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梦》 分卷阅读1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 书名:筑梦 作者:杜冒菜 文案 你一杆妙笔画山画水,绘情绘心,墨下宣纸,留得容我的一方天地。 这世道对我残忍,幸而有你体贴至今。 可是俗世纷杂,你可愿忘却过去,重新与我相遇? ——他说,容夕,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还有我。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夕,萧清文 ┃ 配角:怜华,逸 ┃ 其它:太子,萧,六皇子,南王 ☆、第一章 燕语莺啼,春山如笑,正是文人笔下的阳春三月。 冰雪消融后的京城算得是真正的繁华胜地,物宝天华。 苍生本都是向暖之物,时值这融融暖春,正是万物复苏,人息又起的热闹景象。 京城白日人烟鼎盛,街巷之间尽是熙攘人流,待到入了夜里,便又有不一样的繁华入目。 夜间盛景,当属被称作烟花色海的妓馆为最。 京城这一好地方,本就是无比昌盛富贵之地,莺燕场所自然不在少数。灯烛辉辉的阁楼之中,最为绝妙的两处便是迎春阁和筑梦楼。两楼相对而立,每缝幽月初上之时,便相互映衬着点亮重重明灯,等到天色再暗几分,所处的街道便会热火朝天起来。 这样的两个地方,却从不曾有过互相攀比较劲的时候,要问缘由,说起来也无比简单——那迎春阁里有的是肤如白雪的香艳女儿,而对面的筑梦楼中,都是些生得灵巧的漂亮男孩。 往来寻欢作乐的人,大多有自己的偏好,如此一来,两楼的主子倒是省了心,从不叫自家孩子站在门口招揽生意,心安理得地等着客人自己送上门来。 楼里有着妙人,心头撩动的恩客便会寻香而至。 今夜的筑梦楼里,就来了一位不曾露过面的客人,着一身好料子,瞧来眉目俊朗,气宇不凡。 然而这人奇怪,按说来到此地的人,都该是兴致勃勃的模样,而他自踏进堂里时,便是眉峰微聚,面上表情分明有几分不乐意。 与他一同进门的还有一位,同样是锦衣华服,相较之下神态倒是愉悦许多,正对这人笑着说道:“萧二少爷向来温和喜笑,怎么来了这样的好地方,反是一副苦闷的样子?” 原来这人是京城萧家的老二萧清文,这萧家正是现下商贾之中的首位,家中富贵,可想而知。 两人踏进这堂里时,主事的正在下面转悠,便是一眼就瞧出了说话之人是楼中熟客,挑了唇角迎上去,慵散嗓音带着几丝深意道:“这不是梁公子吗,这些天可是许久不曾来了......难道是在外头遇见了别的妙人,可就忘了筑梦的漂亮孩子了?” “近日就是忙了一些,这外头街上,可寻不到筑梦这样好的孩子了。” 那人听得高兴,挑起的唇角愈发向上几分,喉间隐隐约约地闷出些笑来,倾了倾身子靠近一点。哪知站在一侧的萧清文突然便细蹙眉峰,往后退开一步。 “呵,看来这位爷是觉得逸入不得人眼。” 梁公子听得一笑,摇头解释道:“你多心了,这位是萧家的二少爷,素来受不得太浓的香囊味儿,你且记着他的习□□。” “萧家呀......” 逸勾着笑眼细细听着,轻轻咬起了留长的小手指甲,语气颇带了几分玩味,“京城萧家,百闻不如一见......呵,来者是贵客,筑梦楼里多得是漂亮孩子,等会儿...都叫去楼上,好好陪陪您吧。” 他说话的语调妩媚悠长,着实教萧清文听不习惯,然而这话里不卑不亢的意味,却教他暗自敛神,起了些兴味去仔细望他,也是如此才发现,这筑梦楼里的主子虽是男儿身,那面上容颜,当不会输给任一个女儿家。 视线对上,逸轻轻一笑,又道:“不如上头请,萧二少爷喜欢怎样的孩子,稍后给您唤来。” 这边的萧清文被落了如此一问,却又是头一回来这烟柳之地,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身侧的梁公子瞧见他为难,便接了话来答道:“萧二少爷性子温和,不喜浮躁,不妨叫来馆里的容夕,今晚便叫他给作曲陪着吧。” 如此之言,好歹算是解了围。 逸不再多言,煞有滋味地勾了勾手指,转身领着两人往二楼去。 萧清文不再看他,垂下眸子挪步跟上,心底念了念方才听着的名字,开口问身边那人:“容夕,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等你见着了,可就晓得了。”梁公子轻轻一笑,“这孩子可是馆里的红人。” 萧清文又问:“那这逸呢?” “呵,如你所见,是这筑梦楼的主子,真名我是不晓得了,来这儿的人都管他喊一个‘逸’字。” 于是颔首,未再追问什么。 言谈间,两人被带去了一间雅致宽敞的屋子,过了两重帘帐,才算是进了主室,室里清净整洁,瞧着舒适,与楼下的喧嚣杂乱大相径庭,如此景象,终于使得萧清文放松了许多,理性地寻一处坐下,简简单单地回着梁公子的闲侃。 “萧兄向来收敛心性,梁某今日带你来这处,就是教你寻些乐子......你也放心,容夕那孩子并不是浮夸倌人,向来在这楼里不受恩客,只弄些技艺,待会他来了,你可不要板着一张脸,随意一点才好。” 这话音刚落,帘外便有了推门声,同样是过了两重帘子,终于入了视线。 萧清文来不及回答,见人入了室中,也就收回了欲要出口的答语,抬起眼去看,见来人有些清瘦,着一身水蓝衣衫,长发斜拢在肩侧,显得文静内敛。 不觉起了些好奇,又仔细瞧了几许,心下有些意外,觉得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淡雅的人,原本猜测的浓妆艳抹并没有出现,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进来这人正是梁公子口里的容夕,瞧来十七、八的年华,萧清文看着,暗自觉得,他周身的气质正与这名字合的巧妙。 “梁公子。” 进来的容夕早已习惯了被打量的目光,微微敛首,平静地行到两人身前拜了拜,垂着眸子问一句安。 梁公子颔首:“容夕,我身边这位是萧少爷。” 容夕闻言,这才抬起眼,双瞳静若秋湖,目光浅淡地扫过萧清文的面庞,依旧是低缓似水的声音: “萧少爷。” 萧清文点头,觉着这声音真是空灵剔透。 “容夕,萧少爷今日想听听曲子,你寻些个舒缓的调调来吧。” 梁公子又道,容夕便应声,转身走了几步,行到房间另一侧的古琴后落座,也不多言,轻轻拨弄着找了几个音,而后顿了半晌,手指头轻拢慢挑,一串儿流畅音律盈了满屋。 曲调轻平,确实算得上舒缓至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 极。 萧清文执了酒杯细品,入口的花酿温温和和,丝毫不刺喉,脑中浮出几字——差强人意。 心头这么想着,口里不自觉竟已喃喃出声。 梁公子微微失笑,开口问他:“容夕的琴技,别说在这筑梦里头,便是放眼京城,也属得上乘,萧少爷只给这么个评价,难不成是听过更妙的音律?” “是不错,可我确是听过更好的。” “哦?” 萧清文突然起了几分好心情,瞧着这人好奇的神色,抿唇笑道:“家弟不才,也能抚得一手好琴。” 此话一出,梁公子才似恍然大悟一般,一拍手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萧家四少爷一向喜欢这些古琴木筝,呵,若有幸,我定要去拜会一场。” 闻言微一颔首,抿下一口薄酒,入耳的琴声突然停了下来。 抬眼,正巧望进琴后之人的双眼。 容夕无多神情,抚琴弄弦之间,已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楚,淡淡地道:“萧少爷不喜欢这琴声,容夕再奏下去也无益,不妨陪你消遣其他。” 萧清文暗暗挑眉,想这脾气竟然硬得很。 “容夕公子多虑了,琴声自是妙,只是闻者心头有了比较,总会私下衡量一二罢了,若是能听你伴琴低唱一曲,兴许能让我更为惊艳。” 言辞诚恳,却也多少带了点调侃之意,容夕闻言面色不改,也不入他圈套,缓缓摇头打消他的念头: “萧少爷,容夕从不献唱,还请谅解。” 眼瞧着对话僵持不下,气氛颇有些尴尬起来,梁公子轻咳一声,打着笑接了话茬:“呵呵,容夕可是多才多艺的,萧少爷的兴趣也甚是广博,不妨玩儿些别的,如何?” “嗯?”萧清文轻轻浅浅地溢出一声调调,眸子映在容夕身上,容夕应着他的目光站起身来,回道:“琴棋书画,皆有所涉猎,不知萧少爷喜欢什么?” 萧清文一愣,看着那满是倔意的清浅容颜,忍不住低笑出声,于是也站起身来,往书桌旁走去,一边说道:“这琴棋书画,我倒偏爱这画字多些。” 两人几乎是同一步走到桌边,桌上早有宣纸颜料备好,容夕往中间一步,探手取了毛笔轻蘸墨水:“那便作一幅山水赠与萧少爷吧。”语罢拾着衣袖勾笔绘来,浓墨在宣纸上渲染开,深深浅浅的色泽入目,不一会儿,便出了景致轮廓。 还在座旁的梁公子蛮有些失语地看着仿似两个小孩斗气一般的这两人,暗自饮下杯中余酒,悄无声息地退出厅室,干脆寻自己的乐子去了。 然而这边的两人不曾察觉,只一门心思搁在宣纸上,眸子随那杆毛笔游走得轻快,不一会儿起了轮廓,闲亭静湖,隐隐浮现。 萧清文心觉有趣,满是兴味地在一侧看着,见画风似主人一般,入目清浅。 又过了片刻,那幅画愈发完整,容夕终于收笔,放眼纸上,景色秀丽,随即听萧清文赞叹一句,又轻轻地笑了好几声。 “画得很妙。”停顿片刻,又问,“这景致瞧着像江南,是江南的哪一处?” 得到称赞,先前的不悦一时便也散了去,于是回道:“心头那处。” 萧清文浅浅挑眉,侧过头去看他,只等下文,他便又说:“其实我从不曾离开过京城,心中向往许多地方,又无缘得见,只能瞧着书卷文字想象,作出心中之景……这一生倘若有机会,我定会去那些地方都走一走的。” 言语之间,眸底划过几缕憧憬,唇边带着柔软微笑,声音比及起初愉快了许多。 萧清文看见这笑意,心间微软,又听话中言辞,颇觉怜惜,于是走近那画旁,执起桌上一杆细笔,蘸取颜料,也在画上绘起来。 彼时这人离得很近,容夕愣了愣,不动声色地挪了脚尖,稍微离远一点。 萧清文画得认真,不察觉这小动作,手中笔杆动得灵巧有法,不过片刻,就在那画中添了小舟,舟上绘了背立一人,一袭水蓝衣衫轻轻扬起边角。 画得太过精致,容夕瞧了一眼,只觉画上那人正是自己。 有些迟疑地抬眼看他,见他笑着搁笔,似乎很是满意地瞧了一眼,随即抬头说道:“这画我回赠于你,愿你当有一日如画中所现,亲自去这样的地方游一游。” 容夕愣住,眼中映入那人温和的眉目与神态,喉口微涩,又低头去看那画,入目的色彩清淡,心底某处无可抑制地轻轻颤抖。 “……多谢萧少爷美意。”良久,他笑起来,抿了抿唇道,“萧少爷画功实在是厉害,如此一看,倒是容夕献丑了,方才失礼,是我的不是。” 萧清文轻笑出声:“你的技艺可不输与我,何必谦虚,先前是我失礼在先,当是我道歉。” 容夕轻轻一笑,心底觉着温暖,原以为这人不懂礼节,却不想原来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性子。 瞧着这幅画,不知该如何感激,思来想去半晌,抬头道:“萧少爷作画辛苦了,可还想要玩些什么,容夕皆可献技。” 萧清文弯了弯眼角:“不必,陪我聊聊天吧。” “……好。” 不知他会如此回答,虽是颔首应了,却不知有何可讲,懵懵地沉默起来。 萧清文不察觉他的无言,依旧带着几分轻快,兀自开口道:“你喜欢外边的景致,我便讲一些给你听吧。” 语罢,不等他答应,径直开口道来,将去过的地方一一回溯,从花都南城讲到苍茫大漠,言辞之间说得仔细,直把一草一木尽数摆到他眼前,还一便讲了此间的许多闲杂趣事。 这人用词巧妙,所陈所叙皆是生动不已,容夕听着,不时回他一些感触之言,面上表情愈发柔和,眸底层层叠叠裹上欣羡向往。 “你去过那样多的地方,真的很好……” “往后你也能去的。”萧清文笑一笑,聊得尽兴,私下也将容夕此间的见解品得仔细,愈发觉得这是个灵巧的人,心底的好感更甚,于是说道:“往后我再来这里找你,讲一些外面有趣的事情给你听。” 容夕同他一般笑起来:“萧少爷还会再来这处?” 萧清文点头:“我平素也无多喜好,如今与你能处得愉快,自然也想再同你闲聊,往后我来了,愿你如今日一般,将我当做友人随性相处。” 一言道得自然随意,容夕颇觉意外,微微愣了愣,沉默半晌后笑着又问:“萧少爷也愿意同我这样的人作朋友?” 萧清文听得失语,不料想方才一直不卑不亢的他会问出这样的话,微微蹙起了眉头:“你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与人交友,都是瞧合不合缘罢了。” 容夕轻笑,点头应他:“好,那容夕便等着你这位友人再来此处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屋外幽月攀高了许多,瞧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 着时候有些晚了。 如此一人一句地又聊了一阵子,萧清文才偏头看去外面:“时候不早了,便如我方才所说,下次再与你闲聊。” 容夕点头,送他离开。 这人动作之间并不逾礼,但确实显得无比随性,似乎如所言一般将他当作友人对待。 心头渐渐起了些难以道明的异样滋味,他透过窗头帘隙看着,街外是攘攘人群,然而看到眼里的只有离去的那一人。 直至越行越远,再瞧不得,这才合了帘子,回到桌边细细地瞧那幅画。画上墨渍颜料在闲谈间早已干透,色彩沉淀了下来。 伸手缓慢地触碰,眸中是自己尚未察觉的欢喜,胸前沉沉地跳,瞧了许久,仔细地拾起画纸卷好,收起来。 想着方才那人讲的闲山闲水与俗尘乐事,紧抿的唇又向上翘起。 萧清文。 他那句‘往后你也能去’,怕是空言了。 容夕垂下眼角细抚画卷,一双秋瞳终于慢慢地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方巧把画卷收进柜里,帘外又进来一个人。 非请自入,无需猜测便知晓是谁。 推手合上柜门,转身去望着挑帘而入的身影,垂下头跪拜在地,声音低缓平静:“太子殿下。” “起来说话。” 容夕站起身,把视线挪到他面上,这人眼角有一道可怖血痕,生生把柔和的面容切碎。 他收回眼神,低声问候:“殿下今次来得早许多......楼里客人还多。” 那人唇边流淌出一声笑来,双眼微微弯出些光华,笑道:“容夕美人这是在赶吾走?” “怎敢,殿下这样讲,我可要惊惶得夜不能寐了。”罢了,回他一抹浅笑,又道,“殿下稍待,我去请爷过来。” “不必。” 方要迈出的步子顿了顿,停下来,侧了身子颇有些疑惑地望着榻上人。太子瞧着他眸中不解,开口道来,声音凉了几分:“怎么你不知道,逸的房里,正留着一个客人?” 一时了然。 走到桌旁斟一杯清茶,奉到太子跟前,索性沉默起来,不再说话。 默了好一阵,听榻上人用指甲把杯沿轻轻地挠,先开口问:“容夕,你觉得你和怜华两人可能带好这筑梦?” 他便有意答非所问:“倘若有一天,爷的性命没了,那么容夕也当身首异处了吧。” “为何?” “因为爷对我有恩,我不会独活。正如殿下您于爷一般,他绝不会背叛您......万般思量,都是您想得太多。” 那人嗤笑:“容夕,你家主子曾跪在吾跟前说,‘筑梦一日,当为君一日’,可眼下,他房里头那人,是南王。” 容夕往后一步,又一次弯膝拜下。 “爷说的绝非虚言,筑梦一日,当为君一日。” “避重就轻,向来是你的好招数。罢了,你起来。”说着从袖间摸出一只小指头大小的竹筒,递到他跟前,道,“待会,你替我将这密信交给逸。” “是。” 语尽于此,也不再多说,那人起身过帘离开,未曾听闻房门开合之声,便已无音迹。 容夕把玩着手中竹筒,敛下眸子转身离开房间。 推开房门,身侧靠着墙的那处,有一人一袭紫衣侧头将他望着。 “怜华,你吓着我了。” 被唤这人一双细长凤眼,笑起来眼角斜飞入鬓,戏笑道:“你这表情像是被吓着了?” 罢了,从他手中拿过那只竹筒把玩,沉了嗓音又道:“容夕,爷这是在玩火自焚。以太子的脾性,能容忍至今,实在是让我开了眼。” “也不奇怪,其他人不知,你我二人却是明白的,爷还是筑梦的主子,太子却早已不是筑梦初为时的那个太子了。所以他方才虽说出那样的话,却未必舍得下那样的狠心。” “太子何时对爷起的这份不一样的心思?” 容夕抿唇浅笑:“怜华,什么话都往明面上讲,你也是在玩火自焚。” 怜华挑一挑眉,不置可否,满目都是盎然兴味:“也是南王命大,向来无甚野心,否则太子也留他不得。” “小心你的嘴。”容夕从他手中夺回竹筒,转身往走廊深处去,留得他在身后声音清澈地笑个不停。 心里暗自想着,怕是整个筑梦上下,也只有这个人,遇着什么事情都能笑得出来罢。 拐了三回,直走到最里头的那间房门前,这才到了地方。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响,于是用手背叩几下门。 “......谁?” “容夕。” 里头又静下来,容夕站在门外等上片刻,听着懒散的脚步声靠近,而后房门被打开,他家主子软得像没了骨头似的倚在门框上,笑目盈盈地盯着他看。 “萧家少爷走了?” “早便走了,”顿一顿,抬眼接着道,“还有一个人来了,也走了。” 逸愣了愣,挑起了眉梢,直至他将手中的竹筒递过去。 “啧,他怎么不亲自找我。” 容夕瞧着他披挂在身上的单薄里衣,又瞧了瞧那几处新鲜的红痕,微微叹出一口气:“您在里头正欢着,他来找您,是杀了您好,还是杀了那个人更好?” 把玩着竹筒的手略一停顿,这人面上容颜终于正经了几分,沉吟半晌回道:“他若不信我,我又何必再解释。”语罢,才把那密信取出来细看,瞧过之后又递给容夕,转了话茬问:“无需安排给下头的人了......你去,还是怜华去?” 纸上墨渍入目,分明是四个人名,容夕抬眼,手指碾动着将那细小纸片搓成灰烬。 “四个,与其一个人去,倒不如一起去罢了。” 正是幽月当顶之时。 容夕折回房前时,怜华依旧倚在原处等着他,纤弱的身子衬着耀目的紫,瞧着像一只蝴蝶。 彼时见他来了,弯唇问道:“何时走?” “呵,你怎么知晓?” 怜华笑弯了眼眸:“这染了朱色的小竹筒,哪回装着的命,不得由你我二人亲自去取?” 容夕浅抿了唇轻笑,把攥在手心的竹筒如同方才那张纸片一般搓碎作粉尘。 “走吧。” 纸上所书人名是丞相的四位得意门生,世人眼中凛然正气之人,到了夜里也不过是些沉迷欲望、贪生怕死之辈。 容夕坐在房梁上,借着幽幽月光望着房里的那抹紫衣。 “嘘......大人别出声,奴本是您院里一株幽兰,仰仗您恩泽才化得一夜凡人身......大人若是惊来了他人,奴便要灰飞烟灭了......” 原本满心防备之人愣在床上,呆呆地望着那双噙着笑意的凤眼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 ,目光渐渐涣散开来,见那殷红双唇轻轻开合着又道:“奴想要唱支曲儿给大人听,唱小声一点儿,您听听唱得好不好......” 话落,果真压低了声音用极轻极缓的气流唱起了不知名的艳曲,容夕无声地叹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地阖上眸子,心头随着曲词哼唱,到了某时慢慢睁开双眼,双唇无形地数了三声:“三。二。一。” 底下传来一声闷哼,纵身从房梁上跳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株“幽兰”,轻轻道一句:“幼稚至极。” 怜华笑得无声,舔了舔指尖无意沾染上的血迹,回道:“寻些乐子罢了......你怎么这么快?” “因为我不用变成什么花儿鸟儿,还给人唱曲。”调侃罢一句,又道,“再者,那两人都是有家室之人,我难不成叫醒他家夫人,让她一同赏曲作乐?” 怜华笑一笑,不再回他,伸出手指拂去他面颊上几乎不被察觉的一粒血珠,突然转了正色问道:“容夕,你可觉着乏了?” 不觉怔愣。 “......什么?” “你可乏了这鲜血染指的生活?我时常想,许多年前若不曾入筑梦楼,现在兴许在一处平凡人家,粗茶淡饭,寻着一个知心人伴着走这天下,将想去的地方一一见识了......山川河流,去哪一处,都比这楼里温暖吧......” 一直压在心底深处的软肉像是被狠狠地针扎,呼吸一滞,想起了今夜收进柜里的那一幅画。 也想起那萧家的少爷说,愿你当有一日如画中所现,亲自去这样的地方游一游。 于是笑了笑,回道:“许多年前若不入筑梦,现下早就死了......可是怜华,或许当有一日,我们亦可如凡儿一般,去到想去的地方吧。”见那人微弯眼眸轻轻颔首,携了他的手离开:“走吧,留在这处看尸体,我可要做噩梦了。” 一语惹得怜华嗤笑出声,心头的些微抑郁,终于扫荡得干净。 “容夕,萧二少爷来了。” 又是一日黄昏。 容夕闻声抬头,瞧见怜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把头缩回帘后便离开了房间。 不过片刻,推门声又起,这一回来道的,是他家主子。 “容夕,换身衣裳去陪陪你那位大金主。” “爷,我方才收拾旧物,折腾了一身汗。” 逸挑眉应他:“那你去沐浴便是,我不信萧二少爷还不乐意等你。” 容夕微微抿唇不应这玩笑,选了一袭水蓝衣衫,转身去沐浴清洗。 折腾了好一阵,总算打理整洁,出房门之前伸手点了自己几处穴道,体中内息,霎时轻缓数重。 一路行到那人房前,步子很轻地推门进去,重帘未垂,一眼便能看见脱了鞋履仰躺在榻上浅寐的那人,教他微微有些吃愣。 京城已是四月天,春意盎然。 从初识至今的一个多月里,萧清文往这筑梦跑得愈是勤起来,只是数次相处,都从不曾瞧过他随性至此的模样。 此时看见,心头已是微微动了一下,容夕顿了片刻,收敛脚步,极轻地走过去,将那人眉间的困乏映入眸中。 也不知是出自什么情绪,胸口突然便没由来得紧了紧。 有些疑惑地笑起来,又将他的唇鼻眉眼尽数烙在眸子底下,细细地瞧,心口微跳不止。 ——果然是无比俊朗的一个人…… 不觉间微微倾下身子,想要再近一分。 然而那人却突然睁了眼。 大抵是本身便睡得不安稳,听到了身侧的呼吸之声,朦胧神智一时便清醒。 容夕愣了愣,靠得有些近,素来冷静的人竟红了半边脸颊。 “嗯?”萧清文阖了阖眸子,看着眼前呆着的人,笑着开口问,“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 容夕张了张嘴,还未回过神来,不知作何回答。 这人又道:“也是,你瞧着身子轻,自然不会如同莽夫一般,一脚一个坑的。”一语道得有趣,容夕忍不住笑起来,心头紧张散了去,这才站直了身子。 萧清文翻身坐起来,穿上鞋子:“抱歉,今日随性了些,实在是有些乏了。” “乏了,却还是跑来这么一趟?”戏言一句,又放柔了目光瞧着他,坐到他身侧道,“我会些简单的手法,帮你捏捏肩可好?” 萧清文抬了眼。 “你这双手…果然是巧,”语罢笑着站起身来,从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容夕尚且没看清,那人已经执过他的手,将东西套到他的腕上,“这么巧的手,哪能用来干捏肩这样的粗活。”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容夕垂眼去看,这才发现是一个翡翠镯子,镯子打磨得光滑,瞧来色泽莹润,油油绿意仿似正欲滴下,纵使再不识货,也当猜得是上品。 “这?” 萧清文笑了笑,抬着那手腕瞧得满意。 “萧家铺子里新到的东西,实在是精致,倒舍不得摆出去卖了,拿来送你。” 听得他心头一暖。 “...这镯子太贵重,我戴着实在浪费,萧少爷还是收回去吧。”说着,伸手便想要将镯子取下来。 这人微微敛眉,止住他的动作,道:“拿来送你的,收回去做什么,你这双手实在是好,生得好看又灵巧无比,我想着就你最适合了。” 这话说得真切,那镯子戴在他的腕上,瞧来白肤翠玉,确实是很适合。 容夕盯着看了许久,眸子发软,轻声道:“多谢。” 萧清文摇了摇头,见他肯要了,方才收回手来。 “萧少爷这样大方,教容夕该寻些什么来送你才好?” “你赠我一如此亲切的友人,还不够吗?” “呵,当是你赠我一友人才是……萧少爷当是我此生第一个良友。” 那人的眼角柔和地顺下。 “那我自当不负此‘第一’。”语罢唇边翘起,原本温润的样子平添了无数暖意。 容夕随着他的模样也笑起来,戴着玉镯的手腕垂下去,掩到水蓝长袖之中,开口问道:“你今日瞧着这么疲惫,不如索性睡一会得好,这房里的床铺是干净的,要不要……” “不必了,近日生意繁忙了些,本就好几日不曾见着你,现下睡了岂不是可惜。” 萧清文说着,神情自若,并未察觉这一语的暧昧难明。 然而听者有意,容夕一愣,胸口立时又“突突”地跳了两下。 平息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眸里静若幽泉。 “那我陪你聊天,或者你想听曲下棋,还是作画?” 萧清文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自禁觉得愉快,回道:“作画好了,我画南城的百花宴给你看。” “好。”容夕点头,先前多次听他讲到南城,那处城市气候温和,四季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5 如春,满城艳花夺目,早已让他向往不已。 “往后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瞧瞧。” 萧清文执笔认真地绘着,眉眼浅笑。容夕一愣,看这人说得愉悦,却终究不得知自己的身份与处境,说来的话,也便只能当作儿戏了吧......竟一时涌起了几分无奈,独自垂下眸子笑一笑,不去道破什么。 百花色泽艳丽,画笔取了一支又一支,齐齐地摆了一排。 ——那南城气候太好,一年到头,总是有花的。 然而任一个地方都有四季更替,寻着春夏暖意时,南城的花才真正说得上是南城的花,放得最美最大胆。 萧清文画的,便是南城的春花,春花齐绽,走在道上,都能嗅着甜香。 他嘴里缓缓地讲,笔下精细地勾绘,虽不觉时间过得缓慢,却依旧是画得不快。 待到幽月高悬,窗外街道上人声愈发鼎沸之时,这副百花图也才方巧着好了一半。 萧清文挑了挑眉,轻笑一声说道:“看来今夜还无法完成了。” 容夕拿走他手中画笔搁下,递了热茶过去。 “下回再画吧,你歇一歇。这画已是轮廓丰满了,那般华美盛景我已能觉出几分。” 萧清文伸手接过茶盏,口中确实干涩,立时便一杯饮尽。 “我将这画带走,等作好了,下回给你带来。” 容夕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怎么?” “你平素那么忙,何必再抽时间去画。” “呵,哪会一直都在忙,就算忙,每日里也还有清闲的时候,家里可不止我一个人处事。” “可我……” 萧清文不甚明白,偏头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容夕浅笑,轻声道:“我想瞧着你画,不如还是我收起来,等你下回过来吧。” 萧清文愣住,他平平淡淡得言辞教他莫名觉得胸口一窒,缓了缓点头应道:“那也好,你若喜欢瞧着,我便来了再画吧。” “我会仔细收好。”容夕又笑,叫身侧人眸子深了一重。 过了半晌,萧清文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去多想自己为何失态,只当是太过疲惫,今夜回去需得早点睡了。 容夕不察觉他的动作,带着几分愉悦拿起画纸,正欲收起来,又想着颜料未干,于是重新放回桌上,拿镇纸压住一角。 这人看在眼里,喉头闷出轻笑,觉得平素行事清淡的容夕,偶有几处动作会显得活泼,瞧着实在是可爱极了。 他眼角溢着暖暖笑意,轻轻柔柔地舒了一口气,这才理了理衣裳开口告辞:“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容夕停下手头动作,点头回他:“我送你下去。” 这人没有拒绝,便一直送到楼下门处。 彼时明月正好,楼外街道已同黄昏时分不一样,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容夕在门口瞧着,直至看不见那人身影。 厅里满是欢声笑语,身后有人靠近,悄悄往他耳畔吐气:“动心了?” 容夕挂着浅笑,不知当摇头还是点头,默了半晌,应他道:“只是同他在一起,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普通人,心头的欲念与奢求,总会被他一层层地揭出来。” 罢了,回过头去看他,又道:“怜华,你说会不会当有一日,这个人彻底揭开了我的冷静,让我变得痴狂?” 怜华笑着顺他的发缕,摇了摇头回道:“好容夕,他大抵只会教你寻着本性罢了......” 可是这筑梦里头的人,如何能够寻着自己的本心本性?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便是穷寇末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筑梦最热闹的时候,总是幽夜时分。 这一日天暗,容夕踩着夜凉如水,独自寻到后院去,然而想要偷闲的那处地儿,已经有了两个人影,拉扯着,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微蹙眉,收敛足音又靠近了一些,借着柔月入眼的是一张半分熟悉的面容,一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那人声音带了哭腔,细细颤抖着挣道:“...我不能......不能走......你放开我吧......你走......离开这儿......” 便又听着接话:“你怎么不能走?你怕什么!你现在同我离开,不会有人发现!” 听着听着便大抵明了了意思,缓缓几步走到亮处,那孩子惊吓得浑身一震,一转身跪到他跟前:“容...容夕公子......” 容夕心头叹气,伸手扶他起来,盯着这个无比青涩的少年,思忖半晌,依旧没能想起他的名字,于是问:“你叫什么?” “...扶玥......” “才进来两月吧?” “是......” 容夕抬眼望向一尺开往的另一人,逆着光瞧不清模样,独独瞧那轮廓觉着似乎是这两月间来过筑梦的客人。 那人被这样望着,似乎起了几分心悸,偏偏事已至此,只能硬下头皮抛出狠话,摩拳擦掌的架势倒像要作起威胁来,道:“不想死的少给我多管闲事...放开他......不然小心丢了你的命......” 难得在心头起了几重嘲讽,下一刻又有些无奈与苦恼,总不能在这处把人给解决了。 衡量一番,开口道:“要了我的命倒是无妨,只是从这处去往西院别门还要经两处奴仆,你势单力薄,带不走人的。” “呸,老子不晓得走别处!” “那你大可以试试,走哪一处,能带走筑梦的人。” 那人明显迟疑了一下,容夕摇摇头劝道:“你走吧,我若是你,要带走喜欢的人,总会好生计议一番的......这样鲁莽无知,凭什么护他周全。” “扶玥......” “徐大哥你走吧......” “......你等着我。” 见他终于咬了咬牙转身离去,容夕探出一指揩去扶玥滑出眼眶的泪水,道:“把手给我。”顿了顿又问:“你多大年纪了?” 扶玥一愣,伸出手去回道:“刚满了十六。” 容夕顺着那腕脉一路摸索至手肘,另一只手突然在扶玥的肩侧寻着一处穴位狠狠地按下去,毫不意外地听着一声痛呼。 “在无名谷待了几年?” 扶玥轻声应他:“自幼是孤儿,记事起便在那儿了......” 这无名谷其实就是太子寻的一处培养幼年杀手的隐秘山谷,里头收养的孩童并非都知晓自己的身份,绝大多数是在其不知晓的情况下日复一日往身子里积攒出重重内力。到了一定的年岁,资质好的便送来筑梦,不出数月,由逸亲自解了他身子里的禁锢,授他一身武艺,成为真正的杀手;倘若是资质不好的孩子,更早几年便会废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6 去功力与此间记忆,送出谷去任其自生自灭,再与筑梦没有丝毫瓜葛。 这样的规律,恐怕只有他容夕和怜华两人是例外了罢。 眼前的扶玥正足十六,身体里头如他所料地隐藏着阵阵不容忽视的气流,可那双眼睛却还懵懂一如稚兔。 十六岁的时候......他和怜华两人,早已浴血成魔了。 “扶玥,不要离开筑梦。”如果你还想活着。 “容夕公子,求您不要告诉爷......我不会走......永远也不离开筑梦......” 不要告诉逸? 连自己都会撞见的事情,逸现在恐怕已经了如指掌。 “扶玥,跟我来房里。” 少年苍白着脸不断点头,跟随他身后行至楼中。 恰逢逸站在楼梯前斜倚着横栏,双眸翻涌着细浪,唇角挂笑地将目光扫在二人的脸上。 扶玥不自觉瑟缩到容夕的背后去,他却只是回望一眼,无波无色的面容仿佛置身事外。直至擦身而过,才轻轻地道一句:“爷,交由我吧。” 逸轻声笑起来,捏了捏酸痛的后颈,打着呵欠往另一方向去了。 身后的扶玥吓得不支,双腿发软几欲摔倒在楼梯上,容夕眼角余光瞧见了,回身扶住他,这才把神情恍惚的少年带回了房中。 把人按到床边坐下,又开口问:“扶玥,你怕爷?” “......怕,”扶玥抬起眼望着他,依旧有些儿颤音,应道,“我做了错事...所以我怕爷......爷会杀了余大哥......也会杀了我......” “你错了,若真正是筑梦的人,便从不会害怕爷。” “......为何?” 容夕缓缓勾起唇角,安抚般地顺着他柔长的发,轻声道:“筑梦的人,只会为他的一句话而甘愿去死。” 扶玥一怔,莫不可思议地呆住眼眸。 “慢慢你又会明白,也并非是为了爷的一句话,而是为了另一个着实存在的人而生,而死。这才是整个筑梦存活的理由。” “我不明白了......” “声色之所,只是表象罢了......扶玥,你难道不曾想过,为何在无名谷生活了多年,会直接被送来这样的地方?却又为何来了这样的地方,根本没有人强迫你做过什么......”说着,手指下移,隔着衣料从胸前抚到腰间,手指灵巧地挑开了衣带,衣服便松散着露出了光洁稚嫩的肌肤“你这身子是否洁净,都是随了你的意愿,你就没有疑惑过,这样的地方,为何无人逼你?” “为...何......?” 伸手将他推倒在床铺上,彻底掀开半散的衣裳坦出身子,指尖贴上去划动着,将几处穴位连成一线,扶玥有些愣神,只觉得身体上的几处地方被压得火热发烫,让他一时错觉是烧起来了。 许久,直至发烫的肌肤已经感到麻木,容夕突然顿住动作,双眸凝视在扶玥的脸上,一字一词低沉清晰地道:“告诉我,你若有一身武艺,可愿为当年救你养你之人献出一切,甚至是你的命。” “我......”扶玥听得心惊,涣散的眸子星星点点地凝起来,逐渐恢复清明,双唇颤抖片刻,竟霎时变得坦然无比,应道,“我父母枉死,幸得恩人救我性命替我报仇......扶玥这条命...任君索取。” 容夕垂下眸子,掩住情绪。 这样的话,这些年来他并非第一次听着了,无所谓欣慰与悲悯,只是事当如此...... 心头一颤,终于下手解了最后一道穴。 身下人几乎是全身都狠狠一抖,喉间发出分辨不明的呜吟。扶玥睁大了眼大口喘着气,体内有不知名的气流在四处冲撞,几乎要让他血肉崩溃。 懵懂少年立时又起了恐惧之心,探手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攥紧容夕的手掌,声声哀求:“公子救我......我......” 容夕任由他死死捏在手掌上,指甲嵌进肌肤也不为所动,少顷,扶玥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额上早已密了一层汗珠。 彼时终于舒出一口长气。 “扶玥......你做了抉择,往后便没有退路了......”抬起衣袖拭去他的细汗,轻声对他说道,“爷便是你的恩人,也是你的主子,筑梦这荒唐地方,住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往后...你也是如此。” “......杀人?” “你且记着,只要是爷给你的任务,哪怕是神仙的命,你也得去取来。”替他合拢身上的衣物,仔细地打理着衣带,口中依旧交代着,“你若离开,命便得留下,知晓筑梦的秘密,爷和另一个人都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另一个人?...是谁?” “日子久了,兴许你便知晓了。扶玥,回房去休息罢,明日清晨去爷的房里,往后的每一个清晨都要去,直至爷对你这双手点头为止。” 其实这一句听得不甚明白,然而扶玥却起了几分视死如归之感,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应他:“是,扶玥明白了......” 语罢翻身下床,晃了晃身形,慢慢走出门去。 房门轻轻地合上,楼下喧嚣飘飘渺渺仿佛越离越远,容夕听着门声,心头疲惫,顺着床栏缓缓地低下身子,仰躺到褥上合眸假寐。 难得得沉重万分。 心头自嘲,原来骨子里竟还能有这般矫情的感知。 一时间恍若置身混沌...... 思绪愈发模糊,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不知不觉便真的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度醒来的时候房里一片暗沉,不知是谁把灯给熄了。欲要起身,又突然察觉身边坐了一人,想着自己都未察觉,应当是怜华无疑了。 于是开口唤道:“怜华,你把灯熄了?” “怕你睡得浅,便熄了。” 容夕听着这声音一惊,霎时从床上坐起来,借着月光敛眸细看,呆呆地喃道:“...萧少爷?” 萧清文抿着唇闷闷地笑两声,回道:“认出来了?” 容夕有些许尴尬,心头还隐隐藏着些不安——怎么这个人进来,他亦是无所察觉? “萧少爷你...几时到的,为何不叫醒我?”说话间忙着敛下未及压制下的内力,生怕这人看出来分毫。 “瞧你疲惫,想要你多睡一会。”萧清文已行至桌前,重新点亮了灯盏,屋里突然的亮堂叫容夕些微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这人又快步走回来,抬起袖子挡在他的眼睛上,声音放柔许多,问道,“你平素都这样累吗?我若早些知道,往日便不来那么早了。” 容夕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一片袖子,被这人给的温柔暖得心尖打颤:“不...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是不小心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7 睡过去的......倒是你,现在都几时了,怎么反在这时过来了?” “呵,近几日一直忙着一笔生意,今夜便同那生意人在酒馆摆了一顿宴,话语投机,不觉便畅饮到酒馆打烊的时候了......离这处又近,想见见你便过来了......” 容夕听这温润嗓音道得轻柔,不觉飞红了两片颊,若不是那衣袖遮挡,怕是不知如何自处了...... 楼里的人声笑语少了许多,估摸着确实很晚了,也不知离天光放亮还有几个时辰。 “你......今夜不回去了?” 萧清文突然愣住。 容夕等了半晌等不着答语,抬起头去看他,却瞧见那人眸中的几分窘迫,一时心下讶异。 ——难道这人都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抱歉...我竟忽略了这......并非有意唐突你......” 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是筑梦里头的人,他堂堂萧家二少爷,竟对他说了唐突。 容夕起身下床,伸手捋顺睡乱的后发,浅浅笑着问道:“萧少爷乏了吗?若是乏了,在此处歇下便是。” 萧清文依旧略觉尴尬,眼前人笑吟吟的唇角晃进他眸子深处,直晃得他胸口窒息。 想了半晌,寻着了个好路子,平静下来回道:“这......你若不觉困乏,我陪你将上回未成的百花图作好如何?” 容夕弯下眼眸颔首,轻道一声“嗯”,转身几步从柜子里取出画卷来。 萧清文便也往桌边行去,瞧着他动作仔细地铺开画卷,将画笔颜料一一摆好。瞧着瞧着,原本“砰砰”细跳的胸膛平息下来,略微蹙起了眉头,尔后望着他光洁的手腕问道:“那镯子怎么没戴了?” 语罢,瞧着他侧身让出位置,这才又往中间站了些。 容夕回道:“怕弄坏,昨夜就收起来了。” “戴上吧,”萧清文执笔点墨,又道,“那镯子你戴着好看,我瞧着也喜欢,收起来才是浪费了。若是坏了,往后再送你一个。” 那声“喜欢”突然入了耳,容夕沉默一阵,轻轻“嗯”一声回他:“我知道了,往后都戴着。” 这人也是心头一暖,安下心点点头,眉眼认真地点缀着纸上艳花。 那日轮廓勾得仔细,今日再画起来,似乎顺手许多。时间游走得快,不知过了多久,一副完整的百花宴已然栩栩如生地绽放在宣纸之上。 “实在是很美……”容夕噙着清浅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把朵朵艳花依次瞧过去,心头惊艳,直觉这人画功到底有多了得,笔下之物才能如此逼真,满目的艳花竟然没有哪两朵的姿态是相似的。 “喜欢便好。” 萧清文搁下画笔,容夕抬起头来又道:“你作画的技巧比我厉害太多,不如教教我?” “你既欣赏,我自然乐意。只是纵然学了这技巧,你现行的画风也勿要丢弃才是...容夕,你笔触清浅雅致,十分的舒缓,也是一番难得的特色。” 容夕点头,瞧着那幅画稍作思忖,又道:“这样一幅画,可能容我题一首诗?” “自然可以。” 那人笑着颔首应了,他便提起笔来,笔法细缓地书道: “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 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 一笔一划缓缓地题在画卷一侧,萧清文欣赏片刻,字字小声地念过诗句,不禁笑出声来:“怎能不说你手巧,也能写得这样好的字。” 容夕抿唇,听着他的赞许微微起了些赧意,道:“题了这首‘芍药’,虽然是百花之图,但心中诗词,唯有这一首最能觉出我现下的惊艳之感。” 萧清文浅浅勾起唇边。 “你这心思很巧,后两句诗,倒是把我给夸了?我画得真有这么好?” “很好,生动至极,入目即可得见华景。” 萧清文闻言又是好一阵轻笑。 他抚了抚还执着笔的玉般纤手,说道:“你这双手,可还有不会的?” 容夕愣住,被覆住的手掌微微发烫,一时僵在那处。 那人也是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竟莫名间便不知收敛,心下一惊连忙收回手来,颇有几分尴尬。 “抱歉,我并非有意,一时……” 已分不清心底是期待还是担忧着什么,容夕脑中空白了一片。 萧清文见他如此,以为他原是介怀的,不觉为难起来,略感无措地再度说道:“抱歉,我......” 容夕总算回过神来,急忙抬眼冲他笑一笑,道:“萧少爷怎么了,今夜可是说了三个‘抱歉’,可叫我心惊......说什么抱歉,分明当是我多谢你才对,这样美的画,我定要好好收起来,往后,一定亲自去一回南城。” 听他如此说,萧清文总算松了口气,弯了眼眸颔首。 “好,那时我定陪你去看一回。” 天色依旧未亮,甚至由于几处楼阁的华灯都熄了不少而愈显暗沉,然而喧闹人声总算彻底静下来,远处隐隐能听着敲更人打到了五更。 “夜入五更,竟不知不觉这么晚了......你那会也没睡多久吧,不如去歇息了,我便也回去了。” “萧少爷要在这时辰夜行?倒不如我再陪你对弈两局,待天色亮一些再走吧。” 分明也心疼这人休息不得,却偏偏还想再留他。 萧清文却立时应下来,眸中喜色分毫都不掩饰地颔首道:“那便同你执子对弈吧。” 容夕不经意望进那重欢喜里头,眼皮微微一抖,心底喟叹。 方才被触碰的手背还在微微发烫,却又想着他方才那句问语——这双手可还有不会的? 这双手,哪里还有不会的,分明是连取人性命这样的事,也不能更为熟稔了。 唇角苦笑,只再差一点...他容夕便要忘了自己是谁了...... 闭一闭眼,只一门心思摆出棋盘,千端万端思绪,皆交由这黑白城池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时光不觉游走,霎时过了浓春,度日之间,转眼又是一月。 气候无比暖和,白日盛阳之下,微微还会觉着发热。 分明是天光正好,楼外街道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也是,这花街柳巷,哪一回会在白日里热闹起来的?有些懒散地伏在窗栏边想着,怜华在身后瞧着他,末了也把身子探向前去,偏头往外望一望,戏谑道:“还以为你家萧少爷在楼下,教你看得这么目不转睛的。” “少胡言,无聊罢了。”说着,澄亮的水眸转向他,又问,“不妨出去走一走?” “嗯?” 容夕抿着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8 唇向上一弯,眨眨眼道:“难不成你只敢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出去?” “嘁,开什么玩笑,我怜华这模样,随时都敢出去。” “出哪儿去?” 尚未笑出声来,身后倒先插进另一人的声音,容夕从窗栏上撑起身子,回过身去微微颔首。 “爷,我想同怜华去走一走街市。” “去吧,”逸往前两步走到他跟前,伸手扶上他腰间衣带,不经意轻笑两声,“这地方勾破了你没发现?去换一身吧,还是要这水蓝色儿,然后你俩便去东宁街的岚华轩附近走一走......” 容夕笑容凝了一瞬,慢慢平静下一双眸子,开口问他:“去那处做什么?” “去瞧瞧能否‘偶遇’着萧家二少爷。” “倘若遇着了呢?” 逸突然止了声,扶在他衣衫上的手滑到腰后,揽着人贴近,好半晌,轻声问他:“你喜欢他?” 身子颤了颤,原本是无比轻微的幅度,却因身体相贴而被察觉得分明。 “与这有关吗?” 他避而不答,又道:“待会若是遇着了,你即便今夜不回筑梦,我也点头。” “请爷给我一个缘由。” 逸反是问起他来,道:“容夕,你说,单单一个筑梦,可能阻得了千军万马?” “自是不能。” “既知不能,便需养兵,养兵固不能缺少粮饷...元将军手下的军队皆为太子之人,暗中操练单凭朝廷饷银必然不足,太子一直以来都在寻觅民间商号,京城的世兴银庄早已归顺,只是即便是两个世兴,也比不得一个萧家,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胸口像是烧着一团烈火。 容夕微敛双目,压下眸底焰苗,沉着嗓音道:“我若不愿?” 耳畔便是几声轻笑,逸突然松开手,退罢一步深深地将他望着,缓缓回道:“你是我亲自带大的孩子,我不逼你。” 罢了,也不多留,竟不再劝说一字,呵欠着便转身又离去了。 “容夕,你......” 上一刻还是满腔烈火,彼一时却已是如坠冰窖。 “爷他知道的.......他知道的......”他一声一声苦笑起来,轻声问,又似自语,“怜华,我错了吗......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不为,我还凭什么...去喜欢他......” 怜华摇头:“你若不愿,我们便不出去了。” “然后呢?一直不见他?或是背叛我的身份?哈......筑梦楼的容夕...可有权抉择?” 抬起仿佛嵌入楼中的沉重双足,一步步走出去,攥紧的双手狠狠地把外层衣衫撕碎。 怜华从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瞧着他慢慢走出去,沉沉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激跳的胸口久久不得平息。 待到他归来,竟是一身素白,从头至脚,再无一丝儿的点缀,怜华上前去把耳畔碎发为他拢到后头,轻声叹:“你这般束发,可是容易乱的。” “那便乱了吧,他若是看都不再看我一眼,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也不必太过......” “走吧。”容夕抬眸浅笑,断了他的话语,怜华一愣,瞧着那分明微红的眼角,悠悠一声叹息。 没逛着半晌,便寻了一处茶坊歇下脚,特意叫小二带去窗台临街的位置,好能瞧着下头的人来人往。 怜华撑着下颔嗅着茶香袅袅,瞥见身侧这人一声不吭,喉头顿了顿,有意讨他开心:“平素在筑梦里,也从未这般在阳台上瞧过街下行人,现在这么望着,还真想趴栏杆上吆喝两声。” 容夕动一动眼皮子,问他:“吆喝什么?” “‘大爷,上来玩儿呀!’” “......”蓦地一愣,可算被逗得“噗嗤”笑出来,忙阻道,“晚上由着你嚷嚷,现下还是别了。” 怜华一双眼儿转得欢畅,轻轻叹,话里好一阵惬意:“你可算笑了。” 容夕抿一抿唇,哪会不知他的用意,摇摇头作得一副平平静静。 窗外起了和风细卷,其实正是适宜出行的天气。 这样的天气,或许萧清文当真会...... “怜华,几时了?” 怜华偏头望一望日头,回他:“约莫申时吧。” 便只等至酋时。 心头暗自想着,也不去街上来来往往地找,在这茶坊往下瞧,若这一个时辰内遇不着他,可就是天意...... 这么思索间,脑子却突然空白了一片。 楼外人群里头,偏偏那人无比醒目,怀里抱着一眉目清秀的小孩,嫣红的小嘴在他耳边一启一合似是嘟囔不休。 忍不住使了内息去细听,入耳是嘈杂人声,偏却能把那对话听得分明。 “二哥,前日邻街的小豆子给我瞧了他的小兔儿,木头刻的,手指头那么丁点大,可还会动,你也带我去买一个!” “好。” “咱们从东边那条街绕过去,可以买那处的红豆糕!” “嗯,好。” “回来的时候就走大街,给四哥捎两包热炒的糖子儿!” “嗯。” “还有哪......” 萧清文轻轻一挑眉梢,笑着腾出手来捏捏小孩的鼻子,道:“昨儿个赞你字写得愈发端正了,今日你可就得意忘形了,哪来这么多要求。” 萧漓撅起了嘴,不住地嘟囔:“二哥需得疼我......” 那人无奈摇头,楼上这人,一时看得笑出了声。 少顷,又呆呆地发怔——原来这要遇着的人或事,无关巧合,根本就是一早注定的...... 终于站起身来。 “二哥走快些,我肚饿。” “好,二哥带你......” 有人从茶坊出来,一身素白行到他跟前,眉目带笑的模样,一时叫他吃了愣。 “萧少爷。” “容夕?你......”萧清文莞尔,轻声笑道,“你这打扮,叫我一时以为认错了。” 容夕但笑不语,这人噙着笑又问:“怎的出来闲逛了?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日头好罢了。” “你一人?” 身后的怜华并未跟上,容夕侧头从茶坊窗台扫过一眼,轻轻点头:“嗯,一人。” 萧清文依旧笑得温柔,眸底深深映着这抹白衣,点点透着惊喜:“反正也是闲逛,不如同我一道,待会我将小弟送回铺里,得个机会邀你共食晚筵,可愿赏脸?” 容夕闻言颔首,大大方方地转了身子同他并行。 “那我先谢过了。”语罢侧头,瞧那怀中小孩正睁着圆眼一眨不眨地将他盯着,轻弯的唇角愈发向上几分,“这是萧家小少爷?” 萧清文颔首应他:“正是家弟。” 萧漓便冲他咧嘴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9 一笑,开口对着他闹腾:“你可喜欢红豆糕?” 容夕听他问话,颇为认真地想了想,又偏头答:“红豆糕太甜,我更喜欢桂花糕,有一股儿清香。” “你不喜欢甜的?” “那倒也不是。” 一大一小竟然像是旧识,聊得愉快,反是萧清文插不得话,默默听了一路。行到东街糕点铺,正好包了两块糕点,一人递了一个。 容夕挑着眉梢接到手里,心想着这人竟把自己当成孩童来对待,于是开口戏他一句:“多谢萧少爷怜爱。” 那人怀里的小孩大口嚼得欢快,学着他的腔调囫囵一句:“多谢二哥怜爱。” 萧清文眼眸一弯,喉间沉沉得笑了一阵。 阳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口中的桂花糕忘了咽下,那人轮廓刻在眸底,心子仿若针扎。 多好的景致。 倘若他同这街上行人一般,不过是一介常儿,再同这人并肩而行,得他温柔笑颜,岂不是很痛快? 可是他惟能得到的,大抵只有有朝一日,这人厌恶与憎恨的目光罢...... “容夕?” “嗯?”回神,瞧那人手中拿着一只小兔儿冲他晃一晃。 萧清文略有些哑然,身旁这人一路恍惚,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瞧这小兔儿,也难怪小漓嚷着要,刻得很精细。”递到他手上,见他垂首把玩,又道,“也赠你一只如何?” 不禁有些失语,抬起头好笑地瞧着他,反问道:“萧少爷可想见我拍着手欢呼几声?还真当容夕是几岁幼童了。” “哈......”这人难得朗笑,兴许是想象着他雀跃的模样,实是忍俊不禁。笑罢又觉失礼,摆头回他:“我只是瞧这小兔儿可爱,你莫介怀。” 容夕摇头:“哪会。”说着,又低头瞧了瞧那只兔儿,噙着笑眸攥进手心,又在萧清文眼前轻轻一晃:“不过萧少爷已经开了口,便不要食言得好,这只兔儿,容夕收下了......” 他停顿半晌,瞳里有清浅溪河流淌,寸寸涤在那人面上,后两字放得轻缓:“多谢。” 喉间柔声淳淳,脉脉含了几分情,直教对面人胸间一震便似再无动静,呆呆杵在原地。 “二哥你傻啦!”好一阵,怀里小孩狠狠揪他的发,闹得他惊回了神,“快给银两!” 方才片刻的呆滞,仿佛三魂出体,神游了千里之遥。 萧清文再望容夕,见他已是兀自玩弄着手中玩意儿,教他一时怀疑,刚刚那模样岂不是自己的幻觉? 有些窘迫地付了碎银,不待摊后老板找回铜板便已提步要走,只怕多呆一秒,自己会愈发失礼。 容夕却在他转身时抬了首,抿唇浅笑,不察觉双颊也是晕红了一半。 一路说不出话来,沉默着绕过两条街,去糖铺要了两包热炒糖子儿,暖暖的麦芽味袭入鼻翼,腻得心子发颤。 “二哥我还要去西市......” “...叫你三哥带你去。” 难得不允他,萧漓意外得瞪大眼,随即蹙起两弯小巧的眉抱怨:“三哥忙。” “大哥亦可。” “大哥也忙。” “他俩若都忙着,那你四哥总归是闲的。”答得果断,直教小孩气鼓鼓地噎了声。 这人步子也行得愈发快了,顺着街道往前走着,还不忘回头望一眼。 ——四目相对,容夕又浅浅微笑。 如此一路,不一会便回到岚华轩。萧清文踏进堂里,自家三弟恰在柜前清点玉石。 “一雨。” “嗯?”萧一雨回头,萧漓被扑面塞进了怀里。 “你照顾一下小漓,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不回府吃饭了。” 萧一雨笑着点头,微微敛了眸子望向门边。容夕一愣,旋即冲他颔首示意。 望着,那道清瘦身形便被挡住,萧清文已经折回他眼前,轻声问:“想要吃些什么?”温文有礼的模样,已没了那会的窘意。 “随意。”容夕转身同他一道走,离远之际,还依稀听着身后岚华轩里传出小孩的声音: “三哥三哥,二哥他重色轻弟!” 仰头无声笑起来,一时间忘了所有冤缘孽由,思绪柔软得恰若当头白云。 两人去了谦竹阁,楼里一片青翠,容夕一身白衣半伏在桌上,衬成了一幅妙景。 萧清文暗自欣赏一阵,颇为愉快地笑出了声:“这装束,仿似竹林仙人。” 容夕撑着下颔坐起来,犹豫半晌,问他:“萧少爷觉着这白衣不错?” “嗯,瞧惯了你一身水色的模样,不曾想这样也是十分合适的。” “哪一个更合适?” 这人回得不假思索:“白衣虽美,却清冷了些,水色柔和,更衬你。” 他便知晓这人偏爱一袭水蓝。 容夕笑一笑,挑了眼角继而问道:“倘若我一身艳色红衣呢?” 萧清文愕然,抿着唇思索片刻,终究摇一摇头:“倒是想象不出。”罢了,又带着几分认真道:“你怎样,都是这般好看的。” 他偏头往窗外望,掩下眸底赧意。 佳肴伴着清酒上桌,瞧那窗外天色,终是到了酋时。 盘子往桌上放好,小二一溜烟跑回竹梯口,贼着一双眼凑到李掌柜耳边问:“二少爷这是带着相好的来呢?白白净净的瞧着多好看!” 萧清文听着了,转头去睨他一眼,小二抓一抓脑袋转身跑走。 容夕自也听到了耳里,执着筷子微微一笑,恍恍然当真是两情相悦的颇好时光。 却是有多心甜,便有多心疼。 又听那人道:“下人多嘴,你别介怀。” 他抬眼摇头,轻声应他:“他又没说什么坏话,这世上能做萧少爷相好之人,想必是万般幸福的。” “容夕,其实我......” “萧少爷,”容夕端起酒杯,“先敬你一杯吧。” 萧清文话噎了一半,只好笑一笑不再说下去,端酒回敬,仰头饮尽。 容夕心头却还在震动,不知方才为何会害怕起来,分明知道这人想说什么,然而脑中还在无措,嘴上已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语。 无非是要逃避,哪怕能拖得一分一秒,也好过真的做出伤害此人之事。 一顿饭,终究食之无味。 分明再无多话,却相对着坐了许久,任谁都舍不得先一步离开。 直至夕阳落幕,连幽月都亮了几分。 这时间偏偏过得这般快,容夕心头叹息,不得不开口告辞:“我当回去了,今日多谢萧少爷款待。” “你同我并不需如此客气,”瞧他站起身来,萧清文便也起身离桌,又道,“我送你回去。” 容夕未拒绝,与他一道离开谦竹阁,往筑梦行去。 两人行得缓慢,待到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0 了地方,已是幽夜时分,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熙攘人群。 “萧少爷......”容夕在楼下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欲要邀他上去,话到一半突然一惊,愣在那处。 这人疑惑,回头顺着他愕然的视线望过去,透过层层路人,隐约瞧见了一抹紫色身影,有几分眼熟,似乎是筑梦的人。 那身影跌跌撞撞地往巷子深处拐去,容夕低低唤一声,提步追过去。 “怜华!” 萧清文回过神来,忙也跟上前,见容夕追上那人,将他紧紧箍在臂间,再不许他动作。 “容夕......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别胡说,同我回去。” 好容易待他冷静分毫,便要扶着他离开,容夕偏头看一眼萧清文,嘴唇颤抖半晌,低声道:“抱歉......”语罢留他一人,再不回头。 萧清文立在原处,心头滋味难以言说,除却担心,更甚的却是惊心,方才容夕眼中的深深悲痛,丝毫也不及掩饰,然而纵使他耗尽全力,也读不懂了。 他回过身去,望向远处的那两人,怜华紫色长袖之上,还有着刺目的新鲜血迹。 ——这筑梦楼里,藏有太多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房里蒸汽缭绕,怜华闹尽力气,失神地伏在浴桶边缘,容夕一瓢一瓢地往他背上淋着温热浴水。 少顷,听他嘶哑着嗓音喃喃:“我害死了他......” 手头动作一顿,继而舀起热水,再度为他暖着身子。 容夕知晓他说的是谁。 若说萧清文是自己最特别的客人,那么怜华心头,自也放着不一样的一人。 那人名作周君玉,官任于朝堂礼部,人如其名,君子如玉,是个文绉绉的性子,虽不算十分俊俏,却也风度翩翩,瞧着令人心安。 虽不常来,然而每每过来这处,总会在怜华房里留上一整宿。 “我一回来......爷就给了我他的名字。” 指甲嵌进了木质的浴桶边里,容夕搁下舀勺,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尽数捏到自己的掌心。 “一介文臣罢了...我不知他如何挡了那人的路......容夕...我瞧着他对我笑......我当时便觉得...我要杀了的人......只能是我自己......”掌心的手指冰冷,如何都暖不起来,怜华空洞的双眼又开始忍不住流泪,哽咽道,“可是他却自己横刀死在我眼前......他一早就知道了...他知道啊......容夕你杀了我吧!” 这人突然开始挣动,容夕急忙站起身,越过浴桶将他死死束在怀里,心疼良久,狠下心说道:“杀了你,他也依旧是死。” 怀里人终于安静下来。 “怜华,我要你好好活着。哪怕是为了我,我求你......” 身上的白衣尽数染湿,容夕觉得这夜里温度有些冷。 屏风外面突然传来人声,侧头望出去,朦朦胧胧的那道身影,隔着屏风站在外面。 “才不过亥时。”那人道。 容夕问:“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不过亥时便恣意下手,怜华,你可曾想过,倘若你被人发现,后果该有多严重。” 怜华又开始颤抖,容夕捂住他的嘴,替他答道:“他不会被发现。”话里含着几分嘲意,又道:“太子殿下,倘若是您的心上人来杀您,您会让他被人发现吗? “殿下若不想怜华如此冲动,就不当未至夜半三更,便将命令授与他。” “如此说来,是吾的不是?”他终于绕过屏风走进来,眸中寒光蚀骨,“怜华,你教吾很失望,身为杀手,你该有的与不该有的,都错位了。” “可若是不该有的全没有了,那么身为杀手,又当以何支撑自己活下去。” 太子沉默不言,双眼了无情绪得回望向容夕,半晌道:“容夕,你当担心一下另一件事情。” 闻言禁不住心跳如雷,果真便听到那声音如同地狱魔煞一般说来:“方才怜华身染血迹游荡在外,别人瞧见了姑且不管,吾却不得不提醒你,那萧家的二少爷,可瞧得很清楚。” 他故作沉静地问:“那又如何?” “他若不能为吾所用,便迟早是一个威胁。” 容夕抬眼定定地瞧着他。 “殿下忘了,为何要这天下,以杀戮为政,原本就是错的......这筑梦楼根本就错了......” 那人眉头轻皱,突然出手卡住他的喉口。 “你在跟谁说话?” 容夕觉着快要窒息,说不出话来,浅浅地勾起了唇角。 “殿下!”怜华攥住他的手腕,几乎要捏出指痕,直至那只手逐渐收回力气,慢慢地放他自由。 罢了,太子站直身子,竟叹了一息:“容夕,你与怜华二人,原非如此境象。” “......筑梦原为殿下铲佞臣,从何时起,也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境象?” “本就没那么简单。” “殿下说得是,从来都......没那么简单。” 彼时周身寒冷彻骨,心底只细细密密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萧清文。萧清文,你同我相识,该如何是好...... 分不清是否是错觉,那人眸里仿佛盈着万般无可奈何,也不再责怪,兀自离开这房中。 觉得有些可笑,明明不是极端冷血之人,却把谁都逼上这样绝望的境地。 “容夕,我冷。” 桶里的水渐渐凉了,容夕将怜华扶出来,拭水更衣,又送他到床被里,为他掖好被角。 怜华神色疲惫地蜷在被中,入睡前喃喃说道:“这是我的报应。” 他便一夜不敢合眼,在房里守到天明。 曙光乍破之时,逸推开房门进了屋里。 “容夕,去睡觉。” 他摇摇头,一晚上不曾开口,眼下的声音沙哑不堪:“我守着他。” “我替你守着他,去睡觉。” “不,”容夕瞧着床上人,依旧摇头,“爷,容夕本无亲缘,太子予我救命之恩,你予我养育之恩,而唯有怜华予我兄弟真情,伴我至今,我不能失去他。他未醒来我便离开,怎能安心。” 逸仿似听闻不见他的话语,径直走过来,探指点了几处穴,容夕身子一软,他伸臂揽住,又除去身上外衫鞋子,放躺到怜华身侧。 “你不愿走,便在这处好好睡。” 双目被手掌掩住,一片漆黑之下,疲惫终于来袭,支撑不住地睡过去。 逸轻轻抚过他颈上青紫色指印,墨色浓重的双目中道不明是怎样的心境...... 一觉醒来,身边的怜华早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1 已着好一袭紫衣,梳洗整齐,坐在床边瞧着他,同前一夜比起来,两人放佛仅仅交换了位置,然而仔细一瞧,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回到自己的房中。 “你醒了。” “怜华......”容夕伸手去触摸他的眼角。 怜华忍了又忍,捉住他的手轻声道:“没事。” “容夕,方才萧家二少爷来过。” “......方才?现下几时?” “快晌午,一早就来了,方才被爷劝走,说你还在睡。” 罢了,见他满眼怔忡不答,又道:“晚上还来。” 容夕回过神,撑手从床上坐起来,又喊他一声:“怜华。”喊过又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怜华知道他的意思,勉强笑一笑,道:“别担心。你喜欢他,就别跟我一样的结局。” 那该是怎样的结局? 他无奈地望进怜华已失了以往神姿的双眸,满是苦涩。 ——他这污秽之人,早已将萧清文扯进了丝丝缕缕的藤蔓之中。 “我知道了。”容夕想,纵然已无法全身而退,也一定竭尽全力,拼其性命护他平安,“怜华,你答应我,不论我在哪里,你都要好好地活着。” 怜华点头应他,转念又问:“你要同他走?” “好过在这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有了危险。事已至此,我承认与否,太子都不会容他自在了。” 怜华微微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尔后同他讲道:“你去吧,我在这处,同以前一样,不会有事。”容夕瞧着他的模样,一句话问得果断:“你想说什么,径直同我讲就好。” 他便不再徘徊:“容夕,我在这里,即便是同以往一样又如何,你在外头护他周全,谁来护你周全,凭什么保证我还能再......”见着你。 话未说完喉咙就有些发堵,容夕心底有些疼,从没感受过家人离别的滋味,现下才明白,大抵就是这般为难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狠狠心回他:“我同你保证。” 怜华盯着他闷了良久,终于点头“嗯”一声。说完又沉默起来,容夕瞧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愈发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响,有脚步声慢慢靠近,两人一起抬眼去看,瞧见来人是逸,容夕看他鬓发有些乱,分明还是昨夜的模样。 “都下去吃饭。” 怜华看了他一阵,又转眼看一看容夕,也不回答,站起身便出门去。 容夕便也掀了被子下床,莫名听着逸轻轻叹气。 “不顺心?” “我应该觉得顺心?” 容夕径自梳洗收拾,又问:“爷不应当知道这个后果吗?” “我不能不叫他去。那么早给他命令,就是为了不等你回来。容夕,你什么都可以帮他,这件事情不行,那个人必须死,而怜华,他必须亲自过这个坎。”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哑了几分:“爷不必同我解释......”末了,突然笑起来,回过头补充道:“只想求爷,倘若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也断然让我亲自面对。” 他行到桌旁摆好纸笔,研了墨抬头道:“爷替我拟一张卖身契吧。” “不后悔?” “这张卖身契,劳您处理成旧物。” 便知不必再问。 逸走过去执起桌上毛笔,点点头对他道:“下去同怜华吃点东西吧。” 容夕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红衣摆在床边,应一声便也出了房门。 行在楼梯上的那一刻,突然就觉得,往后这筑梦楼就离得远些了,但是谁又知道,是不是更加不可摆脱。 夜幕时分,街巷又灯烛烁烁地热闹起来。 萧清文不知是不是在忙些什么,并不如所想那般来得及时,但终究是如约而至。 推门进来,这人眸里就是一片燎目火红。 容夕仿佛夜里鬼魅一般灼眼,尚不及走近,便有刺鼻酒气扑面,熏得他蹙眉。 昨夜在筑梦楼外站了许久,想着那一句“抱歉”,终究未再踏足进来。忍了一夜,今日跑了两趟,终于见到他。 容夕坐在窗台上,小腿垂在外边悠悠轻晃,回过头来先他开口:“萧少爷......今日...可来得不巧.......” 萧清文瞧得心惊,快步走过去,揽腰把人抱下来。 他嗤笑两声,推开这人落足站到地上,步子不稳的醉酒模样,教这人不敢真的松开手臂。他蹙起眉头又推一次,青瓷酒壶从手中滑落,破碎之声伴着他的话语入耳:“...容夕今日......可是拒..不见客的......” “怎么喝成这样。”怕他踩着瓷屑,又一度把人抱离地面,跨过一地狼藉,送到床上去。抬身起来时,容夕却死死攥住他的襟口,拉着他愈扯愈近。 萧清文胸口一滞,僵住不知当何动作,又听他声声挠着心子:“萧少爷每回来了......又...又这般走了......呵......你都......”语罢眸里神情恍惚,后头的几字无论如何都听不清晰。 “......容夕,松手,我叫人送热水给你擦脸。” “...你都......你都......”他置若罔闻,捏着衣襟的手指松开,继而又攀上脖颈,一时将人拉得更近,几乎把唇贴到他的鬓上,暖暖呼出的热气吹得萧清文发痒,却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萧少爷......你都不想......要我吗......” 脑中顿如雷霆惊乍。 埋在胸膛里的心子几乎要一跃而出,萧清文想要遮掩平息,容夕却把手滑到胸口轻抚,淳淳笑意摧毁他的心智:“你这儿......跳得好急......” 一时便也如他一般醉了。萧清文眸底晃着他的唇,思绪混沌几乎是溃不成军,神使鬼差地吻上去,舔舐着混着酒香的嘴唇,将一腔碎语吞食入腹。 容夕在他身下软得似蜜,慢慢地安静下来,只轻轻攀着这人肩背,口中细喘徐徐,任游走的那双手解了衣裳,来来回回将他疼惜爱抚。 半掩在红衣里的身子微微颤抖,鼻翼间的呼吸渐渐重了,好一阵甜腻折磨,终于细碎出声,仿似不能再忍耐一般摩挲着萧清文的肩背,讨他快些欢情。 萧清文便更加怜惜他。 容夕胡乱扯了一旁的锦被边角往脸上盖,在被中睁开了双眼,眸底清澈如昔,哪里有半分的醉意可寻? 身子愈发失力,索性闭上眼睛寐着。也不知过了几许时长,那人突然撑起身子往上一些,重又温柔地压下来,伸手把他面上的锦被揭开。 清晰的空气涌入鼻翼,本就憋了好一阵,现下张了口去喘,却被他捉得正是时机,擒着下巴吻下来。彼时身子一痛,容夕颤抖起来,喉口发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2 出呜咽之声。 “...萧少爷......” 萧清文动作顿了顿,轻轻揽他入臂,垂首在耳边细哄:“容夕,唤我的名字好不好?” 容夕不语,身子还涩涩得疼,张口咬在他肩上,喉口之声显得囫囵不清。 萧清文觉着他醉了,也不真的强求,只是越发温柔地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晃动着,甜腻厮磨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醒来之时,又是日照当头,房间里的光线亮堂了许多,萧清文正半撑着身子,手指轻缓地抚着他的脖颈。 “......嗯?” “谁伤的你?” 容夕怔忡,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明白他问的是那颈部青痕。 “没事。” 萧清文微微蹙眉。 “容夕,你同我,为什么不能讲真话。” 他又是一愣,问道:“我说过哪些假话?”语罢见他闷声,便也从床上撑起身子,却在这时才觉得浑身酸软乏力,又软软地跌回床被里。 萧清文躺下,揽他进怀里,并不作回答,只是说道:“我猜不到是谁伤了你,却觉得你在这处便有人能伤你......同我回萧府吧。” 容夕侧脸贴在他胸前,慢慢地阖上眼——他原以为这句话,要自己来说出口。 “你愿不愿意?” 容夕抬头看着他:“离开这儿,谁会不愿意?只是萧少爷,你觉得我配?” “那你可觉得我配?” 不料想他会出此反问,一时呆住。 “同我离开。” 罢了,原本这个人就不一样。 他一定要同他走的,又何必假意造作?想着,便颔首答应下来:“嗯。” 萧清文用手一下一下温存地抚着他的背,见他答应了,双眸透出几分愉快,说道:“那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担心了一整日,现在好了,你同我回去,我就安心了。” 容夕颇有些意外,觉着几分造化弄人,想着两个人从未表明心迹,行至今天这一步,竟然都是为了护着对方。 又有些可惜,倘若能够罔顾一切地坦白于他,都不用顾忌什么后果,该有多好...... 实在让人无奈神伤,从相识开始,他便一直想着“倘若”。 容夕禁不住问道:“萧少爷,你都不问问我,发生了何事?” 萧清文弯弯眼眸垂首吻到他眉间。 “你想说的,终会开口。”怀里的身子贴得更近了些,他笑着揽好,转开话茬哄道:“家中几位兄弟,都很和善,你换一处地方生活,也会开心一点。等你歇过一段日子,我带你去外头走走瞧瞧。” “嗯。” 这人又低头亲吻他的唇,原本相处是十分得恪守礼节,也从不曾挑明直言过心间情意,然而现下有了肌肤之亲,仿佛更不需再多作说辞,只恨不得能与他更为亲近。 又厮磨了好一阵,才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从床脚拾了衣服来穿。 容夕瞧着他背上的指甲挠痕,脸庞发烫,暗自走了神,直到这人突然捉着他的衣裳回头对他说道:“你那天问我穿红衣如何,现在我能回答了。” “......嗯?” 萧清文柔和地顺下眉眼。 “绝色倾城。” 容夕红透了耳根子,那个人愉悦地笑了一阵,翻身下床,穿戴整齐先行推门出去。 房里安静起来,脸上的热度好一阵才慢慢消散去,胸膛也重归平静,这才也从床上起来,收拾一阵。 末了,瞧着那套衣裳,犹豫半晌,还是行到柜前取了原本的水蓝衫换上。 方打理整齐,萧清文又回到房中,微微含笑把一纸泛黄契约递到他手中,玩笑道:“往后容夕可是自由身,承蒙不弃,愿随我回这萧府。” 容夕浅浅笑着回他:“承蒙萧少爷关照,收留我这无处可去之人。” 萧清文眼角微微弯着,温柔地揽他到臂间,低声道:“容夕,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处。” 突然便觉着前所未有的心安。 慢慢阖了眼埋首到他的颈窝,此生定不忘这归处。 行李不过四件物什——玉镯、两幅画卷、木刻兔儿,俱是这人赠他的东西。 “需要什么我替你备下就好......”话落一半,萧清文便止了声,嘴角微弯暖暖地笑起来,瞧着他把镯子戴到腕上,顺手便接过画轴来,又道,“往后别取下来了。” “嗯,一直戴着。” 这人同他一道离开筑梦,在京城里绕了好几个圈,逛了许久才到萧府门口。 “累不累?” 容夕开口说真话:“累。” 萧清文听着笑起来,醇醇笑声从喉口溢出,说道:“我想让你记着这附近的街道。” 手指微微一动,那人往手掌里又攥紧一些。 正是晌午时候。 往房里搁了画卷就带着他往后堂去用午饭,这时间家人都在店里头,就剩了小孩一人,正揉着睡眼来吃饭。 萧清文眉梢上挑些许,一把将他抱起来,小孩吓了一跳,赶紧搂住自家二哥的脖子。 “怎么睡到现在才起床?” 萧漓嘟嘟嘴小声答:“二哥你不来叫我......”他竟无言以对,想着自己夜不归宿,只好笑了两声。 萧漓醒了瞌睡,一回神这才瞧见了容夕,睁大眼瞧着他,想了一想说道:“我记得你,你喜欢吃桂花糕。” 容夕冲他笑一笑,想着其实也算不上喜欢吃才是,但并未如此说,只是回道:“我叫容夕。” “你可以像兄长一样叫我小漓就行了!” 一大一小又这么聊到了饭桌上,萧清文给这两人夹着菜,暗自想,自己还真是插不进话来。 不觉间竟然对着自家幼小的弟弟起了几分醋意,温温和和笑着打断他的话:“睡了一上午,下午要好好念书。” 小孩果然不满地停下来,对着他抱怨道:“四哥睡一上午的时候,都不见你说他!” “你四哥小时候比你吃得苦,店里有事也还是会早些起来,你可不能只学他的坏处。” “坏二哥......你陪我念......” 萧清文默默一停顿——可忘了这茬,萧漓的功课,不就是自己在教着? 又不能任着他玩,吃过午饭,回房里歇了没片刻,只好又赶去另一个庭院陪小孩温书。 容夕从房里找了一本封皮陈旧的书跟在他身边走,萧清文转头问:“你何必跟我一同去,倒不如休息休息,小憩一会也好。” 容夕摇了摇头:“又不困。” 萧漓的庭院瞧着干净美好,凉亭傍湖,本是五月微热,然而身处院中,承着过湖袭来的微风,只觉得凉爽沁心。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3 容夕愣了愣,眼角透出几分喜爱,提了步子走到湖边去,寻着个靠石的草丛就这么席地坐下,随后才回转头来冲萧清文笑一笑。 这人见他随性自在,心头十分高兴,回他浅笑,便由着他独自在那儿看书歇息。 小孩听话地站在桌旁抄着书本,遇着不解的地方便仰起头问他,萧清文俯下身子去细讲,时间安静地走,让他觉得宁静极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再转头去看时,容夕已靠在石上浅浅睡过去。 就像是有绒羽轻挠胸膛,一时间万千情爱都喻于心间,刻意隐下的不安感尽数都忘却了。 萧清文放轻脚步走过去,脱下外层薄衫覆到他身外,尚未直起身子,就听见人声从院外传来。抬头瞧见自家大哥特地来寻他,老远见着就放声喊道:“好几个老熟人跑到岚华轩来同我讲,说你——” 萧清文竖了一根指头到唇边,萧沨晏这才瞧见他身边有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着,一边停下脚步由着萧清文朝他走过来。 “......说你大白天的手勾手地带着闻名大半个京城的谁谁逛大街,”他伸手指了指容夕,又道,“是不是就是那个?” “容夕。” “嗯对,是这个名字......你给人赎身了?” “嗯。” “你......”萧沨晏竟然噎了口舌,原想着无论是何缘由,总要以长兄的身份好好同他交代几句,谁知临到头来却不知道应当说什么,瞧着平素里最稳重冷静的兄弟,还真是说什么都多此一举似的,喃了半晌,有些无奈,道,“那你多顾着他些,外头废话的人有点多,我都听烦了。” “我知道,大哥,多谢你。” “你是我亲兄弟我还能不理会你吗......” 萧清文有些犹豫,回头看了容夕许久,又转过来对萧沨晏说道:“大哥晚上可有空?咱俩久未畅聊过了。”眼神里并不全然是快意。 萧沨晏瞧得一愣,点头应道:“晚上来我庭院,我备酒等着。” 及至月上浮梢。 容夕下午时候睡得沉,到了夜里也不觉得疲惫,点亮了房里烛火翻看着下午时候的那本书。 萧清文走到他身侧,俯身轻声道:“我约了大哥喝酒,去他庭院里,你早点歇息不必等我。” “我不困,看看这书,等你回来。” 这人勾唇吻到他的眼角:“许久没同大哥聊过了,不知几时回来睡,你这么等着我也不安心,早些睡吧?” 容夕便点点头应下来:“那好,我看一会困了便睡。” “好。” 这人加了一件外衣出门去,房门阖上之后,屋内又是一片寂静,容夕听着院里渐渐行远的足音,轻轻地翻过书页。 萧家老大的庭院里有一方石桌,萧清文赶到的时候,见他已经等了一会。 “大哥。” “二弟,你是不是有话同我讲?”萧沨晏向来是这样的性子,直言直语从不爱拐弯抹角,一杯酒还未斟满,话已毫不犹疑地问出口,“我是你大哥,你既然来找了我,就无保留同我讲清楚便是。” 萧清文习惯他这性子,瞧他放下酒壶,端过自个儿的酒杯同他身前的轻轻一碰,笑得极尽安抚,便也松了身心举杯对饮。 “大哥,对你而言,筑梦楼是个什么地方?” “声色之所。” “那里头的人呢?” “色艺俱佳。” 萧清文搁下酒杯摇了摇头,萧沨晏不解扬眉,他便又问:“倘若这里头的人还有着一身好功夫,你又如何想?” 萧沨晏听得一愣,颇有几分不相信的神色,却听他接着说:“然后你又瞧着这里头的人身染血痕,又作何揣测?” “......你说容夕?” 他又摇头:“大哥你先答我。”这人凝了眼沉思一会,缓缓回道:“那么这地方就不会简单,这里头的人也就不会是常人所识的普通男倌。” “我先前有一回去见容夕,他恰巧正睡着,大抵是没有提前防备,轻易就从指间察觉到尚未敛尽的内力,及至他醒来,以为我未发觉,又立即趁我转身将自己的穴位给封住了。” “二弟你带他回来究竟是......” 萧清文轻轻叹气,盯着他回道:“与这无关,我是真心喜爱他。” “......嗯?”萧沨晏摸不透这话里心思,只觉得有些矛盾,二弟的眼神又实在认真,莫名一恼,“那他对你又如何?” “我信。” 清酒过喉,无比自信地将话抛出去却又逐渐失了底气。 ——分明从未说过什么,他再过相信,也无任何筹码可赌。 ——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信,竟也让他甘之如饴...... “二弟?” 他回神,萧沨晏双眸略显关切。 “没什么。” “......罢了,我想法子将这筑梦彻查一番再来同你讲,你既然说了真心喜爱,那还有什么能为我二弟所顾忌的?”萧沨晏说着挑起唇角,笑得颇有底气,“反正我还是那般说辞,你是我亲兄弟,无论何事,我这做兄长的都不会置身事外。” 萧清文轻轻吐一口气,浅笑应他:“呵,向来知道我家大哥十分可靠。”道得那人愈发得意,惬意地笑了一阵。 如此笑罢,才觉得扰人心事都浅淡了许多,清风朗月,尽说些麻烦事实在是不应景,倒不如侃些闲话,真的作乐一番。 壶里清酒不知不觉见了底,竟就这么聊到了午夜时分。 明月当头处有几缕薄云细笼,凉风拂过,吹得萧清文渐渐醒神。 “大哥。” “嗯?” “时辰晚了,你也回去歇息睡下吧。” 萧沨晏饮下杯中余酒,点头应下,站起身送他几步。 出了庭院,暗自加快步子往回赶,待瞧见了自己房内烛火依旧,心中的莫名期待便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欢愉。 推门进屋,桌旁的容夕抬首望过来,教他觉着了这房里前所未有的暖意。 “怎么还没睡?”走上前去微微俯下身子,从身侧将人揽进怀里轻声问。 容夕闭眼靠着,回道:“未觉得困。”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身子都吹凉了。” 他胸膛闷出笑声,也不回答什么,只是伸手过去将他手中书卷取走,翻过来扣在桌上,继而将人从凳上抱离,一路抱到了床上。 “萧少爷?” 解着衣带的手一顿,萧清文探手去抚容夕的眼角。 “你怎么就不肯叫我的名字?”语罢低下身子细吻,带着几分讨好哄着,“你就叫我名字,别再这么生疏......” 容夕张了张嘴,望到这人委屈的眼神,缓缓笑起来,低声唤道:“萧清文。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4 ” 立时噎足无比,萧清文吻到他的唇上,出口话语有些囫囵不清:“好容夕,你前一日醉了,这回可清醒着,让我好好疼你......” 盈耳的是从未听过的情话,容夕软下一双眸子,轻“嗯”一声,双臂环住他的背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枕稳衾温,日子舒适闲暇得过分。 碰着一日天朗气清,容夕倚在庭院树下走神,恍恍惚惚间忽然十分迷惑,不知身处何地,差一点就要分辨不清是梦是醒。 离开筑梦近半月之久,竟默然无事,没有一点儿消息从楼里传来,让他有些发慌,就快忍不住亲自回去看看。 可是萧清文每逢闲暇总伴在身边,遍寻不着适当的机会。 再这么磨下去...恐怕他就要被这样恬淡美好的假象给侵蚀了吧...... ——可是爷与怜华,甚至是太子,为什么没有一人同他交代什么?平顺到不可置信的程度。 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以至于有人走近身边,也未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那只手抚到了他的额间,容夕愣愣地抬起头,萧清文身后的日光有些晃眼,教他看不清这人轮廓。 想了想,摇头回他道:“没什么,有些无聊,打不起精神。” 这人瞧着他半阖的眸子,伸手到眼前替他挡住光线,柔声道:“我陪你出去走走?” 双眼舒服了许多,容夕心头微微动,盯着那只手,慢慢闭眼将脸颊贴上去,默了半晌,低声道:“萧清文,你总是待我这样体贴。” 萧清文没有回他,只是含着微笑容他这般撒撒娇。 “我有些困,想在这儿憩一会,你陪我好不好?” “好。”这人索性坐到他身侧,揽臂将他勾进怀中,恰为合适地挡住一侧泄进来的日光,道,“若是晚了,我会叫醒你。” 容夕点头,抛开满脑子的繁杂思绪,鼻间萦绕着他周身的气息,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说会叫醒他的那个人终究没忍心打扰,由着他睡到了夕照时分。 刚醒之时,还有几分迷糊,容夕在他胸前蹭了蹭才抬起头来,晃着眸子看了很久,才瞧清楚那人眼神里的心疼。 “......嗯?好晚了......” 萧清文伸手顺着他蹭乱的发:“是,你睡得可沉,是真困了,你......”顿了顿,还是说道:“你这几夜里睡得不熟,老是翻身我是知晓的,怎么了?不习惯吗?可我却想不到让你觉得更舒适的法子。” 话语里有些自责,容夕哑然,觉着这人是真的不能更为体贴,只是自己愈发担忧筑梦的事由,这一缘故又怎能真的同他说出口? 于是只好回他:“无碍的,我以前也常常在夜里睡不熟,你不用挂心。” 这人听着他的话,不知在想些什么,食指贴着他的耳廊一遍遍地轻抚,少顷才又说道:“现下睡了这么久,恐怕晚上又要辗转难眠了,不过即便是睡不着,也好好躺着,休息休息......我今日又与大哥约了饮酒,我早些回来陪你。” “不必急,你尽兴就好,我没事的。”容夕抿着笑回他,直至话落,心头才起了别的滋味。 萧清文同萧沨晏两人,已连着邀约好几日了,即便是感情多么深的亲兄弟,也未免奇怪了些。 究竟有何事白日里说不得,非得要在深夜时聊上那么一会? 如此亲密相处的这些时日里,他已经发现了萧清文那一身不俗的功夫。曾经不知晓,否则也无需为这人的安危心惊肉跳成那副模样了。 或许他现在也就不会在这萧府之中了罢...... 一面松了一口气,一面又更加紧张。 明明是富贵少爷,为什么有那样熟稔的武艺?他与萧清文之间,相互隐瞒的事情,大抵比他所认为的还要多。 “你不用急着回来,”蓦地又道,“今日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等到了夜里,我还是会早点去睡,就不等你回来了。” 听他如此说,萧清文便放心许多,点头应下来。 时间正好,两人一同前往后堂用了晚饭,之后回到房里,容夕径直去取了棋盘棋子。 “许久未同你对弈,教我再试一回,看能不能赢你。” 萧清文含笑点头,墨瞳里尽是怜惜,容夕瞧着他的眼神笑起来,说道:“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不许让我。” 那人眉梢微挑,顿了两秒点头应下来。 容夕落子极慢,一步一步,似乎思考得十分认真。萧清文落下最后一子时,容夕终究还是输了这局棋,却暗自凝神细思着,转头看向窗外,心想,一局棋的时间,拿捏得刚巧合适。 “下次再赢你,”他笑道,“萧清文,你是不是要走了?” 往日都是这时辰去赴约,萧清文颔首:“是该走了,大哥恐怕已在等我。” 容夕舒展下身子,微微呵欠出声,回道:“我先睡一会,你可不要太晚回来。”这人听得心子发暖,极其温柔地回他一声“好”,这才稍作收拾,推门离开。 容夕同往日一般听着那足音行远,而后吹灭了屋内烛火,黑暗袭来时,探手解了身上锁了许久的穴位,体内气息霎时畅行无阻,游遍四肢百骸,竟让他微微有些不习惯。 无奈地笑了笑,阖眸敛神凝住内力,这才放轻步子出门,寻着萧清文的方向去了。 “你瞧瞧这。”桌上无酒,但只一封书信,萧清文取信展阅,朦胧月色下瞧不清晰神情。 容夕匿身在一隅,并不急于知道信上所言之事,在夜色中望着萧清文的轮廓,胸口隐隐约约有些发闷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萧清文终于抬头,开口两字惊得容夕身子微微一颤:“太子?” “大哥,为何筑梦楼与太子有关系?” 萧沨晏略感无奈:“二弟,你问为何,我倒是答不了,不过你若是问‘如何’,我兴许还能说得一二。” “大哥请讲。” 这人便凝眉认真地同他说道:“自古以来有武林人士同朝廷相关联者,无一例不是为政者谋权,其中的利益关系林林总总,但说到底,终归是皇权纷争。二弟,原本朝廷中的事,我们根本无需置喙,但现下我若问你怎样看待朝中局势,你当作何说?” 萧清文思忖半晌,回道:“太子即位,原是正统,然而太子本是庶出,当朝六皇子乃皇后娘娘膝下亲子,坊间传闻亦是文略非凡......朝中官臣的意思,我虽不知晓,却能猜得几分情形,如此——要说六皇子有朝一日会取而代之,也绝非全无可能。” “正是。” 萧沨晏没有多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5 说,萧清文又思索了一阵,突然蹙起眉头,问:“朝中故去的那几位大臣?” “我猜是。” 心口一堵。 蓦地想到了那夜筑梦楼下,容夕护着紫衣染血的怜华,对他万般无奈说得那句“抱歉”。 “二弟?” “......大哥,倘有朝一日我身受险境,必当一力承担,不拖累自家兄弟......在此之前的一切事由,容我自行决定。” “愚蠢,”萧沨晏听着这话突然间双眉带怒,斥责道,“你同我商量,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要一力承担?我的家人,自然是由我来护佑,虽然不愿意你沾染是非,但你若执意为之,我定然不会教你一人涉险。” “大哥,我不同意......” 那人笑了起来,打断他的话语:“怎么?我萧家还惹不起这样一位主?”话里神情,分明桀然自信,萧清文被他道得一怔,末了微微一笑。 “话说回来,我现在更想知道你那位容夕的意思。” 这人又是一愣,容夕匿在暗夜之中,忍不住悄悄攥紧了手指。 萧清文却不回话。 他略微有些失神地玩弄着手中信件,许久,将它揉在掌心碎作尘屑。 “只要容夕是一颗真心,别的我便不在乎。” 萧沨晏叹一口气,抬起眼角笑几声,又摇一摇头再叹一息:“你这......罢了,随你,你只要答应我绝不孤身涉险。” “嗯。”有些走神地往石桌上探手,熟悉的位置空无一物,他愣愣地收回手来,对着掌心望了许久,“大哥这回,还真是连酒都不备下了。” “已无必要,”那人摇头,“我看了这信中所述,认为你当与他开诚布公了。” 这人僵在那处的手掌慢慢地捏紧又松开,却不知院里有人也几乎咬碎一口牙。 “我明白了。” 夜风簌簌。 身子还未觉得寒冷,不过一炷香的时刻,便又折身回房。 屋内灯烛已灭,他推门进去,凉薄月光倾泻满地,床铺整齐,房里空无一人。 “萧清文。” 心头一惊,回过身去,容夕便站在门口。 一时便全然了然,萧清文对着他沉默,少顷,伸出手去。容夕垂眸看着身前那只宽厚手掌,一双墨瞳情绪万千,终于将手覆上去,继而死死攥住不肯放松分毫。 萧清文握着那只手往前一步,将他揽进臂间,轻声哄道:“我相信你。” 容夕便再也隐忍不得,头一回在这人面前恣意哭出来。 “信我什么?”他抬起头来问,“你所知道的,都是实情。” 这人揽在后背的手移到身前来覆住他的心口,反问道:“你可真心喜欢我?”容夕噎得说不出话来,只看着他不住点头。 萧清文心疼,容夕虽然生得秀气,但在他心里素来都不是纤弱无力的印象,只觉得任何事情放在这样一个性子的人前,他都可以独当一面,绝不退却一厘。 今日这般不知所措的模样,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双墨色浓重的眼眸还望着他,萧清文低头轻吻,原本只是安抚之意,不时便动了情,把人又往紧揽了揽,伸手就势阖了房门,俯身抱起他往床铺间行去。 倘有别话,只待天明再述罢...... 容夕不知是在何时沉沉睡去,翌日转醒之时,萧清文正动作轻柔地替他敷眼。 “醒了?” 双眼被濡湿的帕子覆住,容夕瞧不见他,只听见这声音,想起昨夜之事,明明是满心浮躁,却一点一点尽数平静下来。 “萧清文。” “嗯?” 容夕说道:“你我相识只是偶然,我并非有意接近你,只是亲近之后,太子便有意将你们萧家商号并入麾下。” 这人不料想他一开口便直入正题,顿了顿,答道:“我说了相信你,但萧家商号,只怕他消受不起。” 容夕伸手拿掉眼上的帕子,转眸看着他道:“我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萧清文竟笑了起来,勾唇顺眉的模样,教他心安,轻轻回道:“你何曾做过伤害我的事情?” 他答不出来。 这人探过手去用拇指腹轻揉他依稀还有些红肿的眼角,放低了嗓音道:“容夕,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告诉我你打算如何。” “我......不知道。”是真的很难。 容夕又一度闭上眼。 该当如何?有恩与有情,向来无法抉择,再者太子觊觎萧家,萧清文也定与之不容,哪怕只是摆手旁观,自己也做不到。 “萧清文,你比筑梦重要。”半晌,他睁眼开口,瞧着这人眸里喜色,又不得不残忍说道,“可是筑梦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那人笑容凝在嘴角。 他又道:“兴许那个人会做些什么,我只求你不要与他抗衡,只当没有这么一件事好不好...我保证你同你的萧家都不会受到伤害。” “然后呢?”萧清文问道,眉目间竟有些犯怒,“你拿你的命去效忠他,却又在这件事情上背叛他,最后让我眼瞧着你去死,还当作没有这么一件事?” “我不会......” “容夕你怎么这么傻,世人都说皇朝霸业向来是用尸身垫起来的,他的身下已经垫了那么多尸骨,不多你一个,也不多我萧家一家。” 这人温文尔雅,从不似这般发怒。 容夕呆呆地望着他,见他敛下眸光终于放缓了声音:“可我偏偏不让他得逞。 “谁做皇帝又与我何干,但若是置你或我的兄弟于险境,我绝不罢休。” “......你对萧家的心情,便是我对筑梦的心情。” 萧清文霎时无言以对。 容夕眸光一重重黯淡下来,晃神般喃道:“说到底,你与我......本就不......” “你与我并肩便好,我不阻挠你的决定,你亦不可阻我。” 话语被截断,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容夕心里明白,本是殊途,这般勉强,也不能同归。 只求再多些时日,多相处一天,他都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有一事要同几位弟弟商量。” 这一日方近食时,众人皆在后堂用着早饭,堂里唯缺萧云兮未到,萧沨晏似已习惯,也不等他便开口道来。 “今晨醒来,我尚未梳洗完毕,便收着了这么一封请柬。”他手中晃着一纸红折,身侧的萧清文伸手接过,展开阅罢,又递给三弟萧一雨。 请柬三言两语讲了这么一件事。 恰在前不久的时候,腾青城里现了一件古物,逢缘得手的主人是一位百岁老翁,莫姓。 萧清文细思,微微抿唇。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6 莫姓,天下莫姓,只腾青一户——这“古书世家”的称号,从来都是掷地有声。 莫家得了一件传世金螭,信上便只写了这么一件事,余下的客套话,便是邀客赏鉴了。 这样的大事,江湖上却并未口口相传,想来莫家仅仅是纸上动墨,尚未对外放出消息。 “大哥的意思是,去?” “自然去,为何不去?”话音方落,桌旁的萧一雨突然掩口咳了几声,萧沨晏一蹙眉,又道,“不过一雨不能去。” “大哥,我没事。” “你本来身子弱,风寒未愈,我不准你去。” 萧清文便说道:“我去吧。”罢了,又微微转头,望着身旁正执勺吃粥的容夕补充道:“你同我一起去。” 容夕一愣,抬头看看他,点点头应一声“好”。 萧清文本就有私心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摆脱京城这些扰人之事。 “嗯,那你也带着云兮一道去,年纪不小了,教他学着应对。” 萧漓眨巴眨巴眼插嘴:“那我也要去。” 萧沨晏一挑眉,毫不犹豫回他一句:“你想都别想。” 小孩嘟着嘴埋下头去吃粥。 “那么缓一日,明日出发。” 萧沨晏点头,抬眼唤门口的丫头:“巧遥,你待会告知四少爷,顺便把这请柬拿去给他看看。” 巧遥进门施礼,伸手接过那封红折子。 晨光打进堂内,微微有些晃眼,萧清文转头,看见容夕呆呆地捏着勺子望向窗外,双眸映着光华。 “容夕?” “......没事。” 早饭用罢,一行人各自散去,两人放缓了步子往回走,一路各自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知何时回神,萧清文先开口道:“容夕,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问,容夕终于停下脚步。 “去腾青一回要多久?” “说不准,”这人摇摇头回他,“往返路程合起来倒不足十日,不过这是如何一件生意事,要捣腾多久,值得捣腾多久,现下可都说不准。” “这么看来,少说也是半月有余了......”容夕探手扯一扯他的衣袖,低声道,“萧清文,我......” 这人眸子立时软下来,握住那只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你想说什么,只管说。” 他便说出口道:“我想同你去,一早就想同你去外头走走,只是这时日道长不长,道短亦不短,我想回筑梦看一看再决定。” “好。”萧清文答应得爽快,教容夕有些意外,瞧着眼前人微微诧异的眸子,又道,“我先前说了不阻挠你,若不答应,你即便跟我去了腾青,也一定会整日都忧心忡忡。” “多谢你。” 他笑一笑:“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了,傍晚时分人又多起来,你歇一歇,等过了晌午,我陪你去。” 容夕浅浅笑起来,点头轻“嗯”。 萧清文并不食言,等到了正午时分,用罢午饭过后,便携着容夕一道出门散步。 走着走着,便是往筑梦楼的方向,然而及至花街,却又转了个弯,并不进去。 容夕心头明白,白日人多,现如今他两人若是被人瞧见再入筑梦,定会惹出无数流言。于是也不作声,依旧仿佛散步闲走一般跟着他向后门走。 后巷无人,两人径直入院。 这一处太熟悉,容夕停顿下步子,胸口毫无缘由地发闷发胀。 萧清文便也停下来,转头看他,尚未开口询问,就听他解释道:“无事,我是在想,这时辰怜华会在何处。” “何处?” 他摇头:“不能肯定,但应该是在房里吧。” 萧清文颔首应来:“那便去房里瞧瞧。” 入得楼中,寻到门口,容夕抬手要叩门,略一犹豫,手没有叩下去,反倒是直接推门入内。 窗边有人一袭紫衣回头来看,蓦然一惊,双唇微微颤抖了许久,开口唤他:“容夕......” “怜华。” 怜华从躺椅上起身,跑过来揽紧他。 “......怜华,怎么了?”容夕觉着他胸口跳得十分急切,心头有些不安。 怜华却摆头打消他的疑虑,笑道:“没事,没想到你会回来罢了。”说罢,这才离了他的身子,转头望向后头的萧清文,问候道:“萧少爷。” 这人颔首示意,又见他眸中带了几分不解去看容夕。 “无妨,怜华......他什么都知道。” 怜华敛眉,一时语塞,末了,神情中的不悦转了无奈,继而又释然,道:“萧少爷知道了也好,这样我也无需那么担心你了。” 容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捏了捏他的手指。 半晌,又问:“爷呢?我走了这么久,你们都不曾找过我。” “爷不在楼里,你来得不巧,他前脚刚去了南王府。” “去南王府做什么?” 怜华对着他笑起来:“还能做什么。”容夕也浅浅含笑,听他又说:“所以说近来一切平顺,才不曾找你的,你只管安心,有什么事,我亲自来找你。” “好,你说,我就安心。” “你还是同萧少爷离开吧。” “这么几句话就开口赶人了,我可还站在门口的。” 怜华有些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你平素可是比我懂道理的,今时不同往昔,你回来这里被有心人看见了,总是不好的。” “嗯,我知道,也是想要看看你好不好,我这就走。” 眼前人缓缓敛下笑容,双眸翻涌,阖一阖眼便将万端情绪掩下。 “......你瞧见了,我很好。” 容夕瞧着他这模样,忍不住阵阵心疼,想了想,牵开话茬道:“对了,我明日离京,去外地数日再回来。” “好,你去吧,近来也没什么需你劳心的。” “嗯......” 两人一同懵起来,目不转睛地瞧着对方许久,空气凝结得无比安静。 “罢了,怜华......我走了。” 怜华望着他点头:“你走吧......” 又顿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开,一步一步下楼去,心头闷得无可言喻。 下到堂里,听到有人喊: “容夕公子。” 容夕抬头,微愣。 抬眼望去不远处站了一人,瞧着模样十分熟悉,想了许久,才忆起些许,试探般唤道:“扶玥?” 那人颔首,他便有些感慨。 眼前少年眉目清冷,薄唇轻抿,面容之上带着几分疲惫之色,再不见当初的青涩懵懂,那时那双盈满畏惧的眼眸,现如今也沉静如夜里寂泉。 不过几月,这少年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容夕公子,我......” “容夕。”扶玥话语未尽,楼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7 梯上有人声将他打断。 三人一同抬头去望,瞧见怜华站在那处,问道:“还没走呢?” “嗯,你怎么下来了?” “房里闷久了,就下来了。”他这么回答,继而又转向扶玥,伸手指一指自己头发,道,“扶玥,你这儿头发很乱,理一理。” 扶玥不再说话,只是如他所言一般伸手将披散的乌发理顺。 容夕开口问道:“扶玥,你先前想说什么?” “......没什么,”扶玥眸光扫过重重楼梯,轻声道,“只是瞧见你了,便问候一声。” “多谢,”容夕未觉有疑,道一声谢,开口道别,“我要离开了,你保重。” 他又望一望怜华,轻声道:“保重。” 怜华点头,目送这两人离开筑梦。 直至人已行远不见,眸光终于熄尽,低声自语:“容夕,别回来了......” 话语低沉,仿佛掩盖了无数汹涌波涛...... “怎么今晨连三弟与小漓都赖床不起了?” 翌日清晨,后堂之中,五兄弟足足缺了三人。 萧沨晏揉着眉心回他:“一雨身子不好,本也嗜睡,偶尔不来后堂用饭,倒也习惯了,我担心他是否风寒重了,等下就去看看。”见他点头,又挑着眉梢说道:“倒是云兮,就要出门了,怎么还在睡懒觉?” “无妨,待会我去他房里接,早饭给他带上马车便是。” “哈,你就喜欢惯着他,也不小了,这回出门别给任性过了头。” 萧清文应一声“好”,身旁容夕又是一夜睡得不稳,正觉着疲惫,眉头轻敛,伸手按了按。萧清文瞧得无奈,担忧道:“待会在路上睡一睡吧。” 萧沨晏瞧得有趣,顿时起了几分调侃,抹开戏笑插个话进来:“这可算是出远门,二弟都不知道节制?” 容夕按在眉心的手顿了顿,待明了他话中深意,禁不住起了些羞窘之意,开口回道:“大少爷玩笑了,是我睡得不熟才觉得倦乏。” 那人喉口闷出沉沉的笑:“罢了,不作弄你。” 他便也释怀,回了一笑。 饭后收拾了一番,天已大亮。 备车出门,萧清文当真把马车停到了萧云兮的院门口。 院里的寒凝把打包的衣裳物什尽数搁到车上后,她家主子这才揉着惺忪睡眼开了房门。 庸庸散散地欠过身体,看来清醒了几分。 “二哥,早......” “不早了,收拾一下跟我出门。” 萧云兮慢悠悠地拖出一声答腔,走到身侧的寒凝便拉着引着把他带回房里。 幸得是跟了几年的贴身丫头,如此一来动作快了不少,折腾了不一小会,这人总算神采奕奕地出房门,除了披散到腰际的长发,周身各处都收拾得干净整齐。 “头发不束?” “不了,”萧云兮勾眼笑答,“赶路而已,这样舒服一些。” 马蹄作响,带着人离开了京城。 腾青城并不偏僻,然而青山环绕,行路稍为崎岖,且相对于京城来说,比之廖城墨庆之属路途更为遥远。这么一处地方,也只萧沨晏与萧清文去过一次。 因着路途遥远难行,才未打算在腾青谋商,这一回再去,实属意外。 身侧仰躺的萧云兮微微呵欠,拿着那纸请柬晃悠着往面上扇风,问道:“二哥,莫家搞得神神秘秘的,你猜为的是哪般?” 容夕已靠在他肩头睡过去,萧清文有意压低了声音回他:“若能猜得出来,可就不是莫家了。我只是猜想,兴许收着这函书的,不止我们一家。” “咦,是么?我却觉得,只咱一家。” “如何说?” “若是谈这样别具一格的生意,咱家去了,纵有别的商家在场,也是有等同于无,何为商贾之首,莫家定然懂;而若非生意事,那么隐秘私话,又何来存有第三人的道理?” 萧清文听得笑意尽显,讶异地抬眉,侧过眼眸敛神盯着四弟看。萧云兮等了半晌等不着应话,睁开眸子回望过去,疑问一声。 这人笑起来:“瞧不出,云兮何时长大了?”印象里,萧家刚来京城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十二出头的小娃娃。 萧云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仔细护在臂间的人,悄声儿慢条斯理地答:“趁着二哥你风花雪月的时候,自顾自地长大的。” 马车上还有随行的两个丫头,忍不住笑出声来。萧清文知他是拿容夕来笑话他,然而心头愉快也并不避忌,由着她们去乐,浅浅勾唇又道:“你再猜猜,此去是友是兵?” “友。” “为何?” 萧云兮满是灵气地眨眨眼,回道:“这便真是猜的,因为我讨厌打架。” “呵,我还以为你这样的闹腾性子,就喜欢同人跳着跳着打。” “跳着跳着打?”唇角抽搐了一下,问得十分不满,“二哥你当我是只猴子呢?” 见这人不理他,便又絮絮叨叨地开口:“二哥,趁着今日有空不妨亲口讲一讲你同你家小神仙相识相知的故事呗,一定是多么得不寻常,才让我这循规蹈矩的好哥哥活生生转了性情,是吧?”接着把头转向车里并排而坐的两个丫头,愉快地命令:“玉枝,快说你也想知道。” 玉枝波澜不惊地颔首:“是,四少爷。二少爷,我也想知道。”一本正经的调调直教萧清文语塞。 “玉枝,你到底是哪院的丫头?” 玉枝轻轻抿唇,眉目之间依稀是浅淡宁静的模样:“自是二少爷的贴身。”回得理所当然,这人再无话可说。 “二哥你便老老实实讲了吧!” 无奈地叹气,妥协开口却还是惜字如金:“日久生情。”说完闭上眼,也打起了盹。这边的萧云兮还笑盈盈地等着下文,却听他无动于衷地补充最后一句:“就是如此了。容我也憩一会,你自便罢。” “......啊?” 喉口溢出浅笑,再不应声。 萧云兮气呼呼地把请柬往腿上一拍,眼瞧着那张纸折子又随着马车颠簸慢慢滑落下去,最终放弃,索性也往后挪了挪,寻着位置躺下去歇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足有四日,马车才入了腾青的边郊。 这一路上碰着有驿站或酒馆时,才能停下来稍作歇息,若是入夜时分还未遇见落脚点,便只能在马车上凑合一夜。 离京当晚走运投了宿,后头几夜,几人都睡得不适,尤其是萧云兮,仿佛浑身筋骨错位一般将整个儿行程嘟囔过来。 “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吃多了给撑得才会答应大哥,同你一起来?”他揉着脖子抱怨,萧清文微微作笑,挑开帘子望一望外头,安抚道:“这地方我只来过一次,并不熟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8 悉,再者路途之中,也确实少有客栈,是委屈你了......不过你瞧,此处已是腾青界内,翻过这座山头,便能入得主城。” 萧云兮探头过去,幽幽叹一口长气。 “这样高的山......天哪,二哥,倘有一日萧家把生意布到腾青城来了,我定然同你们分家。” 萧清文乐得一笑,道一句“小没良心的”。 外头的车夫撩开车帘探身进来询问:“少爷,走山路还是绕着山脚平路走?” “若是绕山脚当如何?” “回二少爷,这山路崎岖些,但黄昏前就能入得城里;若是绕山脚走了,虽是平坦大道,却更为遥远,怕是要行到夜间了。” 萧清文便不再问,也不答,噙着笑问容夕,容夕浅笑,亦不答,侧过头去瞧着萧云兮,见他正执壶饮水,闻听答话差点呛着:“咳噗......走山路!已经折腾够了,别让我再多坐几个时辰!” 萧清文不阻止,心下却暗自想起上次来腾青城时也是行得山路,默默思量着:恐怕待会到了地方,他这位四弟要更加后悔。 不过身侧容夕倒是不觉疲惫,正撩开窗帘子往外张望,竟然格外精神。 “萧清文,原来世人口中青山陡峻的山城腾青是这模样的。” 萧清文便也跟着心情愉快,靠近他一些回道:“还不算,等入了主城里,也是街道起伏的模样,你瞧着会更新奇。” 容夕笑着颔首。 马车继续赶路。 暮日将落未落之时,萧云兮扶在树下快把心脏呕出来。 “你这些年的功夫算是白练了。” “二哥你...定是故意的......” “也非全然如此,”萧清文笑着替他拍拍背,“这决定可是你自己做的。大哥说的是,你平素在家的时候,还是应当勤加练功。”话落点了几处穴位,让他顺了顺气。 萧云兮缓了一阵,悔恨万千地报以哀怨的眼神,道:“再也不来了......快找到那劳什子莫家...我要沐浴...睡觉...吃肉......”他抬起衣裳嗅一嗅,望着自家二哥几欲哭出来:“二哥啊...我都要臭了......不,我快要馊了!” 萧清文抿一抿唇:“哪有这般夸张,我嗅着你还是新鲜的。” “得了二哥别侃我了,快带我去赖死他们莫家......”说着扒到他身上吊住,萧清文便带着他转弯出了路口,往前仅仅走几步——要找的地方就在眼前。 “二哥你你你......” “我总不能让你吐在别人家里头。” 萧云兮咬牙切齿嚼一句“真是我亲兄长”,眼见着大门里头有人迎出来,立刻又中气十足地站直了身子,变脸似的转了正经表情。 “可是萧家的几位来客?”萧清文微微颔首,行至身前的老仆又施一礼,探手指路,道,“我家老祖宗已恭候多时了,里边请。” “多谢。” 于是又有人出来为马车指路,帮着拾掇包袱,两个丫头亦作出端庄有礼的模样,跟在主子身后进府去。 穿门过廊,绕过一处山河影壁,这才入了宽阔的主院。入目皆是浓墨文轩的气质,淡雅不俗,萧清文尚且不及感慨,身侧萧云兮已经偏头过来耳语:“不愧是古书世家......怎样二哥,是否考虑翻修你的庭院?” 萧清文无声浅笑,身前老仆请他们进堂里稍坐,茶香袅袅之间,瞧得扁上四字书得大气浑厚:“卷盈缥缃”。 于是轻声语:“云兮这次说中了,确是萧家为独客。” 萧云兮偏头一笑,接应道:“且主堂待客,是友非兵。”随即又趁着主人未到,无拘无束地凑近身子耳语:“但求快些走完过场,赏我一桶热水。” 萧清文转眸瞧着他一头披散的长发,只想着莫家人瞧见萧家四少爷这模样,不知会如何嗟叹。 等了不一会,主人便赶到。 几人抬眼一瞧,只觉得莫家的当家老爷子如传闻一般,似个不老仙人。纵是银发满头,眉目之间却盈着不逊于中年人的神气,说起话来咬字清晰,中气十足。 “失礼失礼,让几位贵客久等了。” 几人站起身回礼,萧清文应道:“老祖宗言重,晚生未候多时。”礼罢又介绍道:“晚辈萧清文,身后这位是家弟萧云兮,另一位是晚辈的结发之人。” 容夕愣住,拱手施礼之势尚未收回,胸口惊雷般急跳一瞬间。 原以为这人会介绍他为挚友之属,哪里会想到是这么一句。然而话已落地,只好硬着头皮道一声:“老祖宗,幸会。” 莫老爷子也微微怔在原处,听他一声招呼,这才回过神来,顺了顺眉角,竟朗声大笑起来。 “幸会,幸会!”面上神色洒脱,并无甚尴尬,“几位请坐,承蒙应邀,但将我莫府当作自家府邸,安然随性。” “多谢。”萧清文抿唇浅笑,又与之客套一番。 你来我往数句言语,萧云兮抬起了头,盈笑望向兄长的面庞,这人知他深意,便又开口,谦辞叙尽总算入了主题:“老祖宗信柬上所言之事,现下可容细说?” “哈哈,不急不急!”莫老爷子摆摆手,回得无比轻松,“萧少爷舟车劳顿,还是先作歇息为好,莫家绝不怠慢。客房早已收拾洁净,方才命家仆备了热水,几位可稍作整顿,后有盛宴款待......函中所言,不妨饭后再议,如何?” “那便多谢了,但由老祖宗安排。” 莫老爷子伸手作请,堂外仆人引了路子带着几人往住处去,又绕了许久,直到入得客房内,萧云兮这才得以松懈下一脸神经,软到了床上,随即又似鱼般弹跳起来,嚷嚷着:“可给我了盼来了,沐浴更衣!”话语未落,扯着衣带往屏风后头绕。 萧清文但笑不语,替他合了房门,捉了容夕的手,带着他转身往隔间行去。 “你累不累?” 房门一阖,便独是一方天地。 容夕听着问话,笑着转过身来,这人不及反应,便见他贴身靠近,埋首在颈窝笑着吐气。 “这么开心?” “嗯,”伸手环过萧清文的腰身,这才抬起头来笑目盈盈地点头,“你四弟性子有趣,而且......” “而且?” 他突然顿了顿。 萧清文等着下文,垂首看着他的唇角,探手去轻轻摩挲。 容夕问:“你方才为何那样说?” “嗯?哪样?”这人顺眉,想了一想才明白他问的是哪一句,浅笑着低下头去轻吻唇侧,只是温柔流连,并不深吻,半晌才道,“我说实话罢了,这世上与我结发的那一个,除了你,哪里会有别人。” 容夕由着他温存,喉口依旧闷闷地笑着,低声道:“萧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19 少爷这么会说情话,以前怎么没发现?” “无妨,”萧清文往他的唇上悠悠吐息,“容夕,来日方长。” 容夕微微一愣,胸口隐隐发疼,眸光却禁不住愈发柔软。 “嗯......来日方长。” 满室宁静,萧清文柔声又问一次:“你累不累?” 容夕摇头:“不累,我觉得新鲜,并没有奔波之感。” “呵,明日我们去外头逛逛。” “好。” 萧清文抱他到床上,自己也躺到一侧,同他小声闲聊。 不知不觉便至戌时,恰有人前来叩门,邀去食宴。隔壁的萧云兮洗浴整齐,时辰拿捏得刚刚合适。 几人随仆从前去,到了后堂,才见识到何为世家。 莫家的家宅其实及不上萧府的大小,然而这用饭的后堂,却足足够得上萧府后堂的两个般宽敞。 堂里搁一方偌大的圆桌,桌边围坐二十余人。萧清文面上波澜不惊,心下却着实感慨。 三人被邀去上座,也不拘礼,倒是大大方方地应了。 “菜色粗陋,还望三位不弃。” “老祖宗客气了,如此盛待,实令晚辈汗颜。” 萧清文私自觉得,这样重礼数的大户,恐怕在家宴的时候也是拘束不已的吧。虽然萧家向来不喜这条条框框的约束,但如今身为人客,也当循规重礼。 正想着,瞧着圆桌对面有一小孩正盯着身侧容夕目不转睛得瞧,亮乎乎的一双眸子不时眨巴一下,十分可爱。 再侧眸去看,容夕也正望着那孩童,小孩看得认真,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的门牙,他霎时没忍住,失笑出声。 笑罢觉得失礼,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萧清文替他回道:“莫家小公子生得十分可爱,教人心生爱怜。” 话一出口,莫老爷子竟也无比愉快地笑起来,回道:“哪里哪里,萧少爷过誉了。这是我孙辈里最为年幼的一位,方足十二,单名翊。” 容夕便也微微笑道:“小公子着实讨喜。”暗自想到萧家五少爷,心觉莫小公子比萧漓秀气纤弱许多,应当更为年幼才是,却不料竟还年长了四、五岁。 好在这话茬一开,气氛莫名自在了不少,本以为莫老爷子家教严苛,不想并非全然如此,应当是对这小孙子十分溺爱的缘故。 接风之宴还算惬意,一顿饭下来,悠悠明月早已掠过树梢。 莫家子孙各自回房,老爷子便亲自为三人带路,不知要往何处去。 到了地方,萧清文这才发现,竟是来到了典藏书卷的楼前。 身后的仆人心领神会地止步,老爷子带着他们进入阁楼,并不掌灯,而是摸黑往一侧书柜去寻一样东西。 似乎听着了开启暗格的机关之声,随即老爷子折身返回,手中物摸索了一阵,一片光亮霎时倾泻满屋。 凝眸一看,他手中之物是一雕镂精致的铜盒,盒中散发柔光的,竟是一颗通透晶莹的夜明珠。 罕见的上品。 但须一眼,便能瞧得分明。 萧清文掩下心头所思,浅浅作笑道:“老祖宗要入夜再谈,原来用意在此。” 莫老爷子轻声笑来,转身将铜盒搁在身侧桌上,回道:“也不尽然。先不说缘由,单问这珠子,萧少爷入不入得眼?” “是好东西,”萧清文往桌前一步,取出那颗小巧的玩意细瞧,入手便有几丝儿温暖触感,“只是......” “但请直言。” 萧清文抿一抿唇,直言不讳:“且不问价码,晚辈记得,老祖宗函中所言,并非此物,而是一件金螭。” “哈哈,萧少爷果然缜密不疏。信中所言之物,适当之时自会取来请鉴,此中缘由暂不便解释,还望包涵。” 萧清文瞧他所答直爽不虚,便不多问,递了夜明珠给身侧四弟。萧云兮则更为直接,玩了两下暗觉此物不凡,笑了笑开口问道:“请老祖宗直言,这颗珠子,价值几何?” 莫老爷子不作思索,答道:“万两白银。” 闻言皆是一怔。 “老祖宗莫不是玩笑了,这小东西虽然灵巧精致,却也值不了这样的价。” “呵呵,但请二位留府一月。”两人不解,老爷子又说道,“几位定是难得来一趟腾青,不妨四处游玩一番,衣食住行,莫家绝不怠慢。待足了这一月,再来商议此事,想必届时几位,便能知晓这颗夜明珠的价值。” 闻听话里神秘,萧清文不动声色地顺下了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萧二少爷,浴水备好了,再有吩咐唤我们便是。” “多谢。” 两名丫头施礼离去,萧清文见她们阖好了房门,这才伸臂将容夕揽进怀里,勾手去扯他腰间衣带。 “别闹,你快去沐浴......” “一同去。”话落已经解了他的衣裳,抱起来往里头走,待将他抱进浴桶,这才直起身子,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衫。 这人身形结实,平素面上瞧来只觉得斯文温吞,唯有脱了衣物才给人壮硕孔武之感,容夕望着他的腰背,温热浴气蒸得他微微窒息。 “想什么?” “想你......”萧清文已进了浴桶,容夕再回神来,悠悠两字已叹息般出口。 萧清文沉沉笑起来,偏头吻上他的唇,手指贴着后颈往下抚,一路顺过背脊,容夕微微颤栗,身子立时便软到他胸膛,由着那双手在周身点火。 这人扶着他的腰,唇齿温柔地抚慰,就在这浴水中与他好一阵亲热温存。 “水都凉了......” 不知过了多久,面上的热气消散,容夕靠着他的肩胛轻声喃喃,萧清文这才笑着动身,将人从浴桶中抱出去。 “马车上奔波了四天,你怎么都不累......” 萧清文替他撩开碎发,看着他半阖的眼眸浅笑着答:“你不是也不累吗?”罢了,又柔声道:“四天不能好好亲近你,我心头累。” 容夕轻轻笑起来,翻了身面朝床铺里头,回他一句:“你这一天快把情话给说完了...我不听了......”话语轻缓,声音愈来愈小,萧清文知道他是困了。 “睡吧。” 容夕抱着被子点点头,喉咙里不甚清晰地“嗯”一声,双眸缓缓闭紧,不一会便熟睡入眠。 翌日醒来,时辰已经不早,透过窗能觉着外头的日光晃眼。 毕竟奔波了一路,精神再好身体也有些疲乏了,等真的到了温软床被中,便一次睡了个噎足。 窗门外有人声在闹腾着。 “二哥,跟你来腾青城,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悔的一件事!” “你还年轻。” “再给我一百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0 年,我也不会做更悔的事了!” 容夕起身下床,行过去推窗瞧,看见萧云兮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地上翻身,萧清文在他旁边捧了书卷读,听他又道:“一个月......我原以为几日便足够了,更没想到路途如此坎坷......实在是太坎坷了。”说着,随手折一根狗尾草去戳一戳他,气息拖得悠长:“二哥二哥......我要无聊死了......” 萧清文不胜干扰,叹一口气,搁下了手中书,也是在这时抬头,才看见了窗前的容夕。 “容夕,”站起身走近,又将窗户抬高一些,隔着窗框去把他的发缕揽到耳后,道,“睡得还好?” “嗯,睡足了。”他抚了抚耳边那只手,轻声道,“我去梳洗。” 萧清文点头,身后四弟烂笑着凑过来,趴在窗框上发光发亮,道:“容夕醒了,咱们去城里遛弯怎样?” 容夕本也有这样的心思,听他如此说了,正好应下来,一边系着外衫的腰带,一边转头向窗前回他浅笑,看见他身后的萧清文颇有些无奈地轻笑摇头。 突然便有些怔忡,脑子里盈着挥之不去的两字——和乐。 窗栏上的萧云兮还在叨叨:“我听说腾青人好吃辣,莫府的菜肴便可见一斑了,不过我猜外头市井里定还有更厉害的,待会我们去见识见识,跟莫府的人招呼一声,就说午饭不留府里吃......” 容夕在他的絮叨声中收拾整齐。 推门出去,三人心情愉悦地唤上两个丫头,一同去街市瞧热闹。 萧清文来过一回,隐隐约约还有些记忆,教几人寻起方向来轻松许多。 街道回环曲折,不时就能遇着陡坡,并非坎坷难行,只是尽显出山城的奇特风貌。 容夕轻声感叹:“见惯了京城的平坦,这样的一座城实在是有趣极了。” “大漠黄沙漫道,一座城瞧来都像金子铺就的一般;戚水则是名副其实的水城,处处可以见到环绕流淌的清河溪涧......有趣的地方太多,我们以后都去瞧瞧。” “好。” 行在前头的萧云兮突然喊了他们几声,抬头去望,听他道:“你们走快些,我方才打听到前面有一条小吃巷。” 几人走近,听他弯着眼眸笑得十分开心,接着道:“快至晌午了,我们去那儿寻香嘴的去!” 便如他所言,寻着小巷而去,尚未走进巷里已能嗅得阵阵油辣子气息,萧云兮嚷嚷着“不虚此行”,随处找着一家摊位坐下。几人跟着落座,恰逢小二来招呼:“几位客官要吃些啥?” 萧云兮问:“你这儿有什么?” “小摊这儿是卖馄饨的。” 容夕撑着下颚插一句话来:“那可没什么新鲜的了,要说馄饨,京城遍地都是。” 那小二闻言乐了,转头向他笑眯眯地应着:“几位原来是外地客!要说馄饨,那可处处都有,但咱这儿的馄饨,绝对和京城的不一样,油辣子一泼,保管您嘴里的舌头直溜溜。” 他听得微微作笑,萧清文见他有些兴趣,便掏了银两搁桌上道:“那就叫五碗馄饨,但不要太辣了。” “好嘞!给客官们少点辣椒!” “少爷,我们恐怕......” 坐在一旁的玉枝摆了摆手,闻着这味儿就有些受不住了,颇有几分不敢尝试的模样。 萧云兮“啧”一声,劝道:“尝尝罢了,要不能吃,待会带你们去吃别的。 等了不多时,五碗馄饨热气腾腾地上桌,容夕执着筷子的手一愣,瞧着铺满汤面的油辣子,红彤彤的模样教他不知道如何下手。 “这......”他抬眼笑起来,“我有些好奇,倘若跟那小二讲多要些辣椒,会是什么个样?” 萧清文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下筷,把辣椒一颗一颗拨出去,又拿了勺子仔细将外层红油匀到旁边的小碗中,这才把碗同容夕的调换过来。 “吃这碗吧。” 身旁的萧云兮早已吃了起来,囫囵着调笑一句:“哟,我家二哥真体贴。”接着又去劝两个愣愣的小丫头道:“寒凝玉枝,挺好吃的,也不太辣的。” 俩丫头对视一眼,寒凝挑一挑眉站起身来,拿着俩小碗去找老板讨了两碗清水,馄饨过水,外头辣椒这就洗走了不少。 萧清文瞧得挺乐,忍不住笑起来,道:“寒凝这丫头,倒是聪明。”语罢拨开碗里的辣椒,这才吃起来。 萧云兮停下筷子望着他,直看他慢慢蹙眉,嚼了许久好容易咽下去,立刻便拿起桌上的茶杯来饮,终于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哈哈哈......二哥这模样乐坏我了,能瞧见这样的二哥真是太值了!”话落这才也笑嘻嘻地喝茶,呼气的模样瞧来也是被辣着了。 萧清文颇有些无奈,搁下茶杯叹气:“你这心眼太坏了,吃得一副有滋有味的样儿,就为了哄我上当?” “不然呢?”萧云兮依旧笑个不停,太过开怀的模样惹得容夕也禁不住轻笑出声。 萧清文勾唇置筷,容夕尝了两口也索性不再吃了,就连两个过了清水的丫头都依旧承受不住,一桌人各自好笑,瞧着桌上满碗满碗的馄饨,无可奈何地叹气。 “小二,结账。” 小二乐颠颠地跑过来,萧清文将桌上的银两递给他,听他问道:“几位这是吃不惯辣吧?” “嗯,实在是浪费了,这么留着太可惜,劳烦小二哥端给街头流浪受饿的人可好?” “自然自然!” 萧清文轻轻笑道:“银两不必找了,当是酬谢。” 那小二又谢了一阵,送他们离开。 几人离开小巷寻了一家普通菜馆,叫了几个清淡小菜,一桌人总算吃得舒服。 “所以云兮,往后可别这么贪图新鲜。” 用罢午饭,想起那家馄饨,萧清文笑着又道了一句,容夕闻言摇头回他:“也不是,若不尝试一回,怎么知道吃不吃得?” “就是,”萧云兮乐道,“不去尝试,可就见不到二哥你那么有趣的样子了哈哈哈......” 萧清文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容夕突然想到了什么,待他笑罢,又接一句:“我觉得,三少爷兴许能吃。” 萧清文心觉有趣,捏捏他的手指轻声问:“三弟是吃得辣,你怎么发觉的?” 他抿抿唇答道:“平素就能察觉了,菜肴里你们不吃的辣椒,他都喜欢,还吃得面不改色。” “只是京城的辣椒与这处可不一样,往后有机会,定教他来吃一回滕青城的馄饨。”这人说起这话来面色平静,容夕瞧着,浅浅笑起来,想着原来他使起坏来,一点也不输给别人。 身后两个丫头微微作笑,萧云兮嚷嚷着要回去告他一状,气氛一时热闹得不行。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1 “二哥,吃饱喝足,快带我们去寻好玩的!” 萧清文顿了顿脚步,手边的容夕便也随着他停下来,听他道:“我又不是这儿的土地公,上哪儿去寻好玩的?” 萧云兮哀怨地回头望:“二哥你无趣死了,身为兄长一点也不关心自家俊朗迷人的弟弟。” 这人见惯他无赖的模样,懒得去搭理,转了头对着容夕顺眉轻声问:“你想去哪处?” 容夕摇摇头:“我又不熟悉腾青,不知道去哪处,随便走走都好,只是想记着这儿的模样,来日便可入画。” 萧云兮索性扒上来拽着他的胳膊晃:“容夕,我想去山巅巅上,听说那儿有座塔,能望着全城。” “能望着全城?”容夕眸子亮了些,转过头去同他一道满怀期待地盯着萧清文。 这人弯下眼眸笑得温和:“云兮你倒是打听得多......走吧,这座塔,我方巧去过,还记得方向,只是,,,,,,” “没有只是!走吧二哥!”萧云兮立时又精神起来,直起身子往前走,萧清文无奈,攥着容夕的手低声道:“只是地势有些高,你可能会累着。” “不累,”容夕觉着手心温暖微微浅笑,“我身子可不弱。”罢了,回头看看两个聊得开心的丫头,又道:“不过这两个小姑娘,可说不准了。” 萧清文便也回过头去,俩丫头抬起头来,听他问询:“路有些难走,你们若是累,可以自己去别处玩玩,再自行回去。” 小姑娘向来喜欢红红绿绿的东西,听他这么一说,开心地应下来,便在这处同他们分道而行。 萧云兮在前头瞧着,待萧清文与容夕走近,这才笑着开口玩笑:“呀,二哥你对那俩小丫头都比对我体贴!” “她们可没你讨人嫌。” “啧,二哥真不可亲!” 几人笑笑闹闹地往前走,约莫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塔脚,容夕回身去看,通往塔的坡道十分得陡,上来的时候只是觉得难行了些,现在站在高处去看,才觉得地势惊心。 再看看行走在坡道上的路人,感慨道:“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 萧清文笑着揽他近身,问:“累不累?” 身旁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容夕微微红了耳廊,推开他一些,抬眼道:“总是问我累不累,我可有那么虚弱?我要说累了你又如何?” 萧清文双眸弯成朗月,笑得无声,半晌凑近耳边轻声应:“累了我就背你上塔。” 吐息呼到了耳中,容夕微微一颤,又离远一些,转身往萧云兮的方向去,道:“...不累。” 身后人笑得温柔。 顺着塔中扶梯阶阶往上,正迷惑着已经走了几层时,便到了顶。 地势起伏,回环的街道像是条条盘旋腾跃的活龙,座座房屋依山而上——也是到了这时,这一座城的地势风貌,才真的尽数收到了眼底。 容夕满足地伏在栏杆上,想要把每一处风景都记住。 萧清文就在身侧望着远处,容夕微微侧头,想着,这便是宁静安逸的生活。 不论往后会有哪般变数,至少如今这模样,就足够他念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离初来那夜,过了已有二十余日,容夕觉得这里新鲜,正巧萧云兮又是个静不住的性子,因而这一月里,萧清文陪着精神劲儿十分好的这两人把腾青城里里外外逛了个透彻。 如今再找不到别的乐子,三人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莫府里,等着最后几日的约定之期。 容夕在院里石桌上铺了画纸作画,萧清文自然在身边配合,不时执起毛笔添上两笔。 萧云兮瞧着,愈发百无聊赖,丝毫不觉得自己碍事,如同浑身发霉一般在草地上翻滚着。 “二哥嗷呜......” 萧清文抬一抬眼皮子:“你忍一忍,再得几日,就足一月了,等了了这桩生意,我们便启程回京。” 萧云兮翻身坐起来,头上夹着数根杂草。 “唉......我就不信过了这月,那颗夜明珠还能下个蛋出来,变成两个......” 容夕听得“噗嗤”一乐,萧清文便也心情甚好地笑答:“呵,瞧你这张嘴,丝毫不输给你三哥。” “过奖过奖,还是三哥更厉害。”萧云兮来了劲儿,笑弯了眼角,翻身坐起来又道,“我们来猜一猜,莫老爷子卖的是什么膏药?” “不知,”萧清文摇头,“我觉得他的目的不只是一桩生意那么单纯。” 见萧云兮满眼兴味地等着下文,于是勾起唇角又解释:“莫家的好名声向来不容置疑,代代传承下来,也从未听闻哪一任家主与商家有过生意来往。” “说得也是,我如何都不觉得这莫家瞧着,像是缺钱用的样子......” “所以,莫老爷子应当是有别的目的。不过为商者自当有所原则与本分,若这‘别有目的’与我们并无关联,便无需多管,做好这一桩生意便是。” 萧云兮“嗯”一声应下来。 容夕往那画上勾了一笔,蓦地也停下来,抬头道:“我猜,莫家有事相求。” 萧清文颇有兴味地挑眉看他,笑着问:“如何说?” 容夕唇边勾起浅笑回他,垂下眸子继续作画,一边说道:“从你的话里猜的,萧家行商,老爷子的目的如果不是做生意,那只能是有事相求了。” 这人听得轻笑声止不住,道:“容夕聪慧。” “萧少爷谬赞。”话落搁笔,静等这人替他补上最后一抹色,一副《腾青鸟瞰图》就此画罢。 萧云兮见这两人好不容易一起搁了笔,立时从草地上蹦起来,凑近了来看,不禁瞧得咋舌,只觉得这两人作画的技巧融在这么一张画纸上,直教整座腾青都活起来,真是赋以多少溢美之词都不为过。 半晌,长吐一口气,幽幽道:“你们两个......真是配极了。” 阳光暖暖地洒到画纸上,容夕低头抿唇看了许久,伸手抚画,唇角微翘。 又过了几日,在莫府的日子恰巧足了一月。 萧云兮每天里想着法子耗时间,等到这天夜里,听莫府的仆人来请,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跑到隔壁房前扶着门框一阵嗟叹。 “可让我白了少年头了!” 容夕听着抱怨,一边收拾着包裹,一边舒了一口气。 萧清文只是由着他闹腾,轻轻回一句:“你这急性子可得收敛。”语罢这才起身,待容夕收拾好了,三人便一齐往上回的藏书阁去。 身前的仆人带到了地方,施一礼,又同上次一般自觉地退离院子,几人径直进了楼阁,莫家老爷子已等候多时。 “老祖宗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2 久等了。” “哪里哪里,呵呵...是让三位久等了。”说着,往一侧退让一步,露出身后桌上的夜明珠。 萧清文略微吃惊,这才看见,铜盒中的珠子之上,还覆了一层白色的锦布。 时值幽夜,屋内依旧不曾掌灯,锦布并不如纱料一般透光,如此覆盖,光亮竟还如同月前夜里所见一般无二,难不成这珠子,还能愈发明亮了? 心下讶异,微微转头瞧一瞧身边两人,同样是满目好奇。 莫老爷子觉出他心中所想,于是走到桌前,笑着掀开那层锦布——宽敞书阁,霎时亮若白昼。 “两位初到之夜,此珠已在铜盒之中暗藏有数十载......这一月里,我教它夜夜沐浴月光,待足了这整整一月,其光亮终于尽数复原。” 话语间,取出那颗明珠,将它轻轻投放入桌上的一只盛满清水的大碗中。萧清文暗暗挑眉,瞧那碗清水开始袅袅地蒸腾起雾气。 “不知萧少爷现下觉得,这颗夜明珠价值如何?” 萧云兮轻轻笑出声来,偏头看一看萧清文,得他颔首应肯,便回道:“这样妙的珠子,萧家愿出这万两银价。” 莫老爷子仿似遂了心意一般朗声笑起来,面上红光尽显,双眸霎时盈满希冀。然而待他开口,却说出了让人意外的言语:“可我却分文不取!只要几位愿意,我便将它赠予萧家。” 虽是意外,萧清文却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早有衡量一般,平静地问道:“老祖宗有何要求,不妨直言。” 莫老爷子不急着回答,竟先缓缓施了一礼。 萧清文这才觉得吃惊,忙回礼,扶他起身终于听他开口说道:“我听闻萧家人从不做亏本生意,亦不受白来之利,所以作得这么一出,望以此为筹码,得萧家相助。” “老祖宗严重了,晚辈愿闻其详。” “几位稍等。” 莫老爷子转过身子行到角落,萧清文扭头看去,取出夜明珠的那一处暗格并未合上,他走近之后,又从中取出另一个盒子。 萧清文猜着了什么,待他回身走近,将盒子打开,现出函中所提的金螭。 再细一看,是一串金螭佛珠——质地上乘,色相如天,其上金星璀璨夺目,绝对是世间罕有之物。 那人又道:“这金螭其实并非莫家所有......两位不知,数年前,莫家曾有一场劫难,腾青城南面山中的藏书洞窟莫名起了天火,所有古书差点毁于一旦,我膝下长子也被困洞窟火中。 “当时取山泉相救之人是一位途经山路深处的得道高僧,虽仍有部分书籍被烈火烧作灰烬,却及时医治了我那昏迷洞中的孩儿,让他保住一命......我意欲报恩,寻访多年,总算在月前觅得恩人足迹,可惜他已是行将就木...弥留之际,托付给我一个未了心愿,希望我替他寻找遗失世间的独子......” 萧云兮听得此处略微咋舌,犹豫一下问出口来:“他不是出家人吗?为何会......” 莫老爷子微微点头,回他道:“恩人说,这是他这一生唯一犯下的戒律,苦行多年亦是为了赎罪......然而待他年岁垂老,重返故地时,却遍寻不着...听故里乡人说,那孩子早已流落在外,母亲也已故去,眼下不知是如何......” “会不会已经......” 萧云兮话头噎住,想着有些说不出口,正值尴尬之际,听身旁萧清文开口说道:“老祖宗的意思是,这金螭佛珠便是那位僧人留下的唯一线索?” “东西只此一件,线索却还有一二,恩人曾说,妻儿故里是极为偏僻的一处无名村落,地处京城荒郊之外正西方向...其子取名为夕阳的‘夕’字。” 萧清文与萧云兮心头俱是一跳,回身去看容夕,容夕微愣,犹豫片刻轻声回道:“不是我。” “......老祖宗可知其姓氏?” “恩人言道,那女子只知其法号,并不知其俗名,幼子当不会随他同姓。若是随了母姓,当名作楚夕。” 闻听此言,一时收紧的胸口这才平息几许,然而思来想去,还是心头生疑。 于是又将细由问得清楚,罢了,听老爷子万般诚恳地说道:“此事还望萧家能鼎力相助,了我恩人遗愿,这颗夜明珠便作谢礼。” “莫家重情重义,此事我萧家人自当尽力,如此谢礼实在是重了。” “我既知有恩必报,便更要请两位收下夜明珠了。此事说来简单,但时隔数年,人海茫茫,要寻一人也着实不易,岂能不言谢。”萧清文还想再拒,莫老爷子顿一顿又劝说道,“既是商家,得此亮堂之物权当图个吉利,我莫家皆是读书人,留一颗珠子也无甚用处了。” 话到此处,便也不再推拒,萧清文施礼回谢,应承下来。 瞧莫老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萧云兮挑了唇角问道:“其实我心头不解,这样一件事,老祖宗为何不去寻江湖上的厉害角色解决了?” 老爷子回他一笑,应道:“一来是江湖上的人事错综复杂,莫家向来是能不沾惹便不去沾惹...二来,萧家人虽尽数从商,但功夫不俗、结缘四海,放置江湖之中,又有谁人不认?纵是这些,也还算不得是最为重要的......”话到此处沉默了半晌,万般诚挚地笑一笑,这才抬眼又回:“商贾之首最为讲求一个‘信’字,如此一字,足矣......” 他二人听得万般动容,深深施一记礼道:“定不负所托。” 从藏书阁出来,已是深夜,回到房中,萧清文若有所思地望着容夕沉默许久。 容夕被他看得无奈,轻声叹气道:“萧清文,真的不是我。” “为何这样肯定?”萧清文靠近他,揽到怀里话语柔和地问,“容夕,你曾同我讲,你从两岁起便跟在了逸身边,你不觉得巧合?” 容夕靠在他胸前摇头,知道这人也是关心自己身世,于是笑着回道:“只是巧合。萧清文,方才老祖宗也说了,地方是京城郊外正西方向的村落,可当年爷收养我的时候,我根本都不在京城这附近。” “你在哪处?” “南边,离无名谷很近的一个小镇,听爷讲,他发现我的时候,我爹娘已经死了,我娘还紧紧抱着我...我是有爹的。” 眼瞧着萧清文还万端思量的模样,只好又道:“这世上名为‘夕’字之人数不胜数,我恰巧叫这个名字,丝毫不意外......再说,那人姓‘楚’。” “......你可曾改过姓?” 他无奈一笑,答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只叫做‘容夕’。” 话至此,确实也无需多问,如此想如何都无所关联,萧清文有些失望地叹一口气。 容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3 夕听着这声叹息心头发暖,在他唇边轻轻一吻道:“萧清文,我虽是孤儿,却是知晓自己身世的,你无须劳心。就算不知晓,我也不执著于此。”此生能遇着这人一回,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人望着他的眸子微微一笑,冲他颔首道:“也罢,不论你身世如何,都是我的容夕。” “呵,我就好奇......” “什么?” 容夕抬眼,眸底都是愉悦:“萧家有个这样嘴甜的少爷,为何不去经营个糖铺子?” 听着他话里作弄,这人顺下眉眼答得正经:“你说的有道理,回去我就同几位兄弟商量商量,开一家糖铺。” 容夕乐得笑出声来。 “萧少爷开糖铺子之前,还是快去梳洗就寝吧,明日一早可又要赶路了。” 萧清文低头吻到他眉间,轻笑道:“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第二日,几人便启程返家。离京一月有余,如今总算在归去的途中。 萧云兮买了教训,出城之时坚决不肯再行山路,好在是赶路的第一日,绕路走着还不会觉得倦怠难耐。 马车晃晃悠悠,搁在车中的包袱一抖一抖,露出一截的卷轴慢慢往外滑落。 萧云兮来了精神,一把抽出画轴,在手中转悠转悠,打开来欣赏,正是那副《腾青鸟瞰图》。 “唉,你们两个不流芳百世我第一个跳出来鸣不平。” 萧清文微微叹气,见他一脸喜滋滋的模样,问道:“从坟堆里跳出来?” “啊?为啥?” 萧清文但笑不语,容夕便替他解释:“百世之后,你还想留在这世上当妖精呢?” 萧云兮眨一眨眼,喟叹一声:“知我者,容夕也。”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又道:“‘容夕’......对了,昨夜我就想问,你这名字...是不是太巧合了?” “嗯,我们已经想过了。”萧清文抬眸回他,“可惜我同容夕讨论了许久,发觉他与此事并无关系。” “如此可惜?” “正是如此可惜。” 萧云兮扶额深深地叹气。 容夕禁不住失笑:“你们兄弟二人的反应,倒是一样。” 萧云兮嫌弃地看了一眼萧清文。 依旧是行了四五日,奔波良久的马车这才返回京城,一路驶到萧府门口,萧云兮蹦下马车便一脸愁苦地往自己庭院赶去,一路喊着“备水沐浴”,不作停歇地从迎来的萧沨晏身侧奔过。 来人挑起一双俊眉回头去望,罢了,又转过头来瞧着携着容夕悠哉哉走近的萧清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每每瞧着二弟与四弟这相去甚远的性子,总是觉得十分有趣,哈哈!” “大哥这一兴趣真是别致。”调笑过后,又想起正事,开口道,“此去莫家,所遇之事都在意料之外,想来大哥听了,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闻听此言,萧沨晏颇有了几分兴味,微微颔首同他们往府里行去,说道:“现下正是酋时,想必三弟也要往后堂去了,便去用饭吧,见着了一雨,再将此行之事细细说来。” 萧清文点头应肯,几人一道往后堂走,到了地方,果真瞧见萧一雨已带着萧漓坐在那处。 “二哥此行辛苦了。” “不辛苦,一雨现下身体无恙吧?” “无恙,劳二哥操心了。”方笑着答过,座旁小弟便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萧清文身边咧开嘴笑道:“二哥二哥,此行可有带稀奇玩意儿给我?” 这人伸手揉一揉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机关小木人,瞧来只有拇指般大小。 “这是什么东西?” “腾青人做的木活,你拨弄拨弄,它能动起来。” 萧漓听得有趣,眉眼带笑地收下,开开心心地跑回座位去。 见小孩不闹了,兀自玩得专心,这才开口将这一月里的事情细细讲予二人听。 萧一雨开口问道:“二哥说的那两件东西,现在何处?” “揣在身上。”说着将明珠与金螭取出来,原来嫌那盒子碍事,已换了柔软锦布包裹。 萧一雨先是接过那颗小巧珠子,隔着布料已使掌心阵阵温热发烫,待掀开细看,惊觉虽是白日,其光亮依旧微微炫目,便抿唇玩笑道:“要真有那样奇妙,倒可以扔进浴桶之中,当作是温泉之水了。”语罢,将玩意儿递给大哥,又细细瞧那金螭佛珠。 萧沨晏伸手接过后问:“你二人如何打算?” 萧一雨沉吟半晌,回他:“将两样东西一并交予义兄吧。” 此言一出,倒使得萧清文甚是认同,便如此补充道:“一雨说的是,这般明亮小巧的夜明珠,还是送去墨月教中,寻人一事,更是教众出面,会更快一些。” 容夕突然抬头,怔怔瞧着他,萧清文一顿,回望着他,也愣了半晌。 “......墨月教?” 正不知当从何说起,便听萧一雨波澜不惊地笑起来:“墨月之事,容得二哥待会与你解释,然而今日所听所闻,但愿容夕你闻过即过,勿为他人说道。” “三少爷信得过,我自当如是。” 萧一雨摇头:“同你说了几次,直呼姓名便好。” 容夕抿唇浅笑,未否决,也未作应肯。 几人话罢,萧沨晏思虑过后这才开口道:“你二人的主意,我不认同。” “有何不妥?” “此事并非萧家私事,牵扯进墨月,难免有一日会为莫家知晓。” 萧清文仔细一想,觉得话中有理,于是又问:“大哥以为当如何?” 萧沨晏便又沉默起来,锁了眉头思量,良久才落了决定。 “夜明珠自是赠予义兄,金螭寻人一事,我另寻他人相助。”一边又低语喃喃着,“兴许洛筠秋这人能帮得一二......” 身旁三弟蓦地抬起眼。 “那人......”顿了顿,一向伶俐的舌头仿似起结,无端端止住,言语不出。萧沨晏听他吞吞吐吐,不解其意,正要开口问,被进门之人打断了思绪。 抬头看去,洗浴舒适的萧云兮总算赶到后堂,聚齐了兄弟五人。 “呀,还等我呢。” 萧一雨收敛神思,轻笑着回他:“顺便等你罢了,无需得意。”说着,把手中金螭仔细裹起来,也交给萧沨晏,说:“大哥一并收好,便如你所说那般。” 那人颔首收好,方巧落座的萧云兮弯了眼角来问:“三哥,大哥说的哪般?” “大哥说,把这两个玩意儿尽数磨成粉,喂你吃下去。” “为何?” “给你补补脑子。” 萧云兮手一抖,筷子落到碗上,发出清脆声响。 夜里寂静,房里灯烛已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4 萧清文在床铺间搂着容夕轻声耳语。 原本只是闲话趣事,然而聊着聊着,容夕突然便想起了后堂所提之事。 “萧清文,你同我讲讲萧家与墨月教的事情。” 这人顿了顿,垂眸看他。容夕抬眼,见那双眸中掩映着过窗而入的幽幽月色。 “好。”良久,他应了一声,放缓了声音轻声同他讲道,“墨月教上一任教主席恒你知道?” “嗯。” “他本姓为萧。” 这人就此说罢,容夕在寂静中怔忡许久。 萧清文眸里浮出笑意,以手背轻抚他的脸庞道:“聪明如容夕,大抵说这么多便够了吧?” 容夕不语,心下理了理,终于浅浅笑起来。 过了一阵又说道:“现在我可算明白了,怎么你这富家少爷,会有这样好的功夫。” “你还应当明白,我为何说萧家商号,太子消受不起。” 抚在这人背部的手指轻颤,容夕抬眼,眸里笑意立时便散尽,朦胧光线中,依稀能瞧得几重忧思。 萧清文心下一惊,后悔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话语,正猜到容夕定是想到筑梦的事情了,果然便听他说道:“我当回去看看的。” 他翻了翻身子去看窗外夜色,急躁的模样竟像是欲要坐起身来。 萧清文忙揽住他的腰身箍进怀里劝道:“容夕,好晚了......” 容夕微微挣了挣,回道:“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这人蹙眉,还想再阻挠他,却听他一时有些急切,声调高了几分道:“萧清文,我都快忘记我是谁了。” 闻言心头一震。 萧清文苦笑,就连他都快要忘记容夕是谁了。 “我陪你去。” 容夕安静下来,慢慢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总算坐起身来。 两人再无多话,沉默着收拾了一阵,各自取了衣衫换上。 临要出门之前,萧清文望着容夕的背影,不知缘何心疼得厉害。 幽夜时分,想到夜里人多,即便是从后巷进去,也难免会被人瞧见,只好趁着月色以轻功潜入。 然而花街喧闹,筑梦楼前却门庭冷落,堂下华灯未掌,容夕入了楼中,四周清冷教他胸膛中的心跳清晰盈耳。 “怜华......”急忙转身往楼上寻去,萧清文眉心敛紧,随他上去。 怜华门内微微透光,是烛火似有若无的模样,容夕推门进去,刺鼻酒气熏得他敛眸。 那人扶在床塌边,听见声音微醺着双眼抬头望,轻声笑起来: “容夕......你怎么又回来了?” 容夕忙到他身边,扶他坐到床上面,心头满是不安。 “怜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怜华笑着阖眸,斜倚在床头摆首回他:“我不知道,我醉了。” “我知道你向来醉不了。” 他沉默许久,喉咙里一点一点地闷出笑声来。 “容夕,你别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 “......爷呢?” “爷?”怜华睁开眼,瞧来含笑的眸底却嵌着怒意,“你去皇城里头找,把牢房一间一间挨着寻遍,总能瞧见他。” 容夕脑中如惊雷炸开,一时间胸口冰凉:“为什么?” 怜华终于敛下笑容,抬眸看一看他身后一身暗色的萧清文,也不再避忌,缓缓道:“密谋造反之嫌,杀害朝廷命官之嫌,够不够?” 容夕咬牙,狠狠捏住他的下颚,声音满是恼意,低沉道:“你给我清醒点,把话好好说完。” 怜华吃痛蹙眉,下颚的力道慢慢减弱,他眼里的嘲弄也终于层层化作悲凉,缓缓道:“容夕,你可记得那一天你同太子争吵,你觉得这个筑梦早已不是筑梦初为时的模样了......你说得对,早就不是了,现如今已经没有筑梦了......呵,你方才若从大门处走进来,还能瞧见门上的封条呢...... “你猜是谁做的?......爷心头的那个南王。 “平素一副又蠢又笨的无害模样,我当初......真该杀了他!” 容夕攥紧了手指,问他:“就算太子失势,也轮不到他才对,他为何?” “他是六皇子的党羽,”怜华唇边勾出冷笑,扯开衣襟露出肩侧的一道蛇形伤疤,“爷出事那夜我去杀他,却被这个暗器所伤,险些落在他手中,六皇子影卫的夺命镖,你认得这个形状。” “......哪一夜?” “你离京的前一夜。” 容夕伸手去触碰伤处,低声问:“你那日为什么不同我说实话......” “因为我想你走,”怜华捏住他的手指,道,“出现这样的变故,谁都不曾料到,现如今你身不在筑梦,又何必趟这浑水......” 容夕听得气极,打断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怜华望着他,好半晌这才叹气道:“容夕,楼里仆役已遣散,其余人撤至城郊,现在留身京城内的,除了你我,只剩一个人。” “谁?” “扶玥。这孩子根骨奇佳,明明是楼中新人,现下却已不容小觑...留他在城中,我放心。” 容夕默然,想起那日扶玥的话语神情,口中白牙咬得发疼,末了,又突然笑一声,问道:“皇城牢狱有多可怕?区区这么个地方,能关住一个逸?” 怜华又一度笑起来:“一个月了,你说关不关得住?容夕......他若愿意出来,我便无需担忧了......可偏偏,他连实情都不肯跟我说一句。” 容夕一愣,总算明了怜华的心境。 心头满满都是烦躁,说道:“我去找他问出实话......” 话语未落,身后萧清文终于打断他: “我不准。” 原本无比安静的这人一开口立时无比气恼,一字一词又道:“我绝不允许。” 容夕站起身看着他,说道:“你说过不阻挠我。” 这人道得果断:“我宁可食言反悔,也不准你去那样的地方。” 容夕眼里凝了一层薄雾,衬得夜色清寒。 少顷,轻声说道:“萧清文,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人怔在原处。 “你说什么?” “到此为止。” 萧清文心头狠狠刺痛,牙关咬紧极慢地回他三字:“你休想。” “你我本非一路人,强求来的这些时日,于我足够了,往后你是你,我还是筑梦楼的容夕。” “你非要去是不是,好,皇宫禁地,我陪你闯。” 容夕蹙眉,突然反手朝他颈侧劈去,萧清文一敛神险险避过,又见他招招逼来,只好收住心性重重拆解。 容夕手腕翻飞,分明招式越渐凌厉,这人心头急切,再顾不得怜惜,只好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5 转退为进,施招间直往他的要害穴位去锁。容夕渐渐觉着慌乱,一狠心唤了一声“怜华”,萧清文心道不好,身后那人已将他袭倒在地。 容夕蹲下身来望着他,手指抚过他的眼角,双唇嗫嚅,喃道:“萧清文......抱歉......”话音方落,抚在眼角的手指并拢下移,从脖颈处开始走遍他的周身,瞬间封住他的内力,力道之狠,萧清文只觉得胸腔里的内息乱撞,无可名状的痛楚终于将他的神智侵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容夕,你不后悔?” 那双手还抚在萧清文的脸上,昏迷这人紧锁的眉头如何都散不开,容夕探手揉了揉,不再强求。 “怜华,我送他回萧府,你等我回来,我们一同潜入宫中。” “等等,”怜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道,“容夕,你再考虑一下......” 容夕望着腕上那只手嘲讽般笑起来,他道:“怜华,你觉得好不好笑?明明是爷把我逼到这个境地的,现如今,我却依旧愿意为他拼命?考虑什么?忘了筑梦然后和萧清文双宿双栖?” 怜华无话可说。 他又笑道:“当初我喜欢上萧清文的时候,爷若叫我忘记一切,还我自由,兴许我就真的走了。现在他理理性性地在牢里不肯出来......怜华,现在有的是机会自由,可你走不走?连扶玥都不离开,你若肯走,再来劝我吧。” “容夕......” 容夕突然有些哽咽,方才的怒气全没了,低声说道:“他是我家人......可是我也恨他。”罢了,低下头去摩挲萧清文的唇边,在那唇上吐息轻言:“只是事到如今,我同萧清文的事,我只好不要了......” 他作势要将人扶起来,怜华探手过去道:“我陪你。” 容夕一愣,抬起双眼望他良久,点头应下来。 萧府夜里寂静,容夕同怜华将萧清文送回房中,并未惊扰着谁。 那人躺在床上,面色不悦的模样,只像是在熟睡中时的梦靥不安。 分明有些不舍,却还是开口道:“走吧。”话落又似想起了什么,立即接口道:“怜华,再等等我。” 怜华便不回答,坐在窗前竹椅上等着,瞧他行到桌旁从众多画卷中抽出轴角描金的那一卷,细细展开来,又从一旁拾笔作画。 笔触不多,似乎只是添了些什么,他画法熟稔,不出片刻便已完成。 ——曾经那副梦里江南,舟上蓝衣人身侧又多了一人。 容夕瞧着未干的笔墨,眸底流光愈发软下来,仿佛当日承诺如今便依托到了这么一杆画笔、一卷画纸之上,唇边微微往上勾起。 探出去想要轻触的手指停在半途,笑容终是点点敛下去,下一秒摘下了腕上玉镯,轻轻搁到画纸一角。 “足够了,走吧。” 怜华说不出话来,走近他扯了扯衣袖边角,容夕知他深意,想要开口安抚什么,半晌却找不出言语,挥袖熄了房里烛火,在黑暗中离开这处地方。 离开萧府,怜华突然笑出来,就那么一声轻哼,在寂夜里显得突兀,他笑道:“世事无常。” 容夕听着这句话,突然觉得万分贴切。 当初与萧清文初识之景仿佛还在眼前,那人温柔携手带他回府之事也似不过一瞬。那时佯装嗜酒后的痴醉模样,同这人欢好,教他将自己带回府中,全然是为了护着他......到今日尚不足两月,便已是自身难保。 而萧家的那位,反倒是身份奇殊,到底是谁要护谁的周全,真是可笑。 如今种种,只求自己不成为他的拖累…… 想了想,岔开话道:“怜华,同我细讲这一月间的事。” “嗯。”怜华颔首,转头望一望他,瞧得夜里蓝衣被夜色衬得清凉,轻声低述:“月前你来找我的那一日,爷是真的去了南王府。第二日,筑梦便被封了楼。事情道来就是如此简单,可笑的事情,却不止这两句罢了。” “如何说?” “爷走之前对我说过四个字,‘少安毋躁’。” 容夕一愣,两人已行至城楼不远处,街头有巡更人走近,他转身匿进一隅,回头问道:“你的意思是,爷一早就知道南王别有目的?那他为何还以身涉险。”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换作是我,换作是君玉,我也会去......可他究竟在想什么,我实在是不明白。” 容夕张了张嘴,一时话噎。 怜华又道:“再者,他岂会背叛太子,所以即便是去,也定然还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会叫我少安毋躁。” “这才让人担忧,他能有何打算?恐怕是连命都不要了。” “他还同我说......不要让你知道。” 容夕眉头蹙起,听着这话心下生疑,默不作声地想了一阵,直至巡更人走远,他才开口问道:“怜华,我觉得不对劲。”言语间,眸里忧思重重。 “......为何?” “我听来只觉矛盾,他没有理由让你不告诉我,除非他要放弃筑梦。” 怜华张了张口,仿佛有什么说不出口。 容夕同他摆一摆手,见他这模样,虽颇为怀疑,却也不等他答,带他一同潜到城楼下。 这一处虽是死角,也并非无人把守,然而幽夜寂静,凭二人的身法,屈指可数的皇城侍卫便不在话下,从这一处进去,好过从人多的地方冒险。 怜华并无顾虑,随着他使轻功潜入皇城,随即低声道:“随我来。” 容夕心头微跳,问:“你探过路了?” 这人微微一愣,轻轻点头,便听着他喉口涩涩地怒道:“你要是死了,我绝不原谅你!” 怜华心头不是滋味,蓦地有些恍惚,侧眸望,仿佛回到最初的光景,又是兄弟二人并肩作战之时,轻声笑道:“原话奉还。” 不再听着答话,又过了一阵,便到了地方。 “深宫禁院,不过如此尔尔。” 怜华匿在房梁之上,听着这许久未有的清冷语调,瞧着他挥了挥袖口抖落些许粉尘,问道:“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一句话?” “什么?” “你问,萧清文这人,会不会终有一日揭了你的冷静,教你变得痴狂。” 容夕有些恍惚。 “我那时回你说,他只会教你寻得本心罢了......可是容夕,我现在却看不清,哪一个才是你的本心。” 容夕垂着眼眸,视线里的两名看守还在喝着酒,听不见他二人的对话,他顿了许久,问道:“为何如此说?” “因为你同他在一起时,确乎是变了一个人......只是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6 现在,你又成了容夕。” 房梁下传来两声闷响,那二人埋头昏睡在桌旁。 容夕不语,纵身跳下去,从其中一人腰间搜出一枚醒目的钥匙,转身往里走。身后怜华瞧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我却不愿再见着现在这般的你......” 阴暗牢狱不知有几重几间,然而空无一人,直至行到深处,才瞧见了要寻的那个人。 那人分明还是平素的模样,面容姣好,衣衫整洁,若不是囚于一隅,必不能让人觉出其囚徒身份。 容夕蹙眉,彼时突然想到——为何此间牢房四周无人看守,就连方才牢门处的那两名守卫也松懈如斯。 他唤一声:“爷。” 逸抬头,勾唇轻笑,道:“你们来了。” 手心的钥匙有些发烫,他沉默一阵,自嘲笑出声来:“我真是多此一举......怜华,你何止是探路而已,分明已经来见过爷了......为什么不同我说明白。” “如何说得明白。” 容夕愠怒,手中钥匙捏作碎屑,笑了起来。 “呵......你们二人,看我蒙在鼓里,觉得有意思?” “容夕......” 逸站起身来靠近牢门边,道:“把你的脾气收起来,怜华并非作弄于你,他只是违背了对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 “让你彻底离开筑梦......” “笑话,”容夕敛眸,一掌拍到牢门之上,锁链发出声响,他打断这人话语道,“爷这是糊涂了?先前命令我为太子接近萧清文的是你,不管我是出于何种目的同他离开筑梦楼,你又缘何收回这一指令,‘大发慈悲’?给我自由之身?” 喉结颤动,牙关死死咬到一处,逸瞧着他愤怒不已的模样,慢慢露出微笑,回他:“因为我不想你死。” 他又道:“容夕,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萧清文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只要是为了太子,对我而言,杀了他和杀了周君玉没有任何区别。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去萧府是为了护着他吗?我给予默认只是我后悔了...我后悔杀了周君玉,后悔瞧着怜华如此痛苦......我曾以为你二人是我筑梦楼最得意的杀手,其实并非如此,你二人其实是我手下最失败的杀手,为情所扰,这才是笑话。 “只是我又有何资格责备你们?......容夕,怜华违背的承诺,不只是让你自由,还有他自己,以及筑梦......我知道筑梦的人现尽数在城郊待命,那又如何?这一次变数,没有人可以保证全身而退,即便我避开这一陷阱,也终究避不开这一役。 “我原以为我可以为太子牺牲一切,不论自己抑或他人。可是......呵,人终归是自私的......” 一时无声。 牢底幽森,入耳的话语都寒凉刺骨,逸之所言句句撞击在耳廊中,仿佛胸口闷了一口浊气,逼得他喘息不得。 容夕想起方才城楼外怜华的避而不答,想起他话里的矛盾与自己的疑虑,终于明白逸所谓的“违背承诺”是何种意思。 ——其实无所谓阴谋诡计,无所谓作弄与陷阱,只是逸兵行险招,竟然想要舍弃筑梦,孤身以一命相博罢了。而怜华,不过同他一样,是不愿要这似是而非的“自由”。 这一刻心中疑团清楚了些,却又听得身后怜华笑得心痛,轻声问:“君玉已死,爷给我自由?不...爷是毁我自由,这世上无君玉,无筑梦,我便再无处可去......我留下,原不求全身而退。” 容夕终于吐出那一口气。 “罢了......爷,我与怜华今日来,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你下一步,究竟要如何做?” 逸抬眼看他,半晌后仿似终于妥协,叹息般回道:“等。” “等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心头压着的烦扰尽数放下,对着两人道出实情:“南王教我安心待在这里,说定会救我出去,这一句话,和太子之言如出一辙。” “所以这二人现在都在想法子救你?” 逸摇头,道:“这二人都在等对方救我。”容夕蹙眉,听他顿了顿又说:“倘若我没有猜错,他们现已各自部署好兵士,只等我这边的动静,便可出师有名。容夕、怜华,皇帝病危,南王借机擒我入狱,名由是密谋造反,倘若太子先一步救我,他变成了谋朝篡位之主谋;而若太子迟迟不作回应,六皇子按捺不住,便会令南王从我这处下手,再寻他法,而这一个过程必不会太久,因为没有谁敢保证,皇帝还能活到哪一日。” “爷,恕我问一句,你能否下得了狠心,对南王下手?” 逸听得一愣,眉头拢紧,颇为意外地声声笑起来,出口话语万般讶异: “怎么连你二人,竟都不曾看清楚过?” 两人亦是愣住,好半晌不明白他的意思。 逸笑道:“南王身边有六皇子安插来保护他的影卫,你们之前竟然没有发现?就毫无疑心到这种地步吗?那两个影卫,你们也别小瞧了。论情报功夫,他们虽不如你们,但一身武艺,即便你二人同我一道出手,也未必能不着痕迹取走南王性命。” “爷你......” “我与南王,从来都是同床异梦,相互隐瞒......只是这隐瞒之中,他看我,不如我看他那么清楚罢了。至于我的心思与性命...从始至终只为了太子一人。”容夕心头狠狠一震,眸光明灭不定间,见逸伸手挑开形同虚设的锁链,终于打开牢门,缓缓而又低声道,“不怪太子怨我...连你二人都不察觉的事情,他又如何知晓得去......” 脑中涌入之事尽成一片混沌,身后怜华也颇为意外,嘲道:“爷瞒着我们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事已至此,还是事无巨细尽数说清楚吧。” 逸抬眼望他,轻轻一笑,伸手递出一个东西,容夕伸手接过,瞧得是一枚令牌,听他道:“好。” 随即又问:“除你二人之外,我筑梦楼三十三人现是否都在城郊待命?” “城郊三十二人,扶玥尚留守筑梦楼中。” 逸略加思索,坚定下来。 “拿着这枚令牌去找元将军,将那三十二人与扶玥以刺客身份隐藏在军队之中,听从他的调遣。这之后的消息,令扶玥与你们联系便可。至于你二人,潜入王府觇视南王动静,有何异象速来报我。” 容夕攥紧令牌,颔首应他:“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殿下,今日洪太医处传出消息,皇上病情加重,时梦时醒,已是吐词囫囵,末将若未猜错,六皇子处不日便会有所动作。”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7 将军府邸,书阁之中尚是烛火透亮,阁内元将军正在桌前低声陈词,桌对那人眼角一道血痕。 “以末将所见,殿下需派人暗守牢狱中所囚之人,以免错失......”话语未尽,蓦地眼神一凛,桌上匕首出鞘,对着房间一隅飞去。 “将军好警惕。”匕首被拦截于途中,容夕浅浅一笑,走近桌旁重新入鞘,身后怜华轻巧落地,二人往后退一步,对另一侧之人屈膝跪拜,“殿下。” 太子敛了敛眉,半晌又松了眉头,喉咙里轻轻哼出一声笑来。 “我还道筑梦要沉寂到何时去...起来吧。” 二人站起身来,容夕带几分深意回道:“筑梦这边,爷自有他的安排,若是筑梦一直沉寂下去,爷岂不是要孤身赴死?” 太子凝注一双眼眸看他,缓缓道:“吾会让他活着。” 容夕不再回话,从襟口间摸出那枚令牌搁到桌上,太子瞧了一眼,面上表情似有些动容,随即不着痕迹敛下,问道:“这是吾赐给逸的令牌,他令你二人作何?” “这不过是寻找元将军的信物,早知殿下也在此处,这令牌便无需带在身上了。” “将令牌交还给他,倘遇意外,他行事不便。” 容夕颔首,正欲收起,身后怜华突然往前一步,食指按在那枚令牌之上,推到太子跟前。 这人不解,微挑眉望他,怜华看进他的眼中,认真道:“爷已行事不便,他那一身功夫,可以救他,也可以害死他,同这枚令牌没有任何干系。殿下想要他安好,当给他更为周全的庇佑。” “吾说过,会让他活着。” “太子金口,怜华相信。” 他叹一口气,眸中凌厉之色少了几分,问道:“逸有何事要寻元将军?” “筑梦三十三人,现尽数待命,爷要元将军暗地里将他们收入军队,调以安排。” 元将军虽为武夫,却为心思缜密之人,闻言抬了头将他二人看了一看,对着这状似纤弱的身子笑起来,衡量一番道:“刺客之意?” 容夕点头:“正是。” “教这三十三人遣至兵营,待我指示。” “怜华......”容夕道。 “嗯。”这人知他意思,也不待他说完,一瞬间便从房内匿去踪影。 元将军正色几分:“好身手。” 太子微微弯唇,执起茶杯轻啜一口,道得几分悠闲:“容夕,坐下来,我尚有一事问你。” 容夕应他的话,坐到桌旁,盯着这人双目,隐约猜到了他要问什么。 随即便听这声音道:“你同萧清文,究竟是何情况?” 他回得波澜不惊:“我已同他恩断义绝。” “当真?” “当真。” 这人大拇指腹轻轻磨蹭着杯面,少顷低声一笑,瞧不出是否真的相信,反倒是悠然开口,言语笃定,仿佛尽在掌握一般道出一句让容夕意外至极的话来:“真的便好。” 容夕不解,太子又言:“如此一来,南王就好办多了。” 他听得心头一惊,蹙起眉头急忙问道:“殿下这话是为何意?”语气里层层担忧尽显,再不能装得事不关己。 太子意味深长地瞧着他这着急的模样,两双眸子对在一处。 “这么关心他,从明日起,便去守着萧府吧。” “可是爷令我与怜华觇视南......” “怜华一人足以。” 容夕咬一咬牙,道:“为何?” 桌旁这人收了笑意凝神看他,心头算计和盘托出: “先前并未告诉你,自你与萧清文接近之后,六皇子那边就起了别的心思。那时你我一众还并不知晓南王与六皇子连成一线,所以不曾察觉什么动静,现下才知道,南王早已备了几个人,只等如今这时刻,去收买萧家。” “何为...备了几个人?” 话落便听着一声意欲不明的笑:“你说,他们知晓萧二少爷喜爱男儿,会备下怎样的人?” 容夕了然,心火在胸腔燎起,却是不怒反笑,道:“殿下要我去亲眼瞧着那些人怎样讨好萧清文吗?好,可他们的目的若真实现,又当如何?” 桌旁那双眸底闪过一丝狠戾之色:“六皇子本无权佣兵操练,必然不能堂而皇之向朝廷伸手,之前他暗中收买的小商号,已被世兴银庄逼至穷途,现如今迫不及待收买商号,定是军饷告急。吾不管你有多少私情,总之萧家商号,吾不许落到他的手上。” “呵......”闻言垂首浅笑,唯有自己心中明白,轻声应他,“我保证,六皇子做不到。” “好。”这人得他承诺,面上神色怡然几分,颇有些赞许道,“你向来让吾放心。现如今父皇病重,再加上军饷不足,吾就看他能沉至几时。”罢了,终于把摩挲已久的茶杯搁到桌上,又言:“你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去萧府守着,你既与他恩断义绝,想必不出一日,南王那边的人,也该过去拜会了。” 容夕站起身来,理着长袖上的皱褶,回道:“我今夜便去。只是临走之前,我也有一事要告诉殿下您。” “说。” 他抬眼一笑,手指松了衣袖任它垂到身侧。 “殿下方才说,南王与六皇子同流之事,您与我等尽数不知。其实,爷早就知道了。这么久以来,爷与南王之间的亲近,不知究竟是我与怜华太天真,还是殿下您...负了他的心意。” 太子不言,眼底层层翻涌而起的皆是惊诧之色,手掌慢慢地攥成拳,青筋凸显。 容夕莫名觉得畅快。 这霸业成就得太污浊了,守得住一份情哪有这人想得那么容易?既然他无可理解,那么要痛苦,便让同船之人一起痛苦吧。 待到所有人的痛苦最终换来他想要的,再让他瞧一瞧这天下,再去衡量是否值得。 “殿下,容夕告退。” 夜风轻拂,闭一闭眼,将心中不甘,尽数抛诸脑后。 “二少爷,卯时已过,是否要起身了?” 天光放亮时,玉枝在房外叩门,萧清文被她唤醒,微微在床上动了动身子。 容夕在房梁上坐了一夜,彼时瞧着这人稍一动身,便为体中乱冲的内息所扰,心疼不已,却终不得现身去见他。 而那般痛觉却让萧清文彻底清醒过来,凝了凝神回门外人:“玉枝,去请大少爷。”屋外丫头愣了愣,听着他话语无力,慌忙应下一声“是”,脚步急促地离去。 床上人躺了片刻,又挣动着想坐起身,努力几分后终究耐不住周身穴位的生疼之感,只得作罢,静等萧沨晏赶来。 不过片刻,足音又传近门前,来人并不叩门,一掌推了房门便闯进来。“二弟!”萧沨晏快步行至床前,门外又有人微微喘气一路小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8 跑着跟进来。 萧一雨扶着门框歇了歇便也靠近问道:“二哥这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萧清文阖眼,低声道,“大哥,替我冲开周身经脉。” 萧沨晏眉心拢紧,指腹试探般压过几处穴位,眸里惊讶,又带了分犹疑道:“内力被锁,且手法独特,即便我将其冲开,你想要恢复功力,也非一两天的事。” “无妨,”萧清文摇一摇头,继而睁眼望向他,唇边苦笑,“好过这般不得动弹,他出手...原本就是想要我用不了武功。” 那人不再多问,并指往他胸前及腰腹几处点去,随即将人扶起来,又探手击往后背,替他理顺体内气息。 萧清文深吸一口气,原本有些暗淡的唇色逐渐恢复,胸腔里的疼痛一点点消散。 “可有觉得不适?” 他摇头,接过萧一雨递过的茶杯,饮茶润喉,而后回道:“并无不适,一切安好,大哥放心吧。” 萧沨晏轻哼一声。 “放心?要我放心,先把事情说明白。” 萧清文沉默,掀了被子翻身下床,萧一雨担心他尚觉虚弱,急忙将他扶住,问:“二哥做什么?” “我想看他是否留下了什么。” “方才斟茶,望见书桌上有一副画......和这个。”他将执在左手的那只玉镯送到这人眼前,萧清文瞧着那方镯子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 伸手接到掌中,只觉玉质冰凉。 罢了,又突然抬眼,往书桌走去,直到画入眼中,这才停下来,伸手抚过画中人,轻轻笑出声来:“他倒是真能狠得下心。” 萧一雨叹了口气:“看来两位哥哥有事瞒我。” 萧沨晏坐到床沿上,摇头道:“他也有事瞒我。”语罢又忍不住念他一句:“昨日还好好的,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清文摩挲着玉镯,颇为无奈,好半天终于开口道尽夜里事由,言语之间,也终于向萧一雨解释清楚。 “容夕固执,我已不奢望能说服他,只想知道他现身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而他必不希望我做什么,所以才下了狠手,让我使不出武功。” “固执?”萧一雨抿唇笑出来,“虽然不合时宜,我却觉得容夕有情有义。” 房梁上这人听得一愣,半晌也浅浅含了笑。 屋外玉枝又到房门前施礼:“大少爷,一位洛姓公子来找您。” “请他进......” “你怎么在这儿?”有人跨进门来。 萧沨晏默默挑了眉梢。 “你还真是不客气。” “跟你我客气什么。”来人洒脱一笑,这才顿了顿脚步,施一记礼道,“失礼了,在下洛筠秋。二少爷,三少爷,幸会。” “百闻不如一见,洛少爷,幸会。”萧清文回他一礼,罢了,瞧身旁三弟呆呆望着那人,半晌不说话,于是轻唤一声,“一雨。” 萧一雨回神,眼神忽明忽暗,垂下眸子应一句:“幸会。” 萧沨晏不以为意,走到洛筠秋身边问他:“如何?我昨夜托信所陈之事,做不做得到?” 此言一出,萧清文才又正色了几分,凝眸认真瞧着他,只等他作答。 洛筠秋先是正经地“嗯”了一声,随即又冲他一脸痞色,回道:“不就是帮莫府找个人吗?洛爷这么大的能耐,有什么做不到的?” “你最大的能耐就是夸海口。” “...我说萧沨晏你是不是安了心找我帮忙的?我若寻不到这人,往后我喊你爷爷。” 萧沨晏轻声笑:“你说的。” 这人觉着吃亏,想了想又道:“那我找着了又如何说?” “你想如何?” 洛筠秋爽快地拍到他肩上:“你肯认账我就放心了。先欠着,待我想好再说。” 那人毫不留情将他的手掌掀下去。 “没见过比你更厚颜无耻的。” 洛筠秋不再理他,笑着走到书桌前,一瞬间竟变得有礼起来:“二少爷,我听说,你身边有一人,名字便为‘夕’字。” 萧清文唇角微僵,少顷把涌起的情绪敛下去,颔首应他。 “容夕幼时并不在京城周边,他身在南方。” “我记下了。”洛筠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多此一问,无非是不想错过。须知这世上的事情,哪怕看似南辕北辙,都有可能是殊途同归。” 萧清文听得平静,只觉他是言之有理,却不知房中容夕,已听得满心惊诧。 ——殊途同归? 那么他与萧清文,究竟是殊途,还是同归? “那么此事,就有劳洛少爷了。” “二少爷多礼,小事而已。”洛筠秋勾唇一笑,一双眸子耀如双月。 桌对面还有一人,懵懵的模样一直在神游一般,恍恍惚惚的神情,让他微微觉得有趣。 身子一偏,单掌支到书桌上,不经然问:“三少爷在想什么?” 萧清文看见身旁三弟蓦地抖了抖指尖。 “......什么?”好半晌,他反问道。 这人轻声一笑,眨眨眼问:“我莫不是吓着三少爷了?三少爷模样清秀,这么瞧着可惹人.....” “姓洛的。” “啊?”洛筠秋喋喋不休,不期然被打断。 萧沨晏走上前,扯着他的衣裳把他拉退两步,缓缓道:“这可是我三弟。” “哈哈......你这人啊,就是小气。”说着又冲萧一雨施一礼,“罢了罢了,三少爷,我告辞了,再不走,你大哥可得打我。” 萧沨晏叹一口气,身后萧一雨望着离去那人的背影,微微抿唇笑起来,暗自觉得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容夕。”身侧传来一声极低的细语,呼气到耳廊,容夕被吓了一跳。 侧过头去,不知何时怜华坐到身侧。 他缓一缓情绪,原想问他何时到来的,但细思过后,只是将手指竖到唇边,没有开口,示意他安静聆听。 怜华点头,梁下三人,两人都会武功,的确还是小心为上。 屋内洛筠秋方才离开,萧沨晏阖上房门,转身几步走到兄弟身旁,再度问询:“二弟你打算如何?” 萧清文抬头,没有一丝犹豫:“找到他。”事到如今,心慌着急并无甚意义,反倒可以微微笑出来,道:“容夕既可一意决定离我而去,我便亦可一意决定永不放手。” 容夕喉口有些干涩,抿了抿唇。 “好。”萧沨晏首肯,安慰道,“你主意已定,大哥便奉陪到底。你安心一点,不要太过焦虑便好。” 萧一雨便也劝:“大哥说得对,二哥只需心态平和一点。容夕现下未必身处皇城险境,他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29 若一心护主,便不会丢了自己的安危,否则一切都是罔言。” “一雨有理,”萧清文点头,“大哥三弟放心,我心中有数。” 罢了,又说了几句,瞧见时辰不早,三人这才离开房间,前往后堂用饭。 房里安静下来,容夕终于松懈,不再屏住内息,背靠房柱,将小腿垂到梁下。 怜华往他身边挪一挪,递上一个纸包,容夕偏头一瞧,问:“是什么?” “大肉包子。” 他笑着接过来,瞧这纸包包裹得严实,道:“若是打开来吃得一股肉包味儿,待会萧清文回来,可就发现了。” “有道理,下回给你带大白馒头来。”顿了顿,竟也弯起唇角问他,“还能笑了,萧清文一心一意,就能让你开心成这样?” 容夕张了张唇,叹一口气。 “并非希望他如此待我,只是瞧他现下也能笑一笑,心头觉得安稳罢了。他这个人,真的值得依靠。” 怜华身子往前,双手撑到他肩上,盯着他认真道:“容夕,保全自身,待得太子霸业落定,你便回到这个人身边吧。” 容夕听着,双目略微有些失神,过了一阵才回他:“前路未卜,到时候再说吧,他没事我就放心了。”语罢见他不答,这才晃一晃手中纸包,道:“咱们出去吃。” 怜华点一点头,同他离开这房间。 晨时有柔缓微风,虽将至小暑,然此刻栖于树荫之间,还觉凉爽。 容夕吃着肉包,抬眼问怜华:“你不在南王府,怎么跑这儿来找我,难道只是为了给我送吃的?” 怜华轻“哼”一声,回道:“我即便在南王府,待会也该过来了。” 咀嚼的动作一顿,蹙了蹙眉又问他:“何意?” “南王待会可就亲自过来了。” 容夕心头觉得怪异,又问道:“为何这样快?”怜华不答,眼中带着些深意望着他,容夕眼神慢慢沉下去。 “我昨夜才离开萧清文,再如何快,也是今晨才有人得知才对......这府上有南王的内应?” “必然。我就是听着了南王的话,这才立即来找你。” 容夕思索片刻,把纸包塞回他手中。 “不吃了,我们去前堂候着。” 约莫巳时一刻,南王的车骑停到了萧府门前。 两人凛神,收敛内息小心观望。 来人一身紫色织锦长袍,进堂落座,身后跟了两名侍从,与几名穿着蓝衫的俊美少年。 容夕蹙眉,忍不住对怜华低语:“难得觉得这颜色这般碍眼。” 身侧人却道:“我觉得那件紫的最难看。”一双眼漠然盯着南王,颇有几分嫌恶。 他听得一愣,这才发觉这人夜间专程回筑梦换了一身衣裳。 勾唇浅笑,好算是愉快了几分。 仆从已前去禀报,有丫头进堂来斟茶,又候了片刻,萧清文同萧沨晏二人悠悠赶来。 容夕瞧见那人进堂之后脚步一顿,目光扫过那几名少年,明显有几重不悦染上眉间。 倒是萧沨晏先开口招待:“不知南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语罢,兄弟二人入了主座,也未见客气。容夕瞧他俩的态度,猜测方才赶来之前,两人大抵已经谋算过了。 南王笑一笑,搁下手中茶盏道:“本王今日造访贵府,也属突然之举。”话落一半,也不再继续,只等二人开口去问。 萧清文倒也遂他的意,勾了笑容问道:“南王屈尊大驾,所为何事?” 他不答,只道:“本王方才入前堂之时,瞧这府上景致秀雅,两位少爷倘若无事,不如换一处地方,与本王细细摆谈。” “好,就请南王随在下移驾花园亭下。请。” 众人起身离去,身后两人跳下房梁。 “麻烦,”怜华不快,理了理衣摆,“这花园开阔之地,如何寻合适的匿身之处。” “我知道好地方。”容夕拍一拍他,动身跟了上去。 萧府后园休憩得精致秀美,亭湖相伴,湖中还有一座假山,容夕带怜华藏身于山石之间,确乎是一处能清晰得见亭中景的好地方。 亭内一方石桌,小食美酒置布桌上,三人落座,听南王赞道:“萧府之景,不逊于皇家。” “王爷谬赞,鄙陋之境,岂可与皇家相提并论。” 南王扬眉哼笑,道:“两位少爷何须谦虚?萧家富贵,放至皇宫贵族,亦是无人不知晓。” 萧清文本知他来意,又听他话里有话,便有意不答,只是笑了笑。南王见他如此也不气恼,又道:“萧家经营向来数一数二,若是能得朝中人庇佑,想必还可更上一层楼。” 萧沨晏见二弟并不作答,于是又笑道:“王爷劳心了,萧家生意好,非家人贪得无厌,又何必多行费心之事。” “哈哈......”南王笑了几声,执起酒杯缓缓饮尽,空杯夹于指尖轻晃,逐渐沉了眸色,道,“本王好心,望两位少爷领情得好,天有不测风云,孰知哪日,这生意......就没得做了呢?” “倘......” “不如王爷指点一二。”萧清文突然在桌下伸手拦了大哥,截话道。 南王眉目神色好了几分。 他也非作答,身后少年为他斟酒,多饮了几杯,这才开口:“本王听闻二少爷身边有藏娇之人?” 萧清文垂眼,眸底一片浓墨翻涌。 “市井传言,王爷也信?”末了,又抬眼道,“寻欢作乐,男儿之常情,待到没了新鲜,又何来藏娇之人?” 南王听得作笑,说道:“我却听说,那人是筑梦出来的。”萧清文饮尽杯中余酒,听他又道:“你说得对,人之常情,筑梦那地方,本王也熟悉......只可惜,这么个好去处竟是个贼窝......啧...不知萧少爷作何想?” 语罢,示意身后一名少年斟酒,那少年执着酒壶上前两步,为萧清文满了空杯。 他瞧着杯中酒满,突然笑起来,伸手抚住执壶之手,眸里带了几分轻佻。 “好一双玉手。” 南王顿觉快意,朗笑出声来。 笑过半晌,这才开口:“本王身边这几个少年,总好过筑梦楼中的叛贼,二少爷,我便将他们留在你身边。” 萧清文勾唇浅笑,心想着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叛逆谋反,不动声色地揽了少年腰身坐到身边,回道:“我就要这一个,王爷也知道,身边美人太多,未必是一件乐事。” “好,”南王扬眉作答,“随二少爷意,那本王的意思,二少爷是否也该考虑?” “自然。”萧清文颔首应下来,“不过王爷也瞧见了,现下只有长兄与我二人,不知两位弟弟今日何时回府,家中大事,也需与他们商量商量,明日必定答复。” 南王心情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0 畅快,立时便应下来。 “好,本王便静候佳音。” 语罢举杯对向二人,两人亦是回敬。 如此片刻,南王开口告辞,萧清文不作挽留,送他带人离去,一行人终于出了花园。 湖心假山之中,怜华舒一口气,放松周身经脉,席地坐了下来。 容夕垂首望他,半晌也蹲下身子,问:“这就累了?” 怜华反问:“如此一刻不歇地盯着,你不累?” 隔许久才叹了气,道:“累,因为不知道萧清文想要如何。” “容夕,”怜华探手缕他的垂发,犹犹豫豫道,“我觉得他是假意迎合南王,若说想要如何,无非是搅进这局里,方能得知你的消息......他若执意如此,你倒不如与他相见得好,否则到时候他身陷囹圄,你也会受南王牵制。” “错在当初......” “又何必再提当初。” 话语截断,容夕抬头,眼神有些茫然。 怜华道:“你想一想,可好?” 他终于点头。 “好,你便容我再想一想......” 怜华颔首,从地上起身,容夕也站起来,听他道别:“我先走了,你若有事,再来寻我。” “好。” 目送他离开,容夕这才从假山出来,往萧清文的庭院去了。 “往后你就住到庭院南面的屋里。” 房门口,萧清文顿足,对身后跟着的少年说道。少年闻声停下脚步,轻轻应一声。 “还有,你若需要什么,可以跟我开口,我会为你置几件衣裳,但身上这样的颜色,往后不要再穿了。” 少年有些意外,抬起头来,有些怯怯地问:“二少爷不喜欢吗?” 萧清文沉默半晌,轻声道:“你不适合。去休息吧。”语罢转身进房,少年愣了愣,努力掩下惊慌失意的模样,不再多言,独自往南面房间行去。 萧沨晏挑一挑眉,笑出声来:“还以为二弟你会怜惜这孩子。” 萧清文知他有意取笑,便不去接话,只是微微勾唇。 好一阵才开口问道:“大哥觉得,教谁去照顾这少年为好?” “舍近求远,二弟这是同我想得一样?” “嗯,”萧清文点头,“若是咱们府上有南王的眼线,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玉枝,所以不能让她去照顾。” 萧沨晏摇首笑得无奈:“这丫头跟了你几年,现如今不得不怀疑她,还真是啼笑皆非......这府上的五个贴身,我看也只有三弟和小漓身边的青鸢、绿蒲最让人安心,毕竟是墨月教中出来的姑娘,忠心不假,一身武艺也可护着两位弟弟。” “...玉枝入府这些年,向来安分,是个好姑娘,我也不愿相信,只是即便她是有所苦衷,现在也不得不防着了。” “嗯,就让青鸢去照顾他吧,青鸢行事缜密,可以放心。” 萧清文有些犹豫,觉得略有不妥,疑问道:“三弟体弱,谁又来照顾他?再者青鸢来我院中,岂不是让玉枝有所察觉?” “让她有所察觉也好,我倒希望她能就此收手。至于一雨,让我身边的巧遥照顾他吧,我这些日子,也跟在他身边便好。” 听他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萧清文应下来,不再作多衡量。 “便如大哥所言罢。” 萧沨晏点点头,这才提到最关心的事情。 他回身瞧瞧屋外,并无旁人,于是开口:“你今日与南王这般周旋,可是真要冒这个险?” “麻烦已经自己找上门来,即便今日回绝了他,也会惹得一身祸事,搞不好还要惊扰义兄,我不愿他参手此事,只愿保教中安宁......况且,唯有如此,才可反宾为主,实时有所作为。”顿了顿,抿唇一笑,补充道,“可我并不打算将萧家商号拱手相送,他既然有这个狼子心,我便与他玩一招离间。” 萧沨晏缓缓挑眉。 “那便等着二弟上一出好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薄云笼月。 天色渐暗,家中兄弟方才散去片刻,白昼便彻底落了幕。 萧清文阖上窗栏,点亮烛火。灯烛幽幽间,这人低声唤得温柔:“容夕......” 容夕心惊,一时间呼吸屏住。 适时门外响起轻叩之音。 萧清文点灯之手收回,抬一抬头向门外道:“进来。” 门外人又静候几秒,这才伸手推门,白日那少年,换了一身淡白衣裳,端一盏清茶进来。 “二少爷,我为您换一盏热茶......” 萧清文微微拢眉。 “往后这些事交给丫头仆从去做便好。” 少年怔怔地望着他,吞吞吐吐地又道:“这茶...我亲手煮的......清淡,夜里喝也能安睡......” “......好。”这人终于抬眼看他,轻轻叹气,道,“入夜了,回去歇息吧。” 少年双眸熄下来,点点头,将手中茶盏搁下,略一犹豫,抬起头来又道:“二少爷,您还不知晓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 “二少爷...我叫安琅......您往后......能不能唤我名字?” 这人勾唇浅笑:“安琅,去睡吧。” 少年原有些紧张,得他温柔应肯,不觉开心笑出声来,“嗯”一声,转身离开房间。 待他足音行远,萧清文才缓步行至门前将门扣锁紧,又折身回桌旁,拨弄着灯芯将烛火弄得昏暗。 拨了好一阵,直待这房中光线变得迷蒙不清,才又轻声开了口,声音虽浅,却依旧清晰而突兀,将梁上人惊得心如雷跳。 “容夕。” 他兀自镇定着,只当这人是呢喃自语,不作回应。 萧清文走近房间一隅,抬起头来,虽未将他身形入眼,却唤得笃定:“容夕......我唤你三次了......你还不肯下来吗?” 容夕微微阖眼,身子慢慢放软,再不遮掩气息。 梁下人察觉他不再有意藏匿,便也未再喊他,静静噙着浅笑等他现身。容夕眼角慢慢酝红,垂足从梁上纵身跳下,落到那人一尺开外。 萧清文轻声笑起来。 “......你何时发觉的?” 这人答:“傍晚时,同几位兄弟在房中细谈,就察觉到了。” “你......”容夕声音有些喑哑,“你现在的身子,都无法好好施展武功,怎么会......” “我自幼习的是凝神导脉的心法,即便现在使不出功夫,也能察觉到你,”他走近,展臂将他揽进怀中,逐渐收紧,把他箍在到胸膛,容夕此刻才听见他胸膛骤跳,听他声音低沉几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1 分又道,“再说...你是我的容夕......别人发现不了,我还能发现不了你吗?” 温言软语,霎时心间所思,都为这人化作一汪春泉。 “对不起......” 萧清文俯首吻到他唇边,柔声道:“往后别离开我身边,我便原谅你这一回。” 容夕终于浅浅微笑,萧清文再度吻上去,抚慰着唇齿。 一吻作罢,容夕伸手抵着他的胸口推开寸许,笑道:“别揽我这么紧,我在各处角落待了一天,身上脏得很。” “我的容夕不脏,”这人弯眸又贴近,埋首到他颈间轻嗅,“好容夕,累了整日,喝杯清茶,我再陪你沐浴就寝。” “嗯。” 萧清文在那颈上轻吻片刻,又拥了拥他,这才离了身子,到桌边斟茶。 容夕走近,瞧着茶烟袅袅,明知不该如此,却依旧觉得不是滋味。 “...那安琅......” 萧清文手中动作一顿,偏头见他阖了嘴不再说下去,默了片刻,忍不住笑起来。 “容夕这是吃味了?”将茶盏递到他唇边,低声又说,“那孩子瞧来年岁比云兮还小,我不过是怜他尚幼罢了,白日南王跟前做戏,可不能当真。” 容夕言语出口之时已有些后悔,眼下听他这么说,双颊都微微发烫,只好垂眼饮茶,不去看他。 这人得了趣,难得不放过他,凑近耳边又讨他窘:“我早说过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语罢,目光紧紧覆到他面上,容夕躲闪不得,囫囵着“嗯”一声来。 萧清文又笑,总算不再多言,带着这人同去沐浴。 “容夕,你要如何同太子交代?” 灯烛已熄,萧清文揽他在温软床被中,手掌带些抚慰之意一下一下顺着脑后发。 容夕觉得舒适又安逸,把头埋到他颈窝反问道:“那你呢,要如何同六皇子周旋?” 这人失笑道:“你先回答我。” 容夕睁开眼抬头看着他,答道:“我无需同他交代......你又不是真的与六皇子结盟。” “你信我就好。”萧清文颔首,埋下头去,在容夕耳边细语一阵。 他听得渐渐睡意全无,一双眸子陡然睁大,满是犹疑与疑惑的神情。 “太危险......” “不危险,”俯首吻到眉间,低声道,“你只要让太子相信我,肯与我合作。” 容夕垂眼思量许久,终于妥协。 他道:“好,但你要保证,我不让你出现的时候,你必须待在安全的地方。” 萧清文笑着颔首:“嗯,我保证。”语罢伸手在枕下摸索,捉了容夕的手将一冰冰凉凉的物什套上去,轻声哄:“不论发生什么,不许再摘下来。” 腕上是寒凉触感,心子却暖得发疼。 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样好的人,倘若喜欢的不是我就好了......” 末了,半晌都听不见他答语,心想这人大概生气了。 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却被萧清文执手攥紧,埋下头从他的发顶一路吻下去,在唇角轻轻咬过,一点点将他浑身的火点燃。 容夕半阖眼眸,望进他燎起焰色的双瞳,笑着仰头轻轻在眼角一点,把他的无奈与疼惜亲下去,轻声道:“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 萧清文低低笑起来,翻身将他覆到了身下。 “认罚?” “认罚。” 容夕勾唇,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晨光泄进房内,萧清文一觉醒来,身侧无人,探手去抚容夕躺过的位置,尚有一丝余温。 于是撑起身子,转头在屋内寻找,见他已穿好衣裳,在镜前束发。 容夕听着了声响,从镜中望到床边,对他微微浅笑。 眼角弯弯的模样美成一副丹青,萧清文翻身下床,走到他身后,俯身往镜中仔细看。 “怎么了?” 萧清文笑道:“好看。” 容夕手指头顿了顿,抿着唇将发带缠紧,转头捏他的下颚。 “快去洗漱吧萧二少爷,我要走了。” 这人蹙眉:“去哪?” “去找怜华和太子说一说。” 萧清文默了片刻,找不着理由不让他去,只好叹气道:“说完便回来。” 他点头,应道:“好。”罢了又交代:“除了你的兄弟,不要让萧府的人知道我在你身边。” “我知道。你放心去,我等你回来。” 走廊上有人渐行渐近,容夕亲一亲萧清文唇角,示意他去开门。 萧清文眉目愉悦,直起身子,临开门的一瞬,才掩下了面上情绪,屋外玉枝正欲叩门,呆了呆施礼道:“二少爷已经起了,我伺候您更衣。” 这人点头,转身侧目悄悄环顾一眼,房内已无容夕行迹。 时辰正好,容夕行在街上,瞧见各家铺子正张罗着开门迎客,街头小贩也挑着担子寻一处好地方落脚。 他走近一处摊前,老板招呼得热络:“这位小哥,要包子么?” 他摇摇头,道:“不要包子,拿两个大白馒头。” “好嘞!” 付了铜钱离身,挑了偏僻的道路,赶往南王府。 彼时怜华还倚在梁上睡着,他放轻了声音,不将这人惊醒。 容夕瞧着他的睡颜,心头有些感慨。 几岁起便同怜华一起长大,两人虽无血脉牵连,却胜似同胞。在筑梦的日子时时都需警惕提防着所有未知情境,明明养成了稍有内息靠近身侧便会骤醒的习惯,却总是能在对方跟前睡得毫无防备。 谁说自己无亲无故,眼前的怜华,明明就是他的兄弟。 除了萧清文,这是他想要保护的第一人,眼前一役避无可避,他只希望怜华能够安好无事...... 时间静静地走,房中南王翻身呓语,似要转醒,容夕侧头,瞧见怜华蓦地睁开眼睛。 “...容夕?你何时来的?” “来了小半个时辰。”他轻轻答,手中物递过去,道,“这回换我给你送吃的。馒头,放心吃,下头闻不着。” 怜华浅笑,掏了腰间水袋给他,两人就水各食一个。 “容夕,你决定如何?” 他想了想,明白了这话里意思,于是回道:“昨日萧清文已经发现我了。” 怜华有些惊讶,咬着馒头转头望着他,容夕瞧着他这模样,浅浅笑起来。 “...你细说。” 他点点头,便将事由和盘托出。怜华听罢思索片刻,问道:“你觉得可行吗?再者,殿下可会信他?” “殿下不信他也当信我。”又微微叹气,接着说道,“只不过这事,说来也的确冒险,倘若真的可行,就是事半功倍;稍有不慎,就真的只有兵戈相见了。” “本来就是兵戈相见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2 。” 容夕浅浅一笑,道:“怜华说得对,本来就是如此,那也不需要顾虑什么了,我信他,由着他按部就班吧...我们只需同将军严阵以待,备不时之需。” 怜华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轻声囫囵:“容夕,我都听你的。” 容夕觉得欣慰,微微颔首。 梁下又有动静,两人收了心,南王已彻底醒来。 早便候在门外的丫头听着召唤这才推门进来,伺候他更衣梳洗。罢了,又有佳肴美食数种一一呈进屋里,摆了满桌。 怜华暗自唏嘘,低声问容夕:“你瞧这做派,恐怕太子都要自叹不如了。” “这样才好。” “嗯?” 容夕眸底映着桌上美味,带着笑意回他:“若是太子都不及,那么六皇子呢?六皇子为了招揽商号早就竭虑而为,南王却依旧如从前一般大肆享乐,你说会如何?” 怜华恍悟,又暗自思量片刻,点头轻声回应:“如此,萧清文所为,又多了几分胜算。” 门外有人声靠近,一位少年进门施礼,昨日那一身蓝衣,教容夕一眼便认了出来。 怜华道:“瞧,昨日随南王去萧府的少年。” 容夕心头不悦,接道:“...其中的一个。”语罢望着那人唇角笑意,心下腹诽,真是一眼就让人最讨厌的那一个。 南王瞧见来人倒是心情不错,招手示意他到身侧坐下。 少年偎到他身旁,执起筷子替他布菜,轻声问:“王爷今日...几时再去萧府?” 南王眼角带笑瞟向他,揽在腰上的手紧了紧,反问道:“你关心这个作甚?”少年闻言抿唇笑起来,搁下筷子贴到他肩上细语:“我也是为王爷考虑。” 由着身上那只手四处游移,少年放软了身子靠着他接着说道:“昨日萧家的二少爷瞧来倒是识时务,可您瞧...王爷带了我们好几人去萧府,他偏留下了最为年幼无知的安琅一人......您就不怕他阳奉阴违?” 梁上怜华无声抿唇,转眸看着容夕,动了动唇向他比出几字:“这人不笨。” 容夕轻挑眉梢,垂眸继续听着。 南王笑了几声,开口道:“你这精怪的脑子,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您今日再去,便把我带上吧!安琅素来忌怕我,有我看着,也不担心他背叛王爷。” “姓萧的留下安琅这么一个,本王本也是不满意的,”伸手扯开他的腰带,解着衣襟闷声笑起来,换了语调又问,“你这么聪明,本王是不是该奖励你?”语罢不待答话,揽腰将少年抱起来,转身往床榻走。 少年勾住南王脖颈,弯着眼眸笑言:“王爷可还没吃早饭。” “吃你。” 房内仆从丫头尽数垂首,躬身退了出去。 容夕厌恶地闭了闭眼,怜华扯扯他的袖摆,两人暗自潜出。 “大白天的,我可不想瞧他们演一出活春宫。” 容夕轻轻笑:“我也不想。”顿了顿,正色几分,道:“怜华,我去萧府告诉萧清文此事,你先去太子府等我。” 怜华颔首应下,回道:“萧清文的事情,我等你亲自跟殿下开口。” “嗯。” 他也点点头,目送这人转身几步,施了轻功没去行踪。 再回萧府时,萧家几人已各自吃过早饭,从后堂散去。容夕在庭院中寻不着萧清文,想了想,往萧漓院里找去。 院落亭下,这人果真已在那处,耐着性子教小弟念书写字。 小漓身子还不够高,坐着够不着,站久了又嫌累,萧清文便坐在石凳上,抱他在怀中。容夕站在树后,偏头瞧了瞧,想要教那人注意到他,又担心让小孩瞧着。 正不知该如何之时,突然有人出现在他眼前。 “三少爷。” 萧一雨顿了顿,侧过头来望见他,满眼惊讶。末了,又转头看看亭下,心头了然几分,冲容夕笑一笑,提步继续往亭中走去。 “小漓,”萧一雨径自行到他身旁,轻轻唤了一声,继而伸出手去要抱小孩,“三哥带你去街上吃糕糕。” 萧漓眉开眼笑地扑到他怀里,萧清文愣了愣,抬眸对上萧一雨的目光,顺着视线转头,瞧见了蓝色的衣衫边角。 于是点了点头,跟三弟道别之后,起身回房。 房门阖上,萧清文笑着回过身去,张开手臂便将容夕拥进了怀里。 容夕放松下来,听着他胸前心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容夕摇头:“我还没去太子那儿。” “等下还去?” “嗯。”他点点头,离开寸许,抬眼对他说道,“萧清文,我来告诉你,南王今天过来的时候会再带来一个少年,你把那个少年留下。” “好。” 容夕微微怔住,呆呆地问一句:“你都不问为什么?” 这人竟开心地笑了起来,带了几分玩笑之意回他道:“相信你,何须问?再者,我的容夕都不介意我把这些少年一个个留在府上,我自然就却之不恭了。” 容夕被逗得浅笑,食指划过萧清文喉口,假意教训:“你可别有非分之想。” 萧清文顺眉:“是,我只对你有非分之想。” 又是几声浅笑,容夕收回手,轻声道:“那我走了,你自己当心。” “容夕。” “嗯?” 萧清文低头吻到唇边:“早点回来。” 容夕心头颤动,又抱了抱他,轻轻应下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太子府中,那人方巧提到他的名字。 “怜华,萧府情况又是如何,容夕为何未与你同来?” “容夕他随后便到。” 容夕听着这对话掀帘入了里屋,应道:“来了。”话落停下脚步,半跪下行礼,唤一声“殿下”。 “嗯,”太子颔首,示意他起身,待他走近身前,这才又问道,“如何?” 容夕开门见山,也不委婉:“萧家意欲与殿下配合。” 这人一愣,抬首蹙眉,凝视他许久,有些不悦地问:“萧清文什么都知道?” 容夕点头,这人怒极反笑,站起身来靠近两步,压低了声音又问:“容夕,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他望着那双含怒的双眸,又一度跪在他眼前,声音平静,道出的言辞与眼神一般坚定,“殿下,容夕再说一次,筑梦一日当为君一日,不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背叛爷,更不会背叛您。” 太子不言语,静静地站在他跟前,如先前一般垂眸望进他深邃的墨瞳中,直至自己双眼中的怒气层层淡去,许久,轻声道:“起来。” “罢了,”思忖少顷,他又道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3 ,语气里似有几分无奈,“吾从不曾怀疑你与怜华的忠心,可是,有些事情,吾就算说‘不’,你二人又岂会真的遵从。” 容夕知他所言属实。 他是如此,怜华亦是如此。 就如当初周君玉的那件事情,若不是那人先一步横刀自刎,当日会死的那一个人,必定是怜华自己了......明明平素里只要太子的一句话,无论什么命令他们都会不折手段去完成,却偏偏有的事情,他与怜华,谁也做不到。 逸说得对,身为杀手,识情重情,确乎是失败...... 想着,一时忘了起身,怜华上前扶他,这才站起来,把那人的话题岔开,十分认真又有几分突兀地讲到:“明里,萧家已与六皇子连成一线;暗里,殿下只需备好军队,时机合适之前,便瞧着六皇子与南王先斗一番便是。” “哦?你有几分把握让他们窝里斗?” “不是我,是萧清文。”容夕回道,“萧清文要我信他,我便不问‘把握’,信他十分。然而殿下亦不可大意,倘稍微不慎,便是兵戎相见的开始。” “本就避免不了争战,又何必多此一举?” 容夕答得冷静:“虽不至于能胜得不费一兵一卒,但若是在死伤惨重与尽可能保全我方人马中进行选择,殿下选哪一个?” 眼前这人凝眸深思,容夕不待,开口又问:“敢问殿下,今次之战,敢不敢说一句‘万无一失’?” 太子摇头:“吾已查明,六皇子私下佣兵三万,元将军虽为一员大将,且为吾所用,然而现在京中人马,能调动的也不过区区五万而已。单从人马多少而言,吾胜算更大,不过六皇子手下的三万军士究竟是何水平,吾却不敢断言......他手中的那支影卫队,你与怜华也都曾交过手,吾之筑梦与那三十名影卫尚不知孰优孰劣,更不论军队之战。” “既如此,殿下便应赌一赌。殿下不要忘了,皇城之中御林军也是元将军的人,六皇子若少了南王的里应外合,身处皇城则只能徒做困兽斗,届时三万佣兵被困于城外,仅依靠御林军殿下便可胜券在握,若还能控制皇城中的守备军队,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太子听罢,从胸腔深处长长地酝出一口气息,思虑中的双目越渐清晰起来。 “好,吾便赌这一次。” 容夕松一口气,轻轻抿唇。 怜华听罢问道:“既然是这样,那爷又何须再困于牢中?” 容夕摇头回他:“原先是殿下与南王等着对方先动作,现如今看来,大概‘救’爷出狱的,当属六皇子本尊了。” 这人听得疑惑,瞧他唇边点点笑容,又思及萧清文的计划,蓦地恍然大悟,猜着了答案。 屋外适时起了叩门声。 “何事?” 有声音答道:“回太子殿下,皇上病危,召各位皇子殿下于宫殿外候旨!” “吾知道了,备车驾,即刻前往金霄殿。”语罢转过头来,瞧着身后两人,压低了声音道,“换衣服,同我前往。” 容夕蹙眉:“事发突然,倘若皇帝当真...先前的计划便都废了。” 经他如此一说,怜华亦觉心惊,问道:“若是如此,指不定今日便是一场恶战,殿下,我去告知元将军?” “不必,”太子抬步往外走,一边回道,“元将军必定也会前往金霄殿,而南王定不会与六皇子同候金霄殿中。”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眸底尽是寒意:“因为老六必定也知道,假如父皇这次挺不过去,那么除了今天,他便再没有多的机会出手了。” 容夕接上他的话,继续说道:“而假如皇帝无事,六皇子会更加如坐针毡,再忍不得几日。” 这人笑出声来:“所以,既然决意要赌,那么吾今日也赌一招,吾赌父皇无事。”话语间隐藏在袖口的手露了出来,手中不知何时攥了一支小巧的玉瓶。 怜华瞧着那支瓶子张了张嘴,带着几分犹疑出口:“...醉生?” 容夕心头微惊。 虽不如怜华一般认得这药,却也是听说过的。 传说中许多年前由上官毒门创始人亲制的两味药——白玉瓶为醉生,墨玉瓶为梦死。 患病中人倘服醉生,无论何种顽疾皆可痊愈,然而十日之后,不管阳寿几何,都会暴毙而亡;梦死恰巧相反,服之息脉骤停,待三日过后,又可起死回生,实为假死之药。 醉生,实则取人性命,致人死地;梦死,却是死而复生,予以重生。 这样的两味药物,究竟当不当称为毒,百年来无人能说得清,只是传说中的醉生之药,竟就在眼前这人的手中。 容夕呼吸变得低沉,他心头讶异,并非因着这罕见的药物,而是因为太子的眼神,药会用在谁的身上,仿佛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不假。他心知皇族之人并非全然无情,然而他们确乎可以为了皇权霸业,使得亲人之间的厮杀成为寻常话。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神开口:“殿下此举,便使得时间只余下十日了。”一语双关,不止是他与六皇子的计谋,还有那龙床上患病之人...都只余下这十日。 “好过一日也没有。”那人唇边勾起清冷的笑,眼角的伤疤微微扭曲,把玩着手中之物,轻声道,“至少醉生让吾有把握赌父皇今日不死,同样,也有把握赌老六沉不住十日之久。” 容夕垂眸,屋外又有人来报,车驾已备好,他不再多言,同怜华进到里间,从柜子隔层处取出早就备好的宫人服,更换到身上。 金霄殿外,六皇子尚未赶到,而元将军已在殿外。 怜华笑出几分嘲讽,低声道:“容夕,怕是六皇子已在备战了。” 容夕不答,只是微微偏头看看他,随即又转过头去,望着径自走向殿门的太子,见他同殿前宫人说了几句,那宫人便推门进去。 时间静走,等了许久,才又见他出来,将太子请入殿中。 容夕想起了那支玉瓶,瞧着殿门缓缓阖上。 不过片刻,六皇子终于赶来殿前,这人未同其他几位皇子一般上前去,反是走到了容夕附近,向他身前一位宫人问道:“太子已经到了?” 众人忙行礼,容夕二人低垂下头一同拜下。 这人有些不耐,道一句“免礼”,又问:“太子在何处?” 那宫人这才答道:“回六皇子的话,太子殿下方才进皇上寝宫里去了。” “父皇召他?” “奴才不知。” 六皇子皱眉,低声道:“废物。”转身往殿门行去。容夕心头微凛,看他拾阶而上,越发走近,不知当何阻止,心忧之时竟有人将那人拦住。 再一看,是元将军。 不觉使了内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4 力去细听二人对话。 “元将军这是何意?” “末将斗胆,今奉旨守金霄殿,未得皇上口谕,六皇子不得入内。” “哦?”六皇子勾唇笑起来,“元将军是指,二皇兄是得父皇口谕入殿?” “正是。” “那便请元将军令人通传一声,本皇子深感担忧,欲见父皇,于榻前亲自照顾。” “是,”元将军如这人一般笑起来,双眸锐利,“本将这便转告凌公公,还请六皇子......静等。” 容夕瞧着六皇子转身时暗沉的眸色,方才的紧张尽数平息下去。 殿前再度安静下来,除了太医院的人不断进出殿门,已少有人走动。候旨众人皆数等待着一个结果。 不知等了多久,顶头之阳已经无比炎热,日光刺目,容夕微微阖眸,宫衣束体使得身子闷热难耐,只好暗自调理内息,放轻思绪,舒缓周身炙气。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殿门大开,容夕一时清醒,睁眼抬首望过去。太子同一干人等退了出来,诸位太医面露喜色,轻声回着殿外众人:“皇上洪福齐天,暂无大碍。” 太子挑着唇角从六皇子身侧走过,在他耳边轻声道一句:“父皇洪福齐天,六弟你说是不是?” 被问话之人未转过身去,含笑反问一句:“惟愿父皇长命百岁,二哥你说又是与不是?” 太子不再应他,轻声笑着行远。 众宫人迎上前去,扶他入车辇之中,起驾之时,容夕有意行到车旁靠窗的位置,身后怜华在不近不远处,将一众人等隔在后面。 行了片刻,车帘微动,那人唤他一声:“容夕。” 容夕又靠近几分,听他问道:“方才外头可有发生什么?” 他答:“六皇子得知殿下入内,欲闯入皇上寝宫,被元将军拦了下来。” “之后呢?” 容夕想了想,回道:“别无他事。” 太子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冷笑:“你伸手过来。”容夕将手递过去,那人将一冰凉物什搁到手心,他合拢手掌,收回眼前又摊开,瞧见一枚简陋的银铸簪花。 “这是......” “逸方才就藏在殿中,这枚簪花是他掷给吾的。”车窗前的飘帘突然被掀得更高,太子露出双眼,望着他,道,“吾要你拿着这枚簪花去找他,问他发生了什么。” 容夕望着手中物思索,眉梢挑起又顺下,道:“不必找他了,我知道爷想告诉我们什么。殿下,六皇子的影卫,方才也在殿中,并且是一个女子。” 一边思忖着逸想要传达的意思,一边想象着方才殿中梁上的画面,眉头逐渐锁住,轻声道:“爷能将这枚簪花暗中交给殿下,必是那名女子已死在他的手中,那么那人的尸体......”他一时恍悟,慢下步伐,直到身后的怜华跟到了他的身后,于是稍微回头,极低地说道:“怜华,用轻功快速跑一趟,派人换上爷的衣裳,然后去牢中替他,直至今晚他出现。” 怜华颔首。 他虽在马车后方,然而这两人的对话却一直暗自听在耳中,此时容夕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皇帝病危,逸会想到潜入寝宫之中以防意外,那么六皇子也能想到,自会派遣影卫潜在其里。 那名女子与逸梁上相遇,逸必不会再让她活着出去,所以现在,那女子的尸体与逸本人都还在金霄殿的房梁之上。 怜华微微觉得好笑,他与容夕能猜到的意思,太子却并未猜到,不知究竟是那人对逸不够了解,还是根本没有对这枚簪花之意有过更多的深思熟虑。倘若不是逸未雨绸缪,那么今日的醉生,也根本喂不到皇帝口中。 “怜华?” “嗯,我安排扶玥去替爷。” 身前人轻轻唤他,他终于应下一声,暗自垂首离开车驾的队伍。 又行了几步,容夕回头去看,怜华已不在眸中。 “殿下,”他又回到窗旁,道,“这名影卫已死,六皇子性急,等不着这女子的回话,必会更加焦躁,这两日正是干扰他的好时机,现下已是申时,我猜南王已去过萧府了。” “好,那你现下便去吧,有何情况再来报我。” “是。” 帘子轻轻垂下,随着车轮的行走而微微晃动,容夕垂首行一记宫礼,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已过了一天里最闷热的时辰,突起的阵风又带过一片云层遮挡艳阳,一时便消了暑,身上的宫衣不再显得那么窒息束缚,原本打算回筑梦换一身衣裳的容夕,也因着这心思未再绕路,径直从小道去了萧府。 萧清文倚在院中树下乘凉,望着院中一塘镜湖幽幽走神,瞧不出是在休息还是在思索着什么。 房中突然传来动静,似是清风将窗栏吹阖的声音,然而周围的草木树叶并未作响,萧清文转头望向房里,微微笑起来,起身朝房中行去。 伸手关好房门,去寻找熟悉的身影,待瞧见桌前饮水那人,他愣了一愣,片刻后,忍俊不禁。 容夕将一杯茶水饮尽,又倒了一杯喝下,这才缓了口中燥渴,抬起头来问他:“笑什么?” 萧清文唇边幅度愈甚,目光由上而下仔细打量他。 容夕本就清秀,若是不着衣物还能瞧得见周身的紧致肌肉,然而裹上衣服时,但瞧那腰身便觉羸弱,更勿论穿着这一身宫衣。 这么看着,俨然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想着,又笑出声来。 容夕瞧着他的目光,在方才问出口之后便猜着这人在想什么,于是也微微含笑,搁下茶杯走上前去,双臂搭到他肩上,道:“像吗?” 这人眉眼弯弯地颔首:“像。” 他便又玩笑道:“那奴才好好伺候您?” 萧清文却突然止了喉口闷闷的笑声,仿佛哽住一般,深深地凝视他许久。 过了好一阵,才稍稍压低了头,靠近他的面庞,轻柔地问:“你要怎么伺候?” 容夕将他口中茶香吸进鼻翼,眸子渐渐变得水润起来,朦胧地罩上一层雾气。萧清文便吻了下去,也不深入,只是在他的唇上轻舔噬咬,手绕到他身后在背部暧昧地揉按,缓缓地一路抚下去最后轻轻覆在他臀上。 容夕笑起来,离了一寸问道:“昨夜还没要够?” 萧清文摇头,声音愈发温柔:“要不够。” 容夕弯了眼角,在他唇上咬一口,又偏头到他耳边低声道:“可是有人来了。” 萧清文叹一口气。 又抱了片刻,直至脚步声更加清晰,这才不舍地松了手。 门外传来青鸢的声音:“二少爷,华阳公子邀您傍晚前往,共食晚膳。” “不去。”萧清文蹙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5 眉,抬眼看着容夕许久,下了个决定,“青鸢,你去转告安琅,今夜我会过去他那处。” “那晚膳?” “让他自己吃,做些特别的吃食。” “是。”青鸢应下一声,渐渐走远。 容夕伸手揉过眼前人蹙拢的眉心,问:“华阳是不是今日南王新送来的少年?” “嗯。” “你不过去也就罢了,说是要去安琅那处又是为何?” “容夕,”这人再度揽他入怀,闷闷地埋首到他颈间,“你难道不介意我碰他们?” 闻听问话,诚实地点头:“我介意。” 萧清文轻声一笑,愉快了几分。 “所以,我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安琅年幼单纯,什么心机也没有,而华阳不同,与其等到他起疑警惕,倒不如一开始便摊牌,让他被迫困在局里。” “你是说,控制他,让他不再是南王的耳目?” “嗯,”萧清文点头,“容夕,这就要你帮我了,因为不止华阳,我还需防着玉枝。” “好。”容夕答应下来,又问,“那你说去安琅房里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和你在他房中恩爱一宿。” 不觉听得一愣。 好半晌,哭笑不得地捏住这人的下巴,问得无可奈何:“萧清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流?” 萧清文但笑不语,抱起他往里头走去。 “你中午一定没吃东西,申时都快过了,我让厨房早些将晚饭送来我房里,多做一些好吃的给你。” “我在你房里吃东西,他们收拾碗筷,可就发现了。” 萧清文颔首:“有道理。” 语罢将人放在床边坐好,转身去柜子里寻干净的衣裳,又道:“那我带你去谦竹阁吃,教人看不着你便是。” 容夕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衣物,点点头换到身上。 收拾整洁之后,抬眸微微一笑:“萧二少爷,咱们谦竹阁二楼见?” 萧清文叹气,道一声“好”。 目送眼前人先一步离开,颇有些无奈地拾起地上宫衣,带出府去扔掉。 心想着容夕这般藏躲的日子,也不知要到何时。 尚未到吃晚饭的时候,谦竹阁二楼仅有一桌食客在那处品茶,靠里的几间房间都还空着。萧清文从楼梯走上去,对身后掌柜吩咐道:“待会不要请人上二楼坐,等那边那桌客人走后,你便将楼梯下头封了。” 掌柜的应下来,将他送至最里处的房间,问道:“二少爷吃些什么?” “一碟醉虾,一碟肉蓉饼,别的随便多弄几样好吃的送上来,让厨子动作快点,一次上齐,不要一会一趟上来打扰,还有,碗筷要两副。” “是。” 掌柜应声止步,听他口气里急,加快了步子赶下楼去。 萧清文推门进去,阳台处的竹帘已放下来,光线暗了几分,不过夏日时节,倒也看得清楚。 屋内还有一卷珠帘,帘后置一方软榻,容夕侧身躺在上头,目光温和地望着他,萧清文走上前去,坐到他身旁。 “你今日做什么穿成那样,很累是不是?” “那会只是有点热,不累。”罢了,才又回答之前那个问题,“今日皇帝差点便没了,我穿成那样,去金霄殿看了一出戏。” 萧清文微微启唇,有些诧异。 他便又解释:“六皇子现在心急如焚,南王今日未至殿前,若不是皇帝缓下来,估计今日...这两边便要血染宫廷了。”并未提到“醉生”一事,不是不能对眼前人道来,只是想到那支玉瓶和太子莫不在乎的眼神,心中就沉沉地发闷发堵,倒不如不提为妙。 萧清文听了这话,于是告诉他:“南王今日来萧府的时候,拿走了这么多。”他比出三根手指,容夕猜道:“三万两?” 他摇头:“三千两。” 容夕一愣,又猜:“黄金?” 这人弯唇轻轻笑起来:“白银。” 容夕话噎。 好半天才嗤笑出来,带着几分惊讶道:“你先前说,用这黄白之物使六皇子与南王反目,我也只是约莫猜着你的方式,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直接,就用三千两银子把那二人打发了。” 萧清文又补充:“我倒还备着三万两银子,就等六皇子开口。” “几万两就这么没了,很不值。” “区区几万两,为你,有何不值的?”容夕听得心子发软,轻轻探手勾起他的尾指玩弄,听他接着道,“你方才说六皇子越来越急,这时辰他应当回自己宫中了,等瞧着那三千两,你觉得他会气成什么样子?” “嗯...气到痛骂南王?” 萧清文笑着摇头。 “他不会迁怒南王,他会一袖子将银子扫在地上,狠狠地咒骂‘萧清文这个不识抬举的混账东西’。” “哈......” 萧清文微微俯身,在容夕笑盈盈的眼角印下一吻:“然后明日之内,他必会光顾我岚华轩。” “你怎就知道他会去岚华轩,而不是直接来萧府?” “这时候了,他岂敢表露身份,让太子知晓他收了三千两‘军饷’的处境?” 容夕听得好笑不已,再忍不住一声声笑出来,萧清文垂着眼角满目温柔地望着他,待他笑了一会,才伸手掩住他的口,轻轻“嘘”一声。 容夕听着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微笑点头,翻身面朝里边躺着。 过了片刻,小厮在外头叩门,萧清文允人进来,几人将满桌的菜食尽数布好,又退了出去。 两人这才起身坐到桌旁。 “多吃一点,你就饿了这么一整日,晚上的时候,我再叫厨房做些宵夜给你吃。” “不了,晚上不习惯吃宵夜。” “那这会儿多吃点。” 萧清文拿桌上备下的濡湿棉帕擦干净手,一只一只地替他剥虾。 “我记得你爱吃这个,还有那碟肉蓉饼,你多吃几个,刚烤出来还是热的,不要搁凉了。” 容夕偏头看着他细心的模样,浅笑着将手中饼咬一口。 “萧清文。” “嗯?” “玉枝的事情,要不要我去为你查证一番?” 这人将剥好的虾肉放进他碗中,回道,“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 “嗯。” 容夕不再做多的言语,应着他的话将桌上的菜肴挑挑捡捡地吃了不少。 萧清文瞧着他吃,又寻了些有趣的事情讲与他听,闲谈戏笑间,这一顿饭耗去了不少时辰。 眼瞧着楼外天色转暗,时趋黄昏,两人就此打到回府,依旧同来时一般分道独行。 萧清文回府,容夕已先他一步等在房里。 他无奈地笑叹:“外头夕阳正好,我倒也想携着你一同转悠回来。” 容夕微微弯眸不答。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6 歇了不过片刻,有人来叩门,萧清文起身,走了两步回头见容夕依旧那么坐在原处。 “不藏了?” “不了,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青鸢是自己人么?” 萧清文点点头,打开了房门。 外头青鸢微微一施礼,抬起头来望见了里面的容夕,分明有一丝怔忡,却转瞬即是明了神色,开口道:“二少爷,安琅公子已食罢昏睡了。” “昏睡?”容夕有些不解,沉吟半晌,这才明白萧清文先前交代的那句“特别的吃食”寓意为何。 萧清文颔首,道:“将他带到别院去,切勿教人瞧见。” “是。”青鸢离开时带上了房门。 容夕感慨道:“好心细的姑娘。” “六岁起便跟着三弟了。” “是墨月教的人?” “嗯,”萧清文道,“向来信得过,吃穿用度,也从不拿她当婢女,只是青鸢心细如尘,总是表现得循规内敛,如此,确乎不致于招揣测怀疑。外人看来,最多觉得是个受宠的丫头罢了。” 容夕听得明白,想了想,带些戏弄又问他:“什么都给我讲,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 听不着答语,萧清文也不追问,自是明白容夕的意思,瞧着他眸底流光,轻叹一口气走上前去抱起他,一边往房里走一边道:“你也让我信得过。” “那万一信不过呢?” “那我便不会给你讲了。” 这人带他到屏风后,放下来解他的衣裳。 容夕不罢休,按住腰带上的那只手:“为何信?” 萧清文颇有些无奈地语塞起来。 眼前人眸色笃定,势要问个清楚,他便轻轻叹气,望进他眼底,认真地答:“信一个人的时候,倘若敢与这人生死与共,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容夕手指微微一松,腰带散落在地上,萧清文勾起唇畔,一层一层将他衣衫褪去。 “沐浴过了去那边的房里,今夜不睡了好不好?” 容夕只是模样懵懵的望着他。 一直知道萧清文对他情深匪浅,只是这生死与共,还是头一次听他说出口来。 一时难以平息。 萧清文瞧他这神情,也不多说,折腾着也脱了衣衫,抱着人坐进浴桶中。 水声轻巧,容夕回过神来,想起方才耳边的问话,心子一跳,张了张唇吐出两字: “......随你。” 萧清文笑得不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容夕悠悠转醒时,天才蒙蒙未亮。身上裹了一件里衣,萧清文正欲将他抱起来,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这人将自己吵醒的。 凝了凝惺忪的眸子,发觉自己还在本该是安琅住着的房间里。 先前萧清文调笑说夜里不睡了,可等自己真的疲惫困乏时,这人便停了下来,不再过多索求,继而搂他在怀,吻着发顶哄他睡过去。 身子还有些发软,使了些力气才把他推开,问道:“...去哪儿?” 萧清文瞧他阖着眸子又要睡过去,低声应道:“回房去。” “何须这么折腾......”容夕微微呵欠,身子发软,往被窝里缩了缩,道,“隔壁的那个人......不论天亮之后在这房里的是我还是安琅,他都会过来...睡吧......就在这儿睡......” 这人轻声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躺回被中。 “好,你睡,等天亮了我叫醒你再走。” “嗯......” 应着这话往胸前埋了埋,揽着萧清文的腰背不出片刻便睡过去。 萧清文不愿再吵醒他,可惜自己没了睡意,只好一动不动地就这姿势躺着。 如此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天光大亮,容夕才再度转醒。 “醒了?” “...嗯......”容夕动一动身子,抬头望着他清明的双眼,“你没睡?” “那会醒了之后就没睡了。” 听他这么说,容夕便以为是他不习惯,说道:“你回去再睡会。” 萧清文摇头:“不困,还要去岚华轩等着人过来。”容夕这才想起六皇子之事。 顿了顿又说:“那你去,我试试华阳的底,就来找你。” “你当心一点。” 这人翻身下床,容夕偏头看他穿衣,道:“我知道的。”他点点头,待穿戴整齐,又走进了俯身落一吻。 “我回房收拾一下,你待会来岚华轩找我。” “好。” 房门阖上,容夕想着,只待萧清文走远,华阳应该就会过来。于是翻身面朝里睡,拿被子埋住大半张脸,留一瀑青丝在外,作得沉睡的模样。 隔壁人倒是比他意料中更似耐得住性子一般。 原以为萧清文前脚离开,华阳后脚便会进来,怎知迷迷糊糊又寐了半晌,依旧不见动静。难不成这人真有如此高的警惕? 容夕醒了醒神,想着是否该起来,倘若华阳不欲来,自己也只能亲而前往了。 便是在此时,房门外突然有了动静,门推了一半,又介入一道柔和女声,硬生生止住门外人的动作。 “华阳公子。” “哦?青鸢。” “您找安琅公子?” “......嗯,我来瞧瞧他。你有何事?” “奴婢前来伺候梳洗。” 华阳明显迟疑了半分,思忖片刻,声音中带了笑,仿似颇为愉快地道:“我猜他昨日睡得晚,今日必定十分慵懒,也不急于梳洗,我去陪他闲话一阵,你不如先去厨房为他熬点米粥吧。” “是。”青鸢并不反驳。 容夕突然恍悟,想必青鸢早就候在一隅了,这么一番对话,定是担心自己还在沉睡,刻意来将自己吵醒罢。 好灵巧的姑娘。 这一人的脚步声渐渐行远不闻,外头那一人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听着了门扣搭上的声音,容夕一动不动,等着华阳走近身侧。 他立在一旁,出口便问:“安琅,你怎么还未醒?” 容夕不答,华阳笑一笑,坐到床头,言语间几分揶揄:“也对,你初承人事,怎么吃得消?”一边说着,一边探出手去想要将他面上的被褥拉下几分,容夕就势轻蹭,反如梦呓般又埋进去些。 “你说萧清文不曾理会过你,可待我邀他,他又偏偏选了你...这个人果然心思不凡,也是瞧着你单纯罢了。既如此,不论你如何怯懦无能,也得看清楚你的身份,知道该做什么事情......身无长物,不通武艺,真不知道南王如何想的,怎么敢用你。”最后一句声音压得低沉,更似自语,容夕却听得清楚。 如此说来,身旁这个华阳,果然是会武功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7 的人。 他周身气息偏静,如何都感觉不到习武之人内力的跋扈之势,难不成他也如自己当初在筑梦一般,自己封了经脉? 不应如此。 能够自行压抑的习武之人,武艺如何都能算得上是上乘,倘若他已有上乘之资,那么自己现下这样屏息,他多少都会有所察觉。 也即是说,华阳多半是武艺中乘,才会在了无防备之时,毫无戾气。 如此,实在是很好解决的角色。 “你醒来,”方思考到此,华阳突然再度伸手过来扯他的锦被,“我要你仔细听我......”未完的话语,如惊惧一般卡在喉间。 容夕坐起了身子,只方才那一瞬,已一手扣住华阳手腕,另一手扼在他的脖颈处。 轻轻笑道:“我也好奇,这样的水平,不知南王如何想的,竟敢用你。” “你是谁?” “不知道就猜吧,反正不论你猜不猜得着,都没有机会告诉你的主子。” 华阳紧张地吸一口气,试探道:“你是容夕?” “这么说,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容夕眉眼弯弯地瞧着他,慢慢地收紧五指,听他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又道,“本来你也可以明哲保身,但如今你既然把自己送进萧府,就别想再置身事外了。你听好,从今日起,你可以选择乖乖听话或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你自己的作为决定你是生是死,明白了吗?” 华阳呼吸不顺畅,无法回答,只怒目瞪着他,容夕不以为意,又下了几分力道,终于见他眉头蹙紧,艰难得点点头。 于是收回手,掀开床被起身下床来,笑道:“不要对我阳奉阴违,你大可以试试不听话的后果。不过你只能试一次,记住你只有一条命。” 华阳抬眸望着他分明还带笑的眼,身子慢慢地细碎颤抖起来,又点了点头,轻声道:“明白了......” 容夕不再看他,取了架上衣物穿好,转身欲要离开,身后华阳又问:“你把安琅弄到哪里去了?” “已经和你无关了,你只要关心什么时候玉枝会来找你。” 华阳愣了愣:“你什么都知道了?” 容夕心下暗道一声“果然”。 “是。”略一停顿又道,“该对玉枝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听见。” “......是。” 容夕走出房门,瞧见廊外候着的青鸢,微微含笑唤她一声。 青鸢回首施礼,他嘱咐道:“辛苦你好好照顾华阳公子。”小姑娘莞尔,再度施礼,回他:“不辛苦,青鸢自当尽责。” 闻话点了点头,独自回房去。 待赶回房中,萧清文早已离去,心下算算时间,估摸着人已经到了岚华轩了。容夕独自梳洗一番,便也动身赶过去。 街头已有了不少人流,容夕悄悄潜进岚华轩中,瞧见萧家几兄弟中除了萧清文以外,还到了萧沨晏与萧一雨二人。 萧清文刚同大哥耳语了两句,萧沨晏点点头,转身又对身侧三弟道:“一雨,待会洛筠秋那家伙会过来接你,你这两天去他们府上‘玩玩’,先不回来了。” 萧一雨有些惊讶,说道:“我什么都没收拾。” “不必,就是去友人家中‘玩玩’而已,你需要什么直接找他给你备下。” “那小漓和云兮呢?” “云兮自己能保护自己,小漓身边有绿蒲,这几天青鸢不在你身边,你跟洛筠秋去我也就能放心了。” 萧一雨听罢安心下来,颔首答应。 话落,方才提到那人正巧赶来。 “哟,都到了啊。”洛筠秋走近,眉目带笑,乍一瞧来依旧是那副不正不经的模样。 “姓洛的,照顾好我三弟。” “我知道,”这人闻言好歹正色了几分,“我自会护他,你且放心好了。” 萧沨晏点头。 那人又弯了唇角侧身向萧一雨道:“三少爷,同我走吧?” 萧一雨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问道:“现在就走?” “嗯。” “好。” 语罢两人一同出了店铺,萧清文转头目送,也舒出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多谢大哥考虑得周全。” 萧沨晏摇头:“我考虑得再周全,也及不上你真的平安。” “我会的。” 店铺里还有小厮与客人几位,容夕听了一阵,觉得若是这么走出去,实在是不方便,想了想只好刻意弄出些动静,好让萧清文注意到他。 所幸那人与他默契十足,同萧沨晏道了一句,这便提步往二层楼阁之上行去,容夕抿唇,暗自跟上。 二楼无人,萧清文特意行至窗边掩下窗户,容夕这才现身。但见那人笑着回过身来看着他,问道:“都好了?” “都好了。” 萧清文又问:“如何?” 容夕想了想,这么答道:“似乎是听话,但也不能保证华阳他真的屈服了。” “倘若他依旧不配合呢?” “那就只能杀了他。”这一次答得毫不犹豫,萧清文依旧是含笑看着他,不多说一言。 容夕忍不住道:“萧清文,你会不会觉得我生性残忍?” 这人摇头,道:“只在乎在乎之人的安危,这才是正常的人性,至于其他,你想要如何决策对待,是你的自由,更何况那不是普通人,而是敌方。” 容夕叹气。 明明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这么回答,无非是安抚自己。 只是不论他给出怎样的说辞与回答,说到底,自己也是满身罪孽的。 摆摆头不作多想,换了话茬问道:“你估计六皇子何时会来?” “快了吧,再过一会人多起来,他就更不方便了。” 话方说罢,楼下就传来萧沨晏的声音:“二弟,有客人找你。” 萧清文没忍住轻轻一笑,道:“容夕你回避一下,六皇子可是说来就来了。”罢了,又提了声音回话:“大哥,请客人上二楼来罢,我正巧要休息片刻,让人沏一壶茶上来可好?” “好。” 说完回首,容夕已匿去行踪。 于是行去窗前,重新打开一扇窗户。 然而客人上楼,却是有意选了未开窗的那一边坐下,萧清文假意不觉,作出迷糊之态,笑斟了两杯热茶,问道:“客人瞧来眼生,是新客吧?不知特地寻到在下是为何事?” 桌对之人着一身华服,却并非是皇家服饰,身后跟着的两人戒备颇高,分明是侍卫之属,却也作寻常家仆的装束。 六皇子刻意笑了一声,也不回答,长袖中的手现了出来,往桌上置一块金牌。 萧清文看了一眼,故作惊讶地站起身,毕恭毕敬施了一礼,轻声道:“原来是六皇子驾到。” “坐下说话。”这人终于开口,执起茶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8 杯轻抿一口,分明是笑着,却带了几分戾气又道,“听说萧家近来周转不灵?这岂不是你们商界的一件大事。” 萧清文有些尴尬地笑一笑,回道:“六皇子开口,萧家必定会竭虑而为,只是突然之间要拿出六万两银子,也着实让在下为难,萧家虽是商贾之首,可大部分都是这店里的珠宝,因此才拖了一日。” “六万两?” 萧清文有意忽视他话中惊诧,点点头又道:“昨日一时之间只拿出了三万两白银,说好今日将余下三万两送去南王府的,不曾想动作慢了些,竟劳驾六皇子尊驾亲临,还请六皇子恕罪。” 桌对这人沉默不语,手中瓷杯攥紧,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两字:“无妨。” 萧清文站起身来,再施一礼:“既然六皇子来了,我这便去楼下取来银票,还请稍待片刻。”说完转身下楼,身后六皇子静了一阵,将瓷杯重重搁回桌上。 “无影。” 身后一名仆从往前一步。 六皇子道:“你平素怎么替我暗查南王府的?” 那名仆从单膝跪地,垂首道:“六皇子恕罪,属下办事不力,险酿大祸。只是......” “说。” “只是南王平日里确是挥霍无度,平素不觉有异,今日听这萧家少爷如此说,倒不得不让人多出一分疑心。” 六皇子双眸微敛,思忖片刻。 “我给你一个晚上时间,今夜帮我探查清楚此事的真伪。” “属下领旨。” 楼梯上传来足音,六皇子摆手道:“起来吧。”这人起身回到他身后,与先前无异。 萧清文回到楼上,手中拿一木盒,掀开置于桌上推到六皇子跟前,笑道:“这是余下的三万两银票,请六皇子过目。” 六皇子看了一眼,轻轻“嗯”一声,身后人上前将木盒收起。 “罢了,萧少爷有心,本王甚是欣慰。”语罢起身,兴许碍于身份,不欲再多留片刻。 萧清文随他站起身来,送他下楼,听他又道:“往后有什么事,本王会亲自派人同你联络,南王那边,你可以暂缓回应了。” 萧清文应下来。 “不用送,不必引人瞩目。”说完同身后人下楼离开,萧清文瞧着他远去,微微笑起来。 身后有人倚到他肩背上。 “主动上门来要钱,皇家的人也这么厚颜无耻。” 听得萧清文笑出声来。 转身揽住他问道:“方才我下楼的时候,他们可有说了什么?” “有,”容夕点头,“六皇子将信将疑,让他手下的人今夜去南王府找证据。” “那就让他找到证据。” 容夕蹙眉:“你要把证据送上去?” 萧清文知他为自己心疼,笑着安抚道:“无碍,这世上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你想想世兴银庄,拱手送给太子的岂止六万多两银子而已。” 容夕挑眉。 “那是世兴,又不是你,与我何干?” 这人听得忍俊不禁,往他额上轻轻一吻。 “容夕,你觉得这么一出戏六皇子会不会顺着我们铺的路走到底?” “多半会。” “为何?” “嗯......因为他别无选择吧,现在时间紧迫,最着急的可是他。不管怎样皇帝再过个几日可就......”话落一半突然顿住。 萧清文也愣在那处,慢慢敛了笑容,转身再度合了窗户,又凝神察觉四周无人窥视,这才低声问道:“容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少顷,容夕缓缓点头。 “是,萧清文,我说不出口......太子他...对皇上用了醉生。” 萧清文暗自凝眉。 ——醉生。 沉默良久,又问:“容夕,还剩下几日?” “昨日的事情,还剩下九日。” “我知道了。”这人轻轻叹气,抚了抚他的发尾,安抚道,“没事,兴许根本等不足这九日。” “恩。” 容夕颔首。 不管还需几日,终究不会超过那一天,其实都无所区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幽夜时分,容夕潜入南王府找到了怜华。 “我下午找你说的事情,安排得如何?” 怜华点头回他:“妥了,扶玥暗中跟着六皇子身边的无影。” 容夕有些担忧地问:“我感觉那无影的身手倒不是绝佳,可是南王府中有两个影卫是最为厉害的,扶玥可能应付?” “容夕,我估计你现在和扶玥交手,勉强能赢他。” 容夕挑眉。 怜华瞧他怀疑,又道:“我甚至觉得,扶玥若是同你我一般长大,自幼习武,那么现在只靠他一人,虽不至于全身而退,但却能从那两个影卫手下取走南王性命。” “你也说了‘若’,他并非自幼习武,那现在如何能与那二人过招?” 怜华摇头,进一步解释道:“他不需要同那二人过招,他只要保证不惊扰到他们即可。”语罢停顿片刻,转头盯着他的双眼又接着说:“与他们对招的事情,到了最后那一天,终究还是我们要面对的事情......你别忘了,那两人是六皇子的人,今日若是此计能行,这两个影卫就该回到六皇子身边去了。” 容夕恍悟。 “所以我们应当趁机杀了南王?” “嗯,以免夜长梦多。” “怜华,我今日同萧清文聊过之后,又想到一个问题,虽说南王与六皇子是离间了,可这些银两是实实在在到了六皇子手上,他大补军饷,对太子不利,可还有别的办法使他来不及用这银两便不得不针锋相对?” “有,”怜华苦笑,“除非爷站出来指证六皇子,让太子有借口清理门户。容夕,你舍得吗?” “......谋朝篡位的本就是六皇子,不是太子,即便是太子又凭什么让他牺牲到这份上。” “那就看爷自己是如何想的了。” 一句话说完,两人一齐静了下来。 各自在心中道一句“糟糕”,又一度心惊不已。 ——算来算去,算丢了一个情字,逸那般为太子着想,什么样的牺牲他不会做? 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可眼下的处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先过了这关,再去阻挠逸了。 “怜华,我觉得......” 院里突然传来信号微弱的声音,容夕不再继续说下去,回过神来凝思静虑。 不一会,院外走进来一人,看穿着像是南王府的奴仆,可容夕二人却分明认出,此人正是扶玥。 “有人来了。”怜华低声道一句。 容夕自也察觉,想必来人便是六皇子身边的无影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39 。 扶玥偷偷潜进书房,并不掌灯,片刻后出来,作得鬼祟谨慎的模样,走了不出几步,身后果真有人截住他的去路。 “站住。” 扶玥应声跪地,轻呼:“主子饶命!” 无影蹙眉,怕他引来旁人,俯身拉扯着他的胳膊起身,捂住他的嘴,将他带至院中一隅,这才压低声音问道:“说实话饶你不死。” 扶玥忙不迭点头,那人又道:“你方才在书房做什么?” “偷、偷......” “偷什么?” 扶玥颤着手从胸前拉出一纸银票:“奴才只、只拿了一张......求主子饶命......” 无影哼笑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不是你主子,你且回答我,怎么知道那里有银两?” “我前天亲眼瞧见...王爷拿着钱匣子进去的......却空手出来......下人们都说王爷爱在书房里头藏金库......这才......” “在书房何处?” “书桌下的地砖里头......”话音未落,无影一记手刀劈到他后颈,扶玥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容夕心头一紧,怜华拉了拉他,似让他安心一般摇了摇头,以示无碍。 无影进了书房里头,过了不一会,抱着钱匣子出来,使了轻功消失在夜幕之中。 容夕这才从匿身处出来,急忙靠近扶起扶玥,扶玥睁开眼站直了身子。 “容夕公子,我没事。方才用内力防着,那一记没有打中后颈的穴位。” 闻言松一口气。 “辛苦你了扶玥。” 扶玥摇头,又道:“事情办完,我先回去了,再有吩咐,两位公子随时传话来便是。” 两人俱是点点头,待他离去,怜华才说道:“今夜我就在这处院落守着了,这时辰南王身边的影卫应当已守在了他寝房之外,我是进不去的。” “那我陪你留下,等那二人离开,杀了南王。” “不必,我一人足矣,你应当去守着爷。我怕六皇子那边动作太快......” 容夕深觉有理,于是颔首应下来,又道一句“那你自己多加小心”,立刻起身赶往皇宫牢狱深处。 昨日扶玥曾替了逸半日,夜里逸从皇殿中将尸体运出,想必那时便又回到了牢中。 “爷。” 狱中人睁开眼,道:“其他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且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 容夕道:“已经发生的不重要,但过一会,南王会死。” 逸轻轻笑起来。 好一阵,叹气般问道:“把握?” “十分把握,没有人会把自己的人手留在叛徒身边,六皇子心胸狭隘,更加不会。” “好。”逸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太子终是胜券在握。” 容夕道:“爷,同我离开这里吧。” 这人却摇了摇头:“不,现下时机正好,六皇子近日定会前来找我。” “然后呢?你拿你自己冒险?” “有何冒险的?他无非就是想要孤注一掷,要我指证太子,届时我反击一军罢了。” “是,你反击一军,说你自己其实是六皇子的党羽,太子便可名正言顺地除了他,而你,被全朝之人看在眼里,同他陪葬。” 逸依旧笑着看他,温温和和仿佛事不关己。 “你和怜华不是会救我吗?” “谁会救你!”容夕一甩手,突然怒道,“你凭什么笃定我们会救你!文武百官与皇朝内所有兵士一同看着,我和怜华凭什么蠢到命都不要了去救你!” “那也好,”这人向他走进几步,轻声道,“你同怜华就此离开,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筑梦楼不再要你们了。我要你们走。” 心中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容夕捏紧的手轻颤,良久怒极反笑,回他:“是筑梦不要你了,从现在开始,筑梦听我和怜华的,不再是你的。” “随你,筑梦听你们的,我却要听我自己的。” “你......”容夕败下阵来,万般懊恼的模样,眸里情绪深重。 逸也不再多言,同他相视静默。 许久过后,他轻声道:“容夕,再听我一次......我答应你不用那样的方式。” “那你告诉我你要如何做。” “没有人能够证明我谋害朝廷命官,也没人确定我是杀手,那些知道的人早就死了,无法佐证。既如此,我不承认,谁能定我罪?容夕,我留下来只是想看六皇子究竟还要做什么,就像你当初同萧清文离开筑梦楼,我也想在这个位置,尽我所能保护太子。” 他一番话说得恳切,容夕听他提到萧清文,终究觉得不忍心。 “那你答应我,不要轻易做冒险的事情,有什么决意,提前告知我和怜华。” “嗯。”逸点头,容夕无奈叹气,听他接着说,“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容夕点头又摇头:“待会,我等怜华过来,他一定会过来。” 逸不再劝阻,退回一隅,阖眸敛神。 容夕反身依靠在牢门之上,静静地等。少顷,身后传来逸的声音:“容夕,你恨我吗?” “恨,”他毫不犹豫,却并无多情绪,“但又如何?” “......容夕,谢谢你。” “该道谢的是我。” 逸不回话,半晌后又道:“这件事之后,彻底离开筑梦吧,带怜华一起离开,再也没有筑梦了。” “你呢?” “我还在那个人身边。” “如果是这样,那我答应你。” 逸轻轻笑了几声。 尔后再无多话,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光景,怜华赶来此处。 “容夕你怎么还在?” “等你。” “回去吧,南王死了。” 容夕站直了身子。“那我这几日就陪萧清文与六皇子周旋了,有任何事情你来找我。” “好。” 行出皇城,胸腔里的郁气慢慢散出去,夜里空气静谧而潮湿,容夕闭了闭眼,一路轻功回到萧府。 萧清文的房里还是烛火通明。 推开房门进去,那人坐在桌边斟茶,闻听门声抬头看他,眸里怔忡,让容夕一时间疑惑不已。 “你怎么......” 那人突然起身靠近,急急搁回桌上的玲珑茶壶尚未置稳,在桌上转了几圈终于滚到地上碎作瓷屑。 萧清文将他按进怀中,紧紧地箍住,容夕听得他心跳不止。 “萧清文......”那人不答,喉头有颤抖得声音,容夕眼角微酸,伸手抚他的背脊,轻声安抚,“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回来了。” 这人不放手,依旧用力拥住他,容夕不再说话,只一下一下顺着背,感知他胸膛的骤跳始终不能平息下来。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0 “怎么回来这么晚......你那晚锁了我的穴道,我直至今日才觉得生气,武功没有恢复,不能去找你,一晚上这么等着...却什么都无法做.....” “对不起,我该早些回来。” 萧清文那么说,容夕却觉得庆幸。 幸好这人武功没有恢复,否则他贸然闯出去寻找自己,倘是遇着了别的危险又该如何? “南王死了,你的离间成功了,我等了许久等着这个消息,所以现在才赶回来。” 萧清文早已失了平素的温雅,揽他在怀中仍然似个孩童般闹脾气:“他死了与我何干?我不许你再这么晚回来了,你若不听,我便去找你,再危险也去找你。” 容夕柔声浅笑,埋在他胸前点点头。 这人这才松了些束缚,情绪平复许多,望着他的双眼深处还残留有余惊。 容夕微微舒气,仰头吻到他眼角,轻声哄:“萧清文,要我吧,我就在这里。”那人闻言不语,抿着唇将他抱起来,一路行至床铺去...... “二弟,我听说南王死了。” 翌日清晨,萧清文早早得便独自前往后堂用饭,不料想萧沨晏也起了个大早,坐在桌旁座瞧见他进来,开门见山便如此问道。 萧清文颔首道:“是如此,昨夜便死了。” “是六皇子的人下手还是如何?” 他摇头:“不知道,容夕还未同我细说。” “容夕呢?” “还在睡,我先起来处理些个事情。” 萧沨晏又问:“还有何事?” “南王死了,他的那些眼线已无用,六皇子那边也应当很快就会意识到我的所作所为,我想先将华阳与安琅处理了。” “打算如何?” “安琅单纯,又总是胆小怯懦的模样,毕竟还年幼,我想找一户人家收留了他,至于华阳,”思忖片刻,接着道,“给他一点银两让他离开京城,自谋出路去吧。” “也好,那......二弟,玉枝如何?” 萧沨晏问得迟疑,萧清文也听得微愣。 先前考虑的时候,分明也记得玉枝这事,事至眼前,竟一时忘记了。 仔细想了想,回道:“不论什么原因,我都不再责怪她,但她必须离开。大哥,萧家身份不一般,贴身之人就算不知情,也必须信得过。”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自你入京城起玉枝便跟在你身边,如何处理你自己决定吧。” “嗯。” 用罢早饭,萧沨晏返回院中,先找到了玉枝。 那丫头正在自己房中静坐,仿佛就在等他一般,及至他赶来,慢慢站起身来,走近两步,缓缓俯身跪了下来。 “玉枝,你起来。” “少爷,玉枝跟您这么多年,原本得您信任,现下却私心做出背叛之事,不求您原谅。” 萧清文叹气,问道:“你可能告诉我原因?” “我家中人的安危受南王威胁,我选择了背叛您。” “罢了,玉枝,你一直是我贴身的丫头,这么几年也算主仆情深,你走吧,去账房领一千两银子,带你的家人寻一处安生地落脚。” 玉枝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对着他拜了三拜。萧清文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房中,容夕还未舒醒,萧清文坐到床畔俯首静静地望着他,悠悠走神。又过了片刻,青鸢来到房前,瞧见房门未敛,于是放轻步子进去,极低地唤一声:“二少爷,我给公子送清水过来。” 萧清文回神,转过头去应他,嘱咐道:“青鸢,劳你替我做两件事。” “二少爷请讲。” “替我找一户心地好的人家收养安琅,最好是京城以外的人家,再送些银两给他们,尽快将安琅送走。还有一件就是,也给华阳一些盘缠让他离开京城......废了他的武功,不要伤着他就好。” “青鸢明白了,两日内办好,二少爷放心。” “多谢。” 青鸢搁下清水,施礼离去。 萧清文回头,望见容夕睁着眼看他。 “醒了?” “嗯,听你说话,就醒了。”容夕问道,“你都处理好了,玉枝呢?” “也送走了。” 容夕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风声?影卫前脚撤离,南王后脚便死了,我想六皇子再蠢也该明白中计了才是。” 萧清文低头吻他,回道:“醒来就这么操心。”罢了又道:“没什么风声,一大早别的消息还传不过来,只是南王遇刺是件大事,所以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听你那么说南王不是六皇子杀的了?” “不是,我们怕六皇子回过神来,于是借机下手了,不再拖延。” “也好。” 容夕单臂揽住萧清文的脖子撑起身来,坐直了说道:“我想了想,现在六皇子少了南王,到时候争战,他究竟会在皇城内还是皇城外......若是在外则环境不利,若是在内他的军队又不在皇城之中......想来想去,我觉得倘若是我,定会自己带着影卫留在宫中,然后伺机让军队攻城而入。” “极有可能。”萧清文颔首赞同,一边伸手扯过衣衫来替容夕穿着打理,“所以届时太子将如何应对?” “倘是如此,太子本人也是必须在皇城之中的,他是正统即位,不管皇帝那口气还在不在,他都必须留在宫中。元将军的军队本来就在皇城之中,而筑梦也会在太子四周,与六皇子的影卫抗衡。” “这么说是各方条件有利,胜券在握?” “大抵是如此,元将军应当能统领军队与三万攻城军抗衡。若说还有什么顾虑,那便是六皇子影卫队中的两人了。那两人是最为厉害的,怜华曾险些丧命于他们手中,不过整个筑梦都在,也就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了。” 萧清文替他系好腰带,抬眸道:“我陪在你身边。” 容夕道:“你的武功恢复不了这么快,陪在我身边只是让我分心。” 萧清文委屈地望着他,眸里几抹哀怨。容夕瞧得笑起来,道:“即便你会武功,我也会分心。” “为何?” “因为在乎你。”萧清文面上起了遮掩不住的笑意,容夕哄道,“所以你呆在萧府顾全家人便好。” 这人总算答应下来。 “那好,你不能有危险。” “好,我不会。” 萧清文敛下笑意,握住他的手正色道:“容夕,我别无所求,只要你平安。你若出事,我不独活。” 容夕一愣,望进眼前人笃定的双眸,微微“嗯”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从南王死后,容夕便不再离开萧清文。 不主动去皇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1 城中寻逸或是太子,也不前往筑梦楼与怜华合计事由,只静静地等传来的各处消息。 过了两日,怜华遣人送来过一封密函,说六皇子已前往牢狱寻找过逸,要他指证太子谋害皇帝,篡夺皇位。逸当时只是笑了笑回得淡然:“六皇子说笑了,太子迟早会继承大统,何须密谋多余之事。逸只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不曾听说过什么阴谋。” 容夕松了一口气,觉得逸没有违背他的承诺,并未将自己送入险境。 只是怜华依旧不放心,函中道得清楚,说会一直暗中陪着逸,以免他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来。 又过了一日,怜华亲自前来,告诉他逸已离开牢狱,没有人正大光明地释放他,而是太子暗地里将他接了出去,现伪装作女子模样,住在太子寝宫之中。 容夕问:“你现在呆在哪处?” 怜华回他:“我与扶玥守在筑梦楼内,那处安全,也方便与元将军和太子接洽。” 容夕点头,心中暗暗算了算时间,离醉生发作,只余下三日不足。 最后三日,原本心急如焚的六皇子却依旧没有动作,大抵是错失南王,心下少了几分底气。 想来也是,原本的里应外合少了一人,不论他是记恨萧清文还是悔恨自己,也已于事无补。 及至最后一日清晨,天刚蒙蒙发亮,萧清文醒来时,身侧床铺已空无一人...... 皇宫之中,自夜里起便再度传来皇帝病危的消息,太子在殿前守了一夜,与他一样守在殿外的,还有六皇子。 鸡鸣之时,元将军暗自调遣军队,围住了几处重要的关口。 逸换回男子装束,着一身干练军装跟在太子身侧,身后是容夕与怜华二人。 天光放亮,皇殿门大开,终于有宫人出来宣旨: “皇上驾崩了——” 殿外人悉数下跪,这老宫人喊了三声,从身后宫人举着的托盘上取过圣旨,又喊道:“太子接旨!” 太子起身走上前去,重又跪下,应道:“儿臣接旨。” 宫人手中的圣旨慢慢展开,及至最后一瞬,六皇子出声打断:“且慢。”语罢站起身来,不再跪拜,行至殿前,嗤笑道:“太子谋逆造反,轼父篡位,有何资格再接这圣旨?” 太子闻言亦站起身来,同他一般笑道:“六皇弟可笑,父皇病重数月,一整个太医院都回天乏术,如何成了吾轼父篡位?吾身为太子,本有一日当登基为帝,又何来谋逆之由?倒是六皇弟向来觊觎太子之位,如今欲加罪于吾身,才是别有目的。” “谋逆造反还口出不逊,本皇子手中自有证据,来人!将太子拿下!” 话音方落,身后便有影卫着侍卫装束围到他身前,又有数名影卫从天而降,形成一严密阵法,层层将六皇子护在其中。 逸往前一步,太子伸手将他拦下,他微微一愣不再动作,只等皇城军队护到太子身前,与六皇子对峙。 “六皇弟说有证据,不妨拿出来让吾看看。” “臣弟说了有,便不会拿不出证据。”六皇子眯眸笑起来,顿了顿唤道,“周大人,你出来罢。” 有一人从影卫中走出,摘下厚重的头盔,现出原本模样。 怜华突然愣在那处。 “君玉......怎么会......” 周君玉尚未看见怜华,笑着向太子行礼:“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周大人?”太子蹙眉,片刻后冷静如初,笑道,“六皇弟说的证据,竟原来是大变活人,这原本死了的周大人,现如今穿成这幅模样出现在父皇驾崩的时候,要说六皇弟没有什么目的,吾还真是不能相信。这么多年,六皇弟做事的风格,还是这般不光明磊落。” “二皇兄,原话奉还。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责,你还当你能推脱得掉?至于你刺杀官臣的目的又是为何,便需你自行解释了吧?” 太子不答,身后怜华一点一点颤抖起来,一声声喃喃不已:“君玉......君玉......”容夕捂住他的嘴,前方周君玉终于注意到这边,望到怜华面庞上,怔忡了一瞬间,继而敛下情愫,视而不见。 容夕拢紧眉心。眼下节外生枝,怜华已经心神不宁,又该如何是好。 太子听见身后动静,心下也是暗叹不妙,不再与眼前人多做周旋,朗声道:“来人,六皇子领兵造反,吾命令你们速速将他拿下,通知元将军,坚守皇城,不放过任意一个角落。” “属下领旨!”有一人转身撤离,去向元将军传信,其余军士与筑梦人等严阵以待,六皇子冷哼一声:“杀无赦!” 影卫听令出招,一时间兵刃相接,厮杀声四起。 “君玉......” 容夕咬牙,四周是刀光剑影,他唤道:“怜华你醒醒!那个人不是周君玉!周君玉...早就死了!” “不......他是君玉......”怜华蓦地抬眼死死盯着他,点头肯定,“是君玉,我不会认错......” “容夕,带他离开。”容夕抬头,逸挡在他身前轻声道,“马上走。” 容夕别无选择,点点头,将怜华扶起来,怜华却突然发招袭来,容夕应接不暇,受他一掌,眼睁睁看着他冲进对面人群之中,直向周君玉的方向行去。 “君玉!” 那人回身一愣,继而双眼发红,冲他低吼:“你过来做什么!回去!” 怜华摇头,伸手抚他的脸:“君玉,你没死......” 周君玉喉头哽咽,言语不出。身后有人袭来,怜华出招将太子的兵士打回去。 容夕瞧得心惊,低声喃道:“他疯了......”语罢要追过去,逸拦住他。 “你也要疯了吗?” “爷,放手!怜华心神不宁,他很危险!” “我要你管好你自己!不要让我多担心一个!扶玥——”不远处扶玥击倒一人,慢慢靠近他身边,逸将容夕推到他眼前,道,“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语罢只身上前,一路杀过去,直到怜华跟前。 “周君玉,把怜华还给我。” 周君玉看他一眼,又看着护在臂间已是双眸涣散的这人,松了手将他推送到逸跟前去。 怜华却在那一瞬死死攥住他,声音几近于嘶吼:“不!你若再这样离开,便让我死了罢!” 周君玉被他惊得彻底呆愣住,一时间忘了身处何地。 身后有长剑刺来,怜华再不顾多想,将他往一侧推开,替他受下这穿心一剑。 “怜华!” “怜华!”逸一掌击退周君玉,伸手接住怜华正欲倒下的身体,“怜华你疯了吗!” “爷......我没疯...我很清楚......”怜华唇角溢出丝丝血迹,声音慢慢变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2 得虚弱,却笑道,“我只是......怎么能......看他在我眼前...死第二次......” 那一剑穿心,已是毫无生还之机,道尽这两句话耗尽了力气,怜华发不出声音来,胸前的疼痛让他眉心紧蹙,无声地比了唇形,道出最后两字,“抱歉”,终是慢慢地闭上双眼。 “不......我不准你死......扶玥放手......放手!我让你放手!”最后一句吼出时,手掌凝了内力打到扶玥肩上,扶玥闷哼退一步,护他不住,由着容夕挣脱去。 容夕上前将怜华尸身从逸臂间揽出,紧紧拥到怀里,随着这身子一同慢慢滑到地上。 周围依旧是刀剑寒光,凌烈惊心,唯恐那些兵器再碰着怜华,只能更紧地拥着他,用身子将他护在怀中。 周君玉终于回了神,泛红的双眸仿佛嗜血一般,靠近他身边,伸手去抚已没有气息的那人。容夕红了眼,探出一只手去将他的手骨捏碎。 分明能听得筋骨断裂之声,那人却只是闷哼一声,手不肯收回去,依旧固执地想要去触碰怜华。 容夕伸出手掌欲要击到这人脑门之上,颤抖了半晌,终究出不了手,喑哑着嗓音道:“你滚......怜华不想要你死......你滚......” 有敌军向着这边砍来,逸挡在容夕身后,将来人尽数杀光。 太子已在掩护下前往城中元将军的位置,六皇子也被先前安置在南王身边的那两名影卫护到了安全一隅,彼时瞧见此处情境,沉沉笑起来,对身边两人说道:“让身后人上前护我,你二人去那处,将那几人的性命取来。” “是。”两名影卫移身上前,逸只觉得招架之间突然吃力许多,对了几招直至扶玥上前抵挡才恍然意识到,这二人不是一般影卫,想来六皇子已将底牌掷出,于是凝神回击,不敢懈怠分毫,又唯恐身后容夕受到伤害。 然而这二人本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即便是有扶玥合力反击,也逐渐吃力起来。 又应对了几招,扶玥终于忍不住,双眸凝视着敌人,却是开口对身后人说道:“容夕公子,你若再如此,爷与整个筑梦都会死在你眼前。” 容夕慢慢地抬头,眼泪顺腮流下滴落到怜华身上,片刻后终于将怜华放到地上,周君玉立刻上前,将他尸身单手往自己身边揽去。 容夕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剑,同逸与扶玥一道回击这二人,剑上尽是戾气,招招让逸看了亦是触目不已。 那二人逐渐吃不消,却也在厮斗间点点磨损着容夕几人的体力,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不知此役几多时长。 仿佛过了许久,远处有人踉跄跑上来,远远对着六皇子喊报,直至行近跪下,喘着气道:“六皇子,城外军队覆灭,大势已去!” 六皇子唇边笑容不灭,慢慢自嘲得笑出声来。 不远处有军士逼近,凌乱的步伐声愈渐清晰,他远远看着同军队行近的太子与元将军,缓缓闭上双目。 “六皇子拥兵造反,本太子今日清理门户!来人,将六皇子身上皇衣扒下,压入天牢!” 六皇子身后一干人等尽数跪下,残留性命的数名兵士也终究放下了武器,臣服在地...... 逸松了一口气,眼前对峙的两名影卫后退一步,横刀自刎。 有鲜血溅到脸上,容夕回神,慢慢放下横剑手臂,如行尸一般转过身去,重新回到怜华身边。 周君玉还揽他在怀,容夕执剑对他,低道一声“滚开”。这人充耳不闻,不顾手骨碎裂的疼痛,将怜华抱起来,转过身离去。 有兵士上前阻拦,太子挥了挥手,众人退下,放他离开。 容夕身子抖了抖,长剑落地发出清脆声响,眼前阵阵发黑发暗,追不出一步去,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二少爷,老夫仔细瞧过了,容公子身体确乎无恙,只怕是受了些刺激,才不愿开口说话,心病难医,恕老夫无能为力。” 萧清文颔首,道一声谢:“多谢老先生,青鸢,送老先生去账房拿银两。” “是。” 医师随着青鸢出房门去,留下房内几人。 离那日过去已有数日。 那一日肃杀,皇城内的争战看似并未波及百姓,却依旧害得寻常人家尽数锁了家门,不敢踏出去一步。 整整一日,城里都是一片死寂。 萧清文在府上等了一日,想着容夕给他的承诺,尽力说服自己,压下满心担忧,只等他平安归来。怎知等了一日,只看见逸抱着浑身是血甚至昏迷不醒的这人来到了萧府。 当时便急得心子几欲跳出,所幸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多少伤口,身上血迹,多数是其他人的。 逸走前对他讲了前因后果,说道:“怜华已经死了,我把容夕送来你这里,是希望他好好活着。” 萧清文点头,守在这床边一夜,终于等到他睁开眼睛。 然而自容夕醒来,整整三日一动不动,滴水不进,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开口道来。 萧清文看着他面色一日比一日憔悴,满是心惊。 “容夕,我是萧清文,你同我说说话,好不好?” 床上人靠着床栏发呆,空洞双目不知望去何处,萧清文一阵心痛,喉结颤了许久。 身后是家中几位兄弟,除了小漓,其余三人尽数在这里。 萧云兮瞧不下去,犹犹豫豫开口道:“容夕......人死不能复生,你......哎哟!” 萧一雨气极,瞪他一眼,扯着他衣袖带他离开这房间。 容夕却在那一瞬间抖了抖,眼皮酸重,两行泪水止也止不住得往下流淌。 萧清文带了几分惊讶,心疼不已却有带着几分无奈的惊喜,瞧他三日以来终于像一个活人一样有了反应。 身后大哥急忙斟茶过来,萧清文接到手中,扶他倚到自己肩上,轻轻把茶杯贴到他唇边摩挲。 茶水倒进去,容夕不知吞咽,淌湿了衣襟。 萧清文叹气。 这人不肯喝水,这几日都是自己趁着他昏睡时,点了穴位亲自用嘴将米汤哺给他,然而这般喂法终归喂不了多少,也只能将他这条命吊着罢了,容夕一日不清醒,便一日比一日更虚弱,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容夕......”萧清文急红了眼,搁下茶杯将他抱住,一声一声唤他,声音慢慢嘶哑,低语道,“容夕......我说过,你若出事我必不独活......你是不是想要我陪你去死......” 怀里人有了反应,抑制不住得浑身战栗,过了许久,萧清文听见他哭出声音,那双手绕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3 过自己的背脊扯紧了衣衫,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放声痛哭。 “萧清文...萧清文......我看着怜华死在我面前......我救不了他......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他死了......萧清文...怜华死了......” 萧清文紧紧抱着他,容他在怀里嘶声哭喊。 身后萧沨晏放下一颗心来,退出房去,阖上了房门。 萧清文低头轻吻容夕发顶,轻声哄他:“容夕,你还有我......不论发生什么,你还有我......” 容夕依旧哭着,不断道着那几句话,及至最后声音嘶哑,再哭不出声,只能一下一下轻轻唤着怜华的名字。 又过了许久,饿了几日的这人终于精疲力尽,在萧清文怀中昏睡过去。 萧清文轻轻将他放躺到床被里,放心了许多,相信这一次容夕再醒来,至少能好好吃点东西了。 他起身离开房间,往厨房行去,亲自为容夕熬一盅碎肉粥。 容夕再度醒来,已是深夜时分,萧清文搬了炭炉到屋内,用细细小火将粥煨着。这人瞧着他睁眼,眸里都是掩不住的疼惜,把声音放得极轻,唯恐再度惊扰他的情绪,道:“容夕,我熬了小粥,你喝一点好不好?” 容夕望着他,极为缓慢地点头。 这人忙去舀粥,容夕瞧着他的身影动作,心底针刺般得疼痛。 凭什么是他拥有这样的幸福? 蓦地想到当初怜华以为周君玉已死时说的那句话,他说容夕,这是我的报应。 报应......如果怜华是魔,那么他也是......杀人嗜血,毫无人性。凭什么怜华要受着报应,又凭什么自己该得这人的体贴爱护? “容夕?” 容夕攥紧锦被的五指慢慢松开,被捏着的那处起了一堆褶痕,他回过神来,看萧清文已回到身边,兴许被他的模样吓到,面上又拢了几层担忧。 容夕摇头。 萧清文不再多问,轻轻舀起一勺粥吹凉送到他嘴边。 容夕张口吞下,吃不出味道,只余下满心苦涩。 一碗喂得干净,萧清文很是欣慰,轻声哄着又问:“容夕,再吃一碗好不好?”容夕听着却摇了摇头,萧清文也不多劝,唯恐他不高兴。 眼下容夕依旧不肯说话,可好歹能对他有所回应,萧清文心下石头落地。 “那你再睡一会,等天亮了我带你去外面晒晒太阳。” 由着他给自己擦拭嘴角,扶着他躺回被中,听话得闭上双眼。 脑中闷闷只想着:萧清文,不要对我这么好...... “容夕,近来天气逐渐入了盛夏,再过几日便是乞巧之日,七夕佳节。我带你去夜市里看花灯,猜字谜......等过了夏入了秋,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那时候我带你去南城,那儿的秋天依旧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冬日里我们回京城看雪,来年翻春,我还带你去南城,瞧更多的花去......” 又是一日白昼,阳光正好,萧清文在院中树下摆了凉榻,拥着容夕躺在上面乘凉,一边独自叨叨不休。 这几日容夕恢复了不少,能听话得好好吃饭休息,只是依旧未同他说上一个字。他也不急不恼,一个人耐心地说着哄着,想着终有一日,能叫心头这人解了心结。 容夕静静地听他说着,半晌缓缓阖上眼,悄悄伸手环住萧清文腰身...... 入夜时分,容夕靠近萧清文怀中,轻轻地执着的他的手探进自己的里衣,萧清文有些惊讶,半晌弯眸轻轻笑起来,俯身覆上他的身子,予他一夜温存。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容夕睁开了眼睛,身边人还睡得沉,他悄悄地点了萧清文睡穴,埋首下去在他唇上浅吻许久,终于万分不舍得下床,穿好衣物,独自梳洗整齐。 环顾四周,似乎也没什么需要随身带走的东西,反倒是想要将手镯留下,然而触碰到那一方镯子时,想起萧清文眼中情义,记得曾经答应他说再不取下来,终究还是罢了。 转身取走了最初相遇时那副梦里江南,再回望一眼床上熟睡之人。 容夕笑了笑,低头吻手中画轴,转身推门离开...... “扶玥。” “容夕公子?”被唤之人满目讶异地抬首看着来人走近。 容夕道:“我来同你道别。” 扶玥蹙眉,疑问道:“可你不是在萧清文身边吗?” 他闻言摇了摇头。 “我放不下怜华的死,留在萧清文身边,我觉得痛苦。” “......容夕公子,逝者已逝,你活着,原本应当更为怜华公子而珍惜有心人。” “扶玥我......”容夕神色黯淡下来。 沉吟良久,缓缓又道:“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无论如何都无福消受。” “你这样又是何苦......” “罢了,”容夕摆首不提,问道,“倒是你,当真决意留住这筑梦?” 扶玥颔首。 “筑梦再不用伪装成声色之所,现如今,筑梦就是筑梦。原本那些人死了不少,也还活着不少,活着的人不愿离去,我也不想走......容夕公子,我在这里觉得心安,留在爷身边,我觉得心安。” “爷现在......还好吗?” “他好,只是......”扶玥有些犹豫,沉默一阵叹一口气,实话道来,“爷要带着筑梦离开京城,太子......不,皇上不应允,天天将他束缚在身边。眼下这筑梦,也被迫吃起了皇粮,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说到最后,扶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谁知道呢,兴许有一天我想走了,便也走了吧。” 容夕轻轻“嗯”一声,劝道:“爷与皇上该如何,那是他们自己才能决定的事。而你,还有筑梦里其他的人,假如有一天愿意离开了,便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人吧......过去的一切都不在了,筑梦即使还在,也不是以前的筑梦。扶玥,你还很年轻。” “我知道了。”扶玥应下来,眉宇并未全然舒展开,担忧道,“容夕公子,你去何处?” “不知道,四处走走,我还得回无名谷一趟,我要把那里毁了,让那儿的孩子都离开。” “嗯。” “倘若有缘,会再见的。扶玥,我走了,爷那边......你替我转告一声便好。” “好,你保重。” 容夕又一度颔首应声,终于了无牵挂的离开。 “大哥、二哥,洛筠秋找着莫家要寻的人了,你们......”萧一雨同洛筠秋一同去寻找萧沨晏,被巧遥告知说他去了二少爷房里。急急忙忙又赶去萧清文房中,却见这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4 二人愁眉不展的模样,萧清文更是几近绝望的神色,霎时教他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轻声问道:“两位哥哥这是怎么了?” 萧沨晏回道:“容夕不见了。” 萧一雨愣了愣,细思片刻问道:“会不会只是有事出去了?” 萧清文终于抬起头来答他:“他走了,他带走了那幅画......便是真的走了。” 萧一雨语塞。 身侧洛筠秋遗憾地叹气,道:“怪我,若是再早一点查出来便好了。二少爷,莫家要寻的那个孩子,就是容夕。” 萧清文听得不可置信。 “我当日和容夕对证时,分明觉得不可能是他......” 洛筠秋回道:“平素找个人,只需两三天便找着了。这次找了这么久,就是因为总觉得不是容夕。 “我已经印证过了,当年容夕与他生母的确是在京城边郊那处小村落里。他母亲难产,生下他便去了,临死前把他托付给了稳婆。那稳婆觉着自己老了,带着他只怕照料不好,又将他托付了一个南方而来途径此处的容姓妇人。说来容家家境还算殷实,可惜容家当家是个江湖中人,从前便有不少仇家,容夕两岁的时候仇家寻上门来,让他从此没了这对养父母,也就是那时,那个什么逸,当年才十多岁,便将容夕带回了无名谷中,亲自带着长大。” 萧清文听得心头酸楚泛疼,只觉得容夕幼时命苦,现在好不容易一切安定,他却自己过不了自己的心结。 神思还未回来,身旁萧一雨已靠近来,担忧地唤他:“二哥。” 他抬眸,听他问:“你决意如何?” “......人既然清楚了,那么莫家那边,我会书信一封好好说明的。” “我是说...你不去找他吗?” 这人沉默。 房里一片死寂,只听得萧沨晏不时叹气。 过了一会,萧清文开口道:“不找他了。” 几人皆是不解神色,他缓缓道:“我这样体贴对他,亦不能让他忘了那些事情,那么即便是找着了,也只会让他痛苦。与其找他,不如等他。他需要一个人冷静,我便一直等着,一年两年又如何,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乃至穷尽这么一生,我也愿意等他回到我身边。” 他言辞间神色坚定,双眸也逐渐清明。萧一雨瞧着这模样,张了张嘴,原是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也罢,心病该如何医,终究还是这二人自己能明白。 只愿这世事不要太过作弄人,当真让他这二哥在等待中耗尽这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京城入了浓冬,皑皑白雪铺了满城,银装素裹,大气的一座城多了一层柔和与清静。 岚华轩里,珠声衬着飞雪。 “三哥,我把小弟给带来了。”倚在大门外的萧一雨扭过头去,飘着雪花的街道上走来两人,正是自家的两个弟弟。 萧云兮拉着小孩走近:“大雪天的,三哥叫我带小漓来做什么?” “快过年了,叫来陪二哥散心。”萧一雨冲他笑笑,低下身去揉揉小孩脑袋,轻声问道,“小漓想不想逛逛年市?” 萧漓眨巴着眼望着他:“今年的年市也有红豆糕吃么?” “有的,小漓去店里叫上二哥,让二哥带你去好不好?” 小孩点了点头,咧开嘴笑,撅着屁股跑进店里。 柜台后头,萧清文还将算盘珠子一颗一颗拨弄得轻响,萧漓窜到他身边跳着扯他衣袖:“二哥二哥,快至午时了,陪我去年市吃红豆糕。” 珠声一时止了,萧清文愣愣地转头,瞧着突然出现在店里的小弟,再抬头看去门外,不知何时竟已到了这个时辰。 “二哥陪我去。” “……好。” 翻手合了账本,拉着他出门,跨过门槛瞧着那两人,一时有些哑然。 “时至年关了,二哥也不应当一直埋在店里头。”萧一雨勾了唇角。 沉默许久,冲他颔首,带着小孩一路往街道另一头行去…… 已记不清是几月有余了。 容夕离开时尚是夏日,现如今竟已是寒冬。 心头怕想着,便时时给自己找着事情忙活,一日一日,也就这么过了。 “二哥,府里的新灯笼还没有备着。”萧漓手里拿着年节时的福星小面人,瞧着街边铺子上的彩灯说道。 萧清文一时没有回过神,小孩抬头看他,踮着脚尖唤:“二哥,二哥!” “……嗯?” “二哥,府里的灯笼何时央人做新的?今次过年,还是要热热闹闹的!” “灯笼……” 彩灯迷眼,一时有些恍惚。 “灯笼与福帖儿,大哥自会去备着……过年,哪次不是热闹的呢。”如此说着,偏偏心头却少了一分热闹。 多出来的那个人,反而成了一个缺口,叫这年气如何也暖不着人心。 萧清文唇边勾起了苦笑,继而心头一紧。 ——容夕身在何处,又当过得怎样的新年? 街边是一重重的熙攘行人,仿佛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叫他一时间挪不动步子。 “二哥你在想什么?” “无事……小漓中午想吃什么?” “正午吃什么都好,现下想先去买红豆糕。” 萧清文这才想起来,方才小弟在店里就已说过了,是要去吃红豆糕。 这一回分神,也实在是过了些。于是微微一笑,回他:“好,那就先……”话音未落,再度动不了身子。 人头攒动之间,街头不远处依稀有一人入眼。 容夕…… 萧清文胸口窒息了一瞬间,下一刻,心脏便猛烈地跳动起来。 那人一系水色衣裳,即便是寒冷冬天,也能让他双眼温暖,脑中思绪顿时溃不成军。 ——静静地愣在原地,只等前头那人慢慢回身,一寸一寸转过头来。 只可惜那眉目唇鼻,没有半分与心中那人相似。 原来只是认错罢了...... “二哥?” 萧漓在身边唤他,被忽视的小孩嘟起了嘴。 萧清文仿似听不见,眸底深处,还是那身水蓝。 雪越落越大,身旁的小孩还在一声声地催:“二哥二哥,快些走了,我肚饿。” 萧清文弯下身去抱起他,垂下眸子不再多看一眼那般假象,转身往前。 “二哥,红豆糕就在街头,我们买了红豆糕,再去买糖娃娃……” “......” “二哥你怎么老是不答我?” “…小漓方才说什么,二哥现下仔细听。” “我说还要买糖娃娃。” “好,买了红豆糕,去买糖娃娃。”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5 愈行愈远,行至街角转头去望,就连那一袭水色假象也不复存在…… 这年最终还是过得苦涩不堪。 时间就这般游走而逝,萧清文在等待中度了三个年关。 第三年新年之际,家中多了两人,萧沨晏身边多了一位清润如明玉般的年轻医师,名作断颜,而先前就认识的洛筠秋,也黏着萧一雨跑来萧府这处过新年。 原本是十分热闹,可萧清文心中始终是一片空洞。 三年时光沉淀,早已能喜怒不形于色,对心中深处那人的思念也尽数埋下,不再浮于情绪之外,平日里玩笑嬉闹,只求与家人和乐美好。唯有入了幽夜,才会独自饮酒,私自醉一回。 “颜儿,过年的时候吃鱼才叫做‘年年有余’。” “过个新年,你每天都要说一次这话。”断颜笑着抱怨,却还是如萧沨晏所愿,把夹来碗中的鱼肉吃下去。 “我就想每天都哄你,年年都哄。”那人开怀一笑,又啰啰嗦嗦地为他布其他菜肴。 萧清文瞧得微微作笑,尚且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身侧三弟道:“大哥这么油嘴滑舌,越来越腻歪人。” 洛筠秋立马夹了鱼肉给萧一雨道:“我也哄你,你要爱听爱吃,我也愿意。” 萧一雨轻声笑起来。 萧云兮捧着碗转过头去,声音直哆嗦:“这天气已经够冷了,你们几个就别再让人抖了,真是受不了。” 小漓捧着碗学他四哥转过头去扒饭。 萧清文瞧着这一桌表情各异的兄弟,心头寒暖交加,道不出的滋味。 当晚回到院中,搬了几坛窖中藏酒,独自在院里亭下饮了一晚。 烈酒在胃里一如火燎,周身吹拂的偏又是簌簌雪花,如此一夜,到了清晨,便受了寒。 贴身的丫头一早起来,进了院中便瞧见这情景,伸手探他发烫的额头,急急忙忙地跑去寻另几位主子,这才将昏沉沉的这人弄进了房中。 如此睡了大半天,被灌下了一碗药,萧清文才睡得醒来,所幸身子好,这么一会儿功夫,体热已经散去不少,只是头脑还隐约有些发胀。 床边是执着书卷安静瞧着的三弟,察觉他动了身子,这才回过神来,搁下手中书探过去问询:“二哥醒了,可有哪处不适?” 萧清文摇头,坐起身来问他:“一雨,这是怎么了?” 萧一雨笑了笑:“二哥还问怎么了,当是我来发问才对。”语罢,敛了笑容,带着几分担忧又道:“二哥从前喝酒,从不如昨夜那般无所节制,亭下可空了两个大酒坛子。这还是下雪天,难不成想拿自己做个雪人出来。” 这人不语,他默了默,又放轻快了言语:“二哥可要顾好身子,往日里都是几位兄弟照料着我些,如今二哥这样好的架子倒还轮到我来看着了?” 闻言总算浅浅地笑了笑,无奈地摇头回他:“又劳一雨替我这做哥哥的担忧了。” 萧一雨随他一齐轻笑,缓了一阵,偏头又靠近一些,低声道:“二哥是放不下吧?” 萧清文愣住。 萧一雨摇头叹气:“这么几年,平时笑笑闹闹的模样,其实从未放下吧? “……二哥,喜欢就是喜欢,不愿放手就去追回来,什么样的境况,能让你为难成这样?” “若真是那样简单,又有何烦恼?”萧清文苦涩一笑,“一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怕稍稍对他不够好,会让他失望,又怕如此追上去,会让他觉得束缚……怕捉不住他,又怕捏碎了他,事到如今,只好慢慢习惯失去。” 萧一雨听他一席话,分明是万般心痛,只觉无话可说,只好抿唇不答…… 过了一会,萧一雨离开庭院,瞧见萧云兮在院口树下等着他。 见他走近,问道:“三哥,二哥是不是想容夕了?” 这人听得语塞,有些哭笑不得:“云兮你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就我们两个,还拐弯抹角得累不累?”萧云兮挑一挑眉,问道,“其实三哥,虽然当年我还不算成熟,但许多事情我都瞧在眼里,几位哥哥们都是什么反应,我可清楚得很......你说实话,这些年来,你是不是一直知道容夕在哪里?” 萧一雨扬起眉梢。 “是不是呀,可急死我了!” 萧一雨点点头。 “是,我知道他去过哪些地方,也知道他做过些什么事情。” 萧云兮张大嘴瞪直了眼,半晌恨恨地道:“三哥你也太狠了,换做是我,当年就告诉二哥了!” “云兮,告诉他才是狠心。”萧一雨蹙眉,“你想想看,二哥现在是思念容夕却见不着他,若是当年将容夕强行留住,那么二哥只会是看着他永远解不开心结,看着他痛苦......时间久了,容夕会为二哥的体贴所感动,可他心底永远压着怜华之死,他会变得如同现在的二哥一样,表面上瞧着开心,心底里苦不堪言。届时二哥再陪着他痛苦,你说残不残忍?” 萧云兮并未想过如此之深,听得万般感慨。 “三哥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是......难道就让容夕一直不回到二哥身边?” “不,”萧一雨摇头,“我猜想容夕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他想要赎罪,想替怜华好好得活一回......他这些年在外面做了许多善事,内心也该平静许多,时机成熟,便可叫二哥与他重逢了。” 萧云兮眨眨眼,又问:“那什么时候时机成熟?现在成熟不成熟?” 萧一雨无奈笑,睨他一眼道:“皇帝不急急死你。”话落,见萧云兮冲着他夸张地嘟嘴,笑道:“罢了,二哥现在这样,我也不想等了,你陪我去悄悄见一见京城梁府的梁公子,我听说当年就是因为他二哥才与容夕相识......梁公子这几年不在京城,今年年前才赶回来,我正巧有事请他帮忙......” 话里神秘,教萧云兮不住点头,立马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呵,萧二少爷,三年未见,别来无恙?” 岚华轩里,来了一位客人。 萧清文抬眼看过去,门前一人正笑着招呼,身后仿佛还夹带着簌簌寒雪。 “梁公子,别来无恙。”勾唇浅笑,搁了手头账本,绕到门前回礼,“门口天寒,不妨上二楼说话。” 正是年末,早春来迟,空气中尽是凉意。萧清文阖了二楼的窗子,掩住漫天雪花,手中茶盏斟起两杯热茶,香烟袅袅,总算暖了眼。 “梁公子离京三年,我还道是‘沉醉不知归路’,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哈哈,萧二少爷这是在数落我呢?外头的地方,可不比京城繁华,我哪有不回来的道理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6 。”罢了,又笑道,“出门这一趟,实是家父的安排,不可违背,然而几年不与友人相会,便是我的不是了……今夜自当做罚,请萧二少爷去隔街酒楼好好喝上几杯。” “甚好,天气寒凉,也需暖暖身子,我便不客气了。” 萧清文勾起唇角。 烈酒下腹,火辣辣的热气从丹田直冲脑门。 杯里盛得是“须尽欢”,入口清甜仿似幽泉,偏偏入喉便如火燎,芒刺一般地顺到胃里。 “梁公子的口味倒是不同,这样的酒,反差也太大了点。” “是吗?”那人笑着饮尽杯中余酿,执壶又斟了两杯,“这样的酒,入得口里不觉干涩,下了腹中又暖意融融,我倒觉得讨喜。” 语罢偏头看着街头夜景,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离家甚久,京城这一处,还是让人想念的。” 萧清文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街上行人畏寒,近晚时刻,已不见几人。 “梁某心头一事,还当请教请教萧二少爷。” 闻言转回眸子,萧清文满目疑惑,不知他所为何事。 却见梁公子弯眸拟出一丝戏谑道:“我年前赶回京城之时,立即便听闻了三年间的许多风流韵事,说什么京城里头,有一出手阔绰之人,把曾经筑梦楼的美人给抱回家了……就是不知,这事说得可是我晓得的那个人?” 萧清文失笑,手指不自知地微微一收。 半晌,勾起唇角回他:“我还道你要说什么正经事来。” 梁公子掩口大笑起来,畅畅快快地饮了两杯,显得无比有兴味。 “现如今,筑梦楼是没了,可那感情还是在的……看来这三年间,我错过了不少故事。” 萧清文没回他,反是道:“这三年前的事情,为何还有人在说道。” “这么一件事,为人说道有什么难为情的?”梁公子不再取笑,正色了几分,又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知道容夕现在不在你身边。” 熟悉的名字入耳,萧清文心头微颤,浅叹一口气,送酒入喉。 烈酒徊肠,心间情绪缓和了好一阵,才又笑颜回他:“梁公子今日是不是有话想说?” 那人点头:“萧二少爷,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劝你,二是带消息给你。” 萧清文听得十分惊讶,挑了眉梢,蓦然起了几分期待,问道:“梁公子想劝我什么?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梁公子不急着回答,先是举杯敬他一杯,与之对饮,这才开口说道:“人生苦短,劝君珍惜心头所爱。” 栏外幽幽地袭进几缕凉风,萧清文搁下杯子,心里是百味掺杂,不可言说。 外头的风愈晚愈寒,两人凭酒取暖,一壶一壶喝了许久,直至纷纷起了些醉意,梁公子又才开口笑道:“方才说的只劝你,我这带来的消息,是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京城地处北方,萧二少爷没听过这故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话说这几年西南方边出了个大善人,从西偏南的方向一直往东以北的方向行走,每至一个地方,便住上一段日子,平素里最喜行善,不论何事总爱给人帮上一帮,也不嫌麻烦......那些受了恩的人每每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总说自己叫‘萧清文’,听人说他身边还带了个小孩,取名叫‘怜华’,同他一路行走......你说这故事稀奇不稀奇?” 萧清文彻底呆愣住,手中酒杯攥紧,待回过神来,眸底都是流光溢彩,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还听说这个大善人年前行到了岷冬城,按着他这个方向吧,估计很快就会行到南城去了......啧......” 萧清文声声轻笑起来,面上喜色不掩,突然站起身来,深深施一礼道:“多谢梁公子!这恩情萧某人记下了。” 梁公子笑着摆了摆手,忙邀他坐下,忍不住说出实情:“你呀......要谢我之前,先谢谢你的亲兄弟,他们对你的事情可是上心着的......” 听他如此说,萧清文立时恍悟,胸膛满满的都是融融暖意,重又执起酒杯,与这人欢畅对饮,直至天明...... “二哥二哥,年都还没过完,你真要走啦?”萧府门前,小漓拉着他的衣袖问道。 身后是备好的马车,家中兄弟都出来门外送他。 他笑着摸摸小孩的头,道:“嗯,二哥有比过年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办好就回来了。” 萧漓点点头:“那你要早点回来。” “好。” 萧一雨上前靠近一些,认真交代道:“二哥非要独自一人出去,那么万事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 萧清文颔首应下,回道:“一雨不必担心,我会平安归来。” 萧一雨笑弯眼角:“也不能你一个人平安归来。” “呵,我带他一同回来。” 马车上路,越行越远,身后人群转身回府。断颜偏头向萧沨晏问道:“他去找一直在等那人?” 萧沨晏点头,罢了又摇头,笑言:“不是去找,是去接。”断颜闻言颔首,回他浅笑。 马车足足行了三日才至南城边界,不知从何时起已看不见白雪皑皑的风景,入目之物纷纷有了色彩,年末早春的南城边界处,已能瞧见春花朵朵。 萧清文一路急跳的胸膛却在到达南城时平静下来,满心柔软,花香熏得他微醉。 马车驶进南城,南城多是青石板铺就的道路,马车行着略微有些颠簸,萧清文便寻了最近的一处客栈落脚,将马车搁在客栈,徒步在南城中四处逛起来。 南城其实不大,却也算不上是一座小城,萧清文走了许久未将整个城镇走遍,也没有找到心中想着的那个人。 于是寻了一处地儿歇脚,街边不时有人路过,萧清文仔细得看,不错过任何一人。歇了不一会,有挑水老伯坐到他身侧歇息,萧清文偏头看了一看,靠近一些问道:“请问这位老伯,可知道‘萧清文’这人?” 那老伯听着有人问他话,怕耳朵不好凑上来仔细听,听罢笑着答道:“我知道呀,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他。” 萧清文双眸亮起来,又问道:“那老伯可知他在何处?” 老年人摆摆手,回他:“这位少爷你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儿没有萧清文这人,我们都是听南边来的人说的,说这是个大善人,听说他就快来我们南城啦,你说我们南城多这么一个人该多好啊是不是?” “是,老伯说得对。”萧清文微微含笑听他讲。 老年人听他附和,又多扯了几句道:“我听人说,这萧清文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娃娃,身边还带了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这么长的一路哟,也是不容易。” 萧清文问:“那小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7 娃娃是他的什么人?” “这就不清楚了,这么年轻带个娃娃,又喜欢做善事,多半也是捡来的没父没母的娃娃了,真是造孽哟。” 萧清文觉得有理,五六岁的孩童,应当是容夕收留的小孩,这三年他一个人还要照顾一个小孩,光是想着就教他心疼,罢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身边有人陪着,有个依托也好,顿时又觉得欣慰。 老年人见他不再说话,也歇息够了腿,站起身来要走,萧清文瞧他步履蹒跚,于是起身道:“老伯,您住哪儿?这水晚辈帮您挑回去。” “年轻人,这怎么好使得,瞧你打扮得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哪干得来这些粗活哟?” 萧清文笑道:“我身子结实。” 说着挑起水担,老年人见他着实有力,也不再推拒,带着他一路回家去。 “年轻人,多谢你了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萧清文突然愣住,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回道,“老伯,我叫容夕,我在这南城住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就找这个名字。” “好,好,多谢你了!” 萧清文不多客气,转身告辞。 回去路上,突然心神明朗,愈发笑意浓。 “容小哥,张婶家屋顶漏了,想请你帮个忙补一下!” 萧清文从客栈楼上下来,听小二哥眉眼带笑地喊道。 “这就去。” 来南城已近一月,做了一个月的“容夕”,每天去各处帮人一些琐屑闲事,现在这一片的百姓,有什么事情总爱来叫他。 这些人道谢时会喊一声“容小哥”,他便也心情舒畅,每每都很积极。 这一日替张婶补好了屋顶,已是时趋黄昏。 “容小哥,多谢你了,幸亏你这么热心......这时辰了,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萧清文笑着拒绝,道:“多谢张婶好意,客栈离得近,我还是回客栈吃,兴许还能帮人点小忙。” “你呀,真是好心......”张婶知他向来不留在谁家用饭,也不多做劝说,笑着送他离开。 方才上屋顶染了一身尘土,萧清文回到客栈之中,请小二哥送来了沐浴热水,不及吃饭先沐浴更衣一番,顿觉舒坦许多。 楼下有人一袭蓝衣入店,携一小孩在身边,问道:“小二哥,要一间空房,还要一桌饭菜,随便弄两样来。” “好嘞!”小二哥麻利地擦拭了桌子,“两位先坐着,空房多得很!我先去厨房交代两句!” “多谢了。” 小二脚步灵快地跑进后院,不一会又带着热茶水出来,斟了两杯茶来:“饭菜正在下锅,两位稍待片刻!” “好。” 小二回身,楼上有人拾阶而下,他眯着笑眸高声唤一句:“容小哥!今夜这顿想吃些什么?” “今夜.......”萧清文愣住。 正是黄昏时分,不时有人陆续进来,客栈中人声愈渐喧嚣。 小二向另一桌行去,容夕听着声音转头望来,半晌,缓缓站起身。 “萧......” 这人走下台阶,走近他身旁,记忆中的清雅容颜,三年如一,不曾改变分毫。 “容夕......好久不见......” 容夕眸底波光凌凌,静静地望着他,良久伸手抚过眼前人含笑的嘴角,声音轻颤:“好久不见。 “萧清文。” 语罢浅笑,深深地望进那双温柔眸中。 &lt正文完&gt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后面会送上一个短番外,以避免结束得太过仓促。 第一个看到这结局的小伙伴评价说全文是温馨无虐的,我想了想,问她:无虐的话,怜华难道不可怜吗? 她是这么回复我的: 可怜吗?他求仁得仁了不是吗?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对。 如果怜华活着,他又该往哪儿去呢?至少周君玉的身边,我觉得他呆不下去了。 且不论等一切结束之后,等回首一切时,他是否能够原谅周君玉的欺骗,就只论周君玉单方面的想法,就很难he。 如果怜华不死,周君玉又怎么能察觉悔恨。 容夕和怜华比起来,偏袒一点讲,容夕就是命好,遇到萧清文这种性格的人对他认准了的一条心。 而怜华呢? 怜华活,他是孤单一人,不愿阻挠容夕的幸福,又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怜华死,他救下了周君玉的命,他死在他身前,的确是求仁得仁。 这样果然是能够给他的最好的结局了。 私心里更心疼怜华,而怜华死了之后,就更心疼容夕了——活着的人永远比死的人承受更重的思念。 至于太子和逸这边,全文对二人的感情线着墨较浅,甚至这两人在全文中没有一次完整的会面场景(除了最后一役时),但相信有耐心细看的小伙伴一定早已理清他们的感情纠葛。 就这样结束吧,留有一个空间,留有无数种关于他们的可能性。 假如有一天,这篇文章有幸拥有了更多的读者,而大家希望的话,我会仔细补上太子与逸的番外的。 而怜华身世现已明了,若还有相关的内容,也当藉由逸的口述,再予以完善补充。 非常感谢阅读到这里的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 哪怕只有一个人喜欢,我也会一直写下去。 ☆、番外·回家 “阿爹,我们又要赶路了吗?” 容夕垂首望着问话的小孩,蹲下身亲亲他红嘟嘟的脸颊,轻声哄:“怜华乖,我们回家。” 四月初来,清风和煦。 萧清文弯腰将小怜华抱到马车上去,听他又问:“家在哪儿?”容夕站起身,同萧清文一道上去。 那人在外驾车,他同小孩进到帘子里面。 清风偶尔吹开车帘,容夕望着那人背影,轻轻回一句:“家就在这儿。” “嗯?”小怜华蹙起纤细的眉,疑惑不解地偏头看他,容夕笑一笑,不多做解释,只说道:“去京城。” ——那个人是他的归途,不管同他去哪里,都是自己的家。 “怜华乖,好好休息一下,阿爹去外面一会。” 小孩点头,他起身往外,撩开车帘。 萧清文一手拉着缰绳,偏头望过来,另一只手拍拍身旁空位。 容夕便在那处盘腿坐下,靠近一些,道:“你自己驾车来的?” 萧清文点头:“不知道会找多久,所以独自一人比较方便。”容夕听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不再开口,慢慢偏头靠到他肩上。 马车驶出南城,慢慢行上野外的官道。 繁花簇簇,鼻翼间满是轻盈香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8 气。 过了一阵,容夕主动开口,轻声问他:“你这几天一直不问我任何事,你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想,”萧清文回得诚实,又说,“我只是怕你不愿意讲,所以不问。容夕,我能再找到你就已经满足了,其他事情,只要是你的意愿,如何都好。” 容夕缓缓闭眼,喉口干涩得闷了许久,忍不住低低笑起来,道:“你问,我什么都答。” 萧清文也随他笑,一只手揽过他腰身,又紧了一紧,这才问道:“孩子是你收养的?” “嗯。”容夕答,“我离开之后,去到南边的无名谷,把里面的孩子都送走了,这是其中的一个。” 萧清文将头转过来一些,望进他眼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便接着道:“他那年还不足三岁,我瞧他第一眼...觉得他同怜华像极了。真的很像......我舍不得送他给别人,就想带他长大,护他一生无忧。” “所以你给他取名叫怜华?” “嗯。” 这人突然垂首吻下来,含住他的嘴唇轻轻啃噬,容夕一时诧异,继而闭上双眼,伸臂勾住他的脖颈。 待一吻罢,再睁开眼来,正对上萧清文含笑的眸光,他道:“那你又为何成了‘萧清文’?” 容夕双颊微红,随即侧开眸子去,回道:“你不也成了‘容夕’?”这人不反驳,浅浅作笑。 正欲再说什么,身后有小手轻轻扯他衣裳,容夕回首,瞧见小怜华不知何时蹲到他身后,嘟了嘟嘴道:“阿爹,我也要亲亲。”于是笑着将他抱到怀里,低头亲到脸颊上。 萧清文倾身过去,也在那处亲一下,笑着哄道:“叫爹爹。” 小怜华看看他,又看一看容夕,眨眨眼思考着,片刻后指着容夕对他道:“这才是我爹爹。” 萧清文被他逗得笑出声来,瞧着他认真的小模样,也作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来,又说:“我也是你爹爹,你叫他阿爹,就叫我爹爹。”小怜华将信将疑,抬头询问般望向容夕,见他笑着颔首,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巧巧地唤道:“爹爹。” 小孩声音软糯,萧清文听得微微一愣,突然便有无比温暖的溪河漫过胸口。 “乖,爹爹带你回家去......” 这一路是归去的方向,马蹄车轮印着浓浓花香,萧清文望着前路,身旁是比生命更为贵重的人,让他顷刻间拥有所有。 行了三日,终于返回京城萧府。 门口仆从远远瞧见二少爷归来,立马往府里去禀报,萧清文携二人下来,将马车丢给来人处理,从府门进去。 方穿过了前厅,就见两位弟弟迎来。 萧一雨满目欢喜,唤道:“二哥,容夕。”罢了,望着他怀中小孩,伸手抱过来,哄道:“小家伙,我是你三叔父,你可记下。” 小怜华乖巧地唤一声“三叔父”。 容夕有些诧异,尚来不及开口问,就见萧一雨笑着对他道:“容夕,抱歉,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悄悄打探你的行迹与身边人事。” 容夕了然,含笑摇头,以示无妨,罢了,回一句道:“应当是我谢你。” 萧云兮瞧得瞪眼,捏一捏小怜华肉肉的腮帮子,惊道:“这么说我有侄子了?不对呀三哥,你又瞒我!你...你就不能全都给我说完的?” “我说过了,我说容夕身边还跟着个孩子,是你自己蠢。” “我我我......”萧云兮气结。 萧清文瞧他二人拌嘴,无奈轻笑,打断道:“怎么不见大哥和断颜?” “断颜去医馆了,大哥陪着,也就去了店铺。”萧一雨答他,“小漓也去了,非要黏着断颜去医馆那边玩儿......不过看时辰也该回来了,我让厨房加菜,今日团圆,当好好庆祝。” “好。”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越跑越近的足音,萧漓一路高呼着跑来: “二——哥——” 萧清文回过身去,萧漓跑到他跟前,纵身一跳跳到他怀中。 “又沉了不少。”萧清文笑道。 怀中小孩不满极了:“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你还知道回来!” 身后走近的萧沨晏与断颜二人听得这故作老成的话,忍俊不禁,俱是笑起来。 萧清文招呼一声,又见怀里小弟这才看见容夕,笑着道:“你回来啦?” 容夕颇有些动容,点点头应他:“回来了。” “往后可别走啦,人多可热闹了!” “嗯,不走了。” 罢了,萧漓又趴在萧清文肩上往萧一雨怀中仔细看,惊喜道:“哪里来的小孩?” 萧云兮伸手捏他的脸道:“这可是你二哥的儿子。” 萧漓瞪眼:“妈呀,二哥这么快就有儿子了!”萧沨晏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把他从二弟臂间抱下来放到地上。 “歇歇,就你话多。” 萧漓噘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开眼笑起来,万分得意地仰起了头:“我当小叔啦!” 众人齐齐笑开。 好一番热闹,总算容得萧清文三人先回庭院收拾片刻。 院中丫头迎上来,施礼道:“二少爷,你寝房隔壁的房间收拾好了,三少爷吩咐说是给小小少爷住的。” “好,我知道了。” 丫头施礼离开。 容夕惊讶,偏头看一看萧清文,萧清文笑道:“三弟心细如尘。” 怀中小怜华四处望望,小脸为难了许久,终于问道:“这里真好看,阿爹,我们以后还会走吗?” 容夕摇头,笑着安抚他:“不走,宝贝,我们到家了。” 声音清澈舒缓,盈入耳中直教萧清文心子暖得发疼,他道:“容夕,谢谢你。” “什么?” 萧清文浅笑。 “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容夕沉默不语。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越过小孩吻到这人眉心,轻声回道: “萧清文,谢谢你找到我。” &lt全文完&gt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必须感谢一位小伙伴,谢谢她每次在我瓶颈的时候给我鼓励以及多种可行性建议! 交代一下,下一部新坑依旧是属于系列中的,萧云兮的故事,会是轻松欢乐的风格。 至于时间,懒比作者保证会尽快开始...... 最有信心保证的是,我不会坑! 谢谢大家(*^__^*) 最后,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都是活蹦乱跳的锦鲤! ☆、番外·困心(上) “刺客!” 幽夜晦暗,皇城一隅蓦地传出刺耳呼喊,一时惊醒数人。 巡城侍卫闻声而至,穿行于东宫之中,直奔太子寝房。 月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49 色下,几名黑衣人迅速跳上房顶。侍卫赶到,纵身飞落那几人身侧,霎时间,兵器声响充盈满耳。 屋内,一名稚嫩少年单手执剑,目光狠戾地与身前一名刺客对峙,身后是一名更为年幼的少年,胸前已有一处划伤,鲜血氲湿了衣襟。 “沉霜,退后。” “不,殿下......” “退后。”执剑少年眉目间少了几分耐性,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急切。 身后少年咬了咬牙,单脚勾到落地的剑柄上,稍一使力将其掷起,重新回到手中,继而向前一步,与他并肩作战。 “我让你......” “殿下当心!” 他一句话未道尽,眼前刺客拿准他分神时机突然发招,太子急忙收回神思拆招回应。 只是来人训练有素,哪里是两个小儿能够轻松应付的。 不过几招之后,被唤沉霜的少年再度被逼至绝路,眼瞧着就要被一剑刺中。身边人一声急呼,挡到他身前,抬手横剑招架住。 然而刺客这一剑力道十足,太子无法完全阻挡其汹汹来势,剑尖直指向面庞,他脚步不稳地后跌一步,微微侧脸,眼角旁被划出一道伤口。 “殿下!” 刺客一声冷笑,染着鲜血的长剑再度攻来,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屋外终于传来声响,门窗齐齐被击破,几名侍卫包围进来。 顷刻间局势扭转,刺客回身防御,同房中侍卫对杀起来。 “殿下......” 沉霜松懈下半分,慌忙转身靠近太子,仔细去查看他眼旁伤口,眸底一重重地酝上心痛。 “我没事。”太子摇了摇头,半面脸颊分明已被黏湿血液染红,却还是轻声安抚。 沉霜捏紧了手指。 房内刺客寡不敌众,数招后被拿下,侍卫长上前几步单膝跪到跟前。 “属下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责罚!”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轻描淡写又道一句:“叫个太医来。” “是!”侍卫起身,对身后人吩咐道,“速传太医!” 太子便又道:“下去吧,把这些刺客交给宫里,好好审问。” “是!” 众人退出房去。 屋外的打斗喧嚣声渐散。 太医尚未赶至,他有些疲累,行到榻前坐下。 沉霜站在原地,抿紧双唇看着他,他一眼望过去,在那双疼惜不已的眸底竟还瞧着了几分懊恼与委屈。 不禁弯唇道:“沉霜,过来坐。” 被唤少年沉默了一阵,慢慢挪足靠近他身侧。 太子对他笑一笑:“不要这副模样,我没事。” 他摇头,依旧不肯说话,像是在深深责备着自己。好半晌才道:“殿下这一剑...是为了保护我而受的......我不甘心。” 眼前人弯着唇角听他说得咬牙切齿,声音里含笑:“你是沉霜,所以保护你。” “不......”沉霜再忍耐不住,声音变得激动了许多,道,“我要保护你......是我应该保护你......殿下,我这一生,一定要护着你......” 每一个字,都令人无比安心。 太子不再说话,眸光覆在他身上,鲜血还在静静地往下流淌。 沉霜吸了吸气,伸手去想为他拭去血迹,却突然被抓住了手。 只听见那沉沉的声音回道:“好,我要你这一生,都护我。” 他抬眼,将那只被鲜血染红的眸深深刻进心底...... 香炉之上,一抹青烟正袅袅地蒸腾。 白日清净,充盈耳中的只有偶来的几声鸟啼。 皇宫内的一处寝宫里,有一人一身华服倚在榻上浅寐。 这人眉头微蹙,不知是否在梦里遇着了什么恼心事。 门外有人走近,守在帘前的侍女急忙行礼:“皇上万岁......” “安静,”来人急忙叫她噤声,然而仍是不及,房内人已在顷刻间睁开了双眼,他微微起了几分无奈,又吩咐道,“都下去。” 房中侍女闻声又施一礼,整齐地退出去。 榻上人默了片刻,闭上眼不再看他。 “逸。” 这人充耳不闻。 来人不怒,行到他身边寻空处坐下,静静地望着他。 许久,直到他再度睁开双眼。 “皇上有事?” 这语气教人听得蹙眉。 “不要这样讲话。” 逸弯唇笑得有些漠然,问道:“那我应该怎样同您讲话?” 分明是问句,却噎得他无话可答。 “沉霜。”默了片刻,开口声音中多了几分不快,有些生气地唤道。 逸听得愣住。 眸中色彩在听着这二字时突然凝结,随即慢慢地变得愈发复杂。 好一阵子,他才又开口,声音放得极轻,回道:“平慕尘,我有多少年...没听你这样叫我了?” 语气落寞寂寥,入得耳中却使眼前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不再如方才那般焦躁。 兴许是这人终于不再无比冷漠疏远地同他讲话,至少即便仍同他置气,也不会是触不可及。 “沉霜,一切都结束了,万事安定,好好留在我身边。” “万事安定?”逸又一度笑了起来,微微垂眼,瞧不见到底是嘲讽还是心寒,道,“你告诉我,万事安定是什么?” 平慕尘不答,他兀自笑了一阵,慢慢支起身子,凑近一些直直地望进他眸底,缓缓又道:“安定......可是怜华死了......筑梦死了多少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多少年前你就明白,会有这样的牺牲。”平慕尘回望进他的眼中,仿佛依旧波澜无惊。 这人心痛,喉结颤动许久。 “是......”他道,“你说得对......多年前我就明白会有牺牲......只是平慕尘,我那个时候太天真了...我以为牺牲的那个人只会是我.....” “沉霜。”平慕尘蹙眉,唤一声打断他。 逸摇着头不顾,继续说着:“我可以为你去死。我那一年...根本就没想过现在还活着!” 他愈发激动起来,眼前人咬牙攥紧了他的肩膀。 “我不许你死。” “呵...为什么?平慕尘,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话里嘲讽,听得平慕尘也终究怒了起来。 “我的目的没有达到,沉霜你听着,我的目的是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以为我如果不要、不争这个皇位,我还有命和你在一起吗?” “那怜华呢?嗯?” “怜华已经死了!” 这人提声,终究不耐地将这个事实重复出来。 逸听着,一声一声十分痛苦得笑起来。偌大的房中,只余下他令人心惊的笑声。 平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50 慕尘胸膛的起伏逐渐平静,望着他笑,看他笑着笑着便忍不住慢慢哭出声音。 “是啊...怜华死了......”他低声喃道,“容夕也走了......筑梦啊......平慕尘...对你来说,筑梦是不是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扔掉的东西?” 平慕尘不语。 他本是想摇头否认,只是眼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自他幼时被立为太子起,便没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眼前这个人陪他经历一切痛苦与折磨,却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突涌袭来的内疚。 逸低下头去,本就不求他回答,只轻轻地继续说着,如回忆一般道来:“怜华和容夕...他们从两岁起就跟在我身边了......平慕尘...我想过无数次自己会怎么死,却从没想过怜华会死......容夕恨自己没能救得了他......但其实最悔恨的那个人是我......我才是应该救他的那个人......” “沉霜...沉霜。”平慕尘声音喑哑,轻轻将人揽进臂间,不再想听他说下去,终是打断了他的话语,道,“为什么还要去想......结局已定,忘了那些事情,好好留在我身边。” 逸深深吸一口气,将他的气息盈入鼻翼。 片刻后,缓缓推开一些。 他接着低述道:“那天一个侍女开口唤我......我看着她张嘴,看着她犹豫了好半晌,最后叫了一声‘主子’......是不是很好笑?你看...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叫我......我该怎么留在你身边?” “沉霜,你可以用任何方式留在我身边。没有人能阻止。” “平慕尘,”逸轻轻弯唇,摆首道,“放我走吧。” 平慕尘收了未尽之词。 气氛一时凝结,逸闭上眼睛,等他即将出口的答案。 这人道:“我绝不会让你走的。” 意料之中。 逸彻底推开他,依旧浅浅的笑着,面上还有未干的泪迹。 他翻身下榻,一步一步往屋子最里头行去。 身后人看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时,听到一声叹息般的回话: “把我锁起来吧......否则我会离开你。” 重帘挡住了视线。 平慕尘闭眼,黑暗之中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沉的心跳声。 不准...... 他的沉霜......哪怕是真的牢牢锁起来,也不准他离开。 袖中手慢慢地握紧成拳。 他双眸变得空寂,入眼所及,只房内的一片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困心(下) 自那一日起,平慕尘突然不再前来看他。 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说了离开,这几日却还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打算。 而那人现在不再来了,也许便是真的到了时机,该走了吧? 心底里不愿意承认的不舍,终于还是摆在了眼前。 屋外有侍女脚步急促地奔跑进来,还未靠近便匆匆跪下。 “主子不好了,方才宫里头来了刺客,闯进了皇上寝宫,皇上他好像受伤了,您......” 未等她说完,逸已出了房门。 屋外正是浅夜。 宫灯亮了不久,他越过走廊飞走。这一路无人阻拦,任凭他极快得赶至金霄殿外。 金霄殿门半敞,殿内殿外不知为何瞧不见一个人影。 “慕尘......”胸口跳得有些急,逸缓了缓气,强压下数重不安,急忙跑进殿中。 穿了好几重垂帘,终于跑进内室。 房内那人背对着他,微微扶着床栏,地上有零星血迹。 “慕尘!” 平慕尘听着声响正转过身来,逸脚步突然一顿,抽了一口凉气。 眼前人的胸前似乎受了重伤,汩汩鲜血把一大片龙袍染成红色。 “你......太医呢!” 平慕尘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逸怔忡。 那三字仿佛就像当年一般,让他突然变得恍惚。 那年也是这般情境,这人负了伤,自己瞧得心急如焚,他却如往日一样出言安抚。 “太医呢......”逸又问一次。 “还没到。” 逸上前,扶他坐到床畔,伸出手去想要看他伤口。 这人握住探到衣襟上的手,喉间低声笑道:“你怕吗?” “......什么?” 平慕尘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伤口上,又问:“如果刺中心脏,你怕不怕?” “你疯了!”逸急忙将手抽回来。 手掌已沾满腥黏血液,微微颤抖起来。 这人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沉霜,你以前说,你这一生都会护我。”逸不答,听他字字说得自己难受,“你若离开我......岂不就是食言了?” “我......” “我知道你恨我,”平慕尘打断他,继续说道,“可我却没有办法让你不恨我。我的身份,我所面临的境遇,没有一样是我可以选择的......对我而言,唯一能够选择的只有你......你要让我连这个唯一也失去吗?” 禁不住眼眶发红。 逸如鲠在喉,摇着头不断否认他所说的话。 噎了许久,轻声回他:“我从来都不恨你......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可我这么多年,也真的很痛苦。我是真的不想再沾染着这些事情了......” “沉霜,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不会再让你痛苦。” 逸垂眼,吸一口气,不再接他的话,问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这人瞧出了他的闪躲,依旧不肯罢休,重又握紧他满是血迹的手,追问着:“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肯不肯?” 逸满心慌乱,思绪一片杂乱,只想着要挣脱,一边低声道:“放手,我去找太医。” 平慕尘蹙眉,攥紧了他的手不松开,突然又一度压到伤上,死死覆住心口。 “放手!” “先回答我!” 逸彻底崩溃。 “我不走!我不走......你快放手......” 这人如他所言,终于松了力道。逸咬着牙抽出手来,蓦地扼住他的喉咙,满目痛苦地发泄心中怒气。 平慕尘不作闪躲,任由那双颤抖的手扼得他微微窒息。 却终究只是微微有些窒息。 眼前人舍不得真的伤到他,不足片刻便没了力气,眸光隐忍地看着他,似乎随时都能情绪溃堤地哭出来。 平慕尘偏头吻到他的眼角,双唇慢慢安抚,最后含住他的嘴唇。 他勾手将人揽近,在亲吻中抚弄着这微颤的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51 身子,气息逐渐变得火热急切起来,舌头趋入口中,更深地掠夺。 吻了许久,才放由他呼吸。 “沉霜,陪我去沐浴。” 逸望着他的伤口。 “你......” 这人勾唇,不容他迟疑:“这是朕的命令。”语罢将人抱起来,绕去寝宫更深处,行至浴池。 逸瞧着他解开衣裳,染血的那一处胸膛,竟然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势。 默了片刻,问道:“你骗我的?”平慕尘望着他,见他转身要走,早有防备,拽着胳膊拉回怀中。 “你说了不走。” “可你骗我。” 平慕尘伸手解着他的衣裳,道:“但你舍不得,你还是心疼我。” 身上衣物件件落地,这人抱着他漫进温水里。 逸唇边苦笑:“你说得对,我舍不得,舍得的那个人是你。” 游走在周身的双手顿了一顿。 罢了,贴着肌肤继续爱抚,平慕尘倾身啃咬到他的颈上,低哑着嗓音道:“沉霜,不要扫了兴致...你知道我有多舍不得。” 身体有些失去力气,温水浸得思绪逐渐混沌,逸闭眼环住他的肩背。 这人抬起他的腿,吻着他的嘴角闯进去。 逸蹙眉,霎时疼得吸了一口气。平慕尘等了等他,半晌后轻轻晃动起来。 “嗯......” 温水的热气蒸到面上,逸仰着头喘息,只觉得呼吸不顺畅。 身子里的律动越来越快,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平慕尘在他耳边气息不稳地道:“别离开...给我机会弥补你。” 他断断续续地哼着声,回答不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人动作愈发激烈,让他再无法去烦扰徘徊。 迷离之间,只依稀听得平慕尘最后一句话是:“不论你想用什么身份留下,我这后宫,只会有你。” 终于彻底放弃。 他知道,不论这个人说什么,自己其实永远也无法离开他。 也许就只是为了幼时的那一句承诺,抑或是为他年少时奋不顾身挡在身前的那一刻。 逸微眯着双眸,沾着水珠的手指轻轻抚过平慕尘眼角的那道伤疤。凹凸不平的触感从指尖漫进心中,就像是被那把利剑划破一样得疼。 宿命。 其实当年就该明白,平慕尘就是他的宿命。不论前路如何,他都只能、也终将走下去。如果说这一路会让他粉身碎骨,那么离开也同样是将他抽心拔骨...... “平慕尘......” 逸弯了唇边。 罢了,本就身系于此,又何苦挣扎脱困。 事到如今,便如曾经所言,护这人一生。 只愿事到终了时,自己还没有丢掉这颗被他永远囚困住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桃花 万物回春,正是雪融之后,桃花初开之时。 粉嫩的花朵颤抖着身子绽放在纤细枝头。 萧府一处院中,有一人正抱着小孩站在一棵桃树下。 小孩子瞧中枝上最大最漂亮那一朵,探手越过几根纤枝,努力去摘,却因为身子矮小,始终还差那么一点。 萧清文无声浅笑,顺下眼角,轻轻地又将他抱高一些。 那朵桃花便终于到了手中。 “爹爹,摘到了!”小怜华眉开眼笑,把花朵凑到鼻尖嗅一嗅。 萧清文瞧得怜爱,笑着哄问他:“漂不漂亮?” “漂亮!” 小怜华咧着嘴点头,这人又问:“你阿爹漂亮,还是桃花漂亮?” 小孩毫不犹豫:“阿爹漂亮!” “那把桃花送给阿爹去,好不好?” “好!”小怜华点着小脑袋,转头又看一眼桃树,眨眨眼道,“那可不可以再摘几朵一起送给阿爹?” 萧清文颔首:“可以,华儿想摘多少都行。” 语罢,再度将他抱高,由着他去挑选。 柔软的花儿随着和煦暖风轻颤,小怜华伸手摸一摸,犹犹豫豫地选了一阵,又摘了几朵到手中。 小手似乎捧不下更多,他总算满意地缩回身子到萧清文怀中。 “爹爹,摘够了!” 萧清文勾唇,轻轻在他额上亲一下:“那我们去找阿爹?” “嗯,找阿爹!” 这人抱着他往房里去。 屋内临窗的榻上,要寻的那人倚栏睡得正香,垂在身侧的手软软地抓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卷。 萧清文一眼望到了他,转头对小孩做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小怜华乖乖地闭紧嘴,十分正经地屏住呼吸,被他抱着极轻极慢地走过去。 容夕睡得了无防备,丝毫没有被身侧靠近之人惊醒,萧清文想了想,弯着唇角将一朵桃花别到他的发间。 这人生得清雅,嫩花衬在乌发之中,就仿似一卷水墨画被浅浅地勾了一抹色彩。 萧清文瞧得满意极了,眸底的笑意加深,怀中小怜华差点笑出声来,急忙抿嘴憋回去。 罢了,开开心心地又将手中花递到爹爹眼前。 几朵桃花便这样别满了发间。 萧清文顺眉看了又看,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想起身到桌边,寻了最细的那支画笔,沾了彩墨又走回榻旁。 他把力道放得十分轻柔,就像是柔风吹拂一般,缓缓地在容夕眉边又栩栩如生地印了一朵。 终于觉得完美。 悄悄地把笔搁回去,抱着小孩如进来时那般静静地逃离房间。 回到院里,小怜华想起阿爹的模样,愉快地笑起来。 萧清文探指刮一刮他小巧的鼻子,问道:“好不好看?” “好看!” “那待会阿爹醒了,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好!” “乖。”萧清文心情舒畅地亲一亲他的脸颊。 清风未歇,一直似鹅羽拂在面上。 萧清文不再进屋,陪着小怜华在院里玩耍。 直到暖阳逐渐淡下来,天际被染上层层红晕。 “爹爹,我饿了。”一直蹦蹦跳跳的小孩额上泌着薄薄汗珠,跑到他跟前撒娇。 萧清文用衣袖替他拭汗,一边抬头瞧瞧时辰,觉得刚巧到了后堂用饭的时候,也该把睡着的容夕叫起来了。 想着,站起身来。 方转身走了几步,就见容夕揉着后颈从屋里走出来,双眼还微微有些慵懒与迷蒙。 他便含着笑意走上前去,伸手替他揉一揉脖子与肩侧,体贴问道:“睡疼了?” 容夕顺眉摇头:“还好。”说完眸光有些疑惑,隐约嗅到了一抹香气,于是抬眼望向院里桃树,又道:“今年的桃花味儿挺浓。” 小怜华仰着头看他,忍不住咧嘴笑。 容夕弯腰将他抱起来,捏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52 一捏脸,问:“华儿笑什么?” 小怜华瞧见萧清文冲他悄悄眨眼。 “阿爹,我没笑什么。” 容夕轻轻挑眉,也不再追问。 “走吧,”萧清文把孩子接到自己怀中,道,“去吃饭。” 容夕点头,同他一道出庭院去。 今日似乎天气极佳,整个府里的人心情都十分愉快。 又一个丫头笑着对他们打过招呼,抿嘴离去后,容夕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今日有喜事?他们怎么都那么开心?” “是吗?平素不也这么开心。”萧清文回得无比坦荡。 几人到了后堂,已有两人坐在桌旁等候。 断颜听着脚步声抬头望过来,愣了一愣,微微弯了唇边。 “有什么开心的事?”容夕问。 断颜摇头,淡淡地回应:“你今日气色不错。”身旁萧沨晏还在乐个不停。 容夕越发觉得困惑,茫然地坐下。 片刻后,萧一雨同洛筠秋赶到。 踏进后堂的一瞬,他步子顿了顿,继而笑意深深地同几人打了招呼,也坐到了桌旁。洛筠秋朗声大笑,盯着容夕目不转睛地瞧,模样欢快极了。 容夕彻底呆住,伸手摸了摸脸颊,又垂眼看了看手指,没发现有哪里不对。 萧一雨语气轻快地看着他,悠哉哉地吟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简直让人一头雾水。 桌上众人都在笑,连萧清文怀里的小怜华也在嘻嘻哈哈。 忍无可忍之时,萧漓一路小跑从走廊里赶来,还不及进屋,只无意看了他一眼,就扶着门框笑蹲到了地上。 “哈哈哈......容哥哥你这是要成仙啊......” 萧一雨弯着眸子问身旁大哥:“云兮今天不回来?” 萧沨晏忍着笑答他:“不回,在王府。” 他夸张地松一口气,又道:“那就好,这要是被他瞧见了,够他笑一整夜。” 容夕听着这对话,缓缓地挑起了眉梢,慢慢把视线转到身边某人身上去。 萧清文清一清嗓,率先执起了筷子。 “菜凉了。” “萧清文,”他唤一声,身边人满目无辜地转头过来,听他又道,“铜镜。” 萧清文无奈摊手。 门边的萧漓十分配合,一转身跑去隔壁,不知从哪位姐姐那儿借了一面随身小镜给他。 容夕道一声谢,垂眸望到镜中,发现镜里那张脸被一朵朵桃花簇拥,眉边还有一朵是画上去的,笔法无比熟悉。 一桌人望着他,看他对着镜子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把铜镜交还萧漓手中,竟笑了一笑,对身边人道:“画得不错。” 萧清文舒气,众人忍不住又笑一阵子。 萧漓欢快地拿着镜子还回去。 小小风波终于平息下来,佳肴满桌,桌上人各自执起筷子,热热闹闹地用起饭来。 容夕满目和悦,看不出丝毫的不快。 饭罢散去,两人一道把小怜华送回房中。 方出了门到廊里,萧清文便顿觉周身凉了不少。 容夕顿足静静地望着他,萧清文望回去,原本是有些心虚,却在看见这人满面桃色后忍俊不禁,又一度“噗嗤”笑出声来。 笑过立马又觉得心惊,想着这下眼前人恐怕要更生气了。 来不及开口说什么,便果然瞧得容夕转身离去,独自到房中阖了门。 萧清文上前轻轻推门,发现门扣已被锁上了。 傍晚时的风穿廊而过,他突然觉得今日天气也不那么好...... “容夕。” 门窗紧闭,屋里没人回应。 萧清文叹一口气,站在门外往隔壁望了望。 又等了好一阵,里面的人依旧不理他。萧清文想来想去,觉得就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隔壁房中,推开房门找到小怜华。 “阿爹。”小怜华疑惑地眨眨眼,几步跑到折返回来的这人身边去。 萧清文竖起手指封住他的唇,弯腰蹲下,凑到他耳边一阵耳语。 片刻后,小孩严肃地颔首,跟着他出去。 一大一小两人来到紧闭的房门外,大的指一指房门,小的便默契地点点头,目光坚定地伸出小手指。 这人浅浅含笑,也伸出尾指去与他勾一勾。 小怜华转身向前,垫着脚用手掌拍了拍门。 “阿爹!” 里头斟茶的声音止在一半。 有脚步声走近,锁扣终于被打开,容夕打开房门,将小孩抱起来。 萧清文面不改色,带着淡淡的笑意走上前去,用手拦住再度要阖上的那扇门,手指被夹得微微泛红。 容夕吓得松手,怀里小孩差点掉下去。 “你......”罢了,又瞧着这人眸里计谋得逞般的笑意,回过身去往里走,不再管他。 萧清文信步跟上去。 “还生气?” 桌旁,这人替他将方才那杯茶斟满,又执杯送到他唇畔。 容夕偏头不理会,头上桃花已经尽数摘下,只是眉边画迹还没洗去。 萧清文动了动眉尖,强忍下笑容,垂眸看向小孩。 小孩心领神会,从他手中接过茶杯,一双小手捧到阿爹的面前去,声音软软糯糯道:“阿爹不生气,阿爹乖,喝热茶。” 茶香袅袅,容夕吸气,望着小怜华圆溜溜的无辜双眸,低头抿一口茶水。 小怜华开心地咧嘴笑,将茶杯还给爹爹。 萧清文悄悄给他竖一根拇指,接过茶杯搁在桌上。 “不生气了?” “你无耻。” 闻言笑出声来。 怀里小孩也跟着笑起来,容夕一时有些气噎,低头捏了捏小孩的脸,轻声责备他:“小叛徒。” 小怜华肉肉的腮帮子被轻轻拉扯着,眨了眨眼回得口齿不清:“华儿不是叛徒,只是想阿爹开心。” 容夕松了手,小孩皮肤嫩,怕给他捏红了,又揉一揉,道:“是你爹爹让阿爹不开心了,所以应当罚他不许进屋。” “可是爹爹被关在外面,阿爹会更不开心。” “......”容夕微愣。 萧清文悄悄感慨,心觉这儿子养得真好。 拿了方才那茶杯来品,一时间心下悠哉了不少。 容夕瞧着他的动作慢慢扬眉,勾起了唇角,轻声问一句:“华儿,谁教你的?” 小孩骄傲地回道:“爹爹教的!” 那人呛茶。 “其实并非......” “你出去。” “容夕......” “出去。” 前功尽弃,萧清文深深地叹一口气来。 他站起身,眼瞧着面前这人似乎真的气恼,只好再度将自己“扫地出门”。 走了两步,身后小怜华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筑梦 作者:杜冒菜 分卷阅读53 。 “我说错话了......” 容夕一愣,突然有些无措。 印象里自己还没把孩子吓哭过,眼下这情境,真是让他又心疼又无奈。 萧清文也如他一般,起了几分悔意,觉得早知如此,不如不叫他过来帮忙了。 他回过身来,凑近了用袖子去拭小怜华脸上的泪水,在一旁轻声地哄。 小怜华却越哭越伤心,趴在容夕肩头止也止不住声。 萧清文袖子湿了一大片,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孩子终于慢慢停下来,一边浅浅抽噎着一边在容夕怀里睡着。 “都怪你。”容夕望着那双还沾着泪珠的睫毛,抬头压低了声音责备他一句。 “是,都怪我。”萧清文点头答得痛快,容夕无言以对。 好半晌才颇为无奈地妥协下来,起身行到床边,轻轻地将小孩放到被间。 “算了......怪我不该同你生气。” 萧清文也是真的内疚起来,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贴在耳边忏悔:“是我错了,别生气,下次绝不叫华儿来。” 容夕哭笑不得:“你还想被我关在外头一次?” 这人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笑着握住他的手,凑到唇边打自己一下:“我说错了,以后不让你生气。” 容夕微微弯唇,浅浅“嗯”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话。 萧清文又笑了起来,低声道:“不过...是真的好看。” 容夕扬眉,转过身来想说些什么,这人却反应极快地低头封住他的唇,亲了一口道:“别气,华儿在睡觉呢。” “萧清文你......” 话未说完,又被轻柔地吻住。 这一次,这人吻了许久,带着浓浓爱意将他束缚在怀里。 背上双手抚得人难耐,容夕喉间忍不住低哼时,听他离开唇畔,含笑到耳边道:“别出声,华儿在睡觉。” 容夕眯眸,稍稍使力咬住眼前的脖颈。 这一下来得突然,萧清文吸一口气,容夕学着他的语气勾唇道:“别出声,知道吗?” 萧清文低低地笑了起来。 “容夕。” “嗯?”容夕愉快地应声。 萧清文将他揽紧,目光扫过床上小孩,又回到怀中人的面上,轻声道:“我爱你。” 容夕呆住。 眼前人瞧着他怔怔的模样,弯眸吻到他发烫的面颊上。 “我知道......” “就这样?”萧清文眸底带笑。 容夕望着他,张了张唇,道:“你知道......” 忍不住笑出声。 床上小孩翻了翻身子。 他急忙住口,生怕把小孩吵醒,正懊恼间,耳畔突然扫过三个字。 这三字说得太轻太快,让他一时有些恍惚,想要开口去问,眼前人却已推开他,坐到床畔去照顾小怜华了。 “容夕......” “别吵。” 容夕不看他,脑袋微微偏向另一边,萧清文望着他,透过垂下的一缕发丝,隐约瞧见眉边的桃色。 思绪顿时软成柔棉。 他不再多言,唇边含着掩不住的笑坐到容夕身后去,贴紧他的背部,手绕到身前,不发一言地与之十指相扣。 心中无限感慨。 ——他其实是个心很大的人。 并非是想要囊括天下的心大,而是想要永无止境的幸福和乐。 那么大的一颗心,眼前这个人都能全部给他填满了。 也唯有容夕,只有容夕,才能填满他满腔情义。 萧清文向前轻吻到后发上,鼻翼间盈入残留的桃花香气。 曾经很早以前,他们本不是一路人,但往后直至永远,他们的人生里,都不会再缺少彼此...... 而再也没有什么,是比这还要值得庆幸的事情。 分卷阅读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