报基地的周旋与中转。 慕容朔来京,便是为此。 如此庞大的机关术工程,难以太精细,因而需要定期修缮。就如同天地玄黄各个谍字部各司其职,消息传递的通道,也不能出错。 另一方面,他正好借机巡视隐昱盟在京城分支的内部情况,趁此次肃清部分已生异心之人,其实一开始,隐昱盟所号集的便是江湖中欲反大楚那些人,但谁也无法保证,这份反心不会动摇。 如同定期修理谍部系统的通道,隐昱盟内部的人,也要定期清理,这一点上,慕容朔从不手软。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谢辞言。 时间悄然流逝,工具的敲打声和机关轴转的暗哑声中,少年最后一遍检验,一切如常后,重新推开了门,“谢三谢四,进来吧。” “是。”天字与地字谍部的精英恭谨应声,他们虽只有一个主人,谢辞言,但眼前的少年是公子力保的人,如何也不能怠慢。 慕容朔用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提起灯盏欲离开,脚步却终究顿了顿,问: “她如何?”谢三谢四听言一怔,转念一想,这个她只会是新入摘星楼的女子,苏袖月。 虽不明白一向淡漠的少年为何会发问,但仍旧如实应答: “回公子,一切顺利。” “嗯。”慕容朔闷闷应了声,重新拢起披风后的连帽,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几百米之外,京城最尊贵优越的地段之一,坐落的裴府仍掌着灯,低调奢华的主院里,深紫锦服的少年在院中踱来又踱去。 他长叹一声,把额前零散的发往后一抹,喊: “裴一,有消息了吗?” “世子,您都问第六十七遍了。”守在裴恪身旁的小护卫摇头,“没。” 少年一敲手,脾气就上来了,“怎么能没呢?苏袖月那样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本世子还没找他算账呢,他怎么能出事,就算他出事,也只能本世子让他出事,你们,再多派些人手,给我找!翻边各地,也得给出我把人找出来!” “是,世子。”又是一众训练有素的亲卫领命而去,个个心想: 这小王爷只怕是疯了,找一个男人找得这样凶。 “那个...世子啊,”黑衣小护卫裴一盯着脚尖,小声道: “您要不,先歇会?等找到后第一时间通知您。” 裴恪想了想,也好,他再不睡,那个操心的爹就要来管他了,算了算了,就睡一会,苏袖月那死小子肯定不会有事,他说不定正在哪快活呢。 第64章 女儿心思4 裴恪还未来得及躺上, 就有护卫来通禀: “世子, 有人求见。” “不见。”在夜里眉目愈发深邃漂亮的少年揉了揉额角, 哈欠连天。 “世子...”护卫有些迟疑: “来人说, 他、他知苏公子下落。” “什么?”裴恪当即一个鲤鱼打挺从美人靠上起身, 饮一杯浓茶清醒后,他敛去倦容,理正衣冠后道: “带人来见我。” “是。” □□月的晚间已开始带着霜寒,来人步伐极轻, 入室内后带来一股凉风, 裴恪轻挑眉梢, 望过去,天青薄衫的少年取下披风连帽,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笑颜。 “裴世子, 好久不见。” “是你!”少年微怔后从容牵起一抹笑意: “慕容朔, 听说你来了京城, 果然如此啊。” “让裴世子惦念了。”眉目如水的少年淡雅一笑, 纯粹无害: “我来, 是想请世子帮忙。” “慕容公子,裴家不是善堂。”轻捻指尖, 裴恪淡淡说: “他在哪里?” “千绝宫。”少年薄唇轻吐, 旋即打出一柄薄刃, 钉至桌案上,莲花纹案,纤薄轻巧, 正是苏袖月惯用的贴身武器。 “我凭什么相信你?”裴恪潋滟的丹凤眸正色起来,“据我所知,你慕容公子,大概不仅仅是表面这般书生模样吧,有何意图,又拿他苏袖月做了什么?我希望,你如实道来。”话落,少年懒洋洋扬手,隐于暗处的护卫尽数拉弓搭箭。 “这是做什么?”慕容朔四两拨千斤,抖了抖披风,“裴世子不觉得,那阵带来的凉风有异吗?”此话一出,少年才惊觉已提不起内力。 “慕容朔,你玩阴的。” “承让,过奖。”少年优雅入座,顾自斟了杯茶,“裴世子,信也好,不信也好,慕容朔言尽于此。”他轻抬广袖,取出一幅卷轴,“此为她入千绝宫的记录,是真是假,世子自己看。” “派不派人相救,世子也自己看。”说罢起身,重拢披风,无惧身后暗芒,如何走入裴府,亦同样走出裴府。 “世子...”待慕容朔离开,裴一才出言道: “您如何看?” 浏览卷轴的少年轻拧眉目,摇头失笑,“裴一,我输了。”无论是真是假,无论慕容朔真实目的,但凡与苏袖月有丝毫联系,裴恪也不想放弃这条线索。他是真的,害怕他被千绝宫追杀。 “世子,若是假呢?”裴一凝重道。 “假不是更好,他安然无恙。”裴恪仰头揉了揉后颈,自语道: “说来奇怪,苏袖月,你若有事,还是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这样...我就可以不管不顾。” 我一知道,就无法忽视。 “裴一,集结人马,千绝宫,我们走一趟。” 三日后,摘星楼夜里迎来一抹暗影,风尘仆仆的少年解下披风,步入暗室,那里,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谢辞言从轮椅上转身,蓄起一抹浅笑: “阿朔,回来了?” “是啊。”少年紧绷的少稍稍放松,“都很顺利。” “我一向都是相信你的。”谢辞言替少年倒了杯热茶,“阿朔,这般引裴恪入局,会不会?” “我有分寸。”少年熟稔地接过茶盏,“这番,无非是为了加快千绝宫换血,当那个人取代叶菱裳为宫主后,这股势力,即可为我掌控。” “是。”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0 谢辞言低首轻应,“阿朔,你有没有想过,利用他们对苏袖月的爱慕之心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太过残忍。” “残忍?”少年轻挑一笑,“连你也觉得我残忍了吗?” 谢辞言没有回话。 慕容朔敛去眸底苦涩: “这条荆棘之路,注定牺牲太多,你,我,苏袖月,都逃不开。” “你原可以放她出局。”谢辞言如是道: “还是你害怕放开她便不会再有交集,所以拼了命拉她到你的黑暗里?”他抬首,清透的凤眸一眨不眨,清晰地看到了少年的变化。 不受控制地连连眨眼。 慕容朔心虚时,便是如此,只是他鲜少心虚,也鲜少有人知道这点,谢辞言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愿,你不要后悔。” 但愿,我也不要后悔。 那日后,慕容朔重回了麓山书院,不久将是秋围,即乡试,随之春围会试等,少年进京为官的路才勘勘开始。 另一边,关于苏袖月的训练也一日重于一日进行着,谢辞言和慕容朔都没有看错,她是天生的战士,单枪匹马时,是最好的暗杀利刃,领兵征战时,又是最好的将帅,这一点,从她亲自深化培养的那十名死士中可以看出。 他们的作战方式,加之一些由苏袖月绘制图纸,慕容朔制作的兵器,基本所向披靡。 这十名死士是杀手第八送给徒儿一开始的资本,恐怕连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利刃出鞘时,会成长为震撼这片大地最精锐的部队。 命运的齿轮正式转动。 千绝宫里,却是格外低靡。 那次,裴恪拥兵入千绝宫,暗中竟出了第三方势力,他们不过寥寥数人,却潜伏藏于千绝宫的人手中,着实趁乱伤到了这位异姓王的独子,老来得子的裴王爷一向护短,怒气发泄下来,罔顾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涉的原则,竟是要血洗千绝宫。 宫主叶菱裳元气大伤,千绝宫择新主之事迫不及待,这样的当口,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站出来临危受命,竟是出奇地用巧劲化解了危难,以少制多。 无人知晓,这个一月前还卧在病塌上不知死活的少年为何会变成如今一幅冷面修罗模样,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远比宫主叶菱裳懂得驭众,且处事深谋远虑,远不似先前。但不得不承认,千绝宫在他手上,更有可见光明。 唯一清楚这变化的,只有落落。这个死心塌地的小姑娘陪着景仪走过最艰难的“机器般”杀人时光,只为了守护那个人,又陪着他,在重伤中再次站起来,趁宫中动乱奠定掌权基础。 期间,杀手第八明里暗里的辅助也不容忽视,只是这位一向中庸的长老身体每况愈下,却似乎仍在做着什么,为了什么人积蓄势力。 落落每每见他都觉心酸,其实千绝宫的人多是短命,一方面与入宫就被要求服食的无解□□有关,一方面又与陈年旧伤的后遗症有关,若再加上思虑过重,操劳过多,便更加容易折损。 只是这些,落落在景仪的要求下,与苏袖月偶尔的通信中从未提及,关于通信,这大概是落落认真看待苏袖月的开始。 这个女人,从未与师兄景仪说什么,却在千绝宫危难之际遣来了十名死士相助,又在信中隐喻提及如何助师兄服众,落落虽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能与景仪比肩的人,甚至若除去私心,师兄恐怕还配不上她。 然而如今的千绝宫中,再无暇顾及这些儿女私情,师兄虽揽了大权,根基却极不稳定,他们都需要时间来牢固这一切。落落想,师兄需要时间成长,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足以无所顾忌去爱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万物结冻的冬季悄然来临,这种出门哈口气就能凝固的时节一向不怎么讨喜。纵使景致银装素裹,纯粹剔透如白幕。 在夜里愈发森冷的日子里,通过乡试的慕容朔云棠等人却依旧挑灯不歇,若说慕容朔目标明确,那云棠便是特例。 苏袖月的消失似乎给他打击不小,这位大半生未找到人生目标的小公子竟不知是哪不对劲,卯足劲想入朝为官,且是往刑部那方面做努力,这刑部,多是纨绔子弟唯恐避之不及的地儿,审理案件,外出公干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在京城赋闲职。 莫十一曾问过云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一开始不过是从小小县官做起。”少年只答: “为了靠自己的能力,找到想找的人。” 莫十一轻笑: “愿意奉陪。” 你若从县官做起,我便陪你,从小护卫做起。 第65章 女儿心思5 将至年关, 几日风雪倏忽之间悄然滋长, 谢辞言窝在暖室花房里不肯出去, 他的腿畏寒, 这也是宣帝特许他中秋后从京城迁至江南温润小镇修养的缘故。 虽冷, 比之京城的寒入骨髓,要好太多太多。 一枝淡黄的腊梅摆在窗边,清新的气息徐徐浅浅,谢辞言放下书卷望过去, 对外侧随候的女子唤道: “泠二, 她还没回来吗?” “是, 公子。”女子掀帘而入,粉色的夹袄素净,那张白如玉雪的脸更是天姿国色, 若忽略她眸底那一丝嫉妒与不甘的话。 谢辞言唇角牵起一抹弧度, 抬袖饮茶时微扬, “泠二, 你是觉得我待你太宽容, 还是她...待你太宽容。”这几月,明里暗里刁难, 真当我看不见吗? “公子, 泠二知错。”女子旋即跪下, 微微紧张道: “泠二只是认为那暗杀的任务,我也可以胜任。” “当真如此吗?”谢辞言推动轮椅,略显苍白的指尖勾起那朵几近凋零的腊梅, “工部第三把交椅,凭你的能力,能拿下吗?” 泠二一时无话,谢辞言此举,一来是朝堂上利弊关系衡量后所决定,二来,怕是为了给科举后大放异彩的慕容朔未来腾位子吧。 的确是重任,她扪心自问,比不过苏袖月。思及此,泠二悄然察言观色,试探着起身,替谢辞言双膝上盖上雪白的狐裘。 本事比不过,就只能更贴心。 思虑间,屋外传来踏碎细雪的声音,帘子一晃,随着发白的寒气显现一抹颀长的朱红身影。 来人眸如星,唇含丹,清浅笑意间如寒梅绽放,带着冷香,“公子,幸不辱命。” 谢辞言颔首一笑,“过来。” “不了。”苏袖月摇头,指了指自己一身寒凉,谢辞言怔了片刻,眼底笑意愈深,他推动轮椅走近,将泠二盖在他膝盖的狐裘递过去,“我不冷,倒是你风雪兼程。” 苏袖月微微愕然,这些日子以来,谢辞言亦师亦友,利用她是真的,照顾她也是真的。抛开利害关系,在这个清泠的男人身畔,让人感觉温暖得恰到好处。 她伸手接过,那人又适时递来一杯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1 热茶,“驱寒的。” 连一旁泠二都不免侧目,谢辞言一贯待人淡漠,何曾这般亲力亲为对待过一个人,心中的妒意不免越烧越烈,就像屋内的炭火盆,零星的火光往外迸跳。 夜里寒风更甚,苏袖月累极,加之旅途奔波的疲乏,她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半夜梦魇惊醒时,整个身体都有些乏力,隐有高热的症状,想起来倒杯茶都没有力气。 压抑着低咳几声,她朝外室喊道: “谢五。”这名暗卫是谢辞言派来,摘星楼里几乎没有女子。 等了片刻,门外无人应声,苏袖月的意识渐渐模糊,隐约听到外室有些奇怪的声音,却来不及细思就陷入昏沉。 殊不知,一墙之隔,门外正上演活春|宫。 白边粉色的夹袄零乱在地,女子的手臂挽在男人脖颈,娇喘连连道: “五哥,你肯定是听错了,苏姑娘她一向独挡一面,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泠儿需要你,你最好了。” 谢五一听这话,心里无端舒坦,被谢辞言分派到一个女人身边心中已有不甘,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哪还顾得上其他,一个挺身,溺死在温柔乡里。 泠二亦动情地配合着,她原本就是想通过谢五算计苏袖月,却没想到她自己就出了事情,往后千怪万怪,也怪不到她身上。 夜里的风雪仍在下着,掩盖黑夜,也掩盖黑夜里的肮脏。 破晓时分,谢辞言多年的习惯自然而然清醒,第一眼望过去,便是窗边那支已然凋败的淡黄梅花,她昨日匆匆归来,还未来得及替他换下,他不禁忆起半月前。 那时,谢辞言教授她兵法布阵,原以为会万般棘手,却从头到尾忽略了苏袖月的灵性,用一点即透来说也不为过。 任务完成得出奇之快,彼此多了闲暇的时间,那人提出与他对弈,用一种十分奇怪的方法——“五子连线”,初接触时,谢辞言只当苏袖月不会围棋瞎胡闹,随着棋局深入,他才发现各中趣味。 一开始,她连连得胜,笑道: “公子,可否讨要彩头。”他应允,对这个钟灵毓秀的女孩儿,谢辞言打心底是有几分怜惜,如若她最终不是要成为慕容朔的利刃,他真的生了几分想把她留在身边的心思。 原以为苏袖月的条件不是摘星揽月也必不简单,可她却浅笑着,指了指暗沉的室内摆设,道: “我想摆盆花,一盆不行,插一枝也行。” 这样沉闷的学习环境,苏袖月实在不喜欢,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因为谢辞言在生活的细节中将她做女儿家对待,她压抑的心思,似乎也悄然活了起来。 女儿家嘛,天□□美。 当时的心情谢辞言记得很清楚,有如暖暖的溪流潺潺而过,这个女孩儿,随着小小的花枝,从那日起,就悄然扎根了吧。 至少对他而言,她是特别的,女子。 不知不觉行至窗边,谢辞言素白的指尖拿下那剔透琉璃瓶,取出其中败了的花枝,随手拢起批风,推着轮椅走出房内。 一路辗转,挑了束他以为开得最好的花枝,伸手轻轻折下,再拾起些碎雪一起放入瓶中,望着此景,男子的唇角不禁浅浅漾起。 晨光反射在雪地里,又映在谢辞言如琢如磨的脸孔,浑不似该留在凡间的人。 泠二一时看痴了,眼前却忽然射来一枚小小银针,“出来!” “公子恕罪!”她连忙跪下,却见谢辞言转过身,压根没有理会自己,径直往苏袖月所在的院落走去。泠二轻哼一声,美丽的面孔狰狞起来。 那厢,稍显偏僻的院宇门前,抱剑守着的谢五望见来人,很是怔了怔,“公子?” 谢辞言点头: “她还未起?”,未等回答,他望着琉璃瓶中的梅花,又自语道: “也是,那般辛苦,自不会如往日般早起。” 谢五见状,道: “要不,属下唤阿箬姑娘起来?”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一会。”谢辞言拢紧批风,捧着花瓶静候。时间悄然流逝着,他终于不耐,又隐隐带着不安,斟酌片刻,亲自推开了里间的房门。 眸底倏然冻结如冰。 “砰...”好好的琉璃瓶碎裂得四分五散,面色冷到极点的男子指尖一动,暗器便深入门外谢五的膝盖里,扑通一声中,他听见那人前所未有的冷然道: “她若有事,你便生不如死。” 谢五忍痛望向床塌上的女子,她紧紧蜷缩着,巴掌大的小脸一片惨白,呼吸间气若游丝,这一刻,谢五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错误。 “对不起。”谢辞言轻轻搭上苏袖月微弱的脉搏,轻抿唇角间,合上了门扇,扯开了女子纯白的亵衣,袖中的银针随之入她后背要穴。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他拭去额间细汗,悬着的心才放下,高热是什么概念,一个来不及就要人性命,稍轻一点,也极损神智。 重新安置好苏袖月,谢辞言吩咐属下叫来泠二,当面让她替病塌上的人用热水稍稍擦拭。而后便是亲自煎药,亲自喂药。 一番折腾,已近正午时分,谢辞言才想到门外跪着的谢五,他走近收回暗器,止血后问道: “昨夜发生了什么,如实道来。” “属下、属下睡迷糊了。” “住口!”谢辞言清冷扫过,谢家九卫个个警觉,她发生了什么,但凡有一点动静,你也该知晓。 “属下...”谢五瞥过一旁看着炭火的泠二,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我知道了。”谢辞言精致的眉目染上戾气,广袖忽动,一枚冰雪般的箭弩便刺入泠二肩胛,女子的痛呼声中,他问: “说与不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谢五失职,多半是与这个女人有关。 “属下知错,与她无关。” “是吗?”谢辞言指尖又轻轻一动,刹那间,只见泠二另一边肩胛也被刺穿,鲜红的血流淌了一地,在谢五震惊的神色中,他唤来了另外两名谢卫。 “谢六,谢七...” “属下在。” “把她带下去。”谢辞言拨弄着箭弩,唇角轻扬: “好好照顾。” “公子!”谢五听言连连磕头,“此事属下一力承担...”她是个女子呀,怎能如此残忍? 谢辞言忽地就笑了,如冰雪绽放,“放心,我只是想让她也尝尝...难受至死却无人照料的痛苦,至于你所想的那些龌龊事,该好好反省了。”话落,他推动轮椅,头也不回: “从今往后,只有谢家八卫。” 第66章 女儿心思6 谢五颓然地瘫倒在地, 却无颜面对谢六谢七悄然投来的目光, 谢辞言当年救他们于危难, 这份恩情, 是他相负。 若说舍弃性命也无妨。 可从谢家九卫中除名, 这件事,比死了更难受。 只是不知道,当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2 谢五知晓他真心相待的女人怀揣着那样的用心,又会是何种心情? 下午时分, 纷纷扬扬的雪花又飘落了下来, 鹅毛般, 轻巧又纯白,暂留于麓山书院准备的慕容朔云棠等人稍作休息,机缘巧合地, 同时推开了窗。 二人相视一笑, 却再回不到从前那般, 中秋那次过后, 无论云棠如何相问, 慕容朔都只说不知她下落,时光流淌中, 很多东西都变了, 不变的, 大概只有这纷纷扬扬的雪花。 云棠伸手接了几片雪花,隔窗望向旁边,“慕容兄, 一切顺利?” “都好。”少年轻轻点头。 “你呢?”他终究多问了一句。 “也好。”云棠粲然一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夜突然胸闷的很...”顿了顿,少年有些落寞道: “我很担忧他。”不知道为什么,云棠总感觉冥冥之中他与苏袖月定有牵连,他还能感觉到他,他也会努力找到他。 “他?”慕容朔微微一怔,习惯性不动声色,却留了心思。合上窗扇,少年隔绝了簌簌落雪,心却无法再宁静下来。 祈愿寺的晨钟暮鼓依旧准时响起,透过天际的晚霞把白雪染就一地温暖,檐角的积雪渐歇,隐隐有水滴声滑落。 苏袖月昏昏沉沉醒了几次,朦胧间都能看见一抹人影守在一旁,和着淡淡的药香,让人心安。 天色渐渐黑透,屋内也未掌灯,再醒来时,她隐约感觉到一个怀抱,气息清浅,费力地抬起眼皮,黯淡的光线中,本就模糊的人影更加模糊。 眩晕又袭来,她无力地闭上眼,跌落在那人怀里更深处。 少年怔了怔,剔透眸底的复杂神色一闪而过,随之修长的双臂搂得更紧,他把下巴轻抵在她额头,敛眸间掩去了所有的心疼。 一分一秒,门外亮起了灯盏,白色窗纸上映出一张精致的侧脸。呼啸寒风中,谢辞言指尖轻敲轮椅,没有说话,静候着少年出门。 “我知道。”慕容朔轻轻放下怀中的女子,重新系好寒凉的披风,回眸深望一眼,推门而出。 “阿朔,你不该来。”谢辞言抬首望去,声音很轻: “宣帝留在摘星楼里的眼线不少,一部分虽被迫为我所用,也有人在控制之外。若非必要,你不该冒这个险。” 少年没有应声,袖中的手却越握越紧,在这个亦父亦兄的男人面前,他艰难地牵了牵唇角,苦涩一笑,“谢辞言,你知道吗?” “我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轮椅上的男子久久才应声,“不要后悔。”他的声音有些微哑,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眼前少年听的。 慕容朔听言松开掌心,指尖撇向栏杆上的积雪,很快就消融成水,他黯然道: “是啊,有人说过,覆水难收。” “没骗我是真的,利用我也是真的。” “慕容公子,你以为,泼出去的水,还能再收回吗?” 那日苏袖月的话语犹记于心,少年拢上连帽,消失在风雪中。 身后,蓝衣如水的男子轻叹一声,袖中的手亦松了开来,不过短短几月,谢辞言对里面病塌上的人就已觉不同,起先未察,只当是怜惜弥补,直到她那样苍白脆弱地出现在眼前,他那些悄然隐匿的心思才一点一点渗透开来。 谢辞言以为,除了当年那个人,除了那份恩情,他不会再为任何女人心动,直到夜间辗转,眼前尽是病塌上那人的笑靥时,他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心动。 心动,是建立在相互欣赏的基础之上,而非一方高于一方的恩情施舍,那不是爱,而是情义。九年前十五六岁的谢辞言还不明白,那颗未曾被人开发的少年心在危难时遇见便狠狠记住的女子,比自己年长七岁的那个女子,那个作为慕容朔和慕容笙生母的女子,其实并非心动,只是他以为,记住且愿意为之舍弃性命的便是爱。 直到后来,他也救了许多人,也有许多人这样看他。 谢辞言想,他会为那个女子付出一切,却从未想过去占有,亦没有那些与爱相随的负面情感,可直到此刻,刚刚,慕容朔在里面抱着苏袖月时,他刻意低首不去看,却在心里第一次尝到了他道不明的滋味,也许,这才是心动吧。 见到她会喜,想捧着那开得最好的花去见她,却又在见到她入他人怀抱时,心里会发涩。 什么时候这样的?谢辞言想不起来了,一开始,只是喜欢和她相处的感觉,难得有一个女子思想见地与他相同,甚至许多其他观念,是他也所不能及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日他教她煮茶,问她: “眼下这几种,你看哪种最好?”苏袖月却摇摇头,一杯又一杯细细品后,才给出点评,言语中亦未论及哪种最好,而是每种各自的优缺点。 谢辞言从未遇见这样的品茶人,他轻轻一笑,“你品茗的方式倒是精致。”苏袖月回以一笑,眼睛愈发亮得出奇,“品茗如品人,未观全貌,不予置评,就如同公子,我暂时无从定论。” “若是观全貌呢?”他欣赏道。 “喏。”苏袖月指了指细细品过后的几盏茶,“即便观全貌,也不一定要对比,每个人口味不同,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合适的。” 谢辞言眸底忽亮,“人也是如此吗?” “人就更不同了。”她一边按他教的方式沏茶,一边淡淡说: “人与茶不同,茶放久了只会变坏,人相处久了,却会有万千种可能,所以评价一个人,永远为时过早。” 这句话,谢辞言记得很清楚,慢慢地,他看她多了欣赏,怜惜之情也悄悄更盛。在这样的点滴相处下,他如掘金人般,一点一点发现她的闪光点,从远超于当世的兵器图纸,到诡谲却惊艳的作战部署,苏袖月真正成长的同时,也深深在谢辞言心底扎了根。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那几位算得上惊才绝艳的人物会对她另眼相看。因为连谢辞言自己...都不能免俗,他是个凡人,自然也向往明月清风。 泠二或许永远不能明白,得优秀男子倾心的方式并非去迎合贴近他,而是成长得足够优秀,与他比肩,令他仰慕。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足够优秀的人,才值得配上同样优秀的人,这世间,灰姑娘的故事终究也只是故事。听听可以,切莫当了真,时间还是要花在提升自己上面,而不是...做白日梦。 要知道,优秀的人从来眼不瞎。 第67章 女儿心思7 更漏声中, 漆黑的夜趋近破晓, 东方第一缕光线升起, 穿透薄雾, 反射在玉砌的积雪地上。 苏袖月推开门, 一望无际的白,被压弯的枝头上偶有细碎的落雪声,隐隐透出几点墨绿。 她伸出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3 手,想摸一摸这难得的生机, 回廊拐角处却传来一声清喝: “不要命了吗?”斥责的语气, 却似透着三分的柔情。 苏袖月回头望去, 精密的轮椅轻轻转动,来人着墨绿色棉质锦袍,衣摆袖口浅绣着淡淡纹印, 他外罩纯白狐裘, 愈发显得那张脸精致如玉。 “公子...”苏袖月低低唤了一声, 苍白的双颊悄然薄红, 昨日夜里, 那揽她于怀抱的人是他吧。摘星楼里除了谢辞言,不会是别人。 她的思绪微微一动, 抬眸望向谢辞言手中捧着的花瓶。 一枝开得极盛的淡黄梅花。 “瓶子...换了吗?”她问。 “是啊, 不小心打碎了。”谢辞言递到她手中, “所以换了一个,你看喜不喜欢?”苏袖月依言看去,新换的琉璃瓶远比原来的精细, 连烧制中自然形成的纹路都无可挑剔。 心里那异样的感觉越发浓烈,从昨夜的怀抱过后,她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嗅到的最温暖安心的味道,不知不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手,试探着搭上他的椅背: “公子,我推你走走吧。”谢辞言怔了怔: “好,”无人看见,他低首间殷红的唇角轻轻翘起。 多年后,谢辞言总会想,若时光就停在她向他伸出手的这一刻该多好,若一起走走的这条路永无尽头该多好,若她留在他身边,该多好...... 年关将至,除旧迎新。 摘星楼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从谢辞言亲提的春联到细心备置的各种吃食,年味渗透在每一个微小处,从内里溢着暖意。 谢六谢七跟随多年,还未见过谢辞言这样重视一个节日,不过他们深知这位主因人而异的本事,得他谢辞言青眼的,不可能也成可能,不受待见的,能做的也不做。 自然这样的热闹,与破旧的柴房无关,与柴房里的女子无关。 除夕夜那日,谢辞言换了件平生未穿过的最鲜亮的衣服,又难得的细细收拾了一番,他收紧怀中的锦盒,迫不及待想要见一个人。 出门时,却被拦下了。 是谢五,他以养伤的名义赖在摘星楼没有离去,仗着谢辞言最后一丝宽容,趁年关之际还想着要为泠二求一线生机。 “公子,我...” “谢六、谢七。”轮椅上的红裳男子轻皱眉头,示意二卫拉谢五起身,谢辞言向来是寡言之人,满腔心思掩于腹内,要如何说这个曾经的亲卫才会明白,那个女人终究只会害了他? 轻敛长睫,他问: “想带她离开?” 谢五羞于启齿,点了点头。 “不要后悔。”谢辞言漾起一抹意外深长的笑意,他容颜本就极盛,这一笑,反倒让人觉得不真实。 谢五的心微微动摇,却还是接过了谢辞言递来的透明小瓶......“整整12颗,一年,足够你看清一个人的心。”话落,眉眼惊艳的男子轻摇头,推动轮椅离开。 谢六谢七亦紧紧跟随,只投给昔日同伴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他们跟随的人从来没有寒了他们的心,却是谢五,对不起这份厚待。 他的劫,合该他自己受。 今夜十分难得地没有下雪,麓山脚下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亲眷汇聚于一堂,若是寻常人家,便齐齐围着烧得通红的火炉,若是富贵人家,便聚于暖房,看一出皮影,或点几场大戏。 谢辞言提了盏女儿家喜欢的云雀花灯,淡黄的暖光洒在他倾世的红衣上,容颜上,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待见到暖厅里静候的苏袖月时,他身上的这份气息愈浓。 因为心有牵挂,纤尘不染的辞言公子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 他静静望着皮影幕布后的侧脸,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却触摸不到那唇角轻扬的笑靥,苏袖月恰好抬头,剪影探出幕布变得真实起来,“公子。” 他点头,行至她身畔,将手中花灯递予,“可喜欢?” “谢谢。”苏袖月戳了戳惟妙惟肖的云雀小脑袋,欢喜的笑容便在脸颊漾开,谢辞言悄悄打量着,心里似比她还要开心。 他望着她,却在她抬眸回望时陡然收回目光,望向皮影箱,“想演什么?” “红衣女侠和白面书生,好不好?”她从匣子里取出手持金刀眉目英挺的红衣女子和头戴书生方帽看似弱不禁风的白衣男子。 谢辞言低首一笑,“好,你是红衣女侠,我是文弱书生。”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话语有多宠溺。 苏袖月心里越发轻快起来,她操纵着提线,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微微泛黄的幕布上便呈现出一个怎么也骑不上马的红衣女子。 “我来吧。”空谷落雪般清净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浅淡药香随之萦绕鼻尖,那双修长的双臂伸向前,握住了她稍显笨拙的手。 如化腐朽为神奇,那如玉砌般的修长手指微动,幕布上的红衣女侠又活了起来,一举一动皆是风流入骨。苏袖月不禁轻轻一笑,她下意识回眸,却撞入了男子温柔的眼波里,隔得那样近,几乎鼻尖相碰,她一下觉得空间拘束起来。 谢辞言轻咳一声,送开了声,轮椅悄然往后撤了撤,他若无其事地提起文弱白面书生,配合她上演一出女侠抢亲记。 “喂,你姓甚名谁,留下做我压寨夫君如何?”红衣女侠背负金刀,从马上将白面书生揽入怀抱。 “放我下来,小生宁死不从。”白面书生偏过脸,尽是羞恼。 红衣女侠却是痞气一笑,策马扬鞭道: “书呆子,这可由不得你。谁叫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压寨夫君呢。” “住口!我绝不会娶你。”面色忽白的书生不安挣扎起来,马背上忽地不稳,二人便齐齐滚落下去,抱在了一起。 “砰...”不知不觉中,随着人偶的贴近,苏袖月与谢辞言蓦地额头相碰,抬首间皆是一怔。 “疼吗?”他问。 “没事没事。”苏袖月望着对方泛红的额头,脸颊也偷偷跟着红了起来。她转身尴尬笑着,扯开了幕布,顾自走到桌前,“公子喝茶吗?” “有劳。”谢辞言试探着行近,停在桌边,修长的指尖动了动,见气氛微妙,便去剥锦盒里各种坚果。 苏袖月顾自斟了一杯又一杯,到饮第四杯茶时,一只漂亮的手拦了下来,随之把剥得完整的果仁摆在她面前,“别光喝水。” “咳咳...”苏袖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心里却好似吃了糖般。 她抬眸望去,今夜的谢辞言格外耀眼,原以为他一身月白长衫已是别人再穿不出的风采,却没想到红衣更衬他,她不禁想,他穿上喜服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念头一出,苏袖月连忙又饮人一杯茶,这一次,那只漂亮的手却是直接握住她的手腕,伴随着男子愉悦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4 的轻笑声: “今日怎么这般渴?” 苏袖月面露赧色,想抽回手。 “别动!”谢辞言执拗地锁住她,另一只手取出了先前放在怀中的锦盒,轻轻打开,一只通体剔透,光泽莹润的凤血玉镯便被取出,轻轻一套,便圈在了苏袖月手上。 “新年礼物。”他解释。 苏袖月一怔,想要取下,却怎么折腾也无用,谢辞言淡笑望着,没有告诉她这是千年的通灵古玉,戴上便认主了。 “唉...等我取下便还你。”她终于作罢,无功不受禄,纵然是合眼缘的也不该收下。却见谢辞言唇角笑弧愈深: “好,等你取下。” 不知不觉中,连更漏声也变得动听起来,九年了,他第一次陪人守岁,不觉疲惫,反倒一分一秒都嫌过得太快,时间悄然流转中,对面的女子竟轻轻趴在了桌上,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微微阖紧。 是该困了,谢辞言掩唇打了哈欠,含水的眼底一时有些恍惚,他下意识望向不良不行的双腿,头一次自卑起来。 连拥她入怀抱,送她入床塌也不能,他给不了她的,太多。 “咚咚...”门外轻轻响起敲门声,谢辞言极轻地推动轮椅,打开门,来通报的谢七便望见红衣男子竖指于唇边,他见状压低了声音: “公子,有人给阿箬姑娘送东西来。”且不只一位。 第68章 女儿心思8 谢辞言的眉目微微一凝。 两份深红锦盒, 未署名, 谢七犹豫片刻后道: “主上, 左手边自京城而来, 右手边自漠北而来。” “阿朔, 他一切还好吗?”谢辞言沉吟片刻道,慕容朔前不久随云棠莫十一等人已入京,京城而来摘星楼的,除了他还会是谁呢? “回主上, 慕容公子让属下转告无需为他担忧。” 谢辞言不禁揉了揉额角, 他望了桌上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的女子, 又想到慕容朔,握住锦盒的手不由紧了紧。若他日苏袖月与慕容朔之间只能选择一个,自己又该如何呢? 他轻叹, 抬右手问: “谢七, 自漠北而来, 是千绝宫吧。”那位知晓苏袖月下落的新任宫主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莫名的, 谢辞言只觉两手都重若泰山。 “公子, 不拆开看看吗?”谢七向来谨慎,有些担忧道。 谢辞言却摇摇头, 眸光有些黯然, “既是送给她的, 该等她自己来拆。”话虽如此,却只有他自己心底知晓有多想看看景仪和慕容朔送的什么,何时, 他也成了这样的人? 示意谢七退下,他把锦盒放在桌上,又取了暖裘披风替浅眠的女子盖上,这才移动灯盏,寻了一处角落看书,睡意全无。 只是此时此刻,难眠的又何止他一个。京城的葳蕤灯火中出现了一幕盛况,最繁华的地带之上,出现了漫天的孔明灯,星星点点的微光在凄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裴府重重庭院之中,满地皆是未升起的祈福明灯,清一色干练黑衣的裴家亲卫正忙于书上祈祷词,忙于支起灯笼,忙于放上天空。 与忙碌的四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未放起的孔明灯中央,价值连城的黄花梨木椅上,两手摊平,轻翘起二郎腿的少年格外惬意,若忽略他稍显消瘦的脸颊和微微泛白的唇色。 “放快点,本世子今夜要凑够九百九十九盏灯。” 裴恪挠了挠耳朵,已隐有倦意,他身后,据裴王爷吩咐小心盯着的裴一难免心惊胆战,小声提议道: “爷,咱回去睡吧?” “不行。”裴恪摁了摁胸前愈合没多久的伤口,笑容格外明媚: “你瞎操心什么,小爷我暂时还死不了。” “唉......”裴一识趣地闭上了嘴,真不知道这苏袖月给世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好好一桀骜不驯,老王爷都管不了的“纨绔”收拾得服服帖帖,大过年的,还不忘替人祈福。 这些破孔明灯,真的有用吗? “裴一,别以为爷不知道你想什么。”身前少年忽轻轻说了一句,掰着手指道: “那新建在城外的祈愿寺听说很灵,这些我不信,主持那个老正经的官方话我也不信,但他的得意弟子,那个小正经说的,爷信了。” “施主,不求结果,但问心安。”这是云笙的原话,许久以前,宣帝就一直招揽祈愿寺方丈,希望他能镇守于天子脚下,方丈一方面碍于云笙实为慕容笙的真实身份,一方面不舍离开麓山旧地,多年来一直推拒。却在前不久,自己的首席弟子亲自跪求愿来皇城。方丈虽不明白个中原因,却隐隐猜到了,或许云笙六岁前被抹去的记忆又逐渐清晰起来,说到底,自己的徒儿自己最清楚,云笙看似不争,却比任何人都执着,他一定是想找一个答案。 事实也确实如此,云笙梦里只觉与京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故而他选择来到这里,只是方丈不知晓还有一部分原因与少年私心有关,他想借皇家的力量,找一个人。 麓山祈愿寺一下空了起来,连平日的晨钟暮鼓也不再可闻,起先苏袖月未注意到这个变化,直到大楚宫中来人通报再过几日天气渐暖后,辞言公子便该回宫了,意识到这一点苏袖月才惊觉好多人都离开了,慕容朔云棠,莫十一云笙。 她,是否也该离开这里,陪着谢辞言一起入宫呢?听谢七传来这个消息后,苏袖月第一次失了分寸,有些慌乱地推开了谢辞言的房门,四目相对,皆是一片震惊。 若时光可以倒流,苏袖月绝对会敲门后再推开,她匆匆忙忙而来所看见的,是她最不愿相信的。 那个轮椅上的男子清华一如往昔,他修长的手指正执着一张画卷,虽微微泛黄却保存的极好,看得出良苦用心,可就是那张画卷,灼了苏袖月的眼。 那画像上的女子,温柔似水,巧笑倩兮,可眉宇间偏与她有七分相似,所有莫名地情绪都涌上心头,苏袖月竟不知说什么,她苦笑一声,收回了踏入门内的脚,素手砸向门框,那凤血玉镯便碎为两截,断口划开她的手腕,鲜血淋漓。 谢辞言张了张唇,却被打断,“不必再说!”她望向地上碎玉,只道: “欠你的,我会还。” 随即转身离去,这一走,便是永不回头。 骄傲如苏袖月,怎甘心为人替身。 只是她不知,若放慢脚步再等一等,有腿疾的那人就能追上,告诉她: “苏袖月,你只看见我拿着画卷,为何未看到画卷旁的火盆...”我已决议放下一切,斩断过往,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够资格吗? 终究,是我痴心妄想。 乍暖还寒,人间三月。京城这片繁华之地经过一个冬季的萧索,再次回归昔日喧闹。 大楚主街所通的府邸之内,今日更是门庭若市,春围将至,作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5 为总监考官的礼部尚书赵大人一时风光无限,他的生辰宴自然宾客众多,更何况这人还是当今赵贵妃的嫡亲哥哥,准国舅爷。 不少六部的官员都趁机巴结,纷纷对起长子夸不其口,赵彻被这般众星捧月着,竟一时忘记了从京城国子监被迫到麓山书院读书的屈辱史,可他还未高兴多久,随着门外走来一抹玉冠紫金袍的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长身玉立的少年每一步都如闲庭信步,深入骨髓的清贵是那些有幸前来道贺的寒门学子所远不能及的,即便无人相捧也是目光焦点,更遑论那些奉承赵彻的普通官员已不动声色围至了裴恪身边。 他有礼而疏离地应下恭维,轻牵唇角,标标准准的贵公子笑颜,略微上挑的丹凤眸却扫向赵彻,无视他面色不虞,扬了扬烫金请柬,意味分明: 你老爹亲自派人请我,不来实在过意不去。 赵彻冷哼一声,麓山书院未能除去你算你走运,总有一日我赵彻会踩在你头上,思及此他望向那群坐在下座的寒门学子,神色不屑,却与其中一人颔首相对。 慕容朔见状亦点点头,一贯纯粹无害的笑意,瞥见裴恪投来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回望,笑意如初: 裴世子,不,裴小王爷,别来无恙? 混帐!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低咒一声,千绝宫一事还未找你慕容朔算清,如今又敢出现在我眼前瞎晃,便是有天大的事,我今日也不放过你。 裴恪不知,随后有件事对他而言,真的比天大。 华灯初上,晚宴随之而起,觥筹交错,歌舞笙箫,从里到外都透着纸醉金迷的意味。 于贪恋美色的寿星赵大人而言,一轮又一轮的歌舞并不乏味,裴恪却是看厌烦了,期间有一位被酒水打湿了衣衫的大人离席而去,他亦借着这个开头,也悄然退了席,偌大的赵府,没一点意思。 那厢,供来宾换衣服整理仪容的耳房内,兵部主事李大人随手换下被婢女不小心打湿的官袍,秀气的眉头不禁轻皱,直教跪在一旁想上前帮忙的丫鬟不敢抬首。 这兵部主事虽只是五品官,却深受宣帝宠信,且这位李大人长得与“京城双璧”之一的辞言公子很有几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他与谢辞言政见一向不合,常干诋毁人的事,一个大男人倒像争宠般。小丫鬟不明白这些,却知道惹不起,不去惹。听说呀,这李大人极不喜欢女子近身。 小丫头思怵间,后颈忽传来刺痛,她还未看清就昏了过去。 而那边,李大人在屏风后换完常服转身,却见那讨人厌的丫鬟消失了,一旁低眉顺眼的,竟是一名钟灵毓秀的少年郎。 眸似星辰,唇若含丹。 他不禁挑起那人下巴,“告诉本官,你叫什么?” “阿月,奴才阿月。”眉清目秀到极致的“少年”定定望着这位好男风的大人,眸底亮得出奇......谢辞言,这讨人厌的替身,我今日便为你除去,从此你我之间便两清。 玉镯之碎,再与我无关。 第69章 女儿心思9(修) “来人啊, 杀人了!” 昏迷的小丫鬟醒来便望见一片血腥, 哭喊着夺门而出。 赵府前院被惊动, 顷刻间全府戒严起来, 府邸内外被围得密不透风, 一拨又一拨护院提着灯笼四处查询,只要这刺客未离府就一定能把他翻出来。 苏袖月隐匿在草丛中,身上的男衫已换下,变作了赵府侍女服, 只是未料到那小丫头醒得那样快, 险先坏了自己的事, 转念一想,即便不是她,门外的护卫久久不见那李大人出来, 也会心生戒备。自己想出去, 亦不是那般容易。 趁着两拨护院交替的空当, 苏袖月纵身飞跃到树上, 她安装好藏在袖中的折叠箭弩, 刹那间,射出的银线就越过重檐, 用勾爪锁在了临街对面府邸的房顶上。 轻轻一扯, 就可离开。 却在这时, 长廊拐角处快速走来一群人影,苏袖月眸光一凝,愣神之际已错过了最佳时机。她翻身隐于树干后, 带起了轻微响动。 “谁在那里?!”赵彻当即喝道,父亲的生辰宴出了人命,他这个做儿子兼揽下今日府内事物想好好表现的少公子,若给不出一个交待...今夜定颜面尽失。 “只怕是什么野猫野狗吧。”令人惊艳的声音淡淡传来,赵彻望向身旁的青衣少年,微怔: “慕容朔,你...”一向不是最谨慎的嘛。 “赵兄,那刺客定不会这般愚蠢。”少年漾起浅笑,眼尾余光却扫向树后,不动声色地拖延时间。 那样利落的一击致命,是熟悉的...她的杀人手法。 “你说的是有道理。”赵彻颔首同意,却仍提起灯笼向树后走去。宁可抓住,不可放过。 灯笼透亮的光线越来越近,微微刺到苏袖月的眼睛,她抬手遮挡,想伺机擒住赵彻为质,却在下一刻,整个身子忽然一转被抵到树干上,她错愕间抬眸,一个微凉柔软的吻就印在了唇上。 很快,赵彻所提灯笼的光线就全部照了过来,他看清后愣了愣,随即嘲讽道: “裴世子,看来王府里的婢女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堂堂小王爷,还要到我这赵府偷香窃玉。 “呵。”裴恪放开了扣住苏袖月的双手,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身后。 他笑意轻佻,连眼尾都染上一丝桃花色,“赵公子,你这样窥视,也太...”变态了吧。 赵彻冷哼一声,他当这裴恪有多厉害,不过也是个好色之徒,拍了拍慕容朔的肩,只道: “我们走。” 他领着护卫继续向前搜查,没有注意身后同伴微变的神色。 “好。”慕容朔提步跟上,深深望了暗影里的人一眼,他藏在袖中握着暗器的手,捻得更紧了。 尘埃落定,裴恪敛去轻浮笑意,望了眼随赵彻离去的慕容朔,若没有自己插科打诨,这人只怕早就出手了...罢了,今日就先放过你。他眯了眯眸子,转身回望—— “啪”地一声,迎面而来一个巴掌,霎时让少年僵在原地。 苏袖月收回手,狠狠擦了擦唇角。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少年又气又恼,他不过一时无聊躺在树顶上看星星,偶然得见偷偷摸摸的他,好心解个围,自己没有嫌弃他是个男人,他倒好,反过来还打他?什么人嘛。 “苏袖月,你自己男扮女装,鬼鬼祟祟,还有理了?”他双手环抱胸前,一脸嫌弃: “扮也不知道扮像点——” 少年睨了她胸口一眼,“切,还是我吃亏。”说罢,舔了舔唇角,狠狠一拳砸在粗大树干上。 操!老子的初吻... 特么的,给了个男人。 风清凉,头顶的星星很亮。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6 裴恪揉了揉被打得发红的脸颊,望向苏袖月,只觉得她的眼睛也格外的亮,像最珍贵的宝石。他眨了眨长睫, 这个吻,没有那么糟糕。 甚至,带着淡淡的甜。 “苏袖月,留在我身边,让我来保护你。”他忽然弯腰,与她面对面,倔强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相信我吗?” “小王爷,我很早就说过了,你的兄弟,我高攀不起。”苏袖月偏眸望向远方,想甩开手,却为那赤诚的心跳而动容,一个人若能待你如斯,那拒绝的话都小心翼翼不敢变得残忍,她生怕因为自己伤了那颗无所畏惧的真心,折损了他爱人的能力。 推己及人,刚刚经受过的苏袖月,不希望裴恪和她一样。 “没关系。”少年眉目轻扬,隐隐可见清高桀骜,“不做兄弟,做我谋士,同样留在我身边。好吗?”他上挑的丹凤眸眨了眨,贵气不经意流露,这个少年,除去待人那份真诚,也终究是逐鹿天下的人选之一。 “好!三个条件。”苏袖月伸出掌心,“若答应,我随你走。” 裴恪轻抬下巴,示意她说。 “一、不得干涉我私事。二、认你为主,互相信任。三、若有那一日,别忘了初心。” “可以。”少年利落击掌,这三件,对现在的裴恪不难。只是他不知,人总是会变的。 裴府这几日热闹非凡,酒楼的大厨来了一批又一批,成衣铺的裁缝也来了一批又一批,年轻的小王爷若想对一个人好,也能出乎所有裴卫的意料做到事无巨细。 这一点,是裴王爷也意外的,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这样反常,他看苏袖月的眼光不由带了些异色,哪怕疼到骨髓的儿子屡屡解释是为回报麓山书院苏袖月的救命之恩,阅人无数的裴王爷也留了个心眼。 没过几日,裴恪的院落就送来了好几位各具特色的美人,都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连苏袖月看着都觉得喜欢。生机勃勃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这是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的,她的路,只有一条,荆棘遍布,无法回头。 抱剑斜靠在院落中的大槐树上,她斜睨着一拨一拨美人被送入裴恪房中,轻数: “一,二...” “滚!”这一次,快了一秒。她轻笑,望着推门而出一脸怒容的少年,转着手中剑打趣道: “爷,不合口味?”那你要求可真够高的,这来来回回几日,大家闺秀有,小家碧玉也有,清新的妖艳的,各款各型,面面俱到,且都是上上等相貌,这也不满意,你让找不到媳妇,普通人家的男儿处于何地啊? “笑什么?你给我下来!”那怒气冲冲的少年随手解开腰间玉佩扔来,苏袖月见状挑了挑眉梢,一个利落旋身避过后手握玉佩稳稳落定: “怎么?戳到痛处了。” “是!又怎么样?”裴恪走近,义正言辞道: “苏袖月,你身为我的谋士,不替主上解忧,反过来看我笑话...” “别。”苏袖月打断,“我只是看看,没笑。”她揉了揉眼睛,“其实我不明白你气什么?那些姑娘虽比不上你好看,可也确实不错了。” “你懂什么!”裴恪眸光微闪,负手背后,狠狠用脚踢上了房门。 得,自己认的这位小祖宗还不能说,苏袖月无奈一笑,朝里唤道: “爷,您的玉佩。”她转了转手中一环套一环,在风中可以旋转的月色玉佩,心想: 这般独居匠心,定然精致尊贵,遂对里面喊道: “要不,我给您送进来?”行吗?小祖宗。 “你走开。”隐隐较真的少年音软了下来,只说: “我不要了。”......“那送我了?”苏袖月故意玩笑,却没想到里面的少年真的随即道: “喜欢就拿去。” 这话苏袖月却没法接了,说不喜欢,她直觉自己选的小祖宗会更加生气,说拿去,她直觉小祖宗的爹不会放过她,毕竟手上这东西,一看就珍贵不凡。 “要不?小的先替您收着。”她话落,不再哄这“娇生惯养”的世子爷,去了后山空地,如往常般吹响颈间骨哨,待数十名死士落定后,继续训练。 用兵一时,养兵千时,苏袖月毫不敢放松,兴许不久后,他们便会卷入战场,这天下形势一触即变,唯有时刻做好准备。 任何人的性命,都不是儿戏。 远在千里之外,一众浩浩荡荡兵士围着的宫中马车也正待起行,裴六裴七打马车前,静候吩咐。 一只指尖泛着苍白的手掀开轿帘,等了许久,终于放下,“走罢。” “是。”车辙声渐渐响起,沉闷地压在人心头。 谢辞言取出袖中用金丝续接起的凤血玉镯,清透的眸底漾过一抹痛色,今晨谍部来报,兵部李大人被刺杀,他先前便有此打算,且只告诉过她一人。 打开昔日那两份深红锦盒,慕容朔和景仪送来的贺年礼物他本想给她自己来拆,只是私心地延缓了让她拆开的时间,却没想到,一时错,步步错。她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景仪盒子中送来的透明白玉小瓶更加让谢辞言坚信——他与她彻底再无可能,除去每月解药的联系,他其实和慕容朔何尝不是一样?除了拉她到机关算尽里再没有留住她的其他手段。 而她的师兄,新任为千绝宫宫主,从今往后在每月所需的解药上足以关照她,离了他谢辞言,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他该庆幸的。 可他又分明察觉到内心深处的一丝不甘,谢辞言以为,自己真的是如世人以为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可事实上,今晨收到那份谍报,他提前了三日后的回京行程。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什么。 第70章 女儿心思10(修) 时光轻转, 眨眼间春围放榜。 慕容朔, 云棠莫十一赵彻等人皆榜上有名, 荣获殿试资格的, 却只有慕容朔一人。 京城用于小聚的茶馆里, 昔日同进同出的三人再汇于一席,酒味变了,菜色也变了,京城的一切都和昔日麓山不同。 云棠出雅间门去透透气, 余下慕容朔和莫十一各自品茗, 良久, 一身深红干练锦衣的少年才开口道: “慕容兄,恭喜你啊。” “多谢。”青衫学士服的少年推盏道谢,淡淡道: “莫兄原本也该金榜题名才是。”他剔透的琥珀色眼眸盯着茶盏, 低首浅笑。 若非为了保护如约成为县官的云棠, 以眼前之人的身手才学武状元不在话下。思及此, 慕容朔不禁抬眸: “莫兄, 搞定家中二老, 费了不少功夫吧。” “是啊。”莫十一无奈一笑,“若慕容兄在, 能替我出谋划策, 必不会如此辛苦。”他说罢饮茶, 情绪都敛于小小的杯盏之中,没了慕容朔在身旁,为了想守护的人,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7 一向以轻挑示人的男人也不由从内到外都稳重谨慎起来。 慕容朔不再多言,人情冷暖如人饮水,各自知。他起身推门,只道: “十一,慕容朔会变,但...阿朔不变。此次离京远行,你们保重。” “等等!”莫十一放下茶盏回首,那双桃花眼里晦暗不明,半晌才道: “你也保重...阿朔。” 青衣少年朝后摆摆手,修长的身影被傍晚的光线拉得格外萧条寂廖。慕容朔要走的那条路,终究要与太多人分道扬镳。 京城四五月渐渐燥热起来,人心似也燥动起来,春围尘埃落定,正是朝中一年用人之际,旧的制度永远需要新的血液来注入,使其运行下去,若有朝一日,新的血液已无法驱使旧的制度,那么这个王朝距分崩离析也不再久远。 新的血液,将重新建立起,新的制度。 在这微燥的时节,新一辈人才济出,先有金榜题名的新科状元在赵尚书等老臣的提携下荣登工部第三把交椅,后有祈愿寺首席弟子以远超常人的资质得宣帝重用,破格纳为国师。 一时之间,工部副侍郎慕容朔和祈愿寺圣僧云笙开始映入京城大众眼帘,不少待嫁的闺阁女子以二人为目标,暗中较量着非君不嫁。 到底碍于云笙是带发修行的佛门弟子,心悦慕容朔的,还是要多一些,只是他的婚姻,早已被纳入可算计的范围,与哪家小姐结亲,取决于她身后,家族的力量。 另一方面,朝廷一反旧时常态,招安江湖,也许是宣帝隐隐谋划着什么,也许是江湖势力日渐壮大,自此政令发下后,就有意愿者归顺朝廷,这些门派中,以北漠最具神秘色彩的千绝宫为首。 这最腥风血雨的杀手机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与朝廷联系起来,且特设出一支锦衣卫,直属于宣帝,为他所用。 这支锦衣卫可先斩后奏,一时弄得朝臣人心惶惶,纷纷忌惮,偏其领头人,宣帝亲封锦衣卫都督景仪景大人是个冷面修罗,杀人从不眨眼。那柄龙泉剑下,不知有多少亡魂。京中女子虽有爱慕他冷峻容颜之人,却没有一个,敢往刀口上碰。 但值得肯定的是,自今年已来,京城多了几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昔日的“京城双璧”倒显得有些黯淡了,那回京好几月的公子辞言没有一点动静,静默得好似消亡般,似乎依旧被宣帝宠在心尖,可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另一人则是完全出乎意料,昔时闲不住的裴世子淡于人前,似乎安安静静地休养于府中,对外声称是养病,可多少了解的人都会觉得...一定是府里有什么宝贝比外边要精彩,这世子爷才没有出门玩乐。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爷,耐得住啊?”从裴府后山回来的苏袖月放下剑,毫不客气地喝口茶,问窗框下美人塌里,一手撑在后颈,一手执着书卷的少年。 或者更应该称之为男子,少年的变化总是悄无声息,仿佛一眨眼之间,一夜之间,都可以成长为一个肩膀宽阔的男人。 近几月闭门研读的裴恪敛去少年稚气,仍旧是纯褐色的上挑凤眸,殷红的唇,精致的鼻,可张扬气质下,多了几分内敛。 苏袖月忽用剑勾过他手中的书,一看——《中庸》,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小王爷,学着敛去锋芒这种事,原来你也会啊?” “太嚣张...总归不好。”少年勾唇一笑,脚尖轻踢剑身,那本书又从空中回到了自己手里,他眉目轻凝,淡淡说: “父王年迈,我不能一辈子都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更何况...”他睨了苏袖月一眼,但笑不语。 “裴王爷会很欣慰。”苏袖月亦回望着他,其实一开始,少年的改变是为了免她被裴王爷苛责,他想着若因苏袖月的到来,自己反而变得更好父亲便不会有微辞。 渐渐地,裴恪习惯了更好的自己,也愿意朝着这样的改变更加努力,他打不赢苏袖月是不争的事实,也因此明白,一个人真正的强大,并非来自家族,而是自己。 若有朝一日他不是小王爷,能否还如当初,这取决于他自己。失去一切外在的优势,他裴恪,自身能做的,该做的,都还远远不够。 他又凭什么把苏袖月留在身边,许诺保护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门框旁抱剑的“少年”忽然回首说道。 裴恪微微一怔,而后轻展笑颜,他苏袖月总是如此,轻易知晓自己心中所想。“喂...”他双手抵在后颈,在懒洋洋的光线里开口: “我下月就可以另辟新府了,离开裴王府,你,还跟我走吗?” 苏袖月没有回答,黑色的身影往外走,只扬了扬手上的长剑,剑尾处...挂着他的玉佩。 一环扣一环,在风中旋转。 “真好啊。”裴恪从美人塌上坐起,眼角,嘴角,皆弯如新月。 只是裴恪这般想,异姓王却不是如此想的。当晚,苏袖月便被请入主院高阁,一盏薄茶,对立而坐,年迈却不失气度的男人笑道: “...苏袖月?” 听闻好几方势力都在找的人? “你...很好。”异姓王伸手示意她喝茶,“因为你,恪儿确实让我放心了许多,”他顿了顿,见苏袖月不动声色,目光隐露赞赏,却是道: “也正是因为你,我更加不放心。” 异姓王世子,未来的异姓王不需要朋友,只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谋士。若这谋士反倒成了软肋,做父亲的不介意替他毁了,让他的心至此冷硬起来,即便日后自己不在了,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从踏入这高阁起,苏袖月就察觉到了埋伏,她放下茶盏,漆黑如星的眸定定望向对方,“王爷,您知道...小王爷心地为何那般善良吗?” 异姓王不由怔了怔。 “正是因为您无微不至的保护,他少摔了许多跤,不知道疼,就永远学不会保护自己...”她望着异姓王微变的神色,淡淡说: “您总该学着放手让他自己去经历这些事。要知道...您不能一辈子”她点到为止,对方脸上忽漾起明朗的笑容,沉声道: “这一次,我相信恪儿的眼光。” “你走吧。”他伸手相请,却在目光触及苏袖月长剑上的玉佩时,眸光变了变,“等等,这玉佩?” “小王爷交由我代为保管。以示信任。”苏袖月解释。 “不。”裴王爷摇摇头,绝不止如此,这玉佩是裴恪逝世的母亲留下来的,意义绝不仅于此。这一刻,他心中的决定又隐隐动摇,却听那人说: “裴王爷,我对世子,绝无二心。” “是吗?” “哗”地一声,高阁的木门被拉开,极力压抑的声音从外传来,“父王,现在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苏袖月眉心一怔,却瞥见异姓王尽握一切的神色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8 ,她不禁失笑,姜还是老的辣,亲耳听到自己的话语,裴恪应当会放下吧,但愿。 回去的路上,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年轻男人一言不发,夜里的风穿过假山和溪流,很凉,却凉不过裴恪握着她的手心。 走了一路,他终于松开手,笑着问,“你很讨厌我吧,那样龌蹉的...” “没有。”她打断。 裴恪的心又仿佛看到一线希望,随着风声微微发颤的嗓音问: “你...有喜欢的人吗?” 苏袖月心头一涩, “曾经有。” 第71章 边关之守1(修) 裴恪没有追问是谁, 只轻轻扣住她因为凤血玉镯划破而可见伤疤的手腕, “那个人...与此有关吧。” 她点头, 又摇头。 想忘记, 却无奈。 “你还是没放下他。”裴恪轻叹, 从怀中取出一只轻薄的玄铁护腕,是按苏袖月的尺寸打造,他轻轻遮住她手腕上那道伤痕,“没关系, 我愿意等。” 风很凉, 他的声音暖了起来。 苏袖月望着他, 终是拱手相拜,“属下,谢主上。”除了忠诚, 她回报不了裴恪其它。 “慢慢来。”男人的声音消逝在风中, 很轻很轻。 夜里, 几声酒坛碰撞的清响砸开房门, 划破黑暗中的宁静。 已经很久没有喝醉了, 苏袖月想,翻涌着潮红的脸色有些难堪, 她倨傲地扶着桌面站起来, 望着天边的夜色, 眼泪却流不出来。 她以为流泪,是最弱懦无能的表现,因为无所作为, 只能以泪洗面,解决不了的事,才会流泪。 可她还是感觉到,眼泪和着酒水,一点一点在心里流淌,她以为自己会没事的,一路走来,比这更难熬的事情都经受过吧。 苏袖月摇摇头,顺着门框滑坐在门坎上,她不想承认自己输了。 绝不承认。 她抱起酒坛,却看到酒面上映着一张模糊狼狈的脸,头越来越疼,她被打败了,是因为不胜酒力,不是因思念那个人。不是...思念。 恍惚间,一双云锦的鞋面停在眼前,苏袖月从下往上望去,来人青衫如碧,拢在墨黑的披风里。 “是你啊?”苏袖月冷笑一声,从他绣着云鹤的前襟移开,这身官袍,那样刺眼,是多少鲜血才染就而成啊。 “起来。”来人只轻轻说,向她伸出手。苏袖月一把打开,讽刺道: “慕容朔,别再假惺惺的了。” “是吗?”男子合上房门半蹲在她身侧,抢过酒坛扶她起身说: “随你怎么想......我不在意。” “够了!”苏袖月突然推开他,漆黑的眸子定定道: “没意思!” “慕容朔,你这个人太假了。” 男子却淡笑着倒了杯茶,“苏袖月,你又好到哪里去。”不敢正视,不敢承认,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她冷冷一笑,重新开了坛酒,“你可真会戳人痛处。”......不屑轻蔑的眸光,生生把男子想递给她的茶逼到了自己嘴边。 慕容朔轻抿一口,“他,让我来看看你。”今日走访王府,与裴王爷商讨好新建府邸的事宜后,他借昔日同窗的借口,向裴王爷提出来见她一面。 其实,不是谢辞言让他过来看看,只是慕容朔以为,这样她会好过些。 “你说过不骗我的。”苏袖月忽道,竟似敏锐地察觉到。果然,男人的长睫不自然地连连眨动起来,她粲然一笑,醉意已克制不住。 “小心。”慕容朔及时扶住身影不稳的女子,眉心不由轻皱。下一刻,他就被人狠狠抱住,几乎一瞬,泪水就浸湿了他的衣襟,顺着流入脖颈。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想她哭。 笨拙地拍了拍苏袖月的后背,年轻的男人如哄孩子般安慰: “没事,我在。” 我在,没事。 可那温热的液体仍在灼烧着他的皮肤,苏袖月压抑在最内心深处的委屈都倾诉了出来,她醉到极点,一边啃咬着他的肩膀,一边含糊不清说: “谢辞言,你...你让我做个女孩儿,一点、一点摧毁...我的城墙,可城墙破后...锁在里面的我,你却不要了......” 她哭诉着,咬着。 尖锐的疼深入皮肉,慕容朔一动也不动地承受着本不该属于他的痛楚,不经意间,眼眶却已隐隐泛红。 “没关系,没关系...”他不要你,我要你......你等我。 那生涩拍着的手紧紧圈住怀中瘦削的女子,慕容朔低首,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敛眸间,掩去痛色。 似乎哭累了,苏袖月竟昏睡过去,也松开了口,她还好,男人肩头却是血肉模糊一片,慕容朔看也未看,只取出袖中的一样小物件,塞到了她掌心里,“等我。” 若等不了,就不要叫我看见...你过得不好。 笠日,透亮的阳光映射着尘埃,清晰地展现出房间里的一景一物,包括已经被收拾好的酒坛,和已经被安置好,在床上的醉酒之人。 慕容朔把他所能做的,都做完了。 床塌上,苏袖月被光线扫过眼睛,恍恍惚惚刺醒时,本能地伸手去挡,却看见手心里一样不属于自己的物件。 拇指般大小的白玉骰子,里面安安稳稳躺着一颗红豆。由红绳牵引,骰子上每一笔雕刻都极精极细,她闭上眼,不禁忆起昨夜。 最深刻的,便是那气息清冽的怀抱,她曾经以为,高热那次...这个怀抱,是属于谢辞言的。 慕容朔,慕容朔,这一刻,她竟不知道如何看待他了。 怔愣间,裴恪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她从床上单膝坐起,让心宁静片刻,无波无澜道: “等一等。” 迅速整理好仪容,苏袖月十分庆幸心底的矫情脆弱已留在夜里,阳光透亮的时候,她应该抖落一身夜间的风与尘,重新启程。 长嘘一声,她推开门。 裴恪陡然一惊,他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才会错过了去后山早训的时间,现在看来,真的像偶尔睡过了一般,哪怕这个偶尔,是仅有一次。 “那个...”他挠了挠耳朵,偏眸道: “我今日新府开工修建,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对了,你那个在麓山的同窗,工部副侍郎慕容朔也在。” 苏袖月的去字生生堵在唇边,在裴恪期待的神色中,她低下头,“改日吧,今日的训练总得完成。” “那便改日。”裴恪微微一笑,他其实想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府邸,毕竟日后,不是他一个人住在那里。 改日吧,总有机会。 未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一队人马的到来,连府邸修建的计划都暂且延迟了。 九月,适逢宣帝生辰前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09 夕,临国东胡太子前来道贺,这只是百姓明面所见,实则两国一直为边疆的土地争论不休,东胡太子也是趁机来大楚谈条件,若两方商谈不拢,酝酿已久的战事就有可能一触即发。 东胡太子觐见那日,恰是晚宴时分,百官齐聚,苏袖月原本不想凑这份热闹,但裴恪坚持,说: “该见的,总会见到。”逃避只是一时,这位新辟府邸的小王爷以为,她的心上之人,就是有意无意躲着避着的慕容朔。 而宴会之上,连谢辞言自己也没预料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见到她。以明为朝官,暗为男宠的身份。他坐在轮椅上,望着裴恪身后抱剑而立的“少年”,思念和自卑一起滋生,从心底经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可这些,都抵不过,自己再看见她,离得这样近的欣喜。 他身畔,宣帝的眸光带着颓然,掩藏得极深的一双狼目随之扫过去,只望了苏袖月半秒。 这便是自己捧在心尖、求而不得的人,也这般对待的人吧。 从谢辞言归来那日起,宣帝就发现不好了,这位帝王一向把爱与生|理需求分得很清,也正是因为清醒,他敏锐地知晓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所以他发觉谢辞言变了。 这让宣帝觉得危险,若谢辞言仍旧是从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倒乐得追逐,一旦谢辞言心中有爱,就意味着...他该放手了。 可宣帝如何能甘心。 他想要的,无论是皇权,情爱,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强行夺来。除非...他不想要了。眼尾阴恻的男人几不可察地勾唇,他俯视着台下的臣子,他们一个个都戴着面具,没有一个真心臣服,他都知道,也纵容着。这从皇兄手中以血肉白骨为代价抢来的高座,除了冷,就只有冷。他已经渐渐失了兴味,唯独先前追逐谢辞言让他觉得有一丝生命激情的热度。 其实一开始,宣帝只是想向先皇证明,一国之君他也可以做得很好,他不比那个人人称颂的皇太子哥哥差,可在经历无数次摇尾祈求都无法得到那多一点点的关注后,他的内心终于尽数崩溃,献祭给了无边的阴暗。 就多看我一眼,一眼,都不行吗?宣帝笑着搁下酒杯,收回了瞥向谢辞言的余光,为什么...你要和父皇一样,眼里心里都看不到我? 他仍旧笑着,真的好似为这虚假的寿宴而高兴,那双用颓废之气盖着的狼目却不经意间一次又一次,扫向苏袖月。 犹如毒蛇绕颈。 反复几次,苏袖月终于抬眸。 亮如星辰的眼睛干净纯粹,直视着宣帝的双目,她勾唇,漾起如慕容朔般,温润无害的笑意。 第72章 边关之守2(修) 苏袖月不知晓, 自己的笑意牵动了多少人的心绪, 她只知道, 宣帝已对她动了杀心。 这一点, 慕容朔再清楚不过, 自己的亲叔叔,哪怕阔别九年不见,慕容宣那昙花一现的阴冷神色,还是和记忆里重和了。 有这样感觉的, 不止他一人。 云笙从对面席位抬首, 心绪复杂。即便他出卖自己可窥过去的能力和宣帝进行着与虎谋皮的交易, 内心深处也还有一丝底线在坚守。直到他看见那个高高在上之人,用和记忆里那样相似的眼神看向苏袖月时,他的心, 终于坏到透底。 什么佛, 什么因果, 都不及这世间那种叫失而复得的滋味。 她重新出现, 便是他堕魔开始。 唯独最冷静的恐怕只有景仪, 他冷面修罗般的神色用惯了,即便内心翻涌, 面上也无丝毫情绪。苏袖月知道, 自己昔时面冷心热的师兄终究如他手中那柄龙泉剑一样, 走上了不归路。 几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如果这个人还是出自千绝宫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不知晓的是,那个人,即便眨眼间可惊起江湖腥风血雨,也依旧为她在心底保留了一个位置。 蓄积着所有的热度,等待着她转身,给予一个怀抱。 大家都在等,苏袖月也在等。 她望了望许久未关注的手腕红绳,自一股化为四股后,就再没看过了,那个叫卿瑾的男人亦没有再出现,这里的生活,开始真实得让她隐隐觉得害怕。 四股红绳,每段末尾带着一个水色的小字,出乎意料地,除去早已圆满的带“景”字红绳后,带“朔”字的那股竟是最先圆满,而谢辞言那股,似乎只差一点。 剩下的,带“笙”字那股最为奇怪,来来回回波动,刹那间可以逼近圆满,刹那间又可以回归到零,这样的变化,大概与云笙心境的起伏有着莫大关联,倒有些像——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东胡太子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隐藏在觥筹交错下暗自较量的气氛,众人齐齐望去,一身异域打扮,长相平平的东胡太子,携着一位红衣美姬缓步入席。 他们身后,跟着一位双目被剜的黑衣侍卫,他神情空洞,像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般。 “见过大楚皇帝。”东胡太子轻浮施礼,嚣张到极点,却没有同样极盛的容貌气度作支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倒是他怀中的美姬,容貌称得上数一数二,吸引了不少朝臣的目光。 宣帝没有计较东胡太子的迟来与不恭敬,东胡此行目的明确,谈条件——若谈不拢,随时可找借口开战。边关那块地方,大楚和东胡百年前君主签订的条约,即将失效。 苏袖月早就深知这点,也预料到战争的气息犹如“山雨欲来风满楼”般,只是此刻她全然没有心情思虑这样的家国大事,所思所想,皆是震惊,她下意识望向谢辞言,从他眼底读出了同样的...不可置信。 不少人的眸光都停留在那如扯线木偶般的无眼男人身上,他们小声议论,交头接耳之声不绝如缕。宣帝也察觉到了这点,施施然开口: “太子,此人是?” “活死人而已。”东胡太子喂了怀中美人一串葡萄,随着她的的目光,直视着苏袖月,意味深长地冷笑。 谢辞言的脸色倏地一变。 终究...谢五没逃过泠二这劫。 “爷...”东胡太子怀中的美人撒娇地扯了扯他的小胡子,靠近他耳边轻声说: “您说了,帮泠儿报仇的。”她说完,颇为挑衅地睨了谢辞言一眼,爱与恨俱在一双眸子里。 动不了你,便动你所爱之人,如何?那两道伤口,我今日便送还给苏袖月。泠二恨恨想到,她轻抚肩胛处未能施治及时而留下的疤痕,昔日清冷的眸变为媚眼如丝,“爷...”摇了摇所依附男人的衣袖,女子送上浅吻。 “宣帝...”东胡太子得香吻后从座上抱拳道: “听闻大楚能人辈出,不知道能否有勇士与我身后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0 这活死人一斗?”他说罢取出腰间竖笛,几声操控后,那无眼男人就如清醒般,满脸嗜血的神色立于左右两席中央,手指微蜷,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撕碎。 苏袖月心情复杂地望过去,昔日身边的人变成这样,实在是...她犹记得那个鲜活的谢五,而现在,他乌黑的指甲里尽是污垢,更像血痂,面色苍白带着细细的黑色裂纹,空洞的眼眶更是灌着风,显然再无生还的余地。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才是最残忍。 谢辞言不动声色地瞥向泠二,这个女人,果然毁了谢五。他轻扣轮椅上的机关,想结束谢五的痛苦,却被一旁的男人摁住了手。 “辞言...”宣帝狼目轻扫,笑对东胡太子说: “如你所有,大楚勇士甚多,随便一个无名之辈也深藏不露。”他轻轻笑着,指了指苏袖月,“太子,你看他如何?” “再好不过。”东胡太子拍了拍怀中美人的手,笑意盈盈。 “臣反对!”一道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声音从席中响起,裴恪站起身,朝宣帝拱手道: “臣贴身侍卫近日不幸受伤,实在无法当此重任!” “哦?”宣帝微微挑眉,这个苏袖月,不仅得谢辞言喜欢,还得一向目中无人的裴恪庇护?他心中的趣味更甚,似不经意道: “朕见那活死人身上伤痕亦重,如此更公平,诸位爱卿,是与不是?” “圣上所言极是。”一片附和声中,只有向来寡言的新晋国师走出席位,探上活死人谢五的肩头片刻,云笙拱手朝宣帝道: “禀圣上,据臣观测,先前死于此人的高手不计其数,还望...圣上三思。” 无论是为大楚颜面,还是为好好的晚宴不沾染上血腥,都不该再继续这样的比试。 宣帝点点头,示意他坐回席位,云笙望了苏袖月一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擦肩而过,那厢,宣帝捂面片刻,看似昏昏沉沉道: “国师所言有理,锦衣卫都督,你呢?” 景仪瞥见那利如豺狼的眸光,冷着脸道: “臣以为,若臣出手,那人绝无生机。” “是吗?”宣帝轻轻一笑,朕的好知己,朕的好国师,朕的好都督,一个两个,明着暗着袒护这苏袖月,他...非死不可呢。 “圣上!”静默无言中忽然响起一声清喝,只见笑意和煦的少年一撩官袍跪下,淡淡道: “臣以为,活人对死人,实在太不公平,若捆束小王爷护卫的双手,再与东胡太子的死士相斗,岂不更有意思?” “慕容朔!你什么意思?”裴恪当即指责,若捆住苏袖月双手,无疑危险更甚,这个人,是想置他于死地吗? 哪知宣帝却哈哈笑了起来,“慕容大人,有远见!朕果真没看错人,好啊。来人...” “请等一等!”青色官袍的男子站起身,笑意如初、温文尔雅地接过内官手中的粗绳,走上前。 “圣上,臣愿效劳。” 一时之间,多了几道看向他不善的目光,慕容朔微微挑眉,裴恪,云笙,景仪,辞言...若真为她好,就该收敛眸光。 他不疾不徐地走上前,用最繁复的手法将苏袖月双手捆绑,不偏不倚地完成任务,至少世人眼中是这样的,除了苏袖月。 她紧握住男子不经意间写在自己掌心里的字,回忆起当初她画兵器图纸,他制作时,这样的捆绑方式,慕容朔教过她。 看似无解,却有一根线,可轻易扯开。他是在帮她。 说不清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她从容不迫地走上场中,无视泠二眼底的怨毒,颔首对的竖笛于唇边的东胡太子道: “请。” 笛声起,活死人动。 谢五狰狞的面目迅速袭来,他一举一动极快,远超常人,即便如此,苏袖月仍靠着场中立柱以腾跃翻身来躲过。只是每一次,谢五那撕过无数人的手都只离她肩头差一点。 所有人都以为,这名眉清目秀,极其俊俏的侍卫会在这样的“消耗战”中慢下速度,最终被撕为碎片,可几番来回后,那行动灵巧的侍卫速度不减分毫,反而随着谢五的速度变化,敌快她快,敌慢她慢,这得多强的心理素质啊? 终于,似厌倦了这样的战术,那鬓角微湿的护卫一个飞跃,脚尖勾过放在席上的长剑,往上一抛,随之双手伺机放好位置,恰被那锋利的白刃斩断捆绑。 苏袖月想,慕容朔帮她的方式固然不明显,但终究难逃宣帝的眼睛,他的潜伏,不该为她破例。更何况,他写于她掌中的“目”字,已帮了她极大的忙。思及此,“少年”凌空几个旋身,避过谢五的追击后,趁这活死人转身之际,翻跃至他头顶,由上而下,两指准确无误地戳入那漆黑空洞的眼眶中。 顷刻间,撕心裂肺的喊声从谢五口中传出,他委顿在地,任东胡太子笛声如何吹,都动不了分毫,几息之间,就完全失去了动静。 “废物!”东胡太子扔下笛子,气恼地坐回席位,就在所有人替苏袖月松一口气的关头,那高高在上之人又轻飘飘道: “好!果然我辈英才出少年,朕就特封你为戍边前锋,一月后,前往边关任职。” 大臣们一时愕然,哪有戍边前锋这个职位?这样前往边关...无异于流放呐,且这人得罪了东胡太子,两边交战之际,更是危险重重啊! 第73章 边关之守3(捉虫) 圣口一开的这一刻, 似乎有许多人欲言又止,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集中在那个刚刚死里逃生,清瘦却把脊背挺立得如雪松的“少年”。 “臣接旨。”苏袖月抱拳, 单膝下跪,她干净无物的眼睛无波无澜,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天, 终于到了! 她和她“养兵千日”的亲信死士, 也该换个地方历练了。 哪怕是死路, 她也要绝处逢生。战场, 才是追寻自由的真正开始。 直到“少年”接旨后重新站起来的那刻,众臣才发现,她依旧是从从容容的,那种由内而外的力量仿佛就像被狂风巨浪打湿裤腿, 却当做下雨般轻描淡写。 慕容朔心中忽然涌出不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望着苏袖月,如她手中那把雪亮的长剑般,似乎一出鞘, 就可锋芒毕露。莫名地, 他觉得她像阵风,除了愿意主动停留,在这里,没有人能留住她。自己不行, 辞言不行,他们也不行。 除非她,愿意为了谁停下。 长风振,狭带起“少年”的衣角,像一个翩翩展翼的蝶。 * 边关苦寒,意料之中。 连夜都黑得比别处快,一到傍晚,到处迅速黑黢黢一片,寒鸦在老树上倦怠地叫着,偶尔飞过几次目光锐利地猫头鹰。 宣帝给予苏袖月的这支百人军队,就如同被猫头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1 鹰“东胡军”窥视的寒鸦,还是掀不起什么大浪的寒鸦。主将营中,通明的灯火彻夜不熄,未能避霜寒的帐子上映出一张秀气小巧的脸。 “阿月,睡吧,好不好。”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般的裴恪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翻身而起,他双手拽紧披在身上的小被子,颇为可怜道。 “受不了,就滚回去。”苏袖月头也未抬,冷冷淡淡道。 “又来?”裴恪松开被子,故作一脸痞气,“想赶我走,凶是不成的,得靠哄。”他笑着,凑过去自己如玉的脸颊。 “啪...”想象中的香吻变成了巴掌,“唉...”他摇摇头,“一个女子,这么暴躁,可是嫁不出去的啊。” 来边关数月,苏袖月身体又发了一次高热,赶走其他人非要自己亲自照顾的裴恪,毫无意外发现了这个秘密。 也没多高兴,就是觉得如果有以后的话,不用□□了。 他想得很多,苏袖月却一心赶人,边关是块凶险之地,一不留神就送了性命,哪怕裴恪是拿自己和他父亲异姓王怼,想以此换来裴家骑兵的支援。 苏袖月清楚,他是真的在践行着每一句诺言,他是真的在保护她。可这样的情义,她受不起,也还不起。试过打晕抗回去,试过冷暴力,试过...... 一切的手段,似乎都无法摆脱一张铁了心的狗皮膏药,如果这块膏药,还特别不要脸的话。 苏袖月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他是来玩的,好生保护着。为了防止这块狗皮膏药一不留神被敌军捕获,她只好与他,同进同出,这些时日,好歹也习惯了。不得不说,和裴恪一起生活是绝不会无聊的,这个男人,像是心底住了一个孩子,充沛的好奇心与精力,可粗枝大叶,也可体贴入微。若抛去一切,嫁给他的女子,应该会很幸福。 老王爷的书信一道道从京中而来,无外乎是催促裴恪回京,这位操碎了心的爹终于意识到苏袖月是个“大祸害”,是可能让他断子绝孙的祸害,终于耐不住自作主张,替裴恪娶了一位王妃。 只等他回京,洞房花烛。 可偏偏自己的儿子,其他好没学到,倔强却学了他年轻时的十成十,没办法,异姓王只好有求于苏袖月,以数百裴骑为代价,请她帮忙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把人弄回去洞房。 苏袖月还没有同意。 异姓王付出的裴骑数目却在与日俱增,这样的诱惑,她想,总有一天自己会同意的。 裴恪很好,应该富贵安然,喜笑颜开过每一天,而不是跟着她,生死都无法得到保障。 说起来,局势还是可观的,这些被宣帝遗弃的兵士多是老兵,又还未到征役结束的地步,这样的当头,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渴望回家,有这种的信念做支撑,她要做的,是足够强大有力,让他们看到希望,相信她,能领他们走出一条生路。战争素来重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可以通过战略谋划,人和却是最难得。 这一点,将是苏袖月驾驭手下兵士,离间敌方兵士的杀手锏,正因为寡不敌众,如何运用阴谋阳谋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要做的,是尽可能为我方争取有利条件。 她想带着这些人,活下去。 另一方面,兵器。 这一点,毋庸置疑是苏袖月的优势,从来这里第一天起,她就在囤积兵器改造,这里的原材料稀缺,她确实苦恼过一段。 却在前不久,途径的商队送来了大批新型兵器,包括连发的箭弩等,犹如雪中送炭。 苏袖月想,这样的情形,自然不可能是无名英雄,她强留下商队主人,问清了来历。 谢辞言。 她的心,当时就咯噔了一下。 却很快,如握在手心的茶盏,微微涟漪过后波澜不惊。 活于现世时,苏袖月常听身边友人说,要和前男友老死不相往来。要如何如何报复。这一刻,她明白了,这些豪言壮语,只是因为还没放下。 真的不在乎了,他做什么,你的心都会被锤炼得无所谓。 她原以为,自己会骄傲地不去接受这些馈赠,却发现时间悄然流逝的同时,心底的疤也结好了痂,还在那里,却不会疼了。 更何况,这样的生死攸关之际,容不下一丝矫情。 她亲笔提书,以示感谢。 书信到达谢辞言宫中那日,他正与晋升为工部侍郎的慕容朔商谈,讨论如何修缮宫殿等事宜,这样以工作为掩护的借口,实在方便他们往来。 无需再偷偷摸摸。 他们的局势一步步好转,却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许多人。 轮椅上的男子望着窗外,轻吹了一首笛曲,正在桌上修改施建方案的慕容朔抬首,心微微一悸。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谢辞言在问他——为什么不以自己的名义,给她送去那些暗中打造的兵器? 为什么不以自己的名义? 慕容朔剔透的眸底闪过暗芒,边关那样的地方,撑下去全靠心底的希望,他只是想让苏袖月知道,她在乎的人也在乎她,想告诉她,有人在等她,等她回来。 这样的心愿,以自己的名义,恐怕达不到效果。 如果是自己,慕容朔想,她的回信只怕是—— “你又想干什么?别装了。” “慕容朔,你这个人,太假了。” 她的声音那样清晰,却触摸不到,青衣男子有时候甚至会想,她是真的...不待见他呢。 也是,烧她头发的是他,害她肩头中一剑的是他,利用她搅乱裴家和千绝宫的,也是他。 他是从未骗她,却处处在伤害着她。 慕容朔望了笔墨旁的茶杯一眼,素手一扬,覆水难收。 是啊,要么不要伤害别人,否则就做得冷酷一点,不要用道歉去侮辱那些被你伤害的人。 她该恨他的,他想。 青衣官袍的男子苦笑一声,他如今才明白,报复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最好方式,就是让他喜欢你,从此日日夜夜陷于伤害过你的愧疚中。 如钻牛角尖般,得不到救赎。 白昼和黑夜,是永恒的思念和痛苦。 幸运的是,他还有事情可做。 慕容朔暂不知道,当完成多年谋划的事情后,当所有紧绷的弦都放下的时候,他还能不能... 活下去。 一旦心理建树崩塌,这个人,也离完蛋不远了。 即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这样的人,世上有许多。 不过有的人,喜欢给腐烂的内里,披上华丽的长袍。 一如泠二,她一路走来,委身过许多男人,却没有一个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何其讽刺。 她的心早已腐烂透了,当年千绝宫那个白衣不染尘埃的少女早已埋葬在时光深处,埋葬在了景仪和谢辞言的拒绝下。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2 她恨啊,那样浓烈,同样出自千绝宫,从前样样不如她的苏袖月,凭什么被她仰慕的人青睐,凭什么那么多人为她守护,凭什么经过颠沛流离她还能完好如初? 凭什么?凭什么? 这样的质问犹如魔咒,迅速加快了泠二心底的腐烂。 可偏偏,她依附的男人,东胡太子让她忍,让她等。泠二不明白,不过几百人驻守的先锋军,为什么不能一锅端了?为什么要等他们先动手? 她只知道,家国之事与她无关,自己要的,只是苏袖月死, 只要、苏袖月死! 第74章 边关之守4 夜越来越长, 冬日的来临悄无声息,却有迹可循。 红绸帐暖,再一次从男人身上起身后,泠二取走了兵符。 她想, 她忍得够久了。 凄凉苦寒的北地,于平静中, 波涛汹涌起来。 依旧是难耐霜雪的营帐, 苏袖月饮一口热茶, 仍抑制不住的轻咳起来, 环境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的身体, 扑在战术中过多的思虑凋零着她的精力,这些操劳为她奠定势力的同时,也埋下了病根。 疲倦地抬起头,往日炕上那人不见了, 心里恍然空落,她不禁苦笑,人真的...太容易习惯另一个人的陪伴,心底的力量再如何坚强,也终究逃不开人生而是群居动物这个怪圈, 从内心深处, 每一个人,不管再如何嘴硬,对另一个人的关怀与陪伴,终究无法忽视。 只是愿不愿意承认罢了。 那个刀枪不入的家伙, 到底是怎么被送走的呢? 最不入流的美人计。 她稍稍对裴恪温言软语,并不怎么走心的计谋,就轻易让他沦陷,溃不成军。 他到底还是回了京城。 这一次,裴王爷不会再纵容。 苏袖月轻轻笑了笑,他该是怀抱着温香软玉,芙蓉帐暖。 思虑间,营帐外忽传来急促的号角声,火把咻地燃起,随之而来的是兵士的脚步声。 她眉目一凛,已有亲信前来通禀。 两名少年,风华正茂。 一名眉目硬朗,轮廓线条如切如磋,眼眸漆黑,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已如深渊般让人窥不清内里,他单膝跪地,抱拳: “苏大人,徐攸有话有说。” 身边一袭白衣的少年握住他的手臂,剔透的眼神透着克制与自持,假以时日,若有机会,定是能成大事之人。 他对徐攸摇摇头,清清冷冷开口: “苏大人,逝之以为,不该迎战。” “容逝之,你什么意思?”自称徐攸的少年目光一凝,望向好友。 “先起来吧。”苏袖月从位置上起身,这二人一动一静,徐攸善战,容逝之善谋略,若非这段时日亲眼见他们惺惺相惜,她真的很难想象,两个南辕北辙性格的人能亲密到如此。 当然,这二人并不简单。 这一点,从他们投奔军中那一日,苏袖月就发现了。 口口声声称是逃兵,请求收容,可气度神态,半点没有要委屈做戏的模样。 但没办法,她正是需要用人之际,无论这二人背后是谁,都应该试一试,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至少时至今日,没出动乱。 她不禁想,这二人,会不会又是谢辞言偷偷塞过来的。 他倒是仁至义尽。 苏袖月轻叹一声,思绪顷刻间就收回,她望向眼前青葱的少年,淡淡开口: “迎战,但——” “一半留守,一半攻前。” 这是最折中的方法,比全军固守要稍能掌握主动权,又比全军出动能减少损失。 这场战役,他们不过数百人,敌军千万,即便安插有兵法五间,也终究是势单力薄。 并不是所有兵士都可以以一敌十,以一敌百。 只是不到最后一刻,输赢都有反转的机会。 她吩咐容逝之留下,又将兵符传给徐攸,交待一番后,吹响骨哨唤来了隐匿于四处的死士。 这段时日,苏袖月通过金字塔般的发展模式,让数十名死士各自亲授十名青年,这十名青年又授予乡间坊里的百姓。 两军开战之际,边郵小镇必然遭殃,与其如此,不如反为她所用。家国家国,国安宁,家才能得守,想当年,开国主席走的,不也是依靠群众的游击路线吗? 群众,百姓,这是一个看似最无用,又最潜力无限的群体。因为无论如何,它的基数数目摆在那里,因为它的纳入,原先数百的兵士,其实大致可以相当于五百人的军队。 因为百姓,作战的后备粮得以保障,因为百姓,对地形的分析更加容易,没有人,比长居于此的老人更清楚地形的诡谲。 她承诺保护他们,一日又一日的坚守,换来了信赖与支持。 这场战役,无论什么时候来,苏袖月都欣然接受。 这样的日子,对她,对兵士,对百姓而言,总要有一个尽头。 而他们身后,驻守的大楚大军,早已遗弃了他们,只待他们被东胡军毁灭,以此为借口,开始真正的战役。 这世间,大概不管干什么,人都想要一个正当的名头,就像两人相争,人们总是希望能这样说—— 他先动手,我才还手的。 我占着,一个“理”字。 数千年儒家体制思想的影响下,大家都是希望师出有名的。 大楚没有错,宣帝没有错。 只是对被遗弃的他们而言,所作所为无疑是又当又立。 苏袖月想,若她不死,总有一日,她要带着这支军队,直逼京城,不需要师出有名。 * 日光渐渐透亮,盘旋在天空上的秃鹫悠哉悠哉,只等两军对垒后,饱餐一顿。 苏袖月领着部分军士隐于利伏击的地形后,望着气势汹汹的东胡军骑着铁骑,一路踏平黄土而来。 如她所想,他们确实分了部分军士偷袭大营,幸好留下容逝之坚守,应该无后顾之忧,暂时不至于被前后伏击。 远远望着,东胡军簇拥着一顶抬轿,抬轿覆着绫罗隔绝内外,朦胧中依稀可见帐中的美人。 “果然是她!”身旁的徐攸低喝,一出口,才觉失言。 到底还有着少年义气,未经锤炼,无法做到多年以后的隐忍。 徐攸不禁想起,主上曾说过,泠二那个女人必会找苏袖月麻烦,如今果真如此。他派自己和容逝之前来,是为了保护她吧。 少年微微侧目,女子的容色沉静如水,即便大军压前,也未动丝毫。若除去相貌,单是这份气度,大概已叫无数儿郎折腰。 徐攸轻敛目光,若非自己心有所属,且与旁人不同,大概也会为她折服,至少,他是敬仰她的。 逝之,也是敬仰她的。 想到容逝之,徐攸的心不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3 由紊乱起来,为他担心。 “不要走神。”清清凉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他望过去,正对上苏袖月透亮的眸。 “是,苏大人。” “蛰伏与隐忍之际,更该全神贯注。”她话落,扬手指挥,示意早已训练有素的兵士各就各位。 * 天色忽明忽暗,似乎在随着边关的战况而动。 大楚宫中,人心不稳。 宣政殿内,一身黑衣绣鱼纹锦袍的男子手握长剑,漠然开口: “圣上,我问最后一次——” “出兵与否?” “景仪,这就是你为人臣子的态度吗?”宣帝施施然起身,一双狼目凶光毕露。 “我知道了。”男人薄唇轻启,手中龙泉剑轻划,身上的官袍就尽数破开,“这锦衣卫都督,还给你。” “你什么意思?”宣帝微微愕然。 “没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冷若冰雪: “这官,既是为她而做,也可以为她,轻易舍弃。” “你别忘了与朕的约定!” “那又如何?”景仪手执长剑往外走,逆着光影的侧脸格外坚毅,他轻扬薄唇,带着一丝讥讽: “如袖月信中所言,与你,不能讲约定,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与你真心约定,如今反悔,你手中所捏着的,也对我无伤大雅,对千绝宫,无法动摇。” 男人话落,长剑轻轻出鞘,迎面而来数十宫中护卫的人头尽数落地,他纵身飞跃,踩过重檐,传来薄凉淡漠的声音: “宣帝,景仪早已不是当年叶菱裳压制下的景仪,千绝宫,也早已不是叶菱裳手下的千绝宫。” 妄想招安?痴心妄想。 “该死...该死。”龙袍加身的男人从皇座上颓然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背叛朕?!” “圣上,国师求见。”尖细的打破了一室的诡异,宣帝阴狠地抬眸,扫向那抹道袍淡青的身影。 “何事?”他迅速收敛情绪,笑颜相待。云笙的能力...是宣帝不能舍弃的,他只有靠着他窥见过去,来知道那些人做过什么。 哪怕...他亦不放心云笙。 “圣上,臣此次来——”长身玉立的男子不卑不亢,似一如既往般的淡泊,他拱手回禀: “您所吩咐留意的那几位臣子,皆有异心呐。” “什么?!”宣帝的目愈发锐利起来,他望真云笙,似要把他撕裂般: “国师,朕、不信!” 那些他最后抱以信任的人,怎么可以也有异心呢? 怎么可以? 朕不信! 不信...... 第75章 边关之守5 云笙仍旧淡淡, 仿佛淡漠得出离这一切。 随着追寻,在一天天记忆清晰的促使下,当年的事,他记起来了。他不是云笙, 他是慕容笙,和高高在上的慕容宣一个姓氏。 这宫廷, 他定要搅得乌烟瘴气, 那些仇恨, 也定要偿还。 其实从宣帝找他验证那些人开始, 这个男人就已经是不再相信那些旧部了。 如果足够相信, 何需验证? 云笙做的,只是通过一些巧合的事,不着痕迹地把宣帝的疑心放大。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对血腥已经视而不见, 从前的佛门弟子云淡风轻间就可抹去一个人的性命。 他的心被看不清的黑雾笼罩,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外表依旧淡漠克制,内力却早已腐烂发霉,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未来。 由内到外, 烂到彻底。 周围的风很静, 云笙静静等候着宣帝的吩咐,那些梵音仿佛已经离他远去,他记住的,还执着的, 只有祈愿寺墙角上所见的夕阳,和许多年前萦绕在他们身畔的萤火虫,那一点点微光,因为一个人倔强而执着地不肯熄灭。 可那个人,如今生死未卜。 他的恨,没有明说,却随着黯淡无光的日子,悄然俱增着。 如果苏袖月死于边关,他便拼却性命,用这座岌岌可危的华丽宫殿为她送葬。 年少时的喜欢,不能割舍。 无法守护,只好祭奠。 让那份喜欢,在坟墓里得到永恒。 不知是谁说过,越压抑得很的人,疯狂起来,越如狂风暴雨。 宣帝始终没有再出言。 某一个瞬间,云笙甚至觉得,这座犹如囚牢的宫,早已把一头狼关得倦怠了,哪怕偶尔会犀利,却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一个人,再厉害,也打不败环境,超越不了所在的时代。 时间和环境配合得天|衣无|缝,足以改变任何人。 包括他,包括他们。 云笙拱手行礼,退出大殿。 迎面传来浅浅车辙声,如它的主人般,稍显消沉。 他微微一笑,“谢大人。” 轮椅上的男子轻轻颔首,望着这表面光鲜亮丽的后起新秀,眸光微敛...宫廷这滩死水,有一半,是他云笙搅和的,剩下一半,是如自己般心怀愿望的人,有意无意搅动的。 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宣帝的政权都岌岌可危,他所拥的,唯一最牢靠的,大概只剩虎符下的兵权。而大楚军中,许多年前,早已不着痕迹插入了隐昱盟中的人。 慕容朔从一开始,就面面俱到。没有人可以比一个想复仇的人思虑得更周全,仇恨...是让人快速成长最有效的东西。 连谢辞言,都看不透他了。 似乎从回京开始,明明靠着官职便利他与自己可以更亲近些,可莫名地,谢辞言觉得,慕容朔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们之间,有了隔阂。 谢辞言隐约知道是因为谁。 他望向这段时日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的宣帝,淡淡开口: “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如果是因为我,你大可要了我的性命。” 宣帝咧唇一笑,尽是苦涩: “谢辞言,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喜欢,又得不到,才念念不忘,一味纵容。 “我累了。”宣帝说。 谢辞言点点头,“我也是。” 从九年前走到如今这一步,大家都累了,倦了。 心中那根弦,也松了。 * 冬日里,似乎什么都是倦怠的,连淡薄的光线,都在偷懒。 裴王府中,冰天雪地里,红白喜事的余热交错,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裴恪立在窗前,桀骜不驯的眸里有些苍凉。 那日回京后,被捆到新房里与新娶的世子妃行秦晋之好,他自然是拒绝的,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早已过了能受得住气的年龄,直到裴王爷病倒的那一刻,裴恪才发现,印象里一直有着宽厚肩膀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形容变得消瘦,脊背开始弯曲,不知不觉中早已沉疴难治。 油尽灯枯,仿佛只是一瞬间。 裴恪是真的害怕了,直到裴王爷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4 松开他手的那一刻,这个少年才是真正的长大,几近疯狂后,他终究还是活了过来。 这个世界真的很残酷,残酷就残酷在离了谁你都能活,都得活着,因为你还有未完成的责任。 裴家,不能断后啊。 若断在自己这里,父亲他...恐怕死不瞑目吧。 可面对新婚的妻子,裴恪还是给出了合离书,他做不到。 与其如此,不如放别人自由。 没有什么比守活寡更残忍。 新辟的王府也无须再修建了,裴恪以最快的速度继承爵位成为异姓王,留在这座空荡的府邸,仿佛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因为父亲的离世,不少将领或祈求离去,或生了异心,当年西北叱咤风云的裴骑早已不如当初。裴恪需要时间休整,可他毅然决然地,还是想带兵出征边关。 却被一道圣旨,困于京城。 异姓王尸骨未寒,小王爷暂留京中三年守孝。 明眼人都知道,这无异于囚禁。宣帝忌惮裴家已久,这样的做法,完全在情理之中。 裴恪想,如果不是那些日子她陪在身边,潜移默化地让他成长起来的话,今时今日,他的骄傲,恐怕已让他活不下去。 隐忍和藏锋,他终究学会了。 * 局势动乱,人人自危。 千绝宫中,杀手第八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落落望在眼底,很清楚——他只怕,渡不过这个冬了。 “您在等她回来吧?”落落扶起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小心喂药。 “丫头,不用了。”昔日澹泊宁静的男子气若游丝,推开了药碗,“我恐怕,等不到她来相送了。”这个徒儿,曾亲口许下替他送终的承诺,只可惜,他却等不到了。 “别这么说。”落落咽下苦涩,“她一定会来的,你不相信她吗?苏师妹她,从来没叫人失望过。” 窗外的月有些黯淡,落落望向远方,暗暗祈祷,但愿一切都来得及,师兄景仪能把人带回来。 冷月如霜,一次又一次伏击战役后,苏袖月带领的两百人军队已折损大半,而对方,数千军队,也已损失过半。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望着暂作休息的兵士,眼底隐隐有泪光,她到底不是救世主,即便把可以做到的每一方面都做到了极致,也无法改变现实。 敌众我寡,这是不争的事实。 也是一开始就注定的输赢。 她倾尽全力,只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的转机,为了一个希望。 “苏大人,吃点东西吧。”随行的小兵递过来水袋,围在火堆旁,她借着火光看清了他的脸。 也不算看清。 黑黢黢的脸颊,蓬头垢面,除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干干净净。 她接过,问他: “阿索,你说,我们会不会赢?” 小兵没有回答,静静看着她。 “算了。”苏袖月无奈一笑,喝了一口水,随口问: “阿索,你为什么会从军啊?” 说来,这一直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兵确是深藏不漏,他武艺精湛,话不多,却好几次在关键时刻起了重要作用。比起徐攸、容逝之而言,他更像是一个朋友,而不是下属。 如果,他的存在感不是这么低的话,就像此刻,他全身黑色,仿佛融入夜色般。 苏袖月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阿索的回答,她看着他,沉默寡言的男人正静静往火堆里添着柴火,火星迸射,他的神色看不清楚。 “覆水难收。” “什么?”他突然的回答让苏袖月猝不及防。 “......”依旧是沉默。 “阿索,你的意思是,从军这个决定做了就覆水难收吗?”她试探着解释。 男人点点头,眸底一抹黯然。 “是啊,覆水难收。”苏袖月苦笑着望向天空,无星也无月,仿佛是没有盼头的未来。 天地之间,只有眼前火堆这一抹温暖,和火堆旁,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半夜时分,她叫醒了徐攸,新的一轮征战,即将开始。 这一战,不死不休。 第76章 边关之守6 断肢横飞,盘旋在天空的秃鹫叫声凄厉。从它们的视角, 东胡军犹如一个大袋子, 把单薄得可怜的大楚兵士尽收囊中。 苏袖月望着身边一个又一个伙伴倒下,手中的长刀更加无情。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东胡领军的士兵振旗呐喊道: “诸位将士, 活捉苏袖月者,连晋三级, 赏黄金千两。” 这样的诱惑,无异于催命刀。 泠二坐在轿椅上,轻捻着涂满豆蔻的指尖, 笑容冷酷。 苏袖月,陪你玩了这么久,也该付出代价了吧? 死, 太便宜了。 我要你, 生不如死。 她毫不顾忌兵士的牺牲, 也不怕东胡太子的盛怒, 这个男人,从小就在皇室的争斗中被种了情蛊, 动情则死, 除非所爱之人自愿种情蛊,再同他行秦晋之好,方能以雌蛊引出雄蛊。 泠二颇费了一番功夫成为他心尖宠,却拿自愿种蛊吊着他,让他奈何不了自己分毫。 犹记得宫主叶菱裳说过, 女人一旦狠起来,能把喜欢她的男人折磨死。 她从高处望向被兵士包围的苏袖月,冷笑更甚。纵使你得那么多人的青眼,又能如何呢?还不是没有人能救你于水火。 这一刻,泠二觉得,自己赢了,可冷风拂面而过的时候,她却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湿意。 抹去两道泪痕,她下令放箭。 不顾东胡兵士,此刻在她眼底之下的那些性命,都不过蝼蚁。 她已经没有耐心了,没有耐心折磨苏袖月,她只要看见她,就生出失败者的自卑。 混乱中,那个毫不起眼,蓬头垢面的男人似生出双翼,他准确无误地避开所有利箭,直飞上山坡高处,猝不及防地扼住泠二脖颈,夺走了兵符。 抬手间,弓箭落。 局势一下急转,被放弃的东胡士兵一时怔在原地,忘记了杀戮。 此刻,他们和仅剩的三分之一大楚兵士已分不出彼此。 若失去立场,都是普通人。 泠二有些慌乱,身后这个男人的出现是她根本想象不到的,他身后的双翼更像是玄铁打造的机关,远超于这个时代的先进。 她不禁试探道: “慕容朔?” 从前跟随过谢辞言,泠二也隐约知晓这人在机关术上的造诣。 男人没有说话,只扬手退兵,不远处的山丘上,一队黑衣利落的人马见状,停下了赶来援助的步伐。 景仪想,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苏袖月立在人群中,有些恍惚。她与那个控制住局面的男人遥遥相望,只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特别特别干净。 *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5 这小小的战役平定,大楚与东胡却还是没能避免狼烟四起。 这些征战,苏袖月无暇再顾及,她亲训的数十名死士带着边关军士编入了戍边将军云奕的队伍,如鱼得水。 各方势力涌动,隐昱盟也渐渐现于人前。宣帝的政权,犹如此刻的战场,到处都是燎原之火,已经不是补救可以使它重生的了。 消息传入千绝宫,苏袖月并无意外,这样的形势早已可预见,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显然,因为她的到来,很多节点的进程悄然间加快了。 可终究,与她无关。 除了割舍不下的人,这个世界,再无苏袖月可留恋的东西。 而如今,她割舍不下的人,已经少了一个。 时间真快啊,从她认他做师傅开始,整整快十年了吧。 她终究还是让师傅失望了,没有像落落所想的一样来得及。 早知道,她该早点回来的。 有些事,真的不能拖。 一拖,就后悔一辈子。 她望了望手腕上的红绳,心想,很快就能离开了。 脑海里,最清晰的,反而是那双琥珀色的眸。 日子不分青红皂白地过着。 外面动荡不安,这最血腥的千绝宫却成为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苏袖月有时候会觉得,世事没有永远的对错,只有永远的立场,站在不同的立场,对错也不一样了。 静走的时光中,她再一次训练师傅杀手第八留下的第二批死士,从另一个角度,以另一种方式。却没想到,正是这样的思想促使这批死士与第一批融合时,默契地互补。 她亲手建立起来的兵士,如萌芽的种子般,随着时间,悄无声息壮大,其他人,也是如此。 一如徐攸和容逝之,他们原本是隐昱盟的将领,受慕容朔所令投入她军中,风华正茂的少年们在一次又一次战场的历练中,一夜成长为冉冉升起的新星。 以至于后来,在时机的促使下,发展到一开始连他们都没有想象到的模样,他们也因此...渐行渐远。 而慕容朔,终究还是称帝了。 潜伏九年,无论是隐昱盟这股集天下反心之士的黑暗势力,还是谢辞言辗转朝中,地下谍部的崛起,亦或者是与戍边将军云奕达成了共识,各方各面,慕容朔都周全到了,再加上前太子后人这一身份,他想登上那个位置,只是迟早的问题。 百官重建的那日,正好是距上次用毒敛容后一年,慕容朔不再掩饰,事实上,也没有紫檀木佛珠为药引再解毒,更重要的是,他不需要敛尽锋芒了。 他的隐忍,到头了。 百官惊奇地发现,这位帝王的模样与前朝国师万分相似,除了各自瞳色,一个较常人浅淡,一个较常人深重。 尘埃落定,慕容朔与云笙之间的闲隙也得以解开,云笙改回慕容姓,成为慕容朔亲认的继承者,弟承兄业,无人敢有微辞。 也许慕容朔一早就很清楚自己不会有子嗣,又或者是他清楚,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 而谢辞言,终于卸下一身枷锁,把藏在心中九年的秘密,原原本本告知了重新同朝为官的镇国将军云奕—— 他的女儿,还活着。 苏袖月是被云棠接回云家的,少年见她第一句话便是: “阿姐,我就知道,我没感觉错。” 在县府历练的少年依旧是那张可亲的娃娃脸,时光苛刻了所有人,却似乎唯独厚待了云棠。 时过境迁,他的身后,仍站着莫十一,有些东西好像变了,又好像从没变过。 回云府后,苏袖月见了许多人,都是曾经的老朋友。 大家还是老样子,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了,边关的苦寒,早把她的身体拖垮了。 苏袖月原本以为,自己会悄悄消亡,直到那一天,那个日子,似乎是她与慕容朔初见的那个日子,云家接到了一道圣旨...... 封后圣旨。 她恍惚间就想起,那次醉酒后,她咬在他的肩膀,他好像说过: “我要你......你等我。”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萦绕心头,恍然间才发现,唯有他最深刻。 初见断发,同窗共寝,那些被忽略的时光悄然扎根,被剖开时,让她措手不及。 可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如果是慕容朔,怕自己讨厌他,一定会先问问她,再下圣旨。 * 留在家中待嫁的那几日,谢辞言来过云家一次,再见面,他变了许多,似乎是心中紧绷的弦松下了,男人稍显憔悴。 他说及从前,告诉她慕容朔一次又一次的暗中相助,送箭弩是他,阿索也是他,那段时光,谢辞言只觉慕容朔与他不亲近,却没有想到原因是换了一个人。 留在京中的,是慕容朔的替身,真正的慕容朔,早化名阿索,陪在她身边。 “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谢辞言说,临别前,他又问了一句,“袖月,如果当年是场误会,你愿不愿意...” 这话说出口,苏袖月的心就微微一怔,莫名想到覆水难收这四个字。 “不用回答了。”谢辞言淡淡一笑,“袖月,珍重。”很多时候,要相信有缘无分,走不到一起的两个人,无法强求。 她是他错失的风景,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谢辞想,到了这个时候,他该放下了,至此荡舟江湖,放逐天涯,坐在轮椅上的自己...早就想看看这万里河山。 * 封后的前一晚,苏袖月进了宫。 她想亲口问问慕容朔为什么,想验证心中那最后一点怀疑。 宣政殿里,灯火通明。 男人一身黑色金绣龙袍,眼底微微泛青,他面前的桌案上堆砌了太多奏折,提着朱砂御笔的那只手却狠狠顿了顿,“你来了?” 苏袖月取下披风,点点头。 “过来。”男人朝她伸出手,眼底的热切是苏袖月从未见过的,她望着他琥珀色的瞳孔,仿佛是像另一个人。 似乎察觉到异样,男人的眸光微闪,静默片刻,才压抑着说: “苏袖月,你不想做我的皇后吗?” “我...”她望着他,更觉得陌生。如果是慕容朔,是那个肯让她咬着他肩膀哭诉的男人,绝不会用枷锁留住她。 眼前的男人,除去长相,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是一种要拉她双双堕魔的压迫感。 第77章 结局上篇 “他呢?”苏袖月这样问,似乎从身体衰败下来开始, 她做什么比之以前都要直来直往。 “你说什么?”男人低下头, 神色晦暗不明,余光却悄然打量着眼前面色已十分苍白的女子。 苏袖月轻咳两声, 脆弱消瘦的脸颊染上点点红晕,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6 她走上前,直视着男人的眼眸, 仿佛笃定道: “云笙,我是问...慕容朔呢?” 话音落,苏袖月的肩膀忽然被人用力地扣住, 她诧异地望着对方那双琥珀色眼眸,苍白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讽: “你真的不是他。” 男人的面色一下就僵了,“你刚刚在试探我?” “是。”她皱眉, 忍着肩上的力道带来的痛意。 “对不起。”云笙颓然地松开手, 自语道: “明明用药后变成了一样的瞳色, 明明没有任何人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可他心里又是隐约觉得高兴的,像孩子般, 单纯为有人能把自己与孪生哥哥慕容朔区分开而高兴。 “云笙...”苏袖月轻轻叫他, 坐在一旁道: “你知不知道...”她的语气如同老友闲聊般: “再见到你,我很高兴。从前我就说过,做你想做的,听从你的心。” “你知道吗?慕容朔和你不同的是,他一直都很从心。” 云笙的心微微一动, 那烂到透底的深渊里仿佛射入一线光,驱散阴霾的同时,犹如警钟。是,他从小活得压抑克制,所以那些情绪的积累让他如休眠火山般,内里早已波涛汹涌,表面却看着风平浪静。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是心理承受能力最不行的人。 可悲的是,他可以窥见其他人身上发生过的事,却看不懂自己。无时无刻不在逃避着自己。 酒肉穿肠过,佛祖亦可抛。 时至今日,云笙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真正的放下,不拘泥于表象,同样的,内心深处真正坚持的,也不需要找借口来完善。 苏袖月说得对,他不如慕容朔从心,所思所做亦顾虑太多世俗枷锁,倘若他真的想娶她,实在不该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尤其是把这样卑劣的手段用在自己的亲哥哥身上。 他一时无话,身畔气色苍白的女子却展颜一笑,“云笙,你就是你,还如从前一般傲娇。” “其实...承认过错并不难,眼下就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迈出这一步,很多事都来得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若我不呢?”男人执拗道,一如多年前高墙上那个红着脸却说是因为夕阳照射的少年。 苏袖月仿佛看见他把价值连城的药扔过来,却轻描淡写说着: “我不想要了。”她不禁莞尔一笑,“小道士,你不会的。” 云笙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其实他所有的偏执,只需要眼前人一句温言软语就可化解。 “哎,我还俗了。”他忽然说。 “嗯,我生病了。”苏袖月这样回答他,“云笙,你该知道...我留不久了。” 男人的心狠狠一怔,“不会的。” “别再自欺欺人了。”苏袖月无奈一笑,“云笙,慕容朔他之所以被你囚禁在某个角落,是因为我吧。” 云笙不禁看向她,女子的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神情却是那般淡然,她一字一句,轻声道: “小道士,你对他说了你看不到我的过去,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不是?” 除非这样要紧的事,慕容朔又怎么会陷入圈套? “是啊。”云笙释然一笑,“原来哥哥他最在乎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你,哪怕被我骗到后山囚禁了起来,第一句说的,也是不要逼迫你。在他眼中,什么江山,什么权势,都不过是儿戏。” “你错了。”苏袖月淡淡打断他,“慕容朔也在乎着你,你不曾感觉到吗?”你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定是他想好好珍惜的人。 “你难道不觉得,他为了我是一部分原因,相信你,也是一部分原因吗?”那样运筹帷幄的一个人,能甘心被困起来,一定是心中有更重要,更在乎的东西。 云笙的心刹那恍惚,儿时的那些记忆涌上心头,繁华过尽,只剩一个念头: 这个哥哥,一向待他极好。 “小道士...”苏袖月望着他,隐约猜到这人在想什么,她摇头低首一笑: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为何过得这样安稳?” “你和他之间,多年前慕容朔就是被抛弃的那个。” 死里逃生,报仇,步步为营,这些事情,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承受了...原本你们该一起承受的事情。 生活从来都不容易,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容易,那是因为有人替你承担了你的那份不容易。 她望着云笙,眸似星辰 :“现在,该带我去找他了吧。” * 囚禁慕容朔的地方十分干净整洁,想来云笙从心底是顾念自家兄弟的,他带苏袖月过去后,悄悄离开了。 “你笑什么?”苏袖月问坐在床塌上素衣未束发的男人。 慕容朔没有说话,只是笑望着她,多日未见,他似乎清减了许多,那张和云笙一模一样的面容更加深邃,眼窝里的琥珀色瞳仁定定锁着面前的女子。 “你又看什么?”苏袖月无奈,她笑着,却抑制不住地习惯性轻咳几声,想来这个原本健康的身体已经到强驽之末了。 “苏袖月...”慕容朔忽然喊她,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苏袖月,你别吓我。” 从云笙口中得知她可能来自异世后,慕容朔头一次那么害怕失去,他紧紧拥着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里心脏的跳动,感受到他极力压抑的颤抖。 这一刻,她再说不出话。 “别走,好不好?”带着十分请求的声音从耳后传来,那个隐忍到极致的男人就这样轻易泄露了自己的情绪,他的下巴抵在她颈窝,一遍遍重复着那句呢喃... “别走,好不好?” 苏袖月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这去留似乎由不得她,哪怕她此刻心里存了留下来的想法。她静静地,任由他抱着,任由他贴得那样近。 颈窝悄然传来灼热,似是泪水烫在她皮肤上,烙下一个个印迹。 慕容朔闭上眼睛,长睫轻颤 : “苏袖月,我需要你,感觉到了吗?” 这样的深情,她落荒而逃。 却终究还是没能离开宫中,慕容朔强行把她留下,而后,一批又一批太医在殿中来来回回。 他不允许她死,逆天而行也要改命。在这样的当口,谢辞言进宫了,这个长年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对慕容朔提出单独和苏袖月见面。 寝殿中,隔着薄薄一层帷幕,苏袖月看清了来人。 “苏姑娘,好久不见。”来人笑望着她,隔空取物地拿走了她手上的红绳,“你做的很好。” “你不是谢辞言。”苏袖月揉了揉额角,不仅仅是眼前人从轮椅上走了起来,他身上的气质,较之谢辞言,更像是不沾染人间烟火气的空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7 灵,却又如终年不化的冰雪般让人无法靠近,这种感觉,她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 卿瑾! “好久不见。”他笑望着她,眼底似没有一丝温度。 “师父...”苏袖月扯了扯唇角,试图用这仅有的一点牵连缓和气氛,在她执行严慎言任务之前,眼前这个人,亲自传授了她道法之术,理应是她师父。 “乖徒儿...”卿瑾的唇角终于漾起一丝笑意,他伸出指尖,月色的灵力便注入苏袖月体内,“再忍一忍,待我借谢辞言这“活阎王”身份之便集齐那些人的血液,我便带你走。” 苏袖月点点头,虚弱无力的身体似被暖流淌过,她的气色稍稍和缓,那双因为消瘦愈发凸显的黑眸定定望着帷幕之外的男子,“师父,你...为何而来?” 卿瑾低首一笑 :“为我,也为你。” 很快,“活阎王”诊断后,苏袖月的病症古怪,需七种奇花,七种奇草,七种血液,揉和炼丹,方可治愈。 而这七种血液,包括云笙,慕容朔,谢辞言,裴恪,甚至是已有的容珏,严慎言。 “严慎言?”苏袖月不禁微微讶异,容珏她并不稀奇,他的血液由她亲手奉上,可是严慎言不还停留在把她送入麓山书院的阶段吗? “阿月...”卿瑾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竟自然而然地这样亲昵称呼着,“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这个世界是平行的,当你在这个界面存在的同时,严慎言那个界面的你也存在着,正因为这种时空的错路,你的记忆才是不真实的。” “严格来说,没有先后。” 现在的你,影响着以后的你,以后的你,重归于现在的你。 开头和结尾犹如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没有人能分清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开头,哪个又是真正的结尾。 而你存在过,是唯一的真实。 * 在苏袖月似懂非懂间,卿瑾借“谢辞言”身份之便已开始收集血液。 至于严慎言,通过水镜,他让她看到了平行时空的发展—— 杏花微雨的时节,那个世界的苏袖月过着同样的求学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她不需要去刺杀别人,不需要谨慎地忧虑蛊毒发作,在严慎言的庇护下,她的身量,随着她的青丝慢慢长成,被如切如磋的时光打磨成含苞待放的少女。 那个世界的云笙,仍旧把她当作是这个世界认识的苏袖月,默默守护,替她悄悄存下了堪比半个国库的嫁妆。 洞房花烛,新婚之夜,那个漂亮到近乎让女人嫉妒的男人递来合卺酒,悄悄附在她耳边说 : “袖月,有一句话我只说一遍...” “9527,527,吾爱妻。” 最后,那个女孩子是在严慎言怀抱里逝去的,化作了漫天的香雪海,随风逝去。 画面渐渐模糊,苏袖月收回目光,有些疲乏。 脑海里是那些逝去的曾经,她仿佛活过,又仿佛没有。 闭上眼,意识渐渐消散。 再醒来时,她掀了掀眼帘,面前是朦朦胧胧的红纱......又出嫁?这个念头一闪,她猛地扯开盖头,才发现自己坐落在花轿里。 这次,又嫁给谁呢? “阿月...”那道熟悉的、空灵的声音又传来,她掀开车窗方帘,望见了随行的“谢辞言”,不,卿瑾。 “怎么回事?”她问。 似乎是有只能他们二人听见的结界,卿瑾一点也不避讳,直言道:“集七血时出了一点点问题,其实都很顺利,但有个无赖。” 无赖?脸皮厚?苏袖月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人,当初在边关那样死乞白赖跟着,给她印象深刻的,只有裴恪了。 “如你所想。”卿瑾淡淡道: “那家伙死活不愿提供,你知道的,这种事得自愿,他倒真是学聪明了,拿着娶你做交易筹码,脸皮厚得堪比城墙。” 苏袖月不禁轻笑出声,这些人里,能做出这样事情的,只有裴恪了,她摇摇头,小傻子。 * 日夜静走着,在裴府的时间过得似乎比宫中要快。 苏袖月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她要走了的前兆。 不过,裴恪倒没有真做什么,只是一天一天愈发黏她,苏袖月为了打发他,趁精力好的时候教了他炭笔画,够他因为这个新奇的事情琢磨一段时间了。 而那边,卿瑾的炼药仍不瘟不火地进行着,那些人总悄悄来看苏袖月,往往她不知道。 裴恪却是很清楚,尤其是慕容朔,他总感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下一秒就要随怀中的人而去,不知是不是错觉,裴恪总觉得苏袖月的肤色越来越白,白到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似乎随时要化开般。 那天下了场下小雨,玉兰花香悠悠回荡在整个裴府。 苏袖月却没有力气再起来看一看,裴恪把她抱在怀中,靠在长廊的栏椅上,静静听风声,闻花香,看雨滴溅在枝头。 怀中人的温度一点一点淡下,直至比雨水还冰凉,那一刻,裴恪的心似被人碾碎般,疼得发不出声来,只能听她气若游丝地说: “我要走了。” “别难过。” 裴恪狠狠点点头,眼泪却比雨水还淌得汹涌,终于...他握着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怀中的女子了无生机,长睡不复想。 裴恪终于低吼出两字: “阿月...” 不要,不要走。 轰隆隆。 当晚夜里下了很大一场雨。 灵堂里聚了很多人,裴恪抱着棺椁,谁也不让靠近,直到卿瑾撑着伞过来,他才疯了般揪起他的衣襟,恨声道: “谢辞言!你不是活阎王吗?为什么丹药炼不好,为什么?” “放手。”卿瑾只淡淡收伞,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锦盒递过去,“裴王爷,迟了就是迟了。哪怕只迟了一刻钟,也是迟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裴恪怒极,掀开盒子就吞了下去,“我倒要看看你这药还有没有点用,能不能把我一个没病的人毒死?” “你...”卿瑾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好在那些人的血液早已被他收集在白玉瓶中,并不在这丹药里,但十种奇花十种奇草却是真的,这些足以让一个凡人长生不老。 他没有多说,只悄然转动袖中的指尖,招引了苏袖月困在这身体中的一缕魂后,仍旧撑起伞,消失在雨中。 临走之前,他们与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擦肩而过。 苏袖月魂魄的脚步顿了顿。 卿瑾没有阻拦,只替她撑着伞静静等候。 苏袖月就那样望着慕容朔从身边走过,面若死灰地进入了灵堂。 铿锵一声,狠狠跪下。 比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还直击人心,她怔在原地,听见他对裴恪说: “求求你,让我见见她,最后一面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8 。” 对上那双猩红的眸,裴恪第一次退让了,“你快点,她怕冷。” 慕容朔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伸手揭开棺椁,小心翼翼地拂过里面女子苍白的脸颊,泪已溢满眼眶,“苏袖月...你要走了是吧?” “我留不住你了是吧?” 哪怕这些时日他不知疲倦,大兴丹药,甚至日夜琢磨打破时空的方法,也于事无补了是吧? 他狠狠仰回泪光,如裴恪所说没有多看,哪怕...舍不得。可这样大的雨,他也怕她冷啊。 苏袖月,黄泉路上,你知道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走? 那天夜里,慕容朔交代了许多事情——皇位的继承是第一件,在他眼里,越重要的事情放在越后面。 第二件,是关于麓山书院,在那里,是他曾经最接近她的地方,他私心地第一次借着权力为自己谋划,想在那里...留下她的印记。 关于她的人像。 他早已无数次用木头刻画,却没有一次告诉她,送给她。 这一次,他要把他刻画的她的模样——永远留下来。 第三件,是些最琐碎的事。 关于陪葬。 第78章 结局下篇 关于陪葬—— 青丝,面具与寒冰。 结发与卿, 苏袖月, 那年恶作剧般害你斩断的发,如今竟成了我唯一的执念。 犹记得中秋月圆, 面具下你回眸一眼, 我就心动。至此...梦魇里,我总是看见里带着那狐狸面具离我远去。我留住你面具, 是不是就能留住你呢? 还有寒冰...苏袖月,你记不记得你说过,“覆水难收。” 若水寒结成冰, 这样收回,可以吗? 只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很快...会来找你。 * 史记, 大周元年, 帝崩于初春, 或为情故。 寥寥数字, 史官的笔下只留下一道关于慕容朔的影子,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的动魄惊心。 有些事, 走过来, 已埋藏在历史里,我们终究,是都被遗忘的人。 轻描淡写地生,轻描淡写地死。只有活着这个过程,值得珍贵。 帝逝世后, 朝中大乱。 在这样根基初定不稳的时机,又适逢指定继承人慕容笙志不在此,那有野心的少年们推覆政权,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 一个属于他们的王朝。 徐攸和容逝之。 容帝和镇国将军。 他们的名字将正式载入史册,不再是军中小小的兵士,不再是隐昱盟中潜伏的一员,少年们就如战场土壤里播下的种子,一点一点通过吸取战争的养分,蓄积了在初春就可破土的力量。 而千绝宫,似乎深深知道这一点,从此退隐于江湖,与朝堂再无往来,这个曾经震撼一时的杀手组织,终湮灭在历史长河里。 还有许多其他人。 如落落,她也终究浪迹天涯。 对师兄景仪说的最后一句话,大概是: “你赢了,我等不过你。” 又如云棠,他到底突破了内心的防线,冲破世俗枷锁和莫十一携手,隐于山谷,年至五十时,收养了一名被扔下悬崖的弃婴,女婴生得玉雪可爱,却是先天不足,时时可能夭折。 他们为她取名为阿箬。 是为了,纪念那个人。 或多或少,他们这些人,都在用着自己的方式,悄悄地,把她锁在心里,所有与她有关的记忆,似乎永不褪色。 一如裴恪,如今只有他一人辗转朝中,执拗地守护着她留下的死士军团不被容帝同化,也不被容帝覆灭,同样地,这些死士和裴骑也坚守着保护这唯一的异姓王。 用兵权,屹立不倒。 又如谢辞言,那人莫名其妙站起来,又莫名其妙再次回到轮椅,仿佛失去了那段记忆般,谢辞言得知苏袖月逝去,是在很久之后。 只是从此他看山看水,情思了都多了一个她。 赏葳蕤山水,享无边孤单。 后来听说他收了个徒弟,确切地说按辈分是徒孙...他为她收的徒弟。 那段与苏袖月在摘星楼亦师亦友的情谊,谢辞言终究没有忘却。 至于云笙,他重新回到了祈愿寺,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偶尔还在麓山书院当个教书先生,更多的时候一壶小酒,几样小菜,倚在墙头,独酌到泪流。 每个人,都在习惯着。 大阳依旧日升日落,荒草依旧被砍了又长,似乎没什么不同。 除了越积越厚的相思。 那是唯一证明她来过的证据。 * 漫天的风雪,一夕之间染得通红。 苏袖月撑伞立在卿瑾身旁,望着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又一个白玉瓶里的血液倾倒在雪地里,那一刻,仿佛是一个顽固的结界被打破。 他戴着面具,苏袖月看不清他的模样,却依稀可见男人眼中的泪光,她不禁问: “师父?” 卿瑾苍白的下颔似慢慢回缓了血色,他轻轻推开她打来的伞,第一次自在地活着。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 “去找你,附身于谢辞言身上那次,是我拼却性命做的一次赌注。若无法集齐七血,我可能也回不来了。” 苏袖月撑着伞,轻轻点头。 破釜沉舟,许多时候,人生真的需要一点豪赌的勇气。 她想说些什么,身畔带着面具的白衣男人却忽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肩膀,这样的感觉,仿佛像是之前某一个人,又不知道是哪一个。她望着他,看不见脸,只有一双剔透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却看不穿。 她捻紧掌心,看着他瞳孔的颜色在极浅淡到极深重之间变换。 最终,停在了极清淡的琥珀色上。 心倏地一紧,她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一定会奇怪吧?”卿瑾的上放在面具上,却没有取下。 “某时,某刻,你也一定想过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对吗?” 苏袖月无法否认,她也曾怀疑过他们是同一个人,可事实上,他们每一个人格都不相同。 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苏姑娘,你有没有听过...七夜雪?”卿瑾拉着她在已经融化了的玉桥上坐下,淡淡说: “我被困在这里,一千年了,很冷,真的很冷。” “七夜雪?”苏袖月抬眸望向卿瑾,等他继续说。 “传说中,水有七种形态——云,雨,雾,露,霜,雪,雹。” “掌管所有形态的神被尊称为子淼仙君,某天,因为仙君的失职,这七种形态混合在一起,下了足足七天七夜的冰雹雪,大雪不止干扰了凡间,也犹如结界般封锁住了本能掌控他们的仙君,仙界众人以仙君失职为由,将他困在了这小小的一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反派的朱砂痣(时间穿) 作者:青衫书生 分卷阅读119 方天地,备受煎熬。” “千百年来,寒入骨髓。” “你的意思是——”苏袖月狠狠怔了怔: “卿瑾,你是子淼?” “是,子淼仙君,本名卿瑾。”他笑着回答,眼眶却隐有泪光。 “所以他们...是散入凡间的各种状态化形,性格也与云,雨,雾,露,霜,雪,雹分别有所相似?” 卿瑾点点头。 “万物皆有法,水生七态,七态化水,我是他们,他们亦是我,只不过就像人一样,有着光明和黑暗两个面。” “是啊。”苏袖月若有所思: “站着他们的角度,无疑是反派。站在卿瑾的角度,他们又是他自己,光明和黑暗,相互转化,相互制衡。” 所以,他需要一个打破平衡的人。他也遇见过许多如苏袖月这样的亡魂,却没有人成功。 直到他遇见她。 仿佛是冥冥之中刚刚好的缘分,又仿佛是天道怜悯他,觉得犯下的过错用一千年来偿还足够了。 他不禁望向身边撑伞的女子,此刻魂魄形态是她现世的模样,清秀婉约,乍看惊艳,细看耐看。 可卿瑾欣赏的,从来是这副皮|囊之下的东西。 他伸出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接过她手上的伞柄,似闲聊般问到: “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回去?”......结束被困的子淼仙君,带一缕魂回仙界,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何况,他也曾许诺过她,若成功,便替她重塑生命。 苏袖月微微怔愣。 她望着他,说:“让我想一想。” 面具下那张脸她看不真切,即便看清了,她也不知如何面对。 这样做一个决定,需要时间。 “好。”卿瑾替她撑着伞,面具下的神色看不清,语气却极其柔和: “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的答案。” * 风雪散尽后,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只是一片混沌的暮色。 偶尔会有风声,凉意让人察觉到自己还存在着。 苏袖月站起身来,小声问了句: “我...能回去吗?” “现世?”卿瑾显然也怔了怔,他沉默片刻,问她: “你是不相信我吗?”所以...不愿跟随我。 她摇摇头,指了指他的面具,“从头到尾,你是哪一个我都不清楚,跟在你身边我只会更加迷失我自己。” 面具下那双琥珀色的瞳仁眨了眨,“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我便如你所愿,你知道...不管是哪个我,都不愿意强迫你。” “那你到底是谁?慕容朔?”她声音隐隐有着颤意,似乎执拗地为了证明他只是一个人。 卿瑾没有回答,只突然从身后把她揽入怀中,轻轻说了一句 :“我要你......你等我。” * 时光忽转,苏袖月再醒来时,是在飞机上。 窗外乌云密布,她合上手上的书本,一时还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小姐...”前座传来一道清泠如山风的声音,西装革履的男人回过头,轻轻牵起唇角: “我能请问一下,你看的是什么吗?” “反派...”苏袖月微微哽咽着嗓音,眼眶却含泪地望向面前的男人,“慕容朔,这本书的名字,叫《反派》” “是吗?”男人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眸子剔透纯净,“小姐,你看我像什么?” “像我夫君。”她笑中带泪。 男人的眼眶也湿润了,“苏袖月,我找到你了。” 子淼仙君的人格中,只有慕容朔因为自杀而强势觉醒,他放弃神格,只为了与本体和余下六个人格分离,成为唯一的自己,找到她,实现承诺—— “我要你,你等我。” “不许反悔。”苏袖月头一次如小女生般,扑进了他怀里。 “为什么喜欢我?” 慕容朔狠狠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颈窝,唇角轻扬: “苏袖月,我心有一丝温情,这一丝温情,全予了你。” 全剧终。 分卷阅读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