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之死》 分卷阅读1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 《犀牛之死》太宰不治 文案: 许由说:“我身处囹圄,以为自己有幸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我忘了,稻草也可以杀人。” 曲不言说:“你最知恩图报,也最不识抬举。” 内容标签: 边缘恋歌 娱乐圈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由,曲不言 ┃ 配角:李一树,林冠木,石诃子,梅子 ┃ 其它:耽美,bl,小说,虐恋,暗黑,犀牛,小由,许由,曲不言 第1章 开始 “怎么还杀了人了?” 许由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路旁的湖面,湖水清澈,湖面波澜不惊。蓦然一片不懂事的叶子跌下,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上撞起一圈圈涟漪。许由的身后,已是一片混乱。 汽车鸣笛声,人群的呼喊声,警车的警笛声,这所有的嘈杂声抱窜在一起,一股脑儿地涌进许由的耳朵。空气中血腥味馥郁,却麻痹了许由的所有感官。 手机里李一树刚传来消息,刚才被许由撞倒的那个人,已抢救无效死亡。 “交通事故致人死亡,有期徒刑两年。”法院判决书上这十二个字,将许由封在了混沌中。 作者有话要说: 《犀牛之死》也是十二章,每周二四六发,希望各位客官们有钱的捧个人场,没钱的鼓鼓掌发大财啊。 第一部 《犀牛鸟》里,太宰只觉得梅子是自作自受,这部太宰对小由只有心疼,虽然他也做了错事。 整章小由都没台词,太宰你真是够了。《犀牛鸟》里的人都爱说话,个个话痨;这一部的人都不爱说话,太宰也很无奈。 第2章 出狱 上海北新泾监狱大门前,许由对送他出来的狱员礼貌地鞠了一躬,告别他这两年来的栖身之所。不是没有人来接,只是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而提前两个月释放的事,许由没有告诉任何人。 许由穿了一件纯白色的t恤,一条浅褐色长裤;脚上踩的,是一双白色的板鞋。这些,在得知出狱日期后的好几日里,许由已反复清洗多次,直到确认它们每一个都没有半点脏渍。 在监狱的铁皮大门上,映出了许由的身影。许由身上斜挎着一个纯黑色的帆布包,这包里是他所有的家当。他掸了掸包上在出狱门前,因为狱友的推搡而蹭到的铁笼上的铁锈。而后他才微微向前探着身子,仔细理着刚才出门时被好心相送的狱友揉乱了的头发。 只有在无人的时候许由才会这样做,他不想让狱友或者其他人觉得,他会对别人的行为感到不舒服。他一向如此,谨小慎微,周全他人。 许由反复确认大门映出的那个人干净整洁后,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食指指腹滑过大拇指的指甲端面;大拇指指腹按着顺序,从食指到小拇指,不紧不慢地滑过。每一颗指甲都有它该有的平滑与长度,他很欣慰。 他每隔一定的时间都会特地去医务室,向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医生借指甲刀,将这些在没有阳光的牢狱中还能茁壮成长的指甲,一颗颗精心地修整。 许由没有仰起头,只是伸出一只手,去接这监狱外的第一缕阳光。阳光落进他的掌纹里,他微微蜷起手掌,看手心的掌纹更重。看到中指的疤痕,他轻轻皱起了眉头,又将手掌撑开,未等掌纹舒展,又覆手摊开掌背。刚才那缕阳光坐在他的掌背上,已经是不同的温度。许由的手突然就缩了回来,坐在他手背上的那缕阳光,已经不是落进掌纹的那缕了。 二十二个月是多久?许由稍稍含着身子,走在马路旁铺着红色地砖的人行道上。他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认真。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低着,只是以最普通行人的姿势走在路上。可是他又与普通行人不同。他微微垂着眼帘,两只眼睛像两个喷洒杀虫剂的喷射器,没有目标地扫在约两米处的地面上。 七百天是多久?许由在斑马线前驻足,目光依旧扫在前方约两米处的地方。那条斑马线就躺在那儿,一声不吭地被一个早已磨损不堪的车轮碾压,接着又一个。车轮一个个欢呼而过,伴着时不时不耐烦的喇叭声,还混着身旁等红灯行人的呼吸声。 欢腾的油烟味、焦躁的汗水味以及着急的香水味,三种气味搭配在一起,这是许由出狱后,所接收到的第一种气味。香水味,总是很着急。 一万六千八百个小时是多久?许由在宛平大厦一楼电梯旁安静地等着。电梯从十三层直升到顶楼三十七层,然后从三十七层降到二十九层。电梯在二十九层停了好一阵,才开始下降。一路下降到一层,电梯里着急的香水味如蜂巢毁灭般蜂涌而出。 电梯外只有许由一个人,他目光扫着腾空了的电梯,手指按着电梯的开门键。大约过了十秒钟,才踏进电梯,站在有按键的一旁,按下了三十七层。 许由的手指尚未离开三十七层按键,电梯前走来了一个不着急的香水味。许由没有看这个香水味。香水味刚到电梯前的时候,许由的手指下意识地从三十七层滑向电梯的开门键;香水味进电梯的时候,手中悬着的工作牌让许由的手指又下意识地滑向二十九层按键。 二十九层按键亮了,那香水味站在了电梯中央靠后的位置。电梯门关上,电梯门上映出了许由和那个不着急的香水,许由才看清那个香水味的模样。 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温文尔雅,西装外套半挂在左手手臂上,右手的工作牌随意悬着。男人与许由在电梯门的映像中目光相触,微笑着稍稍颔首表示感谢,许由也礼貌点头以示回应。只一瞬间的目光接触,那男人在电梯门上的映像就在许由的视线中模糊。许由的目光重新失焦,移向逐一亮起的电梯键。 实际上许由只看到了那工作牌的背面,也只能看到背面。他猜那是二十九层力原影视传媒公司的工作牌,如果这工作牌还是和两年前一样的话。习惯于服务他人的心理作祟,他才按下了二十九层的电梯键。 电梯升至二十九层,许由身子稍微向内撤了撤;电梯门开了,许由的手又自作主张地伸出挡着电梯门的一侧。男人走出电梯,许由的目光扫在电梯门外的地板上,微笑着点点头。许由的手重新缩了回来,按下电梯关门键。许由的目光,依旧失焦。 一百万零八千分钟是多久?许由爬上顶楼的围墙,尝试了几次终于直起身来。许久不来,生疏了。许由站在围墙上,听空中孤雁追逐路过晚风的欢愉,听天边夕阳沉睡在晚霞棉被中的酣然,听眼下躁动不安的上海对这繁华的大肆宣扬。许由的目光聚焦在宛平大厦前的广场上,广场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像一个温暖的火炉。 许由跳下围墙,又转过身吹了吹围墙上自己刚才踩过的地方留下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2 灰尘,才放心地走向一旁的木制横排长椅。许由取下身上斜挎的单肩包,拉开拉链,叠放整齐的几件衣物上,有一本翻旧的书。许由拿起那本书,手掌抚过书的封面,他想起了李一树。 李一树因为左额上有块疤,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叫他“疤哥”。说起来,李一树左额上的这块疤,还是小时候和许由打架留下来的。许由和李一树从小一起长大。大学都念的文科,毕业后都留在了上海工作。许由和李一树合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这本书和李一树的唯一一次接触,还是许由和李一树合租后第一次发生争执的时候。争执的原因是:许由睡了李一树的女朋友。 “许由你个孙子!你竟然睡了老子的马子!” 尽管隔着一张床,李一树的愤怒还是急剧穿透力地射进许由的耳朵里。李一树火得牙咬得咯咯响,瞪着退到卧室墙角还一脸欠揍地许由,抄起一旁书桌上的一本书就要砸过去。 “等等等等!”许由一看他抄起的书,瞬间紧张地直起身来叫停。 “干嘛!想求饶啊?晚了!”李一树扬起胳膊就要砸,许由立刻摆手,瞪大眼睛盯着被扬起的那本书喊:“别弄伤了沃尔夫,这本可是已经绝版了!” 李一树看了一眼手上的书,咬着牙拍在书桌上,又顺手抄起一本要砸。 “等等等等。”许由看到他重新抄起的那本,刚松了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又怎么了!这本也绝版了!”李一树又骂到。自身难保的许由,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许由半曲着身子,双手举在耳边,陪着贱笑说:“乔老可是你老乡。(《天使,望故乡》的译者乔治高,祖籍南京江宁。)” 李一树脸憋得通红,咬着牙斜着脑袋放下手中的书,胡乱抓了另一本举起来。 “等等等等……”许由后退了一些,摇着双手喊着。 “又怎么了!”李一树已经被憋到了极点。 许由清了清嗓子,双手交叉挡在面前,说:“我摆个pose。” 可是许由摆了好久的姿势,那本书也没有砸过来。许由试探般移开护在面前的手臂,一颗苹果猝不及防地飞向自己,许由挡手接住一看,还是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许由一手握着苹果,站在那里不解地看着书桌旁的李一树。李一树将手中的书抹平,说:“波德莱尔是本大爷的!” 许由瞬间就被他给逗乐了。这波德莱尔确实是李一树的。大学的时候,李一树追一个暗恋了许久的女神,想要送女神一个即能传达自己真实心意又不失风雅的礼物,于是许由就买了本《恶之花》给李一树。于是李一树就彻底和那女神没了希望,因为许由在书里夹了个当时最新款的杜蕾斯。当然,考虑周全的许由还吃了李一树一顿揍。 见好就收的许由立马单膝跪地,双手捧着那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大喊:“谢疤爷不杀之恩,小的没齿难忘。今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然后他们就去宽窄巷子赴汤蹈火了。 他们赴汤蹈火的时候,李一树说其实早就想摆脱那女人了。李一树做销售的,有资源,那女人有模样,工作和生活上的等价交换。现在买卖成了,双方都不好先撕破脸。正巧许由这一道,是个好借口。 许由一只耳朵听着李一树絮叨,一只耳朵听着在火锅里涮着的鸭肠,心里想着:这波德莱尔,还真不如一顿火锅。 许由笑了,他把帆布包重新拉上,放在长椅的一头。怀里抱着那本书,在长椅上躺下,适应了脑袋下枕着的帆布包,才合上了双眼。 其实赴汤蹈火之前,许由根本不知道八哥只是想玩玩。 六千零四十八万秒是多久?只是这一秒,与上一秒,已经截然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着急,后面让小由说话~ 第3章 工作 玻璃尖的鸣笛声,清凉风掠过的簌簌声,许由的耳朵先从梦中醒来。而后醒来的是他的鼻子,高空中被露水洗过的空气,闷闷不乐地趟过他的鼻翼。 许由手指下的双眼缓缓睁开,一片哀艳的朱红袭来。许由的双眼还没有睡醒,目光触及到面前的朱红,才慢慢聚焦。原来,只是一把雨伞。 许由循着面前这雨伞的手柄向下,侧过头来,伸手握住伞柄,起身坐在长椅上。许由又一次审视着手中的雨伞,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人在。脚下地板中略潮的尘土告诉他,昨夜蒙蒙了一场小雨。 许由看着怀里抱着的书,手指试探了一下,封面有些凉,但是并没有潮湿。许由松了一口气,将书平放在并齐的膝盖上,腾出手来折合雨伞。伞面的雨水已然晾干,朱红的帆布朱在那里不肯红。 许由将伞小心收合,伞面的折叠全部沿着它本来的纹路,伞扣不松不紧得扣着。许由将雨伞立在地板上,伞身斜靠着长椅扶手。看了它片刻又拿起,立在长椅上,伞身斜靠着椅背。 许由轻轻舒了一口气,将膝盖上的书放进包里,站起身来斜挎在身上。许由回过头来看了那雨伞一眼后,悄然离开。 许由没有乘电梯,他一阶阶楼梯走下,一直到宛平大厦的地下一层。地下一层与隔壁的万都广场相通。许由沿着地下一层那条人声混杂的地下通道,混杂到万都广场的地下一层。 烟熏着的键盘声,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出的伴奏声,许由在撞击而出的闷脆声中停了下来。 撞击声门前的小黑板上,不算工整的粉笔字写着招聘启事。许由踏进门槛破旧不堪的房间,看着一堆辣条瓜子冰红茶后的那个秃了头的男人,说:“老板,招人?” 老板嘴里叼着半根烟,抖着二郎腿,眼睛从手上那本花花绿绿的杂志上移向许由,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咋地?” 老板说话的时候烟还在嘴里,发出的声音平仄不分。许由靠近了柜台一些,说:“您看,我行么?” 老板眯缝着眼瞅着面前的许由,嘴里的烟用舌头换到另一边,仰着下巴问:“啥时候来上班?” 许由笑笑,说:“现在。成么?” 老板斜着眼瞅着许由,又一次从上到下来回打量着。好一阵,老板合上手上那本杂志,胡乱卷成一卷夹在胳肢窝里,二郎腿放了下来,眯缝着眼皱着眉头在椅子下摸索。好大一会功夫老板皱着的眉头才松展开,拖拉着一双人字拖弓着身子从柜台后面出来,抬起头看了许由一眼说了句:“有摄像头。”就离开了。 许由目送老板离开后,环视了一下店里的环境。四个台球桌,两台有客人。满是涂鸦的墙上挂着十几根球杆,墙边两个三人座旧沙发,沙发中间的茶几上一堆花生瓜子皮,还有一个满是烟蒂的烟灰缸。房间角落里站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3 着一台年老体衰的空调;靠近柜台的墙边,是一个同样齿落舌钝的立式玻璃门冰箱。挨着冰箱的,是一个不辨年龄的小型冰柜。 许由走进柜台里,才看清老板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那是一把木制无扶手旧椅,椅身上划痕斑驳,不辨纹路。许由觉得,这把椅子应该是这店里最年长者。 许由将柜台桌面上的杂物收拾干净,才将挎包取下放在柜台上。稍微摆正了一下身后的座椅,才端正地坐在上面。许由拿起一旁塑胶封着的消费单,认真记下后,又将它放回原处。店内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单调杂乱,谩骂声伴着劣质的烟味,很适合看书。 “哎你们听说了没,马上要上映的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石诃子演的那个。”男细音顿了一下,另一个男低音说:“好像是叫《犀牛》来着。听我老婆提过几次。” 一声撞球声后,男细音说:“对对对,就是《犀牛》,演男一号的那男的朴广白,演技简直渣到不行,我媳妇儿还非得要我陪着看。” 又一声撞球声后,男低音说:“看就看嘛,女人嘛,就冲着朴广白的脸去的。她看他的脸,你看你的球不就成了么?”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等球撞击声削减了一半,许由才合上手中的书,台球桌上只剩下一台有客人。许由站起身来,走到客人离去的那台球桌上,将其中一柄球杆用墙上的抹布擦拭干净后,挂回墙上,又转身去擦拭另一个球杆。 许由擦拭球杆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球面,红3、红11和红13分散在在球桌远离许由的一侧,黑8在靠近他地一侧。许由将抹布放下,右手握着球杆俯下身子,左手支在桌面上架起球杆。许由瞄准靠近自己的黑8,送杆运球,黑8直线撞向最远的那个红13,红13准确入洞,黑8弹开,滚向红3。 许由还未直起身来,红11已入了自己身旁的球洞。许由附着身子抬起头,送红11入洞的,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这男人仪表堂堂,含着笑在手中立起的球杆头部转着巧克。这是旁边那桌上的客人。 许由直起身来,移到黑8的桌侧,附身,送杆运球。球从红11身上擦边滚过,黑8撞在桌沿上,红11纹丝不动。许由直起身来,看着那颗走错路的黑8,含着笑沉默。 那男人站在原地俯下身子,只一瞬间,送红11准确入洞,而后直起身子站在原地,说:“我还以为你很厉害。” 许由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略带歉意地笑笑说:“不厉害。刚才运气好罢了。” 男人没有再看许由,重新回到了他的球桌旁。许由重新拿起抹布将球杆擦干净,挂回墙上,然后将所有桌球从桌底端起,放在球桌中间。至于那个黑8,他想了一会,还是将它放在了定点线上。 “冠木,《犀牛》不是你们公司的么?”柜台后的许由没有抬头,但是他分辨得出来这不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有些沙哑。这个声音里,没有挑衅的味道。 “是啊,而且是我负责宣传策划的。还有一个多月就上映了。”这才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许由落在书上的目光再次失焦:所以,他是力原影视传媒的影视策划? 一声球撞击桌面的闷响后,沙哑的声音说:“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一声干净利落的撞球声后,那男人说:“嗯。脸和球,还有演技。都是。” 沙哑的声音笑了,说:“那到时候我可得好好去影院验证验证。” 那男人也笑了,说:“好,到时候我送你几张电影票。” “到时候我送你几张电影票”这句话,许由对八哥说过,也对阿代说过。那是两年前,那时的他,还是力原影视传媒的影视策划。 《犀牛》是他独立负责的第一个影片,讲的是一个外表坚强实则内心脆弱的男人,和一个梦中女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影片两年前筹划开拍,本该年初上映,不知为何推迟了。 晚上十点钟,弓着身子拖着人字拖的老板晃悠回了店里。店里已被许由打扫得干净。老板从大裤衩的口袋里翻腾出一把油腻腻的钥匙丢到柜台上,说:“工资周结,微信还是支付宝?” 许由站在柜台里,不好意思地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啊老板,我没有手机。” 老板歪着脑袋,眯缝着眼瞅着许由,绕到柜台旁,在柜台的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个掉漆碎屏的杂牌手机,同样丢到桌子上,说:“先给你结现金。店里有事再打电话给我。”说完,老板手揣进大裤衩兜里,弓着身子拖着人字拖离开了。 “谢谢老板。” 直到老板的人字拖摩擦地面的声音消失,许由才坐了下来。他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刚才那个碎屏的手机,试着按了一下下方脱了一半漆的按键,手机屏显示电量不足。许由看了一下桌面上的插线板,拿起上面的插头试了试,正合适。 许由又抽了一张面巾纸,将桌面上的那把钥匙裹起来揉了几下,直到钥匙上的油渍被蹭得差不多,才放回桌面上。 凌晨两点,店门外的声音逐渐落寞,许由起身来到刚离开的客人玩的球桌旁。这次只是擦干净球杆后将它们挂回墙面,收拾起桌底的台球扣在桌面上,将黑8放在它该在的位置。又将茶几上的垃圾清理干净,拎起垃圾袋,来到店门外的垃圾桶旁。 垃圾桶里垃圾已满,旁边还昏睡着几个膨胀破裂的垃圾袋,呼出地腐烂和发霉的气味,在周围的空气中萦绕不绝。 许由看了一下四周,走廊的另一个拐角处还有一个垃圾桶。许由走向那个垃圾桶,这个垃圾桶也已经满了,不过还没有漫出来。许由将手里的垃圾袋放在垃圾桶上,用力压了压,确保它不会掉下来,才拍拍手,转身回去店里。 店里的冰箱前,站着一个男人。男人面对着冰箱,许由只看到他的后背,还有他手中的朱红色雨伞。 “欢迎光临。” 许由礼貌地打着招呼。那男人没有转身,从许由所站得角度看去,他的眼神始终停滞在冰箱门把手上。许由想,也许那刚被自己擦过的门把手,还不够干净。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声音十分沙软,富有磁性。男人依旧背对着许由,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 “许由,许多的许,自由的由。”许由回答了这个问话人都不关心答案的问题。许由的声音,像折子戏。 男人缓缓转过身,看着恭恭敬敬却带着一点倦意站在那里的许由,念着:“许由。”男人只是重复了一遍许由的名字,只有平仄音调,没有任何语调。 “你以前是力原的员工?”男人又是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谢谢您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4 的雨伞。”许由的感谢向来很走心。 男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雨伞,嘴角一扬,算作笑了,说:“为什么离开力原?” 却来这台球店打工。许由知道,后面这句是这个男人没有问出口的。 “坐了两年牢。”许由的回答向来很坦诚。诚实有时候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点许由深信不疑。他一向不愿招惹麻烦。之前台球桌上不想。现在,更加不想。 男人仿若更加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许由,他坦白说出自己坐了两年牢的时候,笑得波澜不惊,像是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不以为然。 “为什么坐牢?”男人这句,问得过于隐私。 “杀了人。车祸。”五个字,许由答得言简意赅。这在力原,还算不上什么值得一提的隐私。 “你很懂事。”男人的这句,许由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之前电梯上习惯作祟的服务?还是现在的有问必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许由一向的应对办法就是:微笑。 沉默了一阵,许由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说:“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男人看着许由,手探进搭在左臂上的西装口袋里,取出工作牌悬在许由面前。许由看着那两年前自己也有一个的工作牌,端正的证件照下,职位一栏上写着:总监制;姓名一栏上写着:曲不言。 “曲…曲老师。”许由几乎脱口而出。两年前负责《犀牛》的制片人,当时的许由才进力原没多久,只是听过这个名字。当时的许由,会记下和所负责影片相关的所有事情。许由记性太好,记下了,就忘不掉。 曲不言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适应,力原的员工,都称他“曲总监”。“曲老师”这个称呼在他耳畔徘徊了好久,才被允许进去。 离开力原两年的许由,并不知道传说中的制片人,已经兼任力原的总监。实际上,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犀牛》推迟上映的原因。 曲不言将工作牌放回西装口袋,将手中的雨伞立在冰箱旁,说:“没擦干净。” 许由还在想他指的是冰箱还是雨伞,曲不言已经从他身旁走过。许由转过身,轻轻鞠了一躬说:“欢迎下次光临。” 曲不言的脚步声很轻,他轻踏着地面远去,像是不忍心打扰走廊里终日昏睡的垃圾。许由侧身望向身后,朱红色的雨伞靠在冰箱门上,朱在那里不肯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小由的还伞之路开始了。终于放台词了,再没人说话就成哑巴小说了。 都第二部 了,才给了《犀牛系列》主人公曲不言一句台词;话说上一部他只有一句台词。 这部中此人台词和描写依旧很少,客官请慢用~ 第4章 台球 许由晚上就睡在店里,他没有地方可以去。早上九点,许由打开店门,迎接门外那些恭候多时的嘈杂声和腐烂气味,也迎接时不时到店的客人。 又一桌客人离开,许由将球杆挂回墙上,站在球桌旁,一颗颗送那些躺在桌面上的台球入洞。躺在桌面中间的两颗球——红13和黄4,许由不想绕到桌子的长边去够,就站在桌子的宽边,伏下身子,伸手去够。这个距离,足以够得着。 许由的手在距离红13两公分处,静止了。脚步声断在许由的身后,花哨的摩丝味贴在他的身上。一只手绕过他的左肩支在桌面上,一支球杆挨着他的右肩架在桌面上支着的那只手上。杆动球走,黄4入洞,红13弹到一旁。 从脚步声断在许由的身后,到球进洞的过程共计不到十秒;从球进洞到脚步声重启,至少有三十秒。这四十秒内,许由保持着伏在球桌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花哨的摩丝味回到他该在的地方,许由才缓缓直起身。 这个姿势,他轻车熟路。两年前,他曾将这个越人进球的姿势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直到八哥在球桌上俯下身子。他至今仍记得,他在身下的八哥运杆之前送球进洞后,抬起头来所看到的,球桌的对面站着的那个女人的表情。 那个女人的表情告诉许由,她对八哥是真心的;女人丢下球杆跑开后,八哥将他推倒时的表情告诉许由,八哥是真想和那个女人玩一辈子。 只是他们的表情所告诉许由的,在脑海中演练那个姿势之前,许由就已经知道了。 许由还是绕到了球桌的长边,冰箱的玻璃门上映出了那个摩丝味的模样——力原的影视策划。玻璃门上力原现在的影视策划,正盯着玻璃门上力原曾经的影视策划。现在的影视策划用没有握球杆的那只手,冲着曾经的影视策划竖起了中指。 许由只是假装尴尬又不解风情地笑笑,挺着身子去够球桌上的那颗红13。许由将红13握在手心,中指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紧接着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将手中的红13更加握紧。旧伤在波动的天气中容易发作,这是十岁之后,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疼痛。 十一岁那年,许由的孪生弟弟许曲,意外触电死亡。许由仍记得,安葬许曲一个多月后,许妈妈用压面机压饺子皮,许由很乖巧地在一旁将切好的面团送到压面机入口。万念俱灰的许妈妈是在满桌猩红之后,才发现压碎了许由的手指。 许妈妈突然发疯了一样捧着许由被压碎了中指的手哭喊:“小由!小由!”。那是许曲出事后,许妈妈第一次叫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许由在妈妈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许由没有哭,手指被压碎的那一瞬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只感到很温热。医生说,疼痛会有缓冲期,他现在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医生说地没错,伤口刚包扎好,反应过来的剧痛让许由哇哇大哭起来。 指甲和肉都已压碎,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年轻的手指是会重新长出来的。只是这中指上的疤痕,和那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的遗留的剧痛,将会伴随他一生。 许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中指的疼痛稍微缓解之后,他才将手中的红13放近靠近他的球洞里。许由从来不竖中指。他将球桌收拾好之后,靠着墙边走回到柜台里。 许由翻了一下柜台上五颜六色的日历,六月十三号。还有一个月,就是许曲的祭日。 许由拿起沃尔夫,翻开了第一页。他每次都是从第一页开始看。如今,他已经对开头烂若指掌。 中午十二点,高跟鞋戳地板声,皮鞋踏步声,哄笑和吵闹声渐渐到访;昏睡的腐烂味,空洞的香皂味,着急的香水味如期而至。摩斯味,却是不请自来。 摩斯味站在柜台前,将一把钥匙丢在许由面前的柜台上,问:“你就是许由?” 许由合上书,没有看那把钥匙,抬起头来看着摩斯味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5 ,很礼貌地点了点头。很不礼貌地不太想回答。 “我叫林冠木,力原的影视策划。”摩斯味介绍自己的时候,像一只飞到枯木上开屏的孔雀。 “你好。”许由这次是很礼貌地问好。 摩丝味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柜台内的许由。许由仰着头的姿势很不舒服,刚想低下头,摩丝味就开了口:“曲总监让你在宛平广场等他。” 许由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传达一声,我在工作。” “曲总监说,你有东西要还给他。店里,我可以暂时帮你看着。”摩丝味这句话,并没有多少挑衅的意思。更多的像是在说服许由。 许由看了一眼立在柜台旁的雨伞——摩丝味口中许由需要送还的东西,是该物归原主了。许由将书放回帆布包中,用面巾纸裹着那把钥匙,屈身拿起那把雨伞,才站起身来对摩丝味说:“那就麻烦你了。” “有摄像头”这句,很没有营养也很不礼貌,所以许由不愿意提醒。而且,一只特地飞到枯木上才开屏的孔雀,是不愿意染指枯木的。 力原的工作时间是早九点到晚五点,摩丝味十点半来的店里。所以,十点半的时候,摩丝味就应该把消息告诉许由。所以帮许由看店这个好心的举动,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对别人的分内之事表示感谢,也是许由礼貌的一部分。 许由没有从地下通道走,他从万都大厦的负一层上去,穿过万都广场上的天桥,来到宛平广场。 许由站在万平广场中间,六月中旬的上海,躺在地上就是二级烧伤。许由的手心出了汗,包裹着钥匙的面巾纸也差不多湿透。许由将湿透的面巾纸送进广场上的垃圾桶里,从口袋里重新取出面巾纸,擦干净手上的汗渍,又重新取出几张叠在一起垫在摊开的手掌上,将钥匙放在上面。 许由手指腹夹起擦汗的时候拢在怀里的那把雨伞,手掌没有碰触到伞身。许由重新回到广场中央,空洞的香皂味与着急的香水味在自己身边来来往往。许由看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觉得有点傻。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个影子交叠在自己的影子上时,许由抬起头,看到了雨伞的主人。 “总监好。”许由恭敬地打招呼。摩丝味是这样称呼他的。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没礼貌的汗水从额头汇聚到下巴,只能在冲力及重力作用滴落到地上,更不舒服。 曲不言对“总监”这个称呼,也很不舒服。他没有让这个称呼进入他的耳朵,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朝着宛平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走去。许由反应了一会,跟了上去。 许由跟在距离曲不言两步远的身后。曲不言走路不紧不慢,许由跟得不远不近。 地下停车场里,潮湿阴暗的霉味与苟延残喘的汽油烟味争先恐后;气焰嚣张的发动机声与歇斯底里的喇叭声同台而擂。不着急的香水味,像是个心猿意马的过客;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更是个逢场作戏的看官。 “你研究过云轴的剧本。”曲不言没有回头,这不是问句。这是调查许由后的结果陈述。 “云老师,才华横溢。”云轴,《犀牛》的编剧。研究影片的剧本,是一个影视策划最基本也是最必须的职责。曲不言用的“研究”这个词,让许由感受到了一丝丝认可。 他已经不是《犀牛》的策划,没有资格对剧本做出任何评价。“才华横溢”,是一个曾经的影视策划,该有的也只能有的尊敬。 曲不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许由,轻描淡写地问:“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克恭克顺么?” “达者为师。”许由也停下脚步,略带腼腆地看着曲不言,微笑着回答。他明白曲不言指的是什么。云轴是这两年才初露锋芒的编剧,比许由大不了两岁。许由尊他一声老师,正常人看来,多多少少都有些阿谀奉承的嫌疑。 只是许由,在研究过《犀牛》的剧本后,真的很钦佩云轴的才华,更加敬重他对剧本精益求精的职业操守。所以“达者为师”四个字,许由是无需思考便笃定而出的。他同样很感谢,曲不言选了“克恭克顺”这个词,而不是更加准确明了的“曲意逢迎”。 曲不言似乎没有认真思索许由脸上的那抹腼腆,转过身在自主取车缴费器上操作。 “冯千姜对影视的宣传有要求。” 曲不言的手,依旧在缴费器上操作。 “冯导,独具一格。” 这句,同样是一个曾经的影视策划该有的回答。 曲不言转过身,从西装口袋中取出手帕擦拭着刚才触碰过缴费器的手,不温不热地看了一眼许由。继而转身重回了地下车库的过道上。 称举足轻重的冯千姜为冯导,许由,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毕恭毕敬。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小由现在真的只想还伞啊。林冠木称曲不言总监,所以小由才改口的。 台词还是不多。不知道有多少客官有耐心看下去。 第5章 司机 地下停车场的空调应该开得很低,许由身上不再出汗。只是,骤冷下的汗水,让他时不时打着激灵。身前的曲不言停了下来,停在一辆朱红色的大切诺基前。低调的朱红色披在大切身上,低调地不着调。 “总监,谢谢您的雨伞。”这次,许由先开了口。 “你会开车。” 曲不言又一次陈述了一个事实。 “总监,我还要工作。”许由也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说要谢我?” 曲不言反问一个事实。 许由看着手中的车钥匙,顿了片刻,才说:“我……车祸杀了人。” “所以你会开车。” 曲不言像是审视着一个不打自招的犯人。 “吊销了驾照。”许由想要表达的,明明不是他会开车。 “荣府。”曲不言这句是目的地。他没等许由回答,自己绕到车门前,坐在车后排右侧的位置。大切是智能开锁的。 隔着车前玻璃,许由看到曲不言很有耐心地坐在车上。许由想,只一次。就当是对这雨伞地感谢。 许由打开大切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将手中的雨伞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面,手指隔着面纸,将原本托在手上的钥匙□□钥匙孔中。腾出手的许由系上安全带,车座是真皮的,可他的后背已经湿透,所以他坐直上身,避免身后的汗渍沾染到车背上。 刹车踩满,查看前后视镜,松手刹,旋转钥匙,启动,左向灯,松脚刹。这一切,许由都如考驾照时一般谨慎小心。 车内空调调至舒适的二十四度。许由想,曲不言几次都穿西装衬衫,应该不是怕热的人。车载香氛地味道很寡淡,和曲不言身上的香水味相敬如宾。 “你对大切很熟悉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6 。”许由身后传来沙软声。 “见过几次。”许由停下车,看着十字路口红灯的倒计时。现在说他开车撞死人的那辆也是大切,也许不那么礼貌而且有些不吉利。不过那辆大切是被八哥怂恿,贷款买的二手车。与这辆,无法相提并论。 “为什么还留在上海?” 曲不言望向车窗外,问得漫不经心。 “还有些事。”红灯变绿灯,脚刹换油门。两年牢狱后回家,也许才是正常人的举动。如果许由如实说,留在上海是因为暂时没有钱买回家的车票,是不是就让这本来就没话找话地对白,变了味道? “不想做点别的?” 曲不言依旧望向窗外,他不是在看风景,而是看车窗上的倒影。 “老板人很好。”所以许由不想换工作。也不想让这对白,在此刻变了味道。 车停在荣府门口,许由下车,绕到车右侧打开开门,一手撤在身旁,稍微前倾屈着身子,目光停在后车轮的轮胎上,微笑着等曲不言下车。许由的目光,依旧失焦。 曲不言下车,没有说话,直接进了荣府。许由才关上车门。他没有上车,只站在停车位旁的树荫下,看起来像是与这朱红色的大切毫无瓜葛的路人甲。树上的夏蝉用生命在聒噪;路上的鸣笛没有生命,也在聒噪。 六月,是夏虫和鸣笛的月份,是聒噪和斑驳的月份。六月,真是多事之月。 许由听树上的夏蝉大概唱过了它生命中的三十分之一,曲不言才从荣府出来。许由回到大切旁打开后车门,才发现曲不言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这应该是刚才与曲不言一起用餐的人,或者之一。 曲不言没有在右侧上车,从车尾绕到车左边开门上了车,那个戴着大黑框墨镜、身穿宝蓝色雪纺长裙的女人,从右边的车门上了车。那女人在车内坐稳后,许由才轻轻关上车门,绕到车前,上车启动。 “御景公馆。”女人声音明快尖细,这应该是她的目的地。 给油行驶,许由的车技并没有落下。车内贸然闯入的招摇的粉脂味,将刚才的相敬如宾打搅乱了。 “曲总监,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女人摘下墨镜,看着中央后视镜里的许由说。 “代驾。”曲不言没有聊下去的打算。 红灯,许由在停车线前缓缓踩下刹车,让车子平平稳稳地停了下来。代驾?许由看着中央后视镜里的曲不言,这种毫无瓜葛地身份很适合许由。也是在后视镜里,许由看到了那个摘下墨镜的女人。石诃子,《犀牛》的女主角。 “小帅哥车技也很帅啊。” 石诃子看着中央后视镜里的许由,莺莺燕燕。 许由看着后视镜里的石诃子,很礼貌地笑着点点头,以示感谢。许由想,如果这个时候告诉石诃子,自己坐了两年牢出来,而且进去的原因就是因为开着大切撞死了人,相信“花容失色”这个词,石诃子一定能演得很专业。 绿灯,许由缓缓松了脚刹,以度为单位给油启动加速。车子行驶地十分平稳,如果可以以时间为横轴速度为纵轴建立坐标系,那许由这一路驶来,一定是一条圆滑起伏的曲线。 靠边停车,许由毫不迟疑地下车,绕到车右侧,微微附身,面带微笑,恭敬地为客人打开车门。这是一个专业“代驾”的分内之事。 石诃子戴上墨镜,下车弯身,与车里的曲不言挥手告别。等石诃子直起身来,许由关上了车门,绕到车前,上车,车子缓缓启动。车驶过石诃子的速度足以带起她的裙摆,却只带起到让她看起来衣袂飘飘的程度。许由,考虑周全。 “宛平广场。”这是目的地,也是始发地。 “你不喜欢她?”曲不言打开后车窗,胳膊支在车窗上,视线放在车窗外。 “没有。”许由也打开了车窗,想让这车内的粉脂味出去。过于殷勤地周全他人,就是最不想掩饰地厌恶。就像早早为客人准备好美味佳肴的主人,盛情款待,也是想尽早结束宴席。 许由没有想掩饰,也没有想让曲不言看出来。他原以为自己做得刚好。 “她不漂亮么?” 曲不言关上了车窗,视线放在了车窗玻璃上。 “玫瑰园里的玫瑰花。”许由脱口而出。身后地曲不言突然笑出声来,不是嘲笑和戏笑,是那种听到对自己所认知的一种事物精确而又新奇地诠释后,顿觉新鲜又有趣地笑。 许由没有看后视镜中的曲不言,他只是把车窗也摇了起来。车内的粉脂味已全然散去,重归相敬如宾。 “你是个不错的策划。有没有考虑过,重新从事专业工作?”曲不言的视线,放在了中央后视镜上。 “谢谢总监。”许由也会很周全地结束对话。 大切重新停在宛平广场地下车库里,如果不是副驾驶上那把与车身很般配的朱红色雨伞,许由觉得它就像刚才没有离开过一样。许由将车钥匙垫着面巾纸,还给曲不言。曲不言没有接,说:“晚上有雨。” 许由想了一下,重新打开车门取出雨伞,一并递向曲不言。 曲不言左手食指轻轻敲着右臂,审视着面前这个过分专业的“代驾”,说:“这车我不熟,也不常开。” 许由转头看了一眼这辆被主人嫌弃的大切,怨不得它这么不着调。许由再次回过头,曲不言已经与自己相距甚远。他单调而轻缓的脚步声,是这地下停车场里,若即若离的乐章。 许由拿着车钥匙和雨伞,穿过那条嘈杂而混乱地底下通道,回到万都广场下负一层的店里。摩丝味的球友换了,其余三个球桌上球杆桌球乱放,茶几上的花生瓜子皮堆成小山。所以说,孔雀,是真的不会染指枯木的。 许由替摩丝味埋了单,当作对他帮忙看店的感谢。本是去归还雨伞,伞没还成,又多了把车钥匙,是该好好感谢感谢这个摩丝味。 店里的工作还算轻松,许由已经开始适应闷脆声与劣质烟味。凌晨两点钟,闷脆声与劣质烟味已然入睡;凌晨两点,许由却还是清醒着。尤其是在,距离许曲祭日越来越近的日子里。 许曲出事后,许由第一次见许灼华——他们的爸爸——也是在凌晨两点。许由记得,当时他刚入睡不久。被亲戚喊醒的许由睁开眼,看到出差赶回家的许灼华就坐在他的床边。 许灼华看着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不拉他一下?” 身旁的邻居亲戚劝说着“节哀顺变”,卧室里精神恍惚的许妈妈被亲戚喂下可以让她入睡的安眠药。许由扭过头,目光放在苍白的墙壁上。那时的许由,已经将双目失焦,运用自如。 许由将最后一台桌面收拾好,走到店门前,关上店门。店门刚合上二分之一,一只伴着摩丝味的黑漆皮鞋□□门来。 “不好意思,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7 已经打烊了。”许由没有继续关门,但还是很礼貌地微笑着。 摩丝味抽出插在右边口袋里的手,支在被许由合了一半的店门上,说:“曲……老师说,你有东西要还给他。” 摩丝味说完就将刚才□□门的黑漆皮鞋抽回门外。许曲低下头看着刚才一进一出的皮鞋,觉得就算自己不关门,它也是不太愿意再留在店内的。 “麻烦你稍等一下。”许由转过身子,在柜台的抽屉里拿起用面巾纸包裹着的车钥匙,还有那把朱红色的雨伞,锁上店门,跟在这个皮鞋擦得明亮的摩丝味身后。 凌晨两点多的万都广场,多了些步履匆匆的倦怠味。前面的摩丝味的印花衬衫上,有薰衣草看到阳光的味道,只是这六月的阳光不懂得怜香惜玉,将这柔糯的薰衣草蒸得焦燥。 摩丝味一路没有和许由再多说一句话,他时不时整整袖口,反复将领结口的纽扣解开,又扣上。上楼梯后,还特意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腰带摆正。好像去参加面试,又好像是去相亲。 宛平广场旁的红公馆,是摩丝味所许由到的目的地。红公馆二楼靠窗的雅座,曲不言正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同样看到曲不言的摩丝味,像是放慢了些步子,来到曲不言面前,轻轻鞠了一躬:“曲老师。” 曲不言转过头,看了一眼摩丝味说:“坐。”接着将菜单放在摩丝味面前,说:“点菜。” 摩丝味哈着腰在曲不言对面坐下。没有客气,笑着翻开菜单开始研究。许由站在摩丝味旁边,距离曲不言远一些的位置,同样轻轻鞠了一躬,递上钥匙和雨伞,说:“老师。您的东西。” 曲不言没有看许由手上的东西,只抬头扫了许由一眼,说了一句:“你也坐。” 许由看着手上再一次被忽视了的钥匙和雨伞,确定它们很干净之后,才在摩丝味的旁边坐下。许由将手中的雨伞平放在膝盖上,握着钥匙的手交叠在雨山上。习惯性直起身的子又微微曲着,好让自己与身旁的摩丝味显得不那么不协调。 曲不言将另一个菜单放在许由面前,说:“点菜。” 许由一只手扶着膝盖上的雨伞,另一只手中握着钥匙。他不敢松手,怕雨伞滑落到地上,也怕手中的钥匙再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他现在只想,将这两件东西完璧归赵。 他也想过将它们放下转身就走,但是摩丝味在,曲不言是他的领导,许由不会做这种使他人难堪的事。可是,这样的许由,根本没有办法去看面前的菜单。 好在,摩丝味还在研究菜单,曲不言也没有看着自己。许由想,稍后就和摩丝味点一样的就好了。这样,许由松了口气,不急不慢得看着窗外。 许由坐在不靠窗的位置,看不到马路上的景色,只能看窗外远处一栋栋楼房上的招牌。有西餐馆,酒店,火锅,日料。还有,饺子。 许由的目光停在那个不算大的、橘黄色霓虹灯亮成的饺子店招牌,突然就觉得有些饿了。 许由最喜欢吃的就是饺子。喜欢到每次和同事一起吃饭,只要在允许的情况下,他都尽可能地选择饺子;喜欢到八哥每次拿饺子当诱饵有事相求,他都有求必应;喜欢到别人生日都吃长寿面,他吃长寿饺。许由手指被压碎那次,许妈妈就是打算做饺子。 摩丝味点了个许由没有听过名字的牛排,许由的目光才从那写着饺子两个字的招牌上收回,他抬起头微笑着对服务员重复了摩丝味刚才提到的那个牛排。 服务员的声音非常轻柔,她收了摩丝味和许由面前的菜单,重复问着许由刚才问过摩丝味的话:“先生,请问需要几分熟?” “五分。谢谢。”许由不记得摩丝味要了几分熟。五分熟,是他比较喜欢的程度。不过,从摩丝味顿了一下的水杯可以看出,许由有些任性了。相比只见过曲不言四次的许由,摩丝味应该对他的喜好更加关注和了解。比如,他不喜欢下属假装客气;比如,他也许不喜欢血腥味。 曲不言并没有点餐,服务员离开之后,曲不言的视线才从窗外移回。许由不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需要对视的时候也都是将目光聚集在对方的眉心或者鼻梁。可是尽管没有对视,许由也能察觉到,曲不言的视线,并没有放在摩丝味的身上。尽管,他正在和摩丝味说话。 “《犀牛》的策划怎么样?”许由不知道摩丝味什么感觉,但是许由觉得,这句话问得有些难以捉摸。 “我们策划组将策划的重心,放在了石诃子石小姐身上。朴广白话题太少,又太肤浅。”许由听到了孔雀开屏的声音。 “肤浅。”许由猜想,曲不言也许不太习惯重复别人的话,连疑问的语调都没来得及变。但也许,他根本不是再重复,只是找到了他想要的重点。 “有肤,涉世浅。”许由并没有特地想为摩丝味补充,只是,相比孔雀开屏的声音,许由更不喜欢孔雀开屏到一半又颤颤巍巍闭屏的声音。 许由没有转头看摩丝味,因为他知道,屏开一半的孔雀,对所有观众都有敌意。无论是喝倒彩的还是喝彩的。 曲不言不再说话。服务员同时端上了两份牛排,还有一份不知何时点过的意大利面。曲不言动了叉子,摩丝味才开始切牛排。许由盯着面前等着被客人品尝的牛排,脑子出现的却是窗外的那个饺子牌。 曲不言吃得很认真,摩丝味吃得很小心。许由看得很不认真。曲不言放下叉子时,许由才抬起头对前来添水的服务员说:“请问,可以打包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太宰一开始就说,小由也做了很多错事。 林冠木是只高傲又没脑的孔雀。他称曲不言老师,所以小由又改口了。 嗯,太宰努力给人物点台词。 第6章 挨打 第一次,许由在周全他人和考虑自己之间,选择了后者。直到站在红公馆的门外,还没有消化掉这初碰禁忌后的心有余悸。许由低着头,看六月份独有的大雨滂泼。 “曲老师,我的车在后面,您要是不嫌弃,我送您。”许由还是听到了孔雀的叫声。这次孔雀没有开屏。 许由没有听到曲不言的声音,他低着头,也看不到曲不言的神情。只听到了雨水打在皮鞋上的啪嗒声。确定被烧焦的薰衣草味消失无踪,许由才抬起头,将手中的车钥匙和雨伞递到曲不言面前:“老师,您的东西。” 许由没有看曲不言,视线只小心地停在曲不言手上的那个打包盒上。五分熟的牛排,外皮焦熟香润,内心鲜肉活血。血腥味馥郁。 曲不言依旧没有说话,只踏向雨中。“老师。”许由喊了一声,即可打开雨伞追上曲不言。 朱红色的雨伞被曲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8 不言身上黛紫色的衬衫压得喘不过气,六月的大雨贪婪地接受这香水味得恩赏。许由将手中的钥匙护在胸前,手中雨伞的移动尽量与曲不言保持一致。雨水浇在许由的后背上,将从红公馆中沾染的心有余悸消散了。 宛平广场大厅前,曲不言在进大厅的抬脚间,将手中的打包盒丢尽一旁的垃圾桶里。雨伞将曲不言刚好送进大厅,手握着雨伞的许由,还在大厅外的雨里。 许由的目光随着五分熟的牛排一起落紧垃圾桶里,脚步也在此刻停下。曲不言身后稀落的雨滴,再一次印证了许由的不周全。 “老师。”曲不言的背影在雨帘中渐渐模糊,消失。许由手中的雨伞垂在地上。雨水洒落,撞击伞身后,在伞骨周围汇聚。汇聚成了一湾湖水,本应波澜不惊的湖面,跌进不懂事的雨滴,荡漾起澎湃的波浪。 一夜大雨后,恢复了六月的本来面目。丝毫不懂得吝啬的阳光铺满大地,雨伞和钥匙,在不吝啬的阳光下重拾干净整洁。凌晨两点钟的台球桌,在尽职尽责的许由手中,逐渐恢复整洁。 一个人打球时比较喜欢一杆清桌的许由,在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情况下,还是选择放下手中刚擦干净的球杆,俯下身子去够桌面上最后一颗红13。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使许由的动作停了下来。 劣质的烟味、满是添加剂的香皂味,伴着混乱不堪的脚步声席卷而来。许由来不及回头,双手就被反缴在背后。身后别着他双手的那只手力拔山兮,爆满的力气仿若无处发泄般,全部压在许由的身上。. 许由整个上身全被按压在球桌上,桌子的边缘将他的腹腔挤压变形,他的呼吸还没能来得及随着这挤压的腹腔稍稍调整,另一只无处宣泄力气的手近乎丧失理智地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本贴在球桌上的脑袋拽扯着扳起。许由的脖颈因这突如其来的野蛮拽扯严重变形,使得本就困难的呼吸更加雪上加霜。 咬着牙死扛着疼痛的许由,在被拽起头发折起脑袋的那一刻,也终于看到了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之一。一直站在枯木上开满屏的孔雀,用他傲慢而又轻蔑的眼神,俯视着眼前这个任人宰割的鲱鱼。 孔雀微微俯下身子,指甲扣在许由的喉咙上,无法呼吸的许由脉搏涌动,嘴巴张开才能勉强交换丝微氧气。孔雀的手指在许由的喉间扣得愈来愈紧,那双瞪大的眼中中已经不是傲慢和轻蔑,而是对自己亲手加在手中鱼肉身上痛苦所带来快感的欲壑难填。 许由从那双丧失心智的眼睛中,看到了暴力带给这只孔雀的酣畅淋漓。暴力,是会上瘾的。 被压迫喉咙的许由不得不更加张开嘴巴,孔雀脸上的肌肉因牙关咬紧而抽动起来。长时间的艰难呼吸使得许由的视线模糊,因充血而涨红双眼的许由没能让孔雀有一丝一毫的顾及后果,反而让他更加粗暴地将球桌上最后一颗红13夯进许由的口中。紧接着的一拳更是隔着许由的脸颊全力以赴地砸在他口中的那颗红13上。手臂划过空气的呼呼声后,是撞击的闷响。 许由的口中,血腥味馥郁,像那盘被静心打包后又丢在垃圾桶中的五分熟牛排。 孔雀没有打算给许由喘息的缝隙,又一拳更是不遗余力地砸在他的颧骨上。脑子被震得哄哄作响的许由,身子被那只拽着自己头发的手蛮横地拎起。鲜血已将口中的红13包裹,顺着许由的嘴角溢出,眼角边的血液更是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皮鞋有条不紊得踏着凹凸不平的地板,声音绕过桌球停在了许由面前。暴力,有时候也会赋予施暴者非同寻常的耐心。足够的耐心会将施暴的乐趣,适度延长。 若不是肿胀的半张脸和口中的红13,许由这个被拽着头发仰起头的姿势,还是有一些骸骨升天的味道。因肿胀而左眼充血的许由,现在只能看清孔雀的半个身影。 孔雀玩弄着手中那支,在他们不请之来前才被许由精心擦拭干净的球杆,扬起下巴极具耐心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形台球。球杆有节奏的轻拍在孔雀的掌心,一下,两下,三下…… 球杆划破空气的声音像利刃划破丝帛般果断圆润,呼啸而来的球杆如滂沱大雨般落在许由的身上。伴随球杆嵌进骨肉的闷钝声的,是钉入骨髓的痛。 据说牛丸的弹性,是来自于厨师对牛肉千辛万苦的不停捶打。现在的许由,更像是一个被千辛万苦捶打的五分熟牛排。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块处都被打到筋骨粉裂、纹理短碎;面前这个将球杆挥舞地虎虎生威的孔雀,已经深深的沦陷在暴力所带给他的快感中。 随着球杆狂风暴雨一样落下,许由已经完全没有了应激疼痛的力气。浑身肌肉的松弛不仅让他只得将这孔雀的蛮力照单全收,更让他的双腿失去支撑。许由身后的烟味与肥皂味眼色极好,在许由失去力气滑落之前,一人送了一脚。围观者,迟早会自行转化为施暴者。 意识逐渐模糊的许由,本能地双手抱着头,蜷缩着身子,保护自己最脆弱的部位。求生是人的本能,这和暴力一样。 球杆的断裂声刺耳而崩脆。孔雀将断裂的球杆摔在蜷缩在地上的许由身上,带着疯狂过瘾后地意犹未尽,甩了一句:“垃圾。” 恍惚间,烟味和肥皂味伴随着与来时一样急促的脚步声,从店中消失。许由抱着头蜷缩在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脑子里的轰轰声不再那么剧烈,他才缓缓将手移开。 许由尝试着睁开双眼,但右眼睛被血液黏附,左眼又肿胀疼痛地厉害,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好在几次挣扎后,黏附在右边眼帘上的血渍被许由生生撕扯开。睫毛断裂的时候,他听到了一根琴弦断裂的声音。 等视线中的轮廓渐渐清晰,许由才尝试着张张嘴。骸骨和脸颊的剧痛让他无法动作太大,他只能一只手握着自己仿佛已经断裂的下巴,另一只手手指伸进血腥味馥郁的口中,将那颗鲜血为浴的红13抠出。被鲜血染红的红13躺在许由的手心里,浴血重生般熠熠生辉。 许由握着那颗红13,一只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身来。但是他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几次尝试之后,许由也只能勉强凭借着旁边球桌的桌腿,靠坐在地板上。 许由用身上那血迹斑斑的t恤,将手中的红13身上的鲜血小心擦拭。他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擦拭着,好像这个沾满血迹的红13,是真的遍体鳞伤才浑身鲜血。 许由将擦拭干净的红13放在地板上,攀附着球桌的桌腿缓缓起身。此刻的许由,已经无法辨别身上哪里在疼了。他佝偻着身子,拿了一个塑料盆,蹒跚着走过垃圾溢出的垃圾桶,来到不远处的洗手间里。 许由将塑料盆放在水池中,将水龙头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9 拧开到合适的角度。水速汩汩而下,落到水盆中的声音并没有冲击性。许由盯着水面,看着水流在塑料盆中搅动起诱人的漩涡,不受控制地将脑袋埋进了那漩涡里。 水流冲击到许由的后脑勺上,他那因被人生生拽起头发而疼痛到发麻的头皮,在漩涡中一点点找回了知觉。塑料盆中的水位迅速上升,很快淹没了他的鼻翼,又迅速上升到他的嘴边。许由张开嘴巴,让那浑浊不堪又带着漂白剂的厕所用水,灌进满是血腥味的口中。 许由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血腥味的。 旋涡中涌动的水流太过欢腾,它们根本不满足于灌进许由的口中,更是肆意地流窜进他的喉咙。被肆虐堵着的许由呛了一口水,再一次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将脑袋从水盆中捞出。 许由一边在水槽中咳嗽呕吐,一边摸索着关了水龙头。好长一段时间才安定下来的许由,端起水槽中盛着半盆水的塑料盆,走过昏睡在垃圾桶旁边的垃圾袋,回到了店里。 许由将水盆放在地板上,将地板上的那颗红13在水中反复清洗,然后用抹布擦干水分,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许由将抹布在水盆中沾水,起身附在台球桌上,仔细清理滴落在桌面上的血迹。直到球桌表面干净如初,他才放心地将抹布在水盆中重新涮洗,又跪趴在地板上,去清理那沾满血迹的地板。 地板清洗干净后,许由才将在茶几上晾干了的红13放回球洞。端起球盘将桌球全数放在桌面上,站在这队桌球中间的红13,看起来十分合群。 许由再一次路过垃圾桶,将水盆里的水倒进厕所的水池中。他抬头看了一眼水池墙面上的镜子,将抹布拧干放在空了的塑料盆上,回到了店里。 许由将塑料盆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拾起地上已然断裂的球杆,用拧干了的抹布将他们并排捆绑在一起,来到了那垃圾袋溢了一地的垃圾桶旁。 这次,许由没有选择去走廊拐角那个可能尚未堆满垃圾的垃圾桶,而是将球杆插在了垃圾桶里的垃圾袋上。许由还是用了将球杆压了压,以确保它们不会轻易倒下。 许由站在垃圾桶旁,听垃圾外的垃圾袋鼾声婉转。它们呼出的气味还是一样的熏臭,像是腐烂的尸体的气味。可是许由觉得,这气味和插在垃圾桶里的断裂的球杆,非常般配。 许由看着斜插在垃圾桶上的球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许由想了一下,视线触碰到那绑在球杆上的抹布,茅塞顿开。许由有些欣喜地三两下扯下身上的t恤,将它绑在球杆头上。死尸,断裂的旗杆,再加上沾满鲜血的战旗,这才是般配。 许由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杰作,满意地笑了。但也只是一会,他便又向前将那个血迹斑斑的t恤解下,绑成一团,塞到了垃圾桶中仅有的缝隙里。 许由重新回到店里,在背包中找了件黑色长袖衬衫套在身上。衬衫领口最后一颗纽扣扣上后,已是清晨。 许由锁上店门,穿过嘈杂混乱的地下通道,绕到宛平大厦后的商场。他记得,那里有个体育器材商店。 商店八点半开的门,许由三个星期的薪资,才勉强够买一只球杆。许由还十分难为情地拜托商店老板附赠了一条清理器械的毛巾。 许由抱着球杆回到店里,将它挂在墙上空着的那个位置上。又将附赠的毛巾放在那块被他丢了的抹布应该在的位置,才算松了口气。 许由回到柜台前,拿起老板的那个手机。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手机,他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老板,真的非常抱歉。”帆布包斜挎在许由身上,他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握着车钥匙,对半弓着身子站在柜台前的老板深深鞠了一躬。 老板扫了一眼店里,店面干净整洁。又扫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许由,没有说话。老板拖拉着人字拖走到柜台里,一屁股坐在那把椅子上,眯缝着眼在柜台的抽屉里摸索出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抖着二郎腿看了起来。 许由也没有再说话,相比墙角里那个从来没有亮过的摄像头,他脸上的伤更加能说明一切。许由又对柜台内的老板鞠了一躬,与垃圾桶旁边做着白日梦的垃圾袋道别,穿过杂乱不堪的地下通道,来到了宛平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许由想,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雨伞和钥匙归还。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很心疼小由,被打成这样还硬要做到这种地步。 四千字就两句台词,太宰也是玩大了。(第三部 中尝试不给人物台词……哎呀太宰开玩笑的客官别走) 第7章 归还 宛平大厦地下停车场自主取车器旁的楼梯口,许由上上下下了走动了几十次。不比台球店里从未亮过的摄像头,停车场里的那些,都在墙角处虎视眈眈。 在出个门就可以上桌的六月里,一个长裤长衬衫还鼻青脸肿的男人,是摄像头不得不重点关照的可疑分子。在楼梯口伪装上下楼梯的许由,只是不想在将雨伞和钥匙物归原主之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地下停车场里低得不像话的空调,让许由觉得周身剧痛地等待也不是那么难挨。在不那么难挨的剧痛中艰难咀嚼消化的许由,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了自主取车器旁,曲不言正面对着取车器输入。 “老师。”许由喊了一声,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曲不言身旁。 曲不言将刚才输入的号码清空,向左转过六十度扫了许由一眼即转回,刚转回三十度后又向左折回,看着一旁的许由,例行公事般问了一句:“打架了?” 许由轻轻喘着气,想让自己站直身子。可是连站稳都只能勉强维持的他,根本无法做到。他只能咽下剧痛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尽管这可能让本就肿胀不堪的脸更加扭曲可怖。 “老师,您的东西。”许由将手中的雨伞和钥匙递上前。他已经决定了,如果曲不言这次再不要,就硬塞给他然后逃跑。他只能离开这里,离开台球店,离开力原,离开雨伞和钥匙。 许由勉强地笑着,面前的曲不言还在看着自己。手中的雨伞和钥匙怎么变得模糊?许由看到了一片叶子,一片被不知哪里刮来的风缠得不停旋转的叶子。叶子在空中不停地旋转着,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舞者。一圈,又一圈…… 这是什么味道?寡淡的香氛?不对,这味道更冷清一些。还有什么声音?听不到。为什么听不到?为什么没有声音?许由的手在身旁摸索,这感觉很冰凉,像是——陶瓷。 许由缓缓睁开双眼,首先闯入眼帘的,是头顶悬吊着的水晶灯。许由的目光沿着自己的手臂一直移到手指。手指下,是洁白的瓷壁。许由的目光又沿着瓷闭滑动,原来,他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0 正躺在一个搪瓷釉的椭圆形空浴缸里。 这是哪里?许由环视了下周围,像是个卫生间——比台球店还要大的卫生间。青灰色斑纹的大理石墙壁,纯白色方型悬挂式洗手台,裸边方镜,隐蔽式水箱马桶,浅灰色浴室柜,简单的洗漱用品,一件浴袍,几条毛巾,还有一个躺在空浴缸中的许由。就是这间房间里的一切。 为什么会在这里?许由扣着浴缸壁,试着动了动身子。随之而来的剧痛迅速传遍全身,果然不是在做梦。许由双手扣着浴缸的同一边,先是尝试小幅度的移动,让他还有些未睡醒的神经慢慢适应这侵蚀全身的疼痛;然后用力握紧浴缸壁,咬着牙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最后,才半曲着身子扶着浴缸壁爬出了浴缸。 许由筋疲力尽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浴缸,仿佛刚才翻过的不是浴缸壁,而是一座险峻的高山一般。他重新靠近浴缸,开了水龙头将浴缸上沾染的灰尘冲洗干净后,才放心转身。 许由打开房间门,看到的,是一个比身后的房间宽敞好几倍的客厅。斑驳的阳光穿过宽大落地窗,洒落在客厅中仅有的一把黑色犀牛头椅上。犀牛头椅的影子躺在空无一物的客厅地板上,无所事事地慢晃着。 这是哪里?许由走进客厅,走过犀牛头椅,走过客卧,走过主卧,走过书房,走到厨房前的餐厅。所有房间门都是关着的。餐厅里黑色长方形六人餐桌上,也是空无一物。这个房子,好像没有人住一般。 钥匙旋转后的开门声,让许由否定了几秒钟之前的猜想。 “老师?”许由吃惊地喊了一声。 “醒了。”曲不言关上门,将手中的朱红色雨伞随手放进门旁黑色的伞桶中。许由这才发现,那雨伞桶中的几把雨伞,都是朱红色的。和他想要送还的那把一样。 曲不言将挂在左手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犀牛头椅上,右手提着个便利袋,朝着许由走来。许由身上的味道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发霉的血腥味,配不上不着急的香水味。曲不言仿若丝毫没有介意,依旧不急不慢地路过小心翼翼地后撤在餐桌旁的许由,走进了厨房。 许由垂着头站在餐桌旁,目光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失焦。可是被他踏过的地板,全部沾染了不该有的灰尘。就像这本来寡淡地恰到好处的空气中,混入了不该有的气味。 许由记得,自己是在宛平大厦的停车场里,他记得他要把雨伞和钥匙还给曲不言。他记得好像看到了一片在空中不断旋转的叶子。 雨伞在哪?钥匙在哪?沃尔夫又在哪?许由数着地板,数到犀牛头椅地影子,视线逆着影子移到犀牛头椅,视线走过犀牛头椅身,走过椅身上的西装,走上犀牛头,落到犀牛头下的阳光上,逆着阳光走到落地窗外。窗外不远处,一栋栋高楼耸立。 所以,他怎么到的这儿,又怎么睡在了浴缸中? 许由望着落地窗外,他好想走过去,打开窗子,让这不该有的气味离开房间。可是他没有,因为让这气味消失的代价,是让更多不该有的灰尘弄脏这光洁无暇的地板。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一阵香味将许由的目光拉回了餐厅,曲不言端了一只冒着热气的碗来到许由旁的餐桌旁,弯下身子,将碗放在餐桌上,转身又回了厨房。 许由的目光被锁在那热气腾腾的碗中。是饺子,一个个舒舒服服地躺在汤里泡澡的饺子。曲不言再一次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从厨房出来,并将碗放在那碗饺子旁的位置上。许由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碗饺子,而且很不礼貌地吞了口口水。 “吃饭。”曲不言坐下,开始吃面。他吃得非常认真,一口一送,细细咀嚼,仔细品尝,缓缓下咽。像信徒朝拜礼佛一样地虔诚。 许由还没开口,他的肚子先咕咕地抢着答应了。许由有些难为情地揉揉肚子,可是发现曲不言并没有关注这些。许由小心搬开座椅挺直了后腰坐在上面。一顿拳打脚踢加上一天一夜不食不眠不休,在看到饺子的那一刻,许由口中的唾液就已经天下大乱起来。除了饺子的香气,他现在闻不到其他任何的气味。 许由握着筷子,从碗中夹起一只泡得昏昏欲睡的饺子,傻傻地笑了起来。好像是处心积虑地成功打扰了一个好朋友的雅兴一般,窃窃欢喜。 许由并没有将筷子握得太过用力,他怕把还没从温泉中睡醒的饺子吵醒,又怕太过用力将这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夹坏。可是他也不敢握得太轻,他怕夹在筷子中的饺子一不小心滑落,跌进汤碗中溅出汤汁弄脏了餐桌。更怕因此打扰了曲不言的用餐。 许由就这样,小心地将尚在酣睡的饺子送进刚才还不断涌出血腥味的口中。滚烫而又带有咸味的饺子汤汁对口中尚未愈合的伤口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可是许由很喜欢这雪上加霜。 舌尖的搅动以及唇齿间的咀嚼,让这霜晕染到他口中的每一寸肌肤,才舍得让它浑滑入胃。只是寻常的三鲜馅饺子,却让许由着了魔一样一个个送进口中。 直到许由将碗里的面汤灌入胃里,才注意到身旁的曲不言早已吃完看着自己。许由将筷子整齐地摆在一干二净的空碗上。不知是不是这一碗热腾腾饺子的缘故,许由竟然脸颊泛红。他有些难以为情地站起身来,对曲不言轻轻鞠了一躬说:“谢谢您。”可是说完之后突然想起之前大切前的对话,好像这一句谢谢之后就有还不完的债。许由立刻补充说:“我去洗碗。” 许由的手还没有抬起,曲不言就已经端起了两个空碗起身。他没有看许由,只说了句:“去洗澡”,便进了厨房。 许由回味着口中地饺子香味,这味道将他口中的血腥味掩盖,却没有办法掩饰他身上发霉的腥臭味。他没有换洗的衣服,脚上的鞋子也不干净。他更不知道,曲不言要他去洗澡的原因,是不是只是因为他身上令人难以接受的气味。他迟疑着思索着,一时间局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洗完碗回到餐厅的曲不言,见许由还站在原地失神,拉了拉衬衫上的朱红色绣花领带说:“你睡书房。” 许由回过神来抬起头,曲不言已经从他身旁路过,走到了犀牛头椅旁。他俯身拿起椅子上的那件西装外套,习惯性一般搭在左手手臂上,路过雨伞桶的时候看也没看地拎起其中一把雨伞,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许由也没能开口说一句话。问候或者感谢的话都没有。他盯着整洁的地板失了会神,才抬起脚来走向书房。许由转了一下书房门的把手,门便开了。原来房门只是关着,并没有锁上。 书房内木质书架上,几件不俗的摆件,几十本整整齐齐摆放的书籍。实木书桌上一把车钥匙,几本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1 书,笔筒中几只笔。木质座椅,弧形落地灯,暗灰色格纹地毯。简约黑皮四座转角沙发上,有一件浅灰色毛毯,还有自己的帆布包。 所以,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直到许由光着脚从浴室出来,他还在想这个问题。可是从浴室出来的他,根本没有想到曲不言在客厅里。 许由身子上的水已经擦干,脑袋上顶着的是从自己带的一条褐色毛巾。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件很普通的平角内裤。因为洗澡前已经将自己那双鞋清理了鞋底的灰尘放在门口的鞋柜旁,而且没有找到看起来像是给客人用的拖鞋,所以他才擦干后光着脚出来。 许由有点不知措施地僵在浴室门口。曲不言看着许由,仿佛也僵了一下。但是许由不敢确定,因为曲不言好像并没有关注自己只穿了件平角裤这个不太雅观地事实,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伤痕上。 一道道抽痕,一块块淤青,一处处红肿。许由这遍体鳞伤的身体,已经在洗澡地时候疼地厌倦了。可是他不曾想过,将这样的身体暴露在另一个人的面前。 “老师……”许由看着曲不言喊了一声,更想把自己喊过神来。 “打架了?”曲不言的目光从许由身上移至脸上,淡淡地问了这么之前就问过的一句。 曲不言目光从许由身上移开,让许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是他移到许由脸上的目光又让他如临大敌一般紧张起来。 “嗯……”许由低着头应了一声。其实“挨揍了”更准确,不过曲不言好像不太喜欢用准确的词陈述任何一个事实。此外,许由好像也忘了脑袋上还顶着条毛巾这个事实。他这一低头,脑袋上的毛巾很自觉地滑落到许由的脚边。许由盯着四仰八叉赖在地上的毛巾,哭笑不得。 许由没有抬头,但是他能感觉到这条赖在递上的毛巾,也成功地将曲不言的目光从自己脸上移至毛巾上。许由蹲下身子拾起脚边的毛巾,他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后背也暴露在曲不言的视线中。这让他不计疼痛地迅速站起身来。 “去拿车钥匙。”曲不言的视线还在许由身上,这让他顾不上回答就快走着进了书房。反手将门关上的许由靠在门后,好久才冷静下来。 迅速穿好衣服的许由,抓起书桌上的大切钥匙,才晃过神来。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赤着脚重新回到客厅,将车钥匙递给坐在犀牛头椅上的曲不言说:“给您。” 曲不言意料之中地没有接,起身向门口走去。 “老师。”尽管刚才就料到这大切钥匙会带来的后果,但是许由还是忍不住喊住了曲不言。 “你说要谢我?”曲不言没有回头。 许由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也是意料之中。没有说话的许由,在开门声入耳的一刹那,更是意料之中地来到鞋柜前迅速穿上鞋子,跟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第六章 ,此部已经过一半,小由伞终于还了……接下来该还饺子了。 这章台词依旧不多啊,小由的还债之路还很遥远啊。 第8章 置换 电梯上的数字一直在增加,电梯门开了的时候,许由才知道这是21楼。许由习惯性地侧身一边,伸出手挡着电梯门。曲不言进了电梯后许由才进去,站在电梯按键的一侧,按下了一层。这部电梯有地下一层,但是他想,常用车又不太爱惜车的曲不言,应该会把车停在室外。他应该会把大切停在室外。 许由盯着电梯的按键,只肖转眼就看到了电梯门上映出的曲不言。这情景,和他与曲不言第一次相识的时候一样。曲不言还是那个不着急的香水味。可许由,现在是什么? 一层,电梯门打开。曲不言出电梯后,许由才收回挡着电梯门的手跟上。果然不出许由所料,大切就停在这栋楼门前的停车位上。曲不言不是说,这车他不熟,也不常开么?不被常开的大切,以最无可挑剔的姿势停在停车位上,距离停车位左右两边缘的距离简直不差分毫。 上车,系安全带,插钥匙,转向灯,踩刹车,松手刹,给油门。许由对大切了如指掌。这次他依旧挺直了身子坐在真皮的驾驶座上,不是因为怕弄脏了座椅,而是不想让带伤的后背那么痛苦。 “荣府。”许由是开了空调的,但是被暴晒了一天的大切里,还是热腾地厉害。曲不言稍稍转下车窗透气。 车子使出小区的时候,许由才看到小区的名字——水林湾小区——距离宛平大厦不远的一个高档小区,但是距离荣府,还是有一些距离。 如果不是没有手机,许由一定查一下无照驾驶到底是什么罪名。这一路,他依旧开的很小心。许由想,也许曲不言又是去见石诃子,《犀牛》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上映了,可是凭他在万都广场下台球店的见闻来看,现在的宣传力度根本不够。 一个影片要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一定要有吸引眼球的噱头或关注点。可是现在的《犀牛》,除了传了点演员演技不行外,没有一点消息。可以称得上清汤寡水。 据说荣府的菜以清汤寡水出名,想到这里,许由忍不住笑了一下。曲不言与石诃子在荣府见面,也是因为它和现在的《犀牛》很搭么?这一路,曲不言都没有说一句话,后视镜中的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眼中又像是完全放空一般空无一物。 荣府门前,许由下车为曲不言打开车门,他开门的姿势和态度越来越像个专业的代驾。曲不言下车后,许由关上车门。又一次没有上车,而是以一个专业地等待客人的代驾一般,站在停车位旁的树下。 许由仰着头绕着那棵树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一只蝉。之前在树上用生命聒噪的蝉呢?生命被聒噪完了么?马路上的车没有生命,所以比上次更加卖力的聒噪着。 那只蝉,一定嫌马路上的车太吵,所以飞走了吧。 曲不言这次出来比较慢,许由绕了好几棵树后他才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是灰白头发,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穿了件白色体恤。两个人刚出门许由就小跑到大切前开了车门候着,离得太远,他们的样子都看不太清。 戴帽子的男人出门后直接上了辆黑色的面包车走了。那个灰白头发在荣府门前和曲不言说了几句话,也上了辆车走了。这些许由是在大切后座的车窗玻璃中看到的,他还看到曲不言正朝着大切走来,手里还拎了个打包盒。 曲不言在车门前停下,将手中的打包盒递到许由面前。许由疑惑地接过,问:“这是什么?” “饺子。”曲不言转身朝着车头的反方向走,许由看了看又一次被置之不理的大切,十分同情地关上车门,跟在曲不言的身后。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2 曲不言的身上,除了香水味外,只有一点点茶的清香味。并没有饺子味。可许由百分之百确定,手上的打包盒里,确实是热腾腾的饺子。许由的口水又开始泛滥成灾了。 曲不言进了路边的一家711便利店,拿了两杯矿泉水在便利店里供顾客吃饭的位子上坐下。一直在门旁等着的许由坐在了曲不言旁边的位子上。 曲不言将其中一瓶矿泉水拧开,放在许由面前,说:“吃饭”。 许由的肚子又一次不争气地投降了。“谢谢您”。许由谢了一句,就极力压制着内心的迫不及待将打包盒打开。表皮紧致,光泽诱人的蒸饺正规规矩矩排排躺在打包盒里。 许由傻傻地笑了,咽了口口水看着曲不言问:“老师,您吃么?”许由想,曲不言应该是没有吃饭的。 曲不言没有说话,将手边的矿泉水拧开,但是没有喝,只是拧开了就放在桌子上。许由又吞了几口口水,确定曲不言根本对这些诱人的饺子没有任何兴趣时,才将它们其中的一只夹起送进口中咀嚼。 荣府的饺子,也是一样的清汤寡水。但这温润的汤汁让许由口中尚未愈合的伤口,像是在做药浴。 “你和冯千姜不认识。”曲不言说话的时候,目光像是游离在店外的马路上。许由口中塞着饺子,他咀嚼地很认真,也没办法开口回答。 曲不言这句陈述句,像是和冯千姜聊过才下的结论。所以许由自作主张的将曲不言刚才的那句话调整了下语序——“冯千姜不认识你。” 不过现在他是明白了,刚才从荣府出来的那个灰白头发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犀牛》的导演冯千姜。那那个戴口罩的男人,难不成就是电影的男主角朴广白? 这两个人许由都认识。一个是曾经导演多部热门影片的冯千姜冯导,一个是网剧出身的黑马演员,影视界的小鲜肉朴广白;他们不认识许由,可是许由认识他们。初入力原就负责《犀牛》的策划的许由,在片场见过这两位许多次。但只是许由记得罢了。 “我在力原工作的时间不长。”然后就出车祸做了两年牢,所以《犀牛》的拍摄没有跟进。后面这句许由没有补充,盯着面前的饺子,很想再吃一只,但是控制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曲不言还有没有要聊下去的打算。 “策划不好。”从面前的玻璃中,许由看到曲不言在看着自己。“策划不好”是《犀牛》的策划不好,还是——《犀牛》策划的不好?可是,不论是哪一个,好像都和许由没有关系。所以许由现在想得是,该不该再送一只饺子进口。 “您是为了《犀牛》的宣传么?”为了躺在那里等待被品尝的饺子,许由问了一句。他特地把“策划”这个既可以是动词也可以是名词的词语换成了宣传。至少这样不会让人觉得模棱两可。而且,《犀牛》对许由而言,是不一样的。影片的编剧,是他所敬仰的云轴云老师。 “一部《犀牛》换一个dior代言。资源置换。”许由在玻璃中看到的曲不言,并没有想聊下去的打算。所以他很心安理得地夹起一只饺子送进嘴里。店里的空调开得有些低,饺子的汤汁有些凉了。但也是清淡润口。 资源置换,这个词对影视工作者来说并不陌生。对于影视界的新人朴广白而言,一部不怎么卖座的电影置换好的代言,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毕竟高奢提高了代言人的档次。只是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冯导和曲制片在为新人争夺这奢侈代言的过程中,出了多少力。 这个词,许由也在八哥那里听过。生意人,都喜欢资源置换。 最后一只饺子下肚,许由将打包盒收拾好放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又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水冲冲喉咙。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思考。思考怎么将手中的钥匙归还,才思考了两秒钟,脑子里浮现出的,全变成了饺子。 “饺子才可以打包。”曲不言说了一句,起身走向店门外。许由拿起被曲不言遗忘在桌子上的已经拧开的矿泉水,也跟了上去。 饺子才可以打包,那什么不可以打包?五分熟的牛排?许由跟在曲不言身后,两只手中一手握着一只矿泉水瓶子,垂着头盯着面前的地砖。因为五分熟的牛排有曲不言不喜欢的血腥味,还是因为是许由要打包的?或者是,因为是曲不言打包的,所以饺子才可以? 不过,既然不喜欢大切中沾染饺子味,还为何打包这饺子?也许,红公馆的牛排,还不如荣府的饺子。 “你在找工作?”车后座的曲不言靠在座位上闭着眼,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沙软。 “没有。”许由是才又一次回归无业游民。一个身无分文的无业游民。可是他不想在这里承认这个事实。 “你是个不错的代驾。”后视镜里,许由看到曲不言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上一次,他也是这样评价自己曾经的策划职业。“不错的”这个词,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或者根本没有意义。 “老师,我想……我要离开上海了。”许由说得有点心虚,白色谎言他说过很多。这个不是个谎言,但是是灰色的真心话。他要离开上海了,所以不能再为他做代驾了。 “半个月,我会给你结算薪资。”曲不言说完,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睛。半个月,七月十一号,《犀牛》首映的日子。两天后,是许曲的忌日。 许由还需要这么一笔薪资,作为回南京看望许曲的路费。 大切一路行驶到宛平大厦,曲不言下车后没有说话,直接进了大厦。许由开着大切到了地下停车场,这一次他并没有躲到楼梯口,也没有假装路人甲站在车外。他就坐在车上,等着他的雇主下班。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小由入坑了。这章台词多了些。下一章……尽量让人说话。 第9章 丢失 被一阵亮光刺醒的许由,发现自己正趴在方向盘上。没想到一向尽职尽责的他,第一次正式做代驾,就消极怠工了。 曲不言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停车场等他,还是根本没打算让接送?许由不知道,他睡着了,而且没有手机。从认识曲不言开始,都是被动地等着他来。 说起来,许由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曲不言用手机。他像个生活在现代化社会中的古代人。一个爱吃面的贵族。 凌晨一点半,许由启动大切,使出了宛平大厦地下停车场。宛平大厦距离水林湾并不远,许由的记性太好,才走了一次的路就忘不掉了。 许由将大切停在小区楼下,上楼之前还补偿一般地回头关切了它一眼。这一眼,许由只觉得自己的倒车入库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电梯升至21楼,许由站在门前,正在想要不要敲门,或者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3 里面没有人他该怎么办。手却不由自主的旋了一下门把手,门开了。门又一次只是虚掩着。 许由并没有进去,一手开着门站在门外,这房间里,一股着急的粉脂味。将他不舍得沾染的房间内寡淡的香味,污染了。如果这还不足以让许由止步在门外,门口衣帽架上的女士遮阳帽,给他彻底打上了入侵者的标签。 “回来了。”曲不言从书房出来,看了杵在门外的许由一眼,指了指犀牛沙发说:“楼下有个便利店,去买东西。” 许由的视线刚从衣帽架上的遮阳帽移开,曲不言就进了客房。许由推开门进去,在寡淡的香氛味和着急的粉脂味之间穿过,来到了犀牛头沙发旁。沙发上一只红色的zippo火机下,压着几张百元币。许由将纸币从火机下抽出,又将火机摆回它原来的位置。 他盯着手中的人民币,视线移向关上门的客卧。并没有认真关好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这声音让许由仓皇出门,迅速按下电梯下楼按键。 他紧紧捏着手中的几张人民币,中指突然的剧痛让他下意识地咬着下嘴唇。中指的遗痛从来没有这么剧烈过,他盯着电梯上的变换的数字,心中随之念着:“……18,19,20,21,叮!” 许由从来没有觉得电梯的提示音有这样的悦耳,他几乎在电梯门刚开了一条缝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钻了进去,又急速按下亮了一楼的按键。 电梯门合上后,许由在电梯门上看到了自己——一只落荒而逃的饺子。许由没有多看那饺子一眼,视线移向了电梯逐一亮起的按键,心中大声念着:“……4,3,2,1,叮!” 许由又一次几乎破门而出,仿佛这电梯里有什么及其恐怖的怪物一般。他一秒也不愿意在里面停留。 许由出了楼,在小区里四处张皇地寻找着。终于,在六月末闷热难耐的夜晚里大汗淋漓的许由,看到了曲不言口中地便利店。他大步跑向便利店,在门前突然止步,调整了下呼吸之后,才推开门进去。 “欢迎光临!”柜台的收银员声音很干净,应该是个女孩。许由没有看,所以不敢确定。他一进门就很不礼貌地需要他的目标——曲不言要的东西。 便利店里的空调开得有些低,让刚才在小区里汗流浃背的许由稍微冷静了一些。只是站在货物架上一排排花花绿绿的包装盒面前,许由有开始汗流浃背了。 这是许由第三次买避孕套。上一次是上了八哥女朋友买的,上上一次是为八哥告白女神买的。这一次,是为他的雇主买的。许由看着一排排站立的这色彩缤纷的杀手,突然想问自己是不是敬业地过分了些? 许由不知道该买哪一款,也不知道该买多少。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捏着的人民币,侧手数了一下,一共是21张。许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前两次的购买经历可没有教会他买一盒避孕套要用这么多钱。 许由盯着这些杀人凶手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用了最笨的方法——每个牌子买一盒。至于款式,他也用了个丝毫没有任何依据可言的方式——所有都选朱红色包装的,没有朱红色就选和朱红色颜色最近的。这方式在许由自己看来不是笨,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他拿着五盒朱红色的即将杀人的嫌疑人们来到柜台前,收银员确实是个小姑娘。许由将即将杀人的嫌疑人们摆在了收银台前,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五盒避孕套,又慌乱而不可思议地看着汗未消尽的许由。足足十秒钟,小姑娘才略微脸红地含着头结账。 许由也略微脸红地假装看柜台上的小商品,女孩脸上的神情他很熟悉,很像监狱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医生为他检查身体时所带有的神情。小姑娘扫完即将杀人的嫌疑人们,特别主动地为许由扫了个便利袋。 许由结了账,一手拎着装着即将杀人的嫌疑犯们的便利袋,另一只手捏着剩下的几张人民币和找还的零钱,出了店门。六月的夜晚真的是个蒸笼,许由感觉自己像一只浑身冒汗的蒸饺。他这只长了腿的蒸饺仿佛蒸伤了腿一样,走不快。 许由以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步速来到楼下,还不忘回头关怀了楼下停车位上的大切才上了楼。他站在电梯门前,不急不慢地按下电梯按键。 这次他没有盯着电梯上不住减小的数字,他只是将目光放在电梯门上,像是看着一场不知何时会开始的电影黑幕,就这么呆呆地等着。 “叮。”一声提醒后,电梯门缓缓开了。许由觉得,这电梯的声音也没那么悦耳。电梯门完全开了以后,许由才进了电梯,按下21楼的按键。电梯门缓缓合上,许由的目光放在了电梯门上,这一次,他像是在等一场无声电影的落幕。 可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让他落幕。因为他不知道电影落幕之后会是什么?会有下一场么?还是,观众需要离场了? 许由没有听到电梯的提醒声,电梯门便缓缓开了。电梯门开到最大,又反合到一半后,许由才钻出电梯。房门应该没有锁,只是关着。所以许由又一次旋转了一下门把手,这次不是不受控制,而是特地转开的。这次让他止步在门外的,是裹着浴袍刚从浴室出来的石诃子。 石诃子先是一惊,继而很随意地笑了起来。许由没有在她身上有过多的停留,他进了门,反手将门关上,提着便利袋来到犀牛头椅旁。 许由想着的是,要不要把没有用完的人民币和找回的零钱压在那个红色的zippo下,但是对这种不知多少人经过手的零钱,也许曲不言是不想碰的。 正在许由思考之时,石诃子一根手指勾走了他手中的便利袋,她一手扶着腰,一手勾着便利袋搭在肩上,一步一顿地走向客房。那样子,像一条裹着扭着身子蜕皮的蛇。 客房门被随手带上的声音,翻滚的落地声,撞击的闷响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许由的目光在客卧那若无其事地门上失焦,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层不透气有腥臭地蛇皮裹附着,双手颤抖地扣紧,手上的纸币被他攒地簌簌响。 许由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这种声音,这种声音混杂着席卷而来的时候,他想要沃尔夫。 沃尔夫在哪?许由惊慌地用目光搜刮客厅内所能触及到的一切。没有,这里没有沃尔夫。他在哪? 许由冲进了书房,手中的零钱掷在书房的沙发上。他抓起帆布包拉开拉链,一件一件翻着里面叠放整齐地衣服。一遍又一遍。没有,不在这里。 许由放下帆布包,在书房排放整齐地书架上一本一本地搜索。他没有碰这些书,他要找的那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书搜索。像是狱长审视一个个□□的犯人。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4 没有,书架上没有。书房也没有。许由重新回到客厅,他跑过了厨房,查过了阳台,扫过了浴室,都没有。在房间里二十多度的空调下,许由却汗流浃背。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办屈着身子不停地在客厅里转。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转动。这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更加惊慌失措。 客房的响声连绵不断,许由旋转的速度更加加快,突然之间,他看到了房门。像是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岌岌可危的烛光,更像是浑身蛇皮束缚中刺破的可以喘气的洞口。许由拔腿冲向门前。 “出什么事了?”许由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还有曲不言的沙软声。许由的手才碰到门把手,所以这开了的门,在身后。 许由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他仓皇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客房门口将领带扶正的曲不言,又低下头窃生生地说:“沃尔夫不见了。” “我出去找找。”许由没有等曲不言的允许,直接转开门冲了出去。电梯门前,他不停地用手掌按着按键,他迫切地想听到那声电梯提醒声。 电梯上数字变成他所焦急盼望地21时,他几乎时掰开电梯门钻了进去。电梯里的许由有是不停地按着一楼的按键。电梯的提醒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许由更是掰开电梯门冲了出去。 他没有开车,他认得从水林湾到宛平大厦的路。他一路狂奔着冲向宛平大厦,穿过嘈杂混乱的地下通道,掠过终日昏睡着的垃圾袋,终于在台球店门外筋疲力尽。 凌晨两点半,台球店已经关门了。许由知道,沃尔夫不可能在店里。他离开店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把那本书留在这里。但是他还是来了,还是一路狂奔而来了,因为除了这里,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更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可以去的目的地。 许由没有再看一眼店里,他转过身,再一次路过沉睡着的垃圾袋。没有说再见,没有后会有期。他就是原路返回了。只不过他返回的时候,是慢慢走着回去的。 沃尔夫不见了。他把沃尔夫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曲不言啊曲不言,你对小由太残忍了 第10章 对赌 早晨,许由是在21层电梯门口醒来的。醒来的原因竟然是——曲不言的开门声。从台球店走回水林湾的许由,明明只是想在门口等身上的汗水晾干了再进门,只是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老师。”许由试着舒展了一下僵硬而又麻木的身体,双手扶着膝盖缓缓起身。一夜的奔波加上低血糖让他有些头晕,趔趄了一下才站稳。 曲不言看了许由几秒钟后,反身锁了门走到电梯前等着。许由抬起步子来到电梯门前有按键的一侧,按下了下楼按键。许由低着头,小心辨别着身旁曲不言身上的香水味。他分辨不出这感觉——不急不缓,不冷不热,不乱不纯。 电梯门开了,电梯门又关上。 “找到了么?”电梯门里的曲不言看着许由问。许由垂着眼茫然地摇摇头。他的目光,再一次在电梯门上失焦。 电梯门又开了。车门也开了,车门又关上。 水林湾到宛平大厦的路,许由已经驾轻就熟。所经过的各广场的大屏幕上,一夜之间仿佛约好了似的,全部都在宣传《犀牛》影片。后视镜里的曲不言,将目光放在了车窗玻璃上,看着这更像是被精心设计所安排的——宣传。 大切稳健地停在宛平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曲不言下车离开后,许由也下了车。身后规矩停着的大切好像在表扬许由倒车入库的进步。 许由站在自助缴费的楼梯口里,又一次,假扮成上下楼的过客。进进出出停车场停车取车的香皂味和香水味,乐此不彼地将这一夜之间所获知的绯闻互相交换,慷慨大方地将它们散播给停车场中静候的车辆。许由,不过是在他们的必经之道上——道听途说。 《犀牛》的女主角与《犀牛》制片人之间的桃色绯闻,《犀牛》的男主角朴广白的资源置换,《犀牛》与投资方所签署的对赌协议……所有的绯闻与传言,都有一个共同点——《犀牛》。 对赌,这个已经不是什么神秘到不可触碰的词。某个投资方与石诃子团队的对赌协议,若是影片的收益达不到所协定的金额,石诃子的团队,就要做出相应的赔偿。赔偿的方式,无非就是再拍摄几部不怎么卖座的片,或者是干脆直接的一定数量股权和金钱。 或许,《犀牛》这部就是他们所要赔偿的影片之一,又或者,只是对赌的影片之一。因为协议中的收益尚有欠缺,所以才推迟上映后又重新策划了么? 娱乐圈的玩家们,将这对赌的游戏光明正大地展示在大众面前,让一切为了利益的阴谋诡计与钩心斗角,都变地如此名正言顺。 若是许由没有猜错,石诃子的团队,也和力原签下了某种对赌协议。所以昨晚的事情,只是为了刻意制造绯闻?这种买通几个狗仔就可以达到同样效果地绯闻宣传,他们又为何要假戏真做?也是因为名正言顺地——资源置换? 中午十二点,曲不言回到停车场。 “水林湾。”三个字之后,大切出库,大切侧方位停车。一路沉默。 电梯门开,电梯门关上。二十一层楼的安静。 电梯门开,门开,门关上。二十七步的沉寂。 曲不言将搭在左手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放在犀牛头椅上,许由看到了,他左手上的那本书。许由看了一眼,就移不开了。像是一个曾千万次虔诚跪拜的神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这个谦卑又惶恐的信徒面前。 曲不言路过许由,像将雨伞放进雨伞桶中一般,将那本书随手放在许由的怀里。许由的目光,在怀中下意识接住的书上慌乱。慌乱中抬起头对正走向厨房的曲不言谦恭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曲不言进了厨房,许由双手捧着这本书。书是崭新的,尽管已距离印刷出炉已经十余年的时间,可是许由仿佛还能隐约闻到崭新的墨迹味。这是未曾被翻阅的书,所特有的味道。这味道,妙不可言,更不可求。 这本,也只能是崭新的不曾被任何人翻阅和触碰过的书。否则,曲不言是不会愿意碰的。可是,他的沃尔夫呢?怀中的这本崭新书的同胞兄弟呢? 许由的每一次失神和回神,都是因为外物的声音和气味。这次也是一样。曲不言将冒着热气的碗放在餐桌上,转身回了厨房。曲不言再次将碗筷放在餐桌上时,许由已经很乖觉地抱着书来到了餐桌旁。 “吃饭。”曲不言已经认真地开始吃面。许由小心拉开座椅坐下,将书放在膝盖上,左手还扶在书上。将碗往身边拢了拢,身子微微前倾到桌子上,右手握起筷子,开始打搅热汤中泡澡的饺子们。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5 “下午见云轴。”曲不言第一次在吃面的时候同时做了其他的事。许由没有抬头,他一边将刚夹起的饺子送进口中,一边小心揣测着,这个喜欢用陈述句表达一切的男人,此刻想表达什么?在《犀牛》即将上映之即,见冯千姜和朴广白是为了资源置换,见石诃子是为了对赌协议,见编剧云轴,是为了…… “资源置换么?”许由只将刚送进口中咬了两下,就吞了下去。不认真咀嚼,也是一种暴遣天物。 “不识抬举。”这个喜欢用陈述句的男人,连教训和斥责都如此平淡。 许由用筷子捅破了碗中的饺子,饺子中包裹地汤汁瞬间在汤中散开。空气中奔放的饺子香掩盖了一切气味。 “如果许由对您还有点用,您尽管拿去用就是了。”将许由引荐给编剧云轴,好让他今后多一条可走之路么?可是许由,怎么会以现在的姿态出现在他所敬仰和敬重的云老师面前。 曲不言以此厚礼所要置换许由的,又是什么?再一次为《犀牛》的策划么?石诃子的桃色新闻加上对赌协议都不够的宣传,他一个一文不值的无名小卒,又能做什么?打禁忌牌? 对仅仅是制片人的曲不言来说,《犀牛》究竟有多重要,值得他宁愿打禁忌牌也要为这本就火热的宣传锦上添花? 冯千姜要得是提高朴广白的身价,石诃子要的是填得上对赌协议的票房。曲不言,要得又是什么? “你觉得你有用。”这几个字从这个男人口中出来,淡得让人心底生寒。许由戳着碗中饺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才发现,碗中的那些舒舒服服泡澡的饺子们,全都被他这个刽子手开膛破肚。 “许由想,除了做代驾,可能,对您来说还有其他的用处……”不然的话,曲不言又为何让他一次次欠下债。对曲不言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置换的,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置换的不是么? 第一次,他施以雨伞,周全礼貌的许由以尽量专业的代驾为谢;第二次,许由抛却自己所设定的周全礼节归还雨伞和钥匙,他又施以饺子;第三次,他们以雇主和雇佣这种相对平等的方式相安无事,可是膝盖上这崭新的书,还有云轴的引荐,曲不言是要他拿什么置换。 这一切的开始,都是许由在电梯上初遇他时习惯作祟。 他说:“你觉得你有用”。除了做代驾,除了做一个尽量合格的代驾,许由能想到的,也只有成为他可能要打的禁忌牌中的牌罢了。 可是曲不言这句“你觉得你有用”,又像是在陈述另一个事实。警觉而伶俐得可怜的许由,还是将这句话更准确地翻译了一下——“你,一无所用。” 许由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你很懂事,也很聪明。”前半句,曲不言是第二次说;后半句,他想表达什么?许由没有抬头,筷子停在了皮肉不分的汤面上,等着曲不言接下来的陈述。 “你很有自知之明,也很自以为是。”许由第一次知道,原来,嘲讽和碾踏也可以用陈述句表达地淋漓尽致。 “你最知恩图报,也最不识抬举。”许由的视线退到膝盖上的书上,后半句,曲不言也是第二次说。这个男人,早就把他看得透彻;这个男人,把看得透彻的许由一层层剥开,将他所看透得一切暴露在许由面前。 “不识抬举”,这就是他眼中的许由。 曲不言并没有再碰那碗面,他将筷子放在被品尝了一半面的碗上,起身离开了餐桌。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消失在关门声之后,许由的视线停在那半碗面上。 如果不认真咀嚼,是一种暴遣天物,那么这浅尝辄止的消费,是不是一种犯罪? 许由的视线又移向面前面目全非的饺子,这半途而废的品尝,岂不是罪不可恕。 罪不可恕的许由,将膝盖上的书放在餐桌上。端起剩着一半混沌的碗——如果那还算是混沌的话——和剩着一半面的碗,第一次走进了厨房。 厨房内双开门冰箱,烤箱烤炉,油烟机和其他一些必须的厨具,几只相同款式的碗,还有一些其他的餐具。曲不言的东西,一向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许由将碗筷刷洗干净,重新回到餐厅。餐桌上崭新的书,还静静躺在那里。像是等着人来翻阅品读。许由将书拿起,走进书房。沙发上散落的零钱提醒他,他只是个雇佣。 如果这是曲不言想要预支给他这个雇佣的薪水,他是不是可以不识抬举地辞职了?这些钱,明明已经足够他回到南京。 许由将手中的书放进包里,收拾起沙发上散落的纸币,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桌上,然后出门下楼。 他是个代驾,他还有工作要做。就算不识抬举,也要有自知之明。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小由,敏感卑微,又想得太多。 第11章 离开 许由不出意外地没能知道,曲不言究竟有没有去见云轴。因为从中午两点钟到凌晨两点钟,一直在宛平地下停车场等着的许由,根本没等到他的雇主。 大切出库,大切入库。电梯门开,电梯门关上。电梯门又开。 打开门的许由,又一次怔在了门外。这次把他挡在门外的,是恐惧的香烟味。这香烟味的来源,是蜷着身子坐在犀牛头椅子上的那个女孩。 女孩不过二十岁的年龄,顶着一头黑色的自来卷,刚好垂到肩膀的长度;身穿一件红色连衣裙,赤着脚蜷坐在那里。她右手夹着一个红色的zippo,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燃了一半的烟,正义无反顾地按在犀牛头椅背上捻灭。 女孩听到了开门声,手上将犀牛头椅当做烟灰缸的烟蒂还没来得及移开,就警觉地转过头来。看到许由的那一刻,脸上的防备与慌乱换成了怯生生而又讨好般的微笑。像是闯了什么祸事不小心被旁人撞见,猝不及防又担心被告发。 女孩看起来像个学生,许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觉得这烟草味令人恐惧。他微笑着对女孩点点头,进门后轻轻将门带上。 “老曲有洁癖。”女孩的声音很清脆,像是晨风下摇曳的驼铃的声音。她将捻灭了的烟蒂从犀牛头椅上移开,一分钟前还完好无损的犀牛头椅,此刻已被将它当做烟灰缸的女孩,恶作剧般烫出了一个破洞。 恐惧的香烟味中,生出了一种任性的毛发烧焦味。这不恶而严的沙发上的烟头烫穿的地方,像是被胆大包天的蛀虫啃食过的蛀洞。 “老师有洁癖。”·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被两人一前一后相互确认告知。看到女孩的第一眼,就明明看到她脸上掠过的慌乱。既然慌乱,还为何这般明目张胆? 许由不知道,曲不言会如何处理这个巨型烟灰缸。会像处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6 理五分熟牛排还有那朱红色雨伞一样么? 女孩突然就笑了。她将手中的烟蒂攒进手心,一下下有节奏地将左手中的zippo,甩开又关上。橙黄色的火焰在她茫然的面庞上熄灭、又闪亮。许由就站在距离犀牛头椅不远的地方,看着火机上的火苗闪亮、又熄灭。 火机再一次合上的声音,与开门声重叠。许由心中诡异地一颤,他确定那个女孩也是一样。两个人同时将视线从火机移向开门进来的曲不言。 曲不言进门,反手将门带上。他没有说话,他们都没有说话。整个大厅中只有曲不言不徐不疾的脚步声。曲不言走到犀牛头椅子旁,将挂在左手手臂的西装搭在犀牛头椅上。 他顿了一下的动作告诉两位,他看到了犀牛头椅上的蛀洞。他顿了一下的动作,也让视线一直随着曲不言移动的女孩,垂下了头。许由的视线,却落在了曲不言的手上。 他看到曲不言修长的手指慢慢扯开领带,微微松开地领口中,色白而细长的脖颈若隐若现。他看到悬在曲不言手中的领带,缓缓移向垂着头的女孩。 “老师……”许由的声音在颤抖,他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声音吓得心惊肉跳。 “什么事?”领带停止了移动,曲不言转过头看着许由问。 “您……需不需要许由……去买东西?”许由惊慌间冒出了这么一句。他明明在楼下的垃圾桶中,看到了那些被丢掉的杀手。 “不用。”曲不言只懒懒地甩了一句。这两个字,让许由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像是堕入了结冰汪洋,所有的感官和神经都被冻结。 时间仿佛顷刻间停止了流转,许由面如死灰地定格在原地。他看着领结绕过女孩的耳畔,看着女孩的身体微微颤动;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将领结在女孩脑后打了个结,看着女孩被轻轻抱起;看着被抱着的女孩进入了主卧,看着主卧的门被随意带上。 许由只能看着,只能看见。他像是一个孤独的观众,在黑夜中独自看一个无声影片。没有任何的气味,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是画面在一帧帧切换。 主卧门被带上的声音,像是启动时间的按钮。前一秒还被全部凝固地血液像火山爆发般在他的血管内瞬间喷涌翻腾,所有的感官更像是决堤咆哮而下的瀑布般席卷而来。绝望的哭喊声,粗暴的撞击声,布料的撕裂声……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耳畔叫嚣,将他的心脏震彻。他受不了这瞬间进攻的感官的肆虐,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他扣着自己的脖子,企图抑制住胸口颤栗流窜的魔鬼。夺命一般冲进了书房,撕开帆布包,抓起那本崭新的书,不受控制战栗着的手野蛮地撕下第一页塞进嘴里。他的目光在书的第二页上失焦,饿虎吞食一般囫囵咽下。可是这并不能抑制住肆虐在他胸口的恶魔,他又一次野蛮地撕下一页,塞进口中,囫囵吞下。紧接着,又一页…… 他几乎将他所烂如指掌的开头全部吞进了胃里,塞满纸张地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掐着自己的喉咙,胃里的翻腾一次次冲撞着卡在喉咙里的开头。他被憋得脖颈冲血、满脸通红。他的眼泪被逼落在残缺不堪的书上,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咽不下去,他无法咽下去。他想将这些几乎杀死他的开头吐出来,可是,不能吐在这个地方,不能吐在书房。他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出书房,撞进洗手间,抱着马桶跪在地上。他抓着书的左手扣在马桶边,脑袋伸进马桶,右手抠进喉咙中。 他不停地干呕着,手指在喉咙间抠出了血腥味,可还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带血的分泌物不住地从他的口中流出,连绵不绝地落进马桶中。 濒死地窒息让他几乎将手伸进喉咙间,这猛然地冲撞迫使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本就颤抖的手被这突如其来地咳嗽一震,手中抓着的书被震得跌落进了马桶中。 他简直吓傻了,完全顾不上这濒临地窒息,一把将跌落进马桶中的书救起。他像是魔怔了一样疯笑着将湿透的书抱在怀里,不停地用上衣擦着书上沾染的污浊。 他企图吐出地开头,也被这要人命地惊吓吞了下去。 他跪在马桶旁痴傻地笑着,身后猝然传来撞击墙面的闷响声和随之而来的玻璃碎裂声。刚吞下地颤栗又一次肆虐起来。 他又一次连滚带爬地冲出洗手间,穿过客厅,冲到主卧门前。他像是丧心病狂一样不停地砸着门,不停地砸着。杂乱而又猛烈的砸门声将所有的声音湮灭,他沦陷在自我制造的麻痹中。可是,空气中突然馥郁的血腥味,再一次将他拉回现实。 他停下来了。让他停下来的,是主卧内的寂然无声。他看着被他砸过的沾湿了的门,看着自己砸地通红,还沾着马桶里的水的手,他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缓缓踱着步子,踱过大厅,踱进书房。在帆布包里取出他的毛巾后,踱进洗手间。他跪在马桶旁,一手搂着怀里的书,一手握着毛巾,仔细地擦洗马桶上及地面上沾惹地污渍。直到确认它们整洁如初,他才放心地缓缓起身,踱出洗手间,踱过大厅,踱到主卧门前。 他仰着头,将门上被他砸过的沾染污渍的地方,反复地擦拭。将门擦拭干净后,他又跪伏在递上,将刚才他站过、低落了污水的地方认真清理。 一切恢复如初后,他才放心地起身,踱进书房。将毛巾放回帆布包,斜跨在身上。他将大切的钥匙放在书桌上,扫了一眼书桌上的零钱,轻轻笑了一下,转身踱出了书房。 他从书房出来,没有任何多余地环视,直接踱到门前,轻轻开门,缓缓出门,轻轻关门。 他踱到电梯门前,紧闭着的电梯门上映出了他的模样。 他看着电梯门中的自己,看看看着,突然就明白了曲不言口中地“不识抬举”。 这个男人,不仅将他看得透彻,还把他活生生地去皮活剥,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血淋淋的自己,还要他记住这连痛都卑微如泥的模样。 这就是,许由现在看到的,自己的模样。 他没有按电梯键,转身踱向了楼梯口。从21楼一阶一阶地踱下。声控的楼道灯被他的脚步声依次唤亮。前方的等井然亮起,身后的等有序熄灭。现在,在这个楼道里,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 许由想,如果一开始他就没有按下电梯键,如果一开始他就是走楼梯上的宛平大厦的顶楼。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开始,那么现在,他会是什么样子? 许由踱出了楼梯,路过不着调的大切,踱出水林湾。他像一只阴曹地府都不愿意收地孤魂野鬼,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游离。他将怀中已没有开头的书抱紧,他想对它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将它弄得遍体鳞伤,对不起要它陪自己无处安身。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7 “许由!”许由怔了一下,在路面上失焦的目光重新聚拢。这个声音,是八哥。 许由缓缓抬起头,汗流浃背的八哥一手抓着西装外套,一手扶着膝盖半弓着身子,大喘着粗气。许由看着气喘吁吁的八哥,僵坏的平静,换成了还没来得及好好练习的微笑。 “好久不见,一树。”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第一部 中的主角梅子出现了。梅子在曲不言面前的反差有些大哇~ 关于是不是可以归类到耽美,取决于许由对曲不言情感的理解了…… 其实太宰是觉得,是……哈哈 第12章 许曲 一路上,李一树还是像以前一样絮絮叨叨。原来,李一树去监狱探望许由,才知道他已经提前出狱了。这一个多月来,李一树一直在找他。 李一树说他的一个客户的朋友——一个姓曲的老板,好像是做钢材生意的——告诉他好像在水林湾附近看到了许由,所以李一树才遇到的他。 李一树絮絮叨叨的时候基本前言不搭后语,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个在汽车界左右逢源的销售经理。两年,李一树一直住在他们合租的那个房子里。 许由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许由这一路将他没来得及的微笑反复演练,回到自己房间的许由,已将这特地为李一树准备的微笑熟练地真诚。 “许由,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不怂恿你买那辆大切……那辆有问题的大切……”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憔悴不堪又勉强微笑的许由,那句同样练习了好久的“你还好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由看着满眼悔恨的李一树,轻轻地摇摇头。许由怎会怪他。当时奔波与片场和公司的许由,需要这么一个代步工具。恰逢李一树当时还需要这么一个机会,卖给他的客户一个人情。 也许是因为许由“一不小心”睡了李一树的女朋友,也许是因为许由本就对李一树有求必应。所以明知道李一树只是拿他做资源交换,明知道那辆大切有问题,他还是买了。 许由的目光在李一树脸上随情绪而颤动的疤痕上失焦。这个被许由一拳砸去所留下的疤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许由,拳头砸向李一树之前,他所说的那句话。 李一树说:“你为什么让他扶那钢丝绳?”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以暴力宣泄情绪所带来的快感。将杜蕾斯夹在波德莱尔里的时候,许由第一次知道,快感不只可以来源于暴力;在不知李一树只是想玩玩的情况下而睡了那个女人的时候,许由第一次知道,暴力,也可以用这种平静的方式进行。 可是,在李一树和他女朋友是想玩一辈子时,许由知道,平静的暴力已经没有作用了。所以,他选择打禁忌牌。而他自己,就是那张牌。当许由伏在李一树身后越人进球时,那个女人的惊慌而逃以及李一树脸上的忿恨与匪夷所思,让许由再一次体会到那种令人欲罢不能的快感。 许由,也是一张曲不言不屑于利用的——禁忌牌。 “当时,要是转向路边就好了……”许由好像看到了上帝的花椰菜掉进了时间轴上。他看到了那本书崭新如初,他看到了碗底的饺子安然无事,他看到了长椅上的雨伞默然而立,他看到了电梯一层层下降,他看到了监狱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医生。他看到了,那湾清澈平静的湖…… “许由!那不是你的错!那是个意外!”李一树一把抓住许由的胳膊,像是他刚刚承认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许由看着那湾湖水,他看到了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 “许由!你没有错!如果你转向路边,那么……那么死的就是……” 许由看到了那个打着电话横穿马路的行人,他迅速将刹车踩到底。可是,这本就有问题的大切没有以它该有的刹车速度停下来。许由的目光扫了一下窗外,马路旁有一湾湖——明澈平静的湖面。 许由想,如果转向路边,那么有可能避免直接撞到那个急速飞向车头的行人;如果他将转向路边,那么,那么死的就是他和李一树……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车上的那本书。他和许曲,还有李一树一起,跑遍整个南京城的书店才找到的那本书。他不能弄伤了沃尔夫。 许由口中突然泛起了一丝鱼腥味,他觉得自己当时好像吞下了一颗来自于未来的鱼眼睛。他现在很想知道,蓄意杀人未遂,会是怎样的刑罚? “一树,我又杀人了……”许由一只手抚着李一树的肩膀,本来因激动而抖动的肩膀,却变成了一种许由不能理解的颤动。李一树的肩膀脱离了许由的手,他缓缓蹲下身子,两只手扯着许由的上衣。 “许由,你不要这样……是我,当时让小曲扶钢丝绳的是我。我是扶着走过的,我不知道它会漏电……我害怕,所以才那样问你……许由,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对我有什么才……可是许由,你没有杀人……你不要这样……” 李一树哽噎着,许由的右手悬在半空中,左手揽着的那本书,好像有些干了。他循着坐在手背上的那缕光望去,窗外,已是清晨。为什么最喧闹的是深夜,而最安静的,确是清晨? 许由无法知道,十岁那年的李一树,是否也吞下了一颗来自于未来的鱼眼睛。可是许由知道,十岁以后的李一树,成了许家的另一个儿子。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可以置换的。 《犀牛》制片人搞大女大学生的新闻,一夜之间意料之中地人尽皆知。甚至还登上了多个娱乐杂志的头条。至此,《犀牛》这部推迟了两年的电影,已经成了当下最具话题的影片。 七月十一日,《犀牛》首映。也是这天,许由和李一树一起,回到了南京。许由没有回家,他告别了李一树,独自来到墓地,看望许曲。 许由以为,他再也见不到许曲墓碑前站着的那个不着急的香水味了。 “曲老师。”许由还是像第一次一样脱口而出。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曲不言了。 曲不言缓缓转过身。他还是那个样子,西装外套随意挂在左手手臂上,一尘不染的衬衫上,一条一丝不苟的点纹领带。可是他眼中映出的许由,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老师。”许由又喊了一声,像曾经喊过得每一次一样恭敬谦卑。第一次,他纵容自己将视线放在了曲不言的眼睛上。 “老师您知道么?许由是多么庆幸自己能遇见您,多么庆幸自己出狱后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您。 老师您知道么?许由多少次站在宛平大厦的顶层围墙上往下看,许由感觉那像是一个温暖的火炉,曾经多少次,都想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可是许由不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犀牛之死 作者:太宰不治 分卷阅读18 敢,许由怕跳下去之后,会弄脏了地面。许由曾想过,如果要死的话,许由一定找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挖好洞,将自己埋起来,然后才敢让自己死去。 老师您看,许由就是这么一个自以为是又卑贱如泥的人,是一个连死都怕打扰到别人的人。许由本想着,许曲的忌日之后就离开。可是,您给了许由雨伞,您给许由煮饺子吃,您还给许由那本丢失了的书……” 许由自言自语到这里,突然就笑了。他看不懂曲不言的眼神。他看不懂他眼中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像是路边的那湾湖一样的平静。 “许由想,那本书,您已经看过了吧。您嫌它脏,所以才丢掉了,是么? 许由自以为是地猜一下,那本书,是被您像丢那五分熟的牛排一样,丢进了某个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还是被您烧成灰烬后,冲进了路边某个厕所的马桶里? 在您看来,所有肮脏的东西都不配存在在您的身边,不是么?所以许由,也不配,是么? 许由再自以为是地猜一下,您觉得假出柜和真让一个女大学生怀孕,后者对您来说更有利用价值是么?还是您觉得这两者根本无差别,只是您觉得许由脏,所以不屑于利用,是么?” 许由看到,平稳如镜的湖面上,一片被轻风卷着枯叶身不由己地旋转。 “老师,您知道么?许由曾经有那么一点点的期望,期望您可以利用许由这张牌,哪怕假装利用也好。可是,许由又不希望您这样做。因为,因为许由真的不愿意脏了您的手,哪怕一点点也不愿意。 许由就是个肮脏的容器,一个什么都垃圾都往里倒的容器。容器满了,他们就倒在书上。第三十七页,第五十八页,第九十四页,第……” “够了!”这是第一次,许由听到的不是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句。许由突然有些慌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受宠若惊。这一次,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老师,您也觉得够了,是么?您把沃尔夫扔了,重新找来一本崭新的。可是,它已经不是沃尔夫了,不是么?许由知道它不是沃尔夫,许由一开始就知道。可是,您是一开始就知道许由脏么?既然您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还要许由留在您的身边?” 许由一直以为,他是幸运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忘了,稻草也是会杀人的。他感到了自己的胃液中被安眠药吞噬了的开头重新肆虐起来。他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墓碑,看着墓碑上的那张灰白色的和自己相差无几的照片。照片上那个人,笑得那么灿烂。 “老师,您觉得,许由和他像么?很像是吧,像同一版印刷出来的书一样。可是,同一版印刷出来的书,都可以看出来谁是沃尔夫。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认出来我是谁?为什么我就变成了许由呢?” 许由的目光重新移向曲不言,他看到了风在湖面卷起了一层一层的波浪。许由望着曲不言,苦笑着问:“老师,为什么我就变成许由了啊?我明明就站在那里,他们为什么说我死了呢?为什么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没有人问过我就把我的名字刻在这里了呢……” 胃里的排山倒海使许由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将最后一丝表情僵在脸上。 “老师……十岁那年,许曲就睡在这里了。老师,真的很感谢您,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和所没做的一切……感谢您给我的雨伞,饺子……还有……沃尔夫……” 许由看到那片被风卷起的枯叶终于挣脱了风地挟持,它像一个从悬边跌下的雏鹰,自由而又孤注一掷地完成它生命中的第一次翱翔。可它没有看到,这悬崖下却是惊涛骇浪。第一次的翱翔,也是最后一次的跌宕。 他看到那片枯叶坠入湖心,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在湖面上四散而来,一圈,又一圈…… 分卷阅读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