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艺术+弹亡》 分卷阅读1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 《悲惨艺术》作者:行匪 文案: 短篇,一个平淡无奇的画家偶遇一个金发美青年的故事 又名《你是我的缪斯》《猎豹情缘》《画家遇上美青年》《画家的情人》 关键字:现代, 短篇, 艺术, 因缘际会 零、 一地玻璃碎片。 一地鲜血。 “求求你,求求你,呜……不要,啊——” 就像…… 死亡的唏嘘,音乐低沉回旋,像七魂六魄使这具令人迷醉的肉体起立,扩展,震颤不已;风肌美肤之上尽是殷红的伤口和乌黑的裂痕。在加工台上,生命原有的色彩加深,摇晃跳动,从“色相”中化解而出。阵阵颤动,阵阵呻吟,沉沉的嗥叫,造成若魔若狂的气息,兼有死亡的嘶鸣和呜咽喘哮,这就是我们身后远去的尘世发出的乐音,反射到我们的美之母的身上……* 忽明忽暗,温暖的烛光摇曳。 *整段节选自兰波《彩画集》,王道乾译 【上部】 一、 我在等待戈多。他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我是在等待我的戈多,我却真的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 街头晃荡。 嘿,这边取景非常好,这里,能把这个酒吧从斜侧映入视野。这个酒吧名为“gattopardo”*,用的金色染料,整行字母像只飞速移动的豹子;门是嵌棕色玻璃的,门前是一段三级实木阶梯,踏步高度稍高,以年轮裂纹呈现古旧的视觉效果;黑漆街灯不远不近地杵在右侧,雕花复杂,吊着淡色灯胆。放眼远处,就是数不尽的门店堆叠,就是不着尘埃的蓝天浮云。 棒极了。 而最棒的一点,是在阶梯上坐着一个漂亮青年。 于是阿尔加按捺不住向这位漂亮青年走去。 走到他身边,也坐下:“嘿,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那位漂亮青年转头瞧他。 哇,真的非常漂亮。眉梢上挑,眼睛像猫,虹膜为金绿色,唇瓣厚薄与弧度恰到好处——不知如何形容,反正就是恰到好处地优美。发色淡金,耀眼到盛不住阳光。 然后才注意到他的衣着。一件很简单的黑色连帽衫搭蓝牛仔裤,巨大的黄色“gl”倒斜地从衣服下部蔓延到大腿上,形状十分狰狞。 噢,全球变暖。 此时,这位美青年一副被打扰后不耐烦的神情,眉头深皱,一言不发。 阿尔加更加兴奋了:“我注意到你坐在这里挺久了,是在等什么人?” 美青年不说话,盯着他看,偶露一缕疑惑和好奇。 哈,感谢母亲的美貌,自己长得也好,而且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卸防的“周正”长相。概而言之,就是正义,就是英雄气概好人脸孔。 “不如我们进去坐坐……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请漂亮男孩喝上一杯吗?” “不了,谢谢。真的在等人。”漂亮青年说道。他把脸转过去了。 声音不错。 三分钟之后。 “先生,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吗?”漂亮青年又扭头瞧他。 坐定在他身旁的阿尔加仰着脸微笑道:“不忙,忙着晒太阳呢。今天阳光很柔和。”阳光洒在脸上。 “哦。”青年又说:“无意冒犯,先生,可你能不能坐得稍微远一点?” “嗯?” “对不起,这让我……很不自在。” “啊,”挪了挪,“那这样呢?” 青年不答。 有人前来,登上阶梯进了酒吧,进门前还拿好奇的目光扫了两人一眼。 青年开始剥自己的手指。准确来说,是指甲盖旁的死皮。 “哎,别弄。”阿尔加一下摁住他的手。手心覆上手背。这时他注意到,青年手背上有个玫瑰的图案,浅白色,几近与苍白的肤色融为一体,不易察觉。 想抽出手,一下不成,青年的眉头跳了一下,看上去有点恼火。 阿尔加及时将手拿开了,做了个告饶的手势。 青年“腾”地站起来,双手拍拍裤子。阿尔加也跟着站起来。 静默,青年不再与自己交流,转身便走,很快走远了。 阿尔加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耸了耸肩,心说:不等人了? *选自贝克特《等待戈多》 *gattopardo:意大利语,意为“猎豹”。 二、 我毫无指望的等着我的戈多,这种等待注定是漫长的。* 这边取景真的非常好,因为漂亮青年每天都来。漂亮青年来这里很多天了。每个下午,他总是坐在gattopardo门前一段时间,两腿一条曲着一条直着搭在阶梯上,就对着街道发呆。他真在等待谁? 每回都一个人来。坐上一个钟头,酒吧老板也不赶他。总有些人去试探地询问他。他冲来往的漂亮的女士笑,对男人便面无表情。每回都一个人走。 阿尔加也来这里很多天了,就是为了看这个青年。他的脸蛋真是漂亮极了,上挑的眉毛增添骄傲的神采。这么多天以来,美青年从没发现过他。阿尔加藏身gattopardo斜对面的一家铺子里,能从矮矮的二楼窗户看到高高台阶上的他。 第一次见时青年被他弄得烦躁,不告而别。所以当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以后的许多天都在同一个地点见到他时,阿尔加是惊喜的,下决心要将他画下来。 漂亮青年很安静。坐在石阶上放空自我,没有无聊地东张西望、扭来扭去和剥指甲。他遇到了许多搭讪,很多人就跟自己一样对他充满欣喜和好奇。特定时间出现在特定地点,在加上惹眼的样貌很容易被人注意到。但奇怪的是,除了自己,这些搭讪的人再未留意他第二眼。 *选自贝内特《等待戈多》 三、 灵感枯竭,灵感枯竭。 到一个氛围浓厚的街道寻找灵感。这是阿尔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原因。 有收获,是有收获,但不够,远不够。 这条街道的生机都死了吗? 直到他走到gattopardo——外观上,整个酒吧的色彩、调性都非常好;直到他瞧见这个漂亮青年——太好看。他的艺术审美渐渐复苏了。越看越觉赏心悦目。 他的每日到来,带给阿尔加的皆是欣喜。 阿尔加加快了绘画速度,画笔接触画布,浅色浓彩,错杂不一。他画他的形,又不是完全忠于他的形。自由的艺术不拘泥于模特本身拥有的东西,自由的艺术依托模特再创造。阿尔加淡化了形体和色彩,而强调了他狂妄的特质——阿尔加坚信他是狂妄的,尽管他从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2 未表现出来。 他给他添了一边蜻蜓翅膀。 四、 漂亮青年应该没有几套换的衣服,画他的第五天,他又看到了“gl”大咧咧地伏在青年的腰身和大腿上。 距离第一次来“gattopardo”见到他也有十来天了。阿尔加思忖,这幅画儿即将完工,在那之前总要再见见他的缪斯,好好感谢他一番,谢他让自己重新找回了在做艺术的感觉,治好了他的灵感匮乏症。再者,他感到作品好像还有所欠缺,那是一种感觉,究竟是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再见到他就明白了。 五、 格雷再次在酒吧门口“撞见”道貌岸然的温和男子时,手里拿着一支冰啤。 趁对方刚坐下没开口之前,他冲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瓶:“嗯?你要不要?” 然后眼见对方温柔和煦的微笑出现裂缝,一丝惊讶逸了出来。 “哦,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们之前……” “见过一次,就在这里,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起一个意大利咖啡馆名字的酒吧门口。” “实际上,gattopardo,意为猎豹,我认为实在不适合作为一个咖啡馆的名字。” “噢,你在跟我打趣?哈哈。”格雷又闷了一口啤酒。他敢打赌,眼前的男人一定在惊讶自己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但他的回答也算出人意料。格雷勾了勾嘴角,仰头喝完,手里拿着空酒瓶,“我等的人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啤酒不够尽兴。我们进去,喝一杯?” 说着,还冲阿尔加挑了挑眉。 这真是个令人兴奋的表态。不过他这副样子倒像个跃跃欲捉弄人的中学生,一副引诱者的样子。不显老成反稚气。 阿尔加这么想着,说自己乐意至极。 于是两人迈入gattopardo,那扇价格不菲的茶色玻璃门在两位来客身后微微震颤。 “无人之境啊幽灵酒馆,连音乐都是慢到死的爵士。”阿尔加听美青年说,“这真够咖啡馆的。” “因为现在正是白天的大好时光,大部分人不会好端端地放着正经事儿不干跑来买醉。” “哈!我可不是来买醉的。” 酒吧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四散在角落里。柜台处有位络腮胡男人眯着眼,似乎在小憩,并未注意到何人到来。 美青年率领阿尔加走向一个窗边的位置。窗户正对着对面独立书店充满冲突感的玩偶兔子。没错,一个玩偶兔子,黑背心花裤子,充满冲突感。 “跟你说,那位是酒吧老板的弟弟,他是一个对女人硬不起来的家伙。” 阿尔加一惊。 美青年指的是那位柜台处的男人。他说得小声,除了阿尔加,没人听到他言语冒犯。 “漂亮的女酒保不在啊,我们等一等她。”盯着柜台方向一阵子,忽然看向面无表情的阿尔加,“重新认识下吧,我叫格雷。” “阿尔加。”阿尔加换上了亲切带笑的面孔。 格雷……找到你的飞扬狂傲了。大胆恶劣的自我彰显,目的在于吸引同伴注意力。真可爱。 不过,未达期待。 两人握了握手,看起来都很高兴。 他们等来了漂亮的女酒保,在雕有一条高翘豹尾的实木桌前进行了一场简单的对话。 六、 傍晚没有夕阳,没有漂亮缤纷的云朵。阿尔加回到出租公寓。他打算将公寓退掉,转到gattopardo对面二楼去。 他们并没有在酒吧坐太长时间,因为格雷说自己得在晚八点前回去上班。临走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阿尔加并没有问他做什么工作。他没问他为什么每天下午都在酒吧门口等人。他甚至没问他他的爱好。以后再问吧,时间还很长。 原本他计划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接触他的缪斯,完成画作就离开这个街区。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以为见面聊一聊便能看清他缪斯的模样,找到画里欠缺的是什么。可后来阿尔加放弃了能与他进行深度交流的话题,而是选择诙谐地与他进行言语间的过招。无关痛痒的段子一个接一个,黑色幽默惹得格雷不住哈哈大笑。嘴角高扬,一口糯米白牙特别耀眼。 阿尔加却不笑,双眼怔怔地望他。他望他淡色头发下的流泪的金绿色眼睛。它们是那么生动地表达主人的情绪,是快乐吗? 换做是别人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这是笑出的眼泪。可阿尔加不这么认为。艺术家通常都很敏锐。 他笑得不真。 阿尔加感觉到了。 七、 三天后,阿尔加终于搬到了gattopardo对面。他说服了铺子的老板将二楼的杂物搬开,给他腾出了巨大的工作空间。没费什么劲儿,老板是个带着孩子的离异女人,说阿尔加看起来真是个特别好特别靠谱的小伙子。又一个被他无害外表欺骗的人。此后阿尔加将那幅未完的作品暂时搁在一旁——一个紧蹙眉头闭着眼,左臂搭上右肩的长了一边蜻蜓翅膀的金发男孩,在结冰的云层间飘飘欲坠,蜻蜓翅膀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褐色纹路。他打算创造第二幅,做份电子稿,先定个轮廓……他望了望对面下方的格雷,他正坐着陶醉地听歌,抖腿晃脑袋。今天他穿了白t恤,上面是几行漆黑的中文字。阿尔加隐约感到那些字有内涵,而非单纯装饰。 他拨打了格雷的号码——一位清甜的女声传来:“喂?……喂?您是哪位?” “啊……”看着楼下格雷还沉在旋律中自得其乐地点头晃脑,阿尔加只得尴尬道:“拨错号了,真是不好意思。”心中升起隐怒。 谁不知道他天天坐在gattopardo门口傻傻地等不知哪个混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有必要存个错误号码么? 说来也有半个月了。 这是一种行为艺术么?就像约翰.列侬当年“床上静坐”*般。阿尔加最近正在阅读一本有关约翰.列侬的传记。奇异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受约翰影响,阿尔加在这个漂亮男孩身上看到了一种精神上的反抗姿态。倔强地,规律地,无休止地,等待……等下去。 直到大片阴影倾泻在头上,格雷才留意到,哈,那个看上去乖宝宝一样可靠正直实则整天无所事事爱聊骚的男人又来了,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很好。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嘿,到边上去,你挡住了我的阳光。”格雷不满地嚷嚷起来。他今天有些暴躁,比第一次见到阿尔加时要严重多了。 阿尔加没移动自己,而是对他说了什么。怪人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令他烦躁更甚。他几乎要发火:“你说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看他的唇形——哦,耳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3 机。格雷焦躁顺从地把耳机取下,耳边嘈杂的音乐退去,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又能听到蝉鸣。 “刚才在听什么?” 怒意还未消散,格雷双眼放空,不答。 阿尔加无声地陪他坐着,悄悄握住他的手,然后偷偷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 格雷往他们手上看了一眼,不管,继续双眼放空。 阿尔加窃喜,笑笑地与格雷望向同一个方向,看到他们两人在对面二楼窗户的倒影——都怪阳光太好了,他们的形影投在玻璃上秋毫毕现,折射的光线在映像上涂一道彩虹。 “where do bad folks gohey die……”格雷突然高歌,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where do bad folks gohey die恶棍们死后去往何处? they don't go to heavehe angels fly他们进不了充满爱的国度 they go down to the lake of fire and fry而是被扔在火湖中煎熬 won'them agaih of july只有独立之日才能看见他们* 格雷唱得用力,一腔被压抑的怒爆发开来。 就唱了四句,他停下,把手机给阿尔加看。一版的nirvana*。 nirvana,一个摇滚乐队。可阿尔加本人并不听摇滚,他不喜欢太吵太喧哗的音乐,尤其不能接受从头至尾插电的歌儿。于是许多摇滚,舞曲,甚至部分流行歌曲,都被他残忍地排除在生活之外。毕竟,他只是一个画画的,一个单纯享受民谣古典乐的拥有高雅情趣的人。 这是他自诩的。 尽管艺术家需要从生活各处寻找灵感,从文字、音乐、电影、歌剧、舞剧,甚至游戏cg和室内装潢中汲取养分和启发,应该对各种形式的艺术呈包容和虚心受教的心态,但阿尔加不喜欢,也不批判——对摇滚的态度也就这么一回事儿。 就像他看约翰.列侬传记,也不打算去听书中提到的歌。 格雷听摇滚,他喜爱摇滚。这点让格雷的形象在阿尔加眼中立体了不少。少年心气:心高气傲,狂妄不羁,离经叛道……对,就应该是这样的……格雷站在悬崖边绝望的嘶吼:where do bad folks gohey die……声音清越,不可不谓带感。表情狰狞,很深刻。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喂?喂!” 格雷不满的语气将阿尔加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反应过来,自己给格雷加了太多戏。 他突然明白第二幅画应该怎么画了。 *nirvana,涅槃乐队。主唱kurt 英年早逝,在摇滚史中地位极高。 *节选自lake of fire,nirvana演唱版本 *床上静坐:bedin,列侬和洋子发起的行动艺术,“以抗议世界上所有的苦难与暴力。” 八、 格雷并不知道自己唱了一段歌儿就激发了画家的灵感。他更不知道灵感如泉喷的画家想要立刻飞奔回去创作。他甚至不知道阿尔加是个靠灵感吃饭的艺术家。他不明白,为什么阿尔加看着看着自己就面露欣喜?笑意越来越深。吼完歌,阿尔加直直地盯着他,忽的笑出了声。于是气愤更增:我愤怒仇恨悲伤,竟然成了别人眼中荒诞剧么?作为他的生活调味剂? “你笑什么?” “我并没有笑。”阿尔加正色道。那点微笑的痕迹似乎没存在过。 不,你笑了。 愤怒的情绪消退,他忽然感到些许失望。 在阿尔加看来,格雷的气质一下就变了,颓丧阴郁取代了愤怒。还未回过神,格雷甩开手,站起来迈步走了。 还没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九、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阳光正好。 格雷只身走在第九大道,离那条富有艺术气息的,充斥着特立独行的酒吧,独立书店和玻璃艺术品店的雅各街有一段距离了,板鞋踢在沥青路上。可他要去往哪里?上夜班让他变得更孤独了,灿烂的阳光最终留给了无所事事。 格雷不知道阿尔加每天看他画他。他记得自己见了这人三次。 这人谁? 哦他还挺自来熟的。 …… 他来了……他注意到我了。格雷,去让他请你喝一杯。或者你请他喝一杯。 “和你聊天很愉快。”噢,我也很愉快。幽默风趣,哈哈,假正经。 看来他很喜欢我。 …… 嗯?是他。又一次。 他竟然笑了。高兴吗?有意思?好玩? 闭了闭眼,他在树荫底下站定,不去理会象征蓬勃生气的蝉鸣,任由垃圾摇滚*席卷他的思绪。 阿尔加很特别。尽管外貌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端正,缺乏一些自由性——一些不太好看的部分或者尤其好看的部分,在绝大多数人脸上都见不到,独特却意外顺眼的部分——他并没有,因此让人安心。让人安心?那张脸到底骗了多少人?性格和外貌不匹配,皮囊和灵魂不兼容,君子风度雅痞气质。他的独特来源于此。远不止于此—— 他找到我。 他还握我的手。 忿恨之际把手机给阿尔加看,他唱出那首歌,以为阿尔加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境。 自己试着讨好他,有苦想要向他说。 我怎么会这么以为?在我人生的舞剧中,他不过是一个长得像主角的路人罢了。 他不会一直找到我。只见了他三次。三次,三次而已,算不了什么,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我生气他会笑?这怎么说的,“娱乐精神”,这是娱乐精神的体现? 情景喜剧展现了多少人的悲哀无助,只为博取观众笑声? 还有让人出丑的真人秀。 格雷曾看过一集真人秀,应邀的明星嘉宾将主持人捆绑在椅子上,封条贴住嘴,肆无忌惮地开他的玩笑。观众心领神会,爆笑鼓掌。格雷觉得主持人是多么悲伤。 他想起10岁在学校被嘲笑的屈辱感。笑他瘦弱,妈妈不要他,妈妈是个荡妇。男孩们将他锁进学校储物室,第二天女体育老师发现了他。直到被爸爸紧紧拥在怀里,格雷才迷迷糊糊醒来,满脸的眼泪鼻涕口水和散乱的头发。 不过主持人一点也不悲伤,重获自由后,他把男嘉宾追得满场流串。最终真人秀在观众爆笑声中结束。格雷呆了很久。 对着他人的尴尬、痛苦、出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4 糗付以笑谈。很多人是这么做的。不幸能够酿制笑料,类如荒诞剧,自不量力的人死死挣扎,往往能制造出喜剧效果。台下的人笑台上人的哭,多么令人兴奋啊,他们好像小丑,无能为力,供人取乐……身体忽然剧烈痉挛一下,隐蔽的黑色记忆被揭开一条缝。不,别让,别让它跑出来……停下,不想了。不想、不想、不想。think i’m just happy……think i’m just happy……* *垃圾摇滚:grunge rock,听说是重金属和朋克的混血儿。nirvana是其最负盛名的代表乐队 *选自dumb,nirvana 十、 阿尔加如狂地画完底稿,接着去了一趟复印店将线条扫描到笔记本上。这次,他不打算用颜料,而是要以cg*的形式,用paioshop进行上色。本质上他是个挥洒颜料的画家,精通这种古老的、传统的作画形式,对此类图像处理软件的运用还很生疏。但他非常好学,而且天赋异禀——这也是他自诩的。 望着画中人愤怒的脸,他恍然想起,自己昨天惹人生气了。结果他忽然就走了,便忘了问他号码的事儿。 下午,阿尔加坐在gattopardo门前高高的台阶上,格雷惯常坐的地方,阅读一本叫《如何阅读一本书》*的书。他读得并不专心。作者在书中逻辑严密地举例论证让他看得吃力,心说也许等我读完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书中的方法将书再读一遍。幸好天阴,不然眼睛就瞎了。 阿尔加觉得自己读了很久,接近昏昏欲睡了都没看到格雷的到来。 他不是每天来的么,怎么还不来……啊。 一扭头就看到格雷坐在他身边,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瞄他书页。 “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早来了。” “多久?” “从你读&透视一本书&那章开始。” 那可是……很久了。 半个多小时吧。 “啊……你在这那么久了,我都没发现。抱歉。”说着狠狠搓了搓脸。他自认为并没有读书读到投入忘我之境界。可真奇怪,竟连自己要等的人就坐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一会儿都没听见话音。阿尔加发觉了格雷的突然沉默。美青年目视前方,嘴唇抿成细细的一条线。好像连原本耀眼的金发也暗淡了。 望着他的侧影,阿尔加忽觉心口微微滞塞了一下。“关于昨天的事,我道歉。我并不是有意嘲笑你。” 格雷看着他,询问地挑了一下眉。 “无论你信不信,你激发了我的灵感。”阿尔加回答得很诚恳。 “灵感?” “对,灵感!你知道吗,你是我的缪斯!”一下捉住他的手。 格雷惊讶于阿尔加突如其来的热情,复而笑了。缪斯?他并未作多想。 于是阿尔加看到,格雷眼睛一勾,飞扬的愉悦神采重新回到他金绿色的虹膜里。 格雷静静看着他。 “噢,抱歉。”阿尔加也笑了,松开他的手 我真的误会了他。格雷想。 算上这次,我们第四次碰面了。真好。也许以后还会见面。 直到后来,格雷回忆起还是认为,如果当初他抓住了“缪斯”这个信息点,问出阿尔加是一位画家,那么他一定会离这个人远远的,起码那时他们并不深交。自己也不会重温噩梦,方寸大乱,歇斯底里。 “你在烦恼什么呢?”阿尔加的声音切断了他的思绪。 “嗯?嗯……” “昨天。昨天,你怒吼了一首歌。” 格雷眼角弯弯:“lake of fire,出自nirvana93年的纽约不插电——不好意思,我在你面前秀优越感了吗?你好像并不听摇滚。” “没关系。”阿尔加有意深化他含情的眼波,“我可以学习欣赏。”并乐得观赏对面人的难得脸红。 “为什么烦恼”这个话题被轻轻带过,消失在风里。 *puter graphics,电脑图像。国际上习惯将利用计算机技术进行视觉设计和生产的领域通称为cg *《如何阅读一本书》:how to read a book,作者莫提默.j.艾德勒 十一、 此后一段不短的日子,阿尔加总会在下午时光,在gattopardo外或酒吧里面与格雷会面。两人未做过任何约定,默契似的,早到的一方耐心等待另一方的到来。从几天一次到每天碰面,两人对此感到越发自然。格雷还是在gattopardo处等待什么人,与以前不同的是如今他已非孤自一人。他们很快混成了“勾肩搭背”的程度,偶有小小地“动手动脚”。 阿尔加总是特地成为早到的那个。格雷每每走过拐角,就能远远看到宛如精英海报中的男人随意又不失边角地靠在gattopardo的墙上,若有所思似地捧着书,永远质疑。墙壁是刻意做旧的斑驳雅黑样式,将向来偏好淡色上装的阿尔加凸显得颇有美感。 真装。雅痞一个。 一丝不苟,简约美感,那只是格雷眼中的阿尔加啊。当然,也是阿尔加意欲自己在格雷眼中的形象——一个疯狂抹颜料画线条疯起来可以让自己从头到脚变得五彩缤纷的画家,怎么会偏好淡色上装呢?一个浪漫的艺术人怎么会时刻把自己捯饬得整整齐齐呢?穿淡色上装是因为墙壁是灰黑的,只有淡色衣裳才是最好的色彩搭配。熟练搭配不同颜色,融汇美于无形是诸如画家,摄影师,灯光师等视觉艺术人的基本素养。天生色感极佳如阿尔加,擅长为他人制造美。 他善于让他人对自己的形象感到舒适自在,以及隐藏自己的画家身份。除了少数熟识多年的亲友,没人知道他以艺术为生。 格雷亦未知。他告诉格雷自己是个自由职业者。格雷没进一步过问。 格雷,这个阿尔加心目中的缪斯,并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寸长相都合了画家眼缘。他自认为俗气的金发在阿尔加看来是阳光亲吻的礼物,他嫌恶的过白肤色令阿尔加喜爱;他痛恨自己大而满溢无知的眼和天生上翘的嘴唇弧度,认为这让他像个“pussy”*,而阿尔加喜好吸猫;他觉得自己的身材瘦小过头如东亚女人,这是过于夸张的说法,总之阿尔加认为他身形轻巧敏捷,无拘无束,如上帝遗弃尘世的精灵——戾气重了些,不过:加分项。 *pussy:猫咪的非正式说法,也有“阴道”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5 “娘娘腔”之意,为侮辱的说法 下面这两章,内容稍刻意,与主线无关(我怀疑自己的文究竟有没有主线……) 十二、 他们相识两个月后的一天,坐标雅各街,gattopardo。阿尔加正在笔记本上看新闻。 “这是什么?” “哦,格雷。下午好。” 格雷在他身边坐下,顺便要了杯琴费斯*。阿尔加将屏幕稍微挪了一个角度,更方便格雷阅读。 后来他们开始交换见解。 “一个发展中国家拒绝了我们。他们为的是维护自己的利益,环境和健康上的,这是他们的诉求。我觉得很合理。” “你的想法和这里说的可不一样。为什么?”阿尔加将身体前倾以表示他的专注。 “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不公平。阿尔加,我不想,我不想凭立场说话。不能否认,相对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来说,我们的生活消费太高了。凭什么享受着高消费的是我们,却让那些穷国家还环境债?这个国家拒绝进口垃圾,发达国家就会把矛头转向其它国家。可是他们就应该接受吗?他们就应该承担污染的风险吗?他们就应该干高染病率的垃圾分拣工作吗?” 格雷觉得这实在残忍。他希望地球能干干净净的,人们幸福健康地生活在一起。他知道有太多因环境污染致病致死的例子了,核与重金属污染让人们体态丑陋,遭受痛苦。切尔诺贝利的悲鸣犹在耳旁,这是人类环境史上惨痛的一笔。 “难道这该我们干吗?”阿尔轻声问,“格雷,如果是你去做垃圾分拣工作呢?” 格雷沉默了很久:“没人该做这个。”人类文明发展需要工业化,历史不能倒退到田园时代。格雷不是狂热的环境分子。他希望那些人开办工业时能谨记环保,更希望再不会有人因污染而遭病痛折磨。 “可总要有人做。如果是你,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谁都不会愿意的。” “嗯……”阿尔加仍不认可:“你说,高污染垃圾的出口对接受方不公平,我们应自己处理。我们有技术,对。可还是需要人工的分类部分,你说没人该做这个。还有,”停顿,“技术意味着更少的污染,的确。可技术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钱——” “阿尔加,环境保护不应该因为利益而有各自立场。”格雷打断了他。“你刚才试图说服我——我觉得将垃圾出口是不道德不公平的。同情垃圾处理工人,他们迫于生计出卖健康,于是你让我设身处地;我认为让他们家园遭受更大污染是错误的,于是你说‘我们的技术需要更多的钱’,纳税人不想再交更多钱了,这是你的意思吧? “可这样不能说服我。阿尔加,环境保护不该有各自立场,它应该无国界,它是全球性的。人类是一体的。” 阿尔加心里不太舒服。他看向格雷金绿色的眼睛,很澄净。格雷冷静地回望他。 两人一时无话。 “你衣服上的中文字有特别的意义么?”过一会儿,阿尔加清清嗓子。白t恤很眼熟。 格雷低下头,将t恤抻平了看。“是一句诗。‘我想有一座房子,面对着海,花儿在春天开放’。” 阿尔加思索,最后他说道: “你说得对,最终环境保护不该有各自立场。我很抱歉。” 如果他的朋友玛丽安看到这句话,便能指它出自中国一位著名诗人,并且用中文念出来——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琴费斯:一款味偏酸甜的鸡尾酒。 *海子名句,乱入。 十三、 “我们退出《法国协定》*多久啦?” “六月一号。你自己想。” “哇,记得真清楚!我以为你只是个摇滚青少年*——”见格雷面无表情,阿尔加有意逗他,语调十分夸张。 “去你的,我不是青少年。我二十四了。” “真的?真不是十六七?” “根据《最低饮酒年龄法案》,先生,有意带摇滚青少年喝酒,你犯法了。” 阿尔加哈哈大笑。 “再见。” “好的,明天见。” 二人分别后,阿尔加饶了一圈远路回到他的画室。和格雷一番关于进口垃圾的讨论不能仅仅引出一个结论。“环境保护不应该有所谓立场”,它是头脑风暴刮起的尘土。尘土之下,经历风蚀依旧屹立的炮台发射了一枚巨大火炮,轰炸两人的神经,叫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让机器代替人工,在所有环节。最大限度保障人身健康。增加更多科技投入。优化技术,回收垃圾净化环境。至于水涨船高的成本呢—— “钱?减少武器以及军队投入,这问题会好解决许多,” 听起来很格雷……简单粗暴。不过国安预算能轻易削减?但阿尔加觉得,何尝不好。 他拿起画笔。 也许我该创作一些环境主题的画儿,能唤起人们环保意识的画儿。垃圾,荒漠,头骨……灰扑扑的太阳。防毒面具遮住笑脸。 *《法国协定》:你懂的。 *青少年:teenager,指13到19岁的年轻人 十四、 明亮的阳光,将净如白玉的瓷砖壁照得剔透——冰裂纹。 是怎么将厨房装饰成这副不问人间烟火的德行的? 阿尔加望着美轮美奂的墙壁微微呆怔。 跨了半个城市来到玛丽安的新住处,蹭饭蹭网,以拜访老友的名义,没想被新居的气派镇住了。与美丽的墙壁相比,厨房里的女主人就显得黯淡了…… 太不像话了,阿尔加。人家想装饰成什么样子是人家的自由。 “阿尔加?” 阿尔加回过神来,继续抱着双臂杵在门口,和忙活着的女人聊天。 玛丽安是个很有韵味的中国女人,十分擅长做菜,所以厨房设施一应俱全。玛丽安的肤色像拉美裔的姑娘一样呈蜜色,眼眸似流动的巧克力,眼窝深陷,独特的样貌使她和肤白貌美的华人同胞们区别开来。她曾做过阿尔加的裸模,是为数不多清楚阿尔加艺术追求的人。 玛丽安是一位风险投资人,慧眼独具,一眼相中一个设计领域的独角兽,劝服她的合伙人,一位同样毕业于商学院的富家女,提供了a轮投资。如今,她拥有董事会的一席之位和部分股权,收入十分可观。 然后她买下一个形似厨房的奢侈无菌室,实现了儿时梦想。 “实在太美味了。啊,美丽的玛丽安!” 离开家乡以来,玛丽安的手艺从未退步。她嗜辣也做辣,常让美国朋友吃辣流泪还一脸心甘情愿。不过这次不做辣菜,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6 而是做了偏甜口味。阿尔加吃得心满意足。 两人还干了半瓶上好的巴塞洛。* “下次,我想带个朋友。” “哦——女朋友,还是男朋友?”玛丽安的眼睛亮了。 “啧,你说得我,嗝好像个浪子。” “你不是么,长相一本正经的……放荡艺术家?” 阿尔失笑,“我们是在gattopardo认识的嗝。一个很特别的小酒吧。他是个喜欢听摇滚的环境主义者,启发了我很多灵嗝,感。” “噢,是年轻的男孩子。” “不过我们还没到那一步。也许你想和他说话?”阿尔加翻开通讯录,找到“缪斯”,按下拨号键。 号码已经更正了。当时阿尔加说他拨了号码接线的是个姑娘,漂亮青年乐不可支:“什么?这个号码真的能通?哎,好好,我现在给,现在给你。”结果见阿尔加一脸含情脉脉,觉得自己被杀死。“别用那种眼神!” “嘿,格雷。”阿尔加故意放沉嗓音。玛丽安眼睛笑眯成月牙状。 “嘿,阿尔加。” “嗨,男孩,你就是阿尔加的缪斯?”玛丽安凑上前,手指叩击酒杯,玻璃与戒指相碰出诡异的叮声。“你知道么,我是玛丽安,是他的阿芙洛狄忒……” “你嗝,什么时候成了……啊!芙洛狄忒?” 两人像孩子似的笑作一团。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声调无起伏的:“还有别的事么?”他们仿佛才醒过来,让黑夜重归宁静。由于两个酒精上头的人反应迟钝,谈话出现了令人尴尬的空挡。 从一数到五。 阿尔加移动嘴唇:“格……”,电话挂了。 “哦不,哦不,我们是不是惹他生气了?他不会误会了吧?”玛丽安摊开双臂,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噢,对不起,阿尔加。我只想逗逗他。真是抱歉……” *巴塞洛:一款经典朗姆酒 十五、 凉风,微醺,透过窗户俯瞰这座城市,只觉十分不真实。这里,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窗台上的高脚玻璃杯映出这流光溢彩的一切。对于阿尔加来说,这是幻影,冰裂纹瓷砖铺就的厨房也是幻影。他只是个不那么穷困潦倒的画家,收拾体面而居无定所。未受过正统的艺术训练,只是从小到大喜欢看奶奶画画。毕业于罗德岛设计学院的奶奶给予了他最初的艺术启蒙。奶奶说,这个孩子有天赋。可父亲说,你给我去读商学院。那时候,奶奶已经去世多年了。 从商学院辍学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勇敢的事情。可想而知父亲是多么暴怒,母亲是多么失望。他再没回去过。他对自己说,你不能回去,直到你闯出名堂,获得社会地位,赢得世人尊敬。这样你就能告诉父母:我的选择,并没错。 如今他以60至200美元一幅的价格将作品卖给独立书店,装潢设计会所,以及一些小型画馆。学习cg算是向现实稍作妥协的决定,因电子游戏前景大好,人人皆知。阿尔加本人也从stream*上捕获了诸多灵感,以致他的作画愈发偏离传统。 心底有一小撮火苗在舔舐神经。火苗何物?谓之初心。 可境遇之别就呈现在眼前。 若没辍学,我是不是就和玛丽安一样了?每夜赏识楼塔流金,灯火通明。 纵然自恃璞玉,奈何无人赏识。 且自甘平庸。 九点十分。 “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招待,玛丽安。” *stream:著名单机游戏平台 十六、 我在深似地狱的没完没了的夜里等待,生怕在哪个没有星光的夜里就会迷失了方向。* 格雷有些迷惑。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性格是什么样的,时而张扬,时而怯懦。张扬是薛定谔的猫*,怯懦也非真怯懦。非常矛盾。 自我怀疑导致自我分析,经常性的。他想自己是有阳光的一面的,哪怕童年父母离异,遭人嘲笑捉弄一度让他自暴自弃,哪怕他后来…… 停。 是的,一大堆烂事曾经像黑潮一样裹挟他的生活,爆烈的怒燃烧了他,无望的悲冻结了他,可已经过去了。如今他心理状态稳定,做一份与文字打交道的工作,同事都是简单善良的人。除了睡眠有些问题,以及自己奇怪的体质,一切都很平安。 还有阿尔加。阿尔加,闯入者。 在阿尔加面前,自己似乎一直处于思维清晰的得意忘形之状态,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活泼、喜悦、骄傲,愤怒、不满、焦躁,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像摇滚一样自我,对抗痛恨的一切,拥有gattopardo的力量。 没什么能让他脆弱,没什么能使他受伤。 结果一通电话把他打碎了。 放下手机,格雷看了看四周,茫然。文件堆积的格子间,乏善可陈的写字台,平凡的台式机。安安静静,繁冗无味的工作。这才是他狭窄的生活。 阿尔加永远想不到,漂亮青年在报社工作,淡蓝衬衫加条纹领带。若是阿尔加在的话,一定会为此暴躁的。他会认为是精灵套上了城市文明的枷锁。 格雷好看得可以做模特,可他身高不够。做演员明星,他不愿装疯卖傻。事实上,他对混乱唯恐避之不及,而模特界或是娱乐圈,就是失序之地。况且,他并不是自带镁光灯的人。我自带暗室。他戏谑地想。 忽然,狭小的空间让格雷有点受不了了,两边隔板好像在往中间靠拢……嗯? 格雷心中一悸,飞快伸手去推——啪!隔板纹丝不动。微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原来后背已经湿了。 现今这里也是失序之地了。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呢,阿尔忒弥斯?真好笑。可笑的还有自己。缪斯。缪斯? 他还挺喜欢那支乐队的。* 格雷忽觉自己一直以来的幻想很蠢。 他找不到我。 翌日,阿尔加匆匆来到gattopardo,神色疑惑地停留了好一会儿,便朝前走了,留得格雷呆坐在阶梯上,光色尽灭,手脚冰凉。 好半晌,他才如溺水者爬上岸,大口大口地吸气。 *选自《等待戈多》 *薛定谔的猫:你应该知道的…… *指的是muse,英国著名摇滚乐队 【上部完】 【下部】 十七、 玛丽安挽着阿尔加的手,漫步湖边。有风,老树垂条飒飒,湖面细波微微。 “真美啊。”玛丽安感叹。 “嗯。” “美丽得让人心碎,是不是?” 橘黄,赭红,粉紫。由街景至天际,日落霞光将傍晚晕染,仿若置身一个哀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7 婉的悲剧童话,愉悦而惆怅之感萦绕不去。 阿尔加评价:“很适合创作。”顿了,又说,“你不知道,也是黄昏那么好的一天,他就在那儿,蹲在地上看,看一块碎瓷片。我想那该是一个圆形的,蓝色的女孩脸,被摔碎了只剩半边……我看他。风来,门吹得半开,他的身体一半是金灿灿的,一半在阴影里。” 玛丽安不知如何作答这位朋友如臆想般的话。 ……一切艺术都是为了追求美。阿尔加想。 “然后我就画了《黄色黑人》。” 《黄色黑人》中的主角并不是黑人,人物的“黄”与“黑”都是夕阳造就的戏法。此画成为阿尔加代表作之一,并成就了他后来。 黄昏。怀旧色。 此时应有苏格兰风笛随风扬起,拽来风蚀的漫长历史时光。 然而并无苏格兰风笛随风扬起,只有三三两两的同行人的平常絮语。 “玛丽安,谢谢你介绍我认识了谢里奇先生,没有你,也许我现在还是个无名的流浪画家……替我向谢里奇先生说谢谢。” 约书亚谢里奇先生早年是在华尔街搅金融水的一位著名风投大佬,现已隐退,如今热衷酒庄产业,并不十分在意盈利。半年前,玛丽安偶有机会与老先生相识,两人就如今欧洲酒庄“太多中国面孔令人不安”各自发表了见解。得知谢里奇对当代艺术作品颇具兴趣,玛丽安便向其引荐了阿尔加。结果是谢里奇对年轻人的作品青睐有加,阿尔加本人也由此受到瞩目,成为风格独树一帜的“镜像代言者”——他们的说法。 “不用谢,你已经谢过我啦,冰淇淋火锅,哈根达斯*,记得?”玛丽安笑得风情万种,惹得路人悄悄驻望。“其实你要感谢你自己,感谢你的天赋,感谢你的努力,感谢你,坚持住了,没走。” 一直画画,没走到别的地方去。 “对,谢谢我。” 如今名气渐起,父亲对他语气柔和了,母亲激动得两眼泪花,他终于得了家人支持,也知道,自己终能真正将艺术作事业了。阿尔加想,自己幸运。 “……也谢谢我的缪斯。” 阿尔加轻声喃喃,几乎听不见。玛丽安还是捕捉到了。犹豫一会儿,还是说:“怪我。” “不,这不是你的错。也许他早厌烦我了。我只是没看出来。” “我惹他误会了,然后他离开了。阿尔加,我真想帮你找到他,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自责。” 玛丽安看过阿尔加的画。那个叫做格雷的青年占剧了他后来大部分作品,这状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距那时两年,作品里的青年更加华美、细致。阿尔加解释,那是他发挥想象的缘故。格雷的影像已模糊不清,他便让他成为自己想的样子。 太美。阿尔加对笔下的主角从不怠慢。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影、一只眼、一个下巴。就连十分夸张的魔鬼般的暴怒表情,都让他处理得让人不觉丑恶,反有极强吸引力。 阿尔加没说,但玛丽安觉得——这就不算离开,他心里一定这样想。 两个月时间,他们革命友谊深厚,有发展成为恋人的潜质,直到青年失联。阿尔加失落了很长时间。玛丽安感到自己在此事上负有一点儿责任。画作见越多,她越明白这个“精灵一样的年轻人”在阿尔加心里的分量。 “我有点儿一见钟情了。”他说。 继而不好意思笑笑说,挺久了,记忆有偏差,让我自己给美化了。 我们本来可以发展一段感情的。 当时玛丽安觉得,那么漂亮的年轻人,该很好找,扔到普通人群都是令人惊羡的耀眼形象。可他好像颗隐形的星星。 *哈根达斯:著名冰淇淋品牌啊!冰淇淋火锅是冰淇淋加热融融的巧克力,有水果,摆盘很精美~ 十八、 四周是陌生又熟悉的行人。 也许在别人眼里,手挽手,他们就像恋人。 玛丽安曾经对阿尔加有些想法,不然也不会痛痛快快答应做他的模特。发现他对自己总不来电,生气;气过了,和好,做朋友。 后来自己也意识到,他不适合她,从性格到思想——他们有各自的天空。 让人惊喜的一点:作为朋友,实在合拍。 而作为朋友,她希望他实现梦想。见到想见的人,干想干的事,生活丰富且幸福,与人平等相待。 不说话时,阿尔加专心走路,玛丽安四处张望。 晚霞溜得极快,也许几天内都见不到这么美的霞光了。见过了,还想再见一次的。 路灯亮起了,不是一齐来,是一个接一个的,一路绵延,也就这座桥上这么独特,像电影场景。究竟电影反映生活,还是生活仿写电影?无声。玛丽安擅自加拟声词——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共12盏。合着灯亮的节奏。 这是另一边。轮到他们走路这边了。哒,哒,哒,哒,哒——我们这里——哒,哒,哒,哒。 玛丽安停下了。 前一会儿看一个背靠老树抽烟的人。隔得很远,小小一条身影,红的光点是烟头。定格,一只脚直立踏在地面,另一只向后抵在树干,膝盖弯曲,树冠投下树影,人的色泽晦暗,甚至不清衣服颜色。直到第九个“哒”,第九盏灯,洒下光,她眼神好,看清他晦暗的侧脸。 这个人很好看,猫眼笑唇。真奇怪……还眼熟。 玛丽安有些紧张。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好看?是因为这种熟悉感太奇怪了,在哪里见过?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画中人挣开平面束缚现身真实世界,俊美,却格格不入。 等等……画中人,画中人?天哪,就是他,他就是阿尔加画里的那个人啊! “阿尔加。阿尔加!”玛丽安拽着阿尔加的衣袖,声轻且急促,一股不知名的焦虑感“腾”地升起,“你看那个人,快看,快看。” “哪一个? “远远的那个,靠着树的黑色头发的人,穿无袖衣服的,正在摁灭烟的。看到了吗?” 阿尔加没回过神,有点困惑。 玛丽安知道自己的话无疑是颗巨型炮弹:“他是不是……格雷,你的缪斯?” 十九、 回想起那一幕,玛丽安至今觉得不可思议。 阿尔加的画并不是古老素描油画之类的写实派,更多包含了扭曲,旋转和夸张的幻想元素,与眼前活生生的年轻人相比只七分像。况且隔得很远,他还是黑发——因而他是不是格雷,玛丽安并不敢认定,直到她扭过头,瞧见同伴的表情——震惊,狂喜,难以置信? 上帝啊,真是那个青年。 “阿尔加……”“别激动”还未说出口,阿尔加便将胳膊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8 快速抽离,冲向青年,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青年惊得一跳。下一秒,一个拳头砸下去,阿尔加偏头,没躲过,疼得“啊”了一声,眼镜掉落,仍不松开青年剧烈挣扎的手。周围路人“哎!哎——”已经响起来。青年又惊又怒,再挥一拳,同时另一条手臂一个劲儿向外拉,拼命要挣开,两人的手都在激烈颤抖。青年又用膝盖狠狠往阿尔加腹部一顶。阿尔加疼得躬下了腰,无力地松了手。 整个过程迅速不过几秒,玛丽安看得惊惧,更多是愤怒,跑去紧接着阿尔加弯下腰松手那一刻狠狠刮了格雷一耳光。青年原本想逃,懵了。周围的行人很快发现这里的骚动,快速围过来,成了稀稀拉拉的一个环绕老树和三人的半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别打架!别打架!年轻人有什么问题好好谈谈……”“这个人怎么打人呢?”“哎(指阿尔加),你还好吗?”一个柔和的女声说:“姑娘你没事吧?”映出一张布满细纹的探寻的脸。玛丽安冷静下来,行人的话语顿时在耳畔清晰起来,还听到阿尔加不停说“没事没事,我很好,我很好……”他边捂着下半边脸边摆手。 格雷已经被两个健壮的男人拉开,双手被反剪身后,凶恶地瞪视所有人,眼角发红,一声不吭。 玛丽安却感觉他快哭了。 二十、 回到之前。 是四月,还未成名的阿尔加漫游南印度,顺便为创作寻灵感。 毛姆曾说:“我旅行一趟,回来的时候不会依然故我。”是否依旧故我不知道,只说传统与摩登交织的异域风情令人大开眼界。印度神庙,清真寺,穿着沙丽皮肤黝黑的女人……roti prata*的香,咖喱……甚至见到了“海吉拉斯”*们…… 阿尔加观察。他觉得他们有故事。 卖笑卖哭卖舞卖唱,成群结队,姐妹相称,带着粗重的金饰珠宝,涂抹厚重的胭脂粉。有些美貌惊人若异族少女,有些可笑可怕如滑稽剧老太。一群地位卑贱饱受社会敌意的边缘人。形象是阴暗的。炎热不催生热情,只让她们的妆容更狼狈。 反感么,嘲谑么,同情么?反感不忍,嘲谑太差,同情不够。只好敬而远之。难忘怀。年轻曼丽的身躯……年老衰丑的面孔…… 这些人将阿尔加那么多天来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而最让阿尔加感到不舒服的,是他在其中一位脸上,见到了一双相似的猫眼,勾了粗黑的眼线。 轮廓与那眼里的表情精准复制,唤醒记忆,阿尔加眼皮一跳脸一抽,吓出一身冷汗。一看,虹膜是黑色的。随后恶感袭击,他恨不得杀了那位好看的阉人。 一个阉人,半年前那个总坐在酒吧门口长阶的年轻人。竟然将不同人种不同肤色不同世界的两者联想到一块!回来以后,阿尔加持续暴躁了一周,最终撂笔,销毁了以“海吉拉斯”们为原型作的《大恶花》。 然后便是深不深浅不浅的思念,混杂着奇怪的羞愧。 那个阉人亵渎了我的缪斯。 我心中美丽的男孩,你在哪里呢? *roti prata:印度煎饼。 *海吉拉斯:10至15岁通过宗教仪式被阉割的男性。历史上认为是神的舞者,能祈佑人们多子多福。印度社会一个特殊而复杂的群体。 二十一、 时光列车接着行驶向前。未收受观念前卫的约书亚谢里奇赏识的那些日子,阿尔加把更多重心转到cg绘图上来。用绘图软件实在是个技术活儿,阿尔加感觉这种创作方式特别累,特别不自由。可抱着“效果非常完美,只要能练好”的坚定信念,紧跟教程,嚼着“图层,叠加,调光,羽化,橡皮”之类的词,他终于越来越熟练,在网上一个图画分享平台陆陆续续发表作品,吸引了许多热爱绘画特别是cg艺术的年轻人,逐渐积累了一批粉丝。 阿尔加的作品风格奇幻,色彩瑰丽。他善于调和色和光,呈现严谨细密的层次感;喜欢制造画面冲突感,大和小,光与影,火与木,腐朽的枯骨与生机的羽翼……充满张力,是动态的,冲突感强烈,却自成和谐。 不是你被吸进去,便是画里的人要跳出来。 盛赞总会招致批评,当然反过来也可以,最后便是争议十分,誉骂两方难分上下。阿尔加乐:这些粉丝真好玩,骂中夸夸里骂,倒是帮他充分了解作品的优点,认识不足。 后来他也在平台上放出他的非cg的绘画作品,不过并未收获太多关注。谁知道正是这些绘画作品蒙了谢里奇青眼,成就了他日后的地位呢。 阿尔加收到这样的追问。 粉丝:黑桃a大哥(用户名),你好多图的主角都是金发青年,他们的形象不同,但有着非常相似的五官。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阿尔加答:是的。 冒昧问大哥,那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存在吗? 当然存在。他 敲了这几个字,阿尔加愣了愣。 ……他存在吗? 手指一顿,悬空键盘上方,迟迟不按下“←┘enter”。 记忆。gattopardo明黄的招牌,门口的木质长阶,酒吧对面的小房间;他喜欢将耳机挂在脖子上,喜欢喝廉价的冰啤,喜欢大笑时拍他的肩膀;他任由自己牵着的手掌,自己还能想象出其触感,是……粗糙的还是细腻的? 一直以来,他坚信不疑的与格雷一起行走聊天,喝酒逗乐的回忆开始出现虚幻的光圈。越往深想越觉得不真切。如果细节是自来水,那他的脑袋一定是没拧紧的水龙头,结果细节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了。接下来好几天,他拼命回忆印象中的两个月他们说过什么话,他说话的语气,却发现格雷已被“消音”,他只言片语也记不起来了。 于是失魂落魄地敲字: 不存在,他是我想象的。 二十二、 《岛》《毒舌头》这几幅暗色调的作品很狂,很有表现力,偏哥特风格让我想起了samaji,都是很棒的作品! 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留言,导向了关于格雷的一部分真相。若能做到,阿尔加真想为这个看客发奖金。 受好奇心驱使,阿尔加查了查用户名samaji。他的作品多为彩色线条画,最新发布时间是三年前。 “‘我的周围,像整个民族似的无数石膏像显出痛苦的样子。’有意思。”* 他念出其中一幅作品的注解。这幅作品的主体就是许许多多面貌迥异的石膏像。 samaji的作品多是哥特画风,疯狂恐怖。骷髅头,尖牙啃食碎石,爬虫蛇虺缠身,人体骨架,虬结的肌肉、血管,迸裂的瓷花瓶,跳跃的猫透视出内脏,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9 割裂的笑脸……这人的色感也很强,他想,硬是把这么恐怖的内容画得这么明亮。 ……不,艺术还要展露丑。 以及介乎美丑两者间的……畸形美与病态美。 阿尔加不得不承认,尽管内容可怖,但samaji非常出色,画功也强于自己。其实,《岛》《舌头》本是听闻一位朋友介绍撒旦教*的脑洞产物,特地处理呈惊悚效果。他自己并不是这种暗黑风格的画者。 鼠标往下滑,阿尔加眉头越来越紧蹙——坠落淌血的恶魔。黑云中面露剧烈痛色的金发面孔。国际象棋的白子皇后悲哀流泪的脸。 凌厉的,凄异的美。 咔哒。 阿尔加转转脖子。肩胛骨发出一声脆响。随旋转椅转过身去,闭眼,影像浮现脑海。又猛地转回来。睁眼:坠落淌血的恶魔,黑云中面露剧烈痛色的金发面孔。白子皇后悲哀流泪的脸。 他是…… 阿尔加头晕眼花,双手痉挛不止。 是了,没看错。格雷,形状扭曲地出现在了别人的画里,很多年前。痛苦锲在他脸上。 *此句出自萨特《厌恶》 *撒旦教:信仰撒旦的宗教。实质是信仰自己。 二十三、 阿尔加曾经有疑问,格雷是不是个幻觉,他画画状态过于癫狂了,结果大脑创造出一个漂亮形状骗他? 怎么会有人天天坐在酒吧门口孤零零地等人呢?细想来,这个举止非常奇怪。而且他等的人从来没出现过。 格雷刚消失的几日,阿尔加到处询问,问gattopardo的女酒保,问吧台前的老板的弟弟,问周围门店的店主,问他们知不知道每天坐在酒吧门口的年轻人去哪里了。 漂亮女酒保说:“有这么个人吗?没见过……”一只手扶上额头作思考状,“不对,好像见过,但是是很久之前了。” 什么?他昨天来过,我们一起过来的。 “你们一起?奇怪,昨天不就你一个人来么?” ……不不,他还点了一杯威士忌兑苏打水。 “噢,对,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怎么把他忘了呢?很遗憾我不能帮到你。……他真的每天坐在门口阶梯上?” 老板的弟弟表示他“根本不在乎”。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状况。只要问起格雷,他们的记忆力就仿佛变得很差很差,对他印象淡薄,格雷令人惊艳的容貌并没有帮上半分忙。阿尔加想,该死,为什么没有拍照呢?号码也拨不通。阿尔加感觉他被格雷屏蔽了。命运三女神捉弄了我。 于是再见到格雷的脸显得难能可贵——而且还是在别人的画里!早在自己认识格雷之前。虽然在画者笔下略显不协调,但确是格雷无疑。 可他为什么这么痛苦?这个画者到底对这个人间精灵做了什么? 阿尔加好心疼,恨不能隔着屏幕抚平他的脸。 阿尔加下拉页面,翻页,看到了更多的格雷出现在画中,非同于自己笔下的形象,他感觉怪异。如此枉顾透视和比例,人物多是悲剧的表情,无笑,呈现以超乎理解的扭曲姿态,令人不适。阿尔加心跳得很快。翻阅越多samaji的作品,他越感到头皮发麻。samaji此人有非常强大的感受力,很多作品都呈现惊人的艺术细节。他最不能忍受的是画里有格雷,疼痛的格雷。他甚至看到一幅图展现隐晦的交媾场景,名为《落难的天使》!他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格雷一定是存在的,他确信自己不可能和一个潜在变态拥有相同的脑部结构,幻想出一个一模一样形象。他想找到他,问他以前和这个天才的samaji到底经历了什么。 二十四、 阿尔加从未放弃寻找。 小有名气之后,阿尔加联络了更多的人和机构,给他们看他的画。他说,《黄色黑人》就是以他为原型的作品,他太漂亮了,你们见了一定知道是他,请你们帮我留意下。半年来,社会上甚至出现了轰轰烈烈的寻人行动,“年轻画家与漂亮青年”新闻话题层出不穷。有不少人宣称他们见过他,绝大部分是认错了人,还有一部分是真见到了,但每当阿尔加赶去目击地点,已没有格雷的影子。联络阿尔加的还有本地的一个报社,他们说格雷曾在单位工作了很长时间,存在感极弱,同事们都不太记得他,九个月前已经辞职了。阿尔加觉得挺不可思议。 事情热度过去了,声浪逐渐平息。经过这段时间,阿尔加重新投入创作中,预备继续画他的缪斯。阿尔加想,也许等到我70岁,格雷终于眼睛金绿地出现在我面前,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的样子,笑话我这个老头子愚钝,被他耍了这么多年。 不曾想今天在这座桥上撞见了。 还打了一架。 天色一点一点地黑了。阿尔加摸摸自己脸上的淤青,呼了一口气,激动的情绪终于冷下来。抬头,望着曾占据他快乐记忆的青年,欲言,喉头梗塞,不知该说什么。格雷已经垂下眼。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 一刻尴尬的沉默。 感觉胳膊被掐了一把,不知玛丽安几时过来了,正一脸焦急,欲言又止。阿尔加忽然会意,对人们说,他是我朋友的弟弟,前几天和家里吵架了,我们找到他来送他回去。 还有,“呃——谢谢你,大哥,你放开他好吗?” “没问题。抱歉,这位小朋友。” 格雷的双手这才重获自由。他无所谓地抖抖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倒真像个别扭叛逆的青春期。阿尔加牵住他的手,十分担心他又跑掉,如果这样,现在就会是此生唯一一次的见面了。 他感到格雷的手缩了一下。 玛丽安说,大家回去吧,我们带他回家。谢谢你们。 行人散去。最后之际,忽然爆出一个声音:“你是不是……阿尔加,那个有名的画家新秀?” 闻言,格雷周身空气一滞,继而又死命挣扎,比刚才还要激烈。阿尔加连忙用双臂从身后将他紧紧箍住,大声说:“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玛丽安也说:“对,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画家!” 话音刚落,似乎有水滴在手背,很烫。 阿尔加意识到,格雷哭了。 二十五、 玛丽安坐表哥的车回去。刚刚没人说话,走在前面的她觉得身后气氛有点微妙。下了桥,终于见到表哥,车窗摇下,他还向那两人打了招呼。“再见,阿尔加。还有……再见,格雷。”她冲他们微笑。车窗摇上。玛丽安离开了。 “你去哪里?”阿尔加小心翼翼,柔声问道。 “回家。” “你介不介意去我那里坐一会儿?” 格雷忽然拧过头正视他。 他已经把眼泪收敛住了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0 ,眼眶仍微微泛红。阿尔加看了忽然有点难过。 “格雷……” 阿尔加没有想过,时光如梭,格雷竟会变了模样。头发染黑,特别摇滚风的无袖上衣(阿尔加没见过),鞋子是刻意脏兮兮的款式,抽烟。而自己固执地将他圈定为金发的干净形象,经年维护。在脑海内,在画中,他都不是这样出现。 “很抱歉打了你。”他突然问:“你是个画家?” “嗯,格……” “你是个画家。”他点头打断,“那个人叫出了你的名字。” “没错,我现在画画。”阿尔加承认。 “你以前也画画,对吗?” “对。” “一直?” “是的。” “所以,”突然提高声音,“你他妈是个搞艺术的,一直都是?” “……你对搞艺术的有偏见。为什么?” 格雷沉默。 顿了好久,他闷闷不乐地开口:“你在找我。报纸,网络,那个,叫什么,‘年轻画家与漂亮青年’?你找的是我。” 听完这句无语调的陈述,阿尔加停下脚步,扶住格雷的胳膊正色道:“听着,格雷,我一直在找你,没错。我记得两年以前的8月份,你不见了,电话关机,关机,不停的关机。我很担心你,一直都是。”顿了顿。“为什么不辞而别?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以为我们可以不只是朋友。 格雷垂眼,瘪瘪嘴:“是你看不到我。” 声音很轻,阿尔加没听清。“我什么?” 格雷只生硬地另起一句:“你画我?” “像我说的,”阿尔加忽然深情,“你是我的缪斯。你知道吗,我画很多。而我画的最好的作品,是你。” 这时,头脑中另一个人的声音与阿尔加的重叠在一起——格雷,我最好的作品,是你。 我去你妈最好的作品! “我去你妈最好的作品!”阿尔加被格雷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对不起,”他愣了愣,旋即说,“我失控了,抱歉。”我竟然说出来了。格雷想。“我坐公交回家。再见。”就要往回走。阿尔加当然知道这是回避的意思,不免有点难过,又有点好笑,“所以我们就这样了么。” 格雷犹豫了,他回头,对上阿尔加的眼。 路灯的光映着格雷那清亮的猫眼,像是通透翠绿的沙弗莱石*,大而澄碧,近乎透出妖冶的水光来。阿尔加看得胸中震颤。他想,这就是夜加上灯光的效果,好美。 “格雷,”他一瞬不移的看着他的眼,“我在另一个人的画里看到了你。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想来一定是不好的事情。”他见格雷喉结动了一下,接着说:“你还记得gattopardo吗?还有那个漂亮的调酒师?他们还在那。你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画你了。那时我们还不熟,我就每天在小阁楼里面看你,就在酒吧对面。”浅浅地吁一口气,“很早的时候,我就好像爱上你了。”说完,他露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就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格雷仍是面无表情,而眼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悲剧美囊括较大,可以跨三度:即美,丑,和糅合两者的病态畸形。 他又要哭了。阿尔加想。 *沙弗莱石:一种高纯净度的绿宝石,娇艳翠碧。 二十六、 “这是……特斯拉?” “嗯。零排放。心情有没有美丽一点?”阿尔加为格雷拉开车门。 “嗯。” 格雷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跟着阿尔加回到了家。 住宅位于繁华区,不大,可以看到屋外灯火辉煌。 屋内的陈设具有艺术气息。客厅里漆黑的藤摇椅旁垂下古铜色的镶银雕花吊灯,墙上是孔雀翎毛挂件,在它之上,无数个蓝眼睛盯着你看。 房门“咔哒”落锁,一转眼格雷已经不见。阿尔加在厨房找到他,看后者打开冰箱,从中拿出一罐冰啤,关上,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格雷见阿尔加来,又打开,拿一罐递给他:“你也喝吧?” 阿尔加哭笑不得地接过。 然后格雷特别自然地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嗞”一声拉开拉环,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喝完,好像嫌不舒服似的,扭身子挪屁股伸直双腿。继而又扭了一下,以便更好地摆弄他的腿。 阿尔加坐到他对面,静静看着他。 这时他发现格雷颈上有个精巧的黑色挂坠,贴着锁骨从衣领里露出来。挂坠是个独特简洁的标志,阿尔加并不认得。他决定移开视线。 “你以前,在报社工作?”见格雷惊讶,阿尔加解释:“之前报社向我爆料。这可真不是你的风格。”他无法想象格雷一副上班族的派头。 “哦。那你觉得我是什么风格?”耸肩,“现在这样的?” “也不是。”视线移到他的黑发,阿尔加心说,你在我心中是仙女的风格,是干干净净自带圣光的。 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出乎意料地顺眼,阿尔加并不失望。毕竟曾经的金发小天使还存在他的画里。 而且他相信,自己还有很多时间重新认识他。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叛逆的摇滚青少年。”无袖上衣上大大的涂鸦:inspiration!就像被喷了好几桶油漆似的。 “哈!”格雷怪叫。 还好,没有耳钉。 格雷说:“你相信吗,从报社出来以后,我开始写文章,发表在《经济学人》。” “你骗我。” “嗯,其实是《纽约客》。” “《纽约客》?真的?” “假的,实际上,我为submarine写歌词。” 潜水艇?* 见阿尔加一脸迷惑,格雷有些忿忿:“拜托,潜水艇,那个金属乐队。你竟然不知道他们。” 噢。 阿尔加有点印象了。潜水艇是一个四人乐队,一年前开始发行唱片,在市场崭露头角。他们即将举办首场演唱会,随处可见乐队的海报,。 “你为他们写歌词?” “对呀,泽维尔说他和诺亚写歌想不出歌词,让我来写。”格雷无所谓地说,“这个,”他拉出吊坠,“是乐队的标志。说起来我是他们的粉丝。你去听听他们的歌啊,泽维尔声音很好听。” 阿尔加突然站起来,走过去坐到格雷身边,一只胳膊抬起来绕到他身后,像是要环住他的肩。 感觉格雷身体突然僵硬,他故意停留一会儿,才轻轻地把手搭上沙发,语气玩味:“紧张什么?” 格雷不语。应是为克服不自在,他将大腿上的布料往上扯了扯,结果露出脚踝。 当看清他的脚踝,阿尔加也沉默下来。 是刺青。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1 *潜水艇:英文就是submarine。并没有这个乐队…… 二十七、 真是意外。 阿尔加之前从未留意过——毕竟谁会特地关注一个人的脚踝?再者,脚踝本身即是一个较隐蔽的地方,长裤遮挡袜子覆盖,文身便不轻易被察觉。 若不是格雷这次穿短袜,裤脚不足长,阿尔加也不会发现。 如今看见了,好奇心喷井。他问: “怎么会想文在这儿?” 格雷好像在疑惑脚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存在,半晌才答:“喜欢。”同时死死捏着罐子,五个泛白的指关节昭示了他内心正极度不平静。 “我不信。” “这不关你的事。”格雷说着,站起来快步走向门口。他突然决定离开这里。 “这么晚你要去哪?”阿尔加一惊。 “你管不着!”格雷爆发出一声大吼。忽然,他定住了,“啊!”惊叫一声,接着全身颤抖,感到喘不过气,像要窒息了。恐慌,头晕,无法呼吸…… “格雷!”在将倒的那个瞬间,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格雷,格雷,你怎么了格雷,能听见我说话吗?” 阿尔加听见格雷在拼命吸气。冷静,冷静。他抱住格雷的上半身,把他挪到沙发上,轻柔地,让他渐渐躺下。做这些时,阿尔加紧盯着他,不敢移开视线。下一秒,一双绿眼睛对上他的,那里有绝望,有痛苦,有恐惧。 “别怕,格雷,我在这……”阿尔加心疼又无措。见格雷颤抖着嘴唇艰难说出“不用担心”时,一层薄薄的焦虑覆上心头。他不禁让猜想略过无数种可能性,感觉心一下子沉了。 过五分钟左右,格雷发抖减弱了,又找回了呼吸。他闭上眼,惨淡地笑了:“我这里,”用指节叩了太阳穴,“脑子里面,有点问题。” 阿尔加听了更加焦躁。他紧紧握住格雷的手,滑腻的手汗浸湿了他的。 “……是惊恐发作。别担心,不严重。”望着阿尔加忧虑的双眼,格雷又努力咧咧嘴,要坐起来,“真的,你看,我……我好了。” 刚发生的一切对他们两人都似劫后余生。在这微凉的秋意中,说不清是狎昵还是抚慰。明明料想格雷会抵触,阿尔加仍然将双手攀上他的脚踝,在青年吃惊的注视下,缓缓、轻柔地,以大拇指指腹摩挲——那之上飞跃着刺青如此狂狷:两把银色弯刃交叠,挥斩黑龙的双翼。 阿尔加不禁惊叹刺青的精细程度,在一个微小的尺寸下,双翼骨架的每一处刻痕,都纤细清晰,轮廓分明。换言之:简直是艺术品。 ……悲剧美囊括较大,可以跨三度:即美,丑,和糅合两者的病态畸形。 格雷也盯着自己的脚踝看,安安静静地。阿尔加感到在他手掌紧贴的地方凉凉的,正在细微地颤抖。 曾听说,由于脚踝上的皮肤很细,在那文身会特别疼。 “很疼是不是?”阿尔加抬眼看向格雷的脸,把他的视线拽回来。 “……还好,能接受。”格雷一瞬不瞬地凝视阿尔加一会儿,又偏过头去。 二十八、 “去洗澡。今晚你睡我的卧室,我睡沙发。”阿尔加是这样说的。 冲完澡,格雷来到他的卧室,意外地见到了他自己——在画里,金色头发。很搞笑,他的左肩多了什么,蜻蜓翼?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内心升腾,厌憎亦或兴奋?他说不清。 阿尔加丝毫不觉尴尬。他说:“我觉得我画得很好。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画的。” 还有一幅在窗帘后面。“这是听你你唱歌之后画的。你跟我说是nirvana的歌。” “它真丑。” “这是为了突出狂喊的感觉。”画面飞沙走石,画中人睚眦欲裂,面目狰狞……森森獠牙,血盘大口。“你感到其中的力量与愤怒吗?” ……艺术也是为了自我表达,引发共鸣。 格雷皱眉。 阿尔加把窗帘拉上了。 “那么,晚安。” “晚安。”格雷敷衍地朝阿尔加摆摆手。 阿尔加并未离开。格雷挑眉,表情像在无声地问:“怎么?”他发现阿尔加反反复复看他,就像再三确认什么一般。 “如果你需要我,告诉我。”阿尔加看起来忧心忡忡。 “我会的。” “你不会……有事了吧?” “啊。”格雷预估了一下,“应该不会,我想。”他看见阿尔加眼中忧虑的神色,这让他眼里的棕黑色更深了。 “阿尔加。” 阿尔加疑问地将头偏向他。 格雷认真思考了一个问题。然后,他踮起脚尖,双臂环上阿尔加的脖子,嘴唇印上他的嘴唇。 他感觉阿尔加微怔了半秒,继而以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温柔地加深这个吻,最后情不自禁让它越来越热烈。 一吻终了,格雷望阿尔加的面容:周正端方,不乏刚柔。他突然抛出刚刚思考的那个问题:“你不会用锁链锁住我,对吗,艺术家?” 二十九、 很长时间后,阿尔加回想来仍是忍俊不禁。听完格雷惊世骇俗的话,当时自己是这样的:“我为什么要锁住你?天呐……原来你喜欢这个?”眉毛都拧成了结。 后来从他恶狠狠的否认中才明白过来,格雷对这些非常厌恶,到了痛恨的程度。 幸好幸好。不然自己就无法招架了,毕竟他是个温和的人,在这方面也一样。 阿尔加感觉自己很愉悦。 格雷主动的吻令他欣喜若狂。他喜欢格雷,这份爱意因其漂亮的外表勾起——这很肤浅,他不否认这一点——由他的艺术直觉而深入发展,成就了他的画作,画作为他带来地位和财富。初相识他一个月创作了12幅画,从未那么快过。尽管格雷在他们尚未展开故事的时候消失了两年,但这又如何?他们可以现在开始。 他并不着急问格雷,是什么促成他们两年的离别。相信格雷终会告诉他的。 那天晚上无事发生,阿尔加仍是睡的沙发。翌日一早,他叫格雷起床,看格雷像猫一样蜷起身,身上穿的是他的格子睡衣,柔和的爱意就奔涌于心。他舍不得叫醒他,又想看他刚睡醒的模样。过一会儿,阿尔加决定就这样静静地打量他的睡颜。心痒,吻他的眼,直到他惊醒。他开心地朝他笑。 阿尔加认为格雷像猫。不止因为长了一对猫眼,性格也像。格雷呀,有时显得不情不愿,对他凶巴巴的;有时又眉飞色舞神采尽显,一如初识时候在gattopardo。这几天,亲吻,拥抱,微笑,大笑……不曾想进展得这么快,两年前,他也只与他勾勾肩,牵过手而已。 手。阿尔加忽然记起,初见时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2 ,格雷的手背上有个很浅的玫瑰图案,不过现在已经不见了。 自从他们在一起后,这些细节总会不经意间冒出来。很多,很微小的细节,色彩鲜明,轮廓清晰。疯狂想找回格雷的那段日子,阿尔加想不起他的装束,他说的话,他在gattopardo点的酒,他是不是喜欢摇滚,他信奉环境保护主义。这些记忆,最近都随格雷一起回归,鲜活而有吸引力。 倒不曾忘记格雷的容貌,毕竟他的绿眼睛是阿尔加常常描摹的东西。 想来,他望向身边的格雷。 唉,如果还是金发多好。 三十、 “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去gattopardo吧。” 阿尔加揽着格雷的肩出门。 来到雅各街。gattopardo门前的仿木长阶梯是他们认识的地方。熟悉的风景让格雷感慨万分。“你当时就这么抓住我了,”格雷说着拍拍阿尔加的手背,“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大胆,我很好欺负吗?” 格雷说,自从你走以后,我就没来过了。 “不过现在我们在一块儿。” 没错,这里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 他们进去,点了据称“现代酒吧几大俗”之一的莫吉托。毕竟它好喝。 “阿尔加。” 嗯? “今天是我生日。可我不想过,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今天也是我父亲去世的日子。车祸。当场死亡。一个飞车党*驾车从他脖子上碾了过去。” 阿尔加不说话。格雷看上去似好快意,陈述事实,不加评价。可正是如此,莫吉托留在两人嘴里的苦味才久久不去。gattopardo作为清吧,音乐舒缓,无嘈杂喧闹和热舞女郎,是安静的氛围,也适合酝酿情绪。 格雷的心脏就由两种不同的情绪撕扯着,他感觉自己不能自控了。“我应该很伤心的,可是我现在很快乐,因为你在呀,我真不敢相信。除了爸爸,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自从他死了,我再也不过生日。可是——”格雷偏过脑袋,五指扣上阿尔加的,绿色的虹膜罩上一层亮晶晶,仿若充满希冀:“今天你陪我喝酒,就是给我过了。” “哈哈!不醉不归!” 格雷狂叫着放飞自我了,可阿尔加不多喝,不然谁带那小醉猫回家? 是真喝多了。阿尔加后悔自己不加劝阻,任由他喝完莫吉托又叫爱尔兰威士忌。出gattopardo,踉踉跄跄脚步虚浮,格雷一路嘟囔一路笑,和阿尔加讲他的父亲,他漂亮却不负责任的母亲,他小时候的事。阿尔加惊叹,小猫醉酒后思路特别清晰,逻辑连贯,言语能力之强,单词密度之大,让他无从打断。原来格雷醉酒是这样的。后来格雷明显难受了,阿尔加神情紧张:“我们马上回家,很快,坚持住……的士!” *飞车党:不只是摩托车俱乐部。相当于美国现代黑帮。 三十一、 格雷进门便吐了,恶劣难闻的气味在客厅飘散。阿尔加眉头跳了跳,倒想起玛丽安也曾经是这么给他添麻烦的,用酒精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成熟气全无,还打他。 格雷很乖地将自己摔沙发上了,趴着,一只手垂到地上,阖了眼。 阿尔加想将他翻过来,结果他哼了一声,竟又要吐,阿尔加赶忙拿袋子接。过后,格雷仰卧,面色不红反呈惨白,汗涔涔的,碎发一绺一绺贴到额前。后背湿冷不舒服,他起身小声说:“身上好腻啊,我去洗澡。” “别去格雷,喝醉不能洗澡,会休克。”阿尔加扶住他。 格雷撅嘴,又抿了,眼睫垂下,一副失望的模样。 “我们换件衣服,好不好?”阿尔加将他扶回卧室,为他拿了套睡衣。这次是深蓝色印花。“觉得不舒服就换下来。”他将睡衣放在床边,又拿方巾擦了擦他额上的汗。见格雷发呆不动,欲伸手帮他脱下,从衣肩处刚拉上去一点,便被死死按住了。“怎么了?”阿尔加不明就里,僵持了一会,又用另一只手剥他的衣服。格雷像是惊怒,使劲捏着把他的手摘下来。不想格雷那么狠,阿尔加觉得他的掌骨都要碎了。 “我、没有、醉到、神志不清——” 阿尔加无奈的唤一声:“格雷。” 格雷说:“真的,我很清醒,不能让你在我身上做坏事。” 阿尔加微笑。他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画面。 可后来笑意收敛了。 他听到他说:“我真希望从没遇到你。” 三十二、 阿尔加也是喝了酒的,不多,但让人暴躁,让人胆大。 “……你别发神经。”低声。 “我没有。我恨你。为什么出现?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不永远滚出我的生活?” 气笑。究竟是谁不辞而别?“你真醉了。”他挣开格雷的束缚,手上动作突然粗暴,揪住衣摆用力一掀:“换衣服。”格雷又气又急,使劲抵抗,双手急忙把衣服往下按,身子也开始乱摆,力量惊人。阿尔加恼火,一手一捞,将他双手制住,在他惊惧的呼号中,另一手将衣服一下掀上胸口。 接着动作卡住了。阿尔加松开手。 他震惊地盯着格雷,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的胸口、腰间是大片刺青,像一幅画卷将他绕裹。图像延伸至后背。若是窥得全貌,便能辨认出,这是一只巨大而烈美的火凤凰,古希腊神话中的不死鸟。金灿,深橘,鲜红,每一处的翎毛都纤毫毕现,庞大的羽翼沿着肩胛骨伸展线条,数条长尾呈放射状,火焰相托。从死气的爬满鬼魅的岩壁飞离。其喙大张,目光凶狠,威严如生,肌肉线条给予它强烈的动态和绝望的力量感,像要撕裂皮肤,带骨而出! 隐含在那凤凰之下,数以千计深深浅浅的疤痕与繁复的花纹完美糅合,美得刺目,又觉痛得惊心。 艺术品。堪称一流。杰作。变态至极。 “你都看到了,开心吗?”格雷不再挣叫,绝望地闭上眼。 没有回音。 “是不是觉得很好看?是不是震撼,认为‘艺术至上’,想把我的皮剥下来高高挂在墙上?‘你的人了无生趣,你的身体绝好的画布——’你是不是也想这么说啊? “你们都是搞艺术的。”面露一个古怪的笑容: “也许你和在我身上创作的人会很投缘,遗憾的是你再见不到他了,他已经下地狱去了! “你们这些满嘴暗黑哥特,暴力美学的混蛋!崇尚魔鬼为什么不把自己给撒旦献祭!真正的美不应该是创造美好,让人感到幸福快乐吗!为什么要是无尽伤害,无尽疼痛,无尽死亡!制造痛苦谋生,你们这些人为自己打上一个绝佳的幌子——‘艺术至上’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3 ! “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建立的东西,以无限的耐心,一点一点地,在漫长的时光里慢慢摧毁——对不对啊!” ……悲剧美囊括较大,可以跨三度:即美,丑,和糅合两者的病态畸形。 “格雷!”阿尔听他越说越不对劲,大喝。心脏震栗,他感到自己双手发麻,胸口奇怪地滞塞。他又气又急,甚至不知该不该反驳。裂变扭曲是艺术一形,凄美是一种动人的力量,悲剧增添美,这点他从未怀疑过——至少在现在以前。 “看到别人痛苦挣扎,你们就欢笑,兴奋大叫!”格雷跳上床大嚷:“你们都是这样!一群虚伪的四足牲畜!” 说到最后,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死命咬牙,小脸红像着了火,眼泪不受抑制地滑落。一阵晕眩袭来,视野中,阿尔加和记忆里那个恶鬼的形象重叠融一,他想把他从地狱拽出来再杀死一遍。 “格雷,格雷!”他听见话音透出慌乱心焦,继而被紧紧抱住:“不难过,不生气,好吗?我不会这样,我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我不会!相信我好吗?相信我。”阿尔加将他拉开,手指按在他的后脑,掌心盖住他的耳朵:“我不会,不会这么对你……别哭了。别哭了。” 哦。 原来,你也哭了。 三十三、 待一切平静,阿尔加给格雷换了衣服。格雷累得睡着了。阿尔加望他,他的脸很漂亮。他想,他的笑容臻至灿烂,他脸上的痛楚让他心碎。怎么会呢?他重新思考刚才格雷所说,有人伤害了他,用很残忍的手段伤害了他,他在他身上刺了一幅画……那凤凰有多精致,那色线有多繁复,那疼痛就有多彻骨。你们这些人……他回忆,你们都是搞艺术的。 可想格雷遇到了一个疯子,一个病态追求艺术美的刺青师。不知道是在认识他之前,或是这两年……阿尔加的心抽痛一下。我缺席了这两年……还有什么?他已经下地狱去了。你再见不到他了。格雷安全了? 他忽而想到格雷脚踝处的龙翼纹身。是同一个人干的。 内心波涛翻滚。为格雷,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惶惶之无助感哽塞喉头。只能在心底暗暗立誓:我不会让你委屈。我不会让你受伤。 三十四、 听过这么一句话吗?艺术热爱死神,我们的艺术对死神尤其钟情。我们的血夜中就有崇拜牺牲和死亡的基因。生活向往的是主动脉的破裂。* 没听过?那现在记住它。它是妈逼的萨缪尔的教条。 你原来是不是觉得我自信,甚至有点自傲? 其实我跟你想得不一样。我不自信,还有点脆弱。 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就从我小时候讲起吧。 我自小父母离异,我是由父亲带大的。他说我长相像我母亲,哪里都像,只有一双绿眼睛是随了他的——你明白我为什么好看了吧。 我没长成我父亲那样强壮的体格,一直很瘦小。我父亲不怎么关心我的穿着,头发也留了很长,以致于班上的男孩都叫我“脏兮兮的娘娘腔”“娼妇的儿子”,女孩也不喜欢我。我尽量不让他们注意到我,你明白吗,就是不动不说话,每天祈祷着不要让他们看见我。老师?我从来没想过告诉老师,哪怕那时老师都和和颜悦色地问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打死也不说。 我见过恶霸欺负其他男孩,那个男孩告诉了老师,结果等来了更多更重的报复。所以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不被人注意到就行了。我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 我从小就学会当一个存在感很弱的人,每一次受到欺侮,我就尽力让它变得更弱,我恨不得隐形……可是我想啊,我的父亲对我很好,他只有我了,我是他的儿子,如果消失不见,他该多伤心……我抱着这个想法活着。那时我还活在他人眼里。 直到我17岁生日,父亲死了。他被碾过的脖子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一个警察联系我,叫我认领尸体。那时候……抱歉我不想回忆他的死状。那时候,尸体旁边散落了两个不大的音箱,它们是我的生日礼物。我带回家,其中有一个坏掉了。那段日子我浑浑噩噩,像行尸走肉一样。 后来我的姨母支持我读完大学,但是我们从没见过面。 说这些话我想表达的是,自从父亲死后,我如愿以偿成了别人眼里的隐形人。你不明白?就是很奇怪,以前我尽量不惹人注目来自我保护,但麻烦总还是自己找上来。父亲一死,麻烦再也找不到我。人们见我一两次,就忘记了,我在他们身边都不知道。 这点很好玩,他们是看得见我的,但只要我不出声,他们就……看不见。 所以我在每天坐在gattopardo门口也不会有人认得我。这是我小时候的祈愿,直到长大了上帝才让我如愿以偿——我是说,如果真有上帝的话。这像不像是一种超能力?也许我可以当个特工。* *这句话选自sa阿列克谢耶维奇《二手时间》,不过与原书语境不同。 *真实的特工并非007那样拉风的帅哥,而是长相平平毫无特色给人印象普普通通的人,这样的人更能胜任特工伪造/扮演多重身份的角色。 三十五、 大学里我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同寻常。我花了一年的时间确认:我自带负片效果,很容易在别人眼里失焦。同学,教授,他们看不清我,记不住我。 我变得异常孤独。你知道,每当看到周围同学们成群结伴谈笑风生,我是多么嫉妒,多么想要融入。可我一次又一次失败了。我对上帝说,这种狗屁的隐形能力,我不想要了,请你忘却我幼年直至青春期时的傻逼愿望,把它收回去吧。 没有用。整个大学四年,我就这么不断淡出和被遗忘,也许这个特质要伴随我一辈子……哈。 我是在即将毕业的时候认识那个混账的。不是我,是他来招惹我。他简直就像邪神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摆明了想泡我。一想到当时我自己的嘴脸就令我恶心。可是,你能想象,一个孤独难耐渴求陪伴的青年,以为人生就这样了,突然发现有个人可以接二连三地看到他时他多么激动啊,好像他非但不是个怪异的透明人反而是夺目的祖母绿。当时我想,这人看上去很危险,但他就算是冥王哈迪斯我也欢天喜地。他在我苍白的世界里,燃了一簇黑的火焰——他是唯一能看见我的人。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让人同情?一个孤独地乞求朋友的人,在心灰意冷之际收获一个爱人,于是他飞蛾扑火一样扎进去了。 (深吸一口气)我还没准备好,等会再谈这个。总而言之,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惹人注意的人,绝大部分人都记不得我。科学时代到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4 来了,这个家伙说什么鬼话?不,阿尔加,这是真的,我像是被诅咒了,我注定孤独一生,无人铭记。 对呀,阿尔加,你把我画下来了,你成名了。境况在变好,人们会记得我。他们会问:画里的那人是谁?他叫格雷。哈!太好了,谢谢你。 阿尔加,你是第二个找到我的人。我们来说说两年前吧。那两个月,你点亮了我。我一度认为我们会很好的朋友,或伴侣。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嗯,阿尔加,那天你和玛丽安……我以为她是你的情人,你是个轻薄鬼、花花公子,你在耍我。我嫉妒她,又气又难过。后来我想,你们去逍遥快活吧,我本来无人在意,我被爱抛弃了,生命一直如此。也许第二天你就看不见我了,我们都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 第二天我又想,会不会只是误会。我回去,坐在台阶上,看你来,看你焦虑,看你走了。 我看了你很久,你就在那儿团团转,对我视而不见。我叫你,可情况还要更糟,你像是聋了。 我们完了。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然后我换了手机号码……原来那个也只给了你——本来也没人可给……阿尔加你别生气,好吗?别生气,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一年前我认识了泽维尔。他也找到我。当时我在公园,诺亚的猫跑到我腿上。我们渐渐熟了。他和诺亚早年组了一个乐队,解散了,第二次才组了潜水艇。 泽维尔跟我有点像,他是很敏感的人,可能比我还脆弱,像个易碎品。他太有天赋,感知力太强。阿尔加,我知道你的感知力也十分强,但你的心脏很强壮,你没真正经历过噩梦。 我们不那么强壮,我,和泽维尔,我们受过伤,我因自身原因逃避绘画艺术,他因幼时苦难选择音乐。这些苦难都是很个人的,不足为外人道的,说了也不被理解的。只能彼此能懂。我们在音乐中寻到共鸣,像两个小孩靠在一起取暖一样。 阿尔加,我不是你画里的美人,不是阳光的金色,头发也不是麦穗。我可能长相不错。可你切开看,会发现是烂的。 ……不忧郁,当然,我长成这副样子。也许以前有些,可仇恨已经把我的忧郁烧光了。只是我害怕,因为…… 后来泽维尔叫我给乐队写歌词。再后来,乐队出名了,我就离开报社,继续给他们写词,拿到的钱够我满世界跑了。于是我去了很多地方。 玛丽安?原来是玛丽安找到我,不是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哈哈。 诺亚开始也注意不到我,对我说最多的三句话是:你怎么在这里?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在这多久了?他现在已经记得我了。两年前,我还是孤独一个呢。后来你来了,泽维尔来了,还带来诺亚和玛丽安,真好。 ……我累了,阿尔加。我的故事还有一部分,明天再讲吧。 三十六、 “……在那之前,阿尔加,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虽然我非常,非常不想谈论有关艺术的事情,就像我也不想讲接下来的故事一样,可还是要弄清楚。”停顿,“我一定得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么——” ——你对悲惨艺术怎么看? ——“悲惨艺术”? ——换个说法。你对有关悲剧和死亡的艺术怎么看? 阿尔加斟酌字句,告诉格雷: 悲剧最能憾人。相比起莎翁的四大喜剧,许多人更熟悉莎翁的四大悲剧并为之陶醉断肠。再追溯,古老希腊的《俄狄浦斯王》*之悲让人震惊忧叹,不可忘怀。 人类有一部分对悲剧有需求。悲剧亘古盘旋,经久不衰,比喜剧更广为传颂,连带人性之恶也比人性善更深刻——恶生悲,因为恶戕害了善。人对悲剧的记忆比对美好的更为牢固; 而死亡—— 死亡确实不失为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但绝非主流。人们不避忌在艺术中谈论死亡,是因它蒙有强烈浪漫主义色彩,具有诱惑性。 阿尔加承认,死亡所呈现出的艺术性美是高度层面上的,无可比拟。人们还乐意为死亡附上虔诚的神性,《马拉之死》*便是由大卫浪漫主义般的政治热情所催生——以死亡呈现力量,将一位以杀人为乐的屠夫美化成英雄,意图达到道德再教育的目的。 在阿尔加的视界中,从容赴死是一种浪漫。带上奉献色彩的英雄主义更是——然后为人广为传唱,一如拜伦式英雄孤傲,狂热,叛逆,具感染力,一腔斗争后迎来命定的死亡——极致的美,极高的艺术价值; 人们对生有莫大的热情。 生得好了,于是——人们对死,有莫大的热情; 人们从来骨子里忠于浪漫,而死亡往往同浪漫主义联系在一起。 ——那病态的艺术呢? 阿尔加呆愣一下,继而了然。病态啊。是扭曲—— 在现代社会,人人孤傲或孤苦,美由遗憾逐向扭曲,现代主义画派展露了这一点,作品遂扭曲成抽象形状与现实脱离,其中立体主义*更是登峰造极,强烈激发人们的想象。 ——人们对病态美有隐蔽的幻想,但是…… ——但是? ——我听过一句话:接受我们天性中的暴虐,即意味着文明。*而我们接受的前提是:我们克制。 ……艺术中表现丑恶不是目的。震慑人们警惕丑恶才是。 而那个人,那个“samaji”; 非为了警惕丑恶而展现丑恶,他纯粹宣扬,推崇丑恶本身。 他制造狂热,摧毁,勾起内心深处的欲望并给予满足—— 这不是纯粹艺术。与其说他彰显变形来刺激想象,更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心。从技法上很高明,从手段上很残忍,从目的上很廉价。 为了娱人。 ——你说接受暴虐? ——放松,好么?接受是警惕和克制的同义词。承认它存在,社会才更加有序,艺术才有道德底线。 可我怕了他们所谓“艺术”。他们拿死亡当诗意的体裁,他们拿痛当凄美,拿恨当张力;血泪是启人心神的玉石,不朽的前提是英年早逝。 你的想法跟我一样吗? 走在雅各街上,格雷怀疑地、一言不发地盯着阿尔加的脸,阿尔加微笑——这个模式挺熟悉的。好久,格雷将视线转移到街对面:是吉他和贝斯?挂了满满一面墙哇。那边新开了一家琴行。 “我继续讲我的故事吧。以后,”下巴朝琴行处扬了扬,几乎不可察觉地微笑,“你要带我去那边玩。” *《马拉之死》:大卫创作的肖像画,表现马拉在浴缸中被刺死后的场景。有争议,名画作。 *《俄狄浦斯王》:就是希腊神话中那个抗争命运却没逃掉命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5 运,主角最后弑父娶母的悲剧。 *立体主义:cubism,就是毕加索所在的流派,画面抽象。 *此句选自霍华德雅各布森《夏洛特是我的名字》 三十七、 握住我的手,是的。你好暖啊。 嗯,你捏着,我安心很多。阿尔加,我信任你。 我应该可以,呼……(吐气)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 妈逼萨缪尔是个疯子。他变态,混账。 他有奥菲利亚*情结,和我探讨死去和悲剧艺术的问题。他说,青春美貌的女人死去——还有比这更诗意的题材吗?* 他夸我美,我受宠若惊。 他闯进我人际关系空空如也的生命里,建立了我和这个社会的联系。我们一起去电影院,咖啡厅和歌剧院。他告诉我他是个画家,以及他要替我作画,但绘画风格比较怪诞。他说我……太干净了,他画,就要画脏一点的。 我告诉他,我不明白他说干净和脏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带我去有脱衣舞表演的酒吧,我觉得很吵也很恶心。他保证再也不带我去那些地方。 后来,他还觉得我太干净,把我带到了纹身店……对不起,我还好,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他要亲自动手。我问他,很惊讶地,你不是画家吗?他说他对文身也很拿手。我不愿要太明显,他告诉我文隐形的*,只有在酒吧的灯光下才看得到。文在胳膊,海妖和玫瑰,很娘对吧……你见到过?……原来还有手上,我忘了。对,现在已经褪了,因为晒久了太阳。当时……啊,很痛,特别疼,可跟后面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文得很漂亮。后来他开始在我身上文彩色的,比较隐秘的地方,像脚踝,耳朵和脖子后面。 事情的转折是,一次我发现他在家里自残。是的,他自残,然后看自己的血留下来……他说艺术需要丰富的感官体验,痛苦是刺激灵感的一种手段。我吓呆了,然后他……然后他把血滴在我的手上。 我回忆不下去了…… 后面的记忆都混乱了,那真是无尽的黑暗……我害怕了,要走,他抓住我……很长一段时间,那个狗杂种把我锁在他的家中。他暴虐成性,他自己,和我,都成了牺牲品。他怎么对我的,我想不起来……太痛了,还有屈辱。依稀有印象的是一次……他将我……压在……满地玻璃渣……有东西很烫……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谁……谁帮帮我……不,不!…… *奥菲利亚:《哈姆雷特》中的女主角,最终落水溺毙。 *此句选自霍华德雅各布森《芬克勒问题》 *隐形文身:在紫光灯下才能显示的文身,发荧光,文后有浅白色痕迹,12到18个月后恢复,受长时间紫外线照射会失去荧光效果。 三十八、 “——毁灭中求得销魂大悦,凶残恶狠中让青春永驻!*你是艺术家的情人。你要知道,是女人的牺牲成就了毕加索。我要你给我……” ……阿尔加? 我刚刚……陷入幻觉了……很疼。疼痛不是真的,我知道…… 不,我要说完,我能说的,这是一种治疗……有你陪着我。 我也不想怕。不,我不怕!他已经死了,我为什么怕。 我身上全是伤疤以及各种痕迹,于是那个杂碎在我身上文了那只凤凰,哈!我被禁锢住,在文到半途就休克了。 我崩溃了。 直到有天清晨,眼睛能睁开,我又看到色彩了……太阳很神圣,金色的光线刺破了黑,我听到鸟鸣……很温暖,心灵上的。我的意识终于从地狱回到人间。那真是太艰难的一段时光。 我不甘愿成为这个疯子攫取“创作感觉”的器具,他每天都在幻想我的死亡。他说我是凤凰啊,毁灭即新生,他会让我死得很“艺术”……我想尽办法弄到一把锤子,在他失去警惕时杂碎了他的胫骨。全碎了,两条都是。我的肋骨也断了,差点伤了内脏。不过代价是值得的。我们动手,厮打,反抗……我亲眼看他的小腿随着铁锤……变形,一下,一下,一下地……那会儿我激动得要昏过去了。我一直命令自己挺住,不然我真会死在那里,无任何人知晓。 后来我逃出来,去外地,隔三差五换城市,直到我读到新闻说他死了,一个自杀的画家——恶棍终于下了地狱!于是我在这里安顿下来。 还好他死了——并不是我害死了他,他是自杀的。你说呢?(长时间停顿) 刚离开时我几乎溺毙在恐惧里。我整夜整夜地惊醒,失眠,尖叫……我怕他找到我。有一次感觉怕的要死去了,醒来时满脸泪水,我以为是血……白天,心情特别灰败,我好不容易逃生,却反复不想活了……去医院,他们说我得了ptsd*,不过现在好多了,真的。伤害的影响一直在,但只要不拼命回忆,我根本不会想起,不会…… 你别想!萨缪尔,别想能永远扰乱我! *此句选自兰波《彩画集》,王道乾译。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三十九、 ……艺术的最高目的是为了再教育。 为了憾人。* 让人们听到,见到以后,有“真”的感受,为之深刻动容。 “你别想!萨缪尔,别想能永远扰乱我!”格雷咬牙切齿,眉间又露出痛苦的神色。阿尔加很怕他摔倒。 “不说了格雷,不说了……” “……我还要说!你杀不死我,是我干掉了你!”眼眶又红了。他向假想的死人挥舞拳头,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倏地往下坠。阿尔加吓坏了——尽管格雷失控了太多次,可每次还是让他吓得要命——连忙把他架住。格雷用力,找回重心,站稳。待视野清晰,怒目向天,从喉咙忽然奔出歌来:“where do bad folks goheyhey don't go to heavehe angels fly……”阿尔加听他的哭音,心揪得简直要撕裂——这是两年前,格雷在他面前吼过的歌:愤怒啊狂悲,宣泄抵抗与癫狂! 他猛地将他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令两人都胸口发疼。 风扫过落叶。渐渐地,格雷剧烈的呼吸平复下来。一棵枫香树后,他回搂住阿尔加,头微微埋在他的颈间。 那个samaji想必就是格雷所说的萨缪尔,这个畜生给了他希望,又以极端的艺术追求为由凌虐了他。阿尔加心生一阵冷冽的恶意。 格雷报复了那个萨缪尔,他废了人两条腿。可阿尔加并不觉得害怕,对格雷只有心疼。他心疼的是,格雷只能通过这样残暴的途径重获自由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6 ,三四年过去了,他依旧受到心理创伤的折磨。 他手握铁锤时,他朝疯子的腿砸下去时,他看疯子的腿折在面前时,有没有害怕呢? 阿尔加按捺下心烦意乱,全心全意地感受格雷,格雷微倚着,他的头发触到阿尔加的下巴,惹得他动容:自己怀抱只是一个受伤的年轻人。他需要他,依赖他。 他凑近他的耳朵,轻声,一字一句,柔和而无比清晰:“格雷……谢谢你信任我,把伤口展现给我看,你好勇敢。格雷,你是我的缪斯,我的爱,我不会让你承受任何伤害,永远不会……在这,”他牵引着格雷的右手,覆上他心口,感受他的心跳“你最快乐最自由。不需要害怕,不需要不安,不需要孤独。” 格雷没有抬头。左手将他搂得更紧。很久了,阿尔加仍感到他攀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在不停发抖。 “……阿尔加。”格雷轻轻呢喃。 开始是等待,后来我发现等待成了一种习惯。* 阿尔加,如果你问,两年前我在gattopardo门口等什么人,我会回答你,我在等待戈多。你并没有问。 如今,我等到了,等来了你。哪怕中途我放弃了,你仍然把我找到。 原本我一直不知道戈多是谁。现在我明白了,戈多名曰:“希望”。 两人静静相拥着,头顶是盛怒的秋。正红。胭脂红。玛瑙色。朱砂色。苋红。赭红。层次分明叠叠落落,枫香树在撑起它的红叶,好像一把巨大的蒲扇,站得气势威严,并告诉他们—— 不用害怕,现世安稳。 *为了憾人,以及第三十六章 出现的为了娱人,观点借鉴于苏弗尔皮,他说:小路艺术是娱人,大路艺术是憾人。 *选自《等待戈多》 【正文完】 【番外】(这篇文还会有番外我也没想到啊) 一、 格雷身着希玛纯*,胸膛半裸,微风咻咻地从腿上往里灌。他斜靠在窗台,觉得自己身上空荡荡的,像是橱窗里不加修饰的展示物品。 阿尔加说:“就这样坐着,别动。” ……羞耻。 格雷:“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 阿尔加:“今天要画的主题是希腊神祇。” 格雷:“我这么瘦。希腊神不是个个健美么?” 阿尔加:“我画的是缪斯,不用健美。哎,你别动啊……” 阿尔加:“哎,干什么,还要画画呢……” 阿尔加:“乱摸什么,快撒手!” 格雷:“你别管我,保持你的敬业精神——啊!” 阿尔加将人抵在窗台。 一个漫长的吻之后。 阿尔加:“模特不敬业,你叫画家怎么敬业?” *希玛纯:himation,古希腊流行的披身式长外衣/长袍,裸露程度大…… 二、 格雷:“画好了吗?” 阿尔加:“好了。” 画里是个绿眼睛的金发青年,将阿尔加眼中的人完美复制。 阿尔加:“这是唯一一次你答应我让我画你。” 格雷:“你以前又没问过我!” 格雷:“不过,如果问了,那你甚至不会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发誓要离艺术家远远的。” 阿尔加忧伤地望着他。 格雷:“算了,原谅你。你去做饭,我饿了。” 阿尔加:“怎么又是我做?” 格雷:“做模特是要给钱的,一顿晚饭就给顶了还不划算?” 阿尔加:“好啦,宝贝。这就去。” 画里希腊宫殿石柱林立,很雄伟。远方天空湛蓝,一串白鸟扑棱棱地飞过。 格雷看着他自己。自己头戴花冠坐于宫殿里。 他想:嗯,我确实够美的。 三、 格雷:“你说,你为什么不和玛丽安约会呢?她不够漂亮吗?” 阿尔加:“为什么你觉得她漂亮,我就要和她约会?” 格雷:“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好看。我知道的。” 阿尔加:“……” 格雷:“第一眼见玛丽安,连我都心动了。” 阿尔加:“……” 格雷:“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阿尔加:“我很欣赏她。” 格雷:“因为你天生弯?” 阿尔加:“格雷,我爱你的。” 格雷:“……” 格雷:“阿尔加,艺术家都是同性恋么?” 阿尔加:“艺术家都是……?不,可能多是双性恋或半性恋*。不介意尝试和不同的人相处。” 格雷:“哦,我明白。”眼睛亮晶晶,“就是作风比较开放的意思。” 阿尔加:“……” *半性恋:只对特定的人产生兴趣,不论对方身心性别。 四、 电话里,玛丽安:“你要来我这里?小心你家小猫吃醋哦。” 阿尔加:“不会的,他可善解人意了。” 格雷:“你又去找玛丽安?……那我去看泽维尔他们排练。” 阿尔加:“宝贝!我的缪斯宝贝!” 阿尔加:“宝贝你赢了……” 五、 阿尔加和格雷去吃印度菜。一进餐厅,浓郁咖喱味扑鼻而来。 两人边吃边交谈。 阿尔加:“四月份的时候,我见到一个很像你的人,在印度!南印度。很奇怪吧?” 格雷:“白人?” 阿尔加:“不不,本地人……应该是本地人,皮肤黑,长得很像白人……”他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奇怪,有关那位印度阉人的细节都记不清了。究竟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格雷:“我三月份也去了印度。” 阿尔加:“……” 阿尔加神情陡变花容失色,顿时静默成一座石膏像。 他周围的空气“咻”一下变冷了。 格雷:“放心,我去的是新德里*,那座城市的宗教感真迷人。”向阿尔加投去一个微笑。 格雷疑惑:“嗯?” 太蠢了。格雷身体很完好,我怎么会这样想。太蠢了。 阿尔加:“吃饭吃饭。” *新德里在北印度。 六、 “吸烟会杀你。每吸一口,你的生命就会短一截。”配以一张肺形状的白纸。白纸被烧出一个大窟窿,罪魁祸首直指一旁燃烧的香烟。 看完这则公益广告,格雷猛然回头。 格雷:“我觉得要戒烟了。” 阿尔加:“嗯。”他正在专心用电脑绘图。现在的状态是时而拿画笔,时而挪鼠标。 格雷:“我决定要戒烟了。阿尔加,你得监督我。” 格雷把他的烟全交给阿尔加保管。 格雷:“手上没烟,就能忍住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7 不吸。” 他们一致同意,戒烟要一步步来,不能一下子全禁掉。由阿尔加负责每回给烟的数量以及间隔时间。 烟瘾犯了就坐立不安,要分散注意力。开始的时候,格雷总是一边码字一边咬笔头——忘记说了,他不但给潜水艇写歌词,还尝试做个乐评人,在音乐杂志和乐评网站上发表文字——阿尔加发现家里的笔不对劲后,每次烟再多给一根。 格雷心里自然不服。后来,他停止咬笔,改吃薄荷糖,整日嘴里透透的凉。 就这样还不够,毕竟戒烟不易。 然后他又想到一个新办法。 玛丽安:“最近在用哪个牌子的漱口水?” 阿尔加:“?” 玛丽安:“老闻到你口腔里清甜甜的。”思索一会,又:“像薄荷味。” 阿尔加:“……” 阿尔加:“哦,这个啊……” 阿尔加不禁想起家里那个小坏蛋。 这个小坏蛋吃遍市面上各种口味的薄荷糖,然后拉着他亲,每次亲还都要把舌头伸进来,直到他把小坏蛋亲得面红耳赤才罢休。结果下一次又不知死活地凑过来。 小坏蛋是这么说的:“我需要分散注意力。每次跟你接吻,我都不会再想吸烟的事。” 那段时间,他们亲得比任何时候都多。 辣死了。 【乱七八糟番外完】 有关萨缪尔的故事是完全不一样的文风,不好加入正文也不算番外 《弹亡》 又名《萨缪尔》,《悲惨艺术》相关,萨缪尔的故事 正文 一、 萨缪尔一觉醒来,头痛欲裂。一瞧身边,格雷正睡着。 他不知道昨晚他们喝了多少,也许连着吹了好几瓶。这个年轻人是个傻瓜,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总一脸感激涕零。 不过真是个漂亮的傻瓜。 留下一张便条:亲爱的,我先去画廊了,早餐自己解决吧。 他今天要和小姑娘一块儿看歌剧——又一部歌剧。他就是从小姑娘那儿学到有关歌剧的一点皮毛的,然后把这些皮毛用到格雷身上。意大利的,德国的——他个人更喜欢德国的,可小姑娘觉得意大利的更圆滑美妙。 “德国歌剧吵得耳朵疼。”她说。 小姑娘还在读书,人特别单纯。当初在某个画廊遇见他,小姑娘便深深痴迷了。萨缪尔本来对她爱理不理,忽然有天见到她超级有钱的叔叔,单身,没有孩子,于是打算对她好一点。果不其然,叔叔溺爱这个小姑娘,给他钱,供她吃穿,供她上学。于是他用些甜言蜜语,外加一点点小技巧,将她收拢得服服帖帖,让她把钱全部投入到他未来的画廊上——实际是投进他手里,这样他就有钱去寻欢作乐了。 二、 后来萨缪尔问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她哭着同意了,成了他的未婚妻。 他心安理得地拿着她的钱,盘算着怎样将她瞒好,日后是否真的要结婚——她叔叔是一定把遗产留给她的。 后来他遇上了格雷。 小姑娘长得清秀,乍一眼不觉得好看,仔细一瞧还挺顺眼,可她那五官同格雷的一相比,立马显得寡淡,难以入眼了。他感觉自己深深被格雷的皮囊吸引了,并发现与其漂亮外表不匹配的静郁沉默的性格。原来这家伙有怪毛病,人们好像都不记得他似的,他向他演示过了。 格雷全心全意地依赖他,甚至甚于小姑娘,这个发现令萨缪尔十分惬意。渐渐地,他想在格雷身上留下点痕迹,好不容易劝说他文了身,喝酒庆祝今天独立日,小姑娘就打来电话,学校终于放了假,要他作陪。 无奈,只能哄着,再寻找新的借口向她拿点钱。傻姑娘。她过问,但只要解释了,她从来不怀疑。也是自己太聪明了。 三、 长时间受到千回百转高分贝和绕梁余音的洗礼,又陪小姑娘逛街吃法餐看放烟火,,再彬彬有礼将她送回家,路上一直忍受她黏且尖细的嗓音和小而带光的眼神,待半夜去到格雷的住所,萨缪尔几近要憋炸,一进门便和格雷撕咬翻滚成一条黏腻的双头蛇。 翌日清晨,萨缪尔细细端详格雷胳膊上的文身。 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花纹繁复。他对他的技术还是很骄傲的。他是个画画的,学文身全凭兴趣,并且文身的人脸上痛苦的表情和呻吟像性爱一样有助于激发他的灵感。他能画出非常优美且独具个性的线条。一见到自己创作,小姑娘马上变得盲目崇拜,不过格雷好像不懂这个东西。他说:“我不懂。”末了,又添一句:“我喜欢听摇滚。” 看格雷猫一样柔媚带水的眼瞳,他血管里突然翻涌起了躁动。 四、 执着于疼痛让艺术人产生创意。 划得很深。萨缪尔很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血在皮肤上蜿蜒的纹路。 被撞见自己用刀片在小臂上作画不是萨缪尔希望预见的。望着来人呆怔的模样,他忽起坏心,伴生的是异样的兴奋感。萨缪尔一把捉住格雷的手腕将他拉往自己身上,把自己的的血淌滴上去,欣赏格雷脸上的难以置信转变为惊恐万状。 “亲爱的,别动。” “你……”格雷挣脱不得,开始剧烈反抗。 “哈,哈,你打不过我,你反抗不了!”另一手将刀片猛插进肉里,感受格雷瞬间紧张的肌肉和哀嚎,像开关打开,灵感竟源源不断地冲向脑门。萨缪尔痴迷地凝视着这一幕,几欲被格雷痛感的脸吸进去。他发出疯的、痛快的畅笑。 此后,格雷成了他的禁脔,于格雷是堕入漫长噩梦,于萨缪尔就是天堂之门的开启。他没想自己竟能如此,一定有杀戮天赋写在他的基因里,他想出数十种折磨格雷的办法,并能是他具有圣洁的仪式感——用上烛台和酒。他感觉自己像个可怖邪笑的佝老头,又像拿着三叉戟的恶魔,他在血腥里尝到快意,竟似吸毒一般上瘾。他迷恋格雷的香味,若有若无才是勾人。哈!他想,我就是故事里的变态反派,我是肮脏的魔鬼,想尽一切主意炙烤洁白的天使。我拿到地狱之门的钥匙,对我来说就是天堂,它将祝我登上创作的顶峰,我成为鬼才,我是著名艺术家。兴奋的、嗜血的、狂热的——大艺术家! 五、 不平凡的日子的开端仍是普通的,于是麻痹人的神经。 “格雷?” 格雷昏睡。近一个月,他一直在昏睡。虚弱,他太虚弱,为了自己的创作,要给他吃好一点。 想着,他把他弄醒。 格雷好似失去了自主意识,双目无神,脸上仍带泪痕。他安静地吃着萨缪尔做的早餐,就像近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8 来每天那样。 吃完,格雷微微挣动:“我要下去。” 坐在他床边的萨缪尔站起来,看他下床,走去浴室。千勾万勒的金色凤凰正随着他的背肌颤抖,背动一下,凤凰便动一下。 “亲爱的你要乖,晚上再来见你。” 格雷的身体剧烈一颤。 “哈哈。”萨缪尔大笑,心情愉悦地出了门。 六、 夜晚归来,锁门。格雷正在看电视,自然纪录片频道。 萨缪尔来到他身边,也试着集中精神看了一会儿。把手放在他肩上几近轻柔地捏了捏。 能感到他肌肉的瞬间紧张。他放手,玩味地用食指侧部摩擦下唇往下的地方,问他:“你抖什么?” “没抖。” “吃饭了吗?” “吃了。” 没问他吃的什么。冰箱一直以来都填得满当当。 “洗澡了吗?” 没有回音。 “我问你,洗、了、吗?” “洗了。”就要走,被自己一把抓住。 格雷紧闭双眼,眼泪又流下来。 萨缪尔看着很是心烦意乱,松手。 格雷走回房间。 电视机还在渣渣不休,萨缪尔靠在沙发,低头刷手机。小姑娘在ins上发了今天他们去博物馆的照片,还在两人合影下留了一个“”。他顺手点了赞。 依稀记得博物馆里有展出印第安人的羽冠,还有其它什么弓弩之类……算了,管他呢。 回来的路上吹了一瓶啤酒,他现在不爱想事情。 听到一瞬怪异的风声,当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后脑勺重重的挨了一下,他晕死过去。 他是被痛醒的。剧烈的疼痛将他从半休克状态中扯回来,他大叫一声,似乎听见骨裂的声音。 他的长裤被剥下,只着内裤。右腿因剧烈疼痛而僵直;膝盖凹下去一个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肿,变红,继而呈现触目的蓝紫色。 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被拖到浴室,双手被自己的皮带束缚,绑在布满红色铜锈、水渍和白色污迹的水管上。钢管平直,水泵的巨大的突起将他的手腕卡死在固定高度,折向后方与他的肩胛骨持平,使他被虚虚地“吊”着。手臂姿势和他自身的重量让肩膀酸痛难忍。 面前站着格雷,手握一把古旧的铁锤,铁锤头部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格雷咬紧牙关,眼睛狠睁,泪水不住地在下巴处滴淌,汇聚,落于地面。一言不发。 萨缪尔不懂铁锤哪来的。他万万想不到格雷能做出这种事来。若受伤的不是自己,他一定会觉得格雷此刻发狠的样子美极了。萨缪尔怒气盈天,血液上涌。“格雷!操你这个狗杂碎!”大吼,双手剧烈挣扎,并用另一条好腿狠踢格雷的肋骨。格雷疼得滚到地上,缩着身大口吸气,手里还是死死抓着锤子。萨缪尔又在他腰侧狠踢几脚,直到他挪开。当萨缪尔再次踹上靠近的格雷的肋骨时,格雷硬生生将疼忍下了,并从侧边一处,精准地,实打实的,狠劲击在他另一个膝盖。 “啊——”疼得简直要发狂。 “这是我……还你的。”格雷强忍惧怕和逃跑的冲动,死死克制身体和声音的颤抖。他逼迫自己直视,拼命把模糊视野的泪水挤出来。 “你……自找的。”说完,他提着锤子,专心地敲碎了萨缪尔的左腿胫骨。 接着,又敲碎右腿的。 冷汗沿着脊背缓缓爬下,恨意与惊惧争相填充心房。他知道,如果这次不成功,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格雷花了一些时间,确保骨头全部粉碎。 萨缪尔再不可能康复了。 期间萨缪尔时而嘎嘎怪笑,时而恶声咒骂,时而尖利嚎叫。最后,他面部扭曲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仿佛再添一对犄角就真成为魔鬼,失心疯般大嚷“我要告你!我要弄死你!我有钱!我要请最好的律师,让你这辈子在他妈监狱中休止,你会悄无声息地死在马桶的屎尿里!操你——” “……我诅咒你被千刀万剐!” “我要拿油锅把你煎炒!我诅咒你下地狱——” 老房子地处偏僻。这是个无人的夜晚。 七、 天光。 皮带终于在与水泵棱角的彻夜摩擦下断裂。萨缪尔无力倒地。涣散的目光重新对焦,一个可笑的黄色橡皮小鸭正对着他。 过多久了? “萨米——萨米?” ……是小姑娘。 “萨米,你不接电话,我去你家发现你不在……” 是从门外传来的,也许在连廊。 “所以我就到这来啦——萨米,你在吗?喔!” 恹恹:怎么啦? “门锁被砸了!锤子?萨米是遭抢劫了吗?天呐!” 傻妞。一惊一乍的。 萨缪尔努力清清嗓子:“我、我在这儿。”弱不可闻。他提高音量:“我说,我在这——呵呵……”继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萨米?你在家?萨……” 抬额。萨缪尔眼中映出小姑娘惊呆的脸,嘴大张着,下巴像坏掉了一样颤抖。 萨缪尔嗤嗤笑着,伸手一抓,捉住她纤细的脚腕。“啊!”小姑娘终于尖叫着跳起。萨缪尔死死捉着她,挺起身,指节力道大得犹如钢钳,眼珠子像要从眼眶蹦出来:“你看!你看!”他指指自己的腿:“我残废了,你还会嫁给我吗?我腿断了!你还会——嫁给我吗?” “啊——疯子!疯子!疯子!”小姑娘终于挣脱。她惊恐万分,泪爬了满脸,逃似的离开了这个老屋,中途跌了好几跤。 “啊,走了……”望向她重心不稳接近屁股朝天的背影,萨缪尔失神地想。 八、 注意力回笼,他再来端详自己丑陋扭曲的腿。它们已经失去知觉。 “哈,哈,哈……”看毕,他疯狂地大笑起来。 完了。 腿,没了。未婚妻,没了。钱,也没了。 他不能画了。他彻底完了。 “残废。” 废物。废物。废物。 脑海里出现声音,声声都狠狠撞击在他的心脏。 萨缪尔艰难地扭动着,痉挛着,双手支地挪移身体。极度变形的双腿拖在地上,与鞋面接触的地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以手攀上桌沿,从一个抽屉里摸出钥匙,插进另一个抽屉的锁孔。拿出祖父遗留下来的毛瑟枪。他要崩了自己。 对准太阳穴,复而放下。他自嘲,子弹若是从颅内穿出,说不定还死不了,反而实实在在烧毁视神经,结果还要一点也看不见地做个废物。于是咬住枪管。 饮弹的下场是什么样?血液和脑浆喷溅得到处都是? 希望自己的死相别太难看。 尾 赶来的救护车发现了萨缪尔的死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19 亡。跟随的小姑娘见到这可怕的一幕,跌坐在地。她的恸哭久久不去。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故事是新加的,没什么意思,只想通过上帝视角重回格雷的噩梦现场,顺便做交代,让他死得具体一点。是另一种写作风格,前面很顺,所以写得很长,后面就痛苦了。 至此,文章就全部结束了。也是制造矛盾冲突的一个尝试,作者自己都写恶心了。破坏了这篇文的整体感。毕竟我心灵这么美好!我反对拿他人痛苦当消遣,所以我在身体力行地践行我反对的东西?我真的不是精分。就这样吧。 【后记】 很长,不看也没关系*_* 写完啦。 感谢你以无限的耐心,终于读到这里。也感谢我有超强的毅力,写了好久,还是坚持下来了。谁能想到,当初几百字的一个大概,能硬生生地加了那么多东西,扩充到三万字呢。 要我说,这篇文章的缺点很明显。 它没什么剧情,连贯性差不抓人,上部无大纲,人物塑造僵硬不生动,阅读体验应该不是很好。还有一点,中不中洋不洋的,各色表达都揉进去了,让人不舒服。 主要是四个角色,玛丽安没什么存在感,萨缪尔是个变态,在格雷的讲述中出现,还是个死人。所以最后是阿尔加和格雷两个人撑起了整个故事。 在创作技巧上,我不喜完全平铺直叙,无奈技艺不高超,最后的回忆还是靠格雷的自述完成的。 在人物塑造上,我努力了不将他们平面化,不希望他们沦为作者的传话筒。好像格雷的性格被我塑造得很奇怪,有点莫名其妙,而且他隐形人的特质好像有点多余。看来这个部分要继续加油。 在表达观点上——虽然不贬低纯剧情小说,但我仍觉得,一部小说要让人印象深刻,情感是必须的,主题也是必须的——我想质疑悲剧的,扭曲的艺术。我并不完全否定悲剧、病态美和暴力美学,只是文中格雷遇到艺术疯子,他必然会激烈地反对这个。 几个月前,《二手时间》里我引用的那句话震撼到了我。这句话本来表达的是在苏联社会主义年代,人们在国家所受的教育让他们对革命充满热情,觉得为革命理想而死是十分幸福而光荣的事。后来苏联解体,社会主义成了伤痛。这句话所在的故事里,少年最终自杀死亡,给我的感觉很浪漫主义,像是只有死了,他才能活下去。不过在文中被我移花接木了。 后来看了狐狸女神的《杀戮秀》,震惊的同时也增添了我写这篇文的决心。从第一章 开始就是奔着“质疑悲剧的扭曲的美”这个目标来的。由于上部没大纲,想到哪写哪,又浮光掠影地说了自己关于尬爽,关于娱乐精神,关于环境的观点。环境这点我也着了很多墨,时事被模糊化处理了,想借此表达“环保不应因为利益而有各自立场”。显然这个想法暂时无法实现。还粗略提到污染致病,《切尔诺贝利悲鸣》我直到现在都不能读完。 谈不上有深度,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就算是提出一些疑问吧。 本人超迷摇滚。摇滚乐对我的影响很大,文里提到的两个乐队都是我个人超爱的乐队。还有,为什么要写一个不存在的乐队名字叫潜水艇呢?因为可能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我会写一篇有关潜水艇和主唱泽维尔的文,应该……也很短? 在这期间看的书对我影响也很大,引用的都全都标明了出处。提到印度阉人是因为木心先生的《恒河莲花姐妹》。木心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 最后说文章的完成度。在码字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写成这样。情节经历了许多调整和修bug——比如我知道红槭太矮小挡不住人时查度娘把树换成枫香树……我已经改得很累了,可通读不够爽,应该还是笔力和架构的问题,还有阅历欠缺吧,写不活。夹带私货也生硬了,并且好像还有点词不达意(~瑟瑟发抖~)。主旨未尽表明(是因为作者自己还没扯明白呢),完成度给个百分之60到70吧。 后记也写了这么多,这么多天没长痔疮/爆痘/腰肌劳损简直幸运…… 脑洞多,要继续写。等我回归吧。 【后记二】 这篇文竟然有后记二?搞没搞错? 不好意思,真有。 从初版到现在的版本,几经易稿,仅给我妈和基友上传的版本就有三个之多,更不用说改动了多少微小细节,十分琐碎也十分磨人。 我是个不喜欢重复用词的人,很多字词都推敲了好多次。有关环境的观点经过大修,避开敏感词成了你看到的样子,有关艺术的点被我拆分、整合,揉在了这篇文章里。 我想:艺术是为了什么? 思绪狂奔,想了半个通宵,最终立了四点,并用斜体展现出来。个人的思考,并不是权威答案。鉴于我在文中用到的斜体太多,你可能留意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会觉得有些莫名奇妙。简单而言,就是追求并展现美,展露丑,表达自我和再教育。这四点是可以相互包含的。 而我对病态美的看法呢,像对悲惨的喜剧一样不赞赏,感觉心里很难受,怎么笑得出来?嗯,又扯到所谓“娱乐精神”了。我不接受,不接受拿他人的痛苦当消遣。 所以在文中把萨缪尔塑造成了一个心理变态的艺术疯子形象,不想让他留下给你好感的可能。而格雷就是受到很重的心灵创伤,对“艺术”过敏,最终还是接受了身为画家的阿尔加,圆满结局。 “……悲剧美囊括较大,可以跨三度:即美,丑,和糅合两者的病态畸形。”这句话,我在文中用了三次,将悲剧对应的形式都不同。美、丑、病态——这也是让我自己也惊喜的部分了。 艺术中的丑恶本身从来不是目的,丑恶的展现是为了在人们心中掀起波澜,却非推崇。 文中观点表达不够深刻,且刻意似乎不可避免,可这是我此时能达到的最高水准了。 特别要谢谢 萍翳姐姐!她真的特别亲切,特别可爱!(您还给那么多鱼粮啊~) 貌似无意间借鉴了她的《论大教堂的倒掉》的一点表达手法(除了故事,这也是让我特别迷她文字的原因)。而且那时特别喜欢她的《三醉》(真的超棒棒的!),跑去表白,并且受到鼓励,再有了这篇文。比心~ 最后还要提到电影《超脱》,被一个工作室安利了~正是电影中微妙而独具磁场(?)的表现力唤起我“艺术是为了什么”的思考。影片里,那个孤独的、喜欢创作阴暗艺术作品的女孩最终自杀了,男主一人在纸页翻飞的空荡教室里念诗,意境凄美又颓唐得让人生气。“人生哪来的那么多相互救赎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悲惨艺术+弹亡 作者:行匪 分卷阅读20 ”。好在,同样被孤独和伤痛困住的格雷遇到了阿尔加,算是救赎吧,格雷变快乐了,开始有别的朋友,迎接新的人生。 哇,你竟然连后记二都看完了!给你一个吻~啵 谢谢你。 分卷阅读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