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鸾成益》 分卷阅读1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 《成鸾成益》语楠 文案: 多情哥哥痴情弟,两厢错爱,与君长别离。 内容标签: 生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范成鸾范成益 ┃ 配角:都子墨 ┃ 其它: 第1章 楔子 老人们都说,这个世上有两个神奇的国家,一个是女儿国,一个男儿国,女儿国的故事已经没人知晓了,但男儿国却还隐隐约约地留着几个凄婉悲壮的故事。 大戎——一个全由男子组成的国家,据说他们是上古雨师妾一族的后裔。国中男子若是从小饮用一种汤药,便能以男子之身受孕。由于全是男子,大戎雄极一时,国力最鼎盛时期,东伐新商,西收大齐,北御大魏,南征古诏,称霸中原。 然而,时值大戎国新帝登基,边防未稳,各国贩卖戎人之势日胜,风月之所更有“黄金十两,不如戎奴一个”之说。 第2章 第一章 多年前,一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大雨几乎要把整个大魏都泡胀了,人们的手脚都被泡的惨白布满褶皱,衣服潮湿,粘黏着皮肤,被褥里更是能拧出水来,叫人夜夜无法安眠。屋檐聚起的雨帘顺流而下碎在地上,溅的一只避雨的花猫满身泥水,花猫烦躁地不停叫着,忽然屋内一个妇人的惨叫响起,花猫吓的蹿了出去,消失在围墙之后。 “生了,生了,是个少爷!”一个男婴洪亮的哭声盖过了屋外淅沥的雨声,稳婆抱着孩子刚转身就差点与冲进来的男人撞了满怀。 “范老爷,女人的产房,男人不能进的。” “在我范家,没有我不能进的地方。” 男人只看了一眼婴儿,就冲向床边,那个脱力的产妇虚弱地靠在枕上,向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像个孩子似得,哪有这么着急的。” “文凤,你是不是特别疼?”男人说着,将妇人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埋下头竟然微微抽泣起来。 “你怎么哭了,当心咱们儿子学你,以后一大一小都在我面前哭,让我先哄谁?” “哄我,这小子让你这样疼了两天两夜,以后我好好教训他。” 妇人噗嗤一声笑了,稳婆将婴儿放在妇人怀中笑道:“范老爷,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可越疼啊,这心里却越是甜的。” 男婴张着皱巴巴的小脸,在襁褓里蹬踢着小腿,握紧的小拳头不断挥舞着。窗外乌云拨开,青天渐露,一弯闪烁七彩的虹桥横跨天际。妇人看着透入窗棂的光晕道:“峰哥,咱们的孩子就叫成鸾好不好?” “君子至止,鸾声将将。这孩子声音洪亮,就叫成鸾吧。” 这是范成鸾来到世间的第一天,涨满水汽的红霞化作雨露仙泽映入了他初睁的眸中。成鸾,成鸾,这个温柔略带脂粉香的名字,在许多年后也成为了那人心头最甜蜜的一抹朱砂。 等范成鸾长至三岁,一日他还像往常一样扑向母亲怀中撒娇,却半路被拦了下来,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孩子柔软的长发道:“鸾儿,母亲肚子里有个小妹妹在睡觉,你可不能吵醒她哦。” “小妹妹?”孩子稚嫩的小手轻轻按在母亲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疑惑不解的问:“哪里来的小妹妹?” 旁边年纪稍大点的小丫头笑出声来:“小少爷只怕还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范成鸾涨红了小脸怒道:“我是娘生出来的!” “怎么生的?” “就那样生的!!” 小丫头们哄笑着逗弄这个小少爷,夫人也在一旁掩嘴而笑:“成鸾,娘给你生一个小妹妹好不好?” “不好,有了小妹妹,娘就不要我了。”少年跺脚撅起了嘴巴,大家都只当此话是个孩童吃醋的玩笑,却不想这句玩笑却像是隐蔽在幽微暗处的预言,终于在那一日惨烈的实现了。 牵着奶娘的手,小小的孩子惊恐的走进了母亲的卧房,房里所有人都在哭,连父亲也在哭,只有母亲还微笑着。 “成鸾,你过来。”母亲笑着向他招招手。 “母亲,你在流、流血。”看着流了半床的血,孩子全身都在抖动。 母亲没有理会,继续微笑着:“成鸾,你过来,你看看,这是你的弟弟。” “母亲,为什么你不听我的?你在流血!”孩子几乎奔溃一般大哭了起来,面前那个全身皱巴巴,赤条条的婴儿挥舞着手脚也在大哭。 母亲依旧没有理会孩子的话,只是认真嘱咐着:“成鸾,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弟弟,听懂了吗?” 范成鸾跪在床前,他的手按在被血水浸的湿漉漉的床褥上,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哭。一个四岁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嘱托,他被众人的眼泪与那满床的鲜血吓的声嘶力竭筋疲力尽。 好大的雨啊——这是母亲最后的一句话。可窗外,阳光却明媚而耀眼。 阴森惨白的白幡雪柳挂满了范府每一个角落,就像冬日的落雪一般,明明是夏日,却森寒不已,这成为了范成鸾多年挥之不去的阴影——每当落雪,他的心口就会莫名绞痛,即使穿了再厚的裘衣也无法驱散骨头里透出的寒气。小小的孩子,一身缟素,怀里抱着的也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他呆呆地看着那口吞噬了自己母亲的黑漆大棺,竟然一点泪也流不下来。 “少爷,您倒是哭啊,让夫人听听才好上路。”奶娘在一边掐着他的手臂,让他能哭一下灵,可范成鸾却如同失魂的木偶一般,只是喃喃着:“母亲,你有了妹妹就不要我了。” 范成怡,本来是为女孩准备的名字,那是母亲还怀着孕时起的,女孩子的名字用蝇头小楷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在一张洒金花笺上,细细叠着,压在妆匣内。可如今,面对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婴,还未走出丧妻之痛的范老爷却再也无力去想别的名字,只是说就叫范成益吧。 第3章 第二章 对于范成益的恨,几乎占据了范成鸾整个身体,这个失去了母亲的爱抚与管教的孩子,用着他以为最毒辣的方式报复着这个夺去了母亲的弟弟——他摔坏他的拨浪鼓,扭断他的金项圈,将他的小衣服剪的七零八落,又趁奶娘丫头不在拧他的肉脸。可这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小婴儿却似乎没有记忆似的,每次见到他时都会张着水汪汪的的眼睛向他笑,冒着奶泡的小嘴还会“咕咕咕”的发出声音,渐渐的,范成鸾似乎不怎么讨厌他了,看着这个身体里留着与自己相同血液的婴儿,他悠然一种相依为命的凄凉。 少年总是长得很快,范成鸾十岁时,已经长开了眉眼,分出了面容,那面容却像极了他的母亲,然而这张脸,对于范老爷来说却成了莫大的折磨,他无法直视自己的儿子,更无法直视自己一生的爱侣早已离去的事实。他开始疏远范成鸾,故意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2 躲着他,他不再与他一同吃饭,不让他来房中请安,不去考问他的功课,甚至在他高烧病重之时也不来看望他一眼。 可怜的少年,在失去母爱之后,又失去了父爱,只剩一个弟弟,成日里怯生生地跟在他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角成为了他的小尾巴。 范成益怕黑,所以每晚等奶娘离去后,就会抱着小被子,光着小脚丫爬到范成鸾的床上,最开始,范成鸾很是拒绝,他坐在床上,等着范成益努力爬上来,便把他踢下去,再爬上来,再踢下去……终于气馁的范成益只好裹着小被子,缩在床脚,枕着范成鸾的鞋子睡下,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水。范成鸾叹了口气,揉揉范成益的脑袋,皱着眉,掀开了被子,范成益立即爬了进去,好像害怕晚一秒又会被踢下床去一般。以后的每晚,范成益都会捧着范成鸾的脸入睡,而范成鸾则像母亲一般哄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讲学堂里听来的故事。 多年以后,当两人耳鬓厮磨,纠缠于帐内之时,范成鸾喷着滚烫的热气问道:“你是何时爱上我的?” “是我九岁那年的中元节。” 那年中元节,范成益九岁,范成鸾十三岁。已经是一副清秀少年模样的范成鸾一手托着一只粉色的河灯,一手牵着稚嫩的范成益向后院的池塘走去。 “成益,把你想说的话写在纸上,等中元节那天随河灯一起放了,母亲就能收到了。” 许多天前,范成鸾就已经在为中元节打算了,他坐在案前,抵笔思索,三寸狼毫噙着墨汁,在素笺上写的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心中反复考量过后才落于纸上。 “母亲大人…什么启,自母亲去后,孩儿心知……将来要……什么承家业,所以……刻苦读书,功课一日不敢……解台?”范成益趴在旁边,一个字一个字念着,遇见了不认识的字就轻略去。 “什么解台?那是懈怠”范成鸾皱起了眉,也许是因被打断了思路,也许是因觉得这样写不好,于是扯下那张纸揉成了一团后,又继续写着。 “孩儿……甚是想念母亲,常于夜中……哭……泣。”范成益认得那两个字,他一脸担忧地看向范成鸾,小手摸向他的眼睛:“哥,你哭了?” “没有!”范成鸾心中更为焦躁,又揉了一个纸团出来。 “有!我听见你哭了。”范成益凑的更近了,他用手接在范成鸾眼下,仿佛要亲眼看着那滴眼泪流下来才罢休。 “你难道就没有想对母亲说的话?”范成鸾扳过范成益的身子,将他的两只手放好,又把手中的狼毫塞在他的小手中,这才重新执笔铺纸认真写起来。 范成益见他恼了,便不敢再去惹他,只好学着范成鸾的样子,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孩童稚气的字体歪歪扭扭的,时不时还涂个大墨团,他实在写不了几句话,于是便伸着脖子照抄起范成鸾的信来。 “哥,哥,我的信写的不好,我要回去重新写一篇。”黝黑的湖面像是一张宁静阴森的大门,隔着阳世与阴界,那些阴灵们也许正等在那头,等着一盏属于自己的河灯……范成益如梦初醒又临阵脱逃,哭闹着不愿再靠近一步:“这是我第一次给母亲写信,你看我的信上还有大墨团,我怕母亲看了怪我不用功,惹她伤心难过。” 范成鸾看着已经满脸挂泪的范成益哭笑不得,他蹲下身子,接过那涂涂画画的信纸细细折好,放入了自己的河灯中,又将自己的信放入了范成益的灯中道:“错过了今晚,阴间的门就关上了,我们的信母亲就收不到了,我把我的信给你,就当是你写的,母亲看你写的好,肯定会高兴的。” “那你呢?”范成益抹着眼泪问。 “就说我不用功,让母亲来罚我罢。”范成鸾鼻中一酸,只想再听听母亲的声音,哪怕是责罚自己的话。 一池静水,两盏河灯。 两个小小的河灯,依偎着向池中飘去,范成鸾牵着弟弟的手,久久凝望着那朦胧的烛光,那封信,写了无数遍,撕了无数遍,最后却只留了简短的八个字: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范成鸾背着熟睡的范成益回到房中,却将好碰上了醉酒的父亲。父亲高大的身影隐在暗处,酒气浓烈熏的范成鸾几乎作呕,寂静一片,范成鸾小心翼翼地开口:“父亲?” 然而这一句却像是点燃炸药的火星一般,范老爷怒起,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把捏住了范成鸾的肩膀,吼道:“你的脸,为什么要长的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恶鬼,说!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范老爷哭喊着,摇晃着范成鸾,几乎快要把他的脊骨摇断。 “我有什么错?这几年来你不愿见我,躲着我,如今好不容易相见,竟怪我折磨你?”范成鸾猛地推开了父亲,向房内逃去。范成益已经被吓醒,跪在床上大哭起来。 被推到在地,范老爷愣了片刻,两行清泪顺着他邋遢的腮胡流了下来,这个本来意气风发的壮年男子,在妻子死后,迅速的衰老下去,如今已是鬓角染霜,发稀胡疏。他兀自哭着,也不再瞧范成鸾,颤抖着挪出了房门。 “母亲,我有什么错?”范成鸾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越说,泪就流的越多,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清冷的月光与范成益歇斯底里的哭声。他只觉得心中越来越烦躁,对于范成益的狠又涌了上来,他猝然掀翻了桌子,指着范成益骂道:“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是你害****,害了我,害了父亲,害了全家。”说完,他便跑了出去。 酒瓶尽碎,烛台倒翻,一地狼藉。范成益被吓的止住了哭声,直往床里缩。 一直跑出很远,范成鸾才停了下来,他一头栽倒在地上,掩面哭泣,似乎要把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泪水都一次哭尽一般。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范成鸾大惊,一咕噜爬起来,只见远处已有明黄的火光在闪烁。范成鸾认出那边就是自己与范成益的卧房,想着一定自己掀翻了桌子,摔落了烛台,才引起大火,自己的弟弟呢?他会不会还在屋内? “成益!!”范成鸾一颗心顿猛的一颤,飞也似的跑向卧房。 卧房内已经烧起来了,滚滚黑烟从燃着的窗中冒出,烧碎的窗帘翻飞着簌簌落下。下人们提着水桶一桶一桶向房中浇去,丫头们挤在一旁大哭,范成鸾拽着他们急问:“成益呢?谁看见成益了?” 他含着泪,抓住所有能抓的人,期盼着有人能告诉他范成益已经被救了出来。可是耳边只有梁断窗落,下人呼救的声音。 “成益!!”范成鸾忽然大喊,抢过一桶水当头浇下,躲过下人的阻拦,就冲了进去。 周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3 身一片火海,短短的几步路,却似乎要走完他的一生。衣服上的水很快就被烤干了,空气似乎都被烧着了,让他无法呼吸。 范成鸾摸索着到了床边,范成益一动不动,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范成鸾本来颤抖的身子突然镇定下来,他抓住了范成益的手一把将他背起,又披了一条棉被在两人身上就往外冲。 地上被烧的滚烫的碎酒瓶割破了他的脚,火舌燎着了他的头发,睫毛也烧着了,眼睛睁不开,只好闭起来盲摸。 终于踏出了房门,范成鸾晕倒在地。 这场火,烧掉了小半个内院,也终于烧尽了范老爷对这个家最后的挣扎。他抛下了对亡妻的思念和对儿子的愧疚离开了,除了逢年过节包来的红包,更加铺奢的用度,还有时不时从京城传来的关于范老爷经营奇术的赞叹,这个家已完全失去了父亲的气息。 范成鸾伤着了眼睛,他卧在床上,眼上敷着药草蒙着纱布。范成益趴在他身旁,一声不出,一下不动。 孩子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痒,范成益问道:“成益,你在看我?” “没、没看你。”范成益羞红了脸,偏过头去。 “那你在看什么?” “看书!” “看的什么书?” “孟子。”范成益沉吟了一会儿,胡乱挑了个先生让背过的书答道。 “念给我听听。” “孟子…见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亦将…”结巴了好一会儿,范成益一噘嘴气道:“不念了,没意思……哥,你的眼睛还疼吗?” “成益,你恨我吗?对你说了那样的话?”答非所问,却字字切中要害。 “不恨。” “为何?” “我喜欢你。” 一旦心中有了爱意,人就会迅速成长,如雨后春笋,只需一夕就面目全非。范成益就像是女娲捏就的泥娃娃,自火场得救那夜,如同被渡了灵气,情根发芽,鸿蒙顿开。 整个范家,现在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两人,于是范成鸾就成了母亲,成了父亲,成了玩伴,成了老师,成了范成益所有情感的载体。甚至因为刚摘了一朵海棠,范成鸾就成了所有光华夺目的所在。 第4章 第三章 自立冬出发,商队一路浩浩荡荡,直到冬至才终于到达大戎国都。灰黑色的高大城墙上覆着积雪,冷峻而庄严,城门口有一队赤色铠甲加身的士兵正一一盘查入城的平民,范成鸾老练地上前出示文牒,散着通关银,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此时自城内走出一队送丧的人马,当前的两个幼童一身缟素,一边走一边撒着纸钱,经幡雪柳被寒冷的空气冻的僵直在仪仗上,连风都吹不动,一辆牛车拉着一口棺,棺身上盖着甚至比新雪还要惨白的罩布。 “呀,见白了,见棺发财,见棺发财。”商人,最忌讳的就是遇见白事,于是先辈们就流传下来一条规矩:路遇白事,能避则避,如若不能,必念见棺发财。 当下,车队一众伙计皆肃穆立于道旁,口中默念“见棺发财,见棺发财。” 送丧主事,一边鸣着丧锣,一边撒着纸钱喊着:“勿念阳间,早入轮回。” 一时间,两队人马擦身而过,雪花伴着纸钱翻飞不止。范成鸾如坠冰窟,眼神发直。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儿时一切苦难开始的那天,母亲惨白着一张脸躺在棺内,而那黑棺竟然人立起来,直直向他当头罩下。 铛铛——勿念阳间,早入轮回。 一记响锣,吓的范成鸾全身一震,他惊恐地看向远去的丧队,全身不住颤抖,“阿全,你先带着货去交接,我有事去别的地方,等不到我就先回去。”刚一开口,范成鸾都惊异自己连声音都在发抖,这副模样怎么能让自己的伙计看见,于是他绷紧了肌肉,用尽了全部的理智去压抑抖动的双手,他扶鞍上马,却一脚踩空,踉跄一歪。阿全忙扶住范成鸾,将他托上马背。 “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先去。” 说完,范成鸾几乎是逃离般大打马鞭奔了出去。雪片打在脸上,生生作疼,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范成鸾呜咽用手压在胸前,四周景物似乎都扭曲变形,□□骏马好像也狂躁不已,天地倒置,如临地狱。 砰的一声,范成鸾摔下马背,堪堪撞在街边的石阶上,脑中顿时一片混乱,心口的绞痛一阵更甚一阵,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一口气都喘不出来。 “唔……”范成鸾捏住自己的脖子,双脚不停蹬踹着,踢的积雪与泥污混成了一团。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红衣人,他缓缓路过,竟没有一丝要停下来查探的意思。 “姑娘,救我……” “姑娘?”听了这声呼唤,那红衣人眉梢一挑回转身来,待要争辩,却见范成鸾已经昏厥过去。 一方素室,几扇空窗,画了山水,人物,花草的薄纱与宣纸错落着挂了一屋,微风一吹,袅袅飘荡。 沙沙……沙沙…… 满室清淡的墨香,将范成鸾轻轻唤醒,“这是哪里?” “我家里。”门外廊下,一人正斜倚在榻上赏雪,一手支头,一手架膝,墨发散了一地,红衣鲜亮刺目。 “成鸾谢姑娘搭救之恩。”范成鸾撑起身体,向那人的背影抱拳躬身。 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翻身下了软塌,赤着足倚在门旁边笑:“你再仔细看看,我可是‘姑娘’?” 范成鸾细看,那人虽长发如瀑,红衣削肩,但眉眼却个男子无疑,于是连忙道歉着:“是成鸾唐突了,望公子不要见怪。” “我本不想管你,但你喊我了‘姑娘’,所以想要与你理论一下,谁知你竟昏了过去,只好把你带回家了,你身子好了?”说着,那红衣男子快步过来,坐在床沿,拉过范成鸾试探着他额上的温度,“好像有些发热。” 范成鸾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除了范成益,还没有第二个男人如此亲密地碰过他,这男子温热的手掌接触到他额头的一刹那,范成鸾全身都为之一紧。 看出了范成鸾的芥蒂,那红衣男子笑得更是肆无忌惮:“我虽是大戎男子,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对一个陌生人怎样,你多心了。” 看着红衣男子手回了手,范成鸾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咳了一声,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都子墨。” “在下大魏商人范成鸾,再次拜谢公子救命之恩。” “你不用谢我,我只不过顺手将你捡回家罢了,你若真想谢我,就赶快起床离去,我只是个画师,并不宽裕,你再呆下去,我还要想办法管你吃住。” 这次轮到范成鸾笑了,对于他这个大魏富商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不如就由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4 我做东,请公子去好好吃上一顿。”说着,范成鸾掀开被子打算起身。可当他看见被子下的自己,顿时就愣住了——自己下身竟然是光的。 气氛一时之间凝重下来,都子墨也不好意思看他,转过身去结结巴巴道:“你别多想,你衣服都被雪打湿了,我怕你着凉,所以给你脱了下来,我是盖着被子给你脱的,什么都没看见。你身上的衣服是我给你换上的,至于裤子,我想还是等你醒了自己穿。”说完,都子墨将一条烤干的裤子扔给了范成鸾。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都子墨觉得周身都是不自在,只怕范成鸾误会自己,于是再次解释道:“真的是隔着被子的,什么都没看见。” 身后的穿衣声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都子墨只觉身后空旷寒冷,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身后还是没有响声。 “不会是想赖账逃了吧?”都子墨气急败坏地转身,却正好对上了范成鸾的笑脸,“你、你、你为什么不答话?”他见范成鸾衣服全都穿好,才敢上下打量起他来,面上虽然怒着,但心里却暗道如此人物,自带一分春之妩媚,二分夏之热烈,三分秋之清寂,四分冬之冷峻,虽不着金玉,但周身富贵气度天然而来,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小气,只可惜,如此翩翩公子,竟然是个病秧子。 范成鸾坐在床沿,看着都子墨笑道:“我范成鸾从来言出必行,绝不会出尔反尔。我不答你,只是觉得你的背影像那幅画一般美,不忍心搅了这景致。” 都子墨顺着范成鸾指去的方向看,只见素纱翻飞,正是那幅打算画了做屏风的雪映寒梅图。红梅朱衣,虬枝乌发,梅与人相映成趣。都子墨不禁红了脸,扯下那方素纱道:“这幅不好,画了多次,都没画出神来。”他将那素纱揉了,随便丢在脚边。 范成鸾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起身赔礼道:“成鸾唐突了。” 都子墨不答,自顾自走出门外,半晌才喊着:“走了,你可答应了要带我好好吃一顿。” 都子墨带着范成鸾一连挑了好几家酒楼,不是因为菜品单调,就是环境寒酸,要么就是价格太低,一直错过了饭点还没挑中一家。都子墨不禁抱怨起来:“平日里随便吃些就能满足,今天想找点好的,却怎么都寻不到了。” 范成鸾在后面笑着道:“我看刚刚那家就不错,不喜欢?” “想着就这么一次机会,总要精挑细选,免得日后遗憾。” “你若同意,我就在这里多呆几日,带你吃遍所有的珍馐美馔,叫你再没遗憾。” “那你还是现在就走了罢,我怕那样的日子过惯了,等你走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都子墨回身,看着范成鸾的双眼倒退了几步,很是刻意。 两人之间隔着八步的距离,风自中间穿过,没心没肺。 “我明白了,谢礼我会遣人送来,成鸾告辞。”范成鸾抱拳,转身离去,那样决绝,连片刻解释都不留给都子墨。 “别……”都子墨的话凉在了嘴边,好像是一口吞了个雪团,噎的难受,冷的刺骨,奇遇的欣喜还未散尽,但奇遇的人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顿时就空了一大片。 都子墨怅然地回到家中,小院,落雪,一切照旧,就连屋内挂着的画卷也依然沙沙响着,他坐在床边,手伸进被里,似乎还能触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他叹了口气,抱着被子倒在了床上,快些睡,快些睡着,等明天一早起来,一切又都是原来的样子。 此时,客栈中,范成鸾正合衣躺在床上,屋里的炭盆烧的暖融融的,烛火即将烧尽,噼里啪啦的撑着最后的昏光。范成鸾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呼吸便绵长沉静下来。有人起夜,木质楼梯被踩的嘎吱作响,房门被推开,又砰地一声关上,惊起了范成鸾几缕浅浅的意识。 一袭红衣自窗飘入,看不清楚脸,只清晰地瞧见了鲜红欲滴的唇瓣。那唇轻轻贴在了脸上,冰凉刺骨。 “哥,我喜欢你,我甚至爱你。”范成益的声音响起,范成鸾惊的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了影影幢幢的红色影子,想要抬手去抓,可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他焦急万分,那红衣却渐渐剥落,又露出了一个肤白瘦削的男子,男子的背上生满了梅花,他伸手扯断一支递给范成鸾,范成鸾去接,那断枝却瞬间枯萎,化作烟尘,而那男子也随之土崩瓦解。 “子墨!”范成鸾惊呼着张牙舞爪地坐起,心已跳至极致,即使用手努力压着也没法平复,他一身冷汗,内衾早已透湿,黏黏地贴在身上好不舒服。这样显然是再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去翻看账簿,残烛还没燃尽,依旧噼里啪啦地溅着蜡油,范成鸾翻着账簿,一页一页越来越快,最后将账簿砸在了桌上,他以手抵额,揉捏着眉心,想要摆脱刚才的幻境,可范成益的声音和都子墨的身影却久久不能散去。 清晨,范成鸾难得晚起,他青着眼眶走出客栈,车队早已整装待发。 “好了,你们先回鹿城,一路注意。” “少爷,您不一起回去吗?”阿全关切地问。 “我还有点事情,你回去之后跟二少爷说一下,让他别为我挂心。” 目送车队远去,范成鸾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离开了范家,没有了刻意与拘束,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身在异乡的陌生人,即使就此狂笑大哭,醉酒高歌,也没人会去在意他,他好像不再是范成鸾,又好像变成了真正的范成鸾,这种找回自我的感觉,让他轻松的像是个逃学出游的孩子。 凭着记忆,一路找到了都子墨的家门,范成鸾昂扬着精神敲响了木门,可是里面没人答话,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上面已结了层薄薄的寒霜,显然是晨霜降下时就挂了上去。他设想过万一都子墨恼他,不给他开门,他便借口找了一家好的酒楼,然后骗他开门;或者都子墨根本没有恼他,给他开了门,他便向他道歉,然后拉过他的手,将他拢入怀中。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门竟然会上锁,一时间他所有斟酌再三的解释与告白都做了无用功。 他怅然地转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像是个晚归的孩子,被关在门口,委屈不已。 也不知坐了多久,雪落了他一身,被透出的热气融化了渗入衣服里。范成鸾冷的哆哆嗦嗦,牙齿也禁不住打颤。他紧紧抱住双膝,将自己蜷缩起来。忽然一袭红衣出现在眼底,他兴奋地抬头,撞上了都子墨的笑靥,他一手抱着一个布包袱,一手伸着要拉起范成鸾。 “小鸾鸟,这是我第二次将你捡回家了哦。” 第5章 第四章 都子墨的手心,温热而舒适,就在范成鸾牵上的那一瞬间,周身的寒意都消散了。 “你身上又湿了。”说着,都子墨帮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5 范成鸾除下外衣,又脱下夹袄,接着又解了亵衣,这毫不知耻的雪水好像是故意似的,浸透了每层衣服,最后在范成鸾光滑的肌肤上染了潮湿一片。接着又帮范成鸾松了玉冠,散了发辫,将滴水的长发铺了下来。他拽过火盆,又用一块干布替范成鸾擦起发来。 范成鸾一言不发,只是脸上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是什么?”都子墨轻轻抚摸着范成鸾手臂上一条蜿蜒的伤疤问道。 “小时候,被火烧伤的。” “你别动。”都子墨狡黠地笑了,他取来毛笔,沾了墨汁,竟以疤痕为枝,画了一幅寒梅图。男人紧致而饱满的肌肤被沁凉的笔尖一碰,不时颤抖几许,柔软的狼毫扫过锁骨,弄得一阵搔痒。梅枝自手臂蜿蜒向锁骨,又延生至胸前,那里一粒早已凸起,都子墨小心避开那颗,继续描摹着花瓣,血管伴着脉搏一阵一阵跳动,那花瓣就好似活了般渐渐打开。 “这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梅花了。”朱红的墨汁最后勾完了一笔,都子墨抬起头看着范成鸾,只见他咬着嘴唇,显然是极力压抑着不发出声音。刚想笑话,范成鸾忽然一把扳过他的脸吻了上来。 毛笔掉落在地,墨汁摔出,溅了一地。 范成鸾有所顾忌,只是用唇轻轻抿着都子墨的唇瓣,见他不反抗,也就放肆起来,伸出舌头,撬开他的皓齿,伸入里面搅弄着。 都子墨不知所措,只能配合着范成鸾长大了嘴,他的舌头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能缩着,于是范成鸾便更加深入,一缕涎液从都子墨嘴角流出,顺着他的颈子流入微敞的前胸,火光映照下,亮晶晶的,似乎要引人伸入那幽微的深处。 范成鸾有些急不可耐,一把抱了都子墨往床上去。都子墨拽着自己的衣襟,脸颊绯红地羞道:“我是第一次,而且……我喝过药的。”说完,他盯着范成鸾,急切地想要知道他的反应,一夜云雨,若是不合,一拍两散倒也无妨,可他怕的是一不小心种下了情种,到时候他会不会认这个孩子? 范成鸾紧紧抱住了都子墨,激动道:“太好了,我也是第一次,这下,我完完整整都是你的,你也完完整整都是我的,”说着范成鸾又吻在了都子墨的额上,“若是你怀了孩子,我便娶你,让你做我们范家的大少奶奶,我们的孩子将来就是范家的大少爷或是大小姐,然后我们再生一堆孩子出来,一直生到我们生不动了,就坐在门边看孩子们打闹,心情不好了就随便骂两句,高兴了就抱着他们给他们讲我们的故事。” 都子墨缓缓松开了拽紧衣襟的手,侧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任由范成鸾将他一点点剥开,直到一丝不剩。 虽然是第一次,但范成鸾似乎骨子里就知道怎么去取悦身下的这具肉体,他的手掌缓缓摸下,就在摸上小腹的一瞬间,都子墨忽然夹紧了双腿,抱住被子往床内缩去。 “害羞吗?”范成鸾扳回都子墨的身子,指尖轻轻划着他大腿内侧的肌肤,不一会儿,都子墨的双腿就颤抖着泄了力气,无力的分开了。 初经人事的身体完全禁不住挑逗,只是轻轻摸了片刻,都子墨的每一寸肌肤都滚烫无比,他眯着双眼,微哼了几声。伴着猛烈的颤抖,范成鸾的手慢慢滑向那隐秘处的□□,刚一触碰,就是摸的一手粘滑的蜜汁,“子墨,你居然……” “下面湿了,我知道的。”都子墨羞的一脸通红,从范成鸾碰着他身体的那一刻起,他的那里就起了变化,一直不停的向外流着汁水,开始时他还能收紧穴口不让汁水流出,后来身子酥了使不上力,那汁水就潮水一般涌出,再也控制不了。 范成鸾的□□早就涨硬不已,刚要抵住穴口,都子墨却突然抵住他道:“你轻点,我怕我……受不了。” “乖,你别乱动,我一定轻轻的。”说着范成鸾挺腰顶去,可惜穴口紧闭,加之□□湿滑,肉头次次顶在穴口,却又次次滑开。都子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又是惊慌又是羞赧,整个身体绷的更紧,他刚要撑起自己去下面的情况,范成鸾却一下找了窍门,顶入了大半根。 “啊……”都子墨惊呼,他准备了好久,刚刚松懈下来,忽被这么一刺激,连呼吸都停了片刻,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下身传来,他眼角流出泪水,咬着牙痛道:“好疼。” 范成鸾不敢再深入,只好插着半根抱住都子墨,吻他的唇,他的脸,他的泪,又讲了一堆温柔话,他是个商人,整日里只与银钱账目打交道,那些温柔话讲的也不是很漂亮,但听都子墨的耳中,却让他感觉无比踏实与可靠。 两人就这样抱着相互咬着耳朵,范成鸾感觉穴口已不像方才那边紧箍自己,于是柔声道:“子墨,要不再试试?” 都子墨点点头,抱紧了范成鸾。 肉头一点点翻开皮肉向深处探去,每进一点就都子墨就发出一声娇喘。 “不行了,不行了。”终于受不了,都子墨求饶道。 范成鸾看看身下,□□还没有小半截留在外面,当下狠了心,抱住都子墨的腿就狠命抵了进去。 都子墨痛呼,按住了自己的小腹,那里似乎被顶破了,伴随着身体的收缩一阵阵的疼。 范成鸾只觉下身都子墨的□□紧紧握住,像是陷入了火热的油膏中。他脑中一空,奋力□□起来,那箍紧阳根的肉皮被一进一出的摩擦,弄得红肿外翻,甚至还裂开了血口。都子墨哭喊着想要推开范成鸾,身子却酥软不堪,使不上半分力。 猛烈的□□一直持续了好久才终于停了下来,范成鸾用力的抖着身体将滚热的□□都射了出来,因为太过激动,他甚至将都子墨的下身整个都抬起,而都子墨颓然地垂着双腿,早已昏厥过去,没来及的享受这最后的极致。 第6章 第五章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房中那盆将熄未熄的炭火,却逼的范成鸾汗如雨下,汗水顺着颈线流至胸前,化开了墨汁,他昂扬着结实的胸膛,任凭朱红的汗水滑下小腹,与都子墨下身的□□与血污混合在一起,胡乱抹了一床。都子墨不省人事,双腿无力,无法合拢,只有下身渐渐疲软的那根,还时不时抽动一下喷出几滴浓液。 “子墨。”范成鸾唤着,他抱着都子墨,替他在身下铺了件干衣,好让他舒服一些。都子墨双睫微颤,却还是因为脱力而沉沉睡去。 次日将近午时,都子墨才艰难地醒了过来。屋内空空的,素纱宣纸依然在飘,可范成鸾呢?都子墨撑起身子,刚动了一下,下身撕裂的痛便漫了出来。 “嘶……”吸了一口凉气,他连咳嗽都不敢用力。 范成鸾是走了吗?昨晚那支笔还掉落在地上,笔头炸裂,墨迹已干,他竟然连封信都没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6 留给他。就像是夜间寻腥的人,床上千般欢爱,只消天一亮,甩下银子,他就会变回谁家的好丈夫,哪个的好父亲。大戎不是没有青楼,都子墨甚至还为那些男子画过肖像,甚至他还故意为他们多添了几笔姿色,好让他们的生意更好些,这样看来,他确变成了一切凉薄的开端,所以遭了报应,被人吃干抹净了扔下。若说自己与那些男妓有什么区别,应该是他连银子都没落着。 一个富家少爷,风流倜傥,说什么第一次,说什么完完整整的拥有,不过是情场上的手段,自己居然信了,居然还存了让他负责的妄想,真是可笑。都子墨遮了脸,一时悲愤不已,轻泣起来。 屋外忽然传来人声,吵吵闹闹的,几个伙计抱着一床床崭新的被子进来,“爷,这些放哪?” “就放那张矮榻上。”范成鸾后脚跟了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串药包。 “你……不是走了吗?”都子墨窃喜,面上却故作冷淡。 “走哪去?” “回你家,找你的媳妇。” “我家中只有一个弟弟,至于媳妇还真有。” “你!” “你就是我的媳妇啊。”范成鸾笑着握住了都子墨的手亲昵着:“我的第一次,只能是给我媳妇的。” 都子墨被撩拨的羞红了脸,忙甩开范成鸾的手往被子里缩。 “你怎么哭了?” “疼的。”怕自己方才那小怨妇般的心思被人知道,都子墨只好扯了谎。 “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们戎人事前都要擦油膏的,所以我一早去了药铺,买了一些,还替你配了些内服外用的药。” 都子墨看着那一串药包,想象着范成鸾是怎么与药店里的伙计开口问这些的,想必他那时的脸,羞的要比自己红的多得多。看来他是真心对自己的,自己方才还那样冤枉他,把他归为那类负心汉,一时之间,他再不敢去瞧范成鸾的眼睛,只好岔开话道:“你买那么多被子做什么?” “昨晚你把被子褥子都弄脏了,我想着以后每晚都是这样,冬日里洗了干不了,索性每日都换新的吧。” 范成鸾这话说的不高不低,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伙计们都笑了,皆斜了眼去瞧都子墨身下皱巴巴的床褥。都子墨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忙捂着了范成鸾的嘴,嗔道:“不害臊吗?” “害什么臊,我疼自己媳妇还怕人笑?”说着,范成鸾动手动脚地要解都子墨的衣服。都子墨哪里穿了什么衣服,不过是随便罩了件薄衫,被范成鸾扯了几下,系带就松了,衣服垮下来,露出了胸前被吸的紫红的斑迹。 伙计们都识趣的退下了,房门掩上,就像是合拢的戏幕一下就隔开了喧嚣的世界,只剩两个戏子,还踩着鼓点,咿咿呀呀的演着属于他们的深情。 范成鸾和都子墨,这两个开了荤的小兽,日渐沉醉于肉体的厮磨,好像是想要将多年来未曾享受的极致欢愉都弥补回来,消磨殆尽。没了初时的羞涩与慌乱,此时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下轻吻,或是伏在耳畔的一口哈气,都成为了点燃干柴的火星。 想要,成为了脑中唯一的欲望。被褥脏了,被胡乱扯出来扔在地上,等没了干净的,就转战软榻,软榻没了趣味,就抱去桌案,案上的宣纸素纱被揉烂抓破,连笔架石砚都被痉挛的脚踢下案去碎了一地。从此大门紧锁,任谁敲也不打开,廊下,院中,树旁,都成了春光旖旎的所在,到处都蹭满了精水与垂涎。房内,肆无忌惮地叫哑了嗓子,房外,因那一条挡不住丝毫声音的矮墙而压抑着,咬破了巾帕。他们尝试着所有羞耻的姿势,相约要发掘出身上每一个敏感。 从此房中最多余的就是衣衫。 从此不分白天黑夜,不知今夕何夕,世间何年。欲望是一头喂不饱的野兽,只叫人耗的筋疲力尽,再无力动弹。 然而春光再美也终有尽时,随着年关的临近,范成鸾的眉头越皱越紧了,有时连吃饭也会连连叹息摇头。都子墨从来都是孤身一人,自然无法理解范成鸾作为家族长子的负担,但他还是隐约意识到是时候分别了。 范成鸾看着都子墨欲言又止,绕了几圈后忽又鼓起勇气道:“子墨……” 话还未出,都子墨已经抵住他的嘴笑道:“你看,快过年了,还想在我这里呆多久?不回家了吗?当心人家说我‘狐媚惑主’。” 他笑的那般云淡风轻,好像这别离的话语还不及他上的一坨墨点重要。可范成鸾哪里不知他的心思——这话由范成鸾说了,就是负心弃爱,两人都不会好受,由他说了,就是贤良淑德善解人意,若论不好受,也只是他一人。 范成鸾感动之余一把抱住了都子墨,他的头埋在都子墨的颈间,嗅着他发上的墨香,“子墨,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都子墨推开范成鸾,又笑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道:“彩礼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这话说的娇嗔,看起来像是开着玩笑,但实则是一字一句都认认真真说给范成鸾听。 范成鸾一听这话,一心都浸在了婚事的喜悦中,再感觉不到丝毫分别的苦楚与愧疚,他牵起都子墨的手忙道:“等我回去,禀了父亲,一定要挑个最吉利的日子,带着最丰厚的彩礼,来大戎娶你过门。” “好啊,我等你。不如你今天就回去吧,也好早一日回来。”说着便开始收拾衣物,推了范成鸾出门。 一路送出城门,饶是范成鸾再不舍,再三步一回头的远去,也终于还是消失在了暮色之中。都子墨孤立良久,眼睁睁看着城门下钥,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抹残阳渐渐消失在城门的缝隙之中。 怅然若失…… 推开家门,一阵寒风灌入袖中,引得都子墨一阵发颤,屋内漆黑一片,再没人小心的护着烛火等他回来了。范成鸾喝过的半盏冷茶还放在桌上,都子墨一口一抿地喝着,想要从茶里再攫取一点那人的味道,可一边喝着,泪就一边流了下来,泡胀到无味的茶叶嚼在嘴里,苦到连舌根都麻了。 “这茶怎地这样苦涩?一定是坏了”心里想着,都子墨抱了茶罐就冲出院去,一股脑全倒在了雪地上,呆了一阵,忽又想起这是范成鸾去买回来的,于是又火急火燎的混着脏雪捧回罐中。 抬头看见窗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一株难看的梅花,都子墨用袖口擦去大半才想起这是范成鸾握着他的手画的,吓的他忙重新蘸了墨汁去描回原样,可窗纸被擦的污糟糟一片,哪里还有以前的痕迹,都子墨颓然地沿着廊柱滑坐于地,他再不敢动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范成鸾的影子,就连翻到在地的绣凳都在高声诉说着这大半个月来的浓情蜜意,汹涌的孤寂撑破了胸口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哪里有范成鸾的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7 影子,它们就向哪里涌,都子墨犹如溺水之人,挣扎着要抓住最后一缕空气。 他冲出门,向着大戎都城最繁华,最恣意纵情之地走去,他要去买醉。 丝竹弦乐,觥筹交错,声色犬马,都子墨醉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替那些男妓作画——胀满□□的肌肤上,一朵朵艳红的牡丹与芍药肆意盛开。 这一醉,一直醉到了除夕,都子墨成了旧年里最后的一位客人,他晃着步子,慢慢踱回家中。刚一脚跨入,就弓起身剧烈呕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被锁了,一不小心开了趟车,翻了…… 第7章 第六章 范成鸾一路快马加鞭,不敢停歇,却还是在年初三才回到家中。坐在门房的下人远远就看见了策马而来的范成鸾,于是一边张罗着一边让人向内宅通传。因范成益向来不管家中商务,所以为了让那些前来拜年送礼的人不要前来打扰,范府的大门一直都是紧闭的,范成益倒落得清闲,整日散发宽衣,逗鸟烹茶好不自在,这时一听范成鸾回来了,急的连鞋都顾不上穿,飞也是的就往外去。 “哥,你终于回来了。”范成益一把抱住范成鸾的身子,欢喜地蹭着他的衣襟。蹭了好一会儿,忽然捏起鼻子皱了眉头道:“你这一身的味,真当熏人。” 范成鸾笑了,使坏着把范成益往怀里按,“这才叫男人气概。” “人家都是引蝶引蜂,你倒好,若不是寒冬腊月里,只怕十里的绿蝇都要被你引来了。” “可不?刚进门就引来一只,呦,还光着脚呢。” 范成益一听,自己的哥哥这是把自己比作了绿头蝇呢,于是鼓起腮帮嗔道:“一回来就欺负我,罚你背我回去。” “好好好,上来吧。”范成鸾无奈何,只好弓步矮身,向范成益勾了勾手。 范成益欢喜着一下就贴上了范成鸾的背,他环抱着范成鸾的脖子,将头挨近他的颈窝,男人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范成益着迷般随着范成鸾一呼一吸。他荡着腿,春心漾开,迷迷蒙蒙问道:“哥,若是让你背我,或者抱我一辈子,你肯吗?” 范成鸾踩着积雪,一颗心全想着大戎都城里的那方小院,还有兀立着的如寒梅一般的男子,对于范成益的话却没听几分进去,只是胡乱应着。 入了屋内,下人丫头皆忙着熏香备汤好让大少爷沐浴更衣,范成益屏退丫鬟,接过梳子,亲自为范成鸾散发梳头,范成鸾舒服地窝在椅中,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把手,范成益一边抽出那细细编在发中的金线,一边问道:“碰到什么事情如此高兴?” 范成鸾欲将与都子墨私定终身之事和盘托出,但想了片刻,又沉吟不语,只是问道:“父亲还在家中吗?我想去拜见他。” “劝你还是先别去了,父亲等不到你,昨儿已回京城总号了,走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火气。”一边说着,范成益突然转至范成鸾面前,撑着椅子扶手,压着范成鸾问:“哥,你到底做什么去了?连过年都不回家。” 范成鸾垂下眼眸,嘴角却牵起了笑意,柔柔道:“我遇上了一个人。” 范成益脸色一紧,逼问道:“什么人?” “一个值得我倾心以待之人……就比方这寒冬,我说落雪了,他便会去取来外衣与我披上,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暖着。” “我给你暖不好吗?” 范成鸾似乎没听见范成益的话,自言自语着:“爱情就是晨起你枕边是他,夜晚怀中也是他,相互熟识,不会因为做了腌臜之事而羞愧尴尬,你不知道这才是爱情……” “我知道。”范成益的手剧烈抖动着,他心底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范成鸾爱上了别人…… 热水备好,一个大丫头前来禀告,听了范成鸾的一席感慨,不禁笑道:“少爷这颗心是叫哪家姑娘给勾去了,竟像失了魂一样。” 范成鸾收回目光淡淡道:“不是姑娘,是一个男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大丫头惊的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而范成鸾见了众人反应,只是一笑,便自顾自地宽衣入了浴盆。 范成益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摔成了两截,上面还缠着头发,状若断藕连丝。 水汽氤氲,熏香袅袅,水声泠泠,直到丫头们告退关门,范成益才回过神来,他冲过去,抓住范成鸾的手腕道:“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娶一个男子回家实属大逆不道,败坏伦常,可我已与他相互盟誓,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这也绝不是一时脑热之言。” “可你不是说——” “他是戎人!” 范成益一时哑口无言,他愤怒地注视着范成鸾的眼睛,这愤怒不是因为他扬言要娶一个戎人,而是因为被人横刀夺爱,“你是娶不了他的。”甩下这句话,范成益摔门而去。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范成益本痴心以为天长日久,哥哥这缕懵懂的流水总能接受自己的一番深情,却不想半路被人装进了温柔蜜糖罐子,捧回了别家。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范成益怒火中烧,将桌上的茶盏砸了个稀烂。 春叔听着房内摔砸的声音,叹了口气:“好端端一个年,怎么变成这样。” 范成鸾那边却根本无暇理会范成益的狂躁,书房内,玉石算珠打的劈啪作响,范成鸾翻着账本,一条条核对。他一走近两三个月,年前的账款都还没对过入库,如今年节,出入之数更是细杂繁多。范家大少爷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范府门庭若市,迎来送往好不热闹。买卖的门口遇见,欢谈一阵,同行的碰见,皆心底细细盘算着计量。正厅之中,这波来送礼的人刚走,茶盏还未撤下,另一波已在椅中坐好,范成鸾摆着笑脸,肉都僵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容易挨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范成鸾胡乱扯开前襟,瘫倒在椅上,就着凉茶猛灌了一口。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春叔拿着账簿侍立在旁,轻声问道:“大少爷,今日的账目都理好了,您要不要过目?” 范成鸾捏着眉心,伸手接来账簿,看了半晌才疲倦道:“都入库房吧。” “是。”春叔微微躬身,又小声说道:“今日醉春楼的赵掌柜来了,来送年前那几个戎人的分账。” 范成鸾面色一凛,捏住扶手的手指瞬间发白,他起身过急,撞掉了桌上的茶盏,泡胀的茶叶摔了一地,外面的丫头闻声要进来收拾,却被春叔挡在了门外。 “大少爷,这分账有何不妥?” 范成鸾踱着步子,良久才缓过气道:“没有不妥……只是,贩卖戎人的生意,我以后不想做了。” 春叔心中一惊,劝道:“大少爷,醉春楼的生意虽说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8 上不了台面,但好歹几大掌柜和当家的都参了份儿在里面,我们无端退出,只怕他们会有所顾忌。” “我何尝不知其中厉害,只是……”范成鸾沉了脸,坐回椅中,他何尝不明白,只是范家的产业不能垮,子墨的情义不能负。一路走南闯北,商场沉浮,他从来都是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可这一次,他犹豫了。 屋外传来闷闷的爆竹声,一定是哪家的孩子正喧闹着,享受一年一度的狂欢。范成鸾以前也与范成益放过鞭炮,那时他们正随着父亲去庄上发压岁银子,范成鸾带着范成益偷跑出来,寻了坨马粪,就将春叔买来的最大的爆竹插了进去。范成益害怕,但终究是抵不住贪玩的诱惑,只怯生生地躲在范成鸾的背后,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去点燃引线。火线嗞啦着没入炮筒,范成鸾一把拉住范成益,就往旁边跑,身后嘭的一声裂空巨响,范成鸾被气浪掀翻在地,愣了半晌,才狂喜着问范成益好不好玩,可范成益却因为跑的慢了被炸了一头一身的马粪,看着自己绣着彩蝶的新袄子被彻底毁掉,范成益扯起嗓子就大哭起来。从那以后,不管是看见马粪,还是看见爆竹,范成益都会绕的远远的。 念及此处,范成鸾忽然想起范成益来,这几日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如何,于是带了春叔就往范成益房里去。 范成益的房里漆黑清冷,显然已有多日空着了,小丫头们跪了一地抖若筛糠。 “二少爷去哪里了?”范成鸾厉声呵问。 一个小丫头颤着声答:“醉……醉春楼” “醉春楼?他去醉春楼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二少爷只是说他去醉春楼了,要是大少爷发现了,就让大少爷去醉春楼寻他。” “不像话。”范成鸾衣袖一挥,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第8章 第七章 楼中一醉解千愁,春去秋来年复年。 醉春楼,如其名,是销金窟,是淫艳地。此时虽是年节,醉春楼仍然笙歌不断,戏台子上的乐班唱累一批又轮下一批。红烛高烧,烛泪如瀑,一层叠一层凝在高大的烛台上。几个少年模样的戎人穿着薄不蔽体的长衫站在台上等着买主开价。范成鸾有些心虚,不敢再看,避过脸径直上了楼。一个小厮候在楼梯口,见了范成鸾忙引着他向里走去。 推门而入的一刹那,范成益正抱着一个戎人往其嘴里喂酒,那戎人看着突然闯入的范成鸾,下意思地推开了范成益。范成益已有几分醉意,被这么一推,身子便软了下去,那戎人又吓的忙去扶他,范成益以为是美人投怀送抱,眉梢一挑,拦过戎人的腰抱得更紧,也不看范成鸾,兀自笑道:“范大少爷终于发现家里少了个人了?我还以为你昨儿就会来呢。” 范成鸾心知这个弟弟正与自己闹脾气,所以也不怒,淡淡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喝酒啊。”范成益喷着酒气满面带笑,递上一个酒杯,“你要不要一起?” 范成鸾接过酒杯,绕过范成益,就着软枕堆舒服的靠下去,他的手臂随意搭在膝上,显得慵懒而高贵,他向范成益举了举杯,道:“你想怎么喝?投壶射覆、划拳捻牌还是叶子酒牌、酒筹酒令?” 范成益冷冷看了范成鸾一眼,拿起面前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接着捏住那戎人下巴,强势吻了下去,酒液顺着戎人的嘴角流了下来,一直划过胸口。良久,范成益才舔着嘴角,挑衅般抬起头问道:“这样喝如何?” …… 两人沉默对视,气氛凝重的令人窒息,夹在中间的戎人吓的直往后缩,他抖着细声伏在地上,“酒、酒壶空了,阿筠叫人去添来。” …… 依然是沉默,阿筠更不敢动了,伏在地上的身子都有些僵了,冷汗从后颈的散发中流出,一阵冰凉瘙痒。他是戎人,是醉春楼的男妓,地位低到连那些美姬圈养的花狸都比不上。他曾亲眼见过一个戎人因为犯了错被恩客活活打死,更有甚者,被几个富家少爷拽脱了肠子折磨致死的。戎人的命是明码标价的,所以他们活的卑微,活的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眼前这位爷,三天前来点了他,关起门却什么也不做,只一味喝酒,管事公以为是不合心意,还曾开口要为他更换男妓,可这位爷却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他一人。阿筠哭着央求他碰一碰自己的身子,不然自己就会被打死,可这位爷只淡淡道:我对你不感兴趣。 既然对戎人不感兴趣,为何又要点他? 看着范成益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阿筠只觉得死期将至。 “阿筠,你过来。”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阿筠吓的一哆嗦,忙跪了过去。 范成鸾拉过阿筠,翻身就将人禁锢在两臂之间,阿筠缩着身子不敢睁眼,只听见身上之人的呼吸声渐近,一股黏着的酒液忽的灌进嘴里,他猝不及防被湿润的舌头撬开了齿间,呛的满喉满鼻都火辣辣疼。胸口的衣服被扯开,冰凉的指尖划过温热的肌肤,连汗毛都根根竖起。鼻息声渐沉,范成鸾的手已经扣住了阿筠的衣带,只需轻轻一扯,身下这具美好肉体的全部春光就能尽收眼底,可范成鸾终究没有扯动。 他在等…… “够了!”范成益一脚踹翻矮几,跌跌撞撞着一把揪住阿筠的头发,将他拽了出来,阿筠尖叫着摔在一旁。 “你这是做什么?”范成鸾欲扶起阿筠,却被范成益打开了手。 “这是我的人,见不得别人碰。”范成益拎起阿筠揽入自己怀中,毫不留情地扯开了阿筠的腰带,长衣滑落,光洁的肉体就像是雨后的一朵茉莉,散发出微淡的光芒。范成益咬住阿筠的嘴唇用力啃吸,痛的阿筠不停捶打他的胸口想要摆脱束缚,范成益见状松开双臂一推,阿筠后退几步跌落在地,摔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范成益几步跟上,跨坐在阿筠身上,他捏起阿筠的下巴道:“你不是求我碰你吗?现在就来呀。”他斜了一眼范成鸾,见他一副从容淡定之态,心下怒火更甚,干脆揽住阿筠的双腿,下身一抬就抵在那处。 “爷,求您不要这样。”阿筠全身如遭雷劈,颤抖不已,他红了眼圈失声哭喊起来,双手徒劳地抓着散乱一地的软枕,丝毫拉不出自己被扣牢的双腿。 范成益压住阿筠的手腕,厉声问道:“你不想要我?还是……你想要我哥?” 阿筠忍着泪极力摇头。范成益却扑过去拉住范成鸾的手将他一把推至阿筠身边,继续怒道:“你也喜欢我哥?那我就把他给你,反正他就要娶一个戎人回家了,多你一个不多。”说完,范成益含泪大笑起来。 阿筠突然睁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范成鸾,他眸中闪烁着泪光,似惊喜,似同情,又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9 似凄凉,欲言又止。 范成鸾叹了口气,解下外衣盖在阿筠身上,安抚着摸了摸他的头,阿筠抖着将身上的衣服攥紧,呆呆望着眼前如玉的公子。 范成鸾起身拉过范成益,将他抱在怀里,范成益想要反抗,醉酒的身体却一时不稳,拖着范成鸾双双跌入软枕堆里,范成益躬身压在范成鸾身上,泪水大滴大滴砸在他的胸前,他抽泣着:“哥,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 范成鸾一手抚在范成益脑后,将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胸前:“成益,我是你大哥,我怎么会不爱你?”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这种爱……”说着,范成益闭上眼,吻在了范成鸾的唇上,两瓣湿润的柔唇还带着酒香轻轻摩挲着,舌尖浅尝辄止般轻触牙关,小心翼翼的,生怕稍一用力就会被拒之千里之外。 范成鸾的颈侧有股淡淡的香气,让范成益一阵心醉神迷,他伏在范成鸾的颈边,努力嗅着他的气息,就像是儿时做了噩梦,总要将头埋在他的颈间,让他紧紧抱着才能入睡一样。 范成益几乎已被□□撩拨地失去了理智,他颤抖着用手掰开了自己的臀瓣,手指抵住了已渗出情液的穴口。 “嗯……”稍一用力,指节滑入了一寸,范成益一阵抖动。他张开迷离的双眼,看向身下的范成鸾,入目的却是他清冷到毫无波澜的眸子。 范成益顿时清醒过来,周身寒意森森,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罢了,看来你真的不爱我,我跟你回家。” 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注定满盘皆输。 范成益醉了,一连喝了三天的酒,清醒了三天,直到这一刻才醉了。他缩在范成鸾的怀中,像小时候那样捧着哥哥的脸。身体已经醉的像是一团抽去了骨头的肉,轻飘飘的,他只感觉范成鸾抱起了他,一阵天旋地转,便不省人事。 春叔早就候在门口多时,见范成鸾抱着范成益出来,忙取了披风给范成益裹好,他关切道:“大少爷,二少爷如何?” 范成鸾低垂着眼,看不出神态,只是淡淡道:“喝醉了,无妨。” 两人刚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阿筠裹着范成鸾的衣服,昂着头,脸上满是泪痕,他恭恭敬敬地向范成鸾磕了一个响头道:“谢公子。” 范成鸾不解:“为何谢我?” 阿筠眼中光彩熠熠:“为了我们这些戎人,也为了那个能得您所爱的戎人……” 第9章 第八章 三月春祭,四月清明烧香,一转眼已是群芳初露,翠柳拂岸。 自醉春楼回来后,范成益便生了场大病,灵丹妙药吃了不少,却总不见好,断断续续熬着,只把人熬的瘦没了样子。范成鸾一边忙着生意,一边四处寻访名医,整日铺子家里两头跑。 这日。 范成鸾正给范成益喂药,忽来下人禀报,说是门外来了个男子,要找大少爷。范成鸾面色平静,手中的玉勺不紧不慢地为范成益凉着汤药:“若是生意上的事情,就让他先回去,今日不见客。” 下人瞅了一眼床上一连虚白的范成益,又小声道:“倒不是生意上的人,说是从大戎来的,小的这就去回了。” 药碗咣当一声砸在床沿上,玉勺摔落,砸断了柄,范成鸾蓦然起身,惊的范成益也撑起了身子:“哥,你去哪?”范成益虚弱地拽住了范成鸾的袖口。 范成鸾将范成益的手塞回被子,柔声安慰道:“我去去就来,药让春叔重新煎一碗,一会儿给你送来。” 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向府门走去。 都子墨立在门外,细细大量着范府的大门,两座石狮子一雄一雌衔球逗崽,楠木立柱,朱漆大门,铜铆金扣,好不奢华。这就是范府吗?就是成鸾生活的地方吗?他心底不禁有些隐隐的不安,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角。 “子墨……” 听到一声轻唤,都子墨蓦然回首,只见范成鸾一身儒雅青衫立于门口。时值清明淫雨霏霏,范成鸾那一身淡青色烟雨朦胧。 “成鸾……” 话还未说完,范成鸾已奔过来,一把抱住了都子墨,都子墨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一味落下泪来。范成鸾抱得那样紧,好像要把他吞入怀中一般,都子墨下意识的推了推他,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子墨,你?”范成鸾有些诧异,只见都子墨一身宽袍未束腰带,腹部的衣物被顶出了一个奇异的弧度。都子墨笑着牵起范成鸾的手拢在了自己的腹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悄声道:“嘘,别吵着他了。” 范成鸾长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感受到掌中传来的一阵微弱的蠕动。 那是——孩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都子墨被范成鸾一把横抱起来,“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他们都瞧着呢。”都子墨的脸一下烧红了,挣扎着要下来,可范成鸾却死死不愿松手,径直入了府门。 春叔重新熬了药,正端着木盘向范成益房里去,迎面便撞见了抱人而来的范成鸾,他看着范成鸾怀中的人,一时僵在原地,都子墨也看见了春叔,他微笑一礼,春叔抽了抽嘴角,面上虽勉强露出了笑意,但眼底却都是惊愕与惶恐。 卧房内,范成鸾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了床上,自己也索性欺身上前,都子墨有些羞涩地向后靠了靠,侧着脸问道:“你做什么?” “别动,让我听听。”范成鸾撑着身子,侧耳轻轻贴在了都子墨腹上,良久才抬起头,脸上已有了泪痕。 “你哭什么?”都子墨不解,捏着衣袖柔柔擦着范成鸾的泪。 “苦了你了,让你怀着我们的孩子,独自来寻我。” 都子墨替范成鸾将长发细细拢到耳后,温柔道:“寻到你,就好,哪有什么苦不苦的。” 后院住了一个戎人,是大少爷带回家,还有了身孕。 这个天大的消息一下就炸开了,传遍了范府每一个角落。范成鸾不在府中时,那些下人丫头都会远远挤在院门边,瞧着坐于院中晒太阳的都子墨,起先都子墨还对他们微笑回礼,可后来却渐渐发现,他们都对自己指指点点,好像瞧怪物一样。于是他将自己锁在了屋内,除了范成鸾,谁都不愿再见。 春去夏来,天渐渐热了,门窗再也关不住了。都子墨卧在榻上午睡,细密的汗珠冒了一额头,丫头柳烟悄声进屋,只觉屋内闷热叫人呆不下去。于是轻轻支起了窗,好让凉风能透进来些许。 柳烟是范成鸾指派给都子墨的丫头,起先她与旁人一样,对都子墨怀着一丝厌恶,后来相处的熟了,她竟渐渐同情起都子墨来,这样一个男子,也算是如花美眷,整日里关在这方小院中,能说话的人,只有大少爷和自己,肚子又那般大,当真是要闷出病来了。 都子墨梦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0 中睡不安稳,呓语了几声,柳烟被拽回了思绪,忙去瞧榻上的人,只见他额上冷汗涔涔,纤睫急颤,应当是魇住了,于是便轻轻摇了摇他的肩。都子墨幽幽醒来,汗已经湿透了衣襟,被风一吹,凉凉地贴在肌肤上。他叹了口气,道:“多谢。” 柳烟扶着都子墨,将软枕塞在他背后,替他扇起了扇子:“公子折煞我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知道公子梦见了什么?竟吓成这样。” 都子墨抚摸着肚子,一阵心悸,他这样的人,还能梦见什么?就是不说,各自心中也是明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都子墨以为是范成鸾回来了,忙要起身。手刚撑起身子,就见范成益已站在了门边。他脸色虚白,人瘦脱了型,宽大的袍子罩在身上,显得愈加单薄。 薄纱般的外衣已经遮不住六个月的孕肚,范成益看着都子墨的肚子,只觉分外刺。 柳烟见范成益脸色不对,心里咯噔一声,作势要去扶他,范成益厌恶地打开了柳烟的手,自己却一个不稳,撞在门旁的花架上,青瓷花盆应声落地,瓷片与烂泥砸了一地。都子墨见状竟顾不得自己的肚子,艰难起身去扶,却被柳烟有意无意的挡在了身后,“二少爷,您千万小心,别扎了脚。”说着,柳烟蹲下身子,将碎瓷片都拢到另一侧,生怕被范成益捡了去,加害于都子墨,她虽只是个丫头,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范成益恨死了都子墨,那些下人的指指点点,多少也是他默许。 范成益瞧出柳烟的心思,鼻里冷哼一声:“我还犯不着做这样的勾当,不过是来问个话。” 都子墨看着范成鸾摇摇晃晃地走近,自觉让出了主位,自己抱着肚子退到了一旁。屋里闷热至极,都子墨一身冷汗,范成益一身虚汗,不一会儿两人都像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柳烟端了茶来,刚要上茶,范成益一指都子墨,道:“这是我范家,哪有主人先喝的道理,你端给他。” 都子墨脸上抽了一下,接过茶盏,端在手中不喝,范成益一挑眉道:“怎么?难道这杯迎客茶要我喝?” 都子墨脸色更加难看,他咬着唇道:“只是我有孕在身,喝不得茶水。” 听到有孕在身,范成益忽然高声笑了出来:“我真当忘了你还有孕……” 这“有孕”两字咬的极是切齿,听得柳烟背上冒出一阵冷汗。 “有孕真好,有孕就可以推了主人的茶水,就可以不顾廉耻跑来我范家,爬上我大哥的床……”范成益随意摆弄着衣带,话说的也是轻描淡写。 都子墨脸色越发白了,缩在袖里的手攥的也没了血色。 “我且问你,你与我哥认识多少时日了?” “六个多月。” “六个多月……”范成益沉默了一阵,忽然一掌打在桌角,指着都子墨的鼻尖爆喝:“我与哥哥相依为命二十一载,你算什么东西,才六个多月就要挤掉我的位置?” 都子墨的泪噙在眼眶中,只有死死掐着掌心肉才控制着不掉下来。他无法争辩,因为范成益句句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在理的实话。他咬着唇,身子止不住抖动。 “他是我的妻。”范成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冷着一张脸走入屋内,看着一地的泥污皱了眉头,“我不在,翻天了吗?”说这话时,一双怒目含冰,直直射向范成益。 范成益冷笑一声:“你还想娶他?” “是的,我会娶子墨,这辈子我只有他一个妻。”范成鸾斩钉截铁道。 “呵,好啊,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到时候,你是要我喊你大哥呢……还是喊你……大嫂?”范成益捏住都子墨的下巴,对着他的眸子,满眼都是讥讽。 “范成益,你够了!”范成鸾被激怒,上前一步扯住范成益的手臂要将他拉来,却没想到范成益身子竟是那般清瘦,这一拽,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甩出去,范成益脚下踉跄后退,下意识乱抓,正巧抓住了都子墨的衣袖,都子墨触不及防,被范成益整个身子的力道带着也摔了下去。 柳烟尖叫着扑去拉都子墨,可连发丝都没碰到。 眼看都子墨的肚子即将砸在地上,范成鸾电光火石之间翻身捞住了他的腰身…… 呲啦…… 衣袖撕裂,都子墨被稳稳抱住,而范成益则撞在倒地的花架上,几乎折断了身子,他痛苦呜咽了几声,昏倒在地。 “成益!”范成鸾放下都子墨,扑过去抱起范成益,只觉他身子瘫软似被抽了筋骨,不管怎样呼唤都没了反应。柳烟哭着,努力了几次才颤抖着发出声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下人们听见了柳烟凄厉的呼喊声都聚了过来,却被屋内的情形骇的不敢近前半步。 “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范成鸾怒喝。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找大夫的奔出门去,抬人的都涌进门来,直乱做一团。范成益被七八个人小心翼翼抬起,范成鸾本欲跟着,衣角却被拽了一下,他回过头,只见都子墨瘫坐于地,一张脸惨白到完全没了血色,他咬着牙,眉头拧成一团,张了张口,努力说了什么,但被嘈杂的人声盖了过去,只是摊开的手掌上赫然都是猩红的血迹。 范成鸾脑中一阵嗡鸣,只觉屋内所有的影子都虚化没了轮廓,范成益已经被人抬了出去,众人随着他去了一半,柳烟的啜泣声和都子墨的痛吟声愈发清晰。 都子墨显然是痛到再也支持不住,整个身子不住地瘫软下去,双腿痉挛着蜷曲,衣袍之下有股细小的血流沿着金砖缝隙蜿蜒而出。 “成鸾……呃……”都子墨的手紧紧揪住范成鸾的衣领,极力的抬身想要瞧清身下的情况,虽然视线被孕腹遮挡,但他能感觉到下身那股愈演愈烈的热流正在涌出。 随着范成益离去的人群已经远了,房内还留着几个不知所措的丫头等着范成鸾的命令。范成鸾用力皱了一下眉头,当即抱起都子墨就追着人群而去—— 一边是弟弟,一边是所爱, 哪一个,他都不要失去。 第10章 第九章 范成益的房门外挤满了人,个个都贴在门扇上,极力想要弄清屋内的情况。后面有人大喊:“快让开,大夫来了。” 房门应声而开,大丫头急着驱开门口的一众人:“别挤在这里,大夫呢?” “这里,这里!”一个佝背偻腰的白胡老者几乎是被半拉半抬着送了进来。 房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春叔刚从铺子里回来,听了禀报也赶了过来,看见仆人婢女挤了一院子,于是沉声道:“都挤着做什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今日的事严禁议论。” 一众人得了训斥,都垂手低头退出了院子。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远,院中回归寂静,依稀可闻屋内传出的压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1 抑的呻l吟声。空气闷热沉重,屋顶之上有乌云从天边浩荡卷来。 “哎,又要下雨了……”春叔叹息一声,静候于廊下,不再动作。 屋内,简直乱做一团。 范成益躺于里屋床上,都子墨卧于外间榻上,中间隔了屏风,范成益来来回回跑了已有一二十趟。老大夫初见都子墨大着肚子,误以为是什么其难杂症,但细看都子墨捂腹呼痛,腿间渗血,竟是妇人小产之症,瞬间便明白了十之八九。 范成鸾见老大夫沉吟不语,一颗心似被死死捏住一般钝痛起来:“大夫,子墨他如何?孩子能否保得住?” 老大夫一挑眉,面带惊异反问道:“大少爷您是要保住胎儿?” 范成鸾被问的一头雾水,忙道:“子墨是我的妻,他腹中是我的骨肉,求先生救他们。” 听到这话,老大夫切脉的手顿了顿,沉声道:“说句不该说的,老朽之前诊过的戎人,都是被逼堕胎的……” 屋外忽的一声炸雷,惊的柳烟一个哆嗦,雨声瞬间大了起来,地面慢慢腾起一阵热气。范成益的脸随着天色一起阴沉下来,他紧紧抱住都子墨,咬牙道:“我与他们不同。” 都子墨微笑,努力抬起手在范成鸾手臂上虚拍两下,轻声安慰道:“成鸾,我懂……” 老大夫叹了口气,抓来笔墨就疾笔书写下药方,一边吩咐柳烟放帘熏艾,一边对范成鸾道:“大少爷,这戎族男子与大魏女子虽都能怀胎,但究其体质还是天差地别,老朽也无十足把握,只能先依大魏之法,止血稳胎,日后再做计较。” 范成鸾也全无办法,再看都子墨,已是疼的脸色惨白,衣衫尽湿,于是只好依了老大夫之言,先是让都子墨直接嚼碎生地黄咽下,再施以银针封住下身穴道,好在落红渐止,疼痛缓释。这边刚松一口气,就听下人颤抖着声音道:“大、大少爷……二少爷好像……没气了……” 范成鸾眸中顿时一片血红,带着老大夫就向里屋奔去,雕花鲛绡屏风被撞倒,扑出的气让房内的烛火差点熄灭,屋外又是一声惊雷。 “盛益!盛益!!”范成鸾歇斯底里地喊着,范成益双目紧闭,一张脸死灰般毫无生气,双唇却是紫黑突兀,愈发吓人。 老大夫抓住范成益的手腕拧眉切脉,只一两息的时间忽然闷声嗯了一下,双指重新摸索位置再次切脉,结果依然相同,范成鸾看着老大夫神色,已知情况定是不好,心中绞痛更甚,几乎也要断了气。 老大夫也不要下人帮忙,一把撕开范成益的上衣,将他身子一翻,所有人都惊的呼出声来,只见范成益纤细的后腰处,青紫一片,已肿如在皮下塞了一个绣枕。老大夫一时目光如炬,恍然大悟:“是了,一定是这样!” 一边拍着脑门,老大夫自药箱里抽出一柄细刃弯刀来,架在火上烤了片刻,便对范成鸾道:“二少爷这伤撞断了血脉,现在必须放血,不然血块凝结,阻断气脉,人就算救回来,只怕下身也废了。” 范成鸾全身一阵颤动,额上青筋几乎绷断。只恨自己冲动酿成如此惨状,看着老大夫手中那柄弯刀,恨不得扎入自己心口才能赎清这罪过。 老大夫一手持白布压住肿块,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划开一道浅口,烧烫的刀刃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焦痕,乌血立时涌出。范成益本就进气无多,此时为了放血趴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憋得一张脸满是青紫。老大夫又将范成益的身子翻回,替他扶胸顺气,待他脸色稍缓,又继续挤起乌血来,白布帕子浸透一块又一块,渐渐扔满了一盆才算彻底将淤血除尽。 上药包扎,接着查探脉象,老大夫累的白发尽湿,人也差点倒在床边。他大喘粗气道:“大少爷,实不相瞒,二少爷的脉象,老朽平生从未见过。按理说男子阳有余,尺脉常弱,寸脉常盛,女子反之,可二少爷却正好相反,已是经脉逆行之状,化阳入阴之势。这次腰伤本不会如此凶险,只是二少爷血脉正值混乱之机,突遭如此一阻,才差点震断心脉。” 范成鸾紧捏衣袖,急问:“这是为何?” 老大夫叹气摇头之际,都子墨突然虚弱道:“成鸾,让我来瞧一瞧。” 范成鸾忙起身扶起都子墨,问道:“你身体还撑的住吗?” 都子墨缓缓点头,撑着范成鸾的手臂支起身来。范成鸾将他轻轻抱起,放在范成鸾床边。都子墨对着老大夫颔首一礼:“班门弄斧,切莫怪罪。” 老大夫微一还礼道:“医理精深,老朽穷尽一生不过是管窥蠡测,愿得公子解惑。” 都子墨也不客套,当下摸脉望色,又叫来丫头询问二少爷平日所服汤药,直到查完药渣,都子墨一张脸已沉的黯淡下来:“你们不知这为何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二少爷一直在服用我们戎人的怀子药……” 此言一出,范成鸾和老大夫皆是一惊。 范成鸾懊悔道:“我早该发现的,成益曾对我说起此药,只是……我没想他竟真的会喝。” 老大夫捏住范成鸾的手道:“这是逆天而行,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的。” 第11章 第十章 一入了夏,天气便异常干热,一轮炎炎白日嵌在空中,四周连朵云丝都没有。虽说前几日下了场雷雨,但却没有带来丝毫的凉意,反倒是雨水被烈日一晒蒸腾上来,活生生叫人成了蒸笼里的包子,四肢百骸都被闷得火一般烫。 时值正午,日头最盛之时,连树都被晒的卷了叶子,仆人们都躲进屋内避暑去了,整个范府除了嘈杂的知了声,便没了别的声响。 柳烟小心地替都子墨打着伞,扶着他专挑树荫下走。都子墨一手兜着孕肚,一手拿着丝绢不停擦汗,薄衫叫汗水浸的透湿黏在身上,每走一步就湿哒哒牵动一下,难受的令都子墨胃中翻腾,几次欲呕。短短一条路,愣走走停停了七八回。 范成益昏睡了两日,此时方醒,觉得全身上下都说不出的酸软,仿佛每一条筋脉都拧成一条麻花,酸的好像醋缸里泡过似得,尤其是一双腿,麻木几乎没有了知觉。他腰后有伤,卧不得,趴久了又觉得胸口憋闷,只好侧靠软枕上,由丫头喂进几口汤药。 都子墨扶着柳烟的手跨进屋内,范成益见了,顿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打开丫头喂来的药,他想要翻身背过都子墨,无奈腰中伤痛,双腿麻木,挣了两下未果,只好愤愤偏了头,盯着床帐再不看其它。 都子墨尴尬一笑,挑了离床较远的椅子,撑着腰坐下。他低着头,方才揣摩好的话却不知该从哪说起,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可好些了?”这话一出,连都子墨自己都觉得说得极是不妥,看着范成益着瘫在床上的光景,分明是一点也不好,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2 若说好些了,两人明明隔阂深重,关系还好到可以说这种两厢安慰的话,若说不好,也只会让气氛更加凝重。都子墨绞着手中的帕子,一时不敢去看范成益。 范成益又是一声冷哼,冷冷道:“你是希望我好还是不好?” “我当然是希望你好。”都子墨身子向前倾了倾,急道,忽又觉得失态,后缓缓道:“你是成鸾的亲弟弟,你出了事,他这几日几乎都不曾睡过。” 范成益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但他看向都子墨的眼神却更加厌恶:“呵,扰了你们的春宵了。” 都子墨被说的脸上一红,干咳了一声,终于忍不住道:“盛益,我知你恨极了我,可不管怎样,你都要听我一言,戎人的药你万万不可再用了,这种药强行逆转血脉,化阳为阴,吸取精血供养胎儿,我们戎人用了此药都是一生体弱力衰,何况你们魏人。” “如果你不想再顶着烈日,再汗的全身湿透一遍回去,就闭上嘴,我还能留你到日头小些再走。”范成益上下打量着都子墨,毫不留情地道。 都子墨下意识的扯了扯领口,他的薄衫此时正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因怀孕而稍稍丰腴的身形以及那圆鼓的孕腹。粉白的肉色掩在衫下,半明半透,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撩人。见范成益闭了眼睛,都子墨也不好再坐,只能讪讪告退。 回去的路仿佛比来时还要热,远处的凉亭都被晒的在热浪中摇曳不定。柳烟觉得都子墨着实委屈,不免安慰道:“公子,你是好心,特地跑来一趟,二少爷心里肯定是受用的,只是他不喜欢你,难免处处呛人,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都子墨头昏的十分难受,脚下也轻飘飘的,柳烟的话听了七分进去,口中喃喃道:“都是因我而起,不能让成鸾为难……”说完连呕了几次,一头便栽倒在路边。 老大夫几乎又是被人架着抬进了范府,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他一喷胡子训斥道:“前两天差点小产,今天就这么胡来,顶着日头走,虽说孕妇……咳,孕夫要多晒太阳,可有这种不要命的晒法吗?” “还有你,一个替你怀着孩子,一个是亲弟弟,两个都躺在床上,你还有心思整日往铺子里跑。”范成鸾接了通报,急着赶了回来,一脚踏进房门,正赶上老大夫发着脾气,于是就被殃及了池鱼。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便再不管他和范成益兄弟俩,表扬几乎没有,就连打骂都是渴求不来的,所以乍一听老大夫如此训斥,范成鸾心中说不出的温暖,忙连连道歉,嘴上说着,脚下却没停,径直奔至床边。 都子墨发着热,一张脸烧的通红,嘴里一直不停呢喃着:“成鸾,难受……” 范成鸾心中一痛,忙握住都子墨的手,安慰道:“子墨,我在这里,一切都会好的。” 柳烟洗了布巾来,范成鸾道:“我来罢。”接过布巾,亲自为都子墨擦身降热。轻轻揭开薄衫,都子墨呼吸声重,胸口急促起伏,渗着一片细密的汗珠,冰凉的布巾往火热的肌肤上一触,都子墨整个身子都为之一颤:“呃……” 都子墨眉头皱了一下,往床里缩了缩,一只手护住了肚子。范成鸾看着心下怜惜不已,恨不能一直将都子墨搂在怀中再也不放开。他定了定神,继续为都子墨擦身,可那玉般的肌肤烧出了一片诱人的红晕来,随着呼吸一颤一颤,范成鸾的手顿时僵住了,他望着都子墨半开衣襟下高高隆起的孕腹,想起不久前他还捧着这样的肚子,坐在自己身上登临云霄时的样子,一样微红的肌肤,一样细密的汗珠,一样皱紧的眉头,一样如泣的呻1吟。 一股□□直冲脑中,范成鸾将布巾塞给柳烟,起身深吸一大口,才平复心情道:“老先生,子墨的身子如何?” 老大夫叹了口气道:“思虑过多不得静养,又赶上这百年不遇的极燥酷暑,再好的身子也抵不住啊。” 范成鸾一根神经顿时绷紧,急道:“子墨是否有性命之忧?” 老大夫看着范成鸾压迫到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眼神安慰道:“性命之忧到是尚无,只怕是经此一劫,胎儿很难足月生产,就算是足月,身体这么折腾下去,到了生产之日也没有气力了。” 范成鸾一双眼圆睁,忽地跪倒在老大夫身前,拱手道:“成鸾无能,不能保子墨万全,此间恩怨全由成鸾所起,与子墨无关,成鸾会谨遵老先生教诲,但求老先生千万要救他与孩子。” 老大夫忙扶起范成鸾道:“范大少爷这是做什么,医者救人乃是天经地义。只是都公子有孕,又是戎人,这药也不敢乱用,只能先降了热,先服几贴安胎药试试,我这就亲自抓药去。”说罢,老先生提起药箱就快步向外走去,范成鸾再一拜谢过,亲自送老先生出门,又命人包了两根金锭送给老大夫全当诊金,老大夫自然是推辞几次,倒不必细说。 跨出范府大门,老大夫欲言又止,踌蹴再三,还是意味深长道:“我看,那两人还是少见面为好。”见范成鸾蹙紧了眉头,老大夫也知他为难,也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范成鸾沉着一张脸进了范成益的房间。范成益喝了药,刚刚睡下,小丫头在一旁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摇着团扇,直到范成鸾走进才惊醒过来,吓的团扇落地,摔断了玉柄。 范成益听见动静醒了过来,看见范成鸾坐在床头,立即开心道:“哥,你来看我了。”但一看范成鸾的脸色,他心中已知七八分,于是又冷冷道:“他又怎么了?” 被这冷淡的话一激,范成鸾半分恼怒,半分埋怨道:“我听柳烟说了今日的事情,子墨也是为了你好,你怎能如此对他?” 范成益恼了,高声道:“我既没有挟他过来,也没有逼他离去,一切都是他想如何便如何,与我何干?” “不要强词夺理,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是的,我知道,你想让我接受他,想让我爱屋及乌。”范成益忽然大笑起来,“哥,你就是仗着我爱你,逼我去接受一个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你又怎能这样对我?” 范成鸾听着范成益带着凄凉的笑声,心中更是烦闷,小丫头跪在地上,正要收掉那断了柄的团扇,范成鸾眼神一凉,捡起断柄道:“玉柄已断,你有的扇坠,我有我的扇面,各自安好。”说着,把那段坠着扇坠的断柄递给了范成益,范成益扭头不接,眼泪却止不住落下。 范成鸾拉过范成益的手,将那硌人的玉柄卷在他的手心,叹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也是为了你好。” 看着范成鸾离去的身影,范成益只觉手中那段玉柄竟比腊月里冰湖中的冰块还要寒上三分,森凉透骨。 第12章 第十一章 夏去秋来,闷热之气被几场大雨一浇,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3 便颓败了下去。碧空澄净,连空气都像是淘洗过一般,甘爽而纯粹。秋风里已夹带了凉意,都子墨畏寒,所以床上的纱幔早早就换成了锦帐。厚厚的锦帐绣了鸳鸯,一放下来,整张床就如同隔世孤岛,任由床上两人你侬我侬,缱绻缠绵,不知白天黑夜。都子墨的月份大了,经不住范成鸾几次索要便累倒在床上,都子墨攥着锦帐,喘着粗气,良久才缓过来道:“你再不要勾我了,当心再这样几次,孩子就提前出来了……” 范成鸾不尽兴,但看都子墨状况,也不敢再碰他,只好逞逞口舌之快,道:“再哪样啊?” 都子墨知道范成鸾故意戏他,一把拽过丝被盖在脸上。范成鸾去揭,都子墨却牢牢拽着,于是范成鸾伸手往都子墨身下一揉,都子墨顿时嗯啊一声,全身都酥软下来。丝被掀开,都子墨红着一张脸不知再往何处躲,还想要挣扎,瞬间就被范成鸾一个吻禁锢的死死的。 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范成鸾一皱眉,没好气地道:“谁?” 春叔的声音响起,略带犹豫:“大少爷,赵掌柜那边有单生意要大少爷亲自跑一趟。” 范成鸾压住都子墨的手顿时一紧,都子墨觉察出异样,待看向范成鸾时,却见他一脸平静的微笑:“我去去就来,你先歇着,需要什么就叫柳烟帮你,你这样的身子,还是少走动的好。”说罢便穿了衣服,再一吻都子墨,扯好锦帐便关门去了。 “公子,要不要柳烟服侍你洗漱?”柳烟在帐外轻声问着。 都子墨刚想掀帘起床,可一看自己下身的狼藉,顿时一阵羞赧,忙道:“我再睡一会儿,等醒了再唤你。” 柳烟退下后,都子墨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一颗心没来由的慌了。范成益自那次谈话后,不知为何,竟然离开鹿城范府,住到魏都去了,整个范府一下就空了下来,范成鸾也尽量不再往铺子田庄里跑,整日就陪着他赏景谈天。老大夫来的也勤,安胎药与补品一碗一碗的熬,倒渐渐给都子墨补圆了一圈。日子仿佛朝夕之间就变得尽如人意,安稳幸福到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真实。 春叔跟在范成鸾身后,递来一个火漆封好的细小铜管,范成鸾挖开火漆,取出一卷字条,他扫了一眼,低声道:“这次竟然有十五人。” 春叔道:“前段时间有传言慕川候与一名大戎将领私下谋划贩卖戎人之事,这样看来,果然已经敲定了。” 范成鸾叹了口气道:“怕就怕上面的都掺和进来,此事就再没回头的余地了,只苦了百姓了。” 春叔道:“那大少爷这次准备怎么办?这次连慕川候都参了进来,怕是再推不掉了。” 范成鸾哪里不知这次的厉害,醉春楼这边有慕川候支持,饶是范家富甲一方,可终究斗不过官府,这趟商,是要走定的,而都子墨生产在即,自己万不能此时离开,范成鸾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只好写封信,让成益回来替我跑这一趟了。” 红爪蓝羽的信鸽消失在一片鱼尾红的晚霞之中,范成鸾伫立在院中,望着远处变幻的光霞,秋风灌入衣袍,卷走了最后一丝暑气,清寒透骨。秋叶倦扫,有人脚步轻轻自身后来,“成鸾,入夜风冷,当心着凉。”素锦披风搭在了肩头,那人手又理了理袍角。 范成鸾握住都子墨的手轻轻转身,见他眼中映着霞光,乌发垂落肩头,不着粉脂,不戴朱钗,清俊好似携带菊香的秋风(好好一朵孤傲孑然的菊花,写到这里我邪恶的不要不要的了),“寒气已经下来了,这里你站不得。”范成鸾轻吻都子墨的额头,一把将他抱起,都子墨头靠在范成鸾的胸口,低低道:“可遇到了什么难事?” 幽静的廊下也半深半浅地映着霞光,掌灯的小厮迎面走来,让在了一旁,范成鸾的步子迈的大而平稳,他轻松道:“只觉今日的晚霞极美,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都子墨隔着范成鸾的肩头望向那更加璀璨的云霞,感叹道:“许久不见如此壮阔的景象了,成鸾,你出生时应该也遇着了这样的霞光罢,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名字。” “是,那时大雨初霁,长虹横跨于天,母亲有感于异彩流光,就给我取名叫鸾。”范成鸾眼中微微湿润,嘴唇轻抿。 都子墨抚摸着肚子,温柔笑道:“那我们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范成鸾停下脚步,将都子墨放在栅椅上,他蹲下身子,将脸轻轻靠在都子墨的肚子上道:“若是男孩,就叫范语堂,若是女孩,就叫范语梅,你觉得如何?” 都子墨捧起范成鸾的脸,用手指舒展着他的眉心道:“依我看啊,倒没什么出奇之处,贵在郎朗上口吧。”都子墨掩嘴笑着,忽哎呦一声,范成鸾忙问怎么了,都子墨怨道:“一定是咱们孩子不喜欢这名字,从刚才起就一直踢我。” 范成鸾竖起眉毛,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们。”说罢,一吻便压在都子墨唇上,直吻到都子墨娇声渐起,面粉耳赤,情潮难耐,一瞬间仿佛秋景尽退,春风十里。 多日后,一队车马仆从停在了范府门前,范成益扶着春叔的手先下了马车,随后又侍立在旁,车帘再次掀起,一个身着金纹黑袍,腰束羊脂玉带的中年男子整了整衣袖下了车来。 范成鸾心中一沉,不禁捏紧了拳头,却面无惧色道:“爹,您怎么回来了?” 范老爷上下打量了一眼范成鸾,转头对春叔道:“范春,召集府中所有人,到书房来见我。” 春叔应是,眼神却斜向范成鸾。 书房门口喜气洋洋地排了长长两队人,上到各处管事、主事丫头,下到洒扫火夫全都在列。书房内,范老爷坐于一旁太师椅中,成鸾成益立于两侧,春叔正中执笔记账:“老爷回府赏赐,每人二十钱,都收好了。” 下人们莫名领了赏钱,都忙不迭道谢。直至最后一名下人领了赏钱退出房去,范老爷才放下手中书卷,看向春叔道:“全都发完了?” “回老爷,都发完了。”春叔又核对了一遍名册,才肯定道。 “确定都发完了?没有遗漏?”范老爷虽是问着春叔,眼睛却直盯范成鸾。 春叔一时左右为难,吞吞吐吐好一会儿也没敢再答。 范成鸾手心沁汗,思忖良久仍不知如何开口。范老爷见他仍有心隐瞒,端起茶盏就砸了出去,厉声喝道:“我问你,还有没有遗漏?” 范成鸾顿时跪下道:“还有一个人。” “谁!” “都子墨” “他是谁?!” “我的妻。”范成鸾蓦地抬起头看向范老爷,眼中尽是坚决与执着。范老爷冷哼一声,连稀疏的胡须都气的抖动着,“你说他是你的妻,那我问你,你们可有拜堂?” 范成鸾咬牙道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4 :“不曾。” “那他怎么算是你的妻?” “子墨已经怀了孩儿的孩子,难道还不算吗?” 范老爷忽然大笑起来道:“可笑之极,让一个男子替你生下孩子,你是有意气我,还是要侮辱祖先?”范老爷的眼神黯淡下去,像是揭开了陈年的伤疤,痛的他连站都有些不稳,他瘫坐在椅中,悲凉道:“你怎么对得起你的母亲?” 范成鸾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他磕下头道:“母亲是不会知道此事的,她若真能感知,就该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和盛益过的是怎样的孤寂,可她连一次都不曾入梦……” “哥!”范成益大喊一声,打断了范成鸾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我知道,我不过是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母亲已经不在了,是真的不在了。”范成鸾的声音冷的可怕,他低垂着双眸,看着地面。 范成益惊恐地看向父亲,只见他嘴唇青紫,脸色煞白,一只手哆嗦着指向范成鸾道:“逆子,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取家法来!” 三尺长的木棍粗若手腕,棍身嵌刻着忠孝仁义四个金字。范老爷几乎用尽了全力抽在范成鸾的背上,每一棍下去都是一道紫红色的伤痕,范成鸾被打的伏于地面,却依然撑着身子不愿屈服,一棍一棍闷响,直打的衣衫尽碎,皮开肉绽。 范成益早已看不下去,扑在父亲脚边哭求道:“爹,求您不要再打哥哥了,再打下去他会没命的,您若是不解气,就打我吧。” 范成鸾咳出一口血,喝道:“盛益,这不管你的事,你走开。” “我不。”又是一棍打来,却生生打在范成益腰上,范成益闷哼一声痛出眼泪,他伏在范成鸾背上良久才能喘出气来,“爹,不要打了……” 范老爷全身顿时脱了力,木棍掉落于地,自己也跌回了椅中,他捂着脸叹息着,指缝间似有泪落下,“范春,去把那个戎人带来,这件荒唐事,今日要有个了结。” 第13章 第十二章 春叔领着都子墨一路过来,见他肚腹高耸艰难撑着后腰,不免有些动容:“公子,且听范春一句,一会儿只管照顾好自己,旁的,别多想。” 听得这句只管照顾好自己,都子墨脑中似有闷雷乍起,连日来的不安一齐涌上心头,腹中的胎儿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的惊恐,躁动不止,他仓惶拉住春叔的袖口,问道:“可是成鸾出了什么事情?” 春叔见都子墨虚汗渐出,身子也有些不稳,只怕到了书房内见了那样的场景,一时会支持不住,所以只好小心试探道:“老爷回来,大少爷免不了要挨一顿打,但他终究是大少爷,也不会怎样,倒是公子你……” 春叔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都子墨哪能听不明白,他努力笑了笑,向春叔颔首道:“多谢春叔。” 站在书房门口,都子墨却如豁然开朗般释然下来,他理了理衣衫,深吸了一口气,向春叔微笑示意。春叔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门道:“老爷,人来了。” 房内底底嗯了一声,春叔替都子墨推开了房门。 “子墨……”房门推开的刹那,范成鸾缓缓转过身来,背上的伤口被牵动,疼的他冒出一头冷汗,被汗水迷蒙的双眼看不清东西,只勉强看见门前逆光站着的模糊的身影,范成鸾抬手想将那身影推出门外,却见他径直向自己走来。 都子墨眼中噙泪在范成鸾身旁跪下,手指想碰却不敢碰他背后的一片鲜血烂肉,他哑着嗓子道:“你为我竟到如此地步。”范成鸾勉强露出笑容,拉住都子墨的手,轻轻拢在自己胸口。 范老爷忽然冷笑道:“他出言不逊,有辱祖先,我是为了整顿门风才如此教训他,与你却无半点关系。” 都子墨脸色有些难看,然而他此时也无法做任何争辩,只好咬着嘴唇忍住泪水。春叔见状,端来一杯茶道:“老爷,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范老爷一把推开茶杯道:“你去把醉春楼的账簿拿来。” 范成鸾全身为之一颤,险些昏厥,他乞求道:“爹,孩儿求您了,不要。”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都子墨茫然地看着范成鸾,只觉醉春楼三个字似乎很耳熟,似乎是范成鸾一直极力隐藏的秘密。 账簿很快便递到了都子墨面前,都子墨犹豫着接了过来,范成鸾撑起身子一把打掉了账簿。账簿落地,书页被涌入书房的风刮的哗哗作响,范成鸾双目皆是惊恐之色,徒劳地按住了都子墨的双手。 “盛益,念给他听。”范老爷厉声道。 范成益腰上挨了一棍,旧伤隐约有复发之相,他胸中憋闷,双腿发麻,但也只能从命。他不敢看范成鸾的眼神,只是缓缓捡起账簿,摊开在手中,他盯着账簿上的字,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虽然他心知只要念出这些,都子墨就绝不会再留在范成鸾身边,可都子墨离开的同时,他也会永远失去范成鸾。 “爹,能不能不要……” “念!” 春叔无可奈何,一把抢过账簿,低声道:“我来念——广晟五年秋,戎人一名,分银二十两;广晟六年春,戎人五名,分银一百三十两;广晟六年秋,戎人八名,分银五百二十两……” 范成鸾扑到都子墨身边,染血的双手掩住他的耳朵,可都子墨还是听得真切。泪水顺着脸颊汇聚在下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融入范成鸾蹭出的血迹里。他的嘴唇打着颤,几乎发不出声音,他僵直着身体,只觉身旁如梦初醒般虚无一片。 范成益背过身去,不知该喜该悲。 腹中钝痛渐渐传来,都子墨大吸一口气拢住了肚子。范成鸾急忙去扶都子墨,却被他冷冷推开。都子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身便朝门外走去,他步伐踉跄几乎随时都会跪倒在地,颤抖的手扶在门框上,抬起左脚,再抬右脚,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跨出门槛。 秋风萧瑟,枯枝残叶,都子墨最终还是越行越远。 “子墨!”范成鸾连滚带爬想要追出门去,却被一棍狠狠打在腿窝跪倒于地。范老爷气急败坏道:“逆子,你还清楚你是谁吗?我觉不允许你再去找那个戎人。” 范成鸾泪流满面,拽着范老爷的袖角求道:“爹,子墨他就快生了,这个时候赶他出去,他会死的。” 范老爷抽回衣袖,负手而立,良久才沉声道:“你既已知晓你贩卖他同族的事情,还会接受你沾满他同族鲜血的手吗?这样的人,怎能让他活着?” “不!子墨他会听我解释的,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范成鸾猛力睁大眼睛,泪里几乎带血,头上的玉冠松落,垂吊在一边,长发散开,和着血污与泥灰咬进嘴里,让人简直分辨不清是人是鬼。他拖着半条伤腿颠颠撞撞向门外爬去,却不想一记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5 闷棍直击后脑,范成鸾应声倒地。 范成益痉挛的双手几乎快要握不住木棍,他痴痴看着伏在地上不动的范成鸾,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他茫然望向范老爷,哆嗦着说:“我……是不是……把哥打死了?” “快,看看鸾儿……”范老爷一时怒急攻心喘不上气来,竟两眼一翻晕倒在椅中。 春叔抢上一步,手指探向范成鸾鼻下,觉他还有一丝气息,不禁松下口气来,“少爷还有气,我去叫大夫来。”说完便冲出门去。 范成益身子晃了两下也倒在了地上,他抱起范成鸾,小心翼翼替他擦拭唇角的血污,一面痴痴道:“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去追他,哥,你不要怨我。” 好在老大夫的春回堂离范府不远,不多时就赶到了范府门口,当他第三次被连抬带拖的请进范府大门时,终于忍不住叹息道:“世人都说宁做范府犬,不为穷户人,那是不知道这富甲深宅里又有多少冤孽呀。” 春叔也无可奈何,一连叹息几声,对老大夫一拱手道:“劳大夫瞧瞧我家老爷与大少爷,范春还要赶去处理另一件孽事,这就要去了。” 老大夫立直还礼后,便随了下人向书房去。 春叔点了辆轻便马车自己跳上车辕,因听了门房说都子墨向着东边去了,所以一打马缰便追了上去。此时日已西斜,天光将暗,春叔心下焦急,只想着若是不赶在天黑之前寻到人,只怕过了今晚,有些事情真就一辈子都不得释怀了。一边想着,春叔愈加努力四下查看。 鹿城虽是大魏的边境之城,但由于处在各国通商要道上,所以一直以来城中都是各地商贾云集,交易兑换不断,昼市方休,夜市便开。此时正值昼夜市交替之际,街上除了来往摊贩,倒清闲不少,在车马辚辚之中,春叔终于看见了都子墨失魂落魄的身影。 “公子且慢。”春叔拉停骏马跳下车来,上前拦住都子墨道“都公子可愿听范春一言?” 都子墨抬起没有生气的眼望向面前虚无道:“还有什么可说。” “我知贩卖戎人一事对大戎来说确如血海深仇,魏戎两国也为此事交恶,但大戎军队几次突袭我魏国边境小城,屠城劫掠,也可谓是惨绝人寰。是善是恶,是黑是白,还是要看公子如何定夺。” 两人身旁一直在候人的马车终于离开,街市上的灯火照了过来,光线的边沿与两人所处的黑暗只差一步之遥。春叔的话冷在了寒风里。 “我终究还是个戎人。”黑暗中,都子墨凄然叹息着。 不远处的树根下,一个叫花正翻身坐起,他从午时睡到现在,此时口袋正空肚子正饿,第一眼就隐约瞧见了黑暗中的两个人影,于是他叮当着手中的破碗走来,想讨个饭钱。另一面,一队打着火把的巡卫也列队走来,叫花忙躬下身子殷勤道:“呦,官爷们辛苦了。” 都子墨一脚已经迈出,半个身子几乎都要脱离黑暗的遮挡,春叔沉下声音道:“公子既然知道自己是戎人,就该明白你这样的身子若是让人看见了,谁也逃不掉。” 被叫花子“官爷”这么一叫,当头的百户顿时眉开眼笑,摸出一个单薄的铜板扔到地上道:“老子们成天风里来雨里去,还不是为了你们能安安稳稳在这里讨口饭吃。” 叫花子一把摸起铜板,更加谄媚道:“官爷辛苦了,等小叫花吃饱了,就去县衙门口唱几声,也好让县太爷知晓知晓官爷的劳苦。” “就你?怕是到了县衙门口就被那群看人低的守门狗给轰到街上去。” 叫花讪讪笑着退到了一旁,等巡卫们走远,再一看,黑暗处那两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一辆马车悠哉而过,叫花骂了句娘,便也走远了。 第14章 第十三章 春叔握着缰绳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全身都是劫后余生的虚软,刚才就在叫花子吸引了巡卫们注意的一瞬,他一把将都子墨拉入暗处塞进车里,若是再慢一点,让叫花子看见了自己二人,只怕都子墨立时就会被巡卫带走,若是再让醉春楼那几位知晓,且不说都子墨毫无生还机会,就连范家也要背上个泄露机密的罪名。 车厢内传来都子墨闷哼的声音,春叔忙问:“公子,你怎么了?” “我……我怕是要生了。”话音刚落,又是一声闷哼。 春叔一听,顿时绞紧了马缰,一个出神,车轮轧过坑中,整个马车为之一震,都子墨啊的一声痛呼出来。春叔吓了一跳,忙道:“公子,这里人多,你千万要忍住别出声,我这就找地方。” 都子墨果然不再出声,但隔着厚厚的车帘,春叔还是能听见他压抑的呻1吟与沉重的呼吸声。春叔怕马车颠簸伤到都子墨,所以不敢放任马儿急奔,一路边找边走,直到月上中天才在一处败落的破庙前停了下来。他掀开车帘,只见都子墨抱着肚子蜷缩在车内,嘴上咬着撕裂的衣袖,不住的颤抖。“公子,公子。”春叔小心询问着,都子墨微一震,忍了良久,才艰难应了一声。 “公子,我们到了,你还撑的住吗?”春叔一手攀着车辕,一手去拉都子墨。 都子墨想要撑起身子,怎奈这辆马车为了轻便所以车厢极是狭小,平时若想进出只能弯腰弓背,可都子墨此时哪弯得下腰来,于是他只好跪着,一手托着肚子向外爬,许是又一阵阵痛袭来,都子墨唔了一声抱着肚子翻倒下去,再爬不起来。 春叔看着心中焦急,于是跳上马车,双手自都子墨腋下环过,将他一点点拖了出来。春叔见都子墨此时正经历阵痛使不上力气,于是将他横抱下车,巨大的肚子被这么一挤,刚下移了半寸的胎儿又被挤了回去,都子墨一时疼的在春叔怀里挺直了身体。 “这……这样不成,让……让我……自己走。”都子墨一口冷气一个字的道。 春叔只好将都子墨放下地。但阵痛来时,都子墨根本无法移动,只能攀着春叔不让自己倒下,所以只能趁着阵痛的间隙往庙里移动几步,短短几步路,走的两人都汗湿了衣襟。 破庙年久失修,破瓦漏下清冷的月光,房梁上结着厚重的蛛网,满地都是荒草泥灰,只有低矮的神座上还算是干净,于是春叔扶着都子墨坐下,自己又跑回车里取了张软垫替他铺好。 春叔虽然已年近四旬,但尚未娶妻,于分娩之事也只是略有耳闻,此时扶着都子墨坐定,竟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看着都子墨疼的死去活来却只能干着急。都子墨歪倒下去,抱着肚子使劲揉,他感觉随着阵痛越来越密集,肚子也越绷越紧,越来越硬,可刚刚被挤回去的胎儿却没了再下行的意思,到了这个当口,都子墨也顾不得避讳,只颤着声道:“春叔,帮……帮我看看,我破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6 水……没有。” 春叔一听一个头两个大,黑暗中哪能看清事物,只好将手探到都子墨下身,摸了一下裤子,“公子,是干的。” 都子墨又是一痛,抱着肚子左右打滚,春叔见状忙上前按住都子墨道:“公子,你这样只会伤了自己,要不我去找人来帮忙?” 都子墨疼得厉害,却咬牙冷冷道:“又、又能找谁呢?谁又会来呢?”疼痛稍缓,他慢慢撑起身子,束发的带子松落,长发披散下来,都子墨挽起一律乌发咬在嘴中,一用力,呜咽一声,竟然撑直身子站了起来。 春叔忙去扶他,“公子,你这是何苦?” 都子墨用力摇摇头,扶着神台挪动步子,每迈开一步嘴里就含糊不清地呻1吟一声,春叔看不下去,只好绕到殿柱后坐下。听着都子墨奋力生产的声音,他只觉如坐针毡。 * 范府。 范成益站在床边,看着一盆一盆清水没洗几次就染成了血水,丫头们端着铜盆进进出出,皆是神色凝重静若寒蝉。范成鸾被扶坐于床上,昏迷之中却不停唤着都子墨的名字。老大夫将止血伤药洒进伤口,又用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范成鸾虽不能痛呼,但纱布每缠一道他的眉心就紧紧蹙一下,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滑至鼻尖下颚,跌落在锦被上。 白瓷药瓶东倒西歪的堆在床头,老大夫深呼一口气,起身命人把范成鸾轻轻扶下,又塞了一片参片压在他舌底道:“皮肉伤,应无大碍了。” 听得这话,范成益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刚一放松便瘫倒于地,老大夫看他脸色惨白到古怪,忙捏住他的手腕切脉,一切之下,忽然气的胡子直抖,甩开范成益的手低声怒斥:“你怎么还在饮用那种汤药,要是不想要命了,就少浪费我的药材。” 范成益惨笑:“拼着这条命,万一挣得了一个奇迹呢。” 老大夫语声更加严肃道:“没有奇迹,魏人是不可能的。” 范成益抬起头,凄然道:“您就骗骗我罢,让这个绝望给我一点点希望……” 老大夫的心一瞬间颤了一下,眼中隐隐有说不清的哀伤,他叹了口气,执笔写了张方子递给范成益,道:“按着这个方子喝,至少能保你短期内不会心脉衰竭而亡,但你也绝对撑不过十年,若是有幸活过十年,就是多活一日便赚一日。” 范成益毕恭毕敬地向老大夫鞠了一躬,连声道谢。 老大夫背上药箱,跨出门去,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透出青白之色,白蒙蒙的晨雾粘稠在每一个角落,“你不要谢我,我行医半生,今天,却杀了人了……” 天边的清白之色蔓延开来,一缕缕卷云就像是一条条蜿蜒向旭日的黑蛇一般,气势波澜壮阔。 破庙里,蛛网结了露水,沉重下坠。春叔揉了揉眼睛,穿过塌落的屋顶望着碧色的天空,“竟过了一夜了。”他叹了口气,都子墨就歪在他身边,抱着肚子耷拉着脑袋,他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后半夜时还能哭两下,渐渐的就只是呓语,到了现在甚至连声音都没了,若不是偶尔还能因为阵痛哼上两声,春叔几乎以为他已经昏死过去。 “公子,你这样熬下去是不行的,干脆我带你回去罢。”春叔试探着碰了碰都子墨的肩膀,都子墨一只手却痉挛着揪住了春叔的袖角。他扯着干哑的声音道:“我不要回去。” “可是你……”春叔急了,都子墨的头向下又是一沉,手指渐软松开。 破庙外有小贩的叫卖早餐的吆喝声响起,春叔灵机一动,安慰道:“公子,我去买些食物来,你稍等片刻。” 小贩挑着担子路过破庙,这破庙荒废已久少有人烟,忽听有人在门口唤自己,竟一时有些胆颤,他小心翼翼回头,却看见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向自己招手,春叔唤道:“小哥,将你摊子里的吃食一样给我打一份,碗碟我也一并买走。”说着,春叔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贩。小贩接了银子,立即躬身哈腰,忙不迭地舀粥、打包馒头包子。 “爷,这些东西十文钱就够了,您给的也太多了点。”小贩将包好的吃食恭恭敬敬递了上来。 春叔接过东西,笑道:“其实我还有事要麻烦小哥,请小哥替我跑一趟范府,就帮我捎句话给范二少爷,就说人在城东破庙里即可。” 小贩一听是范府,连忙推道:“哎呀,这位爷,我哪见得到二少爷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春叔掏出腰牌递给小贩道:“只要小哥不嫌麻烦,凭这块腰牌就进的了范府,到时候自管再凭此牌领些赏钱。” 小贩接过腰牌,一张脸顿时乐开了花,范府的大门他只站在街对面瞧见过,这次可是要真真切切走进一趟,并且还能领到赏钱,真是天降的洪福。于是屁颠屁颠地挑着担子就往范府快步而去。 春叔回到庙中,扶着都子墨靠在自己怀里。都子墨的双唇已经干的裂开口子、起了皮,被他整晚一咬,赫然都是齿印与斑驳的血迹。春叔吹凉了稀粥,将碗沿抵在都子墨的唇上,一点点喂了进去。都子墨喝了粥倒回了些力气,眼睛也慢慢睁开。都子墨为了忍痛,死咬了一整晚的牙,现在两颊已是酸痛发麻,嚼不动东西,春叔只好将油饼撕碎,泡软在粥汤里,用手指捻着送给都子墨,可才吃了几口,都子墨突然剧烈呕吐起来,刚刚喂下的稀粥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直吐到胆汁几乎出来才翻倒身子剧烈喘息起来。 春叔见都子墨脸色愈加惨白不似活人,一双瞳孔散大,心下隐隐不安。 第15章 第十四章 范府。 范成益熬了一夜,终究是体力不支回房歇息去了。可躺在床上也只是浅眠,忽听门口有人三三两两的低语之声,范成益起身推门出去,正见丫头小厮聚在一起翻看一块牌子。范成益接过牌子,懒懒看了一眼道:“春叔的牌子怎么在你们手上。” 一个小厮躬身道:“春叔的牌子倒是让一个小贩送来的,那小贩还说给他牌子的人让他给二少爷带句话,说是人在城东破庙里,这话说的古怪,我们左右想着也想不出所以来,那小贩也是一问三不知,所以才聚在一起议论,因此打搅了二少爷,请二少爷恕罪。” 范成益只听到那句“人在城东破庙”,一颗心顿时被攥紧了般痛,小厮其它的话没听进半分,他拉紧披在肩头的外衣用力咳嗽起来,丫头忙上前给他顺气却被他一把推开,范成益边咳边问:“可还有人见过那小贩?” “没别人了,现在正被门房拦在门外。” 范成益眼中弥漫起厉色道:“快把他赶走,此事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许议论。” 下人们面面相觑,只好从命。 这时,账房老刘突然颠颠撞撞奔来,刚跨过院门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7 就急喊:“二少爷,不好了,大少爷一早开了库房,将所有银子都带走了。” 众人都是一惊,齐齐看向范成益,范成益稳住神色道:“大老爷知道此事吗?” “大老爷昨天动了气,半夜又发了高热,现还在昏睡。”一个丫头插话道。 范成益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老刘的肩道:“大少爷可有说拿这些银子去做什么吗?” 老刘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半天才哭道:“大少爷说要去和醉春楼做个了断。” 范成益身子一晃,更用力的咳起来。只咳的一阵晕眩,连忙扶住门扇喝道:“给我备马。” * 破庙里,安静的只剩下都子墨沉重的喘息。刚才那一阵猛吐,却阴差阳错让他破了水,随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涌出,腹中的胎儿也猛地向下一沉,都子墨惨呼一声,一旁的春叔几乎听见骨骼开裂的声音。一整晚断断续续的阵痛也更加密集起来,都子墨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所有意识都集中于腹部,一点一点挤压着胎儿和骨盆。他本能地分开双腿,好让自己能使得上力气。都子墨握着春叔的手,奋力挺了几次,可胎儿却像是被什么阻挡在腹中一般,卡在产道口,再没有下行的迹象。 “春叔……帮我……”都子墨颤抖着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攥住了春叔的衣襟。春叔看着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的都子墨,只好横下心来。一把撕开都子墨的薄裤,握紧了他的双腿,道:“用力!” “嗯呃……”都子墨咬紧嘴唇,连着用力几次,许是用的力急了,他又干呕了几下,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春叔看看都子墨下身,虽有液体涓涓涌出,但穴口仍是紧闭,哪里有胎儿的形状,于是犹豫着看了都子墨一眼,道:“公子,你再努力几次,已经能看见胎儿的头了。” 都子墨有些神思恍惚,听见这句话,又用起力来,可刚呕了一阵,体力愈加不支,力道也比刚才小了几分。 此时已是深秋,阵阵寒气从都子墨身下的泥地里冒出,激的他后腰凉的使不上力来,汗湿的身子被寒风一吹,剧烈痉挛。春叔急忙脱下外衣将都子墨紧紧裹住,又找来干草塞在都子墨身下。 都子墨冻的嘴唇青紫不停哆嗦,春叔替他搓着手道:“公子若是累了,就先缓一缓在使劲。” 都子墨的泪涌了出来,虚弱道:“孩子……孩子等不了了。”他缓缓移动脑袋,看见神台上坐着的神像,那神像半边脸已经剥落,身下的半边脸却仍然慈悲微笑。都子墨忽然对春叔道:“春叔,帮我……扶到……神像那里……” 春叔不解也只好照做。都子墨下身卡着一个孩子,两腿根本无法并拢,他佝偻着背,每走一步就渗出一股羊水。腹中又传来一阵下坠之感,都子墨“啊”的一声摔倒在地,春叔爬起来忙去扶他,却见他捧着肚子,用手肘支着身子爬向神像。 都子墨跪在神像脚下,双手攀住台沿,忽然用力将肚子撞向神台。惨叫声顿时响起,春叔不忍去看,别过头去。都子墨心知自己身体再熬不了多久,也能感觉到宫缩也在变弱,所以他孤注一掷希望将胎儿撞下来,然而连撞了几次肚子都没有丝毫反应。他发疯了一般哭嚎起来,死死将肚子压在神台上,一次又一次用力。 血顺着白皙的腿缓缓流下,春叔看着心中忍无可忍,愤懑道:“我去找人,再怎么说这孩子也有一半范家的血,不该折在这里。” 晨光破雾,霜打秋叶。醉春楼前,已有摊贩支起了棚子架起了热锅笼屉,“薄皮大馅鲜肉包,清新爽口素蒸饺,这位爷,要不给您一样来两个?” 一个小厮一样的人双手拢在袖中,缩着脖子哆哆嗦嗦摸出几个铜板,“来三个肉的。” 小贩揭开笼屉,一团白雾滚起,透过雾气,小厮接过油纸包,先摸出一个包子叼在口中,将剩下的往怀里一揣,又哆哆嗦嗦地跑回了醉春楼。刚要闪身进门,忽见远处一队马车正驶来。 “失心疯了吗?这一大早的,城门还没开。”他伸了脖子看热闹,忽的灌了股凉风,又缩了回去。 马车渐近,一长趟全是大马拉着钉了铜铆挂了铜锁的大木箱子。那箱子里不知装的什么,看起来极沉极重,匹匹大马皆是马鼻喷气鬓毛垂汗,牟足了劲拉着车向醉春楼行来。 当头坐着的是一位白面公子,披了厚衣不住咳嗽,咳的狠了还猛吸了几口气,结果咳的愈加厉害。等马车停稳,缩在门口的小贩才看清楚那白面公子竟然正是范家大少爷范成鸾,于是小厮忙擦了擦油手迎上去接过马缰,谄媚道:“大少爷这么一早来,姑娘们都还没醒呢。” 范成鸾撑着车辕下了地,又是猛咳一阵,这时小厮才注意到范成鸾脸色惨白还带着片潮红,一脸的虚汗将鬓发都濡湿了,他步伐虚浮,好不容易迈上几层台阶,就忍不住扶住门框喘息。 “爷,您这是怎么了?” 范成鸾咽了口气,缓道:“赵掌柜可在楼中?” “在的,只是此时怕还没起。”小厮偷瞄了一眼范成鸾,心思百转,揣摩他的用意。 “无妨,我进去等。”范成鸾拖着身子进了醉春楼。楼中寂静,一只花猫伏在栏杆上打瞌睡,见范成鸾上楼,喵了一声跳下地跑开了。小厮追在后面忙道:“大少爷,赵掌柜还在休息,您要不在楼下先等等?” 范成鸾不理,仍旧扶着栏杆一步一喘地往上走。小厮见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也不敢去拦,正左右为难,忽听大门外一阵声马嘶,大门被范家二少爷撞了开去。 小厮心里低骂:“什么风,一大早把范家两个少爷吹来了。” 范成益喘着粗气,两步并做一步跑了上来,一把拽住范成鸾道:“哥,你这是做什么?疯了不成?” 范成鸾不看他,甩开他的手道:“醉春楼这缸浑水我已经泡进去了,断没有干净出来的道理。要想抽身,怕是只能抽筋断骨,剥皮三层了。” 范成益冷笑:“你要是想扒皮抽筋自管去,只是我不能由着你拉整个范家陪葬。你以为送十几车金银就能买回你的自由身吗?”范成益压低声音斥道,见范成鸾不言语又继续道,“现在慕川王暗地里已经接管了醉春楼,慕川王是谁?怕是小皇帝都不敢忤逆他的话,你这样公然抗命,他会放过你?会放过范家?” 范成鸾突然笑了,冷语讽刺:“范二公子如此审时度势见风使舵,不去登阁入仕,当真屈才了。” 范成鸾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强忍怒火好声好气道:“我知你心中难受想找个人出出气,我不恼你如此说我,只是你现在快与我回去,就当今早没来过这里。” 范成鸾往后退了几步,神态有些癫狂,“盛益,我求求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8 你,你恼我恨我罢,这里装不下两个人,我对你有愧……” 范成鸾的话就像是惊雷般炸开在范成益的脑中,这辛苦讨来的几分愧疚,竟让他有些欣喜。求之不得,奢望就少了,一旦得到了丁点甜头,就很容易满足。范成益不觉得丝毫的悲凉,反倒是欢喜如狂。 一声“哥”还未开口,上房的木门先打开了。 第16章 第十五章 慕川王方铭披着外衣散着头发走了出来,小厮吓的忙跪地道:“小的没拦住二位公子,打扰了王爷清梦,实在罪该万死。” 范成鸾一见是慕川王,当下跪道:“王爷,草民范成益有事禀报。” 方铭看了一眼范成鸾,将长发撩至肩后道:“何事?” 范成益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抢道:“禀王爷,盛益以为比家兄更有资格继承范家产业,但与家兄争执不下,所以想请王爷定夺。” 方铭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范成鸾铁青的脸色,道:“你们范家的事情,怎么要我帮你们定夺?” 范成益又磕了一头道:“因为范家与醉春楼牵扯甚深,况且现在醉春楼的主人又是王爷,自然要劳王爷费心了。” 方铭笑了,盯着范成益的眼睛有些发亮:“那你凭什么说自己要更有资格?” 范成益看了范成鸾一眼,眼神决绝,道“盛益以为,贩卖戎人一事应当全由范家一家来做。所以今日盛益带着范家全部家底,打算买断其他几家的商路。” “哦?有备而来。”方铭满意地点点头,身子靠在门边,示意范成益继续。 范成益于是继续道:“如今大魏与大戎的商路有两条,一是陆路,一是水路,大魏地处北方,冬季长而寒,河流常于十一月份便早早封冻,直至次年四月才能通船,而这段时间我范家光往大戎贩卖皮革就有三趟,若是再添几辆货车,一次拉回几十个戎人是不再话下的,次其一;其二,王爷权倾满朝自不必说,但古语也有商贾乱上,富可敌国之说,若是仅有我小小范家,出了事情,王爷尽管可以全推给我们,到时候不过是我范家满门抄斩,怕就怕那几家羽翼渐丰,联合起来掣肘王爷,到时候王爷不就……” 方铭的眼眯了起来,意味深长道:“那你所图为何?” 范成益阴□□:“自然是不想与他人分这杯羹。” 方铭一听,突然朗声笑道:“本王喜欢你,范家竟然还有你这样一个人物,本王就准了你的请求。” 范成益一听,连忙磕头道谢,俯身的一瞬间,只听见范成鸾低低道:“恭喜了。”范成益全身一颤,不敢去看范成鸾。 方铭扯了扯滑落的外衣,转身进门,忽又对范成益道:“不如你来陪本王喝两杯,也算是贺喜了。”这时,房内一个男子慌乱裹着衣服退了出来,全身都是青紫与血痕,两腿间依稀还有浑浊的液体流下。范成益一震,立时明白了方铭话中的意思,他看向范成鸾,只见他正冷笑着看着自己,范成益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哥,你能陪我进去吗?”范成益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道。 “这个喜酒我还是不去喝了,丢人。”范成鸾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若是我告诉你都子墨在哪里,你可愿陪我片刻?” 范成鸾忽然回过头来,扭住范成益的衣襟急道:“他在什么地方?” 范成益看进范成鸾的眼中,心中痛的喘不过气来,不甘心,又问了一遍,范成鸾沉默了片刻后,依然还是只问都子墨的去向。 “城东破庙……” 范成鸾松开手,垂着头,哑声道:“抱歉……” 范成益闭起了眼睛,耳中传来范成鸾奔下楼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有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挽着袖口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揩不尽。 直直奔下楼,抢过马缰翻身上马,连袍子都顾不得穿好,狂奔出去。从此以后,范家便是范成益的范家,而范成鸾,只是都子墨的范成鸾。旭日已经高升,东方有些刺眼,烈风自臂下穿过,竟有种展翅御风的轻快自由,略带血腥之气。范成鸾背后的伤口全都炸裂开来,皮肉在纱布上摩擦,疼的他龇牙咧嘴,背后湿漉漉一片,不知是汗还是血。手里的马缰抽的更凶,醉春楼的金瓦飞宇,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身后。 春叔走后,都子墨又挣扎了几次便泄力翻倒在地,已经变形的腹部被撞的满是泥灰青紫一片,胎儿在肚皮下挣扎,一个鼓包不停在肚皮上游走。都子墨的身子随着阵痛痉挛着,他有些恍惚地盯着头顶上方那尊佛像,那仅剩半边的脸依旧是云淡风轻万物皆空,结着法印的手上有野雀留下的空巢。蛛网随着风幽幽荡了几下,都子墨只觉眼皮沉重,六识化散,轻飘飘地竟看见了梁上穿行而过的肥硕老鼠,蜘蛛在裹缠秋末最后一只飞蛾,都子墨的手垂了下来,溅起满地粉尘,他恍恍惚惚随着一粒飞絮飘出了破庙,徘徊在顷颓的木门前,街口有人策马而来,“都子墨!”一声长唤,让他猛然惊醒,四散的意识抽回身体,剧烈的疼痛变本加厉地涌了上来,都子墨惨叫一声,整个身子都绷的笔直,血流如注,巨大的肚子猛的一沉,胎儿又是一阵蠕动。 范成鸾跌跌撞撞地奔进来,满地猩红撞进眼眶,都子墨瘫软在血泊之中,无力喘息,范成鸾跪在地上,颤抖着将都子墨搂在怀中,一声惨过一声的呼唤。 都子墨睫毛颤了颤,眉头皱了起来,他无力地推了一把范成鸾,别过头去,身子却是动也不能动。范成鸾痛心道:“子墨,你若恨我我无话可说,可你不能跟孩子和自己的命过不去。”说着就要抱都子墨起来,都子墨忽然呜咽一声,疼出泪来,让范成鸾不敢在动他。 范成鸾跪地求道:“子墨,求求你告诉我,你不会死的对不对?”范成鸾全身战栗,仿佛一瞬间又回到母亲生下范成益的那天,铺天盖地的鲜血渗透在他四周,像是妖魔的手一点点攀着他的衣服向上,狠狠扼住他的脖子。 都子墨垂着头歪在范成鸾怀中,听他哭成个孩子,顿时心中一软,想要开口安慰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阵痛渐若,宫缩也几乎消失,连腹中的孩子都停止了挣扎了,都子墨一身无比轻松,似乎嗅到了土墙根下几朵指尖大小的野花的芳香,他动了动手指向门外明媚的阳光,嘴里吐出气音道:“你走……” 范成鸾用力摇摇头:“我已经离开范家了,从此我就只是范成鸾,是你的范成鸾,我只有你和孩子了,求你别赶我走。” 都子墨的身子更轻了一分,他眼角有泪,轻声道:“这是何苦……” “不苦,今生今世,你便是我的蜜糖罐,只要有你在,我就不觉得苦。”范成鸾吻在都子墨的额头上,摩挲着他的脸庞,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成鸾成益 作者:语楠 分卷阅读19 中的人呼吸减弱,只剩一口气徘徊在胸口。范成鸾害怕地牙齿都在打颤,他又唤了几声子墨,忽然眼中闪出亮色,他像找到了救命仙丹般兴奋道:“子墨,让我娶你好不好,这一生,让我成为你的人,不管天上地下,我都是你的。” 都子墨缓缓吸了口气,死灰散去,脸色稍润了些,张开眼睛,瞳孔虽已经散开,但他还是努力着茫然地看着范成鸾,问道:“现在?” “对,就是现在。”范成鸾激动着起身找了两截粗木竖在神台上,又折了三节枯草捏在手里,笑道:“今日匆忙,只好枯草为香,断木为烛,与你拜这个天地,委屈你了。”面上虽笑着,但声音却颤抖的几乎不成句子,“对了,你还差一个红盖头。” 范成鸾四下寻了一遍,看见都子墨身下的血泊,忽然撕开一大块衣袖,沾在血里拧干,素白的碎布顿时变成了一个鲜红的盖头。 扶着都子墨靠在神台旁,范成鸾轻轻将殷红的盖头放下,都子墨的颤手阻止:“成鸾……让我……在……好好瞧你一眼……” 子墨眼中满含泪水,散开的瞳孔挣扎着又重新缩拢,他指尖无力地抚摸着范成鸾的眉、眼、鼻、唇——这里的每一寸肌肤都是他曾怀着深深爱意亲吻过的。他那样认真的看着,似乎连最细小的纹路也要刻进心里,带去那条属于他的黄泉路。他怀着温柔的笑意流着泪,看着范成鸾也温柔的笑着,放下了盖头。 范成鸾捏着枯草跪在都子墨身边道:“佛祖在上,我范成鸾今日娶都子墨为妻,此生所爱唯他一人而已。”佛像云淡风轻地笑着,一切皆空。 一拜天地…… 范成鸾扶着怀里的人缓缓磕下了头…… 二拜高堂…… 依偎着的两人想着破落的神像拜下。怀里的人身子软了下去,红盖头也往下一沉,范成鸾不敢去看,他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手却将都子墨抓的更紧了。 他笑中带泪,哽咽道:夫妻对拜…… 然而身旁的都子墨却没了反应,只是静静跪在那里,范成鸾抹掉眼泪对着都子墨深深拜了下去。 第17章 第十六章 春叔驾着马车冲回了范府,范府大门洞开,里面已经乱成一团,春叔跳下车,因为用力过猛,直接跪在地上,膝盖裂开一道血口,他顾不得疼,抓住门房问:“大少爷呢?” “春叔,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大少爷一大早就去了醉春楼了,二少爷也追去了。”门房哆哆嗦嗦道。 “坏了。”春叔一把推开门房,直接跨上马车又冲向了醉春楼,他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到了醉春楼,一切都如平常般宁静而缠绵,幽幽的女儿香萦绕在四周,小厮一眼就看出是春叔,忙引着他上楼,一边赔笑道:“方才二公子与王爷饮酒,多喝了几杯,醉了。”推开门,房内早已人去屋空,酒壶酒杯碎了一地,衣裤鞋袜也散在各处,小厮闪身关上门,春叔轻轻唤了一声:“二少爷?” 窗下的锦被团动了动,春叔扑过去翻开被子将范成益挖了出来,只见他双手被反绑于身后,手腕处布条勒进肉里,背上全是啃咬的痕迹。而下身……春叔不忍去看,扯过床单将他包裹起来。范成鸾异常平静道:“春叔,他将我……吊起来……从后面……” “二少爷,老奴带您回家好不好?”春叔安慰着,架起范成益,可他的双腿却如烂泥般无法支起身体,春叔如遭雷劈,厉声道:“二少爷,您的腿?” 范成益歪向一边,眼中无神,只道:“他说怕我跑,只好先打断我的腿。” 春叔呜了一声几乎哭出来,范成益却静如一滩死水,半晌才道:“春叔,就说是我自己的摔的,我不想别人知道。”说完这句话,范成益眼中才涌出了一丝活意,待春叔默默点头,那丝活意才彻底消失了。 * 第二日深夜,范成鸾如行尸走肉般摇晃着回了范府,下人们看着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时间竟不敢近身。浓浓的酒气飘过长廊,一直蔓延到范成益的房中。 范成鸾死着一双眼站在范成鸾床边,注视着他的睡颜,他抚摸着他的脸,触手温热而细腻,一点也不像……不像是都子墨冰冷而坚硬的墓碑。 “盛益,我与子墨成亲了,你又多了一个大哥,你开心吗?”范成鸾沿着床畔滑至地上,头靠在范成益枕边,自言自语道:“你不会开心的,你一直都不喜欢他,不过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范成益仍然睡着,房内安安静静的。 范成鸾撑起身子,低头吻上了范成益的唇,酒液带着涎液顺着范成益的脸颊流了下来,范成鸾的舌尖滑进了范成益的口中,一股苦涩的药味散开,苦的范成鸾泪流满面。他吮吸着,搅动着,狠狠肆虐着,然而范成益的睡眼却异常平静而安详,就像他儿时一样。 “盛益,这就是绝望,你感觉到了吗?” 【完】 分卷阅读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