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妃搏爱记》 正文 第 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 章 ┃┗┛┃━┓ ┃ ┃ ┃━━ ﹏ ━━┃★*★.. ★*★.. ★*★.. ★*★.. ★*★.. ★★.. ┗━━━━━━┛ 本书来自:[] 更多 TXT 好书 敬请登录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 ★*★.. ★*★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一 绿冠 大周都城长安,汉王府,彩绣高悬,宫灯璀璨,宾客盈门,明明是汉王宇文镶大胜归来的好日子,可几名太医匍匐在正堂前的青石地板上,战栗颤抖…… 汉王宇文镶正坐案前,修长手指一下下叩着卷耳几案,薄唇缓缓吐出冰冷字眼,“你们也都确诊王妃有了两个月身孕?” 太医们战兢相视,“王妃脉像滑如走珠,必是喜脉无疑……”…… 满场宾客齐齐哦了一声,叹气的动静分外齐刷规整…… 汉王出征突厥半年,今日才回师都城,那王妃独孤秋萸肚子里的显然不是汉王播下的种苗啊。 不得不感叹那王妃不愧为楚国公爱女,皇后亲侄,嫁给汉王不过短短一年便在大周开国不到十年的宫闱史上率先记下了浓墨重彩的绯艳一笔…… 而此时那绿冠压顶的男人脊背绷直,英俊容颜上的深邃凤眸已是冰寒深戾,宾客们顿时垂目哑然,不敢再语。 这汉王虽相貌英俊,但却是个战无不胜的冷戾“战神”,长在军营,杀人如麻,曾与齐国一战便屠了两座边城,坑杀三万敌军,手段之狠,杀伐之厉,令敌国闻风丧胆。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样的“战神”却也会落得后院着火,帽冠发绿的下场,想必传到敌国,将会举国同庆,一片欢腾。没准还会将那位敢给“战神”戴上绿冠的独孤秋萸奉为女英雄,修个土庙祭上一祭…… 在场不少腰骨疲软的男人暗自叹息,如汉王这般雄壮伟岸的男儿都难逃绿冠压顶,自家这般根基不实难保也会头顶长草,绿成一片,真是世道混乱,妇德不存,阴阳无序,女人猖狂…… …… 从小伺候汉王的平公公见王爷的长指都已将那几案敲出了四五道裂缝,连忙躬腰上前为他斟茶压火,并极善解人意的道“东院的一干嬷嬷婢女,老奴已令重杖审问,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言毕,却见汉王手掌重拊上那手畔几案,一声砰响,无辜几案粉身碎骨,那案上茶碗落地成渣,绿蕊一地,睹来比汉王头顶的隐隐绿冠还要青翠几分,随之而来的便是掷地有声的低缓两字“杖!毙!” 在场众宾客均吸了口凉气,就算不提那王妃是皇后亲侄,也断不能忘了她是楚国公独孤石的爱女啊。 楚国公虽眼下已有病在身,但早年却是名骁悍武将,凭一柄重剑征战沙场,有天下第一剑之称,战功赫赫,无人能匹。 大周建国,他任大冢宰之职,把持朝政,将独孤家五万精骑安扎要地,皇帝都对他礼让七分。汉王竟敢下令处死他的爱女,初生牛犊果是敢斗虎啊…… 倒是那些没振过雄风的男人情绪激昂,感叹着汉王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对待淫l妇就应如此杀伐决断,毫不手软,以立夫纲…… 唯有平公公却暗琢磨自家主子眼下是在气头之上,缓不得稍后权衡思量。 王爷虽这几年战功累累,但必竟年岁尚浅,军中威望远不足以与楚国公相较。冲动处死他的爱女,必惹他与王爷正面反目,两相闹究,率先相祭的便该是自己这颗皱纹横生的老奴人头。 这做奴才难,做个长命奴才更是难上加难,正在忧愁,抬眼却见一抹娇小的身影穿花过廊的奔进了正堂…… 一件淡粉色的小绣宫装,衬得腰细如素,身姿轻翩。发梳飞仙髻,点坠细玉钿花,眉如远黛,水眸潋滟,清丽绝伦。 在场男人嘘了一声,早知汉王府中姬妾貌美。藏着这等楚楚动人的小仙女儿,定该是要日夜疼惜,撒尽雨露,难怪会冷落得那楚国公闺女要红杏出墙…… “王爷,要杀便杀我一人!求你放过我的乳娘和陪嫁婢女!” 小仙女儿说着便屈膝跪在了汉王跟前,一双玉白小手颤抖得拽住了汉王那一袭金丝绣袍边,而那带着哭腔的甜糯嗓音却如一坛醇酒酥麻了男人脊骨…… 在场男人目瞪口呆,这,这竟就是那无耻的淫l妇,竟是生得如此脱俗出尘,人见尤怜,不知是哪个辣手l淫贼采撷了这朵娇花,真是艳福不浅,让人好生羡慕…… 可汉王一介武夫,却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竟是嗔目欲裂的一声“淫l妇!”,便是将大手狠卡上了那纤细的玉颈…… 独孤秋萸颈上窒紧,喘不得气,泪水朦朦中,那男人俊美的脸庞只剩狰狞。颈上越来越紧,浓烈的杀戾一点点深沉,最后一丝飘渺希冀也如残烬之烛化了青烟,难道这便是不听父亲之言的下场…… 一年前,皇上下旨赐婚时,父亲说汉王凶残狠辣,府中更有姬妾无数,不是良配,要替她向皇上退婚。可她却是欣喜得夜不能眠,执意非嫁汉王。 她从小立誓要嫁便嫁如父亲那样的当世英雄,拒绝了多少上门求亲的青年才俊。 两年前,汉王大胜归来,她挤在御道夹观的人群中无意望见那一身金甲,威仪凌凌,策马而过的飒爽英姿,便是进了眼,入了心。 她与都城所有春心萌动的少女一样,在粉红丝绦上写下自己的祈愿,抛上城外月华坡的姻缘树上,希望神灵匹配她如意郎君…… 当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嫁进了汉王府,满怀期待,立志要做个贤妻陪他身旁。 可新婚之夜,她顶着那红绣龙凤盖头独坐婚榻,直到红烛燃烬,天光初霁,却是听说那本该来与她行结发之礼的如意郎君却是早招了宠妾侍寝。 她悲伤落泪,却甘愿放下身骨,百般讨好,期盼郎生情意点怜惜,可得来的却只是那男人拥着宠妾对她一次次的叽冷羞辱…… 即便她对婚姻的暇想点点破碎,即便她的心一点点冰凉,可她独孤秋萸也绝不可能红杏出墙。只是她今日忽然昏倒,传来一干太医问诊,却都咬定是两月喜脉无疑,她百口莫辩…… …… “谁敢伤我独孤石的女儿!”,一声重怒,须发半白的魁伟男人手提一柄青铜重剑,阔步而来,虽面有病容,但那威凌骇人的气宇却仍如当年那般令人胆寒……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 章 满场禀息死寂,当今谁敢不知死活,招惹这楚国公手中重剑啊…… 独孤石将已小脸青紫的女儿一把从宇文镶手中拽过,闻她泣不成声,“父亲,我没有与人苟且,我没有……”…… 独孤石轻拍拍她的头,让她安定,从袖中掏出一份墨迹未干的纸张扔到宇文镶面前,“这是老夫替王爷写下的休书,望汉王体谅老夫年老!”…… “与人通奸的淫l妇,就是平常人家也不是休了了事!楚国公这样教女儿,想来她那皇后姑母也该会觉得羞耻吧?”,年过四旬,魁伟面黑的男人怒然出言,他是宇文镶的舅父骠骑大将军程扈,虽实力不敢与独孤石相较,但占理总是气甚,竟让独孤石一时哑言…… …… 独孤秋萸看见汉王的厌恶,看见父亲的为难,这近一年来的悲辱齐齐涌上心头,迎头便是撞向了那正堂的门墙,在众人惊呼声中,头破血流,额血长溢,污了那玉雪的小脸,分外惨裂…… “秋萸!”,独孤石惊呼着扶起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儿,唯见她神思涣散微弱出言“爹爹,我想回家……” …… 几名在场的太医慌忙来治,可忙活了半晌,却是齐齐跪在青石地面战栗,“小的们……无……能……” 独孤石青筋暴突的老手,触到女儿的鼻下,果已气息虚无…… 独孤石急抱女儿回府,可刚入府门,却是见皇后的凤舆停在院中,舆帘掀起一角,一双寒凉的美眸看向独孤石怀中的独孤秋萸,语声冷怒“她让独孤家蒙羞,即便一死也让本宫在那皇帝面前抬不起头!应当鞭尸!”…… 独孤石眉间沟壑不平,眼眸浑黄,尽是悲伤,“皇后就没想过为兄就只剩这一个女儿啊!” 早年本育有三子,可皆战死沙场,四十岁才又得子女一双,可儿子沉溺丹药,妄想成仙,五年前更是留下书信一封,称去寻仙山,便是不知所踪。唯让他老怀安慰的是这小女儿孝顺懂事,灵慧过人,可却偏偏为情所困,落了这等下场。 难道是自己前半生杀戮太重才全都报应在了儿女身上,心胸一滞,便是咳出一口浓血…… 凤舆中那双寒凉的美眸微闪,冰凉的语气也稍有些热度,“小妹的处境,兄长应当清楚,本以为将这丫头嫁去能以她的绝色美貌拉拢住宇文镶,可她无能,反倒令家族蒙羞……望兄长能为全族千条人命着想,好生保重身体!”…… 独孤石心下盘算,皇后即便心狠手辣,却是自己同母亲妹,因无所出,不得不收养了出生微贱的大皇子宇文杞,将其拥立为太子,以图稳固独孤家盛兴。 可那皇帝出身戎马,太子却是个拿不得刀剑的软弱囊包,入不得皇帝浑黄龙眼。 而那汉王倒是骁勇善战,极似皇帝年少之时,如今又大胜归来,皇帝已表明有改立太子之心。 想自己功高盖主,早被皇帝所忌,可无奈早已骑虎难下。活着还可维持独孤家盛荣,可自己已病入膏肓,撑不了几时,待阖眼之后,独孤家该如何逃那灭门之祸啊…… 青筋暴突的老手,颤抖抚过女儿那惨白小脸,“秋萸啊,爹爹对不住你啊!”,从未落泪的老将,却是老泪纵横…… …… 当日,楚国公府邸便张挂丧白,楚国公爱女独孤秋萸伤重不治而亡,但死后传全城所有稳婆前去查验,仍是完璧处子之身,乳娘裴氏更是当街扶棺,嚎哭痛诉那汉王如何冷淡欺辱,逼死小姐,满城震惊…… 不少青年才俊悲痛扼腕,纷纷在墓前提写挽联悲悼。 而那害了独孤家小姐的汉王则成了众氏之的,不但被百姓唾骂,数名将军更是齐齐持刀上殿怒指汉王无德,害死功臣之后。 皇帝宇文投无奈,将汉王贬为庶民,流放边陲恶地,才算是好歹消了这场纷争…… 二 谪仙 转眼三年…… 虽是春日,却是天色阴霾,乌云浓沉,那欲落未落的水雾似要将长安铺成一汪浓淡相间的水墨丹青…… 城门刚启,早起营生的百姓便见一胡须拉喳的男人策马领百余面有墨青刺字的壮汉入城,哒哒的马蹄挟带起一股尤带血气的春寒急风,惊起城边柳絮数簇,绒白翻飞,纷扬飘翩,更为这昏晦春日平添了几分如雪的萧寒之色…… 那马上男子身形魁伟,虽一身粗布衣袍,不修边副,但却掩不住那似骨子散发出的威仪英气,纷纷猜测这是何方神圣? 街角卖烤地瓜的老伯正抠着被炭火熏得黑黢的鼻孔,抬眼一见那马上男子却顿时老泪成行,抛了地瓜便是一声惊天泣地的嚎哭“王爷啊!”…… 百姓们这才费力认出这马上男人竟是三年前因逼死楚国公爱女而被流放边陲的汉王宇文镶…… 听说,汉王流放边陲之时,遇突厥侵边,捕杀边民,他率百余流放的囚徒袭杀突厥,并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收纳边部降军近万,震惊四方,大扬国威。 而三月前,楚国公独孤石却终是病殁,骠骑大将军程扈一众便上书呈请,汉王战功显赫,早已将功抵过,请求皇帝将汉王复爵召回都城…… …… 早朝,众臣睨那披挂晨露,稳健步上朝堂的汉王,皆是缩首禀息。 三年的艰苦锤练,将这不过二十三岁的男人打磨出了更为逼人的咄咄气宇,风吹日晒而粗糙的古铜肤色,将刀削斧刻的俊美五官映衬得更为凌厉深刻,那双凤眸中沉淀出深不见底的寒戾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而依附独孤石的一众更免不得心下忐忑,皇帝早忌楚国公功高盖主,如今在楚国公病逝的当下召回汉王,摆明是要想用这把利刀来翦除独孤党羽。 世异时移,官场轮回,从来这般冰凉残忍…… 皇帝宇文投恙恙倚坐龙榻,虽年轻时也是征战沙场的悍将,可杀了前朝皇帝登了皇位之后,却也免不得犯了天下英雄的通病。 夜夜温柔乡,沉醉不愿醒,短短十年便被女色掏空,身形干瘦,容颜枯槁。 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刀刮骨催人老,此时,见了那气宇轩昂的三儿子,皇帝乍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英武伟岸,不觉泛起笑意,道“镶儿在边疆凭一己之力,大震国威,辛苦了!”…… 宇文镶叩拜大礼,道“保家为国,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本份!” 他虽说得平淡,但那三年却是非人的炙磨,那萧索荒漠,满目黄沙,冬燥夏暑,气候恶劣,缺粮缺水,时常以树根草皮裹腹,不少流放至此的囚犯都是病饿而死,而比那死亡更让他煎熬的是那飘渺的归期与无法施展的抱负…… 他曾暗暗对月起誓,一旦回来,便要以独孤家满门鲜血洗刷这三年的奇耻大辱…… 而皇帝宇文投听着这粗皮铁筋的三儿子说出这样毫无怨怼的言辞,许久难得的畅快大笑,当然令他更为畅快的是独孤石终于病死。 那老贼功高盖主,手握兵权,纵横朝政,活着时动他不得,死了便该好好将那些认不清主子的独孤党人清理干净,并拿回那独孤家的五万精骑…… 以逢迎拍马坐上高位的司徒韦坯见皇帝的目光扫过朝堂上那些独孤党羽,自是瞬时揣测出了圣意,道“楚国公病殁,大冢宰一职不能久空。汉王大智大勇,战功赫赫,唯他能接此重任!”…… 独孤党羽闻言均惶恐的弯了腰脊。若汉王任了大冢宰,辖了六府,军政齐握,以汉王的狠戾,他们随后便也该纷纷拎了人头,追随了楚国公而去。 个个心酸绝望得就差匍匐在地,嚎哭求饶,却见一名身形挺拔,容颜清俊的武将神色从容的呈上厚厚一册……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 章 独孤党羽顿觉看到一丝微弱的火光,这秦芜雨乃是楚国公义子,年虽不过二十五,但文武双全,至幼随楚国公争战沙场,战功无数,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而楚国公在死前将他忽然调回,领都城府军,想来该是有些棋谋盘算的吧。 可刹那的微光却是随着皇帝将那厚册的用力一扔而乍然熄灭…… 折叠的厚册在大殿正中铺散开来,约有三丈,众臣惊见那糊贴的纸面上竟是密密麻麻约有千余的血红指印,不但异常刺目,更散发出浓腥的血气,分外呛鼻…… 皇帝龙颜大怒的拍着宝榻大吼“竟敢呈这等腥恶之物来污朕的眼,拖下去斩首!” 可皇帝心下却是畅快,刚正琢磨找个什么理由翦除独孤党羽,这老贼的义子便是自己率先捧上了人头。看来那老贼一死,这独孤党羽就已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独孤党羽冷汗转瞬便是沁透了朝服,秦芜雨却是毫不惊惶,并神容平静的徐徐回禀道“家祖坟的祸患。老贼虽死,但这贼心尚存啊…… 韦司徒见皇帝老目沁血,自是要将佞臣也做出两分救驾的忠贞,道“大冢宰之职责任重大,独孤四公子如何能比得汉王?” 秦芜雨却也是有备而来,道“四公子已在殿外,等候皇上召见!他是否胜任大冢宰之职,也应由满朝广评!”…… 此言一出,众臣一片喧然,半年前听说那独孤四公子空城退敌、割齐三城,便是震惊。却一直未能有机会一睹那“当世小诸葛”的风采,既已回了都城,便纷纷出言宣上殿来,满朝广评一番。 众臣齐意难逆,皇帝一瞟自己那立在殿左,身形魁伟,气宇骇人的三儿子,想来定该有让那老贼绝后的血杀之能才是,便是暂压了怒气宣那独孤小儿入殿觐见…… 众臣齐齐翘首望向殿口,唯宇文镶面色如冰,目不斜视,极是不屑,那独孤家的四子,能空城退敌,想来也不过是凭几分运气。 大冢宰之位是他囊中之物,那五万精骑,他也志在必得。 至于那“当世小诸葛”也自会让他早日追随他的先父前去漫步那幽幽黄泉路…… …… 多日隐于浓云的日头却在此时隙下一片淡金晨光,在殿口隐绰交织,光晕之中悠冉出现一袭丧白,广袍大袖的纤秀身影。 微风簌簌,衣带飞扬,他逆光而行,看不清容颜,竟也可感一股非同寻常的仙韵风流…… 那纤秀身影冉冉缓步,款款而行,大殿琉璃瓦垂下丝缕光影,在他身周氤氲飘浮起淡朦金雾。他不似处于朝堂大殿,倒似行于薄云青山,周遭繁花纷乱,她却翩然天外,静谧素白,不带俗尘…… 待那身影落定,隐在那光影后的面容如出水玉莲隐隐而现…… 众臣齐齐惊声,肤白如玉,眸若点漆,眉似远黛,清丽潋滟,宛然画中谪仙…… 只见他款款一礼,“微臣独孤秋枫拜见皇上!” 语声清亮悦耳,明眸绮丽,浅淡一笑,便顿暗淡了那殿外的缭绕春光…… 那皇帝竟都看得几分失神,直想捶胸顿足的嚎上两声,那老贼竟有个这样仙姿绝美的儿子,若论模样倒是将自己那脸皮已晒得发黑的三儿子生生践踏了下去…… 韦司徒自是察觉皇帝颤须,佞臣之责便是为皇帝解忧,道“独孤四公子年岁尚轻,手无缚机之力的单薄书生,如何比得汉王大智大勇,战功赫赫!臣僚们定也觉大冢宰之职还是汉王能担吧?”…… 这话既踩踏了那独孤小儿,更是将汉王的马屁也用力的拍了一拍,也笃定无人敢公然违逆皇帝圣意,出口支持那独孤小儿。韦司徒自感甚妙…… 满朝臣僚虽被这四公子谪仙姿容震得晕眩,可如今楚国公已死,皇帝风向刮的汉王,为官长久之道乃是见风使舵,就是抱大腿也要选粗壮的不是,瞧独孤公子小细胳膊小细腿,毫无他独孤家男儿的伟岸魁武,想是幼时丹药咽得多了,影响了生长,着实不像个坚实的靠山。 连声应和韦司徒的便是此起彼伏,喧声一片,让皇帝好生欣慰…… 三 狭路 一片喧然声中,却见那发育不良的独孤四公子轻抚袍袖,笑得淡然,悠然踱步到那面寒无波的汉王眼前,道“知汉王治军甚严,行事刚毅,贪腐必杀!敢问汉王如何统领百官,安民富国?” 此话说得淡淡缓缓,眼角眉梢似还带着不经意的恬淡笑意,可却是让满朝文武顿感泰山压顶,忧心忡忡。 汉王狠戾,治军法度深严,稍有贪腐便必正法,绝不留情。可官场污浊,有几个身家清白? 若汉王任了大冢宰,不但再难掏些肥油,更是如芒在背,如刃在颈,难有太平啊。 臣僚们的心思便是瞬又飘向了那发育不良的独孤四公子,纷纷噤言竖耳,以默然再度倒戈。 朝堂转眼的死寂,让皇帝刚灭的怒火又腾腾燃烧。 那三儿子长在军营的,从小只思武功,与自己一样念书不多,想必定是无法将这样的问题答得妥当,可若答不出便是让这有“当世小诸葛”之称的独孤小崽子逞了威风…… 不出皇帝所料,宇文镶真是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出生戎马,至于如何统领百官、安民富国,他自是未曾思度。 想这独孤四儿子定是知他诗书少念,口才不佳,便是刁舌公然奚落。凤眸一寒,便是怒瞪向那斗胆小儿,那气势便已骇人七分。 可看清面前人时,汉王却是乍然一怔,这如画的眉目竟是像极了那“淫l妇”…… 这才想起这独孤秋枫与那“淫l妇”乃是一胞所生,相貌酷似,并不稀奇。而这独孤四儿子浑身散发的潇洒却又傲然的气宇也是那“淫l妇”绝不可能有的。 只是眼前却蓦然出现那“淫l妇”撞墙后血泪相浑的惨然小脸,竟是紧握了双拳,更说不出话…… 独孤四公子见汉王无言以答,却无半点得逞之意,反倒朝皇帝一揖,满脸谦虚,神色诚挚,道“微臣必竟年岁尚轻,历炼太浅,大冢宰之职倒也确实不敢承担,不如就任个大司马,前去边关,加以磨炼! 微臣有驻扎要地的六位堂叔以及那帮随先父身经百战的将士们相助,有信心与先父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唔,皇帝拽了下胡须,这独孤家的四崽子是当朕傻么?假悻悻的说什么只愿任个大司马,可那大司马才是手掌全国兵马的重职。 还说什么有六位堂叔和随那老贼身经百战的将士们相助,这就是笑脸吟吟的以退为进,逼宫要权,想要将那老贼的权臣遗风贯彻始终啊……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 章 可想起独孤老贼那六位均不安份的堂弟早年便有鼓动独孤石取而代之的野心,只是因独孤石念及自己小妹乃是皇后,这才深深掐住了那独孤家五万精骑的蠢蠢欲动。 皇帝思来想去与其让独孤家别的雄壮男儿做大,还不如用这弱不禁风的小崽子暂且制衡住他那六位堂叔,再待时机将独孤家斩草除根…… 皇帝斟酌到此总算稍缓了龙颜,便是下旨以独孤秋枫乃是楚国公之子,有过人之才,足以承担大冢宰之职。只是那手握兵马的大司马却是交给了宇文镶。 无兵马之权的大冢宰便也就是个纸糊的老虎,只待将独孤家五万精骑拿回,便能随便将这小崽子剥皮削骨,下釜熬汤…… “谢皇上隆恩!”,独孤四公子却是不但毫无异义,还一脸深感任重,愧不敢当的谦恭。 款款而礼后,还唇角含笑的朝那并排行礼的汉王拱手,眼波流转之间,又荡漾了一池春水。 汉王却只是暗骂了一声虚有其表的蠢货…… …… 朝堂尽散,出了宫门,秦芜雨牵来马车,却见四公子钻进车中便是连连嘘气,半晌,才吐出一口长气,垂着眼眸抱怨道“那汉王是多狠辣眼毒的人物,要是被他发现我是那死了三年‘淫l妇’,还不当场让我再死一回?爹爹怎么非要我去冒充哥哥?”…… 仙姿风骨的独孤四公子竟就是那有亏妇德的“淫l妇”,这真是个惊鬼泣神的秘密…… …… 三年前,她悲愤撞墙后,独孤石暗中找来鬼医阴一施诊治后才知,她之所以会被诊为喜脉应是中了一种叫茯宫散的寒毒,此毒会令脉如走珠,号来与喜脉无二,虽不致命,但是会令身子大伤,终身不孕。 她嫁进汉王府前,独孤石便叮嘱过她万事小心,而她平时的饮食,都是乳娘裴氏亲自以银针试过才敢入口。 唯有汉王大胜归来,大宴宾客的那日一早,汉王将皇上赏赐的果品分给府中姬妾,给她也送了一碟。 她想着那汉王对她从来冷淡,这次回来却是分赏饮食,妄想以为该是被她长久真心感动。一时高兴,便是直接尝了一小口。 哪料之后走出东院便就轰然晕倒,还恰被那汉王的宠妾丽姬所见,便是禀告汉王传来了一干太医,一诊竟是喜脉。让她一时有口难辩,走上了绝路…… 而乳娘悄将那吃剩的果品带出拿给阴一施一验,果是加了那阴毒无比的茯宫散…… …… 想到三年前的遭遇,独孤秋萸咬碎了银牙。可落得这个地步,不也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将一只恶兽看成了良禽…… “你们倒是快些将哥哥找回来啊!”,她半垂眼眸,神色颓靡,裹着大氅缩在车角,楚楚可怜的模样与殿上的风度翩然大相径庭…… “在找,在找,小姐再忍耐一时!这冢宰之位暂替四公子做着!”,秦芜雨忙连声安慰,却是暗暗担忧…… 义父早已料到皇帝迟早会将汉王召回,以这把利刀铲除独孤家这颗眼中钉。 三年前便让险些丧命的小姐冒充四公子入了军营,累积入朝的资本,也暗寻真正四公子的下落。 只是这已寻了数年,那四公子竟真像飞升了一般,在人间觅不得踪影。 若是一直寻不到四公子下落,这个局面又该如何维持?小姐终归只是个柔弱女子,并无争权逐利之心,如何能在这血雨腥风间长时游走啊?…… “唉,做什么冢宰?我只想做个木匠啊!”,那突入其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震得秦将军险些呕出一口恶血…… …… 虽冢宰大人从小的理想确实是做个木匠,可这统领百官的大冢宰也确实新鲜。 虽朝袍尚未制好,但冢宰大人便已按捺不住要去楚国公战斗过的官衙看上一看,意欲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熊熊点燃…… 车舆缓缓行到皇宫东门外的官衙,却是一个颠簸,险些将冢宰大人那单薄的身子甩出车外…… 好大的胆,谁敢惊堂堂冢宰的车驾,秦芜雨掀帘而出,却见一辆双驾马车正并抵在那官衙不宽的入口。 而驾车的黝黑少年,一脸肃色,缰绳挽在臂间,挺直的脊背比他手畔的大刀更硬,从头到脚都有一股血腥未尽的浓浓杀气,见他昂颈一喝“我家王爷要先进去看官衙!”…… 这少年,都认得是那汉王的随将姜桦,少年儿郎十二、三岁不知天高地厚,从来将他主子视为神邸,小小年纪浑身上下便就沾染了他那狠戾主子的血腥杀气,动不动便是一副要将人斩于刀下的纠纠气概……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冢宰暗暗腹诽。在大殿,下了那汉王脸面,夺了那汉王本是囊中之物的大冢宰之位,这回头便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这汉王真是心胸狭窄,毫无气度。 可自己这大冢宰也确实当得腿软,自己年岁尚轻,毫无资历,那出震惊诸国的空城计也不过靠的运气。 而那汉王的每一份战功,都是真刀真枪,人头尸骸累积而来。他的一兵一卒都是长年征战磨炼而出的骁悍铁骑,虽数量不多,却被称为虎狼之师,勇猛无匹。他的舅父程家也是手握重兵称雄一方。 独孤家一旦与他们公然撕破脸面,并无胜算。 唉,即便自己如今身为堂堂百官之首,也不得不软了脊梁,下了车舆,令扭了马头,抖袖让道一旁,笑吟吟的道“汉王劳苦功高,先入!先入!” 这不也显得这独孤公子风度卓然,心胸宽广么…… 那姜桦却是一愣,这就是那先前抢了王爷大冢宰之位的独孤家四儿子?他竟是与那冤死的王妃长得一模一样啊…… 那王妃嫁来王府后,虽王爷百般冷落羞辱,可王妃却总是没脸没皮的讨好王爷。 此前出征突厥的前夜,王妃还厚着脸皮求他领她去见王爷,可王爷照例不见,还传了宠妾丽姬侍寝,欢声刺耳。 那时,他亲眼见王妃伤心落泪,却仍是托他将准备好的包裹替王爷带上,里面除了有王妃亲手缝绣的新战袍,还有七七八八的什么刀伤药,风寒药,连防虫蚋的香药都一一齐备,就连平公公也未必能准备得那般周全。 那时,他便也觉得这王妃与她那权臣老爹和妖后姑母完全不同,王妃是真的爱慕王爷,一心为王爷着想。 而之后,说王妃通奸,他和平公公都是万万不信的,只是一向英明的王爷却偏偏信了。唉,王妃死了,王爷也被贬为庶民流放恶地,受了三年非人凄苦…… …… 此时,见着这张与王妃一模一样的面孔,姜桦先前的火气竟是乍熄,就这样傻愣愣的盯着那张如画的笑颜,不知进退…… “策马!”,车里传来汉王那冷寒的语声…… 姜桦这才回神,忙扯了缰绳引车先进了官衙,只是忍不住频频回头望那冢宰,脱口而出道“这独孤家的四儿子与王妃真是好像啊!” 车里一瞬死寂,闻那冷寒之声更似夹了冰渣,“早说了不准再提那个‘淫l妇’!”……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 章 姜桦咂了咂嘴,仍是忍不住碎碎唠叨道“不过啊,这是一胞所生的,像也是应当的……不过啊,那样的长相是个女的就是个仙女模样,是个男的就真像个娘们啊,一点都不硬朗英气……”,末了还掀着眼皮,由衷感叹了一句“还是王妃又好看又贤惠!” 话一出口,便感屁股一重,被一只穿着鹿皮长靴的大脚踹下了马车…… 姜桦顺势翻了两翻,一跃而起,揉着屁股憋屈得紧,三年来,每回无意提到王妃,王爷都要发火。 可他就是不明白王妃明明比王爷那些姬妾都要美貌贤惠,王爷为何偏不喜欢,还故意羞辱冷落…… 四 同堂 大冢宰与大司马同临官衙,可愁坏了官衙中的办事小吏。 官衙仅有一间正堂大房,这也是因国本草创,短短十年,只出了一位大冢宰独孤石,军政齐掌,大司马便是悬空未置,自然也没有办公的官地。 按理说大冢宰乃是百官之首,应当用那正堂,可谁人不知那大司马乃是杀伐狠戾的堂堂汉王。若是引了那大冢宰入居正堂,不是得罪了那杀人的魔王,可若是引了汉王先入,那便是得罪了有任免之权的百官之首,多么影响仕途…… 可不待小吏们愁肠百折,汉王便已大步稳健的跨进了正堂,刚上任的冢宰大人瞅了眼那鸠占鹊巢的人物,腹诽了一句敢在本冢宰面前撒野。 本是想高风亮节的再让一回,可瞅了眼其他规制小气的耳房,皆是其他属官所用,实在配不起她堂堂冢宰大人的显赫官威,暗度自己模样本就没有气势,若是再让了官地,那以后百官还有谁会将她细胳膊细腿的冢宰放在眼里…… 冢宰大人揉了下额角,斗胆抬腿也入了正堂,瞥了瞥那已端坐在案前翻看文书的汉王,便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咳,正着帽冠上前道“这些文书案卷乃是本冢宰百官之首的职责,不劳汉王费心啊!” 还特意将“百官之首”加重了语气,意在提醒,你以后的官俸可都得需本冢宰签押下发,还不速速让开…… 可汉王竟是仿若未闻,还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并伸手去取小吏捧上的冢宰官印,便是要盖朱下戳。冢宰一瞅,那竟是一份属官任用文书。 好嘛,这一戳下去便是要让她这冢宰从此架空,形同虚设啊…… 冢宰遂优雅环身先接了官印朝袖一揣,并潇洒撩袍,在汉王右侧施施然落了坐。此坐震惊了众人,也坐出了大周朝的历史新章…… …… 那红木坐榻本就只供一人,汉王身形魁伟已占得满当,她身形娇小,虽挤了进去,但在汉王身旁便更显得如同鸡崽儿,格外磕碜。 可她却以娇小身躯还斗胆的挤了一挤,瘦稚小肩贴实的抵在汉王那硬阔的臂膀,撑得是一副要权不要命的坚强心肠…… 汉王顿上怒色,扭头便想掐死身旁那不知死活的鸡崽儿,可垂眸却见一张微仰的玉雪小脸,水波潋滟,樱唇微抿,楚楚可怜,竟是一时以为身旁坐的是那死了三年的“淫l妇”。 可就在恍神那一瞬,那鸡崽儿却已取了案头朱砂笔墨,豪气的在那份任用文书上批下了新官上任的伟然第一笔…… 汉王回神一看,怒火中烧,那鸡崽儿竟是已将他本要安插进六府的数名属官或叉或挪的嗖嗖调了道,本安排做御正的,挪去了做司市,安排做纳言的,挪去了做田正…… 好嘛,竟让那些一心想靠他汉王这棵大树乘凉的人士尽去干了些撵压小贩、扑杀田虫的活计。 汉王正要发怒反对,却见那鸡崽儿飘着眼风,从袖中贼兮兮的掏出那大冢宰官印,小嘴大张的朝印底哈了口气,就那么重重的朝文书上摁了下去,还颇有官威的扔给办事小吏们,道“下发各府!”…… 得,这便已尘埃落定,走出了新鲜权臣的坚实第一步…… 而最可气的是,她行云流水的干完这一切,还朝已然黑脸面沉的汉王身边又挤了一挤,贼兮兮的笑道“今日能与汉王同榻而坐,真是荣幸啊!” 见汉王面色僵硬,无动于衷,便还得寸进尺的抬手去抚汉王坚实的胸膛,小脸惊诧的“呀!”了一声,“汉王袍子皱了……呀!近看汉王真是越发伟岸的呀!”…… …… 当那小爪抚过胸膛时,汉王顿感寒毛倒竖,阴风拂面,厌恶得将她揩油的咸手一把拨开,并起身避开这公然调戏的无耻小淫贼…… 的确听说这独孤四儿子虽已十八高龄,不但尚未娶妻,连个侍妾都没有,如此看来竟是对男人感兴趣啊…… 世道混乱,断袖分桃并不稀奇,以独孤四儿子的这等容貌仙姿,不少男人定也是愿为他白撒雨露,呵护妥贴,可偏偏他汉王乃是男人中的男人,坚硬如铁,雨露只撒肥田,哪轮得到他那荒山野岭…… 小淫贼潋滟的水眸滑过得逞的烁光,笑吟吟的独占了官榻,懒懒的靠着红木榻背伸了伸懒腰,贼兮兮的笑道“想到以后本公子能与汉王同朝共事,日日感染汉王的英武之气!本公子便甚感欢喜!” 汉王又觉一阵皮麻,怒然抚袖要走。可又一想,若不盯紧了这小淫贼,任他祸乱朝纲,待他丰满党羽,真正坐成权臣,便是要费好大一番周折收拾了,稍作思量,便是喝来小吏道“就在这正堂给本王再安一张书案!” 小淫贼挑了下秀眉,这汉王的脸皮竟比她预估的要厚啊,本是想将他气走,自己好独揽大权,眼下倒是真要日日浸淫在他的英武之下,时时担心被他发现是那死了三年的“淫l妇”…… 小淫贼颤抖得摸了摸细颈,三年前被那大手掐住的窒息之感瞬时清晰回想,真是恐怖得喘不了气…… 不由蹬了蹬已麻的细腿,不知是不是前世挖了汉王的墙角,这世才被他害得“红杏出墙”,颠倒雌雄…… 唉,本冢宰只想做个木匠啊…… …… 冢宰讪讪出门上了马车,裹着大氅小憩,秦芜雨却是轻舒口气,本担忧小姐虽然聪慧,却是个性情中人,若她对那汉王尚未忘情,便免不得乱了心神,重蹈覆辙。 可今日见小姐已能从容应对,应是再无念想,总算能稍放下些心来…… 只是今日表现也确实太过猥琐,刚才看那些属官小吏看冢宰的眼神已是不同,有好些个清秀的小吏还直向冢宰大抛献媚的眼风…… 唉,想必新上任的冢宰乃是断袖的桃色悬想,将会很快传遍朝堂,蔓延都城啊,这多有损独孤家伟岸的傲凌风骨…… 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教英雄泪满襟,秦将军抹了抹额角的冷汗,语重心长道“冢宰啊,你还是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啥?”,冢宰水眸一瞪,小嘴一噘,“我只想做个木匠!”…… “嗯……”,秦将军一口血气还来不及上涌,车却又是一个颠簸,是那姜桦驾车横冲直撞的先出了官衙…… “王爷,要不回王府吧?平公公一早跟我说王府已收拾妥当了!”,姜桦扯着缰绳风驰电掣的奔马。回了都城,王爷却是不愿回王府去住,而是执意住在了驿馆,也不知是个什么筹谋…… 汉王暗想也的确不能一直住在驿馆,难免会惹父皇觉得他有怨气。 那三年可不是白白煎熬,所图的也不是那什么大冢宰之位,他要的是那太子之位与将来的明晃龙椅。 自己虽排行第三,但二哥早夭,其上挡道的便也就只有那个拿不起刀剑的窝囊大哥。只要铲除了那支持大哥的独孤家,这太子之位便该是自己囊中之物。想到此,汉王便是令姜桦调头朝城东平水巷王府驶去…… …… 刚跨进那已别三年的王府,便见平公公领着府中仆婢涕泪横流匍匐在地,哭得惊心动魄,“呜呜,王爷啊,老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 章 三年前,汉王府败落,平公公也被贬庶民流落民间,在街口卖了三年烤地瓜,被柴炭熏了三年,早已老皮老脸,不知泪为何物。可之前见自己从小伺候的主子昂扬而回,便是忍不得当街嚎哭,泪雨倾盆,将买地瓜的主顾吓得了险被一口地瓜所噎,喷不出气儿…… 汉王神色不明的点头,环视府邸已是粉饰一新,家具摆设都全全换过,可他却总觉那正堂的门墙上有一抹艳红的血痕,分外扎眼,蹙眉道“那墙再好好刷一刷!脏得很!” 平公公颠着小步,凑过去瞅那门墙,早已刷过数次,雪白得晃眼,哪里会脏? 难道是自己烤地瓜已烤得老眼昏花,忙点头应答,“王爷看看府中还有哪里不满意?老奴都立即命人修整!” 汉王踱到后院,三年前离开时已将姬妾尽数遣走,如今庭院寂廖,唯百花尽绽,蜂蝶翩飞,倒也有了几分复兴的生气…… 只是他望见百花尽处的东院门上挂着一把已被卤泥所蚀的铜锁,有种凋败尘封的颓感…… 三年前,那“淫l妇”死的当日,他便下令将这东院上锁,再不准启。 想必院中早已是荒草丛生,尘灰满积,此时只看院门都觉分外乍眼,阴风阵阵,扭头便是回了寝房…… 平公公早已在寝房备好热水为他洗尽风尘,善解人意的躬身笑问“王爷,那韦司徒刚将三年前遣走的那些姬妾全送回来了,已在正堂!可是允老奴将她们安顿到后院?稍后便传一个来侍寝?” 想王爷在外流放三年,身边也没女人伺候,铮铮男儿,血气方刚,定早该忍耐不得了…… 汉王也确实做了三年光棍,此前在那苍茫恶地,所见的女人都灰头土脸下不得手,一旦起了念头,便是去那十里之外的凉河泡上整宿。不短的三年竟是就这样熬挺而过。想来都觉自己着实坚韧,不可思议。 汉王觉如今是该好好纾解,彻底放纵一番,唇角微扬的睨了老平一眼,“好!你看着领一个来就是!” 老平虽是个公公,可对女人的审美还是很有根基,汉王对他的这项能耐从来都颇感称心…… 五 侍寝 三年的艰苦养成了些粗野的习惯,汉王草草冲了汗水,从姜桦带回的包裹中随手抽出一袭玄底金边的战袍披上。 他却微有一愣,此前流放边陲,袭杀突厥,便穿的是这一袭袍子…… 当时他被贬庶民,长年皆着粗布葛衣,领着百余流放的囚徒极似乌合之众。姜桦却神秘兮兮的捧来了这袭威仪的精美战袍让他换上。 刚一领兵上阵便被突厥首领认出这身着玄色战袍的英武男人不正是那杀伐狠戾的大周“战神”,由此未战便已先破了半边肝胆。此后边陲数部纷纷请降,他更是收纳降军近万。 他至幼长在军中,穿过战袍无数,却唯觉这袭战袍让他逆境重生,格外好运…… …… 汉王抚平袍服,想要叠好,却无意瞥见袍子内襟有隐隐凹凸的花纹,以前并没留意,此时好奇对灯一照,竟豁然见到那凹凸的花纹是与袍底色相近的丝线精绣着的一朵纤娇茱萸。 他怔在当场,这样的绣样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三年前,那“淫l妇”为讨好于他,缠着平公公问他的袍服尺寸,那老平心软经不得缠,便告诉了她。 此后,她就会时不时送来一袭她做的新袍,他每每都会当场撕烂扔出去。 可她却是过几日又死皮赖脸的送来一袭,还笑嘻嘻的眨巴着水眸,没皮没脸的对他说“以前的做得不好,撕了也是应当!这件定会将王爷衬得更加英武伟岸!” 那些袍子都很精美,袍子内里都会用同色丝线绣上一朵纤娇的茱萸,显得格外居心叵测…… 他深感厌恶,她送一件便撕一件,她却屡败屡战,还总笑得没心没肺的对他说“我会做得直到王爷喜欢为止!” 而唯一没有被他辣手处置的便是出征前夜,她托姜桦送来的那一袭战袍。 因大周有习俗,丈夫出征,妻子应缝战袍,祁愿丈夫平安。而撕战袍,乃是不祥,他便只是令姜桦拿走别让他看着烦心。想来便就是这一件了…… …… “王爷!奴家总算将你盼回来了!”,含泪娇嗲的唤声,一身鲜丽,面容娇艳,身量丰盈的美人腰肢轻摆而来,这是姬妾中最为美艳的丽姬…… 汉王斜倚榻头,打量那丽姬,这女人是贵妃韦氏精挑细选所送,最擅房中之术,花样繁多,此前便是多有传她侍寝。而三年之间,这女人容颜未改,身形却更是丰盈有致,真是天生尤物,便招手示意她上前伺候。 那丽姬见汉王上身赤袒,晒得古铜的肌肉比三年前更为结实有致,浑身更加散发出凌烈伟岸的男人气慨,只看一眼便已感山雨欲来。 衣裙半褪,便是檀口亲昵,玉手抚弄,这样娴熟的挑拨,她自信只要是个男人便是无法抵挡。何况王爷三年未近女色,今夜即便不会狂风暴雨,也定该狂浪涛天。 想到此,她心花怒放,更呈出了百般艳媚,千种风情,挑拨得也格外卖力…… 可汉王却并没觉如同往常那般血脉贲张,反倒越看这丽姬越不顺眼。太过丰满的身形俗艳无比,娇嗲的语声听来都是造作。 脂粉之气渐随着那丽姬的香汗入鼻,汉王顿感一阵突入其来的无名恶气,长腿一抬便将那鬓乱钗横的佳人踹出了四五丈远,并还伴着“滚!”的一声震耳怒吼…… 丽姬被震得大口吐血,即便面上胭脂未褪却也可见花容惨白,惊慌失措得匍匐外爬。 她并不知她哪里做错,以前这般伺候,王爷都很满意,难道是知晓了她这三年跟了那韦大为妾,嫌她身子不干不净…… 守在门口的平公公也是大惊,忙躬身来问“王爷,可要传别的姬妾前来伺候?” 汉王斜靠榻头,半阖凤眸,烦怒挥手,“去选个顺眼的来!”…… 平公公抬袖抹了把冷汗,连声应诺,却暗想王爷以前不正是喜欢丽姬这样容色艳丽,体态丰满的么? 莫非王爷在边陲吃了三年素斋,换了口味?还是自己卖了三年地瓜,审美已不能与时俱进? 唉呦,男人心,那也是海底珍啊…… …… 第二日,汉王竟是称病未来上朝,沸腾了整个朝堂…… 汉王那健壮的体格会病,满朝上下是无人相信的,纷纷猜测汉王莫非是在官衙被冢宰抢了正坐而龟缩在府不愿面对?都叹冢宰看是文弱,骨子里却是威猛啊。 冢宰大人听到这番见解颇是得意,娇小的身躯也生出几许昂扬七尺男儿的英雄气慨。 可又听知情者们神秘兮兮的耳语,昨日见韦司徒送了一车艳丽姬妾到汉王府,其中还有曾经最得汉王宠爱的丽姬。汉王在边陲做了三年和尚,素食寡淡,昨夜定是暴饮暴食,劳累了腰骨…… 这个猜测一出,一片赞同,汉王何其高大威猛,如何会在娇小的冢宰面前折腰?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 章 冢宰秀拔的脊梁瞬时疲软,也觉这才是真相。 想曾在汉王府时,那宇文镶便多番搂着丽姬在她面前寻欢作乐,还说什么丽姬体态丰润,风情媚人,而她瘦弱单薄,索然无味…… 想到此,冢宰恶心的嗤了一嗤,连连诅咒那色中恶鬼,闪断腰骨,精尽人亡。也真不知当年自己是怎么猪油蒙眼,才没脸没皮的自折身骨,百般讨好…… …… 汉王病了,冢宰大人便意气风发的去独占那官衙正堂,正好过一过一人独大的豪迈官瘾。 可刚一进屋瞥见左侧那张新打造的精致书案坐榻便顿感懈气,上等金丝楠木,卷角雕花,分外气派,好有官威。 再瞅眼自己的这张红木旧长案,黑漆面已是斑驳,案面还有数道横七竖书砸在那小断袖案上,怒喝道“这是刚来的急报,独孤旦率兵在关中叛乱,叫嚣要反!本王打算这便调兵镇压!”…… 秦芜雨暗暗一惊,义父那几位堂弟都不是安分之辈,皇帝对独孤家的压榨早已让他们不满,对义父多年的屈就主张也极觉不快。此前安分,不过是因敬义父乃当世英豪,甘受制节。 而独孤旦是义父三堂弟,乃是一员猛将,掌独孤家三成兵马,但却是有勇无谋。一旦汉王出兵镇压,难免溃败身死。 可他一死,独孤家另几位必会兔死狐悲,纷至沓起。个个自以为是也绝不愿受其他兄弟节制,必然各自为政。而独孤家一旦分裂,定会被个个击破,败亡凋零。 这也是义父之所以冒险要小姐冒充四公子入朝掌权的原因。与其将独孤家交给那些只有武将之才却无全盘绸缪的堂弟们,还不如交给这个虽然懒散但聪慧的女儿…… 可独孤家那帮男儿就没将这拿不起刀剑的柔弱“侄儿”放在眼里,这事又该如何应付…… …… 冢宰瞅了那怒气冲冲的汉王一眼,拈了那文书佯装细看。暗暗琢磨那三堂叔,脾性火烈爆躁那是不假,可却是众堂叔中最没有野心的,如何会忽然要反? 唔,最大的可能是被人故意所激吧?唔,这是个阴谋!阴谋! 想到此,冢宰潇洒抖了下衣袖,挑着秀眉,佯作不屑道“既然汉王要调兵镇压,那调便是!” “嗯?”,这个反应,让汉王大感意外,这小断袖不该是痛哭流涕的跪在他脚边求他不要用兵?可这般凉薄不屑倒是个什么意味? 六 醋意 看似不屑实是最深层的慌张。 冢宰暗暗伸直了腰板,从旁书架中抽出一卷羊皮地图,冉冉抖开,葱白指尖划过几处,严肃道“唔,如今外敌虎视,若要调兵便需从平凉、广武等处挪军,那柔然、突厥趁机来犯,便该是可以攻城掠地,一马平川……呀,汉王好生英明呐!” 汉王微蹙眉头,他何尝没想到这个中利害,才没冒然调兵,可没想到这小断袖倒不算个蠢钝之辈,竟是一下戳中七寸要害。以后倒是要认真应付了才是…… 长指敲了敲冢宰的书案,寒厉道“谋反,却不得不处置!” 冢宰抿着小嘴,肃然点头,表示赞同,对秦芜雨挥了挥袖,一本正经道“你去查一查本冢宰那爆躁的三堂叔是被何人所激,才要谋反!定要逮出那嚼口舌的罪魁祸首,抄家灭族!”…… 秦芜雨忙应诺去办,想小姐这回倒是应对有度,令他颇感欣慰…… …… 正堂瞬又只剩下了汉王与冢宰两人…… 冢宰见汉王竟是不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撩袍在新案前傲然落坐,顿时死寂气氛又添诡异,嗯,本冢宰身为堂堂百官之首,应当胸怀坦荡,率先破冰,打破僵局…… 见汉王那新坐榻上还是冷硬,忙捧上一只丝绒内里锦面绣竹软靠垫放到那汉王后腰处,一脸谄媚,道“今早听说汉王病了,本冢宰甚感忧心!这可好些了?”…… 汉王见这冢宰说的动情,侧目之间,眸光晶莹,隐隐含泪,竟生出几许莫名的畅快,便是任冢宰将那软靠垫抵在了自己后腰。 果然柔软舒适,似还有清雅的淡香,不觉放松了脊背,斜斜而靠。却见那冢宰抖着袍袖叹了口气,水眸忽闪,一脸担忧的道“汉王乃国家栋梁,日夜操劳,稍后找太医配剂益肾补药,好好的补上一补啊!要是日日上不得朝,可如何是好?” 汉王愣了一瞬才反应出这话中意味,该死的,一个小断袖竟敢鄙视他真男人铁汉子。 本要发怒,可又一琢磨着小断袖这话可是有吃醋埋汰之意?这想法一出,竟觉有一阵异风刮过,微痒挠骨…… 而这种感觉汉王并不陌生,似曾相识。他悄瞥那已低头翻阅卷宗的小断袖,眼眸半垂,长睫若羽,樱唇轻抿,静态竟是如女子般乖巧温婉。 该死的,那“淫l妇”该也就是这个可憎的模样,瞬觉上了邪气,抚袍出门。却听那小断袖在后扯着嗓子笑喊“汉王慢走啊!要好生休养哦!” 不过早发现这声音虽然清亮悦耳却的确是个男儿嗓音,哪似那“淫l妇”语声一派酥麻脊骨的甜糯绵软…… 那“淫l妇”确实是死了,尸骨定都已化成了灰烬…… ……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 章 汉王领姜桦驾车出府门,却是见一端庄妇人领着几名家丁拎着好些食屉,风风火火的步进官衙,那不正是那“淫l妇”的乳娘裴氏么? 见那裴氏进院便从那些食屉中端出各色精美点心糕点,亲自分送到官衙中个个属官小吏手中,笑得温和“亲自做的,我家公子、小姐从小都很爱吃的!” 汉王一嗤,想以此替那小断袖缓暖人心,真是妇人低见,可抬眼却瞥见那姜桦都眼巴巴的咽着口水,抬腿便是踹他屁股,“没吃过饱食,丢本王的脸么?” 姜桦抬袖抹了下嘴角的涎子,挤巴着眉眼,一副苦大仇深的碎碎念叨,“王爷你不了解,那裴嬷嬷以前可是在前朝宫中御膳房的管事啊,做的饭菜,好吃得紧!以前在王府,我们都白吃了她做的不少好饮食,就连老平那一手烤地瓜的小手艺都还是当时从裴嬷嬷那偷学来的……” 说着还叹了口气,明媚少年分外忧伤,以王爷与独孤家水火不容之势,怕是难再有机会尝那些美味了…… “那‘淫l妇’当年为了讨好本王,还真是处处收买拉拢,手段低劣!”,汉王愤慨出言,可看那些属官小吏均吃得红光满面,眉眼生辉,才惊觉这低劣的手段原也是有高明的妙处。 本来纡尊降贵与那独孤四儿子共用一屋,是想时刻盯牢,以防他擅权织网,坐成权臣,可却是让他在眼皮底下收卖人心,这让汉王颇感愤懑…… …… 汉王的愤懑便是冢宰的欢愉,她看着裴嬷嬷捧出的小碟粉嫩的糕点,眉开颜笑。 这可是有自己从小最喜欢吃的香酥桃花糕。做官甚是劳苦,好在有美食犒劳,便是甜蜜的说了一声“还是乳娘待我最好!” 听得裴嬷嬷顿感甜彻心霏,疲乏尽去。 她是前朝膳房宫女,前朝皇帝残暴不仁,疑心甚重,一次腹泻竟是要将膳房宫女全全处死。是楚国公进言不要乱杀无辜,放了她们出宫,并匹配婚事。 她当时嫁了楚国公麾下一员猛将,待她甚好。婚后不久,丈夫战死,唯一的儿子,也是夭亡,她念及先夫,不愿改嫁。 那时,夫人刚生产一对儿女,体弱少奶,照顾一双儿女也很吃力,楚国公便是让她入府做了小姐的乳娘。从此,灵慧可爱的小姐便成了她惨痛人生唯一的安慰,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 可转眼见小姐却是将那触到唇边的甜糕搁回银碟,秀眉紧蹙,水眸寒霜,掏出一枚指甲大小的白丸,抿唇轻声道“待会再吃,免得口苦!”…… 裴嬷嬷顿时心痛得眼泪难忍,为了冒充四公子,必得将小姐那本甜糯轻柔的女子嗓音掩去,鬼医阴一施便奉老爷之命制了这奇异的换音丸,需在午时阳气至盛时服下,以使药在咽喉遇热淀化成一层薄霜,从而改换音色。 可这药不止奇苦,下喉遇热还会如火灼一般刺痛,至少两个时辰痛感才会渐渐消失,最可气的是这药的药效还只能维持半个月。 所以,小姐每过半月便要再受一次烈火下喉的痛苦,有时会觉老爷真狠,如何舍得可怜柔弱的女儿家承受这般非人的痛苦…… …… “那回府去吧,能好好睡上一觉!”,裴嬷嬷拭泪哽咽…… 那阴一施虽是个救一人便杀一人的不良邪医,可从小照看小姐倒是拿出了几分医者仁心,因见小姐每回忍那药灼太过煎熬,也是心疼,此后便在药丸中加了份催眠的药粉,让小姐服药后沉睡一觉,总能少感些痛楚灼苦…… 独孤秋萸也想回府长睡,可想起那三堂叔谋反生事,正是拔除独孤家的大好契机,若是那恨独孤家入骨的昏溃皇帝得知,必会令那汉王立即出兵铲除,看来还是得守在这官衙才能时刻掌握动向,以策应对啊,见后堂一间小室,正是设来供宰执休憩之处,便是想就此歇上一歇…… 后堂久未使用,一张红木硬榻,仅铺置了一床冰冷硬席,独孤秋萸因赶在午时服药,此时已是头昏咽痛,分外难忍,绻在那硬榻上便迷迷糊糊睡了…… 裴嬷嬷又是心疼,这春日乍暖还寒,小姐这样睡上一觉定会受凉,还是赶回府去拿些软衾,再熬些预防风寒的药汤送来。 记得那汉王午间是有午憩的习惯,这个时辰应是不会回来这里,而别的属官小吏也是不敢随便入这冢宰的正堂,这便轻手轻脚掩了房门,急急的赶回府去置办…… 只是裴嬷嬷难料这世间总是有很多出于习惯之外的“惊喜” …… 汉王用过午膳后,却是午憩难眠,想是否应当将那独孤旦谋反之事禀报父皇,可若是禀报,父皇定令他调兵镇压…… 而外敌虎视,难免趁边备空虚来侵。可若是不禀报父皇,此后怪罪,又该如何应对。 在花园中来回踱步,踩死了好大一片骨朵花苗后,觉得这个难题应交给那独孤家的断袖掌事,遂火气冲冲的朝那官衙而去…… 跨进正堂却没见那断袖踪影,可那断袖的车舆都还停在官衙院中,那小子应也尚在此处,便命姜桦出去寻寻,自己在书案前坐下,翻看那断袖刚批过的文书卷宗,可那断袖清丽秀拔的字迹刚入眼便让他心生不安…… 他至幼便在军营,虽幼时宇文投尚未称帝,但却已靠战功成为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那时他便早早领悟,乱世之间真刀枪硬过烂笔头。 而母亲程妃也是出生将武之家,天生英气,他刚会走路便是教他骑马拉弓。由此,他入了学堂便也只是淘气生事,纠结众伙伴爬树摸鸟,进山打猎,气得先生们呼天呛地,没人再愿教他。几年学堂,他勉强背得的却也就只有一篇千字文。 而这些年争战沙场少有握笔,兴许自己名字都写不像样了…… 见四下无人,便是端端方方的铺了纸张,拿了那断袖桌上兔毫一笔一划的画了个自己名字。端详着那三个呲牙裂嘴的大字,汉王暗暗思忖着是该寻个先生先悄悄的教教自己书法,不然日后批个文书,满页画符,多丢堂堂汉王的脸面……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要是当年多念些书,那日在朝堂也不至于被那断袖问得哑口无言。 想到那朝堂上的丢人事故,汉王便又觉上了一口恶气,他从小心高气傲,人人见他都畏惧几分,何曾被人公然奚落却是无言相对。 微风窜入,吱呀一声,却是将那入内堂的虚掩小门动开了一半,隐隐传来微不可闻的轻柔鼻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是听出那屋中有人…… 推门一看,顿时怒气上冲,自己午憩难眠,为他独孤家的反贼费神,这小断袖竟是身心泰然,睡得香浓…… 七 投怀 “起来!”,汉王瞪着那小子纤秀的后背,一声沉怒,以为那小子该是一骨碌震醒,然后满脸谦恭的凑上来对他谄媚,可万万没料到那小子却是纹丝未动…… 好啊,睡得真稥,还敢用后背对着本王,气势汹汹的上前随手拽了那小子衣襟便将其揪起,却万万没想到,那小人儿却是软软的倒在了他臂间…… 汉王微怔之间,低头看去,却见那玉雪的小脸此时秀眉微蹙,樱唇紧抿,似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令人无端生起一阵揉抚的怜惜…… 就那一刹天崩地裂的冲动便是将那娇小的身子揉入了怀中,他顿觉一团懒懒无骨的软玉温香充盈满怀…… 可转瞬,汉王便如被雷劈一般上了愤怒,堂堂真男人竟是抱了个断袖,正想将那小断袖重重扔回硬榻摔得粉身碎骨,却又一想,这小断袖该是故意装睡,投怀送抱的勾引于他…… 这般想着便就心安理得的任小断袖软在怀中,倒是想看看小断袖还能耍出什么不要脸的花样…… 而那小断袖想是觉汉王温暖的怀抱很是好睡,竟如只撒娇的小猫儿绻了过来,还似感舒适的轻哼了一声,小脸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轻抿了抿粉嫩的小唇,便睡得越发香甜深沉…… 有淡雅的发香直向他鼻间盘旋萦绕,撩动起那骨子里深邃的微痒,竟是朝那小脸贴将下去,就要吻上那粉嫩的樱唇…… “喵呜”,屋顶传来一阵细碎的猫叫…… 汉王刹然回神,手臂一松,那小断袖便是倒回了硬榻,瞬时震得乍然惊醒……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 章 小断袖抬眼瞥见那黑脸的瘟神负手立在榻旁,神情极为怪异。瞬时一惊,刚睡得极死该不会被发现了什么,忙低头检视自己衣袍,虽然皱了但还是周正,这才暗暗稍平复了心绪。可揉揉被摔得生疼的肩肘,想该是青瘀一片了…… 心下怒愤,此仇不报非君子…… 小断袖便是眨动着水眸,贼兮兮的笑道“莫非汉王也是看重这硬榻了?呀!汉王劳苦,是该好生歇息,硬榻对劳损的腰骨极好……来!来!莫客气,你我乃是同僚,同榻而眠,同甘共苦嘛!” 说着便是热情扬洋溢的去拉汉王胳膊,小爪抚过汉王胸膛,恨恨想着还不膈应死你…… 汉王脸面一青,怒然拨开他的小爪子,大步而出,且怒道“本王是该将你独孤家谋反之事上禀父皇!”…… 冢宰闻言眉宇微跳,他也考虑过即便汉王顾全大局,无意动兵,但也必会顾虑他那皇帝老爹会龙颜不悦,两相权衡未必会按下此事。 忙跟了出去,将乳娘送来的那几碟糕点捧到汉王面前,并搁下一双干净的银筷,笑得讨好,道“汉王尝尝,前朝御厨的手艺哦!” 汉王并不动筷,心下却是嘲讽,跟那“淫l妇”不愧是同胞兄妹,连讨好奉承的把戏都同出一辙…… 寒厉凤眸瞪那一脸巴结的冢宰,道“官衙不是让你来吃喝享乐的!”…… “是!是!那是当然的!”,冢宰连连点头,一脸受教的诚恳,还抬袖拭拭眼角,可怜兮兮的叹气道“汉王是该据实向皇上禀报的……唉,本冢宰那三堂叔虽然爆躁,但与别的几个堂叔都感情笃深,汉王兵马一出,其他堂叔定不会见他兵败身死,该会同时出兵相救了! 唉,谋逆大罪,必诛三族,而本冢宰虽身为独孤家掌事,但毕竟是晚辈实在无力阻止堂叔们行止,也只能吃饱了上路……” 汉王暗度眼下局势若是将独孤家全全逼反,确实难以应付,只有暂稳住独孤家的人马,待时机成熟再个个激破,抄家灭族…… 盘算后,汉王便是沉色道“只要你能在一月之内令那独孤旦老实本分,本王便可暂不禀明父皇!” “多谢汉王!”,冢宰一脸感动,就差落下泪来。可却是暗忖那三堂叔为何谋反,又一想,不必太过操心,有秦芜雨探查,必会万事大吉。只要在此之前先稳住这瘟神便是。 于是将那些糕点朝汉王面前殷勤的挪了挪,笑得谦恭,“我们同为国之股肱,为了大周繁荣昌盛,要和睦相处啊!” 汉王嗤了一声,怒这断袖也敢与他相提并论,本想将那糕点劈脸砸向这断袖小脸,可瞥见那断袖竟是瞅着他案上那墨迹未干的三个大字一脸扭曲,还用力的点了点头,将那张宣纸颤抖捧起,咬牙正色道“汉王书法独具一格,本冢宰好生佩服!定要拿回去好好裱了,日夜观摹!” 汉王顿感颜面尽失,抬手去夺,那断袖却是已揣进了衣襟,贼兮兮的笑着出了正堂…… …… 汉王怒气熨心的回到王府,已是暮色四合,至书房想再练一练字,却闻那王府房顶也不有野猫呜喵叫春,想起白日一时被那断袖所惑险些亲了下去,便是心烦气燥…… 怒摔了三只白瓷茶碗,两只青瓷花瓶,外带砸了两只红木几案仍不解气,看得候在一旁的平公公一惊一颤好生心疼,默默核算这几摔摔出了多少银两…… 只是王爷今日为何格外烦怒,思来想去,平公公觉得王爷该是阴阳失衡,脏腑不调。 之前,领那丽姬侍寝却是不合王爷心意,此后又挑了两个美艳的侍妾前来伺候却仍是让王爷大动肝火。 王爷乃铁骨铮铮的铁血男儿又不是自家这种少了根基的萎祸,如何避得过那阴阳相济之道。出于一腔忠诚,平公公抹着老泪斗胆进言,“王爷,老奴把府中的姬妾全都领来,王爷好歹挑个顺眼的纾解一下?” 汉王刚举过头顶的一只花架停住,斜着眼角瞅那老平,觉得这真是个难得的忠仆…… 春宵苦短,本该红绫被翻波滚浪,可汉王却是莫名想起那一团软玉温香充盈满怀的感觉,便是生出一阵狂躁的怒气,将榻上已是花娇难禁的姬妾踹出了房门…… …… 长夜漫漫,汉王府的女人竟是没有一个让王爷看得顺眼,这真是个令平公公惊骇的消息,他蹲在屋角,瞅着那榻上辗转无眠的热血男儿,真是默然无语两行泪,费力也琢磨不透那心思。 却忽见那热血男儿仰望屋顶,双目绯红的低沉怒道“老平,你说那些个断袖是怎么对男人生出的心思?怎么才能绝了那些个龌龊的念头?” 平公公头脑顿时清明,今日听姜桦提起那独孤家的四公子公然在官衙调戏王爷,原来王爷是被那独孤家的断袖膈应才生出这般怒气…… 知晓因由便是可对症下药,忙笑道“王爷魁伟英武,不但让女人失魂,也令男人落魄啊!听说有的断袖只要娶妻纳妾,尝了真正的男女欢愉便是自会绝了那些个断袖的念头,王爷不必费神!” 汉王静了片刻,似有所感悟,将那灯烛一吹,翻了个身,闷声道“过几日去给本王寻些顺眼的女人入府!”…… 平公公连声应诺,在黑暗中探问道“王爷想要什么样的?老奴定为王爷寻来!”,却听汉王踹倒了榻前小案,一声烦喝“这些小事也要本王细说么?” 平公公便是不敢再问,只恨自家不是男人不能感同身受的去体会热血男儿的深沉心思,摸黑轻步退出房去…… 忧愁了半宿有些饥饿,便是打算去膳房烤个地瓜裹腹,却是望见那后院的西厢房里窜进个鬼祟人影,看那般高大该是个男人无疑…… 那西厢房住的不是那丽姬,这么晚了引男人入屋,摆明是耐不得寂寞要朝王爷头顶掼一顶绿冠,真是好大的胆子…… 平公公怒气冲冲便要前去捉奸,可一想那丽姬乃是那韦贵妃所送,要是处置了那丽姬便是得罪了那小肚鸡肠的韦贵妃,少不得会在皇上枕边吹些王爷的邪风,宁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女人与小人…… 想到此,平公公便是放轻了脚步,虽说那丽姬暂动不得,但却是要弄清哪个胆大的淫贼敢折摘王爷后院之花,再暗中处置了便是…… 老平蹑手蹑脚的凑到窗边,便闻屋中一阵丽姬的娇喘,愤愤的戳了窗纸去瞅,那一瞬却真想戳瞎自家眼珠…… 那榻上交颈的不是一对正经的鸳鸯,其上榜大腰圆的的淫贼分明是个胸脯饱满的女人…… 睁大老眼,细一辩认这不是膳房劈柴烧火的匹姑么? 这匹姑年不过二十,身形生得比好多男人更加魁武雄壮,脸黑眉粗,唇上还有一抹黑茸,雌雄难辨,脾性爆躁彪悍,无人敢娶。 只因她老爹在府中做了几十年家丁,朴实厚道,死前怕这唯一的女儿无依无靠,求平公公收留。 平公公一向心慈,便是留了这匹姑在膳房做活,算来在王府已是五年有余。 平公公思度这匹姑倒不是个心眼坏的孩子,这想必也是受了丽姬的蛊惑才被当作男人消解饥渴。以前在宫中也看多了那些宫女互慰的悲怆,假凤虚凰的奸情抓来倒是缺德的很。 便是轻手轻脚的要退走,却听那匹姑粗声粗气的说“别叫得跟宰了半截颈子的鸡一样!舒爽了就快给钱,小爷我还等着明日去赌上几把……这么少,别房的几个女人给的可比你多!”…… 平公公瘪着嘴摇了摇头,这匹姑滥赌成性,果是不假的。唉,随她去吧,就当她是一片忠心,为王爷分忧。 只盼王爷早日雄风归来,播撒雨露,莫让这后院一干花草枯竭起火…… 八 善堂 春雨凉薄,愁肠百折…… 已是楚国公独孤石百日之祭,独孤家以楚国公之名在城北的玉虚观开办善堂,布施米粮。帖子早已散发满朝文武,意在提醒各位同僚前来捧个人场,应个钱景。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 章 一早,冢宰便已是一身丧白,挺着腰脊候在了玉虚观中。可日上三竿,来领米粮的贫民都早已排起了长龙,那满朝文武中前来捧场的却不过廖廖几人。 想楚国公纵横朝堂三十几载,追随依附者占朝堂五成,可这刚刚入土不过百日,却已是人走茶凉,门庭冷落。 冢宰不由捶着肩背,暗叹了好几声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还难免伤感了起来。这开办善堂的目的一是为父积德,二来也是想看一看这朝堂之上有谁仍是归附独孤家,并愿与她这新冢宰同心。 可今日看来,这满朝文武大多都是好有眼色,想必是觉她这冢宰看来模样羸弱,先天不足,着实不像个能撑起场面的百官之首啊…… …… 时近正午,想必已无人再来,冢宰便是令家丁招呼开席,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招待一下这些个有胆来捧场的臣僚,并暗暗记下他们的官位姓名,日后好生提拔重用。 虽遗憾他们几乎皆是无才的庸官,但胜在有一份赤胆忠心,就仅此一点便是远远好过那些见风使舵的奸滑之人。用愚不用奸这可是楚国公三十年来的官场心德,冢宰自是要全面继承,好生发扬…… 饭食皆素,一众埋头苦咽,只闻啜饭之声,不闻半句闲言。进了官场,即便资质再过平庸,也还是磨砾出了几分察言观色的习性,今日这冢宰一看便是小脸落寞,情绪低沉,即便有心奉承两句,也担忧难免拍在马蹄,得不偿失。 冢宰默默的塞了几口米饭后,自是察觉气氛尴尬,终是忍不住叹息道“本公子看起来是瘦弱了些啊!” 一句话出,便是惹得众人几欲哽咽,纷纷给冢宰添饭布菜“多吃一些,长点肉总能撑起几分架势!” 独孤家男儿皆是魁伟高大,真不知这楚国公唯剩的一棵亲苗是怎么长得这般风雨催折,柔弱不堪,让人怜惜。 可不论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可雪中送炭总是胜过锦上添花,倒也让冢宰好生感动了一回,便是端了茶水,以茶代酒的敬了各位一杯,并动情的道“今日在坐各位,本公子定不会忘!”…… 众皆诺诺端碗应和,一副必为冢宰肝脑涂地的气势。可却在望了眼门口后,忍不得齐齐一下颤栗。因见一玄袍身影带着肃杀的寒风步进了正堂,那入屋的几缕惨淡春阳似也被那高大身影挡了严实,正堂顿时死寂,并渲染出了一片令人颤抖的萧晦。 …… 汉王寒凛的目光扫过那列席的众臣,沉沉缓缓道“本王还不太记得诸位名姓官位,报来听听!” 他今日来的目的就要看看哪些不知死活的臣僚竟还敢依附这独孤四子而与他汉王为敌。 话语一出,众皆悄睨了眼那端坐正位的瘦弱冢宰,再怯怯相视一通后,便是齐齐搁了茶碗,呃了一声好饱,便是捂面夺路而去。 这刹时鸟兽散的潦倒情景,惹得冢宰又暗暗悲叹了好几声好没义气,想来在他们心中也觉那杀伐狠戾的汉王才是真正的百官之首吧。 看来真是人善被人欺,马疲要砍蹄啊,人生无奈,无奈得很啊! 可冢宰也深知他们依附独孤家大多也是因从楚国公时便已被认定为独孤党羽,难以洗脱印痕,而在没有倒戈余地的困境之下才不得不赌上身家,冒险依附她这个不实的靠山。而他们各家都是妻妾儿女成群,即便敬楚国公一世英雄,也无意以鲜活性命去成全汉王杀鸡儆猴的首个祭品。 人生在世难免苟且,冢宰觉得倒也真是怪不得他们,就是她自己不也只得斟了茶水假意敬一下那万万不可得罪的瘟神,并还做出了一脸感动的道“汉王竟会不辞劳苦,前来捧场,本冢宰甚觉感动啊!” 可热腾腾的茶水捧到汉王面前,汉王却是仿若未见,并不抬手去接,只是瞥着那冢宰容色惨淡,就差泪落的小脸,甚觉几分快慰。 今日前来一是想看看还有何人不知死活的依附于独孤家,二来也正是要让这冢宰知晓独孤家气数已尽,与他汉王相斗,只是不自量力,自掘坟墓。 既然目的已到,汉王便是要鸣锣收兵,打道回府。哪料那冢宰却是一手提笔,一手捧着本厚册,贼兮兮的凑了过来,一脸谦恭的笑道“汉王能来,本冢宰很是感动。不知汉王要捐多少米粮给那些饥苦的贫民啊?本冢宰这便亲手在这功德薄上好好记下!” 汉王这才想起这是个善堂,财物之事汉王向来毫不在意,来了一趟不捐上些钱粮也是有损他汉王英名,便随口出言捐个五十石吧。想这已算是不小的一笔数目,这冢宰又该好生向他谄媚一番才对。 可却见那冢宰翻了下那功德薄,眨眨水眸,极为认真的道“玉虚观会按捐粮数量,公布前五百位的大善人,唔,汉王捐的这五十石估计能入个四百九十七八位,唔,也还是在前五百名之内嘛!” 这话说得恭敬,听得汉王甚感丢人现眼,想自己若被排在那榜单之末,莫不是让这冢宰觉他汉王吝啬小气,便是忙改口说捐五百石。 此言一出,果见冢宰瞬是一脸感动的连说了好几声“替那些贫民谢过汉王大恩大德啊!”,便以清秀小字端端正正的记了下来…… 冢宰端正的态度让汉王满意了,可跟随汉王前来的平公公却是蔫了眼皮,王爷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流放三年,身无藏物。而那百名同回的流放囚犯,虽因随他袭杀突厥立了大功,将功赎罪做了府兵,但因前科不能编入军藉,他们的奉禄便是得由汉王府自家承担。 那可是笔不小的费用啊。本就筹谋着府中用度要多加节省,可王爷出来走了一趟便是被这冢宰编排走了大笔钱粮,老平愁着回去又得熬夜好好算上一算,该怎样将这突入其来的一笔大帐艰难填平…… 可正堂中气氛因那笔捐献难得的刚平缓了几分,外面却是传来一阵喧哗,一家丁奔进来,向冢宰急禀道“那韦司徒家的大公子领着人来搬善堂粮仓,说是他身为都城司仓,这粮米之事应全由他管!” 冢宰顿时挑了秀眉,人人皆知那韦大杖着老爹是皇帝宠臣,长姐是皇帝宠妃,在都城一向横行,霸人田宅,强抢民女,已逼得三名良女,跳了护城河自尽。然而,都城百姓畏韦司徒淫威,从来敢怒而不敢言。 可眼下这韦大竟是敢明目张胆骚扰以楚国公名义所办的善堂,这倒真是以为她独孤家已败亡得如那雨后稀泥,谁都可以任意践踏么? 冢宰不由怒起,脱口而出道“那韦大这样的胆子,不知是哪个给的?” 冢宰这话虽是毫无所指,可汉王瞅见那冢宰说话时的目光却分明是睨向自己,那略带薄怒的语气也让汉王听来格外憋心,这独孤四儿子的言下之意明明就是说他指使那韦大生事捣乱,正想辩上两句,可转念一想为何要与这独孤四儿子多作口舌啊?这独孤四儿子如何看待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在意? 况且,那韦司徒深得父皇信赖,那韦贵妃最得父皇宠爱,自己想要坐上太子之位便是不得不与他们狼狈为奸,这样说来倒也不算冤枉了自己。可火气憋心总是要发,便是一把拽了冢宰衣襟,凤眸寒戾的冷狠道“那韦大的胆子是本王给的又如何?”…… 冢宰微挑的秀眉缓缓放平,可言出已是无法后悔,而汉王这已点燃的火气想来用水是难以泼灭,那就只得再捻个灯芯顺个灯油了。 冢宰便是敛起神色,仰起小脸,颤抖的握了那汉王拽了自己衣襟的大手,不但唯诺且语声甚凄的道“本冢宰与那早死的小妹一样,一向敬汉王乃是一名铁骨铮铮的当世英雄,每一份战功靠的都是血汗刀枪。既然那韦大的胆子是汉王所给,那本冢宰自然也是要忍上三分的。” 听这断袖提起那“淫l妇”,汉王更觉一阵窝火,可又觉怒无可发。而那握着自己手背的小手竟是掌心寒凉如冰,想来这断袖的身子果然羸弱得很…… 可转念一想,这断袖最好早些一命呜呼,还免得自己费神动手。但垂目看着这张与那“淫l妇”一模一样的可怜面孔,却又觉心胸某处生起一阵青烟,有血肉焦灼的糊味,让他极为不适,可却是不由自主的松了那断袖衣襟,愤然转身离去…… 平公公忙一路小跑跟上,却又忍不得回头再看那冢宰,此前听姜桦说这独孤四公子与王妃模样极似,本是不信,今日见了果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不过那王妃见了王爷便只会发痴发傻,哪如这冢宰看似怯懦说出的却是这样两面三刀的激将话。 王爷与那韦坯交好出于无奈,心下实也是不耻与那佞臣为伍的。而眼下王爷显是被激得怒无可发,若是忍不得一时,便是要掀浪翻船,白白费了这些年的忍气经营。 平公公遂以自己行走宫禁几十年的经验猜度,这与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冢宰绝不是个真正懦弱好欺的角色,得适时提醒一下王爷才是…… 九 迟朝 平公公亦步亦趋的随汉王出了正堂,至那玉虚观门口时,却正见那肥头大耳的韦大命一干随从大肆搬粮。那些衣衫粗破等待领粮的大堆贫民便只能在旁欲哭无泪,小声唾骂…… “刚我们在正堂外听见是那汉王威胁独孤四公子,说是他给的那韦大在独孤家生事的胆!”“那汉王什么‘战神’,跟那韦大一样都是卑鄙不要脸的缺德货!” “就是!难怪那汉王姬妾那么多,却栽不出个种苗,生不出个娃,这就是缺德事做多了嘛!” “还是独孤四公子为我们百姓着想……”…… 贫民们的话如利箭直戳汉王胸膛,想自己保家卫国,战功赫赫的真男人铁汉子,在百姓心中竟成了应当绝后的萎祸,而那刀剑都拿不起的断袖施点米粮竟就骗得了人心。汉王剑眉紧蹙,拳头紧握,生出一阵先灭了那韦大再掐死那断袖的怒火……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 章 而平公公见汉王那火山欲喷之势,忙小声规劝道“王爷,那韦大可是韦司徒的嫡长子啊!不好得罪的!” 汉王自是知晓这个中道理,可熊熊燃烧的怒火却是不得不发,怒然回头瞪向那善堂之内,想将那火气撒回那断袖身上。却见那断袖此时已是坐回了案前,纤娇的小人儿低头默默吃饭,偌大的正堂就那单薄一人,显得落魄而孤寂,更还见那小人儿不断抬袖抹着眼角,看来不但是惧了他汉王的威势,还委屈得掉了眼泪啊…… 见此情景,汉王胸腔怒火倒是下了大半,便是鄙夷的嗤了一声,这样的窝囊废如何撑得起他独孤家的门楣?又如何有资格与他汉王相斗? …… 冢宰却是悄望那汉王的车舆远去后,忙从口中吐出那嚼了一半的红艳辣椒,连灌下大碗茶水,狠狠的抹了下眼泪花儿,抽噎的吸了吸鼻子,这才缓过辣味儿顺过气儿来。为了装出懦弱可怜的模样以求保命,倒真是不容易得很…… 可她这短了胆气的一幕却恰落入了急冲冲赶来的秦芜雨眼中…… 秦将军顿觉一口恶血上喉,进屋便是用力一拍桌案,难忍怒气道“冢宰再委屈,也不能跟个女人一样,委屈抹泪啊!” 秦将军使得一手好剑,这掌力也着实惊人,那桌案瞬就如醉大酒的摇晃了两下,轰然而倒,盘碟杯盏碎了一地,满目狼籍…… 这如同地震的动静惊得冢宰难以回神,有记忆以来这义兄是第一回对她发这样大的脾气,半晌才眨巴着泪汪汪的水眸,委屈道“不过是尝了一口辣椒啊!” 秦芜雨见一旁的红艳辣色,却并不觉冤了她一回,知她如此千方百计的躲闪也不过是惧那汉王威势不想与那汉王正面相碰。可义父是何其威武的震慑朝纲,何时如她这般窝囊怕事?胸中的怒气又添了一把恨铁不成钢的柴火,便是怒火更浓的训斥了起来。 “那韦大已欠了都城府军三月的粮饷未发,再不解决,怕是要兵变了!可今日,你却还由得那韦大在你眼皮之下封仓搬粮?你说你还有个冢宰的模样么?你说你又让独孤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难道让那汉王直接回头掐断我颈子么?”,冢宰小脸严肃的小声争辩,却如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耷拉着脑袋垂了眼皮,实在不想看秦将军比那雨天更阴的脸色…… 父亲走前将一柄木尺交给这义兄,说能随便教训,虽这义兄从未对她动武,但对她的态度近日却是越发的肃厉不仁了…… 想起从小到大自己上树摸鸟,下河捞鱼,何其顽劣,可这义兄却都是对她呵护备至,两半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可父亲走了,那曾经对她宠溺疼爱的义兄也似走了,想到此便是忍不得泪雨扑簌,憋屈哽咽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爹爹不在了,你也不疼我了!”…… 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秦将军顿感心疼,从小到大她闯下再大的祸事,可只要见她一哭便觉火气顿消,一阵揪疼。 可如今处境险恶,若是再对她一味纵容,她那懒散疲赖的性子怕是会一直不知长进。矛盾纠结后,秦将军便仍是硬了心肠,道“若是小姐,自然应当是被纵容宠溺的,可小姐在三年前就已死了,如今活着的是四公子。秦芜雨若是不能扶助四公子成为真正的男儿,撑起独孤家门楣,将来也无有脸于九泉之下见义父!” 说到此,秦将军瞪着那已是愕然怔愣的小脸,便是锁着眉宇更加强硬的警告“四公子若是再懒散窝囊不争气,秦芜雨便也只有动用义父所留的那柄木尺,替义父好好教训!” 秦将军说完这番话,见冢宰小脸惨白,咬牙沉默,暗感已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哪料却见她忽去拈了根最为红艳的辣椒塞入口中,憋着眼泪花儿用力嚼着,还泪光盈盈的瞅着他愤愤道“哼,本冢宰只是想做个木匠的……辣死本冢宰好了……哇……辣死了,辣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秦将军见冢宰辣得泪水长淌并上窜下跳的可怜模样,刹时心疼得紧,连忙找来清水给她灌下,可却是暗忧或许义父让小姐去冒充四公子这个安排真是错了,小姐或许就该做个木匠…… …… 春雨淅沥,清新凉爽,格外好眠,可刚过四更,秦芜雨便在房外扯着嗓子吆喝“冢宰,快起身了,要早朝啊!”,他知小姐从小到大都有懒觉赖床的毛病,不早些将她揪起,怕是上朝便要迟了…… 冢宰乍然惊起,睡容恍惚的愤愤踹了下被子,然后又倒头睡了…… 乳娘裴氏捧着一捧束胸的白绢颤巍巍的立在榻旁,很是心痛…… 老爷虽说只剩下小姐这一根亲苗,但独孤家近亲远族,男儿众多,也不知老爷怎么考虑非要让小姐去扮四公子?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可怜女儿家扛起这家族门楣,游走刀锋,睡觉都不得安宁。 这秦芜雨也整日如个管闲的保氏,盯得密不透风,这三年奉老爷之命逼得小姐翻看历朝卷宗、札记兵书,还不准小姐再做木匠。就连那点小乐趣都要拨夺,实在太缺乏人性…… 乳娘轻脚轻手的出了房门,瞪着秦芜雨便小声抱怨“老爷是让你好好照顾保护小姐,不是让你天没亮的打更!再让小姐睡半个时辰!”…… 秦将军又有如履薄冰之感,小姐从小懒散惯了,身为女儿家本该娇宠,倒是无妨,可她如今身为冢宰,乃是独孤家的脸面,一举一动皆被万人所瞩,稍有不甚便有杀生之祸。义父将小姐托付给他,他怎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又扯着嗓子更是吆喝了一声“冢宰,快起身了,别迟了早朝……”…… 可冢宰大人仍是迟了…… 在众目睽睽下,冢宰头罩笼冠,一身朱底玄边的朝服面色庄重的领着秦芜雨与几名府军将领步进殿堂,那朝服的朱色将她更是衬得容颜如玉,唇红齿白,仙韵风流中又多出一份耀眼的绮丽,看得满朝臣僚难以挪目,竟一时忘了这冢宰大人可是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冢宰不慌不忙的拂袖,朝冷着脸的皇帝行了个礼,并一脸沉痛的道“微臣之所以会迟,是因昨夜一场春雨,担忧粮仓年久失修,霉了谷米!便一早领都城府兵巡查了大小粮仓二十余座!竟发现有一半竟是空的……” 此言一出,满朝寂静,汉王斜睨了眼那明眸轻闪,小脸似还挂着两分稚气的冢宰,不由暗嗤,与那“淫l妇”模样相像,连脑子也是同她一样蠢钝无知啊!竟然拉着府兵去干下巡粮仓的闲事,还被称为什么“当世小诸葛”?就是徒有虚名! 满朝众臣的心思也是五花武却是大多为冢宰此番壮举暗叫痛快,那些本觉冢宰文弱稚嫩的臣僚也不由暗暗重新审度这娇小的百官之首,想楚国公便是何其巍然豪迈的英雄,所谓虎父无犬子,真是不假的。 众人瞬时觉这细胳膊细腿的冢宰身形都伟岸了几分,看冢宰的目光也都生出了几分敬仰,就连汉王都暗暗惊诧这独孤四儿子今日胆气与往日懦弱大相径庭,想这断袖莫非是被自己羞辱得过分,受了刺激,才生发出了这突入其来的胆量?也莫不是想以杀这韦大向自己挑衅示威? 而睨见汉王凤眸中流转的诧异之光,冢宰佯装镇定的将秀拔的小脊梁挺了一挺,今早之所以忽然壮胆下令砍了这韦大,倒真被秦将军那一番痛斥气得不轻,可细想来若觉再不扬威,这百官之首便真要被那汉王的虎威践踏成泥了。自己在那汉王面前早已丢惯了脸面,没脸没皮倒是无妨。可独孤家祖宗的伟岸风骨倒真容不得自己的一再窝囊,肩背真是如置千鼎,压力甚大啊…… 而皇帝自是被独孤家四崽子的这番壮举气得抖抖嗦嗦的扯着胡子,可这独孤家小崽子为平军愤杀这韦大,杀得倒是有理有据,无法因此怪责。难道白白让这小崽子以此立威,并顺势将那独孤老贼的权臣遗风发扬光大?得尽快想想法子,早些将这小崽子妄大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才好…… “既已处置,此事便了了!”,皇帝便要宣布退朝,意欲早回后宫去吃两颗宠妃们檀口相送的甜荔,以润心神,想到那风情妩媚的韦妃一身轻薄,并以朱唇檀口送上一枚带着美人香唾的雪白荔肉,皇帝瞬时便觉干渴了起来。 哪知那独孤小崽子却毫不体谅欠安的龙体,反倒阴着尚存稚气的小脸,沉痛道“罪魁祸首虽已处置,但那欠下的三月粮饷还没发下?无粮裹腹,军心不稳啊!” 这句话将腚已离坐的皇帝又拽回了宝坐,他也是军人出身,深知刀口舔血的男儿们肠直性耿,从军的初衷无非是为口饱饭,不发粮饷,必然暴乱。浑黄的龙眼便是看向那抽泣着刚爬起来的韦司徒,不耐烦的道“既是你儿苛扣粮饷,便由你尽快补上!”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2 章 韦司徒闻旨,便又如无骨的蚯蚓软在了大殿的青石地板上,想那不肖子贪污的粮食定早已高价变卖,挥霍一空,三个月的粮饷却也是笔不小的数目。自己若是赔了儿子还折财,这便生生有违自己大周第一佞臣既贪又污的利落官风。 而蒙蔽圣听,自是身为佞臣的看家本事,想起汉王在边疆收纳的一万降兵,便是一声嚎哭扑地,抹着涕泪唏唏嗦嗦的回禀道“此前汉王为国扬威,收纳了一万降兵,老臣那不肖子擅自苛扣下的粮饷都是送去了边关犒军,没有留下一粒啊!” 韦司徒这番睁眼瞎话倒也并非是空穴来风,那独孤小崽子先前那句连年用兵,国库空虚,满朝文武皆听出其言下之意是直指汉王养兵无度,不顾民生,当时便已见汉王眉宇间的不悦之色。眼下,若这小崽子执意再要那笔粮饷,便是要与杀伐狠戾的汉王撕破脸面,如此,便是将小崽子死期朝前提了又提啊…… 汉王蹙了下眉头,他不是思量不出韦司徒此举用意,也不是不怒那独孤四儿子先前直指他的言辞。可他深知那笔府军的粮饷不发,即便这独孤小子没胆量挑起兵变,那些都城府军也定会生事,府军不稳,都城不安,这皇宫便都如红城尽拆,片瓦不存。只是他也绝不可能交出犒军的米粮,而亏待了那些已下血誓效忠自己的边陲降兵…… 汉王正在烦怒,却见那冢宰施然拂袖,明眸烁烁的看向他,一脸为国为民的忠贞,正色道“边关降军军心不稳,不能苛扣了米粮!那欠府军的这三个月的粮饷,便由微臣那早死的可怜小妹替汉王来付吧……” 说着还又顿了一顿,仰天叹了一口长气,泪光莹莹的道“三年前,小妹重伤匆忙离开汉王府,一干嫁妆便就留在了王府吧?请汉王就将那些嫁妆变卖,凑足粮饷。这也算小妹为汉王做的最后一件事!不妄她与汉王拜了一回天地,做了一回名义上的夫妻!” 静寂的大殿,唯有众臣齐刷整齐的一声叹息,独孤小姐红颜薄命,遇人不淑,着实可怜,这独孤四公子却是胸襟宽博,大家风范,真是堂堂重臣,国之股肱…… 汉王却是浓眉紧蹙,握紧了拳头,这独孤小子是说他宇文镶不但害死了他小妹,还窝囊到要用那女人的嫁妆,怒火似要将胸腔烤成了灰,真想一把拧断这小子那纤细的脖颈。可转念一想,自己被贬庶民三年,早已身无长物,不用那女人的嫁妆,用什么填补粮饷,只望父皇多加体恤,能从内库拨出一笔米粮…… 可汉王不知,皇帝见着自己三儿子被那独孤小崽子三言两语践踏得没脸没皮的青黑模样,却是暗道了声好一把宰杀独孤满门的利刀,便是扯着胡须下了口谕“那就这么办吧!”,并以龙体不适为由宣布退朝,急颤颤的回了后宫去吃宠妃的檀口香荔…… …… 下朝出殿,冢宰大人意气风发,浅笑盈盈的与各位臣僚拱手道别,那笑意比那春风更柔软的涤荡了众人心房…… 可瞥见汉王负手立在殿前廊中,凤眸狠戾的瞪着冢宰,便是纷纷倒抽凉气,赶快逃遁。却是暗叹楚国公就剩这一根独苗,难道又是要早死的下场?可冢宰若死,这大周将又免不得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啊…… 乌云浓黑,暴雨欲来,冢宰大人睨了眼那浑身散发着浓烈杀气的汉王,后背寒凉。本又想惯常讨好的避上一时,可瞥见不远处的秦将军那端肃审视的眼刀,便是将刚上颜的谄媚生生化为了凌然的正经。 毕竟避得了初一也未必逃得过十五,一味逃避也的确不是真男儿所为,冢宰便是袍袖带风的款款上前,一脸诚挚的捶了捶心,似痛心疾首的微蹙着秀眉道“明明是韦司徒出言汉王占了粮饷,可这样的怒容,怎会对着本冢宰……那韦司徒为了不补亏空,便是用汉王挡驾,这样的奸佞又如何配与汉王为友,本冢宰愿不计前嫌与汉王同舟共济……”…… 她身量娇小,带了高冠也只齐那汉王肩头,此时与汉王说话便只得仰起小脸,雨后的日光微烈,刺得她那本就水波潋滟的明眸都泛出了莹晶的泪光,明明言语不卑不亢,可在汉王看来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求饶模样…… 汉王垂目瞪着那在日光下越发显得晶莹剔透的玉雪小脸,只看见她樱唇一张一合,她说了什么竟是半句也没听见,虽不觉蹙了眉头,可怒气却又是莫名发不出来了…… 冢宰见汉王一副沉思的模样,以为是自己的这一大番金玉良言对他已有所启发,便是深沉的叹了口气,还斗胆的拍了拍汉王的阔肩,抚袖飘然而去,留下汉王静立原地,半晌未挪半步…… “王爷,王爷……”,姜桦唤了好几声,汉王才回过神来,却握了拳头,重重骂了一声“该死的!” …… 姜桦不明王爷这突入其来的怒气缘由,可他已习惯了王爷这三年来越发爆烈古怪的脾气,想王爷是何等高傲的天之娇子,却被流放恶地,受了三年囚徒也难挨的艰难困苦,脾性古怪也是应当。不过倒也正是因那三年的困难经历,让军中将士更加佩服信赖于他…… “王爷,刚送到的信!”,姜桦忙将一书信递上…… 汉王瞅眼封皮,那佝偻的字迹一看便是他表哥程连所写,便生出几分烦怒的情绪。 这程连是他舅父程扈的长子,靠父荫官居都尉,却是个沉溺赌嫖的十足纨绔,与那刚死的韦大倒是一丘之壑,很有几分共嫖的交情,让程扈气恨不已。日前便也效仿独孤石教子之法,让程连夜离了都城前去偏远军中磨炼。可程连却是锦衣难披战甲,玉食难咽粗糠,怨言沉沉。今日这信想必该又是求自己向程扈求情将他调回都城吧? 想着这母亲的娘家除了舅父怎就没一个像样的可用之人?汉王却也只能强压怒火,一声无奈,可拆信看后却是沉静了脸色,“这回这表哥倒是做了件像样的事,若真如信中所言,想来独孤家的灭族之日也不会太远了!”…… 昨日,皇帝传他入宫密谈,亲口许诺他若是能将那独孤家抄家灭族除掉这心腹大患,那太子之位便必是属他,想到此,汉王薄唇都扬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难得笑意…… 十一 绮香 独孤府后园的一池碧水,红鲤轻跃,冢宰蔫蔫的趴在池畔的秀亭中朝池中大把大把的丢扔鱼食,捧着晚膳而来的裴嬷嬷见那些红鲤已被喂得肚皮大鼓,忙上前夺了鱼食,道“再喂,这些小东西可就都得撑死了!” “哦!撑死?”,冢宰瞅着那些就快翻了肚皮的红鲤,也是惊得不轻,可却又嘟囔着说得愤慨,“本冢宰倒是想撑死一回的!多端几碗白饭来!”,因她擅自答应汉王会在一月平定那三堂叔谋反之事,今日便又被秦芜雨逮了机会一顿教训,让她好生憋闷…… 可一月期限确实未细思度,答应得太过仓促,但话已出口,难道还能腆着脸去求那瘟神改口不成。想到此,冢宰便是愤愤的连刨了几口白饭,若真能撑死,便也真少了许多烦恼。只是抬眼瞥见那风尘仆仆匆匆赶回的秦将军,便是忙将饱死的欲望深深掩埋,并放下碗筷,佯作肃色的问道“可是查到了我那三堂叔谋反的缘由是受了挑拨?” 因知那些堂弟们桀傲难控,楚国公早年便已在那些堂弟们的身边暗暗安插了人手,掌控动向,想来今日也应该有消息传回了才是…… 冢宰今日这番端谨让秦将军稍感满意,语气倒也没了先前的苛责,“猜得没错,那旦将军确是受了挑拨!听安插在旦将军府中的人传来消息,是一个宠妾说了些诸如皇帝待独孤家浅薄,迟早会抄家灭族的话。更激将他身为堂叔也不该受你这乳臭未干的侄儿约束云云……”,说话间便递上一封密信,道“而确切的消息是这个宠妾本是那绮香楼一名叫翠伶的歌妓……”…… “唔,歌妓?这也确实像那唱曲跑调的三堂叔所为!”,冢宰想起曾在独孤石的寿辰上见那满面髯须,粗陋狂放的三堂叔酒后载歌载舞的情形,便顿时笑喷了刚入口的茶水。可瞥见秦将军刹时由晴转阴的脸色,忙是拼命敛了笑容,并装模作样的抖开那密信细看,思量道“唔,一个只该懂风月云雨的歌妓,竟说得出那番见血的激将言辞,原来也确实是有因由的啊!”…… “那你可想出法子,如何让那旦将军听你的规劝而在一月内鸣锣收兵啊?”,秦将军提起那所许的一月期限,眉宇便又沉郁难开,道“快马加鞭的来回关中得路程都得花去大半月,你竟就敢许下一月的期限……行事怎能如此不深思熟虑……” 接着便更是一场扑天盖地的碎叨训斥,听得冢宰终是忍无可忍的仰天长叹,发丝风中凌乱的道“独孤家不好扛啊,不好扛,你再唠叨,本冢宰就真的去做个木匠了……”…… “嗯……”,秦将军一口恶血翻涌上喉…… …… 可做木匠注定已是冢宰大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还是要想法将独孤家那根撑头的硬钉先狠狠的敲下去,思来想去她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大胆决定,去求助那汉王…… 时不我待,趁着夜色,冢宰大人便是与秦芜雨前往那平水巷汉王府…… 车舆途经那脂粉飘香的春花巷,冢宰大人好奇瞅去,大小青楼挨门接户,夜幕降临便是一片灯火璀璨,身着清凉鲜丽的姑娘们抛着秀帕,含娇带媚的招引着那些早已软了脊梁的男人们。 而以姑娘美貌多才而浪荡都城的绮香楼便是春花巷里最大的销金窝,传言即便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入绮香也定会把持不住,累折腰骨。 如此劲道,冢宰大人倒早想进去见识一番,可自己虽掩了嗓音,真身却仍是只假凤,一旦进去难免被那些风月老手两把识破真身,便只得将这念头生生遏制。可仍是忍不得腆着小脸,好奇笑问秦芜雨“里面究竟什么样啊?” 秦将军背骨笔直,眉峰一正,神色肃禀的道“我如何得知?我又没去过!” “唔?都城不是传唱,不进春花非好汉,不入绮香非男人么?”,冢宰大人贼兮兮的挑了秀眉,不得不严肃审视身形挺拔的秦将军,他这把年岁尚不娶妻,连个侍婢也不愿置,难道真的是个断袖?可如此一来,他家不是要绝后了…… 冢宰邪异的眼风竟让秦将军白净的面庞都浮起了绯色,忙轻咳了两声,道“我绝不是断袖!只是心有所系便是染不得这些!”…… “哦?”,冢宰顿来了兴致,凑到秦将军面前,一拍胸口,豪气万丈的道“你喜欢谁?本冢宰定替你做主!” 秦将军看着冢宰那精致如画的眉眼,一向沉稳的眼色却是在目光流转之间难掩苦痛哀伤,却是沉声出言“有些人不可得,不可想!” “啊?”,冢宰眼波大动,握着秦将军的手臂,拖着哭腔一脸沉痛道“你该不是看上了本冢宰吧?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眼光啊,不,不,你眼光是很好的……可我们是兄妹,不,兄弟啊……” 秦将军顿难以承受的捂住心口,眉眼大恸,嘴唇颤抖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极伤冢宰自尊的话,“放心!从小就没觉你是姑娘啊!” “哼!”,冢宰挑眉噘嘴,这些她当然是很清楚的,秦芜雨与她一同长大,从小对她呵护照顾,父亲还曾经打算待自己长大便许配给他,可他却是肃然拒绝了,并说只当她是亲妹,父亲这才转而收了他为义子。 可要不要这般直接的伤人自尊啊,冢宰噘着小嘴,将眼风邪邪的瞟那销金窝,并挑衅道“那你不去绮香楼逛一逛?那里个个都是真姑娘!本冢宰替你出钱!”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3 章 秦将军被挤兑得哑言,正想正了神色教训她两句,可却见她游走的眼风刹时一滞,并摇首叹息了一声“果然不入绮香非男人啊!”…… 秦将军顺她目光望去,竟是见那姜桦驾车舆在那绮香楼前停驻,而一位头罩金丝纱冠,一袭玄青金边袍的英武男人,步履稳健的跨进了那艳红迷乱的销金窝,正正是那汉王…… 冢宰不由叹道汉王好身体啊,府中百花尽放,伤精动骨,不知饱足,这还又负伤前来踩踏野花,唔,不愧是真男人铁汉子啊。可又想那汉王府中宠妾从来也都是招来侍寝,而究竟是何等娇艳的妓子竟会让汉王屈尊降贵的微服上门?想到此,便是眼波潋滟的道“我们也进去见识见识!” 话刚出口,便见秦将军眉眼皆是秋寒深肃之色,那半启的红口便是又要出番端正教诲,冢宰忙转而收了眼波,一本正经的道“我是想,三堂叔谋反的事今日不找那汉王商议落定,我们便是没有空余尽快解决啊!我之所以答应一月,也是知这么大的事如何瞒得长久?定很快便会传到那皇帝跟前的!” 这句句倒是确实,秦将军思虑一刻,蹙眉点头,道“可你要处处小心,不要被识破真身!” “放心!”,冢宰忙端了瘦肩,挺了脊梁,摆出一副坐怀不乱之态,笑得却是风流,“本冢宰那也是正人君子呐!”…… …… 当冢宰款款步进绮香楼,缓缓抬头那一瞬,便引得那门口招揽的姑娘们连声惊叫,世间竟有这样的画中仙人,玉人皎皎,便是形容这娇俏公子的吧,而再看他的衣料精贵,作功精良,一看便是富户人家。 姑娘们便是一窝蜂的涌了上来,春色尽荡,便要上下齐手,多亏秦将军的全全挡住,并容色板正的喝斥道“我家公子是来找人的!” 一句话出,便惹得姑娘们拈了帕角,黯然伤神,原来这娇俏公子已有相好,正想酸醋问出不知相好的是哪一个头牌?却见那公子潇洒抚袍,风流笑语“去传话,请老鸨前来!” “啊?”,这俏公子的相好竟是那人老珠黄的梅婆,这个真相真是比三九雪冰还要让姑娘们心肝寒霜。不过也是,梅婆虽已年近五十,可凭着那一把扶萧立枪的独门身手,仍是恩客众多,招牌不倒。看来梅婆那门手艺倒真是可弥补皮相之不足啊…… 姑娘们纷纷唏嘘感叹之时,便闻一声娇笑,“奴家这就来了!”,脂粉浓厚的丰满妇人,摇波荡浪的徐缓步来,正是这绮香楼的老鸨梅婆…… “刚哪位郎君要点奴家伺候啊?”,梅婆将有些疲软的双手抖了一抖,今晚刚打发了三个客人,手肘都酸软的很,便想着寻个理由推拒了便是。 可在姑娘们指点下看清冢宰时,却也刹时一怔,她的恩客大多是些老满肥肠,发顶稀疏,有心无力的窝瓜萎祸,他们不过也是稀罕她扶萧立枪的一手绝活罢了。可这样的翩翩玉人怎会稀罕于她?难道也是有那上不得马背的隐疾? 可惜了,可惜了,梅婆瞬时生出几分胸怀荡气,虽今晚疲累,但也定要施展绝活让将这娇俏公子好好过一过真男人的豪迈干瘾。上前便来挽俏公子的胳膊,想先施以妙手来挑拨一下公子单薄的稚嫩,却见那公子手臂一环便是潇洒让过,但将一锭晃眼的黄金抵到了她的鼻间,并盈盈笑道“引路雅房!” 那黄金的色泽顿时惊艳了姑娘们的眼珠,这不但是个绝色郎君还如此大方阔绰,只是可惜那口味偏偏却是太过盐重…… “小郎君真是招人爱!奴家定伺候得公子意气风发,畅快淋漓!”,梅婆媚眼娇笑着一抹黄金,并趁机轻薄了一下公子的玉白小脸,那番扑面的春情顿烧得冢宰大人里焦外嫩。 而姑娘们见此更是羡慕得紧,也纷纷意欲一吃公子豆腐,期盼将公子盐重的口味调和得清淡一点…… 在姑娘们的红唇纤手的密集攻击下,好在秦将军严密护卫着冢宰大人,一步一挪的上了二楼…… 冢宰悄瞥那虽已顶着一脸鲜红唇印,但仍是面不改色的秦将军,不由连声暗叹,将军习武之人,果然一身铁骨,好有定力,本冢宰佩服,佩服得紧啊…… 十二 荐枕 梅婆亲自捧上酒菜,眼光媚惑的飘向那脊背端直,毫无换房之意的秦将军,娇笑道“奴家倒也有双龙戏珠的好手艺,定能同时将两位公子伺候淋漓!只要两位公子喜欢!” 梅婆打定主意为了让这阔绰的娇俏公子成为自己的长期恩客,今晚必得使尽全力才行,悄揉了揉疲乏未退的手腕,便是要帮两位公子宽衣解带…… 秦将军心弦紧绷,正要出手制止这狂浪而来的辣手。却见冢宰反倒伸手替梅婆扶了下髻间已斜的发钗,又潇洒的掏出一枚黄金,笑得甚是体贴亲和的道“梅婆平日辛苦,今日便好生歇息!本公子不过是想请梅婆帮忙传句话!办得好,以后自是时刻惦念,记得梅婆的好处!” 这话语关怀体贴,说话间更是长睫忽闪,水眸清澈,笑意风流之间却是真诚疼惜之色,看得梅婆这风月老手都是一怔。可梅婆所阅达官贵胄无数,自是知这其中机奥。这公子气宇非凡,倒确实不像前来寻花问柳之辈,便是双手接了黄金,善解人意的媚笑道“收了公子这大笔钱财,自是要将公子伺候妥贴,才好多个长期金山!” 冢宰轻拍拍梅婆的手,低声道“向那汉王传话,就说与他定下约定的公子请他饮酒!” 这青楼烟花之地,为的不过是钱财,可也不便暴露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自己与那汉王有一月平反的约定,这样传话,以那汉王不低的智慧便也该猜到是自己…… 哪料那梅婆却是刹时收了烟花之色,道“汉王已在流珠房中等候,请公子随老奴前去吧!” 冢宰闻言暗诧,看来那汉王不是来此寻花问柳,而是来密谋商事啊,可他约的是何人?谋的是何事?又为何非要在这烟花之地来掩人耳目? 可若此时跟去,了解了不该了解的秘密,不但那平乱之事求不得汉王帮忙,还难保要将那瘟神激得杀人灭口,思度至此,便是佯笑得一派恬淡的道“梅婆还是先去通传一声,再来回话吧!万一汉王此时已是春宵帐暖,本公子闯进去岂不是自伤眼目?” 梅婆却暗是一惊,难道这不是与汉王约好的人?可毕竟见多识广,忙是自扇了一耳光,为公子斟了杯酒,赔笑道“老奴莽撞了,还是公子思虑周全啊!老奴这便先去传话!”…… 梅婆扭动腰肢退了出去,可掩门那刹,冢宰悄瞥见那老婆子眼角眉梢飘过自己脸庞,可早已无半点浮动的春情,只剩下审视的度意。看来这绮香楼不单可沐风月云雨,还可赏刀光剑影啊,这趟可真是没有白来,大大的长了见识啊。 侧目睨了眼也陷沉思的秦将军,拍拍他肩,故作语重心长的道“所以说,真男人就该来此多逛一逛嘛!”…… 秦将军长指将手畔那白瓷酒盏翻转一扣,道“有理!”,思度着应想法在这销金窝里埋插几个可信的眼线才好,而睨小姐刚那潇洒的作为,不得不叹小姐扮起风流公子倒真是无师自通,入木三分,令他这真男人都几分汗颜…… …… 半盏茶的功夫,便见那梅婆去而复返,不但换了一身难蔽胸芒的薄衣,那脂粉老脸上更又是一派浪荡四溢的春情,“汉王有请,但只请公子一人啊!” 冢宰想既是来求那瘟神,便也不好逆他的意,以目光示意秦芜雨悄悄跟来,便是独自随了那梅婆前往,穿过一截花廊,到了二楼最西侧一间悬挂着“流珠”的雅房,那“流珠”想来是某个头牌的花名,名倒是清雅,就是不知姿容如何…… 正在思度,却闻那雅房中传来那汉王的大笑与女子的娇声,冢宰不由拢了秀拳,这样畅快欢娱的大笑她并不陌生,曾在汉王寝房外听到过无数次,便是佯作镇定的对梅婆道“汉王既已帐暖,本公子便待他帐凉了再来!” “可汉王正是要请公子同乐!”,梅婆花枝乱颤的娇笑着便是将冢宰一下推进了房门…… 但见红绡软榻之上,汉王赤袒的压拥着一衣衫尽解的娇娥,而那双大手正肆无忌惮的辗转过那丰盈起伏的曲线,惹来一阵娇急的喘息…… 冢宰忙回过头去,生硬道“打扰汉王了!”,便是朝房外急步跨去,这样的画面,嫁去汉王府那一年见过无数回,只是那时他身边拥的是那些后院的姬妾,自己虽屡屡悲伤得无法喘气,却仍是不知廉耻的屡屡讨好,就如只不知死活的扑火飞娥,为了那份炫烂不实的光亮而不惜烈焰焚身,化为灰烬…… 心仍是忍不得的一阵抽痛,正要推门而出,却闻汉王哂笑之声飘散身后,“冢宰难道不是真男人?这般见不得场面!” 这话听得冢宰心下惊颤,想起那日午间在官衙后堂醒来时见那汉王神色确实有怪异之处,莫非这瘟神已对自己男儿身份有所怀疑而故意试探,这该如何是好…… 冢宰暗暗深吸口气,捏着袖角缓缓转身,却是肆无忌惮的直直看向那汉王上身袒荡的大好风光,唔,肩宽背阔,胸膛紧实,肌肉流畅,好一幕令人垂涎的雄壮之姿啊。 冢宰便是捶了捶胸,水波潋滟的双眸满是幽怨的道“汉王如此雄壮,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啊!可本公子体弱单薄,着实自惭形秽得很,才不敢来见这等场面!” 汉王一愣,辗转那娇娥的大手都不觉停驻。这冢宰如此悲伤落寞,莫非是见自己拥着别的女人而黯然伤神,而那样水光荡漾的幽怨眼神竟是像极了那“淫l妇”,以前在汉王府,自己每每在那“淫l妇”面前宠幸姬妾刻意羞辱,那“淫l妇”便是这等明明悲伤却是强遏泪水的可怜模样…… 而忽然又想起那“淫l妇”,汉王顿感一阵异样的邪风吹得自己心烦意乱,便是对候在门外的梅婆大喝道“去叫几个最会伺候的,让这位公子好好见见世面,做一回男人!”…… 那梅婆闻令,忙娇扯嗓子唤来几名薄纱轻透的丰润姑娘,一入房门便是七嘴八舌的娇唤着公子郎君心肝宝贝儿,齐齐将那形同虚设的薄纱一褪便是袒胸露背的朝冢宰大人扑将了过来…… 冢宰被这番豪放的春色骇得连连后退,趔跄不断,而本要跟来的秦将军却也早被几个姑娘围住脱不得身,并不知房内的冢宰也正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冢宰只得哀叹着不是真男人果不能入此地狱之门啊,情急之下便是悲戚的扯出一声哀嚎,“汉王难道不明白本公子一片真心么?” “啊?!”,此言一出,众女呆立,再瞥汉王竟也是身形木然,脸色僵硬……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4 章 汉王知这冢宰对自己有意,却万没料到这该死的断袖竟是这般公然示爱。汉王顿觉邪风更烈,妖妖冶冶,正想欺那断袖两句,但见那断袖玉雪小脸上,眼泪欲垂未垂,伤情悲黯的小模样,竟不但发不出火气反还生出几分虚无的莫名快感。想自己着实英武雄壮,让女人痴迷,男人拜倒,却又见那断袖眼波潋滟的请求道“本公子有些贴己的话想与汉王单独聊聊!”…… 汉王怔了一瞬,却实在想听听这断袖说得出怎样的贴己话来,便是对梅婆一挥手,令她领了众女躬身退出,惹得梅婆与众姑娘都深深遗憾这公子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副玉滑的好皮囊,却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 众女尽退,房中少了那些个脂粉香气顿时清新了不少,冢宰这才稍缓了口气,可回头瞥那汉王仍是神色有异,猜度着该仍是没有打消对她真身的怀疑吧,如今之计看来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主意一定,冢宰便是抬手解了腰间大带,衣袍松散的斗胆上前倚了那汉王袒赤的坚实胸膛,并凝着汉王凤眸,泪光朦朦的道“思慕汉王伟岸,今愿自荐枕席!望汉王不要拒绝!” 如此一来,定让汉王笃定她就是个不怕显露真身的真男子,而以汉王那真男儿铁汉子的威武豪壮也定会刹时厌恶得将她这不要脸的断袖一把推开才是,冢宰暗感此计甚妙…… 可当那团带着雅香的温香软玉靠在胸膛时,汉王竟觉心间被悠长的丝线缠绕,低头看去,那张盈盈含泪的玉雪小脸在澄黄的灯光中竟添了几分娇柔的媚惑,他刹时便生起要将其盘剥吞骨的冲动,顺势一带便是将那玉人儿朝怀中一揉,便有春风过处的猛然滋长之感…… 汉王的这一举动却是完全出乎冢宰之外,看来这汉王仍是不信她乃真正男人,想要进一步试探吧?这该如何是好?今日这真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慌乱之间,汉王的热气已将她包裹,那挺直的鼻尖已触到她的鼻尖,略带酒气的男人气息更是直朝她口鼻中喷渤,凌烈得让她双眼酸涩,曾经多少次期盼着能如此贴近的感受这男人的体温与气息,可这男人给的却只是凉薄的冷嗤与嘲讽。如今只盼他能远些再远些,却是这般落了他满怀。可一旦衣衫尽除暴露真身,不但自己难逃被当场掐死的命运,欺君大罪牵连的也将是乳娘、义兄以及那府中百余无辜性命,身子刹时不由自主的因恐惧而颤抖起来…… 十三 雅房 那样的颤抖倒更将汉王激起了几分占有的性子,近看之下,这张玉脸更是精致绝伦,眉若远黛,眸若点漆已不能形容,那脸颊也是细润嫩白,吹弹可破,汉王大手便是情不自禁的轻触上了那玉雪的脸颊,掌心瞬时被细腻而略凉的触感充盈,摩娑之下更觉是上等的羊脂白玉也比不得的玉润柔滑。 脸面是这般润滑,不知这小身子又该是何其玉润光泽,鲜嫩欲滴,汉王只是这般想着,便觉春风过处,蓬勃欲发。 而汉王这番狂浪的举动骇得冢宰觉呼吸都觉乍断,瞥见汉王此时那精亮审度的凤眸,暗忧自己没有胡茬,皮肤也比男人细腻光滑,莫不是只看脸面便被汉王发现了端睨,这该如何是好?不觉微蹙了秀眉,紧抿了樱唇,水眸也因紧张而眨动不停…… 这番情貌在汉王看来却更是一副娇羞承宠的处子之态,那若羽的长睫轻盈眨动都似有奇异的熙风入怀,让汉王抓心挠肺。一种许久未有的按捺不得更驱使他的大掌朝那玉人纤颈摩娑而去,便是要去扯那玉人碍事的袍服衣襟…… 冢宰骤然一惊,冷汗早已将内衫湿透,莫说被掀开衣袍露了胸膛,就是那大掌再下一点扯了高领的中衣也难免被发现颈间平坦,没有喉结,而露了馅儿。忙用那双冰凉的小手死死紧握住那意欲不轨的大掌,惹得兴致正浓的汉王锁了眉宇,手间还不觉用了些力…… 那炽热的大掌就那般摁在她的脖颈之上,三年前被这只手掐住的窒息之感瞬时记忆犹新,她拼命定了心神,眼下之计只得再赌一赌这汉王的铁汉自尊了,便是故意将嗓音压低,使语声听来更为粗犷,难忍颤抖的道“原来汉王也是断袖,本冢宰好生欣慰啊!” 那男子的嗓音一出,果如盆冰水泼向了汉王已然浑沌的灵台,刹时清醒自己压着的不是个女人,接着又闻那那男子嗓音颤悠悠的道“春宵苦短,今晚定要与汉王颠鸾倒凤,好生痛快一番才好!” 汉王眼前顿出现与一个胸前扁平的男人春宵共帐的浪荡画面,便是恶心得将那冢宰一把推开。 对一个男人生出此等恶心的欲念杂想,还险些冲动到按捺不得,这让铮铮铁骨的汉王如被雷劈,好难承受,忙急急灌下好几杯酒才稍平了那被邪异所扰的混乱心绪,怒道“本王只对女人有兴趣,刚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乱了心神!” 对,就是如此,这冢宰生得这般雌雄难辩,才会让人生出那样的冲动错觉,自己的根基仍是笔直刚硬,绝不是断袖。汉王这样想来才又好歹平衡了两分…… 冢宰却是连连嘘气,尽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想来如此献身一举也该让汉王打消了对自己并非男儿身的猜疑才是,可作戏也要全套,便是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本冢宰身为男儿身,自知是难入汉王法眼的了!唉,上天弄人啊!” 这番含泪哀怨的可怜模样惹得汉王心里又是一阵邪异,不耐烦的喝斥道“你找本王何事?无事便滚!” 冢宰想此地也确实不能久留,佯作镇定的端整了衣袍,便是索性直言道“今日来,是为了与汉王的那个一月的约定啊。想请汉王写封义正言辞的书信给我那不懂事的三堂叔,告诉他汉王要调动兵马,扼他咽喉,仅此而已……” 汉王眉头一蹙,先前的邪风顿化为了浓怒,暗度这断袖可真是盘算得一手好棋啊,定是想待自己写信替他吓唬那独孤旦后,他便能借此让独孤家众人明白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乃是自取灭亡的道理。可那独孤家势强,威胁皇权,必须铲除,若是反借此机让这断袖在独孤家凝力扬威,他日要再拆其骨皮,便是拓大难除了。 汉王无意瞥那断袖,却诧见那玉脸竟是眼静无波,毫无春情,不由细细回想起刚才将其抱于怀中时的颤抖倒也不像是要承宠的激动,而更像是无奈之下的恐惧。看来这断袖今日强装欢笑的投怀送抱就是为了骗取本王相助吧? 这个发现顿如燎原之火迅速将汉王烧得外焦内嫩,刚那一瞬汉王自认是动了真情,可那承宠的却是个虚情假意。这就如同看中一把雪亮长刀,以为是削铁如泥,可回头一试却是切豆腐都卷边的假货,何其令人气愤。 汉王顿时连掐断那断袖脖颈,杀人灭口的心思都冒了出来,怒瞪着那断袖震怒道“本王不会答应!你若没有法子平乱,本王便也只有调兵缴除,一网打尽!”…… 汉王不答应这却也是在冢宰意料之中,可汉王这般震怒倒又有些超出预想,便是强挤出两滴眼泪,抬袖拭着眼泪花儿的叹气道 “三堂叔虽然爆躁,但却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听说,三堂叔曾来都城时看上了这绮香楼一名叫翠伶的歌妓,还替那翠伶赎了身,带回了关中做了妾室,百般宠爱得很啊……唉!而那翠伶长久以来最大的恩客却听说不是都尉程连么?程都尉身为程家长子,竟是这般舍得将佳人拱手他人,心胸宽广至此不是常人啊?” 汉王暗愣,这独孤四儿子言下之意显是查出了那独孤旦谋反是受了那歌妓翠伶的挑拨,并且也已将程连与那翠伶暗通款曲,教唆激将之事了如指掌。 不由暗叹,此前真是小看了这断袖的本事啊,以后要小心应付才是。可若是自己不应这断袖的要求,逼得他将独孤旦谋反的起因大白天下,再让独孤家群起闹究,那不但程连必被牵连,就是程家清誉也会受损…… 冢宰看出汉王的迟疑,便是小脸愤色的抖袖道“本冢宰此前便说了,定要逮出那嚼口舌的罪魁祸首,抄家灭族!”…… 此话不重,但却直指了那程家,汉王暗度独孤家的兵马数量远胜程家,群起而攻,即便不胜,也必是内乱不平,便是眸色黯沉的沉吟着道“本王会好好考虑一下你刚才的提议!” 说话间,却见那冢宰忽闪着水眸,贼兮兮的从自己的腰间瞟向了那仅着薄绸裤的腰下,还艳羡的道了声,“汉王真是英明神武啊!”…… 汉王顿觉头脑中千万匹野马狂嘶而过,草泥飞溅,忙扯了锦衾掩了那被春风吹升之处,狠嗤道“楚国公生出你这样断袖分桃的龌龊儿子,必该也是死不暝目!”…… 冢宰顿蹙了秀眉,心下怒气,作贱自己倒也忍了,竟是嘴贱到敢恶诽自己父亲,刹时真有一种想拿剪子将这汉王凌虐成公公的强烈冲动。可正如秦将军教训,自己面对这汉王时的表现确实太过猥琐,让父亲都跟着蒙羞,以后定要正气凌然些才好…… 汉王却并没不知冢宰暗暗立下的宏图伟志,只是看着这冢宰樱唇紧抿,蹙着秀眉的小模样,竟觉春风未歇,还越渐浓烈起来。便是大声唤那梅婆,将先前那叫“流珠”的头牌领来,急欲纾解释放一番。 很快一身披红艳薄纱的姑娘便是娇笑着迎了进来,冢宰打量那面容娇艳,身量丰盈的流珠,觉着与那汉王的宠妾丽姬倒有五分相像。暗道汉王果是喜欢这样饱满艳丽的女子啊,难怪自己曾经没脸没皮的百般讨好却连汉王正眼一瞥都不可得,这是先天不足,倒也怪不得他人。可心下仍是免不得一阵悲伤,忙是以不打扰汉王雅兴为由要告辞退出。 可哪料那汉王一面将那流珠衣衫尽除的压于榻上,一面却是喝住冢宰道“都是男人,留下同乐!不然,你先前的提议,本王便难免改了主意!” 汉王此举是忽然起意想让这断袖好好看清他汉王可是堂堂真男人铁汉子,根基笔直,坚硬如铁,对个断袖绝对毫无兴趣,以此填补刚才险些沦陷的心间城池。 可冢宰却是认为汉王这是在故意羞辱,回想起曾经在汉王府的遭遇,不由咬碎了银牙,暗暗立誓定要做个真正的权臣,将这汉王踩于脚下,痛快鞭笞好好蹂l躏,才能报过往之仇,今日之辱。 而在真正有能力报复之前,人家韩信都可忍胯l下之辱,自己软了腰骨卑躬屈膝又有何妨。况且白白看上这一出活春宫,回头再将其一丝不落的画出,抛到黑市售卖,这等皇族秘闻定能赚个盆满钵满,以弥补今日逛了回销金窝所花的那两锭黄金。 想到此,冢宰便是潇洒撩袍在桌案前落坐,一双水眸一眨不眨的看向汉王,一副端端正正观摩汉王御女强技的诚心之态。就差大声呐喊出汉王你倒是脱啊,快脱啊,若不能夜御十女,都对不住你堂堂“战神”的名号…… 而汉王却被那双无遮无拦的潋滟水眸看得几分懊恼,那样满怀期待的小表情不就是戏台下观戏的作派?好嘛,这还似等得不耐烦了,还噼噼啪啪的吃起了桌案上的小花果,这断袖倒是清闲悠哉,自己倒是要白白费力给他演上一出宫秘大戏不成…… 十四 皮相 汉王正感进退维谷之时,那梅婆却是扶来了一位华袍着身的贵公子,生得眉长眼细,唇红齿白,正是那与独孤旦宠妾翠伶暗通款曲的汉王表兄,都尉程连…… “汉王久等了!”,程连脸颊酡红,显是刚刚酒醒还有些站立不稳,从怀中神秘兮兮的掏出一只胭脂盒大小的椭圆雕花银盒,抖抖嗦嗦的抠开,里面不过盛了半盒细白的粉末,隐隐淡香。 程连却是献宝般的捧到汉王面前,道“这可是最精粹的神仙粉,百金才得一点,粉质极细,只需用鼻吸上一丁点,再灌上几口酒,便会快活似神仙啊!特意敬献汉王!” 说着还忍不得用指甲剜了一点放到鼻间深深吸了一口,打了个喷嚏后,脸上顿是一副极为陶醉的模样…… 汉王自然知这所谓的“神仙粉”不过就是这些纨绔们酷爱的寒食散罢了,听说少吃的确会产生幻觉,飘飘欲仙,可服食过量却会致人疯癫甚至丧命。对这些虚华荒诞之物,汉王从来心下厌恶,可程家的人再不争气,那也是血脉相连的近亲,自己要坐上那皇位,程家是最为有力的支持。想到此,便是将这表兄的厚礼装作痛快的收下,让程连甚感欣喜,自认与这汉王表弟的情分又浓厚了几分。 冢宰见此倒是心下抖了一抖,这“神仙粉”她并不陌生,她那同胞哥哥独孤秋枫,幼时便一心成仙,不到十岁便开始服食这些七七八八的丹丸药粉,不但因此挨了父亲许多责打,还曾因服药而致疯癫,当时找鬼医阴一施治了许久才得清醒。可哪料他神智恢复后不久竟就留下书信称要去寻仙山,从此便是音信全无了。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5 章 兴许哥哥早已不在,不然为何寻了这么些年竟是难觅影踪?想来父亲定也是觉哥哥应是不在人世了,才冒险作出让她顶起独孤家的决定,想到父亲走前无子相送,心底该是何其悲凉,她心下不免晦涩哀伤起来…… 而冢宰这水眸大睁的凄然模样,顿让汉王想起这断袖曾经不是也有一心求仙的伟大志向,听闻还曾因服药致疯,想必对此物该是爱恨交集才是…… 汉王想到此,便是令那叫流珠的头牌将那神仙粉捧到冢宰面前,自己却是佯作舒展的斜倚榻头,也端了一副看大戏的模样,哂笑道“你定该甚爱此物,吃上几口,莫忘了个中妙处!” 汉王此番奚落言语让冢宰无动于衷,却让那因酒后服了神仙粉而浑身燥热,已近恍惚的程连挑了眼皮,这才留意到那桌案旁边竟还坐着个人。 程连并未见过冢宰,微澄不明的灯火中,只觉那人儿玉颜温润,娟眉微扬,眸子精朗,朱唇若丹,宛如那画中仙姬,美得缥缈不实。服药后的朦胧驱使他不管不顾的扑将上去,便是将那仙姬抱了满怀,并痴笑着唤了一声,“仙女姐姐……” 这番突入其来的狂浪之举,将冢宰惊得不轻,想要挣开,可那程连也是习武之人,铁臂的力道自不是她这等发育不良的单薄身子能够推脱得掉的。 那汉王的清醒试探倒她倒能赌上一把那铁汉的自尊,而这程连服药后的疯癫又该如何应对?慌乱无措间那程连的手还已朝她胸口袭去,眼看不但要被吃了豆腐还免不得原形毕露。冢宰暗呼了一声完了,心神俱裂之时,却见那程连的后颈被一只大手揪住,顺势一扯便被嘭的一声直直丢扔在地…… 别说冢宰万万没想到,保住她真身的竟会是那瘟神,就连汉王自己也诧异这英雄救“美”的豪迈之举。可刚见程连抱着那断袖时,竟刹时觉得那被轻薄的是自家那娶过门的王妃,便突入其来的生起了一股敢调戏我家女人的浓浓怒气。 可此时回过神来,便是后悔为个外人,而对自家表兄动了手。忙将那软耷耷的程连拉起,却仍是忍不得怒斥道“看清那是个男人!你身为程家嫡长子,莫丢了你程家和舅父脸面!” 这话既是训这表兄,也是提醒他自己,莫被这断袖的皮相所惑,而毁了自身英明…… 这话冢宰听来却又是心堵得很,这言下之意便又是嗤笑他这“断袖”丢尽了独孤家和父亲脸面吧,便是端整帽冠,抚平衣袍,将几近惨白的小脸强装出一派凌然,并怒视那程连,刻意压低嗓音道“本冢宰乃堂堂男子!” 这一声男儿嗓音倒也让那程连好歹清醒了两分,这才看清刚被他轻薄的“仙女姐姐”果是个头顶高冠,身着广袍的翩翩男儿,可面上却无半点愧色,反是痴睨着冢宰那张清丽玉颜,细细碎碎的痴笑道“这神仙般的长相,喜欢便管不得是男是女……仙人儿只管趴着我怀里便好,定会好生疼惜……” 这醉意朦脓的疯言一出,便将汉王愕得不轻,可心口却似被凿了个破洞,有习习凉风灌入,痒麻难忍,侧目见那冢宰的秀眉却是挑了又挑,明摆一副厌恶的表情。 好嘛,这挑事的断袖此时反倒做了一副清高的模样,汉王顿又起了欺心,道“本王表兄生得也是玉树临风,冢宰本也好这一口,想必也该欢喜得紧才是?” 说罢,还亲自将那“神仙粉”递到了那冢宰面前,想勾一勾这断袖服药的旧瘾,若是瘾头复发,再度疯癫,倒也免了自己费神动手不是…… 冢宰自是看透这汉王想让自己吃粉丧命的险恶心肠,呵呵干笑了两声,仿了胞兄曾经试粉的模样,优雅的拔下固冠的一枚金笄,挑了一点那细白的神仙粉放到烛火尖儿上一燎,嘶的一声青烟后,将那已化青灰的粉末朝汉王轻轻一吹,便是满脸鄙夷的嗤了一声,道“本冢宰少入仙门,什么仙丹不曾见过?这样过火变色的人间劣粉,本冢宰只会用来喂食那些过了交配时节还不停叫唤的牲口!” 说罢,便是抖袍轻笑着摇头离去,留给房中众人一个纤秀挺拔的潇洒背影。 而汉王琢磨了一瞬才知那是一番含沙射影的辱骂,顿感怒火中烧,而更令他恼羞成怒的是那表兄程连竟是拔腿便朝房外追去,并疯癫嚎哭着“仙女姐姐,别走啊,别走啊,在下想你想得紧……” 汉王更觉颜面尽失,将那程连一把拽回,敲晕在地,令梅婆将程连扶去了别的雅房歇着,想舅父程扈那也是一员骁将,英雄一世,怎就生出这般荒诞的纨绔子弟?若无必要,真是不愿与这表兄多有交道。 其实,他今夜来此要见的本是安插在那独孤家军中的细作,却没想到那断袖却是恰来了此处,便演了这样一场云雨蒸腾的假戏,并临时唤来了这刚回都城的程连,让那断袖不必怀疑所约对像。 可不但那鸳鸯交颈的戏码做得有些画蛇添足,自己反还险被那断袖所惑,此时小腹之下都仍是肿涨难忍得很,便想托了那流珠的腰肢两下纾解了事,可看着身下饱满诱人的艳丽佳人却觉心中烦乱,怎么也无法振起男儿雄风…… 那流珠必竟是绮香楼头牌,甚是懂得察言观色,刚那冢宰离去之时,她便留意汉王望着那背影眸光幽深,就大胆猜想汉王该也是极喜欢那冢宰的皮相,可顾忌着那冢宰是个男人而下不得手,反倒陷于了纠结混乱之中…… 流珠想了一想,起身为汉王斟了杯清酒,并将那程连所奉的神仙粉放了一点在酒中摇允,跪捧到汉王面前,柔声道“奴家得梅婆亲传,也有一手绝活。汉王只需饮了此酒,躺下闭目,奴家便会让汉王梦中如愿,痛快淋漓!” 汉王平日最恨这等不干不净的药酒,可这流珠嗓音甜软轻柔,如一坛醇酒让汉王脊骨酥麻,再瞥这流珠明眸璀璨,分外灵动,倒也真像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再思度这神仙粉丁点入酒不但无害还有安神之效,便是饮了那酒,仰躺阖目,只是令那流珠玉手行事时,要娇声叫唤…… 流珠自然是知自己这把唱曲的好嗓子有让男人们沉迷的魔力,便一面玉手轻柔一面轻哼着醉人的小曲。 这番恰到好处伺候让汉王露出了许久未有的舒爽笑意,可一番喷涌之后,身子郁积虽是消解,心却如被置于幽深荒谷,空落得只闻自己回声,随后便觉沉沉的疲惫袭来,半晌不愿睁淋漓之时,眼前似出现了一张面孔,玉雪小脸,水眸潋滟,盈盈含泪,她究竟何人…… …… 流珠取了绣帕为汉王细细擦拭之后,见汉王一脸倦意,便是在瑶琴前落坐打算轻抚一曲助汉王安眠,可奏了半曲却是见汉王缓缓睁眼,一双凤眸凛凛的看着她道“本王不通音律,但一直很想听一个曲子,可不知曲名儿!”,说着还认真的轻轻哼吟了起来…… 汉王嗓音粗犷,五音不全,那曲子被汉王哼得断断续续,极不成调,听来便如一只被扼了咽喉的乌鸦正在叫唤,分外滑稽。流珠初以为汉王是在调笑,可留意汉王哼吟之间凤眸深黯,似陷于了某段幽远的回忆,流珠忙是细细听辩,暗自后怕若是刚露出半点亵意怕是已遭了杀生之祸了。 流珠号称琴曲双绝,不但嗓音甜软动听,更是精通琴技,名冠都城。可听了半晌,也没能猜出那不成调的是个什么曲目,只得强行将汉王所哼记下,打算稍后去问问那些通晓百曲的乐师可能从那鸦鸣中听出什么端睨…… 十五 甜汤 今日绮香楼之行真是步步惊心,回府路上,冢宰执意买了包糖炒栗子来压一压惊。那栗子壳儿却是硬得剥脱不开,便是只得拿牙去磕。那呲牙裂嘴的小模样骇得秦将军忙掩实了车帘,夺了那包生事的硬壳栗子,又忍不得教训起冢宰岂能如此有辱斯文…… 冢宰听着秦将军碎叨的嫌弃,头痛得呲了呲牙,连忙气势汹汹的转换话题道“你觉得那汉王今晚约的真是那程连么?” “听禀报说,那程连是那里常客,相约寻欢,并不稀奇啊!”,秦芜雨一面答着,一面将那些硬壳栗子捏开,并一一掏出雪白的栗仁递到冢宰面前。 今晚自己被那些姑娘们缠得脱不了身,险些害得冢宰现了原形,秦将军虽口上不说,心下却是内疚得紧,眼下小姐显是对自己有气的,还是要哄上一哄才好…… 冢宰接过那些秦将军递来恕罪的栗仁,嚼得津津有味,便是将秦将军今晚没及时相救的愤慨化为了过眼的烟云,却是仿了秦将军平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也叹了一声气,故作严肃的道“正因为那程连是那里常客,才稀奇嘛!”…… 秦芜雨手间的硬栗刹然崩裂,抬眼看着冢宰那闪动烁光的眼眸,让她说个明白。 冢宰将栗子嚼得喷香,吧了吧嘴,斜睨着他道“若是常客,那老鸨便是认得的,如何最初会将我们误认为是那汉王所约之人啊?而我感觉那汉王今晚是在我面前故意演戏将我留住,想让我等到那程连赶来,想来那汉王真正要见的人便该是与我们独孤家有关才对吧?” 曾经在汉王府时,那汉王虽屡屡在她面前拥搂宠妾大肆亲热,但实实在在的房中之事却都是放帘掩门,严防春光外泄,由此可见汉王还是很有羞耻之心的。可何以今日会那般豪放,甚至不惧人前宣淫?所以,当时在那流珠雅房时她便已起了疑心,后又留意自己前脚刚走,那程连便被打昏扶出,便更加肯定汉王今晚真正来见的绝不是那程连…… 这番话让秦芜雨刹时肃禀了神色,后背寒凉,以前只当这汉王是个无谋的武夫,今日看来却是很有几分奸险的气质,以后倒是要更加周密应对才是,思索后道“那汉王今晚要见的独孤家细作究竟是何人?我回头命人暗查一查军中何人近日行踪不明,想来便可见些分晓……嗯,是该要好好捋上一捋,清上一清才行了!”…… 冢宰听秦将军一番周密布署,叹有义兄坐阵,凡事真是不必忧愁,摊了摊手,示意他快剥栗子。 可这看似心不在焉的态度却惹得秦将军又一阵急火攻心,道“那旦将军是个性情中人,听说极宠那翠伶,免不得再被那女人挑唆!冢宰你既已看出事态险恶,又并没想出解决之法,如何还吃得下零食?” 一席劈头盖脸的训斥险些将冢宰噎了半死,不得不默了回天,又叹了回气,苦着小脸道“唉,既然我那三堂叔是个性情中人,便只有将那翠伶与那程连的关系让人透露给他了!”…… 秦芜雨怔愣,竟是没想到这个最简单的法子。独孤旦性情中人,可却对女人不贞有极尽偏执的恨意。前些年,只是风闻娇美的继室与下人通奸,他便是不查不问的斩了继室,抛尸荒野。若是得知如今这个出生风尘的宠妾竟是与对头程家的儿子乃是姘头,想来千刀万剐都难消其恨啊。 秦芜雨顿暗感一阵欣慰,难怪义父说小姐聪慧过人,只要收敛恶习,好生打磨,必能如男儿那般担起家族重任。玉不琢不成器,看来以后就该对她严厉一些才行…… …… “甜伯甜汤啊!桃花甜汤了!”,忽闻车外传来老人中气十足的吆喝…… 冢宰顿时一喜,掀帘望去,见一发须花白,精神矍铄的古稀老人正担着两木桶停在街角,虽尚有百步之远,却已闻得那桶中甜汤的浓郁桃花芳香。 这甜伯的甜汤乃是家传秘方,美味远近驰名。她幼时便很是喜欢那甜而不腻的味道,独孤石每每带着她去吃,她总能连喝三碗,并将碗底都舔了干净。只是这甜伯的买卖做得极为随性,不但不置固定店铺,出街也是随着心情。由此想吃上一碗甜汤也还得靠上几分运气…… “停车,停车!离了都城三年,那甜滋滋的味儿,我做梦都流口水!”,冢宰便是要急切下车,却被秦芜雨劈手拦了,正色道“不行!你堂堂冢宰,哪能当街吃食,有损官威!”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6 章 冢宰望那甜伯摊前转眼已被食客聚得密不透风,想来那两桶甜汤眨眼就要见底,顿红了眼眶,强挤出两颗眼泪道“小时,父亲最爱抱我来买甜汤,如今父亲不在了,连甜汤都喝不成了么?” 一双水眸眼泪婆娑,就那么可怜巴巴的望着,顿让秦将军觉着自己真是有颗比后娘还恶劣的心肝,心疼得紧,便是给她拭了眼泪道“你去吃碗甜汤无妨,但你要记得,你如今是四公子,不能动不动就落泪!你稍有错漏便会害了全族性命……” 不待秦将军碎碎念完,冢宰已是眼泪一抹,袍袖带风的跳下马车,并仗着身形娇小,嗖嗖的挤进了那密不透风的食客人墙,喘着气对那甜伯笑道“我要三碗红蜜桃花甜汤!三碗哦!”,自然是要连吃个三碗才够补偿刚挤出的那两颗眼泪啊…… 甜伯垂着眼皮掀开桶盖,取勺随手一量,道“只够一碗了!” “唉,一碗也好!”,冢宰暗咽着唾沫,庆幸自己冲来得还是及时,总算还能尝上一碗记忆中的甜味…… “好嘞!”,甜伯明亮的吆喝着,将木勺熟练一旋,便是将粉白的甜汤注进木碗,“客官你拿稳了!”,可看见来接木碗的那双玉手却是一愣,这般纤细小巧明明是双姑娘的手才对,这才打量那食客的模样,更是惊怔,这公子的面容竟是与那曾经常来吃甜汤的秋萸小姐一模一样啊,可秋萸小姐不是三年前便已冤死了么…… 冢宰刹也觉出老人眼光的诧异,虽说急于将那甜汤入口,可也不能不顾及一下独孤家的脸面,便是装出一份端整的笑意道“曾听小妹说过你老人家的甜汤美味,便一直想尝上一尝!”,而为了吃相优雅一些,便还先整了一整拢手的广袖…… 可就在冢宰忧雅缓慢的伸手动作中,那木碗甜汤却是被另一只女子小手半道劫去,并闻一声娇喝,“这碗甜汤,就是倒了,也不给你!” 冢宰挑眉侧目,一身量纤娇的红衣少女正一脸倨傲的瞪着自己,发梳双髻,容颜艳美,圆眼小口看来却又有几分娇憨之气,唔,好一个小美人啊,只是这样的当街挑衅又是为何? 冢宰揉额思度,女人挑衅,大多该是为个情字。可自己做了男人三年,正义凛然,女色不近,何时招来了这等烂桃花呢?唔,莫非是自己的男儿扮相着实太过俊俏,无意之间伤了女儿家的芳心…… 忽想起那些风流浪子打发上门桃花的法子,遂便做了独孤四公子惯常仙姿,潇洒抚过袍袖,盈盈浅笑的凝着那少女诵道“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 此清朗之语一出,果让少女怔愣当场,这姿容绝世的翩翩公子可是在夸她有惊人之容,西施之貌?少女顿时将心中怒气化为了柔肠春水,却是噘了小嘴恨恨道“你少讲这些甜言蜜语,你杀了我大哥,将我父亲气病,你便是我的仇人!” 冢宰微挑秀眉,杀了她的大哥?冢宰思度着到目前为止所杀的也不过仅那韦大一人,这姑娘便只可能是那韦司徒的女儿吧? 这个杀兄之仇倒是比桃花债劫要来得深刻难解啊,遂一抖袍袖,凌然正色道“你兄长逼害良女,霸人田宅,私扣军粮。上危社稷,下害百姓。本公子杀他乃是为民除害。韦小姐因此而恨,本公子虽然心痛,却也绝不后悔!” 韦小姐自是知她那大哥所干的恶行,其实,她与那韦大不是一母所出,无半点兄妹之情。不过是想到父亲被那冢宰气病,先前便是生出整蛊的怒气。 可她却是万万没想到那冢宰是个这般风姿绝美的出尘公子,尤其,她平日见多了那些向韦家贿赂讨好的奸小之人,冢宰这样的气宇凌然便让她觉如见那出泥玉莲分外洁美,不但怒气早已消散,还为自己这番当街夺碗的泼妇行为后悔不已。忙是将那碗甜汤轻搁回那甜伯的木桶盖上,急急的转身领了丫鬟要走,却闻那冢宰笑问道“不知小姐芳名啊?” 那温和的语调如暖熙春风涤荡了韦小姐耳涡,虽知不该与这仇人太过亲近,却仍是忍不住抿唇答道“小字婉如!” “人如其名啊!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冢宰随口笑赞,却已是忍不得端了那碗甜汤小口轻品,这汤大费口舌,来之不易啊。 可冢宰哪料这随口的一句轻赞却是让那情窦未开的韦小姐绯红了脸颊,娇憨的一跺玉足便是掩面逃了…… 一旁的甜伯见状,拈了拈白须,哈哈笑语道“那韦小姐心里这会儿该是比吃了我老人家的甜汤还甜呦!这真是桃花汤惹桃花债啊!” “你老人家老实说,你这桃花汤惹了多少桃花债啊?”,冢宰随口与甜伯玩笑着,那甜汤的滋味缓缓过喉,让冢宰身心愉悦,不觉灿然而笑,潋滟芳华。 可她不知此时不远处一双寒厉凤眸正将这抹笑容尽收眼底…… 汉王颇感诧异,这断袖在他面前虽也多是笑容,却明显是虚假奉迎,笑从不达眼底,便以为是个奸险惯了的卑鄙小人。却没想到一碗廉价甜汤便会让他露出这般眸光璀璨的甜笑,而那神情却也纯洁得如同那冰山之巅的薄雪,不染纤尘。 这样的神情笑容,他觉似曾相识,却不愿去想在哪见过,只是忽然好奇这四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转念一想,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总归是要死在他宇文镶刀下的死人。 唯今之计倒是要用好独孤旦那档子谋反之事,将独孤家步步瓦解,抄家灭族…… 十六 耳相 春雨细软缠绵,又见秋雨般的哀怨…… 早朝,冢宰本想催一催那府军的军粮,可汉王又称病未来上朝,看来汉王昨夜又是布施雨露,伤精动骨,只是不知那汉王多年挥洒汗水,却为何未能耕种出个一儿半女,莫非那汉王看似强壮却也只是个虚空不实的银样蜡枪头…… 唔,做为一个道德高尚的百官之首不能有这样缺乏事实的妄测,不过,备些补肾好药令人送去以示慰问倒是很有风度的大家作为…… 这般想着,冢宰便是乘了车舆前去独占官衙,可步进官衙正堂却是见那本该在府中养精蓄锐的瘟神,却是端坐在那崭新的书案前,专注的翻看着她批过的文书。 冢宰虽一向自诩脸皮很厚,可想起绮香楼的自荐枕席仍是脸皮发烫得很,可琢磨着日后还得长期相处,还是应与这瘟神打个自然而然的招呼才是,便是极力挤了笑容道“汉王应在府中好生休养,六府诸事由本冢宰处理,何需汉王费神呢?” 汉王本就为在绮香楼时险些沦陷而如刺梗喉,此时抬眼看到这张笑得虚伪的玉雪小脸,更是怒火中烧,随手将那些文书朝那断袖劈脸砸去,气势异常逼人的喝道“这些文书,批得不清不楚,你得一一向本王讲个明白!”…… 冢宰呵呵干笑了两声,暗暗咬牙腹诽哪是本冢宰批得不清不楚,明明是你诗书少念,满腹豆渣。而在绮香楼时,冢宰便已立誓要端出几分真正男儿的架势,便是俯身拾了文案前端坐,道“这些文书是下发六府属官的,他们明白就行了!汉王乃是皇族宗亲,血统尊贵。就是大司马的那份官奉,本冢宰也定是会一文不少的全全下发!” 一席话看似说得谦恭,可却很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气势,这让见惯了冢宰谄媚的汉王好生诧异。 也琢磨了半晌才悟出冢宰这话是在叽笑他因着血统而占高位,却是个白吃官俸的草包!?心中恼怒,可深知自己也确实诗书不痛,学问浅薄,若是因此发怒反倒还让这冢宰更加低看了两分,便是将那份怒气生生遏下,如生吞了蚊蚋般的呛肠烧心。 冢宰悄瞥汉王那有怒难发的模样,暗觉痛快。可翻看了今日送来的文书却是后悔刚逞了一时口快,关中急报,那独孤旦已在关中大掠百姓收纳军粮,作了一副势要划地为王的阵仗啊。 冢宰暗骂了一声蠢材,想起今日早朝之时,几个韦司徒的党羽显已知晓关中叛乱,意欲上奏,若不是秦芜雨提起韦大之死对他们作了威吓,此时,那皇帝怕是已下旨调兵,屠戮关中了。事情紧急,也故不得什么独孤傲骨,只能厚颜无耻的对那汉王笑道“汉王在绮香楼答应的事,可该及时办了?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的吧?” 汉王岂会忘了这冢宰求他写信威吓那独孤旦之事,可答应写信本也就是缓兵之计,昨晚已连夜下令暗中筹粮调兵,再过几日便能趁着这冢宰毫无防备,出兵先端了那独孤旦的老巢,再将独孤家个个击破。所以,那信自然是不能写的,可想着这冢宰刚那番嘲弄,便觉正好有了反戈一击的理由。 汉王不慌不忙的饮了口茶水,沉色缓缓道“冢宰不是也知晓本王书念得少?所以,写信恐吓这样需要文采的事,本王实不知怎么下笔?”…… 冢宰微挑秀眉,这汉王倒是很快学会了这口舌打滑的本事啊,刚那番挤兑还正好给了他个拖延的理由。可那三堂叔谋反之事若不得这汉王出那一点笔墨之力,一时之间也实想不出别的解决之法。 转念一想,既求这汉王动笔很难,那只得想法拿到他那大司马官印,回头再冒这汉王之名补写上一封言辞怒吓的书信便好。可那官印应是在汉王身上收着,难不成又要假装投怀送抱,将他骗到后堂,宽衣解带? 这个想法看似绝妙,可冢宰低头瞥了眼自家平坦的胸口,暗叹做女人时都显得先天不足,如今身为男儿,更是力不从心啊。 正在发愁,却瞥见手边大沓文书,忽然灵光一现,忙是将那厚厚一沓文书整理了一番,恭恭敬敬的捧到汉王面前,眨着水眸,讨好笑道“汉王真是谦虚。汉王‘战神’之名威震八方,本冢宰佩服得紧啊……本冢宰刚发觉这些文书的确是有很多批得不明不白之处,这便一条一条向汉王细细禀报。汉王觉得可行了,加盖了大司马官印,再下发六府吧。如此一来,比本冢宰一家之言要妥当得多啊?” 这冢宰刹时死灰复燃的伏低作小,让汉王暗嗤了一声无能蠢货。可看着那玉雪小脸上的笑容,心下却是畅快了起来,这断袖果还是适合这般含笑讨好的小模样啊。便是端了神色,应了这个提议,令那冢宰将文书内容一项项报来…… 可听了半晌,大多却尽是些诸如官衙屋顶修葺拨银,谷种数目不足这类在汉王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小事,稍有些重量的也不过是一起贪脏的田正被罚了三月俸禄的小案子。汉王便是挥手不耐烦道“这些小事,哪需本王费神?” “是的,是的,所以,本冢宰刚刚才没敢打扰汉王啊!”,冢宰立在汉王案侧,如个文书小吏般的点头哈腰,并将那些文书翻开,一脸诚挚的道“汉王觉得可以下发,便盖个大司马印便是!而六府属官见汉王亲自审度过的,也定会更加卖力,不敢半点懈怠!” 汉王琢磨,一个印戳便能让那些六府属官清楚看清这断袖虽占了大冢宰之位,而实际握了他们命脉的却是他堂堂汉王,此举甚好。便是掏出大司马印,在冢宰殷勤指点下,将印一一盖在那文书之后…… 冢宰此时躬身在他身侧,汉王微一抬目便可见那纯净的半张侧脸,睫毛纤长,唇角微翘,白净的肤色在那琉璃瓦透下的金色光晕中更显出己分柔润的玉料质感。而鬓发细软乌黑,丝丝服帖的梳在耳后,只是那精致的小耳垂薄得似能透光,这断袖耳薄至此,该是无福的征兆。 汉王眸光却刹时一黯,他清晰见到那如玉片所琢的小耳垂中央竟是有个小孔,这分明是女子们为佩耳饰所穿的耳洞啊…… 心下顿时一阵惊涛骇浪,大胆的猜度,这冢宰莫非就是那“淫l妇”,不然如何也会生得这般玉雪娇柔,楚楚可怜……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7 章 可就在汉王探究着冢宰的耳相之时,他并没留意,一张夹杂在文书中的空白纸页也已戳上了那朱红的大司马印…… 冢宰水眸划过一抹贼亮的烁光,佯作镇定的将文书收起,道“有劳汉王了,本冢宰这便拿去下发六府!” 想着待出了正堂,便悄将那张空白纸页抽出揣回府去,冒一篇汉王的亲笔。可刚一挪步,却忽感脚下一空,腰间一紧,竟是被一双铁臂拦腰打横抱起…… 冢宰一惊,抬眼见那汉王凤眸深黯,神容竟是浓重肃杀之气,像极了三年前卡住她脖颈时的那一幕,莫非是他发现了那文书中戳章的空白纸页,而识破了她的意图? 正想谎辨两句,却是见那汉王大步朝那后堂而去,一脚踹开小门,便是将她压在那硬榻之上,不待她反应,便是一手卡了她的纤腰,一手来扯她的衣襟…… 汉王心中此时尽是要将这该死的“淫l妇”生吞活剥的深重炙怒,在冢宰看来便是一副也吃了神仙粉致了疯癫的狂态,情急之下便是挣扎着低头朝那汉王行事的右腕狠狠咬去…… 就在汉王怔愣之间,冢宰怒道“汉王再敢轻薄无礼,本冢宰便是要大叫得整个官衙都听见!” 那男儿的嗓音又如泼头的冰水让汉王顿时清醒,长指却是捏了冢宰那细薄的耳垂,瞪着冢宰深狠道“冢宰若不是女人,如何会有这耳洞?就凭这欺君之罪,你独孤家便当灭九族!” 冢宰暗惊起一身冷汗,拢住自己衣襟掩好颈项,佯作苦笑的叹了一声,道“我尚在襁褓时便体弱多病,母亲去玉虚观为我祁福,撞见一个云游的道长,替我卜了一卦后,却是说我命短无福,多劫多舛。唯有将我当作女孩来养,便能将我命中的劫数转嫁给我同胞小妹,让我得以长命……也就是因此,我小时便也被穿了耳洞啊……这事儿十多年前,玉虚观的所有人都是知晓的。” 这本也是事实,冢宰自然说得底气十足,即便汉王去玉虚观察问,也是毫无破绽…… 汉王这才想起似听过这个传闻的,可刚是怎么一时鬼迷心窍,险又落下轻薄了男人的污名,便是强装镇定的松开那捏着冢宰耳垂的手指,端整了身形,却暗觉那指间玉凉残留,似还有一股莫名的寒凉缓缓沁心,瞪着那冢宰脱口而出道“所以说,你那小妹短命,也是因你的劫数转嫁给了她?” 冢宰眼角一酸,暗道若是劫数可以转嫁,倒真愿哥哥能康健归来,撑起独孤家门楣。强遏眼泪道“所以,本冢宰与小妹乃是一条命,本冢宰也是为她而活!” 汉王静了一瞬,暗嗤还不都是早死的命相,不仅这断袖要死,独孤家也必将被抄家灭族…… 十七 玉簪 汉王前脚刚走,冢宰便是连捶心口,长长嘘气,可也实在没心思理清这场面是如何发展到这等凶险地步的?唯感庆幸的是那张盖了大司马印的空白纸张还安然的夹在文书之中,便是悄揣了起来,并假称身体不适而早早回了独孤府。 从一本厚卷宗里翻出汉王那张鬼画桃符般的姓名大字。此前收起来,不过是想着自己他日若真能坐成权臣,便将这丑得惊鬼泣神的大字当众拿出,好好羞辱那汉王一番。可没想到啊,今日却是先有了别的用处,真是天助我也啊! 对光细看,汉王这字虽丑,但丑得颇有章法,笔架直硬,撇捺不拖。冢宰临摹了几遍便已感丑得能够以假乱真了。遂又估摸着与汉王学问相符的拙劣文笔,编上了几句恐吓的大话,这才甚是满意的叫来秦芜雨过目之后,装封上蜡…… 冢宰这番极不光明正大的作为,让秦将军还有几许哭笑不得,不过,此计甚妙,看来冢宰比他这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还要深谙兵不厌诈的诡道啊,这三年来的兵书真是没有白读。便是立时亲自前去驿站,派了可信之人快马加鞭的将信送往关中。想来如无意外,十日之内便会得到那独孤旦胆破的消息…… 谋反之事有了解决之法,秦将军也觉心绪稍缓,回到独孤府时,见冢宰枕着胳膊趴在书案前,水眸一眨不眨的望着那窗外屋檐下的一只燕巢出神。 那窝燕儿在那窗檐下筑巢多年,府中下人曾经觉着有碍观瞻打算除去的,可小姐偏觉得喜欢,说是人家小燕儿一家安分守己,哪有无端将其抄家灭门的道理。由此春来秋去,燕来燕往,倒是成了独孤府中一道鲜活的风景。 而秦将军知,小姐之所以非要留下那燕巢,也是因从小就太过寂寞,三个哥哥纷纷早死,同胞哥哥又生性孤僻,成天沉溺求仙,尝食丹药,对她颇为冷淡。而府中下人又顾忌着她的身份不敢与她过于亲近。 她唯一的玩伴便也就只有他这个义兄了,由此,她从小便就格外粘他,好吃的食物,即便她馋得发慌也必得留下一半分给他吃;心爱的物事,她即便喜欢得紧,只要他要,她也定会毫不吝惜。 就如她曾亲手养大过一匹白马,极通人性,她取名“玉鹄”,感情极深,连喂食草料她都不愿假手于人。可他认得那“玉鹄”却也是一匹难见的千里宝马,便觉着留在府中做她一个姑娘的宠物实在太过可惜,很想带去做战马。她虽很是不舍,但见他喜欢,便是忍痛送给了他。可“玉鹄”最后却是为了救他而战死了沙场,她因此伤心了很久…… 想起那些点滴过往,秦将军心下柔软,为自己近日的苛责倒还生出几分内疚,步进房中,见她书案上搁着一副墨迹未干的画作,画中一只羽毛稀薄的小燕孤零零的呆在燕巢之中,一双大眼惊惶而期盼的望着正淅淅落雨的天空,似在等待母燕衔食归来。画面生动,那烘托的意境却是看得人生起几分零落的悲伤。 秦将军忽觉着那画中小燕,冢宰画的是她自己,莫非她如今的心境便也是那般无依无着,深感惊惶。这个发现让秦将军心下生起一阵痛意,可只要他秦芜雨活着便必会帮她撑起这个纷乱局面,绝不让独孤家风雨瓢零。 原本是想催她读些卷宗,可见她此时没精打采的小模样,想时今日盗印也是惊吓不轻。秦将军觉着治军之道还是要宽严并举,对她也是应当适时的哄上一哄,并嘉奖她今日壮举,便是笑道“今日在官衙时听那些小吏闲聊,那清玉堂来了些新货,要不陪你去逛逛?” 冢宰水眸烁亮,心下雀跃,可又望了望天,一本正经的疑惑道“莫非今儿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啊!” 她右脸上沾了一点墨迹,恰恰如同那些说媒的婆姨故意点上的大痣,此时再配上那装模作样的正经便尤显滑稽可爱…… 秦将军刹时失笑,忙是取了湿帕给她轻轻擦拭。她从小没有姐妹,便只得赖着他与一帮男孩干些玩泥爬树,下河摸鱼的游戏。总是弄得小脸脏兮,无法见人。秦芜雨每每便要给她整理干净,才好牵着她回府交差。 天长日久,秦芜雨也自然而然的觉着这整理小姐仪容倒也成了他的份内之事。只是忍不得摇头叹道“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般滑稽!可怎么得了?”…… “有雨哥哥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冢宰腆着小脸嘻笑着,心安理得的任秦将军给她将脸擦净。 而她这话本也是随意一说,秦芜雨听着却又是心下暖软,轻揉揉她头,道“可你也要长进些才好啊!”…… “会的,会的!本冢宰志向高远,定要坐成权臣的!”,冢宰怕秦将军又要长篇大论,忙嘴甜的连声应和,拽了他胳膊出了府门…… …… 清玉堂是都城最有名的珠宝铺子,之所以出名倒并非因其金玉满堂,奢华昂贵,而是因这里的黄掌柜本是个家学渊远的文士,所以,挑来的货物大多奢而不俗,清雅别致,就是眼光刁钻的风流文士们也称赞不已,由此名扬都城…… 步进不大的店铺,黄掌柜自是认出这位仙姿风流的翩翩公子乃是新上任的冢宰大人,忙是亲自捧了刚入来的上等新货让冢宰择选…… 冢宰看着那掌柜捧来的都是些男子的冠饰素簪,暗暗遗憾如今想买个女子的簪钗都是有口难言啊,正想推拒了事,却见秦将军从琳琅满目的玉饰中挑出一枚男子固发所用的白玉簪,笑道“这个我觉还挺适合冢宰的?” 冢宰接过一看,玉料上乘,柔润无瑕,而簪头精雕着两片舒展的桃叶,线条流畅,极有风骨,顿时甚觉入眼,爱不释手,叹这真是难见的精品…… 黄掌柜见此,忙是笑道“冢宰和秦将军好眼光啊,这玉簪的叶形是脱胎于桃花庄主的桃花谱,走遍四海定都仅此一枚啊!小的可是千辛万苦才从齐国高价收来的!” “桃花庄主!?”,冢宰眸光一亮,这个名号,她可不陌生,此人字画精绝,被誉为有照人的精光,凌云的气格,追捧者甚众。就是冢宰自己也都还珍藏着一副高价得来的桃花小图,虽有残损,也仍时不时拿出来欣赏品鉴一番。可这桃花庄主本尊却是极为神秘,至今无人知其究竟为何方神圣?只能遗憾着无缘结识…… 见冢宰对自己挑选的玉簪这般满意,秦将军便是痛快的付了银两,冢宰佯作一派肃色的道“这可一下花了秦将军近半年的官俸啊,将军尚没娶妻,该多存些老婆本才好呢!” 秦将军又是哭笑不得,随口说道“我家冢宰喜欢,倾家荡产不也得买啊!”,并随手将那玉簪替冢宰插在了髻间,打量着冢宰浓墨青云的乌发配上清雅玉簪,更添了几分仙姿,秦将军只觉赏心悦目,格外愉悦…… 而秦将军为冢宰买簪插发这一幕幕却被几个结伴闲逛的官衙小吏看在眼底,便是交头结耳的议着这秦将军与冢宰之间果有超出兄弟的情谊啊。冢宰虽是个男子,却生得比女子还要玉雪娇美,不知拢在怀中该是何等的撩人迷醉?这秦将军的艳福只是想想,便惹得小吏们好生艳羡…… “你们说那冢宰喜欢男人?”,小吏们的舌根正嚼得欢快,冷不丁的闯进一张黝黑的少年面孔,瞪着大圆眼儿扫着众人…… 小吏们顿绷直了后背,这不是汉王的随将姜桦么?小小年纪脾性却也是粗暴得很,听说十二岁随汉王上战场时,便是一口气砍了十多个敌军人头,极为彪悍。平日在官衙见了都是绕道而行,哪料今日逛个街市却是碰到了这个小煞星? 可想着那冢宰乃是汉王的死对头,能戳上几句冢宰的软肋,这小煞星也只该畅快才是,便是将秦将军如何一执千金的搏冢宰一笑,添油加醋的说得格外滋味儿…… 小煞星抹着黑脸儿惊悚了好半晌,直到见秦将军与冢宰并肩说笑着出了那清玉堂,才呲着雪白的大门牙点了点头,认定了这个事实。可想着与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冢宰与那秦芜雨乃是一对儿,小煞星便觉心堵。 此前王妃嫁到王府那一年,这秦芜雨便三天两日的跑来王府看望王妃,成天送这送那,就像汉王府寒酸得置办不起一般,那时惹得王爷没少动怒。可因着他是王妃的娘家人,也没个理由阻止他来,真是讨厌得很…… 想到这些往事,小煞星便是一肚子火气,正想上前去找一找那秦将军的麻烦,可却听随行的几名家丁焦急提醒道“姜小将,王爷可是交待你去韦家接人,莫误了时辰啊!” 小煞星这才想起正事,不情不愿的朝韦司徒府而去。那韦大被冢宰当街砍了,韦司徒当殿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啊。回头便是提出要再送个绝色美女给王爷做妾,这明摆着就是为了讨好王爷,替那韦大报仇。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8 章 可那韦大横行都城,恶贯满盈,明明就是个该挨上千刀的。王爷若是反倒替他报仇,以后的脸儿可该往哪里搁啊? 小煞星握了握刀柄,分外焦躁…… 十八 救美 出了清玉堂,冢宰打算再四处逛上一逛这都城的街市,却又被秦将军催着早些回去翻阅卷宗。可本着久居囚笼,难得放风的沉重心绪,冢宰仍是在街市吃了好些小吃,买了好些无用的物事,磨磨蹭蹭的直到夕阳西落,这才到了独孤府。 府门已关,秦将军便是将提的大包小包搁地,敲门呼唤家丁开门迎主,却是见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婢女从大门旁的石狮后窜出。 小脸通红,汗珠涔涔,看来已在此等了许久,见了冢宰,便是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磕头如捣蒜,焦急哭道“求冢宰救救我家小姐啊!我家小姐被押上了嫁舆,再迟就来不及了……” 这番凄急的哭诉,瞬时让冢宰在头脑中勾勒出一个柔弱小姐被凶悍山贼掳去做了压寨夫人的折子戏,真是好生震憾。 可看来也是自己官誉甚佳,才吸引来了拦路求救的百姓啊。冢宰欣慰之余,便是整了衣袖,端了一副定要为民做主的架势,道“本冢宰乃是百官之首,便有保护百姓的责任!快快起来细说!” 小婢女却是不愿起身,就那般匍匐在地,有些语无伦次的焦急哭诉道“小姐上嫁舆前,令奴婢来求冢宰,说冢宰是她最后的希望。若冢宰不能相救,她便只有一死以保清白了……小姐这眼下已被送去汉王府了……”…… “汉王府!?”,冢宰惊得睁大了眼眸,想着该是那汉王在边陲受了三年饥荒,欲壑难填,而府中那些送上口的鲜肉都尝得腻了,便是想过过猎食打鲜的瘾吧。 不由握了绣拳,义愤填膺的道“这汉王就是草莽流寇,竟敢强抢良家妇女!还有没有国法啊,还有没廉耻啊……不,不,他书念得少,字都写不端正,不懂什么叫廉耻……你放心,本冢宰定会替你家小姐做主!” 说毕,便是怒气冲冲的让秦芜雨去备车舆,这便要去那汉王府救人…… 小婢女闻言,便是将头磕得越发呯呯作响。秦将军却是并没入府备车,而是暗想如今那独孤旦的谋反未平,若是此时激怒汉王,难保不惹得他禀明皇帝,调兵平乱,坏了大事。还是将这婢女打发走了了事,便是对那婢女道“将你家小姐姓名报来,你且回去,此事冢宰自会处置!” 小婢女忙道“冢宰在街市甜汤摊子前见过我家小姐的,姓韦,名婉如!” 此话一出,让冢宰顿挑了秀眉,那容颜艳美,颇有几分娇憨之气的韦家小姐,冢宰自然是记得的。可那韦婉如不是韦司徒的小女儿么?这是唱的哪一出大戏啊?便是沉了脸色儿问道“此事,你家老爷不可能不知情啊?” 此问一出,小婢女便是捂脸痛哭,“就是老爷要将小姐送给汉王为妾啊!小姐不愿意嫁,哀求老爷,可老爷还打了小姐耳光……小姐好可怜啊!”…… “本冢宰才是被你唬弄得好可怜啊!”,冢宰揉了揉顿有些发痛的额角,这原来不是一起汉王强抢民女的恶性案件,只是人家汉王正当纳妾的喜事而已。 虽冢宰心中有火,却也尽量以亲民的和蔼态度劝慰那小婢女道“即便你家小姐不愿去汉王府为妾,但婚姻大事按着法理也是当遵父母之命的。本冢宰没有理由阻止?” 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婢女回去,便是头也不回的进了府门…… 可冢宰心下却是琢磨着那韦小姐虽说年岁尚轻,可已出落得丰润有致,容颜更是艳美,姿容远胜那丽姬,应当是那汉王喜欢的模样。虽说这只是以妾室嫁到汉王府,但只要讨了汉王欢欣,再因着韦司徒女儿的身份,扶为正室也是指日可待的。 想来那汉王妃的位置很快便是后继有人啊。可明明清晰知晓这与自己已没有半点干系,可冢宰仍是觉着眼角酸涩,此时看着府院中的几株盛绽的桃花都觉格外伤感,怅然得很。有道是桃花开仍旧,春色备伤情啊…… 可冢宰这一番突入其来的伤春情怀,在外人看来倒成了一副见死不救的冷若冰霜,引得那小婢女匍匐爬来紧紧紧抓了她的袍角,便是凄凄然然的痛诉起来 “我家小姐至从见了冢宰那一面,就夜夜都流泪,睡不安生……她拼死不愿嫁汉王为妾,也是因一颗心都给了冢宰啊……小姐真的好可怜啊,她知晓韦家与独孤府是不和的,老爷也是不可能答应她嫁给冢宰的……她就觉着死了也就痛快了……冢宰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说着,还“哇”的哭出了声来,引得独孤府中下人都纷纷探头侧耳。若不是深知自家主子禀性正直,不近女色,倒还真会误以为这是一出纨绔公子欠下了风流债的悲情折子戏啊…… 冢宰也为这番话惊怔得不轻,平时秦芜雨老说她没学出半点独孤家男儿的伟岸风骨,便没想到竟会有姑娘对她一见钟情,生死相许?这世事惊悚,总是出人意表啊!这韦小姐也着实眼瞎得很。可静心想了一想之后,仍是令下人备了车舆,那汉王府还是要去上一趟的…… 秦将军顿时眉宇紧蹙,忙跟了上去,小声训斥道“有没有分寸?这些乱七八糟的风流事,本就不能惹,何况还是那韦家的女儿?再说,你若将那汉王激怒,惹得他将旦将军谋反的事禀明皇帝,调兵镇压,不是坏了大事?”…… 冢宰何尝没想到这点,可她也曾对那汉王一见倾心,她深知女儿家深陷情网的不顾一切,若自己未去相救,难保那韦家小姐真会因此冲动丧命。就如自己三年前那场惨死,不就是为情所困而走的绝路么? 而且,她就是觉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快去搅了那汉王的春宵,掐了那汉王的桃花。便是不耐烦的道“我自有分寸的!可你若不愿跟我去,我便自己去好了!”,说着,便气鼓鼓的上了车舆…… 秦将军顿感恼怒,可与她一同长大,知她虽然性子懒散,但素来极有主见,一旦决定便几近执拗,就如四年前不论义父如何劝说,她也非要嫁那汉王。想来今日她既已决定了要去救那韦家小姐,便也是无法劝说的,只是眼下在独孤家存亡的关头,便是容不得她任性妄为。 跟上车舆便想将她揪下来,却见她水眸含泪的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道“我忽然好想报仇,好想让那汉王也不得安生!雨哥哥会帮我的吧?” 秦将军顿感一阵心疼,三年前,她撞墙重伤之后,若不是想着义父就只剩她一个女儿,她甚至不愿吃药,就那样一死了之。这三年来,她虽说在人前将悲伤掩得很好,可他知她仍是时常从梦中哭醒。想来也只有将这些伤痛让那汉王一一承受,她才能轻松起来,抬袖替她轻轻拭了眼泪,道“雨哥哥当然会帮你!”…… …… 车舆朝平水巷汉王府而去,冢宰望了眼那浓黑的天色,姑摸着那韦小姐的嫁舆该早已入了那汉王府,便是令驾车的家丁用力策马,行得快些。 行到平水巷口时,天已浓黑,还下起了微微细雨,她掀帘望那汉王府的高门已在那巷深处渐露出朱色,在沉沉寂色中凝起冷凌冰寒的水气…… 那巷深处的府门,她不陌生,因她曾每日都立在那府门前等那汉王下朝归来,然后没脸没皮的凑上去,笑着说“王爷,你回来了啊,一起用午膳!” 可得来却只是阴冷的面孔和烦厌的眼神,他还会拥住那些姬妾,当着她的面,大手辗转过那些饱满的曲线…… 以为已经忘却,可此时见了那高墙朱门竟又全全忆起,那是不堪回首的一段灰霾过往,似乎用尽了她毕生的热情与自尊,如果不是答应了爹爹代替哥哥暂撑起独孤家,她终身不愿回到都城,终身不愿再与那人相见…… …… 秦芜雨正要下车去叩汉王府门,却听闻一声嘎然,那府门竟是大启。只见那汉王一身黑锦劲装,腰别长刀,领了十余彪悍的家兵从汉王府策马奔出。 唔,这月黑风高的,汉王不急着在府中宠幸新妾,这是要赶着去哪里打家劫舍? 冢宰忙让家丁将车舆让到一旁,却是见那汉王猛然驻马,扭头凤眸深黯的直视她道“你来我汉王府做什么?” 这平水巷就只有汉王府一间独宅,这冢宰来此,显然是去他汉王府啊。想起白日将这断袖误认为女人,险又落下轻薄男人的污名,汉王便又气恼得很,瞪着这断袖的目光便越发凶狠了几分,目光若能杀人,想来早已将这断袖千刀万剐了…… 冢宰避了那逼人的目光,强装镇定的做了一脸肃色,道“府军的军粮,都还未下发!本冢宰今晚是特意亲自来催一催汉王,速速将小妹的嫁妆清点,换了米粮!”,顿了一顿,又道“还是那句话,如此一来,也不枉小妹嫁了汉王一场,做了一回名义上的夫妻!”…… 这话是冢宰说的,也算是道出了独孤秋萸的心声…… 汉王顿锁了眉宇,可似思索一瞬后,竟是跃下了马背,步到冢宰车窗前,道“府军米粮,本王缓一缓自会凑齐!只是今晚,你得先替本王做一件事!” “替你做事!?”,冢宰讶然之余,却是思度着汉王必定不会有好事关照自己,哪能再随性答应,便是笑道“汉王真会说笑,本冢宰手无缚机之力,哪配替汉王效劳啊?” …… 十九 独谈 冢宰这番噎人的话一出,便见那汉王猛然一抽长刀,咵然一声,雪亮晃眼,将冢宰骇得一抖,若不是坐在身旁的秦将军悄拽住了她的胳膊,她此时怕已是迫不及待的腆脸下车,赔笑讨好了。 心下却是感叹万分,原来怕一人也会如爱一人那般成为习惯,若是天长日久,怕是要渐沁骨髓,折了脊梁,这可是恶疾,得治啊……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9 章 而冢宰刚刹那的懦弱却又让秦将军深感懊恼,觉着对冢宰的鞭策仍是不够,以至于她到如今还不能时刻端整气势,作出几分伟然的风骨。便是令家丁调转马头,打道回府,让她好生领悟一下自身的不足。 哪料那汉王却是长刀打横,凌然挡道,夜风之中,倒是很有几分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钱的草蔻霸气。 冢宰暗骂了一声狂莽草寇,可本冢宰乃是个读书人,与草寇相较那是有辱斯文。正琢磨着打发两句甜言,以过了此劫便好。 却见那草蔻却是主动收了兵器,沉着脸色儿,道“韦司徒提出要将他庶出的小女儿给本王为妾,本王便派了姜桦去接。姜桦见那韦小姐一路哭哭啼啼,就将那韦小姐半道放下,让那韦家小姐自己回韦府去。可哪料那韦家小姐竟是在回府徒中被一帮流寇掳走。 而那本去韦司徒府中送小妹出嫁的韦贵妃便是急得回宫禀明了父皇。父皇就下旨将姜桦下了天牢,说若是今晚三更之前还不能将那韦家小姐平安救回,便要斩了姜桦…… 可那帮流寇,本王已查到其实是一帮外来的难民,因恨韦司徒,所以才掳那韦小姐泄愤。可流寇散乱没有据点,找起来便会颇为费时……” 说到此,汉王顿了一顿,寒厉的直视冢宰,道“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了么?”…… 冢宰刹时干笑一声,摊了摊手,眨巴着水眸,一脸谦恭的道“本冢宰愚钝无知,哪能猜测出汉王心思啊?” 心下却是感叹,那韦小姐虽是那韦司徒之女,可却是天真直率,但愿她能安然无恙。唉,这般流寇也真是没有眼力劲儿,要捉也该去捉那韦司徒,将其拨皮抽筋,挫骨扬灰,何苦去为难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呢?如今乱世,真是万事都没了准绳啊…… 汉王蹙了蹙眉,索性直言道“姜桦眼下被关押在天牢,本王想让你去以提审为由拖着时辰,好让本王能将那韦小姐救回,有理由免了他一死!” 冢宰一愣,却转瞬冷了小脸儿,道“汉王这是故意戏弄本冢宰么?那韦司徒只会讨好汉王,如何会杀汉王爱将啊?姜小将军该安全得很才对!” 说毕,便令家丁策马扬鞭,速速赶路,却又被汉王拽了缰绳,似犹豫一瞬,语气生硬的道“是那韦贵妃与本王不和!” “哦?”,冢宰挑了挑秀眉,清清冷冷的笑了两声,道“汉王今晚真是打定主意要戏弄本冢宰啊! 据本冢宰所知,韦贵妃还曾精挑细选了几名美人送给汉王为妾。其中一个唤为丽姬的,尤得汉王宠爱…… 听说,当初小妹嫁到汉王府那晚,汉王不进洞房,却是招了那丽姬侍寝。由此看来,汉王与韦贵妃不但没有不和,反倒相处得极为融洽才对吧?”…… 提起这些旧事,冢宰便觉心中隐痛,她当初对汉王一见钟情,在皇帝下旨赐婚之后,她自然欢喜。可也深感姻缘要双方乐意才好,毕竟知晓那汉王向来也看独孤家极不顺眼,便忧汉王会不满这门婚事。 所以,她当时还特意写了封书信让乳娘亲送去汉王府,信中表明若是汉王不愿娶她,她便让父亲退婚便是。而汉王虽没回信,却是让乳娘回话说接受赐婚。她这才没听父亲劝告,执意嫁了过去。却没想到大婚之夜便是独守空房,备受冷落…… 冢宰恨的不是汉王不爱她,恨得只是他当初既答应了娶她,便不该将她的一片真心故意践踏,而毁了她的一生。 此时睨着那无理挡道的汉王,冢宰便有些难掩的怒气,不耐烦道“汉王速将府军米粮凑齐便好!本冢宰这便告辞了!” 汉王暗暗却是觉得有口难言,思量一瞬,道“你下来,本王单独与你谈谈!”…… 这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倒是看在了冢宰眼里。思度这瘟神刚刚的确不像是戏弄之言啊。而汉王与那娇贵宠妃之间究竟有何矛盾纠葛,倒让冢宰真生起了几分兴致,便是提袍下了车舆。 此时夜雨已下得密集,凉风飘雨,越发寒凉,冢宰至从三年前被下过那伏宫散后,便格外畏寒,四顾之后,忙是奔到那府门前突出的一块檐角儿之下躲雨,抬袖抹了抹小脸上的雨珠,轻轻嘘一口气。 抬眼却是瞥见汉王那双凤眸,正深深黯黯的看着她,便是催道“汉王倒是快说啊!下雨天冷,时辰也不早了,本冢宰想早些回府歇着!” 清亮的男儿语声既出,汉王恍然回神,刚刚只是忽然想起曾经每日回府,都会看到这样一个娇小的身影等在此处,风雨无阻,而那曾被细雨润湿的面孔记得也是这般玉雪柔润…… 可怎会好端端的又想起那“淫l妇”,汉王懊恼得很,静了心神,道“本王与那韦贵妃之间的确有不和……”,瞥见冢宰顿时水眸大睁,眸光闪闪,端的又是一副听戏的姿态,汉王便是气恼的将话生生吞回…… 五年前,他大胜归来,打马过街,意气风发,不少贵家女子都纷纷向他示爱。其中,那韦司徒的嫡长女韦红湘也主动向他送来绣帕以表爱慕之情。那韦红湘容颜艳丽,有赛貂蝉之称,爱慕者甚众。 可他却是对那韦红湘毫无兴趣,当场便就拒绝了,惹得那韦大小姐粉脸挂露,下不得台。可随后,那韦红湘便是被韦司徒送入了后宫,很快便成了父皇最宠的妃嫔…… 本以为那事便已是过眼云烟。这几年来,那韦贵妃还频频示好,赠送美女,他也禀着合纵之态一概接收,不曾得罪。 可他前日入宫觐见父皇,却在御花园遇见那赏花的韦贵妃,他照常上前行礼,却不料那女人却是避退了宫女,意欲在花丛中与他行一出莺燕欢歌。 他自然愤怒拒绝,可那女人却提起了当年旧事,称若非气他薄情,她如何会一气之下入了后宫,成天伺候年老好色的父皇。那言语间的愤色,让他惊诧不已…… 而今日那韦贵妃回头便将那韦婉如被掳之事禀报父皇,定也是想拿姜桦的性命向他泄愤,他这也才发觉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是句真真之言啊。 而这些秘事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向这冢宰直言的,可没有圣旨,能有权力进那天牢的,只有这辖了六府的大冢宰啊。 汉王想到此,只得寒厉了神色道“至于本王与那韦贵妃有什么纠葛,你不必知晓!可你若不愿帮本王去天牢保住姜桦,本王明早便就将独孤旦谋反一事禀报父皇,调兵镇压!” 冢宰闻言后背一凉,可望见不远处的秦将军那肃审的眼神,便是鼻嗤了一声,挺了挺小脊梁,故作一脸傲然的道“好啊!汉王若要为私仇不顾大局,本冢宰也是无话可说的!” 说罢,便是作势要走,胳膊却是一紧,竟是被汉王大手拽住,闻他语声寒凉道“本王知,你对你小妹之死耿耿于怀,定是深恨本王的。可姜桦那小子却从来将你小妹认作王妃,直到如今也仍屡屡在本王面前替你小妹打抱不平。还说什么你小妹在王府时待他甚好,待府中下人也甚好!想来,若是你小妹活着,也不忍见那小子这般白白死了吧?” 冢宰怔愣,静了半晌,缓缓抬眼见细密的夜雨中,那汉王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浸着朦朦水气,没有平时的肃杀之气,倒显得几分空寂无奈。 虽不知这瘟神与那韦贵妃究竟有何矛盾,但想来以他那等臭硬的脾性,不经意间得罪了那娇贵的宠妃也是太过正常。而那姜桦倒的确是个豪气干云的小男汉子,若就这般送了性命,倒也是极为不忍的,便是道“好!看在小妹的情面,本冢宰这便前去天牢保姜小将军一命!” 汉王顺了口气,可这冢宰毕竟是自己死敌,将姜桦性命交托给他,总是难以放心,便顿又作了几分阵前的杀气,道“可若你没能让姜桦活着等到本王回来,这个仇便得算在你的头上!” 冢宰顿时嗤了一声,心下腹诽,这莫不就是好心当了驴肝肺,送伞反倒遭雷劈?哪有这般求人办事,反到恐吓的。 扶额做了沉重的为难状,道“本冢宰胆小,经不得吓!此事,汉王还是找他人去办,恕本冢宰无能啊!” 说着便是举袖挡着细雨,朝车舆踱去,今日若不折这汉王两根硬骨,如何对得住平日那变着花儿的赔脸讨好啊…… 可除了找这断袖,汉王实在没有更快捷的法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软了几分口气,“你若帮本王保住姜桦,本王便欠下你一条人命,日后定会奉还!” 汉王这话倒是出自真心,想着待将独孤家抄家灭门之时,留这断袖一个全尸倒是完全可以的…… 而冢宰见不可一世的汉王,此时态度是从未见过的心平气和,一时还觉几许难以适应,揉着额角望了眼那朦朦夜雨的天色,暗道没准明早的日头倒真是会打西边儿升起啊。 佯作深沉的叹了口气,道“有汉王允诺,本冢宰定会保住姜小将军性命!只盼他日,本冢宰有求之时,汉王也能仗义相助啊!” 汉王见这冢宰说得真诚,便点了点头,可思度这冢宰惯常有些口是心非,便是令了一亲随副将随这冢宰同去天牢,这才放心的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只是忍不得回头望那府门前的檐角儿之下,夜雨之中,此时已没有那娇小的身影,想着待回来之时,也不会再有。 心绪又莫名的躁乱起来,马鞭重重甩向半空,闷声一响,便是策马飞驰,飞溅起一路雨水…… 二十 牢审 冢宰瞅那副将,身形高壮魁伟,但相貌倒是生得白净清秀,还颇有几分面熟。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0 章 冢宰用力回想了一番,便是想起此人名叫吴匀礼,与汉王同岁,听说汉王从军之始便一直跟随汉王左右。虽也是名能征惯战的骁将,但却脾性内敛,颇有智谋,汉王军中上下便是呼其为吴军师。 听说此前汉王被贬边陲,收集百余流放的囚徒袭杀突厥,就正是这吴军师的提议…… 而吴匀礼见冢宰打量自己,便是拱手掬了一礼,虽也一身劲装,可不但无半点武将的凶戾之气,还颇为恭敬端正,道“有劳冢宰了!卑职为冢宰驾车驱马吧!” 便是从独孤府驾车家丁手中接过缰绳,将冢宰请上车舆…… 冢宰暗道这吴匀礼不但能文能武,还能屈能伸,着实是个难得的大才。汉王身边有这样的人相助,独孤家的处境便又险恶了几分啊。 不过侧目看了眼端坐身旁那沉静的义兄,便是又放心的咧嘴一笑,汉王身边有吴军师,自己身边可有秦将军啊…… 这嘻皮笑脸的小模样让秦将军先前的恼怒倒是抽离了几分,见她头发仍是被雨水濡湿些许,忙是抬袖替她轻拭,她身子如今早比不得从前,莫着了凉才好。 忽发觉她脸色儿有些惨白,忧心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身子不舒服?”…… “今日走了太多路,累了而已!”,冢宰忙嘻笑着接话,虽说确实觉着嗓子生疼,还有些火灼之感,可忍忍应就过了,何必让秦将军担心…… 秦将军见她笑得欢快,便也放下心来…… 不到二更,车舆便是驶到了天牢。 闻冢宰前来,天牢夜职的狱卒一片慌乱,诚惶诚恐,只怕伺候不周,得罪了这新鲜上任的权臣。 可是见那风姿翩翩的冢宰却是挂着一脸和善的笑意,不但说着他们夜职辛苦了的贴心话,还掏出大把银钱一一打赏,十分阔绰。 众狱卒欢欣之余,对这冢宰便是打从心底的拥戴了起来。听冢宰说有意观巡一下天牢重地,便是争先恐后的应承引路…… 天牢这个地方,冢宰第一次来,本觉新鲜,可走过那两排囚室间的昏暗长廊之时,却觉实在昏晦恐怖。 几百间昏黑潮湿的囚室中尽是披头散发的死囚,大多绻身在地,面目全非,血水已将身上白色囚衣染成艳红,显都是受过重刑。 狱卒还时不时将断气的囚犯拖出,经仵作查验已死后,还随手再在胸口刺上几刀,扔到囚室后的土坑,等着隔日一把火烧了干净…… 血腥浑着尸腐气到处弥漫,将冢宰呛得几欲作呕,直感头昏脑涨。 吴匀礼见状,忙是道“冢宰请在囚室外的审堂歇着,卑职自行去寻了姜桦,将他提来见冢宰便是!” 冢宰觉着这提议着实妥贴,自己确实要出去歇上一歇,呼吸一点稍微纯净的空气…… 可回头走到长廊半道,却是忍不得驻了步子,因总觉有双眼直直看向她来。 她侧目寻望而去,那囚犯虽满面鞭伤,血肿到辨不得面容,可那双大眼却仍是炯炯有神,毫无半点将死的颓气。正好奇想问狱卒此人犯了何罪,却被秦将军拽了胳膊,道“这里晦人得很,出去歇着!” 冢宰微愣,感觉秦将军拽她胳膊的大手微有力度,眼神也似有异样,便是闭口不言,老实随秦将军出了囚室,听他轻声道“帮我找个理由,我得去卷宗房看看审讯录事,因刚刚那囚犯我觉极像一个故人?”…… 冢宰见秦将军神色肃谨,难掩忧色,忙以检审案卷为由,让天牢小吏领了秦将军前去卷宗房。自己则在审堂长案后坐下等着提审那姜桦,答应了汉王之事,半点懈怠不得。 夜雨越发下得绸密,夜风微凉,冢宰用力撑着眼皮,默默的掐着自己胳膊以驱赶困意,感叹着这真是个睡眠的大好天气,便是分外思念起自家的暖帐软衾来。 半晌,总算见那被吴匀礼揪了那姜桦进堂来,随手敲了敲桌案,打着呵欠道“你说你干嘛将人家韦小姐辇回府啊?真是个惹是生非的小煞星!” 小煞星挺了挺胸膛,从头到脚就是一副本小爷毫无过错的阵仗,颇为凌然的道“那韦家小姐一路哭哭啼啼的不愿嫁。这样接回府去,不但白白浪费粮食,还整日听她哭给王爷添堵么?” “嗯,这倒是有理!”,冢宰揉着额角表示赞同,觉这小煞星的性子倒真是直率可爱得很,却又是很想逗一逗这小煞星,便是故意端严了神色, 道“可人家韦小姐那是个难见的美人,你家王爷见了定会很是喜欢!你这是活生生的掐了你家王爷的桃花,你还有理了不成?本冢宰是不是该先替你家王爷杖你三十板子?” 姜桦瞅着那与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冢宰,随口答道“才不是呢!之前,王爷看过韦府送来的画像,可我听老平说,王爷不喜欢那模样的……” 吴匀礼闻言,连忙喝斥道“不许胡说八道!”,这小子性子虽直率,可平时也很有分寸,今晚这张嘴怎会这般无遮无拦…… 姜桦自然也是意识自己失言,如何能将这等王府秘事告诉外人?可刚看着这冢宰与王妃一样的面孔,便就一时顺口答话,此时,还真是后悔得紧…… 冢宰却是微挑了秀眉,那韦小姐明明远比那丽姬貌美,身形也是丰润有致,汉王为何会不喜欢? 正在琢磨,却闻一声推门的闷响,天牢正门被一行禁军豁然推开,为首的宦者吕公公尖着嗓儿宣道“去提罪人姜桦,皇上口谕,就地正法!” 吴匀礼蹙了眉头,此时尚不到二更,没想到这杀人的圣旨就已到了,这就是那韦贵妃故意想要取姜桦性命吧。 正想请冢宰出面拖着时辰,却见姜桦一捶胸口,大喝道“小爷在此,有本事尽管来杀!” 小煞星说话间便是随手拔了吴匀礼腰间佩剑,誓要拼个你死我活。小爷从不怕死,可要死也该死在沙场,马革裹尸,这般死得冤枉,实在丢人现眼…… 吴匀礼暗道了声不好,这一动起手来,便是抗旨的重罪。即便稍后王爷救回那韦小姐,姜桦也难逃一死啊,忙是用力握住他手腕,喝道“不要乱来!莫再连累王爷!”…… 姜桦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便是忙扔了佩剑,端了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自己死亦无妨,如何能再连累王爷…… 那吕公公见此,忙是尖嚷着吆喝禁军羁人,这怪也只怪你家王爷不识抬举,伤了韦贵妃芳心,只得拿你这小子的小命先折折你家王爷的膝盖骨头…… 一干禁军也是想早些完事儿,好回宫向那韦贵妃讨赏,便是齐涌上前拖了姜桦便要动刀,雪亮大刀反映着灯火,顿将昏晦的审堂照亮一片,却闻那堂前之上,一声怒喝“住手!”…… 众禁军抬眼,见那案后端坐着一位衣袍月白,仙姿风骨的画中谪仙,倒是齐齐傻怔了眼儿。 而那吕公公也只是韦贵妃宫中的掌事,自然并没见过这新上任不久的大冢宰,便只当这是个天牢中的小小管事罢了。 虽说这等绝世的姿容窝在这天牢中当差着实屈才,但敢下了皇上宠妃的脸儿便只有死路一条。便是尖嗓喝道“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也一道砍了!韦贵妃定有重赏!” 可话音刚落,便见那冢宰拍案而起,气势凌然的从袖中掏出那大冢宰印,指着吕公公怒喝道“区区后宫小吏竟敢在天牢叫嚣滥杀,按律当斩!来人啊,给本冢宰拖下去砍了!” 吕公公刹时大惊,这竟就是那让皇上头痛欲裂的冢宰,虽说长得纤弱,可听闻就是他当街砍了那韦大啊。 这冢宰连韦司徒嫡长子都敢砍,自己这一区区奴才就是被他剁成了泥,皇上也是没有心思追究的。 吕公公立时膝软背弯,匍匐在地,战栗颤抖道“奴才眼瞎不识冢宰,求冢宰饶命啊!饶命啊!” 而冢宰刚那两声怒喝太过用力,不但头有些痛眩,那本就不太舒泰的嗓子此时更是一阵锐疼,便是挥手不耐烦的道“本冢宰乃是本官之首,有监审冤狱之责。这姜桦一案,本冢宰刚已审过,并无罪过!皇上那里,本冢宰自会禀明,不想死的,就给本冢宰有多远滚多远!” 吕公公闻言如获大赦般,忙是爬起,躬身而退,这冢宰凌然的气势还让他顿生出几分楚国公阴魂不散的恐怖心境。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1 章 可这冢宰不是与汉王乃是死敌么?如何会出面保这汉王的亲随? 哦,对了,不是有传言说这冢宰乃是断袖,定真是看上了汉王威武雄壮吧…… …… 吕公公退去,吴匀礼忙让姜桦向冢宰行礼道谢。 冢宰此时却是紧蹙秀眉,直觉嗓眼儿有汩汩血丝上涌,这才想起那鬼医阴一施曾经说过,那改换音色的换音丸极为伤喉,每过半年便得停上一回,养一养嗓子。可眼下因着每日要上朝,便仍是服了那药。 若是就此哑了,还如何做个权臣,纵横朝纲?得快些回府找那阴一施来治一治才行,冢宰想到此,便是用已有些微哑的嗓音对吴匀礼道“本冢宰想回府去歇着了,你领他走吧!一切由本冢宰承担!” 说毕,起身朝停在天牢外的车舆而去,此时秦将军仍在卷宗房,想来正在翻查先前那囚犯的录事,回想秦将军刚才神情,那“故人”应是极为重要。冢宰不欲打扰,打算自己先行回去便是。 可本就有些头痛,此时走在细雨中一淋,更是有些欲裂之感。夜风一吹,还不停的重咳了起来,忽觉一股血腥上喉,喷吐出口,同时,人也如折之柳摇曳而倾…… 腰间却是一紧,竟是被一双长臂揽腰一带,就那样跌进了一个暖热的怀抱,她微微抬眸一看,唔,好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怎么好生眼熟?然后便是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喂,你醒醒!”,汉王垂目看着那软在怀中的娇人儿,此时竟是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如同玉雕,只觉心间一阵火燎的焦急,急喝道“速传太医!”…… 二十一 意境 汉王那一声中气十足的“速传太医!”,如同钟鸣,也撞进了那刚出卷宗房的秦将军耳中。 想起冢宰今晚惨白的脸色儿,秦将军直觉是冢宰出事,寻声奔去,果望见那天牢大门处,一身月白的小身影如只小猫儿软在那汉王怀中,骤然大惊,飞奔而至,将冢宰从那汉王臂间一把夺过,跨进了停在一旁的车舆之中。 汉王只觉臂间刹时一空,心底也似忽的空落一块。之前便觉这断袖身子不好,今日竟是吐出这般大口血来,不知是患有什么恶疾? 步到那车舆窗前,以刀柄撩开那轻垂的细竹车帘,正想发问,却蹙了眉头…… 这冢宰的车舆外饰看着普通,这内里陈设却甚是讲究,紫檀坐具,上等丝锦铺榻,一只鎏金飞鸟香兽,缓缓喷吐出淡薄的白气儿,因着雨夜的潮湿而凝起一片轻雾,和着淡雅幽香轻柔弥漫,区区一方小天地,竟也有些似真似幻的宁静美感。 而这缭绕的意境之中,秦将军将昏迷的冢宰搁于膝上,轻搂在怀,一双大手还正按揉着那玉白柔荑的虎口之处。 秦将军生得清俊,冢宰眉眼精致。即便一旁的众人都认定冢宰乃是男子,可此刻两人这般相依相护的画面实在太过赏心悦目,让他们齐齐感叹着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儿啊。 唯有汉王险被这画面刺瞎双目,只觉那秦芜雨的大手每在那玉白小手上揉搓一下,都似在他心上一阵抓挠一般。 再看那秦芜雨怀中那娇人儿,此时虽说仍是昏迷,可秀眉已渐舒展,刚还没有血色的樱唇,也缓回了些粉嫩的色泽,还微微轻启,吐出些带着娇气儿的细柔低吟,如同那刚破壳儿的小雏鸟儿在柔风中撒娇的软鸣,听来便让人无端生起一种将其揉在手心,含在口中的冲动…… 秦芜雨便是将那小雏鸟儿又朝怀中拢了一拢,大掌还轻轻缓缓的抚其后背,那神色中除了焦忧自责,还有无处隐藏的宠溺疼惜。 看得一干男人的心尖儿都颤抖了起来,虽说冢宰不是只雌鸟,但此时这般娇娇柔柔的小模样,连耳鬓边散乱的头发丝儿都散发着一种让男人想可劲儿疼惜的气韵…… 汉王更是觉着心焦火燎,更确定这义兄义弟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奸情!再看身旁的一众随将,竟也露出艳羡的神情,汉王觉这断袖之行是有碍大周人丁兴旺国策的。做为一个刚直的铁汉,他觉他应当将这不正之风立即扼杀,便是黑着脸儿出言,喝道“男人之间,就该有点男人的模样!”…… 秦将军这才回神,汉王言外之意也听得分外明白,看着车外众人的眼光,这下与冢宰断袖之名倒更是坐实了,可此间情状看起来也着实暧眛,无论如何辨白,都只是越描越黑。又听那汉王道“太医院离这不远,将他送去治!” “不必了!从小的老毛病而已!”,秦将军佯作轻松的答道,可先前那一瞬倒真是焦忧得紧。按鬼医阴一施所教的法子替她顺过心包筋络,此时她的气息已然平顺,脉膊也已正常。听阴一施说那换音丸虽伤咽喉,但不会伤了脏腑,她回去歇上一晚定也就能复元了。便令驾车家丁策马回府…… 可那汉王却又是猛然一把拽了缰绳,看着那柔柔绻在秦将军怀中的娇人儿,喝道“送去太医院!”,他就是忽然想弄清这断袖究竟得了个什么毛病…… 秦将军暗愣,可为何这汉王非要将冢宰送去太医院?莫非是发现了冢宰这只假凤的破绽,想借太医之手来探一个究竟? 可悄打量那汉王的神色,倒无半点肃杀,反倒是紧紧盯着冢宰的小脸儿。那样的眼光,秦将军忽觉着像极了一个男人看着心爱之人,莫非这汉王看上了冢宰? 可转瞬,秦将军便觉这个想法真是荒诞,这汉王铁汉一名,不好男色。若是只喜欢冢宰的皮相,当初,小姐嫁去他汉王府时,也就不该那样百般冷落…… 可若是执意不去太医院,反倒会让这汉王起疑冢宰真身吧,秦将军暗暗寻思找个什么恰当的理由拒绝,却听怀中那人儿缓缓出言道“本冢宰最不喜闻太医院的药味儿了!” 虽语声嘶哑,但也让秦将军松了口气,见那双水眸也已睁开,睨向那车舆外的汉王,道“谢汉王关心啊!本冢宰幼时仙丹吃多了,落下了这老毛病!那些太医哪里治得了?不过,没大碍的!” 还带着几分水气的眸子闪闪烁烁的泛着莹光,说话间还轻抿了抿嘴唇,那无意间的娇羞情态让汉王更是挪不开眼。可瞅着这断袖仍是坐在那秦芜雨膝上,一双玉手还随意的搁放在那秦芜雨掌心之间,便又觉心上抓挠。 众目睽睽之下,这断袖与这秦芜雨都这般不避亲昵,那背地里还不知是怎样火热的场面? 汉王顿觉眼痛心火得很,想了一想,道“既然没大碍了,便随本王去长安狱!本王今晚抓到了掳劫韦家小姐的其中几名流寇,但他们死不愿交待将韦家小姐藏在了何处? 其中有两个还曾住过你独孤家在玉虚观所设的善堂,应对你很是感恩。你去审,兴许能问出那韦家小姐的下落!” 冢宰真是后悔说了那句“没大碍”,此时虽是醒了,但仍是力乏嗓痛得很。可拖得越久,那韦小姐就越是性命堪忧。 但好在有得力助手秦将军不是,由他代本冢宰的去审不也是一样?可刚一抬眸,却见秦将军以端肃之态先行开口道“此事已惊动皇上。冢宰乃百官之首,的确应当亲自彻查此事!” 冢宰刹时真觉嗓哑得很,用哀怨的眼风狠狠劈向秦将军,别人不知本冢宰刚受了多大的苦,你秦将军也不清楚么?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冢宰又想耍横高吼一声,本冢宰才不想做什么百官之首,只想做个木匠。 可秦将军并不理会冢宰那无力的小眼神,倒是端了神色与汉王商议起来,道“只是那长安狱在西郊甚远,冢宰虽无大碍,但仍是虚弱,不好太过奔波。汉王可否令人将那几名流寇押来天牢审堂过审,莫让冢宰太过奔波?” 说话间,还暗暗一握冢宰手腕,冢宰暗暗一愣,刹时领悟秦将军是想借此机会留在天牢,定是与先前所见的那囚犯有关吧。想到此,忙扶额做了虚脱之状,道“实在不想又奔去西郊!好歹让本冢宰在审堂里歇上一会,饮上一碗热茶啊!” 汉王想这点小要求若不应允,反倒引得这冢宰使了性子不帮这忙,便是令了随从前去西郊提人,可回头见那冢宰仍是懒洋洋的赖在秦芜雨膝上,便是喝道“还不去审堂?那流寇的录事薄子难道还让本王写不成?” 冢宰想起汉王那一手丑得惊鬼泣神的大字,便是感叹了一声“汉王的字别具风格,哪能随便下了笔墨啊?”,用力撑起仍是疲软的小身子,脚步虚乏的挪出了车舆。 刚一出舆厢,那密密实实的夜雨便劈头盖脸儿而来,脚下不慎一个趔跄,便是迎头朝那车板下栽去,可腰间又是一紧,竟又被汉王抱了满怀,并听那瘟神的厉声飘在头顶,“你要再晕了,那流寇怎么审?” 说话间,已将她打横一抱,大步朝那天牢审堂而去,她微微一怔,这瘟神的怀抱是这般暖和,让她寒凉的身子都顿时暖融起来…… 抬眼悄看那张曾让她心心念念的英俊面庞,肤色比三年前黑了不少,但倒更显得五官镌利,气宇英武。一双凤眸从来幽深寒凉,不知他在帐闱中拥着那些宠妾时,这双眼是否会有别样的眸光。鼻梁端直,侧面尤为高挺,那薄唇却太显凉薄,也总是说些让人心伤的言语…… 汉王也似感觉到那怀中的娇人儿审度的眼光,可并不敢低头去看,刚抱着这软玉温香的小身子那一刻,绮香楼时所感的邪气便又一阵阵的在四肢百骸狂烈刮刷。 这断袖身子怎这么软,这么轻,又这么凉?汉王竟是顿感热血沉积,直想将怀中人儿狠狠亲揉,恣意一番。 这个念头一出,汉王便又觉头脑中千万匹野马狂奔而过,草泥飞溅中,真男人铁汉子的强烈自尊再一次被重狠践踏…… 步到审堂屋檐之下,汉王便是将那断袖看似恶狠狠的一搁,大步跨进审堂,占了那长案后的坐榻,大吼着“倒茶!”,是要好好平息一下胸中邪火…… 冢宰暗嗤一声,也没力气入堂去对那汉王讨好赔笑,就索性等在了屋外廊下,赏那细密雨帘,悄望见秦将军亲自将车舆驶到牢后,然后绕去了后院,冢宰猜测秦将军该是有些什么突然的安排?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2 章 …… 很快,天牢烧饭的嬷嬷战战兢兢的捧来两碗刚煮开的热茶。 冢宰早已嗓哑干痛,便是忙端了一碗想润一润喉,可那碗中茶水太过滚热,一时无法下咽,便是将那茶水随手泼了。将袖一挽,露出半截子玉雪皓腕,就在屋檐下,举着茶碗接了半碗雨水,便要下灌…… 嬷嬷见此,忙惶恐道“冢宰身子贵重,这水怎么喝得?会生病的!老奴替冢宰将茶凉一凉!” 冢宰却是摆手笑道“这无根水才是最干净的!”,说着便是一饮而净,顿觉清凉沁喉,舒爽的抿了抿唇…… 可冢宰不知,汉王见了这幕却已蹙了眉宇。记得近四年前,也是这般春雨不停,他一日傍晚回王府,恰望见那独孤秋萸站在东院的屋檐之下,也是这般衣袖半挽,露出皓腕半截,举着一只白瓷碗接了雨水要饮,她那乳娘裴氏也是上前阻止说这水如何饮得。 她也是这般笑盈盈的说“这无根水才是最干净的!”…… 同胞兄妹长得相像倒也罢了,为何连说话的语调神色都是一模一样?汉王只觉疑窦丛生…… 二十二 共舆 冢宰饮了那清凉的雨水,觉着嗓子舒泰许多,这偏方还是她幼时一个朋友所教,果然很是管用,只是不知那故人,如今又身在何方?是否安好? 望那绵绵夜雨,想起幼时经历,冢宰心下不免生起些许伤感来。可瞅着那端坐审堂坐榻的汉王,感叹眼下真不是能伤感的关头,忙取了录事薄子,走上前去。正琢磨着开口请汉王挪一挪臀,却见那汉王竟是主动让出半边坐榻来。 呦,汉王有求于人,态度还是可圈可点的啊,冢宰假装谦恭一番,便是撩袍落坐,执了笔墨书写录事。 而汉王却是重新审视起这冢宰玉薄的耳垂来,这样的耳洞真的只是为了避劫所穿么? 此时鬓间有几缕微湿的散发别在耳后,将那精致的容颜又添了几分袅袅挪挪的柔美,真是越看越无半点像个男人。如果将一头乌发挽成一个飞仙髻,该是与那独孤秋萸一模一样吧…… 汉王心烦意乱,若不是众目睽睽,他真想将这断袖衣袍立时撕个干净,好好辨一辨雌雄…… 冢宰将录事写妥,疲乏的揉了揉肩,侧目之间,却无意瞥见汉王眼光深黯的紧盯着她的耳垂,微怔后便是暗暗一惊,莫非这汉王仍是怀疑她的真身?可好端断的,如何又会怀疑起来? 细思后,莫非是因刚在屋檐下喝的那半碗雨水? 记得曾经在汉王府时,自己因嗓疼接了碗雨水来饮,却恰被那汉王撞见,当时自己还尴尬得紧,觉着端淑之形更是荡然无存,还因此后悔了好一阵子。莫不是因此让汉王起了疑心? 想到此,冢宰便又咳了两声,招呼那奉茶的嬷嬷再去替她接上半碗雨水来,并一边抿着,一边装作不经意的与汉王闲聊,“汉王莫见怪啊!本冢宰今日咽喉疼得厉害,而无根水倒是有能解嗓疼的妙用啊。这个偏方还是小妹以前告诉本冢宰的!” 说到此,还刻意顿上一顿,忧叹了一声,水眸潋滟的睨着汉王,“唉,本冢宰与小妹一同长大,不但喜好极为相似,甚至还有些心灵相通的!不然,为何本冢宰会与小妹一样,这般敬仰汉王啊?” “心灵相通?”,汉王看着那冢宰刹时显得有些忧伤的玉雪小脸,怔了神色,同胞之间心灵感应,行止相同,并不稀奇。莫非正是因为同胞间的感应,这冢宰才会如他小妹一样爱慕于他?瞬想起绮香楼荐枕之事,若这断袖不是男子,如何敢主动投怀送抱? 再说,那独孤秋萸女流之辈,会的也不过是些缝袍抚琴的小把戏,如何能有这断袖的智略手段,风度气宇? 那女人是死了,尸骨定都早已化了泥…… …… 很快,吴匀礼一行便是将那帮捉来的流寇绑来了审堂,全全按跪在地…… 冢宰看了看堂下那些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流寇,暗叹不过都是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苦难流民罢了。 稍作思量后,冢宰令狱卒替他们通通松绑,并找来些馒头,让他们充饥裹腹。 一众难民相视讶然,但思忖这冢宰与那韦家乃是仇敌,他们抓了韦家的闺女,让韦家鸡飞狗跳,这冢宰定该很是高兴才对,便是忙抓了那些馒头,狼吞虎咽起来。已许久没吃过饱饭,今日即便是死了,那也是个饱死鬼,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便是纷纷叩谢了冢宰的大恩大德。 冢宰见他们吃饱,也没有如先前那般后背紧绷,便叹了一声气,道“韦司徒是奸佞小人。可那韦小姐倒听说颇为良善,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妾室所生。你们要掳也去掳韦司徒啊,这样拿个无辜女子撒气,可是很没有英雄气慨?” 众难民相视之后,低头嗫嚅道“不掳也掳了,不就是个死!谁让那韦司徒那么缺德……”…… “本冢宰也知你们是仇恨奸佞,事出有因。只要韦小姐能平安无事,本冢宰也就免你们死罪!” 冢宰扶额出言,想着自己表现得这般真诚,定能让他们供出实话,而此事虽说闹得极大,但事权从急,待韦小姐安然之后,让这帮难民四处散去,皇帝定也是懒得追究的…… 此语一出,果见众难民相视欲言,可其中为首的一个瘦削难民却是阻了众人说话,并看向了那神色肃杀的汉王,道“可即便冢宰饶我们不死。汉王能饶过我们么?” 众难民顿时如被雷劈,一脸恍然,便是七嘴八舌的纷纷表示汉王与韦司徒那是要做亲家的深厚情分,定会回头便替他岳父宰了他们一干人头…… 这番场面,别说汉王气得险些岔气儿。就是一旁的姜桦都圆眼儿泛水,保家卫国的堂堂汉王怎么成了与韦司徒狼狈为奸的奸佞小人。 可转而小煞星却欣慰起自己今日真是护主有道,不然将那韦小姐接回府去,真让那韦司徒做了王爷岳父。不待明儿一早,王爷便该会被百姓们做成小纸人,摆在后山针扎诅咒啊…… …… 一片民怨沸腾中,冢宰揉着额角睨汉王那青黑的面孔,以眼风示意他说上一两句安抚的贴心话,好尽快套出那韦小姐的下落。 可汉王刚从冢宰雌雄的旋涡之中爬出,此时见冢宰那潋滟的眸光飘来,便是暗骂这断袖竟是当众向他抛媚眼儿,真是好不要脸,可心下却又似有阵风拂,酥酥麻麻。 倒是吴匀礼上前轻声提醒后,汉王才明白冢宰那媚眼的用意,正了一正神色,生硬的道“放心!只要那韦小姐无事,本王便不再追究此事!” 那为首的瘦削难民却是又阻了众人答话,转而又看着冢宰道“我们信得过冢宰,可我们真信不过汉王。求冢宰先放了我这些兄弟们,由我一人领冢宰去放那韦家闺女!”…… 冢宰再次打量这男子,暗暗思忖有这般头脑,说话也极为有条有理,倒不像个平常难民啊。可眼下倒似也没有别的法子啊。侧目见汉王竟也点头应允,冢宰便是下令放了那一众难民…… 步出审堂,正想令家丁去牵车舆,可又想起秦将军先前亲自将车舆驶到牢后的举止,便又将话咽下,思度着秦将军留着车舆莫非是有些别的用途吧? 见天牢院前停着一辆庶民的牛车,步进车厢一看,虽说简陋狭窄,但挤挤倒能坐下两人,遂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命狱卒去唤秦将军,好赶去救人。 见汉王目光打量,忧他生疑,冢宰便是笑盈盈的主动解释,“此去救人,不可张扬,本冢宰那车驾太过打眼不是?用这辆车妥当些!” 汉王点头觉得有理,可瞅见那牛车里狭窄的方寸,却又不由蹙了眉头,这断袖是想与那秦芜雨共坐?那一路之间必定搂搂抱抱,亲亲我我,想想都觉实在有伤风化。 汉王便是也大步跨上了牛车,与冢宰并排而坐,还美其名曰“免得冢宰也被那些流寇捉去,横生枝节!” 汉王身形高大伟岸,此番一坐便是占去了坐榻大半,冢宰那娇小的身形被生生挤在了榻角,直感进退维谷,正想请汉王换上一辆,可那瘟神却是已喝令行车,莫拖时辰…… 冢宰想着此时再将汉王赶下车去,众目睽睽,不是让汉王觉着故意下他脸面儿么?如今三堂叔谋反未平,还是不要刻意激怒这瘟神为好。 只是那瘟神的肘臂如铁,这般抵着她的小肩着实吃疼,便是将娇小的身子又努力的缩了一缩,避免被瘟神的硬骨磕断肩肘,白白落了残废。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3 章 那挪动间的轻柔磨蹭,让汉王左臂一阵微痒,侧目看去那娇小人儿抿着小嘴,眨巴着水眸,似颇为委屈的架势,这般娇小可怜的小模样,让汉王又生起一股想要将其揉进怀中的异想,忙是握了拳头端了脊梁,用力默念着本王乃是真男人铁汉子的诵本真章…… …… 雨下得越发密集,道路越发泥泞难行,本来今晚晕厥便极为不适,此番颠簸更让冢宰骨架都要散裂,并未完全消退的头晕便是又浓浓袭来,暗忧着若是晕在车里,难保被这汉王发现错漏,识破真身? 想起秦将军刚刚按揉她的虎口为她醒神的法子,连忙自己朝右手虎口处狠狠掐去,一时也管不得位置究竟准是不准。 这番动静,自是被汉王的余光收在眼底,见那玉白的手间被她掐出尖细的血红指印儿,立时是骂了声蠢,未经思量,便是一把抓过那只柔荑,握在手心,拇指重按上了那细软的虎口之处。 可那玉手握在掌心中那一瞬,汉王便觉大掌一酥,这玉手虽然冰凉,可那手感却比把玩着一块极致好玉还要细腻轻软,只想紧紧握住,甚至含入口中。 而汉王刚按那虎口的力道,却让冢宰一阵吃痛,便是轻声颤抖道“轻一点嘛!” 因嗓子哑嘶,倒没了平日的清亮,听来极像女子承宠之时那娇羞撒娇的低吟,汉王顿觉百骸皆麻,热血涌涌。 其时,雨夜路滑,牛车忽然一个颠簸,冢宰那娇小的身子便是轻飘的朝汉王那侧扑就而去。汉王长臂一伸,无法自控的便是将那娇人儿裹入了怀中。 那软玉温香顿充盈了满怀,汉王似觉有个空洞落进了一颗大石,激起数重回音。还直想含住那玉薄的小耳垂,对她说上一声,“好!本王轻些!轻些!” 感那怀中人儿呼吸微促,莫不是也悸动得无法自抑,汉王便又将箍着那人儿的铁臂紧了一紧。可却听那被埋在怀中的人儿微微挣扎着,似无法承受的低声嘶哑,“多谢汉王,本冢宰呼不了气儿了!” 听这声音,竟是无半点留恋他怀抱之意啊。汉王蹙了眉头,虽内心的念头驱使他极想将这团软玉揉进骨髓,可理智告诉他应当松手,立即松手,这,只是个男人…… 二十三 救质 汉王手臂刚松,冢宰便是连连呼气。感叹这汉王不愧有战神之名,手臂都是神兵利器啊。刚一个不小心撞进他怀中,都险些就被他捏碎了骨头,也不知有没有内伤?此时全身骨头都痛得厉害呐。 而冢宰此时这呼吸急促,玉颊绯红的模样看在汉王眼中,却是另一番情貌。想这断袖本就迷恋他威武雄壮,刚那一抱虽说嘴硬,但心神定也早是掀波推浪,激荡得很了吧。 这让铁汉饱受煎熬的灵魂找到了喘息的出口,刚刚自己那一时的“失手”不过是被这断袖所惑罢了,绝不能在这断袖面前失了真男儿的坚硬刚直,便是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肃色,“本王刚不过是怕你这断袖磕在这车壁上撞掉门牙,才拉你一把!” 冢宰连连点头,揉着生疼的肩肘,努力的挤出笑意,正想为汉王的见义勇为道一声谢,却又见那瘟神又接着容色凉薄的一番哂叽, “你独孤家的人都算生得伟岸,你和你小妹怎就都生得这副疲软的德行?你小妹那也是三天两头的生病,病殃殃的模样,看着便让人厌烦……”…… 此话一出,冢宰神色刹时清冷,潋滟的水眸中难掩悲色,看着汉王轻轻缓缓的道“本冢宰小妹已死了三年了,还让汉王如此烦恶,她倒真是该死得很啊!”…… 汉王却觉口哑,刚怎的无端提起了那女人?可每每看着这断袖在眼前晃悠,便就会想起那女人的模样,这兄妹二人像的不只那张脸,行止笑容竟都是如此相似,可见同胞兄妹心灵相通,倒是属实啊…… 扭头再看那断袖此时已轻撩开那车窗布帘,望着窗外沉沉夜色,沉默不言。雨随风飘进车窗,攒在她那纤长的睫毛之上,无人分得清是雨是泪。 可她心里却是伤感悲凉,忽然觉着独孤秋萸,你死得真是格外凄惨啊…… …… 颠簸了大半宿,冢宰早已困乏之极,可瘟神在旁,连小睡片刻都是不敢,忽听那前面被押引路的难民说了一声“到了!” 冢宰放目四周,所处之处是城外百里的清音山下,浓黑夜色中,只闻那山风穿林,雨打林叶的空幽之声。林深夜茂,山高崖陡,倒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冢宰忙自己掐了一掐虎口,稍稍醒神,便是急不可待的先行下了车舆,与这瘟神共处这狭窄方寸,心胸气闷,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步下车舆,夜雨密细,冢宰不由冷得一个哆嗦,策马跟来的秦将军忙是脱下自己所披的蓑衣将她严实罩住,轻声道“身子不好,莫再淋了雨!” 这番体贴疼惜,落入汉王眼中,顿又觉一阵烈火烧心,可又觉无由可发,便是怒然将那引路的难民踹倒在地,刀架其颈,吼道“人在哪?”…… 难民却是傲然扬颈,竟是一副临死不屈的作派,“我只信得过冢宰!” 唔,好有眼力,本冢宰的确人品清明,值得信赖,便是伸了纤细的手指轻推开那汉王的长刀,示意他拿开凶器,在汉王的寒肃目光中清了清嗓子道“只要那韦小姐无事,本冢宰必如言饶你性命!” 难民对冢宰一番打量,似肯定了这仙姿翩然的冢宰应是个遵诺守信之人,这才斟酌着道“在山里,小的领冢宰去找!” 还要爬山?冢宰只觉自己那一身早被颠簸散架的骨头,已在嘎嘣作响…… 可不待说话,秦将军已将袍角撩起别在腰间,在她面前蹲下。她顿灿然一笑,未加思索便是趴在了秦将军坚实的后背,并在他耳边调皮的轻唤了声“得,驾!” 秦将军不觉笑了一笑,记得幼时,她见他们一帮男孩骑马,羡慕得紧,可她年幼个小,骑驴都够不到鞍,只能捧着小脸孤独的坐在马场外,泪光盈盈的瞅着他们。他见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很是不忍,便蹲下给她当马骑,她就很是高兴的学着他们吆喝起“得,驾!”的马令,奶声奶气听来格外滑稽可爱。 而从此之后,她每每哭闹,只要他一说要变马儿给她骑,她便刹时就眉开眼笑…… 秦将军暗叹,童年过往,转眼已是十数年,可这背上的小丫头却似乎仍是那个滑稽调皮的小模样,身量也仍是轻得似一阵风过就会卷走一般,便随口道“你抓紧了,别摔了!”…… “哦!”,冢宰打着呵欠随口应着,纤细的胳膊随意的搂了秦的脖颈,并将头懒懒的贴枕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幕亲昵,更刺得那汉王双眼发痛,直欲将那好不要脸的断袖从那秦芜雨背上扒拉下来,揉断骨头…… 山路崎岖,雨夜路滑,可在秦将军背上,冢宰却觉格外踏实安稳,正想小憩一会…… 却见那引路的难民驻步,并指了指前方,随他所指看去。众齐齐睁大了眼瞳,只见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被破布塞口,绑在一棵松树之下,雨水细密,冲刷那一身雪肌,虽发丝披散缕缕缚面,但冢宰仍认出那娇艳的面孔正就是那韦家小姐韦婉如…… 冢宰忙是喝令那一众眼目大睁的汉子闭眼,并脱下所披的蓑衣,奔上前去,将那身无寸缕的韦小姐全全罩住,轻唤着“婉如小姐,醒一醒!”…… 早已虚脱的韦小姐闻声微微抬眸,看清眼前那容颜绝世的翩翩公子时,眨了眨眼儿,便就又再次昏死了过去…… 冢宰正要让秦将军帮忙背下山去,却见汉王大步跟了上来,将那韦小姐一把抱过,探她鼻息尚算清畅,这才暗舒口气,这韦小姐没事,姜桦那小子总算能保了小命…… 可汉王这番举动在冢宰看来却是色欲熏心的猴急。想来汉王此前之所以会说不喜欢韦小姐,也不过是因为见的不过只是死板失真的画像嘛,而此刻见了真人儿那娇艳的面孔与不着寸缕的玲珑身躯,定是热血澎湃得很吧。想必这心里想的该是要直接抱回汉王府去,搁在暖榻,好好安抚…… 而秦将军见冢宰没了蓑衣,立时被雨润透了发丝,还冻得脸色发白,微有哆嗦。忙是脱下自己外袍将她从头一裹。 她今日本就被那换音丸所伤吐血昏厥,山中气寒,她这单薄身子哪里还能再受得凉?反正与冢宰断袖之名,已是无从辩白,便也顾不得众目睽睽,就将她一把抱起,用臂膀替她挡着夜雨,大步朝山下而去…… 而汉王见那冢宰被捂得严实,唯露出那张玉雪的小脸来,顿觉那秦芜雨抱的是他那娶过门的女人,刹时上了一阵即将被绿冠压顶的涛天怒气。将韦小姐随手扔给吴允礼,便是要追上前去,将那大胆的采花贼一刀毙命。 可刚出一步,却被吴允礼拽了胳膊,并闻他轻声道“王爷,那是独孤秋枫!” 吴允礼心细如尘,他今晚已从汉王看那冢宰的眼光中察觉异样,便格外留意了一些。果见此话一出,汉王立时静怔。 可不是吗?那秦芜雨抱的是那断袖,而不是那曾与他拜过天地的女人。可转而又怒,那秦芜雨与那独孤秋萸不也是极为亲密么?那女人当初嫁来汉王府后,秦芜雨便是三天两日的前来探望,送这送那,嘘寒问暖,生怕堂堂汉王府连饮食都克扣了她一般。而那女人每见这义兄前来就会笑嫣如花,明眸璀璨。想来那女人若是活着,定也迟早与她这义兄勾搭成奸……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4 章 可冢宰此时哪有心思顾及那汉王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光,为了避雨,还刻意将头又朝秦芜雨怀中埋了一埋,忽又想起一事,轻声问道“对了,你查清那囚犯可是你的‘故人’啊?” 秦将军见此时已将那汉王一行远抛身后,四周无人,便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人,小姐幼时也见过的,是燕六!” “燕六!?”,冢宰微惊,难怪觉着那双大眼有几分眼熟啊。 这燕六,本还是独孤石一手提拔,官至车骑将军之职。而他的兄长还正是乳娘裴氏战死的丈夫燕乙。 冢宰记得幼时,燕六还经常来府陪她父亲痛快喝酒。记忆中,燕六虽然莽悍却是个极为疼爱妻子的好男人,可那于氏却总是嫌弃燕六太不长进,没有抱负,怨言重重…… 十年前,当今皇帝宇文投弑君夺位后,在庆功宴上一眼看中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貌于氏。宇文投色心大起,于氏也不愿错过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机会,两人便就在御花园的鱼池之畔行了那帐闱香艳之事。 可云雨正浓之时却被出来寻妻的燕六当场撞见,这绿冠压顶,自然悲愤,拔刀便要砍了这对奸夫淫妇。可那宇文投也是武将出生,骁悍勇猛,将燕六生擒,便要当场斩杀。 独孤石怒然阻止,力保燕六性命。而那时宇文投刚坐上皇位,局面不稳,也觉着淫臣妻妾的确理亏在先,这才不甘不愿的放了燕六一条生路…… …… “可燕叔叔怎么会关进天牢?”,冢宰诧异。记得当年,父亲给了燕六一笔财物,让他离开都城隐姓埋名,莫再行大逆之举。从此便也就音信全无了…… 秦将军清秀的面庞被密雨所拢,更显忧色,“听说是上月皇帝出巡时,他图谋行刺被抓,将他密押天牢,受尽酷刑。皇帝本意是想逼他冤枉你是指使行刺的主谋,可他宁死不肯松口。皇帝觉着留他也无用,过两日便要行刑了!” 冢宰轻叹,真没想到燕六沉寂了十年,仍是走上了这条不归的死路。不过那宇文投坐这江山以来,宠幸奸佞,穷奢极欲,祸害贤能,弄得民不聊生。别说燕六想杀他泄愤,就是她都盼那宇文投早些驾崩。 若太子能顺利继位,以仁德治世,大革弊政,不但能解了独孤家灭族之危,百姓也才有希望安居乐业啊。 可如今那汉王如此势盛,宇文投显是想改立汉王为太子,若那瘟神继承大统,以他那杀伐果决,刚断强硬的性子,定也是容不得手握重兵的独孤家长存啊。 唉,看来不断了那汉王的太子之路,还真是无法安生啊。不过眼下要紧的是想法将那燕六救出,不能让他白白枉死啊…… 二十四 险夜 二人赶至天牢,冢宰以那韦小姐一案的录事尚没写妥为由,便是又在那审堂落坐执笔…… 其时,秦将军便是悄去以重金买通了当职仵作,示意那燕六以龟息之法暂闭了气息,再将如同已死的燕六照天牢惯例拖出了牢室,却是并未扔进那牢后火坑的死人堆中,而是悄抬进了冢宰的车舆,藏在了那紫檀坐榻之下。 此举虽说极为冒险,但只要待明日火坑焚尸后,少了个死囚便是彻底无从查起了…… 车舆缓缓而行,就要出了天牢大门,冢宰的心弦紧绷,只要出了天牢此计便算是成功八成。可就在车轮碾出牢门那一瞬,却是猛然一驻,并闻一阵喝停的令声。 冢宰的车舆何人敢拦?冢宰掀帘望去,见来人竟是先前奉旨来斩姜桦的那个吕公公,而他身旁还立着那如同瘟神的汉王。 这瘟神如何也回来此处?还与那吕公公凑在了一起?冢宰见那瘟神此时满脸细雨,分外肃杀,隐隐担忧,莫不是识破了他们救人的意图,而赶来堵杀?只得佯装镇定的笑道, “那录事本冢宰刚刚写好。答应汉王的事已是办到了吧?可能让本冢宰回府歇息了?” 汉王想着姜桦脱险,本是消了怒火,可瞅见那随冢宰同坐舆内的秦芜雨,火气便又熊熊点燃,回头便对那吕公公吼道“还不传旨!” 先前那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阉人,此时却是一脸扬眉吐气的傲娇,不但不向冢宰行礼,还斜瞅着冢宰,尖着嗓音道“奉皇上口谕,查审死囚,若是少了一个,便要抓住主谋,就地正法!” 冢宰暗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莫非是这天牢早有那皇帝安插的眼线,知晓她来过天牢,便料定她会救那燕六,所以,待她救人便派人来堵,好贴贴实实的给她冠上弑君谋反的罪名。 而再看那汉王身后不但跟着吴允礼等一众魁武随将,还领了百余盔甲着身,长刀雪亮的禁军,这架势不但是要让她人头落地,更还是要接着去独孤府抄家灭门吧。 冢宰心下焦灼,侧目看秦将军神色肃然,将手畔青铜重剑一提,便起身步下了车舆…… 那手提重剑的威凌气势,顿将那吕公公骇得抖抖嗦嗦躲到汉王身后。他再没见识也认得这秦芜雨手中重剑乃是楚国公生前所用,削铁如泥,锋利无匹,尚未出鞘都能感那剑梢的浓浓杀气,被这剑削落颈子那定是血都来不及喷啊…… 可汉王打量着那把重剑,倒是被挑起了搏杀的兴味,那楚国公有天下第一剑之称,而唯一的徒弟便是这秦芜雨,若能将这秦芜雨斩于刀下,倒是能好好丢一丢那独孤石的脸面。便是豁然拔了雪亮长刀,凤眸寒厉的瞪着秦芜雨冷笑道“本王早想试试,你究竟学到了楚国公几分本事?” 心下却还想着,这秦芜雨还是那断袖的姘头,主动提剑求死,本王岂能不全力以赴,好生成全…… 那汉王抖然而出的寒杀之气,让冢宰后背寒凉,这汉王有“战神”之称,精通十八班武艺,一把长刀最是使得凌厉逼人,有传言说汉王刀一出,必然血成河。 秦将军与他一战,即便不会输,也难免两败俱伤啊。冢宰忙步下车来,以娇小身躯挡在秦将军身前,捶着心口咳了两声,睨着汉王缓缓道“本冢宰身子不好,又撑着病体帮汉王奔波了一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独孤家那五万兵马,便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冢宰那小脸刹白但极为镇定的模样倒让汉王静怔,这断袖言下之意是在提醒他这独孤家的掌事若死,那独孤家五万兵马必将纷纷兵变。可眼下外敌虎视,国内倒确实容不得大规模的叛乱。 正在思量,却听那吕公公在身后小声提醒着“汉王莫忘了皇上旨意啊?” 竟险些忘了正事,刚刚父皇急迫下旨令他来这天牢抓这冢宰弑君谋反的铁证,若是反倒放了这断袖离去,回头又如何向父皇交待?如此一思,便是收了长刀,喝道“本王这就亲自领人去查验死囚数目!切不可少了人数!” 说毕,便是领了吴允礼一众向囚室大步而去…… 这一查,必会查出少了的燕六,再一搜车舆,必是将她主谋弑君的罪名坐实啊,冢宰冷汗已湿透了后背,稍一思量,忙小跑跟了上去,微微仰头看着汉王轻声道“汉王可听过,飞鸟尽,良弓藏啊?” “什么?”,汉王倒是驻了步,垂目瞪着那张此时被细雨打湿更显润泽的小脸,这该死的断袖是在求他饶命么…… 冢宰被那声中气十足的“什么”喝得一个趔跄,暗想以汉王那浅薄学识还是说得直白些为好,只得用力踮了脚尖,凑到汉王耳边耳语道“汉王如今如此得皇上重用,想来与本冢宰安然活着有关吧?若是本冢宰一死,独孤家一亡,汉王这柄长刀也只剩下个守边陲的用处了?”…… 汉王觉那断袖微暖的热气喷在耳畔,轻轻软软,却搅得他脸皮微痒而麻,微一低头还嗅得那断袖口鼻间如兰的气息,直叫人有种一下噙住那阵芳香的念想。 可这断袖口中的这番言语,却又如把利剑端端戳中他心口要害…… 从他记事起,母妃就已失宠,记忆中,父皇对他也没有有半点温情笑意,他不到四岁时,便就被打发去了军中养育,从此不闻不问。 而九年前,他母妃所住的承华宫失火,服药后病中沉睡的母妃被那场大火活活烧死,只剩下一具残破的骸骨,可父皇未有半点悲伤,并已最简陋的丧仪草草安葬…… 母妃死后,父皇待他就更是凉薄,几乎忘了有他这个儿子。为了得父皇重视,为了能让母妃的神位有朝一日放入太庙神堂。这些年来,他浴血杀敌,凭累累战功搏得了“战神”之名,父皇这才渐渐对他有了几分好脸色…… 虽过往惨痛难提,但父皇已许诺收拾了独孤家后便给他太子之位,所以,独孤家倒是不得不亡的。 这断袖也真是奸滑,为求脱身,竟是想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瞪着那冢宰冷狠道“休要挑拨,本王不会受你蛊惑!”,说毕,便是气势汹汹的大步跨进了那昏晦的囚室…… 望着那高大魁伟的背影,冢宰小脸惨白的立在雨帘之中,冷汗随着雨水不断下淌,连指尖都如被冰沁。微微哆嗦之间,忽感冰凉的小手却被一阵暖热所握,并听秦将军轻声交待,“稍后我会认下劫囚的罪名,你要保住性命,保住独孤家。义父说你的聪慧定能担起家族重任!不要让义父失望!” 秦将军的大手很有力,很温暖,冢宰却觉阵阵寒气怵心,雨哥哥一旦认罪,定会被乱刀当场砍死。可他有没有想过,若没有他在身旁,她便如同那雏燕无依无靠,更别说在这风雨飘摇中还能扛起这独孤家的沉沉重担了。扭头看着秦芜雨略带怒气的轻声道, “父亲说有你帮我撑起独孤家,我这才接了这副担子的。可你死了,这个担子我怎么扛得起?你这才是要让我父亲失望?你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父亲?”……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5 章 秦芜雨蹙眉,可不是吗?若他不在,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扛得起这险恶的局面?既然如此,那呆会就只能拼死杀出去,先保住性命再以独孤家五万兵马作保,稳住局面。主意打定,倒是静淡下来,将她拽到屋檐下,抬袖替她拭干发上雨水,示意她放下心来…… …… 见秦将军如此淡定,冢宰先前的惊恐抽离大半,可却仍觉额角跳疼,别说那汉王出刀难抵,就是他身旁所跟的吴允礼和那十余名随从也个个彪悍勇猛,秦将军有三头六臂怕也是寡难敌众啊,所以,能不动手还是上策…… 很快,便见那汉王一身肃杀而出,秦将军不动声色的将冢宰拉到身后,并暗暗握了剑柄。 冢宰却是抖了抖衣袖,款款步到汉王跟前,又踮了脚尖,笑盈盈的凑到汉王耳边,轻声细语道“对了,刚还忘了提醒汉王,那最得圣宠的韦贵妃可是已有了身孕?若是生了个皇子呢?汉王英明一世,却是为他人铺路,真是贤臣啊!” 此言一出,汉王凤眸刹时冰霜,不是这断袖提醒,倒的确忘了那韦贵妃上月被太医诊出有了身孕。听说当时,父皇欢喜激昂,不但赏赐丰厚,还直呼自己仍旧刚猛,老来得子。 这个势头,想来那韦贵妃若是生个儿子,以父皇如今的昏溃,再并着对韦家的宠幸,将太子之位给个婴儿都是绝对可能的。 思来想去,若是眼下便如父皇所愿灭了独孤家,难保不是替那未出生的小崽扫平了登基的障碍啊。 他书念得不多,但也深知飞鸟尽,良弓藏,的确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所以,何不再留那断袖多活几个月,待那韦贵妃腹中孽种落地,看看是雌是雄,再作打算…… 沉思到此,汉王便是落地有声的大喝道“算上坑里尸首,并无少人!” 吕公公闻言一愣,刚自己跟着进去清查,明明就是少了那弑君的燕六啊。不过转念一想,汉王包庇,那就由他独自奉旨办事,只要杀了这独孤家的小崽子,皇上定会龙颜大悦,重重有赏,还能趁机告汉王一状,讨韦贵妃欢欣。便是自作主张的喝令着那帮禁军上前抓人…… 那话刚出口一字,便被雪亮的刀刃划过脖颈,血都来不及溅,那人头便就滚落在地,眼瞳还鼓了一鼓,好一副死难暝目…… 二十五 无眼 汉王这一刀下去,倒是痛快,可吴允礼却是暗暗担忧,这阉人乃宫中内官,还深得那韦贵妃器重,就此人头落地,若没个可信的说法,必惹皇帝疑心,便是对那立在一旁一脸事不关己的冢宰道“接下来的事,冢宰可该知怎么办了?”…… 冢宰瞅了眼那死得极为利索的吕公公,暗叹了声汉王杀伐果决,真是不假,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可得罪啊。 便是揉了揉那跳疼的额角,装出了一副大义凌然的神情,“此人公然污陷本冢宰,自然是本冢宰下令处决的!” 寻思着自己好歹也是独孤家掌事,那皇帝惮于独孤家兵马,不会因个内官而与她正面撕破脸面才对。 可汉王这一刀下去倒是砍出了与他那皇帝老子好大的裂缝,想要修补,那也得有本事找来那女娲补天的五彩石啊。 如此思量着,那面子话便说得格外激昂,拍着胸口道“汉王放心!明日,本冢宰自会上个奏折将此事一律承担!”…… 这一番识相的漂亮说辞,让汉王颇为满意的轻笑了一声,将长刀一翻,利落收入刀鞘,又转念一想,如此轻易放过这断袖,不是太过便宜。 见那断袖心虚力乏的小模样,竟是正眼都不敢看那地上人头,更生出了欺玩之心,猛然将那血淋淋的人头如蹴鞠般踢向了那十步之远的白衣少年…… 那一瞬,冢宰只觉一个血淋淋的物事当胸撞了过来,一声惊叫,趔跄后退,若不是秦将军托腰扶住,她已是一屁股坐地,百官之首的翩翩风度彻底荡然无存。 可惊魂未定之间,又听那瘟神冷狠道“你若不老实,你的头便也是个当球踢的下场!” 此话一出,汉王一众随将刹时哈哈大笑起来,竟是争相去踢那吕公公的人头,好不热闹…… 这些都是随汉王征战沙场多年的弟兄,个个粗鲁猛悍,在都城早已憋得发慌,此时就在那天牢前的大院子里将那人头蹴鞠玩得热火朝天,狂笑不绝…… 这番血淋又滑稽的场面,让冢宰瞠目结舌,额角更加跳疼得厉害,感叹着不愧是汉王的亲随,个个都是未通教化的野蛮人啊。自己若有不慎,被砍了人头,这样踢来跩去,想想都觉格外头晕啊。 而汉王见自己这众兄弟玩得不亦乐乎,也忍不得大笑起来,比起都城的步步算计,他倒更喜与这帮兄弟无拘无束的肆意畅快。 正想也混上去玩闹一番,却瞥见那冢宰水眸大睁,樱唇紧抿的望着他那些肩宽背阔的兄弟们,那样的眸光粼粼定是对这些魁武彪悍的铁汉子们生起了兴味,不知那小心眼里正盘算着怎样的春波浪荡啊…… 汉王便是步到那冢宰跟前,低头瞪着那断袖叽道“本王的兄弟们与本王一样都是真男儿铁汉子,只对女人有兴趣!” “唉,是的!是的!本冢宰以后绝不敢再对汉王做非份之想!”,冢宰眼光幽怨的叹了口气,便似万般悲凉的上了车舆,速速打道回府。那舆中还藏着那弑君的燕六,哪能再多做停留…… 而那一句“不再做非份之想”倒是让汉王意外了一下,竟是莫名的心烦意乱,望那冢宰缓缓驶远的车舆,骂了声“该死的断袖!”,扭头见吴允礼却是两指拈揉眉心,似陷深思…… “允礼可是在担忧什么?”,汉王深知这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心细如尘,智谋卓绝,而每每有所思虑时,便有这拈揉眉心的动作…… “王爷难道不觉得那冢宰今晚在如此危机关头仍是沉静机智,巧舌如簧?”,吴允礼一提醒,汉王回想一番后,不觉蹙了眉头,自己被那断袖三言两语便戳中心房,改了策略,那口舌不可谓不精道啊。 看来那断袖有的倒不只是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而应是奸滑狡诈得很吧。那出退敌的“空城计”想来真不是凭的运气,“当世小诸葛”也不像是徒有虚名…… 日后,倒要谨慎对待了。 那断袖与他那同胞小妹长得一模一样,可智慧上却真是云泥之别啊。竟还怀疑过那断袖就是那女人乔装,汉王此时想来都觉实在荒诞得很…… …… 车舆行出天牢很远,见那汉王都没追来,冢宰这才抬袖拭了把汗,叹今晚总算是逃过一劫,示意秦将军将那燕六从坐榻下挪出…… 先前并未细看,此时才发现那四肢都已卷曲,血仍还顺着指间不断外渗,其壮甚惨,冢宰暗暗揪心,习武之人手筋脚筋皆被挑断,该如何承受已是废人的事实啊…… 回到独孤府时,远远便见乳娘裴氏立在侧门檐下翘首等待,发上竟是雨珠,想是等了整宿,见车舆驶近,拍着心口迎了上来,道“你们俩总算是回来了,让我担心得就快断气了!” 可看见那裹着羊毛毯被秦芜雨背下来的人时,却是惊沉了脸色儿,不待冢宰开口,忙是奔去放杂物的偏僻小侧院,拾掇出一间偏房,将燕六安置妥当…… 燕六有裴氏照顾,秦芜雨放下心来,步出小侧院时,望东方已露出一隙鱼肚白,时辰不早,忙去膳房取了洗面的热水,好催冢宰洗漱更衣,莫迟了早朝…… 房门虚掩,见那娇小的人儿,衣袍未脱的陷在那蓬松的软衾中,正吐着气儿睡得正香,玉雪的脸庞睡得粉嫩微红,微翘小嘴的甜睡神情亦如幼时那般乖巧稚嫩…… 秦将军笑了一笑,大声唤道“不早了,别迟了早朝!”, 可唤了好几声,那人儿才迷迷糊糊的哼道“本冢宰……就说病了……告假……”,说着还打了个滚儿,竟呼着鼻气儿,眼看就要打酣睡死过去…… 这样睡过去,不到日上三竿,怕是不会罢休了。秦将军只能铁了心肠将她拽起,绞了湿帕给她擦脸,又碎叨道“不能偷懒!昨夜那事那么大动静,你若不上朝,难免会觉你做贼心虚,又横生枝节!” 冢宰困意连连的感叹着春光终需负,无日可好眠啊,想着上朝又要撞见那瘟神,许久未使的小脾气也一个劲的上冲,便索性倒回了软榻,四仰八叉的蹬了蹬细腿儿,“本冢宰只想做个木匠啊!不去!就是不去!”…… 秦将军摇了摇头,这消停了许久的小性子怎么又死灰复燃了?可想着昨晚的确疲累,眼下倒是得哄上一哄,笑道“若听话去上朝,今日就不逼你看卷宗、读兵书了!我们去瓦肆听说书,看大戏,可好啊?” 这计果然有效,刚一说完,冢宰已笑嘻嘻的睁了眼,从榻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捧水洗脸,顶着一脸水渍的兴奋道“嗯,我听官衙里那些小吏说那里刚出了新的戏本子呢,可好看了……还来了傀儡戏,杂剧的班子……” “好!好!我们去看!”,秦将军随口笑哄着,取了干帕替她将脸上水渍擦干,让她在妆台前坐好,倒了些她平时用的香花头油在掌心,替她抹在长发上,用梳篦轻轻梳顺,熟络的替她挽了男子的高髻,以那枚玉笄别好,端视镜中便已是容色绝世的独孤四公子了。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6 章 秦将军颇为满意的一笑,道“梳男子发髻,我比裴姨都要拿手吧?” 却见她嘻皮笑脸的瞅着镜中的自己做着鬼脸,道“如此说来,哪个男子娶了你,真是福份啊!” 秦将军哭笑不得,不过,昨日跟这家伙断袖分桃的名儿,倒是坐实了。也罢,反正自己也没有娶妻的打算,如此不也少了许多麻烦。从衣橱捧出叠的端整的朝服让她去里间换上…… 回头见乳娘端着刚出锅的甜粥赶了进来,忙从乳娘手中接过,用白瓷小碗盛了,还舀了些细碎的坚果粒浮在粥面上,便搁在窗口晾着,待她换好衣袍,姑摸着冷热也刚好可以入口…… …… 乳娘留意着秦将军这般仔细的举动,心下盘算着,眼下这局面,不知小姐要冒充四公子到何年何月?难道就由得大好年华白白老去么? 秦芜雨虽说碎叨严厉了些,但照顾小姐着实真心细致,小姐若能悄悄嫁了他,不但不姑负年华,也免得将来孤独终老啊。 可当初老爷在时,提出要将小姐嫁他,他却是拒绝,说只当小姐是亲妹妹。不知又过了这些年,他可是开眼了?得寻个机会问上一问…… 早饭后,乳娘见秦芜雨前去打点车马,乳娘忙是跟了上去,笑道“芜雨啊,你年岁不小了,可是该娶妻了?小姐这么貌美,性子又可爱……” 话未说完,便是被秦将军打断,清俊的脸庞紧绷,略带尴尬的道“裴姨,我跟义父也早说过了,我只当她是妹妹,没其他想法,以后不要再提了!” 说完便直直的去了马厩择选套车的马匹,留乳娘呆立在走廊中气得将脚跺了又跺,好一个不长眼的臭小子,那般如仙女儿般的小姐就在眼前,你却当是妹妹,莫不会真是断袖了吧? 琢磨到此,乳娘在深切同情秦将军之余,更是忧伤起自家小姐的前程来,那样善良可爱的小姐难道也是要孤独终老的命数么? 不觉又感伤得落下泪来,回头却见小姐已一身朝服的端立在廊中,而噘着小嘴的模样显是听见了她与秦将军刚才的对话,忍不得哽咽纠结道“乳娘也是担忧你的将来啊!”…… “可我也只当他是兄长啊,我也不喜欢他那么碎叨的男人!”,冢宰遥戳着秦将军的背脊骨,噘着嘴说得利落。 可心里却难免晦涩,自己做女人时就没有人喜欢,如今做了男人,就更不指望能如平常姑娘那般嫁人生子。何况,自己中过那伏宫散的寒毒,也是无法生育的。这副身子,本就不再算个女人了吧,还指望什么将来? 可这一切,不正是那汉王所害么?痴爱一场,方得醒悟…… 二十六 凰栖 灌了两碗浓茶,冢宰总算是精神抖擞的上了大殿,本想当殿陈述一番昨夜斩杀内官的内情。可那皇帝却是称龙体不适免了早朝,想来是昨晚未将她抄家灭族,而气得龙体失了调吧。 最好继续失调,早些驾崩,这也是多亏了你那狠戾的好儿子不是?可扫视那些三两出殿的朝臣,竟是也没见那汉王踪影,琢磨着那瘟神定是在王府照顾韦小姐吧,没准这会儿正是帐暖微醺,暖玉在怀,好不畅快呢。 汉王,可真是好有艳福啊,本冢宰羡慕,羡慕得紧…… 这般寻思着走出大殿,却是迎头撞上一精瘦老妇,一身深色儿宫装,显是哪个宫中的掌事,再费力一认,唔,不是那皇后凰栖宫的王嬷嬷么? 冢宰不由挑了一挑秀眉,这王嬷嬷乃是皇后乳母,掌后宫刑律,有女刽之称,意思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看这双微倒的短眉就是毫无半点善念的长相啊…… 那老婆子见冢宰这凉冷的神色,不由面色僵硬,可心下思度着这四公子虽是皇后侄子,但他至幼生性清高,痛恨红尘俗世,从不愿随楚国公进宫拜见。两姑侄便是从未谋面,感情极为生分。 可他如今已身为大冢宰,独撑着独孤家门楣,皇后以后还要靠他帮衬,必须好好拉拢,万不能得罪。便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低眉顺目的道“皇后请四公子前去凰栖宫一叙!” 冢宰额角蹦跳着青筋,这个姑母,她着实是不想见的,三年前,她头破血流将死之时,迷朦间却是听见那姑母与父亲的对话,竟然凉薄阴狠得想将她鞭尸。 本想找个理由推托,一旁的秦将军却看透了她的心思,“你是应当去拜见皇后,莫忘了义父走前交待!” 冢宰揉揉额角,父亲临终前反复告诉她,定要与皇后同心,保住皇后和太子,才是保住独孤家盛荣的长久之计。唉,独孤家与皇后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蹦跶得再欢,也是只在三尺之内啊…… 只得摁下不情不愿的心思,随那王嬷嬷穿廊过园的前往凰栖宫……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见着那朱漆宫门上,黑底匾额镶着鎏金的“凰栖宫”三字。 朱柱碧瓦本就华贵气派,而宫门外还驻立着十投。 而当时,宇文投不但已有发妻,还纳了程扈之妹为妾,可宇文投为娶高门贵妻,竟是休书一封,让糟糠下了堂。 此举明明很是缺德,可却偏将独孤流苧感动得惊天动地,不顾家人阻拦,死活嫁了宇文投为妻…… 十年前,宇文投弑君谋反,独孤石身为前朝重臣,本是震怒,是独孤流苧以死相逼,反求得独孤石以独孤家的威望兵力支持宇文投顺利坐上了龙椅,她以为如此便能让宇文投眼中再无他人。 可宇文投却是从此夜夜留连花丛,妃嫔宠姬塞满了后宫。她妒恨不已,可无奈木已成舟,即便独孤家手握兵权也不能再将那负心的丈夫拉下宝座。 而她虽占凤座,可多年未育,备受冷落,脾性也变得越渐冷狠,死在她手下的后妃宫女难以计数,还倚仗独孤家的势力屡屡干政,与宇文投也成了今日水火不容之势。 非独孤党人素将她称为凤鸣岐山,一代妖后,倒也并不冤枉。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7 章 可这一切也不过是因着一段少时错情罢了…… …… “小侄参见姑母!”,冢宰谦谦施礼,自是要将初次相见的生分与恭敬拿捏得恰到好处,才能平安度过啊…… 独孤流苧闻那清亮的语声,一双美目熠熠看向她来,微怔后竟是难见的笑容,涂满艳红蔻丹的玉手轻招,“走上前来,让姑母好好看看这撑起我独孤家门楣的‘当世小诸葛’!” 冢宰款款上前,袍袖当风,仙姿风流,风度翩翩的倜傥之态,看得那些宫婢们都傻怔了眼,就连那王嬷嬷都眉心直跳,暗呼好一个仙姿风流的俏公子啊…… 没想到,世间竟有这样的画中仙人,而细看起来,那精致的眉眼与皇后倒还有几分相似,姑侄该会更感亲近才是…… 独孤流苧瞪了眼那些发了痴春的宫婢,似作一思,回眸笑道“枫儿也十镶的人头悬赏据说却还停留在十万。 想到此,冢宰心下顿生起一份傲娇得意,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人头能这般值钱,自己真是国之股肱,独孤家的脊梁啊,以后见了那瘟神倒真可端出几分男子的风骨来啊…… …… 姑侄看似融洽的品了会儿茶,冢宰正思索寻个理由告退,一宫婢却是入内来禀,道太子前来请安…… 独孤流苧闻禀,放下手中茶盏,竟是握了冢宰的手,面上还有些许为难之色,“你父亲定也该与你讲过,这太子宇文杞虽说是那宇文投发妻未氏所生,但是却是收在姑母膝下的,我们独孤家便得好生扶持他一把!” 见冢宰一脸漫不经心,又道“总不能让那害死你小妹的宇文镶抢了太子之位吧?” 冢宰这才点头应诺,道“这个道理,侄儿自然是懂的!与太子虽是初次见面,但看在姑母情面也会与他好好畅谈!” 其实,以前随父亲进宫,与太子宇文杞倒是见过好多回的,并不陌生,可哥哥独孤秋枫与太子却应是素未谋面,思度着应当显得生疏才免横生枝节……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8 章 而独孤流苧见侄子这般体谅,笑意更是萦浓了两分,便是翘指扶了扶发间步摇,宣太子入内来见一见她独孤家的“当世小诸葛”…… 很快,芝兰玉树般修长的人影步进殿来,冢宰一望,果还是印象中清瘦儒雅的模样,只是容色苍白,显然有疾,难怪这些日子朝堂之上都未见他的身影啊。 “儿臣拜见母后!”,虽只是平日请安,宇文杞仍是恭谨施了大礼。想是身子虚弱,大礼平身后竟是不停的掩唇重咳起来,让冢宰都不由担心他这破败身子切莫当场咳出一口浓血来啊。眼下皇帝正打算改立太子,他若一病不起,不更多了改立储君之位的借口么…… 而独孤流苧见此,更是蹙了柳眉,难掩嫌意,若非是自己未育,太子之位如何能便宜了这毫无英气的窝囊颓货,极为不耐烦的道“身子这般窝囊,便该好生在东宫休养,病没好利索,就不必来请安了!”…… 宇文杞刹时诚惶诚恐的不知如何应对,神情畏怯得就如那见了秃鹰的折翅春燕,瑟索而凄然…… 这让冢宰顿时心生怜悯,感叹太子在姑母日日非人重压之下,还能成活至今,就足见他不但不窝囊,还该是个坚强的铁血男儿啊,禀着为他解围的心思,上前款款施礼,道“微臣独孤秋枫拜见太子!” 宇文杞忙是抬臂相扶,谦道着不必多礼,可在看清冢宰面容时,宇文杞秀颜一怔,这模样真是像极了那秋萸小姐啊,虽心下分外惊诧,但面上却是没流露出半分失态…… “以后本宫侄儿会好好辅佐于你!本宫乏了,退下吧!” 独孤流苧倚在绢丝软靠上,纤指轻揉眉心,这些年来,不但脾气越渐难遏,身子也越发容易疲累,太医说这是气血不和,可后宫那般多的贱人,如何让她能心平气和?尤其那姓韦的小贱人竟还怀了龙胎,想着便觉心梗…… 冢宰见姑母那火山欲发的容色,遂以与太子畅谈国事为由,随太子一同告退离去,并本着相请不如偶遇的忱忱热情邀他到御花园赏花…… 太子无奈相伴,只是眉目间那颓疲之色越发浓重,让冢宰怜悯更甚,关切道“太子面色苍白,可有找太医细细诊过啊?”…… 宇文杞难掩淡淡疏离之色,秀致的眉目轻垂,道“爱卿挂心了,不过是区区风寒罢了!” 他虽这些日子因病未去上朝,却也听闻这四公子在朝堂之上竟从那气势逼人的三弟手中夺下大冢宰之位,当街斩杀韦大更是一时风头无二。 而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傀儡,不但要对皇后言行恭敬,日后也必将被这四公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身不由己。这四公子虽与秋萸小姐相像,但想来也不过只是个权欲熏天的权臣罢了,不要过于亲近才好…… 而太子对她这“权臣”的防备,自是看在冢宰眼中,不由暗叹,太子不得父喜,不得母爱,又被三弟抢尽风头,早早的体验着孤家寡人的冻人意味。 唉,做太子做到这两头夹折的地步也着实悲屈,早花凋零顺水流,何必生在帝王家啊? 可太子倒是心地善良的仁秀之人,若能顺利继位,仁德治世,不但独孤家得以长存,也是百姓之福啊,便是安慰道“太子虽比不得汉王能征善战,但为君重在仁字,曾听小妹秋萸提起太子儒雅仁善,将来必该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此话发自肺腑,自然说得真心,宇文杞怔愣之后,秀致的眉眼却渐涌起哀色,这宫中人人当他可有可无,但唯有那活泼可爱的秋萸小姐视他为挚友良朋,每回进宫便来看他,给他带来她亲手做的小玩物,跟他讲宫外的趣事。 从小到大,唯有与秋萸小姐相处之时,自己才有片刻的真心欢笑。只恨自己没有勇气向父皇请求赐婚,才让她嫁了三弟落得含冤惨死的下场。 想起秋萸小姐,宇文杞心下哀凄,从袖中掏出一条雪白的绢帕,修长手指灵巧几绕便是折成了一朵绽放的绢花,捧在掌心,语声微颤道“再过三日,便是秋萸小姐的祭日,请替杞将这花祭在秋萸小姐坟头!请她原谅杞不能亲自前去看她!” 看着那精巧的绢花,冢宰微怔,她记得这折绢花的法子还是她幼时教给宇文杞的,没想到他仍记得。而再看他眼中隐隐的水色,也不由眼角微酸起来。 这已过去三年,太子竟仍是为她的死而悲伤,这样的挚友真情,赤子之心,在这血色深重的皇宫深院倒真是弥足珍贵啊。 冢宰双手接过那绢花,轻叹道“定会带给小妹的。可她若知太子这般劳心挂念,定该不安了!太子若真念与小妹挚友真情,便该发奋突强,将来做个她希望见到的仁德之君!” 宇文杞苦笑一声,告辞而去。微风轻拂他袍角,那修长身影极尽落寞,令人心伤…… 二十八 情怀 望太子走远,冢宰轻轻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绢花,是啊,再过三日,便是“独孤秋萸”的祭日,想来也是该去坟头将自己拜上一拜,悼念一下那惨死的少女情怀啊…… 森森然中,忽有种恶气压顶之感,入目便瞥见一威仪凌凌的伟岸身影负手踱来,她暗暗骂了声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啊。 可想着做为百官之首,胸怀广阔,藏污纳垢才是为官要领,便仍是笑盈盈的道“以为汉王不是贵体抱恙在府休养。怎会进宫来逛御花园呢?”,就差问出昨夜颠鸾倒凤,不知又夜御了几女…… 汉王瞪着冢宰微仰的玉雪脸庞,明明胸口邪风,直有一亲芳泽的念想,可却是没好气道“本王想逛便逛,由得你过问啊!” 冢宰抽了抽嘴角,挤出笑意,“是!是!那汉王慢慢逛啊!” 正要抽身离去,却被汉王捏了胳膊一把拽回,且冷厉问道“可你却是来后宫做什么的?” 胳膊被那带着老茧捏得生疼,心下正诧异这瘟神突然而来的无理粗暴,却瞥见那瘟神的目光定定落在她手中那朵白绢花上,更已凝起了寒霜之气…… 冢宰刹时额角大跳,这瘟神刚定是看见了太子赠花给她,便怀疑她是来与太子结党营私的吧。可又转念一想,本就是与太子一党,怕他怀疑?遂施施然将白绢花揣进袖囊,一本正经道“跟太子谈了谈百家精典,治国之道!难道汉王也有兴趣啊?” 汉王浓眉一挑,谈治国之道?刚明明就见那窝囊大哥眼中有泪,脉脉含情的将花交给这独孤四儿子,这两人定是也有不可告人的——奸情啊! 早听说那大哥生性孤僻,不近女色,虽遵旨纳了太子妃却是冷冷淡淡,唯大婚之夜行了周公之礼便再未与其同床共枕,而身边的一干美貌宫婢也熬得全都朽蔫也未被采撷,便有怀疑他可能是个断袖。 如今看来这传言不但不虚还很实诚啊。这独孤家的小断袖也真是风流滥情,道德败坏,有个秦芜雨不止,还搭上了太子做情人。 想到此,汉王寒目凌烈的瞪着那无耻小断袖,冷嗤道“两个刀剑都拿不起的窝囊货,治国之道,也只会谈得离经叛道吧!你父亲定也会觉得丢脸!” 冢宰听见这瘟神又恶诽父亲,心下恶愤,可为了大局还不能与这粗人撕破脸面。在咬牙暗念着忍字的关头,思索着自己再怎么不济,那不也算个堂堂权臣么?黑市人头悬赏不还高他整整十万两么? 总是一味的萎靡退让,才是有损独孤家的脸面啊,遂盈盈含笑的睨着瘟神道“可本公子这窝囊货的人头却是比汉王这国家栋梁高出整整十万两啊!” 这个人头价码,汉王也是听姜桦他们提起过的,当时,姜桦愤愤不平,骂那些悬赏定价的瞎了狗眼。可他并未放在心上,但此时听这小断袖一提,竟是上了一口恶气,想自己刀口舔血,争战沙场,英武骁悍却是比不得一个靠口舌编排的赢弱书生? 正想发火,却见那断袖明眸流转,小嘴微噘的双手一摊,又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声,“唔,竟是高出十万两,可是十万两哦!”…… 虽话语甚是可气,但那眨眼噘嘴的小模样看在汉王眼中却甚是俏皮,不觉愣了又愣,虽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断袖露出这般如同孩子的表情,可却为何又觉着如此眼熟? 对了,记得三年前他生辰,回府却见书案上摆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木马,他格外喜欢,便拿起来把玩,却见那“淫l妇”窜进来,眨着水眸笑盈盈的说“王爷,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吧?它叫‘玉鹄’,可是我做的哦!” 那时,她就不经意的流露出了这样俏皮而得意的表情,可他一听是她所做,便是厌恶的重重扔在地上,将木马摔成了木片。 她惊了一阵,骤然落泪,极为伤心的将那已成木片的小木马小心捧起来,还哽咽着说什么“‘玉鹄’,我会治好你的,我再不将你送给别人了!”…… 他虽至今不明白那从来死皮赖脸,没心没肺的女人为何会因一只木马而那般悲伤,但记得那此后数日,那女人未踏出她那东院半步,听说是在修她那只木马…… …… 见汉王眉宇微锁,似在沉思之间,冢宰猜想是被那高出的十万两悬赏受到了刺激,便是换了一脸正义凌然的道“唉,能高汉王整整十万两,定也是因本冢宰为民除害,杀了韦大吧!” 说毕,便是袍袖带风的飘然而去,只留给汉王一个风姿纤秀的翩跹背影,半晌回不得神…… ……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29 章 踱到宫门处,见姜桦驾着车舆迎来,汉王脸色阴郁的想了又想,仍是忍不得道“去打听打听那人头价码是怎么定的?那独孤家的四儿子怎会比本王高出整整十万两?” 姜桦愣了一愣,王爷怎会忽然也计较起这悬赏价码来,但提到此,小煞星也不由捶胸,挤巴着脸纠结道“早已让兄弟们去打听过了,齐国那些放价的说独孤家的四公子如同仙人,倾国倾城,又有‘当世小诸葛’之称,单说长相便该比王爷至少贵个五万两……而眼下又任了大冢宰之位,还杀了韦大,与奸佞为敌,这样的贤臣对他们齐国就更是祸害,所以,这价码就又立马涨了五万两呢!” 汉王想起那张水眸潋滟的玉雪面孔,按相貌当然是比不得那小断袖的,自己长年行军,手粗脚硬,这三年流放恶地,更是晒得脸色黑黄,哪像那小断袖细白如玉,楚楚可人,这贵个五万两虽然滑稽但也无可计较。 只是那因杀个韦大就涨的五万两就着实可气了,难不成本王在齐国那帮手下败将的眼中也成了与佞臣为伍的宵小奸辈了不成?…… 想都此,汉王怒火熊熊,无处可发,却正见那断袖将一打扮一新,小脸绯红的的小宫女体贴的牵上了车舆。而那凰栖宫的王嬷嬷还站在车前叮嘱着“春妮,好好伺候公子啊!”…… 汉王愣了一下,断袖也要侍婢?却见那车帘一角被一只纤白玉手冉冉掀起,探出一张浅笑盈盈的玉雪脸庞,望着他道“刚望了提醒汉王,府军的粮饷请在小妹祭日之前奉上,别生出未知的麻烦啊!”…… 汉王顿时怒容上脸,握了双拳,却见姜桦也耷拉着眉眼凑上来,满脸担忧的道“王爷啊,那府军的粮饷不变卖王妃的嫁妆,拿什么去填?你刚去见皇上,可他提都不提要拨钱给你,还为昨夜没将那冢宰抄家灭族的事,对你没有好脸色!” 兵戎出生,汉王清楚,拿刀卖命的军人却没饭吃,乱世之间,必反无疑,那帮府军能忍上三个月,也是在都城磨得很有教养。先前的怒火,此刻都全全崩发,对姜桦震怒喝道 “你这就领了从边陲带回的那帮兄弟,提着刀去那韦司徒府,传本王的话,今日交不出十万两军饷,本王便一把火烧了他司徒府,让他剩下的儿子也全都人头落地!” 此言一出,姜桦顿时情绪激昂,这般痛快淋漓的王爷才是他所敬佩的真男儿大丈夫啊,遂大声领了命,将刀柄一握,就雄纠纠的朝那韦司徒府豪迈挺进…… …… 正午时分,都城百姓于是见到百余名脸有刺字的汉王府家兵提刀围了韦司徒府…… 面色黝黑的少年,一脸杀气的震耳大吼,“王爷说了,今日交不出十万两,便一把火烧了司徒府,让姓韦的崽子的全都人头落地!” 那群凶悍的家兵也磨着刀柄此起彼伏的大吼“快些交!小爷们的刀子都不长眼的,见一个宰一个!” 这些本来都是汉王从边陲带回来的一帮流放的囚犯,因之前随汉王冒死袭杀突厥立了大功,便免罪做了家兵。而此前见那冢宰领着都城府军痛快淋漓的砍了那韦大,娇小的身形都似乎一夜之间格外伟岸了,便也巴望自己的主子也能更加昂扬一回…… 春暖花开,杀人放火,大好时节…… 韦家上下一片惊声…… “呜!呜!别杀我,我只是韦家七大姑的外甥的表弟的堂侄子,不姓韦……” “啊!啊!别杀我,我领你们去库房,随便抢……” 百姓们呼朋引伴,热血澎湃…… “哇!哇!杀人抢劫了,孩子他爹快来看热闹啊!” “呀!呀!快些杀啊,我还等着看完了回家奶孩子……”…… …… 而街角的马车,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玉雪的绝美容颜…… 秦芜雨轻声笑道“那汉王果是如你所料,一气之下,与那韦司徒撕破了脸!” 这从斩杀那韦大起,目的的便是要让汉王与韦司徒翻脸,而得罪了韦家,便是间接的得罪了皇帝,如此,汉王离太子之位又远了一步了,对独孤家的威胁又少了一分…… 冢宰潋滟的水眸却有一圈薄雾氤氲,轻抿的唇角泛起一抹凉如秋风的笑意,她赌的也不过是那汉王的自尊而已。 那男人虽然冷血狠戾,但却一身铁骨,如何会用那“淫l妇”的嫁妆?可那却是她用少女情怀真诚爱过的男人,如今却能如此心思深沉的将他从容算计,时光果然是疗病愈伤的良药…… 她也忽然意识到“独孤秋萸”是真的死了,死在了三年前的那个料峭微寒的春日…… 二十九 香汤 傍晚回府,冢宰正要让乳娘裴氏帮忙宽衣解带,好将那裹得已然麻木的心口松敞一下,好好沐浴,睡个好觉。 感叹本来就生得不够饱满,还这般长天累月的紧勒重压,如此下去,怕是真要唱一曲平湖秋月,大漠苍凉了…… 衣襟刚解,却见那春妮捧着沐浴香花而来,利落的将那些粉红的花瓣扔进浴桶中,扭头捏着衣角,小脸绯红的咬着唇,“四公子,这是皇后赏的香花,由奴婢伺候你沐浴吧!” 冢宰微不可言的挑了下眉,将衣襟拢了一拢,便是深深叹了口气,脸色沉痛的道“跟你实话吧,本公子少入仙门,沉溺丹药,的确是因先天有疾,不能人事啊!唉,收下你,也是因不能驳了皇后的一番好意…… 不过,你放心,本公子稍后便让裴嬷嬷替你在军中物色一个真正的好男儿,定给你匹配段好姻缘!” 裴氏领会了冢宰的眼色,也忙打着边鼓安慰起来,“春妮啊,别担心,公子可都替你打算好了的!” 本以为这自报短处的言语会让春妮恍然顿悟,可哪料那妮子愣了一刻,眼泪竟是簌簌的大颗下坠,一脸的难以承受…… 冢宰感叹定是这嫁了断袖的刺激太过深重,忙轻拍拍她手,道“是本公子对不住你啊!” 此言一出,那春妮反是扑通跪下,抓了“公子”的袍角,就哇哇的痛哭起来,“公子,你别不要奴婢啊!奴婢已发誓,此生都要伺候公子,除非死了,绝不离开公子……” 这番声嘶力竭的表白,听得冢宰眼皮大抖,揉着额角颤抖道“可本公子不是个真男儿啊,会担误你大好年华的哦。唉,你还小,并不懂真男儿是个什么意思,待你懂了就会后悔了……” “奴婢懂的,王嬷嬷都教了奴婢了,还给了奴婢一本宫中的秘戏图册,让奴婢照着做呢……”,为了证明自己是真不是无知少女,春妮遂将王嬷嬷所给的那些秘戏图掏出,铺陈在榻上,指着那画中的男儿关键处给冢宰做了一番声情并茅的讲解…… 那激荡而深切的领悟,听得乳娘那嫁过人的都脸烫得很,可自家小姐却是兴致盎然的拿起那本秘戏图,一眨不眨的翻看起来,还以审视的眼光点评着,“唔,画得还是不错的,宫里的画师甚在笔功,而民间的图册甚在画风粗犷,构图有趣……” 冢宰正看得高兴,却感乳娘揪她衣袖,并一个劲儿的对她抽着眼角,冢宰这才反应过来那死心眼的小丫头还呆呆的立在旁边呢,忙是做了一本正经道“你既知晓何为真男儿,便该明白本公子给不了你幸福啊!” 春妮顿又扑通跪地,连连摇头,痛哭流涕的哽咽,“奴婢父母早亡,贱命一条,七岁被嫂嫂卖进宫里,又蠢又笨,本就是该老死宫里也没人可怜的……从来没人像公子那般怜惜过奴婢……公子就是世间最好的真男儿……呜,公子不要奴婢,奴婢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这番话听得乳娘都眼泪扑簌,忙将那可怜的小丫头扶起,道“公子就收下她吧!这孩子怪可怜的!在我们府中总远远好过在那皇宫提心吊胆啊!” 冢宰见乳娘也跟着起哄,禀着怜香惜玉的心思,叹了声头痛,“唉,那随你吧!你日后若想嫁人了,就跟裴嬷嬷说一声,她会替你置办妥当的。只是本公子少入仙门,有些怪僻,府中上下都知本公子不习惯被人贴身伺候的!”…… 春妮见公子松了口,忙是含泪应诺,此时倒也分外灵光了起来,“奴婢不会烦着公子的,公子想使唤了,奴婢才来!”…… 冢宰意味深长的点了下头,随手替她拭了眼泪,哄道“三日后,是小姐的祭日,你这就去替本公子张罗下祭品吧!本公子到时要去祭拜一下那可怜的小妹!”…… 而“公子”竟将拜祭小姐这么重要的活计安排给她,春妮直觉受宠若惊,感动得一塌糊涂,急急忙忙的擦了眼泪,奔出去操持了…… 乳娘望着那丫头喜笑颜开离去的模样,拈着帕子揩了眼角的泪花,幽幽的叹道“即便你是个不能人事的公子,那孩子这辈子怕也都会死心塌地的认定你了啊……”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0 章 “不会的,待她年岁再大些,真正给她安排门亲事,通了事理,便也就知我这假男儿跟不得的!” 冢宰嘻嘻笑着,又兴趣萦浓的赏鉴起那本宫中秘戏图来,感叹着那些图中男子真是威武雄壮,身形优美。 惹得乳娘又一阵脸臊,忙夺了过来,随手扔在榻头,道“黄花闺女,莫看这些个东西!快把胸口解开,好好沐浴,刚不是还说心口勒得很憋闷么?”…… “可不是么?是不是你这几日给我束胸时裹得太紧了,气血不畅,心口近日都涨疼得很呢!”,冢宰抱怨着脱了衣袍,将裹胸的白布一层层解开,透一透气…… 乳娘垂目看去,却是暗道,哪里是裹得太紧气血不畅,分明是年岁够了,出落得越发饱满,被那般勒着自然疼痛啊。 果熟都需摘,可小姐这样美好的果实却是注定要被藏掖着见不得天日,终归只有独自品尝,孤独终老么? 想到此,乳娘又怨起那不长眼的秦将军来,忙让小姐进了浴桶,想着在飘着香花的热水中浸泡片刻,那心口的涨疼总是能消散几分,身子也该舒畅一些才是。 又想起一味活血顺气的方子,乳娘便是赶去膳房想熬上一副,好让小姐能沐浴后饮下,睡个好觉…… …… 可就在乳娘离开的当口,秦将军却是风风火火的大步闯了进来,可却被骇得险些趔跄。 眼前景像着实太过惊悚,玉白的人儿沁在粉红花瓣中,水气氤氲,玉面绯丽,玉颈与削肩纤细滑润的线条,精致的锁骨莹润湿滑,长发淡挂水珠,那绵细的淡雅之香在热气中充盈满室,好不绮丽…… 换了别的男人,见此香汤美人定会抵挡不得,失了本性。可秦将军不愧是征战沙场的一员好将,处变不惊已修炼到非人的九重仙境,一瞬的惊骇之后,便是从从容容的扯了一旁的衣袍扔去给她,然后施施然得背过身去,拓手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小时掉河里,就是我救的啊!放心,就没当过你是姑娘!” 记得她那时三岁,冬日随他们砸冰摸鱼,不小心掉进冰窟,好在被他看见一把捞起。怕她体弱受寒,便是两下拨了她湿透的衣衫…… 从那时起,他觉便无法再将她当做姑娘看待,脑子里尽是那如同男孩般光溜溜的小身子…… 冢宰闻言,噘嘴干笑了两声,她当然也知晓自己在秦将军看来就是个小兄弟,而自己当然也没将他看成男人,那般扭捏作甚,便是从从容容披袍着衣,爬到榻上缩进衾被,打着呵欠道“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啊?” 秦将军听身后动静已是太平,这才转了身来,脸色肃禀的递上一封密信…… 冢宰展信读罢,望着帐顶陷入沉默,密报竟是说她那三堂叔独孤旦的宠妾翠伶已有身孕,并以孩子前途为由挑拨三堂叔自立为王。 可若三堂叔梗着脖颈,再不退兵,那汉王镇压的兵马必将抵达,理直气壮的踏平关中啊…… “听说旦将军对那宠妾与程连的关系也是很清楚的,却是并无半点杀意,更还因着那宠妾有了身孕格外宠溺,几乎言听计从……这回我们真是失算了!”,秦将军蹙着眉头,分外担忧。 独孤旦骁勇善战,在独孤家众兄弟中还颇有声望,他若一亡,也就是独孤家分崩离析的开端啊…… 冢宰也头疼的在软衾中打了个滚儿,却又忽翻了个身爬起来,挑着秀眉贼兮兮的笑道“那你就去玉虚观,找虚云大师,让他给我那三堂叔卜一卦嘛……嗯,就说他若执意动刀兵,必给他那未出生的孩子带来血光之灾!” 秦将眼前一亮,这倒真是个绝佳的主意,那旦将军除了偏执之外还极为迷信,尤为敬重的就是玉虚观的主持虚云大师。而虚云大师也是楚国公好友,对独孤家定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 秦将军遂火速前往玉虚观,将事态一一直言,虚云大师沉吟半晌,竟是未有推脱便书信了一封。 秦将军很是欣喜,令人速将信函送往关中,办妥这一切后,秦将军总算又稍舒口气,回到独孤府,正想回房歇着,却望见冢宰寝房仍然灯火未熄,莫非她是为平乱之事担忧得尚未入眠,便是打算去将事情进展告之于她。 房门虚掩,却见她已然睡去,可那两条小胳膊却还露在被外,细白得晃眼。 秦将军摇摇头,这受凉了便又是好一番折腾。忙轻步上前,将她胳膊小心挪进衾被,并扯了被角给她轻轻掩好。正想退去,却被她玉白的柔荑拽了袖角…… “我吵醒你了?”,秦将军轻声笑道…… 可回头却见她小脸绯红,秀眉紧蹙,额上挂着细密汗珠,呼吸似也急促不顺…… “怎么了?病了?”,秦将军一阵担忧,那沐浴后带着淡香的小身子却是扑将上来搂了他颈,他以为是她要惯常撒娇,正想笑哄两句,可却见那水眸泛着波光,樱唇小口粉嫩而湿润,精致的眉眼间竟是从未见过的媚惑风情…… 秦将军一惊,这番模样,莫不是中了宫中秘药?可不待思量,口唇已被柔嫩所堵,只觉一股微甜的少女甘香溢了满口…… 三十 药性 处变不惊的秦将军也有些慌乱,情急之下,一个掌风击在她后颈,那小身子便柔软在了他的怀中,忙将她轻搁回榻。 可低头看去,瞬又一阵眼晕,她本就只着了细薄的绸衫,刚折腾间已是衣襟大敞,少女的果实在他眼前呈现出最为令人垂涎的饱满之态…… 征战沙场多年的秦将军,也免不得一阵心跳猛烈,忙将目光挪开,不敢正视,可却无意瞥见那枕旁竟搁着一本翻开的秘戏图册,端端是一副鸳鸯互啄的火热场面…… 秦将军有些气恼,这小家伙竟是看这些不正经的东西,难怪会入了这股魔障。 可气恼后转念一想,她已十八高龄,若不是误嫁了那汉王,几年前便早已该做了真正的女人,生儿育女了。 这般想着,气恼不在,只剩下一阵揪心之疼,便是给她拉好衣襟,掩好衾被,可却闻她一声痛苦的闷哼,不但呼吸刹时急促起来,小脸还上了血色…… 秦将军一惊,确定这定是中了秘药后的气血大乱,身体灼烧,别说掩了衾被,就是那蔽体的薄绸衫也会将她捂出病疾,也不敢再做思量,忙是将那衾被挪开,并将她那薄衫掀了…… 可那一瞬,秦将军心下一阵惊惶,从她三岁后,便没见过她这般无遮无拦的模样,玉般的柔润光泽,玲珑纤秀的曲线有致起伏,连散乱在枕间的发丝似都散发着任何男儿也无法抵抗的娇柔诱惑,忙用力定下心神,去找绸扇来替她散热…… 却闻她又闷哼一声,小身子竟也不安份的扭动起来…… 看来这药力甚重啊,稍作思量,将她扶起靠在怀中,大掌从她的后颈轻熨而下,想着替她舒通了筋脉,兴许能将气血调顺,可那玉润光滑的滚烫却将他的掌心灼了又灼…… 怕她血气灼到心脉,再缓缓熨过那心包筋络,不得不包裹了饱满的果实,可触及的那一瞬秦将军神色顿僵,只觉那小身子的血气也瞬时随了掌心传递而来,一阵奇异的酥麻由掌心蔓延百骸,瞬有血气沉沉充盈了腹腔,掌间便也不觉微用了些力。 想来这舒筋活络得极为有效,竟是听她一声舒适的轻弱娇哼,可那双纤细的玉腿却也不安份的纠结起来,低头看去,竟还嗅得些甜香的迷醉气息。 秦将军只觉自己也似中了秘药般的呼吸急促起来,将她朝怀中轻拢了一拢,本想将舒筋活络的手法贯彻下去,替她泄了药性便好。 可那细嫩的娇柔却让他不敢使半点力气,他只觉捧着的是一件稀世奇珍,每一寸都只能好好呵护疼惜,而自己习武之人,这双手早已磨出厚茧,将她不小心剌出了伤口,可如何得了? 可那舒筋活络的手法一停,那气血不畅的娇人儿竟又痛苦的扭动起来,秦将军无措之间,忽瞥见那枕旁秘戏图的场面,大受启发,忙低下头去,也学着那鸳鸯互啄的法子,以舌尖行事,将那细嫩的筋络也熨得妥贴…… 一番耕耘,春雨润透了衾被,似还有夹竹桃的香气弥漫帏帐,香却有毒…… 秦将军缓缓抬头,感血气已沉坠得让丹田都再运不了力道,无可奈何,只得抬手替自己疗泄了毒性。 一番泉涌之后,回头再看那已香甜睡去的娇人儿,玉颊粉嫩,眉眼儿精致如画,微翘的樱唇带着几许调皮的诱人,明明是世人皆无法挪目的画中仙人,可他之前却浑然未觉……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1 章 …… 秦将军轻轻替她收拾妥当,穿好衣衫,盖好衾被,思索她如何会中这等秘药?莫不是这府中有人暗害于她,得好好查上一查啊。 退出房去,却见乳娘怒目圆睁的立在门口,轻声骂道“原来你这臭小子不是个断袖啊?” 秦将军忙开口解释,并问道“我还正想问你,她如何会中了秘药?可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秦将军虽说得看似从容,可心下却是一团乱麻,凌乱无绪…… 乳娘刚在外站了许久,自然也是发现了小姐的情状异样,可寻思着就是在府中用膳,并未胡乱饮食啊,忽瞥见那尚在房内未搬走的浴桶,一寻思,上前捞出一片香花嗅了一嗅,仍有些香浓的气息残留…… 前朝御厨掌事出身的乳娘自是嗅出了端睨,纠结道“果是这里面浑了些许助情的香药!” 想来定是那王嬷嬷怕春妮初次行事,难免生涩,这才悄作了安排,可思量这助情香药只有辅助的作用,如何会呈现那般情态?忽想起自己给小姐熬的那碗活血顺气的汤药,定是因此药物相较,两相助益,变了药性啊。 乳娘顿时眼泪长淌,恼得跺足,“都是我不小心,害了小姐……”…… “原来如此!没人害她,那就好!”,秦将军听乳娘说罢因由,回头望了眼那榻上仍旧安然甜睡的娇人儿,确定无碍,这才稍放下心来,想着赶紧回了自己卧房,将那潮湿粘腻的里裤换上一换。 乳娘却是跟了上来,揪了他的胳膊不依不饶,轻声怒道“虽是我的过错,可我看得真切,你都对小姐做了什么? 小姐可还是个黄花闺女,何曾被男人那样……过啊……虽说你用的是……可你要是个男人,碰了人家黄花闺女的干净身子,是不是该负责任啊?” 秦将军神色僵硬,望那夜空残月,静立片刻,终是轻点了点头…… …… 冢宰醒转之时,天已微明,伸着懒腰睁开眼来,不知是不是饮了乳娘那碗活血汤药的缘故,昨夜睡得格外香甜,浑身舒爽…… 爬起来正要唤一声乳娘帮她洗漱,扭头却见秦将军端坐榻前,正神色肃然的静盯于她,而那清俊的容颜却似还有些难掩的疲累忐忑,忙问道“难道是虚云大师没答应帮忙?不应该啊!” 却见秦将军递上来一册,拓手一咳后,端肃道“难怪平日让你读卷宗看兵书,总是抱怨!原来是沉迷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冢宰一瞅,暗叫了声不好,这不正是春妮落下的那本宫庭秘戏图么? 这下人赃并祸,还不被秦将军碎叨得彻头彻尾,可仍心有不甘的辨解道“我也只是欣赏这册子的画功,没有什么不正经……” “还敢狡辩?你还记得你昨晚干了什么?”,秦将军打断她的话,神容又严肃了几分,可手却暗暗捏了袖角…… 冢宰歪着头努力回想一番,终是记起了自己昨晚投怀送抱的浪荡之行,分外震惊,可听秦将军将她误中了秘药之事道来,她又瞬时泰然, 随手拍拍秦将军的肩,嘻嘻笑道“真是可惜!秦将军是正人君子,不然,本冢宰不是白白占了你的便宜!”…… 秦将军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想起昨夜自己所为,哪还称得上正人君子。 可却仍是做了一副端严之态,死死盯着她那双潋滟的水眸,教训道“那药虽有助情之效,但你若心无杂念,也断是不会出了那等状况,说来还是你看了些不正经的东西!” 瞅着秦将军那沉肃到几近僵硬的表情,想自己再不老实,他怕是要出请出父亲留下的那把木尺了,冢宰忙是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态度,道“我以后不看那些东西了,不看了……从今天起就跟乳娘念经理佛,清心寡欲……” 那些图册虽然精彩,倒确实多看无疑,睡前看得热血澎湃,昨夜便是做了一场春梦,竟是梦见那鸳鸯互啄的场面,真切得很,此时两腿间都还似有些格外的感觉,也不由脸臊了起来。 可细细回想那梦中的感觉倒真是……真是离奇得很…… 冢宰正在那春梦了无痕的遗憾中徘徊,却听秦将军几许结巴道“昨夜,我为了给你顺筋络,调气血,便是……便是除了你的衣衫……” 秦将军尽量将话语说得从容,可心下忐忑,不知她听到这番陈述,会不会愤怒,可哪料自己话未说完,她却毫不在意的嘻嘻笑道“不要紧,看了又不会少块肉……” 此话一出,秦将军倒是蹙了眉头,道“女子怎能这般轻浮随意……” “你不是说要让我做出男儿的风骨么?我还是个女人么?”,冢宰义正严辞的呲了呲牙,还大大方方的拿过那捧束胸的白绢带,便去了内室束胸更衣。 想来是乳娘那活血的汤药有效,心口那涨疼竟是缓解了几分,掀开衣襟低头看看,唔,似还饱满了不少,昨夜似还梦见过此处被…… 回想到此,竟是又生出一份从来未有的渴盼来,忙咬唇定了定心神,真是越发不正经了,除了梦里,自己哪有机会被男人那般呵护啊…… 却听外面传来秦将军一番严正的语声“我既做出那样的事,我便该负责!待旦将军谋反之事平定之后,我带你去义父墓前吧?我想告诉他老人家,我秦芜雨愿娶小姐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 冢宰手间一抖,那捧白绢带簌然滑落手间,半晌说不出话…… 虽如乳娘所说,他是最好的男儿,嫁给他,定会待她如珠如宝,一生呵护。可他若仅是因着看了她的身子,便要担下娶她的责任,听来却是滑稽,何况,他不是说过他有心尖上的人么?…… “你不愿答应吗?”忽闻身后一阵轻问,回头见淡定从容的秦将军神色竟是难掩的忐忑…… “我,我……”,冢宰咽了口唾沫,润了下咽喉,便笑得一脸从容,“你不是当我是兄弟么?兄弟之间,看了看身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却见他眉宇微蹙,神色纠结的沉吟了半晌, “可昨夜我不只看了,为了给你解那药性,我还忍不得对你做了不是兄弟当做的事……我应当负责!”…… 三十一 心尖 冢宰怔在当场,难怪昨夜春梦那般真实,可那句“应当负责”却是让她一阵恼火,既不是真心,便不必这般不情不愿的勉强,鼻嗤了一声,几许赌气儿的道“真是腐朽得令人发指!你是为了帮我解那药性,应当是我感激你,有什么需要负责的? 即便昨夜你真戳破了那层劳什子的窗户纸,我也只会感激你让我贴实的做了女人,不会跟你计较。我做了三年的男人,便早已不在乎那些个祸害女子的贞节操守!”…… 这番惊骇世俗的言辞让秦将军半晌回不得神,原是以为他只会是她唯一的选择,原以为她听到这样请婚的请求应当高兴得神彩飞扬,却万万没料到她却是这般的绝决不应…… 而她是何时成长出这般洒脱的男儿风骨,自己在她面前倒是拘泥得如同那老掉牙的夫子,陈朽得只会讲些祸害女子终身的谬论,不免生出几分的羞愧来。 本想就此退出去,可看着她那出落得越发玲珑有致的身形,又担心她如今这般不将贞节操守放在眼中,要是耐不住深闺寂寞,出去弄出什么乱子可如何是好?暴露了女儿身份,那可不但她有杀生之祸,就是独孤家也定会浑乱有倾覆之灾啊。 秦将军觉着还是要提醒一下为好,便是作了端肃正色道“你这个年岁,有那些念想,也是不可避免的……可你也知你做了男人,便再不是平常女子,出不得乱子……以后实在忍不得时,就找裴姨拿几册佛经来读……” 却见冢宰蓦然抬起头来,一双水眸怒目而睁,虽神色倔强,可晶莹的泪珠却不断下坠,咬牙道“我自会记得我是个男人!这番话不必拿来提醒我,我不是你心尖上的女人,也没想过能被谁放在心上!” 说着便是将那束胸的白绢带拾起,大大方方的背过身去脱了薄衫,层层叠叠的束起胸来,特意将胸口用力裹得紧了一紧,直勒出几分嵌肉的痛感,才好提醒自己只得做个男人…… 秦将军看着那纤秀柔弱的背影,心里却是一阵揪疼,这般玉洁柔弱的女子本是应被好好捧在手心,悉心呵护的。可自己的心确实已给了别的女人,如何还能全身心的好好爱她?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2 章 虽被拒了婚事,心头大石落地,可秦将军却又无端来由的沉沉失落起来,步出房来,便被一脸怒色的乳娘拽到了僻静廊中,没好气道“小姐那气呼呼的模样定也是愿嫁你的,定也是碍着你心尖儿上有人才拒绝……可你倒是跟裴姨讲讲,你心尖上的究竟是谁?裴姨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算是你长辈,若真是合适,裴姨就替你去说媒!” 寻思这秦芜雨成天就与那些个军中兄弟你来我往,从未见他与哪个姑娘有什么交道。而府中的美貌婢女们向他示爱,他也从未正眼看过,这心尖上哪能有什么人?摆明就是不愿娶小姐的托辞吧…… 秦芜雨暗暗用力捏了衣袖,神色却尽力静淡,道“心里确实有个人,那是幼时便放在心上了。只是……只是不可得的,请裴姨不要逼问我了!” 见秦芜雨这般难见的伤感神色,乳娘倒是确信了这秦芜雨心里确实是放了人了,叹了口气,眼泪又忍不得不断下淌,“既然如此,那也是强求不得的……罢了,不提了!是小姐命苦,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 秦将军心下顿觉一阵伴着苦涩的揪疼,道“不会的,虽说我与小姐做不了夫妻,但做兄妹不是也可以照顾她一生一世么?”…… 乳娘瞪他一眼,好是气恼,“臭小子,你装傻是吧?兄长能与丈夫相同么?” 秦将军自是知那丈夫所能给的安慰是兄长万不能给的,所以,昨夜即便自己已是按捺不得,仍是没有戳破那层娇嫩的窗户纸。 想到昨晚情形,心里便又如塞进了一团乱麻,无力去理也不想去理,忙转换话题问道“裴姨,燕叔叔这两日伤势怎么样了?” 提到燕六,乳娘更是泪落,担忧道“我一早才又给他换了药,可仍是昏迷不醒,喂什么吐什么?脏腑定也是被伤得不轻,怕是只有那阴一施能治吧?”…… 秦将军眉宇紧蹙,那鬼医阴一施,虽医术高明,却偏偏生性古怪,不但没有半点医者的仁心,还因觉着为将死之人续命会折他阳寿,便是立下了救一人便要杀一人的规矩。这么些年愿意照顾小姐也是因卜出小姐的倒背如流,也确实达不到那清心寡欲的境界。想起明日还就是“独孤秋萸”的祭日了,更是悻悻打不起精神来,伤感自己怎么就没有人喜欢,没有人疼爱,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命运啊…… 这般叹着,又神伤了两分,路过里家桥时,却闻传来喧哗之声,驾车家丁也是嘎然停了车,无可奈何的道了一声“得绕道了!”……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3 章 冢宰掀开车帘望去,见那桥前人头攒动,商贩百姓们堵了那本就不宽的过桥之道,定是那桥心中有什么好看的物事吧。 冢宰正好奇想去看个究竟,却见一小婢女惊哭着“小姐”,便是拼了死的朝人群中挤,可人墙密集,那单薄的小丫头如何挤得进去,只能急得匍匐在地,痛哭不止…… 冢宰一愣,那小婢女不是那日来求她相救韦婉如的小梨么?她口中的小姐定是那韦婉如无疑了,忙下了车舆,扶起那已哭得就快断气儿得小梨,问道“你家小姐怎么了?” 小梨一见是冢宰,哭得更是惨烈,指着那人墙之后,急道“求冢宰救救我家小姐啊,她正在那里,说是要跳河……” 在小婢女语无伦次的描述中,冢宰好歹算是听明白了几分。 原来那晚找到韦婉如后,那汉王并未将她带回王府,而是差人送回了韦家。可韦小姐一个贵家小姐,受了那等奇耻羞辱便是神智不清了。可韦司徒却觉着丢脸,便是下令将她囚在府中,还打算将她嫁去给一个年过七旬的富商做填房。她得知之后,今早便趁着下人送饭的当口,打晕看守跑了出来,是要跳那里家桥…… 冢宰感叹那韦司徒果然奸佞,对自己亲女都能生出这般乌黑的心肠。同为女子,自然对韦婉如的遭遇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心痛来,便是叫来巡城的府军散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 见那韦小姐果垂着赤足坐在最高的一个桥墩之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目光呆滞的望着那水流湍急的河面,小口一张一合,不知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着什么…… 小梨惊哭着便要冲将上去,却见韦小姐似受惊吓,豁然爬了起来,摇摇曳曳的便要跳下那百丈高的桥墩…… “婉如小姐!”,冢宰一声惊呼,却见那韦小姐刚悬空的一只小脚又缓缓放了回来,歪着头呆怔的看了冢宰一会儿,含含糊糊的说“小字婉如……婉如清扬的婉如……” 冢宰顿想起那日为争甜汤,随口调戏她的言语。做了风流潇洒之态缓缓向她步去,并望着她微微笑道“小姐真是人如其名,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这番动听的言语,竟让韦婉如小脸儿渐绯,还甜甜的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又嚎哭了一声,猛然展开手臂朝那桥墩下而去。 冢宰冲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竭力的叫了一声“别死啊!” 幽幽悬在桥下的韦婉如豁然抬眼望着那桥墩上死死拽着她的翩翩公子,似惊了一瞬之后,泪水成串,忽用力的抓握住了冢宰那细弱的手腕…… 跟上来的秦将军忙是帮冢宰将韦婉如一把拽起,冢宰正想安慰两句,却见韦司徒亲领了一帮韦府家丁怒气冲冲而来,扬手便给了韦婉如一个耳光,并将她五花大绑的塞进了马车…… 听着那韦婉如撕心裂肺的哭声,冢宰正要跟上去阻拦,却被秦将军拽住,轻声教训道“韦坯的家务事,你有什么理由管啊?莫惹没必要的麻烦!” 冢宰静默,可不是么?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如何还能去别人的命运里惺惺作态…… 气闷的上了早朝,可还不到半柱香,皇帝便被内官的一句“韦贵妃摔倒了!”,惊得从宝榻上弹起,匆忙奔向了后宫,留得那急待奏事的满朝文武无所适从。 冢宰见此,暗道了声好一个昏君,瞥见那立在对面的汉王神色肃冷,想来定是被他皇帝老子为了女人而丢下满朝文武的荒诞作派气得不轻吧。 不过,心下却是希望那韦贵妃母子平安,最好能生个男娃,如此一来,这瘟神必会担忧飞鸟尽的恶咒,更有留下她独孤家的理由啊…… 瞥见满朝臣僚一副无所适从之态,冢宰便是摆出一副百官之首的派头,将臣僚所奏诸事一一应下,可却觉着右胳膊连微微一动竟都越发疼得厉害了,思量着定是先前拉韦婉如时扯得脱了臼吧。呆会去了官衙,让秦将军来帮忙正一正胳膊…… 可到了官衙,令小吏们去帮忙去寻了一圈,也没找到秦将军踪影,冢宰抖抖嗖嗖的抬着右臂回到正堂落坐,看着那小吏们先先后后堆叠来的文书发起愁来,这右手不能使,该如何批这些文书…… 一帮小吏们见此,忙讨好道“可要去太医院传个太医来替冢宰诊治啊?”…… 冢宰思忖着正骨上药定是要脱了外袍吧?那内里虽裹得紧扎,但太医都是深谙男女之异的能人,免不得被看出破绽来,便是以“堂堂男儿,区区小伤”豪气万丈的拒绝了小吏们的好意…… 小吏们马屁了一阵之后,才三五成群的退了下去,将冢宰的男子气慨传遍了整个官衙…… 冢宰真是有苦难言,可那胳膊实在痛得厉害,去车舆中找出平日所备的伤药,寻思着得将那胳膊好歹抹些止疼药膏,才能熬到那秦将军归来啊…… 此时无人,冢宰便是窜进了那内堂,在那硬榻边坐下,艰难的脱了外袍,可刚撸起那中衣袖口来,便见一高大伟岸的黑影跨了进来,并伴着一声“残废了啊!?”的寒凉语调…… 冢宰刹时一惊,慌乱得想着上外袍,可无奈此时肢体伤拙,有心无力,只得抱着外袍缩到榻角,拼命镇定道“谢汉王关心,小伤!小伤!”…… 汉王瞅她那缩在榻角,抱膝绻身的可怜模样,真是像极了那被迫逼上床榻的小女人,顿又生出几分亵玩之心来,便是在那硬榻边落坐,哂笑道“刚听那些小吏在传,冢宰是多么男儿气概拒绝诊治,倒是让本王长长见识啊!” 说着便是一把扯了她抱在怀中外袍,冢宰慌忙起身去抓,却一个趔跄被带进了那瘟神的怀抱,惊呼尚未出口,嘴唇已是贴贴实实的摁在了那瘟神的薄唇之上…… 那樱唇的柔嫩轻软似还带着屡屡甜香,让汉王心间刹时掀江倒海,正想要一口咬住,然后将那口中的甘香吮吸怠尽。 可那人儿却已惊惶得爬了起来,小脸儿绯红的抿着樱唇道“无意无意,望汉王不要觉着吃了亏!” 曾无数次设想过与他初次亲吻会是什么情形,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仓皇,可就那一下,男儿的雄壮气息也逼得她心跳剧烈,血气上涌,低头一看那不能活动的右臂还恰恰搭在了那瘟神的大掌之间,正要缩回,却是被一把握住…… 尚没回神,却是听闻骨头一声吱响,冢宰来不及痛叫出声,便被那瘟神用帕堵了口,神色肃冷的剜了那油白的药膏,撸起她的中衣衣袖,将药以极为粗暴的方式抹在那纤细的上臂…… 冢宰愣了一愣,这瘟神竟是帮她正骨治伤,实在太过意外,可今早的日头明明是正常升起的啊? 汉王长指顺着油滑的药膏抹过那玉雪纤细的手臂,指间腻滑,嗓子却是干哑,暗暗用力咽了两口唾沫。 心下骂着这该死的断袖,细皮嫩肉哪有一点男人的筋骨,与他那小妹一样,天生就是个诱惑男人的祸害…… 三十三 踏春 春雨连绵,淅淅沥沥,人道秋雨凄怯,今年的春雨竟是这般断断续续的绵延不止,将都城浸泡出了秋意般的浅淡浓愁…… 按说雨水充沛,花木应当格外貌壮,可汉王府后院的百花却是先于别处早谢去大半,几株桃花也只剩枯惨绝然的空枝,墙角的梨花虽还盛绽,可素白的色泽却更添庭院几许哀凄。 这番情形让汉王府那些姬妾们伤感不已,后院花木好歹还有雨露滋养,她们这朵朵娇花却是早已干渴得就要枯竭了。可任凭打扮的如何旖旎动人,那铁打的汉子却似心都被铁铸了一般,浮不起半分颜色…… 夜已深沉,汉王负手静立窗前,望沉沉夜色,不知所思…… 平公公半夜口渴,起身饮水,却望见王爷书房竟亮了灯火,忙躬身而来,关切道“王爷,又睡不安寝?这都快四更了,快歇着吧?” 王爷近来夜夜不眠,想来是在思虑筹谋什么大事,可伺候王爷从小长大,即便泰山压顶他也从容不迫,却从未见他如近日这般夜不能寐,眉宇不展啊…… 汉王缓缓回神,斜靠在榻上,姿势舒展,似思索片刻,容色乏然懒淡的道“在府中呆得发闷,明儿一早,出去踏踏春吧!”…… 平公公顿时为之一震,欣喜不已,王爷如今的脾性阴郁难测,已许久未传姬妾侍寝,真怕他憋出个阴阳失调,三长两短。兴许他出去散了散心,便能开朗愉悦,重振雄风…… 这般愉快的思量着,便是赶着去命人备些清酒糕点,可走了两步,乍现灵光,便是回头笑得有些老不正经,“可要带哪几个姬妾陪同?老奴好去传话!”…… 老平虽无缘经历风花雪月,但也深谙昂藏男儿当有美人相伴的深刻道理,抬眼春花,侧目娇粉,满目艳色,才不负大好春光啊。 想前这些日子安排姬妾给王爷侍寝,自己精挑细选的佳人,王爷都无一满意,不但未能帮他纾解了欲火,反还惹他大动肝火。 正好借此番王爷出游,再好生探询一下受了三年饥荒的铁汉子,滋生出了怎样古怪的趣味……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4 章 汉王闻言后,捧了榻旁半杯烈酒入口,意味深长的看了那老不正经的一眼,幽幽道“有你陪就够了!” 平公公刹时一个踉跄,哀叹三年的素寡是将一个铁血的男儿打磨出了怎样刚硬雄伟的体格,才有了这般盐重的口味啊。却又不觉老泪纵横,不妄自己全心全意伺候王爷长大,老平于他心中果是与众不同的,便是抹着老泪欢快的要去张罗饮食。 可刚踏出门槛,却又被汉王叫住,见他望着屋外夜色,看似云淡风轻的道“本王明日想尝尝醉满居的玉梨香酥饼,常香楼的脆子芝麻酥,玉福阁的马蹄小卷……一并带上!” 老平一愣,王爷从小长于军中,没受过娇惯,从小到大对饮食便是没有半点要求,这怎忽的喜好起这些个精致的小食来。 可王爷有胃口那就是可喜之事啊,忙笑道“如今大半夜,这些食店都打了烊,待明儿五更,老奴就令人去置办了新鲜热乎的!”…… 汉王轻点点头,这才躺下阖目,可却仍是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又倒了几杯烈酒下喉,恨恨的想着至从沾上那断袖,真是没有一日安生…… 熬到天色大明,竟是雨停,倒也有了几分可赏的春光…… 平公公拎着大早备好的清酒糕点,喜孜孜的随汉王出府,瞥自家主子今日头戴薄纱冠,穿了身浓青的大袖广袍,掩了些许武将的戾气,多了几分沉稳雅逸的倜傥风流,跟着这样气宇轩昂的主子出门,都觉老脸有光,甚是容华…… “王爷啊,你这是要出去踏春啊……王爷,也带上我,行不?” 姜桦啃着刚从厨房拈出的半生牛肉,大圆眼儿却是清亮眨巴,吧咂着嘴,说得还有几分可怜兮兮。见王爷点了头,顿又换了一脸喜笑颜开,还仗义的替平公公拎了那不轻的食盒。 平公公白那小子一眼,这没规没矩的小跟屁虫没有尊卑,粗野成了习惯,之前自主作张将韦小姐撵回韦府惹下多大的麻烦啊。可王爷偏就欣赏他骁勇耿直,毫不责怪。只是这不解风雅的小跟屁虫别扰了王爷好不容易生出的游玩雅性才好,便是叮嘱他守些规矩,切莫生事…… 小跟屁虫至从受了那场牢狱之灾,倒也是收敛了两分,听老平这番语重心肠自然也是将头点得如同捣蒜,抬眼间自家那高大伟岸的主子却已是走出了百丈之远,忙是蹦跶着跟了上去。 姜桦自然早已习惯了王爷习武之人,健步如飞。可难为了平公公一路小跑挥洒汗水也难跟上,这个风一般的速度,风一般的男儿,哪是踏春赏花,明明就是行军打仗啊,老骨头就快散了架。 小跟屁虫倒是细心了一回,倒过头来将平公公一把老骨头拎起放到背上,道“老胳膊老腿的,散了架可怎么拼得齐啊?我背你!” 这倒叫平公公贴贴实实的感动了一回,不妄自己每日交待厨子炖那半生的牛肉给这臭小子解馋塞牙,还很有几分孝心…… 一老一少追随主子穿街过巷的一路小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是出了东门。 姜桦惊见这往年静寂荒僻的东郊月华山下如今竟是游人如织,摊点密集,货物琳琅。吆喝叫卖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连声惊叹道“我们离了都城三年,这都成集市了啊?” 此话一出,平公公这才想起什么,暗叫了声“不好”,急急从小跟屁虫背上跳下,凑到汉王跟前,抹着汗讪讪道“王爷,这城东太吵,要不去城南吧?” 小跟屁虫却是兴奋的东瞅西看,笑得欢快,“城南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我觉这好玩得紧啊!” 长年驻扎军营,少有机会逛个集市,少年心性喜好热闹,见了摊上那些新奇的货物便是拿起来一通好玩…… 可摊点虽多,却大都是些木制的小玩意儿,几寸高的木制几案、橱柜、摆设全套,还有些木刻的走兽飞禽,精巧可爱…… “这个好玩啊!”,姜桦在一个大摊子前停了脚,捏起一只拳头大小,漆成白色,四蹄还能扯动的骏马木偶,兴致盎然。就连汉王见此,凤眸也微微一闪,这木马的样式倒有些眼熟…… 本在摊后啃玉米的男摊主见姜桦这般识货,顿时眉飞色舞的捶着胸口,“小哥好有眼光啊,我做的木马可是与‘女天官’生前所做的有四成相似……” “呸!”,旁边摊子的大婶立马唾他一脸,“又在瞎吹,‘女天官’亲手做的那木马,号称百骨,至少有百个关节能动,用风一吹,便能自己行走,宛如活物,那机关精妙啊,至今没人参悟得透。可就你这仅四蹄能动的蠢玩意,哪里有四成像啊?” 见那男摊主垮了脸,大婶翻了个眼皮,从自家摊子下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木盒子,里头竟也是一只漆成白色的骏马木偶,得意道“我这与‘女天官’亲手所做的,才真的有四成像啊!”…… “我呸!”,男摊主也不甘示弱的唾了一口,“‘女天官’做的百骨骏马,除了机关精妙,还雕工精细得很,别说那眼珠子灵动,就是眼皮上的褶子都是入木三分,一眨一眨的,那灵气儿逼人得很。可你这瞪着个死鱼眼儿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那边又已传来叫卖“来瞧瞧啊!‘女天官’所制的生肖木偶十二只,哄孩必备啊……”…… “来看看啊!‘女天官’所用的雕刀,小巧精致,防身必备啊……”…… 姜桦瞅着那些已是精妙绝伦的小玩物,目瞪口呆,甚是好奇,忍不得问道“这‘女天官’是谁啊?手比你们还巧啊?”…… 此问一出,一众商贩齐齐向姜桦投来没见过世面的鄙夷眼光…… “‘女天官’都不知道啊?你荒山野岭来的么?” “就是被那冷血汉王冤死的独孤小姐啊!” “唉,今日可还是‘女天官’的祭日啊!”,说着众人便是悲叹着,齐齐向天揖了三揖,不少女技人还抹起了眼泪来…… 这番伤感的气相,引得平公公都也不由叹了一声…… 王妃生前被称为“女天官”,就是奇思巧慧,心灵手巧,仿若天人。从小到大尤爱琢磨一些精妙绝伦的木制小巧物,成名之作是十二岁时所做的一匹“百骨骏马”,此物一出,震惊当世,各国贵族花万金高价而不可得…… 而三年前,王妃死后,能工巧匠们纷纷效仿却也无法参透“百骨骏马”玄机,只得纷纷哀叹世间再无“女天官”了。 因王妃就葬在这月华山上的“月华庙”后,一帮能工巧匠便相约在此拼斗技艺,也以此悲悼“女天官”红颜薄命,香消玉陨。 用了“女天官”之名,斗艺之始便是观者甚众,由此三年来,便是渐渐成了一处热闹的集市…… …… 可平公公叹完之后,又顿时后背冷汗,极为担忧,因瞥见自家主子已然容色深冷,双拳紧握。想着以王爷对王妃的厌恶恨意,会不会当场掀了摊子再放火烧山啊…… 可担忧了半晌却只是见王爷盯着那些个骏马木偶,冷嗤了一声,道“那女人就是玩物丧志的元凶!不过,这些木马确实没做出那灵气儿来!”…… 汉王正想将那些木马点评一番,此时,不知谁吼了一声“苏公子来了!” 这一声吼,让众摊主如闻圣谕,纷纷捧出自家所做的木马涌了过去,兴高采烈的道“去让苏公子评一评今年谁的‘百骨骏马’最巧?听说,皇上下旨营建别宫,工部眼下正需要能工巧匠呢!”…… 三十四 百骨 “苏公子!?” 汉王也好奇的望了过去,但见一眉目秀致的清瘦青年脚步虚浮而来,黑发披散,淡青薄袍松散而着,前襟大敞,露出胸膛大片光洁的肌肤。此时白皙脸颊泛着坨红,一看便知是刚饮过酒。 此人汉王倒有些印象的,名叫苏离,他如今虽只是个掌管百工的小小工部大夫,但其先父却是前朝尚书,赫赫有名的儒学大家苏厝…… 见那苏离斜歪在一棵歪脖树下,身姿如棵被风折断的翠竹,一一睨过那些摊主捧来的木马,摇头叹道“都只学皮而无骨,毫无灵气儿,不像,不像啊……”…… 那帮巧匠遗憾叹道“实在参不透那‘百骨骏马’的玄机啊!”……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5 章 苏离随手拿过一小摊上所卖的清酒,扔下几铢散钱,仰头灌下两口,喷渤着酒气叹道“怪不得你们,因为我听说那‘百骨骏马’其实是有番伤心来历的啊!” 众巧匠顿时静默端整,洗耳恭听,而汉王也不由肃然了神色,好奇起那“伤心来历”来…… 回想起三年前他生辰当日,那女人便是送了一只拳头大小的小木马给他,的确栩栩如生,精致绝伦。单说外形已是这些巧匠们的临摹之作不可比的,而那马儿散发出的灵动神韵就更是仿物无法匹敌的。但最神奇的是,放在风中,那小木马便如活了一般昂颈扬蹄的自己奔跑起来,连眼珠都能灵活转动…… 记得她当时还眨着水眸笑盈盈的跟他说“王爷,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吧?它叫‘玉鹄’,可是我做的哦!”,那眉目间俏皮而得意的神情,极为夺目。 可他一听是她所做,便是厌恶的重重扔在地上,将那小木马摔成了木片。 记得她惊得不轻,还伤心的大落眼泪,将那已成木片的小木马小心捧起,还哽咽着说什么“‘玉鹄’,我会治好你的,我再不将你送给别人了!”…… 他至今不明白那看来没心没肺的女人为何会因一只木马而那般悲伤,莫不真是因着有什么“伤心来历”? …… 汉王已好奇得抓心挠肺,那苏离却是又抿了两口清酒,慢腾腾的在那歪脖树下落了坐,换了个舒展的斜仰姿势,默着天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的道来…… “听说,秋萸小姐幼时曾亲手养大过一匹白马,极通人性,秋萸小姐很是喜爱,将它取名‘玉鹄’,连喂食草料都不愿假手于人,与‘玉鹄’感情极为深厚。 后来‘玉鹄’成年,她的义兄秦将军看出‘玉鹄’其实是一匹难见的千里良驹,便想带去军中做战马。她虽很是不舍,但听说外敌虎视,军中缺马,也觉着将‘玉鹄’留在府中做她的宠物太过屈才…… 她便剪下了‘玉鹄’一缕雪白的鬃毛后,送给了秦将军做战马。‘玉鹄’果然不负众望,屡立战功。 可在一次与突厥的大战中,我军被围,战况凶险,‘玉鹄’竟是飞身跃起为秦将军挡了数支飞箭。身受重伤也载着秦将军在敌军中奋勇驰骋,左右前肢都被敌军生生砍断。 虽我军险胜,可‘玉鹄’却是伤重垂危,还被敌军逼下了千丈崖…… 听说当时,秋萸小姐很是悲痛,但楚国公却对她说能战死沙场,这是‘玉鹄’做为一匹战马的荣耀。可秋萸小姐却是不忍‘玉鹄’葬身荒野,竟是瞒着楚国公,冒险去了那战场边的千丈崖下,千辛万苦的找到‘玉鹄’,亲自用板车将‘玉鹄’残骸拖回,好好埋葬了…… 秋萸小姐却仍是很想念那匹忠诚灵气的‘玉鹄’,因从小就喜琢磨木头巧物,竟是想出用木片削出骨头关节,按着‘玉鹄’的模样再做一匹‘玉鹄’来…… 那时,人人都以为她因思念‘玉鹄’而发了傻,可她用了三年,竟是真做出来一匹机关精妙,可随风而行的‘百骨骏马’来,鬃毛是当年剪下的‘玉鹄’ 雪鬃所制,活灵活现,就连眼珠子都恍如‘玉鹄’生前的模样……” …… 话说到此,众巧匠再看看自家那些毫无生气的木马,真是越看越觉无法入眼,纷纷垂首悲叹道“世间真是再无‘女天官’了!” 就是姜桦都吸着鼻子眼酸起来,感叹那“玉鹄”是匹好马,而王妃也真是有情有义的人,却被平公公狠狠揪了胳膊,示意他闭嘴,因见王爷已是眉宇不展,神色萧肃。 难怪当时摔了那木马,那女人会那般伤心,在她看来那木马就是她从小养大的“玉鹄”。倒确是忠诚灵性,有血有肉的啊,却没想到那女人会送这样的无价之宝给他做生辰礼物。 汉王心下一阵混乱,又见那苏离揉了揉眼皮,对众巧匠懒懒伸出五根细长手指,醉意朦脓的道“每日五铢,要做那别宫活计的明日到工部找我……” 那帮巧匠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施礼谢过…… 苏离哈哈笑了两声,仰颌望了下天,然后脚步骈曳的踏上了那月华山曲折蜿蜒的窄道,惺忪醉眼的哼唱起断断续续的小曲,“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总含情……哈哈哈……”…… 听着这般淫浪的词曲,平公公那自认皮厚的老脸都有些发红,不由摇头叹息道“听说这苏公子成天在青楼宣淫寻乐,成天写些淫词艳曲,不知进取!想他先父那是何其博学高洁的一代名士,怎会有这样的儿子啊?” 汉王却是思量,记得这苏离幼时就是个名满都城的神童,素有才名,父皇还曾下旨召他入朝为官,可他却斗胆称自己除了女色诗词,便唯爱手工奇巧,只愿做个专司营建的工部大夫,父皇便也未再强求,可他的才华却应远不只那手工奇巧…… 见那苏离此时已摇摇曳曳的消失在那山间小道,汉王思量道“说来苏老先生还是本王的启蒙师傅,当年没少气他老人家。去年病殁后,也未曾去拜上一拜。如今,倒正巧会会他的儿子!” 便是拔步朝山道而去。 近日来,汉王已越渐领悟自己虽有“战神”之名,但为政确是深疏,而近日他悄看过那断袖所批的文书,所下的政令,思虑周全,为国为民,无懈可击。 不得不暗暗承认自己即便当时坐上了那大冢宰的位子,自己武夫一名,学问虚无,要在那每日繁复的政务中,头脑清醒的做出精准的应对抉择,不是不易,而是太难。可这苏离的智略才学倒该是个可以利用制衡那断袖冢宰坐成权臣吧…… …… 可汉王跟上去,却没见那修竹般的瘦影,倒见半山腰一座古朴的小庙,游人如织…… 庙前有两株根部相连,枝叶相交,雌雄同株合抱的高大银杏,叶貌枝繁,枝杈间挂着无数的粉红丝绦,若满树粉桃,炫烂绮丽…… 都城人人皆知这棵叫“姻缘树”,如对情侣相依相抱,连理之姿,传说已是两千岁高龄,乃是一对生死爱侣精魂所化,能感应世间情爱。未婚少女若是芳心有系,便可将自己的祁愿写在丝绦之上,诚心烧香祁愿后朝树枝抛掷,若是挂住,便表明所祁姻缘定能如愿,若是挂不住,便是与意中人难有姻缘。 听来虽是荒谬,但红尘俗世,几人能逃脱情爱痴缠,由此信者甚重,香火不绝…… 一群妙龄少女捧着粉红丝绢含羞带怯的烧香跪拜后,将丝绢用力扔向枝间,竟是全全飘曳落地,引得她们黯然伤神…… “呜呜,难道我与独孤四公子是无缘的么!”…… “嘤嘤,好伤心啊!”…… 姜桦将那些落地的丝绦上抓起来一看,竟写的都是“愿伴独孤四公子身侧”,不由憋闷,往年不都很多祁愿要嫁王爷的么?如今怎么全转了风向?虽说那四公子长得像王妃,可身为男人那么娘气,还是个断袖,怎会把英武过人的王爷比了下去? 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挤着眼皮道“那四公子长得那么娘气,没听说他就是个不能人事的断袖么?”…… 话音未落,便被少女们齐齐唾脸,并遭一顿粉拳乱捶…… “哼,独孤四公子那是温柔,不是娘气!” “四公子才不是断袖,昨日还见独孤四公子在里家桥头救下韦家小姐,多么有男子气概!”…… “哼,你这臭小子敢说独孤四公子坏话,姐妹们揍得你老娘都不认识!”…… 姜桦抱头护住脸面,他姜桦上阵也砍过好多人头,可自诩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跟女人动手,只得呼喊着“老平救我啊!”…… 平公公瘪了瘪嘴,耷着眼皮瞅那被暴揍的小跟屁虫,臭小子,女人也敢招惹,是该好好长长教训的。 可眼看那帮少女越揍越带劲,还配合了掐、揪等女子防身妙术,眼看便要将那小跟屁虫生生毁容,想那臭小子本就长得皮糙脸黑,已是没有再丑的余地啊。善良仁爱的老平不得不以袖掩脸,清了清嗓子,吆喝道“哇,哇,独孤四公子是在山脚下啊……” 此言一出,眨眼之间,少女们便已玉足生风,卷起芳草,向山下飞冲而去…… 情痴为何物,直教人疯癫,老平尚未感叹完,便见那小跟屁虫揉着满是指痕的黑脸,哭丧着脸毛骨悚然的哀叹“女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三十五 浪子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6 章 此时,一名发须花白的老庙祝出来收拈那些地上散落的丝绦,还举了一根竹竿将树上的一些陈旧丝绦挑落下来,以维持神树美观,一时间丝绦曳曳而落,如花期尽了的片片残情…… 而一根已然泛白的丝绦翩然落在汉王脚边,他低头无意瞥见那摊开的丝绦上几许墨迹浅淡的清秀小字“愿嫁宇文镶为妻”,而再一看落款,豁然竟是“信女独孤秋萸”…… 汉王顿蹙了眉宇,静立当场,看着那丝绦挪不开步子。倒是那老庙祝将那丝绦拾了起来,看了一眼,长叹口气“可怜啊!这旧缘是早该落下的了!” 老庙祝叹息间随手将那丝绦扔进了树下燃着大火的青铜大香炉,哪料汉王却猛然一喝,并将大手直伸进那熊熊的冥黄大火中,一把抓出那已燃的丝绦,两下抖熄,托着那边缘已被烧焦的丝绦,一阵莫名的心痛,却没感觉自己的手背已被火苗燎破了皮肉…… 平公公忙是取了些香灰涂在汉王被烫伤的手背上,老泪横流的道“王爷,你这是为何啊?”,可心里却是对王爷回来后的反常有了些许猜度…… 见汉王蹙眉回神,将那已然残损的丝绦小心叠好揣进怀中,举目望那高高的神树,淡淡凉凉的道“老平,替本王去捐些香火钱吧!兴许真是有神灵的,不然那女人为何会嫁来?” 老平忙是应诺着,扶了那惊魂未定的老庙祝进了那月华庙中,心下感伤得很…… 此时,庙后却似隐约又传来那苏离的断续哼唱“水光潋滟风情晚,袅袅娜娜在轻云……”,听来竟是有几许哀挽飘散风中…… 汉王寻声而去,虽庙前花草葳蕤,斑斓彩艳,而庙后却唯千树茱萸错落半坡,远望如缭绕层层云雾,铺于坡间,轻羽薄柔,待走入其中,那玉白的茱萸花幽幽散散缀挂枝头,丛丛簇簇,娇小玲珑,惹人怜爱。 汉王不禁想起那汉王府中的东院,记得也是满院茱萸满植,像极了此处,只是如今,兴许早已枯萎荒芜了吧…… 走过那茱萸之林,尽头是一座石砌的孤坟,而那苏离正倚在那墓前大口灌酒,双颊绯红,薄唇含笑,那迷离的眼神,显然不只饮了酒,还服了寒食散…… 他背后那墓碑上豁然篆刻着的正是“独孤秋萸”…… 汉王顿时上了一股恶气,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那苏离衣襟,将他抛出几丈之远,并厉声喝道“在个死人面前撒野,真是丢尽你父亲的脸!” 汉王力道甚大,那苏离在浅空划了一道浅弧,便如只折竹横躺在那墓前的茱萸花下,大笑一声后,竟是歪着头就那般幽幽的睡了过去…… 跟上来的平公公抹了把汗,这也才想起一段传闻…… 据说这苏离少时成名,风流成性,成天与一帮士人流连青楼,纵情声色,苏厝虽然气恼却也无奈,只想待给他物色一位贤淑女子,成了亲便能收敛了心性。 可他放荡惯了,哪愿成婚?可在一次赏灯会上,偏对独孤小姐一见钟情,此后疯狂追求,写了不少露骨的情诗艳词传唱市井。 可其父苏厝禀性刚直,从前朝便看不得独孤石权欲熏天,更看不得独孤妖后祸乱后宫,干预朝政,不耻与独孤家狼狈为奸。 不但不答应替苏离向独孤家求亲,还让他娶了前朝宗室之女元暖儿。而在苏离成婚的半年后,独孤小姐也嫁了汉王,最后冤死……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在独孤小姐出棺的当日,这苏离在街头连吐出三口重血,险些也悲痛得跟着丧了性命…… 这传言显是有夸大不实之处,但此时看这苏离的情态,平公公却觉也至少该有三分可信。再悄瞥了眼汉王那阴寒的容色,想来也该是记起了那段传闻。 可王妃已逝,前尘往事便也该随那墓中尸骨化为灰烬了,也不知王爷为何还总是为那王妃的旧事耿耿于怀,屡屡动气? 老平正在暗叹,便见汉王指着那墓前纷繁的祭品,不耐烦的道“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清理了!将新鲜的给这女人摆上!” 老平一愣,这才想起王爷昨夜交待置办的那些精致的小食,忽的想起,那些小点心不正是王妃爱吃的么?原来王爷今日本就是有心来拜一拜王妃的啊! 老平不觉老泪又下,躬身行了大礼,再将那坟前祭品挪到一旁,正要将带来的那些小点心摆上,却见汉王抬手从那纷繁的祭品堆中拈出一物,竟是一朵精美的白绢花。而这等细密上好的白绢,显是宫中用物才是…… 汉王刹时冷厉了神色,一下认出这不正是自己那窝囊大哥那日交给那断袖的白绢花么? 原来,那窝囊大哥是托那断袖来拜祭这“淫l妇”的啊。的确早有听说那“淫l妇”从小与那窝囊大哥交好,每每随独孤石进宫时便是带来亲手做的小玩物送他。那太子宫中如今还珍藏着那“淫l妇”从小所送的一干玩物呢…… 汉王头脑中顿忽浮现出那张玉雪小脸盈盈含笑的贴上太子胸膛的遐想,竟觉胸腔被一块巨石所压,极不顺畅。那“淫l妇”究竟招惹了多少风流韵事啊? 便是怒然将绢花砸向了那墓碑,并骂道一声“果是个淫l妇!”…… “小妹又哪里得罪了汉王啊?”,淡淡的语声飘来,见一身月白的纤秀身影袅袅步上坡来,微风徐徐,袍袖轻扬,耳畔几缕散发随风轻曳,如从那画中走出之人,可明明盈盈浅笑,可那笑意却明显不达眼底…… 汉王蹙了下眉,转身而去,他忽然并不想见到这张与那“淫l妇”一模一样的面孔…… 冢宰俯身将那已然散乱的白绢花抚平,轻搁回祭台,心底涌起难言的痛意,这个曾痴傻爱过一场的男人竟是在她死了还如此羞辱践踏。情爱凉浅,人心荒芜,她的那一份真情就如此不值珍惜么? 怒指着那高大的背影大声道“独孤秋萸并无半点对不住汉王之处!还望汉王以后对个死人能尊重一些!”…… 可那汉王却仿若未闻,还加快了步伐,转眼便消失在了山间,袍袖风浪搅下茱萸数瓣,残花泠落,扰扰纷纷,那一地惨白便是沁染成浓烈丧色,只余悲恨…… 冢宰咬了咬唇,用力遏住想要下落的眼泪,却见春妮惊慌的指着那如只横躺在花丛中的断竹,吓得哭出声来,“公子,你看,那躺了个人啊!” 那苏离此时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像极了一具死尸。秦芜雨忙上前将苏离扶起,探了下鼻息,道“只是睡过去罢了!” 冢宰点了点头,刚因远远见那汉王跟着苏离,他们这才去而复返的跟了过来,猜测那汉王是想说服这苏离入朝为官,投附皇权,而扼她这冢宰咽喉。 可与其让他成为那汉王的笔刀,还不如让他成为自己的盟友。便是白了那苏离一眼,道“将这登徒子带回府去!”…… …… 暮色四合,苏离扶着涨疼的额角醒转过来,见身处一间雅室,红木床榻,暖软锦被,轻纱曳地,窗外还挂着几只灵巧的风灯,正在诧异这是何处,便见一端庄妇人捧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食而来,温和笑道“苏公子,快趁热服了这醒酒汤!” 苏离一诧,认出这不是秋萸小姐的乳娘裴氏么?那此处莫非是独孤府客房,忙是行了一礼,道“有劳裴嬷嬷了,晚生这便告辞了!” “苏兄莫见外,一起喝两杯再走啊!”,冢宰袍袖带风的款款而来,那仙姿风流的模样让苏离好生一怔。 忽想起的确听说秋萸小姐的胞兄独孤秋枫回了都城,还任了大冢宰之职,可他因官职低微一直无缘得见,此时看来,这冢宰的面孔真是与秋萸小姐一模一样啊。 冢宰自是发觉他的惊诧,淡淡一笑,将带来的一壶清酒随手搁在榻前的案上,并亲自为苏离斟了一杯,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早就听闻苏兄才学广博,想交你这个朋友!” 苏离倒也并没推脱,将那杯冢宰所斟的酒一饮而净,就大大方方的斜倚在了榻头,只是死死盯着冢宰那张玉颜,笑得极为不羁,道“看见冢宰,就像看见秋萸小姐一样!真想一亲芳泽!” …… 冢宰暗暗骂了一句“好一个登徒浪子!” 尤记得四年前,上元节赏灯会上,她也拿着自己做的走马灯去凑个热闹,恰遇上苏离与一帮风流浪子领着一帮妓子出游观灯。 苏离被她的走马灯吸引过来,却是张口便做了首艳词对她大肆调戏,她当然火大,便也做了一首打油诗将他骂回,提着灯笼扬长而去。 哪知这登徒子此后便开始日日写些缠绵肉麻的情诗艳词,不但令人送来独孤府,还让那些歌妓伶人大肆传唱,弄得人尽皆知。她便也写些讽叽的诗词回敬,让府中婢女出去大唱,将这登徒子好生唾骂……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7 章 而她三年前假死之后,出棺当日,那苏离在街头忽然喷吐出三大口浓血,昏死倒地。 这想来也就是他平日纵情声色,身子空乏,又服了寒食散才伤了脏腑嘛。却偏偏被那帮与他交好的文人墨客传成是为她之死而痴情悲伤。 她真是不由感叹文人笔刀,众口铄金,竟是生生将一个登徒浪子洗刷成了一个痴情赴命的绝世好男儿。 天可怜见啊,她独孤秋萸与这登徒子有的只是互骂的仇怨,绝无半点相恋的私情…… 三十六 许婚 实不想再让这登徒子多占了口舌的便宜,冢宰轻抿了一口清酒,索性直言道“苏兄有不世之才,区区工部大夫着实屈才,我请苏兄任御正大夫之职,不要拒绝!” 记得父亲曾说过,这苏离虽然风流浪荡,但确实有不世之才,只因苏老先生高洁刚正,执念前朝。在宇文投弑君夺位后,便闭门不出,拒授官职,也不准儿子入仕新朝,这苏离才荒废至今。想来这苏离自己定也有些怀才不遇的伤悲吧…… 哪料那苏离将手中酒杯一放,神情竟刹时冷淡,眼神还多出己分清冷的傲色,平波无痕的语调却说得极为硬气,“我先父在时,不允我入朝为官,更不准与你独孤家为伍。先父尸骨未寒,言尤在耳,我如何能忤逆他?” 苏离会拒绝倒也在冢宰意料之中,苏老先生对她父亲背叛了前朝深恶痛绝,不肯与独孤家为伍,还多次弹骇她姑母祸乱朝纲。虽姑母恨他入骨,但父亲却敬苏老先生德行高洁,还常叹这苏老先生是世间难见的真正硬骨,浊世清流…… 只是这清流虽清,倒也不是无鱼,苏老先生德高望重,桃李天下,大批入仕了新朝的士人皆是他苏家门生,由此那宇文投为了稳定朝纲,安抚百官,都只得对苏家宽容相待。 可若是若由得这苏离做了那宇文家的走狗,便又是架在她独孤家颈上的一柄无形的利刃啊,那文人的笔刀可是杀人不见血的…… 思忖之间,那那苏离已懒洋洋的起身要走,冢宰顿上了阵怒恼,气得将手中酒盏扔掷在地,骂道“苏老先生受前朝恩慧,不侍二主,令人敬佩。可你个整日流连青楼的登徒子,作什么清高? 你也该知皇帝早气你苏家记挂前朝不与他同心。之前,苏老先生尚在,因他德行深远,而不能奈何。如今,苏老先生却是不在了,你苏家便与我独孤家一样是眼中钉,肉中刺…… 你苏家老老少少加起来也有三四百口人,你身为苏家长子,不知担负起家族兴衰存亡,还整日纵情声色,才是忤逆!” 这番教训骂完,冢宰觉着格外舒畅,可苏离看着眼前人那一双此时微凛的水眸,却是沉默了,这样的神情真是像极了那秋萸小姐以前挤兑他的模样。 半晌才又冷傲一笑,“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你们手握兵马的独孤家而已。我苏家靠的不过是笔墨,对皇权毫无威胁…… 可若是我向皇上自荐,表明愿效忠于他,他也定会欣然给于我高官,而厚待我苏家。但我若蠢得归附于你,到时,你独孤家惨遭灭门,我苏家才会受到牵连。你说,我为何有活路不走,而跟着你独孤家自寻死路?” 说毕,登徒子将袖一抚,阔步出门…… 冢宰却被这番话惹得不怒反笑了,嗤道“可皇帝一介武夫,不通文墨,宠幸的也只是韦坯那般的佞臣!可怜你以后想必不但要想法讨好承皇帝,还要对那韦坯舔着小脸阿谀奉承,唉,真是丢尽你先父的颜面啊!” 此话一出,瞥见那苏离缓缓驻步,修长身形如一只单薄修竹在夕阳下倾斜出颓疲的孤影…… 冢宰笃定这苏离心火已被点燃,得再适时加上一把干柴才好,想起平日读的那些前朝卷宗,豁然有了思度,不慌不忙的接着道 “若没记错,苏老先生曾在前朝草拟过六条为国为民的良策,却因皇帝昏庸不得施行,想必苏老先生为此抱憾终身吧? 我给你御正大夫之职,可随你一展抱负。若能完成苏老先生未尽的遗憾,想必他老人家也会原谅你此前的狂浪不孝吧?” 冢宰话说到此,见那苏离抬起那握笔的右手微颤的抹过脸庞,想来是泪下了,可心下却是生起同病相怜的不忍,她辛苦扛着独孤家,他苏离何尝不是担着他苏家的兴亡啊。 这登徒子虽然风流浪荡,但却也不过是文人雅士的天性始然,从不曾做出有违他儒家学子身份的恶行,轻轻叹道 “即便他日我独孤家真会衰亡灭族,而只要你苏离与国有功,与民有德,皇帝只要不是个昏溃蠢货,便只会对你拉拢厚待,又如何会杀个吃笔墨饭的儒生?”…… 沉寂了片刻,见那苏离缓缓转身,入屋的夜风拂他耳间鬓发,清瘦的模样看起来极为虚脱,淡淡道“你重用我施行先父的六策,与你和独孤家又能有什么好处?我先父可是一向气恨楚国公背叛前朝,乃是逆贼。” 提起父亲污名,冢宰水眸免不得氤氲起一层水雾,道“父亲走前曾对我说,他之所以当年同意推宇文投坐上皇帝之位,除了因姑母以死相求,也是因前朝皇帝着实昏溃,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可却也不得不因此背上了权臣逆贼的骂名。所以,我不但希望能保住独孤家,也希望能为民谋福,洗刷父亲乱臣贼子的沉沉污名!” 这番真情实意引得苏离沉默良久,静睨着那气韵幽淡的画中仙人,终是吐出了一个“好”字,转身离去,袍袖随风轻摆,雅态风流,虽脚步仍有几许虚浮,可目光却是许久未有的清明…… …… 第二日早朝,当冢宰大人递上奏折,举荐了儒学大家之子苏离为御正大夫,沸腾了整个朝纲,皇帝自然是点头应允,只是暗怒又让这独孤家小崽子得了个举荐才能的贤名…… 皇帝这几日精神不济,不但是色剜骨髓,气血亏损,也是因被那韦贵妃哭得劳心伤神,那水做般的宠妃不但娇哭着求他要为那身首异处的韦大报仇,还说他那三儿子竟是令一帮土匪围了韦府公然劫抢。 皇帝气恼,本是用来宰杀独孤家的这把上好利刀却是怎么反了刀锋剜了自己脚背的…… 而那反了刀锋的利刀,今日又称病未来上朝,看来这把刀着实不太顺手,需要好好再磨上一磨,于是下旨削汉王一半食邑,并以国库空虚为由减五成粮饷…… 得闻这个消息时,姜桦气得牛肉都难以下咽,平公公愁得忙刨算盘。汉王却是负手静立书房窗前,神色寒厉不明。 那日,他在下令围了那韦府的当下,便已悟出自己是进了那断袖的圈套,他竟是蠢得被算计还后知后觉,实在太伤自尊,得寻个机会好好教训那断袖一番…… 正寻思着对策,家丁匆匆来禀称都尉程连求见,汉王思度该是来报那独孤旦谋反之事的进展吧,那独孤旦可是拔除独孤家一角的大好机会啊,岂能错失。便是大步前往正堂,可尚未踏进门槛,却闻甜腻的一声“表哥!” 汉王抬目一看,身着翠色罗裙的少女婷婷立在门后,头梳垂鬟分髾髻,凤眼小鼻,容颜秀美,正是他舅父程扈年刚及笄的三女,程碧芙。 这表妹是程扈正妻所出,最得程扈疼爱,可不在父母膝下侍奉,却为何来了都城? 正要发问,又见那程连笑脸迎上,戳了戳那程碧芙的额头,“三妹今日刚到都城,便是吵嚷着要来看望她表哥啊!” 程碧芙瞪了程连一眼,娇嗔埋怨“大哥又要胡说了!” 可瞅着那越发男儿气概的英俊表哥,便是脸颊绯红的绞着秀帕,想着今日这般的精心装扮,表哥可会喜欢…… 可汉王却是想快打发了这表妹离开,好与程连商谈正事,便是对平公公道“领三小姐去后院赏花!” 程碧芙闻言,顿时眼泪婆娑,她今日精心打扮,原以为这表哥见了她会目光流连,哪知却是连正眼都不愿瞧便要赶她去后院。可来之前,她父亲交待她这表哥的脾性刚硬,说一不二,让她绝不要在表哥面前去使小性子,便是忙抹着泪儿随平公公退了出去…… 没了那泪花满颜的娇人,汉王顿觉清爽了不少,便是急不可待的问起那独孤旦的消息,好寻个策略给那断袖一计重挫…… 哪料程连容色纠结,道“听说,因着翠伶怀了身孕,独孤旦本是对她宠爱更甚,言听计从的。可哪料忽收到那玉虚观虚云大师的书信,怕此时动刀兵会给那腹中胎儿带来血光之灾,竟是前晚就勒令退兵了!” “竟然退兵了?!”,原以为可凭此事,削了独孤家一臂,可大好的机会就如此成了泡影,汉王怒然一拍桌案,惊得程连倒抽凉气…… 又见汉王黑着俊脸儿的在正堂来回踱步,恼怒的道“那虚云大师是独孤石好友吧?这兵不血刃的奸计,想来定是那独孤四儿子出的!那独孤四儿子实在太过奸诈,允礼先前都还提醒过本王,都怪本王太小看了那刀不拿不起的窝囊废……实在可恨,可恨!” 程连讶然得很,汉王虽说杀伐狠戾,但遇事从来冷静,这还是第一回见到他这般狂躁不安的情形啊,忙是掏出了一封书信呈上,笑道“父亲说,汉王才是真龙,我们程家定会拼尽全力扶助汉王!” 这话倒让汉王下了火气,接信一看,正是他舅父程扈亲笔,忙展开一读,以为会谈上一些决策兵法,可那扬扬洒洒的几页,说的不过是要将那刚及笄的三女嫁给他亲上加亲……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8 章 续娶继室,汉王着实是没那打算的,可又一琢磨,自己要想坐上太子之位,必少不得程家支持,眼下舅父主动提亲,若是拒绝,定会让舅家心生间隙。 而自己如今又得罪了韦家,父皇又待他凉薄,与程家联姻便更显得弥足珍贵。况且,那表妹倒也颇有教养,并不讨厌,多个女人养在府中也是无妨的。 思量至此,汉王便是道“既是舅父之意,本王自然应承。稍后便去求父皇赐婚!”…… 三十七 忆人 汉王这番允诺明显说得勉强,但程连却是满心欢喜。汉王是要坐上太子之位,将来继承大统的,只要能将三妹嫁了他,将来便是皇后,自己不也就是国舅了么?便是兴高采烈去了后院告诉了程碧芙这个好消息。 程碧芙顿时小脸红透,喜上眉梢,她至幼仰慕表哥,只盼快些长大好让父亲提亲。 四年前,表哥娶那独孤秋萸时,她伤心得哭了三天三夜,如今总算及笄能嫁表哥为妻,她觉着那独孤秋萸真是死得恰到好处啊。 望了眼那铜锁紧扣的东院,又生起了几分厌恶,扬着秀帕扇了扇风,对一旁候立的平公公命令道“去将那东院推平了,留着晦气得很!” 平公公抽了抽嘴角,暗道这尚没嫁过来,便是端了王妃的派头啊?可这改变王府格局的大事,是他这等奴才能做得了主的么?何况,至从踏春那日看出了王爷的心思,便是确定那东院,王爷断是不会舍得推平的。 老平正想赔个笑脸,妥善推脱,却见汉王负手步来,望了眼那铜锁紧扣的东院,竟是凉淡的说了一句“推平了吧!不必留着了!” 平公公一诧,忙是躬身应诺着,而瞥那程碧芙已是一脸娇红,那眼角眉梢尽是少女含春的粉丽风清,觉着表哥对她这般言听计从,她在表哥心里果是不同的。 可平公公伺候汉王长大,对汉王的脾性倒也有几分了解,暗自琢磨王爷之所要拆那东院,定也不过是觉着人已逝去,那院子留着也只能徒增伤感吧? 可那院子推平容易,日后想找个睹物思人的去处便是都再不可得了啊。为不让王爷再做下冲动后悔的事儿,待寻了机会,再问上一问才妥当…… 午后,平公公捧着刚煮好的热茶来了汉王书房,竟见汉王正握了那新买的兔毫笔在一笔一划的练字,想来这会儿该是心平气和的才对。 便是轻轻将热茶搁下,试探着问道“王爷,那东院要推平,也得先清理了啊。因为那前王妃的那些嫁妆也都还在那东院放着,还是笔不小的数目啊!按着我们大周礼数,若是续娶继室,那发妻的嫁妆就得送回娘家去,才免得落人口石!”…… 汉王手间一顿,墨迹便在纸间沁开好大一团浓黑。他将那染墨的纸团团了重重一扔,不耐烦的道“好!你这就去清理了!莫再担搁了!” 平公公暗叹了声,这般绝决,看来那东院真是保不住的了,见王爷眉宇紧蹙,凤眸似染了层寒霜,也不敢再多言语,便是取了钥匙去开那铜锁。 可那锁孔三年雨淋已然锈卤,正想因着这个由头将推院子的事儿缓上一缓,却见汉王竟是亲自提刀而来,不待他反应,刀刃便是重劈上了那锁间,哐铛一声,铜锁便作了两半坠地,就连院门也被汉王一脚踹开。 刹然的风流卷起枯叶残花翻飞半空,却有一阵淡香扑面而来,原以为院中早该枯草丛生,满目荒芜,可不料满院茱萸竟是仍然尽绽,玉白成林,就如那月华坡后的孤坟之前,缭缭绕绕…… 汉王沉静一瞬,竟觉有一股异力驱使他抬足步进那院落,这还是他第一回进这院子,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 正屋檐下两盏破朽的宫灯摇曳,本该是艳红的喜色,可已被三年风霜漂成丧白,极尽凄然之色,推开那虚掩的房门,灰尘早已厚积…… 但一切似都还凝固在了三年前的那日,那半开的衣橱里规整的折叠着她的衣裙,雅致素淡。榻旁的紫金香奁中,还有小块未烬的残香,燃过的香灰仍堆叠其中,在微风中飘散起细微的粉末,似还可嗅得那雅香的气味。 临窗的书案上除了堆满了书藉字画,还搁着不少木制的小玩物,各种动物俏皮可爱,栩栩如生,可却不见那只叫做“玉鹄”的小白马儿。 妆台上妆奁半开,斜撑的雕花小铜镜反射着那入窗的日光,那镜中仿还映照出那玉雪的容颜,一把玉篦上还缠绕着几缕青丝,如同刚刚梳过长发的情形…… 而妆台下却搁着一只大竹筐,装满了被撕烂的数件男子新袍,其上都绣着一株纤娇的茱萸,那些,他都见过…… …… 晚间,汉王喝了许多酒,竟是难得的醉了,并难得的主动提出要传个女人侍寝…… 平公公战战兢兢的应着,可思度着该挑哪个才能配合了王爷如今的喜好,筹措着尚没出房门,又被汉王叫住…… 见他斜倚榻上,衣衫大敞,凤眸半眯,醉醺醺的比划着说道“不要又传那些个不顺眼的来……给本王找那样的……娇娇小小的乖巧模样,像用玉磨出的一张脸儿,总是笑得死皮赖脸,没心没肺,一双水汪汪的眼,灵气的眨啊眨……” 说话间,眼前出现一张出尘脱俗,水眸潋滟的清丽容颜来,还俏皮的眨着眼儿对他笑…… 而平公公却是抬手抹了一把冷汗,再抬手抹了一把老泪,王爷说的这不正是王妃的模样么?所谓酒后吐真言,王爷心心念念的果就是那曾经百般冷落的王妃啊。 只是美人好寻,但那等带着灵气儿的仙人儿还能上哪去找啊?只得哽咽劝慰道“王爷啊,王妃已不在了,老奴去找个会伺候的来……” 老平的老泪,倒也让汉王酒醒了两分,静了片刻,烦闷的倒头躺下,“罢了,本王累了,不需人伺候了!” 可闭上眼便见那张玉雪小脸盈盈落泪,这三年来,那“淫l妇”阴魂不散,时不时便入他梦中,扰得他不得安宁,忽然想是不是真应该驱一驱鬼,将那冤魂打下十八层地狱,免得再作乱缠他…… 想到此,汉王便是心烦意乱的吼道“这就去找几个驱鬼的,将那‘淫l妇’打得魂飞魄散!莫再来缠着本王,三年了,她还要如何?” 平公公呆在当场,王爷从来不信鬼神,征战沙场,杀伐狠戾,死在他刀下的人命难以计数,他自己便是收命的阎王,可眼下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倒真如被女鬼吸尽了阳气啊。 又见汉王步履蹒跚的朝外走去,并听他喷着酒气愤愤的念着,“本王还怕她一个女冤鬼不成……本王巴不得她现身来找本王讨命……便将她好好的收拾!” 老平忙是跟了上去,却见王爷竟是摇摇晃晃的进了那东院,还从那衣橱中抱出王妃的衣裙,紧搂在怀,就在王妃的寝榻上昏沉睡去,眉宇不展…… 老平老泪纵横,轻轻退了出去,掩上房门,这才发现王爷对王妃的念想,比他先前猜测的还要深。可既然如此深爱,当初又为何要那般冷落绝决啊…… 夜风从窗棱隙缝而入,轻细之声,如女子轻咽…… 汉王醒来时,已是五更,望着四周片刻,才清醒自己身在何处。看着怀中那些淡雅的衣裙,却是将那女人嫁来后的一切都想了起来…… 新婚之夜故意冷落,并招了丽姬前来侍寝,听说她气得抱着她乳娘痛哭。以为她会就此愤怒离去,可没想到,她一早便笑脸吟吟的来了他的书房。 尤记得她眨巴着那双潋滟的水眸,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说“王爷,我就是独孤秋萸,就是你昨日过门的妻子哦!” 他那时没想到,独孤老贼的女儿竟是这么个乖巧可人的模样,可却仍是硬着心肠将她冷冷的赶了出去…… 而此后,每日下朝,便必会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等在府门前的廊角之下,见了他便总是笑脸吟吟的迎上来,死皮赖脸的说“王爷,一起用午膳!” 可他从来冷脸相对,还在她面前搂着姬妾欢靡,故意羞辱。她悲伤落泪,可第二日仍是没脸没皮的在府门前等他,死皮赖脸的找他搭言,风雨无阻…… 他不知不觉的喜欢她每日在他面前晃悠,喜欢看见她的笑容,喜欢听她那甜糯悦耳的嗓音,却越来越怕看见她悲伤落泪的可怜模样,他好多次都险些忍不得想将她抱住,揉进怀里。 可他不断提醒自己,她是那独孤妖后的侄女,如何能爱?便是将她辛苦做的衣袍件件撕碎,极尽羞辱,可她却总是笑着说“不要紧,我会做到直到王爷喜欢为止!” 如今细想来,那女人点点滴滴,无一不是用尽了她的真心…… ……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39 章 汉王将那些衣裙件件抚平,这些衣裙,他都清晰记得她穿起来的模样,可此生却是再也无法见到了。他的心如觉跌进了沉沉深渊,喘不得气…… 她说“王爷,我就是独孤秋萸,就是你昨日过门的妻子哦!” 她说“直到王爷喜欢为止!”…… 那样痴傻爱着自己的女人,如何会与人通奸?可当时自己竟是刹时信了,觉得自己那般对她,她红杏出墙才是常理,当时便就气得想扭断她的脖颈,却是因此将她逼上了死路…… 尤记得她最后血流满面的说“父亲,我想回家!”,她终于想回家了,她终于在死前了断了对他的所有念想吧…… 可原来那水眸潋滟,盈盈浅笑的玉雪容颜,在第一面时便已进了心底,挥之不去…… “她说她就是独孤秋萸,她说她是我的妻子!” 汉王乏乏的躺在榻上,口中喃喃,凉薄的唇角扬起寒凉的笑意,若是可以重来,本王会给你最美满的新婚之夜,会将你捧在手心,一世独宠,只是可惜人生没有重来…… …… 直到傍晚,汉王才步出东院,再次亲手锁了院门,并下令再在院外砌一层高墙,不准人再靠近。因为这里,是他唯一能留下的,有关那女人的气息与过往…… 三十镶还没出生,怕他做甚?你这小子这般胆小,哪里像我们独孤家的男儿?” 冢宰嗤了一声,这个蠢材还反倒奚落起她没有胆量来,罢了,秀才遇到兵,如何讲得清,还是去让秦将军来跟他讲清个中利害,劝他速回关中,谓为妥当。 也不想再费唇舌,便是领了乳娘就要下楼离开,哪知那翠伶却是斜瞟了她一眼,竟是扶着腰肢对独孤旦娇声道“这就是你侄儿吧?怎么见了你这长辈都不行礼的?” 独孤旦闻言,顿也觉着胸闷气短,虽说这小子有“当世小诸葛”之称,还任了大冢宰之位,但毕竟细胳膊细腿,就是一副乳臭未干的模样,可堂兄竟是让他掌管了独孤家,让他们这些叔伯长辈居然统统要听他的号令,真是想想便浑身不痛快。 便是随手将长矛一划,挡了冢宰去路,吼道“可不是?你既叫我一声堂叔,也不行个礼?” 冢宰心下光火,这翠伶挑拨的手段明明拙劣,可偏将这蠢材骗得晕头转向。若再不在这蠢材面前立些威风,他日定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冢宰便是从从容容的一抚袍袖,冷冷淡淡的道“按独孤家的规矩是不论辈份都得服从掌事。小侄虽年幼,但偏偏接掌了独孤家,也就是说,三堂叔应对小侄行礼……若不愿行,便是不愿承认自己是独孤家的子孙,日后祭拜先祖时,自然也不必算上你独孤旦的名字了!” 此番铁硬的话语一出,独孤旦已是铁青了脸色,目瞪如铜铃,将那长矛一旋便是抵在了冢宰咽喉,怒吼道“你这从小就只会吃丹药的臭小子,真是不将我这堂叔放在眼里啊!” 这大的动静,将乳娘吓得不轻,这尖子戳下去,小姐那是要赔上小命的啊,正要上前劝架,却见冢宰眼都不眨,傲颈凌然道“小侄不才,任大冢宰之职,三堂叔更应对小侄行大礼才是!若不愿行,便是铁了心要反,本冢宰自会将关中的那份军饷扣下,一分不发,以免你蠢钝误事,累得独孤家被抄家灭族!” 这番话说得刚硬,但冢宰心底却着实是虚的,这三堂叔冲动无脑,难保会气得戳了下去,要了她的小命。 可本来这些堂叔就欺她柔弱无能,若此时再不硬气一些,必会更被小视无能,日后定是更无法再掌管这独孤家了。唉,本冢宰实不想做什么独孤家掌事,真真只想做个木匠啊。 可独孤旦却是为这纤弱侄子这不怕死的气魄风度所怔,竟是觉着那神情倒像极了他那威凌伟岸的堂兄。再说,若是不发军饷,如何养活那些拿刀搏命的兄弟们,可若被这小晚辈恐吓两句便收了手,那他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搁啊…… 正在僵持着,却见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飞步跨上楼来,将冢宰一把拉开,并对随后而来数名悍将,喝道“给本王将这独孤反贼抓起来,下了天牢!”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0 章 独孤旦认出眼前这英俊魁武的青年不就是那有“战神”之称的汉王? 正要持了长矛,拼死一抗,却见自家那娇宠的爱妾翠伶一声娇哭,梨花带雨的捂住小腹,抽泣起来,“肚子好痛啊……虚云大师说,动不得刀兵,果是真的……” 独孤旦骤然一惊,竟是傻愣持了长矛不敢再动,就那般被一拥而上的众将轻易五花大绑,拖拽而出。 冢宰暗暗心惊,这一拖走,必是难逃一死,正要阻拦,却是瞥见那翠伶与那同来的程连飘去一道娇媚的眼风。 冢宰刹时明白了,三堂叔之所以会来了都城,定就是那汉王的一计瓮中捉鳖吧。 是想先除掉三堂叔,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收了关中,接着便该是要将独孤家个个激破,抄家灭族了。 正思量对策,却见那独孤旦忽然回过头来,对她大声道“你看在你父亲情面上,替我照顾好翠伶他们母子……她肚子里的可也是独孤家的后人!” 这番话,倒让冢宰先前的怒气散了几分,没想到粗鲁如三堂叔竟也会流露出这般柔情的心肠,不过可惜,他遇上的不是真情厚意的贤良女子,而只是个想置他于死地的蛇蝎妇人啊…… 三十九 绝杀 冢宰瞟了那娇花带雨的翠伶一眼,眼下怕也只有这个毒妇能敲动这三堂叔的榆木脑子了,便是对独孤旦故作惋惜的沉痛了起来, “你认了谋反,按律是要抄家灭族的,小侄我都被你连累,难逃干系,哪还有本事保她们母子性命啊?”,只盼这番话能将这蠢钝的三堂叔提点出两分急智来…… 独孤旦果是惊了一惊,情急之下,脑子倒真是灵光了,顿时挣扎着吼道“我没有谋反,绝对没有,莫连累我的女人孩子……” 冢宰揉了揉跳疼的额角,抬头睨着汉王,一本正经的道“汉王可听见了?他没有谋反!汉王为何光天化日抓捕战功显赫的将军啊?” 汉王暗骂好一个奸诈的断袖,这当着他的面儿都想使诈脱身,可低头见那断袖微扬着小脸,水眸潋滟的望着他,便又几许恍神。 因这几日称病没上朝,汉王已是好几日没与冢宰照面,本以为如此便会将这张面孔渐忘干净,可此时见着,却仍觉心下抓挠,苦不自胜。 只得暗暗用力定了心神,作出一脸冷厉,道“接到关中禀报,独孤旦叫嚣谋反,还置兵梁下。这般罪证确凿,容不得他不认!”,说毕,便是领了众将那独孤旦押解而出…… 冢宰情急之下,死死拽了那汉王胳膊,“他本就口无遮拦的,刚才他还叫嚣要杀了我,不也没有当真下手么?难道能因着几句话便能定下谋反大罪?若是拖他走,有胆便先杀了本冢宰!还真当我独孤家好欺负么?”…… 这番话配着两分壮气说得通畅淋漓,独孤旦都是一愣,他待这侄子凉薄,实万万没有想到这侄子会这般拼死护他,想起昔日堂兄待他的恩情,心下便更是追悔莫及,吼道“我好歹也是你长辈,哪要你个小辈来救?你替我照顾好翠伶他们母子就行了!” 冢宰咬牙骂着蠢货,握着那汉王胳膊的手也不觉又紧了一紧。 汉王微怔,那双握着他胳膊的小手微有颤抖,可那容色却是一副鱼死网破的绝决。 其实这番情形,大可给这断袖也安上一个伙同谋反的罪名,即使不能杀他,也必然可趁机夺了那大冢宰之职。 可看着那张与那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孔,汉王却是怎么也吼不出那个“杀”字,那女人不在了,可却能从这断袖的面庞上看到那女人的英容笑貌,有时能恍惚觉着那女人还活着一般。可若这断袖也死了,便真是再也见不到那女人鲜活的模样了。 汉王微微蹙了蹙眉,虽不忍要这断袖的性命,但独孤家的势力却不能不趁机拔除,冷厉道“独孤旦既如此口无遮拦,便是担不起关中重镇。那些兵马便该交出由他人统领,这般也才能防他兴兵作乱,叛逆大周!” 杀不杀独孤旦事小,重要的是先拿到那独孤旦所辖的两万兵马,一旁的吴允礼都觉此计甚妙,感叹自己追随的王爷不愧是能担大任的帅才。 冢宰也暗道这汉王虽诗书少念,但想必兵法是滚瓜烂熟,只要拿走了那两万兵马,便如同砍了独孤家一臂,而独孤家剩下的也就只有分散驻扎的三万兵马,想要缴除,也不是难事了。这兵马是万万不可交的…… 而那翠伶瞥见程连给她使来的眼风,便是心领神会,冲上去对独孤旦哭得凄凄咽咽, “将军,你交出来吧!你要保着性命啊,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 独孤旦一阵凄然,他虽妾室不少,但这些年尽是没个一男半女,他好难才盼到这个妾室有了动静,实在想亲眼看见自己儿子呱呱坠地,终是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好!我交!调兵的军符就在我怀里揣着!” 冢宰头疼欲裂,暗骂了声这个蠢材,若是交了兵马,便将你最后活命的理由都了断干净。 可那翠伶的手已是伸进了独孤旦怀里,转眼便摸出了一块铜铸的牌符,交到了汉王手中…… 汉王掂了一掂,唇角扬起笑意,将牌符随手揣进了怀里,可思量在真正拿到那两万兵马前,还是不能放了这独孤旦,以防节外生枝,便是喝令暂将独孤旦投入狱牢,稍后再审…… 冢宰暗道进了牢狱,必活不过明日,还何谈稍后再审。 虽说这三堂叔粗鲁暴躁,但其实从小到大对她却是很疼爱的。三年前,听说她被冤死时,这三堂叔不待父亲说话便是第一个气势汹汹的快马加鞭的冲来了都城,不是父亲拦着,这三堂叔已是冲去踏平汉王府替她报仇了。 如今如何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冢宰便只是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思量无论如何先保下这三堂叔性命再说。 独孤旦又是一愣,没想到这侄子这般仗义的待他,不禁又为先前的作为悔恨不已,只是担忧自家那娇妾和腹中的孩儿。 虽独孤旦愁肠百折,那翠伶却是瞅着那粗人眼下的窝囊样,作着思量,如今兵符已到手,这独孤旦很快也难逃人头落地的命运,她还是要另找个金主才好。 见那程连意气风发的走在前头,便是贴了上去,眼角眉梢皆是春情,幽幽的朝那情郎耳边娇柔的吹了口气…… 却哪料那被拖拽而行的独孤旦却似有感应般的忽然回头,恰恰正看见自己百般娇宠的爱妾檀口就快衔上那情郎耳垂的媚样,顿如被雷劈,震天怒吼一声,“你与那小子做什么?” 这声怒吼将翠伶震得都险些滑了胎,可是见那独孤旦已被五花大绑,定是奈何她不得,便是没了平日的惧怕。 可瞥见自己情郎那不郁的神色,想着若能再当众羞辱这粗人一番,定会讨得情郎的欢心。 何况,也是时候给这腹中的孩子正一正血统,便是揉着那微隆的小腹,娇声道“程郎是我肚子里孩子的亲爹,为了孩子着想,我自然是要跟着程郎了!你以为你那蜡枪头还真能生出儿子么?” 而程连一愣,此前的确偷去见过这翠伶几面,鼓捣了几回,细算算,这翠伶腹中的还真该是自己的种苗。他虽妻妾众多,却生的都是女儿,若这一胎能是个儿子,那程家便也是有了继承的香火,忍不得就将手抚上了翠伶隆起的小腹,笑得浪荡“我程连本事不浅啊!”…… 众男人顿时一阵哄笑,这番绿冠压顶的羞辱,独孤旦如何受得,脸面顿呈了猪肝血色,如怒狮般震耳嘶吼着,竟是将那缚身的粗绳猛然震断。飞身跃起,双目血红的挑起自己那杆雪亮的长矛,半空一划,便是发了疯的朝那对给他戴了绿冠的男女冲去…… 独孤旦乃是争战多年的猛将,一杆长矛更是有绝杀之称,此时绿冠压顶,端的是一副同归于烬之势,杀气更是外露。 众将无一敢挡,那武艺浅薄的程连更是吓得连连后退,拽着那翠伶仓惶躲到了汉王身后…… 汉王虽然厌恶这表兄的苟且,可如何能对他见死不救,只得拔了长刀飞身跃起,与那独孤旦迎面搏杀起来,一时兵刃相击,火花四溅,胜负难分…… 所谓哀兵必胜,吴允礼见那独孤旦双目血红,已失理智,而汉王竟是有些处处留情,琢磨王爷定是因这那断袖冢宰而不愿对这独孤旦痛下杀手。 可这独孤旦乃是一名百年难见的猛将,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事。若留下他性命,将来铲除独孤家时,必会损兵折将,便对一众随将令道“去取弓箭来,射杀反贼!” 冢宰闻言暗惊,如此一来,即便这三堂叔险胜汉王,也是定会成了箭靶子,死得凄凉,便是急喊着“住手!”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1 章 说话间,还奔上前了几步,她哪知那高手教量,能伤人的不只是那锋刃,就连那搅起的刀锋剑气都能杀人,刚靠近些许,便被两股具力震得一个后仰,只感脏腑一阵撞痛,顿喷吐出大口血来…… 乳娘刹时惊哭出声,而那尚还杀得你死我活的二人同时大惊,竟是齐齐收了手。 独孤旦惊急的冲了上来,连摁侄子的颈脉给她止血,并是焦急呼道“枫儿,你可别吓堂叔啊!”独孤旦性情中人,虽脾性暴躁,但颇重亲情道义,即便一直气闷这柔弱的侄子做了独孤家掌事,但心下对这侄子实是有着血浓于水的天然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做长辈的吓唬两句那不打紧,但哪看得真有个三长两短…… 而冢宰虽被震得脏腑大痛,口中血腥,可也自感没有性命之忧,见这三堂叔急得那般失了常态,心下感动之余,也正想安慰两句。 可又一想这不正是带这三堂叔离开的绝好机会么?便是将那本要吞下的血水,分了两口吐出,并做出一副虚弱将死的模样,抖抖嗦嗦的道“定是伤到脏腑了,三堂叔,快背我回府治伤!” 独孤旦这才反应过来,忙是将侄儿背起,怒吼着“统统滚开!”,提着长矛便是飞步朝独孤府奔去,那般挡路者死的气凌阵势,众将也是无一敢阻其去路的。 可众人并没留意,汉王紧握着刀柄的手却难遏颤抖,心间纷乱无着,那断袖本就体弱,被震伤了脏腑,该不会就此丧了命吧…… 四十 探伤 汉王回到王府,直到入夜,仍然坐卧不宁,想派人去独孤府打探一下那断袖的伤情,可却又寻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而平公公从姜桦那听说了今日醉香居擒反之事,琢磨了半晌,猜度王爷今日烦乱的理由,该是担忧那与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胞兄安危吧。 老平深知王爷脾性刚硬,即便心里关心也是无论如何也低不下头,磨不开脸面儿的。便是躬身进了王爷书房,道“王爷,前日整理王妃的嫁妆时,还忘了王妃当时还带来了只千年的人参,存在了府中的药房里头。老奴觉着那人参可也是精贵之物,要不由老奴还回他独孤府去?”,还刻意翻了白眼,哼了一声,“莫让人觉着我们堂堂汉王府稀罕根人参似的!” 汉王凤眸一亮,叹老平不但善解人意,还很会给他长脸儿,自是佯作肃然的点了头。 老平暗道果然猜得没错啊,整个汉王府也只有他老平能替主子分忧了。这便赶去药房翻找出把只人参来,用红绳密密的扎了结实。 看着那活灵灵的人参,心下却是叹息着,王爷至幼入伍,早些年也受过重伤,这人参本还是王妃特意带来给王爷养身子的,那份对王爷的真心,是贴贴实实的处处可见啊。 只是坏就坏在,王妃怎么是那妖后独孤流苧的侄女呢? 记得四年前,王爷大婚前去拜祭他亲母程妃,却遇见于贵人,告诉王爷那妖后独孤流苧之所以答应将侄女嫁给王爷,也是想用其美貌迷惑陷害,斩草除根。 因当年让程妃丧命的那场大火,并不是意外,而就是那独孤流苧指使,那妖后便是日夜担心王爷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会为母报仇。 那于贵人本是那统领燕六之妻,因着得了皇上一夕宠幸而背弃丈夫飞上枝头,这样贪慕虚荣、品行不端的妇人所言,王爷本是没有全信的。 可细致查过当年程妃宫中旧人,皆称程妃出事当日看见那凰栖宫的掌事王嬷嬷从程妃的承华宫出来,接着便就大火…… 王爷虽与皇上感情淡薄,但侍母极孝。如何能容忍自己不但不能为母报仇,还答应了要娶仇人家的女儿? 那一腔悲怒之气便是发到了王妃身上。王爷本是想着新婚之夜,故意找丽姬侍寝,便能将那独孤家的贵小姐气得回了娘家,从而退了这门婚事。 哪知王妃伤心之后,却是第二日一大早便主动去了王爷书房,就如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的笑着讨好…… 王爷虽冷冷将她赶走,可却出了好半天的神。因着书房的窗户就正对着王妃住的东院,本来不喜读书的王爷以后却越来越喜呆在书房,时不时瞅眼那东院里的情形。 见着王妃平日里或是在那院子里松土浇花,或是在院子里置张小案子趴在那专注的雕些木制的小玩意,总是弄得一脸的木屑。王爷还因此曾说过什么“那女人倒是好笑,竟是个木匠!可就是个姓独孤的祸害,留不得!” 其实如今细想来,王爷早就已是对王妃动了真情了。可惜世间诸事,身在其中,总是后知后觉啊…… …… 老平这般叹息着,抱着人参刚走到府门口,却是见自家主子已换了一身青袍便服等在门后,沉色道“本王还是亲自去看看那断袖是死是活!那断袖掌着独孤家,他死了,独孤家那帮男儿必乱,收拾起来麻烦!”…… 老平连声应诺,亦步亦趋跟在王爷身后,琢磨王爷这哪是担忧独孤家不好收拾,摆明就是不放心那冢宰啊。 至从那东院打开过后,王爷便是更加夜不能寐。这也难怪,感情压抑久了,总是会发生些骇人的病症。何况,日日看着那冢宰与王妃一模一样的脸孔,更会将那深扼的思念一波一波的勾了出来啊。 可这样下去,只怕王爷真会阴阳失调,鼓不起雄风,还是需要他老平出马再提点一番啊,便是端出那会识字的得意来,笑道“老奴近日闲时还读了些史上写的汉哀帝与臣子董贤断袖的故事,老奴怎么看都觉着是很感人的啊。啧啧,这世间只要是真情真义,哪管什么男女?” 汉王驻了步,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那老不正经的,看似肃然的道“你书念得还挺多啊!可那是一个真男人铁汉子该干出的事?” 老平见王爷凤眸里的微光,胆子便也大了一圈,挤眉弄眼笑得一脸灿烂,道“听姜桦那臭小子说,军中那些没成亲的汉子,不是好多断袖么?唉呦,他们哪一个不是铁打的汉子?” 汉王的剑眉微微一动,这些事他倒确实也是知晓的,军营枯寂,一干热血方刚的汉子顶得住刀枪,却是熬不得那沸腾的血液。 可军妓毕竟不多,一众无着无落的汉子便是在朝夕相处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些超乎兄弟的别样情谊。这样细想来,即便与个男儿同床共枕,倒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龌龊事。 想到此,汉王竟觉豁然开朗起来,不觉加快了脚步,急不可待想去看看那断袖的伤情…… …… 这还是汉王第一回到独孤府来,这宅邸虽占地不小,但规制倒是极为平常,一点没有权臣当有的奢华,这想来也就是那独孤石精明之处,手握的都是兵马实权,明面上却在百姓那里落不下半点口石。 而那断袖也深谙这为官之道,上任不久已是在百姓中官誉极佳,市井间还流传什么“有冤情找冢宰,不赔姑娘不折财”,真是善于收买民心的奸诈小人啊。 敲了半晌府门,才有一胖一瘦的俩守夜家丁探出头来,瘦的打着呵欠,胖的正啃着油呼呼的麦饼。 老平暗道传言独孤府对待下人极为仁慈,如今守门这俩都这般懒散,没有规矩,便知传言不虚。难怪独孤府的工钱不高,那些下人也是不做到死,不愿离开的。 这让老平好生伤感,汉王府给工人出的工钱那般高,近来还时不时有下人撂摊子走人,说是伺候那些后院的姬妾,还不如去伺候春花巷的姑娘们,心气平顺。 这也是因着王爷阴阳失调,后院那些姬妾久缺雨露,脾性自然都个顶个的越发刁钻,三天两头的拿下人泄泄邪火…… 那个啃着油饼的小胖吧砸着嘴,油腻腻的倒是和气,“你们也是找我们家小主子伸冤情的么?我家小主子今日被那汉王害得受了伤,歇着了呢!” 瘦子揉着惺忪睡眼,愤愤插言道“可不是么?就是那害死我家小姐的汉王啊。害死了我家小姐,这还想害我家公子啊!” 汉王心下恼火,这俩下人一口一个他害的,可明明是那断袖自己不知死活的冲上来,才遭了误伤。 正要发火令那俩前去通报,却见老平笑呵呵的捧上那锦盒所装的人参,道“我家主人是你家公子同僚。正是听说冢宰今日受伤,特来看望的!” 俩家丁越过老平打量汉王,虽一身便服,但却难掩那非凡的气宇,记得秦将军交待过如今公子入仕不久,对朝中同僚都要以礼相待。那瘦家丁便是留了小胖招呼客人,自己一溜烟奔去禀报自家主子…… …… 正靠在榻头喝药汤的冢宰闻报,琢磨能这般表达关心她的朝中同僚只有那苏离吧,虽已夜深,但人家大老远的来看望,如何好驳了人家一番好意,便是让家丁大大方方将来人引进来便是。 正想整整冠戴衣袍,可又一想,自己虽伤势不重,但不也正好趁机休憩两日,将那些繁琐事物全压给苏离去办,堂堂百官之首,何必傻得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呢?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2 章 打着这般如意的算盘,便是将那榻前纱帐放下,拿捏出了一副要死不活的姿态…… 以至于汉王匆匆步进房来时,看见的是这样一番情形。金梢纱幔之后,隐约可见一袭雪白中衣的娇人儿,半掩着翠色的锦衾,无力的斜靠在榻头,带着咳喘的微弱道“本冢宰脏腑受了重伤,实在不堪重负……咳咳,朝中诸事就有劳苏兄了……” 汉王心下一紧,声音这般僝弱,莫不真是要命不久矣,忙是将那带来的人参随手揪下大块,随手捏碎,不管不顾的捞开纱幔,便是将那娇人儿从被窝里一把揽起来,将那人参塞进了那檀口之中。 顿觉带着泥味儿的涩苦满口乱窜,冢宰正要吐出,汉王忙端了那一旁未喝完的药汤,抬了她下颌便给她顺了下去。 她这才看清眼前那广袖青袍的来人不是那苏离,而是那白日肃杀的瘟神。暗忖着这瘟神深夜来此定是来堵三堂叔的,好在秦芜雨刚已亲自送三堂叔离开了,想来此时该已出了都城才对吧。 只是不知这瘟神刚给她强迫下喉的是什么不干不净之物,可无奈已然入腹,想吐也吐不出,只是眼眸中水花一波接一波的往外窜…… 那只着了雪白中衣的模样,本就纤尘不染到令汉王心惊,此时这番泪水盈盈的楚楚可怜更惹得汉王心间紧抽。 他忽然想要将那未给那女人的宠爱全都给他,他们兄妹同胞所出,心灵相通,没准那女人在九泉之下也能有所感应,这般荒诞的想着,便忍不得将那娇儿儿朝怀中一揽,对那候在门外的平公公急喝道“传太医来治!” 冢宰暗惊,这瘟神果是不怀好意的,是又想借太医之手来探查她的真身么? 反正今日在醉香居已撕破了脸面,也不必再赔脸子讨好,便是挣着那汉王的铁臂,没好气道“今日汉王已得了兵符,下一步便是要将我独孤家抄家灭族!所以,汉王不必来装模作样的假慈悲,本冢宰死了,不正是如汉王所愿的么?” 那番挣扎让汉王心上一突,这是要拒绝他的好意么?他深夜来此看望,这断袖不该看不透他的心意啊?恼怒之间,将那单薄人儿朝怀中一揉,便是狠狠吮上了那粉嫩的樱唇…… 四十一 魔障 那张梦中萦绕的脸庞就在眼前,汉王只觉怀中抱的就是那让他思断了心神的女人,便是将那吻狠狠加深,口中的小蛇窜进了那檀口之中,只想将那若兰的气息全全吸吮怠尽。 那唇舌是这般润泽,竟是比女子的还要柔软两分,汉王刚一触碰便已觉心神激荡,血气不断沉沉下腹,直想就在这帐中便将这副小身子揉软下腹,吞咽了事,大手便是粗暴的去扯那缚着半截颈子的高领。 忽感舌尖一痛,微有血腥之气沁了满口,不觉停了手间狂浪,恼这断袖竟是使了牙齿用力咬他。可那血腥气儿顺下咽喉,却是让那压抑的欲望更是全全探起了头,本想一把扯了那碍事儿的雪白中衣,将这副小身子摁倒便了事。 可垂眸看着那水眸大睁,惊魂难定的小模样,却又生了几分怜惜的柔肠。想这断袖是个书生,他们文人雅士谈情说爱,不都是要先写诗写词的诉说衷肠,临了来事之前也还要再啰哩啰嗦的说阵情话。这断袖刚会拒绝,定是受不得他刚才那直接粗鲁吧。 可他习武之人,哪会什么文绉绉的情话?做这当子事,求的不就是个干柴烈火,挥汗如雨,痛快淋漓。最受不得那些文人的矫情,蒸不熟煮不烂,咿咿呀呀的谁都不爽利。 这床榻之上,与那行军打仗一样,就该一击而中,直捣黄龙。唯愁的是这女人倒是见了不少,但男儿倒是没曾钻营过,可是需要些什么不一样的撩拨? 便是将那小身子猛的拦腰一搂,再次一口咬住了那樱唇小口,只是适度缓了些力道,大手却是伸向了那中衣垂在腰下的边缘…… 可是大手却是被那柔软的小手紧紧抓握住,还不断颤抖起来,唇舌中却挤出六个极伤汉王自尊的字眼“不……要……脸……放……开……我”…… 汉王如寒冬腊月被从头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还迅速结了冰。从来都是女人投怀送抱,何曾有过被人拒绝的经历,更何况还是被一个不男不女的断袖骂着“不要脸”。 可不是这断袖从先勾引他的么?不是这断袖说他英武伟岸,甚是仰慕,还主动要自荐枕席?这会儿,他好不容易敞开了心菲,这断袖反倒端出这般高洁的模样,拒他千里,算什么破事儿? 汉王顿时怒火欲火齐齐攻心,将那断袖后颈一钳,瞪着她那莹莹的水眸,恼怒道“不是你这断袖不知廉耻,说要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么?本王如今成全你,你还装什么?” 冢宰已被唇舌间那男人凌烈的气息骇得神魂离体,几近眩晕。本还没琢磨明白这瘟神究竟是发的什么疯? 此时被这般一问,更是哑言,不知该如何为此前的行止自缘其说。总不能告诉这瘟神,本冢宰此前使的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术,赌的就是你这真男人的铁铸心肠。哪料到过你能这般不要脸,竟连男人也想肆意摁倒…… 冢宰正在慌乱无措,忽听一声平淡无波的语调,道“那是因为,冢宰如今喜欢的是在下!” 冢宰暗呼了一声救星啊!瞥见秦芜雨披着一身夜露,大步而入,将冢宰从汉王的魔爪中一把拽过,揽进怀中,并神情肃然的直视汉王冷厉道“冢宰对汉王已无半点念想!望汉王以后自重!” 汉王心间一紧,不觉握了铁拳,虽说这两人断袖分桃早不是什么秘密,可瞪着那绻在秦将军怀中的娇人儿,仍不死心的怒问她道“是这样么?” 秦将军将怀中人又朝怀中拢了两分,道“谁都知汉王府中姬妾成群,如何会生出对男儿的喜好?” 秦将军这番话,倒让冢宰凌乱的神思渐归了位,思度以前身为女人,虽说发育不良,胸前平乏,但好歹也还看得出是个女人,可那时使尽浑身解数也都没能得到这瘟神半点怜惜。而事到如今,她是绝不会再天真的以为这汉王会看上一个胸前更是一马平川的男人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瘟神觉着她是个断袖,而贪新猎奇的想亵玩一番。对,定是如此的。可若是不绝了这瘟神贪新的念头,被他拨了衣衫露了真身,那可是有杀生之祸的。 便是暗吸了口气,伸了细白的胳膊,亲昵的搂了秦将军的脖颈,睨着汉王道“本冢宰之前是仰慕过汉王伟岸,可汉王拒绝了啊!本冢宰便也就死了那条心了。而如今,本冢宰一颗心都给了秦将军,便是一心一意再无他想,望汉王以后自重!” 为了让言语可信,冢宰还大大方方的在秦将军脸颊上啜了个香吻…… 秦将军神色微微一僵,感怀中人儿微有颤抖,想必说出这番话用了极大的勇气,便是轻轻抚拍她的后背,并垂目凝着她的水眸,温言道“我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重蹈小姐的覆辙!” 这两人的这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让汉王双燃出火来,而见那送客的家丁也已赶来,便怒指着那靠在秦芜雨怀中的娇人儿,怒道“你那小妹当初死皮赖脸的缠着本王,本王都厌烦得很,你这断袖的确别再死皮赖脸的重蹈覆辙!” 说毕,便是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去…… 冢宰静了片刻,忽埋头在秦将军怀中痛哭失声,是的,不能再重蹈覆辙,对那瘟神的一切渴盼都是前世,独孤秋萸已死,那份情爱便早该消亡于三年前。可为何听那男人亲口说出,仍是那般痛彻心菲,鲜血淋漓…… …… 夜风微凉,街道孤寂,月光拉出汉王颀长的身影,汉王望了眼天空残月,忽然觉着心间从未有过的荒芜之感,太过寂寥…… 唯望见那春花巷,仍旧灯火璀璨,清凉鲜丽的姑娘们抛着秀帕,含娇带媚的招引。无论夜多么寂静,那里总是那般热闹喧哗,适宜填补男人们破败的灵魂。那一刻,他忽想起了那绮香楼的流珠…… 记得那流珠的嗓音甜软轻柔,阖目听来是像极了那独孤秋萸的嗓音,所以,上回在那流珠的巧手之下,便是轻易的纾解了沉郁,甚至痛快淋漓之时还看见一张玉雪小脸,水眸潋滟,盈盈含泪…… 汉王忽然觉着那许久的郁结找到了出口,便是气势汹汹的大步跨进了那绮香楼。 正在大堂招呼客人的梅婆自是一眼认出那神容威凌的英俊男人就是那战神汉王,迎了上来,正要招呼,却是见汉王一言不发,直步便朝那二楼的流珠雅房跨去。 梅婆一阵惊慌,那流珠此时可正伺候着别的客人啊。可这汉王以狠戾而称,他此时情貌一看便是心有不快,郁结不纾,此时跟上去阻止,难保会被一脚踹死啊。 梅婆正焦忧间,已闻嘭的一声,流珠的房门便是被汉王一脚踹了开…… 梅婆感叹了声,这战神逛个青楼都是拿出了争战沙场的气魄啊,唯期盼流珠那丫头能拿出些对阵的本事,应对得从容些,莫惹恼这战神拆了她这销金窝…… 就在梅婆忧思之间,正在流珠怀中兴头高涨的男人便已被汉王一把揪起,随手便是扔出了房门,还打了个滚儿,那光溜溜的模样,惹得大堂众人一声惊呼…… 可流珠倒也不愧是绮香楼头牌,应对这两男为她相斗的情形,倒也是得心应手,忙是娇羞的披了一袭薄纱,娇笑道“奴家这就沐浴,伺候汉王!” 那娇声甜软,听得汉王背脊一阵酥麻,将她一把揪回,钳住她尖细的下颌,喝道“说‘王爷,一起用午膳!’” 流珠惊诧不明,这都深夜了,还吃什么午膳。可看着汉王那沉沉怒气,也不敢再作犹豫,便是怯怯的说了一遍。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3 章 可汉王并不满意的锁眉摇头,瞪着他那双已带血丝的凤眸,不耐烦的道“要说得带着自然而然的笑意,不能有那股恶心的风尘味……你要是说不好,本王便拆了这绮香楼!” 流珠冷汗浃背,虽浑沌不明这汉王是入了什么样的魔障?但这几年,客人见得多了,什么怪癖的没有,便是又揣摸着这汉王的喜好,试着连说了十几遍。 终见汉王勉强点了点头,扔给她两锭黄金,并吩咐道“那什么神仙粉也给本王再兑些入酒,就按着上回那样伺候!” 流珠闻令自然照办,好在上回程连落在这里的神仙粉没有敢动,斟酌着此时汉王这般狂躁,便是比上回还多放了一些份量,雪白的细粉在酒水中摇允后,酒水仍然清亮无痕。伺候汉王饮下之后,见他神色稍安,便替他宽衣解带扶他躺下,拿出了手间的绝技来。 瞥见汉王神情渐趋舒展,显对她这番绝技颇为赞赏,但似犹豫一番后,又吩咐道“就用刚才那样的语调说‘王爷,我就是独孤秋萸,就是你的妻子!’” 流珠手间一顿,豁然想起三年前独孤小姐冤死的传闻,如今看来,这汉王倒不是对那独孤秋萸无情,倒是情深已近癫啊。思度之后,模拟着那大家闺秀可能的语气儿,将话说得格外动听。 在山雨倾泄那一瞬,终见汉王唇角露出了一丝尤带乏意的淡淡微笑…… 候在门外的老平却已是泪湿长襟,因着那断袖冢宰,王爷对王妃的思念已是与日俱增到了这个地步。可更担忧的是,这些青楼女子不干不净的法子太多,王爷若是沉溺下去,难免坏了身子。 想来还不如让王爷将心思放在那断袖冢宰身上,至少那冢宰使不出这些个用药用粉的手段。只是怎么才能让王爷将那冢宰从那秦芜雨身边抢过来呢? 四十二 拦舆 而第二日,汉王在绮香楼为头牌名妓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传闻便是传遍了整个都城。 男人们感叹着绮香楼的姑娘果然功力深厚,格外诱人,竟让姬妾成群,整日饱食的汉王都甘愿拜倒裙下。 “不是真男儿,不如绮香门”,男人们蠢蠢欲动的掂量着荷包,定要前去那绝妙好处,好好过一回真男儿的风流瘾头。而女人们自然是连烧了那绮香楼的心思都雄雄燃起了,骂着那汉王无耻,败坏风气的同时,也看紧了自家男人们的钱袋和裤裆…… 而冢宰听到春妮跟她讲一早听来的这则汉王争风吃醋的传闻时,正靠在榻头,满脸纠结的喝着苦涩的药汤,静了一瞬后,便是嫌恶的唾了两唾,真是与他那皇帝老子一样,都是色中恶鬼。还剩下的半碗药汤便真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了,打发春妮下去歇着…… 可春妮却是面有愧色的搓着衣角,结结巴巴的道“奴婢对不住四公子……今早,王嬷嬷来府中,传奴婢去问……奴婢,奴婢经不得她追问,就说了并没有给公子侍寝……” 说着,还哇的哭出声来,只觉将公子不能人事的惊天秘密说了出去,实在是罪该万死…… 冢宰揉揉跳疼的额角,如此一来,难免会惹得那疑心甚重的姑母不快吧,罢了,本冢宰如今哪有心思去琢磨这等无关痛痒的烦事。好在乳娘贴心,忙带了春妮回房,好好安慰…… 冢宰正想清静一下,却听见房门外传来秦将军急促的脚步声,忙是仰头阖眼,这样伤了一场,不正是能偷懒休憩几日的大好理由么?不用看卷宗、读兵书,不用五更早起束胸上朝,想想都是多么快意的人生。 可秦将军哪能看不出她这点把戏,看了眼那还剩大半的药汤,便是端了药汤将她扶起,道“阴大夫交待,将药喝完才不会落下病根儿!” 冢宰耷拉着眼皮,做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喝了药也还是没有力气啊……需要好好休养几日才行呢!” 虽说这虚弱得模样装得过份了些,但这说的倒也不是假话,的确觉着有血丝儿时不时的朝喉上涌,出气儿也不太顺畅。 可秦将军却又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将药碗重重朝榻旁小案上一搁,沉色道“那兵符被汉王夺去,那两万兵马定会很快被汉王重新肃清编制,难道还不快想个法子应对? 再说,旦将军没能杀了那对给他绿冠的男女,如何消得下那口恶气?昨晚送他走时,他还叫嚣着要杀了那程连和翠伶……这火都烧到眉毛了,你却还一心想着偷懒!” 秦将军这番怒气将冢宰震得不轻,可那程连是汉王表兄、程扈的嫡长子,杀了他,那瘟神和程家能善罢甘休么? 而那两万兵马如同独孤家一臂,是绝不能够落到汉王手中的。好在那些军中大小将领大都是独孤家亲信,只要三堂叔能赶回关中,振臂一呼,拒关自守,以着他在军中的威望,即便没有那兵符也是能够稳住局面的。 可就怕三堂叔那火燎的性子,若惦记着杀那对男女,定是没心思回去主持大局,力挽狂澜的。得好好劝上一劝,讲清了个中利害,期盼三堂叔能暂时忍下那胸中怒火,先稳住了关中再从长计议。只是那三堂叔脾性何其粗暴,是谁都能劝得了的么? 冢宰自然是想到了虚云大师,三堂叔对虚云大师可是言听计从,深信不疑的,便是打算爬起更衣,前往玉虚观一趟。 可秦将军的一句话又给了她当头一盆凉水,“我昨晚本就想请虚云大师去劝劝旦将军,但虚云大师外出云游了!” 虚云大师啊,你什么时候云游不好,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家出走。冢宰顿也觉头痛欲裂,也不敢再在府中偷懒,便是迅速穿戴周整,再苦再累也还是得去那官衙守着,若是那汉王有出兵的风吹草动,总能即时知晓…… …… 去往官衙的一路上,车舆缓行,冢宰见秦将军坐在身旁,仍是寒冷肃然的一脸秋意,姑摸仍是为三堂叔之事担忧,忙安慰道“三堂叔是粗鲁但不是傻,行事也还是有些分寸的!莫太担心!” 说话间,还顺手剥了个柑桔递给秦将军,可他却并不来接,似迟疑了一瞬,忽抬眼直看着她问道“你还喜欢那汉王吗?” 见冢宰秀眉微蹙,慌忙的掏了桔瓣胡乱塞进口里,嘟囔着小嘴,摇头道“不喜欢了!怎么可能还喜欢那个瘟神嘛?” 她的慌乱看在秦将军眼里,这话他更是不太相信的,昨夜送了独孤旦赶回时,恰是在房外望见那汉王强吻住她,虽说她拒绝了,但那汉王走后,她却是抱着他凄凄惨惨的痛哭了一场,还说出些诸如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女人的丧气话。听得他心里都揪疼不已,更由不得他不担心她对汉王旧情未烬。 “那你昨晚为什么那么伤心?”,秦将军紧盯着她的双眸,直欲想将她的内心看个究竟…… 冢宰一愣,秦将军今日的咄咄,让她分外不适,忍不得没好气道“我知晓我只能做个男人,可哭还哭不得了么?” 说毕,便将柑桔一扔,气呼呼扭过头去,望着窗外,不再言语。 可心里却是不断问询自己是否对那瘟神余情未了,斟酌许久,深深觉着那瘟神脾性狠戾,行事粗暴,姬妾成群,色中恶鬼,真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啊,当年是怎么猪油蒙眼,才看上他的。这般想着,竟是心胸痛快了不少…… 而秦将军见她不言不语的模样,也意识到自己今日也着实有些过份逼人,便是重新剥了个柑桔,并用银勺将那桔肉剜出喂到她嘴边,心疼道“是雨哥哥想多了……喝了药汤定很口苦的!” 冢宰瘪了瘪嘴,将柑桔拿过,自己剜着吃起来,嘟囔着小嘴,余气儿未消的道“你放心,在那瘟神面前,我会有分寸的!”…… 可冢宰有分寸,那汉王却未必会知难而退啊,秦将军记得那汉王昨日看着冢宰那灼热的眼神,同为男人,他笃定那汉王对她是真动了心了。 而她曾经对那汉王那般痴情,即便深知真身的秘密不能外露,可也难免不会为那好不容易盼来的情感所动吧?而且,她这个年岁本也是早该为人妻为人母了,深闺寂寞,生出些别的想法,难免把持不住…… 忽想起她中了秘药那夜对她的所为,秦将军竟觉有些热血下沉,忙是凝气聚神,摒了杂念,自己除了能给她兄长的关怀,别的又能给得了什么啊…… …… 二人各怀所思,一时车舆里便是死寂。却闻驾车家丁一声止马的惊吁,并听车外传来妇人的哭声,“求冢宰救命啊!” 冢宰顿时揉额,唔,是又有百姓拦车喊冤?大周建国不过十年,这是有多少冤情啊?而至从她下令砍了那韦大之后,隔三岔五便会有百姓来上这么一出拦道喊冤。 大事不少,小事更多,甚至还调停过几起两口子打架要和离的纠纷,堂堂百官之首的大冢宰真是忙碌得很啊…… 虽浑身乏力,但冢宰也不得不扶整了高冠,做了款款之姿步下舆来,见车舆前跪着一个披头散发,不断抽噎的妇人,哭得这般凄惨,果然是有冤情啊,莫不是被丈夫打了…… 冢宰正要发问,而街边一群玩耍的孩童们还又齐齐拍手唱了起来,“有冤情找冢宰,不赔姑娘不折财!” 这齐齐清脆的童音甚是悦耳嘹亮,以至于邻街的商贩,路过的百姓都迅速的围拢了过来,争相一睹冢宰大人的仙姿风流……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4 章 这番热络的场面,让冢宰疲乏尽消,暗叹自己官誉甚佳,更是端出了一副为民做主的好官架势,清了清还带着药汤苦味儿的咽喉,便对那哭得凄凄惨惨的妇人和善的道“有何冤情,大可道来。本冢宰替你做主!” 那妇人跪走了两步,抓了冢宰袍角,抽抽啼啼的悲戚着“奴家后来仔细算过,腹中的骨肉也可能是旦将军的,求冢宰收留啊!”……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齐齐一声呼道“竟是她啊!” 醉香居一事,早已是传得都城人尽皆知,百姓们在将那程连骂得一文不值的同时,也替那独孤旦叹息不值,竟是娇宠了个给他戴绿冠,还要取他性命的祸害。 可那翠伶随程连回了程府后,还没如愿过上母凭子贵的风光日子,便是被程连的一众妻妾一顿好打。 而程扈昨日恰也是回了都城,生性刚禀的大将军如何容得这种青楼出生,不忠不贞的蛇蝎妇人住在程府,也怀疑那腹中的孩子未必就是他程家的骨血。 程扈便是下令将那翠伶安顿到柴房,待生下孩子后,滴血验亲再做定夺。还已对那翠伶说明,若那孩子流的不是他程家的血,便是要将她们母子一并沉了井。 翠伶被吓得不轻,因她自己也不确定这腹中究竟是哪个的骨肉,那粗人虽说一直没个一男半女,但这些年却是看了不少大夫,灌了不少药汤。她也觉着这半年来,那粗人在行那房中之事时,刚猛了不少,保不准这腹中也可能是那粗人撒下的种子啊。 所以翠伶思来想去,为了周全还是先当众求这冢宰收留为好。因觉这冢宰素来驳个仁名,定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对她拒之不理。 可待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若是程家的当然可以去程府母凭子贵。若偏偏是那粗人的,到时大可就对那粗人哭诉此前所为都是被程家所逼。那粗人盼子成狂,凭着孩子,定也能再骗得那粗人原谅…… 四十三 告白 翠伶自认这个算盘拨得很是如意,见冢宰瞅了眼她隆起的小腹,果是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腹中的孩子可能是独孤家的,那你就先去玉虚观的善堂住下吧,吃穿用度,独孤府会负责!” 翠伶虽说对住在善堂那样清灯寡素的地方颇感不满,但也总比回去程府住柴房,还被程连那帮女人痛揍得要好。待生下孩子,那可就是母凭子贵的好日子了,想到此,便是哭哭啼啼的谢过冢宰大恩…… 而冢宰这番大度的宽宏,让围观百姓啧啧赞叹声不绝于耳,其中不少妙龄少女更是仰慕的挥着绣帕高喊着“冢宰,冢宰……” 冢宰心下得意,目光飘去,对她们温柔一笑,少女们齐齐惊呼一声,好些个兴奋得就快昏厥…… 令人去安置好那翠伶,冢宰笑嘻嘻的回到车舆,却是见秦将军一脸怒色的道“那蛇蝎妇人害得独孤家失了兵符,该死得很!” 冢宰虽也极讨厌那女人,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的确有可能是三堂叔的,养她几月也不打紧,便是道“待那孩子生下来,再滴血验亲,最为稳妥了!” “可到时若验出那孩子恰就是旦将军的,那毒妇定会仗着孩子回到旦将军身边,这样的祸害不能留!今晚我便去除掉!” 秦将军又怒又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而那旦将军性情中人,大喜大恨,那毒妇不需要太高明的手腕,便定会让旦将军神魂颠倒,拜于裙下…… 秦将军这番沉怒,让冢宰微蹙了秀眉,道“别说那孩子万一是独孤家的骨血,你杀不得!就算不是,那小孩也是无辜得很!没我同意,不准杀!” 见秦将军脸色更寒,冢宰又揉着额角心平气和的道“再说了,这翠伶当众拦我车舆,已闹得人尽皆知,三堂叔也定会很快知晓那翠伶腹中可能是他的骨肉吧?你若如今去处置了,是铁了心要将三堂叔气得找我生出事端来么?三堂叔一闹腾,那关中两万兵马,就更难保住了吧?” 秦将军神色渐缓,刚怎么没想到这一层,那翠伶眼下着实是除不得的,就再容上几个月吧。 扭头见冢宰小脸苍白,还咳了起来,忍不得又是一阵心疼。她身子单薄,脏腑受创,若不好生休养,难免落下病根儿,忙是轻轻抚拍她背,替她顺了气血,心下暗暗自责,昨日若随冢宰一同去醉香居,便不会让她被误伤,以后,倒要寸步不离的才好…… …… 冢宰到了官衙,步进正堂,瞥了眼那瘟神空着的书案之后,暗想定是还在那绮香楼留连忘返吧,最好是与他那皇帝老子一样,纵情声色,剜骨伤精,那可是杀人于无形啊。 冢宰这般恨恨的想着,便是在书案后撩袍落坐,正要翻看那今日的文书,却惊是见案上用砚台压搁着一张字张,密密麻麻写了有几十字,一笔一划的大字虽丑得滑稽,但却无不透着端整的肃色。 这一看就是那瘟神亲笔,再细细一读,竟是抄的一段《汉书》中有关哀帝与那臣子董贤的断袖之事。 写的就是臣子董贤极其俊美,后宫粉黛皆黯然失色。汉哀帝对他极宠爱,出则同舆,入则同榻。一日,哀帝夜起,见董贤睡得正熟,不忍惊动,便是断了自己衣袖而起,史官皆叹其恩爱。 冢宰怔了半晌,那瘟神是以此向她告白示爱么?但这怎么可能?莫非昨夜那番绝决的言辞还不足以让那瘟神自尊破碎,知难而退? 忽闻那后堂小门响动,竟见那瘟神脚步几分虚浮的而出,一身酒气,凤眸满布血丝,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上难掩疲色。而衣袍仍是昨晚穿的那身广袖青袍,想必这瘟神直接从绮香楼出来,便是来了官衙歇息,尚没回过王府吧…… “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了么?” 汉王揉着仍疼的额角,直直看着冢宰那张玉雪的容颜。昨晚,他在绮香楼纾解一番后,却觉着更是失落,唇舌间尽是吻住那断袖樱唇的柔嫩回味,想想都是心神激荡,无法遏制。 他觉着那秦芜雨除了住在独孤府,近水楼台,便没有什么能与他汉王相比,凭什么与他争女人,不,男人…… 他汉王一旦看中的东西,便定要得到,对那皇位如此,对这断袖也是如此。可听平公公说,感情的事,不能硬来,得软磨。 那断袖不是个书生么?该尤爱这些个文章上的说法,便是找来抄了这么一篇,表白一下心意。 何况,这断袖最初本就是对他有情的,是他拒绝了,才转投了那秦芜雨的怀抱吧!若是清楚了他的意图,再转投他的怀抱该也不是难事? 汉王这方正琢磨着此仗的胜算,可冢宰却暗暗冷汗,看来这瘟神是转了性子想尝一尝她这断袖的新鲜滋味啊,可她偏偏是个假断袖啊。 若是不彻底绝了这瘟神的念头,难保不会失了久卫的大好城池。 冢宰稍作思量,抖了抖那张满字的纸张,做了一副冷冷淡淡的神色,道“汉王是想讽刺本冢宰与秦将军的真情么?本冢宰与秦将军从小一同长大,那份深厚的感情,远超出那哀帝对董贤的痴情呢!本冢宰那也是个专一的人,不会三心二意的!” 这番话语气不重,但无一不透着笃定绝决,汉王顿时锁了眉头,尚未彻底的酒醒,又被点燃了火气。 他汉王争战沙场,纵横睥睨,单枪匹马深入敌阵,取敌将首级,也从来没有失败过,如何会拿不下个刀剑都拿不得的断袖? 早知就不该听那老平出的馊主意,花了半宿抄什么文章,反倒自取奇辱,丢了脸面。就该依着他的性子,将这断袖直接拨了精光,摁倒办了,一血前耻。 这么想着,酒气上冲,热血下沉,便是将那一脸冷漠的可恶断袖拦腰一把抱了,跨进了那后堂,摁在那硬榻上,大手便是直直窜进了那衣襟之下。 那锁骨近处的大片玉肌冰凉,让他不觉大手一颤,这样的肌肤真是比女子还要光润啊。可惜那再下面却该是一马平川的草原旷野,若是能有些起伏山丘那该多好…… 毕竟对着一个胸前展平的男儿,还是有些无能,便是将手掌停顿在那精巧的锁骨处反复摩挲,想先在这片暖玉上平稳一下心神,再将这断袖好好整治…… 冢宰心神欲裂,这瘟神的大手再下一寸,便是要碰到那束胸的白绢边缘了。本想一把掐了他的魔爪,狠狠咬上一口,可瞥见瘟神那血红的双目,紧抿的薄唇,以及那腰下…… 端的就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啊,思量着若是不想法让他彻底恶心了,自己定会被他识破真身,不得好死。 冢宰素来有些急智,便是捂了肚子,小脸上一副不通畅的纠结,“唔唔,本冢宰一早吃多了,肚子好痛啊,得去一下溷厕!”…… 汉王暗有些哭笑不得,这断袖竟想出这么个拙劣的借口妄想溜掉,可总不能不让他去溷厕吧。忽想起昨日从独孤旦那取来的那块兵符,便是从怀里掏出抵到那断袖眼前,瞪着她那莹莹水眸,阴冷道 “昨日取了这兵符,本王已派遣兵马前往围压关中,将那两万兵马重新编制肃清!你独孤家不久就会被个个激破,抄家灭族!”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5 章 说到此,见断袖已是脸色惨白,汉王顿了一顿,又道“可你若顺了本王,将本王伺候痛快了,待你独孤家抄家灭族之时,还能留你小命!可你若不从,便也只有死无全尸!” 冢宰气得暗暗咬碎了银牙,可如今那三堂叔尚没回到关中,且正陷在那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悲伤中不可自拔。若汉王此时先压了关中,那两万兵马就真的再拿不回来了。 可若上天真要亡她独孤家,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啊,冢宰顿生起一阵鱼死网破之心,先前的恐惧倒全化了虎口拔牙的胆气,瞪着瘟神,便是凌然道 “胜者为亡,败者为寇,我独孤家若真的败在你汉王手中,我身为独孤家掌事自会奉上我项上人头,不必你汉王高抬贵手留什么小命! 可是,我独孤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刀俎鱼肉,想将我独孤家抄家灭族,也必让你宇文家江山残破,血流成河!” 说这番话时,那水眸中不自觉透出的幽深寒凛让汉王好生一怔,看来这断袖是真的怒了啊。 而他当然也知晓独孤家根基深厚,兵强马壮,必不是轻易就能除掉的,若是真将其逼反,拼斗起来,血流成河倒也真是事实。 何况如今那韦贵妃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尚没落地,倒也不想这么快除掉这卡在父皇咽喉的尖刺,想了一想,汉王将语气难得的和气了两分, “你之前说的‘飞鸟尽,良弓藏’,本王觉得有些道理。所以,本王打算与你讲和,可条件就是你要顺了本王!” 冢宰暗暗冷汗,这瘟神是铁了心想尝一尝这断袖的新鲜滋味。可这个“讲和”倒也确实很诱人,若自己真是个断袖,必定立即投怀送抱。为了家族周全,牺牲皮相也是值得,可偏偏这副真身若被识破,定反倒成了把柄,死路一条啊。 可眼下的局面也是不得不顺了这瘟神,看来还是得使上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便索性翻了个身,匍匐在了那硬榻之上,小腚微翘,一副任汉王宰割的模样…… 四十四 惊吻 汉王对这断袖的顺从颇感满意,见那微微翘起的小腚很是娇俏,便是大大方方的伸手揪了一把,唔,入手还很是绵软。 正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却见那断袖阴恻恻的扭过脸来,水眸含泪,小脸上还挂着不通畅的痛苦急色,颤颤的道 “本冢宰从小肠胃就不太好,昨日服那伤药,便没服那润肠的药汤……唉,劳烦汉王行事时快一点啊!” 这话听得汉王凤眸欲裂,好一个不要脸的断袖,竟是给他指明那出入的大道,莫不是想让他攻城掠地的神兵去替干下那等掏渠通沟的活计。 虽也知晓这断袖是个缓兵之计,可却仍是难免肠胃一阵翻江倒海,什么兴致都被冲刷得干净。思量着是不是该给这断袖灌下几碗清水,将里里外外的洗刷干净了…… 忽闻那正堂外传来脚步声,一听就是来送文书的小吏,冢宰心下一喜,来的可真是时候啊,便是爬了起来,对那瘟神眨着眼,一脸诚挚的小声道“为了汉王真男儿铁汉子的名声,不要让外人知晓的好!” 汉王神容一肃,这断袖看似很替他着想啊,不过就是想趁机逃掉罢了。可他既做了这断袖分桃的决定,还怕人知晓不成? 见那断袖水眸忽闪,樱唇轻抿的模样,忍不得将那断袖朝怀中拦腰一箍,便是急不可待的又吻上了那樱唇,这唇舌间的柔嫩触觉,竟是如此令他痴妄沉迷。 而那怀中娇人儿最初挣扎了一下,竟也开始慢慢配合起来,那灵巧的小舌带着几缕药气的甘香在他唇舌间游走蔓延,那柔软而冰凉的小手还温柔的窜进了他的胸膛,他顿感一股子热血沉沉下坠。 正欲将那吻狠狠加深,却又忽的蹙了眉宇,并将那断袖一把推开,可却是抓住了那尚未从他怀中缩回的小手,因那枚兵符正端端的捏在那柔荑之间…… 汉王恼怒的将兵符夺回,并瞪着那断袖看似惊慌的小脸,阴冷道“本王最恨就是这等心怀叵测的人!” 他最恨最怕的就是他的真情却换来带着阴谋的虚以委蛇,这也是当初对独孤秋萸动了真心却犹豫不敢靠近的因由。 他记得幼时,他母妃曾倚在那深宫的桂花树下,对他说过“情爱最伤人,镶儿,你长大以后宁可杀人,也不要爱人!” 他一直觉着母妃若不是爱上父皇,她便不会那样郁郁而病,无一日欢娱,最后还遭了那妖后的毒手…… 想到母妃的惨死,汉王心腔仅余悲愤,怒然抚袖离去。 冢宰绻坐榻角,为自己的急智暗暗欣慰,刚偷兵符一举,故意笨拙被抓,正是为了激怒瘟神,以便脱身。只是,刚才那瘟神的眼神里的悲哀愤懑却是什么缘由? 罢了,想这些作甚,还是担忧下以后如何应对那瘟神的良策吧?毕竟这逃得了初一,如何逃得了十五啊? 不过,想到瘟神刚给的那深重的一吻,却不由颤抖了一下,轻抿了抿唇,满口仍是那男人尤带烈酒气息的凌冽味道,浑身都软软绵绵的。 其实,那被亲吻的感觉还真是奇妙,那瘟神看似凉薄的嘴唇触上去也还挺温润饱满的,就是那胡茬有些扎人,这会儿唇畔都痒痒的呢。下回能将那胡子刮一刮就好了…… 想到此,冢宰忙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什么下回?哪还敢有下回? 莫非真是深闺太过寂寞,便头脑发昏了不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看来那些个秘戏图册真是不能多看,确实会滋生些不正经的想法! 冢宰忙深吸了几口气,默念了遍乳娘近来正念的《般若经》,在叨了两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后,将衣袍整理妥当而出。 此时,那瘟神已是离开,正堂静寂。她看着那书案上已堆磊如山的文书,感叹了一声,做个勤勉的百官之首,真是劳筋伤骨啊,又不能加点月饷。 心下再抱怨,也还是只能拿出那勤政的干劲来,赶着将文书阅完。可抬笔蘸墨间看见那仍压在砚台下的那张满是大字的文章,不由失笑,嗤这字果真丑得骇人。 只是为何觉着眼角这般酸涩,极想落泪呢…… …… 而秦将军步进正堂时,正见冢宰抬袖拭着眼角,拿过她手间那页纸张一看,顿蹙了眉头,随手揉了一扔,轻声怒斥道“你今早才说过什么?你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做女人的!” 冢宰看着那被揉成一团的纸张,静了一静,垂眸黯然道“我记得很清楚,不用你再提醒!累了,回府了!” 起身朝外走去,微风拂来,吹散她耳畔的几缕散发,她觉着这已快入夏的天气,为何反倒寒了起来?头脑也晕晕沉沉的,看来昨日伤得不轻啊…… 忽见迎面而来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她一个哆嗦,以为又是那瘟神去而复返,可却闻一声关切的“主公!” 她抬头一看,这不是那奉命守凰栖宫的十八勇士之首风戍么?以前没留意,今日看来,他身形与那瘟神还真是像极了啊。 风戍没留意她的走神,倒是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分外担忧,“兄弟们听说主公昨日受了伤,都很担心,便是让卑职来看一看主公的伤情!主公脸色很不好啊?” 冢宰心里一暖,那十八个与她饮过歃血酒的兄弟果是关心她的,忙挤出笑意,“没有大碍的!” 可走了两步,却是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踉跄便栽进了那风戍的怀抱。 风戍忙将她扶好,焦急不已,“这还是没有大碍么?”…… “这是又在装病,想偷懒吧!”,却见秦芜雨脸色寒霜的步上来,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秦芜雨这番冷嗤,让风戍顿时怒色上脸,瞪着秦芜雨便是喝道“秦芜雨,你竟敢对主公这般无礼?” “义父令我监督她!我便有责任……”,秦芜雨蹙了蹙眉,暗道该如何向风戍解释这看似仙姿风流的“主公”,实则就是那懒散调皮的小姐啊……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6 章 而冢宰心下更是憋闷得紧,可瞅着秦芜雨那能结出冰花的脸孔,忽然觉着没必要与他辨解,浪费气劲儿。便是把着风戍的胳膊用力爬了起来,可咽喉却是上了一阵腥气儿,竟是幽幽沁出嘴角。 她抬袖一抹,竟是一抹血痕,要了命了,昨日震伤了脏腑,今日又受了那瘟神惊吓,莫不是还落下个吐血的病根不成? 而那月白袖角上的血色,让秦芜雨也好生一惊,忙是抬手去扶她,却被她一脸犟色的别开手来,只是扭头对风戍吩咐道“送我回府!”…… 风戍气得踹了秦芜雨一脚,便是心急火燎的将“主公”送回了府去,刚入府门便是急吼着“主公吐血了!!!” 这一声吼,惊得满独孤府鸡飞狗跳,家丁丫鬟们哭天抹泪,连连朝天作揖,祁愿自家小主子莫再有个三长两短。 正在后院修整花草的春妮更是吓得被花锄砸了脚背,冲将上来,便是拽着“公子”衣袍哭得声嘶力竭“公子啊,你不要死啊……都是奴婢该死,不该把你不能人事的秘密说出去……” “唔!!!”,众下人齐齐噤声,然后又齐齐哭得格外凄凉,老爷就剩小主子这一根独苗,却也是要绝了后的,老天不公啊…… 冢宰捂额,老天怜见啊,本冢宰想一个人静静。 乳娘一面抹着泪,一面将阴一施所开的方子就在小膳房的黄泥炉上再熬上一副,焦急跟回的秦芜忙是帮忙扇着炉火,却被乳娘劈脸儿埋怨道“就是怪你!昨日才受了伤,你今日便是逼着她去官衙。你就是个狠心的……” 秦芜雨也是自责,后悔今日还对她发了那阵脾气,可是见了那汉王抄的那向她表白的文章,再想起那汉王昨夜吻她的情形,便是忍不得那般口无遮拦了。 思量着趁送汤药的机会将她哄上一哄,可却是被她绝决赶了出来。怕惹她再动气,秦芜雨便是也不敢再去打扰她歇息了…… …… 而风戍见冢宰服了药汤睡下后,仍是唇无血色,便是陪着乳娘守在榻边,不愿离去…… 乳娘摧摧肩头,竟瞥见已然入暮,这才想起风戍整日没进饮食,忙是去膳房做了两个简单小菜,想让风戍好歹填一填肚子。可端着饭菜而回时,却是瞅见风戍坐在榻边,背粱挺直,那双眼窝深深的大眼静静望着熟睡中的冢宰…… 风戍那眼神中的忧伤,让乳娘一愣,这风戍也是老爷养大,虽说生得高大魁伟,一副男儿气慨,可听说却是个真正断袖,莫不是看上了“公子”吧?唉呦,又是个苦命的娃啊…… 乳娘将饮食搁在矮案上,轻声笑道“快吃些,晚些还要回凰栖宫去当职,费气力,饿着怎么行?” 风戍点头谢过,可拔拉了两口饭菜,便忽又愣了一阵,扭头又细细端详了榻上的冢宰一会儿,终是忍不得轻声问道“裴姨,你跟我说实话,那其实是小姐吧?” 这话顿将乳娘骇得险些断了气儿,本就睡得很浅的冢宰也幽幽睁开了眼来…… 四十五 深宫 乳娘正在琢磨怎么搪塞,才能消了风戍的疑问,却听风戍低声道 “三年前,小姐下葬时,是我和秦芜雨一起抬的棺,掂着那棺木的份量,根本就不像那棺中躺着人,那时,我只当是小姐瘦弱,没有细想…… 可那日在凰栖宫前,主公拍了拍我的肩,那个动作是小姐以前跟我玩笑时常做的!今日,我送主公回来时,还留意他……他,没有喉结……”…… “呦呦,没看出你个大个头这么有眼力,好给我独孤家长脸啊!” 冢宰索性揉着额头坐了起来,嘟着小嘴嗤了风戍一声。 这风戍从小也是与她一同长大,耿直侠义,被他知晓了这个秘密倒也是无妨的,本来在熟人面前扮那什么“主公”就尤其吃力,言谈举止都自感分外滑稽…… 而这番叽俏的言语,让风戍眼窝深深的大眼儿泛起了亮光,这分明就是小姐以前玩笑时的模样语气啊。 又听乳娘不放心的轻声叮嘱他道“老爷为了独孤家才做了这个决定,之所以瞒着你,也是知你性子耿直,守不得秘密……” 风戍连连点头,多日的疑问云开雾散,胃口也是大好,低头大口刨着饭菜,道“我了解这事儿轻重。我既知晓了这个秘密,便会好好保护小姐……不,不,应是‘主公’才对……对了,裴姨,主公睡了整天也没吃饭,该饿了吧!” 乳娘顿足道了声“我灶头还熬着粥呢!”,便是匆忙奔去了膳房,心下却也是安慰,多一个可信的人在外面照看着小姐,总也是好的…… 冢宰的确也已饿极,见风戍吃得正香,便是凑上来,随手拈了几根青菜入口,挤眉弄眼笑得几分俏皮得意,“大个头,我装的男人是不是很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啊?男人都比不上吧?” 风戍忙用力点头,满脸敬仰的夸赞道“气宇真是很轩昂的!男人都比不上的!” 从小到大,小姐说什么,他都会附和,小姐让他干什么,他都会照办。可那不是拍马奉迎,而是他本就觉着小姐那般聪慧可爱的人,说话做事自然都是不会错的。 “呵呵!我就知你这大个头最诚实了!” 冢宰嘻嘻笑着,随手拍拍他的肩,做了“主公”的派头道“待会让乳娘拿些秘制酱牛肉和好酒,你带回去犒劳兄弟们!”…… “好!兄弟们一听是主公赏的,定吃得很高兴!”,风戍笑得畅快,小姐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而这笑声传到房外廊中的秦芜雨耳中,他竟觉着一阵莫名的落寞。 其实,他知风戍年少时在军中,因着寂寞的确曾与些清秀的男人做出些同衾而眠的行止,但这几年来,兴许是年岁渐大,心性收敛,已是不怎么沾染男色了,更还时常去军中妓房纾解一下,过一过真正男人的瘾头。 而从小到大,风戍对小姐就是言听计从,呵护备致,帮着小姐干下了好些上房揭瓦、堵人灶台的皮事儿,替小姐挨下了不少义父的责打。 当年,在他拒绝了娶小姐的提议后,义父还曾动过念头将小姐许配给风戍,只是听说风戍是个断袖,这才作了罢。 秦芜雨忽想风戍如今知道了小姐的秘密,又那般讨小姐欢喜,若小姐有意秘密与他成了夫妻之事,风戍也定会毫不犹豫,痛快答应吧。 可这不也免得小姐深闺寂寞,对那汉王旧情复燃,生出乱子么?这明明是好事,却为何想着便觉心里这般沉郁不舒?…… …… 秦芜雨见风戍跟着乳娘去膳房取了酱牛肉提了酒坛,还道了句“兄弟们在那呛人的地方守宫门,不吃好喝好,心里就更不会痛快了!” 秦芜雨上前一拍他肩,笑道“好久没一起痛快喝酒了!喝两杯再走!” 他们从小一同长大,曾也在战场上同生共死,不是兄弟,感情却甚是兄弟。秦芜雨知风戍也因着不能留在军营而要去守那凰栖宫,心有不忿,还是要好生安抚一下,劝解一番。 可风戍却是因着今日冢宰吐血,对秦芜雨没有半点笑意,还似忽想起什么,脸色更为铁青的道 “险些忘了告诉你,那凰栖宫的王老婆子让我对你说,皇后对我们如今轮班看守凰栖殿很不满,说是什么夜不能寐,很不舒畅,要找你问罪…… 可你最好去跟那皇后回话,我和兄弟们不是给女人守宫门的小卒,也只会听主公一人号令!”,说毕,便是尤带怒气的大步离去…… 这让一向平和的乳娘都叹了两声,女人在宫里当差都忍得不易,何况他们还是上阵杀敌,豪气干云的大老爷们,能忍了这些日子已是难得了。 而秦芜雨立在原地,也是烦恼,皇后如今与那皇帝水火不容,就因担忧皇帝会对皇后狠下杀手,才不得不让那些兄弟们去保护皇后安危。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7 章 可风戍他们这十投,而是觉着对不起义父这些年的信任栽培。 可自己的命却是皇后救下的啊,她即便要的是他的命,他也不会不给…… 尤记得四岁那年,秦家在战乱中,家破人亡,他成了孤儿,饥病交加,昏倒街头。 朦脓间却看见一辆华贵的车舆停下,一位容色绝丽的贵小姐步上车来,将他抱上了车舆喂他吃下米粥。 他那时仿佛以为见着的是九天的神女,后来才知,那救她的神女是独孤家的五小姐,独孤流苧。 五小姐将他交给了他的兄长楚国公,并养在了独孤府中,悉心教养,他才有了今日…… 所以,无论别人如何骂五小姐是狠辣的妖后,他都觉着五小姐是善良的女人,她所做下的一切恶事都只是因着那昏君宇文投负情薄性…… 这些年,他因着皇后不愿娶妻,也因着这个不能言说的缘由觉着配不上小姐,而拒绝了楚国公要将小姐嫁于他的打算。 可三年前,小姐重伤将死那一刻,他却是万箭穿心般的内疚,若他当初答应了义父与小姐成亲,小姐便不会嫁那汉王,便不会走上那样一条艰辛的不归路,而义父也不会走得那般不安宁。 可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就是助小姐保住独孤家,保护小姐周全…… …… 而秦芜雨这番静默忧伤的神情,如何逃得过独孤流苧那双精光熠熠的美眸,顿时又沉了秀脸,涂满艳红蔻丹的指尖捏住秦芜雨光洁的下颌,强迫他看着她的双眼, “听王嬷嬷回禀,本宫侄子是个不能人事的断袖,而传言他枕边的人就是你。今日看来,你心不在焉,果是转了性子啊?也难怪,本宫那侄子着实生得与他那无能的小妹一样,姿容绝世,你难免乱了心神!” 秦芜雨听她提到小姐便是暗暗一惊,小姐冒充了四公子的事,义父交待是万不能让皇后知晓的。是深知皇后从来就瞧不起那个侄女,就更不会相信那侄女能撑起独孤家。而以着皇后这些年独断专行的性子,难保不会对小姐也下了狠手。 秦芜雨暗暗思度一番后,极力装出镇定看着独孤流苧的双眼,道“卑职奉义父之命保护四公子,自然亲密了些。而卑职今日心不在焉不过是因着担忧旦将军被汉王夺了兵符,难免会保不住那关中的两万兵马!” 秦将军这番镇定,倒让独孤流苧消了些怒色,因她知秦芜雨从小到大是从不会对她撒谎的。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8 章 可提道独孤旦,独孤流苧便是一声怒嗤 “这事本宫也听说了,那独孤旦就是个只会坏事的蠢货!可本宫那侄子不也是妇人之仁的窝囊废?听说他今早还将独孤旦身边那贱人收留在了独孤家的善堂!” 皇后那眉目间的怒色让秦芜雨暗暗忐忑,这样的眼神摆明是对冢宰已生起了莫大的不满,忙道“冢宰并不是怜惜那翠伶。不过是因觉着那翠伶腹中可能会是旦将军的骨肉,这才留下那女人的!” 独孤流苧不屑的冷哼一声,起身披了薄衫,取了榻旁的清酒饮了两口,秀美的眉目间此时已是冷戾之气, “即便是独孤旦那蠢材的种苗又如何?那样的贱人生下的贱种,也是该死!” 秦芜雨暗暗纠结,虽说他也觉着为了周全起见,不该留那翠伶母子。 可冢宰说得对旦将军盼子成狂,眼下那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血,尚无定论,冒然除掉,难免会引起旦将军怒气,而坏了关中大事。 可皇后的脾性秦芜雨很清楚,她要杀的人,绝不会容得下,便是劝解道“冢宰是思量待那孩子生下,滴血验亲……” 哪料话未说完,便被独孤流苧手中的半杯清酒泼了一脸,见独孤流苧秀颜怒色已浓,秦芜雨忙起身迅速着了衣袍,恭敬施礼告退,不欲再惹她不快。 可这在独孤流苧看来却是一副避之而唯恐不及之态,气得劈脸便给了秦芜雨一计耳光,震怒道 “那守宫门的十八个畜生不听本宫懿旨,你如今也是不听本宫的了?还敢说与本宫那侄子没有断袖之情? 本宫知这三年来,你刻意离了都城,避着本宫,是觉着本宫当年不允你娶秋萸那蠢丫头,而心有埋怨吧!” 被掌抇的右脸火辣,秦芜雨心间杂陈,暗暗捏了袖角,极力镇定的将原由细细道来, “皇后息怒!那翠伶今日当众拦了冢宰车舆,已闹得人尽皆知。想必旦将军也很快会知那翠伶腹中的孩子可能是他的骨肉,定也不会同意眼下就处置的。 而旦将军的脾性粗暴,又盼子成狂,为了不让旦将军再生出什么事端,所以,卑职也才觉着暂时不能下手!” 这番话却是让独孤流苧眉目间愈发阴沉,静了半晌,却冷笑了一声,“可惜迟了!本宫已让王嬷嬷亲自去了那玉虚观的善堂!”…… …… 秦芜雨一惊,若是那翠伶死在独孤家的善堂,定会给冢宰遭来心狠手辣的恶名,而且,旦将军也难保不会生事。不敢再做担搁,便是飞奔出宫,策马朝那玉虚观善堂飞驰而去…… 可仍是迟了…… 秦芜雨赶到之时,王嬷嬷已是令两宦者拔光了那翠伶的衣衫,并亲自给那翠伶灌下了大碗含毒的落胎汤。 只见那翠伶颤抖抽搐着,半晌,腿间便是滚出大块血肉来,已可清晰看出是个成形的男婴。而那翠伶痛苦的嗷了一声,便是七孔流血断了性命,死前定是后悔自己怎偏偏算漏了独孤家还有个深居深宫,但心狠手辣的独孤妖后…… 秦芜雨蹙眉,虽说觉着这毒妇该死,但这样的手段确实也太过残忍。可眼前要做的是将这尸首收拾干净,切不可让旦将军知晓…… 正要让那两宦者赶紧收拾了,却是见窗口飞身跳进一个黑影,竟恰恰就是那戴了绿冠的独孤旦…… 原来独孤旦白日想着那陪了夫人又折兵的羞辱,便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就半途折回。本是想赶回悄悄杀了那对男女,却是听说那翠伶竟是当街拦了冢宰车舆,还说出那腹中可能是他的骨肉。 本觉着得子无望的独孤旦顿又生起了希冀,便是想趁着夜色来这善堂找翠伶问个清楚,可哪想一来却是见到了这番情形…… 那翠伶死了,独孤旦并无所动,可看着那一团血水包裹的男婴,却是让独孤旦觉着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都化为了泡影…… 兴许是此前多年争战沙场,杀孽太重,独孤旦这沙场上的猛将却偏是床榻上的常败将军。这些年寻医问药,却仍是没能让那堆姬妾腹中有所动静。 而半年前,他结交了一个江湖术士,配了一剂神药给他,但这药极为伤身减寿,若不能一击击中,下回用药得过上十年。 可独孤旦思量他年过四十,十年之后,便已是年过半百,那腿脚疲软,吃什么药都该是于事无补的了。 所以,他即便知晓了这翠伶与那程连以前乃是姘头,可因着她腹中孩子,也是对她宠爱呵护,可如今这孩子却就这样没了,以后想必也难再有了…… 无子送终的悲伤绝望让独孤旦那棕栗色的眼珠子如泡了朱砂,沁血般通红,怒吼道“独孤流苧也不管是不是我的儿子,就下狠手!” 震耳的怒吼间,扬了铁拳便要捶死那王嬷嬷…… 王嬷嬷只感那拳带着疾风朝她脑门击来,这一拳下去,必是头骨碎裂,魂飞魄散间却见秦芜雨闪身而来,用尽全力握住了那独孤旦的铁拳…… 秦将军担忧若是旦将军杀了这王老婆子,皇后必会不依不饶,而生出更大的事端。 如今独孤家外敌虎视,如何能再内乱,便是竭力劝解道“旦将军息怒!皇后也是怕留下这毒妇再加害于你啊!” “放屁!我会不清楚独孤流苧那歹毒的心肠?我以前就是蠢得信了她的话,才杀了我续弦娶的那女人!” 独孤旦怒气无处可发,便是重拳连连击向了那挡他去路的秦芜雨…… 前些年,他听独孤流苧说他新娶的继室与下人通奸,他便是信了,回头便气得斩了那年轻美貌的继室。 可后来才知那继室不过是因入宫拜见时,被那好色的皇帝撞见夸赞了一句娇美,这便惹得独孤流苧妒恨不快…… 想着这过往,独孤旦的怒火越发熊熊,那铁拳如锤,拳拳过肉掼骨。 秦芜雨连喷出大口血来,可独孤旦此时已是气得失了常性,拳头一下更比一下透着狠劲儿…… 四十七 撕脸 “咳咳,不想生儿子的话,就打死他吧!” 就在秦将军被独孤旦捶得脏腑就快破碎的当下,屋门外却幽幽飘来这样一句尤带轻咳的语声…… 这话,倒恰恰戳中了独孤旦的心神,刹时停下手来,扭头望去,一身月白的娇小身影款款踱了进来,正是他那刀剑都拿不起的侄子…… 独孤旦正要问询侄子刚才那句话的缘由,却见他那侄子瞅了眼那翠伶母子血肉模糊的惨相,小脸儿一白,竟是被恶心得扶着门框,顿呕得排山倒海,这倒不是胆小,而是因着那场面实在太过惊悚,承受无能啊,直吐得冒了血气还在呕着酸水儿…… 独孤旦真担心这侄子不结实的小身板儿,这样吐下去怕是要将脏腑都全呕了出来,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侄子后背,明明担心得紧,却是难着脸儿骂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哪像你父亲,那么英武?”…… 冢宰气得呲了呲牙,捶着心口,对这三堂叔没好气道“汉王已置兵压往关中,你那两万兵马很快就要被重新编制,可你还在这里自相残杀。独孤家莫非真要落个抄家灭族,你才满意啊?呦,你也真是有出息啊?”…… 独孤旦脸一黑,也知如今事态危急,可被个小辈教训,总是觉着掉脸子,吼道“这都要绝后了,是没有出息啊!” 眼看着又要躁狂,随冢宰跟来的乳娘忙掏出一张药方,上前劝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啊?我家公子今日特意去求阴大夫给你出了这张生儿子的秘方啊。你看看,可是秘方哦,说是三个月内绝对有喜!”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49 章 “秘方!?”,独孤旦眼珠子闪了一闪,忙将那药方夺过来瞅了瞅,识字不多的他倒也认出是些药材的名目,凑到那就快将脏腑都呕出来的侄子跟前,急切问道 “阴大夫?可是鬼医阴一施啊?他不是脾性古怪,只愿照顾你小妹的么?竟愿给我开药方?” 冢宰揉着跳疼的额角,对这盼子成狂的三堂叔,分外头疼,又忍不得呕出两口血气儿来,尽力心平气和的道 “阴大夫也是看在我小妹的情面,才答应的啊!你还不快回关中主持大局?你把关中的大事办好了,将来你的儿子们出生,才不会遭到颠沛流离,甚至抄家灭族的噩运啊,是吧?” 独孤旦虎着黑脸儿,此时觉着这侄子说话真是分外有理,将那药方贴贴实实的揣进怀里,豪气干云的道“放心!三堂叔这就连夜赶回关中,有我把守,那两万兄弟,谁都休想动个一兵一卒?” 说到豪迈处,还随手一拍侄子的瘦肩,那习武之人掌重的力道,将冢宰震得又险吐出一口重血来,颤抖的揉着肩头,欲哭无泪的瞅着三堂叔那彪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这才稍舒了口气。 可回头瞥见秦芜雨那脚边吐出的大摊血水,便是心惊,若今晚不是见秦芜雨久出未归,担忧他是来了这玉虚观,便即时赶了来,那不但关中难以收拾,秦芜雨也要被活活打死啊。 而此时,再看着那僵硬着脸色立在一旁的王嬷嬷,历来和气的冢宰也生起一阵少有的怒愤,叫来善堂中的独孤家看守,一指那王老婆子,便是怒喝道“没禀明本公子,敢擅自杀人,给本公子杖三十,以儆效尤!” 王嬷嬷脸皮一绷,这四公子此时这番绝决的气宇倒真是像极了楚国公啊。这四公子虽看似柔弱,可却不是个好捏揉的软柿子,得罪了他,皇后这娘家还能倚仗哪个?况且,今晚也确实险些坏了大事,忙是战战兢兢的领了罚…… “本宫的人,轮得到你罚!” 却听一声沉怒,独孤流苧披着一袭黑氅由两名宫婢掺扶而来,神色傲然,一双美眸熠熠瞪向侄子那张清丽绝世的容颜…… 她今晚见秦芜雨行色匆匆而去,倒也确实意识到眼下杀不得那翠伶,可令已出口,便是也收不回的,又见那王嬷嬷许久未回,担忧莫真是被那独孤旦撞见而丧了命,便是冒险出宫,赶来看看。 哪知一来却是恰听见这侄子要杖罚她的乳娘,这摆明是不将她这姑母放在眼里啊? 再想着这侄子与秦芜雨的断袖传闻,想起秦芜雨今晚的不尽力和走神。那怒气便是压都压不住,扬了那艳红蔻丹的玉手便要掌抇这个不顺她意的侄子,给个清晰的教训。 可哪料那手腕却是被那弱不禁风的侄子一把握了,还水眸幽深的凌然怒视于她,绝决道“宫中的事,小侄不管!可宫外的事,姑母以后也不要插手!不然,休怪小侄撂了你凰栖宫不管!”…… 皇后秀脸阴沉,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侄子敢这般明着面儿跟她撕破脸啊? 想兄长在时,也要顺着她两分,如今竟是被这侄子这样劈头盖脸儿的下了颜面,真是连杀了这侄子的心都有了。 而秦将军却也被冢宰这番话骇得不轻,他暗暗焦忧,如此一来,皇后定会被气得与冢宰生出更多嫌隙来。 可皇后的脾性是劝不得的,只有让历来性子平和的冢宰认错,先让上一步。 秦将军便是压着那震痛的胸口,端了义兄的架势,对冢宰训斥道“是我觉着这毒妇留不得,才求皇后出手的!你还不向皇后赔罪?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兄长!” 可这话一出,秦将军便后了悔,因见冢宰怒瞪于他,水眸是从未有过的幽凛,冷声喝道“好啊!我今早说过没我同意,不准杀!可你既这般不管不顾我的意思,便也不配是我兄长!” 说毕,领了乳娘怒然离去…… …… 这冷怒的态度比那独孤旦的重拳还要让秦将军心胸重创,从小到大,她虽调皮得很,但却是不容易动怒的好脾性,说出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 而见皇后那冷怒的秀脸,忙是让王嬷嬷一行护送了皇后回宫,自己忍着伤痛将那尸体处理干净后,这才忧心忡忡的回了独孤府。 秦芜雨思量冢宰本就为着今天白日的事与他不痛快,他又扛下这等事因,说出那等断了情谊的话,不知怎么才能将她哄好,莫与他置气…… 可是见此时,冢宰房中灯火已灭,想是已然睡下了,便是将那满腹的话悻悻吞下。 惴惴不安的回到房中,拉开衣袍,见胸膛已是被独孤旦的铁拳捶出大片血瘀,想找些伤药来抹,却是怎么也没寻得,心烦意乱的正想躺下,却见乳娘端来了热腾腾的药汤,没好气的道“待放凉,自己喝了!这是散瘀的药,小姐让我煮给你的!”…… 秦将军心上顿时一暖,小姐终还是没有生他的气吧,也顾不得药汤烫口便是一口灌下,那热气顺着毛孔一散,全身都畅快了起来,仍是忍不得担忧问道“小姐没事吧?今晚见她吐得都冒了血气儿!” 提到此,乳娘更是上了怒气,数落道“怎么能没事?她本就伤得不轻,你以为那夜路很好走么?还不是因见你晚间没回,猜测你可能是去了玉虚观,便领了我赶去。不然,你这会儿已该被打死了吧?成天还只知道说小姐懒散不懂事,可我看你才是不懂事的……” 秦芜雨心上又生起几分揪疼,连连点头应承着,纠结道“我也是不想她与皇后生出更大的间隙来!” 乳娘又忍不得叹气,“她们姑侄,本就性子差得太远,肯定是不会和得来的! 小姐也是觉着那皇后心狠手辣,若是不给她些挟制,定会闹出更大的麻烦啊!……再说今晚,那可是个已成了形的孩子啊!唉呦,这造了多大的孽啊!” 说着,便是摇着头出了房门,觉着还是回房去念几遍华严经,安定下心神…… 秦将军静坐了许久,心间杂陈,兴许只有那昏君死了,皇后才会做回当年那善良的五小姐吧。 倒头睡下,可想起今晚冢宰那呕吐到虚脱的模样,辗转难眠,仍觉着实在难以放心,去了冢宰房间,犹豫片刻,仍是轻轻推开了房门…… 在她榻边轻手轻脚的坐下,她已静静熟睡,枕边却是搁着一只拳头大小的小木马,漆成白色,栩栩如生,正是她亲手所做的那只号称“百骨骏马”的奇巧之物“玉鹄”。 那灵动的黑豆眼,那抬蹄扬鬃的威风模样,与当年为了救他而战死沙场的“玉鹄”一模一样。“玉鹄”是她亲手养大,感情深厚,若不是他一意要带“玉鹄”上战场,如今“玉鹄”定也还好好的陪在她身边吧…… 可她平时都将这只“玉鹄”悉心的收在箱底,除非心情实在难过,她是不会将“玉鹄”拿出来诉说心事的。 那入窗的一抹月光,将她小脸映得格外惨白,秦将军觉着心中揪疼更甚。 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照顾她,可细想来,自己又为她做过什么?每当她身陷险境时,自己都不在她的身边。而今晚,反倒是要她赶来救他性命,收拾残局。 他忽讶然一直以为懒散长不大的小家伙,是何时有了这般铁硬的担当与细密的心肠。他更忽然莫名害怕,她,会不会有朝一日,不再需要他了…… 四十八 关切 天没亮,冢宰艰难的爬了起来,打着呵欠,觉着这早起上朝真是件折磨人的事儿啊…… 刚伸着懒腰,唤了一声乳娘,却是见秦将军亲自端了洗漱的热水而来,绞了湿帕便要给她擦脸。 她抬手一挡,冷冷道“将军乃是皇后心腹,这等小事哪敢劳烦将军动手啊!?” 这过了夜的置气,在以前是从来不曾有的,秦将军心上凌乱,昨夜想好的那一番宽哄的话,竟是全都忘了干净,一时口拙,“皇后并不是本就心狠……” 冢宰却是又劈手打断了他的话,鼻嗤一声,更为冷冷淡淡的道“我知你是打小被姑母救回来的,你就是觉着她乃一代贤后,那也是在理儿的!要不本冢宰下令,由你替了风戍他们,去守那凰栖宫吧?” 说毕,便是起身去了内室束胸更衣…… 秦将军暗暗心虚,以着她对皇后的反感不满,若是发现了他与皇后的事,定也会将他也一并厌恶了吧。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0 章 秦将军不觉用力揪紧了那手间湿帕,水珠沁出指缝,那浓重的忧惧伴着负罪之感却是压得他喘不得气儿来…… …… 冢宰揉着仍疼的额角上了朝堂,可却又听说皇帝免了早朝。 而理由竟又是因着身怀龙胎的韦贵妃害喜得太过厉害,皇帝在她身边陪了整宿,没曾合眼,自然龙体欠安,需要大白日的拥着爱妃再补一补眠。 满朝臣僚免不得议论纷纷,至从纳了韦贵妃,皇帝已是少有按点早朝过,这还隔三岔五的免了朝议,如此下去,朝政荒废啊…… 冢宰自是将一干政事担了下来,回到官衙便是陷在了那堆成小山的文书堆中,直到临近午间,才稍稍直了直腰。 正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却瞅见那森森然而来的瘟神,双膝竟是免不得一阵发颤。 正要捂了肚子,装着去溷厕,却是见那瘟神今日神色倒是难见的和善,还将一个用荷叶包裹的物事塞了给她…… 冢宰感手间一团暖热,抖抖嗖嗖的拆了开来,竟是两颗热乎的烤地瓜,外皮金黄,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她愣了一愣,又听那瘟神惯常淡冷的道“昨日不是说不通畅的么?多吃两颗地瓜该好了!”…… 汉王昨日虽被这断袖临事儿偷兵符的行为气得不轻,可回到府中辗转不眠,琢磨了一宿,那断袖当时与他亲吻时的表现,怎么想都觉着也是动了真情的? 那样含泪的水眸,绯红的玉颊,以及那唇舌间的竭力纠缠,若不是动了心了,他实在不觉得那断袖有本事装得出那般真挚的神情。 这样想了一宿,一早便是消了怒气,还让老平拿出那磨炼了三年的烤地瓜手艺,烤了两颗喷香的地瓜。听说这地瓜通肠胃,看这断袖今日还拿得出什么样的借口来逃避他的温存? 跟着汉王同来的平公公忙笑道“老奴以前跟裴嬷嬷学的手艺,王爷一早特意令老奴烤的,不知合不合冢宰口味?” 老平将“特意”两字格外加重了口音,让冢宰能感受到王爷冷漠背后那热乎乎的热忱啊。 而这份突入其来的热切关怀,让冢宰惊诧之余,还有几许哭笑不得,人家文人雅士示好都是写诗送词的,这拿惯了刀剑的瘟神倒是实在,送的礼都与众不同。 不过,这地瓜看起来火候不错,尖着指头迅速的剥了皮,啃了两口,啧啧赞叹了两声,“比乳娘烤的地瓜要焦一些!但更有嚼劲儿!” 老平见冢宰吃得带劲儿,总算是发下心来,一脸灿烂的道“老奴卖了三年烤地瓜,如今可是被叫做‘地瓜老平’呢!” “哈哈,‘地瓜老平’,地瓜好啊,踏实管饱!” 冢宰笑得前仰后合,抬眸却瞥见那瘟神正死盯着自己,虽神色无恙,但那凤眸中攻城掠地的企图,昭然若揭。 冢宰险些被一口地瓜所呛,想来这瘟神有战神之称,从无败绩。如今却是攻不下她这区区断袖,自然是自尊受挫,心有不甘吧? 从来得不到就最磨人,对她这断袖的新鲜劲儿,眼下定该是正浓啊。 冢宰沉吟一瞬,索性直视汉王道“汉王应是个真正的铁汉子,喜欢的当是丰沃妖娆的女子,对本冢宰这样的男儿,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汉王一旦得到,定会觉着索然无味,弃之不及……可汉王需知,本冢宰虽生得柔弱,却不是个可以任人亵玩的玩物!” 这番话说得平淡中见着几分硬气,汉王微微一怔,暗道本王原本的确是喜欢那些丰满的女人,可也不知怎的变了性子,偏就喜欢上了你那单薄的小妹,更还因此看上了你这断袖。 虽心底这般想着,可总不能直白的告诉这断袖说,因喜欢他小妹,所以想将他摁倒办了,这听来倒显得他汉王龌龊不堪了,正要示意老平打个圆场…… 却闻一声“表哥!”的脆生娇唤,扭头竟见程碧芙领着两婢女提着几个食盒,笑意娇婉而来…… 汉王前晚在绮想楼与人争风吃醋的传言,程碧芙也是听说了,虽妒恨得很,可父亲和大哥都说男人肯定是姬妾成群,怎能因此计较? 只是安慰她,那王妃之位却不是谁都能得的。表哥以后可是要做太子,登皇位的人,只要嫁了他,以后就是皇后啊。母仪天下,自然要有能容纳那后宫三千的肚肠,切莫让表哥生出厌恶来…… 这么想着,程碧芙便是亲手从食盒中端出好些精美菜品,摆了满案…… 坐在书案后啃着地瓜的冢宰瞅了眼那些菜品,五花酱肉,辣剁肘子,烤肥鸭…… 唔,这般冒着油气儿的俗菜,果都是汉王爱吃的啊,小表妹可真是上心呢。只是吃这么油,不怕也肠胃不通畅么…… 而汉王皱了下眉,他并不喜这等送吃送喝的讨好行径。听说,舅父昨日回了都城,这摆明是让这表妹来催他前去向父皇请婚的啊。 可即便觉着麻烦,这继室也终是要续娶的。不娶这表妹,以后父皇定也会赐婚别家,那又何必伤了舅父的心呢?便是对程碧芙道“你且回去对舅父说,本王今日便会去向父皇请婚!” 程碧芙脸蛋儿顿时娇红,低头绞着绣帕,娇羞的道“表哥亲自去给父亲说吧!碧芙怎么开得了口?” 这般娇羞做作之态,让冢宰暗暗一嗤,明明就欢喜得不行,还装什么淑女?实在看不下去这郎情妾意的折子戏,只得干咳了两声,道“本冢宰不打扰二位了!” 这声儿一出,程碧芙这才留意到这正堂还有个人,正要装模作样行一个大家闺秀当有的见客礼节。 可看清那人的容颜后,却刹时吓得花容失色,这不就是那死了三年的独孤秋萸,竟是脱口惊叫了声“鬼啊!”…… 冢宰呵呵笑了两声,啃着口地瓜出了正堂,并随口说道“鬼啊?那确实是有的,冤鬼可是最为阴魂不散的啊,所以,最好去月华山坟前磕几个头,不然,她会很不痛快的啊!” 是的,她很不痛快,虽知这瘟神娶妻已与她无关,可仍是心下忿忿,凭什么这瘟神就能娶妻生子,快意人生,而她却要在这男人的道路上艰难跋涉,愈走愈远。 再则,这瘟神借了程家之力定是更加兵强马壮,难以应付了…… 而冢宰这番并不经心的话,倒是让汉王也蹙了眉宇,那女人若知他要续娶别人,定该是很不痛快的吧。 可不痛快又能如何?本王巴不得她真化了利鬼回来寻仇,至少有些话可以亲口讲一讲…… 汉王顿又觉心情躁烦,可如今父皇对他那般轻视薄待,这与程家的亲定是要结的。 那满案的丰盛午膳也是无心下咽,便是进宫觐见父皇,想着将娶程家三女的事早些禀明落地,也免得再过多纠结…… 汉王来到皇帝的勤政殿外,那职守的宦者王公公进去禀报一趟后,却是以皇上午憩为由,让汉王就立在殿外阶下等候。 汉王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因听见那殿中分明传出父皇声哑的大笑与韦贵妃的娇喘,“皇上好坏啊,莫伤了腹中皇儿……” 汉王暗暗愤懑,父皇竟是在这处理政事之处,白日宣淫,传出去更是要将这荒淫之君的名号贴实坐实。 可父皇既已发话令他立候,便也不能就此离开而给了父皇发怒的由头,只得遵了旨意就在那宫外的石阶下而立…… ……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1 章 时已入夏,午间的日头已是强烈,一身密实朝服的汉王不多时便是已被晒得大汗淋漓。汗水顺过脸畔脖颈直往颈口里钻,里衫外袍皆已被汗濡湿贴在后背,太阳一烤,便是蒸烫得很。 而那勤政殿里的淫靡之声却是一浪高过一浪,听得汉王胸中的怒气也是一拨接一拨的涌…… …… “唉呀,这么毒的日头,汉王可莫中了暑啊!”,忽闻身后一声关切叹息…… 汉王扭头,见那断袖摇着一把雪白的羽扇,仙姿风流的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那抱着文书的苏离…… 这般窝囊境遇被这断袖撞见,汉王真是觉着颜面尽失,强装了镇定,低声怒道“这里是勤政殿,不要在此喧哗!” 冢宰一本正经的点头,可那殿里的动静,她自然也是听得真切,暗道好一个昏君啊。 可这会来此也不过是因着今早看了刚送上来的文书,那昏君竟是突发奇想要地方上缴重金修那温泉行宫,以便在今年入冬时,能带着宠妃前去享受水中快意。 可如今四处饥荒,民不聊生,哪里交得出那余钱,冢宰想到此便格外光火,对那当职的王公公道“去通传,本冢宰求见皇上!” 王公公自是认得这正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儿,便是掀着白眼儿,道“皇上正在午憩,有旨,求见的皆在阶下立候,不得挪步!” 想着若能将这细皮嫩肉的独孤家四崽子晒个皮开肉绽,皇上定会龙颜大悦,重重有赏…… 汉王微蹙了下眉,自己这身强体壮的晒晒无妨,可这断袖身子本就孱弱,又伤势未愈,如何再受得这烈日曝晒…… 四十九 赠扇 汉王瞅见那殿前的几棵松柏下还颇为茂盛,便是拽了那断袖的细胳膊将她扯到那树荫下,并低声喝道“本王才不想与你同排而立,你滚远些,莫碍本王的眼!” 冢宰微怔,虽这瘟神言辞粗鲁,可她哪能看不出他是有意让她到此避荫乘凉。 真是没想到这瘟神还有如此体恤他人的一面,看来这瘟神是真的看上了她这断袖啊。可若是任他穷追不舍下去,一个不慎被他发现了真身,那就是杀生之祸啊。 冢宰稍作思量,便是扬了手间羽扇给那瘟神连连扇风,还水眸潋滟的大声笑道“看汉王这满头大汗的,本冢宰看着都觉不忍,稍后回去,本冢宰让乳娘做些绿豆汤给汉王消暑啊……也真是多谢汉王今日送的那贴心的饮食!” 那羽扇的轻风凉爽,的确让大汗浇灼的汉王顿感舒爽,可却是讶然这断袖为何忽然之间对他如此关切?莫不是这么快便被他的真情所动? 不对,这断袖故意亮了嗓门说话,难道不是想让父皇听见而误认为他与这断袖已联成一线?父皇本就因他还没将这断袖除掉而愤怒,如此一来,定会让父皇对他的不满更甚。 想到此,汉王便是将断袖那殷勤扇风的小手怒然拨开…… 可断袖倒并不生气,还反将那精美的羽扇塞到汉王怀中,并看似一脸诚挚的笑道“这把羽扇是鹤尾羽所制,清风醒神,就赠于汉王了,汉王乃是国之栋梁,切莫中了暑啊!”…… 不待汉王拒绝,便是向着那勤政殿前,又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既然皇上忙于陪伴贵妃,那修行宫之事便就明早朝议吧!” 说毕,便是抖着袍袖飘然离去,却还大声摇头叹道“唉,四处饥荒,民不聊生,各地是交不出那修行宫的重金,要逼死多少地方官员跳了护城河么?” 这两声之后,便是听勤政殿里传来床榻翻撵的闷响与那皇帝尤带气喘的重怒,“传他进来!” 这等罢修行宫的事,若是明日朝议被群臣驳回,那他皇帝的老脸该往哪搁?可若自己主动搁置倒还能显出几分体恤爱民的气度…… 可那平日步履悠闲的冢宰,今日却是脚步迅速的拐进了那宫中曲折的回廊,眨眼便不见了踪影。那王公公只得怯怯入内禀报,赏没讨得,却是讨了好一顿板子。 汉王这又顿悟,这断袖就是故意来给父皇讨不痛快的,却又让父皇寻不得她半点错漏,真是好一个奸臣啊。而且,自己好心关怀,却也被顺道算计。 汉王本气得想将那塞在怀里的羽扇撕了扔掉,可那羽扇羽片触手轻柔,不觉想着刚刚那张水眸潋滟的笑脸,却是一时下不得手来。再思度自己战功累累,父皇该不会因那断袖几句话而故意为难才对…… 而被冢宰这么一闹,皇帝拥着爱妃玩闹的兴致也已被败了大半,也无法再以午憩的理由让那三儿子曝晒,只得传他入内。 汉王抹了脸上的涔涔汗珠,步进勤政殿中,见皇帝只着了一身薄绸衫靠在那龙榻之上,枯槁的脸颊上是欲求未满的暗红。 而那韦贵妃宛若无骨的倚在那皇帝胸前,正用檀口喂着皇帝樱桃,虽小腹已是高隆,但那容颜却越发红润,身形也已是越发饱满而诱人…… 皇帝品着爱妃檀口送上的樱桃,真是觉着身心俱爽,对那扫了兴致得三儿子便难免格外不耐烦的道“有何事啊?” 汉王凤眸半垂,面无表情的将欲娶程家三女之事禀告。 皇帝顿时被刚入口的樱桃卡了咽喉,韦贵妃伸纤指慌忙给他掏了半晌,才将那哽了龙喉的罪果取出来就地正法。 皇帝拍着胸口喘了喘气,瞥着那立在殿中魁伟英武的三儿子更是胸闷得很,暗道这三儿子如同无角之蛟,他日少不得会成龙飞天。 可从他围劫韦家之事可以看出这三儿子背有逆鳞,不好掌控。眼下与程家私下结亲,摆明是想借程家势力进一步坐大,并要挟他这父皇啊。 皇帝虽心下并不畅快,可却是没有理由不应允这门婚事,只得道“好!稍后就下了赐婚的圣旨!” 汉王谢过正要退去,韦贵妃却是叫住他,细指指着他怀中露出的那羽扇的雪白一角,娇声道“这可是那独孤家的四儿子刚在殿外送给你的?看来你们的情谊真是颇深啊!” 皇帝经宠妃这样一提醒,也想起刚听见那独孤四崽子在殿外对这三儿子的关切之语。 心下的沉怒正是无处可发呢,便是沉了龙颜,拍案怒斥道“你不是不知那独孤家背有反骨吧?可此前让你去天牢,给了你大好机会除掉那独孤家的四崽子,你却是无功而返!” 皇帝这番借题发挥的怒斥,汉王倒也并不觉得冤枉。 独孤家当然要除,可那独孤家的四儿子,他是打定主意要留下的,屈膝跪地道“父皇息怒!儿臣只是觉着,如今独孤家手握重兵,若此时杀了那独孤秋枫,独孤家必挑起兵乱。所以,儿臣觉着先留着他小命,再慢慢将独孤家羽翼翦除……” 尚没说完,皇帝已是气得将一只砚台劈头朝他砸来,并怒喝道“无用的,还敢找借口!滚!” 那砚台乃是青石所制,分外沉重,皇帝虽年老枯槁,但戎马出身,腕力仍是强劲。 那样劈头重掷而来,汉王顿感有热流从额间而下,一片血红模糊了双眼,他暗暗强忍那当胸的悲怒,仍是恭敬的行礼退去。 而转身之前,他瞥见那韦贵妃怨恨的眸光,他暗暗狠道,那腹中的崽子最好不要是个男孩,不然,便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 可韦贵妃瞥着汉王那高大魁伟的身影离去,再看看身边这形容枯槁的老色鬼,更是暗暗一阵恼恨。 当初若不是汉王拒绝了她的示爱,她也不会负气答应了父亲进宫,而被这老色鬼没日没夜的折腾。 好啊,既然你汉王不领本宫的情,本宫也不会让你好过。韦贵妃忽想起前日韦坯的私下示意的一计,便是凑到皇帝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番带着宠妃脂粉香气儿的耳语,听得皇帝耳畔酥麻之余,那浑黄老眼竟也是一亮。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2 章 要驯服这不太听话的三儿子的确该再出把神兵,而那独孤小崽子的细颈上也是该再另加把邪剑,早日实现将独孤家抄家灭族的多年夙愿啊…… …… 汉王满脸血污的走到宫门时,守着车舆的姜桦刹时一惊,忙是扯了自己袍角要给王爷包扎伤口,并愤懑道“是皇上打的吧?怎么能……” “闭嘴!” 汉王立时闷声喝止了他那要遭杀生之祸的仵逆之言,速速上了车舆,令打马回府…… 可汉王前脚刚到府中,那王公公便是接踵而至,宣下圣旨,以突厥又在扰边为由,令汉王即刻出发,镇守边城要寨。 汉王随手抹了额上那仍在沁血的额伤,便是用那沾满血水的双手泰然的接下了圣旨。 父皇因着那断袖的两句话便起了疑心,将他远逐。可见无论他如何努力,父皇终是不会信任他的,既然如此,那父皇的信任便也没有多大用处了…… 因旨意是即刻出发,平公公抹着老泪替王爷打点行装,心下悲怯,王爷此番离开,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 老平捧着行李到书房,见王爷立在窗前,握着一把雪白的羽扇,暗暗一愣,王爷从不用这等风雅精贵之物,这显然是别人所送吧? 而见王爷那般纷杂的神情,猜度只能是那断袖冢宰所赠了,莫不是那冢宰已接受了王爷一片心意? 正想发问,却见王爷将那羽扇重重扔进了一旁收纳废物的竹筐中,并怒道“本王是有多蠢,才能被你再度算计!本王发誓,绝不再有下回!”…… 这话惊得老平不敢再多言语,只是思度,今早看那冢宰吃地瓜的模样,明明也是有爽朗和气的一面啊,莫非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傍晚时分,汉王便是领了姜桦、吴允礼一众打马从南门离开都城…… 百姓翘首围观,纷纷议论这不是开春才回了都城的汉王么?怎么又被赶出了都城?莫不是因着前日在绮想楼为头牌争风吃醋而让皇帝觉着丢了皇家颜面? 这些言辞灌入汉王耳中,让他心胸一阵阵恶怒,将那断袖更是愤恨了千遍,若是再见那断袖,定要一把捏断那纤细的脖颈…… 可正在汉王愤恨之间,却见那城楼之上探出那张可憎的玉雪容颜,但见那水眸忽闪着瞅了瞅他,便是潋滟一笑,竟是扬着胳膊,对百姓们大声道 “汉王这是要去守护边城,抵御突厥啊!多亏大周有这位战神,才免了外敌入侵,饱受战祸!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相送啊?” 冢宰这番眼含热泪,深情并茂的陈辞让百姓们齐齐一叹。 原来是这个理由要离都城啊,不少百姓拍着良心感叹着汉王保家卫国的英武功绩,还取来酒水瓜果送别汉王一众,祝他们大胜凯旋。 甚至有好些小男孩还奶声奶气道“我长大了也要上战场,杀敌人!” 百姓们的这番热络相送,让姜桦一众将士险都抹了眼泪。至从三年前,王爷被贬去恶地,这已许久没受到过百姓们这般真情拥戴了,这冢宰还真是气度不凡啊。 可汉王却是心下暗骂这该死的断袖,这先陷害了他,却又故意来装模作样唱上这样一出大戏,不过就是为了让父皇更加深信他已与独孤家化敌为友,使得他的归期更加遥遥嘛。 汉王暗道,好一个阴险的断袖,可本王很快会回来的,必报今日之仇。怒然一扯缰绳,领着众将绝尘而去…… 可行了半里,仍是忍不得回头望去,竟是见那夕阳晕染的老旧城楼之上,仍立着那一身月白的娇小身影,微仰着那玉雪的小脸,静静地望向那天边渐逝的一抹流霞。 那夕阳西下人独立的孤零,是那般清晰可见…… 五十 美人 待汉王一行走远,冢宰走下城楼时,却见那苏离一袭淡青广袍斜斜的倚在那城楼的出口处,如棵被风吹斜的修竹。 淡淡瞅她几眼,幽幽道“你午间施那一计,难道不就是想要汉王离开都城么?如今你如愿了,为何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啊?” 冢宰抬袖拭了拭湿润的眼角,装模作样的拍拍苏离的瘦肩,一本正经的道“苏兄这话从何说起啊?外敌扰边,本冢宰这是忧国忧民啊!” 苏离抖了一抖,道了一声,“苏某惭愧,从来只忧绮香楼的姑娘们久等!”,说着便是哼着他新填的淫词艳曲朝那春花巷方向踱去…… “笙吹凤仙语……嗯……嗯……裙泼石榴红……啊……啊……” 这哼哼叽叽的听得冢宰都替他脸烫,暗骂了声登徒子。 可这苏离刚说得没错,施那小计是想让那汉王被赶出都城,可目的已达到,为何心下却是觉着一片荒芜? 独孤秋萸啊,你此生是与情爱无缘的,莫再起那等荒唐的念头。 这般叹着,想起今日政务尚未处理完,便是朝那官衙而去,多些事做,便能少些不正经的心思嘛…… …… 三个月后的傍晚,天时已然暑热,可入夏来竟是没有下过一场雨,沉沉闷闷的让人喘不得气…… 在正堂看完文书的冢宰捶着酸痛的肩颈步出官衙,她近日已越发体会到做个权臣的快意,其实做个男人也不错,可以纵横朝纲,指点江山,真是觉着自己的存在无比重要啊。 等候在外的秦将军忙牵过套舆的马匹迅速套好,想了一想,笑道“听说瓦肆出了新戏本子,还来了好些个杂耍班子,要不要去看啊?”…… 冢宰揉揉酸痛的肩颈,不经思索便是答道“不去了!累了!” 其实,累还是小事,最难受的是热…… 这般闷热的天气,男人大多衣袍轻薄,图个凉爽。可她为了掩住身形,除了将那束胸的白绢裹得更紧外,还不得不在外袍里多穿了两层质地厚实的中衣。 这捂了整日下来,都快起了痱子,只想快些回府,松了这一层又一层的禁锢,好好泡个热水澡,再躺在那蓬松的锦衾里打几个滚儿…… 可秦将军神色微微黯然,以前每每提到看戏玩耍,她可总是兴高采烈的啊,如今却是真的长大懂事了一般。 而这三个月来,她不但收敛了那孩子般的玩性,平日竟也不需他再监督,也能每日早起,勤于政事,再无偷懒之意。 可他总觉着那晚善堂之后,她对他似已没有以前那般的热络了,他偶尔甚至觉着他是不是已可有可无,这样的想法比这闷热的天气还要让他心里闷堵…… …… 车舆套好,冢宰正撩了袍角要上马车,却是闻一阵由远及近的开路之声,寻声望去,但见四匹赤红骏马所驾的豪华车舆从前方街道飞驰而过,那车舆四周还护卫着彪悍精骑数名,铁蹄过处,飞土扬尘,行人惊慌逃避…… “啧啧,这是谁啊?车马竟是那般华贵!要不要这么张扬啊?”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3 章 冢宰瞅了眼那扬尘远去的宝马香车,又瞅了眼自己的双马车驾,便是甚感寒酸,真是有辱堂堂权臣的官威啊…… 秦将军也觉诧异,即便是皇亲贵胄也不敢在这都城违制用那等车驾啊,道“我这就令人去打听打听!看来绝非常人!”…… “那是前朝武穆王的次子,广陵王元瑾嘛!” 漫不经心的幽幽一语。但见那苏离从衙门口扶风而出。 今日虽是笼冠朝服,模样庄谨,可那袍袖间的脂粉味却是召示着他昨晚又是宿在花街柳巷…… “广陵王,元瑾!?” 冢宰扶额“哦”了一声,扭头瞥那正把玩着一只紫楠胭脂小盒的登徒子,“看来苏兄好像很是了解啊?” 苏离袍袖轻拂,举止风雅,可秀致的脸上却是惯常的那派风流浪荡的笑意,“若冢宰请下官去绮香楼喝几杯香酒,下官便知无不言!” 冢宰额角一跳,暗骂不要脸的登徒子。可上次前往绮香楼的阴影尤在,假凤虚凰险些便现了原形。 那些姑娘们个个如狼似虎,身藏让男人膝软气短的神兵利器,不是真男人不敢再入绮香门啊。 可稍作一思,冢宰便又是明眸流转,盈盈浅笑,一本正经的拍拍苏离的瘦肩,道“绮香楼,乏善可陈!要品尝好酒,本公子带苏兄去个清雅之处!” 苏离半眯秀目睨了冢宰两眼,却是扬了下颌做了一脸傲色,道“清雅之处?那可有美貌多才的姑娘啊?若是没有,恕下官不能奉陪!” 冢宰抿着小嘴,用力沉思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点头,拍着心口笃笃保证道“有的,有的!”,说话间便是对秦将军飘了个眼风…… 以至于那苏离还陷在对冢宰大人审美的半信半疑之间,便已被秦将军架上了马车。 这苏离娶的便是前朝宗室之女,其先父又是前朝重臣,门生甚广,自是对前朝宗室了如指掌,与其令人去四处费力打听,还不如从他这得来消息便捷可靠…… …… 上了马车,苏离与冢宰并榻而坐,斜斜倚在榻上环视车中陈设,紫檀坐具,上等丝锦铺榻,一只鎏金飞鸟香兽,有淡雅幽香缓缓吐出,奢而高雅。 而最引苏离瞩目的是车上照明的那一只翘角士领着一帮妓子出游观灯,一眼便被这盏奇巧的走马灯吸引,而更令他眼前一亮的,是那澄红灯下容颜清丽的小姑娘…… 可是见她噘着小嘴,对他们一行押妓的浪荡书生难掩鄙夷之色,便是作了一首艳词对她大肆调戏了一番,没想到她也立时做了一首打油诗将他骂回…… 他当时便觉着这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可惜哪料那般薄命…… 而冢宰瞥见苏离看着那灯出神,知他也是极好这些奇巧之物的。 本着让他拿人手短的险恶目的,笑得一脸真诚的道“这的确是小妹所制的那盏走马灯。区区小物,若苏兄不嫌弃,便送给苏兄了!” 苏离秀致的眉眼微颤,在沉默中自我斗争了半刻,却是一咬牙道“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便是靠着榻头,不再说话,他苏离不傻,这走马灯乃是独孤小姐遗物,这冢宰定是视若稀珍,岂有白白送于他之理? 他虽投靠了他独孤家,却是只想完成父亲遗志,并不想成为谁的走狗…… 而冢宰自然也是猜他仍是对自己为官初衷有所介蒂,不愿与她走得太近。 不过来日方长,不必强求嘛,虽说强扭的瓜未必不甜,可扭起来也总难免伤精动骨,更何况本冢宰的理想可是做个木匠,木强则折的道理总是深刻。以德服人,大家风范,乃见本冢宰英明…… …… 这般各怀心思之间,马车已穿过人声鼎沸的大街,在永安街尾的角落处停驻。远远似已有沉浓酒香清溢入鼻。 冢宰撩袍下车,深吸醇香,笑意分外明媚…… 而苏离被秦将军架下车舆,瞅着眼前这家空寂无名的酒馆,眼角不断抽搐,不可置信的道“这就是冢宰大人口中的清雅之处?有美貌姑娘?” “那是当然的!” 冢宰仙姿风流的款款踏进酒馆,可一进大堂,便敲着桌子,大喊了声,“打劫了!” 在柜台后打磕睡的妇人刹时惊醒,顺手抄起手畔压帐本的砖头,便是咆哮,“他娘的,谁敢在姑奶奶地盘叫嚣?” 可对上冢宰那笑盈盈的水眸,妇人那横挑的眉眼瞬时柔为了万种风情,还跺足唤了一声,“我的小祖宗啊!” 冢宰明眸含笑,潇洒扔出两锭黄金,还暧眛的拍拍妇人麦色的脸蛋,飘着眼风笑道“可要拿最好的酒,亲自招待贵客哦!美人儿!” “美人儿”心领神会,扫了一眼那被秦将军笑着强拽进来的苏离,眼角刹时上挑,敲着柜台吼道“呦!看样子这是来得不情不愿啊?小心姑奶奶我打折了你的腰骨!” 这河东狮吼让苏离抖了一抖,再瞥这妇人细长粗犷的眉眼,瞥她手中抛高抛低的砖头,他苏离再有眼不识泰山,也猜得这定就是都城出了名的母夜叉裴二娘,并且因着与秋萸小姐的乳娘裴嬷嬷同姓还结拜了金兰姐妹。 可这裴二娘与那温慈善良的裴嬷嬷不同,这悍妇可是草莽出身的女寨主。 后来独孤石派兵剿匪,她竟是看上了独孤石的一员亲信随将黄大虎,这才甘心放下了那草寇的旧行当。 可因着她性情不但彪悍还善妒,竟是不许黄大虎纳妾,以至于黄大虎实在不堪忍受,提出与她和离。 她倒也爽快,将黄大虎揍得鼻青脸肿,外带还捶掉了一颗门牙之后,便是痛快的和离了。 而因着有一手酿酒的手艺便是在都城开了这么个小酒馆,因酒醇香无匹而名噪都城。 可比她的酒更有名的,却是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爆烈脾性…… 五十一 怪癖 苏离瞅着冢宰与那裴二娘之间暧眛的行径,听着那叫得顺口的“美人儿”,暗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冢宰口味竟是这般的独特。 可是既已入了这贼窝,此时逃遁真是怕要被这母夜叉废了不可,只能笑得讪讪的道“哪能不情不愿啊?苏某能见裴二娘芳容,分外有幸!分外有幸!” 裴二娘哼了一声,还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小子嘛。眉目一挑,遂朝后堂脱着长声咆哮了一声“都死去哪了,招呼贵客啊!”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4 章 那咆哮的尾音儿尚没消散,便见一名精瘦机灵的小二连滚带跳的奔窜而出,将三人引到临窗处落坐,并招呼着伙计捧上几样下酒的小菜,还捧着尖瘦的下巴对冢宰讨好卖乖道“主公可还记得,小的仇二!” “臭小子,主公也是你配叫的?” 裴二娘单手将仇二后颈一拎,随手扔到一旁,将刚从酒窖中拎出的一坛泥封未解的老酒搁在案上,一拍坛肚,瞪着苏离吼道“全城可都找不到比姑奶奶我这更好的酒!今日算你有运气!” 说话间,裴二娘抽出腰间短刀挑开泥封,顿闻得一股香浓的气息喷渤而出,萦绕大堂。 苏离轻嗅,闻香倒确实是难得的好酒啊,刚端起酒碗刚刚想要一尝,却被裴二娘随手一拍后背,并尤带胁迫的道“好生陪我家公子喝酒!我家公子痛快了,下回来喝,姑奶奶就不收你钱!要是我家公子不痛快,姑奶奶也让你没有下回!” 那随手一拍敲得那苏离单薄的后背空响,更是险些被那番话骇得吐出一口恶血来,眼角抽搐的道着谢,却是抖嗦着暗暗腹诽,今日若能活着离开,这贼窝苏某怕是也不敢来下回了。 在裴二娘审视的目光中,苏离颤抖的端起酒碗啜了一小口,却是一怔,一股微辣醇香在舌间盘旋,下喉却有淡淡回甘。 苏离那品尝过无数好酒的挑剔舌头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全城最醇美香浓的好酒啊,遂也顾不得仪态,仰脖一饮而尽…… 见苏离如此识货,裴二娘这才笑着离开,并吩咐仇二关了店门,莫再放人进来…… “如何啊?这地方可是有让苏兄满意的美貌姑娘啊?”,冢宰笑盈盈的亲自给他又斟了碗酒…… 苏离悄瞥了眼那叉腰立在柜台后的母夜叉,抬袖拭了把冷汗,颤抖的道“满意,满意得很啊……” “苏兄满意就好!” 冢宰笑得灿烂,豪气的一拍胸口,道“以后随时来!美人儿定会将苏兄伺候周道!”…… 苏离皱着眉咽了口酒,清了清嗓子,讪讪道“若不知无不言,苏某怕也是没有以后了!”…… “做兄弟的,靠的就是真诚啊!”,冢宰水眸潋滟,一脸诚意的拍拍他的瘦肩…… …… 苏离睨了眼冢宰那玉雪的小脸,轻咳了一咳,偶尔会恍然觉着这冢宰真是像极了秋萸小姐啊。便是将那广陵王元瑾之事缓缓道来 “那元瑾是前朝武穆王次子,今年二十二岁,其父武穆王在前朝时也是骁勇善战,手握重兵,但被前朝皇帝所忌,便脱离前朝,自立为一方番王。 当今皇帝坐上皇位早年,曾亲自派兵欲铲除武穆王而屡屡挫败,只得任其成了国中之国。 六年前,武穆王病死,其长子元漆继位,而这元瑾却是杀了兄长,夺了王位,因名不正言不顺,其国中臣僚多有微词,属地也并不太平。 当今皇帝便将自己的小妹封为平阳公主嫁去给他,他便纳土归降,还被封为广陵王,恩遇厚重……” “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还有别的么?” 秦将军为苏离斟了杯酒,期盼他酒后能耿直几分,吐出几口像样的真言…… 苏离瞥见那裴二娘手中抛高抛低的砖头,今日若不吐出些鲜为人知的秘闻,忙是也要跟那黄大虎一样,被捶掉门牙啊,忙歪头又细想了一想, “听说元瑾的母亲只是一个卑贱宫女,仅得武穆王一次宠幸便是受孕产子,而此后也未再受宠,直到病死也未得封号。 而元瑾因母无宠本就不被父喜,在五岁时还摔下山崖,双膝骨头碎裂,成了残疾,双腿从此再不能行走,更被其父武穆王所弃。 当年,武穆王自立为一方番王,连年受周国所攻,为得齐国支持,不但上贡纳粮,还将元瑾送去齐国做了质子。 可九年前,回到武穆王身边不久,却是被宫中一场火烧毁了面容,脾性从此更为阴狠毒辣,古怪乖僻。 却是不知以何种手段,在身边秘密培植出了一批被称为幽灵的隐卫。 无人知其真形,无人知其数量。但他兄长元漆和那些曾得罪过他的臣僚却都是死在他的隐卫之手,死相那真是极惨……”…… 苏离说到此,都不觉耸肩发颤,“此人身事凄凉,可作为也着实阴毒残忍得很啊!” 秦将军却是叹道这样的人只能为友,切不可为敌啊。 见冢宰双手捧着酒碗,睨着那酒面的微白酒花出神,问道“可是在担心什么?”…… 冢宰这才回神,轻咂了口酒,瘪着小嘴瑟瑟的道“那元瑾听起来哪里还是人啊!明明就是修罗嘛!可这修罗不在封地而忽然来了都城,你说是为何啊?” 秦将军一愣,稍一琢磨,便觉心惊,想来是那皇帝见那汉王不好用,便又掰来了一把铲除独孤家的神兵吧,不由也是眉宇微蹙,深陷忧思…… 倒是那苏离自斟自饮,甚是欢愉,几杯下肚却是忽睨着冢宰那与秋萸小姐一模一样的面孔,突兀的道 “对了,我昨晚在绮香楼喝酒时,听那程连说汉王与他三妹的婚期就在三日后,而汉王最迟明日便要赶回都城,准备大婚了啊!” 说话间,苏离仰头便又饮下一碗醇酒,吧砸着嘴叹气,“可怜了秋萸小姐芳骨深埋啊!”…… 这个消息,倒是让冢宰静默了片刻,好啊,那汉王终是要再娶了,而这回还是那瘟神亲口请求的赐婚,想必这小表妹该是很得他喜欢才是。 以为不会再为他忧伤,可痴傻爱过一场的男人却是要迎娶别的女人了,这样的感觉仍然晦涩不妙得很。 何况,自己之前故意赠扇算计他一场,如今定该是对她恨之入骨的,若是他联手了那广陵王,那别说她难逃一死,就是独孤家也难免被个个灭杀,家破人亡啊! 想到此,冢宰顿觉肩背沉重,甚是抑郁,捶了捶肩头,大声喊道“掌柜的,给我上几碗白饭嘛……”…… 而接下来,苏离便是眼皮大抖,嘴角大抽的惊见那平日里仙姿风流的冢宰大人嘟囔着小脸,一言不发的朝口里不断塞着白花花的米饭。 在她一口气塞下三大碗后,唇角挂着饭粒的打了个嗝,长嘘口气,眨巴着水眸道“好饱啊!” 竟是如喝醉酒般,小脸绯红的趴在桌边转眼睡去…… 秦将军心里一阵揪疼,他知小姐一旦深感不快便有拼命咽白饭的怪癖,抬袖将她唇角的饭粒轻轻揩下,将她轻轻抱起送上车舆,取马打算回府。 可扭头见那跟出来的苏离却仍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秦将军忙轻声笑道“苏公子不必奇怪!这不过是小时养成的怪癖!一旦心里不畅快便会发作,不打紧的!” 怪癖!?还真是很古怪的啊! 苏离不由扶额,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怎么养出这样的怪癖啊?”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5 章 该是多么惊悚的内情,才会让仙姿卓约的冢宰大人竟养出了饭桶的怂相…… 秦将军斟酌一瞬,觉着此事可以诚实相告 “十年前,当今皇帝刚登上皇位,内乱纷扰,齐国趁机来攻,义父出兵退敌,齐国为了要挟义父,竟是卑鄙得派细作潜来都城,掳走了夫人和公子、小姐。 那时,义父虽心中悲痛,但为了大局,绝不退兵,并将齐军大败。 齐国便将气恨撒在夫人和公子、小姐身上。由此,他们在齐国便是受尽虐待,只给清水,不给一口饭吃。 可夫人那时本就身体有疾,哪经得折腾,便是病饿死在了齐国,而公子、小姐还被当作俘虏送去为奴为婢…… 虽半年后都被秘密找到救回,可想来是饱受饥饿之苦,此后便就养成了这个饱食白饭的怪癖……不过,几碗饭撑下去,天榻下来,也能睡得极好!” 说到此,秦将军心内一阵揪疼,也正是因夫人惨死异国他乡,真正的四公子便是一直不肯原谅义父,最后还留书出走,寻不得踪影。 只是好在小姐心疼义父,没有与四公子一样任性而为,这才让义父走时稍感安心…… 苏离睨那此时躺在榻上,长睫轻颤,樱唇紧抿,睡得极其香甜可爱的冢宰大人,忽然觉得那不是玩弄心计的权臣,只是个天真可爱的邻家小妹,不,小弟。 而他也猛然觉得,独孤家能达今日之盛,不在皮,在骨…… 秦将军将冢宰送回房去,乳娘瞅着小姐那还在梦中打着饭嗝的模样,知这应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乳娘在旁守到半夜,见小姐猛然惊叫一声醒来,光洁的额头竟是细密汗珠,还神叨叨的说了一句“那瘟神已回都城了,狠掐着我的脖子,叫嚣要杀了我!”…… 五十二 贵人 而冢宰感应得没错,汉王的确是大半夜赶回都城的。 早朝,刚赶回都城的汉王竟是也朝服周整的上了大殿,引得众臣一片赞叹,汉王这三个月来镇守边陲,竟是以三捷之势逼得突厥纳贡求和,真不愧战神之名啊。 皇帝却是暗度如今边陲稳固,这三儿子虽以大婚的名义而回,却也没个理由让他再离开都城,只是这三儿子虽然本事,却是个不好调教的,还得再磨一磨才好。 唯让皇帝稍觉气顺的是,那独孤四崽子却称病未来上朝,这可是三个月来破天荒的头一回啊。 皇帝觉少了那小崽子在眼皮前晃悠,格外神清气爽。不过姑摸有了广陵王那般邪剑,离那小崽子彻底消失的日子也不远了。 想到此,皇帝龙颜大悦,那陷在深凹眼眶里的浑浊眼珠都闪了精光…… 下了朝,汉王特意前去勤政殿觐见皇帝。可他那父皇却是不提他逼突厥纳贡求和的功勋,竟是又是提起了没能诛杀独孤家四崽子的旧事,又骂他实在无用得很。 汉王有了上回被砚台砸头的教训,便再没与皇帝多做唇舌半句辨解,只是恭敬的一一应下,称定会将独孤家抄家灭门。 皇帝也没心思斟酌这三儿子那恭敬之后,是否有生出了扎人的逆鳞。因已是听得那职守在殿外的王公公道了一声“皇上,韦贵人到了!” 想着那软若无骨的娇嫩美人,皇帝浑身都酥痒起来,不耐烦的喝退汉王,并急迫的道“朕正想那小美人想得紧呢!” 说话间,王公公已扶着一高髻华衣的美人儿缓缓步进殿来…… 而汉王告退时,无意一瞥,那美人儿容颜艳美,圆眼小口,竟是看着两分面熟。这不就是那日险些做了他妾室的韦司徒小女儿韦婉如么? 的确听说,这韦婉如从那日跳里家桥被冢宰救下之后,竟是清醒了过来。调理了三个月,身子便已大好。 而韦坯见韦贵妃身怀有孕,渐渐体重,已不便伺候圣驾,这便将这更为年轻貌美的小女儿送进了宫来,以固圣宠。 听那韦贵人徐徐婉婉道“臣妾刚去看过姐姐,所以才来晚了!皇上恕罪……”…… 那个“罪”字刚出口,便听见一阵衣料被撕扯的动静,伴着皇帝低哑狂浪的笑语“小美人想要朕恕罪,便得拿出这一身娇嫩来……” “皇上,啊,求皇上轻些……”,接着是韦贵人带着轻泣的颤抖求饶。 可这样含娇带泣的哀声却是换来皇帝更刺耳的淫笑与更猛烈的惩罚,以表明他老当益壮,生龙活虎…… 汉王暗道,这韦坯不愧是深谙父皇喜好的佞臣之首啊。 这两绝色姐妹,眼下已是将父皇迷得神魂颠倒,若是那韦红湘这一胎再生下男孩,父皇定会爱屋及屋的给了那婴孩不当给的位置。 想到此,汉王的脸色渐渐冷戾,看来如今倒确实是除不得那独孤家的,却又琢磨那断袖为何今早会称病没来上朝?莫不是因着听说他回了都城,而做贼心虚不敢出现? 汉王冷笑一声,该死的断袖,有胆算计本王,却没胆子承担后果。这样的窝囊废,凭什么在齐国黑市的人头价码比本王的还贵十万两啊? 不对,本王这三个月来逼得突厥纳贡求和,那价码定该暴涨了才对。 见姜桦那小子啃着地瓜迎了上来,汉王便是做了一脸正色的问道“有打听过么?眼下,本王在齐国黑市的人头价码是多少啊?” 姜桦顿时大眼清亮,尽是得意之色,道“兄弟们早打听过了,已高到二十五万两了啊!哇,这一下就涨了十五万两呢!” 汉王微微一笑,心下痛快,道“如此说来,本王比那独孤家的四儿子还高出了五万两啊!” 却是见姜桦刹时耷拉了眼皮,瘪着嘴摇头道“可那独孤家四儿子的人头也已涨到了三十五万两,还是比王爷的人头贵十万两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 汉王顿觉义愤填膺,他顶着烈日酷暑,真刀真枪的与那些突厥人拼杀,而那断袖不过是在都城享福,凭什么比他的还是要贵十万两? 姜桦大眼儿望天,深沉的叹了口气,明媚少年又是分外忧伤,无奈的摊了摊手, “兄弟们本也气不过,凭什么还是比王爷贵十万两呢? 可齐国黑市那些放价的说,那独孤家四儿子上任大冢宰以来,平了不少冤案,改革弊政,还敢公然在朝堂上驳回皇帝骄奢淫逸,要修行宫等作为,实在是好有胆气儿…… 更还举荐了不少贤能,尤其重用苏离,不顾皇帝反对也非要施行那什么富国安民的六策。 也就是说,那些齐国的爱国人士觉着这独孤家四儿子是如同“诸葛孔明”那样的大贤臣呢,对他们齐国威胁真是越来越大,所以,价码就也涨了这么多呢!“ 姜桦说得这,见王爷哑然沉思的模样,忙安慰道“吴军师此前都安慰兄弟们说,待下回有机会,王爷领兵将他齐国大败,看他们还敢不敢乱定价码?” 汉王赞同的点头,这么想来倒是心胸稍舒,步到宫门口,正要上车舆,却是见了一辆四马驱策的豪华车舆直直的飞奔进了宫门,他自然也是认得那是他那小姑父,广陵王元瑾的车舆。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6 章 可广陵王不在封地,为何却是来了都城?…… 汉王正在思度,姜桦却是白了那宝马香车一眼,瘪着嘴忿忿不平起来, “那广陵王有什么了不起嘛?皇上竟然还允他的车舆这么随便驶进宫……” 王爷都离了都城三个月了,还立下这等大功。可刚才在勤政殿外瞅见皇上仍是对王爷没有好脸色。还又搬出王爷没能将独孤家四儿子诛杀的事大加指责。 可骂就骂了,又不会少块骨头,最重要的是,那削了王爷一半食邑,并减五成粮饷的圣旨也仍是没有收回之意啊。 可是五成啊,这么穷,怎么养那批边城降兵?那批人已是开始在边陲闹腾不安了啊。 此前,因着这事,平公公愁得算盘底都刨烂了两副,也只想出让王府节衣缩食的策略。 可更令人大受刺激的是,皇帝此前以国库空虚为由扣了王爷的米粮,听说前些日子却是以那广陵王治乱有功,刑服威远,加封大将军,还赏金银布帛千匹啊。 那广陵王本就家底厚实,食邑肥沃,富甲一方,生活奢靡,在城东华宁巷还有奢华大宅一座,竟还赏他金银,无疑肥上加膘,想着就着实可气…… 姜桦见王爷神色肃穆,似陷深思,想来也是受了皇帝厚此薄彼的刺激,捶着胸口忿忿道“皇上就是故意把广陵王召来都城气你的吧,可你是他亲生儿子,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汉王摇头,若有所思道“父皇虽是气我,但把广陵王召来的真正目的,该是收拾那独孤家四儿子的!” 虽说他也气恨那断袖算计他,可仍是觉着想要将那断袖留下,况且,那断袖一死,独孤家必乱,乱则必亡,到时,他这把良弓对父皇来说怕真是该藏了…… 而经汉王这么一说,姜桦恍然大悟的唔了两声,挤着眉眼道“广陵王出手,那独孤家的四儿子可就惨了,定会被拨皮挖心死得很难看啊!” 听说那广陵王的隐卫杀人都不是一刀斩了脑袋那么痛快,而是要施尽百般酷刑,毁尽面皮,挖空脏腑…… 可想着那长着王妃一样脸孔的人要死得面目全非,姜桦连地瓜也是咽不下了,纠结道“怎么总觉得像是王妃要被人拨皮挖心一样呐?唉呀,这广陵王行事也太不磊落了!”…… 汉王静默一瞬,他自是也不愿看到那断袖惨死,可思度那断袖一向奸诈,定不会坐已待毙才对,便是嗤道“那独孤家四儿子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吧!奸诈得很啊!”…… 提到此,汉王又是一阵恼怒,待见了那断袖,定要好好的教训。正这般想着,竟是见一身朝服的娇小身影行色匆匆的步进宫门。 汉王一愣,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仇人相见自然也分外眼红,那胸中的怒火便如泼了油的干柴,燃得格外烈焰冲天,遂跨下车舆,抬了铁臂便是挡了那仇人去路…… 冢宰刹时一惊,今日黄历上写不宜出门,以为没去早朝便能暂避过这瘟神,可哪料还是狭路相逢啊? 看这瘟神那带着杀气的冷戾神色,真是与那梦里所见一模一样啊,下一刻定就该掐上她的脖子了吧? 一阵窒息之感浓浓袭来,冢宰不由摸了摸纤细的脖颈,忙挤出讨好的笑意,道“汉王大胜而归,本冢宰稍后设宴为汉王接风洗尘,如何啊?” 汉王冷哼一声,“不必了,本王怕有毒!” 可却是不由打量这三月没见的断袖,在都城享福的奸臣,那小脸怎么像是还瘦了一圈啊?莫不真是勤于政事,太过操劳? 汉王的审视,让冢宰更是暗暗胆儿虚,笑道“汉王真是会说笑呢?汉王乃是国之股肱,本冢宰敬仰得很……” 一面说着,一面便是趁机要溜,却是被汉王揪了后领拽回,且冷冷道“去官衙,那羽扇之事,得好好给本王一个说法!” 汉王想着待到了官衙,定将这断袖拎到后堂,拨光撂倒,不让这断袖腿软求饶,绝不罢休。 在边陲又寡素了三个月的铁汉子,想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真是觉着热血澎湃啊…… 五十三 死士 汉王这话一出,大热天的,冢宰也觉如临三九,后背发寒。 在琢磨出对策之前,哪敢与这瘟神单独相处,只得赔笑道“那羽扇的事儿,本冢宰稍后定会给汉王一个说法!只是眼下,本冢宰有急事儿要入宫!” 这倒并不是谎言,刚听风戍来报,那姑母昨日不知又哪里来的邪火,竟是辱骂那来请安的太子为窝囊废。 而太子近来本就身体有恙,经这一番辱骂,回到东宫便就呕出一口重血,卧榻不能起了,这想来也就是被气的啊。 心病还需心药医,得快去宽慰开解一番才行,不然,太子有个好歹,这排行老三的瘟神便能自自然然的补了那个东宫的空缺,想想这后果都格外让人胆儿颤啊…… “急事儿?” 可汉王却是穷追不舍,这断袖明显就是有意避开他,此番若是放走,以这断袖的奸滑,必如那入水的泥鳅,捉起来要费好一番周折了…… 可冢宰哪理解汉王急于荤腥的心肠,索性直言道“太子病情加重了!本冢宰得去看看!” 就在汉王走神那一瞬,冢宰便是从他臂间匆匆溜走了。 可这却让汉王胸中怒火更甚,太子病了,有的是太医照顾,这断袖有必要急得那般小脸失色么? 汉王的自尊再次受挫,算计本王,冷落本王,日后抄家灭族时,切莫想再求着本王给你半点怜悯,便是怒气冲冲的回了王府…… 可一入府门,便见平公公愁眉苦脸的蹲在正堂屋檐下翻着帐薄,绻成一团的瘦小模样令人心伤…… 而姜桦照常去膳房巡了一圈,却是黑着脸儿钻出来,耷拉着眼皮,“老平啊,午间怎么又没有牛肉吃啊?” 平公公抖着帐薄白了这小煞星一眼,语重心肠的教训起来 “王爷要大婚,皇上又不拨银两。这眼下已花了很多钱了啊! 待新王妃迎进来,花费就更多了!可你不是不知,王爷被削了一半食邑啊…… 如今我们要节俭再节俭,能省一点是一点…… 唉呀,其实你拿地瓜解馋不也是一样的。可是我老人家亲手烤的,好吃还管饱,啃上一个,肠胃还通畅……”…… 提到地瓜,小煞星便恰如其分的打了个饱嗝。 虽老平烤地瓜的手艺很不错,可今早已连啃了五颗地瓜了,此时真是觉着出的气儿都是地瓜的味儿呢,就那么打着嗝道“可老平,你省得这一点,能养活得了边陲那一万降兵么?他们断了一个月粮饷,都快闹事儿了!”…… 老平顿时老脸纠结,这王府的开销他倒有法子凑一凑,可那边陲降兵那笔粮饷,却不是几颗地瓜摆得平的,叹气道“能有什么法子啊?皇上又不拨钱!” 此话刚出,便见王爷脸色阴郁的进了书房,老平顿自掌了下嘴,真是不该说出那般伤王爷自尊的话来,只得去膳房拎了几颗地瓜,好歹塞了那小煞星的嘴……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7 章 …… 这地瓜着实撑人,午后,小煞星仍在打着饱嗝…… 蹦跶着进了王爷书房,见汉王正脸色浓沉的与吴允礼议事,递上一封书信,“王爷,这是那秦芜雨刚送来的,说是那独孤四儿子给王爷的!” 汉王一愣,想着该是那断袖写信来赔罪讨好的吧?正要接过,吴允礼却是沉色劝诫道“那冢宰阴险,王爷切不可再被他三言两句所蒙蔽!” 汉王伸在半空的大手便是划了个圈收回,这话的确有理。想起一早被那断袖伤了的自尊,便是余怒未消。 可却实在想知晓那断袖写了什么,便是对姜桦道“你看那阴险的独孤四儿子说了什么?若是不痛不痒的奉承话就将信烧了!” 姜桦唔唔的点着头,打着饱嗝将信拆开,可对光看了半晌,竟连打嗝都止住了,抖着一页薄纸,一脸不可思议道 “那独孤四儿子竟是给王爷出主意说,让王爷下令那边陲的一万降兵,就地为民,自由婚嫁,开垦荒地,自给自足……但他做为大冢宰同意免那边陲五年赋税!” 汉王一愣,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凤眸渐有亮色,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若能免五年赋税便是解了我们难题!”…… 连吴允礼都点头释然,他刚刚也正和王爷商讨这闲时为民,战时为兵的策略,既免除了养兵的重负,又真正将边陲安定下来。 刚只是忧那边税沉重,而这冢宰倒是大大方方的解了这个麻烦,道“那冢宰定是怕王爷与那广陵王联手,将他独孤家抄家灭族!这才献计求和!” “原来那独孤四儿子是想讨好王爷啊!” 小煞星挺了挺胸膛,笑得格外得意,那冢宰即便人头比王爷贵上十万两又如何?还不是不得不讨好王爷,真是觉着面上甚是有光啊。 又笑道“对了,那秦芜雨还说那独孤四儿子想请王爷今晚在永安街尾的酒馆喝酒!” “喝酒!?这就是想讨好本王啊!”,汉王哈哈大笑,这断袖总算还是主动屈服送上门来了…… 可吴允礼却是微蹙眉头,分外担忧,王爷眼下显然是被那冢宰的皮相所惑,可那冢宰如此阴险,难保又会有什么奸计祸害王爷? 吴允礼想了一想,对王爷进言道“王爷,如今那冢宰为了保命,想与王爷合作,那我们大可提出合作的条件,让独孤家拿出些兵马来以表诚意……如此也可趁机削了些独孤家势力,并让皇上顺气!”…… 汉王顿想起,此前,他派兵压进关中,那独孤旦却是先行一步,拒兵自守,由此他虽有了兵符,却也动不得那两万兵马。这倒确实是出口恶气的好机会,便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 夜已深黑,仍旧闷热…… 冢宰与秦将军等在酒馆二楼,酒菜已换了数回,都还是没见到那汉王出现…… 冢宰望了眼漆黑的天色,暗度那瘟神看来是不愿与她合作的了。可那瘟神与那阴毒的修罗联手,该如何是好啊?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让自己之前先阴险的算计了那瘟神呢?他不愿携手,也是常理。 裴二娘却是急匆匆奔来递上一封信,道“自称是汉王府的人刚送到店门口的!” 冢宰接过一瞅,果是那汉王的丑字,可行文倒是通顺,竟是称愿与她携手,但条件是要拨关中的一万精兵给他。 冢宰怒嗤,真是能狮子大开口啊,一万精兵,那是如同折了独孤家的三条肋骨啊。 那是绝不可能给的,便是气得将桌上的菜吃了精光,招呼秦将军套车回府…… 怕引人注意,今日乘的是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此时,天色已晚,万籁俱寂,行过那护城河时,河风卷起一阵阵凉气上涌,空寂得只闻那车轮碾过石面的沙细微响,难怪时人都说这里是都城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啊…… 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出门。 可因有秦将军驾车,冢宰倒是心安,困乏的靠着车壁上打盹,半梦半醒间却似有隐隐的幽远萧声传来,听来竟是天凉夜长,风气萧索,草木黄落之感…… 冢宰不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耳细聆,唔,是何人深夜零落,奏出这般悲切却又荡气回肠之乐…… 正这般沉吟之间,车舆却抖然一个颠簸,还朝前猛然翻去,她单薄的身子顿被一下摔出了车厢,好在驾车的秦将军将她一把接住,这才免了那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噩运。 尚未回神,抬眼却更是一骇,惊见那套车的马匹已是颈上喷血倒毙在地,而同时数名黑影从四周幽幽涌来…… “有刺客!” 秦将军将冢宰护着怀中,便骤拔了手边那柄青铜重剑…… 他剑法得独孤石亲传,凌利如风,狠捷无双,一剑挥过,便是串下两颗刺客的头颅,却不料那剑锋过处却冒出一股喷着黑烟的浓血,直喷渤了他满脸…… 秦将军顿感双目脸颊一阵火灼的刺痛袭来,又似被万只异虫嘶咬皮肉,眼前瞬时血色迷朦,接着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幽灵隐卫!” 冢宰大惊,原来所谓幽灵隐卫便是浑身毒血,以死为饵,死亦杀人的死士啊…… 秦将军虽眼不能视,但他征战多年,双耳聪灵,凭声击剑,竟也没让那些冥冥灭灭,身法奇异的黑影靠近冢宰半分…… 可一批黑影被杀化灰,又有数道黑影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似有不杀不罢手之势…… 可冢宰见秦将军双眼已伤,如何能与这些不怕死的幽灵死士持战。 忽发现那些死士露出的眼孔,竟是目光死愣呆滞如同死鱼。她猜测莫非这些就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不是不怕死,而是不知死啊! 而那先前那幽缓的萧声此时已变得急逐,那些死士的行止也越来越快速,冢宰忽然明白这些死士定是被那萧声所控吧…… 忽有个大胆的想法,若能搅乱那些萧声,能不能让这些死士乱了方阵,而趁机脱身,可是用什么来搅乱呢? 冢宰忽想起幼时,独孤石亲手做来逗她玩耍的一只玉哨,这么多年,可是一直挂在颈上啊。爹爹,你可要保佑我们啊! 这般想着,忙从衣襟里扯出那只玉哨,用力一吹,一声如鸟语般的奇异清鸣而出,幽幽冉冉的划破夜空…… 五十四 出手 而那一声哨响之后,冢宰完全没想到,那催命的萧声竟是刹时停顿了,而同时,只见那些幽灵死士齐齐一滞,竟是迅速的四散消隐…… 此处不宜久留,秦将军拽着冢宰便走,可挪了两步,却是山石将倾,溃然而倒。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8 章 冢宰扭头,惊见秦将军清亮的瞳孔此时不断渗出血水,而那本来白净清俊的脸庞,此时竟也如那龟裂的旱地,蜿蜒开无数裂口,血肉从裂口中倒翻而出,再成块的剥落。 其状正如遭那剜眼剥皮的酷刑一般。 冢宰眼泪骤下,心神俱惊,想必他早已是痛入百骸,可却是没叫过一字,还在这般巨痛之下,拼死护下她的周全…… 冢宰想得快去找鬼医阴一施来救,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用尽全力将秦将军背起,一步一挪的朝独孤府而去,可她单薄的身子如何扛得动高大的秦将军,刚走一步便是被压倒在地。 那护城河边的卵石地面磕得膝盖生生疼痛,回头去扶秦芜雨,并急唤道“雨哥哥,你要撑住啊!”…… 秦将军强忍住那拨皮剜眼般的巨痛,担忧那些幽灵死士兴许还会再回来,用力出言道“不能再保护你了,你快走!” 他想,这是他此生最后能为她做的一件事了…… “不行!” 冢宰却是倔强的将秦将军再度背了,杵着那柄父亲留下的青铜重剑竭力站起,她那单薄的小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那样一步一挪的行走在护城河边。 他滴下的血水将她那身月白的衣袍也迅速染成了血红,她艰难咬牙道“雨哥哥,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 秦将军静静趴在冢宰那瘦弱的肩背上,他此时虽已看不见,可感觉得到她那绝决不弃的勇气。他忽然觉着那懒散调皮的小家伙是真的长大了,即便没有他,她也该能在风雨飘雨的局面中撑起独孤家的大局…… 可忽感一阵杀气袭来,秦芜雨道了一声不好,想要推开冢宰,四肢却是一阵被百虫啃咬筋骨的巨痛,动弹不得…… 冢宰瞥见一个高大黑影从远处飘来,手执一把长剑,虽黑布蒙了脸,但那双眼珠却是凌厉而清澈,并不像是那些目如死鱼的幽灵死士,但想必也应是那广陵王的人无疑。 冢宰忙用尽全力抬起那柄青铜重剑,极力装出镇定威吓道“本冢宰一死,我独孤家的精兵定踏平广陵!” 想着这个大话兴许能让广陵王的人生出两分顾忌,可哪知当那黑影的目光触到那柄青铜重剑时,竟是闪出熠光,豁然持剑带风袭来…… 感觉那凌利的剑风劈面而来,冢宰虽非习武之人,却也知这黑影的身手远远在那些幽灵隐士之上,默默暗道了声,今日是再劫难逃了。 可就在那长剑刺向她面门的那一刹,却见一道兵刃相击的火光,竟是一柄长刀挡了那道雪亮的剑风。而不过三招之后,那柄长刀便是架在那黑影的颈上…… 那一袭玄底金边袍的伟岸身影,在月光下投出冷穆霸气的阴影,以冷厉不可拒绝的语气喝道“去回禀广陵王,这独孤四儿子的命,只该由本王来取!”…… 那黑影一愣,忽扬剑朝自己颈边划去,是要自裁,却听见远处一声划破夜空的短利萧声,黑影身子一颤,这才将剑一收,飞身退去,转眼便消隐于沉沉夜色之中…… 汉王将刀一收,回头将那一身血染的断袖拽起,可凤眸却是蓦然一黯,那张沁在昏晦月下的玉雪小脸,此时盈盈含泪,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竟是与那记忆中的女人一模一样。 汉王怔愣之间,却是见那一身血染的小人儿容色倔强的背起秦芜雨,一步一挪的艰难离去。 汉王回神一嗤,这断袖竟还有这背人的精气神儿,看来该是无大碍才对了…… 随后跟来的姜桦提着个宫灯,照了照那满地人头的尸骇,又照了照那已面目全非的秦将军,连“哇”了数声,难怪那些死于幽灵隐士的人,死相都那般惨烈啊,今晚真是长了见识了。 小煞星不由凑到秦芜雨面前,发自肺腑的唠叨起来, “从来无人能在幽灵隐士手下活命的啊!秦芜雨,我虽然一直很讨厌你,可你竟能在这么大拨幽灵面前,护了你家公子周全,唔,我承认你真是有本事的!” 汉王也暗觉心下凉意,若不是今晚辗转不眠,还是来赴了这断袖之约,才恰恰撞见这刺杀之举,恐怕这断袖此时也该死得惨无人样了。 而这秦芜雨竟是能一人力敌这帮隐士,还能保得这断袖毫发不伤,也着实是个英雄。 见那断袖身单力薄,行得艰难,莫再被累散了那身小骨架。 汉王便是禀着让这断袖感激涕零的打算,大大方方的令小煞星去将那秦芜雨背了,速速送回独孤府去…… 瘟神这个突发善心的行为,倒也让冢宰诧异了一回,忙要跟上那小煞星,却脚下一崴。 刚摔倒之时,已是撞伤膝盖,这下又扭了脚踝,黄历说今日不宜出门,诚不欺我啊…… 这水眸含泪的模样又让汉王一怔,便是将她拦腰打横抱起。 那温香软玉入满怀的悸动让汉王心下激荡,不觉将这副小身子又朝怀里紧拢了两分,可嘴上却是冷道了声“算计本王的旧仇,稍后再与你清算!” 冢宰暗暗思度,眼下若得罪了这瘟神,惹得他与那广陵王联手,就真是一线生机也没有了,忙抬臂搂了那瘟神的脖颈,倚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装着怯弱的道了声“多谢汉王出手相救!” 这等柔弱依赖的小模样,让汉王心下顿时软成一团,三个月前被算计的怒气,刹时抽离干净。 真想立时将这断袖推倒在榻,揉捏办了,可面上却仍是拼命装出一派嫌弃,道“本王才不是想救你,不过,是怕你死了,那什么飞鸟尽,良弓藏嘛?” 冢宰忙是唔唔的点着头应和,心下担忧着秦芜雨的伤情…… 回到了独孤府,忙翻出些伤药想给秦芜雨脸面敷上,想着好歹先止了血,能让秦芜雨少受些痛苦。 可却是被那瘟神一把握了手腕,并听他冷嗤道“你是蠢啊,还是没见识!你手上伤口,沾了那毒血,也是要溃烂的!” 冢宰这才留意自己手掌竟是磨破了皮,想是刚在护城河边摔倒时,在粗砾石面所磨。 正想道一声谢,可却有听那瘟神又凉淡道“准备后事吧!伤成这样也是活不了的!” 冢宰骤然红了双眶,冷冷道“细想一下,我今晚去酒馆,扮的是平民,只告诉了你,难道不是你府里放出的消息,想借刀杀人?”…… 说毕,便是愤愤令乳娘送客…… 汉王顿怒,真是好心被雷劈,这断袖竟是忽然反咬他一口,领了姜桦怒然离去,可心下也是奇怪,为何那广陵王会知这断袖行踪呢?…… 走到府门口时,汉王回头看了眼那送客的乳娘,忍不住提醒道“那断袖手上伤口要拿盐水冲洗。不然沾了毒血,难免也要死得难看!” 乳娘点头应承,可琢磨了一刻,才悟出这瘟神口中的“断袖”是她家“公子”。 唔,看这瘟神难掩担忧的神情,想来是真看上了“公子”啊。 真是双兔傍地走,安能辨雌雄啊?那这么说,今晚刺杀便也不是这瘟神借刀杀人了?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59 章 …… 其实,冢宰也知今晚之事与那瘟神无关,刚那么说也不过是想将瘟神快些打发走,好发密信,找阴一施前来治伤。 只是焦急那阴一施神出鬼没,居无定所,不知能不能及时收到密信赶来…… 倒是风戍闻讯先行赶了来,看见秦芜雨的惨状,惊急得握了他的胳膊急吼“秦芜雨,你可别死啊!你这么死了,你有脸见楚国公?” 见秦将军微微启唇,极其痛苦的颤抖道“风戍,给我一剑!” “不行!”,冢宰泪水顿时喷涌,这义兄是在父亲走后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亲人,一直觉着有他在旁,便觉万事安然,不必忧愁,她怎么能让他就此死去。 忙死死的抱住他,大声痛哭道“阴一施很快就会来了,你要撑住啊!你若不在了,独孤家这副重担,我也扛不起了!” 秦芜雨颤抖着,启了启唇,却是再没说出半句话来。 而风戍知他此时定是痛得难以忍受,不然铁骨铮铮的汉子绝对说不出那样自报自弃的话来,可如何才能让他熬下去啊…… 想到此,风戍蓦然起身,便是朝那凰惜宫飞奔而去。他与秦芜雨情同兄弟,秦芜雨十六岁那年初次懵懂上了那皇后的凤榻,他就是有所察觉的。 他想若能求得那皇后来见秦芜雨一面,说上些鼓励慰藉的话,定能激起秦芜雨求生的意志。 即便秦芜雨救不活了,也能让他临死前听见皇后的声音,走得安宁些…… 可到了凰栖宫,风戍将冢宰遇刺,秦芜雨重伤将死之事,跪禀之后。 独孤流苧神情竟是事不关己的凉薄,斜斜倚在凤榻,吃着冰镇后的瓜果,吐出的字眼也是带着冰渣的意味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秦芜雨一名外将,即便死了,也不该本宫去替他挂丧啊!滚出去!” 风戍暗暗握了拳头,好一个薄情负义的妖妇啊…… 五十五 遗言 ($(&qut;#exe_essge&qut;).legth>0) { &Cke(&#t;0) { &Cke(&#ht==1) { $(&qut;#exe_essge&qut;).htl(&qut;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同时荣幸的告诉您,由于您是我站优质客户,所以我们选中您并且赋予评审资格,您可以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欢迎您点击【邀您评审】参与评审,审核正确还有恋耽美点赠送。&qut;); } } else { $(&qut;#exe_essge&qut;).htl(&qut;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恋耽美点赠送。&qut;); } } 五十六 虎穴 而那宛鸣也是一愣,眼前这个仙姿风流的画中人就是那逃过死士追杀的冢宰?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主动来闯广陵王宅。 可琢磨了下这冢宰的话中之意后,那宛鸣细眉微微一动,便是道“在此稍等,这便去回话!”…… 宛鸣离去,苏离忙将冢宰拉到一旁,小声探问刚那言下之意的端由…… 冢宰掏出醒神的绣花荷包嗅了一嗅,挤着眉眼轻声纠结, “唉,本冢宰若不装得嚣张一些,神秘一些,怎么见得到那广陵王?” “啊?” 苏离眼口大张,刚说得那般信誓旦旦,原来竟也并没有什么确切的主意,这不就是进那虎穴去白白送死。 苏离也顾不得什么文士体面,拽了冢宰胳膊便走,还理直气壮的道“本公子与秋萸小姐那是有一段深笃的感情,岂能看她唯一的兄长送死?” 冢宰眼皮颤抖,何时与你这登徒子有一段深笃的感情? 若不是碍着身份,真想揪了他脸皮大骂两句。扭头却已见宛鸣步回,瞅了她一眼,神情倨傲的道“郡王有请!” 苏离暗道了声惨了,可此时再说离开必会被认为有意戏弄广陵王,那就更该当场不得好死,只得厚了脸皮要随冢宰同入。 可却是被宛鸣抬臂一拦,仍是口气凉硬的拒绝,“郡王并没命奴婢领苏公子同往!不要让奴婢为难!” 这苏离总也是元家的女婿,待会要取那冢宰性命时,他蹦出来阻拦,便也多些麻烦…… 苏离脸色一白,正思索寻个什么理由能够同入,却见那冢宰潇洒的一挥衣袖,对他从从容容的道“你回府衙去替本冢宰将各处来的文书批完吧!” 便是袍袖带风的随了那宛鸣跨步进了府门,留给苏离一个月白的纤秀背影…… 苏离扶额拭了把冷汗,心下焦急,若是强行跟去反倒会激怒那广陵王吧,只得默默暗道了声“我可不想替你收尸啊!”…… …… 冢宰佯装镇定的随那宛鸣步进宅子,果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独孤家那近二十年的老宅自是不提了,想想那离这不远的汉王府被如此一比简直也是相形见拙的小门寒户啊…… 冢宰被引入正堂落坐,见了这连桌脚都描了金线的陈设,暗叹皇宫也不过就是这般光景嘛,太富有的人果然难免品味低下,太过俗气。这么想着又平衡了两分…… 那宛鸣令婢女捧上以雕花金盘所盛的果品茶点后,便神色倨傲的立在一旁…… 啧啧,一个婢女都这般凉气入骨,目中无人,那主人想必更是傲冷阴深才对啊,就是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冢宰尚在猜度中,便闻金属碾过青石地面的一阵重响……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0 章 抬眼见一剑眉星目,身形挺拔的青年推一鎏金轮椅而入,而轮椅上端坐着一位头戴金丝高冠,身着玄底绣云华袍的青年,只是那面上却是遍布着狰狞的伤疤,触目惊心…… 哦,这就是那广陵王吧,的确记得听苏离说过,广陵王幼时被火烧毁了面容…… 虽恨这广陵王害得秦将军生不如死,可求人便是要摆出谦恭的态度。 冢宰正要起身施礼,可却又水眸一垂,本要一揖的手势转而改为优雅抚袍,随后还端起了手畔香茶,装模作样的轻吹了一吹那水面上飘浮的几丝青嫩叶蕊,端的是一副目中无人之态…… 那广陵王一愣,面上的疤痕耸动,更显狰狞,怒喝道“竟不施礼!” 冢宰抬眼睨着那轮椅上愠色浓重的狰狞青年,樱唇淡淡缓缓的勾起浅弧,忽笑意一收,猛然拍案,目光凌然的道 “你们区区广陵王府下人,见了本冢宰不但不下跪施礼,还敢成心戏弄!真当本冢宰怕了你们广陵王不成?” 那轮椅上的青年讶然,这手无缚机之力的冢宰不但敢独身进府,还敢出此狂言…… 而冢宰睨见那推轮椅的青年与宛鸣也是相视愣怔,便是暗度唯有赌上一赌自己的猜测,才有胜算。 冢宰傲然抚袖,水眸似有墨色荡开,幽不见底,冷冷道“普天之下,唯有本冢宰是你们主子最后的希望!再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要丢尽你们郡王的脸面了!”…… 此番不明不白的话一出,三人均刹时沉了脸色。 宛鸣稍一思量,给那轮椅上的青年施一眼色,道“玄灵,既被识破,还不以真面目示人?莫再丢了郡王的脸面!” 那轮椅上的青年一瞬犹豫,仍是抬手抚了下颌,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狰狞面皮,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孔,疑惑的看了那冢宰一眼后,道“我去禀告郡王有客!” 说着便是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步履稳健的朝后院跨去,可暗暗不明,自己长期冒充郡王出入,就连在那皇帝面前都从没露馅,这冢宰却是如何一眼看出自己假冒的? 不过,看来这“当世小诸葛”倒真不是徒有虚名啊…… 那步伐稳健的背影让冢宰却是暗嘘了口气,暗道这广陵王身边真是奇人众多。 刚自己若不是留意到那玄灵靴沿的一丝青泥,而怀疑他并非长期坐于轮椅的瘸子,险些就被骗过了。若是被骗定会被认为蠢钝无用而被当场取了性命吧…… 看来已入虎穴,不得不步步惊心啊。又打量这周边数人,豁然瞥那刚推轮椅的青年腰间别有一把长剑,听苏离说广陵王身边有四大护卫,猜这个用长剑的该是护卫之一的青陟,据说是个剑痴…… 唔,这把长剑不就是昨夜后来被汉王挡下的那把,原来最后前来杀她的,就是他啊,目光不由凌了一凌。 而冢宰的眼光,让那青陟不自觉的握紧剑柄,敢这般打量自己,真想一剑削了这冢宰的颈子。 昨夜,青陟本是奉广陵王之命前去捉这冢宰,见他握着那柄青铜重剑便误以为他也是个用剑高手,本想痛快搏上一场,哪知却是个半点武功不会的空架子? 最后,还三招之内就败给了那汉王,想想便觉有辱使命,分外羞耻。 冢宰自是看出这青陟的羞愤,便是水眸潋滟,盈盈一笑,淡淡缓缓的道“要说用剑,普天之下,无人能及先父!” 此言引得青陟自是一怔,剑家中人,当然知那楚国公独孤石凭一柄重剑扬威天下,只是从来没有机会见识,谓为遗憾…… 却见那冢宰用银勺缓缓剜出一只柑橘果肉送入口中,又徐缓道“而我先父唯一的徒弟则是我义兄秦芜雨!他一身剑法得先父亲传,虽年头尚浅,但也已有先父五成本事了!”…… 青陟剑眉一扬,脱口而出道“那倒定要见识见识!” 话音刚出,却见冢宰眼眸抖黯,随手砸了案上一干果盘,单薄的身影却是傲凌难犯的咄咄气宇,道“可他昨夜却是为护本冢宰而重伤,他若有三长两短,本冢宰就是拼了一死也定要踏平广陵!” 青陟与宛鸣相视一愣,这冢宰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广陵王的宅中撒野。 而死于幽灵死士的高手无数,从无失手,他们昨晚也是好奇何人如此本事竟是能护那冢宰毫发无伤,那秦芜雨倒真不愧是那独孤石的徒弟啊…… …… 正堂正在僵持之时,玄灵已是去而复返,瞥了眼屋中狼籍满地的情形,这胆儿肥的冢宰又是闹的哪样,捏着尖瘦的下巴道了一声“郡王有请!”…… 冢宰怒气沉沉的抚袖出门,随那玄灵又是穿花过廊的走了半盏茶功夫,才到了后院。 但见红泥院墙足有十人之高,只有一道两人高的朱漆拱门出入,门前却不是石阶而是一道青石板铺置的斜坡,其上有道道轮子划出的浅痕。 看来那广陵王是个残疾的传言,倒确实不假。 而此时,一满面髯须的中年男子正把守在拱门之前,身形魁伟,容色肃严…… 冢宰猜测这便该是那四大护卫之首的酉炽了吧,见他对玄灵微一点头,玄灵便是躬身一礼,疾步退去…… 冢宰正头疼思度,不知这酉炽又会生出什么把戏来为难于她,却是见这护卫之首竟是对她恭敬的施了一礼,行止间也并无那三人的倨傲之气…… 冢宰暗道这广陵王府总算还有个像模像样的护卫,却听那酉炽不卑不亢的问道“郡王令酉炽询问昨晚那声哨鸣,是何人所吹?” 唔,杀人越货竟也能问得这般直白,这广陵王是真不将本冢宰放在眼里啊。 冢宰暗暗愤慨,却只得佯作从容的道“正是本冢宰!” 这个结果似也在酉炽猜测之中,打量冢宰一眼,便是道了个“请”字,推开了那虚掩的朱漆拱门…… 冢宰顿感一阵凉淡的芳香扑面…… 惊见那诺大的后院竟是遍植桃花,已成一片浓郁桃林,粉艳芳华。 冢宰随酉炽步入院中,见一弯人工清泉绕院而走,泉水清灵叮咚,虽在院中,却如置身清幽山间。 微风拂过,粉艳花瓣飘落水面,还难免生出几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淡淡忧思。 冢宰惊叹不已,时已入夏,早过了这桃花绽放的时节,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此处依然如春。 而能造出这般清雅绝致之境的人,也该是有回归山林的避世之心才对吧。可为何这与那前堂所见的风格,大相径庭? 这广陵王脾性古怪,品味也是在俗雅之间,游走两极啊…… 五十七 困局 酉炽请冢宰在那泉畔一张汉白玉所筑的石案前落坐,并抬手示意她解那案上的一副残局。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1 章 她暗暗恼火这莫非也是用于考度她“当世小诸葛”智谋的一环。 这广陵王真是故布疑阵,神神叨叨,好不爽利。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是为难的是,这象戏看似简单,却是有阴阳五行之乾坤玄奥支撑。 虽幼时的一个朋友曾教过她玩法,但她却并不精通此道,也不知她那拙劣的棋艺能不能解了这道难题。 可硬着头皮端详那副残局半晌,却是一喜,铺排出的这副隔水临波,梅花浅影的困局,竟是似曾见过的啊。 努力回想着记忆中的解法,试着跳马挪车,双象闲走,几步下来,没想到竟是反败而胜…… 以为不可能完成的事,竟是轻易办到。她不由得意忘形,一手叉腰,一手敲着那石案吆喝道“呦,呦,看见了没?看见了没?胜了,胜了啊……哈哈,我真是太有智慧了啊!” 酉炽髯须大抖的看着这仙姿风流的冢宰那如同孩童般的模样,分外傻眼。 而那酉炽诧异的模样,让冢宰也刹时意识到自己仪态尽失,忙掩口干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端正了神容,问道“广陵王何时前来啊?” 那酉炽默了眼天,神色不明的道“郡王交待,既解了这困局,就只需等到酉时!” “酉时!?” 冢宰气得额角都蹦了青筋,那不就是要等到太阳落山? 漫漫长日,如何煎熬,强压火气道“本冢宰可是费心解了这困局的,为何还要等这么久?” “哦,幸在冢宰解了这困局。因郡王交待,若是解不了的话,那就不必见了啊!” 酉炽神容肃然的缓缓道来,却是一副为冢宰庆幸的腔腔调调。 冢宰干笑两声,这么说来本冢宰可真是幸运得很啊,可心下真是将那广陵王抽筋拔皮,鞭笞了数回。 外面日头毒烈,此处倒胜在凉爽如春,昨夜又整宿未眠,这坐了片刻便更是昏昏欲睡。 可虎穴之中若是安眠,不是无疑寻死,便是将自己的胳膊掐了又掐,才驱走了那袭来的无边困意…… 可这如何才熬得到那太阳落山,见那酉炽如木人般立在一旁,道“能不能去给本冢宰找几册戏本子来?无聊得很!” 见酉炽髯须颤抖,似要拒绝,冢宰忙抖了抖衣袖,一脸正色的道“你们郡王只让本冢宰等,却没说怎么等吧?你们郡王富可敌国,却连几册戏本子都没有么?” 酉炽暗道这冢宰倒真是心宽得很,这深入虎穴,死到临头,还惦记着要看戏本子,思量还是将这冢宰的要求禀报了郡王才好。 抬脚离去,还听那冢宰在后笑道“最好是那种郎情妾意的风月戏本子,那才好看!” 冢宰觉着此处风景着实雅致,就在这汉白玉的石案上,阅一番风月倒也是件风雅之事呢…… 不多时,酉炽便是让玄灵捧来了百余本尚散发墨香的册子,显然是刚去市集搜罗而来。 唔唔,冢宰瞅见竟还有她找了许久的《梨花落》…… 当终于读到那叫梨花的小姐与世仇家的公子,因父母反对,而双双跳了千丈崖殉情的结局后。 冢宰忍不得抹了一把伤心泪,抬头见那日头已是西下,刚刚因梨花小姐而悲伤的情绪转眼化为了出离的兴奋…… 这是她生平第二次如此盼望黑夜降临,第一回是与那瘟神大婚那日,急切的盼望快些天黑,好等到那瘟神前来洞房花烛。可等来的却是那瘟神传了丽姬侍寝的消息。 她不由苦笑一声,望着那渐渐沉暗的天色,想来此时,那瘟神已与程碧芙拜过天地,就快要进洞房了吧…… …… 而此时,汉王府却是彩绣高悬,喜乐喧天。 几番繁琐的婚仪后,汉王与满堂的宾客一一喝了个痛快,末了又与属下诸将豪迈拼酒,眼看就要醉得神智不清,不知怎的,他今日就是想要痛快的醉上一场。 而程碧芙的陪嫁乳娘秦嬷嬷见状,思度汉王这般喝下去,今晚可就不能与三小姐行那周公之礼了。 见平公公躬身候在一旁,秦嬷嬷便是悄塞了两块黄金给他,挑着眉眼小声道“王妃可还等着呢……只要王妃高兴了,日后少不了公公好处!” 平公公心下不屑的一嗤,虽说他如今只是个汉王府的掌事宦官,平日还得拨着算盘,筹谋紧巴的开销,可前朝时他却是伺候在皇帝近前的掌事,那奇珠异宝可见得多了,这样几块黄金在他面前不过是入不得眼的俗物。 可思度着若是不收这贿赂,便定让那新王妃心生介蒂啊,行走宫禁多年,自是摸索出了这伺候主子的个中深浅,便是将金块抖抖嗦嗦收起,故做了一副贪财的轻笑,道“那就替老奴多谢王妃了!” 秦嬷嬷见此,自是高兴,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老阉奴收了见面礼自然是要尽心办事才对。 果见平公公踮着小步上前,扶了那已是大醉的王爷,劝道“王爷,王妃在等着您呢!” “哦!王妃在等着本王!” 汉王闻言大笑,醉眼迷离的拍拍老平,喷渤着酒气道“提醒得对,怎能让她久等?” 便是与众将醉笑挥手,就那般脚步骈曳的朝后院而去…… 秦嬷嬷大喜,看来汉王真是惦念自家小姐的,便是忙奔向北院,打算再提点一下小姐,今夜定要伺候好王爷,让他好生舒爽了,以求从此专房,夜夜有宠,并早日为王爷生下嫡长子来…… 一切准备妥当,只待那平公公扶了汉王前来。可汉王一入后院,便是七绕八拐的朝那东院而去。 跟随在后的平公公暗叫声不好,忙是扶住他,要将他朝那新修的北院引去。他稳了稳脚步,指着老平口齿不清的薄怒道“本王还分得清,哪里是东院?” 平公公心下难受,至从那日重开了东院,他将王爷的心思看得透彻。王爷这三年不但受尽了相思,还尝尽了悔恨啊。 而之所以答应帮那秦嬷嬷,也是觉着王爷如今被皇上薄待,还要多倚杖程家,自然要与这程家的新王妃合谐相处才好。 老平便是抹着老泪道“王妃在北院候着王爷呢!候了许久了!” “哦,王妃在北院……我的王妃候了许久了……怎能让她候了许久……” 汉王朦朦醉意的一怔,便是推开老平,朝那北院而去,他想他的王妃在等他,在等着被他拥入怀中,说尽情话,话尽相思…… ……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2 章 北院新房,龙凤红烛澄明…… 榻上果端坐着一名头罩龙凤红盖头,一身艳红的身影…… 汉王大笑着唤道“我的王妃!可是等得久了!” 便是急不可待的将那人儿箍进怀中,并一把掀了那绯艳的盖头,可笑容却顿时僵在唇边,眼前的却怎么不是那张玉雪的容颜,潋滟的水眸…… “王爷,妾身伺候你就寝!” 程碧芙脸颊绯红,娇羞抬手去替汉王解开腰间玉带…… 汉王却是刹时酒醒大半,才想起今日要娶的是表妹,而老平他们口中的王妃也不再是指那日日入梦的女子,顿被浓重的失望所扰,心也坠入沉沉深渊。 就那般木然的倚在榻头任程碧芙替他宽衣解带,想着将这夫妻之礼的过场走了便也算是给了舅父一个交待了…… 衣衫尽解,程碧芙看着汉王那紧致结实的身形,秀脸更是滚烫,想起婚前秦嬷嬷所教,便是使出了那撩拨的伎量…… 可汉王今夜喝得太多,此时被一撩拨,那汩汩热血便是窜错了去处,直觉胃肠一阵坠涨,翻江倒海,吐得昏天黑地。 红底绣龙凤的锦被湿漉一片,酒气熏天,污秽不堪,程碧芙只得掩了口鼻让秦嬷嬷唤了婢女们快来更换衾被。 引得婢女们纷纷叹气,竟然这么快就行完事了,王爷如今真是功力尽退,英雄末路啊。 难怪后院那么多的娇艳姬妾,全都未得雨露,朽蔫发枯…… 那些换衾被的婢女一走,程碧芙便欲将那鸳鸯交颈的大戏唱个周全,哪料那姜桦见婢女们更换了衾被而出,便也姑摸着是王爷办完了那等子事,就在那北院外喊道“王爷,王爷,那苏离说有急事求见!”…… 汉王的大手此时刚握了那程碧芙的腰肢欲行那周公之礼,听这一喊,顿时血液回脑…… 苏离如何会来求见?豁然想起今早过街迎亲时,见苏离与那断袖一起,莫不是那断袖出了事?莫不是那广陵王见昨夜刺杀未成,今晚又再度派人刺杀? 思绪到此,汉王对那表妹连草草过场的劲头都提不起来,迅速起身着衣披袍…… 没想到表哥竟是临门而不入,程碧芙刹时哭得要生要死,“今夜大婚,有什么事比这更急?” 这哭得汉王心下躁烦,知这表妹历来娇惯,若是大婚之夜独守了空房,必定要将这等委屈哭诉于舅父,难免引得舅父介怀。 可眼下那秦芜雨重伤将死,那断袖身边无人保护。别说那广陵王了,稍会些拳脚的人定都能轻易取了那断袖性命,若是不找苏离问个清楚,对那房中之事也是有心无力。 只得安慰那表妹道“本王去去就回!” 说毕,便是奔出了北院,也顾不得那表妹哭得越发声嘶力竭…… 苏离此时正在汉王书房焦急踱步,他是见那冢宰都在那广陵王宅子里呆了整天,尚没出来,心急之下,瞥见冢宰留下的“遗书”,灵光乍现,才想到了来找这汉王求救。 这大周虽大,但能与那广陵王正面相较的,怕也就只有这战神之称的汉王了。无论如何也要凭他苏离这三寸不烂之舌,前来一试。 见汉王急步而来,苏离忙是拱手一礼,将冢宰今早交托给他的那两封“遗书”双手捧到汉王面前。 讲清了前因之后,便是痛心疾首的哀求道“这是冢宰今早去见广陵王前,写下的‘遗书’,冢宰虽与汉王有些过结,但却对苏某常夸汉王气宇轩昂,人中之龙,尊儒爱才,乃是国家栋梁啊。 而冢宰也真是一心为国为民的贤臣……况且,冢宰若是死了,独孤家的那五万精锐也必不受控,到时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啊…… 求汉王以苍生为念,前去救救冢宰吧!” 汉王也顿心急火燎,那断袖竟是自己前去那广陵王宅送死,真是自不量力。 而这还写下了“遗书”,便也是抱了必死之心啊。这苏离竟也是蠢得都过了整日才能求救,没准断袖那副小身子已是被大卸了八块了啊。 汉王也顾不得身上那袭赤红的新郎袍服未换,便是令姜桦备车,从后门出府,朝那广陵王宅飞驰而去…… 五十八 交易 天色已是沉黑,夜风微凉,泉音叮咚,映出半阙弦月,风情婉转。 酉炽前来后院,点起了桃花林中垂挂的数盏小宫灯…… 可早已过了酉时,冢宰环视四周,却仍只见林叶深浓,不见那广陵王身影,她顿时怒愤,想来这让她等了整日,定也不过又是一场戏弄吧…… 冢宰想起秦芜雨惨状,便是怒火中烧,对那酉炽忍不得拍案怒道“你们需知本冢宰今日不是来求你们广陵王的,而是来与他谈笔有关他身骨的交易! 你们这般戏弄于本冢宰,下回求着本冢宰的,就是你们!” 说毕,便是抚袖怒然离去,却是被那酉炽劈手阻了去路,肃然的道“郡王交待,若冢宰在此过了酉时,就不能放冢宰离开了!”…… 冢宰后背顿沁起一阵寒凉,这广陵王杀人莫不是也有怪癖,非要待到月黑风高,才好杀人抛尸。 正在惊疑间,却闻一阵熙风拂叶的声响,那层层叠叠的桃花林深处竟是冉冉传出一阵箫声,听来竟是天凉夜长,风气萧索。 唔,与昨夜所闻的曲调一样,只是今夜的节奏极为舒缓罢了…… “广陵王!?” 冢宰一怔,见酉炽让道一旁,并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定了定心神,转身踏着湿软花泥,寻声而去…… 林叶浓密,月光浅透,花影疏斜。而桃花林中垂挂的数盏小宫灯,如星辰悠伴月影,实虚炫烂…… 影影绰绰的桃花深处竟见一梨花白的身影,玉白修长的手指浅握一管玉箫,发如墨玉轻散身后,悠曳随风。 待冢宰走近,箫声幽幽而停,那人缓缓转过脸来…… 可面上却是罩着半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如同玉琢的苍白薄唇以及那柔和流畅的下颌,可却是无法隐住那邪魅之气。 他虽只坐在一辆竹制的轮椅上,且一言未发,已无端让人生出胆寒之意。 冢宰想,这个,必定是真正的广陵王…… 见广陵王轻一招手,示意她上前,冢宰只得强镇心神,做了一副风流从容之态,款款步上前去……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3 章 正思度如何讲这开场白才不会轻易招来杀身之祸,却是见他的轮椅下搁着苏离一早送来的那只绿锦盒…… 冢宰略作思量,在他面前轻蹲,拨开那只锦盒盒盖,水眸潋滟的笑道“广陵王应还不知这个的好玩之处吧?” 盒中是一只拳头大小,漆成雪白的木制骏马,做功精细,栩栩如生,那雪白鬃毛都是用真马毛所结,正是她视若珍宝的那只“玉鹄”…… 冢宰瞥见那广陵王目光中也生出几分玩味的兴致,她便将木马放到了迎风之处。 刹时便见那木马如活了一般昂颈扬蹄的挪动起来,风大便是扬鬃狂奔,风微便是散漫轻踱,眼珠还俏皮转动,活灵活现。 冢宰对自己做的这“百骨骏马”,真是越看也越觉得可爱,可想起那为救秦芜雨而战死的“玉鹄”,不由红了眼眶,暗道“玉鹄”啊,将你送来,也是无可奈何,希望你能再救雨哥哥一回…… “看来你很不乐意送这份礼?” 那广陵王忽微启淡唇,那声音虽然清悦,语调也是慵懒,可却有份莫名的压迫之感让冢宰听来后脊发凉…… “不过是因着,这木马是小妹费尽心力所做。每每见到便格外伤感嘛!” 冢宰忙将那打转的眼泪生生逼回,一阵微风抚过,她微微一个哆嗦…… “哦,原来如此!那讲讲这木马的来历?” 那广陵王仍是慵慵懒懒,单手支颐的睨着冢宰,虽戴着面具看不见神色,但似对这冢宰比对那木马更有兴趣…… 冢宰指尖轻摁木马的小耳,“玉鹄”便是静止住了,轻抚抚那柔软的鬃毛,斟酌一番后道 “小妹幼时亲手养过一匹白马,是一匹难见的千里良驹,还很通人性。小妹很是喜爱,取名‘玉鹄’。 后来‘玉鹄’成年,送给了义兄秦芜雨做了战马,战死沙场…… 小妹很想念忠诚机灵的‘玉鹄’,便异想天开,用木片削出骨头关节,按着‘玉鹄’的模样再做了一只‘玉鹄’……就是如此!”…… 冢宰尽量将这段伤心旧事说得如同旁观,可心下却是难免感伤,她害怕义兄也会如“玉鹄”那般离她而去,人生无常,岁月凋零,她早已害怕生离死别…… 可这番娓娓述说后半晌,广陵王却仍是以修长手指优雅撑着下颌,懒懒的睨着她,眼眸中飘浮着邪魅妖娆却又抽离俗世的复杂眸光,却并不说话…… 这样的沉寂中,冢宰已暗暗感觉到那慢慢凝聚的杀气,她想那些有关广陵王的传言不但不虚,还应该更为可怕才对。 掏出那醒神的香囊嗅了一嗅,用力揉了揉额角,却闻那广陵王忽然异常冰冷的道“你可曾做过背信弃义的事?” “啊!?” 冢宰傻眼,正想夸口自己行端立正,绝无这等小人作为。 可想了一想,垂了眼眸纠结道“幼时倒真是有过背信弃义,不过也不是故意的,是……” 说到此,冢宰自嗤一声,与这广陵王说这些做什么,便是索性捧了“玉鹄”,干脆直白的道“本冢宰今日来此,就是想说,既有法子将一把木片撑成木马活物,也有法子给郡王一双可以站起来的双腿!” 可话音刚落,便见那玉箫骤然弹出一片细长雪剑,寒凉的抵在了她的咽喉…… 她暗暗抽着凉气,可她瞥见那修罗如同血霞变幻的眸色,她知她的猜测应是对的。 之前听苏离说那广陵王出高价寻神工巧匠揣摩“百骨骏马”的玄机,她便奇怪那广陵王为何偏偏喜欢这小物? 她又想起听苏离提到过那广陵王双腿残疾,便是大胆猜测,那广陵王莫非是受了那“百骨骏马”的启发,觉得一堆木片都能活动,定该也有让他的双腿站起来的奥秘…… 心下笃定之后,冢宰的脊梁也硬挺了两分,水眸寒凛的直视着那邪魅的瞳孔,傲然道“我小妹虽是不在了,可她这木马的玄妙,我却是知晓的。而我要的只是我义兄安然无恙!” 话音落,却感颈间一道风拂而过,低头惊那片雪剑竟是划破了她覆颈的外袍领襟与中衣高领,可颈间的皮肉却是分毫未伤…… 可她冷汗却刹时将内衫湿透,忙扯起衣襟贴实掩颈并背过身去,自己没有喉结,若被这修罗发现是女人,那还得了。 这广陵王也着实太过可憎了,不杀反辱,行径卑劣。 虽这般暗暗腹诽着,冢宰却只能尽力心平气和的道“我义兄与你无冤无仇,他的死活对你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吧。广陵王要不要做这笔交易,好好考虑一下!”…… 说着便是朝那院外跨去,却听那身后一瞬寂静后,传来一声慵懒幽凉的语声 “这笔交易很是合算!”…… 感一阵剑风拂过,飘下一阵纷繁的花雨。 漫天粉艳中,冢宰回头望去,那梨花白的身影却已消隐于林间,似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 步出后院时,酉炽已是唤来了那宛鸣…… 先前倨傲的丫头,此时竟是极为恭敬的施了一礼,“郡王命奴婢伺候冢宰前去更衣!”…… 冢宰本想拒绝,可此时缩着颈子,揪着衣领,自感形像定是猥琐,如此出去着实太有损冢宰大人的气韵仙风。 而思量刚已与那修罗达成了交易,眼下是绝不会伤她分毫才对,便是大胆随了那宛鸣穿花过廊,步进了后院旁的一处独阁中。 见阁内雅香缭绕,一方矮榻,悬挂轻绡竹纹绣帐,微风拂帐,素雅清华,而窗前案上整齐搁着好些书卷字画。 冢宰感叹这广陵王果然富有,一间客房都布置得如此雅而不俗…… 见宛鸣从衣橱中捧出一件雪白的中衣与数袭衣袍,恭敬道“郡王说,请冢宰选一件他的旧袍换上!” 冢宰又愣了一愣,唔,这里竟不是客房,而是那广陵王的寝阁,冢宰顿感一阵“受宠若惊”啊…… 大丈夫不拘小节,如今身为男人,何必计较,况且若是拒绝,万一激怒那邪异的修罗,不是坏了冒死得来的局面。 见那些袍服都衣料精贵,做功精良。冢宰左挑右选,看中了一袭梨花白的广袖长袍,与那广陵王身上所着的一样,刚就觉这个色泽衬得人分外清雅脱俗,正琢磨着回去也要做上一件呢,自己穿上定是比那广陵王好看。 正想换袍,可却见那宛鸣立在一旁,目光带着几许迷惑的对她悄悄审视。 冢宰暗度虽说那胸口紧紧扎扎的裹了白绢,显得平坦,但身为女人总是会比男人敏感几分才对。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4 章 为了稳妥起见,冢宰便是轻咳了一声,潇洒步到那宛鸣面前,盈盈浅笑道“姑娘毕竟是个黄花闺女,本冢宰堂堂男人更衣,怕是不好在场吧? 若是毁了姑娘清誉,本冢宰不是只得请求广陵王割爱? 当然了,姑娘这么貌美,本冢宰是求之不得的……” 话未说完,便见那宛鸣咬着嘴唇,一副羞愤难发的模样退出了房门,想必心里是骂了好多声死不正经的登徒浪子…… 五十九 虫蛊 冢宰自感与那苏离相处久了,将这介于正人君子与风流浪子之间的言行越发演化得出神入化了。 唔,调戏良家妇女总是这么个畅快的感受啊。 为了不显得做贼心虚,便是学着那苏离哼着小曲,几下褪了外袍中衣,穿戴妥当,虽肩宽袍长,但不用缩颈,自感便又是那仙姿风流的冢宰大人了…… 宛鸣打量冢宰两眼,暗暗感叹了一声,这冢宰还真是很衬这等素雅色泽的,看起来真是颇有仙姿。 只是郡王一向孤僻,连外人靠近都非杀不可,没想到竟是允这冢宰进他的寝阁,穿他的袍服。 可若是这冢宰还不了郡王所愿,这身袍服便就作为他的寿衣好了。 这般想着,宛鸣看似恭敬之下的眼色便又锐利了两分,道“请冢宰到正堂小坐,等酉炽去取了冢宰所要之物!”…… 冢宰哪留意这宛鸣那恭敬后的杀气,一心只想快些拿到那尸虫母蛊,好赶回去救人。提着那过长的袍子随宛鸣前往那正堂。 可右脚刚跨进那门槛却是又缩了回来,因见那正堂中端坐着一位神色冷穆,气宇凌然的伟岸瘟神,而那一袭绯艳的新郎袍服真是险些刺瞎冢宰的眼珠子…… 这瘟神不在府中洞房花烛,为何来此拜访广陵王?莫不是因着昨晚冤枉他借刀杀人,便气得真打算与这广陵王连成了一线,让她不得好死? 后背冷汗之时,见那瘟神已是抬了凤眸看向她来,这明面儿上还是要将这礼数做足,便是将那过长的袍袖抖了一抖,步进正堂,拱手道“汉王今日不是大婚么?为何会来此啊?” 见这断袖仍然四肢健全,活蹦乱跳,汉王高悬的心总算放平。 可接着凤眸却又一黯,因瞅见那断袖身上穿的分明不是今早所见的那袭月白衣袍?且眼下这袭袍子显然过长,极不合身,哪像平日那般总是袍服妥贴,仪容周整。 可再看那身袍子的衣料做功皆是上乘,却又不像新袍,莫非是那广陵王的? 这个想法一出,汉王便暗暗否定,绝不可能。 听闻那广陵王甚是怪癖,外人擅自靠近皆有杀身之祸,更别说让人穿他的衣袍。可若不是广陵王的,这断袖穿的又是哪个男人的袍服? 而冢宰哪知汉王心中周折,见他盯着她神色冷傲,并不搭话,便只当这瘟神是想在这广陵王宅给她个下马威,便是干咳了两声在一旁尴尬落了坐。 而宛鸣倒是亲自捧来了以雕花银碟兑着冰块所盛的水果,恭敬道“冢宰未进午膳,该已饿了!”…… 冢宰瞅了瞅那切成花瓣状的鲜嫩果芽,咽了咽口水,暗叹这广陵王果然富贵,这不当季的水果可是皇宫都难得吃到的。在那桃花园中干坐了大半日,未进午膳,的确早已饥肠辘辘。 思度这广陵王即便要在这宅中杀人,又何需装模作样浪费一碟精贵水果?何况还是银碟所盛,定是无毒的。琢磨到此,便是取了银勺要入口。 可刚到口边,却是被汉王劈手夺了,心下暗骂这断袖真是自以为聪明,难道不知那尸虫蛊之类的邪物是无法用银器验出毒性的? 冢宰自是看出汉王的担忧,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啊。 而那抄手倚在正堂门口的玄灵见了这幕,却是嗤了一声,上前将送给冢宰的那碟水果两下吃了干净,斜睨着汉王不阴不阳的道 “汉王刚提刀硬闯进来时,不就说了吗?这冢宰的命,需得汉王来取……冢宰如此命重,小的们哪敢动手啊?”…… 可话刚说完,却见那玄灵骤然变了脸色,清秀的面上顿鼓出一道血红的长痕。宛鸣顿时一慌,忙掏了一颗解药给他服下。 因怕这冢宰骗走尸虫母蛊又做不出能让郡王重新站立的宝物,这便自作主张在那水果里下了一颗小虫蛊,想以此多一分挟制,哪料这玄灵却是蠢得吃了? 那玄灵服了解药,捂喉呕了两声,吐出一条如蛆的血红小虫,缓缓蠕动,显已是吸饱了血肉。 冢宰更此额角大跳,多亏这瘟神今日慈悲为怀,善心大发啊。不然这虫子刚可就在她的血肉里安家落户了。幼时挨过饿,这贪吃的毛病还真是难以好转啊。 不过转而冢宰又暗暗窃喜,如此一来,明面上有这瘟神护佑着,那广陵王即便改了主意要再杀她,总也会多了一层顾虑。 冢宰忙眨着水眸做了一脸感动状,对汉王拱手道“真是有劳汉王特意跑一趟啊!”…… 这话甚在含蓄,若不是碍着在广陵王宅,定是直接说出,敢提刀直闯这广陵王宅,真是英雄盖世,好有霸气,本冢宰好生敬仰,万分佩服,这类恶心人的话! 见她那水眸潋滟,就快涕零的小模样,汉王顿觉心下一阵畅快,却做了厌烦的道“本王只是想亲手取你小命而已!” “是的,是的,那是当然!” 冢宰眨巴着眼儿,笑得极为暧眛。这瘟神眼下对她这断袖性子正浓,又筹谋着要用独孤家挟了那皇帝脊梁,自然是要保住她小命的,便是故意朝瘟神身边靠了靠,以显得交情深厚……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虽然这是一棵食人树,但眼下已渐摸清了这棵树的脾性,只要适时松土浇水,一时半会也是不会让她皮骨无存的…… 汉王见那娇小的身板巴结的靠了过来,暗嗤了一声,没骨气的小人,却是索性将她拽到了身后。 又等了半柱香,终见见酉炽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雕花方盒而来, “这是冢宰所要之物。但此物精贵,明早五更时,小的就会派青陟前去取回,望冢宰令通晓此物习性之人,悉心照料!” 这冢宰既知晓前来索要这尸虫母蛊,背后便定是有高人指点才对…… 冢宰连连应诺,欣喜接过,好奇的拨开那盒一看,却顿恶心得险些将脏腑都全全呕出,那精美的盒中盛的竟是一颗爬满蛆虫的人头,眼珠不在,皮肉不存,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尸腐恶臭…… 酉炽急忙盖了盒盖,并用一快黑布裹了严实,肃然的道“此物邪异,怕误伤了冢宰,要不还是由小的亲自送去冢宰府上吧?” “不劳烦!不劳烦!本冢宰自会小心的!只要我义兄安然无恙,本冢宰也定会让你们郡王如愿以偿的!” 冢宰战战兢兢的捧了过来,冒着性命得来得救命之物,岂能再放手交回。可仍是忍不得又呕了几口酸水,直觉双手发颤得很…… 汉王暗嗤了一声,真是没用的,人头有什么可怕?随手替她拎了,引得冢宰又一番感恩戴德。 而酉炽又令人将冢宰先前换下的那袭破了领襟的袍子捧来,并道“郡王说,冢宰所穿的这身袍子,也就送给冢宰,不必归还了!而刚下尸虫也不过是宛鸣自作主张,定会惩戒!”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5 章 “那就多谢广陵王了!” 冢宰含笑接过,瞅见那宛鸣果是被押了下去,唉,这般阴毒,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可汉王凤眸却又是一黯,暗暗震惊这断袖身上衣袍竟真是那广陵王的。 但那广陵王为何赠这断袖衣袍这等贴身之物?难道这两人仅见一面便不但化敌为由,还勾搭成奸了? 这断袖长着一张与他那小妹一模一样的脸,都是招惹桃花的面相,顿感一阵酸醋之气冲冲的上冒…… 出了广陵王宅,汉王随手便是将那断袖的单薄小身子拎进了车舆,将她朝那榻上一扔,便是端坐在旁,一脸肃冷。 冢宰揉了揉被那坐榻磕得生疼的肩肘,暗骂莫非是扯了你家祖坟的草,这又哪里招惹了你? 见那装着尸虫母蛊的盒子还搁在汉王手边,忙是想去取回,觉着还是抱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 哪料那瘟神却是将那盒子搁进了那榻旁置物的小箱之中,瞪着她冷厉的道“你算计本王的仇,这下该好好算一算了?” 冢宰琢磨着,若不顺了这瘟神的气,被他毁了那盒子,那秦将军就连最后一丝生机也没有了,忙做了忏悔之态,垂着眼眸道“我真是不该那么卑鄙……” 哪料却被那瘟神就势摁在那榻上,带着怒气的吻狠狠堵了樱唇,浓重的酒气似还带着醋酸喷渤灌入她口中…… 而那大手还放肆的朝袍服底而去。冢宰忙用力握了那瘟神的大手,怯怯的道“今日险些被那广陵王削了咽喉,吓得一身是汗,望汉王怜悯啊!” 汉王瞅着那含泪带怯的小模样,更是觉着按捺不得,将手又朝那袍底伸了两分。 冢宰素来有些急智,忽想起今日在那册《梨花落》里看到的一段关于那梨花小姐与世仇家的公子初次私会后山的情形。 梨花小姐青涩懵懂,那公子也不敢破了那完璧之身,可情到深处,忍无可忍,便是求得小姐换了法子以解相思。 想到此,冢宰便是眨着水眸,贼兮兮的笑道“我身子汗涔涔的,要不换个法子,向汉王请罪?” 汉王一愣,想这断袖眼下已是瓮中之鳖,倒是想看看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便是将那断袖松开,傲然的倚在榻旁,凤眸凌凌的瞪着她。 冢宰也不敢再做犹豫,抬手便抽开了那汉王腰间大带,虽心中已有打算,可看着这瘟神一身新郎袍服的模样,却终是难遏手间颤抖。 世事无常啊,当初在与这瘟神大婚那日,曾无数次的幻想与这瘟神洞房花烛时,该如何替他脱去这一身喜色袍服?可却是连袍角都未碰到。 没想到如今做了男人,却是反倒有机会替他宽衣解带…… 六十 海口 车舆尚没到独孤府,冢宰便是颤着音儿让那驾车的姜桦停了车。捧着那装着母蛊的方盒慌慌张张的奔向了车舆,可一双手却是比先前还要颤抖得厉害…… 姜桦望着那冢宰娇小的身影慌乱远去,忍不得瘪嘴道“王爷可是大婚之夜,好心的去救他呢。他也不请王爷进府去喝个茶,道声谢?” 却听车中的王爷懒懒出声“随他吧!回府!” 听来不但毫无怒气,竟还带着几分舒爽的笑意。 姜桦甚觉奇怪,回头看向车厢,见王爷衣袍大敞,身形舒展的仰躺在榻上,面色潮红,薄唇含笑,那凤眸中还有朦朦胧胧的迷醉之色。 而分明还嗅得那不大的车厢中弥漫着男儿欢娱后残留的雄壮气息…… 唔,小煞星不由由衷的道了一声,这独孤四儿子好本事啊! 而冢宰想着刚才在车舆中,这双手的惨痛遭遇,都险些憋屈得呕出一口重血来,那瘟神可是比那些风月册子中所写的还要……还要过份啊…… 不过,原来男女之别的真相也远比那些秘戏册子上所画的更加生动。这瘟神真是天赋异禀,让人大长见识啊,身形也真是健硕…… 真是好奇,那瘟神真正在床榻之上是个什么模样?可只是想一想,让她这一向自诩脸皮厚的人,都甚觉脸烫心慌得很呢…… 这般抖抖嗦嗦的到了府门前,却见裴二娘正扶着乳娘焦急的等在府门口。 乳娘眼泪沉沉,眼泡红肿,显是哭了许久,见了她便是痛哭出声“总算回来了!”,一下便昏了过去…… 冢宰忙让裴二娘背了乳娘回房,并将那在客房睡得酣声正浓的阴一施揪了起来…… 当老头儿打开冢宰带回的那只木盒时,绿豆眼儿发出诡异的光芒,那两撇山羊小胡子一上一下的抖翘着,如赏鉴美人一般赏了片刻,感叹了好几声“好一个乖乖!” “快些救人,别再磨蹭!” 冢宰不耐烦的揪了那老头儿要进秦芜雨的房间,却被老头儿挡在了门外,说是尸虫穿皮镂骨的场面太过恐怖,怕冢宰会恶心得连脏腑都吐了出来,只是让一直守在秦芜雨身边的风戍给他打个下手便好…… 冢宰静了一刻,仍是点头答应,老老实实的等在了屋檐之下,她倒不是怕见那恐怖场面,而是怕见了义兄痛苦不堪而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夜色深黑,越发沉闷,天幕似那烤后的焦炭,还散发着闷躁的腐气,忽见半空一道闪电,接着便是一声震耳的雷鸣…… 入夏来,旱了数日的老天,竟是在汉王大婚续娶的这晚落下了第一场大雨…… 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瓦当,击出叮咚的脆声,仍掩不住房中传来的秦将军皮肉被撕裂的闷响。 冢宰眼角酸痛,泪来得比那雨势更加猛烈,义兄为了独孤家付出太多,而独孤家给他的却是微不足道,若是她早些争气,义兄又如何会受这等地狱般的酷刑煎熬…… 直到三更,才见阴一施领了风戍而出,冢宰瞅见阴一施翘着山羊胡子飘来的得意眼风,总算稍放下心来。 可望了眼榻上仍然面目全非的秦芜雨,忙是追上那打着呵欠的老头儿碎碎念叨 “命是保住了,可那张脸变成那样,还能不能恢复啊?要是恢复不了他英俊的面貌,怎么出去见人啊?何况,他都还没娶妻,好不了,哪个姑娘敢嫁他啊?” 老头儿翘着兰花指拈了拈山羊胡子,瞅着冢宰,邪里邪气的笑道“没姑娘嫁他,不正好!你反正也气血不和,阴阳失衡,嘿嘿嘿……” 说着便是要翻墙走人,却又被冢宰拽住,眨着眼笑得格外乖巧,“我知你老人家医术那是出神入化的!” 阴一施山羊胡子一抖,忙捂紧了随身的药囊,从小到大,每回这小家伙笑得格外讨好,必是要从他这里搜刮走些什么宝贝,“这回,你又想要什么啊?” 冢宰挽了老头儿的胳膊,一脸讨好的道“我之所以能拿到那尸虫母蛊,是因着我跟那广陵王做了一个交易,我答应能给他一双重新站起来的双腿啊! 我当时之所以敢夸这个海口,是想着你老人家医术高明,燕六那手脚筋都断了,你都能给接上……呵呵,想来,也定能治好那广陵王哦!”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6 章 哪料老头儿眼口大张,山羊胡子都刹时凌乱,道了一声“小祖宗啊!” 翘着兰花指狠狠戳了一戳冢宰那光洁的额头,神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小声道 “实话跟你讲吧,前些年,那广陵王就派人捉了我老人家,逼着给他治腿。 可他那双腿,是因着五岁时被他那大哥元漆推下山崖,摔得双膝骨头碎裂,成的残疾…… 你以为我老人家真那么本事,能让那幼时就摔碎了的骨头复元?” 这番话说罢,冢宰也刹时惊惶得小脸儿惨白,跺脚道“这下惨了!若是给不了那修罗一双能站起来的双腿。那修罗定会恨得将我这失信的小人化为烂泥的!” 阴一施白她一眼,鼻嗤一声,道“谁让你这臭丫头随口说大话啊?” “哦,那你就是想看着我死了!我死了,你定是逢赌必输!”,冢宰瘪了嘴便要撒泼…… 顿被老头子唾了一脸,拈着山羊胡子想了一想,转脸儿又嘿嘿笑道“其实,我老人家觉着吧,你反正也是个木匠,要不你就给那广陵王削一副木拐杖得了。 如此一来,他不也能站起来了?你不是也没算失信于他?” 冢宰攀了老头儿的肩,愁着小脸儿道“你老人家真是奸滑啊!不过,我也觉着只能是这个主意了!”…… 可做副拐杖,真的就能交差了?那广陵王富可敌国,既便是拿黄金打一柄拐杖,再镶满珠翠,那也是拿不出手的啊。 正这般犯着愁,却瞅见那苏离如根斜竹般气息奄奄的倚在那门廊前,竟是鼻青脸肿,极为滑稽。 冢宰刚已听府中家丁说了,这是因着苏离来独孤府通报她去了广陵王宅的消息,而被裴二娘揍的,怨他竟是不阻拦,由得“小祖宗”送死。 这登徒子还是很有良心、讲义气的人,冢宰不无豪气的拍拍他的瘦肩,“真是对不住苏兄啊!” 苏离肿着脸包子哼了一声,垂着眼皮将冢宰上下打量,道“竟是四肢健全,没少胳膊少腿儿!” 冢宰一本正经的叹了一声,道“本冢宰当世小诸葛不是浪得虚名的!” 话虽说得豪气,可交不出一副像样的拐杖,怕是要被广陵王府上下绝命追杀的吧?这般担忧着,进房门时就险些被那过长的袍角拌倒,幸被苏离扶稳才免了磕掉门牙的噩运。 要是仙姿风流的冢宰大人少了门牙,那在朝堂上可该是何等说话漏风的风景? 正想对苏离褒赏两句,却见他抽搐着眼角瞅她身上的袍子,一副惨然容色的道“若早知冢宰只需出卖皮相便能安然渡过,苏某便不必赔着脸皮去求那汉王来救你了!” “我就知是你多事!” 冢宰想起今晚车舆中,被迫讨好那瘟神做下的勾当,此时都还胳膊发酸,双手颤抖,不过却忍不得好奇道“你是怎么求得那个瘟神来救我的?”…… 苏离顿时似有千般委屈,揉着青瘀的额角叹了口气, “我就是把你给我的那两封遗书拿给他看了。说你真是一心为国为民,说你要是死了,独孤家的那五万精锐也必不受控,到时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唉,最重要的是,我还骗他,说你夸他气宇轩昂,人中之龙…… 唉,我苏离堂堂儒生竟也能说瞎话不眨眼……” “哦!”,冢宰也难得深沉的叹了口气,拍拍苏离的肩,正色道“苏兄虽有佞臣的潜质却是一片丹心!本冢宰甚感欣慰,以后将会尽力的提拔!” 苏离翻了下青肿的眼皮,双手一拱,道“真是多谢啊!” 又歪了歪头,凑上来,抽着眼角拈了拈她身上的袍子,神秘兮兮问道“真出卖皮相了?”…… “咳,咳,本冢宰觉得还是不能提拔个佞臣!”…… …… 打发走苏离,回房更衣躺下,忽觉着颈上少了什么? 对了,那只父亲送的玉哨子呢?从三岁时戴着便从未离身啊…… 冢宰摸着脖颈,思量着应是被广陵王那划破衣襟的一剑,划断了系绳而掉落在了广陵王宅吧。可自己夸下的海口尚未想出确切的法子填平,如何敢再去那龙潭虎穴招惹修罗要那东西…… 愁得冢宰辗转不能眠,可刚过五更,那广陵王身边的剑痴青陟果是登了独孤家的府门,来取回那方盒。 冢宰思度着没准会询问那“交易”的进展,琢磨不出怎么搪塞,只好先下手为强的道“命是保住了,可是义兄那张脸却还不知能不能好,义兄可尚未娶妻,容颜被毁,如何是好……” 听得青陟剑眉颤抖,终是忍无可忍以一声鼻嗤打断了冢宰的碎叨,并毫不在意的道“我家郡王曾说,用剑之人靠的是剑,不是靠脸!” 说毕,便是将腰间长剑一提,拎着那方盒大步流星而去,走了两步,却似忽想起什么,转身道“我家郡王令小的转告冢宰,他那双腿是幼时落下的残疾,治不得,也怪不得冢宰!” 冢宰愣在当场,这广陵王行事倒真是独特,反倒让她生出那不讲信用的猥琐之感来。 可若真无法让那广陵王站起来,是真不会让她化为肉泥么?她着实不太信的。 伸着那双颤抖的小手看了半晌,还是得多巴结巴结那瘟神,多个保命的法门啊…… 六十一 隐疾 入夏便连旱的天气,从汉王大婚的当晚,竟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五日不停,城西千忆河水涨了数尺,淹了大片民宅农田…… 百姓们纷纷抱怨说这是因为皇帝昏溃,沉溺酒色,激怒了上天。 当冢宰听到这个说法时,正拎着袍角趟水过街…… 这连日大雨,大街行车也如同行船,那皇帝倒正好以这个理由免朝数日,美其名曰“大雨堵道,诸爱卿行路艰难!” 而冢宰“阴暗”的想着这倒正是让她将贤臣形象根深蒂固的大好机会啊,每日便是坚持趟水前往官衙,勤政自守,兢兢业业。 只是暗暗担忧那瘟神很快就要巡营回来了,便又要在这官衙与他共处一室,前几日在车舆中,虽急智躲过了那一遭,但明显反将那瘟神的瘾头勾了出来。 这又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既顺了那瘟神的脾性,又免得现了原形啊? 唉,真是头痛,外加这双手也颤抖得厉害。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7 章 而汉王巡完营后,已近黄昏,也顾不得大雨滂沱,便是快马加鞭的赶回都城。 这已几日未见到那断袖,想着那晚在车舆中的沉醉,就已热血澎湃,思念尤紧。 打算回府先换下身上这身戎装,便就去官衙见上那断袖一面,然后就在那后堂的硬榻上,将那断袖拨了,好好的一慰相思。 可计划虽好,却总抵不过变化无常,就在汉王刚穿戴好一身玄底金边袍,自认还颇为英武伟岸的当下,平公公却是躬身捧来一封书信…… 汉王接过一看,竟是他舅父程扈亲笔,而信中竟是说他母妃定也希望看到他与程碧芙早日开枝散叶…… 汉王思度,定是那表妹将大婚当晚所受的委屈告诉了舅父,引得舅父这般旁敲侧击了一番。为免舅父不满不悦,那夫妻的过场终究还是要做的。 当秦嬷嬷来请他今晚移步北院用晚膳时,他便是答应了…… 可在北院等候消息的程碧芙却是已气得又摔碎了两支发钗…… 想起大婚那晚,表哥竟是撇下她不管不顾。半夜回来后,竟也是一副疲态,躺下便一觉睡去。第二日一早又以巡营为由,一走五日,哪有新婚燕尔,独守空房的道理啊? 可听秦嬷嬷说,那后院的姬妾也是许久没得宠幸,还都纷纷怀疑,莫非是表哥被贬恶地的那三年,憋坏了身子,落下了隐疾,而不能人事了。 若真是如此,那不是要年纪轻轻便要守了活寡?想到此,程碧芙气得将那妆奁都摔了一地。 刚赶回的秦嬷嬷忙神秘兮兮的掏出一个小瓷瓶儿,耳语道“这是老奴花重金从宫中得来的秘药……据说就是那些断了根基的阉人用了,也会按捺不得。 今晚只需一点,下在王爷酒水里,便定能让王爷整宿生龙活虎……一举得男!”…… “这么灵?” 程碧芙挑着柳眉接过,想起父亲在她婚前的交待,忙从箱中拿出一副梳着灵蛇髻的美人图,指点秦嬷嬷照着这个给她上妆梳头…… 今晚无论如何也得让表哥在北院就寝,不但要行完那大婚之夜便当行的夫妻之礼,还要让他欲罢不能…… …… 天色已晚,雨仍然没有要停之意。汉王如约来了北院…… 见着表哥一身玄底金边袍的英武模样,程碧芙只觉着自己那副心肝都似泡过了酒一般醉人,忙扶了精心梳理的灵蛇髻向表哥行礼道福…… 汉王却只是浅浅点了点头,便撩袍在桌案前落了坐,晚膳倒很丰盛,大鱼大肉摆了整桌,可却也没半点胃口,想着那断袖此时在做甚,可会如他一般也思念得紧? 程碧芙暗暗绞了绣帕,自己今日盛装打扮,精心妆容不亚于大婚那日,表哥竟是正眼也未看,还似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稍后床榻之上,定得要表哥目不斜视,心无旁骛,这般琢磨着便是含娇带羞的给汉王斟了酒。 可那酒味儿一出,汉王却微微皱了眉,他嗅出这酒是那宫中窖厂酿出的桂花蜜,虽说味醇甘香,可他宁可饮那街边的粗酒,也不愿沾这桂花蜜。 因他记得幼时,他母亲程妃便常喝这酒,总是酩酊大醉,然后在宫院中泣哭落泪…… 可这表妹却是说这酒是程扈送来的,汉王暗道这是又想借了舅父的名义来对他施压,虽好歹将酒抿下一半,心下却免不得一阵恼怒,既进了王府,有些规矩还是要好好教上一教。 “本王大婚以来,冷落你了!舅父今日书信中也提及了希望你早些替本王开枝散叶!只是这等家事,以后还是不要劳烦到舅父操心吧!” 此话一出,程碧芙眼泪珠子便是大颗大颗的往外窜。 表哥虽语调平淡,但神色之间却难掩不悦之色,定是不满她向父亲诉了委屈,可从小被娇宠惯了的小姐,哪受得这般训斥,抽抽泣泣道“碧芙从小就喜欢表哥,对表哥一片真心的!” 汉王最烦的就是女人哭哭啼啼的求爱争宠,可舅父信中说得也没错,这表妹是母亲侄女,由她为自己生下儿子,母亲在天有灵,定也会觉着安慰。 那床榻间的事早晚总是要办的,索性道“早些歇着!”说着,便是走到那榻边,自己随手解了外袍。 程碧芙的眼泪这下倒是立时住了,表哥竟这么快就要安寝,看来是那酒中所下的秘药,果然很有用处啊,便是示意秦嬷嬷将大婚那晚用的龙凤红烛重新点燃,含羞带怯的替表哥宽衣解带…… 可汉王却是被那龙凤红烛晃得一阵阵的眼晕。窗外雨势瓢泼,这窗内却是红烛摇曳,喜气浓浓,怎么都觉着这有些不合时宜。 而在那烛火映照下,汉王这才留意程碧芙今日那刻意妆容的发式妆容,竟是记忆中母妃常爱梳的灵蛇髻,爱画的柳叶眉,那右眼角处还刻意点出了一粒浅红色的泪痣。 这表妹为了搏得他的宠爱,竟是刻意肖仿了母妃的妆容模样,真是好有心机。可如此一来,反倒让他提不起那行房的劲头,试问哪个不孝子敢对母亲生出亵渎之心? 正在汉王疲软之间,天空忽打起一个炸雷,程碧芙一声惊呼,趁机扑进了汉王赤袒的怀中,小脸挂着受惊的惶恐,眼泪涟涟的娇声道“碧芙好怕打雷啊!” 汉王随手拍拍她背,以示安抚,女儿家应都是怕这般打雷闪电的情形吧。 可望着那窗外电闪雷鸣,越渐起势的暴雨,却想起三年多前,那个雷雨倾盆的夜晚。 城西兵器库被雷劈坏屋顶,他亲自巡过之后,正要冒雨回府,却见一娇小的身影撑着把油纸伞,踏着齐过脚踝的雨水迎了上来。 雨早已将她的衣衫打湿,明明已冻得哆嗦,可见了他却是递上一袭密实的蓑衣,水眸潋滟的笑着说“王爷,快披上,我们一起回府!” 那样晦暗的天气中,她的笑容明明如暖熙的春日抚慰人心,可他那时却偏执的要认定她居心叵测,将她扔在身后,大步离去。 可那兵器库临近千忆河,涨水过堤,不能走马行车,她只能从王府冒雨步行近三里才能给他送来蓑衣。 雨势那么猛烈,男人都觉行路艰难,真不知她那样身板娇弱的女人,是何以支撑走过那样艰难的路程? 而那晚之后她便受了风寒,高烧不退,一病数日,听平公公说更还因此落下了那什么肺喘的病根儿…… 想起这些过往,汉王心中如被千斤巨石压得喘不了气,他多想再看到那女人盈盈的笑脸,多想再听见她甜软的唤他,多想将她拥入怀中狠狠亲吻,妥善爱惜。 只是这一切此生都再无可能,他悔恨自己为何要偏执到真正失去才知如此珍贵?…… …… 感程碧芙的小手在他腰间轻柔辗转,缓慢摩娑,可他此时却觉那潦草行事的心情也似被那狂暴的大雨冲刷了干净。 正想寻个恰当的理由脱身,却忽感鼻头一热,一滴鲜红尽是滴落在那绯艳的锦衾,沁开一块深红。 他堂堂男子汉,竟然在床榻间落了红。 随即便见程碧芙捂口惊叫,“表哥,你留鼻血了!”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8 章 汉王也是诧异,他身子一向强壮,本该是个让女人落红的铁汉子,如何会窝囊到先于女人见了红? 正在疑惑间,然后又觉着有血液窜过四肢百骸,沉沉下坠,身子也躁热起来。 他习武之人,对身体的气血变化自是格外敏感,这显然是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吧。 可今晚就只喝了半杯桂花蜜,再没进过别的饮食。拿过那仍搁在桌上的半杯酒水,细细一抿,果有些微酸带涩的气味。 他历来最恨这些下药的龌龊行止,刹时怒吼“你竟下了药?” 震怒间,那鼻血更是汩汩的外流,似有奔流不息之势…… 程碧芙又惊又吓,本来秦嬷嬷只让她将药下一点,可她怕药效不够,便是下了半勺。 见表哥这般震怒,知是闯出了大祸,只得指着秦嬷嬷惊慌哭道“不是我,是秦嬷嬷怕表哥有隐疾,不能人事……” 堂堂铁汉子竟是被怀疑床榻间不行,真是奇耻大辱啊…… 六十二 雨夜 那候在房外的秦嬷嬷早吓得跪倒在地,战栗不止。被汉王下令拖了下去重杖,这心黑面狠的老婆子,即便不打死也要拔上一层皮,牢牢的给些教训…… 汉王捂着那血流汩汩的鼻子,满心怒愤的回了寝房,闻讯赶来的太医却也只得以些冰水拍他后颈,暂时止住那喷渤的鼻血。 随后,太医便是抹着冷汗怯怯的道“这秘药乃是至阳至刚,致血脉濆张,而黄帝经中有云,阴阳之道,房中之术,治气致沫,待盈定倾……小的斗胆建议还是要以阴阳之法调息……” “说直白些!别掉这些书袋子!” 汉王怒目大吼,心急火燎的哪听得那长篇大论…… “就是说得行房!不然怕会落下隐疾的!” 太医一口气说罢,便深深的埋头,瑟瑟的发抖,心下暗叹,那么重的药,就是铁打的身板,怕也是熬不住的…… 而汉王被下药的事,在那秦嬷嬷被拖出去的当下,也已传遍了整个王府后院。 丽姬等一干姬妾自然是纷纷抹着泪花儿前来慰藉,而闻太医所言,一个个便是傲然挺胸,摆出了一副愿为王爷肝脑涂地的架势…… 见了这一众丰沃在眼前晃悠,真是随便一个都是上好的解药,虽说以前确实是喜欢这些个沃野千里的绵软,可汉王此时嗅着那些个脂粉气却只觉头昏脑涨得很,俗艳不堪,难以下咽, 索性取了桶凉水掼头,以坚强的意志将那份火烧火燎暂压了下去,忽的道“老平,叫姜桦来!” 众姬妾红唇大张,一个个抹着眼泪花儿退了出去,难怪王爷回来后,性情大变,原来是那三年间,被那小煞星钻了空子,掠了身心。 以至于一个个瞪着那蹦跶而来的小煞星,都血红了眼珠子,似要将他生吞活剥,骇得小煞星更对女人生出了深深的惧怕感。 难怪那些成了亲的兄弟们会叹气说女人如狼似虎,吃男人不吐骨头。 唉呀,女人本就是个可怕的存在,更何况还是一群女人,也不知王爷以前是如何应付过来的…… 小煞星怀着对王爷无边的敬仰以及同情,进了寝房,见那从头湿到脚的铁汉子,正盘膝而坐,阖目禀气。 正愁着该怎么给王爷解那药性,却听王爷沉声道“速去一趟独孤府,将那断袖叫来!” 说话间,小煞星见王爷的鼻血又喷涌而出,忙是扯了斗笠奔进了雨中。 可很快却又折回,禀道“我刚在半路听说那兵器库的屋顶今晚又被雷劈了,那独孤四儿子已先去了那兵器库啊!” 汉王闻言刹时睁开了眼,竟是生出一阵莫名的不祥预感。 那兵器库临近千忆河,又年久失修,容易倾塌,甚是危险。更何况,如今那秦芜雨重伤,那断袖身边又没个高手保护。 这样的雨夜,难道不正是杀人抛尸的大好时机?便是将蓑衣一披,朝那兵器库策马奔去…… 可程碧芙这边却是担忧着闯下这等大祸,该如何才能消了表哥的怒气。那已被打得半死的秦嬷嬷只得捧了一把珠子去打点老平,让他在王爷面前说些好话…… 平公公思量,若是不将这程家的王妃安慰好,闹到王爷舅父那里,总是会生出些不必要的介蒂。 况且,王爷的确也年岁不小了,是该早些开枝散叶。这些年来也不知怎的,那些受过雨露的姬妾,没有一个能有动静。 而如今王爷痴迷那断袖冢宰,虽可治那相思的病疾,可那冢宰毕竟也是个男人,更是没有那能种苗的沃土啊。 老平由此觉着还是提点一下这程家的王妃为好,如能得了王爷喜爱,没准真能一举得男,便是道 “王爷乃是戎马出身,自然是在乎那些兵器。王妃大可跟去兵器库陪着王爷巡检,如此一来,王爷定会很感动的,今晚下药的事也定不会计较了!” 想当初,那独孤王妃不是冒雨走了三里给王爷送去避雨的蓑衣么? 那晚王爷虽表现得仍是冷落,可如今回想起来,王爷那晚回来后却是辗转难眠,还旁敲侧击的打听那独孤王妃的病情,直到数日后见那王妃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似安定了心神…… 可平公公没想到自己这一番发自肺腑的好意提点,却惹得这程家的王妃一脸不悦, “该死的老奴,是故意戏弄我么?这么黑的夜,这么大的雨,多危险啊!再说,我被淋得湿透,不是让王爷见到我一副落魄模样?” 平公公见此,忙连声赔罪,心下却是暗道以后就是捧出座金山银山来,也休想我这“该死的老奴”掏出半句真心提点的话来。 老平望了眼那沉沉雨幕中的东院,却也不由暗叹那独孤王妃不也是贵家出身的小姐,身子更是柔弱单薄,人家怎就能有那样冒雨走夜路的彪悍胆量呢? 看来能那般不管不顾的去痴爱一个男人,不是所有女子都做得到的,王爷错过了独孤王妃,真是他一生之憾,无可弥补啊…… …… 而汉王领着姜桦等人策马赶到那千忆河边的兵器库时,却见那兵器库前已有数名府兵在冒雨抢修那被雷劈坏的屋顶,那些箭簇弓弩若被泡过水,定会朽枯开裂。 而兵器库前立着一身月白的纤娇身影,正撑着一把油纸伞,指挥着府兵将箭簇弓弩搬到干燥之处,还一一检视可有泡朽之处…… 雨水已将她肩头和衣袍下摆湿透,狂暴的雨水更随风劈打在那玉雪小脸上,几缕湿发贴在她颊边。 汉王怔了一怔,似觉看见三年多前那夜,那纤娇的女子发丝尽湿的立在他的面前,便是这个模样……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69 章 汉王走向前去,装着无意的握了她持伞的柔荑,虽体内热血汹涌奔腾,直想将这副小身子抱了满怀,却也做了一副取笑的模样,叽嘲道“此等修屋顶的小事大可交给属官去办,冢宰倒真是尽职尽责啊!看来贤臣的名声真是要拿命来搏的啊?” 那带着厚茧的掌心温热传来,让已然冰凉的小手有了些知觉。 不过这话,听来就真是不入耳了,可想着对那广陵王夸下的海口尚没填平,这瘟神如今可是她保命的法门啊。 冢宰忙腆着小脸,做了一脸难色的道“倒不是本冢宰有多尽职尽责,想搏个什么贤臣的名声?是皇上下旨让本冢宰亲自来巡这兵器库啊,本冢宰若是不来,不是又白白惹来抗旨的罪名!” 汉王点头,父皇定是寻了机会为难这断袖罢了,见她衣袍湿了大半,暗想莫着了风寒,便是以她碍事为由,让她去一边屋檐下呆着。 断袖倒也识相,赔着笑便是去了一旁避雨。 汉王想着先替这断袖监督着将兵器库修葺妥当,便要拿这断袖来解了药性。这般思量着,便是喝令一众府兵加快了抢修的进度…… 忽无意望见两个府兵抬着一只麻袋,鬼祟的朝那千忆河的河堤而去。 汉王敏锐觉着这两个府兵形迹可疑,都在忙着抢修,这两人却忙着朝外搬物事,莫不是偷窃兵器? 正要喝问,却又听那追随冢宰而来的裴二娘四处急问“有没见过我家公子啊?我刚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竟见那两府兵相视一眼,竟是将那麻袋用力抛进了那水流湍急的千忆河中,转身便跑。 而那麻袋在水面打了个旋,便是随了水流朝下游急速冲去。 汉王忽意识到什么,经不得思索,便是奔向河堤,跃进了那湍急的水流中…… 虽说汉王水性极好,可水势险急,又雨大夜黑,只靠着远处遥遥的几盏塔灯微亮的光芒,依稀见得那麻袋被冲得浮浮沉沉。 汉王奋力追去,可就快要触及的那一瞬,那麻袋却是进了一个漩涡,猛的沉了下去…… 这千忆河被称为死亡之河,水深涡多,每年这河中都会死上好些个善水的渔民,汉王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深浅,打了个猛子便冒死潜进那漩流之中,四处摸索。 兴许是上天垂怜,黑暗中竟是一下抓住了那麻袋的一角,一把拽过,感觉那袋中果然是个人,汉王心上一颤,忙将其托举出水面,奋力游到岸边,一把撕开那麻袋口子。 借着那火石激出来的一瞬火光,汉王看清果是那断袖的脸孔,不但双手被缚,嘴里还被塞着破布条,已是昏死之状…… 汉王忙是抬掌去重压那断袖胸口,将那河水替她控压出来,直到见那断袖口中溢出好些河水,并微微呛出一口短气儿,汉王这才稍舒了口气,这断袖总算是还活着…… 雨势瓢泼,举目四望,河岸边竟是有几间破败的民房,因为汛期水涨,居住在此的百姓便是已搬离别处,倒可以暂避一避风雨…… 抱了那断袖奔进最近的一间民房,油灯竟还有些存油,将灯芯捻了捻,竟还能用…… 以着昏黄的灯光,见那断袖仍然昏迷未醒,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发丝贴在颊畔,颇为苍凉。 想这断袖身子赢弱,这般全身尽湿,莫再受了风寒,便是去脱那断袖湿透了的袍衫。 可月白的外袍脱去,惊见这断袖尽是在中衣里面还穿了两件质地厚挺的内衫,这入暑的天时,竟还穿得这么厚实。 而内衫因着湿透,此时已是贴在了那小身板上,那胸前虽不明显,但分明也是有些起伏的。 汉王心中有个念头顿时千回百转,双手竟是都微颤起来。 当褪掉那最后一件里衫,看见胸口那层层叠叠的白绢带时,汉王只觉呼吸都停窒了…… 六十三 摧心 此前不是没怀疑过,可却都被她见招拆招的一一骗过了。 汉王被震惊得短暂空白之后,便是一阵凌乱,他甚至也弄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最后落在心底的是涛天的愤怒, “宇文镶,你是有多蠢啊!竟是被这女人骗了这么久?” 汉王怒然将那束胸的白绢拨扯了干净,还撕成了碎条,都仍觉不解恨。 只想待这女人醒了,便要掐着她的脖颈,骂上一句“该死的女人,你骗得本王好惨啊!”,并让她好好给个说法。 这般怒愤着,垂目看向那静静躺着的玲珑玉人儿,微弱的灯火中,那人儿似散发着莹莹的玉光,唯那玉雪的胸口被勒出的一道道深狠的血痕,看起来格外膈应。 汉王有些木然,刚刚那些震天的怒气似在那一瞬全都抽离,还剩下一股砾石磨心般的痛感。 他想,这女人每日如此,该是有多痛啊? 而这份怜惜更是如那无解的秘药,无疑是朝他那药性未除的健硕身子火上浇油,那浑身腾起的躁热将那湿透的袍衫都迅速烤了半干。 本见着她就按捺不得,在那秘药的作用下,血气更是摧心拉肝的翻滚着。 汉王也顾不得什么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何况,这本就是他宇文镶娶过门的女人,要了她那是天经地义。 两下便将她拨了精光,只想将这柔弱无骨的小身子,揉碎了吞咽下腹…… 忽见她蹙着秀眉,幽幽睁开眼来。看着那一脸恍惚的小模样,汉王却不知怎的,心下生起一阵莫名的仓惶。 虽之前想过无数次,若能重来,必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大婚之夜,给她一生宠惜,好好呵护。 可如今她真正“活”了过来,却是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想着被她算计得丢盔弃甲,想着她的人头竟是比自己的还贵上十万两。真男儿铁汉子直觉着自尊面临前所未有的崩塌。 还是必需要给这女人个下马威,才能以正夫纲。不然,她怕是会得意忘形,以后认不清谁是一家之主了。 主意打定,汉王便是抓起那把已被撕成碎片的束胸白绢,瞪着她佯装怒色的喝道“好大的胆子!该死的!”…… 本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处的冢宰,瞅见那些碎片,刹时清醒了两分。 豆大的灯火摇曳中,那瘟神浑身冒着热腾腾的水气,在灯火下极似那收命神身周的白烟,而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在不明的灯火中突凹出诡异的阴影,薄唇中那一口整齐的白牙都似泛着兵刃般的雪光,而那双大睁的凤眸满是血红,要瞪得落出眼眶。 好重的杀气,她抖嗦了一下,再垂目见自己一丝不挂,更是觉着一切都完了…… 姑摸着明早那千忆河面上该浮起一具全身赤裸的女尸,仵作验尸后,定还会说死前招受过多种残暴的凌虐,不,不,以这瘟神的心狠手辣,定是不会给她留全尸的……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0 章 可死到临头,倒也就淡然了,用力的闭上眼,等待那死亡一刻的来临,只是微微哽咽道“只求杀完了,莫扔河里,我不会水,我不太想做水鬼……顶着水草也不大体面……” 汉王刹时暗暗好笑,死到临头,还想体面,这下知道怕了吧? 本想再吓唬两句,可是见她眼泪珠子却不断从眼角溢出,那小身子也因恐惧而战栗起来,又听她微弱哽咽“求汉王看在好歹夫妻一场,下手痛快些!” 这副可怜的小模样,倒是让汉王那刚到了嘴边的吓唬话又给全全吞了回去,还觉着自己真是可笑之极。 男子汉大丈夫沙场杀敌,建功立业。这吓唬自己家这乖乖巧巧的小女人也不嫌窝囊么? 而且,那被秘药折腾的身体也早已煎熬不得,直想将这解药快些拆解了入腹,放缓语气道“知错了就好,快起来!本王为救你,这一身可都湿透了!”…… 原以为她会腆着小脸,眨巴着水眸,迅速爬起来给他宽衣解带,可她静静躺着,竟是又毫无回应了。 汉王蹙了蹙眉,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在先,莫非还敢端了架子不成?却忽觉不对,见她此时小口微张,朝外不停吐着气儿,还带着些肺声。 汉王骤然一惊,想起曾听老平说过,三年前,她冒雨去给他送蓑衣,淋雨后便落下了肺喘的毛病。 眼下,这定是那肺里的水没推尽,呛了肺气儿,忙是将她扶起靠在胸前,替她抚顺心口,理顺呼吸。 可每一下,汉王都觉心惊不已。当她的呼吸渐平,他的呼吸却已是凌乱得没有半点章法,可是见她的唇色此时已是有些发乌,若再随了性子拿她来解那药性,她怕就真是要被折腾得醒不过来了。 汉王觉着那血气从四肢百骸皆奔腾向小腹,坠痛不已。那灵魂与身体的双重煎熬,让他就快要被炸烈成片,却也不敢再动这怀中的娇人儿半分。 又留意刚才自己情不自禁时,掌上的厚茧竟是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剌出了好几道细口子,顿觉心疼得胸腔都颤抖了起来…… 大雨越渐狂暴,这破漏的屋顶经不得雨打而漏塌下一块,汉王忙将她裹在怀里,用臂弯替她遮避住那肆虐而来的风雨。 以为她睡上一会,便会醒了,可却感觉那小身子竟是越发冰凉,再探手摸她额头,却又是炉火般滚热烫手。 在河里泡了那么久,又呛了水,本就有病根儿,怎能再受风寒?看来得快些找大夫诊治才好,切莫烧出个三长两短。 可因着她隐藏的身份却是不能找太医来治的,想来,独孤府定是有给她保命的大夫才对。 这般想着,忙是给她将衣衫一件件穿好,密密实实裹在怀中,冒着大雨朝独孤府奔去…… …… 这几个月来,为掩真身,同那瘟神斗智斗法,她真是觉着耗尽了这十八年来的全部精气神,每日紧绷,喘不得气儿。 如今彻底的现了原形,倒觉着是连头发丝儿都松了下来,那病也是如山倒一般,来得猛烈。 阴一施得了密信,心急火燎的赶来,便是给她下了副重药,驱了寒气,可仍是睡了一天一夜,这才好歹退了烧热。 可因着本就有那肺喘的病根儿,那改换嗓音的换音丸却也是暂时不能用了,捏着这把嗓子, 由此只得称患了重病,无法上朝理事儿,政务交给那苏离全全处理便是,想来一切定也是会有条不紊,不必担忧。 只是苏离听说冢宰病了,倒是义气的前来看望。可是见了裴二娘挽袖叉腰守在冢宰寝房前,捂着尚没消肿的脸包子,吓得那是一溜烟的逃了,苏离自叹平生流连胭脂丛,唯怕这夜叉裴二娘…… 母夜叉鼻哼了一声,算你这臭小子跑得快,不然,为了不让你闯进来,只得又好生揍上一回了。 回头见冢宰平躺在榻上,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帐顶,这醒来后,便就总这样发神,莫不是被吓坏了。 裴二娘很是自责,“小祖宗,都是我疏忽,才让你被那两个该死的扔了河。 不过,那两个该死的一早已被发现那人头从千忆河里飘起来了。也不知是谁先下手杀的? 我本是想捉了,剁成肉泥喂狗的!” 冢宰幽幽回过神来,思度那两个府兵该是受皇帝口谕,再被韦坯杀人灭口的吧? 可眼下担忧的是那瘟神知晓了她就是那本该死了三年的“淫l妇”啊。 那晚显然是气得不行,可还留着她性命,想来定也是觉着她这独孤家的掌事死了,独孤家必乱,不好收拾吧…… 唔,应该是如此的,这么想着,倒又放下两分心来,见乳娘捧着热腾腾的粥进来,整日未怎么进饮食,此时倒忽然觉着饿了,笑道“我正饿呢!” 这声一出,乳娘顿时泪如雨下,因没有服那换音丸,眼下声音已是恢复为曾经那般的甜软悦耳。 乳娘真是对这声音想念得紧,觉着这才是小姐当有的模样啊,毕竟是个女儿家,装男人哪是长久之计,想起如今小姐已被那瘟神发现了身份,更是后怕得很,斟酌后道 “那瘟神脾性狠戾,你又暴露了身份,怎么与他周旋啊? 要不就赶紧寻个理由,辞了这大冢宰之位,我们离开这里。去寻一处地方隐居,哪怕隐姓埋名,但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不好么?” 裴二娘抖着粗犷的眉眼,纠结插言道“大姐,你当小祖宗管的是我以前的山寨子么?随便分了银两,让他们各自谋生便散伙了事了。 独孤家那么大摊子人,兵马还有五万,小祖宗一走,这大摊子撂给谁看着啊? 记得那没骨头得黄大虎以前都说过句有道理得话,这群龙无首,那也就是拨子泥鳅,随时被人砍了几截,裹了面粉下锅炸啊!” 冢宰琢磨,即便要走,的确也是要将独孤家托给可托之人才行,可是,这独孤家交给谁来掌管呢? 独孤家那么多男儿,哪个能够信赖,能堪大任?若真是有合适人选,父亲定也不会冒险让她女扮男装来撑这大局了。唉,真是越想越头疼。 在想到脱身之法前,眼下稳住局面的唯一法子,怕也就是得顺着那瘟神的脾性,让他千万别改变主意,动了杀机…… 六十四 越墙 本已打算要一辈子做个男儿,即便做不出魁武伟岸的风骨,可做个权侵朝野的断袖那不也算是条畅顺的人生之路么? 可冢宰觉着老天是故意拿她戏耍,总是在她打好主意的关头,给她一道雷劈。 那瘟神的雄心是要坐上那高高龙榻的,而独孤家支持的却是太子,这便已是个难解的死结。 皇权相争,成王败寇,即便让太子先放弃了皇位,可以着那瘟神独断狠戾的性子,如何容得下手握重兵,威挟皇权的独孤家存在? 瘟神一旦坐上了皇位,想必第一步要做的定就是将兵权收缴,而为了斩草除根,到时,她这女儿身的欺君大罪,正是将独孤家抄家灭族的最好理由啊。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1 章 冢宰心烦的在榻上翻来滚去,对守在榻边的裴二娘,叹气道“真可惜我不是个真断袖,不然,以那瘟神眼下对断袖的新鲜劲头,我还可以出卖出卖皮相! 把那瘟神逗高兴了,与我独孤家化敌为友,没准还成就出一段能载史册的断袖篇章啊!” 裴二娘赞同的点头,可瞅着冢宰这等清丽潋滟的模样,不可思议道“可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么?那瘟神又不眼瞎,面对这样的美人却反倒没个反应? 我听说外面都传开了,说那瘟神前晚中了那程碧芙下的秘药,鼻血都留了一桶……那样的情形竟是没有拿了你做解药啊? 呦,莫非真如传言的那样,在边陲恶地做了三年的光棍,憋出了不能人事的隐疾,而成了个银样蜡枪头?” 冢宰险被唾沫呛到,暗想那瘟神才不是银样蜡枪头,健硕雄壮得很呢! 可接着却觉着一阵不是滋味儿,看来那瘟神果真是看不上她这不够丰沃的女儿身啊,不然前晚赤条条的摆在他面前,竟都不稀罕。 唉,做女人做到这脱光了都没人要的地步,还真是窝囊得很,无奈啊,先天不足…… …… 可冢宰哪知汉王前晚所受的煎熬…… 前晚,汉王将她送回独孤府后,回头便亲手捉了那两个扔她下河的府兵,问出是受那韦坯指使后,便是砍了人头,扔进了那千忆河中,此举也是给那韦坯小小恐吓,不要再轻举妄动。 接着,本就想去独孤府看看那女人,可舅父程扈却是来了府中,竟是留着老泪,亲自就那程碧芙下药之事向汉王赔罪。 汉王自是驳不得舅父的颜面,而为了让舅父安心,还不得不应下了晚膳后要与表妹合房的请求。 可本就对这表妹没有半点心思,如今更还记挂着那“死而复生”的女人,即便瞅着那衣衫尽解的表妹,怎么也无法提起走那夫妻过场的劲头来。 汉王索性就假称因前晚中了那秘药而未行房,怕是真落下了不能人事的隐疾,就此披衣离开了。留得程碧芙伏在榻上,哭天呛地了大半宿…… 夜已深沉,刚停了半日的大雨,入夜竟又下了起来。 汉王从北院而出,想着不知那女人眼下如何了?烧可是退了?会不会再落下什么病根儿? 虽天色已晚,大雨瓢泼,仍是迫不及待想要去独孤府看看。 正要出门,可嗅见自己身上的汗味与那表妹蹭上的脂粉气,便是忙折了回来。 让老平速速给他备水沐浴一番,想着那女人一向仪容妥贴,扮男人那也是仙姿风流,若见了他不修边副的邋遢模样,难免笑话嫌弃。 还特意选了一身玄底云纹边的袍服换上,仍不放心的问道“本王穿这身看起来如何?” 老平一愣,王爷一向在吃穿上率性随意,如何会忽然在乎起仪容来,忙点头如捣蒜,夸王爷英武伟岸,无人能匹。 汉王听得高兴,可琢磨在老平眼中,他就是半年不洗澡,那也是无人能匹的英俊倜傥,遂让老平找来面铜镜给他照照。话说这好些年没照过镜子,都已忘了自己什么模样了。 可信心满满的瞅去,却是为镜中那张晒得古铜色的面皮一阵打击,揉着脸皮道“本王竟是脸皮粗黑,丑成这副模样了?” 老平思量着这定是觉着那冢宰长得太过细嫩,而起了自卑之心吧,忙安慰道“哪里是丑?王爷这是越发添了英武之气啊…… 那些柔弱的人不知多仰慕王爷这份伟岸的气宇呢?再说,男人靠的是力道,不靠长相!” “有道理!” 汉王抚了抚袍服,端详了镜中的自己两眼,姑摸着就算比三年前难看许多,也要让那女人臣服在他的力道之下。只要待那女人病好了,便揉碎了下腹。 这般想着,便是让老平从库房里翻出好些名贵的药材,拎着去了那独孤府。 可独孤府看门的那一胖一瘦两个看守,这回倒是眼尖得很,一眼认出这一身玄袍,气宇轩昂的男人,不就正是他家小主子的死对头汉王么? 那啃着油饼的胖看守,便是使出吃奶的劲将府门叩了,拒不接见。 依了汉王的脾气,真是想一脚踹了这府门而入。 可经老平一劝,这大半夜的,无端踹人家独孤家的府门,传出去也是他汉王理亏在先?况且,秘密来探病,也不好声张。 可见不到那女人一面,如何能够安寝? 汉王瞅了眼那独孤家的后园高墙,四顾无人,也顾不得什么皇族体面,便是纵身一跃,翻过了墙去,寻思着上回那女人寝房的位置,便是穿花过廊的寻了过去。 那房间竟还燃着微黄的灯烛,想来那女人尚未歇着,捅破窗纸望去,却刹时觉着血脉濆张…… 那榻前垂着轻薄的纱幔,被微黯的灯火映得一片朦脓,而那之后,有一纤娇的身影正脱下一件肚兜,隔着纱幔,那玲珑的身躯飘渺不清,却更添诱惑。 汉王热血澎湃,直想这就冲进去,将那娇人儿抱了满怀,可接着那双凤眸却刹时露出了凶光,并握紧了铁拳。 因见一五大三粗的身影竟是从内室走出,还直接掀了那纱幔而入,将一件雪白的绢衣给那坐在榻上的娇人儿换上,还低头仔仔细细的给娇人儿系上衣襟,想必那胸前的美景也是被一览无遗了啊。 汉王怒恨,本就担心这女人生得一副招桃花的模样,哪能没有男人打她主意? 更何况,这女人年岁也不小了,当初嫁他之前,定就是有嬷嬷对她开解了人事的,早就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女子。 如何能甘心做个男人,而耐得住那深闺寂寞? 欺骗本王,算计本王,这就罢了,身边还敢藏着暖榻的奸夫?本王的女人都敢动,非要将那通奸的男人大卸了八块不可! 汉王怒火涛天,正想踹了门去“捉奸”,却是见那“奸夫”抬手摸了摸那娇人儿的额头,说道“烧是退了,那药也还是得喝啊!” 嗯?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 汉王一愣,又见那“奸夫”走出纱幔去桌案边端了药汤,虽说眉眼粗犷,肩宽背阔,但不正是那有母夜叉之称,名满都城的裴二娘么? 汉王暗暗失笑,若刚踹了门进去“捉奸”,那他的脸面还往哪里搁,不过见她一切安好,便总算也能放下些心来。 本想就此离去,可下一瞬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因听见那纱幔后传出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带着笑意的甜软语声“掌柜的,帮我去衣箱里把那几本册子翻出来瞅瞅!” 那声音顿时让汉王脊梁酥麻了彻底,之前觉着那流珠声音有些像她,可今日细细听来,却仍是不像的。 那柔若春风般的自然和熙,没有半点做作的语调,着实是外人学不来的。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2 章 又见那裴二娘去内室捧出一沓书卷,她随手翻开一册,一边翻一边问裴二娘道“你说真是把这些秘戏册子上的都学会了,能有用么?可我先天就不足啊!” 裴二娘拍着心口,豪气万丈的道“肯定有用的!男人啊,其实就跟那发情的公马是一样的,先顺了那命根子,再套那马绳,一试一个准…… 就说当年,我看上那黄大虎,可那瞎了眼的男人非说我比他还爷们,看不上我。 我就气得将他捉了,拖上山寨,两下拔光了,就将他办了…… 这以后好长一段时日,没日没夜的粘着我……对我那是服服帖帖的……” “唔唔,掌柜的,你真是女中豪杰啊!那我得好好学学!”…… 一听这句求知若渴的甜软言语,汉王那刚缓下的怒气,顿又急速上冲,这女人是想学了那套马的法子,去顺哪个的命根子? 过了三年,这女人已是看上了别的男人了? 想来也是,当初对她那般冷淡,百般羞辱,她再蠢也不可能还痴傻爱着他吧? 汉王顿觉有一盆夹冰的凉水,从头掼到了脚。 可随后便愤然的决定,不论这女人去套谁的命根子,本王便去阉了谁。倒看看哪个胆儿肥到想断子绝孙的,敢与本王抢女人? 接着却又听那女人叹了口气,仰倒在榻上,甜甜软软的忧伤道“可掌柜的,你是有武力的啊!我难道也有本事撂得倒那瘟神么?姑摸着就没人能打得过他吧…… 唉,三年前就说是喜欢丽姬那种丰盈饱满的,觉着我这身板定硌手得很…… 唉,出卖皮相这个法子,是行不通的啊!得想别的法子拉拢才好!”…… 汉王怔了一怔,闹了半晌,这想套的是他啊? 可撇开想与他耍心机不提,最可气的是,竟敢将她相公叫做“瘟神”,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六十五 夫纲 禀着要一正夫纲之心,待那女中豪杰裴二娘总算讲完了她彪悍的驯夫岁月,打着呵欠离去后,汉王推门闪身而入。 刚躺下的冢宰正想叫上一声有刺客,却是被那带着厚茧的大手捂了口。挣扎间,瞪大了水眸看清来人之后,更是连倒抽凉气儿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半夜的翻人院墙,除去奸淫掳掠,便该是夜黑风高,杀人放火。 该不会明早,乳娘来唤她起床时,便会被一具全身发紫的女尸,吓得昏死过去…… 汉王自是看出她的惊惶,暗嗤就这点小胆量,还想谋算撂倒本王? 不过,觉着这瞪大眼儿的模样,也仍是可爱得很。可想起刚那一口一个“瘟神”,便是又有些火大,凑到她面前低沉着嗓音吓唬道“眼下知道怕了?你欺骗、戏耍本王的时候,不是得意得很么?” 可吓唬间,捂着她小口的大掌却是赶忙松开了,由此便是大大的削弱了那吓唬的力度。 他自知他习武之人的掌力也没个轻重,切莫将这瓷做一般的小人儿捂出了肺气儿…… 冢宰自也看出这瘟神并不是来取她小命的,虽说这深夜越墙,闯人闺房,行为不耻,但冢宰一向觉着这识时务乃是俊杰,何况如今还是被人抓了把柄的。 忙是眨巴着水眸,拿出了那赔脸儿讨好的看家本领, “对汉王只有敬仰,哪敢戏弄呢?只是不知汉王为何深夜光临寒舍啊?” 这甜软的声音听得汉王四肢百骸都发了麻,此时这娇人儿一头青丝披散,如绸缎般披散在身后,衬得玉雪小脸更为清丽可人,一身雪白的薄绢衣下,那玲珑的身子隐约可见。 刚挣扎间,衣襟系绳已开,露出颈下一片玉雪的肌肤,那楚楚动人的韵味真是到了极致。 汉王暗暗血气涌动,直想立即将这副小身子揉碎了下腹。 可想着若是表现出了那急不可待的心思,不就正如那发了情的公马,被这女人轻易顺了命根子,套了马绳?以后还怎么正夫纲啊? 为了以后长久岁月打算,汉王便是将黑脸一垮,装了一副肃然之色,阴深深的道“本王今晚是特意来提醒你,本王如今知晓了你的秘密,你便得对本王老实顺从,休想再起什么奸诈的心思?” 冢宰更是端出一副知错就改的诚挚模样,垂着脑袋,连连称是,却是闻汉王冷声道“口是心非的女人,当着本王的面倒是总说得好听!可背后骂谁是‘瘟神’?背后打主意要顺谁的命根子?” 冢宰暗暗一颤,隔墙有耳果是不假啊。 想来刚与裴二娘说的话,竟是被这瘟神全都听到了,以这瘟神的脾性,不气怒才怪。忙眨着水眸辩解道“‘瘟神’,不是骂人,是说汉王威仪呢……我也自知先天不足,不敢打汉王的主意!” 还忙起身,从桌案上的果篮里拿过一个洗好的小甜瓜,用旁边的放着的小银刀熟练地剜下甜瓜顶端,还娴熟的在那碧绿的瓜皮上雕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鲤鱼摇尾,这便成了一个精致的瓜盅…… 将这瓜盅里放了银勺,端到了汉王的面前,甜甜软软的讨好道“汉王平日吃得油腻,这个不但解渴还清腻呢!” 汉王看着这精致可爱的瓜盅,有些发神,以前这女人嫁来王府时,每日都会亲自写菜单给他准备午膳。 虽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菜式,但那些普通的瓜果经她的巧手雕成各式各样的花草动物,便是比那御膳房的珍馐佳肴看着还要赏心悦目。 可那些精心准备的午膳,他以前却偏执的拒不愿尝,由此那些精美的饮食便总是被老平、姜桦他们一干人等流着口水一抢而空,吃得连果核都不剩。 此时,再看到这样雕花的瓜盅,汉王心下真是柔肠百折,接过来大口吃了几勺,觉着格外清凉可口,甜润沁心,那点微不足道的怒气早已是消散无踪了。 见瘟神吃得开心,冢宰以为这下算是顺了这瘟神脾气了,哪知那瘟神忽又想起什么,猛然扭头来凤眸微眯的看着她,竟又露出了不悦之色, “你刚说不敢打本王的主意,那你想去打哪个的主意啊?” “啊?”,冢宰迷茫间,见那瘟神瞥向那摆在榻头的那大堆秘戏册子,她小脸一烫,正慌忙伸了细胳膊要将那些罪证拢了朝衾被里塞,却是被那瘟神的铁臂连人带书全全扯进了滚烫的怀中…… 汉王将她箍在宽阔的胸膛前,随手翻开了一册,书中不着寸缕的撩人香艳顿时溢了满眼。 汉王只觉有一股血液伴着欲念飞流直下,真是个不学好的,这三年也不知耐不住深闺寂寞时,都做下些什么?若不好好整治,以后怕是真要给本王戴几顶绿冠不成? 而低头睨着那已小脸绯红的娇人儿,又起了亵玩之心,指了指其中一张,佯装冷然的道“就给本王试试这个?”说话间,将那玲珑身躯朝怀中一拢…… 冢宰顿明白了这瘟神之意,虽琢磨了整日要出卖皮相,可这一切未免也来得太过突然,真是让人心跳欲裂啊。 可这自己送上门的,本冢宰哪有不要之理,定要拿出裴二娘那般的英雄气慨,以求一举给这瘟神套上马绳。但瞅了眼那汉王所指的画面,冢宰绯红的小脸顿又白了一白。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3 章 瘟神的癖好真是脱离常性,匪夷所思,冢宰为难的道“这个不行……我得先去瓦肆学学爬竿倒挂这些本事才成啊?”…… “那就这个!” 汉王又指了一张图,虽仍做了冷然的脸色,可那双大手已不安份的朝那绢衣衣襟里钻去,要敢再磨磨蹭蹭说是不行,本王可就要用铁血的手腕了。 冢宰瞅了眼那图中鸳鸯交颈的火热,只觉那已退了的高烧又烧了起来,正迟疑着该从哪里下手,已是被凌冽的男儿气息灌了满口…… 这张小口,汉王已不是第一次尝辙,可此前以为她是个男人,心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阻隔,此时刚触及便已是抓挠百骸,舌尖在她柔嫩的唇舌疯狂游走,吻得是格外的凶狠与霸道…… 大手放肆的将那碍事的绢衣拨去,以为此生都再不可得的女人就这样乖巧温顺的伏在自己怀中,有着最为让人馋涎欲滴的曼妙。 这女人对他来说,真是比那秘药还要伤人的存在啊,只需一吻已是有如烈火燃遍了四肢百骸…… 外面风雨拍打窗棱,汉王也只觉那压抑了三年的感情,急需一个倾泄的出口…… 可忽见那怀中的小身子,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那双小手还死死抓住了身下的衾被,而这并不像是因着要受宠的激动,分明就是难以遏制的恐惧啊。 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小身子虽已出落得玲珑,但分明就是青涩得不懂风情。临阵时分,激昂而澎湃才是当有的反应,可这女人却连香汗都没有挥洒半颗,那肌肤反倒还一阵阵的发凉…… 这种情形,汉王还是第一回见,可他知最本真的反应是骗得人的,就如他面对那表妹也如何也提不起走那夫妻过场的劲头。 莫不是过了三年,这女人对他不但已然无爱,还已生排斥之心,忍不得冷然问道“你果真是想向本王出卖皮相的么?” 冢宰暗暗纠结,白日那也不过嘴上说得豪气,这床榻之事着实没有半点实战经验。 而且事到临头,还无端想起三年前的种种遭遇,那恐惧便是无可遏制的沉沉袭来,有些事原来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伤筋动骨一百日,伤心却兴许会痛上一世吧。 冢宰看着那近在咫尺,已有愠色的英俊面孔,竭力让身子放松下来,挤出笑意道“汉王也深知,与我独孤家合作,才是良策啊!”…… 汉王蹙眉,她虽笑着,却明显不达眼底,而且床榻之间,竟是仍记挂着算计,也就是说她愿伏于本王身下,不是因着情之所动,不过真只是想以此为饵,以求拉拢。 这个事实比她用那把羽扇算计,还要让汉王觉着可恨可气,真当本王是发了情的公马,能被随便顺了命根子,套了马绳么? 那握着她肩头的大掌不觉用了力。她顿觉肩骨似碎了般的疼痛,忍不得痛叫了一声,水眸都噙起了泪花…… 汉王刹时一惊,见那细嫩的右肩竟是已被捏出一块红瘀,心下刹时慌乱无着,刚一时气急,不慎便是用了些力,不知骨头有没有碎裂。 正想替她细查伤势,却是见那房门被猛然踹开,只见一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药气奔了进来,见了这榻上情形,忙是扯了衾被将那单薄的小身子裹了严实,紧紧护在怀中,沉怒道“汉王夜闯他人宅院,可不是君子所为?” 冢宰暗惊,秦芜雨定是听见了她那一声痛叫,便是闯了进来,可他被尸虫镂骨,筋骨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复元,眼下已是武功尽失,若与这瘟神动起手来,只会筋骨尽断,忙道“我没事的,汉王并没将我怎样,你快出去!” 可她这话一出,汉王却是更怒了,此前这女人为了给秦芜雨拿救命的母蛊,竟是冒死去闯那广陵王府。如今这半夜三更的,秦芜雨又这样公然冲进房门,这兄妹还真是情深不避啊? …… 六十六 冰火 汉王尤记得,当初这女人嫁来他汉王府之后,这秦芜雨便以着义兄的名义三天两日的跑来他府中看望,吃穿用度,大箱小箱的朝那东院里送,就像他堂堂汉王的王妃会连吃穿都亏缺了一般。 而这女人每每见着这秦芜雨前来,也是笑颜如花,那种笑意是与着在他面前的那种刻意讨好全然不同,有种无遮无拦的亲昵与依赖,看得他格外恼火。 那时就觉着这俩人从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难道就真的只是兄妹之情么? 以至于后来,这女人被误诊出喜脉之时,怀疑的“奸夫”就是这秦芜雨,一时之间,便气得逼了这女人撞了墙,落到了今日这等难以收拾的局面…… …… 汉王见秦芜雨将冢宰裹在怀里,那疼惜之情溢于言表。好啊,当着本王的面,还敢将本王的女人抱得那般紧扎不脱手。 汉王怒然一把拽了秦芜雨衣襟,拳头抵在了秦芜雨疤痕未消的面门,带着浓烈的杀气,厉声喝道“本王做事,轮得你插手废话?” 这一计铁拳下去,秦芜雨不得头骨碎裂,猝死当场。 冢宰也顾不得那要与瘟神合作的大计,忙死死抓了那瘟神的胳膊,怒然道 “我独孤府随时有人巡逻,汉王夜闯他人宅邸的事传出去,会有损汉王英武伟岸吧?汉王再不走,我就只好叫人送客了?” 见这女人竟是当着“奸夫”下他脸面,汉王顿觉着脸皮被人拿着利刃一下拨了一般难堪,凤眸顿时上了血红之色,眦目欲裂的道“本王也想叫人来看看你这死了三年的‘淫l妇’!” 说毕,怒然披衣,踹门而去…… 冢宰一惊,焦急之间,凉气灌喉,那尚没好利索的风寒,便是又重重的咳喘了起来,那肺喘的病根一发,一时竟还带起了血气儿…… 秦芜雨忙是去药箱中取出阴一施留的药丸,兑了水给她灌下,这才暂顺下那肺喘之症,这也就是三年多前落下的病根,心下后怕着若刚不是听见那一声痛叫赶了过来,她怕又已是被那汉王折磨得再次身心俱损了。 而如今那汉王已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这又被激怒,定不会再保守这个秘密,兴许明早那皇帝抄家灭族的圣旨便会到了府中…… 秦芜雨忙是从衣橱中捧出衣物放到榻旁,并扯了包袱皮开始替她收拾细软,催促道“你快戴托当!我这就让风戍送你连夜离开,先出去躲上一段时日再说!对外,就暂且继续称病!” 冢宰自然也知晓秦将军用意,也觉着还是走为上策,只要那皇帝抓不着她本人,那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便是无法落实,凭着独孤家五万兵马的狭制,皇帝一时倒也不敢将独孤家如何? 冢宰连忙爬起来几下穿好衫袍,可瞥见那桌案上吃了大半的瓜盅,却又怔住了。 细细琢磨,依着那瘟神杀伐狠戾的脾性,若是想置她于死地,刚才定就动手取了她项上人头,拎着去向皇帝请功了吧。 想到此,冢宰心下一松,“我觉着不用逃,那瘟神若想杀我,刚就动手了……他定也是真心想与我们独孤家合作,会替我保守秘密的! 可若我眼下逃了,才会将那瘟神激怒吧?” 秦芜雨那已收拾了一半的行囊停下,细细回想那汉王刚看着小姐的眼神,分明就是虽然气恨却又舍不得伤她半分的憋愤。 以男人的直觉,秦芜雨笃定那汉王定是很喜欢小姐才对,虽放下两分心来,又瞥见冢宰捧着那瓜盅出神。 那瓜皮上雕刻着鲤鱼摆尾,摆明是用来待客的,又听她叹气道“唉,出卖皮相,竟比想像的难啊!” 秦芜雨肃冷了神色刹时,难怪她被那般衣衫尽解也没早听见挣扎的动静,原来是她本也就心甘情愿要与那汉王同榻共枕。 秦芜雨莫名上了一阵怒气,指着那被扔在地上的雪白绢衣,忍不得训斥道“你毕竟是个女子,如何能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啊?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4 章 大家闺秀,如何做得出出卖皮相,这等如同青楼女子的下贱勾当啊?” 冢宰被这突入其来的训斥骇了一跳,不但肩肘被那被瘟神捏过的发着碎痛,经此一折腾真是连发丝儿都透着乏气,还要受这番窝囊气。 顿时水眸都噙了眼泪,憋闷道 “若还能有别的法子稳住眼下的局面,我也不用向那瘟神出卖皮相,这么窝囊下贱。 独孤家一帮男儿,倒是让他们去扛去撑啊。我也就好好做个大家闺秀,将那些个祸害女子的贞节操守,密密实实的守上一辈子!”…… 说毕,扯了衾被便蒙了头,眼泪喷涌不止…… 秦芜雨心下一阵揪疼,在想出别的法子之前,倒的确无计可施。忙去轻扯开蒙头的衾被,心疼道“是雨哥哥不好……病还没好,别再捂得憋了肺气儿!” “你少教训我,我便少憋些肺气儿!”,冢宰气呼呼的背过身去…… 这屋里一番争吵,倒是让那躲在屋外阴影处的瘟神心下痛快,听这女人和秦芜雨对话,并不是像是有奸情啊,而且那女人说“那些个祸害女子的贞节操守,密密实实的守上一辈子”,看来,那“贞节操守”仍是尚在啊。 细细回想刚才那女人床榻上的表现,分明也就是未经人事的青涩紧张。不要紧,来日方长,待她身体痊愈了,再慢慢调教也不迟。 汉王忽觉着如一块梗喉的硬刺儿给掏了出来,分外畅快,那果还是他宇文镶的女人啊。 可接下来一句,却将汉王经受了冰火两重天的酷刑煎熬。 听秦芜雨问道“你还喜欢那汉王吗?” 静了一刻后,听那甜甜软软的语声,凉淡道“怎么还会喜欢那个瘟神?一番真心,被他践踏得还不够么?嫁了他一场,除了落下了这些病根儿,还有什么啊?”…… …… 平公公发现,王爷去了趟独孤府回来后,便是躺在榻上独自发怔了一个时辰,神色忧郁。 这样忧郁的模样,平公公以前可是从未见过的,莫非那冢宰又拒绝了王爷的好意? 忽见王爷又翻身爬了起来,从药箱中翻出一盒南方进贡的去瘀活血的药油,莫名其妙的恨恨说了一句“敢说不喜欢,找死!”…… …… 下了数日的雨终于是停了,可被水患掩了田宅的百姓们,求助无门,只得齐齐跪到了独孤府前…… 冢宰称病歇息了两日,这下也不得不重新束胸上朝,去做那忧国忧民的百官之首。 可想着那晚瘟神怒然而去,担忧着不知会如何为难于她?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 而皇帝看见那独孤小崽子朝服庄重,笑盈盈的立在朝堂上时,深凹的眼眶里那两颗浑黄的珠子几欲破裂,小崽子竟不但躲过那广陵王隐卫追杀,落了河也没被淹死,实在命贱可恨……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皇帝心情不佳,意欲快去后宫抱那新鲜娇嫩的小美人儿…… 却见独孤小崽子不慌不忙的大谈了一番皇帝并不太懂的均田租调等法后,还让苏离捧上厚厚一沓奏折一一请示, “如今乱世,又逢天灾,民生凋弊,不但要开仓济贫,还应减赋役,下劝农诏,均田授田……征发徭役,家唯出一人,符合下面条件的免赋免役……”…… 皇帝心不在焉的看那小崽子小口张张合合,不知所云…… 韦司徒正要出言反对,但见汉王凤眸蓦然飘来一道带着杀气的幽黯眸光,便吓得不敢再语,思量这汉王莫非真已与那独孤小崽子联成了一线,那要除掉小崽子可就艰难了啊。 而皇帝见韦司徒都未出言反对,想必这独孤小崽子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便不耐烦的全都点头应了,宣布退朝。 却不料下朝后,韦坯却是哭着跟来,说那小崽子不但将他韦家几处田产收缴,还将他冶铁的司工,几处盐池都收归了国有,那些可是不进国库只供后宫的私房钱啊。 皇帝讶然,但已红口白牙当殿应诺也不能改口,便是只得咽下这哑巴亏,少不得龙须怒颤的大骂独孤小崽子该死得很,该死得很…… 不过,听韦坯说那秦芜雨倒是重伤得一年半载难以痊愈,如此一来,那小崽子身边便没了高手护卫,令广陵王再次动手,定该是能手到擒来了才对。 皇帝这才稍稍平静了心绪,下旨传广陵王入宫用膳,当然乘豪华车舆而来的只是那贴了诡异人皮的玄灵而已…… 可玄灵听了皇帝下密旨要他们再次动手除掉那独孤家的小崽子时,玄灵便是按照广陵王的交待,将汉王那晚相救冢宰,并放言这冢宰的人头只能由他汉王来取的事实禀报了一番。 并表示,汉王乃是绝顶的高手,有他护着冢宰,广陵王府不想再白白的损兵折将。 皇帝大怒,那三儿子竟是敢如此公然逆他的旨意,翅膀不但硬了,这逆骨也真是越发扎手了啊。便是立即下旨令汉王再度离开都城,前去戍边…… 这圣旨,倒也是在汉王意料之中,去戍边倒也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跨进官衙正堂,看见那坐在书案后,埋着头看文书的冢宰,汉王觉着真是万分不愿离开的。 汉王将那圣旨扔到冢宰面前,佯装怒色的瞪着她道“看见了?本王又要离开都城了,归期遥遥啊!” 冢宰拿起圣旨看了一看,忙做了一副沉痛之色,愧疚道“这定都是我连累了汉王啊!汉王的救命大恩,真是无以为报的啊!” 那虚情假意的模样,看得汉王又一阵恼火,难道她就没有一点真心的留恋不舍。 四顾无人,将她拦腰一抱,便是跨进了后堂,并闩好了门闩…… 六十七 惜玉 瘟神这气势汹汹的模样,让冢宰全身发颤,姑摸着莫非要被摔得骨头碎裂,可却只是被轻轻的搁在了那硬榻之上,还陷在了一片绵软之中。 低头见那原本没有铺垫的硬榻,竟是已铺置了一床冰蚕被,虽然蓬松,但触上去极为凉爽舒适,正适合这炎炎夏日小睡使用。而那榻旁案上还搁了些新鲜水果和一只鎏金面盆,盛好了飘着花瓣的洗面水。 唔,本冢宰病休的这几日,这瘟神竟是将这后堂据为己有,大肆享受,好不无耻。 抬眼见那瘟神豪放的解了朝服脱了里衫,露出了那一副肌肉紧结的好身材,啧啧,看看那结实有致的胸肌,那线条流畅的臂膀,说实话,单论这瘟神的长相身材真的还是挺令人垂涎的。 可就是那脾气太过粗鲁,性情太过狠戾,就如那摆在太庙祭台上的馒头,好看却是哽喉的。 正这般遗憾着,见那瘟神的凤眸中已露出了深黯难测之光。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5 章 冢宰习惯性的捂了衣襟,可又一想,这瘟神不是已知晓了她的真身,还装什么?而且,今日在朝堂上明显还帮她一把,应是已不欲与她计较那晚之事才对。 这么想着,冢宰便是两分泰然,将感激奉承话说得格外流畅,却是见那瘟神绞了湿帕子擦着那胸膛上的汗水,并不搭理。 天时暑热,身上有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那束胸内衫都早已是汗涔涔的贴在背上。 冢宰也真是羡慕这些男人们可以袒胸露背,求个凉爽,可接着冢宰却真是后背自来了一股凉气,因听那瘟神极不耐烦的道“你还不脱?” 这瘟神竟是想在这官衙中逼着她白日宣淫,真是与他那皇帝老子一样,荒淫无耻。 冢宰忙捂着小腹,做了一脸痛苦状,“我昨日刚来了葵水,这身子还尚未清爽!哦,哦,真是好痛啊……” 这个借口是一早想好的,难不成这瘟神还会不顾晦气亲自查验么?虽说此前打定了那出卖皮相的主意,可那晚被捏得差点碎裂的肩骨还在隐隐发疼啊。 这瘟神如此狠劲粗暴,床榻上定更是不会半点怜香惜玉,向他出卖皮相那无疑就是赌上小命啊。若是因这等子事丢了性命,那真是要名垂野史,香艳无边了。 冢宰以为这个借口甚是完美,哪知汉王却蹙了眉头。 因一早听说有一群灾民跪在了独孤府前求助,他怕那其中会浑有如上回劫掳那韦婉如那般的流寇,实在不放心,便是赶了过去。 见这女人乘车上朝,走到半道还在街边买了个甜瓜,兴许是出门匆忙,没吃早膳,竟是两下便将那甜瓜啃了干净。来葵水的女人,能吃那等生冷的食物么? 这也就是寻了借口想逃避与他亲昵吧?这女人的心里果然已是不复曾经的痴爱,不过只是怕得罪了他,没了小命,抄家灭族? 汉王又觉着那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将她扯过来,极不耐烦的拨了她的外袍,两下褪了她那好几层的中衣里衫。 暗骂着大病初愈就裹成这样,也不怕再中暑憋了肺气,特意让老平将这后堂收拾了一番,也就是想让这女人能稍透一透气…… 见那右肩上的捏伤,已是瘀血发紫了,如白玉之上的瑕斑格外刺目。 汉王顿觉心下一阵发颤,掏出那去瘀活血的药油,倒了些在掌心,轻轻的抹在那瘀伤之上…… 这突入其来的疗伤之举,如一道雷电将冢宰震得不轻,打量着那神色惯常肃冷的瘟神,真怀疑这双轻柔抹药的大掌不是这瘟神所有…… “区区小伤,不劳烦汉王了!” 冢宰觉着这瘟神今日举动甚是匪夷所思,却莫名感觉到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离奇平静。忙去拾那里衫,想还是快些脱身为妙。 可却见那瘟神的凤眸又幽黯的看向了她那勒得密实紧扎的白绢带,冢宰暗道了声不好,可那束胸的系带已是被那长指一下拉开。 冢宰忙带着哭腔怯怯的再次重申,那葵水未过的事实。 “未过也不打紧!”,汉王怒然间,已是拨下了那层层叠叠的绢带。 冢宰自然是挣扎了两下,却被那瘟神铁臂箍住动弹不得,并冷厉的道“本王从小习武,出手很重,即便痛也要忍得!” 冢宰吓得一个哆嗦,不愧是瘟神,行事狠戾,床榻之间也能说得这般如同行军打仗一般霸气。也不敢再做徒劳的反抗,索性死死的闭了眼,端的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本以为那瘟神会长驱直入,速速完事。可哪料静默一瞬后,等来了却是那带着重怒的一番凶暴亲吻,密实而反复,那唇舌狠劲的力道仿佛是要把她嚼碎吞咽了一般。 冢宰死死拽了身下冰蚕被,此时的感觉这就如同本该痛快斩首的人,却换成了凌迟,死前要先受上那千刀万剐的酷刑。 那瘟神兴许是吻得过了瘾,这才喘着重气儿缓缓的停了,将她小身板靠在了那因怒气而不断起伏的结实胸口。 冢宰姑摸着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以着刚才亲吻的力道与霸气,今日将会死得格外惨烈啊。 后背紧绷,小手更是用力拽紧了那身下的冰蚕被,咬牙想着定要扛过去才行,若死在床榻之上,那盖棺都不好定论啊!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却是感胸口一阵清凉。 清香的药味在那大掌间的温热中蔓延开来,徐缓的沁入肌肤,再有不重不轻的力道顺过那心包筋络。 那早已被白绢带勒得发麻的胸口顿时一阵阵舒适,还有酥麻蔓延开来直到四肢…… 她震惊不已,这瘟神竟是在给她舒筋活络,太不可思议了。可血脉着实不太通畅,摁到那锁骨下便是一阵闷痛。 她不由轻叫了一声,挣扎着要脱身,却被那铁臂抬手一揽便箍在了怀中,扣得死死的,还咬着她细嫩的耳垂,似带薄怒的道 “不要动!本来就不够大,还发了狠的勒,以后想饿死我们儿子么?” 那男人的热气直往耳里钻,微微痒痒,冢宰恍恍惚惚琢磨了半晌才明白这瘟神的言下之意,却不由将身子缩了一缩,觉着浑身乏力得很。 儿子?她如何会有儿子? 她眼角酸涩,不觉苦笑一声,凉凉淡淡的道“想给汉王生儿育女的人多了去了,如何轮得到我? 我三年前死的那日,正是被你府中不知何人下了那叫伏宫散的寒毒,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女了!” 汉王手间一滞,低头见她用力咬着嘴唇,那眼泪明明在水眸中打转,却就是迟迟没有落下。 而此时这个倔强着不愿悲伤的模样,竟是让他觉着心就像被一块块的撕开,血肉相浑的疼。 至从知晓了她“死而复生”,他便总是会想,她为他生下的孩子该是何其漂亮可爱,而待她有了他的孩子,她爱他的心也定该会“死而复生”了。 而她定也是很想做母亲,也定该会是个好母亲的,她做的那十二只哄小孩的生肖木偶,乖巧可爱,早已是都城哄孩必备的玩物。 难怪她会说嫁了他一场除了落下病根儿,还有什么?想必她心里定是恨他怨他之极,难怪会避着他,算计他。 汉王静了半晌,将她朝怀间轻拢了拢,又倒了些药油在掌间,轻轻涂抹,可却怕那掌上握箭拉弓磨出的厚茧再剌伤了她娇嫩的肌肤,更是尽力轻缓。 忽的在她耳边道“其实,本王挺讨厌小孩的,吵吵闹闹,很是烦人……这样也好,以后没小破孩儿与本王争抢这饮食!”…… 冢宰怔了半晌,这瘟神是在安慰她么? 扭头看去,那一惯冷戾的凤眸,此时竟是有从未有过的温情,正想说话,却是被那薄唇狠狠堵住,却并没有此前的凶暴,只是在那软嫩的唇畔边缓缓的辗转。 冢宰却觉着这样突入其来的温柔,格外让人战栗,可这样凌烈的男儿气舒缓的喷入口鼻,唇舌酥痒,还似有一股股轻暖在身周蔓延,分外安神,竟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正要阖目,他却忽松开她,盯着她的双眸,突兀的问道“本王要去戍边了,有话要对本王说吗?”……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6 章 “祝汉王一路顺风!”,冢宰有些神思恍惚,脱口答道。 汉王蹙眉,她这般顺口而出,定是出自真心,可为何却不是说希望他留下来,希望每日都见到他? 痴爱已不在,她果真是与三年前不同了。可本也就是他先将她的真心践踏,让她伤痕累累的…… 想到此,汉王带着重怒大步离去,他定要查出那三年前是何人给她下的寒毒,千刀万剐也难泄心头之恨…… 可刚出官衙,却见那皇帝身边的王公公迎了上来,竟是再次传皇帝口谕,让汉王今日就离开都城。 汉王暗想父皇这么急将他赶去戍边,定也是想让那广陵王赶快放手除掉那女人吧。可眼下却非要逆了父皇的旨意,留在都城了。 汉王径直入宫,去了那勤政殿。 而皇帝对这三儿子保下那独孤家四崽子的作为,已是龙颜大怒,自是不愿见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仵逆子…… 六十镶可是有什么过往?” 很快,王嬷嬷便是将那韦贵妃入宫前曾经向汉王示爱被拒之事查得一清二楚,并还打听到汉王之所以会被皇帝撵罚,是因擅自阻拦了广陵王暗杀冢宰…… 独孤流苧艳红蔻丹的手指缓缓抚过那高髻间的金步摇,望着那宫门外沉吟半晌,冷笑道“原来如此啊!本宫那断袖的侄子还真是本事啊,比秋萸那蠢丫头有用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得了机会让那姓韦的贱人也痛快一次吧……碍眼的一次全都除去!”…… 日头西落…… 冢宰捶着酸痛的肩颈正要回府,却见苏离急冲冲的赶来,将一只桃粉色的锦盒放到她案上,凑到她耳边,难着脸小声道 “这是那广陵王一早派那青陟送到我宅里的,留话说是让我转交给你! 该不会是来催‘那双腿’的吧?” 冢宰刚要打开那锦盒的手一抖,忙退到一旁,惊惶的道“唔唔,这盒中该不会是什么残耳、舌头、断指这些爬满蛆虫的恶心之物吧?” “我也觉着很有可能啊!” 苏离试探着掂了掂那盒子,还颇有些称手的分量,可却并不像有什么蠕动的活物。想了想,摘了别冠的发笄,用笄间将那盒盖小心翼翼的拨拉开,然后抖着袖子掩了口鼻,凑去一瞅,瞬时一脸的难以承受…… 冢宰见他那表情,捂着额角颤声儿问道“是残耳还是断指啊?” “太吓人了!”,苏离叹着气,撩着衣袖从那盒中拽出玉白色的一物…… 冢宰一怔,连忙夺过,这不正是她遗落的那只父亲所送的玉哨么? 只是原本的红丝绳换成了一根金缕丝,柔软却坚固,思忖着这广陵王将此物归原主,是个什么意味…… 苏离歪着头,深深打量冢宰一眼,瘪着嘴道“定是看上你的皮相了!” 瞅了眼外面无人,凑到冢宰耳边神秘兮兮的道 “我听说啊,那平阳公主嫁去给广陵王之后,却是连广陵王的面都没见到过啊。而广陵王身边也是一个姬妾都没有,所以,没准真也是断袖!” 冢宰一嗤,唔,如今世道不昌,阴阳无序,没女人的男人就都是断袖了么?兴许广陵王也是如秦将军那般心有挂念而不思娶纳罢了。 苏离顿摊手摇头,做了一副竟是如此不解风情的鄙夷神容, “可为何送你这等金玉之物啊?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难道还不是示爱表白?” 冢宰抽着嘴角,叹好一个博学浪荡的登徒子,可看着那系哨的金缕丝也觉着那广陵王着实不像对她有杀心。 心下忽有个大胆的想法,若能与那广陵王化敌为由,不是能保独孤家平安的良策? 这般想着,拍拍苏离的瘦肩,笑道“苏兄,要不再陪小弟去一趟广陵王宅?” 苏离抖了一抖,连连摆手拒绝,一脸与我何干的表情,便是以绮香楼的姑娘们正在惦念,要抽身离去, 听那冢宰在身后叹了声气,“罢了,本公子就独自前去好了!若有不测,有劳苏兄收尸!” 苏离顿足,一脸忧伤的望了望天,“投奔了你,苏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 落日鎏金,霞光流转……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7 章 车舆停在了城东华宁巷,一身月白的翩翩公子,步下车舆,其后跟着苏离以及那扮成婢女仍显五大三粗的裴二娘,手里还抱着一只长锦盒…… 苏离因有了上回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惨痛教训,这回便是将冢宰要去广陵王宅的事提前告之了这母夜叉。 裴二娘便是非要一同跟来保护冢宰周全,扬言有个风吹草动,便是要将广陵王府上下也剜眼拔皮,剁泥喂狗。 而那宛鸣似早已料得冢宰会来一般,竟已是早早恭敬候在了那宅门处。 上回因着擅自向冢宰下尸虫已是惹得郡王难得的动了重怒,不但一顿好打,险些便就要了她的性命,眼下倒确实不敢半点懈怠不恭了。 裴二娘扬了粗犷的眉眼,拍拍所抱的锦盒,以过于沉重为由,也不顾阻拦,执意跟了冢宰、苏离同入了宅邸。在欣赏到那一番奢侈的风光后,忍不得握着拳头愤愤叹了好几声太有钱!真可恨! 惹得带路的宛鸣眼光都卷起了杀人的邪风,若不是郡王有令要对这冢宰一行善待,真是想割了这母夜叉的舌头。 可裴二娘那也是何其猖狂的悍妇,想她宰人下酒时,这等小丫头片子还没出娘胎呢,竟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撸了衣袖便想要拆了宛鸣的骨头…… 冢宰知这裴二娘若上了脾气,不拆了这宅邸怕是罢不得手的,便是忙握了那裴二娘的手,眼风提醒她今日可不是来生事端的。 裴二娘这才强压了怒气,扯顺了衣袖竭力垂着眉眼装出一副谦顺的神色。 冢宰抬袖拭了下额上冷汗,还心疼的拍拍裴二娘的肩以示安慰,回头却见那宛鸣瞅着他俩分外诧色,心下暗度着这冢宰生得仙姿风流却是对这粗砾的婢女眉目传情,这冢宰的喜好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冢宰也是看出宛鸣那眼风中的纠葛,讪讪笑道“莫让郡王久等!” 宛鸣这才顺了神色,将苏离安顿在正堂饮茶,引了冢宰主仆二人穿花过廊的直向那郡王寝阁而去…… 灯火微黯,丝绢所缚的窗棱上映出一迷朦浅淡的柔和侧影…… “郡王,冢宰到了!” 宛鸣在阁外躬身禀告,回头却见那冢宰轻打着呵欠,明澈的双眼下青黑一圈,人也似比上回所见时还要消瘦,广陵王府的人暗暗打听到这冢宰被韦坯令人扔下河中,险些丧命,大病了一场,看来果然属实。 而这冢宰收到郡王礼物,竟敢前来赴约,也算是很讲信用,对这冢宰倒也高看了几分…… 阁中静了一瞬后,便闻那清悦而慵懒的语声“让他独自进来!”…… 冢宰又掏出醒神的香囊嗅了又嗅,这才接过那裴二娘所抱的长锦盒,眼风示意她安份在外等候,莫生事端,这才强摁了心下忐忑独自进了阁门…… 淡澄的灯火中,见那修罗此时一袭雪白薄袍斜倚在榻头,玉白修长的手指浅握着一卷,银白的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如月的寒光,越发令人胆寒。 只是那精致的唇角却是含着点点温润笑意,“冢宰可是懂了本王那礼物的含义?” 此话一出,冢宰暗暗毛骨悚然,莫不真是如那登徒子所言的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 可偏偏不是个真断袖,受不得这份蜜意浓情,忙装作一脸感动,顾左右而言他, “那玉哨乃是先父所送,从三岁时一直佩戴未曾离身,能够找回,在下感激不尽!” 冢宰自认这番装傻的话说得恰当,见广陵王单手支颐,沉吟一瞬后,淡淡笑语,“那的确很是珍贵啊!” 可冢宰觉着那语气中听来似是有份莫名的失望,看来真是个断袖,对她一见钟情了? 近来的桃花怎么都开得这般邪异,先是那瘟神不知怎的转了脾性,这下还招惹上一个修罗,可这俩都不是能开花结果的良人啊。 好在冢宰是有备而来,忙将那只长锦盒搁下,一脸诚挚的道“上回与广陵王做了那笔交易,在下花了些时日,所以,来得晚了些!” 说话间,便是将那只长锦盒轻轻掀开…… 六十九 博戏 候在门口的宛鸣顿崩直了脊背,可看清了那锦盒中之物,却刹时泄了气,以为这号称“当世小诸葛”的冢宰能做出什么精妙的机关来,却也不过是一双黑色绣云纹的长靴罢了。 虽看起来比平常靴子要长上不少,绣纹也算精致,针脚也很细密,可比这更好的靴子,郡王也彼彼皆是啊…… 可冢宰却笑得极为厚颜无耻,还如同献宝一般捧了靴子上前,谦恭的在榻侧蹲下, “来!在下亲自帮广陵王试试,合不合脚?” 冢宰暗暗叹息,为了保命,也只得如此卑躬屈膝了,不过人家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区区换靴之屈,不打紧,不打紧的。没准此举也能成为典故,流传史册,鞭策后人呢…… 可广陵王唇角的笑意却刹时凝住,修长的手指摁住膝盖,清悦而慵懒的语调瞬时也凝起了冰渣,冷冷的道“不必试了!” 宛鸣暗嗤这冢宰就是成心找死,郡王因腿有疾,从来不允别人碰他双腿,就是她伺候郡王多年也从没允她伺候他穿过靴子,就更不可能让一个陌生人靠近了…… 但冢宰却极为死皮赖脸,不知死活,仰着小脸望着广陵王道“可在下也只是姑摸着尺寸,不试如何知合不合脚啊?” 兴许是那水眸流转,隐隐含泪的小模样,看得人颇为动容,广陵王微静一瞬后,竟是轻点了点头,任她先握住脚踝,再将那靴子慢慢替他拉过膝头…… 宛鸣见自己主子虽唇角紧抿,眸光凉黯,但却无半点要杀之意,而那看着那冢宰的眸光中更还似有份浓浓不表的久远隐情。 宛鸣暗暗震惊不已,郡王从来孤僻阴冷,就是稍稍擅自靠近也会遭杀身之祸。可那日却是不但让这冢宰进寝阁,还拿贴身的衣袍任这冢宰择穿,当时便觉郡王对这个冢宰实在好得有点离奇。 而那冢宰离开之后,郡王拿着那冢宰落下的玉哨出神了许久,还亲手拿金缕丝编了系绳系在哨上。 从未有过笑意的郡王,今日见了这冢宰前来也是笑意温润,更还允这冢宰近身,定是真看上这断袖冢宰了…… 也不知那靴子有何奇妙处,只是比普通靴子要长上好一截,直拉过膝头数寸,而穿起来似也要费好一番气力周折。 冢宰玉洁的额上都已是汗珠涔涔,抬袖扇了扇风,盈盈笑道“要不陪广陵王去后院散散步?” 见郡王微微点头,宛鸣忙要去推轮椅,却是见那冢宰已斗胆去搀了郡王的胳膊,竟是扶着郡王从榻畔缓缓站了起来。 那一刻,宛鸣险些惊叫出声,看着郡王那颀长秀挺的身影扶着那娇小的冢宰朝阁外缓慢挪步,泪水骤然喷涌…… 夜风微凉,泉音叮咚,后院桃花仍然粉艳尽绽,林中垂挂的数盏小宫灯,投下实虚炫烂的光影…… 两白色的身影缓行于林间,人影相砌,风拂袍角。 在院外探头凝望的那四大护卫已是泪水成河,就是一向刚硬的酉炽也抹了两把眼泪,宛鸣由衷暗道幸在那日没给这冢宰下了尸虫,不然便毁了郡王多年所愿。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8 章 四人却猝不及防,从背后探过来一个眉眼粗犷但却梳着婢女双髻的脑袋,得意的道“啧啧,我家小祖宗真是太有本事了吧!” 竟敢擅闯后院,宛鸣眼中惯性的卷起了杀人邪风,抬腕便向裴二娘施上一招绝命锁喉,却不料被裴二娘一把握了手腕一折,大手随后就钳住了宛鸣的小下巴让她动弹不得,拍拍她的脸蛋儿,鼻哼着道“小丫头,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非抽了你这身小骨头垫桌脚!” 酉炽倒是一眼认出这不就是那当年那据山为王,屡劫官道,惊得朝廷不得不出动重兵剿匪的母夜叉裴二娘么? 不但身手了得,更是出了名的爆烈脾气,酉炽忙对宛鸣喝道“还不向裴寨主赔个不是?” 裴寨主? 宛鸣一愣,暗道难怪这悍妇竟然如此好身手,可身为广陵王府护卫那从来都是对别人拔皮抽筋,何时向人赔过不是? 忙眼风示意青陟和玄灵帮忙,若能将这母夜叉拿下,倒也还能维护了广陵王府护卫的尊严。 这眼风自是收在裴二娘眼中,瞟着青陟和玄灵,呲了犬牙冷笑道“两臭小子长得还细皮嫩肉的,看起来挺好嚼啊!” 想起这母夜叉当年抓黄大虎的传闻,青陟和玄灵齐齐一颤,被捉了压寨,那可真是皮骨不存啊? 青陟立时严肃的表示“裴寨主又不是用剑的,在下没兴趣过招!”,说着一提腰间长剑,大步走了。 玄灵连忙捂住细皮嫩肉的脸,颤颤的笑道“江湖规矩,女人间干架,男人哪能插手?裴寨主,你们继续!继续啊!”,忙跟了青陟身后飞溜的窜了。 惹得宛鸣暗骂好不讲义气,只得对那母夜叉赔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 院外鸡飞狗跳,院内却是一片静谧…… 冢宰扶那广陵王在池畔案旁缓缓坐下,拭了下额汗,感叹着与这修罗的交易,总算是完成了。 因觉着削副拐杖着实拿不出手,此前便壮着胆子拖了阴一施去那乱葬岗翻看了好几具白骨腿骨,几夜没睡,才做出这样一双木质内里,包裹膝盖,并内藏机关的硬靴。 看来这广陵王对这交易也很是满意,化敌为友应是能水道渠成…… 广陵王却是抬指抚过那靴子上精细的绣纹,唇角含笑的问道“没想到冢宰身为男子也会做靴子?” “这个……” 冢宰额角微挑,忙端直脊梁刻意做出两分男儿气概搪塞道“在下幼时陪小妹一起学了一些!” 广陵王却不置可否的一笑,并亲手摆了案上象戏,邀冢宰搏玩。 为了跟这广陵王沟通顺畅,冢宰近来倒是刻意琢磨了一番象戏的玩法,思量在这广陵王心情大好之时,正是与他进化出战友之谊的大好时机。 冢宰便是不动声色的让了一“车”一“马”,并自做了个“相飞野田”的局面,葱玉指尖一点对方“马”子,长叹一声道“在下进退维谷,怕也只能垂死挣扎了!” 广陵王稍作思度,长指却是轻挪“马”子,避过那相子的田格,却是任冢宰一“车”直逼了自家“将”门,便是道了一声“本王输了!” 这番干脆利落的动静,却让冢宰后背冷汗,想来莫非是自己刚才让子让得太过拙劣而败了这修罗的兴致。 正想再摆一局,尽力相搏,以作补救,却闻那广陵王似有薄怒的道“冢宰有话便直说,本王不喜冢宰如此吞吞吐吐!” 这番话倒让冢宰又自生出两分小人之心的猥琐之感,这广陵王绝非常人,心机倒确实不能在他面前久耍,便索性直言道 “在下是因独孤家手握重兵而被皇帝所忌,意欲除之。 而广陵王乃是前朝宗室,从来改朝换代,莫不将前朝余孽斩杀怠尽,广陵王应当深知自己不过是那皇帝所用的一把神兵,而飞鸟尽,良弓藏。在下若死,广陵王这把神兵可也少了几分存在的余地?” 话说到此,冢宰便觉应当适可而止,这番话对那瘟神尚且起作用,对这修罗定也该有些效应。 可那知那广陵王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便是淡睨于她,沉吟不语,那双邪魅的眼眸似流转着看透她真身的锐光,让她毛骨悚然,想起那日削襟一剑,不由将衣襟拢了一拢…… 广陵王似看出冢宰的惊惶,淡淡而笑,语声柔缓,“本王绝不会害冢宰性命!” 说话间,优雅吹了火折燃了案头的一樽麒麟香兽,白烟缭绕中,那银白的面具似妖似仙冥灭不真…… 那缭绕中,冢宰却是渐渐连连呵欠了起来,想这几日靠的都是阴一施的提神香药才撑了过来,实在是太过困顿, “在下告辞了!”,说话之间已是眼皮相较,撑不起来,忙站起来朝院外挪步,却是眼前一黑,如折之柳昏然而倒…… 广陵王抬臂一捞,便是将那纤娇的小人儿从半空拢入怀中,修长手指轻缓抚过那精致的眉眼,面具背后的眼眸流转起璀璨霞光,半晌轻轻唤道“小叶儿!”…… …… 冢宰悠悠醒来时,已是躺在独孤府自己寝房之中,正见窗外启明星冉冉而升,东方呈一块鱼肚之色,似做了一个梦,有人唤她小名,却想不真切…… 正在愣怔间,见裴二娘粗犷的眉眼凑了上来,长长嘘着气道“小祖宗,你总算是醒了! 那广陵王唤我去那后院抱你时,骇我一大跳啊!还好那后院黑灯瞎火,那广陵王才没发现你的女儿身!” “哦,我定是大病初愈,又几夜没睡好,才一下昏了!” 冢宰也是一阵后怕,不过这一觉睡得倒真是踏实畅快,打了个滚正想再睡上一个回笼觉。 可忽想起今日那突厥遣来朝贡的使臣应该到了,身为堂堂百官之首,岂能迟了早朝,有辱国之体面啊…… 扯着白绢带到了内室,准备束胸,却忽想起昨日那瘟神在后堂为她舒筋活络的情形,低头看了一眼,似真有些变化。 忽想起那句“以后没小破孩儿与本王争抢这饮食”,竟是刹时脸颊充血,一阵发烫,没想到这瘟神竟也会说诨话,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忙摇摇头,用力将胸口勒得更紧了些,痛得咬牙之时,不由暗骂那瘟神也真是会帮倒忙,胸不平,何以做权臣平天下啊…… 七十 贡品 冢宰赶到大殿,见今日满朝文武竟大都来得特别早,不少已按班而立,罗列两旁。 而吴允礼、姜桦等一众汉王麾下将领竟也戎装加身齐齐上了殿,一个个昂首挺胸,神容肃禀,放眼望去,齐刷整齐,分外威整。 冢宰这才想起那一向猖狂的突厥之所以会纳贡求和,也是因那瘟神此前连战连捷,兵势强劲,突厥迫于形势,只能服软。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79 章 而今日突厥使臣前来,自然也是要拉出这一众曾与突厥对阵的骁悍男儿再给突厥来使一个震慑。 对突厥,冢宰是痛恨之极的,时时扰边,烧杀抢掠,当年独孤家奉命戍边之时,也有不少将士死于那些蛮夷之手。 而她养的那匹“玉鹄”也是一次与突厥的大战中,飞身跃起为秦将军挡数支飞箭,被砍断前肢,身受重伤坠崖而死。 撇开那太子位之争不谈,能逼得突厥求和,冢宰对那汉王的“战神”之名着实是万分叹服的。 而听满朝文武轻声议论,言语间对汉王的敬仰钦佩也是无法言表,甚至还有儒生也说出了乱世之间,就当以武平天下,这样有背仁治的言辞。言下之意就是当改立汉王为太子。 冢宰望见瘦削的太子孤寂的立在班位之上,脸色苍白,想必病尚未痊愈。 正想上前与太子行上一礼,安慰两句,却感一道锐利的目光向她袭来,侧目望去,那瘟神正眸光灼灼的看着她,唔,今日这瘟神真是气宇不凡啊。 他并没有如他那些将士般身着戎装,而是一袭玄底金边的战袍加身。 剑眉入鬓,凤眸挺鼻,身形魁伟,本就有不怒自威的咄咄气势,而这袭战袍更将那高大的身形衬出了格外的威凌俊仪。 可随即,冢宰眸光一颤,这件战袍格外眼熟,不就是她当初在他出征之前送他的么?以为他早也已撕掉扔弃,没想到竟还尚在,还穿上了大殿。 想起那些过往,眼角不禁有些酸涩,冢宰忙将目光移开,在左侧班位而立。 那刹那的慌乱却是看在汉王眼中,他今日故意将这袭战袍穿上大殿,就是想让她知晓,她亲手为她相公缝制的战袍,陪了他争战沙场,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 而她那过往的痴爱情愫,他如今都已懂得,绝不再姑负…… 可冢宰哪知汉王心下所想,只是见开朝时辰已过一刻,前殿也已禀突厥使臣已到宫外,那龙榻之上竟都还空空如也,满朝文武已是心绪难安,有老臣甚至跺足急道这般重要的场合,若皇帝不至,大周颜面何存? 众臣齐齐看向那占了百官首位的冢宰,示意她快出个主意。 冢宰无奈,唉,这扯龙须的差事,自然也只得有她这皇帝的眼中钉去办了,便是去了皇帝的寝宫前,扯着嗓子大嚷了数声。 皇帝才穿好龙袍,由王公公掺扶着上了大殿,撑着枯槁的龙体坐上了龙榻。 昨夜抱着小美人便有些逞强,不慎闪了腰骨,这龙腰真是半点也直不起来,瞅了眼那小脸肃然,立在殿中的独孤小崽子,皇帝暗暗便是火气,迟早剁了这小崽子,将独孤家抄家灭族。 可眼下不好因着这小崽子大吵寝宫的事责怒,令王公公速宣突厥使者上殿觐见,几下走完过场,便好回寝殿让小美人扶骨上药。 伴着一阵皮靴顿地的闷响声,一行身穿短褐的突厥使者步上殿来,而其间簇拥着一位碧眼高鼻,身穿曳地赤染长袍,脖挂狼牙骨饰的少女。 “突厥公主,阿史那巴琴见过大周陛下!” 少女略带嚼舌的汉话,清脆而出,虽说是来纳贡求和,可瞥着那龙榻上的皇帝不但无半点卑亢之色,甚至也不下跪施礼。 皇帝浑黄的眼珠却瞬时一亮,好一个风情绮丽的异域美人啊,这中原的佳丽充斥了后宫,看得腻了。这异域风情却是从未领略,对这美人儿的缺乏礼数倒也没有半点怒意。 而满朝文武的目光也早已被这艳美的公主吸引,就是冢宰也暗叹了一声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啊。 汉王却是面沉如水,目不斜视,突厥彪悍尚武,不少女子也征兵上阵,这阿史那巴琴也曾是他手下败将,被他活捉俘虏,可此后,却是被她逃了,当时并不知这竟是突厥可汉之女。 而阿史那巴琴的目光却是直直看向了那对她不屑一顾的汉王,琉璃般的眼珠刹时泛起了星样的流光,也不顾是在大殿之上,便是落落大方的上前笑道“汉王,又见面了!” 说话间,还忽的一扯细腰间的皮带,那袭赤色长袍便是款然落了地。 众人惊呼声中,但见那公主内里,上身穿一件赤色小坎肩,领口低开,下身穿着一条仅能包裹翘臀的赤色短裙,将饱满丰腴的身形恰到好处的展露无余,而那双长腿修长紧实,右脚脚踝上还系着一只骨牙饰物,甚是妖娆迷人。 这番扑面而来的异域风光,引得满朝文臣一片嘘声,老学究们连忙抖袖掩目,骂这蛮荒之地的女子果然缺乏教养,毫无羞耻之心。 而正值壮年的男儿们则是盯着那双长腿挪不开眼,心下不知做了何等遐想。 虽说这画面甚是绮丽养眼,可冢宰却不由揉了额角,在这大周朝堂,公然露腿,衣衫不整,这莫不是故意无视大周礼法。 撇开对突厥的厌恶不提,做为堂堂百官之首,冢宰觉着应当勇于维护大国尊严,遂做了一脸端肃,凌然出言道“既是来求和的使节,如何能如此不遵我大周礼数?速速将袍穿上!” 阿史那巴琴碧目一转,看向那竟不为她美色所动的男儿,微有一愣,这般的仙姿玉容该就是那传说中有“当世小诸葛”之称的周国大冢宰吧? 可生得竟是比女人还要柔弱纤细,阿史那巴琴顿时起了欺心,揉了揉那线条优美的手腕,轻笑道“我突厥只敬勇士,你身为男儿若能武力胜了本公主,自然随你所愿!倒也不比别的,就随便比比掰手腕好了?” 冢宰抖了嘴角,看了眼自己那小细胳膊,满朝上下唯她最弱。可若是身为“男儿”连手腕都掰不过一个女子,那也确实有损男儿尊严,大国体面啊。 而皇帝见这异域美人有意刁难这独孤家的小崽子,顿觉快意,若能当场掰折了那小崽子的小膀子,那独孤家的颜面必定扫地,那独孤老贼九泉之下定也不得安生,忙以浑浊的龙眼瞟向那韦坯。 韦司徒自是揣测出了圣意,便是道“既然突厥来使提出这要求,冢宰应当勇于出战!” 冢宰自也留意到了皇帝那浑黄的眼风,暗骂好一个昏君,本冢宰好歹也是大周朝臣,若是败了,丢的也是你大周的颜面,竟是为了私恨,当着外使自斗残杀,昏溃至此,国家将亡啊。 正在思量应对之策,却是见那瘟神凤眸一凌,瞪着那阿史那巴琴,冷厉喝道“若是前来求和,就该按我大周礼仪,速速叩拜朝贡! 一味嚣张生事,就是没有半点求和之心,本王便只得领兵再度踏你突厥!” 冢宰暗道了一声,唔,瘟神好霸气啊!本冢宰佩服! 汉王本就有不怒自威的气宇,此番一吼,自是将那一行突厥使臣重震。而先前还倨傲的突厥公主也是容色一寒,她可深知这战神的本事。 只是诧异之前不是听说汉王与这细胳膊细腿的冢宰乃是死敌么?如何会出言相护? 可转而美人便是向汉王抛出一个柔妩的媚眼,并在汉王脚边缭绕半跪,并说出一句更是让满朝震惊的言语,“阿史那巴琴就是我突厥向战神献上的贡品啊!一番诚心可见!” 汉王微怔,瞥见皇帝那都快冒了火星的眼珠子,想必定是对这件稀世“贡品”极感兴趣,自然是道“既是贡品,便当献于我大周陛下!” 皇帝浑浊的眼珠泛了精光,这三儿子总算还有点孝心。 哪知那突厥公主闻言却顿冷了脸色,琉璃般的眼珠直直看向汉王那英俊的脸庞, “我突厥女子,只爱勇士,谁能以武力取胜,自是拜服于谁的脚下。 阿史那巴琴是为了战神才甘为贡品,若战神不收,那我突厥自当磨好利刀,恭候战神大军!” 这番话虽说得硬气,但那碧色眼眸中的忧怨黯然却是清晰可见。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0 章 冢宰暗叹又是个为瘟神发了痴傻的无知女子啊。不过,这般身姿丰腴,该是瘟神极喜的类型才对,想来瘟神定会欣然笑纳啊。 可喉间却是如卡了一块泡了酸醋的馒头,又酸又哽。 汉王一众亲将都甚是得意,这突厥公主可是有突厥第一美人之称啊,且身手不凡,被突厥奉为至宝。可不愿嫁皇帝而只愿跟随自家主子,这是件多么长脸的喜事啊。 就连吴允礼都目光示意汉王快收下,眼下突厥可汉将女儿送来做贡品,可见求和诚意,若是不收,突厥倒是会认为大周不愿讲和,定会时时扰边,捕杀边民。 而且,收下突厥公主,王爷便又多了突厥这方助力,向那皇位自然又是近了一大步。 汉王自也是琢磨到吴允礼的眼风意图,可唯一担心的是,若是收了,那冢宰定会更加觉着他好色滥情,那再想找回她的心,怕是又难上一步了吧…… 七十一 残念 汉王悄睨了眼那立在对面班位,小脸冷肃的冢宰。如今局面,独孤秋萸是不可能顶着欺君之罪死而复生,立于人前的。 可只要能登上皇位,便能给这“死而复生”的女人改名换姓,收入后宫。即便都认得她的眉目,也只需给出人有相似的理由堵了悠悠众口,只要他皇权在握,何人敢不怕死,放出半句厥词? 而到时,她自然也是能重新活回女儿之身,并乖乖的留在他的身边才是了。 汉王顿时觉着那登上皇位的欲望又强烈了几分,而这与突厥的联姻便显得分外重要了。斟酌到此,便是向皇帝求问,可否收纳此“稀世贡品”? 皇帝虽心下郁郁,可总不能当殿与儿子争抢一个女人,并坏了安定边陲的大事吧,便是以汉王战功赫赫,允了这“稀世贡品”归汉王所有。 此言一出,突厥公主自是掩不住的欣喜之色,一双琉璃碧眼就那样直直望向了那英俊非凡的战神,将浓浓爱意无遮无拦的释放。 汉王唇角不觉微微一扬,这样热情如火的女人着实能满足男人的征服之欲与好胜之心,在他看来女人就该是男人的战利品,绵软无骨的蛰伏于身下,安抚男人辛劳争战的一身风尘。 而汉王的这抹笑恰是收入了冢宰眼中,她暗暗觉着一碗苦汤灌喉,独孤秋萸,你如何还敢天真幻想过得到这样男人的心啊? 而除了冢宰,皇帝更是心下郁郁,看着那抢尽风头的三儿子真是百般的不顺眼,以至于随后突厥来使又奉上了百匹宝驹良马。 皇帝都已是提不起半点赏鉴之心。草草走了过场,便是扶着腰骨,回了后宫。 汉王倒是对突厥上贡的良马分外感兴趣,率了众臣移步马场,见那些良马匹匹高大精壮,一众武将甚是欢喜,纷纷挑选。 而汉王一眼看中其中一匹浑身雪白的良驹,无半点杂色,眼瞳灵动。觉得真是像极了那冢宰此前送他的那只木马“玉鹄”。 听说,那“玉鹄”是她亲手养大,感情深笃,后来与突厥一战中英勇战死,若将这匹白马送给她,定该会高兴吧。 可汉王亲手将那匹白马套缰上鞍后,扫视整个草场却是没见着那纤娇的小身影,令吴允礼将那突厥公主和一行突厥来使暂安置到驿馆,便是牵着那白马去了官衙。 可正堂却也是没见那娇人儿踪影,招了属官来问,才知是那千忆河河堤忽然塌陷,冢宰刚已亲自前去巡堤了。 提到千忆河,汉王便是心下一紧,上回被扔进千忆河才险些丧了小命,今早才开罪了父皇,如何还敢再去那河堤边?忙是追了出去,幸在那冢宰的车舆尚未走远,便是飞身拦道,吁停马匹,不管不顾的上了她的车舆,挤在她身旁落了坐。 冢宰刚从车舆被拦停的惊惶中回神,本以为是遇上了劫道的刺客,瞥了眼这不速之客,小脸的惊惶变成了肃然,道“汉王应当去做安抚突厥‘贡品’的大事,这等巡堤小事,就由本冢宰办了便是!请汉王速速下车!” 汉王一怔,这女人可是在妒忌吃醋? 虽说从来最烦善妒的女人,可是此时心下竟是泛起了一阵喜悦,她会妒忌,便该是在乎她这相公的吧。 而且,她这故作肃然,却嘟囔着小嘴的模样,也实在可爱得紧,生平倒是第一回对一个女人起了解释的耐心, “你也知本王为了那边陲安定,不得不收下那贡品,而且,如此一来,本王就能……” 却是见冢宰小手一摆,以凌然之态打断了他的话,凉凉淡淡的道“汉王家事,与本冢宰无关!” 她这等淡漠姿态恰恰戳了汉王心窝,索性也难得废话,将她拦腰一把抱过搁在膝上,密密实实的亲上一番。 刚一听她去了千忆河,便觉心下一阵惊颤,这样可笑的惶恐着实需要这样贴实的触觉才能稍稍填补。 见她被吻得水眸涟漪轻泛,小脸都泛起了绯红之色,想来那妒醋该也已下了喉,这才咬着她细嫩的耳垂,佯作薄怒的道“你也该知本王收下那贡品的理由,以后不许再拿这等事来故意恼你夫君!” 冢宰抿了抿唇,她自然是知汉王收下那贡品的理由,与突厥联姻,安定边陲只是其中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另一个不为人言的便是多了一颗向皇帝要那太子之位的筹码。 可是以着他杀伐决断的狠戾之风,他坐上皇位,必定会收缴独孤家兵马,拔除独孤家这把摁在大周咽喉之上的硬刺,独孤家与皇权注定是难以两全的。 他有睥睨天下的野心,有掌控一切的权欲,即便他真对她起了兴趣,可江山何其多娇,与江山相比,任何女人都微不足道,更何况是她这早已下堂的弃妇? 所以,只有让仁恕的太子坐上皇位,才是保住独孤家周全的唯一之路,可眼下该如何帮太子稳固那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呢? 而她的走神倒真是惹恼了那本只是佯怒的男人,略带粗暴掀开了她的衣襟,便是延着那纤滑的玉颈一路吻了下去…… “今日又裹得这么紧,勒得起血痕了,说了不行……” 冢宰感那双大手竟是又趁她不慎,钻进了衣襟,真是连呲牙咬断那瘟神脖颈的心都有了,可铁臂之下,挣扎也是徒劳,只是酸酸的随口说了一句“本冢宰这副身板莫硌了汉王的手!” 汉王手间一顿,想起以前的确拿这等事来羞辱过她,索性将她拢在怀中,大掌更加肆掠了两分,“本王手上茧厚,不怕硌!” 却见她绻在他怀中,眸光淡淡的望向一旁,带着几许乏然的心不在焉与颓然无奈,缓缓的道“那贡品看起来比丽姬还要丰腴啊,也不怕汉王的儿子将来吃不饱!” 刚刚才教训了她不要善妒,可这女人的醋反倒吃的是越发有滋有味了,可提到“儿子”见她眸中又是闪过难掩的伤色,汉王顿时心内又感一阵颤疼。 昨晚回府便已让老平去暗暗查问了三年前她出事当日,是否送了什么饮食给东院?可有经那丽姬的手? 老平回禀说当日将父皇赏赐的果品分给了府中姬妾,给东院也送了一碟。而那果品也是从膳房分出,并未经过丽姬的手。由此可知那下毒的倒并不是丽姬。 可不是丽姬,又会是何人?眼下尚未查出,倒是还无法给她一个交待。 想到她此生无子无女,倒也确实是他间接所害,而如今那汉王妃位已有她人,将来将她收入后宫,也是不能再给她皇后之位,倒该给些别的补偿。 汉王将她抱了满怀,道“以后那些女人生的儿子,你看上哪个,就抱哪个走?让他们认你做母亲,让他们孝顺你!” 汉王满以为她该会为此放下心中包袱,感激涕零,哪知却见她眸光刹时划过黯色,起身整了衣袍,凌然绝决的道“真是多谢汉王抬爱! 可本冢宰如今是个男人,此生到死那刻也只会以男装入棺,而汉王的家事,本冢宰此生都无能为力!” 汉王一哑,可看她的神情绝然,绝非气话,她言下之意是不愿以姬妾的身份回到他身边,而执意要做上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假男儿。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1 章 见汉王沉着脸色,不再言语,冢宰暗道不好,刚一时口快,竟是在这瘟神面前做了那等傲然的神色。眼下他正对她起了兴致,却这般逆了他的意,惹得他不痛快了。 而听他刚才那番言语,是有让她恢复女儿身的打算,可做回女人,难道再回到他身边,成天换着心思讨好他,并费心费力去与他那大帮妻妾争宠? 那样的日子,独孤秋萸早已过够了,伤够了,绝不愿再回头。可还是得想法子莫让他再生出将她打回原形的心思。 冢宰想了一想,将纤细小手轻轻放到那瘟神的大掌间,轻声道“其实,如今这样,不也是能陪在汉王身边,不也很好么?还没有别的烦恼!” 汉王大掌一合,便是将那纤娇的小身子扯入了滚烫的怀中,吻过那柔嫩的唇畔,凤眸深幽的凝着她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是真想陪着本王?” 冢宰内心一悚,撇开那小小的残情不提,如今对着瘟神最大的感觉却是惧怕的,怕他对她突入其来的兴趣又突然消散,更怕他坐上皇位,将独孤家抽骨拔皮,忙挤出笑脸道“当然……是真心话!” 那些许的迟疑看在汉王眼中,搅得心下一阵纷乱,这女人又是这般不达眼底的笑意,摆明就又是谎话。 却也只能用更狂暴灼烈的吻去狠惩这恼人的女人,可越吻得灼热,却觉着那小身板越发冰凉,他忽有不好的预感,这女人莫不是在琢磨如何离开他,掰倒他。 该如何抓住她的心,才能将她死死的锁在身边,并心无二志。 汉王忽摁着她的细肩,沉声问道“若说的若是真心话,那你何时才愿给了本王?”…… 冢宰身子一颤,想必那葵水的借口是被识破了,想要维持眼下局面,的确不能再逆了他的意, 脸颊在他怀中轻蹭了蹭,道“那就今晚吧,我在我房中等你……哦,不行,汉王今晚定是要赏鉴‘贡品’……” “就今晚!”,汉王果端绝决的打断了她的碎碎念叨,休想再找别的理由…… 冢宰看了眼他笃定的神色,静了一静,轻点了点头。 她忽然也想再次试试,能不能真正得到这男人的心,给他最后一个机会,也给自己那段青涩的残念一个交待…… 七十二 巡堤 车舆朝千忆河河堤驶去,一路皆闻灾民们惨痛哭声,千忆河河堤去年才刚刚修砌完毕,如何一场汛期未过,便就塌陷? 河堤坍榻,高涨的河水喷涌而出,冲毁了两岸大片良田民居,甚至有数民百姓被水淹没,丢了性命。 靠近河岸,已瘀泥堵道,马车车轮陷在泥中,无法前行。 冢宰掀开车帘,低头看了眼那齐过脚踝的瘀泥路况,姑摸要将车舆拔出也要费好一番时辰,索性两下除了鞋袜,将裤腿挽过膝盖,就那样拎着袍角下了马车,探脚踏进了泥里,步行赶路…… 汉王看了眼她那露出一截的细白小腿,诧异这本居深闺的贵家小姐,如何这般不娇不怜,见她就那样探足踏在泥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竟也顺畅平稳,还随口说道“在泥里行走,要这样侧着脚板探路,才免得陷进去拔不出,也免得被那些碎石戳了脚板……” “你怎么懂得这些?” 汉王刹时几分好奇起来,独孤家出身的贵家小姐,如何会懂这些乡野粗民才懂的生存技巧…… 冢宰静默一瞬,水眸中凝结起淡淡的水雾,有久远的哀伤蔓延,忙揉了揉眼,极力云淡风轻的说道“哦,就是十年前,被掳去齐国为奴时,学会的!” 汉王一愣,这才想起的确有这样一段旧闻。 十年前,他父皇刚登上皇位,内乱不平,齐国还趁机来攻。 楚国公出兵退敌,齐国为了要挟楚国公退兵,就派细作潜来都城,将楚国公发妻以及一双儿女掳去了齐国,以作要挟。 可楚国公执意不退兵,仍旧领兵大败齐国。由此,齐国牵怒于楚国公的发妻和一双儿女,不给饮食,饿了数日。 由此,楚国公那已有病在身的发妻便是病饿死在了齐国。而齐国还将楚国公那一双儿女分别送去为奴为婢,半年后才被先后找到救回。 汉王想她母亲因此而丧命,她当时定也是受尽齐人欺辱,那该是一段何其悲伤惨痛的经历,所以她并不愿提起,他也自不再问。 其实,撇开与独孤家的私仇不提,楚国公确实算的是一世英雄…… …… 越往千忆河畔靠近,便越见水患后的破败,苏离正教导府兵正用沙石堵塞河堤,而那河堤的塌陷处清晰可见露出的空洞内里。 苏离见冢宰和汉王前来,便是踏着泥水迎了上来,他将刚刚查明的河堤塌陷的原因,一一道来,竟是去年修堤时偷工减料,并没有夯实坝体,才落得这被水一冲便垮塌的境况。 “那经修这河堤的是何人啊?该死得很!”,汉王神情萧肃,一声怒问。 苏离沉默了一下,便是将所知合盘托出。 去年他人在工部,自是清楚去年负责经修这河堤的正是那韦司徒。而那笔修堤的银两,倒也不是韦司徒中饱了私囊,而是皇帝挪去给韦贵妃新修了宫苑。 汉王刹时沉默了,望了眼那大片的无家无归的灾民,蹙了眉头。 这几年灾荒不断,国库空虚,可父皇却荒淫享乐,弄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如此下去,本就不够稳固的大周江山,难免不破败衰亡。不由脱口叹了一声“父皇对不住黎民百姓啊!” 汉王令府兵速将那些灾民,暂且安顿到各处庙庵,并开仓放粮。并速速去叫来了姜桦等一众亲兵,亲自领着他们搬石扛土,夯实河坝。 灾民们都不住口地感激起汉王善举,觉着这战神不但能抵御外敌,保家卫国,还能如此体恤小民,与他那昏溃的皇帝老子着实是不同的。 冢宰看着这一幕暗想,这修堤一举,不论汉王是出自真心还是故作姿态,都已赢得了这大片民心,很快还会经灾民们口口相传,举国皆知。而人心所向,便是最大的利器,太子之位更是堪忧啊。 可望着那在河堤之上赤膊忙碌,已是浑身泥污,辨不得面目的汉王。冢宰却忽然又想,若独孤家败于这瘟神之手,任他坐上皇位,兴许他也会是个为政英明,爱民如子的帝王吧。 而且,乱世之间,国家颓萎,也确实需要一个强硬果决的皇帝来重振山河,而这瘟神确实比那仁柔的太子要适合那帝王之位…… 冢宰心下纷杂,可越是强硬果决的帝王,就越是容不得那手握刀兵的权臣大族。而她想她并没有胸怀天下的气魄,她只是狭隘的想保住独孤家周全罢了。可她却已隐约觉着她会失败,甚至已嗅到那抄家灭族的血腥之气。 冢宰摇摇头,不再去想,眼下要做的是速速筹些银两,然后以太子名义给这些灾民重建家园,以树立太子仁德爱民的形像,在朝臣和百姓们心中也好歹掰回一局。 可头疼的是,如何筹这笔不小的数目啊?忽想起汉王此前送回独孤府的那数箱嫁妆,倒可变卖了应一应急。 这般决定了,冢宰便是转身踏着那岸畔泥泞朝陷在前方泥地里的车舆而去,却见车舆倒是拔了出去,可却因着驾车家丁拔车时用力过猛,右侧车辘已是断掉,无法再用。 冢宰低头看了眼那满是泥污的双脚,唉,堂堂冢宰也只得这般一步一个脚印的穿街过巷了。 提着鞋子刚走到路口,却见一辆双驾车舆在她面前乍停,驾车的青年恭敬的道“我家主人说送冢宰一程!”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2 章 冢宰一愣,这青年不是那广陵王府的护卫青陟么?他口中的主人定是那广陵王无疑了。 虽对那修罗仍心怀惧意,可之前已是表明要与他化敌为友,若是拒绝好意,反倒显得诚意不够。 正要拔足步上车板,却又将脚缩回,客套的笑道“脚上全是泥,别将广陵王车舆弄脏了!” 想这修罗富可敌国,奢靡讲究,若是弄脏了他的车舆,不反倒惹他不快。 “不打紧!快上来吧!”,车厢中竟是传出那清悦而慵懒的好听语声。 以至于冢宰觉着,人家如此热忱,摆明真是想与她为友,那便不要再推脱拒绝,分外生分。便是将脚下的泥好歹蹭了蹭,拔足跨上了车舆。 车舆外表虽与普通富户车舆相似,内里布置却分外清新雅致,车梁垂下四只雅香淡吐的镂空银香毬,卷角矮案上的玉质细颈瓶中插着两支饱带露珠的桃花,紫檀软榻上铺置冰蚕丝面垫。 而那面罩银面具,一身梨花白的男子正端坐在那软榻之上,唇角含笑的看着她,并抬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身旁。 盛情难却,冢宰大方在他身旁落了坐,低头见那车板上铺置的一块绚丽多彩的羊毛捻纱地毯,已被她踩出了一行泥脚印。 冢宰尴尬笑了两声,道“真是对不住啊!稍后赔广陵王一块这样的毯子!” 瞬间又觉这话真是夹生梗人,人家富可敌国,如何会在乎一块毯子,可又一瞟那毯子,不由噘了嘴。 这地毯虽是羊毛捻纱而成,但细看其间的花朵却是以金丝银线细密勾织,定是要经几百道复杂工序才能完成的上等精品。比这次劣的毯子,富户之家大都是用来张挂在厅堂壁上用作装饰,彰显富贵。而这广陵王倒好,竟是用来在车舆中踏脚。 冢宰想到自己为凑钱赈灾要卖嫁妆,不由尤带愤愤的脱口道了一句“真是太有钱了!这毯子卖了至少都能修一百家民屋呢!”…… 可话一出口,冢宰便觉失言,人家好心送你一程,你却批判人家作风腐朽,不知民间疾苦,不会因着这句话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友谊之线,生生掐断了吧。 广陵王唇角却仍旧含着淡淡的笑意,眸色温润的看着她,道“那本王就捐一千家民屋的银两给冢宰吧!” 冢宰水眸一亮,这不就正解了那缺钱的燃眉之急,随口笑道“啧啧,你可真是大方!”,说话间,因着一时高兴,便是随手拍了下广陵王的肩。 可手却顿时僵在广陵王肩头,因见广陵王那唇角的笑意凝住,那玉白的修长的手指还刹时握紧了手间的那管玉箫。 冢宰后背刹时感一阵寒风飘过,她也是那日从广陵王宅出来后才听苏离说起,这广陵王生性孤癖,生人擅自靠近,都有杀生之祸。 该不会因拍了下他的肩,便想剁了本冢宰的手吧。颤抖着将那只作孽的小手缓缓缩回,抖嗖着拢进衣袖里。 广陵王却似回神,淡淡一笑,眸光柔和的看着她,轻柔的道“本王只是不习惯被人靠近,刚吓着你了!” “没有!没有!是在下冒犯了,冒犯了!” 冢宰连连摆手,忙朝旁边挪了挪,与他尽量保持出最大空荡的距离,以防死得不明不白。 广陵王似也觉察出冢宰的惧意,眸光微微淡黯,沉默了一刻,垂眸看向了她那双满是泥污的小脚。 忽微微躬身,伸出那双修长的手将那双小脚轻拾了起来,搁在他那袭梨花白的袍摆上,并取了一旁的白丝绢帕替她细细擦掉脚上的泥污,轻柔得如同擦拭一件易碎的罕世之珍。 冢宰早已被震惊得呼吸停窒,却又不敢动弹半分。这修罗行事怪异,实在太超乎她的想像。不过悄睨见那面具下那双本来邪魅阴深的眼眸,此时竟是温润专注的眸光。 冢宰后背凉麻的确定,这修罗定是看上她这“断袖”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实在让人无福消受啊…… 七十三 赏鉴 因汉王亲自领兵抢修河堤,不但属官再无偷工减料的胆量,就是抢修进度也是加快了许多,可待封泥夯实时,也已然入了夜。 汉王早已一身泥污,辨不得面目,想起与娇人儿那今晚之约,匆忙赶回了汉王府,让老平赶快备了水让他沐浴更衣,好风流倜傥的前去独孤府一会佳人。 可却听见北院传来一阵哭声,吵得汉王格外头疼。 原是程碧芙一早听说了汉王收下那突厥公主的消息,便是泪流成河,那屋里能摔能撕的都已尽数损毁,其间还已哭得岔气了数回。 这女人拈酸吃醋的事,汉王自是厌烦,也懒得过问。倒是老平机灵,以王爷的名义去程府传话,让程连来劝劝他这三妹。 可程连此时正服了神仙粉,在绮香楼拥着那流珠欢娱,想着这可是惹得汉王都曾争风吃醋的妙人,一尝妙处还不及,哪能有心思管那三妹的哭闹? 倒是流珠对汉王收纳突厥公主之事很感兴趣,想起汉王已是许久没来绮香楼找她,便是旁敲侧击的从程连那里探问汉王府的消息。 当得知那程家三小姐虽已过门却仍是没能得汉王雨露,流珠眼角都扬起了异样的笑意…… …… 女人的心思,汉王从来无屑顾及,可此时却是细细沐浴,将掌间那握刀拉弓的厚茧都让老平给好好绞了一绞,怕今夜情到浓时,会剌伤了那一身娇嫩。 一切妥当,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玄袍,照过镜子觉着如此英武,那娇人儿该会喜欢才对。 这便策马出了府门,而程碧芙以为表哥这番刻意准备是要赶去驿馆赏鉴那“稀世贡品”,便是哭得越发汹涌了。 那贡品乃是突厥公主,将来表哥登上皇位,那贡品以公主之尊定是不会屈居于她之下,那皇后之位定也是岌岌可危。 想到此,这过门不久的王妃嚎了一声便是又昏厥了过去,刚走的一拨太医又被悉数叫回。 太医们正抹着汗,朝王府中赶,汉王的马蹄却已是意气风发的跃出了府门,哒哒的撒着欢。 物似主人形,这陪汉王争战多年的枣红马显已感受到了主人今夜的出离欢喜。 可世事历来难料,正当汉王憧憬着今夜鸳鸯交颈,锦被翻浪的当下,却见吴允礼策马奔来,道了一句 “王爷,那巴琴公主说要见你……” “本王有急事,你替本王安顿妥当便是!” 汉王大手一挥,一扯缰绳,便是策马赶路,心下可是正切实的体会着那初婚的新郎,急于入洞房花烛夜的迫不及待。 吴允礼忙追上去,轻声道“那巴琴公主说,她可汗有意倾突厥之兵,助王爷登上皇位……王爷,还是去见一见那公主吧?” 此言一出,汉王扯缰的手倒是顿住了,若能倾突厥之兵,倒确实会给父皇一计重推,让父皇不得不下了决心改立太子。 而那娇人儿已是他囊中之物,今晚之约稍缓上一缓,也是不迟。想到此,汉王掉转马头便是朝驿馆飞驰而去……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3 章 …… 步进驿馆贵宾房,便见那异域风情的丰腴身影单手支头,斜倚榻上,仅以一袭红绸裹身,一双修长的大腿舒展出迷人的线条,那碧眼之间更是变幻出惑人的神彩。 汉王并不看她,也不言语,在屋中桌案前落了坐。 阿史那巴琴睨着那张英俊的侧脸,扭腰上前,取了那案上的酒壶,朝那鎏金的金盏中斟了满杯,送到汉王薄唇边,并用嚼舌的汉话道“听说,你们中原有婚夜喝交杯酒的习俗,巴琴敬战神一杯啊?” 汉王沉色不动,可却是将那酒仰头饮下。 阿史那巴琴见汉王饮了那酒,眉眼一动,身子便是如蛇般游蹭了上来,那双长腿轻柔的撩动汉王袍角。 那崩直的脚背宛延而上,呈流畅诱惑的线条,那红绸底下的风光也是隐隐约约,甚是撩人。 汉王却仍是面无动意,任那双长腿在身周蜿蜒,忽的见那修长的大腿一用力,力道十足的踢向了汉王面门。 蛮腰轻扭,那身间红绸顿时随着整个人飘飞而起,而绸底还豁得亮出一把弯刀,朝汉王脖颈而去。 哪知那刀刃刚是飞出便是被一重力脱手,转身之间,便被汉王扯了她那裹身的红绸,并顺势扭绳缚了她手脚,随手便是重重扔在了地面,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意。 再次被缚的突厥公主抬头望见,汉王那英俊的脸厐满是高傲的肃冷之色,并朝地上吐出刚饮的那一口酒水,冷厉道“酒中下毒的小伎量也敢在本王面前使?很快,本王便会亲自领军踏平你突厥!” 说毕,怒然的大步离去,怒的倒不是下毒挑衅,而是扰了汉王与心尖佳人的难得之约。 阿史那巴琴一惊,忙道“巴琴并不是要刺杀汉王,那酒中下的不过是软骨的药粉罢了!” 这确实是实话,想起当初在千军万马之中,一眼望见这玄色战袍的英俊男人,便觉那威凌的气宇分外夺目。 可最初心里却仍是鄙夷这些中原男子的,哪知那时刚一出手,便被这男人活捉俘虏。 若不是之后以色相为饵诱惑看守替她解了绑绳,她当时定也就做了这中原的祭品。 可她那时便想,定要先报了那日被俘之仇,再行那男女共欢之礼,所以,今晚便先下了这软骨的药粉,哪知仍是没能逃过这战神的法眼。 而败于这样的男人之下,她倒也心服口服。 可是见汉王仍未回头,阿史那巴琴连忙又道“巴琴的父王是真心愿助汉王一臂之力!” 此话一出,汉王倒是驻了步,正如吴允礼所说,突厥兵力的确是逼迫父皇改立太子的一步好棋,可那突厥可汗定不会白白帮他,更不会因着这区区女儿的心愿就倾全突厥之兵…… 阿史那巴琴被缚得格外难受,见汉王驻步,想来也是为这句话所动,道“若要谈条件,便该先放了本公主啊!” 见那魁伟的身影转身步来,垂目瞪着她,淡冷的道“一个贡品凭什么与本王谈条件?” 阿史那巴琴看着那张俊脸,心神一荡,悠碧的眼神也热切起来, “父王令巴琴转告汉王,倾全突厥之兵只需要汉王帮上两个小忙,一是除掉阿史那乌啄那个逆贼,二是要一颗人头!” 汉王冷笑,猜得果然没错。 此前便有密探查得,突厥可汗的庶长子阿史那乌啄挟了突厥三成兵马自立为王,更还娶了个齐国郡主,与齐国成了联姻之势。依杖着齐国,在突厥攻伐各部,占了突厥一半土地,还扬言要吞灭大周。 区区突厥王子敢有此等熊心豹胆,想来定也是因着有齐国支撑,而做了齐国的犬马,用来挟大周一臂,好趁机攻伐。 这个阿史那乌啄,汉王本也是要除去的,既然目标一致,倒的确可以谈上一谈,随手将那把弯刀一晃便是挑断那缚住“贡品”的红绸。 阿史那巴琴的长腿随即便是缠了上来,朝汉王耳边吹出暖气,热切的道“大好的夜晚,先不谈什么条件,先请汉王许上一夜,如何啊?” 异域女子的豪放倒确实比中原女子的羞怯做作来得让人痛快,那浓烈的爱慕之意滚烫扑面,毫不掩饰,是个男人都该会把持不得。 而曾经,这等丰腴的艳丽女子还正是汉王所喜的,再加上这般主投怀送抱,倒也纾解身心。 可此时看着那饱满欲滴的诱人,偏偏想起白日那硌手的小身板,惦记着雨露可是要用于灌溉那棵娇嫩的小苗,如何舍得浪费半分,一把推开,便是冷厉喝道“快说!” 汉王冷傲的表现倒也并没有让这突厥公主懊恼,这非同一般的男人,自然不是那等见色软骨的窝囊货。她慢慢靠在汉王膝边,姿态缭绕的缠绕而上, “很简单的,父王要的人头不过就是汉王的死敌,那个比女人还弱的冢宰……” 可哪料话音未完,便见汉王豁然踹起那躺地的弯刀,抬腕一接,便是摁向了这突厥公主的脖颈,刹时那光润的颈间便是渗出了一抹血水。 阿史那巴琴刹时不敢再动,她虽不知那句话恰是刺了汉王的心窝,但也已感觉到这战神那浓烈的杀气,遂听那战神冷戾的喝问道“为何要杀她?不说实话,本王这便削下你的脑袋!” 阿史那巴琴哪敢再做半点隐瞒,只得全盘如实道来。 原来是因着此前,齐国的肖太后遣使送了突厥可汗一个绝色美女,将突厥可汗迷得神魂颠倒,却是被这美人在马奶酒中下了一种奇毒,并要挟突厥可汗拿那周国冢宰的人头去换解药。 突厥可汗无奈,只得令这即将前往周朝做贡品的女儿寻机取了那冢宰的人头…… 阿史那巴琴一口气说完,道“我绝没有说谎。我们听说,那冢宰此前不是唱了一出什么‘空城计’活捉了那齐国的百战骁将乐陵郡王高允,并不知以什么法子逼迫齐国签下合议,割让三城么? 想来正是因此,那齐国的肖太后才恨得要取那冢宰的人头吧?” 汉王暗度这突厥公主不像谎言,也听闻过那齐国皇帝高辗,其实性情软弱,垂帘掌权的的确是他那手腕强硬的母妃肖太后。 汉王不由暗道想要取本王那心肝宝贝人头的,不但遍布了五湖四海,这竟然连蛮夷都倾巢出动了,阵仗这般惊人,只觉着不将她揣在怀里,贴身收藏,还真是难以放心。 汉王遂将那柄弯刀朝那突厥公主颈间一抵,凤眸寒戾的瞪着她那双惊惶的碧眼,冷狠的道 “若敢动那冢宰一根头发,本王定要让你们突厥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七十四 失约 汉王步出驿馆,为防这突厥公主为救她父王性命而对冢宰下手,令吴允礼将她严加看守。 吴允礼刚听到房中打斗动静赶来,已在外听见了王爷与那突厥公主的对话。 不免暗暗担忧,此前王爷因着从那广陵王手中保下那冢宰已得罪了皇帝,眼下王爷竟又为了保那冢宰而不惜扔了突厥这颗大好的棋子,看来王爷对那冢宰果然是动了非同一般的心思啊。 可独孤家支持的是太子,那冢宰和独孤家,就是王爷登上皇位之路上的一块阻道大石。吴允礼忍不得劝诫提醒道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4 章 “王爷,你难道忘了那冢宰是与太子同气连枝的吗?你难道忘了那冢宰此前是如何算计王爷的?那冢宰何其心怀叵测,诡计多端,接近王爷定也就是个阴谋,不得不防啊!” 汉王神色一寒,是啊,那女人与太子从小交好,与太子的感情定是深过与他那段有名无实的夫妻情分。 他与太子相争帝位,她定也是帮他那窝囊大哥的。而她如今接近他,讨好他,却感觉不到半点真心,想来也不过就是怕他抖出她的秘密,将独孤家抄家灭门。 一旦那窝囊大哥坐上了皇位,他丢的不仅是皇权,更还有那念了三年的女人。 所以,虽然那冢宰的命是铁定要保下的,但那皇位他也非到手不可。而突厥这颗棋自然也是绝不能弃的。 汉王思量片刻后,对吴允礼道“你去对那突厥公主说,若她能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愿扶植她为突厥新主,并助她灭了那阿史那乌啄!” 此计一出,吴允礼都觉甚妙,既然那突厥可汗命不久矣,又已受控齐国,不正好扶植一个傀儡,不但保边陲安定,还更好掌控…… 而阿史那巴琴听了吴允礼说出汉王愿扶植她为突厥新主的提议后,惊了一刻,然后就痛快的答应了。 突厥可汗色欲熏心,阅女无数,有名有姓的儿女都有一百多个,老眼昏花得,连他那些儿女的名字都记不清楚。 而阿史那巴琴虽因着美貌胆色有突厥至宝之称,可她也不过是个婢女所生的庶女,她与她那父王感情生分,如同陌生人。 她更觉着她那父王不过是个早已被色刮空了脊髓的昏溃蠢货,即便拿到那奇毒的解药,自然也是活不长久的。 阿史那巴琴倒也是个有眼力的巾帼,觉着与其待她父王死后,部落大乱,而让阿史那乌啄那个黑心逆贼趁乱而入,占了广袤土地,送给齐国。还不如由她先入为主,掌控大局,还能保有突厥独立的政权。 而且与汉王合作,再不起战事,双方互通有无,对突厥百姓也算是益事。 双方由此一拍即合,还商议决定,稍后便就以突厥驸马的身份送这突厥公主回突厥省亲,并趁此机会将突厥公主推上王位,并灭了那敢犯大周天威的阿史那乌啄…… …… 天空残月半阙,永远清辉皎皎,却映不出人世人心…… 为了那白日与汉王所许下的约定,冢宰早早沐浴更衣,燃了雅香,将房间床榻都细细薰了一遍,还特意在锦衾之上铺了本该大婚那晚就用上的白绢帕。 一切布置妥当,这才端坐榻上,等那人前来,心下还生起大婚那日才有的紧张期许,还翻了翻那些压箱底的秘戏册子,幻想着真正做女人会是何等情形。 如此满心期待,可更漏已过三更,却仍是没等到那人前来,思量莫不是还在监修河堤,便是让裴二娘出去打听看看。 可裴二娘打听过后,却是禀报说,眼下都知汉王府已是鸡飞狗跳,因着那汉王去了驿馆见那突厥公主,气得那程碧芙寻死觅活,哭晕数次,太医都传了几拨。 冢宰听罢之后,静了半晌,忽的冷笑一声,想必那瘟神眼下正在赏鉴那“稀世贡品”,兴致萦浓吧。 可笑她如何还会蠢得对那男人抱有幻想?竟还如同大婚那晚那般痴傻的苦苦等待? 等来的竟又是那男人与别的女人同榻欢娱的大好消息。当初被羞辱了那么多回,难道还不够吗? 冢宰回头将那平铺榻上的白绢帕揪起,在灯烛上引燃,扔进火盆之中,看着那渐化灰烬的白绢冒出最后一缕青烟,她只觉着对那男人的最后一抹青涩残念都已烟消云散了。 整宿未眠,冢宰眼圈微青的上了朝,见那瘟神已早早前来,按班而立,神采奕奕。想必是昨夜锦浪翻滚,很是春风得意吧。 而汉王昨夜倒确实得意,因已与吴允礼一众秘议完扶植突厥新主的步骤细节,觉着定能一战而定,成功铺置好他步上那高高龙榻的一块垫脚石。 而到时,这冢宰自然也会让她重新做回女人,揣在怀中,悉心收藏。 可昨夜商议完毕,便已近五更,汉王回府换了朝服便已是上殿早朝之时。他本还在想她该不会又如大婚那般等了整宿吧? 可看她此时眼下微青,神思倦怠,定也是没睡好的,不由一阵心疼。而留意她瞥过他的眸光异常冷淡,姑摸是在气他的失约。 可突厥之事,为了妥当保密,与那突厥公主的戏仍旧要演上一场。而如今她扶助的毕竟是太子,权衡之下,突厥的这一步棋自然也是不能向她说明。 不过,待日后事成,她定也就该知他昨夜并非有意失约,这般想着,倒也泰然…… 皇帝总算还是扶着腰骨上了大殿,因那突厥公主称有事禀奏,大国体面还是不得不撑上一撑。 众人见阿史那巴琴款款上殿,可昨日还一身风情毕露的突厥“贡品”,今日竟是换了中原贵妇的服饰,一派端庄。 那堕马髻间所插的珠翠步摇,在行走间清脆碰鸣,裙裾扶风轻摆,若不是那碧眼高鼻的长相,真要误以为是后宫走出来的某位贵妇人。 除了服饰,这突厥公主昨日的倨傲无礼也已不在,竟是恭恭敬敬的向皇帝施了个子妇当有的大礼,还以嚼舌的汉话唤了皇帝一声“父皇!” 这一声“父皇”,听得皇帝腰骨更加疼了,这三儿子果然年轻力壮,骁勇善战,仅需一晚便是将这匹异域烈马给驯得服服帖帖了。 汉王遂向皇帝奏明,将以突厥驸马的身份携了这异域的娇妻回突厥省亲。 而汉王说话之间,阿史那巴琴碧眼流连的看着汉王英俊的侧脸,掩不住的那一腔浓烈爱慕。 皇帝虽心里膈应,可为了这大周的颜面也是答应下来。心下却暗暗琢磨,这三儿子离开了都城,不就正好让那广陵王再度对那独孤家小崽子动手。 皇帝顿时心情大好,还下旨今晚就在宫中设宴招待一行突厥来使,也算给这异域来的儿媳补上一个婚宴。 可随后,皇帝的心情又跌到了谷底,因他三儿子又禀道“此去突厥,乃是两国联姻的大事。大周应当派出一位随亲使臣,才不显得大周失礼外邦。儿臣请求由‘当世小诸葛’之称的冢宰随行,担此安定外邦的重任!” 此言一出,不但皇帝浑黄的眼珠呲目欲裂,冢宰也惊得小口大张,暗骂这不要脸的瘟神,你去拜访你的岳父泰山,竟要让你下堂的前妻去给你当随亲的使臣,你的心肠莫不是被那烤地瓜的炭火熏过,又黑又烫。 冢宰遂抚袖出言道“本冢宰身为百官之首,主持政务,脱不了身,还请皇上另择他人随汉王前去突厥!” 皇帝闻言,开天辟地的由衷赞同了这小崽子的提议,小崽子还是要留在都城安心等死,才是顺了龙心。 而汉王暗忧若不将这心肝宝贝一并带离都城,留在身边看护着,如何能放心? 汉王虽已看出冢宰水眸中的浓浓愤色,也凌然的瞪着她蛮横出言道“本王诗书少念,不通礼数,若是坏了这两国联姻的大事,由冢宰一律承担么?” 冢宰暗暗咬碎银牙,可是见那瘟神一脸怒色,若是在这大殿上与他争执,他定觉脸面尽失,稍后指不定拿出什么法子来惩戒于她。 不如就先当殿应下,周全了他的颜面,稍后再找个生病的理由拒绝前往就是。想到此,便是将这随亲使臣的活计答应了下来。 汉王自是暗暗高兴,琢磨这一路上不但有机会给这娇人儿补上一个回味无穷的洞房花烛夜,还能日日相对,同吃同住,同衾而眠。 只是气得皇帝扶着腰骨,以龙体不适就这般早早退了朝,回后宫去传小美人来安宁心神……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5 章 朝散之后,众臣纷纷向汉王道喜,冢宰本也想挤出两分同僚之间恭喜的虚假笑意,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索性抚袖要回官衙。 却是见那突厥公主款款向她走来,一双碧眼将她从头丈量到脚。然后,直直盯着她,那琉璃般的眼珠中似乎藏着把利刀,就快飞出将她抹喉断颈。 冢宰拢在袖中的小手暗暗扭了扭,莫不是又要找本冢宰掰手腕? 昨日就觉着这突厥公主对她有格外的敌意,今日那敌意似就更加深浓了,遂道了声恭喜,便要抽身走人。却是被那突厥公主抬臂拦了去路…… 七十五 回礼 突厥公主拦了冢宰去路,然后以嚼舌的汉话恨恨道“本公主很讨厌你!” 冢宰揉了揉额角,异域女子这份爱恨直白,倒真是令人激赏。不过,讨厌本冢宰,不就正好以此为由不必去当那随亲的媒婆。 冢宰抚袖做了风度翩翩之态,水眸潋滟的睨着她那双碧眼,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道 “本冢宰也不想惹公主刚刚大婚,便心情不顺。不如向汉王提一提,换他人去做这随亲的使臣吧?不然,这前往突厥的一路上,可得与公主日日相见啊?” 昨夜汉王因着这冢宰而摁她颈子的那一刀,仍在生生发疼。 突厥公主自然也是不欲这一路看着这碍眼的仇敌,更何况,还听说了这冢宰乃是个断袖的传闻,想来那战神就是被这不男不女的皮相所惑吧。 突厥公主思量着,有这断袖随行,那一路上想将那战神引进毡战,成了真正的夫妻,倒也添了阻隔啊…… 正想开口答应这冢宰所言,却是见汉王大步带风而来,用狠戾杀气瞪了她一眼,然后拽了那冢宰的细胳膊便是拉到了一旁廊中。 虽听不见汉王对那冢宰轻声说了什么,但突厥公主震惊的发现那一向狠戾的战神,看向那冢宰的眼神尽是带着化不开的柔情,那唇角边还噙着一丝笑意。然后,见那冢宰水眸一黯,小脸微白的扭头走了。 突厥公主望了眼那冢宰纤秀的背影,看刚才情形,倒不是那不男不女的冢宰勾引了汉王,而是这战神主动要与之亲近成好吧。 可实在想不明白,那冢宰一个男儿,如何会据了那堂堂战神的心,中原男人可真是五花人雅士视若真宝的佳品啊。 唉,为了与修罗难得的友谊,只得忍痛割爱了…… 冢宰领着裴二娘到了广陵王宅,宛鸣匆匆赶来,将冢宰恭敬的迎进府去,看着那身后跟的那虎着脸儿的裴二娘,上回被这母夜叉扭折的胳膊还痛得很呢,忙是脆生生的叫了一声“裴寨主!” 裴二娘随手一拍宛鸣的小脸,觉着这死丫头这下倒有个样子了,看着也顺眼了几分。 宛鸣引了冢宰朝后院而去,因郡王此前便有交待,若是冢宰前来便请到后院歇息奉茶,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贵宾待遇啊。 不过,这冢宰让郡王实现了多年戍愿,理当厚待。况且,那双硬靴也总有穿坏的一日啊,那硬靴机关巧妙,外人未必参得透。到时不还需这冢宰亲手再做?所以,对这冢宰便更该恭敬厚待才是。 宛鸣恭敬的请冢宰在那汉白玉石案前落坐,便捧着冢宰的回礼前去寝阁禀报郡王。 冢宰见今日案上没有残局,却有颇多字画,还有一副墨迹未干,尚未装裱的画页平摊在案上。 顿时好奇起这广陵王的画功水平来,若是粗陋不堪,倒多了些点评的资本。 冢宰这么“阴暗”的想着,便是好奇步到案前,却险些掉落了自家眼珠,惊见那竟是一副清雅别致的桃花图。 而这样介于柔顺与苍劲之间的笔锋画骨,她并不陌生,不就是她花高价寻求的桃花庄主的画风么?再看那落款处的凌云小字,端端就是那“桃花庄主”。 见宛鸣捧着茶水糕点而来,忙好奇询问“这桃花庄主莫非是来过?” 宛鸣见冢宰一脸崇拜之色,便是难掩得意的道“就是我家郡王啊!” 为了表明所言确实,宛鸣还又抖开几副刚裱的字画向冢宰狠狠的显摆了一番…… 冢宰震惊不已,那桃花庄主字画精绝,为世人称道,但其本尊却极为神秘,无人知其究竟为何方神圣? 她每每欣赏那收藏的桃花小图时,都在猜度那桃花庄主该是何等风骨清雅,才描得出那般凌然于世的画骨。却万万没想到本尊竟是那个邪魅阴狠的广陵王…… 这真是如同美梦初醒,黄梁幻灭一般令人万分沮丧啊,而更加丢脸的是,她竟用人家的残卷小图做为回礼。 可宛鸣刚刚已是将那份回礼送去了广陵王的寝阁,冢宰觉着这脸真是丢得太大了…… 冢宰正郁郁的蔫在案旁,便闻一声清润悦耳的淡笑“冢宰久等了!” 扭头见一身梨花白,颀长秀挺的身影款款踱来,看来已渐适应了那双硬靴,行走之间,袍袖扶风,风姿清扬。 他身周桃花甚绽,炫烂芳华,可那气宇风度倒不似行于人间而似早已脱离于红尘之外的翩翩仙者…… 冢宰不禁一时忘了那些阴邪的背景,虽有面具遮了面目,此人气宇倒也真衬得那世人对“桃花庄主”之评,难掩一股照人的精光,凌云的气格。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6 章 广陵王见冢宰盯着他发怔的眼光,手间还握着他刚画的那副桃花图,倒颇有两分被人看破真身的尴尬,在她对面落了坐,亲手为她斟了杯香茶,淡笑道“若冢宰看得上这些拙作,全拿去便是!” 此言一出,冢宰立时水眸大亮,小脸尽是敬仰的笑意,“今日能得见桃花庄主本尊,真是三生有幸呢!” 说话间,似怕这广陵王反了悔,便是将那些画全全打了包绑好,这批字画不知多少文人雅士要羡慕得发了狂啊,对这修罗顿时好感倍增…… 广陵王唇角笑意越发深浓,眸光温润的凝着她,轻柔的道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冢宰手间一颤,只觉一阵麻凉从脚底上窜,然后沁出一层凉汗,看来这修罗定是误会了她这“断袖”对他有好感吧? 任何感情付出都是期盼回报的,可她这假断袖如何能回馈这份情谊?若是不早早说个明白,掐断那份刚萌芽的念头,待人家心思浓了再去拒绝,不生生坏了这份难得的友情? 冢宰见广陵王又铺排好了象戏棋局,邀她对博,冢宰随手跳了个“马”子,然后捶了下肩肘,装作不经意的笑道“在下昨夜陪那通房的小侍婢玩了一下这象戏,她还吵着怎么也学不会呢?” 冢宰觉着此话甚为妥当,如此便是表明她堂堂冢宰不是个断袖,乃是有通房的婢女,喜欢的是女子。而这广陵王是何等心思精妙之人,该能听出她话中的含意,从而知难而退吧。 果见那广陵王长指间的棋子一顿,静了一瞬后,轻点了点头,便是淡淡的一笑。 冢宰想这广陵王应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也并无恼意,顿觉心下如释重负,玩起那象戏来,便更是添了几分专注。 以至于她并没留意,那银白面具后的眼眸,悄悄凝着她那在阳光下晶莹的玉雪面颊。 桃花飘翩,落她肩头,她抬手轻拂,浅盈一笑,恬淡芳华,他是有一瞬想吻住那丝笑意,轻唤一声那记忆中的小名儿…… …… “郡王……”,玄灵疾步而来,见了冢宰竟在,便是将话语生生咽下…… 冢宰倒是极识时务,抚袍起身,笑语嫣然,“在下这便告辞了,改日再来陪广陵王对博!” 却是暗暗猜度莫不是那皇帝下旨要再度对她动手? 广陵王毕竟依附那皇帝而生,此前对自己那番互助的进言并无正面表示,他究竟做何思量,其实仍是晦涩不清的。 而自己所做的那双靴子,机关虽是精妙,但天下之大,神工巧匠何其众多,拆解其中玄妙,也并非难事。 自己仍是被摁在砧板,就差挨刀挨砍,任人鱼肉,今日竟还敢来他宅子,着实胆儿肥得有点过分…… 七十六 晚宴 冢宰回到独孤府,思度那广陵王若要再度动手,如今身边没有秦将军保护,留在都城倒确实还没有跟在那瘟神身边安全啊?可难道真要跟着那瘟神去那突厥见他岳父? 冢宰坐立不安之时,裴二娘却是捧来了一捧字画,道“那叫青陟的小子刚送到府门口的,说是他家郡王送的,你走得急,忘了拿!” 冢宰一看正是那捧桃花庄主的佳作,虽画是好画,可此时见着那画中粉艳的桃花却觉着是片片血腥所染,顿觉一片刺目,分外头疼,怕是不用装病,也要郁郁成疾了啊。 可忽然一愣,留意每副桃花图中的桃花树下竟都有一个梳双角丫的小女孩,或是在浇花,或是在松土,或是靠在树下打盹,或是抱着个饼吃得正香…… 那小女孩画得极为生动,使那本来极为静谧恬淡的画风也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能画出这般不染尘俗的画作,冢宰猜度这广陵王倒真是该有份避世之心的吧,可那画中的小女孩又是何人?竟引得“桃花庄主”副副都引她入画…… 将画作一一细赏完毕,日头已是西落,冢宰这才想起那款待突厥使者的晚宴,虽说看见那瘟神与那突厥至宝亲亲我我,难免肠胃不适。可身为堂堂百官之首,在突厥来使面前,脸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了。 穿戴妥当正要出门,秦将军却是前来提醒,这等宴会,臣僚们都是会带上姬妾同往佐酒,若堂堂百官之首的冢宰孤身前往,形单影只,显得落魄。劝冢宰不如将春妮带上,毕竟是凰惜宫中调教而出的,定也不会丢了冢宰颜面。 冢宰明白秦将军怕她孤身落魄是假,之所以让她带上春妮是因着上回翠伶之事而与那皇后姑母撕破了脸面。想让她借着带春妮入宫的契机,而让那她那姑母觉着这侄子仍是将凰栖宫放在心上,由此缓和姑侄的关系。 冢宰瞥着那一脸肃色的秦将军,叹了一声“将军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有话为何不直说?” 秦将军暗暗一阵忐忑,他也怕是说得过于直白,而让她疑了他与皇后的关系,可眼下看来反倒有些弄巧成拙了。 可冢宰倒也觉着与那皇后姑母的局面,还是不要更僵为好,做为晚辈就先行退上一步吧。独孤家如今被刀梗脖颈,如何容得内讧。 便是让乳娘给春妮打扮一番,带着这娇憨的小侍婢一同前往,并交待春妮到时去凰栖宫拜见下那皇后姑母,好歹将此前因着翠伶之事的不快弥补过去。 秦将军见她照办,心上一舒,又担心那宴间难免风云突起,还是要有人贴身保护才能周全。裴二娘自是豪气万丈的担下了此等重任,乳娘寻思也给她梳了一个单螺髻,穿戴了一身鲜丽,好歹扮个侍婢,一同入宫。 春妮倒也乖巧,知这裴二娘虽是公子乳娘裴嬷嬷的结拜姐妹,但时常逗留公子寝房,与公子非常亲近,便斟酌着恭敬的唤了一声“裴姐姐!” 听得裴二娘呲牙裂嘴抽搐了半晌,扶着那刚梳的单螺髻,虎虎的挤出一句“叫姑奶奶!”…… 骇得小丫头一个哆嗦…… …… 晚宴在宫中御花园举行,满朝臣僚领着各自最为美貌多才的家眷纷至沓来。 平日深居宅院的女眷们自然都是精心打扮,盛装出席,不说与后宫的妃嫔争艳,至少也要与别的臣僚家眷比个高下,为自家夫君长脸。 而今年更还想趁机看一看那掌握着自家夫君仕图,并将都城少女们迷得神魂颠倒的大冢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待到那翩翩身影出现时,众女眷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 见那仙姿风流的人物,头戴进贤冠,一袭银丝边月白广袖袍,玉肤明眸,神彩飞扬,手握一把雪白羽扇,悠然轻扇间,看得人心也似轻风徐徐的微痒。 只是这冢宰身边那一壮一瘦,一高一矮,风格炯异的两个侍婢也更让众女眷心颤不止。 那小的侍婢虽算乖巧,但也姿色普通。而那高壮的侍婢虽说画了眉,抹了胭脂,可怎么看也是透着一股子生猛强悍的劲头啊。 这如谪仙般的冢宰,不愧是吃过丹药,修过仙缘的,审美的口味都是异于常人。 冢宰在众女眷异样的样风中落了坐,两侍婢自是左右坐在了身旁。冢宰觉着这下真是切实的体会了一回左拥右抱的畅快惬意啊。 瞥见临案的苏离却是孤身前来,还一人自斟自饮,冢宰猜度他发妻乃是前朝宗室之女,自是不愿随他来赴此等新朝的宴席。 冢宰正想安慰苏离两句,却瞥见那汉王已是在对面案席落了坐,左旁自是坐着那高髻红裙的突厥公主,右边竟还坐着那早就入府的宠妾丽姬。 冢宰暗暗鼻嗤,汉王真是御妻有术啊,不但旧人含笑,那新晋的娇妻也面无半点妒色的温顺在旁,这份香艳的齐人之福真是羡煞了旁人,本冢宰好生佩服。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7 章 而冢宰瞟过丽姬时,那水眸中的凉薄也是看在了汉王眼中,不由微微皱了眉。 之所以带这丽姬前来也是想着反正身边缺个佐酒的侍婢,更是气今早在廊中跟这冢宰吐出那一番要同吃同住,同衾而眠的情话时,她却是拉着小脸,一言未应的就那般走了,让他好生落寞。 这才突发奇想的带了将这丽姬前来,试图将这女人激上一激。本以为该看得到她的妒醋之色,可这番冷漠凉薄却是个什么意味? 晚宴开始,后宫之主的皇后却称病不至,皇帝似反倒心情大悦,叫出后宫艳美的妃嫔坐了一圈,看得众臣眼花缭乱。 而其间最引人眼目的除了那已近临产的韦贵妃,便是皇帝所携的那新晋贵人韦婉如了。 冢宰也早听说了那韦小姐进宫做了贵人,可这也还是那日里家桥相救后的第一回见到。 不由暗暗叹息定也是那韦坯为固韦家皇宠,才不惜将这如花似玉的小女儿也送入后宫这囚笼囹圄。以至于看向那韦婉如的目光便免不得透露出了几分怜惜之意,却恰撞上了韦婉如的明亮杏眸看向她来。 韦婉如刹那的慌乱哀伤后便是移开了目光,低头为皇帝斟酒,再不敢看向那席间白衣翩翩的公子…… 席间乐舞欢腾,皇帝拥着美姬娇妃好不快意。突厥使者却忽然提出要为皇帝献上一曲突厥的歌舞。 皇帝自是痛快应允,但见那十余精悍的突厥使者赤足鱼贯而出,哼唱起突厥的民谣,便是耸肩踢脚摇摆起来,强劲力道的节拍倒是与中原的软韵大为不同,别有一番风情。 可却忽见其中一个彪悍的使者猛然抬步一旋便是朝左侧首席的冢宰重拳而去。 汉王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出手阻止,却是见冢宰右旁的裴二娘一把握了那突厥使者的胳膊,便是将那牛高马大的男人生生翻摔过地,只听一阵骨头碎断的声响,那突厥使者抽搐两下,便是翻了白眼。 这眨眼间的变故,惊得女眷们惊哭连连,一干文臣也是惊魂难定。倒是那一众武将叹服的道了一声“好身手!” 裴二娘指着突厥公主,怒吼道“竟敢派人行刺我家公子!” 突厥公主瞥见汉王也已面有怒色,暗暗焦忧,这个使者定是受了父王密令行刺这冢宰,好向齐国索取解药,可她也并不知情。 只是,如此一来不会激怒了汉王而毁了那先前的合作之约吧? 却见汉王沉吟了一下,竟是拥了阿史那巴琴的肩头,肃冷的道“这定是那阿史那乌啄派来的刺客。阿史那乌啄投靠了齐国,定是因此才要行刺冢宰!” 冢宰沉色不变的摇了摇手中羽扇,暗暗琢磨这瘟神定是知晓各中内情才对,看来这瘟神果然是很护这位异域的娇妻啊。 可想到此,竟觉心下一派风平浪静,淡淡睨着汉王道“既然突厥也要取本冢宰人头,那随亲使臣一职,本冢宰着实无法应承了!” 说毕,便是向皇帝告退离去,留给众人一个纤秀翩芊的月白背影。 皇帝暗暗遗憾,这突厥刺客本事不济,竟是未能伤得那小崽子分毫。皇帝龙心不悦,龙体格外不适,携了韦贵人回了后宫。 经此变故,晚宴也不欢而散,汉王本想追上冢宰去安抚一番。可又一想,女人善妒,若再去哄,定会娇宠得无法无天,以后还如何正夫纲?何况与突厥公主的恩爱大戏还是得在人前演上十足才好。 那仍在席间的韦贵妃看着那倚在汉王身旁美艳风情的突厥公主,暗暗狠绞着绣帕,汉王竟是为了这么个蛮夷女子还要亲自去突厥省亲,可见真是宠爱之极啊。 想着自己的容貌哪一点比不得一个蛮夷女子,韦贵妃更是生起了愤愤的不平,见今晚那丽姬也随侍在旁,便是令贴身宫婢将那丽姬叫到寝宫,令她将一块旧绣帕悄悄交给汉王…… 汉王接过那绣帕本就想扔掉,可却忽然一怔,那绣帕上竟是绣着一株桂花。 他认得这不是他母亲程妃以前常用的绣样么?而再看这块绣帕已有些发黄,显是旧物,而边缘还有火燎过的痕迹,莫不真是母亲的遗物?可母亲之物如何会在那姓韦的女人手里? 又听那丽姬轻声道“韦贵妃说汉王若想知晓程妃之死的秘密,便请移步她贵妃寝宫!”…… 七十七 承华 汉王不由捏紧了那块旧绣帕,母亲之死的秘密?不就是被那独孤流苧所害的? 说来母妃的祭日也就在下月了,可明日就要出发前往突厥,倒会错过了今年的拜祭。 汉王这便取了大壶浓醇的桂花蜜,前往那位于宫中北隅的承华宫。 那因遭了火灾而荒废多年的宫苑,正是汉王母亲程贵妃曾居之处。 九年前,这承华宫失火,服药后病中沉睡的程贵妃便被那场大火活活烧死,只剩下一具残破的骸骨。 此处也由此成了宫中禁地,阴气甚重,无人敢再靠近,格外的破败凋零。 而院中那棵桂花树也早已枯死,汉王大手抚过那枯干的树皮,心下悲愤,这棵树是母亲亲手移栽在此,分外爱惜,可却记忆中她却总是在这树下抚琴落泪,然后喝得烂醉。 汉王将那壶桂花蜜洒在树下,心下暗道,儿子今年无法前去拜祭,便只能如此先敬上母妃一杯。不过母妃放心,儿子定会杀了那妖后独孤流苧,登上皇位,追封你为太后,将你的神位贡奉在宇文家的祖庙,受子孙后世贡奉…… …… 而此时那韦贵妃正在寝宫中焦急等待,总算得到那丽姬赶来的回话,却是说汉王独自去了承华宫拜祭程贵妃…… 韦贵妃思量那皇帝被色刮空,定也活不了几年,还是要靠上汉王这棵大树才是上策。而手中有关程妃之死的秘密恰好可用于与他交换一个未来。 韦贵妃由贴身宫婢搀扶着到了那承华宫,望了眼那阴风阵阵的宫苑,顿时止了步,此处阴气真是深重晦暗,令人发颤…… 可想着汉王那张英俊的面孔,以及高大魁伟的身形,便觉分外悸动。打眼张望那阴深深的苑中,却是已没见了汉王身影,莫不是来得晚了,汉王已然离开了。 韦贵妃一阵失望,正要离去,却见那破朽凋败的宫室中走出一高大魁伟的身影,脚步虚浮,摇摇晃晃,显然是饮酒醉了。 朦脓的夜色中虽看不真切面孔,可是看那高大魁伟的身形,就是汉王没错。 韦贵妃心潮一涌,令那贴身宫婢守在宫苑之外,独自踱了进去,扶住那身影,娇嗲着轻声道“怎的喝这么多啊?” 娇嗲间,纤手还幽幽晃晃的伸进了那健硕的胸膛,缓缓摩娑…… 眼下临产,这身子虽然很重,可太医说这胎早已稳固,床闱之事只要小心,也是无妨的。 而这三个月来,那老色鬼被婉如那小妖精迷得失了魂魄,已是没寻思折腾她,这空下来,便有些按捺不得。这承华宫几乎无人敢来,倒确实是个寻欢的好地方啊…… 可韦贵妃万万没料到的是,那身影被挑拨得似一个激灵后,竟是带着浓重的戾气,抬脚狠踹上了她高耸的小腹,然后飞身跃过院墙,消失无踪…… 韦贵妃被那一脚踢飞出数步之远,只感那腹中的血肉被力道重创,腿间刹时渗出滚烫的血气,失声痛呼着“救命啊……” 守在外的宫婢自是吓得大声惊呼起来,“传太医,传太医!”,那连连的惊叫在深夜的宫中传得格外幽远。很快,惊得整个后宫都全然翻腾……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8 章 而乍然闻禀的皇帝由数名宦者、宫婢簇拥着赶到了那废弃的承华宫时,看见那娇艳的宠妃已是躺在一地血泊之中,接生的老宫娥还颤抖的抱出一个已然不动的胎儿,太医们则纷纷跪地战栗说着“小的们无能!” 皇帝看着那出世便已死的儿子,浑黄的老目都溅出了血光,令人将韦贵妃的贴身宫婢严刑拷问为何韦贵妃会来此宫中禁地? 贴身宫婢惊惧颤抖,尚未施刑便已脱口道出“是来会汉王的!”,还将韦贵妃进宫前曾向汉王示爱未成之事也合盘托出。 皇帝浑黄的老眼呲裂,气得全身筛糠一般,这三儿子竟是与庶母不清不楚,没准已给他这皇帝老子戴了绿冠,这竟还害死他的老来得子,真是杖着军功,逆鳞横生,已不将他这父皇放在眼里了。 皇帝怒气喷渤,震怒喝令禁军速将那三儿子捉拿,打下天牢…… 当一行宫禁禁军赶到汉王府时,汉王正与吴允礼一众议事,见禁军气势汹汹闯进王府,顿时怒拔了长刀。 禁军们齐齐惊惧,何人敢不知死活,招惹汉王那柄手中长刀啊? 无人敢上前强俘,只是将宫中韦贵妃之事禀明,怯怯的表示小的们都是奉旨办事,若是不成,都得人头落地。 汉王震惊不已,他确实是去过承华宫拜祭母妃,可很快便就离去了,并未见那韦贵妃前来啊。 可眼下除了有那韦贵妃的宫婢称看见他出现在承华宫,竟是巡逻的禁军也有望见他的身影从承华宫夺路而出,这下还真是百口莫辩啊。 吴允礼很是担忧,眼下皇帝正在气头上,王爷若是束手就擒,一旦下狱,难保周全。且还会坏了那推立突厥新主的计划。 可为何都会称看见王爷向那韦贵妃施暴?最大的可能是一个与王爷相像的人所为吧? 想到此,吴允礼顿时想起了那独孤家奉命看守凰栖宫的风戍,记得他的身形与王爷真是极似的。这定就是那冢宰刻意陷害王爷的阴谋。 当汉王听到吴允礼的猜测时,剑眉紧锁,难道真是他视若心肝的女人再次设计陷害于他?刹时悲恨交集,若真是她所为,本王定要让她独孤家今夜就满门人头落地…… …… 吴允礼猜测的没错,今晚那出现在承华宫的身影,的确就是风戍。 此时,风戍在井边取了一桶凉水灌头,神思悠悠回转,这才想清今晚的曲折…… 今晚那春妮奉冢宰之命去凰栖宫向那皇后请安,那皇后竟是让春妮带给他一壶酒,说是慰劳他守宫门辛苦。 他想着没必要再因这等小事又惹皇后不快,而给冢宰带来麻烦,所以,便是饮了。 可哪料随后便倒了地,醒来后已是在那废弃的承华宫,神思恍惚,浑身也躁热不已。 刚走出那破败的宫室,便遇一女人,上来便是对他一阵挑拨,他虽气血汹涌,但费力强遏住体内的药性,却是忍不住狠踹了那女人一脚。 而此时细想,那女人仿佛有孕在身,正像是那韦贵妃。定是独孤流苧赏的那壶酒中下了药,故意想借此除掉那龙胎。 独孤流苧,好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啊! 在恨怒之余,风戍也顿意识到,他闯下了大祸,刚撑起身来,便已见一行禁军奔涌而来,将他团团围住,称奉皇上圣旨,将谋害龙胎的凶手拖到广场上大卸八块…… 而那另外十七个兄弟听闻风戍出了事,同生共死的兄弟,自是不会见大哥枉死,齐齐拔刀赶来挡了那些行刑的禁军,争战沙场多年的勇士,出手便是让禁军纷纷见血…… 因今夜,宫中御花园的晚宴,不少饮得半醉的臣僚便是在宫外三三两两的醒了会儿酒,才结伴离去,此时,刹时被那广场上血腥厮杀的场面惊得两股颤颤,不敢动弹。 其间的苏离听说竟是独孤家的派压宫中看守凰栖宫的勇士,刹时酒醒了大半。 这独孤家的人与禁军动了手,便已是犯下了死罪,以皇帝对独孤家的恨意定会以此为由惩处冢宰。得让冢宰先行知晓,早些寻思应对为好。 这般想着,苏离忙从边角处溜出,焦急的奔去了独孤府报信。 冢宰此时正在后院与裴二娘吃着乳娘准备的压惊糕点,看着裴二娘早花成一团的胭脂,笑得岔气儿,闻苏离匆匆赶来一说,惊得手中糕点都全全脱了手,领了裴二娘便是朝那宫中赶去…… 此时,大殿前的广场上,火把耀眼,那十八个兄弟已是被百名禁军的弓弩手团团围住,好些禁军已是伤倒在旁,但那十八个兄弟倒也是手下留情,并没取了那些禁军性命。 可皇帝却仍然下旨,将这群“反贼”全都就地正法。 皇帝听那些禁军们从汉王府回来禀报说行凶的是独孤家的风戍,便动了大开杀戒之心。 这帮独孤家的犬牙,皇帝早就想除掉,如今倒还赔上了皇儿,皇帝岂有放过之理。皇帝也已打算好,稍后还要因此将那冢宰也一并治罪,不然如何消了心头之恨? 冢宰见此场面,心惊欲裂,也顾不得那些箭已上弦,一触即发,领着裴二娘便奔进了那包围之中,大声道“有胆就先杀了本冢宰啊!” 此言一出,众禁军皆怔,齐齐看向那传圣旨的王公公,这可是百官之首的大冢宰啊,若是杀了,可会惹下麻烦? 而王公公思量,这独孤四崽子可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是来送死,求之不得,便是尖嗓道“皇上有旨,阻挡者,杀无赦!” 众兄弟忙将冢宰围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保主公周全。 风戍悔恨自责不已,跪地朝冢宰叩首,“是卑职一人之错!岂能连累主公和众兄弟!”,说毕便要扬刀自刎。 裴二娘气得撸袖便给了风戍当胸一拳,火大道“他娘的,蠢货!你就是要死,也先保了主公安全离开再死啊!” 风戍回神,顿握紧了刀柄,将冢宰护在身后,便是要先行劈开一条血路…… 冢宰焦忧,如今倒真是将反贼的罪名落了实。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领着他们逃了命再说…… 七十八 围杀 弓弩手的箭刹时齐齐拉了满弓,却听闻一声“住手!”的厉喝…… 但见汉王一身玄底金边袍,策马飞奔而来,望见那包围在一圈玄铁箭头之下的月白娇小身影,暗暗惊心。 他虽说怀疑这女人真如吴允礼所说的设计陷害于他,却也无法见她就此丧命。 可这女人若一意护下这十八个人,必将反贼的罪名扣实,父皇也是定要趁机将她也一并围杀的。 眼下只有杀了这风戍,才能向父皇交待,并保住这女人小命。 汉王遂从禁军统领手中一把夺过弓弩,搭弓拉箭,便是对准了那挡立在那冢宰身前的风戍。 冢宰惊呼着“不要啊!”,未加思索便是跨到了风戍身前,风戍一惊,忙是将她一把揽到身后,挡了结实。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89 章 而冢宰刚这一举倒是将汉王也暗暗惊得不轻,已然满弓的手忙是暗暗捏紧了箭尾,后怕着他放箭一向迅捷,若刚已离弦,这女人必然已惨死当场。 不过,本以为这风戍只是这女人用来陷害他的一颗棋,既已事败便可随手丢弃,可眼下看来这女人竟是拿命来护这风戍,可见倒不像是她的一颗棋啊。 既不是棋,便不该会舍得那么轻易用于除掉那韦贵妃,况且,这女人曾与他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的一番话,她心里其实定是很希望那韦贵妃能生个儿子,与他争抢皇位,由此使得他更要与她独孤家合作狭制父皇,万不会这般蠢得弄死那韦贵妃腹中的胎儿。 所以,如此看来,并不是这女人要设计陷害他啊! 汉王琢磨到此,心胸豁然快慰起来,可寻思着若执意处决这风戍,这女人必会拼死阻拦,难保会伤了她,遂向她怒喝道“他害死龙胎,陷害本王,难道不该将他就地正法?” 冢宰蹙了秀眉,风戍行事一向很有分寸,刚就诧异如何会做下此等自寻死路之事,抬眼打量,见风戍眼珠子似泡过朱砂一般血红,脸颊也是血色汹涌,成串的汗水挥如雨下。 她刹时明白了,遂指着风戍道“都看见了?风戍这摆明是被人下了药啊!他并不是有意害死龙胎,更就没想过陷害汉王啊!” 此言一出,就是那些奉旨围杀反贼的禁军们都点头赞同…… 汉王打量那风戍两眼,心下已猜度出那妒恨韦贵妃,而又想趁机陷害于他的主谋,遂将箭尖对着风戍面门,喝道“那是何人向你下的药?若不说出实话,本王必屠独孤家满门!” 风戍虽也极想道出是那独孤流苧所为,可那毕竟是冢宰的姑母,自是迟疑不决。 冢宰自然也是看出了风戍的忧虑,也猜出了那罪魁祸首就是她那姑母,顿时恼恨,那姑母竟是狠毒到连独孤家的人都祸害。 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这做侄子的从此撂下她那凰栖宫不管了,便是对风戍怒道“立即说实话!不然,本主公和兄弟们也只有陪着你丧命!” 风戍闻冢宰所言,自是将今晚饮酒后的遭遇一一说出,众人哗然,独孤家那另外十七勇士更是愤恨得几欲眼下便去烧了那凰栖宫。 此番震人的言语一出,汉王便是暗道这不就正是将那独孤流苧废后赐死的大好理由,遂对那众执弓弩的禁军喝道“速随本王前去凰栖宫捉拿那害死龙胎的毒妇!” 王公公一愣,这形势变化得太快,真是措手不及。虽说那皇后要除,可这独孤家的小崽子也是皇帝的肉中之刺啊,忙尖着嗓子道“皇上下旨要围杀反贼……” 却见汉王蓦然拔了长刀,并对那众执弓弩的禁军喝道“一切本王自会承担!若是敢擅自放箭,便得问问本王手中这把长刀?” 众禁军皆敬佩汉王这位战神,既然汉王说将一切承担下来,便是必会保他们不被皇帝所惩,众禁军自然是齐齐收了弓弩,唯汉王之命而从。 王公公焦急的正要发声,见汉王猛然目光一凌,便是被骇得不敢再吭半句,还是赶紧去向皇帝禀明眼下情势为好…… 冢宰没想到那瘟神如此轻易便放过了风戍,也无法顾及那凰栖宫,便领了风戍一众出了宫门,跑出数里。 冢宰担忧那皇帝听到消息,定会很快加派人手追来,便是忙对风戍吩咐道“你立即领着兄弟们先去关中,投奔我三堂叔! 三堂叔虽说粗悍,但一向珍惜勇士,见你们前去,定会欢喜接纳。你们本就是兵戎出生,还是回到军营中去!” 可风戍不放心冢宰,若是那皇帝见他们全都跑了,定会牵怒于她一人…… 冢宰忙摊手做了轻松之态,道“放心了!有独孤家兵马支撑,皇帝不敢轻易将我如何的?倒是你们如今被扣上反贼的罪名,留下,我才要费力保你们!” 裴二娘不耐烦的踹了风戍一脚,吼道“还不领着兄弟们走啊!真要等着追来又连累主公不成?你别忘了你是主公刚拿命换下来的!” 风戍自是愧疚自责,不敢再做逗留,遂领众兄弟叩首拜别,飞身迅速消失于夜色之中…… 冢宰见他们走远,却是回身朝宫中奔去,裴二娘忙跟上问道“小祖宗,你这是要回那皇宫里去做什么?” “还是要保住那蛇蝎姑母的性命吧!” 冢宰愤愤的说着,虽说那姑母恶贯满盈,心如蛇蝎,可毕竟也是亲人,血脉相系,倒也无法见死不救…… 可刚奔到宫门口,却见汉王领禁军策马从宫中而出,并喝道“皇上已下旨废后,并四处捉拿罪妇独孤流苧!” 而姜桦的手中豁然还拎着那王嬷嬷的人头…… 冢宰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头,不由抖了一抖,而“四处捉拿”也就是说那姑母逃了吧?唉,如此也好。 正要领了裴二娘转身离去,却见那汉王策马哒哒的踱到了她的面前,挡了她的去路,高大的枣红战马之上,玄袍加身,霸气灼灼,正凤眸幽深的瞪着她。 冢宰暗暗一身冷汗,如今姑母被废后,必会牵联到她名义上的儿子那太子位不保。再加上眼下,韦贵妃的龙胎又已死,这瘟神登上太子之位已是毫无阻隔了啊。而先前那与独孤家合作的意图定也是不会再有了。 姑母啊,你真是蛇蝎奸险到祸害独孤家步步灭亡啊! 而汉王从马上瞅着那张微微泛白的小脸,自是看出她隐隐的惶恐,暗暗分外怜惜,却是冷冷道了声“冢宰最好不要收容包庇那毒妇!免得连累你独孤家抄家灭门!” 冢宰忙挤出一脸诚挚,正要仰着小脸再夸上一番诸如汉王真是罪罚分明这类的奉承话,却是见那瘟神忽然弯腰一捞,便是将她拽上了马背。 冢宰毫无预料,身子一晃,却被围住她的铁臂拦腰箍住,后背便是抵在了那宽阔的胸膛,听到那男人冷厉嗓音飘在耳后 “本王以后都不想听那些个没心肝的奉承话!” 说着,拽了缰绳策马而行,心下却是后怕着今晚要是来得晚了,她可就已成了箭靶子了,此刻这般贴实的抱着才觉心中踏实了两分…… 冢宰静了一静,抿了抿唇,将先前想好的大半拉子奉承话都全全吞下了咽喉,可不说那些,她能说些什么? 夜风微凉,一路无言,忽感那箍着他的手臂收了一收,将她朝那怀中靠得紧了一些,闻他凉凉的问道“除了那些个奉承话,就没话跟本王说吗?” 他好想听到她如曾经那般说些诸如“王爷,一起用午膳!”,这类带着傻气儿的废话,软软绵绵,却是无遮无拦的痛快真心…… 冢宰却是暗暗琢磨,眼下手中已是一盘残局,唯一能赌的只有这瘟神对她那突入其来的兴致。忽然转过头来,静静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是喜欢我的吧?” 汉王一怔,看着月光下,那泛着莹莹玉光的小脸,精致的秀眉微敛,神情也犹如染了那月光清辉,问的却极为不卑不亢。 可还真是有这般脸皮厚的女人啊,汉王避开她的眼光,即便心里说了千百遍喜欢得如同心肝宝贝这样的情话,可都了嘴边却是佯作冷傲的一嗤, “你这女人有什么好?长得不行,身板不行,还敢算计本王……” 见她的水眸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化为一抹难掩的忧伤,然后轻轻点点头,别过了脸去…… 那刹那的忧伤让汉王心胸某处一颤,蠢女人,就不会再追问一下么? 本想这就想寻个地方将这娇人儿肆意的宠爱了,让她切实体会一下他的心意。 可又一想,如今那独孤流苧已被废后,太子说来已是罪妇之子,靠山不存。只要他将突厥那推立新主的大事一成,父皇必定会下旨给了太子之位,可明日就要动身,还有许多步骤需要商定。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0 章 汉王想到此,将她朝怀中紧了一紧,故作冷厉的吓唬道“记得明早便要随本王一同前往突厥!若是敢不去,本王必不会再放过你!” 冢宰微微颤抖,眼下姑母逃了,留下这盘破烂残局,若不留在都城,如何寻思收拾,可如今倒真是半点不由人了啊,只得挤出讨好的笑脸道“一切听汉王做主!”…… 七十九 险道 冢宰回到府中,本是想找秦将军商议一番接下来如何收拾残局,可秦将军房中却是无人,冢宰刹时明白,姑母之所以能逃出,定是秦将军先行赶去救走的吧。 秦将军思虑周全,深谙独孤家的脉络党羽,有他保护,那姑母定也是能顺利逃出都城,性命无忧的。 只是她明日就要随那瘟神前往突厥,秦将军又不在府中坐阵,收拾残局,让她如何放心离开啊? 见乳娘一面替她收拾行囊,一面焦忧的连连抹泪,忽然轻声哽咽道“要不我们也寻个机会去关中投靠旦将军吧?眼下皇后倒了,太子肯定也是要被废的,留在都城免不得遭了狠手……” 冢宰琢磨,如今依傍的不过是那瘟神对她突入其来的一点兴致,而那瘟神身边最不值价的便是女人,如何耐以长存? 而离开都城去了关中,投靠三堂叔,依仗独孤家兵马,倒还可成并存之势。 想到此,冢宰铺纸磨墨,欲写一份罪己的折子,辞了这冢宰之位,就此离去。却闻家丁来报,说是汉王派人送来了一匹宝马,让冢宰明早随他出发时,可用于驾舆套车,还派了一行汉王府家兵助冢宰搬运行李。 冢宰手间一颤,一滴墨迹便是在那写了个开头的奏折上氤出了一团墨痕,这瘟神莫不是料到她有意离开,便故意派了家兵来看守,以防她趁夜逃跑。 瘟神如此心思周密,看来本冢宰真是插翅也难飞啊。 事已至此,便只有顺了那瘟神心意了,冢宰将那奏折随手撕了,索性前往前院去看一看那瘟神所送的宝马。 步到前院,水眸却不由氤氲起一层水雾,那院中的松树之下,立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全身雪白无一丝杂色,鬃毛柔顺,眼眸水润而灵动,真是像极了她曾经所养的那匹“玉鹄”。 冢宰步上前去,探手轻抚那白马鬃毛,难忍哽咽的唤道“‘玉鹄’,可是你转世投胎,回到我身边了!” 白马却似不安的踱了踱蹄,冢宰寻思着莫非是饿了,便亲自取了些上等的草料来喂它,可那白马却并不进食,还磨了磨牙,这番模样看得冢宰隐隐的莫名不安,却又说不出缘由…… …… 尚未到五更,汉王便已派人来独孤府催促出发,冢宰领了裴二娘坐上那白马所套的车舆,便是在汉王亲兵的押解之下,出了府门,这哪里是去做随亲使臣,摆明就是做了俘虏被夹挟着游道示众啊。形势所迫,尊严气场都是烟云啊! 一路出了都城南门,冢宰掀帘便见汉王一身金甲戎装的领了众将策马而立,神彩英武,一身霸气,而与他并马而立的正是那一身赤红劲装的突厥公主。 冢宰暗道瘟神如今娇妻抱拥满怀,江山唾手可得,如何能不得意啊? 而汉王望见那车舆中探出的果是那张水眸潋滟的玉雪脸庞,唇角扬起一丝他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意。 他已听昨夜那行派到独孤府送马的家兵回禀,冢宰甚是喜欢他送的那匹白马,还感动得落了眼泪。 汉王由此心情格外愉悦,待今晚入宿驿站时,便要将那心肝宝贝的娇人儿妥贴的摁在榻上,肆意的宠惜,这般想着便是情绪高昂,挥手令速速起程赶路…… 天气暑热,可这前往突厥省亲的大队都是习惯了行军打仗的汉王亲兵,倒是无半点停顿,行得极为迅速。 冢宰虽身在那车舆之中,可束胸极紧,身上还裹了数件质地硬挺的中衣,早已被热得外袍都是湿透。 汉王倒也体贴,时不时派人送上些用冰水泡过的巾帕与解暑汤水,以免那娇人儿中了暑热。 一路马不停蹄,尚未过午时,便已行到了离都城三百里外的折马山,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山势陡峭崎岖,依山而挖的山道弯折狭窄,道旁还是千丈高的山崖,行路艰难,马匹难行。 汉王一行亲将,马术极好,倒也不惧,可汉王担忧那刚够一辆车舆经过的山道,若车轮稍有打滑,便是会栽下那千丈山崖啊。 汉王本打算亲自去拽了冢宰车舆经过,身旁的吴允礼却看透了他的心思,忙轻声道“王爷,你若公然去替那冢宰牵马驾舆,兄弟们脸面何在?况且,那驾车也是熟手,行得慢些不会有危险的!” 汉王觉得吴允礼此言妥当,公然去给冢宰驾车,的确有失身份,太不妥当,只是下令车马缓行,并让那冢宰的马车先行上了那狭窄的山道,好在后面看护着,一旦稍有偏道,便可即时提醒…… 一行长龙便是在山间蜿蜒而行,冢宰坐在车舆中,望了眼那左旁的深崖,云蒸雾浓间,有浓烈的腐败气上冒,想必死在那崖下的孤魂野鬼也是不计其数的吧。 裴二娘却得意的笑道了一声“当年,我就借着这险峻的地形劫了好多回官车啊!” 冢宰呵呵干笑两声“掌柜的,真是豪杰!”,忙是死死拽住那车梁稳住身形,以防小身板被一个颠簸而出,做了那崖下的亡魂。 一路爬到半山,倒也平稳,冢宰也渐放松了些,可却忽听一声异样的马嘶,然后车舆便是剧烈地飞跑起来,却又忽感车舆一个晃荡便是直直的向下坠去,随即听裴二娘惊呼一声“坠马了!” 裴二娘一把拽住冢宰的胳膊,扯起那坐榻上的丝蚕软被,抱裹住她的小身板,将她密实护住,果断的抱着她从车窗飞身跃出那正不断下坠的车舆,并同时扯出那绑在腰间的一只软绳玄铁钩,狠叩进那坚硬的崖壁,而几乎与此同时,听见一声震耳的嘭声,那白马与车舆已是坠到了崖底,车舆摔成碎片,白马也粉身碎骨…… 裴二娘贴着崖壁,抱着冢宰熟门熟路的爬进了崖间一处被草藤密实掩住的小山洞中。 冢宰见这山洞虽然狭窄,但洞壁光滑,显是被人为凿挖过的,地上还有些已然沁进泥石的柴灰,想来这里正是裴二娘他们当年打劫官道后,用于藏货逃生的密道,还真是个藏身的绝妙好地方啊。 裴二娘歇了口气,正探身要带着她爬上崖去,却被冢宰拦住,诡异的眨着水眸,轻声道“这不正是我们逃走的大好时机么?” 昨夜本就琢磨如何脱身,并担忧她离开都城,乳娘和独孤府上下会受皇帝余怒牵连。昨夜便已交待乳娘,在他们一行前脚离开,便也与燕六以探亲为由去关中投奔三堂叔,如此一来,她逃得也是无后顾之忧的。 裴二娘连连点头,这崖有千丈,下崖艰难,那汉王也定以为她们已然摔死,不会派人来寻。裴二娘环视山洞一番,然后走到那山洞后壁,用力刨了一阵,便是将几块嵌在洞壁的石头挪了开。 冢宰豁然望见竟是一条蜿蜒的通道,已见尽头有一隙微光和隐隐气流吹来。 裴二娘告诉她,这是他们当年挖的山道,供打劫后的逃生之用,从这便能穿出山去,一路上唤出那些仍在操老行当的绿林兄弟们,吃住都不是问题…… …… 可汉王看着刚才那山道上,发生于转瞬之间的凶险场景。争战沙场,腥风血雨中也不曾乱了方阵的战神也骤然惊慌,毫不犹豫的跳下马来,拽了那崖边的草藤便是要下了崖去。 吴允礼一众一把将汉王拽住,道“这崖有千丈,不能活命的!” 此言一出,汉王心里只觉被麻绳紧缚,又疼又勒,喘不得气,难道那女人这回真的死了么? 可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汉王容色前所未见的寒肃,推开吴允礼一众的阻拦,飞身朝千丈的山崖下疾速而去。 到了崖底,汉王心中那化了寒冰的血气,却刹时沸腾了,那白马虽已是血泊碎骨,那车舆也已成一摊碎片,看似死寂得没有半点生命的可能。可却幸在没见到那娇人儿的尸体。 汉王心中微缓的同时,遂朝跟下崖来的吴允礼与众将冷喝道“给本王搜!”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1 章 千余随行将士,便是先后下了崖来,将那五六里宽的崖下细细搜寻了遍,却是没找到那冢宰的踪影…… 汉王不知他是怎么被吴允礼和姜桦拽上山崖的,他只是头脑空白的立在崖边,许久说不出话来…… 阿史那巴琴倒是为那冢宰坠崖暗暗一阵快意,少了那不男不女的断袖阻事儿,这一路上定能爬上那汉王的床榻,便是将柔软的身姿倚了上去,抛着媚人的眼波,道“还是赶路吧!我们可有大事要办啊!” 哪料,汉王猛然拔刀摁了她的咽喉,带着浓戾的杀气,深狠道“本王说过,敢动那冢宰一根头发,本王定要让你们突厥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可那匹白马刚刚为何会忽然发了狂?若本王没猜错,是你们给那马喂了突厥戾药!” 突厥人打仗没有章法,拼的就是横冲直撞的悍勇,因怕有的马上阵胆怯,便会在上阵前一日给马喂食适当的戾药,以使马匹上阵猛劲而不惧。 可若是喂食过量,马匹便会发疯不受人控制。而看刚才那白马的情形,摆明就是发了疯无疑。 汉王这份杀戾之气,将阿史那巴琴震得不敢动弹,忙道“我既已与汉王谈妥,便不会蠢得坏了大事!” 可汉王此时哪里听得进半句,吴允礼暗道若不查清是何人所为,王爷难保会气得杀了这突厥公主,坏了计划,忙抓过那负责喂马的突厥随侍,刀架其颈,怒喝道“可是你们私下给马下的戾药?” 突厥随侍倒也无惧,以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是那韦坯让我干的,说是你们皇帝的主意,要摔死那冢宰!”…… 八十 内讧 汉王的脸色顿如那三九酷寒时的湖面,连眼珠子都是冰渣…… 吴允礼怕汉王为寻那冢宰久作逗留,轻声劝道“那冢宰定是故意想逃掉的。而那裴二娘身手高强,又曾是行走山林的草寇,定是在这山林间熟门熟路,找起来费时费力! 不如,我们先将突厥之事办成,待回师之后再将那冢宰找出! 天下虽大,但那冢宰能够投奔之处,也不过是他独孤家那几个堂叔吧!”…… 汉王神色这才稍有缓和,下令连夜行军赶路,心下暗道,独孤秋萸,你竟敢逃走,待本王大胜回师,便要你付出惨痛代价…… 快马加鞭,连夜行军…… 众人都觉从山崖上来后,汉王虽容色肃冷,但总算是正常了。可是姜桦却觉着,王爷这几日情绪极其异样,不但阴沉得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入夜后,还将那袭独孤王妃亲手做的玄底金边战袍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后好好叠了,再收起来。入住驿站时,那突厥公主曾企图勾引王爷,也被王爷怒赶而出,再不敢生事。 王爷真事很不正常啊…… 而此时,冢宰却是随了裴二娘兴高采烈的在各大山贼寨头一路吃喝,狠狠过了一把落草为寇的豪迈瘾头,乔装打扮的行了半月,顺利的到了关中,投奔了他那三堂叔独孤旦…… 独孤旦也已听先行前来投奔的风戍一众说了那都城废后的变故,怕侄子被牵连出事,正准备整兵前往都城,营救那水生火热中的可怜侄子。 而眼下见到这侄子鲜活的前来投奔,自然很是高兴,不但因着这侄子此前在都城的一番真诚相护,也因他此前吃了侄子给他求来的药方,竟是先后让两个妾室都怀了身孕。 心下是早就打算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如同他福星一般的侄子。 独孤旦不但清扫出最好的别苑安顿这侄子,还送来了好几个美貌的侍婢,吓得冢宰连连后退,以端肃之状,严辞拒绝。 独孤旦也不勉强,只是嘻嘻哈哈的指了指密切跟在冢宰身后,风戍他们那十八个魁伟精壮的勇士,拍拍侄子的小瘦肩膀,大笑道“侄子莫不是喜欢他们?其实,这也是无妨的!” 惹得风戍一众容色如霞,主公那般姿容绝世,脾性温和,若主公真有需要,为他断袖那也是无妨的…… 困窘得冢宰呲了呲牙,瞥着那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线,髯须大颤的三堂叔,道“快想法打听打听雨哥哥和我那姑母的下落!” 此言一出,风戍忙回禀道“卑职们已打听过了,秦芜雨救了那皇后去了夏州投奔了淝将军!” 淝将军? 冢宰一愣,说的该是她那五堂叔独孤淝,记得父亲曾说,那独孤淝心术不正,又才能虚芜, 所以,便只给了个小小的都尉之职,领的也只独孤家最弱的两千兵马,守于夏州。 可这独孤淝却对他那个做皇后的堂姐颇为恭敬,这些年来,每年皇后生辰都会送上厚礼,恭敬之情远超其他独孤族人。难怪那姑母会去投靠他。 冢宰嘘了口气,吃了几口糕点,道“有雨哥哥看着,定也不会出事!” 却见风戍却略有难色,似有些欲言有止,忍不得催促“有话就说啊!” 风戍便是一脸难色的道出,近日还打听到,秦芜雨调走了楚国公此前驻压在丹州等地的一万兵马!而独孤流苧便就杖着这批兵马叫嚣着要刀都拿不起的侄子将独孤家掌事之位交给独孤淝…… 没想到独孤家掌事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也有人惦记,冢宰顿是被刚入口的糕点呛了又呛,灌下大半碗汤水才顺了口气,道“雨哥哥一向怕独孤家会内讧,眼下如何会同意我那姑母这等主意?” 此问顿让风戍容色更加纠结,低头不愿言语,许久才挤出几字“那毒妇是秦芜雨救命恩人嘛!怪不得他!” 冢宰知这风戍在她面前,历来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可眼下这番情态,摆明是有什么秦将军不可告人的秘密。 冢宰不由细细回想,这些年每遇到那姑母时,秦将军的反应都很诡异,忽有了大胆的猜测,那姑母莫不就是秦将军一直不愿娶妻的缘由? 此番猜测一出,冢宰真是觉着石破天惊,世事惊人啊。 可转念一想,秦将军的命是那姑母救回的,情愫早生,倒也并不稀奇,能从小恋慕到大,倒也真是长情,很像秦将军那死心眼的性子,不由还生起了几分同情之心。 而那姑母既是要这独孤家掌事之位,为防独孤家内讧,就索性让给她好了。有秦将军扶住,定也不会让那姑母行差踏错,走向灭亡的吧。 冢宰琢磨到此,遂铺纸磨墨,写了封信称愿交出独孤家掌事之位,并将独孤家掌事的印鉴也一并拿出,派人送去夏州交到了秦芜雨手中…… …… 秦将军收到冢宰送来的书信和印鉴时,独坐屋中静默许久,此前听说她被汉王所挟前往突厥的半途坠了山崖,便担忧得夜不能寐,如今收到她的亲笔信倒也总算能稍放下心来。 只盼皇后让独孤淝得到了独孤家掌事,能明白冢宰这一番苦心,不要再做意气相争。 而独孤流苧接过秦芜雨送来的冢宰亲笔信和印鉴,随手便是将信撕了两半,将掌事印鉴递给了坐在一旁的那彪悍魁武的独孤淝,并冷怒的骂了一声“独孤秋枫,那该死的小畜生眼下倒是老实了!”…… 其实,眼下这个局面的确是独孤流苧没想到的…… 那日招待突厥使者的晚宴,她派人留意到那韦贵妃让那丽姬送了绣帕给那汉王,而汉王却是去了承华宫废墟拜祭。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2 章 本以为可以捉到汉王与韦贵妃通奸的场面,哪知那汉王却是很快便离开了。眼看着那姓韦的贱人将要临产,独孤流苧觉着待那孽种出生再除掉,便会更难,觉着实在不能再等。 而早就发现那风戍的身形像极了那汉王,所以,才一时想出了那样一招毒计。 可独孤流苧万万没想到那汉王会一下想到行凶的是那风戍,更没想到那帮勇士为了救风戍会齐齐公然反了,她当时本还想那风戍平日不遵她懿旨,不恭不敬,死了便也罢了。 哪知那该死的侄子竟是为了保风戍他们,令风戍公然讲出她下药谋害的事实。害她落到这个被废逃亡的落魄地步,对那侄子真是恨不得千刀万剐…… …… 而独孤淝趁着接掌事印鉴的机会,便是握住了这美艳堂姐的纤手,色迷迷的道了一声“弟弟得了这掌事的大权,以后一切都听堂姐的安排!” 独孤流苧美眸划过妖娆的媚色,长指极尽风情的缓缓掀开自己的华服衣襟,露出前襟下一片嫩白而丰满的曲线。 独孤淝眼里顿露出了豺狼见了猎物一般的凶光,便是沉沉的扑了上去…… 逃难的这些时日,这位当年美冠都城的艳后,并无清减,成熟的风姿仍旧诱人,只是那秦芜雨却是不无所动了,无论如何挑拨,都似那落了发的沙弥,清静了六根,令独孤流苧分外恼恨。 此时,独孤流苧被那独孤淝粗蛮的压在身下,呼吸凌乱的问道“既是愿一切都听堂姐的……那领了兵马反了宇文投,你可有胆?” “当然,当然……堂姐遂了弟弟所愿,死也有胆……”…… 秦芜雨在屋外听着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淫声娇喘,用力的闭了闭眼,拔步离去。 从得知独孤流苧连风戍也害的那一刹那,他便已意识到独孤流苧早已不是以前那善良的五小姐了,可虽然她心如蛇蝎,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那救命之恩,总是要报的,只盼她不要真生出叛逆的荒唐想法,而将独孤家引向败亡…… 可随后,独孤流苧却真是怂恿着独孤淝以独孤家掌事的名义联络独孤家驻扎在南宁州与奉州的三个掌独孤家兵马的堂弟,鼓动他们集结三万兵马齐齐反了宇文投。 秦芜雨得知后,自然竭力阻拦,可眼下武功尽失的秦将军被独孤淝派人架出,杖打半死,便是扔进了乱葬岗中…… 当冢宰听到独孤家举兵叛乱的消息时,正在正堂用晚膳,手中的银筷刚挑着一块糕点,就那么悬在了半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若这样齐齐反了,便没有半点回头的余地,一旦败了,定是会被移平九族啊。 而一旁大口啃着猪腿的独孤旦却是不屑的道“反了就反了嘛!我也想跟着反了!” 冢宰将碗筷重重一放,直视着那反骨蠢动的三堂叔,难得的发了脾气,道“据我所知,这大周除了驻瓜州、安州、凉州等边地的汉王兵马,其余州郡的兵士加起来也应也有十万。 而独孤家除了那五堂叔独孤淝的弱兵,以及被秦将军调走的那一万,别的都分头驻在那遥远的南宁州和奉州。 若是要反,就得分头领兵攻城掠地的朝都城杀去,难道不会被汉王派兵分头拦劫,个个击破?真是想抄家灭族的么?” 独孤旦啃了一半的猪腿刹时放下了,油呼呼的抹了抹嘴,认真的想了想,便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冢宰遂写了三封书信,劝那三位堂叔不要跟着那姑母瞎胡闹,白白送死。 可书信快马加鞭的连夜送到,那三兄弟竟是无一搭理这个刀剑都拿不起的柔弱侄儿,并且也已连夜动了兵马…… 冢宰得到独孤家已然出兵的消息,在后院的鱼池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看着那浮水游动的红鲤,泪一滴滴的落进池中,溅起点点涟漪。 父亲将独孤家交给她,她果然还是姑负了父亲所望,终究是保不住独孤家的么? 纤秀的背影沁在那夕阳之下,身影单薄,格外落寞…… 风戍见状,在旁重重跪下,自责的道“都是为了救卑职,才落到这个局面!” 冢宰抹着眼泪,哽咽道“如何能怪你?父亲说了,我与你们都是喝过歃血之酒的,命便是相连,如何能弃你们不顾?是我无能罢了……”…… 投身边那么多贱人,本宫都没让她们生下贱种!可你知晓为何本宫当年没有将你这小孽种也置于死地么?” 说到此,独孤流苧又忍不得大笑起来,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宇文投那个负心汉的亲生儿子,本宫才故意留下你膈应他啊!哈哈哈……” 这如同旱天惊雷的一句,让汉王惊了一刻,遂怒喝道“再敢胡言乱语,本王这便割了你的舌头?” 可暗暗却觉这妖后说的不像谎言,因记得幼时,他母妃每每听到他提起“父皇”,便会怒然喝止他,似不愿他认宇文投为父亲。而宇文投从小也对他极为冷漠刻薄,似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儿子一般。 见汉王容色僵冷,手间的长刀迟迟没有动静,独孤流苧唇角恙起了得逞的冷笑,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3 章 “不是说要割了本宫的舌头么?你若不好生求求本宫,便休想知晓你的身事之秘!” 汉王缓缓回神,抬手拭了拭长刀雪亮的刀刃,也忽然冷笑了起来,道“不说也没必要再留你! 本王这便令人将你拔光了拖出去示众,军营里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怕是都很想看到素有艳名的一代妖后,脱光了的模样吧?” 说毕,便是朝外大喝着“来人!将这妖后拔光了拖出去示众!” 独孤流苧脸上冷笑刹时凝滞,她没想到这少言寡语的小孽种竟也会用出这等无耻的滥招。 见十余个面有刺青的兵士,已是大笑着冲了进来,个个摩拳擦掌。独孤流苧知晓这都是汉王当初流放边地,袭杀突厥时,收纳的那一帮流放的囚徒。 她独孤流苧虽不是什么贞节烈妇,可若被这些贱民的脏手剥光,那便连皇后的最后一丝尊严都索然无存了。 见那些粗糙的脏手已袭来,独孤流苧遂带着急哭道“让他们滚开啊!本宫便告诉你!” 汉王冷嗤一声,挥手令退了那帮兵士,将雪亮的长刀抵在她颈边,冷冷的道“你该知本王并没有什么耐心!” 独孤流苧稍缓了缓未定的心神,道“你可听你母亲提过一个叫宇文提的人?” 此言一出,汉王刹时蹙了眉,宇文提他当然是听过的,是他父皇并不同母的四弟,据说颇有才华,尤擅抚琴,可早在他出生之前便就因患恶疾,忽然病死了。而幼时,他母妃还曾悄悄带他去那四皇叔的墓前拜祭过,并令他磕头。 独孤流苧美眸望着帐外深黑,冷笑一声,缓缓道来, “据本宫所知,当年,你母亲其实并不愿嫁给宇文投为妾,因她与宇文提早已私下定了终生。可宇文投看上了你母亲美貌,又想与手握兵马的程家联姻,壮大实力。 而你舅父程扈也觉着宇文提一介书生,文弱窝囊,没有兵马在手,便执意将你母亲嫁给了宇文投为妾。 之后,你母亲仍旧与宇文提私下来往,最后一次,还被出兵归来的宇文投恰好撞见。 宇文投被戴绿冠,自然震怒,手起刀落便杀了他四弟宇文提,对外就称是患恶疾而死。只是当时,顾及着程家有兵马在手,便是放过了你母亲。 而你母亲本也是想殉情而去的,可却发现已怀了宇文提的骨肉。为了保住你,由此便是对宇文投虚以委蛇,一味顺从,以求让宇文投能留下你小命……” 汉王紧握着刀柄的大手难忍颤抖,凤眸血红的瞪着独孤流苧,道“本王为何要信你?” 独孤流苧冷冷一笑,道“你可以不信,但你说为何宇文投从未将你当过儿子啊?当初,你还不到四岁,你母亲便将你远送去军营,便是怕你死在宇文投手里罢了!” 汉王的刀又朝她颈上抵了一抵,冷狠的道“即便如此,可九年前,本王母妃也是被你这毒妇所害,活活烧死的吧?” 独孤流苧又是一愣,遂冷嗤了一声, “你可真是蠢啊!九年前,你母亲本就病重将死,用得着本宫动手? 况且,宇文投身边那么多贱人,而你母妃早就失宠多年,又无争宠之心,本宫有必要费心杀她? 而后宫中,本宫最愿留下的,倒就是你母妃,因她活着,便能好好的替本宫膈应那负心薄情的男人!” 汉王暗度如此说来,这妖后倒确实没有杀他母妃的理由了,冷厉道“那当年承华宫中如何会起火?本王听说,起火当时,有人看见那王嬷嬷从承华宫鬼祟而出!” 独孤流苧回想了一下,道“九年前,你十四岁,已屡立战功,本宫觉着你还颇为有用,与你母亲也没什么仇怨,便是打算要嫁个独孤家的族女给你,许一门亲事。那日,王嬷嬷正是替本宫去承华宫传达这个意思。 王嬷嬷却恰是撞见宇文投去了承华宫,与你母亲发生了争执,将你母亲推倒在榻上,还打翻了宫灯。这样的情形,王嬷嬷当然会悄悄离开啊。 想来你母亲正是被宇文投推倒昏厥,才不知那打翻的宫灯引燃了围帐,由此才被活活烧死的……” 独孤流苧瞥眼神情愕然的汉王,遂又不由冷笑起来, “害死你父母的,是你叫了二十几年父亲的宇文投!认贼作父,你父母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汉王眸色凝起寒冰,瞪着独孤流苧冷冷道“你是想以此挑拨本王与父皇的仇怨吧?” 独孤流苧冷嗤一声“本宫说的是不是实话,你该清楚!不然,当初你母亲好歹也是个贵妃,宇文投为何却只是草草的安葬了事啊?” 汉王一言未发,转身步出了囚帐,夜风卷起带着血腥的沙土,将那月下孤寂的长影搅得分外凌乱…… 汉王静坐在毡帐中,一遍遍的擦拭那把长刀,若父母真是被那叫了二十几年的父亲所杀,他该如何是好? “王爷,王爷!”,姜桦啃着牛肉,兴奋的蹦跶了进来。 汉王心烦的喝道“出去!本王想静一静!” 姜桦揉着小黑脸,转身委屈嘟囔道“不是下令说有关那冢宰的消息要及时禀报的么?”,却听王爷一声急喝“回来!” 姜桦忙是凑了过来,瞅着王爷那张难掩焦急的脸庞,道“我们在乱葬岗……” “什么?那冢宰在乱葬岗?” 汉王听到此,便已骤然一惊,本就担忧那女人会死在战乱之中,便特意下令要活捉那冢宰,绝不可伤。可兵荒马乱,刀枪无眼,那女人还是没有逃过? 姜桦连忙摆手,道“不是说那冢宰在乱葬岗,而是那秦芜雨从乱葬岗里爬出来,说要见王爷!说是知晓那冢宰的下落!” 汉王这才稍定了神色,的确听独孤家的俘虏说起那秦芜雨因阻止反叛,而被独孤淝重杖而扔了乱葬岗,秦芜雨与那女人那般亲密,定该知晓那女人的下落才对,遂下令将那秦芜雨速速带进来。 很快,姜桦便将一身血污的秦芜雨扶了进来,不待开口询问,便听秦芜雨气息奄奄的道“我想与汉王做个交易……”…… 八十二 空城 独孤家叛军大败,独孤淝被杀,独孤流苧被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关中。 独孤旦拿着一封信匆匆奔来,交给侄儿。这是驻守南宁州和奉州的那三个堂叔联名写来的求救函,信中称独孤家经此大劫,损兵折将,两万多兵马已被汉王收编,而那三个堂叔虽是回驻地据守,但汉王派兵囤围,断绝粮饷,是要将他们全部缴灭之势,而城中眼下粮草已尽,将士无粮裹腹,已熬不了几时。 独孤旦连连拊掌叹气,道那汉王年纪轻轻却是这般骁悍勇猛,又极善用兵。 见他那视若福星的侄儿却是垂着一双玉白的小足,静静坐在那鱼池边上,一言不发,似陷深思,心急火燎的道“你就留在关中替三堂叔照看着府中上下,三堂叔这就亲自领兵赶去相救那三兄弟!” 冢宰这才回神,蹙了秀眉,心烦的道“嫌独孤家败得还不够惨么?那汉王本就铁骑骁悍,眼下还因着连胜之势,更是军威大震。 你若此时从关中发兵去救,就算这一路上,那汉王不屑于派兵拦劫你,可你长途跋涉,到了那南宁州和奉州之时,也已是兵乏马疲,强弩之末了啊。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4 章 你这一去除了陪那三个堂叔一并送死,还能起什么作用啊?” 独孤旦连连点头,这侄子说得有理,却忍不得焦忧的道“可你那三个堂叔会这么开口求救,显然是真撑不下去了。眼下我若不出兵去救,那三兄弟必死!难道见兄弟们有难而不救么?” 冢宰揉揉被吵得生疼的额角,用力踢了踢那池中碧绿的水面,看着那一池凌乱的波纹,神情纠结, “你先按兵不动,便是帮了忙了……可我终究也是要去做一回叛贼的!”…… “啊?叛贼?三堂叔支持你!” 独孤旦激动的拍拍侄子的小瘦肩膀,莫名觉着这柔弱的侄子要长出息…… 冢宰却是忧伤的默了眼天,爬起来朝书房走去,赤着的一双小足在青石的地面上留下一串长长的小湿脚印,蜿蜒而曲折,却又诉尽孤单…… 冢宰回到书房,铺纸磨墨,写了一封书信,在窗口两下抖干,叫来风戍,吩咐道“你连夜送去齐国交到那乐陵郡王高允手中,让他呈交齐国皇帝!说是本公子愿集关中两万兵马,与他们里应外合,让他们速速出兵侵边!” “侄子,你真要叛啊?三堂叔真是以你为荣啊!” 独孤旦凑进来,激动得髯须颤抖不停。这侄子真是不叛则已,一叛就惊人啊…… 冢宰头痛捂额,不用这招围魏救赵,引齐国出兵,如何能牵走汉王那围囤在南宁州和奉州的兵马,解了那三个堂叔全军覆没之险啊! 只是忍不得忧伤道“可如此一来,我定会被史官钉死在那奸臣传中,被后人唾骂吧?” 独孤旦令下人捧来些冰镇的甜瓜给这侄子下下火气,情绪激昂的随口安慰道“那些个又不能吃的虚名,有什么用啊? 反正打从你曾祖父那时起,我们独孤家早也就被定成是乱臣贼子了。你要是不干点扯龙须抽龙筋的事,你都不像独孤家的子孙?” 冢宰呵呵干笑两声,真是好有道理啊。 独孤家出了反叛前朝,把持朝纲的乱臣贼子;出了心如蛇蝎,谋害龙胎的一代妖后;出了一帮子背有逆骨,举兵造反的跳梁小贼…… 就还差她一个道貌岸然,私通敌国的奸臣叛贼呢。 如此凑齐全了,史官下起笔来,也多了几分痛快淋漓的激昂,不能流芳百世,倒也混了个遗臭万年,总算在史册上有一隅之地,亮眼得很。 独孤旦却又一想,忧道“可你此前不是使什么‘空城计’,活捉过那乐陵郡王高允,还逼齐国割了三座城池么?齐国人恨不得把你抽筋拔皮!会收到你的信,就听你的话出兵?” 冢宰吃着冰镇的果肉,真是觉着透心的拔凉,纠结道“正是因为齐国失了那三座城池,才会想要寻机夺回啊! 这恰逢周国内乱,边备空虚,那齐国会愿意放过这夺回城池的大好时机么? 当初那交好的盟约本就是与我私下定的,见我都叛了周,那份合约自然失效。齐国如此也不怕背上违约的恶名,定是会欣然出兵夺回三城的! 唉,我真是好一个奸臣啊!” 独孤旦却连连叹道,这脑子好使的叛起乱来,果然都是不同凡响的,这扯上了齐国,那可真是大手笔了,不由大笑道“干下这一票大事,看你那帮堂叔,哪个还敢看不起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小侄儿?” 说到此,独孤旦又忍不得打量这发育不良的侄儿,忍不住好奇道“你这小模样,当初齐国来攻时,是怎么退的兵?怎么活捉的那百战骁将乐陵郡王高允?又怎么逼的那齐国割了三座城池的?快讲给三堂叔听一听!” 冢宰见三堂叔还在案旁坐下,还扯了把蒲扇,给她扇了扇风,一副不刨根问底,绝不罢休的架势,只得将当初那“空城计”慢慢讲来。 当时,她被父亲派到丹州边寨军中磨炼,恰逢齐国皇帝高辗御驾亲征,攻城掠地,叫嚣颠覆周国。可离她最近的五堂叔独孤淝却以患病为由,拒不愿出兵相救。 而当时齐军已濒临城下,为了拖延时辰,等待秦将军调来的援兵。她逼于无奈,只得爬上那城楼,假装从容的轻摇羽扇,与那齐军的年轻的将领大谈了半晌的两国局势。兴许真是疑城中埋有重兵,便就退兵走了。 那时,她并不知那不过十四、五岁的年轻将领其实正是那御驾亲征的齐国皇帝高辗。 哪知随后,那高辗竟是御笔亲书一封,遣使送来,说是很欣赏她的韬略,劝她归附齐国,还约她到城外三里的水月庵见面。 她思量眼下援兵未至,不如先应了此约,以拖住对方攻城的步伐,便装着孤身前去赴约,只是让风戍领着那十七个勇士暗中跟随。 而刚步进那水月庵,那高辗竟是令兵围堵,意欲将她活捉,而她也早抱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她一声令下,那跟随而来的风戍一众,反将那高辗活捉了,掳回了营中。 随齐军出征的乐陵郡王高允闻讯自是大惊,遣使向她送来写信,称愿不惜一切代价赎回他们的小皇帝。 她便以签下合议,割让三城为条件,放了那高辗,而为了维护那小皇帝的脸面,对外便只是说被活捉的是乐陵郡王高允。 事情也就是如此而已,明明就是那齐国的小皇帝雄心太高,智慧又不足,才遭了她的道。却没想到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还给她冠上了“当世小诸葛”的浮夸名头。人头价码在齐国黑市竟也是排在了那汉王的前面,高居不下,令她错愕哑然。 …… 独孤旦听罢,瞪着大眼,傻了半晌,道了一句“啧啧,敢独自上城唱什么‘空城计’,敢独自去赴约。侄儿胆儿肥得很啊!‘当世小诸葛’还是当得的!”…… 而事态果如“当世小诸葛”所料,齐国皇帝高辗接到她那封“义正严辞”的叛信,立即与乐陵郡王高允商议火速出兵,去夺回那屈辱失掉的三城,并有掀兵大肆攻伐周国之势。 而与此同时,冢宰也让独孤旦做了出兵之势,并写了篇讨伐宇文投暴政的檄文。 文中称宇文投荒淫昏暴,宠幸奸佞,在位十年,灾祸不断,徭役繁重,民不聊生。还刻意点出纵容韦坯将修堤银两挪为宠妃修宫苑的事实,造成河堤坍榻,田宅被淹,百姓溺亡的人间惨剧。 而她之所以出兵反叛完全是替天行道,想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此文写得直白却又深情,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口口相传之间,让早已深受其苦的大周百姓们更是痛哭大骂皇帝昏溃,祸害百姓,逼反贤臣。 以至于汉王派出前往关中讨伐逆贼的兵马路过各郡县时,遭到了百姓们无声的抵抗,食店全全关门,家中的米粮全全藏起,甚至将水井都封堵起来,不让那些讨叛的兵马有半点粮水补给。 由此,汉王那帮大败突厥的骁悍铁骑,生生的在百姓们的冷遇中折了马蹄。 天时暑热,饥肠漉漉,可汉王历来有军令不能劫抢百姓,不然必受军罚处置,便也不敢妄动百姓半分。可如此忍饥挨饿的前往关中,定会被那些吃饱喝足的独孤叛军大败于城下啊。 汉王接到讨叛将士叫苦的快马回书,看过将士们揭回来的那张檄文,坐在大帐中愣了半晌,道了一句“好一个奸诈的叛贼!” 可思量她在关中造出这般浩大的声势,想来目的也就是想缓了她独孤家南宁州和奉州之危。 眼下齐国出兵,来势汹汹,必定得调重兵退敌,倒确实需要抽走囤于那两州的兵马。 如此一来,不是如同败于那女人之手,夫纲何在,颜面何存?传来吴允礼,怒问可有何对策? 吴允礼思量片刻,道“眼下内忧外患,卑职思量请皇帝先下一份罪己诏,并赦免了那冢宰反叛之罪,暂放过独孤家那两州兵马。只有先平了内忧,才能专心抵御外患!”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5 章 汉王静默一瞬,吴允礼竟也不过只有这点主意,不过,能免了那女人的罪,如此也好。 只是忍不得愤愤道了一声“以后再收拾她!”…… 家成同存之势,然后做个国中之国。所以,倒是不必硬撑着与那瘟神正面相较。 只是这婚姻之约着实是不能应承的,便是斟酌着回上了一封言辞诚挚的书信,称感激汉王美意,可一夫一妻乃是儒家尊崇,汉王如今已有妻室,恕不能允白头婚姻之约,而身为叛贼,也实在高攀不起云云。 书信送出,稍缓了口气,步到院落,散一散步。一阵凉风穿院而过,飘下数片半黄的秋叶,眼下已然入秋,天就快要凉了啊。 莫名生起秋风起兮,草木黄落的凋败之感。虽眼下局势稍定,可却仍觉着无法轻松。 此前令风戍他们打听到,那姑母被押送了都城,还险些行刑。而行刑当日,秦将军却是一身丧服前去,被五花大绑拖下了天牢,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可细想来,那姑母的行刑应该就是为抓秦将军所设的一局,如此费心费力,秦将军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便是有用,定也不会随意拿去才是。 拿过一旁的笤帚,将那些残叶扫去,挖了个坑,埋进土中,如此也让这些残叶有个归处…… 忽闻风戍焦急的唤声“主公,主公……” 冢宰扭头,见风戍扶着一气息奄奄,一身丧白皆被血污的男人,细一看,不就是那许久未见的秦将军,顿时一震,忙是上前与风戍将他扶进了房中。 风戍掀开那已被血水粘在身上的丧服,见前胸后背竟是嵌进皮肉的鞭伤,定是在狱中被严刑拷打所致。 冢宰翻拈药箱找出伤药,替他轻轻涂抹在伤口之上,看着那深狠的伤痕,忍不得一阵心痛落泪。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6 章 药膏抹过,秦将军神色缓缓恢复,满布血丝的眼眸看着冢宰那落泪的模样,静了半晌,忽艰难的撑了起来,并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肯求道“求你去救救五小姐吧!” 冢宰知他口中的“五小姐”正是她那排行第五的姑母,却不由纠结为难道“我也不愿看她死啊,可我如何救她啊?我难道有本事能去都城劫狱救人么?” 秦将军眉宇紧锁,似鼓了很大的勇气,语声颤抖的道“此前,那韦坯与我谈了个交易,说只要我能将你捉去,便能放了五小姐……” 话未说完,一旁的风戍已气得一拳狠捶到秦芜雨胸口,怒骂道“你竟是想要主公去送死换那个毒妇?” 冢宰连忙挡住风戍的拳头,扶住那吐出大口血水的秦芜雨,并道“等他把话说完,雨哥哥定不会害我的!” 秦将军一怔,眸光微微黯下,望着那对他一脸信赖的小人儿,嘴唇颤抖,终是吞吞吐吐的道“我是想说……你能不能假装让我送去都城,换出五小姐……” 此言一出,冢宰刹时讶然得说不出话来,两行眼泪就那般毫不防备的夺眶落下。她实不相信这是从小与她一同长大,如同亲兄长一般的亲人说出的言语。 风戍气得拽着秦芜雨衣襟,悲怒道 “你真是被独孤流苧那个毒妇迷了心智,都没了良心了吗?如今独孤家是诛九族的大祸,主公只要一入都城,必死无疑!” 秦芜雨望着小脸发白,清泪两行的冢宰,近乎哀求道“我肯定那汉王早对你动了真情,他定会救下你的!可五小姐只有这一条生路啊!”…… 冢宰抹了脸畔的眼泪,一言未发,转身跨出房门,她实不想看见那样灰败颓废的秦芜雨。 他本应是泰山压顶都仍能处变不惊的秦将军才对。他本应是对她关怀备致,呵护照顾的雨哥哥才对。如何会是这般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 她觉着心被抠开一角,痛得喘不了气,可那姑母若是活不了,秦将军定也会追随而去吧。如何能看着比亲兄长还亲的人,就此湮然人世。 冢宰沉思到半夜,又提笔给那汉王写了一封书信,言辞肯切的称细思后还是愿与他结白头之约,但条件是帮忙救出那姑母的性命。 书信写罢,心下纠结,这会不会惹得那瘟神大动肝火,骂她反复无常,可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啊。 待明日天亮便将书信送出,却见房门被吱然推来,秦将军神色纷杂的步了进来,她正要将相求汉王的主意说出,让他安心。 却不料被他抬手以湿帕捂了口鼻,一阵冲涩的气息窜来,她挣扎了一下,便是失了知觉。 秦芜雨紧紧拢住她,轻声颤抖道“对不起!为了救五小姐,雨哥哥只有让你冒一回险了!” …… 八十四 山夜 在汉王调兵赶来之前,齐国乐陵郡王高允已举兵攻下了先前割于周国的三城。 汉王随即亲自领兵赶到前来迎敌。年过四旬,并有齐国百战骁将之称的高允出兵迎击,却是三番败下阵来,只得下令速速退兵,便也再未再做正面相较。 高允叹这汉王年纪轻轻,战神之名却果然不是虚传,眼下硬抵倒是不利,只得先行回师,再做商议。可好歹夺回了三城,也算是一雪了前耻。 而那三座本就属齐国的城池,汉王倒也并未执意去攻,因眼下要了那三城,必要派重兵驻守,突厥战事刚平,内乱又未停歇,将士们自然也需休养一时。 汉王近几日心情本也是极为抑郁的,因之前收到了冢宰的那封回信,虽扬扬洒洒写了整页,言辞诚挚,分外客气,但读来读去也就是两个字“拒绝”。 汉王当时便气得随手提了那军营伙房劈柴的斧子,在那营外砍了半打子树林,然后又策马在营外奔跑了半宿,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姜桦只觉越来越不懂王爷的脾性了。未收到那冢宰回信前,每日都会催他去驿站问上几问可有书信抵达。可好不容易等来了那冢宰的书信,王爷反倒又是发了这异常的邪火。 只是营中伙房的兄弟们倒是分外开心,王爷劈的那半打子树林,他们的烧放的柴火可就够上大半个月啊。 成天受王爷惊吓,姜桦踱到伙房,想找两个馒头压一压惊,却无意望见一快马传信的兵卒将一封书信交给吴允礼。 可吴允礼看了信封便是蹙了眉头,似犹豫一瞬后,拆了信封,而展开看完后神情竟如临敌般肃然严整,沉思了片刻后,却是将那书信揉成一团扔进了那烧饭的柴火之中。 姜桦一愣,忍不住上前好奇问道“吴军师,干嘛烧了信啊?” 吴允礼锁眉,静默一瞬后,肃然的道“因为留不得!”,说毕,便是转身大步离去了。 其实,那封信是秦芜雨写给汉王的,那信中所写的是,他将冢宰送去了都城交换独孤流苧,希望王爷能即时出手相救。 而吴允礼思量以王爷眼下对那冢宰的情愫,见了这封信必是会连夜赶回都城相救的。 可相救那冢宰便是又要惹得皇上龙颜不悦,这大胜回师,改立太子的关头,如此激怒龙颜,得不偿失啊。 况且,那冢宰智略卓绝,眼下局势摆明是想据兵自守成国中之国。那冢宰若不除,独孤家便难倒,不但内忧不平,也定会与那齐国私下勾结,将外患纷然挑起,以内外之势,扼狭大周,如此折腾下去,本就被那昏溃皇帝弄得凋敝的江山,如何久存? 都说红颜祸水,可那冢宰却是个比红颜还要奸险的存在。这样的祸害,能够除去,实在是国之大幸,王爷之大幸啊! 而姜桦倒是笑嘻嘻的猜想兴许又是吴军师那有婚约的表姐写来催婚的家书吧。 吴军师虽智慧过人,有运筹帏幄的大才,却也是个不愿成亲的,每每收到这种家书都是心烦得随手烧掉。 本来嘛,女人那么可怕,如狼似虎,毫无道理可讲,成亲又有什么益处? 只是,吴允礼和姜桦都没料到,这区区一封烧毁的信件却将导出一场大周开国以来最大的腥风血雨,并将诸人的命运引向了未知的深渊…… …… 其时,秦芜雨将迷昏的冢宰放上马车,快马加鞭的朝都城而去,而此前他也已给汉王写了书信,想来在他用冢宰换回独孤流苧的当下,汉王便会及时出手相救,不会让冢宰受到半点伤害。 冢宰缓缓醒转之时,已是在飞驰的马车中,望了眼那车舆外驾车的熟悉背影,她刹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身旁倒是放了干粮与清水,可虽然饥肠辘辘,她却觉心胸闷堵得半点无法下咽,她从没想到那般信赖依靠的亲人会对她使出这等手段。 眼角极为酸涩,却怎么也再落不下泪来,缩在车舆一脚,抱住双膝,只觉从未有过的出离悲伤一阵阵袭来。 一路上,车马未停,而秦芜雨也竟是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他知晓她醒了,知晓她正用那双水眸静静的盯着他。可他却就是不敢回头,他怕只要看上她一眼,他便会改变主意,掉转马头。 而她也未与他说上任何一句话,她忽然觉着与他无话可说,一个将她拖去送死的人,她觉着她没有那么敞亮能容的豁达心胸…… 已然跑得破朽的马车终于在都城外百里的清音山下停驻,这山中正是秦芜雨此前与那韦坯约好的换人之处。林深叶茂,崖陡山高,待换了人后,逃亡之时也有利于藏身。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7 章 此时正是深夜,浓黑夜色中,只闻那寒凉的山风穿过林叶的沙响,让人感到阵阵的肃杀之气。 一路来,秦芜雨第一回回头看向她,可只有一瞬,便是背过身去,在她面前蹲下,极力遏住语声的颤抖,轻声道“我背你!” 冢宰缓缓爬起来,淡冷的笑了声,“可真是个好兄长啊!” 却仍是将颠簸得早已疲乏的小身子趴在了他坚实的后背,只是无法再如曾经那般在他耳边调皮的轻唤出那声“得,驾!”的笑闹口令…… 秦芜雨将她背起,知这一路上她都未好好进食,此时只觉她轻得已如同那风鸢一般,随时一阵微风都会将她卷走。 他只觉心上阵阵的绞痛,脱口而出道“你抓紧了!别摔了!” 冢宰怔了一怔,忽然想,他应是不会丢下她的,纤细的小胳膊便仍是如曾经那般紧搂住了他的脖颈,小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肩头。 秦芜雨心上重颤,记得幼时,她见他们男孩子学骑马,便捧着小脸泪光盈盈的坐在马场外瞅着他们。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他看着分外不忍。为逗她高兴,便想出蹲下给她当马骑,她学着他们吆喝着“得,驾!”的号令,那奶声奶气的腔调仍旧清晰如昨日的飘在他耳边。 从小到大,她每每哭闹别扭,只要他一说要变马儿给她骑,她便总是会立时破涕而笑。即便他如今如此对她,她也仍是如幼时那般依赖他啊。 山路难行,夜风时时穿林呼啸。他数次想转身回头,带着她逃离那越发逼近的未知险境,可又一想,那汉王定会来救她,如此方是两全之法。 到了半山林间,果见韦坯派来的人已拽着五花大绑的独孤流苧等候在一棵槐树之下…… 押解独孤流苧的两个高大男人,秦芜雨认得,右旁粗眉面阔的那个是禁军统领韦齐,乃是韦司徒的堂侄。 而左旁面黑有须的则是禁军副统领未延,虽说这未延也是由韦坯提拔,但脾性倒并不奸险。 未延打量着秦芜雨身旁那一身月白衣袍,如同谪仙般的人物,正正就是那闹得汉王都不得不退步求和的冢宰,没想到秦芜雨果是将这冢宰带来了。 在他看来这冢宰着实比这破铜烂铁的废后要值价许多,也不知这秦芜雨是如何头脑混沌的。 韦齐冷冷的一推那独孤流苧,瞪着秦芜雨沉声喝道“换吧!” 秦芜雨暗想,算算时日,那汉王应该早已到了都城,想来在将她押往天牢的半路上,汉王便该会将她救出才对,这般想着,便是将冢宰那单薄的小身子轻推了过去。 韦齐一把拽过了冢宰,还刀架了咽喉。 那雪亮的刀刃架在冢宰玉白的颈上,秦芜雨顿时心惊不已,却闻独孤流苧轻声焦急提醒“我们还不快走!”,那侄子的死活,独孤流苧可是毫不在意的。 秦芜雨思量那韦坯确实不可能这般轻易放了他们离去,四周定是埋伏了暗兵。此时尚没有动静,定也是怕他们领了风戍那一众高手暗中前来,而尚在观望吧,忙拽了独孤流苧要赶快离去…… 却是闻韦齐一声喝令,一行手持利刃的禁军从林中豁然窜出,挡了秦芜雨去路。 冢宰微微蹙了秀眉,秦芜雨如今没有武功傍身,这就是死路一条,瞥见秦芜雨手中仍握着那把父亲所留的青铜重剑,灵光一现,遂佯作镇静的道 “秦将军,那就正好试试父亲留给你的剑,还好不好使?” 秦芜雨刹时反应过来,眸光一凌,豁然拔出那把青铜重剑。 剑光一闪,那带着剑气的凌然气宇瞬时骇得禁军不由齐齐而退,看这气势莫不是秦将军的武功已然恢复? 是啊,敢如此孤身前来,必定是已然痊愈了。那如何敢招惹他手中那把楚国公留下的重剑啊? 秦芜雨趁禁军退惧的当下,遂拽着独孤流苧穿进了浓密的山林之中。 冢宰望着那很快消隐在林中的挺拔身影,却只觉一阵凉风瑟瑟灌喉,然后在胸腔里结成了冰。她忽然意识到,她真的是被她视若亲人的兄长抛弃了啊。 她刚却还想着,他会借着那把重剑恐吓,将她一并带走。顿觉一阵伤彻骨髓的痛感伴着悲怒浓浓袭来。 韦齐恼怒万分,可却怕那独孤家的勇士会在附近。反正这独孤家小崽子已到手,皇帝定会龙颜大悦,大加赏赐,便也不欲再冒险追那秦芜雨。 冢宰被韦齐一行押到天牢,这个地方,冢宰倒不是第一次来了,上回替那汉王救那姜桦时倒是来过一回。 昏晦恐怖,腐败血腥之气浓烈扑面。昏黑潮湿的狱室中仍旧关满了受过重刑,血水沁身的死囚。 冢宰不由一个哆嗦,很快她也要被如此酷刑折磨,惨死狱中吧? 可被拨开衣袍,发现她这惊天的叛贼竟然是个女人,该是何等惊悚人心的消息啊…… 八十五 逃狱 韦齐将冢宰直接押到了刑房,这里除了有鞭、钻、锯、凿这些常用的刑具,还有好些都叫不出名的酷刑物事,鲜血未干,甚至还挂拉着带血的皮肉。 冢宰瞅着那些的各类刑具,暗暗心惊。扭头见那韦齐已是脱了上衣,赤裸着肌肉暴突的上身,从刑具架上抽出一根带着铁刺儿的铁鞭,在手中用力抖了抖,不耐烦的令未延一众将冢宰绑在那滴血的刑柱上,并拨光衣袍,要先行给这冢宰一顿皮骨破裂的伺候。 这韦齐被提拔为这禁军统领还不到三个月,近来但凡对皇帝稍有微辞的臣僚,都会在韦司徒上奏一本后,被拖到此处,由韦齐严刑折磨致死。 由此,满朝人心惶惶,敢怒而不敢言,皇帝听到的便都是一些阿谀奉迎的言辞,自然龙心大悦,对韦家便更是格外的器重。 冢宰暗暗后背冷汗,对她一个女人来说被拨光了本就是酷刑,再被那带着铁刺儿的铁鞭抽得皮开肉绽,死得该是何其惨不忍睹啊。 情急之下,忽想起汉王所写的那封婚书,遂凉凉的叹了口气道“本公子身子弱,定是一鞭子就会丧了命!替本公子转告汉王,他的白首之约,本公子无法应承了!” 此话一出,让韦齐一愣,的确听说汉王对这独孤四崽子有断袖之情,还曾从那广陵王手中将这四崽子救下。 韦齐不由胆怯,眼下若是经他的手将这四崽子鞭笞至死,那汉王定会牵怒于他吧?汉王连广陵王都敢拦,何况是他? 还是先进宫去向皇帝禀奏讨赏,再等皇帝下旨处决比较稳妥!想到此,韦齐便是令未延将这四崽子拖到旁边空置的刑房,严加看守。 冢宰暗叹自己真是机智,没想到瘟神的名头这么好用啊。可眼下能保得了一时,能保得长久么?正这般琢磨着,已是被未延押到了旁边空置的刑房。 未延看了眼这四壁沁水,地面潮湿的囚室,从外面抱来些干草铺在地面。 在未延看来,这冢宰虽是叛贼,倒也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任大冢宰之位以来也干了不少为民做主的好事,即便要死也该给个痛快,不应羞辱。 未延这番小举动,却让冢宰深切感受到了这上等囚徒的待遇,笑道了一声“本公子会记得未统领这份厚重礼遇的!” 未延眉眼一动,这冢宰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犹豫了一下,仍是轻声问道“兴许明日,冢宰就要行刑了!可有什么遗言交待?” 冢宰微微一愣,看来这未延倒真是仗义的想帮她一把,可她并不愿如此枉死,留什么遗言啊?想来裴二娘、风戍他们发现她不见了,定会赶来相救的,而眼下要紧的是让他们收到消息,知晓她被囚在都城。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8 章 思量到此,轻声笑道“若是行刑时能有自己人来送终收尸,本公子就走得舒心了!” 未延愣了一愣,微点了点头,便是退了出去,锁上了房门,只是掩门前若有所思的看了冢宰一眼。再瞥了眼那守在门口的狱卒,皆是韦齐的亲信,想来这冢宰插翅也是难飞的…… …… 冢宰在那堆干草上坐下,思量着那未延不知能不能懂她的意思,替她放出消息啊? 瞅了瞅这四壁沁水的潮湿囚室,却蓦然想起十年前,她和母亲还有同胞哥哥被掳到齐国时,便也是被囚在这样相似的囚室中…… 十年,似已久远而尘封。 那年,当今皇帝宇文投刚登上皇位,内乱不平,齐国趁机来攻,她父亲独孤石出兵退敌。 她母亲带着八岁的她与她的同胞哥哥,前往玉虚观为她父亲和将士们祁福,却是被装成道姑的齐国细作引到后院,五花大绑,并堵口装进麻袋扔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那些齐人也只给他们很少的食物和水,到了齐国后,便将他们扔进了一处潮湿幽闭的囚室。 当时,母亲本已有病在身,一路折磨更是加重了病情,那些狠心的齐国人不但不给汤药,连一滴米汤都不愿给。 他们三人甚至喝过那些从石室缝隙中渗出的污水保命,那是一段饥寒交迫而充满恐惧的日子。 而其间还来了一位被唤做肖太后的华贵妇人,对她母亲大肆羞辱,还说什么“谁让独孤石不愿退兵来换你们回去?你们今日的遭遇都是独孤石所害!不过,哀家不会杀了你的一对儿女,而是会让她们去为奴为婢,受尽屈辱!” 她母亲那时已是病痛交集,气息奄奄,她抓着那肖太后的袍角,痛哭着哀求,“我去为奴,你找大夫救救我娘亲!”,那肖太后却是冷漠的将她一脚踹开。 她尤记得她母亲临终前,对她与她哥哥说“不要怪你们父亲,他定比我们更痛苦……你们父亲也定会来救你们的,你们要努力的好好活着!”…… 她痛哭着答应,而她哥哥却是沉默不言,她知哥哥正是因此深恨了父亲…… 那段在齐国的日子,她不愿回想,不是因为饥寒交迫,痛苦不堪,而是因为失去了那温柔善良的娘亲。 只是没想到齐国的囚室坐过了,还要再尝尝这周国的牢狱是个什么滋味。 冢宰拉出那系在颈上的那只父亲所送的白玉哨,轻轻抚过那温润的哨身,母亲临走前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他们努力的好好活着。 “爹爹,娘亲,我会好好活着的!” 她泪水潸然而下,将那玉哨放到唇边,吹出一声如同鸟叫的奇异清鸣。 她想,父亲、母亲在天上兴许也能听见吧…… …… 躺在那干草堆上小憩片刻,昏昏欲睡间,忽听外面传来甜柔的语声,“这些酒是本宫父亲令送来慰劳你们的!你们看守重犯辛苦了!” “谢韦贵人!”…… 随后便听一阵门锁响动,竟是见那华服高髻的韦婉如推门而入…… 韦婉如看见那一袭月白衣袍的公子,杏眸顿时溢满了眼泪,上前拽了冢宰胳膊便朝外拉,小声焦急道“快些跟我走!那些迷药也撑不了多久的!” 冢宰瞥见,那些守在门口的狱卒竟都已瘫倒在地。韦婉如竟是冒这般大险来救她,冢宰心下分外感动,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韦小姐倒确实是个纯真性情的好女子…… 未作犹豫,随韦婉如从侧门奔出了天牢,绕进了天牢外的一条僻静的小巷,韦婉如落泪轻声哽咽道“公子快走吧!我得赶回去了!” 韦婉如这般说着,杏眸中却难掩忧伤与不舍,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可只要公子安好,天涯海角那又何妨? 冢宰担忧道“可你如何交待啊?” “放心吧!我大姐已失了宠,而那皇帝眼下很宠我,我那父亲定是会保住我的!” 韦婉如说着便是转头离去,可走了两步,却仍是忍不得回头相望,泪眼朦脓间,轻声哽咽道“今生与公子无缘,只盼来生!” 接着,便是泪水倾然,不能承受一般,提着裙角,飞奔离去…… 冢宰怔了一怔,只能默默道了一声“多保重!”…… 冢宰思量眼下这都城是不能留的,可要离去,也只有等明早开了城门,才好想法子混出去,只要出了都城,再去找裴二娘那些绿林兄弟帮忙前往关中,便可安然。 而眼下得寻个地方藏身,本是想去找苏离的,可思量,她这惊天的叛贼逃了狱,定会掀遍全城来搜捕她啊。而她会第一个想到投奔苏离,那韦坯定也会想到。 况且,苏离因着与她独孤家的关系本就难免受到牵联,还是不要去苏府给苏家带来麻烦得好啊。 可躲去哪里才不会被那韦坯找到?正在感叹举步维艰之时,忽见一个黑影闪身而来。 冢宰骇得一个后退,却见那黑影恭敬施了一礼,道“小的奉主人之命来接独孤公子!” 冢宰定睛一看,竟是那广陵王府的护卫之首的酉炽,眼下那广陵王宅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啊,而且,那韦坯绝不会有胆去搜广陵王宅的。 只是,那广陵王是依附皇帝而生,难道真会真心帮她?不要刚出牢笼又入虎穴啊! 酉炽似看出冢宰的疑虑,道了一声“得罪了!”,便是将冢宰一把扛起,踮足飞上屋顶,迅速消隐在黑夜之中。 酉炽扛着冢宰跃进广陵王宅高墙,直直奔到了广陵王的寝阁前,这才将冢宰放下,施了个礼,恭敬退去。 冢宰惊魂未定的拍拍心口,转身见阁中榻旁,正端坐着那梨花白的清雅身影,步进阁中,拱手笑道“多谢广陵王仗义相救啊!” 广陵王唇角含着点点淡笑,指指案上已摆满的各类精美饮食,清悦的语声,轻柔的道“饿了吧?” 冢宰当然是饿了,可这些饮食不会有尸虫什么的吧?想想便是一阵恶心! 连秦将军都信不过,别人自然也是要防备些才好!便是用力咽了咽口水,挤出笑意道“其实不太饿!” 广陵王唇角的笑意微凝,想来是看透了她的防备,沉吟了一瞬,忽轻轻的唤了一声“小叶儿!”…… 八十六 十年 那一声“小叶儿”一出,冢宰顿时僵在当场,这广陵王如何会知晓她的小名?而记忆中也的确是有个人如此温柔唤她……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99 章 冢宰望着那张银面具下,似曾相识的温润眸光与温柔笑意,泪水缓缓的沁出眼眶…… 十年之前,被掳到齐国,她母亲被折磨得病饿而死后,她先与她哥哥被拽出了囚室,拖去了齐国收押俘虏的洗马园。 她是那里最小的俘虏,每日却也必须与那些成年的俘虏一样做尽粗活。时常有俘虏死去,或是因病痛折磨,或是忍受不了屈辱而自尽。 而每过几日,便有齐国贵族来这里挑选粗使奴婢,以供驱使。 那日,洗马园的掌管恭敬引来了一个身形高大,还颇有英气的中年男人,她后来才知那人正是有齐国百战骁将之称的乐陵郡王高允。 当时,她正给一个因受了看守污辱而上吊自尽的女俘虏用草席裹好,那个女俘虏与她住在同一个草蓬,一直待她很好,如此死去,她很悲伤。 高允一眼便看见了她,眼神中有几分诧异,将她叫过来问道“你叫什么?” 她记得那刚死去的女俘虏曾提醒过她,因着楚国公大败齐国,想要活命千万不要让齐国人知道她的身份,以免被牵怒受更大的折磨。她便只说了她的小名,“小叶儿” 高允似对她很满意,还说了一句“模样倒是挺机灵可爱,那孩子兴许会喜欢!” 说是要将她带去乐陵郡王府做粗使婢女,负责伺候寄住在他郡王府的一个小公子。 她被拖到乐陵郡王府,便是被扔进了一个僻静的偏院。院中花草皆已枯败,沉寂得只有风声。 她步进那黑漆漆的屋子,见地上尽是残碗碎盘,上好的食物被扔了一地,显然是这里主子发脾气所为。她此前每日在洗马园只有两口粗糠裹腹,可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饮食了。 想起母亲说要努力的活下去,等着父亲来救。她咽了咽口水,拾了个面饼便大口啃起来,这顿不吃,还不知下顿在哪里呢? 忽听屋里的阴黑处传出一声少年的清冷幽喝“你是乞丐么?” 她这才发现屋中有人,一面大口啃着面饼,一面寻声瞅去,昏暗中,隐隐看见那榻上坐着一袭白衣的少年。 她想这便是她要伺候的小公子吧,瘪着小嘴答话道“我才不是乞丐呢,那什么郡王说,我是来给你作伴儿的!” “作伴儿!?”,那少年似更怒了些,清冷喝道“本公子讨厌你这样又脏又臭的乞丐!滚出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脏兮兮的破衣衫,吐舌做了个鬼脸道“可那什么郡王说,要是我被你赶走,就得打死我啊!你说我会不会傻得滚出去呢?” 然后,将灯烛点了燃,可扭头她便惊呆了,见那榻上端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虽一脸清冷的怒意,可她觉着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脸庞比女子还要阴柔绝美,桃花眼眸,肤色如玉,唇色粉淡,整个人如同精雕玉琢的一般。 她连哇了数声,由衷的道“这个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呢!” 见那少年怒瞪着她,她蹦跶着到了那榻边,死皮赖脸的在他旁边坐下还挤了挤,眨巴着眼儿,嘴甜的道“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心眼定也不坏的!不会赶我走的哦?” 少年秀致的眉宇更是一皱,似犹豫之后,嫌弃的说了一声“小乞丐,不许弄脏本公子的床榻!想要留下,去洗洗干净!” 她立时欢快的奔了出去,那候在院外的乐陵郡王府下人,这才给她梳洗干净,换了婢女的干净衣衫,梳了双角丫。 她也这才听那些府中下人们议论,那寄住在偏院中的小公子,脾性很是古怪,此前去伺候那小公子的下人,不死也是重伤。也正是因着没人敢靠近,所以才会去挑选个她这样的俘虏来做粗使婢女,供那小公子打骂出气,死了也不打紧。 可她觉得那小公子长得那般好看,并没有那么可怕啊。梳洗完已是入夜,寒冬腊月,她哆哆嗦嗦的回了那屋中,见那少年已是睡下。 她见屋中又没有多余的被褥,这么冷的冬夜,很容易冻死,之前在洗马园也是和那俘虏姐姐抱在一起取暖的。 见那少年已然熟睡,便是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榻,缩进了他的衾被里,哪知那公子刹时睁开眼来,怒视于她。 她怕被一脚踹下去,忙死皮赖脸的抱住他,认真的说“哥哥,你一个人睡多冷啊,我们一起睡,这样你晚上踢了被子,我还可以给你盖被子呢!” 少年怔了半晌,虽怒意未退,却是由得她睡在了他的身旁。 她夜间果见那少年踢了被子,便是如同母亲曾给她盖被子那般,轻轻的替他盖好,却是被那睡梦中的少年揽进了臂间,如抱枕般抱在了怀里。 那少年的怀抱并不温暖,可那袍袖间却似有淡淡的雅香让她觉着格外安心好眠。 第二日一早,她醒来时,却见那少年已是坐在了一架竹轮椅上,她这才发现这少年竟是残疾。 少年那双秀美的眼眸忽然盯着她问道“小乞丐,一早听乐陵郡王说你叫小叶儿?” 她忙点点头。 少年似记下了这个名字,却忽然眸光幽冷的瞪着她,道“你既与我同衾而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便得陪我一辈子。若是背信弃义,我便会杀了你!” 她听了那句要杀了她,自是吓得连连点头应承。那少年却是淡淡的笑了,眸光渐渐温润。 她觉着他笑起来可也真是好看,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啊?” 少年眸光却刹时泛出妖异却寒冷的黯色,凉淡的道“我被父亲所弃,便没有名姓了!”…… 而此后的日子,那少年不但并没有如那些下人所传的那般打骂她出气,反倒待她出奇的好,允她与他同衾而眠,教她象戏,逗她高兴。她生病高烧,还亲自守着那院中的小炉给她熬药。 只是,她想起父母,偶也会扯出那只挂在颈上的玉哨,吹出那如同鸟鸣的奇异清音。 半年后,她父亲派来的人寻到了她的下落,潜进了那乐陵郡王府,在她前往膳房拿饮食的半途,将她抱走带回。 那段灰暗的经历,那没有留下名姓的少年是唯一的亮色,他们如同亲人一般相依相伴,相拥而眠,可遗憾的是走之前也没能跟他道个别。 …… 冢宰抹了抹眼泪,她记得听苏离说过,广陵王元瑾的确曾被其父送往齐国为质,难怪他会不愿提起名姓,会说他被他父亲所弃。 只是她此前不敢相信,曾待她那般温柔的少年会是那传说中的邪异修罗。 冢宰此时看着对面那张银白的面具,想起苏离提过,九年前,广陵王从齐国为质回到他父亲武穆王身边不久,便是被宫中一场大火烧毁了面容。 十年,世事早已无常,故人面目早已全非,不过都是在多舛的命运中艰难而行。 而这些年,她每每想起他,都会担心他会不会觉着她背信弃义,而恨得想杀了她?轻声问道“我当年不告而别,你很恨我吧?” 不然,为何此前来广陵王府要母蛊的那日,他会故意刁难?还问她可曾背信弃义? 广陵王眸中变幻出纷杂之色,滑动轮椅挪到窗边,梨花白的身影静静坐在那绸纱窗下,望着窗外,不知所思。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0 章 阁中静默得刹时只有彼此的呼吸之声…… 十年前,她消失的那日,他在院中等了她整日,随后那乐陵郡王却送来了别的婢女,并告诉他说那叫小叶儿的丫头逃跑了。 他当时已分不清何为悲愤,只是在那漆黑的屋中不吃不喝枯坐了三日…… 他母亲出生卑微,本只是一个粗使的宫女,仅得他父亲武穆王一次宠幸,却受孕产子,而此后也并不受宠,在他记事前便已病死,他甚至连母亲的模样都不知晓。 他父亲子女甚多,对这宫女所生的儿子也并不喜。他渐养成了孤僻的脾性。 五岁那年,他大哥元漆却假称邀他一起玩耍,他应承了,哪知他大哥却是趁机将他推下山崖,虽佼幸保住了性命,但双腿膝骨却已碎裂。 因成了残疾,更被他父亲武穆王厌弃。当年,他父亲武穆王自立为一方番王,为得齐国支持,在齐国提出要送个质子的条件时,他父亲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定下将他送去齐国…… 他早已不愿意去相信任何人,可十年前的那日,却是莫名的就相信了那如同乞丐一般出现在他面前的小丫头。 他也不知为何,觉着抱着她入睡格外踏实,那小丫头似有着最强大的韧性,豁达而开朗,让他那长久冰寒的岁月有了一隙暖阳。 他以为她能陪他一世,可却仍是被她欺骗了。他当时发誓,若有朝一日寻到那逃跑的小叶儿,定要杀了她。可找了十年,那小叶儿却是不见踪影。 直到派出幽灵隐士刺杀冢宰的那晚,他忽听见那如同鸟叫的奇异哨鸣,不正是那小叶儿的玉哨所发的清音。他惊得立时停了那催命的箫声。 此后,那吹哨的冢宰出现在了他面前,虽是男装模样,可精致的眉眼却分明就是记忆中的小叶儿。 他故意划破她的衣襟,辨出了那冢宰乃是女儿身的同时,挑下了那只颈间的玉哨,这便肯定了这冢宰果就是他寻了十年的,背信弃义的小丫头。 他一直以为会沦为奴婢,且那般随遇而安,心思豁达,无半点娇气的丫头,只可能是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却万万没有想到却是周国权臣,堂堂楚国公独孤石的小女儿…… 八十七 防备 冢宰久等不到广陵王的回答,低头哽咽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恨得想杀了我的!” 广陵王这才缓缓回神。虽说此前恨了十年,可看到她鲜活的出现,却是无法如所想的那般举剑杀了她,反而只余浓浓化不开的喜悦。 而确定她就是小叶儿的那日,酉炽也打听到,当年独孤石的小女儿确实是曾被掳去了齐国沦为俘虏,而半年后,被独孤石派的人秘密找到救回。 由此,他知晓了她当日的不告而别,倒确实不是故意的背信弃义…… 广陵王转过头来,取了银筷朝她碗中布了些菜,轻柔笑道“定饿了,快吃吧!” 冢宰见那案上的菜肴,玉梨香酥饼,脆子芝麻酥,马蹄小卷……竟都是她爱吃的小点,想必细细打听过她的喜好。 冢宰低头吃了两口,可却不由暗暗思量,记得听苏离说过,六年前,那武穆王病死后,其长子元漆继位,而元瑾却是靠着身边秘密培植出的那一批幽灵隐卫,杀兄夺位,并除掉那帮反对他的臣僚。 可当年他不过是个被父亲抛弃,无依无靠的质子,如何能在短短几年间培植出那样阴毒而诡异的强大势力啊?他背后定该有人支持才对吧?而支持他的又会是何方高人? 忽想起,十年前在那乐陵郡王府时,那乐陵郡王高允对元瑾很是礼遇厚待,完全未将他当作一个落魄的质子对待。 而曾听阴一施说起过那高允养了一大帮门客,皆是身怀异能的奇人异士,还曾施图招拢过他,只是他拒绝了…… 想到此,冢宰手间一颤,那白瓷碗不慎坠地,一声脆响,一地雪白残渣,连忙俯身去收拾,探指却被那一快尖锐碎片割了手指…… “割伤了?”,那玉白修长的手将她小手慌忙握住,便要给她包裹,眸中尽是心疼之色。 冢宰却不由自主的将手缩回,讪讪的笑道“小伤,小伤,不打紧的!” 广陵王眸光微微黯然,将停在半空的手收回,静了一瞬后,淡淡道“吃完便就在此早些歇着吧!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你出城!” 说毕,便是滑了轮椅迅速出了寝阁…… 冢宰虽被那眸中的黯然刺得心下闷堵,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觉着连从小一同长大的秦芜雨都将她拖去送死,更何况是这幼时只有半年交情的故人? 他有太多秘密,阴深得让人难以琢磨,不敢靠近,还是防备些好吧? 冢宰这般想着,满桌案的菜肴却半点也吃不下去了。早已疲乏不堪,就和衣绻在广陵王的榻上睡去,可心下烦乱得如何也无法入眠,兴许是近日受了凉,那久未发作的肺喘也微有复发,不由咳喘了几声。 忽有些淡淡雅香袭来,仿似记忆中的那少年怀抱中的淡香,分外安神,她不觉阖眸睡去,分外好眠。 沉睡中的她并不知,梨花白的身影在榻旁轻坐,将她拢在怀中,轻轻吻过她的眉眼,那温润而专注的眸光却带着一抹难隐的忧伤…… 天微明,冢宰伸了个懒腰,缓缓醒来,这一觉睡得倒还很是畅快踏实。 抬眼却又一愣,榻旁的鎏金面盆中也已注满了飘着淡香的洗面水,和一袭梨花白的新袍与雪白中衣。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这身穿了数日的月白袍子,的确早就应当换了。可这新袍子定是广陵王的吧,虽说定是肩宽袖长,但也好过这身脏袍。可换好发现,竟是如同给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刚刚合适。 宛鸣托着雕花漆盒而来,将以银碗银碟盛装的细粥甜点搁在案上,似还怕冢宰疑这些饮食不净,便主动的先行试吃。 冢宰呵呵笑了两声,随口笑道“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姑娘呢!” 宛鸣柳眉微颦,沉默不语,似对冢宰有千般的不满,却是强忍着不能出口。 冢宰有些没趣,低头将早膳几口吃罢,便见那早已候在阁外的青陟步了进来,恭敬施了一礼,道“小的奉郡王之令送冢宰出城!” 冢宰忙朝阁外张望,问道“你们郡王在哪?我去跟他道个别吧!” 青陟却是沉着脸色,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郡王交待,不必道别了!” 冢宰有些失望,定是昨夜那么明显的防备,惹得广陵王不高兴了。罢了,些出城回了关中的好。 步出阁子,马车已备好,竟是此前在都城招摇而过的那辆宝马香车,步进舆中,内里果然也是金雕细刻,布置奢华,而金丝木的软榻上还搁着一张与广陵王一模一样的银面具。 车舆朝城外驶去,到了城门口,冢宰悄掀车帘望去,那韦齐领着禁军把守在城门处,一一检视那些出城的车驾,就是装泔水的牛车都被翻了个遍。 冢宰暗嗤,本冢宰还不至于坚强到能藏在泔水中吧,忙将那张银面具戴上,正襟而坐。 闻车外青陟怒喝道“我家郡王的车舆,也要查么?” 闻韦齐赔笑的道“郡王的车驾,当然是不需查的!只是怕那叛贼奸诈混入车中,而让郡王受了惊吓!”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1 章 冢宰遂轻轻撩起车帘一小角,韦齐瞅见那张隐隐发着寒光的银面具,神色一骇,忙是低头退到一旁,速速放了行。 冢宰轻轻舒了口气,到了城外清音山下,车舆停驻。酉炽已驾了另一辆普通的车舆等在山脚,四顾无人,便是让冢宰换进了那辆普通车舆中。 虽说外面普通,内里却布置得甚是讲究。镂空银香毬雅香淡吐,紫檀软榻铺置厚实的鹅绒垫,适合长途乘坐,不会颠簸疲累。榻旁的卷角矮几上搁了些香甜的小零食和数册戏本子,想是供她路上解闷的。 而榻上还搁着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除了有一应换洗的干净衣袍以及盘缠,还有个白绢的香囊,外面绘着一株秀雅的桃花,她轻嗅了嗅,有些淡雅的香气,打开一看竟是些止咳平喘的药草。 冢宰怔愣之余,觉着心下一阵阵晦涩的心痛,眼角酸涩得很…… 酉炽正要驱马驾车,却忽闻后面传来带着女子哭声的急喊“请等一等!” 一匹瘦马驾了一辆马车而来,从车上奔下来一个面黄瘦弱的妇人,下车便在那辆豪华车舆前跪下,急哭道“求郡王看在都姓元的份上,救救我夫君苏离吧!” 冢宰一惊,想来这正是苏离此前所娶的那位前朝宗室之女元暖儿。定是以为车舆中坐的是广陵王,才跟来求救。可苏离出了何事? 酉炽上前将她扶起,道“夫人细细说来,苏相公出了何事?” 待元暖儿哽咽着断续说完,冢宰也才明了,原来苏离此前与一众儒生文士联名撰文,请求皇帝下罪己诏并请求收回要将独孤家移除九族的圣旨,已气得皇帝龙颜大怒,罢免了他御正大夫之职。 而昨夜她逃狱之后,韦坯竟是污以藏匿独孤反贼的罪名,请皇帝下旨将苏离打下了天牢,称若不交出独孤反贼,便要在今日午后问斩。 酉炽恭敬道“夫人且先回去,郡王自有定夺!” 待打发元暖儿离去后,冢宰忙催促酉炽“快去请你们郡王入宫求求那皇帝,放了那苏离!” 酉炽面色沉寂,索性直言道“此前你在关中造反之时,那皇帝本是下旨要郡王派死士秘密前往关中将你除掉的。可郡王并没答应,便已惹得皇帝不悦,并已置兵广陵以作要挟。 眼下,那皇帝明知苏离与郡王乃是姻亲却这般对待,也就是因怒了郡王而已。 郡王即便此时前去求那皇帝放了苏离,那皇帝就能给郡王脸面,答应放人么?” 这一番带着几丝怨气的话,让冢宰蹙眉哑言,心胸一片悲郁,当初劝苏离归附她独孤家时,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会让他实现苏老先生未尽的遗愿,并保他苏家周全,可如今却仍旧是被她连累了…… 酉炽也意识到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越礼,躬身赔了一罪,道“这便送冢宰前往关中!”,却听冢宰道“我们还是先回都城!” 酉炽一愣,又闻她道“这样吧,你们先假意将我交出去,如此一来,不但能救下那苏离,还能让那皇帝消气,不再置兵广陵。然后呢,你们再将我救出来就是了! 想必以你们的本事,很容易翻进天牢把我救出来的吧? 到时,就说是我独孤家的人救的,也就牵连不到你们了! 唔,我这个主意不错吧?就这么定了!” 酉炽见她神色笃定,很是绝决。也觉这法子听来倒也可行,但还是先回宅邸与郡王商议再定吧。 车舆便又一路回了广陵王宅,一袭梨花白的身影正静静坐在后院桃花林中,当得闻酉炽赶来禀报之后,先前还沉静的广陵王眸中却蓦然泛出阴冷的怒意, “本王因你稳重,才令你护送她去关中,你竟敢擅自违令将她带回!” 酉炽遂双膝跪地,道“卑职知罪,愿领罚!” “立即送她出城!若她有半点闪失,本王必将重处!”,广陵王挥手冷喝…… 酉炽躬身疾步退去,前去寝阁想请冢宰移步上车,可唤了半晌却没有回应,步进去一看,哪里还有踪影,遂道了声不好…… 八十八 知己 午门刑场,围观的百姓们围起了人墙,元暖儿与苏家老少早已哭倒一片,而那身如修竹般的苏离已是一身囚服的被押跪在了刑台之上,囚服上血痕未干,显然刚受过重刑。 数名前来送行的儒生文士面有怒色却愤愤不敢言,眼下那韦坯祸乱朝纲,但凡对皇帝有所微辞,轻则贬官外黜,重则污罪下狱。苏离就是因撰文罗列了皇帝为政十年以来的昏弊之政,请求皇帝下罪己诏,而惹得皇帝龙颜大怒,被韦坯趁机污罪下狱,招了此杀生之祸。 负责监斩的王公公凑到苏离跟前,扯着尖嗓道“你撰文辱骂皇上,还藏匿独孤反贼,罪大恶极!若是将那独孤反贼的行踪讲出,倒可皇恩浩荡,免你一死!” 苏离愤恨的朝那王公公唾出一口血水, “皇帝昏溃,奸佞横行,纲法不存!别说本公子不知冢宰下落,就是知,也绝不会讲!”…… 王公公抹了把脸上血水,脸面褶子极尽扭曲,怒然下令行刑。 刽子手刀斧豁然扬起,苏离唇角还挂着血水,却面无半点惧色,以视死如归的傲然大笑道“替苏离转告冢宰,天下何人不识君,莫愁前路无知己!” 众儒生文士刹时泪落,却闻人群中一声清悦笑声,“可就怕他日相逢无酒钱啊!” 那声笑意如一道清风驱散那刑场的血腥之气,众人惊见,人群中凌然步出一位梨花白的翩翩身影,正正就是那险些掀翻了大周的冢宰。 苏离如被重震,抬起眼眸,看着冢宰那张盈盈含笑的玉雪小脸,苏离先前还傲然赴死的刚毅,瞬时化为说不出话来的战栗,心下暗骂平日看着挺奸诈的,可既然已逃了,如何还蠢得回来送死…… 冢宰淡淡笑了一笑,她知这登徒子虽说平素一副不屑的模样,总是对她大加挤兑,可却是真心视她为知己的人。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没想到她竟也有幸得一挚交友人,这人生也还不算太过虚妄…… 而逃狱的惊天叛贼竟是如此公然现身,监斩的王公公自是大喜,忙令人上前速将叛贼捆绑,押往天牢…… 围观的百姓们却纷纷躁动起来,还有不少失声痛哭,忽然一个老者中气十足的高喊了一声“放了冢宰!” 这一声喊,顿时如过江之风,掀起狂浪波涛,百姓们也纷纷激昂,一时间,放了冢宰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这番惊人的场面,是冢宰万万没有想到的,见那最先高喊出声的那个老者,正是那卖桃花甜汤的甜伯。 冢宰心下感动,随口叹了一声,“唔,这么大阵仗啊,本冢宰看来不会被史官钉死在奸臣传里了?” 押在一旁的苏离白她一眼,死到临头还在乎虚名,真是俗气,嗤道“史官那也是皇帝的史官,你那是铁定的叛贼奸臣!” 冢宰瘪嘴点了点头,却又听苏离轻笑一声,“不过呢,民间野史中倒该会是个为民做主,仙姿风流的贤臣!” “呵呵!贤臣?” 冢宰蓦然失笑,独孤家乱臣贼子出了三代,眼下却出了个贤臣,真是可喜可贺啊。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2 章 不过,翻遍史书,朝纲昏乱之间,贤臣通常也就是祭品的美称罢了,本冢宰可不欲如此舍命流芳啊…… 而百姓们的激烈举动,让王公公好是惊骇,眼看那长兴大街街口都已被纷涌而来百姓们所堵,人山人海,无法通过,这该如何是好? “皇上有旨,叛贼暴民,就地正法!” 那韦齐领着一行手持弓弩的禁军疾驰而来,可那拉弓的绷响,却并未让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停止。 韦齐赶来之前,他堂伯韦坯已然有令,与其夜长梦多,不如就此将那独孤小崽子做了箭靶子为韦大报仇…… 韦齐搭弓拉箭,百姓们惊呼着去围,甜伯更是挡在了冢宰身前。韦齐想着先杀几个暴民,便可先骇住这些激昂的百姓,便是对准了甜伯的胸口。 冢宰一惊,奔上两步将甜伯一下撞开,遂感胸膛一道带着巨力的疼痛袭来,她被击得后退数步,倾然倒地,血迅速涌出将梨花白的袍子前襟沁成了一片艳红。 百姓们混乱哭喊声中,她仰躺在地,水眸大睁的望着那昏黄的秋日艳阳,只觉那光晕越来越模糊,渐渐化成一条血红奔腾的大河,其上一座飘浮摇曳的木桥…… 她想,这莫非就是那忘川河上柰何桥吧,看来今日就该是她真正的祭日了。而史书会写,大冢宰卒年一十九岁,真是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啊…… …… 冢宰中箭倒地的惨状,更激起了百姓们无可遏制的悲愤,对皇帝昏暴的怨恨也全全排山倒海而来,如那被狂风夹挟的涨潮海浪朝那韦齐扑涌而去。 韦齐惊惶后退,命令禁军们放箭,射杀暴民。 却闻一声惊天大吼“放箭者死!” 只见一身玄底金边战袍的英伟男子,手持一把雪亮长刀,策一枣红战马飞驰而来,飞扬的马蹄溅起一路风尘…… 那双凌厉的凤眸望见人群包围中,那娇小身影白衣染血的惨状,眸间顿时划过一道深戾的杀气,从马上飞跃而起,凌然半空,只见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那韦齐的人头便是滚出了数丈之远…… 汉王回头急吼着“传太医!”,便是回身要去抱那重伤的人儿,可竟然已是在转眼之间不见了那白衣染血的踪影…… 汉王慌急之余,更是震怒难遏,对此时已跟来的那几百名身着铠甲的骁悍铁骑大吼道“去给本王抄了韦府,提韦坯的人头!”…… …… 刚杀韦齐的那一瞬浑乱之间,除了苏离,无人留意,冢宰已是被那酉炽趁乱抱走,进了停在道旁的车舆,飞驰而去…… 冢宰此时,神思涣散,轻飘飘的正要走上那忘川河上的飘浮木桥,却被“小叶儿!”的焦急唤声所扰,悠悠回头。 鼻间有淡雅的芳香轻飘,似拨开层层氤氲的云雾,恍恍惚惚间看见一张美如素玉的脸庞,肤色如玉,唇色粉淡,如同精雕玉琢,唔,这是何人?前赴黄泉也会有仙人引路么?…… 忽感一道钻心之痛,在那支深嵌的重箭被一把拔出之时,血骤然喷涌而出,她便再没了知觉…… …… 秋夜已深,今年都城的第一场秋雨拍打掉一地梧桐,雨丝垂过瓦当绵延细长,秋风似也有了透屏的凉意…… 灯烛微微摇曳,寝阁之中,梨花白的身影坐在榻边,怀中紧紧拢着那纤小的身板,素白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耳鬓,在她耳畔不断的轻声唤着她的小名,清悦的语声已是沙哑,可他怕她就此睡去,再不能醒来…… 忽见她长睫轻颤,似要努力睁开眼来,他刹时一喜,却又顿时慌乱,将她小心搁下,探手取过那搁在榻旁的银面具。 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他已将面具戴上,遮避了所有的慌乱情绪,凉淡的轻声道“好好歇着!” 昨夜她的防备,让他知晓,即便他容貌未毁,如今他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阴狠毒辣的广陵王,再不是曾经那个可以相拥而眠的少年…… 正要驱动轮椅离去,宛鸣已是捧了药汤而来。广陵王刚想伸手接过,却又将手握回轮椅的扶手,示意宛鸣放在榻边便是。 他想,既然她已醒来,便没有性命之忧了,还是离她远些的好。她终是要离开他的,与其在她离开后,再度遍体鳞伤,还不如,早将那些情愫全全收起。就如戴上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 冢宰神思渐渐恢复,瞅了下那冒着热气的棕黑药汤,思量该是止血愈伤的好药,难得捡回小命,不要浪费啊,遂要爬起来去端那药汤,却是牵动了伤口,痛得两行眼泪就那般簌然而下…… 广陵王顿只觉一阵难忍的心痛袭来,情不自禁的抬臂将她扶住,小心翼翼的靠在榻头,端了药汤轻吹了吹,喂到她唇边,轻轻道“会有些苦!” “你知我从来就不怕苦的!” 她笑着,便是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却苦得小脸挤成了一团,这药倒是真苦涩呛口得很呢。口中却是被轻塞进一物,顿时一阵清甜溢了满口,压过了那就快将她呛出泪的药苦味儿。 她不由怔了一怔,甘草糖丸!? 记得曾在齐国乐陵郡王府时,他便常会亲自做些这种甘草糖丸来给她做零嘴,每每见她吧着嘴吃得开心,他便会在旁噙着温柔的笑意,眸光温润…… 她以前还嘴馋得曾让前朝御厨出身的乳娘试图做来,可却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记忆中沁人心脾的独特清甜。 抬眼见那梨花白的身影已是驱了轮椅滑出了阁去,冢宰忙喊道“等等啊!” 广陵王犹豫一瞬,仍是停了车轮,却并未回头,语声如那过堂的秋风般凉淡,“若是道谢,就不必了!” 这份凉淡让冢宰刚想好的道谢言辞尽数全都哽在了咽喉,吧了吧仍残留着清甜的小嘴,可却觉着说不出那些甜腻的话来,倒是有一丝苦涩又回冲回咽喉,干脆直言道“我昨夜是想到你可能是齐国培养的细作,才吓了一跳啊!”…… 见广陵王缓缓回过头来,眸光清幽的看着她,深寒的问道“是又如何?”…… 八十九 宫变 说这话时,广陵王看似沉静,双手却是暗暗紧握住了那轮椅的扶手,以撑住自己不显得慌张。此前不与她相认,也就是怕她会猜到他与齐国的关系,可果然还是瞒不住她的,她会不会因此对他厌恶鄙夷…… 而听广陵王承认,冢宰倒是呵呵笑了起来,水眸闪亮,颇为得意,“那我‘当世小诸葛’还真是很有智慧呢,这都能一下猜到!” 广陵王却被她笑得越发纷乱起来,掉头驱了轮椅要走,却见她挑了挑秀眉,挑衅的睨着他道“若我没猜错,齐国定有下令让你取我的人头吧?呀,那你还不杀了我?”…… 广陵王眸光不可察觉微微浮过清冷,齐国的肖太后的确是有下令诛杀周国的冢宰,所以,此前在不知她是小叶儿时,他也就顺了那宇文投的意思来了都城,企图杀她。 可既知晓了她的身份,如何还能容得他的小叶儿有半点损伤。只是这些囤在心底的苦涩念想,如何能启唇让她知晓,无言相对间,也只能以听不出语调的凉淡之声反问,“那你觉着我为何不杀你?” 冢宰伸出两个纤细的手指晃了晃,一本正经的道“本冢宰觉得只可能有两个缘由,一是齐国如今觉着本冢宰成了周国的大叛贼。眼下杀了本冢宰,不就是帮了敌国,那是何其愚蠢啊?所以呢,他们定是想让本冢宰投靠他们齐国,与他们一同颠覆周国,是吧?” 广陵王紧抿的嘴唇放缓,乐陵郡王高允此前密信中倒确实提及,有劝服这周国的“叛贼”投靠齐国的意图,可他却不知如何向她开口,眼下她倒自己先想到了。 他暗暗觉得一丝许久未有的轻松,轻点点头,驱动轮椅滑到榻边,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支颐,颇有意味的看着她,唇角含着点点笑意,道“‘当世小诸葛’果然很聪明啊,可你刚不是说有两个缘由?那第二个呢?”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3 章 冢宰却呲了呲牙,斜睨着他,贼兮兮的笑道“而第二个缘由嘛……呵呵,就是你喜欢我!” 广陵王心上一颤,这丫头还是如曾经那般看着乖巧,可偶尔却是逼人得很,好在有面具遮颜,看不清表情,只需语声凉淡些便好,“你想太多了,并没有这第二个缘由!” “哦,真没有第二个么?我刚还高兴了一下呢!” 冢宰噘了噘嘴,失望的躺下,强忍着那伤口的巨痛,抖抖嗦嗦的缩进衾被里…… 广陵王见她那玉雪小脸上失望的表情,心潮暗暗一涌,忍不得问道“第二个,你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冢宰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傻啊的鄙夷表情, “当然可高兴啊,一个阴狠毒辣的邪异修罗会为我倾倒,那我得多有本事啊!呀呀,想想就该得意呢!” 广陵王暗觉几许无可奈何的哭笑不得,这翻白眼的小模样倒也真是可爱得很,强忍住想抬手轻抚她脸颊悸动。 思量眼下还是将乐陵郡王的意图与她谈妥为好,如今周国不会容她,她若能与齐国合作,倒也免了她腹背受敌, “乐陵郡王的确与我提及过,想与你合作一同对周。眼下,宇文投下旨要灭你九族,你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啊?不如,就应下乐陵郡王之意吧?” 满以为她会痛快答应,却是见她脸色刹时黯下,随手扯了扯衾被,掩了口鼻,只露出那精致的眉眼,一双水眸波光粼粼却直视着他,目光绝决的道 “虽说我叛了周,但我也是绝对不会投靠他们齐国的…… 我娘亲可就是被齐国那肖太后害死的,齐国可是我的杀母仇人。我爹爹将独孤家交给我时,也交待过我,独孤家再无路可走,也不要投奔那齐国。 此前,我若不是逼于无奈,我也不会假意与他们齐国说什么里应外和的!” 广陵王玉白修长的手指暗暗紧捏住扶手,但不再说话,她既已打定了主意,他便并不想强迫于她,轻轻道了声“早些歇着!”,便是扶了轮椅转身朝后院桃花林缓缓滑去。 院中,夹着细雨的夜风搅起一阵潮湿的寒凉,那些以药水培养已开了数月的粉艳桃花,竟是经不得这一场秋雨,而开始凋零了,粉艳赴水而流,他忽觉着有些不祥之感,小叶儿不会再度消失吧…… 十年前,他曾在那乐陵郡王府为质之时,有一日,小叶儿从外面摘回了几粒桃,他们将那些桃分着吃完,小叶儿却将果核埋在了院里,他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他记得那小丫头却天真的说“这样,以后就会开出大片的桃花!粉粉艳艳定可好看了!”…… 这些年,他便总是想小叶儿该是很喜欢桃花的吧?每当他院中桃花尽开时,他便想小叶儿可是该回到他的身边了? 而多年来,花开得最好的那一日,小叶儿果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忙取来特治的花肥,细细的撒在桃花树下,留住这一院芳华,小叶儿看了可是会很开心,伤也该会好得快一些…… 却见玄灵疾奔而来,道“郡王,出大事了。那汉王因白日砍了那韦坯,皇帝震怒要处置他,那汉王便是一怒之下,领兵逼了宫,反了……”…… …… 夜雨密细,可却是冲刷不掉那宫中涌出的阵阵血腥之气。 皇宫外,千余戎装加身的骁悍兵士持着刀刃雪亮严密把守。而勤政殿前,韦坯与其几个儿子的人头早已是如瓜一般堆在了那青石台阶下。 而跪在地上的还有黑压压的一片,皆是韦坯的党羽与皇帝的亲信,那帮平日随韦坯做恶的小人,此时个个战栗颤抖,痛哭求饶,骇到失禁。 汉王一众亲将却脸色麻木,正如斩瓜一般的手起刀落,砍人头砍得甚是顺手。 此时,腰骨未愈的皇帝宇文投正由王公公搀扶着,由禁军副统领未延领着几名亲卫相护,抄了寝宫中的密道逃出了皇宫。 可刚爬出那狭窄的密道口,便惊见那三儿子提着仍在滴血的长刀,一身玄袍的立在那秋雨之中,夜风撩动着他的袍角,那魁伟的身形沐浴着无遮无掩的霸狠杀气,身后还跟着程扈、吴允礼等一众。 皇帝忙叫了声护驾,却是闻身后几声人头落地的闷响。那王公公和几名亲卫竟然皆已人头落了地。未延将刀一收,向汉王行了一礼,退到一旁。 皇帝这才明白这未延竟是这三儿子故意安插在禁军中的细作,难怪这孽种领兵杀进宫来时,一众守宫城的禁军竟是毫不抵抗,看来这孽种定是早就做了要弑父谋逆的打算啊。 皇帝颤须怒道“你这畜生仵逆杀父,你坐得稳皇位么?” 汉王抬起雪亮的长刀抵在了皇帝的咽喉,眸光深狠的道“为私,我是为父母报仇,那是天经地义!为公,我是为民除害,杀掉昏暴之君,普天同庆!” 皇帝浑浊的老目最后一点火光也刹时阴翳,可倒也沉静了下来,冷怒喝道“宇文提与你母亲通奸,朕难道不该杀?朕只恨当年为何就没狠下心来将你这孽种一并除掉,还由得你逆骨长成?” 汉王凤眸血色蔓延,刀朝那皇帝颈上狠抵,却是怎么也砍不下去。 这个男人他毕竟叫了二十多年父亲,幼时也分外崇敬这个男人年轻时的骁悍勇武,竟是从一个小将坐到了睥睨天下的九五至尊。 而他从小拼命习武,征战沙场,身先士卒,拿了命去博战功,很大程度也是希望能得到这个父皇的一点赞赏。 可在得知这个父皇却是他的仇人时,他觉得多年的信仰就那般毫无预料的溃然崩塌。 汉王的下不了手,也看在了皇帝眼中,老目渐沁出些浑浊的水痕,道“你本也是宇文家的子孙,这个皇位,朕愿下旨传给你!你留一间宫室与朕养老便是!” 汉王凤眸中的血色渐淡,刀缓缓从皇帝颈上拿下,他已老迈体弱,留他一命又何妨?转身离去,可却忽闻一道血溅之声。 汉王惊然回头,竟是见程扈的刀刃已是嵌进了皇帝枯皮见骨的颈项…… “舅父,他已答应让位,为何还杀他?”,汉王剑眉紧锁,生平第一次不敢看一个死人…… 程扈甩了甩刀上血水,道“不杀了他,便是留的祸患,要是他将你母亲与你亲生父亲的事传出去呢?被人知晓你是偷情所生,还见得光么?” 汉王没再言语,罢了,舅父也是为他着想,母亲的声誉倒确实是不得不维护的,看见宇文投那浑浊的老目大睁不暝。 汉王缓缓蹲下,抬手掩上他的双眼,最后道了一句, “父皇,你留下的破败江山,我会替你扛起,你闭眼吧!” 可吴允礼却暗暗恼怒,如此一来,便只能宣布皇帝因病暴薨,可皇帝驾崩便该由太子即位啊。 如此,王爷登上皇位又要多些麻烦了,这王爷的母家真是没一个有头脑的…… 汉王领着一众亲兵杀气腾腾的到了太子东宫,宫中宦者宫婢吓得匍匐了一地,可太子宇文杞却是一袭太子黄袍端静的坐在案后。 虽清秀的容颜呈现病态的惨白,可历来懦弱的太子,此时神色却是一派出离的平静,没有半点大难将临的悲戚之色。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4 章 宇文杞细长的眼眸淡静的看着那带着杀戾之气的三弟,淡淡的说了一句“父皇驾崩,三弟是来迎大哥登位的么?”…… 九十 生讯 太子宇文杞的这一问,却是让汉王一时难答,吴允礼捧上书写圣旨的黄绢,铺陈到太子面前,道“请太子写下让贤的文书,如此,可保太子安然!” 宇文杞唇角勾起浅淡的凉笑,直视着那容色肃杀的三弟,淡淡道“若是写下,以三弟的手段,大哥怕是更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吧?而这个皇位,三弟要,便直接杀了大哥,拿去便是!” 吴允礼暗暗头疼,已杀了皇帝,若一夜之间再杀了太子,王爷登位便更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况且,这太子虽然懦弱,但生性仁厚,并且很有几分才华,一直得那些主张仁治的儒生文士拥戴,在百姓中也有些口碑。杀他确实师出无名,还会给王爷抹上终生都洗不掉的污点。 可程扈却是按捺不得了,那杀了皇帝的刀刃便是也要抵上太子的颈项,被吴允礼一把拦住,忍不住恼怒道“给王爷惹的麻烦还不够,真要王爷被骂成是贼子不成?”…… 汉王微微蹙眉,步到太子面前,瞪着太子那惨白的脸颊,冷冷的道“这江山已是被父皇弄得残破不堪,民不聊生。 如今内忧外患的当下,若大哥真觉着坐上这个皇位,又有本事保住大周不亡的话,三弟愿扶大哥坐上那宝座!” 宇文杞细长的眼眸浮过哀色,他其实并无心那皇位,就是这坐了多年的太子之位,他都觉得负重难承,这三弟着实比他有本事,能堪大任。 他本也是想让出皇位的,不过是想以这皇位与这三弟谈一个条件罢了,沉吟一瞬,以从未有的坚硬绝决道 “我愿让位于你,不过,让位之前,得允我以皇帝的名义先下一份旨,不然,你要这皇位便只得先杀了我!”…… 汉王冷冷一笑,示意这大哥说来听听,想来这窝囊大哥定也就是想给他自己求一旨保命符吧。 却不料,宇文杞望着那宫外的沉沉雨幕,眸中是哀色越发深浓幽长, “下旨赦免冢宰与独孤家……若冢宰已不幸殁去,厚葬,谥号文正!” 汉王怔在当场,这大哥这番拼出性命的刚毅却不过只是想替那女人保住独孤家,此前倒是小看了这大哥的骨气。 只是,那“不幸殁去”的言辞如带刺的麻绳将他的心裹缚得一阵带血的痛感,不,那女人定不会死的,那谥号定会用不上…… …… 第二日,皇帝宇文投驾崩,太子让位的诏书便是在那高高的城门楼上公然宣读,百姓们在震惊一夜变天的同时,却更是惶惶不安。 这新帝虽说有战伐之能,可杀伐狠戾,血腥浓重,那先帝宇文投虽说昏暴,但却也是他父亲,竟是能下手除去,不知他登位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举行,可这大周的新帝却是静坐在那勤政殿的龙榻上,容色肃冷,没有半分喜色。 血洗了皇宫,翻转了乾坤,终于坐上了这梦寐以求的宝座,可心下却并没有想像的兴奋,那染血的白色身影究竟去了哪里?她中箭重伤,可还有命? 平公公捧着连夜赶制的龙袍而来,躬身道“请皇上试试龙袍是否合身?” 叫了几遍,宇文镶才缓缓回过神来,意识到这老平口中的“皇上”是在叫他,木然的站起来,让老平替他更衣…… 老平看着这穿上龙袍更显英伟气宇的主子,不由老泪纵横,熬了这么些年,小主子总算是熬出了头,却听他措不及防的说了一句“她应该还能活着吧?” 老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新帝说的该是那血溅长街的冢宰,虽暗暗觉着那样单薄的身板,胸膛中箭,怕是凶多吉少。可很快就是登基大典了,还是不要让主子心情更为抑郁才好,忙道“冢宰吉人天相,此前坠崖那般凶险,不都安然无事么?!”…… 哪知宇文镶却更是焦躁起来,“可这回是那玄铁箭进了胸膛,男人都没几个能撑得住那样一箭!” 正在焦躁之间,殿外却禀,苏离求见。宇文镶忙是让老平为他整好袍服,速传苏离入殿,如今刚刚登位,朝政残破,百姓不安,急需苏离这样满腹经纶的才学之士,替他重整朝纲。 而一早已是令老平领着太医去苏府看望苏离,并传去了将给他大冢宰之位的旨意。 苏离脸上血瘀未退,因此前在狱中受过重刑而步履仍旧几许虚乏,宇文镶忙起身将他扶住,并赐了座,以见厚重倚仗。 苏离却是撩袍便行了大礼,肯求道“微臣愿为皇上效力,可微臣不过只有些薄才,生性又浪荡散漫,而大冢宰之职却需是包容万相之不世之材,微臣自知无法堪此重任。 而独孤四公子智慧卓绝,任大冢宰之位以来剔除弊政,行事清明,还深受百姓爱戴。 眼下皇上即位,百事待兴,而首要便是任用贤能,安抚民心,没有人比独孤家四公子更能胜任这大冢宰之位啊!求皇上下旨将独孤四公子官复原职!“ 这一番肯切的言辞,让宇文镶陷入了沉默,他早已承认那女人有掀天的大智,可毕竟是个女人,他只是想将她找回收在后宫,好好珍藏。 可苏离说得也没错,眼下这朝纲颓败,先需安抚民心,而那被百姓视为贤臣的冢宰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宇文镶轻轻点头,却瞬时又烦躁不安起来, “朕答应将她官复原职。 可那你说,她在哪?城门严密把守,她不可能出了城。令人搜查了整个都城,也没她踪影…… 那裴二娘和风戍他们听说也是焦急得在四处寻找她吧?她即便躲着朕,可为何也不去找她独孤家的人,莫非已……” 说到此,宇文镶不由捏紧了龙袍的袖口,薄唇紧抿,那个“死”字,如何也说不出口…… 苏离打量宇文镶的确是真心担忧冢宰安危,无意怪罪冢宰此前反叛之举,而一早广陵王也已派人传来了冢宰已然脱险的消息。 苏离掏出一封书信呈上,道“这是广陵王托微臣呈于皇上的,此前凶险之间,乃是广陵王出手救下了冢宰,现已脱险!” 宇文镶刹时一震,接过书信一读,果是那广陵王所写,其中不但说明了冢宰安然脱险,还恭喜他新帝登位,这也就是愿向他这新帝俯首称臣之意。 广陵王拒地为王,一方势力,也确实是需要厚待拉拢的。而那女人还活着,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宇文镶遂强遏住那就要出膛的喜极,道“备车舆,朕要亲自去广陵王宅接冢宰回宫!”…… 而身在广陵王寝阁中养伤的冢宰却不知外面已是风云变幻,乾坤倒转。 广陵王的上好伤药,让她伤口已没那么疼了,服了两碗药汤精神也好了许多,此时,靠在软榻上嚼着那甘草糖丸,悠闲的翻这那些风花雪月的戏本子。 虽说翻的仍是那册早看过的《梨花落》,但读到那梨花小姐与世仇家的公子,双双跳了千丈崖殉情时,仍是忍不得抹了一把伤心泪…… 闻轮椅的响动,抬眼见那梨花白的身影而来,冢宰指着那结局的一页,红着眼眶感动道“人生能找到真心相爱的人,多不容易啊!” 广陵王接过,玉白修长的轻翻了一翻,便是搁到了一旁,带着薄怒道“那世仇家的公子竟让心爱的女子陪他一起赴了黄泉,这样的男人该死,可那梨花小姐却死得不值!” 冢宰一愣,这是与他相认以来,第一次见他动怒,真的只是为了一册戏本子?莫不是因着之前不愿与齐国合作的绝决惹他不高兴了? 正想发问,却听广陵王道“此前没告诉,前夜出了大事,汉王逼宫,宇文投暴毙,太子让位,并主动请求出家修道。但让位前,出了一道圣旨,赦免你和独孤家……”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5 章 这惊天的大变故,让冢宰惊得小口大张,半晌才道了一句,“独孤家果然还是输给他了!” 遂又点了点头,想着如此也好,太子无欲无求,脾性软弱,本也不适合那皇位,能远离那血雨腥风的宫闱,也能求个平安。 以后也不必再绞尽脑汁去为太子保住皇位,倒也轻松许多。缩到衾被里,懒懒的伸了伸胳膊腿,打算再个回笼觉,好好养一养伤。 可接下来的一句,却是将她震得那刚缓痛的箭伤刹时又巨痛起来,因听广陵王淡凉的语调道“那新帝焦急的四处寻你,我便将你的消息告诉他了,想必很快便会来接你,你速速起来穿戴妥当吧!” 冢宰惊怒不已,若是被找回去,按着那瘟神的意思,定是想将她收进后宫的,可她早就不愿去过那种与女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日子。 不由瞪着他那面具后看似淡静的双眸,恨恨道“你将我送出去,是想讨好那新帝,以图稳固地位,好继续做那齐国的细作,是吧?” 她幽凛的目光,盯得广陵王心下一片慌乱,转身避开她的眼光,双手用力捏紧了那轮椅扶手,竭力作了冷淡之声, “你猜得没错,的确如此。 既已有旨赦免了你和独孤家,如此,你也就更没理由与齐国合作,我当然也就没有理由不杀你了? 只是看在你幼时对我有陪伴的情谊,才饶你一命。不想死,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快走!” 冢宰静了一静,两下穿戴妥当,摁着心口巨痛的箭伤离去,出门前恼怒的道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她身影消失在他视线的那一瞬,他手间的轮椅扶手已被捏得嵌出了深深的指痕,骤然吐出一口血水,他用力阖眸,苦涩的轻唤了声“小叶儿!”…… 九十一 隆恩 冢宰气冲冲的出了广陵王宅,可又一想,又有什么理由跟人家发火? 他立场与她不同,却不但没有杀她,还对她有救命大恩,照顾妥贴。眼下也只是将她的消息放出,并没有伤害到她,不早已是仁至义尽的么? 可刚一听他要将她交出去,便是憋闷得伤口都越发的疼了。 此前,以为重伤将死时,朦脓间听见有人不停的唤她的小名,那已然沙哑的唤声生生将她从那奈何桥边给带了回来。他那并不算温暖,但带着淡淡雅香的怀抱,也让她莫名觉着能缓解那份要将她送上黄泉路的痛感。 十年前那段刚失母亲的晦黯日子,想起母亲,夜里总会忍不得落泪,无一日安眠。可在少年淡淡雅香的怀抱,便总是能一觉安稳。 他有种让人既想要依赖又想要保护他的奇怪感觉,喜欢他用那温润的眸光凝望于她,那唇角含着的点点温柔笑意,也似能抚平她心上已然溃烂的伤痕。 虽说他并未承认喜欢她,可她就是觉着他是真心疼惜她的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还以为是老天怜悯了她一回,让她遇到了能真心相守一世的良人。可原来却是她自作多情了。 独孤秋萸,你看男人的眼光,果然从来都不好…… 冢宰心下一阵落寞的自嘲,打算抄了僻静小巷先回独孤家找了裴二娘他们,然后出城回关中,可刚出了广陵王宅没几步,便闻齐整的马蹄声迎面而来。 但见一行戎装禁军护卫着銮驾而来,车马停驻,一玄袍威凛的男人步出舆厢,正是那变了大周天色儿的汉王,不,如今应该叫皇上才对啊。 冢宰那已失血而惨白的小脸儿刹时化为了煞白,暗道了一声,逃不掉了。 只得挤出一脸儿的喜极模样,施了个大礼,“这刚刚听闻皇上即位的大好消息,真是大周之幸啊……” 暗暗觉着这皇上叫起来,真是拗口得很啊…… 宇文镶见她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刹时心疼万分,长臂一捞,便是将她拦腰抱了,转身步进了銮驾之中,抱着她在榻上坐下,将她紧箍在了怀里。 那份力道,让冢宰微觉有些喘不得气,抬眼见他俊脸阴沉,沉默不语,可那双凤眸却是灼灼的盯着她,似要将她深深吸进了眼珠子里一般,试探着小声道“微臣伤口有些疼,能否请皇上高抬贵手!” 宇文镶这才微有回神,忙稍稍将那铁臂松了些许,却是舍不得撒手放开,只是将她搁在膝上,大手揽了她的纤腰,让她倚在怀中,换了个不会触及她伤口的拥抱姿势。 他觉着只有这般切实的感觉到她的体温,心里才是妥贴的踏实下来。 可却感她试图挣开他的怀抱,低头见她一派受宠若惊的诚惶诚恐,道“皇上如今乃是万金之躯,微臣如何能与皇上同乘?这与礼不合啊! 微臣还是自己下车步行回府,以免被人非议,而损了皇上英明!” 冢宰觉着这番话说得还甚是妥当,可这位新帝却是蹙了眉头,怒道“朕早说过,不想听这些个没心肝的话!” 说着便是低头密密实实的亲吻起来,却感觉她身子微颤,还有些冰凉,对他的吻似有隐隐的拒绝,忍不得将她朝怀中又紧拢了两分,薄怒道“待会回了宫再收拾你!” 冢宰微微一颤,小脸顿时寒了下来,这意思是眼下就要将她收进后宫,忙做了一副忠臣进谏之状, “皇上厚爱,微臣感激涕零。可眼下皇上刚刚登位,若这般公然带微臣一个男子回宫,皇上定会被人误认为断袖,有损皇上清明啊。 况且,先帝最被人垢病的便是荒淫,皇上要引以为戒啊!还是让微臣回府去吧! 微臣身为冢宰,日后也定当为皇上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宇文镶哪能看不出她是仗着嘴滑想要脱身,而她这副假悻悻的模样,让他心下的怒气更甚,怒道“别一口一个微臣,你一个女人,做什么冢宰?朕稍后就假称你重伤死了,再给你个别的身份入宫! 你若真想替朕分忧,就好好待在后宫,替朕打理后宫诸事!” 虽先前已答应苏离要让她仍任大冢宰之职,可此时却觉着还是要将她留在后宫,日日看着,才能妥当。她这般心思滑溜,一旦放手,定就如那入海的小鱼,不见踪影。 这份蛮横霸道让冢宰刹时蹙了秀眉,以前嫁他之时,对她百般羞辱冷落,如今已死了对他的那份心思,他却偏要这般不管不顾将她囚在身边。 他以为他坐拥了天下,就可以操控别人的命运?他以为她还是那个天真可笑盼着他来爱的小女人? 冢宰强忍着那一腔恼怒,淡淡缓缓的道 “若皇上觉着一个女人做不得冢宰,那就不做了便是。只是后宫诸事,该是由皇后打理,如何轮得到民女插手? 而民女善妒,这辈子又已是生不出儿女,若是身陷后宫看着皇上与一帮佳丽儿女成群,天伦之乐。即便不会憋屈得郁郁早死,也定会被逼得如民女姑母那般,妒恨得发了疯。 那种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日子,民女命薄,消受不起! 所以,求皇上先行赐民女一死吧!” 她这番话说得恭敬却又强硬,一双水眸还带着幽凛难犯的绝决,宇文镶的脸色已是寒得如那三九的湖面,死寂一片。 可他知这的确是她的肺腑之言,本该属她的皇后之位已是不能给她,带她回后宫,也只有让她屈居在那表妹之下,她又不能生育,必定受尽憋屈。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6 章 既然她不愿留在后宫,那就由着她吧,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就好,思量到此,宇文镶的脸色微有缓和,长指勾起她精巧的下颌,瞪着她的水眸,带着恐吓的道 “好!就复你大冢宰之职!但朕这也要先带你回宫,因为朕今日便要让你切身的体会到朕既是你的君上更是你的夫君! 你最好别再耍滑头出什么妖娥子来逆朕的心意,不然,你休想离宫!” 冢宰抽了抽嘴角,暗骂好一个无耻的新帝啊,竟是想将堂堂百官之首拖上龙榻,比他那昏溃的皇帝老子还要荒淫呢。 可看来这瘟神的这个决定,也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况且,这瘟神已然做了让步,还是不要再得寸进尺的好啊,便是努力挤出个讨好的笑脸,“微臣谢主隆恩啊!”…… 宇文镶蹙了蹙眉,这个调调听来真是甚觉古怪,可又没个理由因此发她的脾气,稍后回了宫将她摁在榻上,才让她知晓何为谢主隆恩…… 銮驾在甘泉宫外停驻,宇文镶抱了那单薄的小身子便是急不可待的大步入了寝宫。 这原先空置的宫宇已是粉饰一新,布置妥当。便是直接将她搁在了那雕云金丝软榻上,那新铺的明黄锦被甚是晃眼,她暗骂了一声皇宫就是俗气。 平公公自然是领了众宫人退了出去,还很善解人意的掩了宫门,并让那一众宫人都远远退到了百步开外的廊下。 偌大的宫室顿时寂静,让冢宰一阵后背发麻,而那瘟神已是毫不磨蹭的便来拨她的外袍。 她忙指着窗外那萎靡的日头,沉痛的道“白日宣淫,有损皇上清誉啊!” 可宇文镶哪听得这些滑溜的碎话,便是不由分说的掀开了她的衣襟,可手间却刹时一颤,惊见她胸口所裹的雪白绢带已是被沁出一片血红,血迹潮湿,显是刚刚沁出。 暗暗心疼不已,这受了重伤,还敢这般死死裹着,何时才能痊愈,忙是小心的拆了那绢带…… 可看见那鲜红的箭伤,更是后怕不已,那伤口靠近心口要害,若再偏一点,她定早就没了命了,眼下伤口都仍在沁血,也不知她刚是怎么撑着与他费了那么一番唇舌。 还是待她伤好了,再放纵的惩治一下这个让他担心得就快断了气的心肝宝贝,这般想着便是将伤给她包扎妥当,拿了一件他的宽大中衣给她穿上,让她躺下…… 龙榻上铺垫锦被都是新置,蓬松的鹅毛锦被盖起来颇为轻软,还以雅香层层熏过,很是催眠。 冢宰早已痛乏,想来这新帝定是被她那一句“白日宣淫,有损清誉”劝住了,眼下也没有立即让她侍寝的意图,紧绷的身板轻松下来,眼皮便是打了架,伤口的疼痛袭来,就那般昏昏的睡了过去。 宇文镶见她呼吸倒也还算平缓,微微松了口气。细细端详于她,长睫若羽,樱唇微翘,原来她睡着了是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小模样啊。 这位新帝也顾不得什么有损清誉的劝诫,忍不得解了自己袍服,轻手轻脚上了龙榻,也进了那锦被之中,将她那玲珑娇软的小身子小心的轻揽进了怀里。 她发间的淡香在他鼻间萦绕,引得他热血澎湃,极想在那一身玉肌上肆意的处处烙上他的吻痕,再将这小身板狠狠的吞咽下腹,揉进骨髓。 可即便心里汹涌的唤了数遍的心肝宝贝,却不舍妄动半分将她吵醒,生平第一回觉着上天有眼,能让她还好好的活着…… 九十二 斩被 宫室里那般寂静,倒是让守在宫外听了半晌墙根儿的老平感觉意外了,虽皇上没有明说,可老平也早已从皇上的言辞间,敏锐的知晓了那冢宰其实就是那独孤王妃,还激动得抹了半宿的老泪。 原以为皇上那般思念成疾,此时该是一举拿下,拆骨入腹,以解相思,眼下怎的没有半点锦被翻滚的声响呢? 唉呦,皇上倒是拿出几分行军陷阵的果决来啊?不在床榻上拿出真男儿的本事,如何镇得住那敢抽大周龙骨的“叛贼”…… 老平正这般替皇帝着急,却见前方步来了谈笑风生的一行人,居中那个一身崭新华服的正是那即将坐上皇后之位的程碧芙,而她旁边的是那弑杀了先帝的程扈和他的正妻李氏。这是按捺不得,全家前来游览皇宫来了。 老平暗暗一忧,这程碧芙脾性娇纵善妒,要是看见那龙榻上相拥而眠的情形,定是免不得一番哭闹。若是被他们发现冢宰是女子就更是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大风浪啊? 眼看那一家三口步了过来,老平忙是上前躬身上前,行礼请安…… 程扈并不搭理,他可最是瞧不上这些个不阴不阳的阉人,领了程碧芙母女便是朝皇上寝宫而去。 外甥登了皇位,可与自家女儿尚未行真正的夫妻之礼,外甥定还是对此前芙儿对他下秘药之事耿耿于怀,得让他们俩多见上一见,让外甥看在他的脸面,消了对芙儿的气才好。 老平见那拖家带口来拜见的情形,暗暗一惊,忙跟上去笑道“皇上这些日子都未好好歇息,眼下正在午憩,刚刚睡下,有旨不可打扰!” “睡下了?那稍后再领芙儿去看他!”,程扈点了点头,倒是体谅那外甥这几日的辛苦…… 可程碧芙的母亲李氏看了眼那紧闭的宫门,又见那些宫人们竟也是被差到那宫外的廊下远远守立,思度若是单纯的午憩,又何必离得那般远? 这分明就是宫里有不可告人之事吧?而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外甥正在宫中宠幸何人? 可眼下,那王府后院的一众姬妾,那外甥没将一个带进宫来,那会是哪个不要脸的贱人与她的芙儿争宠? 李氏忽想起,那先帝宇文投不是留下了一众艳丽妃嫔么?那一个个可都是善于媚惑男人的妖精啊? 李氏想着眼下自家女儿都还没能与那外甥成事儿,眼下又被别的贱人先占了龙榻,要是别的贱人抢先生下了长子,那不就是麻烦啊。 李氏顿觉着事态凶险,掏出一包珠子塞给老平,道“平公公,你说实话,可是先帝的哪个女人在龙榻上?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程扈一愣,这也反应过来那宫室中有女人,顿时黑了脸色,怒道“是哪个?动了那宇文投的女人传出去好听么?” 老平暗暗焦忧,这程扈与楚国公本就不合,尤其恨独孤家手握兵马,势力远甚他程家,早就想除去,若知那龙榻上的是冢宰,还不气得发了狂。可是那又该让先帝的哪个女人来背这黑锅? 老平迟疑间,程碧芙已是气得绞烂了绣帕,对老平怒道“究竟是那个贱人在那表哥寝宫里?若是不讲实话,本宫便要重罚你这该死的老奴!” 老平暗暗一嗤,这还没被册封为皇后呢,便是端了皇后的架子,耀武扬威了。真以为程扈杀了先帝,是立了大功,她这皇后就坐得稳当了。 可也是忙躬身赔笑道“皇上近日操劳,还是莫要在此喧哗,吵了皇上歇息,惹得皇上龙颜不悦!” 老平这好意的提醒,却惹得程碧芙更是恼怒,觉着这该死的老奴竟是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啊,便是对身后的秦嬷嬷令道“给这不说实话的老奴,好好掌嘴给个教训!” 秦嬷嬷暗道这老平可是从小伺候皇上长大,深得皇上信赖,万不可得罪才是。 可老平却是已自己啪啪的掌起嘴来,还一口一个“老奴该死!皇后息怒!”, 暗暗却是恼怒的想着,那就怪不得他这“该死的老奴”要惊动圣驾了。而且,这般大的动静传进寝宫,冢宰那么聪明也该知晓藏起来吧…… 这掌嘴的响亮动静自是传进了宫中宇文镶的耳中,安静拥着娇人儿的甜睡被骚扰,刹时上了怒气,披衣大步而出,见舅父也在,便是强压了怒气,道“舅父为何前来?”…… 李氏忙是拽了程碧芙迎上前请安,而行礼间,却是从宫门缝中趁机朝那宫里瞅去,见那明黄锦被中鼓起一小团,果然像是躺着有人啊,稍后得查查是哪个狐媚的贱人先爬上了崭新的龙榻。 而程碧芙却已气得按捺不住,觉着是她父亲杀了宇文投才给这表哥夺来了这个皇位,如此功高,表哥却是对她那般冷淡。眼下杖着有父亲撑腰,指着那龙榻便脱口问道“那榻上的是哪个贱人?”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7 章 那句“贱人”让宇文镶怒气更甚,凤眸一凌,怒吼道“朕行事,轮到你过问!宫中没有规矩么?” 程碧芙被震得一个趔跄,扑到程扈怀里便是失声痛哭,程扈见宝贝女儿受气自是稳不住了,这外甥竟是当着他的面都敢对他女儿这般,是被那锦被里的妖媚迷惑得不轻啊。 争战沙场的老将也没有那么多弯折的肚肠,只欲杀了那爬上龙榻的祸害便是干净了事,遂怒然踹开那虚掩的宫门,飞身跃向那龙榻,同时抽出腰间那把杀了先帝的利刀,朝那锦被的鼓起处便是手起刀落。 锦被被豁然斩开,轻飘飘的雪白鹅毛顿时飘飞半空,如冬日飞雪,可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有鲜血喷溅而出,下刀处也是轻飘无物,扯开那已破的锦被一看,那下面哪里有人。 程扈傻愣在场,回头见那外甥的脸色已是肃寒深冷,显然正在强遏着欲发的震怒,遂将刀收起,道“舅父是怕你刚登位便被宇文投养的那些妖媚所惑,那些女人还是下旨让他们去给宇文投陪葬吧?” 宇文镶却暗暗后怕,他刚也以为那心肝宝贝躲在那锦被中,却是没料到这舅父竟然大胆到敢提刀闯宫斩被。 她刚若是在那锦被中,此时怕已是被斩成两截了,虽然震怒不已,可如今刚刚登位,仍是要倚杖舅父程家兵马支撑,还是打发这舅父先行离去便是, “那些先帝的女人,就按舅父所言,稍后下旨陪葬!朕眼下想歇息一会!” 程扈见外甥这般顺他的意,很是欣慰,笑道了一声“好生歇着!”, 大步跨出宫门便领了那母女离去,还怒骂了那李氏一句“该死的婆娘,哪里有人上龙榻?” 李氏被骂得劈头盖脸,很是没面儿,道“若是没有人,那将宫人遣得那么远做什么?定是在你进去之前就躲起来了!”…… …… 冢宰的确是在宇文镶起身出宫时,就从锦被里溜处来躲到了内室,此时听外面风平浪静了,才探头走了出来。 见了那榻上锦被的惨状,冢宰随手捧了一捧那散出的雪白鹅毛,一声叹息,扭头迅速的穿戴起来,并对那容色肃冷的皇上道 “微臣这也算又一次死里逃生啊!微臣还是快走,以免让皇上为难,并招来杀身之祸!” 宇文镶顿蹙了眉头,她这就是逮了机会想逃,言下之意也是嫌他窝囊,无法将她保护妥当,长臂一伸,便是将她揽腰抱回,拢在怀里,怒道“当朕那么窝囊,会保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却闻她凉笑一声,“可是看刚才情形,皇上的确是保不住微臣的! 而若没猜错,皇上舅父定会去而复返,求皇上看在微臣伤重体弱,经不得折腾!” 说毕,挣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的从寝宫侧门离去,可她前脚刚走,果见程扈奔了回来,手间还握着那把利刀,冲进了内室扫视一圈,见没有人,又劝诫了外甥两句,这才离去…… 只留宇文镶神色寒冷的静立在那一地雪白鹅毛的宫室中,半晌没有挪步…… …… 秋风过院,搅起一片粉艳的花雨…… 梨花白的身影静坐在那后院残花之中,粉艳的花瓣落在他手间,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终是要凋零了么? 他将手间花瓣放进膝上搁着的一只竹编花篮中,篮里已盛满了凋落的粉艳,这些可以研磨为粉做成颜料绘成那纸间的桃花,也不姑负它们花开了一场…… 他听背后有脚步声,将花篮轻轻搁到一旁,看似平静的问道“如何了?” 玄灵行了一礼,道“卑职见那冢宰眼下已平安回了独孤府!看起来精神尚好!” 广陵王似如释重负般的轻点点头,驱动轮椅转过身来,在那汉白玉的石案前停下,随手将那象戏摆了副残局,玉白修长的手指在一颗“相”子上轻轻停驻。 想起此前那小叶儿曾在此与他对博的场面,桃花翩飞,落她肩头,她抬手轻拂,盈盈浅笑,恬淡芳华。 想到她,他唇角便不自觉的扬起了温柔的笑意,可手间却忽又一顿,沉吟道“宇文镶不是才刚刚带她回宫?她莫非是在宫里出了何事?你亲自去查查!”…… 玄灵很快查得回报,“卑职安插进宫里的人回报,据说是程扈一家大闹了皇帝寝宫,还提刀斩了寝被……” 话刚落,便见郡王精致的唇角紧抿成坚硬的弧度,手间一颗“将”子看似轻浅的落下,却是深深嵌进了那汉白玉石的坚硬案面…… 那银白面具后的眼眸聚起阴鹜的杀戮之气,玄灵知主子是少见的震怒了…… 九十三 登基 似乎是因为这大周新帝的登基典礼,秋雨乍停,那昏晦多日的天空也露出一隙浅阳,在天空飘浮起如同血腥一般的霞彩,将被血水洗刷过的宫城有罩上了一层红艳的色泽…… 新帝一身玄底绣龙袍,头顶冠冕,登上那梦寐以求的鎏金雕龙宝座,高大魁伟的身形将龙袍衬出格外的肃穆威仪,英俊面庞隐在那垂面的旒珠后,却藏不住那双凤眸中透出的凌然慑人之光。 身为百官之首的冢宰领文武百官向新帝叩首,高呼万岁,其声震天。 直到见到立在百官首位的那一身朝服的纤秀身影,那新帝冷厉的凤眸中才滑过一抹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柔光…… 平公公高声宣读新帝诏令,众臣低头聆听,是新帝将要施行的轻徭薄赋,惠及民生的一干政令,众臣颔首赞同。而接着便是官员的任用,韦坯一众已被杀绝,留出不少空缺,自是需要新人填补。 可众臣心下却是已没有半点念想,因那皇上的表哥程连在绮香楼喝花酒时,醉后便是得意的说起,程扈已是向皇上提交了一份长长的任用名单,不但程扈自荐任大冢宰之职,就是那曾属韦坯的司徒之位也是提出由长子程连担任,而程家一干纨绔子孙自然也都纷纷谋了肥缺。 众臣暗暗忿懑难平,可谁让人家是皇上母族啊,一人得道,鸡犬都升天,何况还是血缘至亲。 只是纷纷悄睨向眼下仍立在百官首位的独孤四公子,见她此时肃然而立,神色淡然。众臣皆暗叹泰山压顶,竟能如此云淡风轻,心绪倒也刹时平静了些许。 经此前那“反叛”之事,百官已是对这细胳膊细腿的冢宰拜服得五体投地,叹这冢宰着实是有大智大略的非凡人物,不愧是楚国公的儿子啊,有独孤家在,定是能压一压那程家越发蓬勃的嚣张气焰。 平公公似故意的清了清嗓子,做了个停顿,再宣读起来,此时,程扈领着全族皆挺了胸膛,觉着包括那大冢宰之位都已是囊中之物。 可下一刻,程扈却黑了脸色,因那宣读的大冢宰之位竟然仍是属那独孤秋枫。 众臣暗暗一阵欢喜,接着又闻那御正大夫仍是给了苏离,司徒之职给了吴允礼,而其他重要空缺也是给了有才之士。程家子孙除了稍有能力者给了些不痛不痒的小官位,程扈父子的官职竟然没有任何的变动。 众臣惊诧之余,也是对这新帝刮目相看,看来这新帝不但能兵擅战,为政也还颇为英明,大周这破败的江山看来是有希望倔起了。 而程扈自是恼怒不已,这外甥竟是如此下他的颜面,可是不将他这舅父放在眼里。 登基典礼刚完,程扈便是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勤政殿,礼也不行,便怒道“皇上将舅父置于何地?” 新帝在案后肃然而坐,一双凤眸冷冷的直视程扈,道“舅父连君臣之礼都不懂,如何任那统领百官的大冢宰?舅父也需知这江山乃是宇文家的江山!” 那外甥凌然的威仪,将程扈震得一时哑了口,本就黑的脸是更是阴云罩面……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8 章 宇文镶眸色微微柔下,这必竟是他舅父,至亲之人,被当众下了颜面还是应当安抚一番的,起身握了舅父双臂,道“稍后会册封表妹为皇后,并因此加封舅父公爵。眼下朕刚刚登位,不能循私偏袒!舅父乃是朕的至亲,要体谅朕的难处!” 这番安抚让程扈倒是缓和了脸色,这外甥眼中还是有他这舅父,终究也还是偏向程家的,道“皇上有这份心意,舅父就高兴了。册封芙儿为皇后,倒确实要紧得很!” 宇文镶面无表情的微点点头,那皇后之位本是该属那结发的女子,可如今她却只能男装束髻的立于殿下,想要与她如夫妻那般同吃同住,同衾而眠,看来也不是能光明正大之事。 原来登上了这宝座,也是不能随心所欲啊,九五至尊也是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只是此时又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生起的这种恼人的情愫,想要时刻的见到她,触到她的呼吸,可堂堂男儿汉本是不该这般儿女情长的啊 皇帝刹时又感到另一种挠心挠肺的身不由己,待程扈离去后,便是令平公公速去官衙传旨,以商议政事为名,将大冢宰传进宫来,同用午膳。 他想以前她嫁到王府时,不是每日都会立在府前等他下朝,然后笑盈盈的迎上来说“王爷,一起用午膳!”,如今,这登基后的第一顿午膳,陪她一同,她可是会高兴? 老平自然欢喜的去传了旨,思量着冢宰重伤未愈,得好生补上一补,便是特意交待御膳房做了一道补血愈伤的大补汤。 冢宰身子快些康复了,也好贴贴实实的解了皇上那失了男儿风骨的隐疾,一举拿下,才免得皇上成天寝食难安的担忧那冢宰要“反”。 待宫人将午膳一一端到勤政殿中的案上时,冢宰也已是一身朝服翩然扶风而来,见那新帝已是换了一身玄袍便服端坐在案后,正凤眸灼灼的看着她。恭敬施了一礼,便见新帝指了对面已设好的软坐示意她坐下。 “微臣如何能与皇上同案而食?于礼不合,落人口石!” 冢宰恭敬的回话,若是传了出去,那程扈定是会将她这“叛贼”又恨得多了一份迷惑皇帝的罪名,那不是多余的麻烦。 程家兵马虽不及她独孤家多,可如今那是皇帝母族,即便皇帝头脑清醒不愿重用,可那也是血脉至亲,她若与程家相斗起来,皇帝必是护亲不护疏的。 而这一番疏离,让宇文镶蹙了眉头,只是想与她同吃午膳而已,还这般诸多借口。她难道对他就真是没了那曾经的情思了么? 心下如被麻绳所缚,呼吸都不畅快了,忍不得恼怒道“朕让你坐下陪朕用膳,你是想抗旨么?” 见皇帝动怒,冢宰忙施了一礼,抚袍落坐,却是颔首低头恭敬的不失半分礼数。 君臣就那般相对而坐,一时静默无言。 平公公在一旁着急得很,皇上这脾性是绝对说不出哄姑娘的软话甜言来,可冢宰那也是个女子,定也是喜欢温情体贴的男人啊。 唉,还是得他老平出马打个圆场,忙是上前为冢宰布了碗勺,指着那大补汤笑道“这是皇上担忧冢宰伤患未愈,特意令御膳房熬制的大补汤啊!” 冢宰瞥眼那笑得有些老不正经的老平,忍不得笑了一声,真是会为他主子脸上贴金,他那粗暴的瘟神主子哪能生出有这种细腻的心思? 摆明是老平自作主张的嘛,不过还是颇为感动,瞅着那补汤,随口笑道“你老人家真是用心良苦!没少花心思吧!” 老平呵呵笑了起来,却就此险些抹下一把老泪,就差唤出一声“王妃”来。 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宇文镶也对那内容丰富的大补汤满意的点了点头,受了那么重的伤是得好好补一补才行,那单薄的小身子看了就让人心疼,便是拿过勺子给她满满盛了一碗那大补汤,眸中难隐宠怜之色的道“喝干净!补一补!” 这举动让冢宰一愣,更是惊得那一众传膳宫人的落了出来,皇上竟是给臣下盛汤,真是见所未见啊。 老平忙又对冢宰笑道“快尝尝,皇上这就是没将冢宰当外人呢!” 冢宰笑道了一声谢皇上厚爱,便是在皇上灼灼的目光中,将那大补汤灌下,觉着味儿还是不错的,一向对美食没有抵抗力的人,吧吧嘴便随口笑道“挺好喝的呢!” 宇文镶见她那许久未见的发自肺腑的盈盈笑意,顿时分外高兴,下令重赏熬制这大补汤的御厨,并又给她盛了一碗,道“那再吃一碗!” 冢宰虽说历来嘴馋,但饭量不大,灌下那满当当的一碗补汤,已是饱涨,哪里还再喝得下一碗,便是取了银筷给皇上布了菜,笑道“皇上快吃!微臣好饱,要先缓一缓!” 这亲热的举动,让宇文镶舒心一笑,吃得顿时畅快,只是忍不得道“朕哪日很想尝尝你亲手雕了花的那些糕点瓜果!” 冢宰微愣,淡淡道了一声“微臣遵旨!”,见那案上有梨,便取了银刀随手剖开切了两半,掏了果核,雕成了两尾鲤鱼搁到皇帝面前的银盘之中。 宇文镶看着那活灵活现的鱼儿,却是舍不得去吃,还忍不得握了她那双巧手,凝着她的水眸道“以后每日都陪朕用午膳!” 老平极有眼力,早已是遣走了那一众宫人,此时也正要退出去,好给他们机会独处,热络下感情,却见那程碧芙穿着那刚做好的皇后冠服,携着李氏前来。 这母女一早已听程扈说起皇上即将册封皇后的决定,便是急不可待的想让皇上看一看她这一身皇后的华贵打扮,并借这个理由陪皇上同用午膳以缓解下夫妻关系…… 可此时看见那与皇上对坐用膳的冢宰本是一诧,这不就是本该死在长街的独孤反贼。再看见皇上的大手竟还紧紧握着那反贼的小手,母女更是惊得险些栽倒。 的确听说这独孤反贼是个断袖,难怪皇上不给他舅父大冢宰之位,定就是被这断袖迷了心神的缘故…… 九十四 沉冤 冢宰自是看出那程碧芙母女带着愤怒的惊诧,暗道这下倒是将迷惑皇帝的断袖之名坐实了,也不知那程家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忙将小手从皇上的大手中抽回,起身施了一礼,便是告退离去。 而与娇人儿盼了许久的午膳被打断,宇文镶很是恼怒,将冢宰叫住,便是对那程碧芙母女不耐烦的道“朕要与冢宰商议政事,你们退下!” 程碧芙用力绞着绣帕,怒视着冢宰那张玉雪小脸,商议政事需要双手相握,表哥那脉脉含情的模样可是从未见过的啊。 李氏眼看程碧芙就要生事,忙是拽了她退出去,眼下还是不要惹得这皇帝外甥更不痛快才好。 那独孤反贼虽说与那独孤秋萸长得一模一样,容颜绝世,但毕竟只是个男人,公鸡打鸣叫得再响,可下不得蛋,也是危及不了皇后之位的。 可程碧芙气恨抹泪道“母亲,你也看见了,定就是那反贼迷惑表哥,才让表哥不给父亲大冢宰之位。让我们程家丢了多大的脸面啊!”…… 李氏忙是握了她手安慰道“回头告诉你父亲,让你父亲除了那独孤反贼便是!眼下你也不要去再惹你表哥不痛快,男人啊,你还是要顺着才行……我们去看看你皇后寝宫粉饰得怎样了?” 听说要去看寝宫,程碧芙这才止住了那眼泪,朝那凰栖宫的方向而去,一路却闻后宫哭声阵阵。 程碧芙轻蔑一笑,那些哭的都是先帝宇文投的妃嫔,此前父亲进言要将那些女人全都陪葬,眼下定是都得闻了这个消息,才哭得惨烈啊。将这些狐媚的贱人们弄走,后宫就清静多了,也免得这些妖精们打表哥的主意。 程碧芙顿觉着心情快慰许多,去看新寝宫的步伐也轻快不少。 可刚到了凰栖宫门前,却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廊后绕了出来,打量了一身华服的程碧芙一眼,不但不施礼,还挑逗的笑了一声,“呦呦,这不是皇后么?这身新裙可真是华贵啊!” 程碧芙一愣,这不是汉王府中膳房劈柴烧火的那个匹姑么?生得比好多男人都魁武雄壮,脸黑眉粗,雌雄难辨,听说丽姬她们耐不住寂寞时,便是叫这匹姑进房去一解干渴。 也的确听说,那平公公因觉着王府下人用了多年知根知底,便是带了一些王府的下人入宫当差,这匹姑定也就是因此被带进宫来的。 匹姑这个没有尊卑的态度,惹得程碧芙大怒,端了皇后的架势,怒道“贱婢,好大的胆!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李氏自是令秦嬷嬷前去唤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杖毙,可那秦嬷嬷刚一抬脚,便是被匹姑抬脚踹倒踩在脚下。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09 章 只见匹姑斜看着她们母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抖开在那母女眼前一晃,然后轻蔑的笑道“这皇后之位本该是属于那独孤家小姐的吧,独孤小姐死得真冤枉啊……而做皇后,这首要的就是品行贤德!这个秘密,你们觉得能值多少啊?我近来赌得,手头紧!”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一出,却让程碧芙母女刹时一惊。 这惊吓收在匹姑眼里,瞟了这两母女俩一眼,随脚一踹那脚下的秦嬷嬷,抖着那封信,哂笑道“想要做皇后,就半个时辰后,先带着一千两到御花园莲池边交给我,不然,我就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秘密!”,说毕,冷笑着扬长而去…… 程碧芙望那匹姑招摇远去的背影,对李氏小声焦急哭道“那件事被说出去,这可怎么办啊?” 李氏稍作思量,面上露出狠色,“区区一个贱婢,除掉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李氏抱着一包珠翠领着秦嬷嬷和两个程家的家丁到了那御花园僻静的莲池,见那匹姑果然是抄着手等在那里,一脸的不耐烦。 李氏打算待换回那封信就出手将那贱婢推进那莲池,死了个贱婢也是无关紧要…… …… 那封信其实是四年前,李氏写给那丽姬的,因此前那韦坯曾向她们主动示好,还给了她们一包叫做茯宫散的寒毒,说只要下在膳食中便能被诊出喜脉。 而李氏也想除了独孤秋萸,好让程碧芙能有机会嫁给那前途广阔的外甥,便是按那韦坯所说写信给那丽姬,让那丽姬想法子在汉王回师大宴宾客当日,在独孤秋萸的膳食中下茯宫散,好让那汉王妃被认为是红杏出墙而被休弃…… 可独孤秋萸的膳食大都是在她东院里的小厨房由她乳娘亲自动手,难有机会,唯有汉王回师当日,皇帝赏了些果品。当日汉王定也是对那独孤秋萸有些怜惜,竟也下令将果品也分了那东院一份。 李氏当时领了程碧芙借着恭贺之名也随程扈来了汉王府,本是让丽姬动手。 哪知丽姬心眼很多,怕一旦事败会受将她供出去做替罪羔羊,便是怂恿程碧芙亲自去下药,只是帮忙引开了那分发果品的婢女而已…… 可李氏万万没想到那封写给丽姬的信竟是到了那匹姑手里。想来是因着那丽姬找那匹姑解闺房干渴时,而被那匹姑偷走了信件吧。 那封信是定要拿回来才行,李氏步上前去,将珠翠递上,“这些可不只值一千两!那封信呢?” 匹姑随手接过珠翠包裹,掂了一掂,哂笑道“一千两就想换那么大的秘密,白日坐梦啊?这一千两只是保证我暂时心情高兴不说你们的丑事而已!” 说着冷笑着要走,李氏心里一惊,这一走难保不泄露出去,面上顿露出狠色,一挥手,那两家丁便是将匹姑摁倒在地,要对她大肆收身。 哪料匹姑顿时高喊起来“救命啊!皇后杀人了……”…… 午间寂静,那嘹亮的喊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后宫,惊得众人纷纷而出。李氏大惊想逃,却被匹姑一下挣起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御花园的大动静,自是传入了那离此地并不远的勤政殿里,刚与冢宰用完午膳的新帝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疾步赶了过来看个究竟。 匹姑一见皇帝便是大哭道“皇上救命啊,因奴婢知晓她们害死独孤王妃的秘密,她们便想要杀了奴婢灭口啊……”…… 宇文镶剑眉顿时紧锁,已意识到那向他那视若心肝的女人下寒毒的该与这舅母有关。可是见四周已围满了宫人,思量丑事不可外扬,下令那些宫人退去,便是令人将那匹姑押上前来,怒问道“将话说清!” 匹姑忙从贴身处掏出那封信,哭道“这是奴婢从丽姬房里偷到的,还听那丽姬说是程碧芙亲手给独孤王妃下的寒毒……奴婢本是贪财想找她们换些财物,哪知她们要灭口!” “都是舅母的错,不要怪芙儿,她当时还年幼,都是那丽姬教唆的,求看在芙儿父亲的情面不要怪罪芙儿啊!” 李氏忙跪地哭求,思量这外甥对那独孤秋萸当初百般冷淡,处处羞辱,应是并无感情才对。而此时退走宫人也就是不想丑事声张,该是不但不会怪罪,还会护住她们母女的才是。 而宇文镶看了那封信,已是握紧了双拳,凤眸中血色流转,下毒的原是这对歹毒的母女,真是想将她们千刀万剐。 可转念一想,那药是韦坯所给,会费这般周折,当时定是那父皇的旨意想激得他与楚国公反目,然后借他之手除掉独孤家,而这对母女便是被利用了。 最重要的是,若杀了她们母女,必惹舅父发难,眼下刚刚登位,朝纲破败,哪有心思应付那粗莽的舅父。这等丑事传出去,程家又颜面何存?他母族衰败,对他皇权帝位毫无益处…… 宇文镶想到此,看了那匹姑一眼,将这贱婢留下,这丑事便是瞒不住的,遂唤来禁军,一指那匹姑,挥手冷喝道“杀!”…… 匹姑挣扎着被禁军拖拽下去,朝那跟在皇帝身后的老平痛哭喊道“平爷爷救我啊……” 老平老泪纵横,这匹姑只是好赌贪财罢了,罪不至死啊,正要开口相求,可是见皇上眸光冷厉的瞪他一眼,他便知皇上是心意已决,这求情也是没有用的,怪就怪这孩子怎么就胆大到敢惹上了程家啊。 老平正为那匹姑抹着老泪,却忽闻一声“住手!”的清冷断喝从御花园外传来…… 这一声喝,让将宇文镶都是一惊,见那一声赤红朝服的纤娇身影扶风怒然而来,定是尚没走出宫门,也是听到宫中打动静便是赶了回来,可她若知他不但没惩置那对她下毒的凶手,还企图灭口,她定是出离的失望与愤怒吧…… 匹姑一见冢宰,顿觉见了救星,忙是痛哭求救,道“奴婢虽说是贪财,可也是为独孤王妃叫屈报不平啊!求冢宰救救奴婢啊!” 冢宰秀眉微蹙,以前在汉王府时,这匹姑还时常到东院小厨房帮乳娘劈柴生火,虽说贪财好赌,但着实也个性情中人。眼下倒还帮她找出了仇人,她如何能见死不救? 可这皇帝竟是为了包庇程家,杀人灭口,行止何其无耻卑劣啊。 冢宰强压住怒气,向皇帝看似恭敬的行了个礼,直视那容色肃寒的皇帝,目光幽凛,语声清冷的道“皇上刚刚登位,不但不惩奸除恶,还滥杀无辜,如何以正朝纲啊?而微臣的小妹就当受那等悲辱的冤屈么?” 九十五 血洗 冢宰这一声清冷怒闻,让宇文镶一时浑乱得不知如何应答,而她眼眸中所带的轻蔑之色,让他又刹时恼火,想她竟是为了个贱婢与他如此剑拔弩张,更是对那匹姑起了非杀不可之心,遂怒喝到“将这贱婢拖下去杖毙!”…… 冢宰怒无可遏,将袖一抚,索性上前拽了那匹姑到身旁,微扬起玉雪小脸,直视宇文镶,清冷怒道“圣贤有云,仁者,人也,历来为君者若无仁心,残暴杀戮,荼炭生灵,江山危矣! 皇上争战沙场,滥杀看来早已成了常性,就如那些先帝的妃嫔,大多是因着美貌而被先帝强行带入宫中。先帝荒淫,她们一帮弱女子又何罪之有?皇上竟是要下旨令她们全全陪葬! 皇上残暴至此,纲法不存,微臣身为百官之首看来只得到大殿前撞柱以死进谏了!”…… 这副进忠死谏的贤臣模样,倒是让宇文镶刚浑乱的心绪有了几许清明,暗暗倒真是怕她真干出那等撞柱死谏之事,这女人连叛贼都敢做,连刑场都敢上,胆子大的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况且,那母女向她下药,害了她终生,眼下依了她兴许能让她稍稍消气。 由此,这位新帝生平第一回对女人做了妥协,还做了一副诚心纳谏的模样,端着肃色道“爱卿也知,朕不通诗书,刚刚登基也并不太懂治国之道。爱卿的进谏,朕觉着很有道理,一切就依爱卿所言吧!至与那些先帝的妃嫔也就下旨让她们出家便是!” 冢宰容色微微缓下,没想到这瘟神倒也是能听得逆耳忠言,眼下看来竟还有几许英明的作派,恭敬行了礼,领了那匹姑转身离去。想着先帝的妃嫔被下旨出家,如此一来,那韦婉如也能够暂保住性命了,这样也好。 可李氏却担忧放了那匹姑,定会将她们母女的丑事传出去,而且,那独孤反贼又怎么忍得下那害死他小妹的怒气。 到时,众臣与百姓们议论纷纷,程碧芙的皇后之位如何坐得安稳,忙抹着泪对皇帝道“皇上,放了那贱婢活命,定会将那事传出去的,那独孤反贼也定会因此生事……” 哪料皇帝凤眸刹时一黯,震怒吼道“滚!你这毒妇从此若再踏入宫门半步,必杀不赦!将程碧芙也禁足冷宫!” 这忽然带着杀意的怒吼,骇得李氏一个踉跄,落荒而逃。思量程碧芙被禁足冷宫,那皇后之位定也成了泡影,还是快回府求程扈出面向皇上调停,并想法阻止那独孤反贼为妹报仇…… 而宇文镶回到勤政殿,仍旧焦躁得来回踱步,思量那母女是不能杀的,可害得她不能生育,这份悲怒之气又哪里是轻易咽得下的。见老平立在一旁,歪着脑袋似也在深思,问道“你有主意么?”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0 章 老平瘪瘪嘴,知皇上是想问他如何让冢宰消气的主意,可那母女将冢宰害到那样的地步,再有心胸的人也是不可能轻易开解的,试探着道“老奴也读过些史书,这新皇登位,也是会追封原配妻子为皇后的。要不就追封‘独孤王妃’为皇后?然后,以此为名,再对冢宰厚加赏赐!” 宇文镶凤眸一亮,如此也算给了她皇后之位,她可是会消气?觉得这个法子甚好,正要传了苏离进宫来拟旨,却见程扈急冲冲的赶了来,开口便是急吼“皇上为了那独孤家的丫头便是要将芙儿打入冷宫?” 宇文镶被吵得甚是心烦,拍案震怒道“她品行不端,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若是不愿打入冷宫,就将她领回去,朕不想再见到她!” 程扈黑脸因震怒而扭曲,狠狠点头,指着皇帝面门便是沉怒的道“好!好!你果然是被那断袖迷了心智了,要将程家逼上绝路啊! 你母亲当初将你送到军营来时,托我好生照看,让我务必保你周全,看来我真是保下了个好外甥啊!”…… 这话一出,宇文镶心下倒是一揪,是啊,当初四岁入了军营,是这舅父照拂才得已周全活命,从小这舅父待他甚厚,遂用力平静了心绪, “朕深深记得舅父幼时相护之恩,可必竟出了这样的事,那皇后之位也过些时日,待事态平息了再说!” 程扈虽仍是不悦,但见外甥已是说了软话,脸色倒也缓和两分,想着有他在,那皇后之位也必是属于自家女儿的,便是前往那程碧芙暂住的宫室,让她安心等着做皇后便是。 可程碧芙听罢,抹泪痛哭道“可那独孤反贼定会将他小妹被害的事传出去啊,我的皇后位哪里可能坐得安稳?” 一旁的李氏也抹泪怂恿道“你那外甥已被那独孤反贼迷了心智啊,所以才不给你大冢宰之位。日后,也定会怂恿你外甥废了芙儿的! 不如趁程家兵马尚还没离都城,早些除掉那独孤反贼? 难道你外甥会因着你杀了一个外人而怪罪你么?” 程扈顿时怒容上脸,先前被下的脸面化为了熊熊怒火,的确只有杀掉那独孤崽子,才能让外甥不被蒙庇…… 程扈遂领了遂领了程家那从营中调来的,参与逼宫的百余亲兵,就那样杀气腾腾的朝独孤府飞驰而去,那飞溅着尘泥的猖狂马蹄,惊得百姓们躲避不及,惊呼声声…… 此时,冢宰刚刚跨进府门,扭头见那围来她独孤家的密麻兵马,水眸刹时凝起了幽深的寒气,乱世之间,果然是没有纲法可言。这是想继血洗了皇宫之后,再血洗她独孤家啊。 可她独孤家却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遂对已闻讯而出的风戍一众十杞保住太子之位,如今大局已定,她实在没有冒死留在这都城辛苦支撑的理由。 那天真浪漫时曾经痴爱过的男人早已不复曾经的感觉,她早已身心累乏,如今想要的不过是一份简单恬淡的感情,一夫一妻相扶相守,白头到老。 那宝座之上的男人却太过复杂,带着浓浓的权欲与血腥之气,这样的感情她承受不起,也不想再要。 而经此前反叛大劫,独孤家倒变得异常团结,她那些堂叔都已领悟到分崩离析只会败亡的道理,依靠着独孤家现存的兵马,在大周眼下衰乱的局面中,定能成为一番势力,做一个国中之国。 她已打算好,回了关中,便将独孤家掌事之位交给三堂叔,她也可做回女子,过回简单的生活。这么想着,她都觉得神清气爽。 车马速行,入夜之时,已离了都城几百里,风灌入车厢,微微寒凉,她却已感觉到自由自在的空气。 心神渐渐放松之时,却忽闻其后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 冢宰从车窗探头回望了一眼,刹时大惊,见一行铁骑竟是气势汹汹飞奔而来,而为首那枣红战马上的玄袍男子豁然就是那刚登位的新帝。 冢宰暗叫了声不好,可追来的那些都是突厥进贡的战马良驹,行速极快,不是她套车的这普通马匹能比的,转眼之间,那行铁骑便是追了上来。 只见那新帝一扯缰绳,策马一个飞跃,便是挡在了冢宰的马车前,英俊的脸庞此时挂着无法遏制的震怒之色,拔刀一指风戍一行,怒吼道“若是想护着你家主公逃走,朕便就此让你们全都人头落地!” 风戍一行早已齐齐拔刀,意欲拼个你死我活。 冢宰暗暗心惊,这瘟神一众可不是那程扈的亲兵,与瘟神动起手来,不死也会重伤,遂步下车舆,令风戍一众收刀恭敬行礼,并对那马上怒色深浓的新帝道“皇上可是为杀了程家亲兵之事而来,可那是皇上舅父先行要血洗独孤家,微臣为了自保才动手的……” 可话没说完,便见那新帝猛然一个弯腰将她拽上了马背,一双铁臂将她死死箍在怀里,她感那带着重怒的鼻息喷渤在耳后…… 九十六 秋夜 新帝裹挟着冢宰策马朝都城飞奔而去,风戍一众连忙追去,却听他们主公大声令道“不许动手!回府去!”…… 冢宰说完这番话,抬眼见那新帝的俊脸却是从未见过的深寒怒色,这看来已是怒发冲冠了。可明明就是他舅父先行发难,如何怪得她出手自保,便是再次重申“是你舅父先惹事……” 可刚一开口,便感那箍住他的铁臂又紧了几分,并闻一声“闭嘴”的怒斥。 她并不知他此时不想听她提到他舅父,因他白日已得到了程扈中风暴毙的消息,已是在勤政殿枯坐了半晌回不得神。 程扈虽说行事粗莽,但在他心里却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至亲。他幼时不得那名义上的父亲半点喜爱,而当时这个舅父给他的那一份庇护,撑着他一步步长大,却是没想到竟是如此草草的离去了。 他并不想因程扈之死牵怒于她,只是在得到舅父噩耗的那一瞬,失了至亲的痛感已是让他喘息不能,觉得心里空得没有边际,头脑也一片混乱。 他派人去独孤府传旨诏她入宫,却是回禀说已人去府空。 想着那视若心肝一般的女人也要离他而去,他顿觉怒气浑杂着悲伤如烈火般烧灼心胸,极痛难忍,舅父必竟是因她才会气得暴毙,她却就因此一走了之,他实在无法遏制那股悲怒之气…… …… 枣红战马飞速的奔回了皇宫,直接在寝宫前停下,宇文镶将她朝怀中一箍,便是大步跨进了宫室,将那怀中的娇人儿扔在了那明黄锦被的龙榻上,便是脊背崩直的静静坐在了榻沿,沉默不语,神色阴深……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1 章 榻上铺垫很软,冢宰落下去倒是并不疼,只是这新帝的怒气让她暗暗又怒又忧,这就是偏袒他舅父而怪罪于她吧。 可好女不吃眼前亏,对这瘟神也是不能硬抵的啊,挤出讨好的笑意道“还望皇上庇护微臣啊!” 话刚落,便是被他环身一抱,覆倒在锦被之上,男人凌烈的呼吸急促的扑面而来,狠狠咬住了她的樱唇,今日的吻与以往的都不一样,似带在近乎报复一般的狠蛮霸气…… 他觉着不能再等,他急于将那早就当行的夫妻之礼完成,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只有将她留在身边,他才不会感觉如此悲寂落拓,大手便是不耐烦的扯开了她着身的白袍…… 冢宰被这粗暴撕扯她衣衫的男人吓得不轻,惊愕发现那双凤眸中竟是泛着兽般的利光,她自然反应是要挣开逃脱,并脱口急道了声“放开!” 这句“放开!”却让那男人刹时更怒了,一下扯开了她束胸的白绢带。带着粗茧的大掌更是毫不怜香惜玉的在她一身柔嫩肌肤上狠狠游走。 那样的力道牵拉着靠近心口的伤也疼痛起来,她拼命挣扎,头顶玉簪滑落,与青石地面相击出一声碎响。 那发髻也刹时散开,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散在锦被之上,而那发间的淡雅清香更如那最重的秘药刺激着男人的感官…… 他此时只是疯狂的想着既已失了她的心,便只有得到了她的身子,她便是属于他的,再不会起了要离开他的心思…… “求你……放开……” 挣扎着话刚出口,便已感一阵撕裂的痛感袭来,有血腥气缓缓沁出。她刹时痛得战栗不止,感身子也似碎成了一片一片,血肉模糊…… 那明黄锦被上染出的血色,让那疯狂的男人渐回了神,见她小脸已无血色,泪水已是沁透了发鬓。 他骤然一阵惊慌,这都干了什么,忙俯身将她紧裹在怀里,慌乱的去抚她后背。那双大手还忍不得颤抖起来,惊恐的觉着她将要碎在他怀里了一般。 他抱着她,不断用最为温柔的亲吻游走安抚,可对陷于沉沉痛楚中的她来说,那些安抚毫无半点用处,就那样昏昏然的睡了过去。 他看着她蹙眉阖目,脸畔泪湿的可怜模样,心上凌乱…… 此前,被她煎熬得对其他女人就像患了隐疾一般,毫无兴致,这已许久未进女色。而知晓她是女子后,便为她夜不能寐,一遍遍想着将她抱上床榻时,该是如何的疼惜娇宠。可却没想到会这般的要了她…… 可无论如何,眼下她已是他真正的妻子了,虽并未畅快淋漓,可是能与她如此紧贴,心里却又觉着一阵从未有过的满足,那因失至亲而带来的心腔空洞,似在缓缓填满。 他沉沉吻着她的唇畔,将她搂裹在怀里,他想有了她,他便也不是孤独的…… 灯烛将烬,四更时分,他见她颤着长睫睁开眼来,不觉又将她搂紧了一些…… 她此时只觉全身被拆骨抽筋般的疼痛。她侧目看见枕旁那容色肃严的男人,正死死盯着她,感一双带茧的大手还用力托着她的后背,似还想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一般。 昨夜情形慢慢清晰回想了起来,便是无可遏制的又发起抖来,用力咬住嘴唇,眼泪也是不受自控的不断溢出眼角…… 他顿时又慌乱起来,想定是昨夜太过粗暴,眼下她疼得难受,忙将她单薄娇小的身子拢在怀里,不断轻抚她光洁的后背,明明心下已心疼得就快滴出血来,嘴上却还是蛮横的道“初次肯定都是痛的,以后就不会了……” 说到“以后”,他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可他哪知她心下生起的却是一阵怨愤,她此前很期盼做女人是什么感觉,却没想到是这样痛苦而屈辱的经历。 她的水眸泛起了幽怨的泪光,看着那身旁曾经痴傻爱过的男人,悲愤道“你又不缺女人,为何就不愿放我一条生路啊?” 宇文镶剑眉顿蹙,他不知如何应答,只是狠狠吻住她那张吐出气人言语的樱唇。 她倒也并不动弹,任他作乱,只是没有半点回应…… 他微微喘着气,忽觉一阵乏力,紧紧将她覆在身下,终是在她耳畔道“女人是多,可你只有一个!” 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她该很高兴吧,可为何她此时只觉着心下一片荒芜,还莫名的想起那张银白的面具后温润的眸光,与点点温柔的笑意…… …… 那梨花白的身影却已在夜风中静坐了许久,眼下,那本来绽放满院的桃花也只剩下一半了,呈一派颓败零落之景。 守在一旁的酉炽暗暗焦忧,此前,郡王得知那程扈提刀闯宫,险些让那冢宰丧命,郡王便已起了杀心。 玄灵便是安排人手混入程府并在那程扈饮食中下了毒,让那程扈死得如同中风暴毙一般。 可在得知那冢宰被那新帝追到抱回寝宫得了宠幸,便是坐在院中半宿都一动未动了。郡王对他那“小叶儿”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只是郡王心里的苦又有谁能化解…… 酉炽忍不得出言劝道“郡王,如今那程扈已死,那冢宰不会再有危险了!回房歇着吧!” 见他轻点点头,淡淡道了一声“是啊!那宇文镶会保护好她的!”…… 他打开那只搁在膝上的绿锦方盒,里面隔着她先前送来的那只叫做“玉鹄”的小木马,轻轻抚抚那木马的小耳朵,搁在院中。 夜风拂过,看着那木马迎风奔跑起来的灵动模样,他唇角噙起一丝尤带苦涩的笑意,可那本就粉淡的唇色,如今却是浅淡得没有颜色…… 宛鸣捧着一只小蜡丸奔来,神色担忧的道“郡王,这又是肖太后送来的密信……” 广陵王眸也不抬,淡淡道“烧了!” “可郡王你……”,宛鸣焦忧的道…… “住口!”,广陵王一声低怒,虽带了面具不见他的神色,但那冷戾怒气却是令宛鸣不敢再言。 宛鸣退出院来,将那蜡丸中的密信抠出来读了,神色更是焦忧。 到前院找到青陟和玄灵,将密信交给他们,急道“你们看看,这肖太后的密旨中又是催郡王杀了那冢宰,说那冢宰再不死,就再不会给郡王所需的东西……郡王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的!” 青陟和玄灵也是焦忧不已,可他们都知郡王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 宛鸣拽了两人衣袖,小声狠道“为了郡王,要不我们自己动手吧?” 青陟和玄灵相视一眼,神色冷然的点了点头…… “你们若这么办了,只会害得郡王痛不欲生!”,酉炽步来,容色深肃…… 宛鸣咬牙气恨道“那冢宰有什么了不得,能让郡王痛不欲生?” 酉炽容色更为沉重,沉默一瞬,道“你们定也知,郡王这么多年都在找一个叫‘小叶儿’的姑娘吧。 那是郡王一眼就喜欢上的人,郡王当时便想等那‘小叶儿’长大了,要娶她为妻。那是郡王这么多年唯一起过那样的念头。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2 章 而找了十年,那‘小叶儿’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以为他会恨得想杀了她,可看到她时,却又无法自控的再度爱上了。 所以,你们若是杀了郡王唯一爱的女人,郡王难道不会痛不欲生?” 三人听罢,震惊错愕,这才明白郡王此前面对那冢宰时,种种反常之举,而且,只有在那冢宰面前,郡王才会有笑意…… 宛鸣忍不得眼泪都落了下来,焦急道“那难道就看到郡王丧命么?我今早收拾郡王床榻时,见枕边有血,这还熬得了多久啊?” 酉炽锁了眉,思量片刻,“只得私下去找找那冢宰……但此事绝不能让郡王知晓!”…… 九十七 新朝 皇帝的宠幸真是不好承受的,冢宰静静躺在那龙榻上,一动也不想动的望着那宫顶的琉璃瓦,那里透下的昏晦光线让她知晓今日又将是个阴天。 皇帝在四更刚过便就去了勤政殿与吴允礼议事,此时偌大的宫室中极为寂静,那锦被里却仍然弥漫着那男人的气息,并不陌生,但头脑却一阵阵空白,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平公公将备好的早膳端了来,搁在榻旁的卷角云纹案上,笑道“这是皇上交待老奴备的早膳,可都是皇后爱吃的呢!” “皇后?你老人家叫得真是让人难以承受呢!” 冢宰斜睨老平一眼,嗤笑一声,撑着酸痛的身子爬了起来,拿过一碗甜粥便大口吃了起来,不吃饱如何能如男人那般挺直脊梁…… 老平思量王妃这是心下对皇上置了气的意味,也难怪,皇上昨夜那般粗暴折腾,定是已在王妃心里形成了野蛮不通风情的惨烈印象。 还是得帮皇上正一正名,让王妃知晓皇上虽是铁汉,却也是有柔情的,遂一番纠结的道“皇后,你是还不知,昨日皇上的舅父从你独孤府离开后,便突发了中风暴毙了……” “暴毙了!?” 冢宰险些被一口甜粥所呛,唔,不由心里阴暗的道了一声真是可喜可贺啊,差点就笑出了声来,但面上还是佯装稳重的点了点头,幸灾乐祸必竟还是有损堂堂百官之首的风度…… 老平叹了口气,道“所以,皇上昨日可悲伤了啊,后来去独孤府传旨诏你入宫,却发现你走了,皇上刹时就更伤心了,才生出怒气。 皇上从小就入了军营,受了很多苦,就如同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般,没人疼没人爱的。 从小就与军营那帮粗野的男儿为伍,自然也就养成了那样强硬粗鲁的脾性。他心里疼你疼得要紧,只是嘴上说不出句甜人的话来。” 冢宰自是知那瘟神的脾性狠戾偏执,可想起昨夜那瘟神将那些悲愤发泄在她身上,便仍是忍不得又一阵恼怒。 本想躺下再好好歇息,可又一想,那程扈暴毙,程家那帮男儿难免会因着程扈之死而向她独孤家发难,今日朝堂上没准就会有大震动。 况且,今日也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回早朝,做为百官之首的大冢宰还是不能不去的,遂让平公公赶去独孤府替她将朝服取来,洗漱妥当,匆匆穿戴起来。 打算到时,还是得假悻悻的对皇帝说两句节哀顺便,免得那皇帝气不过还是要牵怒她独孤家…… 这般想着,便是强打着精神上了大殿,虽说这早朝冢宰来得仍是迟了半刻,可皇帝自是没有丝毫怪罪之意,见她小脸苍白,脚步不稳,心下刹时心疼不已,一思量,佯装端肃的道“冢宰重伤未愈,不宜劳累,赐座!” 众臣齐齐震惊之余,但也思度这位新帝如此体谅冢宰,那是真有重用冢宰重振朝纲之意啊,以后就得靠上冢宰这棵大树才好乘凉。 在百官艳羡的眼光中,冢宰假意推脱了一番,便是落了坐。这的确是身子虚乏站立不稳,再说,这坐着上朝多风光,多带劲儿啊,刹时还真生起几许百官楷模的感觉来。 皇帝瞥见她小脸上的笑意,暗暗也觉舒心,思量原来要哄她高兴,也并不是太难,这便道“有事奏禀!”…… 朝纲初立,百事待兴,臣僚们自是不会放过这在新帝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便是纷纷将连夜写出的为官职要一一奏禀,其间还不忘狠狠的表上一番忠心。 武官说得直白还好,可那些文官们大多文绉绉的长篇大论,皇帝听得暗暗头痛,只得看向那坐在百官班位之首,睁着水眸一动不动的冢宰,问道“冢宰有何意见?” 而冢宰早已在那些无休止的马屁中乏然的走了神,此时冷不丁的听皇帝这么一问,倒是也头痛了一下,稍作思量,便是起身抚袖,做了肃然之状, “此前奸佞当道,朝议间自是颇多奉迎浮夸之辞,以后为政,应当做些实事……将各自官位职要简明扼要的奏禀……”…… 皇帝满意的点头,百官自是也生出受教忏悔的意思来。忽听见殿外一片哭声,殿前禀报是程扈遗孀李氏率了程家一众而来。 皇帝微微皱眉,他已料到舅父暴毙,程家会生事,可一早已与吴允礼商议妥当了,便是令传那李氏一众上殿。 顿见一色儿的丧白涌上了殿来,为首的李氏,一上殿便指着冢宰嚎哭痛诉着程扈是如何被这独孤反贼气得丧了命的,程家一众自也是群情愤慨。 冢宰暗嗤一声,程扈被气死了,也是那程扈自己作的孽,怪得了她。 本想驳上两句,可望见那皇帝静静端坐宝榻,容色寒肃,便是将话又咽下,心想皇帝定是护着程家的,何必再多费唇舌。果见皇帝对一旁宦者道了一声“宣旨!” 宦者展开早已备好的圣旨宣读,竟是要立程碧芙为后,并对程扈追封公爵的诏书。 此诏一出,那先前还痛嚎的程家一众刹时遏了眼泪,叩谢了皇恩,浩荡退去…… 皇帝悄睨向那宝座之下的冢宰,见她小脸虽没有任何表情,但这样才表明,她正强压着憋闷不快吧。可眼下舅父暴毙,程家若不安抚,必然生出叛乱,不知她可明白他的难处…… 皇帝的难处,冢宰自是明白的,难道早已死掉的独孤秋萸还会对那皇后之位有所企及么?心下虽然难免晦涩憋闷,却觉着一点也不悲伤,只是忽然更为真切的觉着她很想离开这里罢了…… 下朝,皇帝诏冢宰前往勤政殿一同用午膳,冢宰以重伤未愈,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乏然的回了独孤府。 刚入府门,便见裴二娘扑了过来,急呼道“小祖宗啊!总算回来了!” 其后还跟着风戍一众十八人,见了她,便是齐齐跪了地,愧疚道“卑职该死!” 冢宰头痛捂额,朝房中走去,摆手道“本主公都没死,你们有什么该死呢?我困得很,回房补补眠!”…… 可躺下却哪里是睡得着的,如今倒是真正做了女人,可静下来却觉心间一片凌乱。刚翻了个身,便裴二娘奔了上来,道“那广陵王府护卫的酉炽说有要事要见你!” 冢宰一愣,那酉炽要见她,该是那广陵王有何事找她吧,遂令将那酉炽带到书房…… 冢宰穿戴妥当,步进书房,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那历来沉稳的酉炽竟是屈膝便向她跪下,施了个大礼,并道了一句“求冢宰救郡王一命!” 这番阵杖,将冢宰骇得险些就一个踉跄,忙让他起来,“你们郡王出了何事啊?他那么神通广大,也需本冢宰救命?” 酉炽掏出昨夜收到的那颗装着齐国肖太后密旨的蜡丸,双手递到冢宰面前。 冢宰唔了一声,这一看就是密信啊,真是了不得。好奇的展开读罢,小脸微微一白,静了一刻后,便是揉额笑得自嘲,道“本冢宰的人头价码看来是又涨了。呀,如今还不是拿黄金来算,而是抵上了堂堂广陵王的性命!本冢宰真是觉着好风光呢!” 酉炽见她还笑得这般不正不经,事不关己,忍不得有了怒意,道“郡王为了冢宰,已多次违了肖太后的密旨,眼下那肖太后已是大怒了!”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3 章 冢宰呵呵干笑两声,嗤道“那肖太后也气死了才好,难道让本冢宰将人头交给你不成?当本冢宰傻啊?” 见酉炽已握了拳头,神色焦忧,冢宰这才收了笑意,随口说道“唉呀,那肖太后这般无耻,劝你家郡王别做齐国细作,不就是了?” “可郡王那就得赔上性命!”,酉炽沉痛的道了一句…… 冢宰见那酉炽神色已是悲郁,想真是事态严重,这才端整了容色,示意他将话说清。 酉炽理了理思绪,沉声道来…… 原来,当年元瑾在齐国为质时,乐陵郡王高允提出扶植他回广陵为王,试图将他陪植成为一把深入周国的神兵。 而元瑾深恨那遗弃他的父亲,深恨那推他下崖的大哥,他为了报仇,便是答应了高允的提议。 可那齐国的肖太后怕元瑾一旦回了广陵便会不受控制,在离开齐国之前让他服下了一种奇毒,每半年都需服一次解药,不然便会脏腑溃烂而亡。 而因着此前没有按密旨杀了冢宰,肖太后便已是将那解药的份量减下了一半。眼下,他虽不会死,但会日日受那脏腑溃痛之苦,而且三个月后再无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酉炽说到此已是焦忧得眉宇紧锁,见冢宰却是静坐在书案前,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忍不得沉痛道“冢宰定是气郡王此前将你活着的消息告诉了那宇文镶吧? 可郡王之所以那么做,也是怕那肖太后会派别的细作对你动手。是想着那宇文镶如今已登上皇位,定是能护你一世安宁,这才将你送出去的。 你可知郡王心里有多苦么?他找了你十年,曾说起那个‘小叶儿’是他唯一想要娶为妻,守上一世的人! 他植那满院桃花,也不过是因那‘小叶儿’埋过几颗桃核在院子里,他便觉着那小叶儿会喜欢桃花……” 冢宰缓缓回神,眸中闪过一抹带着水光的哀色…… 九十八 落画 冢宰眸中闪过一抹带着水光的哀色,遂又拍着心口,信心满满的笑道“不就是中了毒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解了就是,本冢宰这就找高人去给你加郡王解毒!” 酉炽却并无半点喜色,反而问道“冢宰所说的高人,可是有鬼医之称的阴一施?” 冢宰一愣,好奇阴一施那老头子与她独孤府来往,外人并不知晓,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正要发问,酉炽便已沉色道“冢宰看来并不知阴一施的来历。那阴一施本名元伏,算起来还是郡王的从堂叔父,只是性情古怪,沉迷歧黄,年少时就已远离了皇室,游走江湖。 此前就已寻他给郡王解毒,可他诊后也称无计可施,说郡王所服的奇毒是无解的,想要残存性命,只能每半年服用以毒镇毒之药,让毒不要发作而已。 而那奇毒由千种蛇毒草药萃取,因并不知是哪千种毒药,他也一时无法配出镇毒之药。” 这番话说完,冢宰静默了,又一思量,磨墨铺纸, “我这就写封信给那乐陵郡王高允,假称我想与他们齐国合作。如此一来,齐国该没理由杀我,也该会给你们郡王解药了吧!” 酉炽容色一喜,遂又跪地行了个大礼…… 酉炽离去后,冢宰坐在那书案前,心绪纷乱,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卷字画随手展开,正是此前那广陵王所送的桃花图…… 可看见那画中的桃花树下梳着双角丫的小女孩将颈上所系的某物放在唇边时,她怔住了。 之前没有细看,那小女孩手中拿着的分明是一只小哨子吧。 又将别的画一一展开,那梳着双角丫小女孩或是在浇花、松土,或是靠在树下打盹,或是抱着个饼吃得正香…… 之前还在想这画中的小女孩是何人?竟引得“桃花庄主”副副都引她入画,如今,她才想起那不就是她曾在那乐陵郡王府时打扮的模样,心下一阵沉浮,眼角也酸涩起来…… 可觉着上天也真会戏耍她,给她一个美梦,然后又破败。 那个十年前便给了她无边温情的哥哥,拿命去爱了她,可是她又能拿什么回报啊?如今,她这副已非清白的身子,难道还配得起他么? 本以为已是不在乎那些束缚女子的贞节操守,可是如那样梨花般的男子,难道不是该有最为纯洁身心的女子才能匹配?…… 看着那些桃花图中梳双角丫的小女孩,忽觉着她真是异常的孤单,取了兔毫笔蘸了浅墨在那些桃花图中的小女孩身边均画上一个一身白衣广袖的少年,或是淡坐阅书,或是含笑抚琴,或是将一朵小花别在那小女孩的发间…… 泪忽然毫无防备的落下,将纸间一朵粉艳的桃花沁开一团浅淡的阴影…… 忽听房外裴二娘高声道了一句“皇上驾到!” 冢宰一惊,还来不及将画轴卷起,已见那一身玄袍的高大身影大步带风的跨了进来,可看见她时便刹时皱了眉,那红红的眼眶,玉雪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伤感的神情一目了然。 皇帝心下一紧,想来她这定是为早朝时封了那程碧芙为皇后,而悲伤难过吧。 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引得皇帝心疼的都快要闷了气,忍不得上前便将她拦腰一把抱了,密密实实的吻在她脸颊,道“有怨气就讲出来!” 冢宰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恭敬的道“微臣只知皇恩浩荡,何来怨气啊?” 这一副挑不出错儿的态度,让皇帝觉着格外讽刺,微皱了眉,英俊的脸庞也微有些紧绷了,将她又朝怀中拢了拢,却是端了神色道“朕稍后也会下旨追封原配发妻‘独孤秋萸’为皇后的,百年之后,与朕合葬一处的,也只会是朕的发妻!” 冢宰微微一怔,不由暗嗤,如此一来,那独孤秋萸不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不过,这瘟神还真是将这稳定朝纲的小手段运用自如了,先是用皇后之位轻易稳住了程家,这定又是怕她这独孤反贼怂恿独孤家生事报仇,便是用个追封合葬的许诺想将她安抚妥当。 可这个许诺反倒让人分外不安极为想反,冢宰挤出笑脸儿道“谢皇上隆恩,可皇上那是要万岁的,独孤秋萸到时早已是化为了一捧尘土,不要再挪坟动土了!” 满以为她会稍稍消气,可她虽然笑着,那水眸中却是隐不住的冷然,皇帝微瞪了凤眸,半晌说不出话。忽想起什么,拉过她的柔荑,并从怀中掏出一只碧绿的翡翠镯戴在她细白的腕间。 冢宰细一看,那镯质地润洁通透,做功精细,真是精品,又见他凤眸幽深的看着她,道“这是母妃留下的,说是留给朕的妻子!” 这话听得冢宰手腕好生抖颤,程妃留下的遗物,自是想留给她侄女程碧芙的,若是知晓到了外人手里,免不得阴魂不散。顿觉此物阴气甚重,忙是摘下来塞回给他, “那就更是承受不起了,这应当交给皇上表妹才对!微臣命薄甚怕啊!” 此话刚出,见皇帝剑眉紧蹙,冢宰知这瘟神是又要动了怒,忙讪讪笑着,将那翡翠镯子拿了回来,小心收进了一个锦盒里,随口问道“皇上奏折都批完了么?竟有闲心微服出宫?” 这话一出,皇帝黯了脸色,这是想赶他走啊,抬手便将她搁在了那书案旁的软榻上,俯身深吻了下来,而大手不安份的拉开了她的衣襟,她这看来是还没意识到她已是他真正的妻子,便该好好再让她领悟一回。 而想起昨夜,冢宰顿时一阵发颤,握住他肆掠的大手,苦着小脸儿道“求皇上体谅,微臣重伤未痊愈,受不得隆恩浩荡!”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4 章 可皇帝早已是热血澎湃,蠢蠢欲动。昨夜那仓促之举,虽没得及细细品鉴,却是让那强压了许久的相思症疾引得更为严重了。 刚下朝一时不见了她,便是心慌的难以遏制,只想将这心肝宝贝吞咽下腹才能压一压那无处宣泄的情感。 身在砧板,只得为鱼肉,她也不欲再做那些徒劳的挣扎,索性任他行事,只是身子遏不住的颤抖起来。 而那小身子的无力颤抖,皇帝显然已感到,那仍然不过是害怕的抗拒。 皇帝心下纠结,定是昨晚太过粗暴而吓着她了,见那心口的伤也还未愈,若再强迫了她,她怕从此以后就真将宠幸等同于受刑了。 皇帝用力强忍下那一腔念头,只是将她轻拢在怀轻柔安慰,柔声道“以后不会那样了……” 这温柔的话调一出口,皇帝自己都诧了异,如何会说出这般恶心人的话,可心下就是生起那种想妥贴呵护的感觉,软绵绵的在周身游荡,却还夹杂着些酸涩的味道。 这话也让冢宰惊诧了一刻,忍不得抬了小手触了触皇帝的额头,确定他不是发了高烧,神智不清? 这举动让皇帝又恼又笑,握了她的柔荑便塞进了衣襟里,看着她佯怒的道“朕确实在重病发烧,需要爱卿妙手回春!” 触及那坚实胸膛那一瞬,冢宰小手便是一颤,果然灼烫炙手啊,做了一脸正经,“皇上这是习武之人气血丰足,身强体壮,不是重病!” “爱卿也知朕身强体壮?”,皇帝握着她的柔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许久,皇帝才整了衣袍唇角含笑的步出房去,冢宰揉揉酸痛的双手,暗骂了好几声不要脸的淫君。 昨晚劳累,早早便就歇下了,可睡到半夜,那皇帝却又忽然到访,还并着一大筐子今日所上的奏折。 皇帝将她从衾被里抱了出来,搁在膝上,指着那些奏折难隐难色 “看这些奏折整日,朕已看得食不下咽了,也实在弄不太明白。可明早朝议时拿不出,朕不是要被众臣笑话,只得让冢宰替朕分忧了。” 冢宰看着那大筐奏折,挑了秀眉,生平爱好不多,除了木匠便是馋嘴贪睡,眼下被从梦中吵醒,自是有些起床气的,呲了呲牙,随口说道“多做这么多事,能不能加俸禄啊!” 那呲牙裂嘴的可爱模样,惹得皇帝刹时大笑起来,朝她小脸上狠狠亲了几下,拢住她笑道“好!要什么都给……” 说话间,还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让她顿时一阵皮麻,忙磨墨执笔仿了皇帝那手丑字将那些奏折一一批完…… 只是此先例一开,皇帝每日都将奏折送来,让她代笔,她忍无可忍,直想上一纸奏折痛骂皇帝懒惰废政。 不过她这番得罪皇帝的逆耳忠言尚没出口,吴允礼便已按捺不住,前往勤政殿劝诫皇帝切不可放权于独孤反贼,纵容其纵揽朝纲,做成权臣…… 皇帝暗道她一个女人,做什么权臣,淡淡一笑,道“允礼多虑了,她绝无做成权臣之意!” 皇帝的毫不在意让吴允礼神色更为肃禀, “皇上切不可被蒙蔽,卑职听闻齐国黑市人头价码上已是没有了那冢宰的名目。 据说这是因那乐陵郡王高允已下令取消了对那冢宰的追杀令,意思是那冢宰已是投靠了他齐国!” 这个消息让皇帝震惊了一瞬,凤眸中纷杂流转,“朕会查清此事,若属实,朕不会放过她!”…… 九十九 桃核 就在这周国新帝登基不足一月的当下,齐国乐陵郡王高允忽然兴兵十万压边,来势汹汹,有一举颠覆周国之意…… 而这个消息并着一只小白瓷瓶到了广陵王宅。 宛鸣欣喜的奔到后院,从白瓷瓶中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道“这是乐陵郡王派人送来的解药,郡王快服下吧!” 广陵王停下手中的画笔,却迟迟未去接那颗药丸,疑惑着那齐国如何会忽然又给了他解药?忽然一震,眸光阴鹜的瞪向宛鸣,怒问道“对她做了什么?” 这突然而来的怒问,吓得宛鸣慌张跪倒在地,忙扯扯立在一旁的酉炽袍角…… 酉炽思量这事终是瞒不住郡王,双膝跪地, “郡王恕罪!是卑职将郡王被肖太后所迫之事告诉了冢宰,她假意写信答应了与齐国合作…… 所以乐陵郡王就向肖太后拿了解药。并没有伤害冢宰半分的!” 哪知广陵王手中的玉竿笔却刹时断成了两截,带着冷戾的至怒之气 “她写了那样的信,便是有把柄落在齐国手里。眼下两国将要开战,若宇文镶知道她私下与齐国勾结,会如何对她?” 酉炽哑然,先前只是想快些换了解药为郡王续命,却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忽见郡王震怒间,那浅淡无色的唇角已是沁出一行血腥,知此时郡王又在经受脏腑溃痛之苦,忙从宛鸣手中拿过药丸捧到广陵王面前,急道“事已至此,但好歹拿到了解药,郡王快将服下吧!” 广陵王精致的薄唇抿成了坚硬的弧度,缓缓抬起玉白修长的手接过了那颗续命的药丸。 酉炽正稍放下心来,以为郡王是要服下解药,哪知那玉白的手心豁然一合,药丸刹时化成了粉末,从那修长的指缝尖溢落在那椅轮旁的花泥地中。 宛鸣惊哭着冲上前将那浑着药粉的大片花泥捧起兜在衣角,看着那堆已分不清哪是药哪是泥的碎末,焦急痛哭道“郡王这下没了药,熬不过这个月的!” 广陵王却是默然的调转了轮椅朝桃花林深处而去,他想只要他死了,她便会没有牵跘,自是可以举独孤家之兵与齐为敌。如此一来,也能消了宇文镶对她的疑虑…… 而广陵王一心等死的决定,酉炽自也领悟到了,看了眼宛鸣衣角里兜着的那堆泥末,思量普天之下能够劝服郡王的,怕也只有那“小叶儿”了…… …… 黄昏时分,酉炽捧着一捧字画卷轴到了后院,看了眼那肩头已落满桃花残瓣的白影,知他已静坐在桃花树下,半日没有挪动了。 酉炽将那些字画卷轴搁在那汉白玉石案上,道“冢宰前来拜访!” 这一声,让广陵王失散的魂魄豁然回归,虽极想见她,可心下却一阵慌乱忐忑,眼下因着毒发,虽带了面具,定也是萎靡不振的,如何能见,“就说我已就寝了,让她走吧!” “就寝了?郡王就如此不欢迎在下么?” 清清淡淡的语声飘来,月白纤娇的身影带着飘飞的桃花翩翩步来…… 广陵王驱动轮椅背过身去,暗暗用力握住了轮椅扶手,竭力佯装了凉淡,道“的确不太欢迎!酉炽,送客!”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5 章 冢宰却是毫无离开之意,将刚送来的画她一一展开,一本正经的道“在下近日赏‘桃花庄主’的画作,觉着还是有所欠缺,便是仿着‘桃花庄主’的画风在这些画上斗胆落墨,还望不吝赐教啊!” 广陵王侧目看去,见那些画不就是他此前所赠给她的桃花图,只是那画中的桃花树下正在小憩的小女孩身旁多了一个白衣少年,正将一朵小花别在那小女孩发间…… 广陵王刹时怔住,握着轮椅的手又是一紧,指节几乎要嵌进那翠色的轮椅扶手中。 那自是知那画得是他曾经的模样,又见她伸出纤细的指尖,指了指那画中的少女,叹气道“在下是觉着这小丫头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给她找了个伴儿啊!” 一抹霞光在广陵王眸中闪过,然后又迅速隐去,仍是凉淡的道“多了便有些不伦不类了!” 说毕,便是令酉炽送客,却见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倒出数颗还带着土的桃核。 她取了树旁的花锄刨了浅坑,将那些新新旧旧的桃核搁了进去,然后覆土掩埋…… 他诧异的看着她的举动,却一时忘了要将她打断,忽听她似极为不满的道 “记得十年前那日,与那哥哥吃了几粒桃,便是将桃核这样埋在院里,傻得以为这样种下去,以后就会开出满院桃花,粉粉艳艳的定会很好看。 那哥哥还笑着点头,说‘嗯,肯定会开出满院桃花的。’ 我见那哥哥说得那么笃定,就真的信了他了,这些年每回吃了桃便是傻得将桃核埋起来,可是没有一回长出过苗来,就更别说开花了呢。” 广陵王淡无血色的薄唇微微颤抖,不知如何回答,当时那样答她也是为逗她开心,想着随后便植些桃花便是,哪知她会当了真。 忽见她猛然抬起那玉雪小脸,眸中带着闪闪的水光凝视着他,问道“你说,我今日在你的院子里将这些桃核种下去,会不会开出桃花来啊?” 这话问得咄咄,他忙避开她的眸光,转身驱动轮椅朝院外而去,并语声凉淡的道“不会开的!” 虽说,他很想给她满院桃花,一生芳华,可他早已身不由己,命不长久,如何能给她承诺,护她周全?倒是那宇文镶该能护她爱她,给她幸福。 望那梨花白的身影离去,冢宰水眸忽然幽凛,愤怒却笃定绝决的道“我父亲教我生平不要欠人。欠钱好还,这若欠了死人的情债,那就只有为他哀伤一世,落上一世眼泪来还了!”…… 轮椅骤然在泥地摁出一道深深的辙痕,那梨花白的身影蓦然转过来,眸光尽是阴冷,直视她凉淡的道“你以为本王对你有情?可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 本王先前对你好些,也不过是因着幼时,你陪伴的辛苦罢了。” 冢宰鼻嗤了一声,踱上前去,忽猛然抬手揭了他那罩脸的银面具,死死盯着他那张美如素玉的脸庞,没好气道“你又撒谎呢,你明明就是喜欢我喜欢得要命,好吧?” 面具被毫无防备的揭开,带着桃花芳香的浅风扑面,他一瞬觉着心里深藏的秘密也被无遮无拦的暴露人前。 可很快他静了下来,暗暗深吸了口气,稳住那将要虚脱的身体,迎着她审视的眼光,带着轻蔑的道“本王承认此前倒是对你有过一点喜欢。 可你也该知本王爱洁成癖,对女人就更是如此。 而你早已非清白处子之身,本王只感厌恶肮脏,如何还会喜欢?”…… 这番话并非真心,但他说得入骨见血,果见冢宰眸光刹时黯下,她也自知她这副已属了别的男人的身子是配不上他的,用力咬唇,强遏住要溢出眼眶的眼泪。 可转眼她却忽凑到他面前,水眸中闪着诡异的亮光,带着忿忿的笃定道“我知道我这辈子是配不上你的! 所以,我已打算好了,等你死了,我就跟着你一起过奈何桥,一起投胎转世,下辈子清清白白的再赖着你过一辈子! 这个主意不错吧?就这么定了!” 说毕,抚袖扬长而去…… 他惊愕得半晌无法回神,可她的笃定让他害怕,她真的会随他一同下黄泉。 慌乱间瞥过那些铺开的桃花图中多出来的那个少年,眸中渐渐回环出十年前那个偏僻的院落,相依相伴点点滴滴…… 原来她也全都记得,精致的唇角噙起苦涩的浅笑,疲乏的望着这满院即将凋零的粉艳,不能护她一世安宁,如何还能累她随他早死? 此时,酉炽端来一碗浑黑的药汤忐忑的轻搁在石案上,此前将那混了药粉的院泥沉淀了数遍,才换得这碗药汤,若再倒掉便真是没有了。却见郡王回首端起药汤,仰头饮下…… 冢宰躲在院外看见这一幕,才轻舒口气,泪水潸然而落,转身轻步离去,可除了给一个来世的承诺,她别的什么也给不了…… …… 回府的路上,冢宰神思倦怠的靠在车舆窗框,静望着那车窗外滑过的夜色,老树枯藤,梧桐黄落。 她想,原来除了他那满植桃花的院子,别处果然都是一派伤人的秋色啊。 她出生在秋季,却从不喜欢这个凉漠的季节,自古逢秋悲寂寥,她父亲母亲都是秋季离她而去的,她害怕这个秋季又会有寞然伤伤的苦离别…… 车舆驶进独孤府府门,刚步下车舆,便见姜桦正喜滋滋的坐在正堂里大吃着乳娘做的糕点,吧着嘴开心笑道“裴嬷嬷,你的手艺太好了,那宫里的御膳房都没你做的好吃呢!” “那就多吃些,稍后再给你装些带回去!”,乳娘一边笑说着,一面对冢宰挤了个朝向后院的眼色。 冢宰心领神会,揉了揉仍有些酸痛的眼眶,朝后院而去,见那一身玄袍的威仪男人正坐在她的书案后把玩着她放在案头的一些木制小玩物,而大堆奏折仍是堆在案角。 她暗骂了一声做皇帝能做到这么懒惰的地步也真是可耻…… “皇上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冢宰步进房中,刚说出这句略带嘲讽的话,便被那长臂一把揽进了怀中。 皇帝刚想密密实实吻下,却看见她仍有些发红的眼眶,微微一愣,这显然是哭过啊,问道“你刚去哪了?” 冢宰暗暗一惊,总不能说是去会故人了吧,佯装镇静道“在府中闷,便出去走一走!” 说话间,忙是取了朱砂笔,照常开始批那些奏折。 可那一瞬的慌乱仍是看在皇帝眼中,审视着那微微颔首,看似专心批文的娇人儿,忽抬起长指轻轻掰过她精巧的下颌,逼着她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 “朕听说齐国的乐陵郡王高允下令取消了对你的追杀令,你说这是为何啊?”…… 一百 疑窦 皇帝冷不丁的一问,让冢宰暗暗后脊发凉,俗话说做贼心虚,果是不假的。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6 章 想来那乐陵郡王高允会这般张扬的下令取消对她的追杀,定也就是故意想让皇帝知晓她与齐国勾结,以此逼得她在周国无路可走,只得举了独孤家兵马与齐国合作,这一步棋真是不可谓不奸险啊。 可眼下该如何化解这瘟神的疑窦,总不能直言与广陵王有旧,为给故人救换解药,才假意与齐国合作吧。那不就是让这瘟神知晓了广陵王受控齐国,还不下了狠手。 见皇帝直视于她,目光咄咄,这瘟神虽说戎马出身,但目光如炬,心思深沉,想要瞒过他也是不是容易的,起身跪叩在他脚边道 “独孤家此前反叛时,微臣为了解独孤家之危,被逼无奈,便是写了信给那乐陵郡王高允,称愿与他齐国联手里应外和。定是因此,齐国觉着微臣有不死的必要吧! 微臣确实曾背叛过大周,不当再任大冢宰之职,求皇上让微臣辞官!” 这本也是实话,说得当然从容自如,皇帝的眸光渐渐柔软,俯身将她抱起来搁在榻边,已然入秋,地板湿凉,重伤刚愈,如何能久跪。 可皇帝心下仍怀疑虑,见她水眸半垂,忍不得用长指抬起她精巧下颌,直视着她的水眸,问道“你是不会背叛朕的吧?看着朕的眼睛回话!” 他想透过她的双眼,探出她内心所想。 这些日子,每日都会与她待上许久,可每回搂着她想亲密,都总能感觉到她的抗拒闪躲,隐约觉着她的内心潜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会驱使她与他越走越远,甚至离他而去。 虽说将那床榻之间的拒绝与那朝政间的背叛联系起来不妥,但这种感觉仍是让皇帝不安,心烦意乱,几近发狂。 而那灼灼审视的目光,刺的冢宰更是阵阵发虚。 若要说背叛,她想她的心的确是背叛了他吧。因她总是会想起那梨花白的身影,想起那温润的眸光与温柔的笑意,那样给了她纯净无私之爱的男子,她此生却是只有姑负的。 在皇帝逼人的凤眸中,她忽然觉着伪装得极其无力,索性没好气的道“我幼时被掳到齐国时,受了齐人不少欺辱,就是我娘亲都是被齐国那肖太后折磨害死。我怎么可能与杀母仇家合作啊? 你要还是不信,就杀了我好了,别没事来折腾人!” 一向虚伪的恭敬忽然这般撕裂,皇帝倒是暗暗轻松了两分,她这样直白发火,一吐为快,他反倒觉着她真实不少。 将愤怒的娇小人儿拢在怀里,吻着她的耳鬓,道“好!朕信你就是了!” 那大手却是又去轻解她的衣襟,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挣脱。而她这比往常更明显激烈的逃避让皇帝凤眸顿时布了阴云,语声又寒凉了下来,道“你为何不愿得朕宠幸?是很怕与朕在一起?” 冢宰也感到了皇帝这因着欲求不满而憋出的邪火。此前总是以重伤未愈为由拒绝侍寝,这瘟神倒也从没强迫。可眼下伤已好,这个理由倒是用不得了,情急之下,只得故计重施,挤出两滴眼泪,“我来了葵水!” 即便知她是撒谎,可那流着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让皇帝发不出火来,再重的气似都会在那水眸潋滟间刹时抽离,只余想要将她好好拥住的念想。 可越是如此,越是害怕她终有一日会背叛于他,离他远去。 而今日已得到了那齐国大举侵边的军报,他天明便要御驾亲征,这是又有一段日子见不得她,只是又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袭来,仿佛就此一别,便再不能相见,还是要将她留在身边,时时看着,才能妥当…… 皇帝这般想着,便是将她扯进怀中,将她的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明早随朕一同出征!” 她暗暗虽是不愿,却只得轻轻应了一声,她知他仍是不信她的,定是怕将她留在都城,会调了独孤家的兵马与齐国里应外合吧。她暗暗苦笑一声,不过,不信她一个“叛贼”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 兵马不分昼夜的朝边关急行,在丹州营寨驻扎。 冢宰对这里倒不陌生,此前这里原本是独孤家的兵马驻扎之地,之前三年,父亲便是让她在此磨炼,还就在那丹州城楼之上唱了一出“空城计”…… 可经了独孤家兵叛之后,眼下这营中的人马早已是全全换成了别家的兵马驻守,一个熟识的面孔都没有了,倒是生起了些物是人非的伤感来。 齐军就驻扎在拒丹州百里之外的鹅平山下,即日来攻。 皇帝与吴允礼一众将士在大营商议应敌之策,冢宰觉着她好歹也是以随军军师之名跟来,自是要进去一同商议做做样子,却见吴允礼肃冷的道“行军机密,外人不当在场!” 这话一出,满场死寂,冢宰瞥见皇帝也只是看着行军布阵图,并未出言,想来也是赶她走的意图,便是点了点头,知趣的抚袖退了出来。 回了自己的营帐,求个清闲,补个睡眠,有何不好,以为她真是想做个叛贼细作不成…… 刚裹了被子和衣躺下,便见风戍奔了进来,神色惊诧,小声道“卑职刚在营中遇到一个人!”…… 冢宰心不在焉的打着呵欠,想风戍定是在营中遇到以前的熟人吧,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接下来风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磕睡刹时清醒了一半,因听他问“主公可还记得燕将军的女儿小铃?” 冢宰当然记得听燕六说过,当年他的发妻于氏背叛于他,而勾搭宇文投入宫做了贵人,将他们四岁的女儿小铃也带进后宫做了小宫女,可小铃却早在十年前便被赶出了宫,不知流落何处。此前还托秦芜雨帮忙寻找,可一直未果。 “你总不会是想说在这全是男人的军营中见到小铃了吧?” 冢宰不可置信的白他一眼,这军营中除了她这假冒的男人和比男人更彪悍的裴二娘,就还没见着有别的女人。 拿裴二娘的话来说,这军营里连那营口开花的铁树,都是公的…… 哪料风戍还真的点了头,纠结的道“军营大多是男人,可有个地方,却全是女人啊?” 冢宰挑了秀眉,颤抖着手指指他面目,“你该不会是一来就去逛妓帐了吧?呀,呀,你真是给我这主公长脸啊!” 风戍尴尬的连连摆手,连忙为自己正名,“卑职许久不去那些地方,是一早前去马圈喂马时,那小铃主动找来的……” “哦!那是本主公错怪你了!” 冢宰一本正经的拍拍他肩,让风戍将小铃领来,若真是小铃,便将她带回都城便是…… 很快一个身着粗布衣,面色白净的娇俏少女被带进帐来。军中军妓与那春花巷的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同,一概只准着粗布素衣,并不准施半点脂粉,看着倒也干净。 冢宰虽已早记不得小铃幼时的模样,可一眼便看见那姑娘眉心有颗红痣,恰恰正是燕六此前提起过的小铃的标记。 正要发问,便见姑娘双膝跪地,眼泪长淌,甜软的嗓音带着哽咽唤了一声“四公子!” 冢宰抬手将她扶起,拉她到一旁坐下,思度暂时还是不要把真实身份告诉她为好。待问过她一些生辰年岁,父母名姓,就连过往旧事,也一一答出,冢宰确定她的确就是燕六的女儿小铃。 可再一细看她容颜,怎么都觉她有两分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许是看出冢宰打量的目光,姑娘抬袖拭着眼泪哽咽道“此前在绮香楼见过四公子,可迫于卑贱的身份未敢相认!” “绮香楼!?”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7 章 冢宰捂额,刹时惊诧的想起,这姑娘不就是那惹得当今皇帝都曾争风吃醋的绮香楼头牌流珠么? 只是在绮香楼时,她脸抹浓妆,且眉心的红痣处也贴有花钿,才没有看出那可辨认的标记,冢宰忍不住问道“你如何会去了绮香楼?又如何会来了军营做军妓啊?” 流珠泪水涟涟,将这些年经历道来,原来当初出宫后,便被卖进了青楼,而此前因着汉王为她争风吃醋之事,惹得程碧芙妒恨不快,前不久便是令人将她充入了军营做为妓,还赶来了丹州…… 冢宰暗叹这小铃倒真是命运多舛,思量她若再回去妓帐,难免会被传去受辱,便是让风戍在营中给她安顿个别的住处,妥善照顾,待回师时,再一同返回都城便是…… 流珠连忙叩头拜谢公子大恩,含着眼泪退了出去,可不知为何冢宰总觉着这小铃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闻帐外传来军队集结的号角,将士们喊声震天,这是要出兵迎敌了吧。 步出帐一看,淡辉秋日之下,黑压压的一片齐整兵马,而枣红战马之上,金甲着身的男子,散发着无人匹敌的威凌气宇。 曾经她就是为他这个模样一眼入心,春心萌动,非嫁了他一场,如今看来,他确实也是适合这个样子的,甚至觉着比穿龙袍还好看许多。 可时光流转,世事无常,心里的情爱却早已全非,同样的人,却似再击不起最初的涟漪。 那马上的男子显然也看到她出神打量的目光,凤眸闪过一抹纷杂之色…… 在前来丹州的半途,已接到密报说在他登基之后,她还写过一封书信向乐陵郡王高允表达了合作的意图。 他想她果然还是骗了他啊,虽说吴允礼进言将她除去,可他如何下得了手,只得沉静下心绪,调转马头,挥手大喝下令出发,将她那恼人的潋滟眸光抛于身后…… 一百零一 营夜 入夜时,便得闻皇帝大败齐国乐陵郡王高允的喜报。冢宰不由感叹,瘟神不愧是有战神之名,而那齐国的百战骁将高允倒真是有些英雄迟暮之感了。 裴二娘端了些饮食入帐,生了火盆,便是盘膝而坐大口啃着馒头,憋憋闷闷的不说话。 冢宰正诧异平日那般多话的母夜叉,今日这是个什么德行,已见她愤愤的道出, “老娘刚在军营撞见那黄大虎了,竟敢不搭理老娘,一溜烟儿就跑了!” 冢宰呵呵笑着,忙端了米粥坐得离她远些,以免惨招误伤。一提到黄大虎,这姑奶奶可是会有拔皮抽筋的冲天怒火啊。 那黄大虎此前本就是驻守丹州的,而独孤家兵叛时,秦芜雨调包括丹州在内的一万兵马交于独孤淝。黄大虎却只愿听命于楚国公指定的独孤四公子,由此怒然不应,带了自己所辖的兵马按兵不动,而其后被当时的汉王收编,倒也是保得了他一众兵马周全。而眼下,是被调来丹州做后援的。 见裴二娘啃了两个馒头,又出去找了坛酒,试图浇一浇愁。 冢宰叹息这自古情字多误人,洒脱如裴二娘也是跨不过这一道险峻情关啊,见她越灌越多,酒过愁肠,愁更愁,忍不得揉额支了个损招,嘻嘻笑道“要不,你这就去将那黄大虎揪住,再次一举拿下!本公子稍后就去替你做主!” 此话顿时激得裴二娘挑起了粗犷的眼眉,将酒坛一扔,拊掌喝道“就这么办!”便是撸了衣袖,豪气万丈的大跨而出。 女寨主重新出山要拖人压寨,冢宰只得默默笑道了一声,黄将军多保重啊! 帐中顿时沉寂下来,冢宰朝那火盆中扔了两根细柴,虽说入秋不久,但这里夜晚寒凉,衾被凉薄已是难以抵寒。 在那跳动的浑黄火苗旁,无聊得随手翻了翻带来的兵书,却忍不得眼角酸痛,不少页脚上有些细密的挺拔小字,都是以前秦芜雨怕兵书生涩难懂,特意给她批注上的。 如今,字迹尚在,那从小一同长大的哥哥却不知身在何方?虽说,他将她送出去,她是气恨的,可凡俗红尘中几人逃得过那情爱的痴枉纠缠啊。 正这般感叹着,火苗却忽被入帐之风吹得一阵摇曳,以为是裴二娘回来了,正笑叹着“这么快啊!” 扭头见进帐的却是那流珠,可那容色上已不见白日的温顺可怜,竟是还带着几分肃戾之气。 冢宰遂觉着不妥,刚要大声喊人,便是被那流珠以湿布堵了口鼻,有一股冲涩的气息呛来,她知这是迷药,上回秦芜雨便是用这法子将她迷昏的。也不欲再作挣扎,暗暗屏住呼吸,假装昏厥了过去。 见她昏倒,流珠便是扯了麻绳将她绑了,一个周国士卒打扮的男人窜了进来,将冢宰套进了麻袋。 流珠朝士卒耳边吹了吹气,娇媚的轻声道“记得请功时,也报上我啊?” “放心吧!美人儿,少不了你的!”,士卒淫笑着在流珠丰韵的身子上捏了两把,这才扛着麻袋出了营帐。 冢宰这才知晓,这小铃竟是早已沦为了齐国的细作。该死的,那齐国至从乐陵郡王高允这些年渐渐上了岁数,兵力越发疲弱,可这培养细作的本事却越发高深了,利用人心,那还真是防不甚防的…… …… 冢宰感觉似在一辆马车上被颠簸了半宿,终是被放了下来,听见一低沉的男人语声“下去领赏吧!”…… 冢宰听这声音正是那乐陵郡王高允,正思量如何应对,已闻一声刀刃挑划过麻袋的刺响,沉浸在黑暗中的双眼刹时被亮光刺得不适的眯了眯。 这才看清,眼下身在一顶大帐之中,而一发丝半白,但颇为高大英气的男人立在她身旁,正垂目眼光深沉的将她打量,她动了动被捆扎得结实的身子,嗤笑道“这便是郡王的待客之道么?” 高允点头一笑,手中利刀随手一挥挑开了她缚身的麻绳,抬手示意她在案后落坐,道“不过是与‘当世小诸葛’许久不见,便请来本王帐中小坐品茶!” 冢宰暗嗤一声,揉揉已被捆得麻木的双腕,打量了眼这高允的大帐摆设,平凡无奇,但一旁的兵器架上倒是摆满了数样兵器。 可惜即便兵器样样精通,如今却还是连连败给了岁数小他一半的瘟神,想必这位齐国的百战骁将心里真是有英雄迟暮的愁肠百折吧,瞧那头发竟然比上回见时又多白了一半,真是令人万分感伤呢。 见高允在案后落坐取了小青泥炉煮水烹茶,姿态优雅,便也在他对面落了坐,装作一脸敬仰的笑道“军情紧急,郡王竟还有闲心品茗,这份雅致风流真是令在下敬佩呢!” “‘当世小诸葛’说话总是如此动听啊!” 高允不置可否的笑着,掏出一拳头大小的鎏金雕花盒,其中嵌着一枚黑色的药丸,还冒着丝丝寒气,拿出搁于白瓷茶碗中,将此时已烹得沸腾的茶水注了进去,转眼那药丸便化了开来。 这才递到她面前,并笑道“此物名为玄珠,味道甘香!饮了这杯茶,本王便派人护送独孤公子回关中!” 看着那杯冒着滚滚热气还飘浮着一圈黑末的茶水,冢宰抽了下嘴角,若没猜错,这什么“玄珠”定就是广陵王所中的那溃烂脏腑的无解奇毒吧。 这是想将她也如控制广陵王一般握在手里,然后逼她调独孤家的兵马与她里外相和,颠覆周国。 “闻起来确实甘香啊!在下真想一品啊!” 冢宰看似一脸诚挚的双手接过那茶碗,却是装作手不经意的一滑,那杯茶便是泼了地,冒出一片黑烟…… 冢宰拍膝,作了一脸的遗憾,道“看看这手滑的,姑负了郡王的美意,真是失礼了!失礼了!” 思量那“玄珠”看来精贵得很,也不易保存,一时间该不会有第二颗吧,瞥见高允容色已沉,还带起了两分怒色,瞪着她阴冷的道“独孤公子最好明白,对不愿诚心效命之人,本王是不会留他性命的!”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8 章 冢宰拍手笑了两声,这高允总算是崩不住现了原形,忽凑到那高允眼前,挑着秀眉,睨着高允已密布皱纹的眼角,诡异笑道“可本公子一死,我独孤家的骁悍兵马正好与那大周新帝联手,这哀兵必胜,将踏平你齐国!” 此话一出,高允的耐性刹时全全耗尽,怒色深浓,拍案怒喝着将她拖将下去,严加看守…… 囚帐之中,冢宰被绑在刑柱之上,思量一时应是不会杀了她的,可会不会施刑就不一定了,若是拨开衣衫被发现“当世小诸葛”是个女子,该是多么震惊四海的消息啊。 可眼下又该如何脱得了身,忽听一声轻笑传来,抬眼见一身明黄袍服的少年负手步进了帐中,白净的脸庞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一双细目上下将她打量,以那介乎童声与成年男人之间的语声怒道“总算是将你这独孤贼人捉来了吧!非报朕当日被俘之辱!” 冢宰认得这个小破孩正是当日被她活捉的齐帝高辗,鼻嗤了一声, “当日,本公子那是光明正大的捉你,可你们却是卑鄙无耻的使出了下三滥的招术。 这不是报你当日被俘之辱,而是你的奇耻大辱才对啊!” 高辗拧了拧细长的眉,一时说不出话,忽掏出一把金柄小匕首抵在了冢宰咽喉,便是一划,“不管什么法子,总是把你抓来了!”…… 尖锐的匕首划过颈间,冢宰顿感一道凉痛,然后有温热的血腥气沁出。 又感那把带血的匕首又抵在了她玉雪的脸颊,见小破孩细长的眼目泛着阴毒的光茫,恨恨的道“当日害得朕丢尽了颜面,今日便要你也尝尝丢脸的滋味! 朕要在你脸上划无数刀,然后再涂上毒药,慢慢溃烂……” 冰凉的刀刃在脸畔缓缓磨过,冢宰暗暗怒骂果是那毒妇肖太后的儿子,小小年纪便这般心地歹毒,可被划花了脸还抹了毒,那得死得多难看啊。 今日看来真是难逃惨死了,却忽听一声“住手!”的沉沉怒喝…… 竟是高允容色深厉,大步而入,看见冢宰颈间伤口已是将雪白衣襟沁成艳红,对随侍们沉声道“送皇上回大帐歇息!” 哪知这等喝令一出,高辗的小脸顿恙起了咬牙切齿的恨色,指着高允恨恨骂道“你算什么啊?你不就是我母后闺帐下的一条狗!朕做什么轮得你插手?”…… 小皇帝的这番怒气,让高允深蹙了眉宇,眼中难掩怒闷之色,他并非肖太后的入幕之宾,而是那肖太后当初主动投怀送抱,肯求他辅助他们孤儿寡母。 这些年他尽心尽力的辅佐却是屡屡被这狠毒的小崽子当众羞辱,他忍不得对随侍们怒喝道“好生伺候皇上!若再任皇上胡闹,便让你们人头落地!” 随侍们惊慌不已,他们自是知这百战骁将可是这里真正的主子,忙是将小皇帝连哄带拽而出,小皇帝的辱骂之声便是更加的响亮了…… 冢宰忍痛暗笑,原来这高允一世英雄,却也是个受夹磨的窝囊气包,这实在是个令人意外的惊喜啊…… 而冢宰唇角的隐隐浮起的蔑笑也看在高允眼中,暗道这独孤小儿竟是还笑得出来,胆色果然惊人得很。 高允历来欣赏这些有胆色的能人,倒是真起了收纳之心,见她那玉雪的颈上一绺鲜血正外沁,令人取来绷带,拉开了她的衣襟便是要亲手给她裹上。 可高允的手却刹时顿住,那玉雪的颈上分明就是平坦得没有喉结…… 一百零二 城下 见高允眼光的诧异,冢宰也刹时反应过来,暗暗冷汗,大周冢宰竟是个女人的秘密,定会让高允这百战骁大受刺激的吧。 当初被个女人逼得签下合议,割下三城,这等奇耻大辱,将会以何种手段羞辱报复,是拨光了示众,还是投入妓帐啊…… 却哪知高允惊诧了一瞬后,又似什么也没看见一般,仿若无事的替她将伤口裹好,似回想一番后,道“本王记得,十年前,本王亲自去洗马园想为寄住在本王府中的小公子挑选一个作伴儿的小婢女。 当时,所有人都害怕得发抖,却见一个小女孩正给一个刚死的女俘擦尽脸面,并用草席裹好,本王当时便觉这小女孩很有胆色,模样也很机灵可爱,便是一眼看中了她,觉得寄住在本王府中的小公子该也会喜欢才是……” 说到此,高允顿了一顿,炯炯的眼目颇具意味的打量着冢宰那张玉雪的脸孔, “本王记得她说,她叫‘小叶儿’,本王便是将她领了回去。 那小公子果然如本王所料的留下了她,可出乎本王意料之外的是,那小公子对那小叶儿很是宠爱疼惜,如珠如宝。 只是半年后,那‘小叶儿’却是忽然消失了,而此后本王查得那‘小叶儿’竟然是楚国公独孤石的小女儿,令本王惊诧得很…… 不知那‘小叶儿’可有话对本王说?” 冢宰静了一瞬,冷笑两声,睨着高允那审视的眼目,怒嗤道“难不成要那‘小叶儿’感激郡王当年不杀之恩么? 那‘小叶儿’的母亲可是被你们肖太后所害,杀母之仇,可是不共戴天的吧?” 高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是豁然抬刀割开了她的绑绳,并令人朝囚帐中送来了毡毯被褥等物,道了一声“本王是诚心与独孤公子合作,好生歇息养伤!”,便是就此离去了。 这让冢宰倒是也有些诧异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裹了被褥在毡毯上躺下,还是得好好休整一番。 可高允回帐之后,却是又暗暗思量,听那安排在周国都城的细作流珠曾有回报,那宇文镶对冤死的王妃独孤秋萸思念成痴,如此说来,这冢宰倒可能是颗挟制宇文镶的好棋…… 天明时分,高允刚步出大帐,便见满脸是血的士卒奔来急禀,周帝宇文镶连夜兴兵来攻,已两座边城失守,而安置在边营的将士已是全军覆没,眼看即将兵临城下。 高允锁眉,回帐正要披甲上身,出兵迎战,却感心口一阵痛楚袭来…… 争战沙场多年,虽博了个百战骁战之名,可十年前便早已是伤病加身,药石无灵。 高允之所以如此急于兴兵攻周,他也是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越拖下去便越没有气力应对周国。 可那小皇帝又不成材,他若死了,以那周帝宇文镶的野心勃勃,骁勇善战,定会吞并大齐。 他自知早已无力颠覆周国,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扼住周国,给齐国换来一个安稳的局面…… 高允一手用力摁住心口,一手艰难撑着案沿,此时,的确是没有气力出兵应战的,看来只得暂用上冢宰那颗棋子试上一试了…… 此时,周帝宇文镶已亲自领兵到了西汾州城下,正要下令攻城,忽见一身戎装的高允威凌的出现在了城楼之上,而身旁的随将还拽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月白小身影。 宇文镶的凤眸一凌,那白影分明就是前晚失踪的冢宰,他得到禀报时,最初本是以为她偷逃离去,可原来竟是被齐人所掳了…… 宇文镶的惊色看在高允眼中,遂令人将利刀抵在了冢宰的咽喉,并暗暗强遏住心口的伤痛,鼓足了中气,对城下的宇文镶大声喊道“今日便只得先以你周国的大冢宰祭旗!” 城上的齐军将士遂齐齐高喊着祭旗的呼声,震得冢宰双耳欲聋,瞅着那城下周国军队却仍是队列齐整,分毫不乱,果然是瘟神训练有术的冷血铁骑。 冢宰暗暗苦笑,这高允竟异想天开拿她的命来要挟那瘟神,未免也太高看于她了。江山何其多娇,那瘟神如何会为了她一个“叛贼”而放弃了这大败齐国的大好战机呢? 可冢宰不知,宇文镶握着缰绳的手却是捏得骨节作响,望见她脸颊没有一点血色,而月白的袍服衣襟却已被血色所染,那颈间所裹的白布条似还有血迹沁出,定是被齐人所伤。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19 章 若不退兵,她就算不被祭旗,也难免会被折磨而死。 一旁的吴允礼自然看透了宇文镶的心思,忙进言道“皇上,你不是不知那独孤反贼早已与齐国私下勾结,眼下这定就是与高允合演的苦肉计而已!切不可上当啊! 眼下一鼓作气,只要除掉高允,齐国必亡!” “苦肉计!?” 宇文镶神思一清,他知吴允礼说得有理,用力沉下心来,缓缓抬手,将要下那攻城的号令。 可望着城楼上那单薄无助的月白小身影,他却思量若万一不是苦肉计呢?他这一声攻城,便会让她真做了齐军的祭品,人头落地。 宇文镶凤眸越发深沉,他忽觉这个险,他半点也冒不起,遂拔刀指着那城楼上的高允,怒吼道“再敢伤我大周冢宰一根头发,朕必踏平你齐国!” 说毕,挥手号令退兵…… 皇帝转瞬更改的举动,让吴允礼甚是错愕,一向阵前果决的皇帝,如何会为了一个叛贼荒唐退兵,忙开口急劝,却见皇帝凤眸划过深戾的寒光。 吴允礼知,皇帝那是心意已决,无法更改,看来那独孤反贼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比想像得还要重啊,真是个祸害…… 看着那一身金甲的男人领了黑压压的大周铁骑退去,高允暗舒口气,而冢宰却是震惊当场,她没料到那瘟神会为了她一个叛贼而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大好城池,以及将这齐国百战骁将除掉的大好契机。蓦然落下一行泪来,倒真是生起了几分祸水的错觉…… …… 齐营中却一派颓靡之气,因着败杖,齐军上下便是将怒气发向了那囚帐中的冢宰,不但不准给饮食,还齐齐叫嚣着要杀了冢宰泄愤。 冢宰抱膝坐在毡毯上,昨晚就已没有饮食,此时真是觉着又饿又渴,忽闻帐口的守卫恭敬道了一声“余军师!” 听苍老沙哑并带着咳喘的嗓音道“奉郡王之令将那冢宰押往戎州军营关押!” 冢宰遂见一身青袍,后背微驼,杵着一根粗实的红木拐杖,满脸枯干皱纹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步进帐来,抬手便要来拎她…… 冢宰唔了一声,赶忙爬了起来,连连摆手,赔笑道“呀!呀!老人家别闪着腰,我自己走就是了嘛,不劳你动手呢!”…… “算你识相!”,余军师怒气冲冲的将她朝外推攘…… 冢宰笑着被推出了囚帐,便已见一行容色肃杀的戎装兵士已等候在外,将她粗暴的推进了一只木架的囚车。 冢宰双手拔着那囚栏摇了摇,柴木打造得还挺结实,随口说道“本冢宰还第一回坐囚车,这木质是糙了点!” 那些押解的兵士齐齐睁大了眼,然后怒气又齐齐迸发,骂骂咧咧起来, “还敢废话!你们周国皇帝杀了我们三万兄弟,占了我们土地,稍后就拿你祭旗!”…… 冢宰忍不得干笑两声,这回明明是你们齐人先惹的事,活该自取灭亡。 刚一笑出口,便见那余军师拿红木拐杖用力敲了敲囚车顶,并怒骂道“竟然还敢笑!找死!” “是!是!沦为阶下囚,本冢宰的确是伤心欲绝的!” 冢宰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斜斜靠在那囚栏上,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若是惹怒了这群哀兵,的确没有好下场…… 颠颠簸簸的前行,即将入夜,一行在山脚稍歇,余军师亲自从他所乘的马车里取来干粮和清水让众兵士补给。 见那些兵士吃得正香,冢宰咽着已渐干涸的唾沫,更感饥肠辘辘,可也只能强撑着一副周国大冢宰的傲然风骨,却无意瞥见那余军师时不时扫她一眼,目光中似还颇有些同情的意味。 冢宰思忖如何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从那余军师处骗一个饼来充饥,却见那众兵士竟是纷纷翻了个白眼,然后倒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冢宰挑了挑秀眉,竟然齐齐中毒而死,老天不会如此开眼吧! 扭头便见那余军师迅速拾了把刀,砍开了囚车的门锁,拽了她小细胳膊便是将她拉出了囚车。 冢宰微微一怔,垂目看了眼那老头儿拽着她的那只满是老人斑的手,没再说话,随着那老头儿朝山中奔去…… 到了林叶密掩的小山洞里,老头儿熟练的生了火,还从一旁的大石后拿出一个早备好的包裹扔给她。打开一看竟是一套粗布的女子衣裙以及干粮和水囊…… 那老头看了看一脸讶然的冢宰,道“换了那衣衫装个女子,脸上抹得脏黑些,只当你是难民,那些齐兵不会想到你就是周国冢宰的!” 说毕,老头便是杵着那红木拐杖,颤颤巍巍的朝山洞外而去…… 冢宰从包裹中抽出个饼,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大口啃起来,囫囵着问道“为何要救我啊?” 老头并未驻步,也并未回头,只是咳喘了两声,捶了捶背,苍老沙哑的语声道“我老人家曾受过楚国公大恩,所以,救你小命!”…… 冢宰抬眼望着那老头微驼的背影就要出了山洞,忽将饼放下,挤出两滴眼泪,哽咽起来 “可我不认得回去的路啊!脖颈伤又没好,真是好痛的啊,不会伤重而死吧!” 说着,还捂着脖颈夸张的痛叫了两声…… 此声一出,老头刹时停脚,快步奔了回来,焦急的来看她的伤,目光难掩心痛的道“该再备些伤药才对!”…… 冢宰睨着那满脸皱纹的陌生老头,忽泪水喷涌而出,捏了秀拳便去连连捶他,并气恨哭道“不是要我死么?还救我做什么?”…… 一百零三 初吻 冢宰的哭骂让那老头儿一时惊错,看着她痛哭的模样,目光却刹时难隐愧疚哀色,忽抬臂将她一把紧拥入怀,语声沙哑颤抖,“是雨哥哥错了,雨哥哥该死!”…… 这被齐军尊称为余军师的老头儿,竟就是那与冢宰一同长大的秦芜雨。 原来,此前秦芜雨用冢宰换了独孤流苧逃脱之后,本是想寻个僻静处安置独孤流苧。 可独孤流苧如何过得了隐姓埋名的穷苦日子,思量年轻时,那乐陵郡王高允也是她众多追求者之一,便是非要前去齐国,投靠了高允。 虽说独孤流苧并没如愿得到高允宠幸,但高允仍是收留了她,养在府中。 独孤流苧思量高允一向惜才,收纳门客,她需要有人留在高允身边助她一臂之力。便是让秦芜雨找了易容的高手做了人皮面具,并以烟火灼伤咽喉,然后让他以“余老头”的身份毛遂自荐。 一番谈论后,高允果然很欣赏这“余老头”对兵法的造诣,视为奇才,便是让他投在了麾下,呼为军师……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20 章 而秦芜雨此前也已听说冢宰被押下天牢在长街被箭射中,受了重伤,险些丧命,早已是悔恨心痛得无以复加。本是觉着已无颜与她相认,没料到她竟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冢宰在秦芜雨怀中哭了半晌,觉着气恨总算少了大半,先前这余军师伸手对她一拽便觉着那双手很熟悉,从小一同长大,行为举止早已深印脑海,她便是斗胆猜测,之后见他那般紧张,便是更加肯定了。 冢宰抹了下眼泪,抬眼见他已撕下了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皮。内里的面孔虽还有些浅痕未退,但的确就是那张熟悉的清俊容颜。 可听着他那沙哑破碎的嗓音,冢宰仍是蹙了秀眉,没好气道“若我没猜错,是那姑母叫你这么自毁的吧?” 虽说那段事早已不是秘密,可秦芜雨仍觉心下慌乱,他一直想她定也因此对他早已厌恨鄙夷了吧。 见她揉了揉额角,看着他难掩纠结难过的道“别回齐营了!眼下你救了我,那高允定会猜到是你所为,你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回关中吧!” 秦芜雨思量独孤流苧如今在那乐陵王府,已得了那高允信赖,定也是无碍的,便是点头答应了,可仍是忍不得忐忑问道“你还恨我么?” “恨啊!当然恨!我可是很记仇的人呢!”,冢宰挑着秀眉瞪她,大口啃着饼,嘟囔着小嘴,恨恨的答着话。 秦芜雨黯然的轻点点头,恨他也是对的,是他先将她多年的信任全全蹧踏,却又听她忿忿说道“可谁让你是我哥哥呢?比亲哥哥还亲的亲人啊!” 秦芜雨怔了片刻,暗暗失落,对她来说此生就只能是哥哥了吧,不过这样也好,也能照顾她一世。 见她啃着饼的可爱模样,不觉含笑,觉着能重新回到她身边,看着她,守着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心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似开始愈合结痂…… …… 天亮时分,冢宰换了那一身粗布女装,用泥将小脸抹得脏黑,与秦芜雨两人扮成夫妻难民便是上了路。 一路虽有齐兵拿着冢宰的画像搜查,但也平顺,因那些齐兵如何想得到要捉的周国大冢宰会是个女人呢? 路过洛州城时,见城门处已是张贴了告示,百姓们争相观看,议论纷纷,以为是捉拿“余军师”的,可凑上去一看却是说混入齐国的细作独孤流苧将会于十日后在邺城问斩。 冢宰瞥见秦芜雨的神情骤然萧寒,心上也涌起哀伤,猜想高允定是查出了那“余军师”的真实身份,想如曾经韦坯那般施出故伎逼秦芜雨将她交出换那姑母,用力咬了咬牙,没好气道“我知我又要死一回了!” 秦芜雨这才回过神来,牵了她手便疾步赶路,看似平静的道“高允年轻时曾爱慕过五小姐,定不会舍得杀她的!这只是个圈套罢了!” 秦芜雨如今的清醒让冢宰惊异,但感觉他握着她的手很用力,似需要一些什么支撑才能让他完全平静下来,她猜想他不可能不担心的吧。 如今周军尚重兵压边,没有退去,她这周国冢宰恰是挟制周帝宇文镶的一颗棋。 那高允真会为了年轻时的爱慕而坏了大事?若那姑母真出了事,以秦芜雨那专情执拗的性子,就算不会随那姑母而去,也定会悲伤一世的吧? 冢宰思量到此,将小手从他紧握的大掌中抽回,垂眸轻声道“姑母要是出事,你定会去死的吧?你还是将我交出去吧!” 此话一出,秦芜雨愕然回头,盯着她那双难掩忧伤的水眸,忽然觉着她已是无法如曾经那般全心的信赖他了吧。 心间结痂的旧伤似被再度撕开,鲜血淋漓,一阵裂痛,沉默了片刻,只是轻淡的道“我欠五小姐的是命,而你却是我想活下去的理由!”…… 可第二日清晨在破庙醒来时,冢宰却仍然不见了秦芜雨的人影,只是手边的包裹里留下了足够的干粮以及秦芜雨的字条,称他救出五小姐后便会前去关中找她。 冢宰轻叹口气,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爱为何物?不就是不计得失的相护相守。 若秦芜雨真能放下姑母不管,他便也是不是她从小认识的那个有情有义的雨哥哥了。倒是羡慕姑母,有秦芜雨这样的痴情男儿不离不弃,可姑母却不懂得珍惜。 只是担心如今秦芜雨武功只恢复了一成,别说劫刑场救人,就是只要现身都必会死无全尸,可惜裴二娘、风戍他们又不在身边,远水不救近火…… 冢宰心下焦忧,步出破庙,却撞上一帮四处打秋风的流氓,不但抢了她的包裹,还淫笑着便是伸了脏手要来轻薄。 冢宰暗道如今脸抹得这么脏黑扮个难民也能被人看上,这齐国审美真是不拘一格啊。可若堂堂周国大冢宰被几个齐国流氓揩油占了便宜,那得多失了傲然的风骨啊。 正被逼得连连后退,脚下踉跄,无计可施,却见远远有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那几个流氓竟是转眼纷纷倒了地,不再动弹了。 冢宰一愣,见那些流氓竟是皆在咽喉处留下了一道浅痕,定是被什么绝妙的暗器所杀,真是死得好迅捷不见血啊。 而那辆马车走近,驾车的陌生男子跳下车板,随手将那些流氓以特异的黄火点燃烧烬,并说道“我家主人从不轻易动手,你们却能死在他的手里,可真是福气啊!” 这声音冢宰听着耳熟,分明就是那玄灵,这定也是戴了假人皮易了容的,又听那马车中传出那清悦好听的语声“快上来!”…… 冢宰怔了怔,可刚朝车板上迈出一只脚,便看见自己那露出脚趾的破布鞋,再低头看了下自己这身粗布破衣裙,想着自己那张抹得脏黑的脸面。 人家爱洁成癖,莫上车惹人笑话,正尴尬笑着要退下来,哪知却被一只白玉修长的手一把握了手臂便是扯进了车厢,毫不提防的便跌进了那带着淡淡雅香的怀抱…… 那梨花白的袍子前襟顿被她脸上的污泥蹭出了一片污印子,她赶忙爬起来,坐得离他远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这么脏,弄脏你衣袍了!” 而她想她脏的何止是脸和衣裙啊,想起他先前说的那句“而你早已非清白处子之身,本王只感厌恶肮脏,如何还会喜欢?”,不由又朝一旁车壁挪了挪,尽量连他的袍角都不要触碰到才好。 这份疏离,让那面具后的眸光浮过浓重的愧疚疼色,忽将银面具摘了下来,抬臂将那脏兮兮的人儿紧拥入怀,微微颔首,那精致的薄唇便噙住了她微翘的樱唇。 冢宰感那略略冰凉的唇,青涩而认真的在她唇舌间细细温柔辗转游历,似在品鉴着世上最美的甘香。 她瞪大了双眸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美如素玉的脸庞,只觉神思恍惚,定是入梦…… 许久,那人这才轻轻松开她,已透出绯色的白玉脸颊蹭上了她颊上的污泥,神色难隐仓惶。 刚一时情不自禁所为,可会让她觉着不安,白玉修长的双手捏紧了袖角,半垂着眼眸不敢看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圈蝶翼般的阴影不停忽闪。 这副仿佛被人轻薄的模样让冢宰觉着又好笑又可爱,随手拍拍他肩,随口调笑道“呦,一看就是没亲过人呢?初吻啊? 那你可吃大亏了,我这早非清白,不干不净的人!” 这话一出口,冢宰觉着自己真是像极了裴二娘那女草寇的行止,不过比裴二娘更恶劣的是,占了人家良家妇男的便宜,不但不放人生路,还要言语上再大肆调戏一番,过过嘴瘾。 见那人猛然扭过头来看她,眸带痛色,忍不得又将她拥进怀中,紧贴着她的脸畔,清悦语声慌颤,道“我此前那样说,却不是那样想……只要是你,便是最纯净无瑕……” 冢宰用力咬唇,也没遏止住那要夺眶的眼泪,终是将一脸泪泥悉数蹭在了那梨花白的袍子上…… 广陵王取了白绸帕绞了些洗面的花水轻轻替她擦净脸庞,见她睁着水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道“放心吧!我会让青陟去救下你姑母和义兄的!” 见她点点头,然后又挤着眉眼,小脸沉重的道“你确实应当戴着面具的。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真是让人不得不起了轻薄的念头啊!” 这调戏得如此真诚,让广陵王唇角不觉噙起温柔的笑意,抬指细细轻捋她发上的泥,眸光温润的凝着她,认真的问道“那冢宰也有这般的念头么?”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21 章 “呃,这个嘛,本冢宰历来就不是正人君子,还很卑鄙!” “嗯,本王就喜欢卑鄙小人儿!” …… 一百零四 生辰 一路到了邺城,车马到了城东一处与平常大户人家相似的宅院,酉炽和宛鸣早已在宅中打点好了一切,安顿了下来。 傍晚时分,便见青陟也救了秦芜雨与那独孤流苧而来,竟是出乎青陟预料的异常顺利。 独孤流苧一眼看见那端坐在正堂中的侄子,面上刹时怒色浓重,暗怒秦芜雨竟是为救这个小畜生而暴露身份,害得她被高允下了狱,还受尽肖太后那贱人羞辱…… 冢宰自然也是瞥见姑母毒恨的眼光,装作仿若未见,只是拿过一只已装好足够盘缠的包裹塞给秦芜雨,道“这里毕竟是别人宅子!” 秦芜雨自是知晓冢宰的意思,这便打算要带独孤流苧离开,可独孤流苧却是一副疲乏无力之态,走了两步,竟是昏倒在地。 这姑母再歹毒,毕竟也是血缘至亲,冢宰见她此状,也着实是于心不忍,想来定是在狱中受了不少苦楚吧,便是厚着脸皮请宛鸣收拾了后院两间客房让姑母和秦芜雨暂时住下,明日天明再行离开。 安顿好那姑母,冢宰这才回了房间,见案上已是备好了精美的菜肴,除了些她爱吃的甜食糕点,还有一碟染成五色的精巧寿包。 冢宰这才惊诧的想起,今日竟恰恰是她和她同胞哥哥的生辰,没想到他竟连这个也打听到了。 广陵王坐在案后含笑向她轻招招手,示意她在他身旁坐下,取银筷为她夹了个寿包搁在白瓷碟中,道“听酉炽曾说过,生辰有吃寿包的习俗,是祁愿能一世平安! 只是,仓促之间,生辰也不能为你好好庆祝!” “很好了!我同胞哥哥离家出走以后,我本也就没有再过过生辰啊!” 冢宰见那寿包外形精巧,颜色好看,定是极为可口的,拈了一个便是啃了一半,啧啧感叹着味道甜滋滋的真好。 吃得正香,抬眼见广陵王正目光柔和的凝视于她,那张美如素玉的脸庞与优雅的风度让她总觉着他是身居九天的谪仙,而她却只是个凡胎俗物,忙咽下寿包,低头笑了两声,尴尬的道“‘小乞丐’的吃相总是很粗鲁的!” 可这个嘟囔着小嘴的吃相,却让广陵王觉着极为可爱,过了十年,吃相竟也是没有变化,仍如当初那个进屋就拾了饼大啃的“小乞丐”一般,无遮无拦,率性纯真。 广陵王从旁拿过一只红色锦盒,取出一只镶嵌着琉璃的精美玉簪,而那发簪端处的琉璃花铸成了一朵茱萸花开的模样,道“此前备的,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冢宰拿过细看,茱萸纤娇,做功精致,显然是花了很多心思,可这样精雅的簪饰也要配上女装才会相得益彰啊,笑道“很喜欢啊!以后换了裙装,戴给你看!” “以后?”,广陵王闻言眸光暖软,若有所思的微点了点头,他的确很想看一看她换上女装会是何等的精美绝伦…… 晚膳吃罢,又闲聊了片刻,广陵王在她房中的香兽中添了雅香,安顿她躺下,在那缭绕的淡淡安神香气中,她很快就阖目睡去。 广陵王将锦被为她轻轻掩好,静静坐在榻边凝视着她熟睡的可爱模样,唇角不自觉恙起温柔的笑意,扭头见酉炽已是来了房门外,他驱动轮椅出了房门,问道“查到了?” 酉炽小声禀道“卑职已查到了当初那治出‘玄珠’之毒的奇人是齐国宫中一个太医,可早在十年前那太医制出此毒交给那肖太后的当日,便被肖太后所杀,这也就是怕那太医会将此奇毒解药外传。 但据说当时那太医还一并交给了肖太后百余颗镇住那‘玄珠’毒的解药,正是郡王每半年所服的那种!” 广陵王点头,思量若能拿到哪怕一百颗那镇毒的解药,也能保住他这条命活上五十年,不也算是能陪她到老了。可如何能从那肖太后手里换到那些解药,还得从长计议…… 而想要那解药的除了广陵王,还有就是那假晕躺在对面客房的独孤流苧。 其实,早在独孤流苧来齐国投靠高允之时,那肖太后怕她奸诈歹毒诱惑高允便也逼得她服下了那玄珠之毒。 而这回她被下狱用于引秦芜雨现身时,她便是借此机会与那肖太后谈妥,若能捉到她那任周国大冢宰的侄子,便是换给她一百颗解药。 所以,青陟救她出来特别容易,而装晕留在宅中也就是为了寻机会捉了那侄子去换那保命的解药。可是独孤流苧思量,如今秦芜雨定是不会帮她捉人的,那就只有自己想法子动手了。 而独孤流苧在那客房躺了半晌也是没有想到主意,那广陵王宅门处有高手护卫,想掳了那侄子离去真是难如登天。 可今晚却是从窗户隙中望见了那对面房里,那广陵王元瑾为那侄子置办的寿筵。其间,独孤流苧震惊的望见那广陵王凝视着她那侄子眉目含情,满是爱意。 而让她更震惊的是那元瑾还赠送了侄子一枚女子发簪,可为何要赠送一个男人女子的饰物啊?她这才恍然惊悟那侄子定就是秋萸那个死丫头假扮的吧! 独孤流苧气怒之余,却是有了主意,待那广陵王主仆离去后,独孤流苧进了冢宰的房间,将那该死的死丫头揪起来用力摇醒,骂道“死丫头,你醒醒!” 冢宰被摇得小身板就要散架,醒转刚一睁眼便看见姑母那气怒到扭曲的面孔,知这个假扮的秘密已是被她发现了。 不过,如今发现了才好,还懒得再装了,索性又倒头躺回衾被中,睡意朦朦的打了个呵欠,嘻笑道“姑母看来也并没大碍了嘛?明早就送姑母回关中……唔,一路平安啊!” 这副嘻皮耍赖的模样惹得独孤流苧怒气更甚,竟是被这死丫头假扮的“侄子”骗了那么久,可瞪了她几眼,转眸却又冷笑道“以前真是小看你这死丫头了啊,不但将宇文镶那小孽种迷得神魂颠倒,眼下还有本事让那不近女色的元瑾也为你发了痴!” “呵呵,真是多谢姑母夸奖啊!” 冢宰呵呵干笑了两声,翻了个身,扯了扯衾被裹了严实,却又被那独孤流苧揪了耳朵,还听她冷嗤一声, “死丫头,看你今晚与那元瑾眉目传情,定是看上他了吧?可那元瑾没有解药也是活不长的!” 听闻这话,冢宰心上一颤,是啊,虽前不久服了药,可半年之后毒发时又怎么办? 可听这姑母话间的意味是有法子拿那解药啊,遂翻身坐了起来,眨巴着水眸,一脸乖巧的示意姑母将话说清。 独孤流苧这下倒是收起了那气怒的神色,生平第一回与这侄女和蔼了两分颜色, “其实姑母也中了那玄珠毒,已与肖太后那贱人谈好了,拿你去换一百颗解药。 姑母打算假意带着你去交给那肖太后,让那肖太后拿出两百颗药来,姑母与那元瑾一人一半。这一百颗药不也能保命五十年啊? 活这么长那也够了嘛……最多他年轻,姑母多让他三十颗也行…… 待换了解药,再让那元瑾的人将你救走不就是了? 眼下,周齐两国交战,他们是想拿你要挟宇文镶那小孽种,那肖太后一时也是不敢杀你的……” 冢宰听罢这番话,也生平第一回觉着这个姑母除了歹毒之外,还是有些智慧的。只要能帮广陵王拿到保命几十年的解药,冒一回险又有何妨? 因知元瑾定是不会同意,冢宰悄悄找到了酉炽,与他说了这个法子,让他们暗中跟随同去。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22 章 酉炽也觉除了这个主意,一时确实还没想到其他更好的法子,而有他们跟着前去保护,也定能拿了解药,并保冢宰周全而退。 思量后,酉炽叫来了青陟、玄灵,正要出发,见秦芜雨也提着那把青铜重剑步进房来,道“我也同去!” 由此一行便是背着广陵王出了宅子前往了齐国高家的祖庙外的枫树林,这是独孤流苧与那肖太后所约好的交人换药之处。 独孤流苧独自上前让候在祖庙外的老婢去向肖太后传话。而冢宰与秦芜雨他们四人则躲在了林中。 不多时,便见凤冠华服的妇人在护卫簇拥下从祖庙而出,冢宰悄瞥见那妇人虽已脸皮松弛,眼角下垂,原来尖细的下巴也臃肿得失了形,但仍是能一眼认出这就是十年前害死她母亲的那个肖太后,暗暗愤恨,骂了一声该死的毒妇。 肖太后高傲的扫过独自前来的独孤流苧,道“你令人禀报说捉到了你侄子?人在哪?” 独孤流苧挑起媚人的眼角,闲闲的把弄着自己那仍是续得纤长,并染了艳红蔻丹的指甲,虽如今没有凤冠霞帔着身,但那慵闲的气度却比那一身华服的肖太后更多了傲然的贵气,这是独孤家女子与身俱来的风度,也是皇后多年养出的华贵气宇。 这让那肖太后顿有相形见拙之感,也不知这周国的废后是如何保养得宜,驻颜有术的,与她差不多的年岁,可外貌却已是如此天差地别。 肖太后越发的不耐烦起来,双下巴便是越发的突出了。眼下高允连连战败,那宇文镶大军压边未动,急需那冢宰以作要挟。 而就在肖太后要发狂之时,才听独孤流苧冷笑道“那也该你先拿出交换的诚意来啊?两百颗,不得少!” 一百零五 复仇 肖太后思量这祖庙四周已是备下了伏兵,独孤流苧拿了药也是逃不掉的,令随身老婢将一只三寸见方的鎏金雕花盒捧出,并道“这药本就没有两百颗,这是先前答应你的一百粒!” 这话让冢宰暗惊,只有一百颗,那姑母和元瑾不是生生少了五十年。唉,不过,只要活着便是能想出别的办法。 见独孤流苧抬指优雅的掀开盒盖,满盒皆是乌黑的药丸,与她此前服过的一样,随手拈起一粒掰出一点浅尝了一下,压在舌下也是浅涩之感,暗暗欣喜,果是那镇毒的解药没错。 正要去拿,那捧药的老婢却是将盒盖一扣,退到了一旁,横眉立目道“没交出人,休想拿到药!” 独孤流苧遂拍了拍手,那藏在林中的酉炽便是将面以黑布一蒙,押了冢宰而出,只是假意将刀抵在冢宰咽喉,对那肖太后喝道“不老实交出药来!便杀了这冢宰,逼得周帝向你们齐国大势兴兵!” 肖太后打量了下那容颜绝世,如同谪仙的白袍青年,微愣一瞬,这比高允送出的捉人画像上可要灵气美貌得多,定就是那独孤石的儿子没错。 可眼下要用这冢宰要挟周帝,这小崽子的确是不能死的,遂让那老婢将药交给了那独孤流苧。 待独孤流苧拿到解药之后,酉炽也押着冢宰假意朝那肖太后而去,就在将冢宰做势推向肖太后的那一瞬,青陟与玄灵齐齐飞身而来,将肖太后身边的一干护卫宫人转眼杀了干净。 肖太后惊叫,埋伏在祖庙四周的伏兵闻声齐齐而出。可酉炽却已是将刀架在了那肖太后颈上,伏兵顿时不敢再动。 挟持着那肖太后朝林中而去,秦芜雨也驾了马车飞驰而来。 众人正要将肖太后也掳上了马车,却不料那肖太后的大袖忽然一动,竟是飞出一枚尖细的袖箭,直朝冢宰而去,箭尖带毒,只要这独孤崽子中了毒,便只得受她控制。 而那肖太后抖袖的举动却让跟在冢宰身旁的独孤流苧无意瞥见,那一瞬她没做任何思量便是一下挡在了侄女身前,尖锐的袖箭便是深刺进了她的心口。 “姑母!”,冢宰惊哭呼着,与秦芜雨将她扶上马车…… 独孤流苧用力的喘着气,将那死死抱住的解药盒子塞给侄女,断断续续的道 “好好的活着,定要嫁给专一爱你的男人……不要像姑母这辈子爱错了一个男人,走错了路,再也回不了头……” “姑母,你不要说话,我带你找大夫!” 冢宰紧抱着独孤流苧那因痛苦而颤抖的身体,痛哭急呼,而秦芜雨也跪倒在了一旁。 独孤流苧那双美眸却是呈现出了许多年未有的温娴眸光,静静的看着侄女,竟是渐露出了如母亲看着孩子那般的慈爱笑意,抬起那涂满艳红蔻丹的纤手颤抖的抚过侄女带泪的玉雪脸颊,喘息越发微弱, “姑母一辈子没对你有过好脸色,因为都说,我那小侄女的眉眼长得有几分像我,每每看见你这丫头傻里傻气的模样,我就觉着像看见我年轻时的那个自己,爱得有多痴有多蠢,便很想讨厌你…… 可我们家秋萸却就是个让人不得不喜爱的孩子啊…… 救下你,是姑母这辈子总算做对了最后一件事,能够稍有面目去见大哥和大嫂了……” 说话间,独孤流苧气息微弱下去,眸光也已渐涣散,看向那跪叩在旁的秦芜雨,微微道“留着命,帮秋萸照顾好独孤家……” 秦芜雨深深叩头应诺,悲伤却奇怪得没有了眼泪,他忽然确信曾经那善良的“五小姐”终是回来了…… 车马疾驰,独孤流苧终是幽幽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靠在侄女怀里阖上了眼眸,那涂满艳红蔻丹的纤手在身侧缓缓垂下,娴静高贵的如睡去了一般,她痛苦一世,恨了一世,终得解脱…… 可冢宰却紧抱着她痛哭失声,从来觉着这姑母深冷歹毒得无法靠近,却又无法真正的讨厌,她们姑侄其实有太多相似之处,不只是容颜,而是那对爱的痴傻。 独孤流苧似要用一世之错告诫侄女,爱恨执着,世间痴妄,而她用命救下她的侄女,不但是救下她对世间情爱的希冀念想,也护下的是她深埋心底却不为人诉的迷朦纯真…… 冢宰痛哭之间,秦芜雨忽然抬起那把青铜重剑便是砍掉了那肖太后行凶的右腕…… 肖太后顿痛得失声惊叫,痛骂着“秦芜雨,二十多年前,你刚被抱到独孤家时,我还帮忙照顾过你,你竟要杀我……” 这话一出,秦芜雨悲怒间微愣,打量那毒妇确实有两分眼熟,忽想起这不正是义母当年身边那陪嫁婢女肖菻逻…… 原来这肖太后本是独孤秋萸母亲尹氏的陪嫁婢女,随尹氏嫁到独孤府后却是也爱慕上了英伟无匹的独孤石,可投怀送抱却屡屡被独孤石厌恶拒绝。 肖菻逻当时便非觉着这定是尹氏从中作梗,阻止独孤石纳妾,由此心怀恨意,愤而入了宫,可却也没得当时的前朝元氏皇帝宠幸。 后来,齐国与当时的元氏皇族联姻,肖菻逻便作为陪嫁的宫女随当时出嫁的公主去了齐国,终于搏得了齐国先帝宠幸而生下了当今齐帝高辗,被封贵妃,从而登上了齐国太后的宝座。 可肖菻逻一直深恨独孤石和尹氏夫妻,所以,当年将尹氏掳来,折磨而死,将她一双儿女也送去为奴为婢,由此想让独孤石痛苦一生,以解心头之恨。 …… “好!雨哥哥下不了手,杀我母亲与我姑母的大仇,便由我亲手来报!”, 冢宰悲怒拿过秦芜雨的重剑,双手紧握着便是要刺进那毒妇的咽喉,却被酉炽拦住,道“暂留着这毒妇,有这个棋子,也能保我们顺利离开齐国!” 肖太后闻言冷狞大笑,瞪着冢宰那玉雪的小脸,嗤道“有胆倒是杀了我啊!我大齐的兵马会将你们踏成肉泥!” 哪知却见冢宰含泪的眸光忽然幽深莫测,从独孤流苧心口拔出那枚带血的袖箭便是狠刺进了那毒妇的肩头,怒瞪着那毒妇,冷狠道“好啊!那我便只好让你看看齐国如何亡国? 我会让大周皇帝的铁骑并着我独孤家的骁悍兵马一起,踏平你齐国!!!”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23 章 那汹涌奔腾的怒意并着慑人之气,让肖太后惊愕战栗…… …… 冢宰的书信由秦芜雨快马加鞭送到了丹州军营的宇文镶手中,称她已返回了关中,即将调了独孤家兵马助他一同踏平齐国。 宇文镶绷紧多日的心弦大缓,之前的确听安插在齐国的暗探回禀,她竟是在押往戎州军营的途中逃掉了,本就正思量着齐国没有她在手,便是可毫无顾忌的攻城掠地,直捣黄龙。若再能得她独孤家兵马一同相助,亡了齐国指日可待。 皇帝这便要招众将前来大帐议事,却忽闻远处妓帐方向有琴音传来。皇帝微怔,这不是他母亲曾经在承华宫的桂花树下反复所奏的曲子,遂令人将那奏琴的妓人传来。 很快,一个素衣的军妓捧着一把瑶琴而来,施了大礼,“奴婢为皇上奏一曲!” 这像极了独孤秋萸的甜软嗓音一出,倒是让皇帝更加诧异了一下,令她抬起头来,认出这不就是那绮香楼的流珠么? 皇帝的凤眸滑过一抹戾色,然后又隐去,稍作思量后,示意她抚了一遍刚才的琴曲,似对她很是满意,重赏后留她在一旁候立,并传了吴允礼前来议事。 流珠暗暗欣喜,不枉她此前费心费力的学了那程妃所擅的曲目,果是一举抓住了这皇帝的心弦。虽说留在皇帝身边,得了圣宠,定能荣华富贵,可服了毒药被齐国所控,却还不得不做那齐国的细作。 而吴允礼奉旨前来,见那流珠候立在旁,暗暗诧异,然后见皇帝展开了一卷羊皮所制的行军地图,道“朕打算三日后就先攻这信州经梁州……然后直逼齐都邺城……” 吴允礼似懂了皇帝之意,点头赞成…… 入夜,流珠将宇文镶三日后将兴兵攻城的路线消息写了密信装进蜡丸,到了马房交给上回掳走冢宰的齐国细作,让他速送去给乐陵郡王高允。 而这一幕却是暗暗看在了吴允礼眼中,暗道皇上这一招将计就计着实简单而高明。 其实,早已查出那绮香楼的老鸨梅婆与头牌流珠等人皆是齐国安插的细作,用于从那些达官显贵处收集周国情报,先前只是不欲打草惊蛇,便未除去,眼下倒还起了个大作用。 待那高允收到将从信州入攻的假消息,必会将大军调往信州驻守,而到时就能轻易攻下兵力虚乏的西汾州再经戎州、赵州等地直抵邺城…… 三日后,果不出宇文镶所料,高允得了假消息慌忙调了大军前往了信州,宇文镶遂轻易的一路攻城掠地朝邺城方向直抵而去。 高允闻讯大惊,正要急调了兵马赶往邺城救援,却是得到独孤家大军也经洛州一路凯歌,将直向邺城攻去的消息。 高允悲然站在风中,悲道了一声“天亡我大齐啊!”,捂着胸膛呕出一口重血,随后决定带着小皇帝退避雍州镶所领的大军与独孤家的兵马已朝邺城而去,这定是高允写来的密信。展开来读,果是高允希望他看在昔日齐国为质时的照拂之情,劝那“小叶儿”按住独孤家的兵马。 广陵王静了片刻,他知“小叶儿”之所以会动独孤家兵马助宇文镶伐齐,不单是为报杀母之仇,也是想让独孤家洗刷掉此前反叛的罪名,搏得宇文镶信赖,并在战伐中稳固住独孤家的实力,从而换来独孤家的长久平安。 小叶儿做的决定,他绝不会开口阻止。可高允当年也的确对他照拂妥当,这份情也是该报了,有些过往也终该作个了结。遂下令将所有财产送给那高允,也算是助高允拥齐帝在雍州拒兵而守的粮饷,如此也就算是还尽当年情谊,再不相欠了…… 而冢宰此时回了独孤府,正要令裴二娘、风戍他们打点行装,可思量那被押回的肖太后还囚在天牢之中。 此前因着要兴兵伐齐,那肖太后身份特殊,杀了反而激齐国哀兵,这才暂留了那毒妇一命。今早已得闻皇帝的兵马与独孤家的大军早已顺利于齐都会师,战局已定。眼下,确实该杀了那毒妇为母亲和姑母报仇了,便是派风戍去那天牢送那毒妇上路。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24 章 可风戍从天牢奔回时告诉她,肖太后那毒妇竟是在天牢中叫嚷求见程碧芙并说有惊天秘密相告,然后被程碧芙和她母亲李氏带走了。 冢宰微蹙秀眉,思量肖太后那毒妇定是要将她这冢宰是女人和广陵王是齐国细作的秘密告诉程碧芙吧? 她女扮男装之事,皇帝本就知晓,说出去也无妨,可若皇帝知晓广陵王的身份,那必会斩草除根。可眼下阻止已迟,遂让裴二娘速去广陵王宅传话,今夜在城外清音山下会合,先回了关中便能保得安全。 裴二娘匆匆前往广陵王宅却发现府宅已空,竟是皆已离开了。 冢宰得闻木然当场,他终究还是不愿给她那十年恬静岁月么?只是担忧皇帝知晓了他是齐国细作,定会踏平了广陵,并将他碎尸万段吧…… …… 而皇帝比冢宰预想的更快回师了都城,他此前的确已是收到了那程碧芙的书信,其中的确说那肖太后供出广陵王元瑾竟是齐国培养多年的细作,那就得赶快铲平了才能除掉后患…… 皇帝金甲未换,便是领兵上了大殿,令将肖太后押上殿来,思量那肖太后若能将齐国安置在大周的细作全都供出,倒是可以将功赎罪留她一命。如此,也显示他大周皇帝宽仁,并有利安抚齐国降兵并统治那片齐国新土。 肖太后被押进勤政殿来,跪倒在殿中,见罗列两旁的那些威仪凛凛,戎装加身的将士,胆怯颤抖,忙对皇帝叩首道“罪妇不但愿将这些年高允安置在大周的细作一一禀明,还有关于大周冢宰的惊天秘密禀告大周皇帝,只求将功赎饶罪妇贱命!” 皇帝一听有关冢宰的惊天秘密,凤眸划过戾色,这肖太后莫非是发现了冢宰是女人? 可若是任这肖太后公然说出,全军上下定会愕然,指冢宰欺君之罪。本是可以留这罪妇一命,可她若真是知晓那个秘密便是留她不得了。 想到此,宇文镶令退了众将,只留下了吴允礼、姜桦等几名亲将,这才令那肖太后讲出。 果听肖太后开口便道出了冢宰是独孤秋萸女扮男装,此言一出,包括吴允礼在内的几名亲将皆震惊得难以言喻。 姜桦接着倒是忍不得抹了把泪,“原来王妃还活着呢!” 而吴允礼见皇帝神色不变,这也才明白皇帝为何对那冢宰那般痴迷的缘由,之前怕她做成权臣倒真是多虑了。 可又听那肖太后接着道“罪妇还知那广陵王元瑾不但是高允安排深入周国的细作,那独孤秋萸与那广陵王元瑾还有私情,特意为那元瑾冒死求解药……” 此话一出,皇帝平静无波的容色刹时冷戾,可却觉这肖太后所言属实。想起冢宰此前对他的抗拒冷淡,他的确猜想过她的心里莫非已是装着别人。 皇帝容色的冷怒难遏落在肖太后眼中,忙又进言,“罪妇所言句句所实,那独孤秋萸的确对皇帝不忠……” 哪知那“不忠”两字刚出,便见皇帝凤眸顿浮起杀气,豁然拔刀便是砍下了那肖太后的项上人头…… 皇帝遂震怒大吼将冢宰传来,他倒要问问那个他视若心肝的女人,是不是没了心肝的背叛了他? 可姜桦刚跨出大殿又被皇帝叫住,扭头见皇帝脊背绷直的坐在那宝座上,神色却是从未见过的慌乱。 他想若她真的承认她喜欢上了别人,他又该如何是好?杀了她,他是绝对下不得手的。可她的心本该是属于他的,不是么? 这一切都怪那该死的齐国细作,皇帝顿时愤恨,可刚开口下旨全力搜捕那广陵王元瑾,宫外守将却是来禀,称广陵王前来请罪。 这倒是让震怒中的皇帝愣住了,竟然主动前来送死,倒是令他颇感意外啊…… 一百零七 萸香 皇帝怒然下令将那细作广陵王押上殿来,倒要见见那能从他宇文镶手中抢走女人的是个什么模样? 很快,见一身梨花白的男子驱动轮椅进了殿来,待他抬手揭下罩脸的银面具。皇帝惊见不但不是传闻中容颜被毁的丑陋,而是美如冠玉,倾国倾城。 皇帝想到他那视若心肝的女人定就是被这副皮相所惑,骤然拔刀抵在了广陵王的咽喉,怒骂了一声“该死的细作!” 广陵王却面无半点惧色,淡淡一笑,从容的睨着那已怒发冲冠的皇帝,不慌不忙的道“元瑾当年的确是得齐国乐陵郡王照拂,送回了广陵。可这些年,元瑾治理广陵,可曾做过一件对不住周国之事?” 皇帝一时哑言,这些年,这广陵王倒的确将广陵治理得井井有条,即便灾荒连年,广陵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不缺衣食,也并没有兴兵生事,倒确实于大周无害,杀他倒确实欠了理据。 却又听他道“不过,元瑾唯一需要向皇帝请罪的,是前些日子,元瑾将家产赠送于乐陵郡王,以感激当年齐国为质之时,他的照拂之恩。” 此话一出,皇帝的凤眸划过狠色,将刀又朝他颈间一抵,震怒道“你资助敌国,就是死罪!” “元瑾此来,正是领那死罪!” 广陵王淡笑而语,静睨着那眸色血红的皇帝,那似与身俱来的脱俗清贵之气,让人错觉他不属凡俗。 可资敌之罪,夺爱之恨,任何一条都当被皇帝千刀万剐,皇帝的刀却迟迟不能按下。 他想,若是一刀杀了这个男人,他那视若心肝的女人定会对他悲怒厌恨,此生也不会再给他想要的真心。 皇帝思量到此,倒是放下了刀,佯作平静的道“早年,先帝将朕的小姑母平阳公主嫁于了你,算来你也还是朕的小姑父。而这些年,你也的确治理广陵有功,朕免你死罪,放你回广陵!” 皇帝心下琢磨,听说那小姑母送去广陵后便未见到这元瑾的面,甚至连天地都不曾拜过,如今这元瑾若想活命,定该好生抓住小姑母那根救命的稻草,与小姑母真正完婚。 如此一来,那视若心肝的女人定会看透这男人贪生怕死的面目,从而回到他的身边来。 可令皇帝没想到的是,广陵王淡冷绝决道“元瑾并未与平阳公主行过大礼,并非夫妻,皇帝大可为平阳公主另赐婚姻!” 皇帝容色暗沉,瞪着那广陵王坚定绝决的双眸,冷怒道“敢抗旨,便又是死罪!” 广陵王清淡一笑,“婚姻在元瑾看来,那是对所爱女子才能给的一生承诺,而不是保命的法宝。元瑾十年之前便已许下誓言,此生若娶,只会是她。试问心有所系,如何再娶她人?” 这番话更让皇帝震惊错愕,在他看来婚姻不过是达到目的,铺置政局的手段,却从没想过那该是对所爱女子的一生承诺。 他忽然有些明白那个女人的心为何会离他而去?这个发现让他心上惊痛,也刹时觉着从未有过的溃败之感。可难道不是他自己将她一步步从他身边推开的吗? 皇帝双拳紧握,静了半晌,佯作平静道“你走吧!朕对心爱的女人,也自会给她一生承诺!” 广陵王打量皇帝一眼,微点点头,调转轮椅离去,而她的选择,他想由她随心而行…… 待那梨花白的身影离去,皇帝遂要传苏离前来拟写封独孤秋萸为后的诏书。 吴允礼连忙急劝,“可女扮男装,身入朝堂,如此欺君罔上之事传开,皇上若是不但不治罪,还封为皇后,如何以正纲法,堵那攸攸众口? 尤其是皇上的母族程家难道不会愤而生事,挑起内乱? 眼下战事硝烟未平,那乐陵郡王高允随时会卷土重来,妄图复国,内乱不得啊!” 第 1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5 章 下堂妃搏爱记 作者:羊一弦 第 125 章 此番道理皇帝当然明白,可若不封她为皇后,给她个一生的承诺,拿什么将她的心从那元瑾那里夺回。他就是要告诉她和天下人,他的皇后只会是独孤秋萸。 皇帝心意已决,不容更改,瞥见那程碧芙与李氏在廊中慌张逃离的背影,皇帝顿蹙了剑眉,这母女定是会挑唆程家生事,遂对跟在身旁的平公公令道“赐那对歹毒的母女鸩酒一壶,彻底闭嘴!”…… 老平肃然应诺,领了两宦者躬身而去。又见姜桦飞奔来急禀,程家兵马围了独孤府,指冢宰是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要她以死谢罪…… …… 此时,独孤府外早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程家兵马,百姓们也是将独孤府外的大街堵得水泻不通,冢宰竟就是秋萸小姐的秘密已让都城炸开了锅,极为沸腾。 裴二娘、风戍一众皆握了兵器正想出府门大开杀戒,却被冢宰制止,她暗暗思量,程家是以她欺君罔上之罪而来,若是动了手,独孤家便又背上了反贼的恶名,免不得再有一场又一场的纷争,独孤家如何久存。 她在妆台前坐下,静看着铜镜中那个一身白袍,梳着男子发髻的纤小人影,道“如今,的确只有我这冢宰以死谢罪了!”…… 立在一旁的裴二娘一惊,忙纠结道“那皇帝定会保住你的!” 哪知此话一出,却见小主子刹时蹙了秀眉,道“他若保下我这个欺君罔上的罪人,便是乱了纲法,如何安百姓平天下?我就是不想再欠他!” 说话间,冢宰抚袍步出房门,却闻一声“小妹!”的急唤,见秦芜雨领着一个身形清瘦,身着广袖道袍的青年疾步而来,面容白皙清秀,虽充满男儿气概,但眉目却与她有六成相似,这不就是她那早离家出走的同胞哥哥,真正的独孤秋枫。 冢宰顿时气得跺足嚎啕大哭,“你倒是不要回来啊!你去得道成仙,回来人间做什么?” 被那带着药香的怀抱紧紧拢住,听他自责道“哥哥错了,让你替哥哥扛了这么久!哥哥身居深山,也是刚刚才知晓父亲离世,独孤家剧变的消息,是哥哥对不住你……以后独孤家便由哥哥来扛!” 而秦芜雨思量如今外面程家生事,说冢宰是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唯有四公子出去正名,才能不动刀兵的退了那些兵马,忙对四公子道“为免于纷争,四公子还是要出去见一见那些程家兵和百姓!” 四公子自是知晓个中利害,让秦芜雨替他找一身袍服来换。 冢宰想,若穿别的衣袍必是不太像她平时的模样,从衣箱中翻出那袭此前广陵王送她的梨花白的广袖长袍,让哥哥换上。 她之前因喜欢这个长袍的颜色质地便也照着做了几件尺寸小的,平日也常有穿着。虽哥哥个子高出她一个头来,但至少眉目有六成相似,那份仙姿风流的气度还甚她两分。再穿上这袍子,远远看去,与她平日就有,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 ★*★.. ★*★ 第 125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