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正文 第 1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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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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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易箪竹(一)
黑暗的空间,窒闭的空气,月光,稀落,照不进这间只有四壁土墙的房间。
安静的气氛中,只有身旁或轻或重的呼吸声,那是他唯一可以感受到的生命存在的证据,唯一,他还活着的证明。
他还活着,是的,他还活着。
在这个暗无人道的地狱里,他还苟延残喘的活着,以一个畜生的名义活着。
铰链场,人间地狱。
只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人,就算是尸体,那也是真正畜生的果腹之物。
进了铰链场的人,只有依凭着野兽的身份,才能够呼吸到空气。空气,外界的空气,是他们曾经无比熟悉,而今无比渴望的东西。
希望,有谁能听到他的呼喊。
易家,那是他美梦的开始,也是恶魔的开始。
“醒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嗓音。明明应该是孩子清甜的声音,却总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低沉,就像有人故意将喉咙磨破了,留下一道一道折痕。
“你又没睡。”说者略带责怪,却也无可奈何,烦烦燥燥把自己缩到墙角,又伸开四肢,朝那个孩子喊到,“过来吧,不用害羞。”
那孩子根本瞧都没有瞧他,扭着脖子继续从小窗子里看外面。
月华,皎洁无暇的月华,照不进这块肮脏的土地。
微微叹气,舒然借着淡淡的月色爬起,坐到那孩子身边,手自觉攀上了他的肩,将他搂向自己。
“天快亮了,明天,你真的要走了吗?”
孩子低头,遮去眼底的情绪,道:“我会在外面等你。”
舒然笑了,笑声爽朗,一点没有沾染上这里的阴沉和疯狂。
“是的,我们说好的,你要教我放风筝。”月牙弯,弯月牙,月牙弯弯,挂起最美丽的弧度。这是个何其精致灵巧的孩子!
若是能照到外面的太阳,若是能……
舒然在心里苦笑,就算那孩子真得活在阳光下了,在铰链场这三年刻骨铭心的痕迹,他可以抹去吗?
将他拥得更紧,更严实,舒然还是觉得不够。干脆整个人趴上去,将这孩子整个儿都塞进怀里,不顾他的挣扎和反抗。
“最后一次,小竹,这是最后一次。我们相互依靠,相互取暖。”
每日每夜的人生,一刻待在这里,一刻就无法得到安心。
他们饱受这份折磨,从来都没有人可以从这个人间地狱里爬出来过,所以他为他感到欢欣。只要可以出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二:易箪竹(二)
一座城池,或悠悠流长,或停驻历史,人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是一座美丽大方、气势宏伟的都城,传说中建城的是个俊美不凡的男人,北平人民口中的英雄。
城东萤河畔坐落着城东最大的宅子,整个北平城百姓都知道宅中住着帝夜军上将和四使。
帝夜军总部,南院,落霞居,正是年仅八庚的小主子火殇的居处。
一人闭目坐靠在院子花坛后面,消瘦的身子被五六人宽的花坛遮住,只能看到一颗金色的脑袋一颤一颤。
“也就只比我家小公子大一岁,可怎么就差那么多呢!”南院专服侍花使的近身侍女仪蜜道。
同一院落才刚进府的小侍女“呵呵”甜笑,“真的是差好多呢——就没见过那么聪慧的孩子!小公子啊,就实在是让人操心,可又喜欢得紧!”
“是啊!小公子真的很讨人喜欢的——”
那两侍女一说一笑,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一个小人儿正从她们眼皮子地下溜走。
而那个小人儿可乐坏透了——
如今父亲不在府,风使消失半年有余还未回来,爱教训人的花使又被父亲委任办事去了,府上就剩下冷冰冰的雪使和终日待在炼药房的月使。
敢问这帝夜军将军府,还,有,谁,管得了他小公子火殇!?
火殇呵呵笑着跑得比练功的时候还要快,心中酝酿了一千一万种鬼点子来折腾这府上的人。然则就在他自鸣得意之际,火殇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他后退,再后退,退到花坛边,弯腰,探头探脑。
呃——火殇一声惊呼——这颗灰金色的脑袋,似乎,好像,哪里见过?
外头有一大堆好玩的事在等着诱惑着我们火殇小公子,但当他看到一年见不了几面的月使,好奇心立刻大作!
戏可以天天看,架可以天天打,下人可以天天欺凌,唯独这月使却是想见而不得见!
自是良机不可失!
脑中诡计瞬间成形,火殇取下腰间的剑,不敢取下剑鞘。他走至那人跟前,用剑柄挑起那人的下巴,戏谑道:“哎呦——这不是月使吗?”
这语气,这行径,他才八岁,却已在无形中感染了富家子弟的坏毛病。
“小公子,有趣吗?”
说者拥有一副破嗓子,声音沙哑得近乎百岁老者。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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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2 章
猛然冒出来的沙哑声音吓得火殇猛地往后跳开,涨红了脸,远远地挥着剑示威,“你,你……”
月使易箪竹懒懒扫了火殇一眼,起身,弹去一身灰尘。歪了脑袋,面对一个八岁的无知小儿,他竟也能散出庞大的杀气,道:“墨君没好好调教你,需要我过问吗?”
“我……”
易箪竹咧了嘴,继续靠近,“小公子,你爱皮鞭还是荆棘,亦或是喜欢刀刃慢慢划开你的胸膛。”说着,手指抵上对方的心脏。
火殇整个人都要炸开了,天!早知道,他就应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乖乖跑出去好了。
见恐吓的目的达成,易箪竹收手,甩甩头,乱发蓬松。
“喂!去哪里?”火殇冲着起身径直往院子外走的灰衣男子大喊。
易箪竹闻声止步,却也没回头看他,只是声音淡淡说道:“注意你的言辞。”
“我……”火殇哑舌,再抬头看时,那个人已经和阳光化作了一团。刺目的光线晃了火殇的眼,他甚至有种错觉,月使并不应该只是黑暗的代名词。
一个瘦弱的少年两手兜满了东西,快步疾走在拥挤的常安道上,两旁商旅小贩将他撞来撞去,直撞出了这个好脾气少年一肚子的怨气。
他家的公子,就是喜欢给别人设难题。
一不留神,他被人撞了个踉跄,幸好有人扶住了他。连声谢过,再寻撞他的人时,已经被人流冲散了。他只好怨自己运气不好!就想着快点回府,别让公子逮到了,他可不想连续两天都蹲柴房。
将军府外面光鲜亮丽,内部用来折腾人的家伙可不那么好看了!要是有人不相信,那人绝对是直着进去,横着出来。想到这里,水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加快了脚步。
“喂!前面的小哥。”
水梓刚走出两步,又被人叫住。正想怪那人不懂礼貌的,那人却连声道歉。
“抱歉抱歉抱歉,请问,你是帝夜军的人吗?”
水梓满心不愿地回身看,发现是个憨实的汉子,光着膀子,还拿了块布巾不断擦汗。啊——那块布有够脏的!
那人也发现了水梓惊讶带点鄙睨的眼神,忙将用来擦汗的布巾塞进裤腰带上,朝着太阳说:“这天够热的——”
天热不热得,关他破事!让公子抓住了他在路上耽搁时间才要死呢——
扁扁嘴,水梓转身又要走。
“那个——小哥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快点!我赶时间!”
手里的东西都要凉了,他家公子的脾气,绝对是天下第一的,没话说的烂啊!
“我……”
“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时间!”
“小哥别急,小哥别急,实在是这事不好说,那么多人,我……”那汉子两手交替着反复擦拭额头豆大的汗水。
那副热得要死,说话却又跟温吞水似的模样,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坏了。
“水梓。”一声低哑的近乎嘶哑的呼唤
“啊!”吓得水梓差点腿软跌坐在地,幸好他身经百战已习以为常,才没失手让情况更糟。
“公子。”水梓耷拉着脑袋,捧了双手,哆哆嗦嗦举起,人却死都不敢往后瞧。
啊——心里大声呐喊,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啊——谁可以救救他啊!君佐大人,温雅公子,您在哪里啊!——
“水梓,本月剩下的日子,柴房就交给你了。”
可是君佐大人,温雅公子没有听到他的呼救,他家的公子一语定乾坤,已经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水梓恨恨瞪了那汉子一眼,又哀怨地垂手候在一边,听候发落。
那汉子似乎也并不是个糊涂人,见了易箪竹,赶忙跑上前,边往裤带里掏着什么。
但未等他靠近,他人已经凭空被扔出十多尺外。摸着屁股爬起来,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会出去的。
“回去了。”
“是,公子。”水梓朝后面的汉子吐舌头,忙不迭赶上他家公子的脚步。
眼见着自己想方设法都要见上一面的人要走了,胡平哪还敢犯糊涂。
“在下胡平,九桐人氏,望公子留步。”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人流高峰之下,胡平朝着渐渐走远的易箪竹大声报上了家门。
九桐,尧山九桐,不是一个山贼之乡吗?找他做什么?
易箪竹吩咐水梓道:“打发走,别让我再见到他,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是!公子!”汗水再次湿了水梓一背,他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背!这次水梓瞅着胡平的赶上饿疯了的猛兽了。
三:易向阳
水梓恼怒地甩了甩头,要忘掉,一定要忘掉!那群狗仗主人的混蛋,就知道欺负他家公子在四使中的地位低。
而这高和低什么的,不也都是他们自己封的吗?
他早晨办事不力,被公子惩罚待七天的柴房,气还没处撒呢!雪使的侍从们又拿他家公子说事。说什么孤僻阴沉,没能力又没相貌,白白占了四使的位置,却是一点功绩都没有……
唔——他真想嚎啕大哭,如果不是自家公子有话在先,他水梓是绝对不会如此忍气吞声的!
去水房打热水,管水房的老伯见了水梓,皱纹遍布的老脸上堆满了笑。搬了根矮凳坐在水房门口,手中夹了根烟杆,慢悠悠吐出一个接一个烟圈。
“小子,给你家公子打水呢?”老伯弹弹烟杆,又塞回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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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 章
水梓提了水桶放在大缸旁,垫着脚往里面探。一旁的老伯见了直叹气,道来,“怎么?又被人欺负了?”
“哼——总有一天会有他们好看的!”水梓举起拳头,鼻子里哼哼出气,小嘴嘟起,一股子只属于少年的俏皮之气。
那老伯不宽慰,反呵呵笑道:“有本事就应该让欺负你的人服在你的人格之下。”
人格?少年靠在水缸上,不解望向大伯。
“人格这东西……呦!那不是我们的小公子吗?”话锋一转,老伯轻而易举将水梓的注意力引到了别处,对着十几步外的男孩喊,“小公子!陪这小子玩玩,他正无聊呢!”
“我……”我字还没接下去,水梓就发挥出比平日里快出三倍的速度,不断往桶里装热水,装满桶,水瓢随处一扔,撒腿就跑了。
只见的一个人影嗖得扬起一地的尘沙,然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小公子,人见人怕,鬼见鬼躲。
他水梓,小小一个月使使从,可没这个胆子去招惹帝夜军上将的独子。
后头是水房老伯洪亮的笑声还有小孩子尖锐的大骂声。
水梓什么都顾不上了,府里有条戒言——惹神,惹鬼,不惹小公子。
帝夜军总部,东院。
往木桶里倒热水,躺在里面闭目养神的男子,灰金色的长发蔓延开在水上,一丝丝,一蔓蔓,似水草多情,又似月光无情。
外头的太阳高悬,而这个院落的主人却有个习惯。他爱温热的东西,无论是食物还是茶点还是水,即便他自己是个冷冽到令人胆颤的人。
“公子,如何?”少年清亮的嗓音在试探,带着小心的恭敬,又带上了少年的痴迷。
玉白的肌肤,无瑕的肌理,匀称修长的四肢,淡金色的长发。是谁说他家公子没相貌了?一群不长眼的混蛋!
水梓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流连在易箪竹裸露的肌肤上,一寸寸上移,却在触到那双与发色同色系的眸子时,慌忙低下了头。
“公子……”水梓担惊受怕,怕下个月的柴房也要归自己了。
微微开启一半的眼睑,视线还在彷徨中。就像是梦魇初醒,还无法找到现实的感觉。
“水梓。”
“在,公子。”
易箪竹挥手,声音懒懒散散,软而无骨。“下去吧。”
“是,公子。”
水梓出去关门,动作小声小气。站在门外,他又开始想东想西。有时候,他始终想不明白,公子如此低调行事的原因?似乎有什么在反复纠缠着公子去回忆过去,只要是睡着了,就一定会做噩梦,梦醒了,又是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状况。
水梓不免有些担心,这样下去,终归会出事的。
门内传出一声呼唤,叫住了离去的水梓。
“九桐来的人,打发了吗?”
“是,已经交给训卫处的人了,说今晚就能审讯出个所以然来。”
里面没有了回应,水梓知道,他家公子又睡着了。但他不能离开,过不了一会儿,公子又会被冷掉的水冻醒的,他必须时刻守在公子身边。
“水梓。”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闻声抬头,来者一头纯金长发,白玉顶冠。面容俊美,神情温和。正是温雅公子易向阳。
“君佐大人,公子睡着了。”
“嘘——”易向阳会意,掩住水梓的嘴,小声道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临时又补充了一句。
“晚点再过来,我找箪竹有点事。”
水梓恭敬得曲身含颚,倒退着退出了易向阳的视线。
本来就稀落的东院,现在怕是只剩下东院主人和君佐易向阳,还有那个一直隐在暗处的使卫。
易向阳翘起一边的嘴角,心里却隐隐泛起涩涩的苦水。为那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儿,他总觉得心疼。
那人不接近生人,不擅长应付,连基本的官场交际手段都没有。这样的人,若不是有自已为他百般周旋……
微然叹气,推开了房门。
门内的人像是早有感应似的,同时睁开了眼,一双琉璃眸子还带着刚转醒的迷蒙,整个人也松懈下来。
一身坚不可破的外壳,褪去。
破壳而出的是,易箪竹不为人知的邪魅的风情。
“是向阳啊——”易箪竹长叹着要起身。
易向阳三两步走过去,拦下他欲要爬出浴桶的动作。触到易箪竹不解的眼神时,易向阳不得不解释道,“就这样,我和你说点事儿。”
易箪竹没说什么,重新将自己泡在温水中,身子慢慢下滑,只在外面露出一个头,他喜欢这种被水包围的感觉。
“尧山九桐镇,你应该有听说过吧?”易向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在易箪竹面前展开。
说是纸,更应该说是一张名单,上面密密麻麻一排接一排的名字,易箪竹只是草草掠过,却在胡平这两个字上,多停留了一秒。
而这微不足道的一秒,却惹的易向阳皱起了眉头。易箪竹的迟疑使他不得不重新考虑收到的情报。
可他又面不改色,继续道来:“三天前,运往脊梁城的军粮在经过尧山九桐镇时全部被劫,运送人员毫无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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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 章
“和这些人名什么关系?”易箪竹弹弹易向阳手里的名单。
“这是九桐镇所有山贼名单,总共三千三百四十九人,不包括老幼妇孺。”易向阳略一沉吟,道,“帝君的命令是全部围剿……”
“执行人员是月使。”易箪竹接过易向阳的话,不等易向阳多说什么,一把夺过名单扔进水里,而自己突然站起身,赤身跨出了木桶。
水湿漉漉地洒了一地,又随着易箪竹的走动而漫了一路,直通更里面的寝房。
一层堇色帘帐,一架白玉屏风,将他们二人隔开在不同的空间。
纸一碰到水,墨汁就沾染开,再也不能用了。
唯一幸存人员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最后一点情报,在月使易箪竹眼里,一文不值。
易向阳有气,却不是对易箪竹的任性,而是气自己没能力阻止帝君的委托。
“你的考虑呢?”略有迟疑,他还是问出了口,可早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若是箪竹拒绝,他便跟着他一起回绝那个任性的女人。
易箪竹没有正面回答易向阳,半掩了眼睑,厚长卷翘的羽睫遮盖了眼底的波光,他就这样瞅着易向阳,缓缓开口。
“很危险?”
“是的。”所以,你快拒绝它!
“呵——”易箪竹扬了扬下巴,不知道是在嘲笑谁,或许根本不是嘲笑,只不过是心情的抒发。“我接受。”
“箪竹,你!”易向阳惊诧,不敢相信他问都不问清楚,连具体情况,当时牺牲了多少人等等等等一系列的问题,他一样都没有问,竟然只是问危不危险?
易箪竹扯着唇角,伸出手做了个推的动作,道:“没事,闲着也慌。”
而且,易向阳不知道的是,易箪竹接下帝君这个任务的真正原因,而在易箪竹看来他也没知道的必要。
四:尧山九桐(一)
帝夜军总部,训卫处。
月夜无色,冷清的庭院。
长廊融入黑暗,站在这头,望不到那头。
灰金色长发,流泻下月色的娇华,却遮去了这个人的容颜,只能从体型判断,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
“如何?”易箪竹侧身倚靠门廊,问里面守夜的十六岁男孩。
“呵呵——您还是自己去问吧。”那个男孩露出尴尬的表情,难堪地扯起嘴角。
易箪竹略一沉吟,移步走进了到处蔓延着尘灰味的房间。
“不开口?”疑问句,语气平淡无奇。
听者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两步,才开口说:“倒不是。”
“别等我问一句再答一句。”
“唉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月公子您就饶过小人我吧,别整天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麻烦我们训卫处的兄弟了!就您昨天让水梓带来的那个尧山九桐人,虽然的确是山贼,但人家好好的又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却进了这里,怕就是出去了,也不能好好做人了!”男孩一连串,爆豆子似的,吐了一堆苦水,还不忘配上滑稽的表情,哀怨地瞅着易箪竹。
嗯——易箪竹歪头想了一阵,似乎很苦恼。在说话讲理方面,他一向是个弱手,要他用语言攻击人,无疑于异想天开。
干脆转过身,朝黝黑的小通道上走去,留下后面那个吵闹的男孩,随他说什么去。
狭窄的空间里,有床,有桌,有椅,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原本躺在床上的汉子一听到响动,一下子蹦了起来,见是易箪竹,松了口气。叹道:“公子,您考虑的怎么样?”
易箪竹摇头,答道。“不成。”
“为何!?”胡平惊道,他认为自己的条件绝对够诱人,就算拿去跟更高层的人交换,也可以完成这场交易。
然眼前这个男子,却表现出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样。
“无缘无故,没兴趣。”易箪竹还是摇头,过长的刘海遮掉了他的表情,只有灰金色的发一扫一扫,在没有光线的空间里异常夺目。
话说完,他也失去了对眼前这个人的兴趣,便起身要走。
“公子,留步!”胡平抓着铁柱子一根一根,拖住对方的衣角,喊道,“公子,您再考虑下,怎么说也是四千条人命啊!——”
人命?
易箪竹扯出诡异的笑,在静寂的夜里,令人如遇寒冰。
“您……”
“他还活着?”
“是的!除了上皇都回报的那个士兵,当时还有一个人有气息,家父救了他。虽然意识不清,但在昏迷中叫着就是公子您的名号。”胡平把所知道的全数说出来。如果这样还不行的吧,他的下个目标……朝着无人的小道尽头,他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却也为此错过了易箪竹一闪而过的动容。
马蹄儿清脆,嘀哒嘀哒,铜铃儿悦耳,叮铃叮铃。
持马鞭的男子有双阴沉的眸子,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笑意,右侧陪同坐着的碧衣少女口沫乱飞,还是无法说动那个男子。只听得马鞭扬起,嘶鸣着咬上马儿的背。那少女终于放弃了,回头对骑马的青年说。
“回大人,没戏!”口气很冲,想是在赶车男子那里受了不少气。
不久后面那辆马车追了上来,驾车位上只坐了一个温和的黄色衫裙女子和十来岁模样的孩童。
“小碧。”黄衫女子唤道。
碧衣少女嗔怒道,“娇姐姐,跟木头说不通。”
被称作木头的赶车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情绪,紧抿了薄唇,视线直视前方,一个劲地挥鞭,马不停蹄。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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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5 章
林子两旁的鸟儿动物被突然闯入的人们惊吵,呼啦一声尖叫着飞窜而出。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同样快马加鞭,但一直都保持着前后不变的距离。碧衣少女单手往座位上一撑,人儿立刻飞了出去,矫捷的身姿只是在空中一个晃动,便稳稳地骑跨在骑马青年的后面。
“碧姐你!”那年不过二十的青年被吓得不轻,无奈小碧的性子被君佐大人娇惯了,霸道得很。他只好把乞求的目光投向娇容,希望温柔的娇姑娘可以伸出手帮帮可怜的他。
娇容无奈地摇头,管不了那俩家伙身边的袁五还要闹不停。
“娇姐姐!娇姐姐!袁五要回去!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大人的眼睛放在哪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归处就在哪里。没有抗议和挣扎的余地。
和铁青小碧两人换了位置,快马追上前面的马车,娇容将速度控制得与月使的马车同步。扣了扣车门,小声问来,“月公子,大人的意思您可以再考虑下吗?”怎样都好,回句话,也好让她去交差。面对这个被外界传为孤僻缄默的月使大人,娇容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终于马车里传出男子磁哑的声音,慢缓缓的,与他们几人完全不同的调子。
“帝君的意思,月使还是遵照为好。”
娇容眼一闭,算是死心了,朝后头的人打招呼,摇手示意。那俩人也是眼一白,耸肩表示自己的爱莫能助。心里都想着——苦了他们的大人,要讨这样的人欢心。
殊不知另一辆马车里的温雅男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执意要追着月使易箪竹离开都城北岛,去往贼窝尧山九桐。
最近,尧山九桐镇很不平静,一石激起万层浪,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所以,无论是谁,这些天都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飞来横祸,自己成为那个倒霉蛋,比如胡家。
“胡家在本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前不久,全家都被抄了。官府带着大堆衙役把好好的人家闹得鸡飞狗跳,诶——这胡老太爷可是个大善人,前年闹旱,若不是胡老太爷帮忙,那些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地主富商哪肯拿出一星一点的粮和钱来……”一个油头肥脑的中年男人领着几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进了一家客栈,“这几位爷和小姐第一次来我们九桐吧?外面的人都道九桐镇是个贼窝镇,可您们不知道,都是那西山头的一群盗贼败坏了我们的名声!”他说得恨恨有词,巴不得什么时候老天开眼降个天灾人祸,彻底消灭了那群盗贼。
“你和他们有仇?”碧衣少女抢先问道,好奇的眸子精光闪闪。
那中年男人根本想不到这样一个好看的小姑娘脑子里会有什么坏点子,老实道来:“有仇?岂止是有仇啊!这方圆百里,只要是叫得上名的人家都遭过他们的亏。还因为这些没爹没娘的东西而使得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议论一番,唉——真是苦不堪言呐!”
这时,二楼栏杆上传来一声低呼。
“哟!这不是易家人吗?”
楼下众人抬头去看。
一个花袍公子趴了围栏,手里摇了一把金骨折扇,嘴里哼哼哼哼,哼着不知名的花花调子。那人啪啦一声将折扇往手上一拍,道:“远道而来,幸苦了。”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直感莫名其妙。
易向阳走前两步,抱拳道:“在下易向阳,失礼。”
楼上公子听闻,呵呵一笑,摩挲着下巴,道来:“呵呵——好说好说,本人胡言,胡言乱语的胡言。”
“公子,好名字!这位是在下的表哥,这些都是随同的侍婢侍从。”易向阳语气和善道来。
那个被忽视良久的中年男人突然插上话,“几位爷,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您们是先休息呢还是先用膳?”
黄衫女子掏了块银子塞进那中年男人的手里,道:“直接送到房间好了。”
中年男人拿了银子,笑得更加谄媚,连连点头称是,抬起肥腿就吩咐去了。
易向阳侧目,发现那叫胡言的男子的视线似乎一直在箪竹身上流转。
易向阳脸有愠色,良好的修养又使得他有气使不出,只得找词打发这个放肆的家伙!
“胡公子,有缘再聚吧。”
胡言也算是个爽快人,扇子一拍,双手一拱,道来:“我就住在西山头,要是向阳兄和表哥什么时候有兴致了,就去那里找我。”
客栈天字号房间内,又是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你没必要一同前来。”易箪竹道,语气中低沉到沙哑的冷漠。
愣是再好的脾气,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被磨出坏情绪来,可易向阳却像根本就没听懂易箪竹的话似的,为各自倒了茶,又送到易箪竹面前,道:“我只是不放心,何况也是因为我的疏忽才会使那么多的人死于非命。”
易箪竹扭过头,微微叹气,长而沉吟。
“别插手。”
“好。”易向阳的语气中已经有了高兴的苗子。
“这镇子,不简单。”易箪竹放下茶,茶水冷了,他不喜欢。这让他有些烦躁。
易向阳又怎会不了解易箪竹这个人的脾气性情,手伸过去,安抚道:“你要小心。胡言,这个人不简单。”
“我知道。”
“还有……”易向阳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是否妥当,“也别靠近胡言那个人。”
为什么?易箪竹抬眉,淡淡望向易向阳。
“不,没什么……”
没什么?
易箪竹漂亮的脑袋瓜转了转,没有追问。
正闲聊着,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眸子在空中接触。易向阳迟疑道:“外头……。”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一声尖叫,震天动地,把整个客栈的人都吓醒了。
呼啦啦啦——连绵不断的开门开窗声。
“发生什么事了?”
“出事了!出事了!”
“爹,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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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
“公子!”
“大人!”
“您们没事吧?”水梓他们几人的脚步声从廊道那头跑过来。
“箪竹?”易向阳一把扯住往外走的人,惊慌得叫了声。
易箪竹回头,眉皱起,但易向阳却没有放手的意思。易箪竹的眉皱得更深,可转瞬,他却歪了嘴角笑,道: “一起去。”
易向阳牵了易箪竹的手就走。
他们的房间在这家客栈后院的二楼,而此刻一楼二楼的走廊上挤满了人,各个脸色神情多彩。惊讶的好奇的恐慌的不知所措的,俱是失了平日的风采。
娇容将袁五塞在怀里,看到易向阳和易箪竹出来,立刻迎上,顺手将袁五交给小碧,要她将这孩子带回房间去。
“大人,月公子,您们没事吧?那个……”
“娇容,什么事?这么吞吞吐吐?”易向阳走近栏杆,朝下望,再回身的时候,脸色反而平静了多许。
对还没走过来的易箪竹道:“是那个午前接待我们的中年男人。”
“恩。”易箪竹淡淡应道,人还在继续往前走。
水梓扶在廊柱上不断呕吐,余光瞟到他家公子走上前的身影,慌得随便擦了擦嘴,大喊制止,“公子!别看!”
“是的,箪竹你还是不要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易向阳也出口制止。
这时候前门陆陆续续跑进一队官府衙役,迅速将整个院落围住。领头的捕头摆了摆腰间的刀,朝众人喝道:“回去!回去!无关人等都给我散了!”
易箪竹望向易向阳,只见到易向阳朝他摇头。他复又看了看在下面奔前忙后的官兵,心里无端窜上一股不安感来。
五:尧山九桐(二)
人人自危,却不能自保。
客栈内,官兵走动频繁,腰间的刀甩得响亮,惹得大家用个餐都没心情。
易箪竹和易向阳刚好从楼上下来,前面引头的是一身碧色纱裙少女,颈项间铃铛清脆,随着她走动,叮铃叮铃,甚是好听。
易向阳纯金色的长发拢起一束藏进了白玉冠中,晨光照进来,将这位翩佳公子映衬得秀雅至极。
“箪竹,吃什么?”易向阳为随后几步才上来的男子拉开椅子,温声问道。
易箪竹摇头,不甚感兴趣。
他今日在水梓的强烈要求下将乱糟糟的长发挽起,在后脑勺随意扎了条黑色锦带,几根柔顺发丝溜出来垂在肩胛处。
“嗯——”易向阳一声低吟,嘴角翘起。不过,“桂花糕,如何?”
正对面的男子猛地抬头,眼中精神大作,那双甚少露面的月牙眼弯起,嘟囔道:“好吧。”
易向阳会心地笑了,庆幸还有东西可以引起这人的注意。
菜一碟一碟上来,荤素搭配得当,色泽诱人,香味引人。然而,易箪竹的面前就只有一盘糕点和一杯热茶。
易向阳有些感慨,想着长此以往,这个人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身体一定会被他自己搞垮掉。
东西还没吃两口,外头又是一阵喧哗,男人女人的声音叫喊交杂在一起。
易向阳眉头一绞,对铁青下令,“去看看,在吵什么?”又在易箪竹的小瓷碗里夹了些菜。
不管易箪竹喜不喜欢,只要是易向阳夹的,他总会尝一下,这对易向阳来说,已经足够。
铁青出去后马上就回来了,不过出去时一个人,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孩子。那孩子约莫五六岁大小的模样,小脸儿脏兮兮的,衣衫也是破破烂烂。
“喂!铁青,大人叫你看外头的状况,你都看了些什么?一盏茶的时间,都能跑出个私生子来,你也太能干了吧!”小碧扯着嗓子吼,唯恐天下不乱。
愣头青铁青哑巴吃黄连,涩涩把怨气往肚里吞,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啊!
“大人,不知是哪里的孩子?”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你抱回来做什么?”小碧紧追不放。
娇容有些听不下去,对易向阳道:“大人,似乎挺热闹的。”
“嗯。”易向阳点头,对易箪竹说,“吃饱了吗?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由铁青带路,五人随后,那个孩子交由袁五领着。
原来这家客栈出去右拐不远处就是当地的衙门,现在朱红色大门外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海。最外头不少人伸长了脖子,踮起脚不断往里面挤。好不热闹!
“这是……”娇容道。
铁青摇头,摊开手道:“我也不清楚,这孩子。”他指指袁五手里牵的小孩,“从里面冲出来,见了我就跳上来,我也无法。”
见铁青那皱眉无奈又有委屈的模样,小碧噗哧笑出声,也不刁难这个愣头青了,转而抱起那个孩子,甜着嗓音哄,“来,告诉姐姐,里面在吵什么呀?姐姐给你买糖吃。”
幼小的孩子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对小碧的哄骗,只是张着大大的铜眼,小嘴瘪瘪,泪水汪汪。
“算了。”易向阳出声制止,“去问问看。”
铁青跑过去,找了个人,拉住他问了一阵,才苦着脸回来。
一回来,那个孩子便哇哇哭了起来。一群人你瞧我,我瞪你,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易箪竹首先不耐烦了,漂亮的月牙眼一瞥,生生把那孩子滚在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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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7 章
“箪竹,你去哪里?”易向阳,拉住要往人群里走的易箪竹。
易箪竹没表示,视线移到铁青身上,也不出声,歪着头,眼微眯。将高大的男子铁青慎出一身的汗,再不敢马虎,急忙道来。“月,月公子,就是昨晚在客栈里发生的杀人案,现在府衙正在审讯中。”说完,铁青捏了衣袖,猛擦汗。
“箪竹,你怎么看?”易向阳道
而那个平日不动声色的男子却擒了嘴角,道:“闲着也是闲着。”
就知道会这样——水梓不禁抱头仰头哀嚎,他就知道就知道啊——他家公子表面看起来淡漠,甚至可以说是冷淡的人,可本质上却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人啊!
六人绕过正面,从侧门进。但是这日很不巧,侧门紧闭,似乎那些衙役都跑去正堂了。几人商议了下,为防人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就把身手欠佳的水梓和小碧扔下了。
“大人,小碧不依。”
“公子,水梓也不依。”
两个都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嘟嘴囔囔道。
易箪竹冷眼一瞟,“驳回。”直接打发了他们。
袁五难得听话,而那个孩子却扯住铁青的衣角不放。
“怎么办?”铁青哭丧着脸朝他家大人求救。
一个比一个会惹麻烦,易向阳牵起易箪竹的手,纵身一跃,跳进了府衙后院。
几个闪身,躲过巡逻的官兵,在墙壁后,易向阳小声问。“箪竹,你是怎么看的?”
许久,都没有回应。
他不解望向身边这个人,却看到那个人手里还抱了一个,就是那个拖住铁青不放的孩子。
“箪竹,他,怎么?”
易箪竹头也不回,脸色也很臭,“我怎么知道。”
那个孩子视线在两个大男人身上流转,满脸迷茫。
最后,还是易向阳叹气,“就这样吧。”
铁青和娇容随后也跟上了,几人很顺利的进入了前面正堂。
身手敏捷,脚法迅速,几个闪身,四人另带一个孩子全都钻进了站在最前排的人群中。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易向阳他们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
大堂正上方是官服笔挺的地方官老爷,旁边不例外站了个长须师爷,下方两侧是立得跟竹竿似的衙役,而昨晚那个捕头今天却不在。大堂正中央跪着的是易向阳他们住的那家客栈的掌柜和客栈的小二,一个略有姿色的中年女子,一个三十略出头、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是那个捕快!
师爷的年纪并不大,只是那一撮长至胸口的胡须,平白给他增了不少威望。他俯身和官老爷耳语几句,就见那四十开外的男人皱眉动了几下嘴巴,师爷便神色大变,忙不迭跑了趟后堂。再次出来时,神色冰到了极点。
那师爷对官老爷继续耳语,下面的群众也是议论纷纷,易向阳他们旁边的一个年长者直叹气,道:“那徐大也算是死有余辜,抢了自家弟弟的老婆,报应啊报应!”
周围的人连连应是。
易箪竹扭头作势要走,道:“无趣。”
易向阳一把将人拉住,苦笑,“再等等,没那么简单。”
易箪竹把头偏到一边,直接表示不感兴趣。
正当众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直未曾吭声的官老爷突然清了清嗓子,下面立刻鸦雀无声。
见众人不再喧哗,堂下那掌柜和小二抖索了几下,官老爷才开腔,“赵掌柜,徐大可是你找来当伙计的?”
“是的,大人,但草民并不知……”
话还没说完,官老爷又问一旁的小二,“李三儿,昨晚你是不是因为解手才发现徐大的尸体的?”
“是,大人,小人尿急,听到打斗,才会拐个弯去看,不想……”
“好了,好了。”官老爷摆摆手,示意不用说了,那样儿,根本就不怎么在乎这起案子。
“师爷,你给乡亲们说说,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长须师爷走前两步,挺了挺胸膛大声道:“徐大和弟嫂偷情,被徐二捉奸,和徐大在客栈院子起了争执,一来二往,徐二杀了徐大。”
此言一出,引起堂下众人大呼。徐二朝地上磕了个头,叫冤,“大人,冤枉啊!草民怎么会杀自己的大哥!”
女人“呸”一声吐了口口水,道:“得了吧你,无能的东西,你大哥比你厉害多了。”
“你个臭!勾搭其他男人,为了孩子,我可忍气吞声。但挑拨我们兄弟关系,干出苟且之事不守妇道,还如此厚颜无耻,实在该死!”
而人唇枪舌剑,大堂之上,公然对骂。
听周围人说——原那徐大徐二兄弟原本关系挺好,父亲早逝,母亲将兄弟两人拖拉长大,家里有几亩的田地,养了一群鸡鸭牲畜,日子过得也算舒坦。但徐大这人嘴滑,长相奸猾,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过三十了还没讨到个媳妇。徐家六年前收养了个逃荒而来的女子,不出一年听说是有身孕了,就急着嫁给了徐二。
围观的人絮絮说着,“哎——也是那徐二可怜,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婆,儿子还不知道是谁生的,结果最后还带了顶这么大的绿帽子。要是我,别说是那徐大了,连那女人孩子也一道杀了!”
其他人呵呵应着,俱都是没事找事。
易箪竹无聊地打了个哈气,易向阳看了,只得无奈摇头。
官老爷大板一拍,大喝道:“肃静肃静!徐二,你认不认罪?”
徐二猛摇头,“大人冤枉,那日草民和其他弟兄在外巡逻,知道大哥死后才赶到客栈,当时草民也很惊讶。请大人明鉴,草民拿朝廷的钱,维护百姓的安全,草民怎么可能干出这等杀人害命之事来!”
众人唏嘘,低低议论,说徐二说得在理。可父母官大人继续拍案,“肃静肃静肃静!师爷。”
师爷颔首,一摆手一示意,从侧堂跑进来个仵作,跪地磕头,“回大人,小民经过验尸,证明伤口是由徐二的刀所造成的。”又上来个衙役,也是跪地磕头,才道:“回大人,小民昨晚和徐捕快巡逻,期间徐捕快出恭过一次。”
师爷看着女人道:“徐娘子,你通奸在先,不守妇道,生儿不养,失以母责。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逐出九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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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8 章
两个衙役拖着徐娘子领刑去了,不会儿,娇喊声惊天动地,就怕人听不到。
师爷又道:“徐二,在茅房发现了你行凶的其他工具,上面都有你的毛发,算上你出恭的时间和店小二听到打斗的时间相互吻合,你招是不招?”
徐二大惊失色,但仍是坚持不招,官老爷不耐烦,拖下去也打了二十大板。打完后继续问堂下的徐二,“徐二,事以至此,还是招了免受皮肉之苦,本官看在你为九桐镇捕快勤勤恳恳十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定会善待你的老母小儿。”
徐二听到这里,脸色才露出一丝哀怨,低了头,嘴唇抖抖,草民认罪四字就快说出口时,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孩的尖叫声。
“爹爹!爹爹!”
易向阳一惊,想要捂住那孩子的嘴已来不及了。他马上放下孩子,拖了易箪竹往人多的地方挤。平定下来后,那孩子已经排开人群,抱住了徐二,放声大哭。
“爹爹爹爹!不要丢下草儿!草儿不要娘亲,草儿只要爹爹!”小草儿哭得众人心酸。
几个衙役上来,按着徐二画了押,拖下去就等着行刑砍头的日子。小草儿还在哭,拽了徐二的衣摆不放,他年纪尚幼,不懂得世事复杂,但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父亲将要离去的事实。
衙役们要拖,小草儿撒泼打闹,衙役们要哄,小草儿得寸进尺。那衙役们都是五大十粗的大男人,却拿一个孩子没办法,最后还是师爷上前,在徐二耳边嘀咕几句。徐二脸色一黑,瞧着自己年幼的孩子,想着以后那可怜的一老一少,重是刚强不畏淫威的汉子,也留下了苦涩的泪水。
徐二抱起小草儿,呀呀哄了几声,又叭叭叭在小红脸上乱啃一番,才不舍得放开。“草儿,你可要听奶奶的话。草儿,做人要正直,切莫多事。草儿,心儿也莫软,不可轻信女子的话。”
小草儿似懂非懂,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乖乖点头。这以后,他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父亲在死前的一番教导,他一辈子都不敢忘。
回到客栈后,易向阳派了铁青去打听徐大徐二的事。易箪竹望望天色,在窗边坐下,水梓奔前奔后,服侍周到。只有小碧从其他人那里听了今日公堂上发生的事后,就一直对着纠缠娇容的袁五大大叹气。
娇容耳根子软,停下教导袁五武艺的动作,“小碧,铁青已经去打听了,你耐心等着。”
“哎——”
“小碧,你吵到五爷练武了。”袁五小小年纪,脾气不小。
小碧听若无闻,继续哀声叹气,“多可怜的孩子啊——哪像有些人,生在黄金窝,不知草窝苦。”
易向阳含笑不语,倒是冷若冰霜的易箪竹起身出了门,水梓紧跟而上。
小碧不明所以,苦着脸看向自家大人,“大人,小碧我……”
袁五煽风点火,“小碧你完了,惹恼了竹哥哥,可有苦果子吃了!”
“大人——小碧不是故意的——”
静坐喝茶的闲雅男子柔柔一笑,甚是安慰人,小碧无限憧憬地望着自家的大人,直叹那月使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除了大人,谁受得了他那个臭脾气!
易向阳看向娇容,“这次帝御军的人来了多少?”
黄衫女子温柔的脸蛋儿显出少有的肃色,“回大人,帝御军一百二十人,其中机密局三十人。另帝夜军讯卫处三人。”
“嗯。”易向阳微一沉吟,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娇容,“抽调帝御军十人,彻底清查这家客栈。另派机密局十人,潜入西山头,调查胡言和西山头的几个大贼窝。另外,叫讯卫处那三人立刻来见我!”
六:西山贼镇(一)
三日后,包括月使使卫水镜在内易向阳七人到达西山头下。
水梓小碧铁青娇容被打发去打点食宿,而易向阳等人潜入了西山头最大城镇西山镇的镇中心广场——据称是这边山贼最喜欢聚集的广场。
与此同时,另一波力量正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潜在暗处观察着这一伙人。
“情况如何?”一全身趴在墙上的短发男子用内力传音。
一旁气定神闲的花衣男子嘿嘿低笑,“急什么!煮熟的鸭子跑不掉。就你这样竟然是西山头的二当家,这西山头迟早有一天要被官府剿了去。”
此话甚是晦气!
那二当家气得只会倒抽气,却拿眼前这个自称胡言的花衣男子无法。想着只要大哥不再器重这家伙,他就灭了这个不积口德的东西!!!
易向阳原本打算在一边静观,看看听听这些山贼做些什么议论些什么,希望能收集到有用的资料好尽快完成帝君的任务找到被劫的军粮。虽由十名机密局探路,但以防后患,多收集点信息总不会错的。谁想……
易箪竹却趁众人心思不在他身上,突然隐身,再现身时人已经站在人群中央了。他明明一身暗色调不起眼的打扮,却无端生出一股强烈到令人不敢靠近的霸道气势来!易向阳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何人?!”一大汉挥舞着大刀从十几尺高的台上跳了下来,紧接着那些三三两两打斗调侃的山贼也一道站了起来,互相对看几眼,极有默契地渐渐靠近,渐渐缩小距离,最后将易箪竹圈圈包围。
酒楼上,窗台边,金发优雅男子扶额叹气,一旁黄衫女子软声宽慰,“大人莫急,月公子不会有事的。”
“你不知道他这人……”
“娇容怎会不知道。”娇容柔柔一笑,“月公子四使的名号又不是白捡的。”
“哎——”易向阳复叹,话虽这么说,但自己为这个人操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能叫他不担心呢——
那名大汉手里戏耍着他那柄斧头大刀,绕着易箪竹打量。突然手上发力,大刀在空中一个翻身,刀尖向下飞落,只听得哐一声闷响,那落处的石头裂开一条拇指大的裂缝。引得周围山贼立时哇哇起哄。
“小子,你的哪里的干活?敢在大爷的门口撒尿?”胡一刀开口就是冲鼻的酒气。
一光头小青年立时手舞足蹈呦呦怪叫!“呦呦!!!撒尿出门不照镜子!一刀大爷生气了!小子你完了!”
“叫毛叫!”胡一刀给了小光头一爆栗,又叉腰冲着默不作声的易箪竹道,“好小子,你以为你不开口就是好汉了吗?啊?在我们西山头……”
“在我们西山头光会大叫的人才是没用的废物。”一青衫男子从广场边侧酒楼飘荡而下,身姿轻盈,绿衫飘摇。青衫男子悠然落定,面对易箪竹抱拳施礼道,“在下胡斐,这西山镇管事的,下头的人不懂事,冒犯了。”
黑暗处,几人乱成一团。
“胡桐,你家大哥出马了。”花衣男子戏谑道。
二当家胡桐满脸的怒气,“混蛋!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疏冲天辫的小青年“啪”!跪在胡桐跟前,抖着肩膀不断磕头,“二,二当家,莫生气!是,是……”
“是你个头!滚!!!”胡桐释放出一身怒气,一脚将冲天辫青年替出三四丈远,而他自已则转身冲了出去。
后面胡言抱胸二郎腿翘翘,好不悠闲,“呵呵——有好戏看喽——”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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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9 章
几个小喽啰抱成一团直哆嗦,“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完了!”
“大哥!”胡桐满嗓子吼着大跨步过来,后面尾随了几个缩头缩脑的家伙。
胡斐一见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二弟就有气,但外人面前他依旧维持着翩翩公子温良的外表,忽视那个大叫大闹不知孰事重而孰事轻的没用家伙,对易箪竹伸出手,邀请道:“不知在下有无这个面子,请公子府上一坐。”
易箪竹冷冷从鼻子里哼气,却无意识得朝酒楼方向看了眼。
胡斐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继续道:“也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仪,赔偿下头的人不敬之罪。”
“哦?”易箪竹吊起一边的眼角。
那胡桐见自家大哥低声下气邀请,而对方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顿时火气直往脑门子冲。举剑就刺向了易箪竹,眼见着那剑锋指着易箪竹的胸口却风向一转偏了过去,只割断了几根肩侧随意披散的发丝。
灰金色的发丝,飘荡旋转而下。一柄即使在阳光下看来也死气沉沉的剑贴着胡桐的脑门子而过,瞬时插入了岩石墙壁。
剑的主人吐出两个字,“找死。”平淡而凌厉。
胡斐一把将被吓傻的胡桐拉到身后,朝对方做辑问候:“在下的二弟年纪尚小,有失礼之处还敬请谅解。”
易向阳收剑,走到面不改色的易箪竹身边,背对胡斐道:“你家的人还真是各个无礼至极呢。”
冷嘲的话并未使胡斐变色,反而态度愈加恭敬,“公子说笑了。二位初来乍到,就由在下为二位领路游览我西山美景。”
事后,胡斐看着那堵几百年都未有丝毫风化的岩石墙壁怔怔出神,剑插过的地方只有一记剑痕。可见这是一柄绝世好剑,而使剑之人也拥有绝世的好功夫。
胡斐在前厅招呼客人,胡桐在后屋听胡言的嘲讽。
“你这家伙还真是没用啊!人家一剑就把你吓傻了,你还充英雄冲出去。哈哈哈——”
胡桐郁闷得要死,甩脸不理胡言。让他一个人说,看他还怎么高兴!
胡言倒也不算太缺德,拿了坚硬的干果扔胡桐,“想不想一雪前耻?”
……胡桐沉默。
胡言在心底笑翻了天,面上继续强装正经,娓娓向他倒出了一个馊主意。
是夜,月朗星稀,风清花香。
屋角,易向阳拿了一张羊皮纸细细端详。
茶好,水好,杯盏好——易箪竹搁下了茶杯,走向易向阳。
“怎么了?”易向阳从羊皮纸后抬出脸。
易箪竹从胸口抽出另一张羊皮纸,唰得甩在易向阳面前,哑着嗓子道:“我们,分道扬镳。”
“箪竹,是兵分两路。”
“一样。”
易向阳轻笑,“不一样。”他取过那张羊皮纸,又细细看来。放下羊皮纸的时候,脸色以大不同,“箪竹,不妥。”
“有何不妥?”易箪竹扬起了下巴。
易向阳忙握住他的手,放低了声音,“箪竹,这样太危险了。”
你查你的军粮,我围剿我的山贼,有何危险的?易箪竹皱起了眉头。但也只是一瞬,他复又扭过头,道:“若按着你的步调来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轻举妄动,容易坏事。”
“谨慎行事,更会坏事。”
“敌我力量不清楚,不宜行事。”
“围剿一群乌合之众,何须多虑。”
易向阳执意不肯松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帝君的旨意,君佐想违抗吗?”易箪竹的眼神越来越冷。
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易箪竹散发出来的杀气,易向阳反而弯了眼角笑问:“白天的时候,你跳出去时就准备动手了对吗?”
易箪竹没有否认。
气氛一下子就陷入僵局。
易向阳当着易箪竹的面,撕毁了那张羊皮纸,在漫天飞舞的屑沫中,易向阳笑得温柔,“箪竹,帝君的命令由我来完成,你只要在一边看着就好。”
此时,屋外,一黑影趴在房门上。眼睛越眯越小,心越跳越快。
围剿?乌合之众?白天?——大哥是带了一群什么人回来啊???
胡桐猛抽一口冷气,立时跳上了屋顶。房门正好打开,里面走出一个暗红长袍的男子。在夜风清冷的夜晚,他暗暗叹气,负手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老梧桐希希唰唰,洁白月光下,浓绿的色泽凸显诡异。
胡桐按着心口深呼吸,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事,可是这惊天大事到底是什么大事他却不明白。平时坏事干尽,无恶不作,是镇中一霸。而真正要他干件惊天动地的坏事,他却没这本事,也没这胆子。
掀开一块瓦片,下面黑衫男子支肘倚靠着茶几。
就在刚才,胡言还与他咬耳朵。
“你小子虽贪色却还蛮看重兄弟情谊的嘛——”
“废话少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胡言嘿嘿贼笑,“煮熟的鸭子吃不到,还让放鸭人羞辱,胡斐又是替你赔罪又是道歉,真是得不偿失还失之尊严。”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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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10 章
“胡言!”胡桐火爆脾气,极易被激怒。
胡言冲胡桐招招手,胡桐不疑有他乖乖上前,胡言憋笑憋得气短。
“那鸭子还想不想吃?”
胡桐点头,又摇头。
“想吃放鸭人?”
胡桐摇头,又点头。
胡言再问,“到底想吃鸭子还是放鸭人?”
胡桐火气又上来了,“你那天明明说鸭子味美而新鲜,保证可口。我远看而不清,近看实在一般。反倒是那放鸭人,的确……”
胡言一把按住胡桐的口,压低声音道:“吃鸭子当然要剥光了吃才知道好不好吃嘛——你光看顶什么用?”
胡桐嗯嗯点头。
胡言推波助澜,“二当家,今夜是个好机会,大当家请他们暂住几日,何不……”
胡桐立马眼放精光,采纳了胡言的建议。
其实胡言的建议很普通——下药下手,吃光抹净——普通的残花贼惯用伎俩。也是底下那个小光头最爱用的伎俩。虽普通,但普通有其普通的奥妙所在。
胡桐望了眼茶几上的茶杯,内心笑开。茶空了,也就是说……
不出所料,几个眨眼的功夫,易箪竹摇摇欲坠,扶着桌椅向床走去。
胡桐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手脚。几天前,胡言说看到个绝色美男他就蠢蠢欲动了,一大早胡言又说那美男上了西山头来,他更是按耐不住领了一帮兄弟打算直接抢了回去办事。胡言却说要先观局势再下手,他才没有如往常那样当街出手。
易箪竹一靠上床就觉有道目光炽热热地盯着自己的背,他微微扯了嘴角,不动声色,直挺挺倒了下去。
那边,胡桐见时机成熟,跳下屋顶,踢开了房门。大刀阔斧地飞向了床上的美人儿。
胡言说鸭子要拨干净了才知道美不美味的,胡桐嗯嗯低哼,伸手就往易箪竹身上招呼。脱了外套,脱里衣,里衣脱到一半,胡言就突兀地咽了口口水。
真白,真嫩,真滑——胡桐眼中淫光烁烁,再也忍耐不住了!手臂一扬,易箪竹光溜溜躺在了洁白的丝被上。
正当胡桐打算一偿美人滋味的时候,大门哐当被人踢飞了。紧接着,胡桐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喊声响彻整个西山头的天空。
门外,医师给胡桐接手臂,胡桐哇哇乱叫,几个跟屁虫恨恨唾骂,胡言在一旁笑眯了一双贼眼。
门内,胡斐不停向易箪竹赔罪,易箪竹悠悠靠在床头,易向阳闷闷坐在角落。
胡斐走出房间,胡桐叫得更大声。
“够了!”胡斐语气不善。
胡桐立时噤声,眼泪汪汪看向自家大哥。
胡斐摇头,无奈走出了这个院子。胡言蹦蹦跳跳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朝胡桐挤眉弄眼。气得胡桐一脚踢飞了医师,痛得自己眼泪直流。
胡言,胡言,等大哥觉得你无用了,我,我非要你哭爹喊娘来求我胡桐爷爷不可!——胡桐咬牙切齿。
“那药根本就伤不了你。”易向阳道。
易箪竹拉了拉里衣,有些好笑得道:“谁说的,我是药师又不是药人。”
易向阳终于还是恼了,负手在屋子里绕来绕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可能不知道那茶里有迷药的,偏偏……”
“偏偏什么?”
易向阳猛然回头,大撼,“箪竹,你用自身做引?我绝不允许!”
“我有我的办事风格。”易箪竹下了床,走到窗口。
窗外月色如初。
突然想起初相识时,自己望着枝头发呆。
夜已深,露重。一轮圆月斜挂枝头。
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
素袍少年轻轻吟出。
堇色短袍,高靴提领的少年扭过头,撇嘴一笑。
秋深露更重,待向阳花开。
易箪竹轻声低低的笑了起来,“向阳,快刀斩乱麻。我没有时间等。”
“帝君根本没有时间限定。”
“脊梁城的士兵也没有时间限定吗?”
易向阳哑然。
的确,现任帝君好战,边境士兵年年增加,小战大战时时不断。军粮是士兵的救命草,只是这么一批军粮失踪或许不算什么,但若是运往脊梁城的军粮次次被劫,那就不是简单的补充或者再运送一次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所以断了被劫持的可能,灭了这群山贼,是最根本的办法。
易向阳摊开了双手,望着月光下易箪竹消瘦的背影,感到无力在蔓延全身。
似乎从相识开始,他就无力阻止箪竹,无力拒绝箪竹的要求,无力挽留箪竹的离去,无力救箪竹于水火,无力……无力放开自己的手。
七:西山贼镇(二)
翌日,正午。胡斐强拽着胡桐上门赔礼谢罪,又邀请易箪竹和易向阳共进午膳。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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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11 章
易箪竹用睡眠不足谢绝了,易向阳与胡斐说说笑笑去了前厅,后面胡桐鬼鬼祟祟关上了房门。
易箪竹向他挑挑眉,起身取过屏风上的外袍披上。微微一个转身扭腰,人已坐在梳妆镜前,他随意拨弄了下乱发,才咬着下唇拿黑色锦缎宽带系上。
一旁胡桐看得眼珠子掉了下来,口水直流。怪不得胡言信誓旦旦反复保证是个绝色美人,还真——邪魅!太妖艳了!
“留下来只为看我穿衣束发吗?”易箪竹转过身,弹弹衣袍,站起走到茶几旁倒了杯热茶,见胡桐一脸傻样瞅着自己发呆,好笑着也为他倒了一杯。
将茶杯推上前,道:“放心,没下药的。”
胡桐立刻羞红了脸,尴尬咳嗽两声,掩着茶杯猛灌了下去。
幸好茶暖而不烫,不然非烫死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色狼不可!易箪竹坏心眼的想到。
易箪竹若有所思地盯着胡桐,胡桐被看得无地自容,退到了门口,背靠上门的时候他才鼓起勇气道。
“你叫什么?”
“易箪竹。”
“那个金头发的人叫什么?”
“易向阳。”其实仔细看胡桐,却也长得清秀干净,又不乏男子的气魄,算是中上之姿。易箪竹想着就想远了。
“昨晚……”胡桐小心开口。
“昨晚什么?”易箪竹循循诱导,眯起了一双月牙弯,“昨晚你对我下迷药,企图……”
“不不!不是说这个!”胡桐使劲摇头反驳,突然想到了什么激烈之处,大步跨到易箪竹身前,问,“我昨晚在门外听到你和那个什么易向阳说围剿,乌合之众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平时胡斐叫胡桐做事要深思熟虑,胡言嘲笑胡桐没有大脑,胡桐都一一用脑瓜子顶了回去。而今若是让他们二人知道胡桐听到了天大的秘密却将这个秘密与秘密谋划者沟通,怕是非气死不可。
易箪竹心思翻转,面上波澜不惊,“你听到的不少?”
“不多,就这些。”
光这些就够多了!
易箪竹琥珀色眸子微微颤动,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唯有胡桐神经粗壮感受不到,还笑呵呵道:“其实我不只是为了和你说这些的,小竹,虽然那个易向阳三番四次阻扰我,但我还是不会放弃的,你看我也长得不赖,你又长得好看,不如……”
门外突然响起咚咚猛烈的敲门声。
“桐儿,你在里面做什么?还不快给大哥开门!”是胡斐。
易箪竹迅速收了杀气,慢悠悠执起茶杯,朝胡桐努努嘴,“还不快去开门,不然你大哥杀进来,我可保不了你。”
胡桐一听,飞也似的去开门了。
午膳还算丰富,鸡鸭鱼肉生猛海鲜,样样齐全只是没有合易箪竹口味的。胡言呼呼吃得欢快;易向阳与胡斐不知说到什么哈哈大笑;只有易箪竹戳戳这个碰碰那个,兴趣缺缺;而他对面的胡桐望着易箪竹呆呆犯花痴。
易向阳注意到这些,夹了块鱼肉放在易箪竹的碗里,道:“肉鲜而不腻,不妨尝尝。”
易箪竹冷着脸,放进嘴里。
胡桐有样学样,夹了块肥肉快速扔进易箪竹的碗里,谄媚道:“肉汁多味美,非常好吃哦!”
“扑哧——”胡言笑岔气。
易箪竹挽着笑脸,放进嘴里。
胡桐笑得跟吃了蜜似地,殷勤地将一桌的菜都给易箪竹夹了个遍,末,献媚道:“我家厨师手艺是全九桐最棒的!”
易箪竹拿起筷子,却迟迟下不了手。
一边,胡言再也扛不住,笑翻在地。
下午,胡斐为易向阳做导游,观游西山镇包括周边的山头。胡桐赖在易箪竹房里,胡言借口说一个人无聊便也待在易箪竹房里不走。
夏日午后,人易倦。
易箪竹哈哈几声,伸了个懒腰,胡桐迅速窜起帮易箪竹倒了杯凉茶。
“小竹,困了吗?”
“有点。”易箪竹不好凉茶,便只捧在手里。
“那便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着,胡桐往门口走去,同时拉上了看书看得入迷的胡言。
“其实。”胡桐走到门口的时候,易箪竹开口叫住了他,“你待在这里也无妨,外头热,我这个屋子比较凉。”
“对对对!你这个屋子是整个府上最凉快的地方了。”胡桐一把将胡言扔了出去,自己转身关上门,坐回原位。“小竹,你睡,我保证不会吵到你的。”
可怜的胡言揉着屁股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好小子,我想救你是你自己不要的,到时可别哭着求我。
易箪竹的睡脸很温和,应该说他睡着的时候是最安静而平和的时候,因为只要一旦他醒着,便会全身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气来。
饶是胡桐这么迟钝的一个人,对易箪竹也是又想靠近又害怕靠近。
可是现在不同了!易箪竹睡着了,像猫一样收起了爪牙,安静地睡着了。
胡桐小声小气靠上前,蹲趴在床头,将下巴搁在床板上。盯着易箪竹的睡脸,胡桐扯开了嘴角。他伸出手,摸上易箪竹的脸蛋,拨开那烦人的发丝。
那卷翘的羽睫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做梦。
胡桐又想起了大哥的话。
——桐儿,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应该有分寸。
大哥总是爱乱操心,他平日也就欺压欺压山下的少男少女,偶然调戏一下也没动真格啊!反倒是胡一刀那些人整天舞刀弄枪,一会儿拦截过路的商人,一会儿抢劫民女。可也没见大哥骂他们,真是是非不分!就知道教训自己,哼!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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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12 章
胡桐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人,却突然看到易箪竹好像梦到什么好东西,竟然微张唇瓣,露出舒畅的表情。
太,太诱人了——
胡桐心中呐喊!大鼓咚咚敲得他气晕八素。没头没脑低了头,当自己的唇碰触到对方柔软的唇时,胡桐的心砰砰砰跳得狂乱。
仙汁蜜露也不过如此——想着,他整个人都伏了下去。
却不知道在黑暗处,有人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易向阳回来的时候,易箪竹正坐在床尾穿衣。脖子上红色的一点印迹吸引了易向阳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易向阳阻止易箪竹穿衣的动作,问。
易箪竹没有像平时那样拒绝,反而扭过脖子使易向阳看得更清楚。
“没什么。”易箪竹淡淡道来。
易向阳不禁腹中起火,拿手指擦拭那块地方,却怎么也擦不掉,反而使印迹更加明显。
“箪竹!你竟然……”
“竟然什么?”易箪竹抬起头,询问道。
易向阳被逼着后退一步,颓然转过身,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再不会干涉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为难那些没有能力的老弱妇孺。”
易箪竹耻笑道:“呵——原来君佐大人这么妇人之仁啊。”
易向阳未吭声,走出了房间。
另一间房,胡桐幽幽转醒。一睁开眼就看到胡言精光闪闪地瞅着他。
“干嘛?”刚醒来,胡桐就感到全身四肢百骸都很累,似乎做了一场剧烈的运动。然后脑中警钟大响,想到刚才尝到的滋味,就不自觉笑了出来。
“你完了你完了!”胡言怪声怪气叫道。
胡桐狠狠瞪他一眼,“你这是嫉妒!”
胡言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质问道:“你确定你吃到嘴里了?”
胡桐哈哈干笑,甩开他的手,道:“废话!切身感受,滋味无穷。”
胡言啪!甩了胡桐一巴掌,又低下头问:“痛不痛?”
“废话!你自己打打看试试?!”胡桐怒吼。这胡言实在是太奇怪了!
胡言跳到一边,摸着下巴沉思,嘴里念叨有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依月使的为人不会……”
“月使?”
胡桐突然的问题吓得胡言一愣,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马否认,“没,没什么,你刚刚劳累了,我去厨房叫人煮碗牛鞭汤给你补补。”
“那还差不多。”胡桐不仅神经粗脑子还单纯,他仰躺在床上开始回味小竹在自己身下婉言辗转呻吟的迷人模样,想着想着鼻血又流了出来。
当夜,易箪竹房里灯光全灭。胡桐在院中徘徊一圈,想着可能小竹累了就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屋子。
而易向阳的房里却多了两个人,娇容和铁青静待指令。
久久,易向阳只是沉思。
娇容安奈不住,上前一步建议道:“其实大人不需要这么烦恼,事情的经过除了当事人还有一人应该知道全过程。”
易向阳缓缓抬起眼睑,金色光芒若隐若现。
“大人,四使各有使卫隐在暗处,我想……”
娇容话说一半,易向阳就摇头,道:“那使卫是只听四使命令的,其他人无权使唤他们。”
“那可不是使唤,大人,您只是凭借自己的权利保护月公子的安全罢了。”
易向阳沉下脸色,有什么在他心中慢慢酝酿成形。
月黑风高,杀人放火最佳时。一人影飞速跳窜在屋檐围墙之上。
连续几个起伏,那黑影跳进了一家院子,敲开了一间房门。
水梓细细辨音,才插上门闩。
“公子。”水梓为易箪竹端上热茶和湿巾。
易箪竹推手拒绝,道:“准备热水。”
水梓为他家公子放好热水才安心出了门,别看水梓看上去瘦瘦弱弱不禁风吹雨打的模样,力气却不小,一个人扛桶打水都不在话下。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家公子还没示意他进去服侍,水梓不免有些担忧。
“公子,您好了吗?”水梓轻声询问。
里面没有回应。
不会是睡着了吧?水梓蹑手蹑脚开门关门来到水桶旁。真的是睡着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不在公子身边那些人有没有好好服侍公子呢!
他将易箪竹抱出水桶,擦拭干净后放到床上,为他家公子盖好薄被。而他自己则守在一边睡了过去。
第二天,整个尧山九桐镇都张贴着一张寻人启事。
水梓早晨去街上购置衣物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着一块牌子,便好奇心大作也跟着围了上去。等他回到在九桐镇暂住的地方的时候,他家公子已经不在屋内了。
而那张寻人启事上的人,正是他家公子——月使易箪竹。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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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13 章
八:西山贼镇(三)
小碧抱头在屋内不断来回走动,一旁小草儿哭得呜呜哎哎,小碧哭丧了一张脸,哀求道:“我的小祖宗啊——你都已经哭了两天两夜了,你累不累啊!”
袁五在小院里挥舞着手中竹剑,临近午时,肚中咕咕闹腾,但娇姐姐还没回来。
“吵死了!开不开饭啊?想饿死你五爷吗?”袁五拉开嗓子大吼。
屋内飞出一把椅子,砸在袁五脚边。
袁五脾气一向不好,当下就扔了竹剑冲进房内。脚刚踏进门槛,却见一堇衣短袍、高靴提领的男子坐在上位。袁五立时不发一语,乖乖站在一边。
“竹哥哥。”袁五小声唤道。
易箪竹挑了挑眉,道:“娇容不在?”
小碧忙不迭放下小草儿,跑去关紧了房门,才垂手候在一侧,道:“娇姐姐昨夜就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
易箪竹哦一声仰靠在席榻上,斜了眼角,又道:“刚刚不是还喊饿吗?怎么还不开饭?”
小碧一听,嗖得冲出房门去准备午膳了。
屋内只剩一大人两小孩。
小草儿张着铜铃大眼,懵懂无知。
易箪竹突然起身,将小草儿抱在腿上,低了眉眼问:“小草儿知道是谁害死你爹爹的吗?”
小草儿摇头。
易箪竹笑,冷笑无边,“那叔叔告诉你可好?”
小草儿点头,眼中透出不属于孩子该有的恨意。
易箪竹笑容更冷,眼中杀气更甚,“小草儿,那西山头的山贼杀了徐大,你爹爹背了这黑锅引来杀身之祸,九桐镇父母官和师爷只求功利办事不力误判你爹爹,你娘不守妇道是间接害死了你爹爹。小草儿,告诉叔叔,谁该死?谁不该死?”
“该死,全都该死!”粉红色的可爱嘴唇里吐出骇人的死字。
袁五吓得不敢动弹。
易箪竹却倾了眉脚,道:“对,该死,都该死!那小草儿,叔叔给你报仇,好吗?”
“嗯。”小草儿抱住了易箪竹。
短短瘦瘦的手臂搂着自己的脖子,易箪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是了,是这种感觉了——他吊起嘴角,对吓呆了的袁五道:“小五,以后小草儿有你照顾,女人无能,只会教坏孩子,知道吗?”
袁五傻傻只会点头。
易箪竹抱着小草儿走过他身边,耳语道:“当然你娇姐姐除外,她可比男人还男人呢——”
小碧安排好午膳回来,却只见袁五一人呆呆立在屋内。
“月公子呢?还有……小草儿人呢!”
袁五摇头。
小碧一头雾水,“你摇头算什么意思啊?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还是知道了却不能说呢?”
袁五点头。
小碧狂抓头发,在屋内大喊大叫!直觉自己要疯了!
这天傍晚时分,尧山九桐镇内一下子多了些奇装异服、神情狰狞、持刀带枪的男人。小老百姓见了各个让道关门闭户,互相小声议论,唯恐又是一场如胡家的灭门之灾。
一白衣少年躲躲藏藏行走在安静的大道上,怀里抱着公子要的点心,心眼跳到了嗓子口。
一彪汉拦住了其去路,喝道:“小子,你的哪里的干活?”
水梓哗啦跳开一段距离,道:“干你何事?”
那大汉道:“大爷胡一刀,西山头的山贼是也。”
哄——原本人烟稀少的道上片刻人际稀罕。大夏日的却刮起了西风希索,黄昏拉出一条条一道道。
水梓咕噜喉咙滚动,抱紧了怀里的东西,机灵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最近似乎一直遇到姓胡的山贼嘛——
胡一刀掏出一张纸在水梓面前弹弹,道:“小子,见过这个人吗?”
“见……”水梓突觉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改口,“没见过。”
胡一刀拍拍水梓的肩,语重心长道:“好小子,没事别在街上乱逛,幸好你是遇上了一刀大爷我,不然……哎——”
水梓眨巴眨巴眼睛。
胡一刀朝后面的兄弟一招手,“继续找!”一群草莽大汉气势汹汹走了。
水梓继续眨巴眨巴眼睛,一溜烟的功夫跑回了暂居的那户民宅。
小光头拉住打前头的胡一刀,道:“一刀大爷,那小子好像知道些什么?”
胡一刀啪给了小光头一个响亮清脆的爆栗,拽着他的耳朵继续东找西找没事闲逛,“你小子懂个屁啊——没看大当家的脸色啊!那意思还不明确的,找人不过是用来搪塞二当家的名号罢了。你小子就一辈子只能当小子!”
小光头嘿嘿笑得欠扁。
水梓跑进去的时候,正好与一黑衣劲装男子擦肩而过。水梓回头,却只抓住了那人一闪而过的墨色长发和白色的锦带,与随风摇曳的黑色衣摆。
水梓又看向屋内闭目沉思的灰金色长发的男子,不安感急剧上升。似乎有些事情在自己所不知道的角落慢慢变质,慢慢酝酿成形。
“东西呢?”主位上的人缓慢开口。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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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14 章
水梓奉上自家公子最爱的糕点,温温的,还有点烫手呢。
易箪竹终于弯了眉眼笑了,赞道:“办的好!”捡起一块糯米黄金糕放进嘴里,缓缓咀嚼起来。
“落叶知归根,留鸟晓返乡;人本无根,亦朝阳立。”浅薄的唇瓣淡淡吟唱,“水梓,可有想过回水家?”
水梓诧异,这还是公子头次问他这个问题!但很快他又低下了头,“不曾,未曾。”
易箪竹道:“我也是。”
“公子?”
易箪竹朝水梓露出黯淡的神情,道:“那便好,无后顾之忧,办起事来才利索。”
“水梓!”易箪竹突然严声厉令。
水梓啪站得笔直。
易箪竹撕下一块衣角,唰唰在上面涂写一番后抛给水梓,道:“拿着这个去找小碧,然后两人去找向阳。”
“那公子您呢?”
“我?”易箪竹头发一甩,道,“我就不用你费心了。”话音一落,人就消失了。
夜色最浓重的时候,易向阳迎来两个同龄的少年少女。
碧衣少女二话不说就扑向了一旁服侍的娇容,嘴里不住哭喊着:“娇姐姐,娇姐姐——”
娇容一把捂住她的口,用眼神警告她,“小声点,你想引起所有人注意吗?”
“小碧不敢。”小碧委屈地退到一边。
水梓上前,将那块沾了墨迹的衣角递上。
闲雅男子淡淡扫了一眼,收入胸中,凝神思考一番,才道:“我知道了。告诉箪竹,让他无后顾之忧尽管放手干,只是我和他达成的约定要他别忘了。”
彻夜,西山头上西山镇大当家胡斐的房间灯火通明。
胡言翘着二郎腿,一派悠然闲逸。
青衫男子拧了眉头,却也一语不发。
胡言试探,“怎么?还在为你宝贝弟弟伤神。”
“也不全是。”
“那是当然。”胡言嘿嘿笑道,“大难当头,你若还是只想着那个没用的弟弟,也未免有恋弟的嫌疑了。”
“胡言!”胡斐重喝一声。
胡言立马推手以示自己知错,“好好好——我们不要为这个而吵了。还是,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易家兄弟的事吧?”
胡斐收了情绪,侧坐对面。
胡言饶是无辜得摸了摸脑袋,道:“我说——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胡斐以静制动。
“这么低估对方的实力可不像你胡斐的作为啊?”
胡斐哼一声道:“那人不知好歹勾引桐儿,我会让他知道西山头的厉害!”
“不妥吧……?”
“有何不妥?”
胡言跳上窗栏,背对胡斐道:“月亮弯时是一回事,月亮圆时又是另一回事。”
“什么?”胡斐未听懂他莫名其妙的比喻。
胡言却指着天边那轮圆月,扭过上半身,道:“明夜便是满月了。”
“满,月。”胡斐低低吟道。
月华下的花袍男子一改平日不正经的模样,半眯了眼睛,抱胸面朝天上明月,心思飞旋着飘向另一个国度。
九:西山贼镇(四)
胡桐不敢置信地凝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妖冶男子,张口欲出的两个字却断送在男子挥舞而下的剑口。
“为,什么?”嘴一张,鲜血满地。
耳畔,那阵细微的喧哗声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惊天的呐喊嘶鸣声——
火光中,男子灰金色的长发胡乱飞舞着,他用一种看着死人的眼神看着胡桐。
胡桐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大哥——意识飘离的瞬间,胡桐的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冲天的火光,漫无边际的杀戮。凄惨的悲鸣化作刀下魂剑下灵。
易箪竹满意地行走在尸横遍野的土地上,一抹似笑非笑荡漾在他精致的脸庞。
“满月杀人魔。”
易箪竹闻声看去,一鹅黄长衫男子坐在临天的树梢上,满月星空是他的背景。
“后会有期。”那名男子抛下四字人影一闪,只剩下稀落的树梢配着满天的繁星。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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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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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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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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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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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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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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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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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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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袁三浑不知趣,伸个懒腰,抱头挪了个位置,“什么时候把水梓给我?”
易箪竹啪得扔了把石椅过去。
袁三身手不错,轻松避开,又道:“我有老老实实待着的。”
易箪竹额头青筋暴跳,“滚!!!”
袁三讪讪走了出去,出去前又抛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公子,到什么时候你可以兑现诺言啊?”
石椅石凳接二连三飞出了门口。
袁三摸了摸鼻子,“真是火爆脾气,谁受得了。”拍拍屁股走人。
易箪竹下午回到东院的主屋,水梓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屋门口候着。
他不满地眯起了眼睛,走进主屋大厅,一人老神在在坐在上位上,一旁水梓殷勤侍候。易箪竹眼睛眯得更小。
周边空气颤动,墨随风已经站在他身边,低了头,道:“小竹,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你的风大哥啊?”
易箪竹毫不客气一掌拍过去,墨随风腰轻轻一扭,躲开。又抚了抚肩侧的秀发,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过来。
易箪竹呆若木鸡。
墨随风拉了他的手坐下,正色道来:“听说最近大事没有,小事不断。”
易箪竹还没从恍惚中恢复过来。
墨随风竟也能毫不在意独自讲下去。“小竹,殇儿的情况如何?还有没有的救?你能不能救?”
易箪竹狠狠剐了他一眼。
墨随风乖乖闭上嘴巴,知道自己不小心触到了龙须。
易箪竹哼哼两声,转身坐到上位,扬了下巴,道:“等火殇醒了,你替我传个话。”
墨随风眉眼一跳,直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果然,易箪竹朱唇轻启,就是一堆犯上作乱的话,“告诉那个臭屁男人,我易箪竹不干了,月使的位置他爱找谁就找谁去!我喜欢与谁接触就与谁接触!他若敢再多一句废话,别怪我不客气!杀不死他也毒死他!”
“小竹,你这话不该和我说。”
易箪竹接道:“我知道,你和墨君有一腿,我是故意要气死他的。”
墨随风心中戚戚,却有苦难言。他和墨君的事是事实,但从小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这关系很罪恶。心中大声哀嚎——早知道,他就不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回来的!
墨随风正待离开,君佐府的侍女小碧正好上门拜访。
小碧将一包东西递给水梓,对易箪竹道:“月公子,大人说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还有……”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大人说,无论发生什么,秋露居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墨随风意味不明地看了易箪竹几眼,易箪竹冷着脸,不做任何表态。
炼药房,昏天暗地。炼药炉不分白昼,日夜工作。
袁三蹲在老地方,瞧着进来的三人,他的眼睛一直放在白衣少年身上,情不自禁就会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嘴唇,眼中精光瘆人。
及已、神仙水、断肠草——易箪竹抖开包裹,全部倒进了正在滋滋沸腾的炼药炉中。
“殇儿中的是什么毒?”墨随风忍不住询问。
易箪竹淡淡回道:“逍遥丸。”
墨随风愤恨握住了拳头,“易显。”
没有人回答他,但这个根本就不用回答。当年易显就是凭借着逍遥丸的出众而顺势坐上了易水堂左水分堂堂主的位置。
三天后,解药炼成。帝夜军上将墨君之子火殇苏醒,帝夜军月使辞职,风使再度失踪。而帝夜军对易水堂的监视到了顶峰,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乱。
形势愈加混杂。
十三:兰香手(一)
北岛国主大陆板块最北面的领地,多山少水,唯有一条萤河从北到南贯穿整个国家。
一辆马车吧嗒吧嗒行驶在人流稀少的山间小道上,赶车的是个胡须一把的中年男人。
马车内,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君上,您这次来可是为了……”
“蝴蝶公子在慌什么?本君来了,一切便成了定局。”
“君上,易水堂容易控制,但温雅公子和月使却是个麻烦。”
“莫急,只是些孩子,能翻腾些什么出来?只要那个女人乖乖臣服在本君脚下,本君还会怕谁!”
马鞭啪啪抽打着马背,两旁树木呼啸而过。
差不多同一时段,萤河上,一艘龙头大船快速前行。
卫官和参尚垂首跪在船舱内,上方屏风后一女子细细碎碎娇笑连连。
纱织暖帐卷动,层层朦胧的纱幕后,一个亮粉色的倩影卧趴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矮榻上。她头盘高贵流云,发饰简单却精巧,身上环佩叮咚。透明纱衣下的香肩,随着笑声震动。
和参尚偷偷擦了把汗,张嘴却无声。
“参尚竟是个如此无趣之人。”紫玉屏风后,女子声线优美,曲调悠扬。
和参尚双腿发颤,快要跪不住了。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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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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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厚厚的贵金色纱帐被掀起,六名白裙仕女分站两排,手里捧着雕花描红的银质托盆,各个低眉敛目、体态端雅、仪容娇美。
女子在两名紫衣女子的搀扶下走下了高台,走过和参尚身边的时候,她故意停顿了下,弯身道:“参尚你就不要装了,明明激动得不得了,偏偏还要装得弱不禁风的样子,本王好生不爽。”
“帝君——”
永乐帝没有理会和参尚期期艾艾的叫唤,独自望着浪涛汹涌的江面,意味深长的抿唇,道:“本王就说嘛——胜负还未定呢!”
香炉暖帐内,氤氲缠绕。
“啊!”
一声压抑已久的呻吟因为上面男人的粗暴行为而高昂泻出。
“不……不要……唔——”
而暗金色短发的男人却疯了似的撞击着身下已经残喘的少年,进行着最粗暴却又最甜蜜的行径。
小皮子不可抑制地喘息着,呻吟着。痛苦夹杂甜蜜,是慢性毒药,一点一点撕咬着他的身心。
空气中都是淫乱的气息,男人从嗓门里挤出一声嘶吼。
“唔!嗯……不够,还不够!”
身体遵从YUwAMG,他狰狞的分身捅进那个不断张缩的蜜穴,长驱直入,捅到最深处,又不给他喘息的时间,急速抽出,急速插入。
纤细的双腿被折起压在小皮子的胸前,扯开不可思议的角度。易显粗糙的大手握着他的腿骨,整个身子都埋在少年的双腿间,一下重一下轻,折磨着少年。
“小皮子,我可爱的小皮子,只属于我的小皮子。”
一头暗金色短发挥洒出漫天的汗水,晶莹的水珠慢动作散漫开来。
穴口一阵收缩,小皮子的身体不断颤抖。
“你……就像一个妖精一样啃噬着我的生命。”易显的声音如蜜汁那般钻进小皮子的心里,就算疼痛又算什么!
“呜呜……”少年白皙的脸蛋泛着殷红,眼神迷离,身子随易显的动作同时摇摆着。
易显的下身一阵猛抽,精壮的臀部收紧肌肉疾速律动,如脱缰野马,猛力撞击小皮子已经红肿并且嫩肉外翻的后庭,YINMI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小皮子,告诉我,还要不要?”
“大,大少爷……”“啊——要,还要——”
易显微微含笑,继续努力挖掘少年更深处。
在顶点到来的那一刻,易显上半身因为YUwANG的冲击而后仰,进行最后一波的律动,嘴里发出一声舒叹,JINGYE直喷而出。
情事结束后,易显没有做一丝的停留,分身也在喷精的同时拔了出来。他下床后直接走向隔间的浴室。
等易显的身影消失在金箔镶嵌的门后,小皮子才开始平复气息,露出甜甜的笑容。但当他的手抚过床单时,乳白色液体再次沾了他一手。
哎——大少爷,还是没有射在自己身体里面。小皮子闷闷地想道,他扯过早就准备好的干净床单,爬下床,歪歪斜斜走到窗边,在空中“啪啪!”两下击掌。
很快,几个侍女推门而入,一阵鱼贯入内,狂风席卷后,房间除了留有的奢靡气息,看不出任何情事后的迹象。
“箪竹。”易显的声音通过虚掩的门传了出来。
小皮子的脸上立刻惨白,瘦弱的身体微微发抖,他咬着指骨,试图压抑自己的喘息,却还是控制不住扑倒在床铺上,无声的哭泣起来。
他的大少爷,心里没有他。唔——他讨厌这样子讨厌这种关系!讨厌易箪竹!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
黑衣劲装男子蹲趴在屋顶,一旁堇衣短袍男子伸腿坐在瓦片之上,再一旁白衣少年俯趴在屋顶上。
三人成了北平不错的一道夜景。
“公子?”水梓小声小气唤道,生怕一个大声,就被拍飞出去。
易箪竹缓缓扭动脖子,寒冷刺骨的眼光,生生从水梓身上刮下一块肉来。
水梓痛得咬住了下唇,眼泪汪汪,发出呜呜的悲鸣。
而那个黑衣男子盯着目标物,跟尊佛似地一动不动。
“这样干看着也不是办法。”在长久的沉默过后,易箪竹突然出声。
“哗啦——”水梓一个没准备翻下了屋顶,接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过后,府邸内爆响出狼狗的狂吠。
下方,水梓被那只两眼绿光闪闪的狼狗追得满大院地飞奔;上方,易箪竹掩额不住摇头叹息;一旁,水镜身子不移分寸,整个人都快融入到黑夜中去了。
“箪竹。你来了。”温雅公子抱胸含笑多情望着上方堇衣男子,眼底的温柔再也无法掩饰。
易箪竹伸手就朝水梓扔了一片土瓦过去,砸死这个没用的东西!
天还未全开,天空中只有一丝淡淡的红光,秋露居里透出微弱的昏黄光线。
躺在床榻的男子下床后从架子上取了件单外套,走到窗边,打开纹路精致的户门。男子的叹息,虚有若无。
“在想什么呢?”易向阳坐在廊台边,抬首望着东边的月亮。他只是简单的束了个发,披了件外衣。
风有点大,过廊道时,发出“嗖嗖”的声音。
易箪竹没有动,倚靠着窗栏,调笑,“起得真早。”
许久,都没有回音。
易向阳的背影线条优美,多了一分易箪竹所没有的华贵。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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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3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23 章
“睡不着,就来坐坐。”突然,易向阳又道。
“箪竹。”易向阳回头,眉眼一倾,道,“我叫人温了饭菜,你若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易箪竹心头一跳,他猛得捂住了胸口。好痛——
“怎么了怎么了?突然就……”易向阳的声音慌张无比,他惊慌地抱住了易箪竹。
过堂风带上夏末淡淡的寒意,一阵一阵吹过。
易箪竹靠在易向阳身上,淡淡的笑了。在易向阳看不到的地方,那抹月牙弯绽放着绚丽的光彩。
水梓窜上窜下,很是兴奋。原因是——他终于可以和一群人共事了。怪只怪他家公子脾性怪异,在帝夜军总部东院里,除了他自己服侍公子外,整个院子就只有甚少见面的水镜和一群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药人。
外加更加古怪的袁三——这人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侍女收拾屋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私房小事,似乎也挺兴奋的。原因和水梓大同小异,说是这秋露居自建成以来就没住过人,他们作为秋露居专属下人,平日里只能收拾收拾,无趣得很。
水梓听了,屁颠屁颠跑去告诉易箪竹。
“多事。”易箪竹冷冷抛出一句。
水梓无限委屈,咬着手指到一边忙去了。
“大人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院落呢!”隔壁传来少女的话语。
水梓立刻放尖了耳朵,贴着墙壁偷听。
养神喝茶的易箪竹无为所动。
声音陆续传进这间屋子。
“小碧,不要胡说!”
“谁胡说了!大人天天天还没亮就来这里坐坐,只是坐坐,什么都不干。天黑了才回去,从不在这里过夜。若不喜欢,若不珍惜,怎么就……”后面说着说着有了些抱怨的味道。
水梓惊地跳开,双手捂了嘴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而易箪竹喝茶的动作一滞。
原来先前向阳只是习惯性地跑来坐坐,月亮还高悬的时候,他到底是在看着什么呢?
午膳时,易向阳一直往易箪竹碗里夹菜,只要是荤食,他都给他夹了个遍。
“不喜欢?”见易箪竹一筷都没动,易向阳忍不住还是问了。
易箪竹点头,“不喜欢。”
“不喜欢也吃点吧。”易向阳捧起碗,自顾自吃了起来。
易箪竹愣在当场,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有所反应,易向阳已经吃完饭走人了。
易箪竹双眼放火,抓起碗就猛往自己嘴里扒。该死的!我就吃给你看!
当天晚膳,易箪竹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易向阳问侍候秋露居的小碧,小碧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家大人,却一字都不敢提。后来易向阳问水梓,水梓可怜兮兮地哭了好长一会儿才说:“公子他,他吐晕过去了。”
易向阳满脸愧疚,守了易箪竹一天一夜。
至此之后,易向阳再也没有“逼”易箪竹吃他不爱吃的东西过。
只是后来两人用餐,易箪竹倒会主动往易向阳碗里夹菜,夹得一样都是荤食。每次,易向阳都苦着脸将它们解决掉。
事后,易箪竹总用一种报复得逞的眸子在易向阳身上打转。而我们的君佐大人,每每都忍笑忍得肚子抽筋,才没告诉易箪竹事实——他是个纯正的肉食动物!!!
十四:兰香手(二)
夜深人静,叶子“沙沙”作响,月黑风高,几个人影穿梭在浓重的夜色中。
巫师之祖与北岛帝君下棋,高手过招,那是风云变幻。胜负不再是决定这场比试的唯一标准。
“久闻永乐帝好棋,若以手谈与坐隐称之,永乐帝更好哪个?”云子夜玉手纤纤,柔若无骨。
永乐帝投下边角黑子,道:“云族长说什么,本王就爱什么。”
云子夜一脸黑线,继续下子。
“白子温润如玉,柔而不透;黑子仰视若碧玉,俯视若点漆,漆黑润泽。”云子夜黛眉斜斜,“永乐帝更好哪个?”
“云族长喜欢哪个本王就爱哪个。”永乐帝笑比春风艳,一招釜底抽薪,绝杀!
云子夜抚袖离席,来到游廊尽头。
廊栏旁一白袍男子负手而立。“要变天了。”
云子夜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和大人,你说的天是哪个天啊?”
和参尚低微地回道:“云族长,您就爱开下官玩笑。”
那边永乐帝浅笑晏晏。
云子夜实在受不了这种冷嘲热讽,他内心气急,五指一张,一道金色的光芒临空射向永乐帝。
永乐帝头一撇,躲过,发尾冒烟,她赶紧赔笑道:“哎呦——云族长,您好大的脾气啊!”
云子夜凝目不语。
永乐帝哈哈哈哈僵着脸笑,内心却掀翻了天——神啊!祖啊!她偶然出宫怎么就碰上了这妖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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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4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24 章
“永乐帝,四周一群鼠辈窥视你的东西,你倒沉得住气。”
永乐帝讪笑,“还真没想到他还活着。不过,云族长您怎么会在我国逗留,依着您的个性应该……”
云子夜道:“多事!”转身扭头,手去指着不远处花坛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出来!”
话音一落,万籁俱寂。
从黑幕中走出的男子,拥有肃杀的气息。月光穿透云层,撒下银光。男子挺拔的身姿一下子醒目起来。男子头缠层层绣金的白毛巾,身上的长袍和宽腿裤子颜色火红,腰间斜挎一柄弯刀,刀把上镶着许多宝石。他把头巾压得低低的,浓眉底下一双黑眼睛炯炯发光,鹰钩鼻子下边浅薄的嘴唇抿得死死。
“主上,清林来迟,甘愿受罚。”男子“腾”地跪地而道。
同时,黑幕又走出三名女子,一道跪地行礼,“主上!”
云子夜黑了一张脸,怒火中烧。
而北岛国的帝君和卫官都擒了诡异的笑,抱胸站在一边。
同为来自东武国的巫师易言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好。他信步来到城外小筑,观鱼湖上,晨雾朦胧。
九曲回廊上,一男子凭湖而立。
丝质兰衫层层叠叠,橘色长发随风摇曳。那个美啊——易言十指交叉抵着心口,人微微向一边摇荡,身心陶醉。
“旬泽!”大老远,易言张开手臂左右摇晃。
易旬泽只是侧了身,对他点头致意。
易言就失了心魂般瞬间移动到易旬泽身边。“旬泽,听说今天你要上台?”
易旬泽朝他浅浅一笑,明明清新淡雅,在易言眼里看来就美艳无比。
“那我能不能去看啊?”
易旬泽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有叹息溢出,道:“若是他能来的话……”
易言一楞,片刻后笑如春花。
当天正午,易箪竹被人从席榻上挖起来。
瞪了一双月牙弯,语气不快,“有话快说。”他还想睡个回笼觉。
易向阳柔笑浅浅坐到席榻一边,道:“箪竹,出去走走如何?”
“嗯?”
“外头晴天碧空,整日闷在屋里会发霉的。”
“你可真闲。”俏人儿转个身,背对来人。
易向阳有苦难言,无声感叹——自己通宵赶公文,可不是就想多陪陪他,可是……
许久不见有动静传出,易向阳皱眉将易箪竹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苦恼不堪的时候,他却呼呼大睡。
气到眉头,一把抱起昏睡不知天色何的人,易向阳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哗啦——”水花四溅。
一只灰金色脑袋徐徐钻出水面。
“向阳——”声如游魂过境。
易向阳挽笑,“今日晴天碧空,不如出去走走?”
易箪竹咬唇不语。
易向阳越笑眼越小,道:“晴天碧空好天气,正是游玩好时光。”
水面震荡,易箪竹的脑袋渐渐下沉。
易向阳还在念叨,“箪竹,晴天碧空不多见,你我携手外出可好?”
“箪竹,箪竹,箪竹——”
水底下,易箪竹惬意得呼出一口气。
马蹄笃笃笃,铜铃叮铃铃,声声脆脆。
赶车的女子一路来都在哄着身旁的绫罗华服男孩。
“小五,还在和你竹哥哥赌气呢——”
袁五甩头,两辫子抖啊抖。他怀中的小草儿依依呀呀哼着不着边的野调子。
马车的车厢突然伸出一个头,“吵死了!”又缩了回去。
马车外,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赶车的继续赶车,哼歌的不敢哼歌。
马车内,易向阳捧了卷书,读得津津有味。易箪竹捧着一盘新鲜果子,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刚刚那个吼叫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易向阳突然伸过一只手,剥了颗水晶透亮的果子塞进易箪竹嘴里,道:“箪竹,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易箪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继续吃他的果子。
易向阳微笑,语气却带了不知名的伤感,“箪竹,我有时候会想,若是你没有失去记忆,可会恨我?”
易箪竹惊诧,只一秒,又埋头剥果子吃。一手的水渍,一嘴的软果。
“箪竹,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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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5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25 章
没有回答,空气中只有叭咋叭咋的咀嚼声。
易向阳自嘲地笑了,手中的书卷滑落,他抚起车帘,背对易箪竹道:“你还是没有记起来吗?”
很多时候,易箪竹都会觉得忘记是件痛苦的事,但更多时候,他更觉得忘记是一种幸福。
至少不会存在如向阳所说的恨向阳的可能——但这些向阳不知道,易箪竹自己又不肯说。
当年的事——
“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还提它做什么?”
易向阳闻声回头。
易箪竹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灵光一闪,那颗果子扔进了温雅公子微张的嘴里。
瞧着他那无措的模样,易箪竹弯眉笑了。
那些事,他没有忘,只是当记忆恢复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遗忘。
这是他易箪竹唯一能为易向阳做的正确的事——
十五:兰香手(三)
易箪竹再次苏醒是永乐帝在位时第一次内战结束后的第三年,那时,易向阳殷殷切切却得知,易箪竹记得一切,唯独就是忘了他。
医师的诊断是选择性失忆——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易向阳听了,哭笑不得,自己竟会伤箪竹这么深。
所以,对易箪竹,就旁人眼光和易箪竹自己看来,易向阳对他的好,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赎罪。
内战期间,易箪竹以一人之力,指挥着一群药人,展开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满月杀人魔——由此而来。
只是内战一结束,易箪竹就疯了。
帝君宣判月使死亡,而易箪竹以另一个月使的身份在两年后重新现世,他也被外界传为性情孤僻,喜好诡异。
但他并不在乎这些。
马车停在一家艺馆门前,易向阳牵着易箪竹的手下车,易箪竹一脸漠色,习以为常,周边经过的人,无不频频回头张望。
如此美景,错过可惜。
艺馆集集各方能人雅士,北平城最有名的艺馆——竹轩馆,坐落于城西矮树街。
开门的是个素衣女子,容颜出水芙蓉,清艳绝顶。应了这竹轩馆的名,可见馆主是个有心之人。
易向阳经过此女子,眉带笑,眼带笑,嘴带笑。
“温雅公子,您的座位是二楼雅间,可是个观赏的好位置。”那女子柔声打招呼。
易向阳翩翩公子,岂会冷落佳人,立刻折扇一搭,抱拳谢道:“有劳素云姑娘了。箪竹,这位就是名满北平的夜莺素云姑娘。”易向阳为易箪竹引荐,不过是礼貌之举。
可曾想,易箪竹头一扭,冷哼一声,大步跨过二人走进艺馆。
那素云一头雾水,从未见过如此失礼之人。却见温雅公子笑得快眯起眼睛,素云心中疑团一圈一圈绕了起来。
旁人皆是藏不住好奇的眸子,往他们这边打量。
温雅公子的马车旁,几个随从笑成了一团。
“公子这是……”水梓心思单纯,啥都不懂。
袁五鄙视地瞪了水梓一眼,牵起小草儿的手,“小草儿,走,咱不与傻子为伍。”
二楼雅间,坐靠窗,一览楼下台子无遗。
时候未到,几个不出名的艺人已弹起了琵琶,唱起了小调。
“近来坊间有传闻,说是闫茹玉仙子现世……”
“真若是这样,这可是千金难买的消息啊——”
几人结伴从廊中走过,议论声细细传入雅室内。
“箪竹。”易向阳唤道。
易箪竹从糕点堆里抬起头,没好气回道:“何事?”
易向阳哀叹一声,道:“等会儿正式开始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看。”
“看什么?”
易向阳皱眉,不知该作何回答比较妥当。“随便看看。”
“不看。”
“箪竹!”
易箪竹抢过易向阳手里的茶,一口饮尽,再次声明,“不看!除非你上去跳一段,我就看。”
易向阳气得两眼冒星。
一旁娇容又传上了新点心,易箪竹赏了她个聪明的眼神,继续埋头苦干。
正戏已经开始了,第一个上台的是最近让北平各个公子先生称道的奇女子萍霄,而为他伴奏的是脾性温和的雅者,吟唱的是夜莺素云。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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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6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26 章
“这水袖舞,最以萍霄为妙,轻灵脱俗,空谷绝姿。配以夜莺的绕梁三日,雅者的铮铮之音,今日的开场白可谓做足了戏份。让我等好生期待接下来的表演。”一儒雅先生啧啧赞道。
旁人齐齐应和着,赞扬着。
只有二楼的一处雅间,传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三楼某个雅室,一男子半个身子悬挂在窗栏,摇摇欲坠,情况危矣。然则,房间内一干人等,无人阻止。
鹅黄长衫飘啊飘,易言的声音无限幽远,“还没开始吗?”
“少爷莫急,易公子已经在后台调音准备了。”大丫小丫齐声答道。
老乌捧了筒竹简,头头是道,“据古书记载,一弦起源神族,后从东武流出,才辗转进入北岛……”
易显翻身一跃,跃上了横梁。
“老乌,你若再敢给我念,我就让你下去跳一段。”
大丫小丫嘻嘻笑疯了去。
老乌脸色如常,“少爷的要求,老乌不敢不遵。”
恰时,一声仙乐悠悠传出,一兰衫男子飘然飞落在台中。一支碧绿的短笛横在嘴边,吹了一首失传多年的水云。
水云本是古琴曲,而被易旬泽用短笛吹来,淡了那云水奔腾之势,多了一丝轻灵悠扬,好似万千水珠以无往之势奔向大海,义无反顾。
易箪竹脸色大恫,一掌震碎了玉石桌面,死死瞪住了对面的男子。
“何意?”易箪竹咬牙吐出。
娇容替自家大人擦了把汗。
易向阳一把抓住易箪竹的手,“箪竹,你且听下去。”
易箪竹空余的右手一张,一把飞刀从他袖中飞出,直直射向了场中的吹笛人。
两道人影同时闪出,易言挽腰将易旬泽拉到一侧,易向阳伸手夹住了飞刀。
易箪竹蹦出雅间,拔出腰间的长剑,毫不迟疑刺向了易旬泽。
易向阳飞出去,意欲拦下半空中的易箪竹,不想易箪竹脾气一上来,根本就六亲不认。那把曾用来斩杀无数生命的剑竟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飞旋着绕过易向阳,刺入了黄衫男子的肩头。
血,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易言已二指之力夹断了剑,他伸手一推,将无缚鸡之力的易旬泽推到一边,而自己拔出肩膀内的断刃,手腕一转。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现在易箪竹面前。
那种速度,易向阳连眼都没眨过,却连黄衫男子的一抹残影都没抓住。
易言将易箪竹压制在地,狞笑道:“满月杀人魔,咱们又见面了。”
“是你。”
“是我。”
“你是谁?”
易言额头青筋暴涨,“易箪竹,性命关头,你还有这闲心开玩笑。”
易箪竹不以为然,“我二哥看着呢。”
“什么?”
趁易言回头张望的瞬间,易箪竹一招扭转乾坤,将易言压制在地。
“说!”他甩开洒落下来的发丝,狠狠道,“那批军粮后来去了哪里?”
易向阳闻言,两眼大睁。那批军粮在灭了西山头的山贼后并未找到,箪竹是从何得知的?
易言贼笑,“不说会怎样?”
“呵呵——”易箪竹笑得更奸诈,他朝易旬泽的方向努努嘴,“我当众强暴了他。”
易言大惊失色,易箪竹越笑越狰狞。
易旬泽身子抖了两下,瘫软在地。四下里,人群早尖叫着一哄而散了。
“好狠的心,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哥哥。”
“这算什么,你不也存了这个贼心。”易箪竹反击。
易言笑,道:“你查得挺多的嘛——”
“你查得也不少。”
两人唇枪舌剑,干柴烈火,一触即爆。
“轰!”高台榻崩。
易向阳忙大喊着“箪竹”跳进废墟中,随从们更是慌了阵脚。
而易旬泽在一堆烟尘和惊呼中,喃喃自语,“箪竹,我的箪竹,二哥心好痛——”
这一边,两道身影在竹林间飞奔。
已是夕阳西下,黄昏夜幕之交。
“你和易显有何交易?”易箪竹的脚步每踩过一根竹子,就爆炸掉一根竹子。
易言嘿嘿笑个不停,脚下步子也不停,“若想知道,你何不自己去问。我想,易显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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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27 章
“找死!”易箪竹低喝,同时手臂往后一伸一垂,五道白色的人影从地面窜上半空,飞速追上了前头易言。
“果不愧为北岛数一数二的药师!”易言赞道,脚下起风,用起了遁身术,身影在空间内一隐,一现。五个药人被甩在身后。
最后,易言垂直跳上高空,驻足在没有支撑物的空中,易言低头睨视易箪竹。
鹅黄色长衫飘荡不羁。
“易箪竹,好戏才刚刚开场呢——”话音落的同时,人也随之消失。
而另一句警告却再次钻入易箪竹的耳中——
不准动易旬泽分毫!
易箪竹无畏地笑了,谁想动谁还不知道呢!
十六:兰香手(四)
易显“啪”把一封信笺甩到桌上,小皮子吓得躲到屏风后,而坐在桌边的男子依旧优雅品茶。
“胡言,别太过分。”易显语出不善。
易言轻佻抖眉,“叫我易言,易!言!”
易显抚额坐了下来,道:“可别因为你而出了漏子。”
易言笑声清朗,“不会不会!我易言做事你准放心,而且……”他故作神秘小声道,“我有个强大的后盾。易显,你且看我如何翻江倒海,将北岛的天翻个转。”
易言离开,与一男人擦肩而过。
小皮子跐溜窜到易显怀里,战战兢兢,抖擞不停。“大,大少爷,不会出事吧?”
那个男人走到易显跟前,恭声道:“大少爷,袁二来迟了。”
易显拍抚着怀里的少年,问袁二,“其他人呢?”
袁二摸了摸脑袋,道:“袁大袁四隔日就到,至于袁三,我与他通话多日,但他执意要说等拿走了三少爷身边一物才肯离开。”
“袁五呢?”
“袁五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易显眯了眯眼,暗金色的眸子闪出一抹狠意,“只是要他别成为对方的把柄,反而坏事。”
袁二大老粗,神经短又粗,嘿嘿笑道:“不会不会!咱家袁五最机灵,别的不会,但论逃跑的功夫绝对北岛第一。”
袁家侍奉易家,世世代代。
现在放在易向阳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处理公文,一个出去找人。
哀叹一声,君佐大人真想罢工不干了——原因无他,帝君跑出宫了,扔下一堆事务就这样不负责任的跑出宫去了。
娇容又搬了一堆公文进来放在矮几上。
“娇容,这是今天的第几堆?”
娇容弯眼笑得柔和,“大人,礼部户部吏部刑部工部兵部的六位尚书大人问您,何时可以接见他们。”
易向阳手一抬,道:“让他们明日再来。”
娇容应着出去打发人了。
易向阳揉着太阳穴抽出最底下的一筒金边封印的卷轴,这是来自边境的加急信笺。
皱眉打开,是牟参谋的笔迹——君佐大人,边关危及。近日,我驻边军队屡屡遭到奇袭,来犯者皆是山贼打扮,但各个训练有素又有组织,疑是周边小国士兵。已经连续两月未收到都城发来的粮草,士兵们个个紧衣缩食,怕战事一起,边关危矣!
易向阳的眉头越皱越深,觉得事情的发展已无法控制。
他扣了扣桌面,门外立刻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
“大人。”
易向阳脸色微有缓,道:“让暗人全数进来。”
十名黑衣男齐齐排开垂首跪地,最前方是一个着同色服饰的女人。
“怡娘,帝夜军的动向如何?”
“回大人,矿石山那边的打造工作仍按计划进行,只是收到暗人来报,银两再次不足。相信不出两天,帝夜军就会派人来取。”
易向阳心思翻滚,帝君这次的扩军行动,他管银两,帝夜军负责兵器打造。本无相冲的地方,只是帝夜军屡次三番催他拨发银两,这确实令人费解。
怡娘又递上一封信笺,易向阳接过展开一看,脸色大变,道:“岂有此理。”
怡娘道:“短短两月,兵器并未见多少,但五十万两白银已经全数用尽,事有蹊跷。”
易向阳点头,的确,不简单。
而此时在某处,某间破旧的民宅内,昏黄烛灯下,易箪竹也面对着一封信笺。
越过粗糙的圆桌,一劲装男子神情淡漠,那头如墨黑色长发隐在夜色中。
“找到了?”易箪竹没有拆开信笺,反问道。
水镜将那封信笺往前推,要易箪竹自己看。
易箪竹死盯着眼前这个目无尊卑的男子,最后还是拿起了黑色的信笺。
——舒然,原名舒景然,舒伯颜长孙,舒家长子,十五年前失踪,再无音讯,至今下落不明。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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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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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那舒伯颜原是帝君导师,帝君对他信任有加,舒家风头一时无人能及。而一场反帝派的内战,舒家以反帝的名义被满门抄斩。
“只有这些?”易箪竹问。
水镜点头。
易箪竹将信笺点燃,任其化作尘烟。
“继续追踪下去,顺便找一下在内战后失踪的蝴蝶公子舒松。”
黑色的人儿渐渐融化进暗夜之中,无声。
易箪竹再次把一封信笺交到水梓手里,语重心长道:“注意点,丢了这个你就自己了结吧。”
水梓猛点头,内心狂哭——为什么倒霉的任务总是要交给他呢!
待水梓无比哀怨地出门去后,易箪竹倒在椅子上,他身后,黑影处,一个青年尖尖地笑着。
“你怎么还跟着?”
袁三舔了舔嘴唇道:“公子答应给我的东西还没给呢。”
易箪竹看向门外,“那还不快追!”
“公子,答应了?”袁三喜出望外。
易箪竹笑,“谁答应你了。”
袁三哗啦跳上桌子,贴近易箪竹,阴森森道:“公子,可不要戏耍袁三。不然……”他露出尖利的牙齿。
易箪竹却笑得更欢,“袁三,你吓人的功夫不错,但搞错对象了。”说完,椅子自动往后迅速移开,易箪竹猛然跳开,袁三正好扑倒在椅子上。
就着这个姿势,易箪竹问:“袁三,为何不回到易显身边?”
袁三奸笑,“呵呵——公子养我教我,我还没报公子大恩呢!”
易箪竹不相信,“袁三,我太了解你了,就像了解我自己。你如果要水梓,等此事一过,我会让水镜将人送到你那里去。”
“好!”袁三答应得飞快。
“那还不快走!”易箪竹继续赶人。
“不!”袁三纵身一跃,将易箪竹趴倒在地,他尖利的犬牙摩挲着易箪竹的脖颈,道,“不!我还要向公子取另外一物。”
说着,一口咬上了易箪竹的左胸。
隔天,易水堂左水分堂的人送来一张请帖。
易箪竹靠坐在躺椅上,回头狠狠剐了诡异青年一眼。
袁三立刻摇手,道:“与我无关!”
易箪竹回头,又狠狠剐了送信人一眼。
那人感到后背湿透,哆嗦着将请帖送上后,尖叫着疯了一样冲出了门。
易箪竹再次回头,看向袁三,“作何吓人?”
袁三无辜摇头,“公子,吓跑人的是你。”
易箪竹毫不客气,狠狠剐了对方两眼三眼,还是不解恨!
“谁的请帖?”袁三贴上来问道。
“老不死的!”说着,易箪竹把请帖伸向火烛。
幸好袁三,一把抢回。
“你想去?”易箪竹抱胸悠然问道。
袁三飞速将请帖扔到易箪竹的胸口,“鬼才想去!易老三的寿宴,关我袁三屁事!不过……”他伸长了脖子,狡黠一笑,“这是个深入虎穴的好机会不是?”
“你说呢?”
袁三啪嗒跳到角落里,蹲好,歪了嘴角,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易显在打什么注意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古语诚不欺人。”
易向阳同样面对一张请帖。
“娇容,你说箪竹会去吗?”
娇容抱起小草儿,拉上袁五,欠身道:“大人,依着月公子的为人,恐怕……”
易向阳不置可否,挥手要所有人退下。而他,在屋中踱步思索。
——到底箪竹会不会出席呢?已多日未见他了,这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六月底,易家易老三五十大寿当天,门庭若市,来往宾客各个锦衣华服,不是贵族华族也是当地富豪尊者。
一堇袍男子将一张请帖递上,即刻被殷勤地迎进了雄厚的大门。
十七:兰香手(五)
一长衫儒雅中年男人,噙着温和的笑容迎向易箪竹。
“小竹,可还记得墨叔?”男人脾性极好。
易箪竹侧身躲闪着来往宾客,嘴上随便应着,“墨先生,有礼了。”
舒墨然凝眉不悦道:“小竹,你我何必这么见外。”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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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9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29 章
易箪竹心中腹诽,嘴上却轻轻喊了声,“墨叔。”让舒墨然翘起了骄傲的嘴角。
离晚宴开始,尚余几个时辰。
舒墨然拉着易箪竹东拐西弯,前进再前进。站在一排月桂下,舒墨然开始叙旧。
“时间不饶人啊——小竹已长成了大人。墨叔不得不服老。”
“墨叔不老。”
舒墨然立刻笑弯了眼,“小竹嘴还是那么甜。”
易箪竹歪唇想,十多年过去了,舒墨然的确不见老,保养真得当。
却是十步外的凉亭里传出一声呼唤,打断了二人对话。
两人循声望去,是易旬泽,手握玉笛,摇手示意。
易箪竹转身就想走,被舒墨然含笑拉了回去,道:“小竹,跑什么?你二哥可不会吃了你。”
吃?他不吃人,他害人啊——易箪竹的感慨无人能懂。
竹影凉亭,把酒言欢。
易箪竹闷闷对一杯热茶,心思飞向亭外。
今日易老三大宴,他心有不甘还是来了,为的是逮着机会探探易显的底,顺便再回味回味这个所谓名义上的家。
“箪竹,可是不愿见我?”易旬泽突然出声问道。
易箪竹冷了一张脸,将问题回抛回去:“你说呢?”
易旬泽笑得柔情,“我只愿天天得见箪竹一面,死也甘愿。”
易箪竹继续冷眼以对,“那就去死吧。”
舒墨然一下站了起来,“小竹,莫要胡说!你二哥疼你得紧,真会……”
易箪竹不屑冷哼。
易旬泽苦涩笑道:“箪竹,是你的真心吗?”
易箪竹挑了挑眉。
易旬泽一杯酒下肚,拿了玉笛,走人。
后面舒墨然高声呼喊,“旬泽,你可千万不要干傻事。”又回头斥责易箪竹,“小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墨叔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易箪竹往椅背上一靠,懒懒道:“你何时认出我来了?”
这世上,有谁真正将谁看透了?活得,就是一场虚伪的戏。
君佐府上打点一切,就等君佐大人的一声令下,全员出发去给易老三贺寿。却有一个白衣少年偷偷翻墙进了君佐府。
易向阳哭笑不得对着满身泥泞的少年,道:“水梓,刚泥浆里滚过了?”
水梓苦了一张小脸,从怀中抽出一封信笺,道:“大人,黑夜上您府宅可不容易,一路坑坑洼洼,水梓摔了不少。”
易向阳大笑,打开了信笺,又严肃了一张脸,合上。对着屋子里整装待发的侍从们下令,“行动,目标舒墨然。”
这边厢,易老三的寿宴热热闹闹敲锣打鼓开始了。
各位来宾按部就坐,由着府里随从应着礼师的保单而送上丰厚贺礼。其中分量最重最引人争议的便是易水堂堂主易惊寒的贺礼。
千年灵芝、南海夜明珠、麒麟角、荒芜之境的流年沙……随便说一件都可以吓死人。
易老三胡须抖抖,笑得眼睛都没了。
到易箪竹的时候,既然请帖送了,人也来了,礼当然要送。
琮山药酒十坛、风干药人两个、入眠香一箱——别看这东西报出来名号奇怪,可各个都是难得的宝物。比如这琮山药酒,易箪竹光原料的准备就要一年的时光,然后特地派药人放到陡峭险峻的琮山蕴藏个十年八年的,费了他不少心血。而这风干的药人,名字有些恐怖,其实就是用制作药人的药材制造的动物,吃后保你五年内百毒不侵。而这个入眠香,那的确是有些来头的,易箪竹特意派了一小队的人马跨越荒芜之境从巫国东武国带来的,因为宝物难得,数量有限,这一箱已经是刮了他的心头肉了。
后面零零碎碎还有一大堆。
报到君佐易向阳的时候,易向阳本人没来,但贺礼却准备了一大筐由君佐大人最宠侍女娇容娇姑娘送上。
易向阳躲在背光处,笑得惬意。看样子,水梓有好好办事,他可以再留个一年两年然后考虑是否送给袁三。
一只爪子搭上了易箪竹的肩头。
管他是谁!易箪竹回手就是直接下毒,可对方也有备而来,迎着易箪竹的方向洒出了解毒药。易箪竹继续洒,对方继续解。总之,易箪竹无论洒出什么毒药,对方总有办法准确地洒出解药来。易箪竹意欲继续,对方却掐了他的手腕飞奔在黑暗的墙沿。
“袁三!”易箪竹低喝。
袁三奸笑,“叫那么亲切,袁三会以为公子对我有意思的。”
“不知好歹的东西!”
“公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
“袁三!”
“好好好!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躲在了人家窗底。
易箪竹拿眼角瞪人。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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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0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0 章
袁三笑得一脸欠扁,顺势摸了易箪竹一把,嘴里啧啧赞着。
气得易箪竹头顶冒烟,袁三才按了易箪竹的头贴近墙壁。
房间里,有人在翻江倒海。
易箪竹狠狠咬了袁三一口,还是不解恨!又咬了两三口,才微微舒气。
袁三抬起已经没有原型的手掌,叹气,却又立刻换上邪拧的笑脸,舔了舔手掌。
里面,嗯嗯啊啊娇喘连连。
“好了没有?”易箪竹拿嘴型问。
袁三耸肩。
易箪竹毫不客气,一口咬在袁三的肩——这一口是报袁三在他心口咬的那一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到前院里传出一阵吆喝,似乎是灌酒开始了。房屋里的云雨才告一段落。
继而,传出细细密密的私语。
“君上!”
“泽,感觉如何?”
易箪竹额头大汗淋漓,起身就想离开。却被后面的对话定住了身形。
“最近这兰香手使用起来总是不称心。”
“泽,动情了?”
……“或许——”
“本君早说过,唯有无情才能发挥出兰香手最高的境界。”
“可是……”
“泽,听好!你所缺少的你一直唯本君是瞻的是什么?是本君的冷血无情。”
易箪竹额头冷冷连连,这兰香手……这口口声声的本君,难道是——
“哗”——整座墙都倒了。
易箪竹和袁三在残墙断垣中看到一人端庄高雅,风神如玉,那般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不是别人,正是内战后消声灭迹的上任北岛国大皇子——煜君。
“见了本君,为何不下跪!”煜君声如洪钟,敲在在场所有人心中,铮铮作响。
易箪竹跪坐在地,动弹不得分毫。袁三不断拉扯着易箪竹的手,嘴里惊叫着:“易箪竹易箪竹!你傻了还呆愣着干嘛!快逃啊!!!”
唯一完整的床上,易旬泽衣衫不整,失魂落魄地盯着易箪竹,突然绽开一抹血色的笑容。
“君上,我终是个平凡人做不到无情。真是遭罪——”
“兰香手,顾名思义,便是用香气控制他人以达到施毒者的目的。中兰香手者大都失了心魂,由施毒者为所欲为。”易向阳“啪”将一筒竹简扔在桌上,负手在屋子里来回打转,最后站在窗旁,道,“你告诉我这些,可是想要得到什么?”
一黑色简装打扮的男人抬起头,“图什么?你们这些人就是爱东想西想,小竹才不喜欢。”
“你!”
对方似乎一点都未感觉到易向阳的怒气,继续道:“小竹一直都在找我,你知道吧?”
易向阳颔首,他知道箪竹从未放弃过寻找那个在铰链场陪他度过三年漫长时光的同伴。
那人含笑摇头,一手托腮,一手极有节奏地拍打着大腿,“告诉小竹,我不叫舒然,我叫舒景然。”
舒景然告别易向阳的时候,又道:“还有,让小竹别再派那个黑不溜秋的人找我了。若真那么想见我,便去那极北之巅的雪城找我吧。”
十八:冰雪宫殿(一)
人生如戏,易箪竹从未如这般深刻的认识到。
内战尾声,煜君被千军万马逼到断崖,煜君的王者霸气爆炸而出,他跳上陡峭的凸石,睨视众生。
——永乐!你给本君记得了!这次本君败给你心服口服,但属于本君的东西本君一定将它夺回!
说完,终身一跃,跳下深渊悬崖。
没人知道他的生死,只知道那悬崖底下云雾环绕,飞鸟进入瞬间没了身影。
若不是亲眼听到傲慢不可一世的话语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那神人不可亲的模样,易箪竹打死都不愿相信人死复生的事。
“易箪竹!易箪竹!”袁三不死心地一直叫个不停。
当事人头脑发胀,仅剩下来的五分心神都放在了煜君身上。
煜君一步一步,步步生莲。抬起易箪竹的下颚,轻笑道:“本君见过你。”
袁三一屁股坐倒,深信今日是逃不了了。
那边易旬泽神志不清,喃喃自语。
“小儿,知道本君是谁吗?”
易箪竹乖乖点头。
煜君翘起一边的唇角,拉过易箪竹的手,将他拖到床边,对床上的人道:“泽喜欢这个小儿?”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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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1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1 章
易旬泽突然惊醒,笑呵呵地俯下上半身,将手覆在易箪竹冰冷的脸蛋上,道:“喜欢!万分喜欢!最最喜欢!”
煜君满意地放开了易箪竹的手,蹲下身子,亲了亲易旬泽的嘴,道:“本君将他送你了,泽,以后可要好好修炼。”
煜君抛下疯疯癫癫的二人,走向一直被忽略的袁三。
袁三亦步宜迟,挪到角落。
恰时,一道烟花绚烂了整片天空。
袁三眼睁睁看着自己尖利的爪子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火花间,煜君的眼睛里,倒影出自己的影子。
袁三死死不肯闭上眼睛。他要的东西,还没得到呢——易箪竹欠他的东西,他还没向他索讨呢——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易向阳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扶住袁三下滑的身体,而易箪竹和其他人早就不见踪影。他派出暗人和机密局的人全城搜索,依旧无果。
面对着一封又一封没有结果的密信,易向阳的头越垂越低。
他用头抵着桌面,轻声呼唤,“箪竹,箪竹,箪竹……”
水梓拉过小碧,问:“大人这是?”
小碧一锤头砸得水梓眼冒金星,“大人这是思念成灾,你懂个屁啊!”
水梓抱着桌脚,哭道:“呜呜——公子,水梓也思念你成灾了。”
易水堂传出噩耗——易水堂堂主病重在床,时日不多了。新一任堂主的选拔定在八月十五。
全易水族的人闹翻了天,这预示着旧的时代将要过去,新的时代即将来临。老者们哎哎叹气,说易堂主仁心慈厚,是难得的好堂主。新人们跃跃欲试,堂主就代表了一族之长,无上荣耀无上地位无上权利。
易水堂左水分堂,隔音效果最佳的房间内,一群人正在秘密谋划着什么。
“真是老天眷顾我易显。”紫黑宽袍的男人的笑声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袁二最先抱拳恭贺道:“恭喜大少爷,论功夫这些小辈岂是您的对手!”
易惊寒和易显是同辈,剩下的同一年代的只有易旬泽、易箪竹、易向阳和易老大家的易秋比较出众,其他易姓族人不足挂齿。
但易旬泽是软脚书生,易箪竹被易老三赶出家门,易秋是女子,唯一有竞争力的只有君佐易向阳了。
易显眉头皱紧,沉声问不吭声的袁四,“你怎么看?”
袁四年纪最小,心机最沉,“袁四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帝夜军的动向。”
“如何说得?”
袁二在一边起哄,“四弟,你关心这个做甚?”
易显皱眉要他闭嘴。
袁四摩挲摩挲下巴,道:“墨君虽然与我们达成协议,答应将矿石山那边兵器的铸造权转于我们,但大少爷不觉得奇怪吗?争取的对象那么多,而墨君为何偏偏选择了我们?”
袁大拍手道:“我也有耳闻,似乎前阵子墨君之子火殇遭人陷害,而中的毒竟然是……”
“是什么?”袁二趴过身子。
袁四道出答案,“逍遥丸。”
袁二大惊,张了嘴巴,哑口无言。
易显碾碎了手里的玉盏,粉末碎碎混着血珠从他手中撒下。
血雨之灾,有人在中间作梗。
奢华糜烂的大床上,易旬泽抱着易箪竹死死不放。
“箪竹,你是我的,是我的。”
易箪竹睁着空洞的眼睛,心中有什么正一片片往下飘。
“箪竹,我的箪竹,二哥最疼你了。”易旬泽一遍一遍反复亲着怀里的人。
两人赤裸裸相贴,肢体交缠,不分彼此。
易箪竹心中作呕,奈何被困,只能咬碎了牙往肚中吞。
易旬泽的手缓慢色情地滑过易箪竹的腰,大腿,最后停在花蕊处,细细搓揉。“箪竹。”他吻着易箪竹的唇,缓缓将自己的硕大放了进去。被紧紧束缚的感觉使他发出惬意的呻吟。
易箪竹弓起背,被迫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压榨。
这场游戏已经连续进行了三个晚上。他快要被逼疯了!
身体上的折磨远没有心理上的逼迫来得可怕——兰香手的威力,愣易箪竹再厉害也无法摆脱。
除非易旬泽大发慈悲,放过他。
依山而建,滂水而立,风吹长明灯,忽闪忽闪。
君佐府,前院正堂,易向阳接见了两位贵客。
卫官和参尚眯了狐狸眼,持杯喝茶。
永乐帝笑容妖艳,“向阳,听说你丢失了一件宝贝?”
易向阳手一抖,差点丢了手中的笔。他身子斜斜靠在椅背上,不语,胜过千言。
“其实依本王的看法,向阳没必要这么烦恼,月那小子厉害着呢!你无须替他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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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2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2 章
“帝君?”
永乐帝呵呵笑着,继续道:“本王知道你的担心,兰香手固然厉害,但煜君不是照样败在本王手上,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煜君死心不改,我永乐就让他知道何为手下败将!”说着,永乐帝扬了扬下巴。
那姿态与神情和煜君如出一辙!
易水堂堂主传出病危消息的第十天,也是易箪竹被困的第十天。
易向阳急疯了头,终于不顾永乐帝阻止,挟了目击者袁三,准备直捣黄龙。
袁三人虽没死,但半条命也差不多丢了,哪受的了易向阳不分轻重的拖拉。他死气沉沉地问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他吃过兰香手的亏,知道兰香手的厉害。
易向阳眉都没皱一下,手一挥,铁青和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将袁三扛上了马背。
易向阳道:“给我听着,人是你弄丢的,你要负全部责任!”
说完,扬鞭催马,飞驰而去。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白皑皑雪山之下,一匹棕色高头大马驻足不前。
袁三被人无情丢在雪地上,望着雾腾腾的天空,他轻轻哈了口气。细密的水珠洒在脸上,他感到细微微的凉意,一下子清醒过来。
袁三奸佞一笑,道:“没想到君佐大人是个痴情种!”
易向阳不明所以,怪异瞅了袁三一眼。
袁三挣扎着爬起来,弹弹后背的雪粒子,站在易向阳旁边,一起仰望山头。
“真高。”袁三赞道。
易向阳摘掉貂皮披风丢给衣着单薄的袁三,道:“真是不知死活。”
袁三嘿嘿笑着,不以为然。
灿金色的发,瞬间覆盖住了易向阳的脑袋,金色的眼珠在其间若隐若现。
袁三有一刻的失神,回神时他道:“易箪竹的眼睛是瞎的。”
易向阳不解看他。
袁三奸笑不已,“他往往只看得到眼前的敌人,却永远不知道最可爱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比如易旬泽,比如……”
“比如?”
“比如——我!”袁三哈哈大笑,转身跳上了马。
到达山脚的时候,马匹无法上去。
易向阳遣散了士兵,只留下以怡娘铁青为首的暗人。
胜雪峰,是北岛国与西炎国最接近的地域,同时临着极北之巅,所以万年冰雪不化。
“你可以回去了。”易向阳道。
袁三摇着手中的绒帽,哗啦跳出老远,大喊道:“是你与我同行,不是你带我同行。”
一群人继续前行。
易箪竹失踪第三十天,七月底,离易水堂堂主选拔还有半个月。
易向阳一伙人终于到达一座宫殿下。
十九:冰雪宫殿(二)
易旬泽对易箪竹的监视到达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只因为一次他不注意,易箪竹毒死了整一个殿的宫人后企图出逃。这让易旬泽异常恼火。
易言坐在杨榆树枝头,啃着草枝,望着下面絮絮叨叨的人儿,心里不是滋味。
“旬泽!”
易旬泽扬起头,秀发滑落肩头,悠悠随风荡着。
美不胜收——
易言不争气地摔了下来,趴在易旬泽的脚步,他戚戚求道:“旬泽,你也陪陪我嘛——人家好孤单。”
易旬泽笑了,清新飘逸,俊秀无常。
“箪竹,困不困?”易旬泽将脸贴在易箪竹的脸上,腻着不放。
易言恨恨瞪着易箪竹,易箪竹扯了嘴角,无声笑,而不答一词。
易旬泽抱起易箪竹,对易言道:“言,等会儿我吹笛子给你听。你帮我把底下的蛀虫清理掉了,见了烦心。”
易言听了,笑得无比灿烂,飞身一跃,直接跳上了宫墙。
易旬泽将易箪竹放在奢侈华丽的床上,起身离开的时候,被易箪竹拉住了去路。易旬泽心中狂喜,将易箪竹抱在怀里,痴痴笑道:“箪竹,想二哥陪陪你吗?”
易箪竹厌恶地闭上了眼睛,吻上了易旬泽的唇。
在唇齿交缠的瞬间,他脑中晃过易向阳温柔的笑脸。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
而那个人,现在正在冰雪宫殿外,与巫师易言缠斗。
舒景然抚了抚袖摆,问随从,“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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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3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3 章
那随从翻了个死鱼眼,道:“爱信不信。”
舒景然无奈摇头,继续前进。
收到密报,小竹被他二哥困在无人问津的胜雪峰,而易向阳被拦在冰雪宫殿外。罪魁祸首,最难以对付,也是困住易箪竹的就是煜君的绝学——兰香手。
舒景然一把牵过随从的围脖,大步往前行。
七月底,他必须赶到,不然,一切都晚了。
极北之巅北面山头,正面胜雪峰的方向。
一紫灰色长发的男人,呜呜叹息。同时,有一道墨绿的身影从底下晃过。欧阳香木乍然睁大了银色的双眸,嗖一下冲了出去。
金色短发的男孩抓着云子夜的衣摆撒娇,“子夜子夜,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九儿,乖——很快就到了。”
“为什么不用隐遁术?我们都赶了三天的路程了!我要累死了!”九见方一把吊上了云子夜的脖子。
那个被外界传为冷酷无比的巫师却对着男孩的撒泼无计可施,只好柔声道来:“九儿,听着,有因必有果。那易箪竹如今的遭遇都是他当初自己种下的果。但白言这小子实在胡来,所有事都被他搅浑了。他。需要点教训。”
“白族长同意了?”九见方眨巴眨巴美丽的眼睛。
云子夜将九见方拉到身侧,运功飞出二里,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前行,“落会理解我的。”
黑色短发的少年拦住了银眼男人的前路。
“云心,你这是何意?”
欧阳香木望向前方,云子夜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
云心二话不说,抛给他一个瘦颈白玉瓷瓶,道:“子夜说,这是剩下的分量,以后你就自生自灭吧。”
说完,少年的身影涣散,消失。
欧阳香木紧了紧手中的瓷瓶,将身体贴上了杨榆树树干。在同一瞬间,他的脑中飞过无数场景,最后他抓住其中一条,遁身追上了云子夜的脚步。
易言高高坐在宫墙上,晃荡着双腿,戏闹道:“君佐大人,好久不见。”
易向阳抽出腰间的剑,直指宫墙上的人,他手一推,要袁三退之一边。
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能见你的话——箪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恐怕是因为担忧我,才一直不愿承认你恢复记忆的事,但是否记得我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知足了。
所以,易向阳朝上面的人喊,“此事与阁下无关!”
易言拔下发簪,按下顶头的玉珠,刹那,发簪成了杀人的兵器,是一把锋利细长的单面刀刃。
所以,易向阳跳至半空,剑与刃相撞。火花四溅,兵器嘶鸣。
所以,箪竹,你知道吗?我的心里全是你,从来都只是你——
什么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什么秋露居不住人?什么茶什么剑什么江湖?都让它见鬼去吧!!!
只听得嘭一声巨响,易向阳被踢下了宫墙。袁三睁大了眼睛,却歪了嘴角,笑得奸诈。
易向阳瞧着杨榆树枝头,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竟然也笑了。
易言站立在虚无的空中,无比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胸口的血在不断扩大,易旬泽时而皱眉时而轻笑的模样在眼前晃动。
他还不能死,他不能死,他是个巫师,他有无穷的生命来等待易旬泽回心转意。他怎么可以死呢!!!
易言掉在宫墙外的雪地上,不敢置信地瞧着高耸入云的大理石墙,怎么都不舍得闭上眼睛。
袁三看到一个墨绿色垂地长发的男子突然跳现在易显身旁,面无表情地瞟了自己一眼,然后他就被一棕发红衣女子捂住了眼睛。
“少儿不宜。”那名女子道。
耳边是惨无人道的尖叫!
脸上一空,袁三发现在他眼前的只有白茫茫一片。
易向阳爬起来,收剑,抹去嘴角的血。他含笑推开了宫殿寝宫的大门。
他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
易箪竹就躺在易旬泽的身下喘息,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
易箪竹木然侧首,对着门口金色的人儿绽开妖冶的笑容,他伸出手,嘴里呼喊着——向阳。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易旬泽重重抽送着自己的欲望,竟对门外的变化毫无所觉。
易向阳持剑直对易旬泽的脑袋,光“噌——”打过剑身,易旬泽缓慢扭过头,鲜血顺着他的脖颈下滑。
滴在易箪竹洁白的胸膛上。
易向阳抱起了易箪竹,用自己的外袍将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易旬泽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压抑地哭泣声回荡在寝宫每个角落。
黑衣简装男人背倚门栏,将一颗药丸递上,道:“小竹,我履行了约定。”他指指门外,一绿衣短打少年在空旷的院子里奔跑,手中的风筝迎风飞扬。
易箪竹扭头窝进易向阳的怀里,终于可以安心地闭起眼睛了。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一男人推开了冰雪宫殿的大门。
煜君问:“泽,你还有心还有情吗?”
易旬泽歪了脑袋,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君上,我有心无情。”
煜君一挥手,冰雪宫殿毁于一旦。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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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4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4 章
站在熊熊火光外,易旬泽的脸,惨白惨白。
就好似七月里的莲心,白的瘆人——
二十:易显(一)
蜿蜒长廊,长夜漫漫。
金桂飘香,淡雅宜人;君子兰摇曳,身姿曼妙。
易箪竹赤脚坐在廊台上,纤纤玉脚在悬空中晃来晃去,晃乱了易向阳的眼。
易向阳定了定神,随易箪竹一起席地而坐,道:“听水梓说,你又没吃东西?”
“不喜欢。”
“都是你喜欢的糕点,也不喜欢?”
易箪竹起身,发丝滑落,珠玉叮咚,“不喜欢。”他贴着易向阳的耳朵道。
“轰——”温雅公子脑子炸开,等他回神去找人时,易箪竹已经走到了廊道拐角处。
八月初,因为卫官和参尚的上门做客,成了易向阳最闲的日子。
这天,易箪竹又扔下筷子,跑了出去。
易向阳叹息着取过那只满满的碗,将饭菜都拨到了自己碗里。
自从胜雪峰回来后,箪竹的食欲每况日下。每次问他,他也总是说不喜欢。而那些他以往最爱的糕点竟是点滴不沾。
娇容站一边,提议道:“大人,何不带月公子出去散散心,或许闷得久了,自然对什么都没兴趣了。”
易向阳想了想,或许是个好办法。
当易向阳在宅子里找到人儿的时候,易箪竹正在教袁五耍剑。
袁五一见易向阳走过来,就知趣地牵起小草儿的手跑远了。
“趁金桂佳节,不如出去游玩,何如?”
易箪竹沉思片刻后道:“秋露居不是赏桂最好的地方吗?”
易向阳语塞,又道:“那望秋楼呢?你也有好久没上去了吧?”
易箪竹又沉思,这次花费的时间比较长,在易向阳快没耐心直接拽人就走的时候,易箪竹突然睁开眼,道:“也好。”
秋露居是建在他们初相识的地方,却并不是君佐府上最好的院子。君佐府上条件最佳现在由永乐帝住的院子叫霞院,说是观晚霞最佳的方位。
而霞院与秋露居就隔了座阁楼。说是阁楼,其实只是一座空楼。旋转式楼梯,直通最顶楼,那里的视线是整个北平城最好的。
建君佐府的时候,和参尚有提议将这座楼拆了改成观景亭,但易向阳还是坚持留下了它。现在,和参尚每次来君佐府还是会朝着这座楼愤慨不停。易向阳都是一笑应之。
因为这里与秋露居一样,留有他最美好的回忆。
青砖灰瓦,韵味十足。
易向阳牵着易箪竹的手,缓步走上旋转式楼梯。易箪竹从一个紧接一个的小窗子,望着外面的世界。
木制楼梯,随着沉重,吱嘎吱嘎作响。
易箪竹突然停下了脚步,易向阳回头看他,含笑多情。
易箪竹开口,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感情。
“我不想困在这里,这个世界太狭小了。”
易向阳诧异,眸中一暗,道:“我并没有困住你。”
“不!你困住了我的心。”易箪竹道。
易向阳放开了易箪竹的手,转身走上楼,边走边道:“若是可以,我想一辈子困住你的人,你的心,你的一切——”
望着易向阳渐渐远离的背影,易箪竹扭头跑下了楼。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但他知道他再不能待在向阳身边了。与向阳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他感到窒息的痛苦——
这种情感太突如其来,太凶猛了。
望秋楼最顶层,易向阳倚靠着围栏,看着一人飞快奔走在乡间小道上,黄昏将两个人的身影拖长。
秋天正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到来。
小小的茶楼里,客人盈门。
一白衣少年躲闪着来往行人,小心护着怀里的包裹。公子说了,如果他这次再把事情搞砸的话,公子就要把自己送给那个整天蹲在暗黑角落里露个犬牙的变态袁三。
水梓狠狠对天发誓——他绝对不会再犯错,给公子这个机会,给变态袁三这个机会。
呼啦——水梓将一袋水果倒在桌子上,立刻迎起了周围人的关注。
几个圆滚滚的水果掉下桌了,水梓忙低头在地上趴着寻找。
桌子下一双白色的靴子将他踢开,力道不大。看样子,公子并未生气。水梓抚胸安心叹息。
“水梓。”
水梓的脑袋立刻闪现在桌子上,笑容灿烂。
易箪竹将一个圆果子塞进水梓大张的嘴里,道:“叫你办的事呢?”
水梓呜呜呜,无法说话,也不敢拿下果子。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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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5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5 章
一旁难得保持安静的袁三一口咬下水梓嘴里的果子,啧啧品味,道:“好吃!真好吃!”
水梓恨恨瞪了袁三一眼,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公子,您的名字也在候选者之列。”
“然后呢?”易箪竹吐出果皮。
水梓咽了咽口水,不是馋的是吓的,“我也打听到了舒公子的住处,但舒公子说,他自己会来找您的。”
“哦——”易箪竹拖长音,起身,甩袖,出门,不忘叮嘱,“水梓,结账。”
袁三一蹦一跳跟在易箪竹身后,也叫喊着,“水梓,将果子搬上。”
易水堂堂主正式选拔当天,高台上锣鼓震天,高台下人满为患。
北岛国以药堂为主要支撑力量,现今威信最广规模最大的大药堂非易水堂、墨木堂、漓火堂莫属,其他琳琳碎碎小药堂不计其数,而曾经名满一时的西金堂却因为三年前的内战,消声灭迹,再无人问津。
八月十五,午阳普照,金桂飘香。
排排帐幕间,一顶红色的帐篷最醒目。
妖艳女子卧躺软榻,身子柔软,话音飘渺,“参尚,还没开始吗?本王快热晕了。”
三四张椅子外,易向阳频频往某个方向张望。
“向阳。”永乐帝很享受和参尚的摇扇服侍,轻飘飘道,“这么在乎,直接抢回来不就好了。”
易向阳回头,没好气道:“帝君,好主意。”
“哎呦喂——这话里有话,本王听得真不是味儿。”
易向阳微然一叹,视线继续放在某个方向的某个人身上。
而某个方向的某个人毫无所觉,易箪竹悠闲得啃着干果。他身后黑衣劲装的男子愣生生把阳光给吓在了帐帘外。
“水镜。”
黑衣男子如松柏那般站的笔直有力。
“你说,今日谁输谁赢?”
袁三腾跳上了桌子,双脚一摊,背靠易箪竹坐的椅背,兀自道:“本来易向阳可能性最大,但他弃权了。而今的话,易显极有可能。”
“你话真多。”易箪竹噗一声将籽吐在果盆上。
袁三恬不知耻地嘻嘻奸笑。
选拔在锣鼓升天中开始了。
无论是前辈还是小辈,只要是易姓族人都希望在这次堂主选拔中一展手脚,虽然武力的高低不是决定堂主是谁的唯一标准,但不可否认,大部分的年轻人还是崇拜武力高强者,因此这也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下方易水堂长老们抚须长叹,言谈间最多的还是易老三几个儿子和君佐易向阳。
易老大晚年得女,取名易秋,继承其父毕生武学精髓,一手双刀耍得天花乱坠,那叫一个漂亮。但可惜是名女子,虽战胜了大部分同龄甚至前辈男性,但面对以狠出名的易老三长子易显,还是略输一筹。
说是略输一筹,自然是客套话。
药堂的人精药物毒物,懂武学。但非易姓族人就必须得是药堂之人了,比如说易向阳。其武学无双,然则药理毒理只通一二,但因其威望极高,加则是北岛君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百官之首。依其权利和能力,只要他能在本次武功选拔上胜出,不论他是否是个药毒天才,那些长老们都会力挺他。
只可惜,君佐大人对此名号不感兴趣。
易箪竹的弃权也是在情理之中,人人皆知当年事,他的名字出现在候选者之列,不过是规矩上礼节上不得已而已。
而易旬泽的出现,那才是最跌破眼镜出人意料的事了。
比武高台上,易显对着自己的二弟时,还是小小诧异了一下。
出声无可避免戏谑道:“没想到二弟,竟也……”拿眼神指了指易旬泽的手。
那只手,空无一物。
易旬泽秀气的脸蛋上,没有表情。
易显愣住。
只在刹那间,强弱差距立刻显现。
易显被迫后退半步,身子晃了晃,手中的刀险先掉落。
好戏刚刚上场。
下方,一黑色帐篷内,一人悠然品茶,托腮含笑,笑不达眼。周边侍从低眉掩面,神秘感十足。
一声乒乓——清脆入耳,好似斗转星移。在场所有人都睁爆了眼珠,依旧无法相信躺在地上双目狰狞的易显,和负手而立风姿飒飒的易旬泽。
这就是传说中的软脚书生,竹轩馆的馆主,易老三最知书达理的二公子易旬泽吗?
二一:易显(二)
席榻,构造别致精美,一人,摇扇侧躺。身后垂下如瀑金镂铝丝发,月白单衣合体。纤细玉嫩手中挥一把山水纱扇,摇摇停停,心不在焉。
庭院,光影交错。
时值八月,一年中最热的一个月。
“最后结果如何?”男人爽朗的声音。
“那帮老头子还在商议中,说秋后再做决定。”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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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6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6 章
……
“有意见就说,做什么摆个脸,给谁看?”绿衣短打少年愤愤道来。
舒景然一把抓过少年离去的手臂,叹气道:“绿柳,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
少年哼一声别过头,不予理会。
肌肤皙白,纹理精细。榻上之人微微掀开眼帘。抱怨道:“小声点。”
“小竹,你再躺会儿吧。”舒景然拎起绿柳就走,出门前又想起一事,“晚上的事你再考虑下。”
深邃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少瞬即逝。易箪竹点头,又睡了过去。
席榻后,袁三两手趴着靠背,微微倾了脑袋,细声道:“公子,公子。”
“袁少彦,你给我闭嘴。”易箪竹语气不善。
袁三唰翻身趴到易箪竹身上,嘴张大快到耳朵跟了,“袁少彦?好几十年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易箪竹眼都懒得睁,道:“闭嘴!你才多大。”
袁三呵呵笑个不停。
易箪竹终于不耐烦,一个擒拿将袁三反压在身下,曲腿压住袁三不老实的身子,警告,“你给我安分点,不然。”易箪竹点了点袁三的心脏,道,“不然,我不介意再给你补一刀。”
袁三依旧,呵呵笑个春花乱坠。
袁三的伤虽致命,但他本身医术高明,再加上易箪竹难得大发慈悲运功给他疗伤,现在就留了五指印的伤疤。可是气血不稳,不能像以往那样活蹦乱跳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缠人的本领。
又是一个月圆夜,八月十五,四个人影窜上高墙。
舒景然右手一挥,其他几人马上跟上,几个起伏,四人齐齐钻入某座民宅。易箪竹手臂一张,将几人拦在门外。
舒景然皱眉,伸手要抓易箪竹,被他轻松躲过。舒景然身子一侧,欲要闪进去,又被易箪竹一掌拍开。
“何意?”
易箪竹不语,径自走了进去。
后面舒景然牢牢不放。
易箪竹一把掀了帷帽,头一甩,发丝乱舞,道:“我自己来。”
舒景然迟疑,最后会意,退出,道:“不行了,就高呼。”
易箪竹点头,迈开脚步就走。
腰背人拖住,易箪竹低头去看,却看到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掌,易箪竹挥手毫不客气又要往下打,掌风到了一半,硬生生定住。
他想起来了,那是他自己咬出来的伤痕。
“袁三,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们袁家人都要护着他。”
背后的人晃了晃,只道:“太危险。”
易箪竹轻笑,今晚是他们商议后最佳刺杀时机。白日易显被易旬泽所伤,今晚是最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易箪竹浑身一抖,震开了袁三的桎梏。
望着渐渐远离的身影,袁三咬破了嘴唇,转身钻进黑夜之中。
此时,目标人物——易显正躺在靠椅上,冥神听周围参谋议事。
袁二叽里咕噜表达他对这次选拔的不平,袁四一人站在角落,不知在思考什么。
突然,袁四抬步走到靠椅前,弯下了上半身,道:“大少爷,您不觉得好奇吗?”
易显的眼皮抖动,没说话。
袁四继续道:“且不论二少爷何来的功夫,但……”
“袁四。”易显睁开眼睛。
袁四退让一边。
“袁四,时不与我。”易显又闭上了眼睛,道,“时不与我,时不与我——”
袁四悲哀地抱膝坐下,低头不再说话。
大老粗袁二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恨恨对着空气挥拳。
易显让一干人等下去,只留自己独身在空旷的大厅内。
门被缓缓推开,吱嘎——在夜色中,有一丝的阴森。
易箪竹持剑踏进,行处无声,挥剑点着易显的胸口。
易显道:“你就这么恨我?”
“恨!”
“多恨?”
风吹着门扉摇曳,吱嘎吱嘎——
堇色短袍,宽大衣摆鼓动。“易显,是你对不起我。”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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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7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7 章
易显强撑着爬了起上半身,胸口的剑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对,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箪竹,给个干脆吧。”易显抬起头,烛光在俊朗坚挺的五官上投下一片一片阴影。“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它会来的那么快,但……箪竹,幸好你还能恨我。”
易箪竹拧眉,手上加力,剑刺进了肉体。
门外,一少年惊呼着冲向了易箪竹。
易箪竹出掌,毫不留情。
小皮子瘦弱的身子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滑,嘴里依稀还念着易显的名字。
“大少爷……”小皮子爬着来到易显脚畔,嘴角还抿着甜甜纯纯的笑。
易箪竹手上又加了一分力,血顺着易显的下巴滑下。
易箪竹的思绪飘飞——
记忆中易显摆着脸将各色糕点一块一块塞进他的嘴里,说,箪竹,不用怕,我会在你身边,一直在你身边;记忆中易旬泽将风筝交到他手里说,二哥哪里也不去,箪竹在哪里,二哥就在哪里。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记不起自己的脸。当时他是以怎样的姿态接受他们给予自己的快乐和痛苦的?
易箪竹自嘲地笑了。
在他的笑声中,易显握着剑柄,直接插入了他自己的心脏。嘴角依旧挂着淡淡平和的笑。
小皮子的哭声惊天动地。
易箪竹松开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那些过往的时光一瞬间,全数钻进他的大脑。
易显第一次将桂花糕塞进易箪竹的嘴里,那个时候易显十二,易箪竹五岁,一切都开始于懵懂。易显对他的好,好像也是从那块桂花糕开始的。
易箪竹吵着要出去玩,先生不同意,易显站起来,道:先生,小春日和,正适合踏青。
易显躲着不见易箪竹,易箪竹自己跑到易显的院子,用蹩脚的借口,道:易显,不像哥哥。
那像什么?
易显没有得到易箪竹的回答。
易箪竹得了怪病被所有人排斥的时候,易显站在他的床畔,抚着他的脸庞,道:我绝不会害你,箪竹,相信我。
被送去铰链场的那天,易显带着易箪竹出去闲逛。易显陪他聊,陪他戏耍,陪他说着悄悄话。他被人强制塞进马车的时候,易显道:不要怕,箪竹。
易显拧着眉心,道:箪竹,不要怕。
他只是说不要怕,却忘了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易箪竹的背撞上门,哐当——
惊恐蔓延在偌大的厅堂内。
八年前,易箪竹得到消息说易显在秘密研制半成品药人的炼制方法,他想都没想带着一群药人出去了。当时易显看着他的脸,表情古怪,道:竟又被他算计了。箪竹,你我注定要相互仇恨。
那时易箪竹已经是个心冷手快的杀人恶魔。
而话中那个他是谁?易箪竹不会去思考。
袁三蹲在门槛上,斜眼瞅着易箪竹,道:“公子,你真那么恨他吗?”袁三的手指着靠椅上,死去的人。
易箪竹耻笑,“废话。”
袁三站了起来,缓步走向易显,问:“恨得非杀了他不可?”
“他已经被我杀了。”
“对,他已经死了。”袁三指着靠椅上易显歪歪斜斜的身子道。
“袁少彦,你疯了!”易箪竹看到袁三拔出沾满血迹的剑,一刀插进了躺在地上恸哭的小皮子的身子。
袁三笑,笑的面目狰狞,“他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易箪竹!”劲风将袁三的发全部吹到脑后,他冲着易箪竹大声喊道,“你听好了!若是你敢给我死了!我就用这把剑了结了自己!”
在这个阴风阵阵的夜里,易箪竹笑得浑身颤抖。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我易箪竹怎么可能会死!哈哈哈哈——疯子,全都是疯子!哈哈——哈哈——哈——”
二二:水天一月
那个野心勃勃,决心坐上易水堂堂主之位的易显,却在易水堂堂主武力选拨败下阵的当天晚上,死在了易水堂左水分堂的议事厅内。
与其寸步不离的侍从小皮子同样被人一剑穿心。
因易显死时表情安详,而易水堂左水分堂堂下成员也说不出有谁会刺杀他们堂主,又说那晚只听到了小皮子一人的惊呼声。因此易显是自杀还是谋杀在北平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可还有一个传闻,说易显是被其二弟易旬泽所杀。
“但,易老三家二公子在武力选拔已经赢了大公子,没必要……”酒楼里,对最近发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议论纷纷。
“也不能这么说,武力选拔胜出,不代表就能得到长老们的倾昧。如果除去了最大竞争对手的话,那堂主之位不是如囊之物吗?”
“哦——原来如此。”
如此这般,那般,纷议数不胜举。
郊外,易家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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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8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8 章
一鹅黄长衫男子,迎风邀月共饮,酒一杯。
“易显,真没想到你会第一个死。”咕噜——酒入愁肠。
“还是死在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手里,可笑。”咕噜咕噜——断肠酒,愁断肠。
易言哗啦换了个坐姿,滴滴滴,酒盅见底。一甩手,盅碎,再一抬头,手一弯,一甩,杯碎。
“易显,你这么快走了,我怪寂寞的。平时还能找你唠唠嗑,被旬泽冷落还有你安慰,现在可好,你走了,就留我一个了。哎——”一声长叹,黄衫摇摇荡荡。
老杨树上,丝纱轻荡。
“死了也好,省得看那人难过看那人高兴,看那人躺在别人怀里,你还要强装欢颜。只是我真不知道,你们都看上了他什么?一没色二没才三没钱,而且还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六亲不认狼心狗肺——这么个烂人,真是——不说也罢。”
“我说。”易言拍了拍墓碑,道,“你就安心的走吧。易箪竹这个人,终是不会长命的,到时候我让他下去陪你。活着的时候得不到,死了好歹还能相聚。”
书。
舒景然抱臂侧倚门栏,悠然道:“在遇到小竹前,这个皇宫就是我游玩的地方。”
易向阳随同舒景然的随从绿柳去往易箪竹的地方,而舒景然独身去了另一处。
在泥泞小道上,易箪竹坐在小池畔的石堆上,他白皙的脚踝在水中若隐若现,月色迷人。
“箪竹。”易向阳停在小道上,不敢踏前。他强烈地感觉到了易箪竹的排斥。
易箪竹转头,速度慢到令易向阳疯狂,他才倾了眉脚,道:“你怎么来了?”
易向阳嗤笑道:“我怕我再不来,就见不到你了。”
易箪竹低下了头,发丝滑落,遮去了一半的容颜,幽幽道:“见了又能怎样?”
“箪竹!”易向阳低喝。
易箪竹猛然抬首,眼中光芒闪烁,“见了你要想怎样!?”
易向阳被易箪竹这么一吼,脑门炸开,大步冲上去,不分轻重一把将易箪竹按倒在石堆上。
易箪竹抬脚,瞬间在易向阳压上来的同时,将他踢入了水池,而他自己临空跃起。
噗通,噗通——水花乱舞。
水中之月被惊吓,打碎。
水珠顺着易箪竹的刘海鬓发滑落而下,易向阳呼呼喘气。
易箪竹双眸放火,抬手猛抽了易向阳一巴掌,大喝道:“你到底想怎样?你们到底想要我怎样!!!”
在易箪竹的怒火中,易向阳却平缓了气息,他发现制住自己的人,却在微微的颤抖。这让他心疼,心疼到心酸——心痛。
“箪竹,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想见我,我放你走,你讨厌易水堂,我绝不与易水堂沾上一分一点。箪竹,你告诉,你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你不吃不喝,你是在折磨我啊?!”
易箪竹不语,易向阳挣扎起上半身,吻上了易箪竹的眼角,柔柔道:“箪竹,不要这样。不要让我不安,让我难过。我可以逼着自己放开你,但我无法对你不理不睬,无法在没有你的天空下呼吸。”
易箪竹愣愣,流下了眼泪。
“向阳,向阳,向阳……”
他哭着喊着,“我做不到做不到……整整一个月,我在他的手掌上生存。他在我身上宣告着独有权,他撕裂了我的身体绞杀了我的思想啃噬了我的灵魂。我恨不得杀了他吃了他!可我做不到,做不到啊!我恨易显杀了易显,却开始后悔。是不是我若因为恨着易旬泽而杀了他也会开始后悔?那我的恨算什么?我百般忍耐他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箪竹,别这样……”
“不!不!不!!!我恨不得——恨不得……如果你当时没出现,如果当时我能一刀杀了他,如果——”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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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9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39 章
“不!箪竹。”易向阳拿手指按住那张胡说八道的嘴,道,“箪竹,没有如果。我出现救了你,这是我的意志不是你的希望,我没有杀旬泽,这也是我的决定你没有能力要求我。所以这一切,箪竹你只是承受你只是忍耐。但是,箪竹,你听好了。”
两人的发丝,在水中缠绕着漂浮着,风吹过,月色下,好似花开的瞬间,一抹一抹的嫣红泛绿。
易向阳弯了眉眼,柔和了五官,令人心醉神往。“箪竹,我救你是因为无法忍受你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我不杀旬泽是怕你后悔,我放开你是希望你自由,我事事随你听你是因为,是因为那个住在我心里的,时时刻刻不停歇的喧哗着的,是因为……箪竹,一切全都是因为我爱着你。”
易箪竹的泪,汹涌澎湃,再也控制不住。
一直压抑着,一直忍耐着,一直以为的情思原来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个曾朗笑着说要闯荡江湖平步武林的少年,那个斥责着自己没心没肺的少年,那个在金桂漫天的季节飞奔向自己的少年,有一天突然以君佐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他站在帝君后面死死盯着自己,他千方百计想要见自己一面,他抱着自己哭着说——
——箪竹,我是向阳啊,是你的好兄弟向阳啊!
——箪竹,你不认识我了,没关系。我叫向阳,易向阳,请你好好记住,千万不要再忘了。
——箪竹,不管世事如何变化,时间如何流逝,我和你,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我们的约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以为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以为永远无法得到的三个字,现在,这个人就对着自己,一字一字地说——
“箪竹,我爱你,我的箪竹,从来都是我爱你。”
这个男子就算什么都没有说,就算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可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只有易向阳会追着自己深情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都不会累。
“箪竹,箪竹,箪竹……”一遍一遍,永远都不会累。
哭声,呜呜咽咽,两个人一个背对月华,一个人背对水波。
易向阳叹气,伸手将这个令他心口涨满的人儿拥紧,揉碎,挤进自己的身体里。
——顾不得泥泞脏污,顾不得秋水阴冷,顾不得月色撩人。
在小树林外,舒景然找到了他十多年未见的亲人。
枯叶松软,人走过,发出吱吱嘶嘶的悲鸣。
蝴蝶公子背对来人,抬头仰视天边弯月。林中风大,树枝摇晃,衣摆飞扬。
舒景然止步不前。
“是景儿吗?”
舒景然浑身一震,哑了嗓子应道:“小叔。”
舒松回身,几十年不变的儒雅容颜,岁月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景儿不懂,小叔为何要这么做?”舒景然问道。
舒松望了望那抹暧昧月光,道:“或许是因为恨,或许是因为放不下。”
舒景然恍惚,那次内战,他被人劫骗卖进了铰链场,所以他并未看到舒家被冤枉被满门抄斩。
“景儿,我想看看安安分分做人被诬蔑被这个世界抛弃,那么我做了这战争的挑起者看万千生命在我眼皮子底下消逝又会得到怎样的报应?”
舒景然漠然,一切已成定局。
耳畔,西风瑟瑟,秋末之季,天转凉了。
易向阳将昏睡的人儿抱出浴池,立刻有侍女上来递上干净布帛。
廊道亘长,晚风习习。
拾步行走在无人的长廊,怀中的人儿鼻息浅浅深深,易向阳抿唇含笑,多情似水。
不远处,一轮硕大的弯月下,一青年蹲趴的姿势异常鬼魅。
袁三睁眼闭眼,闭眼又不甘心地睁开了眼。他手中握着当时易箪竹用来杀易显的那把剑,微微抖动。
易箪竹欠他的东西还没还,怎么可以说离开就离开呢?他要缠着他霸着他,要易箪竹把心给他!
二三:君佐府小事一二
九月初,菊满园。红枫映染天。
大战前难得的平静。
易箪竹一把扯下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气囊囊跳下了三层楼高的秋露居,单脚立在竹枝头。
院子里,袁五正挥舞着剑,耍得欢快。一边小草儿尖叫着拍手叫好。
易箪竹出声打断快乐的气氛,“袁五,你使得什么?”
袁五闻声停下动作,擦了擦汗,回道:“娇姐姐教的剑法。”
易箪竹啧啧摇头,“一大男人竟学女人的招数,丢人!”
袁五气羞了脑,但对这个外界传闻可怕的竹哥哥却只能干生气。就算易箪竹不似外人传得那般吓人,但易向阳对易箪竹的维护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
袁五恨恨甩过头,道:“那竹哥哥教小五啊。”
“好好好!竹哥哥我就好好调教调教你这个小五儿。”易箪竹跳下了竹枝。
小草儿叭咋叭咋眨眼,一脸乖巧。
易箪竹拎起袁五的剑,嗤之以鼻,“什么破东西,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以耍竹剑!”
袁五再次满脸通红,这剑是娇姐姐亲手给他做的,说真剑伤人,初学者还是用竹剑比较妥当。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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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0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0 章
但明显,易箪竹的思维不可与一般人相提并论。
易箪竹嗖抽出自己腰间挂的剑,啪啦扔给袁五。
袁五手忙脚乱接住。
“以后你就耍这把剑,那才能学到真本领,还有小草儿。”易箪竹蹲下身,语气和蔼道,“小草儿,下次小五耍剑你可不要跑那么近了看知道吗?“
小草儿嘿嘿笑着点头。
易箪竹抱起小草儿飞到一边的亭子,对院中持剑的男孩道:“小五,趁我有空,你耍一套看看。”
当天,袁五耍剑,虽觉真剑重,但凭他天资聪慧,耍得还算得心应手。
第二日,下午,易箪竹正窝在软榻上午睡。
小碧火烧屁股撞开了门。
“关门。”易箪竹低喝。
搞得小碧一头雾水,忘了自己来的初衷,关上了门走到软榻前。
易箪竹手一摇,道:“水梓,放袁三,咬。”
秋露居里传出少女恐怖的惊叫声。
袁三舔舔爪子,蹲坐在软榻边。
小碧捂着血淋淋的手臂,呜呜咽唔。
“再哭?水梓!”
小碧立马两手捂嘴,使劲摇头。
易箪竹这才懒洋洋起身,水梓上前为他披上单外衣。袁三在一旁流着哈喇子,笑得情色。
易箪竹喝口热茶,舒出一口气,才示意小碧道:“说罢。”
小碧哗啦跪倒在地,含着哭音道:“公,公子,铁青他,他受伤了。”
“死了没?”
小碧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死就不要吵我午睡。”手一挥,人又要往下倒。
袁三殷勤地为他放好软枕。
“公子!!!”
秋露居第二次传出惊恐的少女尖叫声。
易箪竹揉揉太阳穴,道:“说吧。大惊小怪的。”
易向阳住的院子里,铁青房门口围满了人。
易箪竹问:“伤哪里了?怎么伤的?谁伤的?严重不?大夫呢?”
铁青黑着脸,差点晕厥。
娇容在一边解释,“公子,是小五伤了铁青。”
“噢——”易箪竹拖长音,转头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男孩,微笑,“小五,过来你竹哥哥这边。”
袁五拖沓着最后还是站在了易箪竹面前。
“小五。”易箪竹言笑晏晏,“说说看,是用什么伤了你铁大哥的?”
袁五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一直放在身后的剑举到易箪竹面前,仍旧不吭声。
易箪竹淡淡瞟了一眼。
转而对铁青道,“小孩子耍的剑都可以伤你?铁青,你原来如此不中用!”
铁青哑舌,无法辩解。
小碧忙窜到前面,急着道:“不是的公子!是袁五耍剑,铁青想指导他,可曾想这是把真剑,铁青没防备,才会被袁五伤的。”
这事,怪谁都不是,怪就怪那个给袁五真剑的人。
易箪竹呵呵一笑,拍着袁五的脑袋,赞道:“不错!你终于像个男人了。”又对娇容喝道,“是谁给小五真剑的?娇容,小五是交由你教导的,这事你要负全部责任!”
娇容惭愧地低下了头。
易箪竹拍拍手,道:“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事,都散了!”
走之前,他对站在角落里的小草儿微微一笑。
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入夜,易向阳忙活了一天回秋露居。
两人同枕共眠的时候。
易向阳道:“箪竹,你说谁会给小五那把剑的?”
易箪竹翻了个身,四肢大张着缠上易向阳,嘟囔道:“谁知道——那人铁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易向阳宠溺地揉了揉怀中的脑袋,叹道:“是啊——好大的雄心豹子胆。”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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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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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睡梦中,易箪竹见到袁五小碧铁青追着自己满院子的跑,他尖叫着向易向阳求救。
易向阳坐在凉亭里喝茶,一旁娇容抱着小草儿笑得欢愉。
“向阳!”易箪竹惊醒。
易向阳立刻抱紧了他,关问道:“做噩梦了吗?”
易箪竹摇摇头,将自己往易向阳的怀里挤了挤,窝了窝,直到密不可分。才喟叹着,再次进入梦乡。
长夜漫漫,愿好梦长眠。
二四:回魂丹连城诀
事情的起因是漓火堂围攻留在帝都的赤家军,听说因为巫师的参与,最后漓姓族人只剩漓火堂堂主五岁的幼子漓人泪,而赤家也只剩赤上将的两个子女。从此在北平,漓姓和赤姓成了最稀少的姓氏。
帝君急急找回了镇守边疆的剩余赤家军,为的是协调帝都守备力量。
——这也成了昭文王班师回朝的借口。
帝夜军总部,主院,议事厅。
帝夜军上将墨君两手搭椅把,坐得泰然不倒。
花使火红萍一拍桌子,喝道:“帝君如此不信任帝夜军,算个什么意思?”
全怜冬正从门口走进来,乌发如瀑,白衣胜雪,听到里面的声音,他皱眉,走到墨君跟前,行礼后道:“上将,情况对帝夜军不妙,我们走胜雪峰。”
墨君颔首,这是唯一保全大局的方法。
一夜之间,帝夜军总部,人去楼空。
永乐帝的扩军行动暂告一段落,君佐大人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安内这一上头。
夜已深,灯火依旧通明。
易向阳从一堆文件书卷后探出脑袋,“这事怎么办?谁主内?谁主外?”
另一堆文书后探出卫官和参尚的脑袋,“向阳老弟怎么说?”
“不好说。”易向阳低头继续处理公务。
和参尚突然转换话题,“月公子的近况如何?”
易向阳拿了食指中指扣桌面,叹道:“很糟糕。”
易箪竹心结算解了,但厌食症却还在持续。君佐府上为此,人人愁白了头。
作为君佐府上的常客和参尚灵光一闪,道:“听说南面茶庄茶色庄主有一味药,可治百病。叫,叫,对!叫回魂丹!”
哗啦——一堆堆如山峦起伏的文书倒地,金发华服男子霍然起身,大睁了眼,如遭雷劈似地的惊诧。
和参尚吓得人往后仰,险先跌倒,抖着嗓音问:“向阳老弟,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说回魂丹?”易向阳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和参尚忙安抚着胸口,道:“是,是回魂丹。喂!向阳老弟,向阳老弟,你去哪里啊啊啊!!!”
狂风过境,易向阳冲了出去。
和参尚望着满室飞舞的灰尘,惊魂仍未定。
秋露居内,易箪竹一个人住着。
袁三吧唧吧唧啃得干脆,嘴里的籽儿吐出老远。
“我说——”扑——又是颗果籽儿,“你好歹心情舒畅了,总该吃点什么吧?这么耗着迟早要死的。”
“多话!”易箪竹头一甩,面壁不理人。
水梓捧了一手的瓜果,哎哎叹气。他家公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吃东西啊——
袁三翻个死鱼眼,道:“我刚听前院吵得厉害。”
“关我何事!”
袁三换了姿势,改蹲为趴,“你死了我也得死,还是吃点吧。”
易箪竹直接鼻孔出气。
对于吃不吃的问题,他自己也搞不定。
翌日,易箪竹面前多了一盆水灵灵亮闪闪的新鲜果子,红得深邃,绿得透亮。
“作何?”易箪竹挑眉。
对面易向阳温柔牵过他的手抱着坐下,道:“从安怀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果子,你尝个试试?”
说着,将一颗果子递到易箪竹面前。
易箪竹皱眉,人往后躲了躲,道:“算了。”
“箪竹?”
“向阳,我不是不吃,也不是有意要你担心,只是,算了。”
易向阳维持着他温雅公子无敌柔美的笑容,道:“好歹是我一片心意,你吃一颗,就一颗。”
易箪竹为难咬了一口,一转身,又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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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2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2 章
易向阳不忍,但无法,他将易箪竹揉在怀里,轻声安抚,“箪竹,没事的没事的,这并不可怕。”
并不可怕——
那天,易向阳听了和参尚的话后,匆匆驰骋去了他所说的茶色山庄,在赶去的途中,却不想遇到了易旬泽。
易旬泽完全变了个人,虽然清雅依旧,但整个人的气场明显多了一丝血腥味。
易旬泽拦住易向阳的去路,道:“你是为箪竹寻回魂丹吗?”
易向阳道:“正是。”
易旬泽就从袖中掏出一只银盒,道:“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易向阳接过,他相信易旬泽再如何变,也决计是不会害箪竹的。
待易向阳掉转马头准备回府的时候,易旬泽出声喊住了他。道:“知道箪竹为何会厌食吗?”
易向阳转身,不明所以。
那个曾令无数人如沐清风般温和的脸蛋上透出一抹诡异的红,幽幽道:“向阳,你知道在冰雪宫殿那一个月,我天天给箪竹吃的什么?喝的什么?”
易向阳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吃我所吃,喝我所喝,我的舌头是他的筷子,我的嘴唇是他的碗碟。他在我的身体上跳舞,我在他的灵魂上雕刻。他——”
林中风大,急,易旬泽衣袂飘飘,鬼魅至极。
“他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喝得下……没有我!他要如何生存!!!没有我!易箪竹就是一行尸走肉!”易旬泽狂啸,风更急更大,枯叶飞舞着盖住了阳光。
瞬间,寒意爬满了易向阳整个背脊。
箪竹,他的箪竹竟然这样度过了整整一个月。所以才会如此恨旬泽,才会恨得要杀了旬泽,杀了他自己。
心痛如狂潮涌进易向阳的身体。
易向阳柔而缓抚摸着怀中人的背,道:“箪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风雪冰霜,都有我为你分担。所以,箪竹,不要怕,不要怕我——”
易箪竹抬眸,眼中是易向阳心疼的表情,还有放在自己腰间强壮的手臂。
是了——易箪竹低下头,靠上易向阳的胸膛。是了,反复想才会反复痛,才会无法忘怀。只要不恨,只要面对,又有什么是不能忘怀的?
这夜,在易向阳柔情蜜意中,易箪竹吃了一盘果子,喝了一杯药茶,才在水梓的服侍下睡去。
天刚亮,外头就吵翻了天。
易箪竹打发水梓去探查,而他自己气定神闲地爬起床。
床角,袁三整夜整夜地守在那里。
“袁三。”易箪竹点名。
袁三嗖跳到床前屏风上趴好。
“水镜。”
一黑衣黑发男立刻出现跪在床前。
或许真是吃了东西的作用,一早起来,易箪竹就感到神清气爽,整个人焕然一新,更觉内力一夜精进。
“水镜,去带舒景然过来。”易箪竹看向咧嘴笑呵呵的袁三,道,“你,给我去查查那碗茶是什么东西。”
水镜得令消失,袁三依然趴在屏风上,看易箪竹穿衣系带,心情颇好。
“袁三。”
最想得到的人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嘛——袁三舒舒服服侧身倒了下去。
易箪竹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袁三,道:“袁三,再不去!小心我拔了你的爪牙!”
三道人影飞速跳窜在竹林深处,田间小道,农居小棚。
垫底的那人可能觉得前面的人跑得太慢了,毫无犹豫踹起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
“唔——绿柳,你做什么?”舒景然捂了屁股飞出远远一段距离。
绿柳从他身边急速闪过,只留声音幽灵似地,“老头子——”
袁三倒吊在横梁上,扔下一张纸。轻飘飘忽悠悠,落在桌上。
一张纸,密密麻麻,都是稀奇古怪的药材名。
易箪竹托腮沉思。
这药材虽稀奇,都北岛也算地大物博,加之他自己也是个药师,自知都是好药,难得。可是……
指着纸,易箪竹问:“只有这些?”
“从那碗茶里的残余只检查出这些。”袁三噗通跳到易箪竹背后,又跳上椅背。“但还有一味药,很奇特。”
易箪竹抱臂人猛得往后倾,将袁三碰倒在地。
“别跟我打哑谜。”易箪竹轻喝。
袁三摸着屁股蹲到角落,“是从未闻过的气味和成分,公子,袁三是你手把手教着长大的,没理由骗你。”
易箪竹微微扬起下巴——不知向阳是给他吃了什么?
舒景然一路被绿柳赶着来见易箪竹,虽满腹怨气,都面对两个厉害人物,他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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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3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3 章
易箪竹把手一摊,道:“给我吧。”
“给,什么?”
绿柳二话不说,抬脚又赏了舒景然一记。
舒景然踉跄几步,站稳,终于爆发,冲着绿柳拉开嗓门就要吼。绿柳动作麻利,跳将而起一把按住舒景然的嘴,将人压在墙上。
抬眉道:“叫什么叫?跳什么跳?一切回去再说!”然后在舒景然身上胡乱摸索一番,最后从舒景然腰带里掏出一块挂饰模样的四方正大小的牌子,手朝后一挥。
小牌子掉在易箪竹手心,易箪竹上下掂了两下,嘴角擒了一抹笑。
绿柳赶着舒景然出门,自己回身对屋子里的月牙弯男子道:“这东西给你,以后你与我家公子毫无瓜葛。”
易箪竹含笑点头送客。
手中的诀映着烛火,图纹妖娆。
二五:昭文王
偌大的地下宫殿,亘长的廊道,灯火妖魅。
一橘发男子漫步前行,丝质兰衫拖地摇曳,在墨黑廊柱后时隐时现。他停驻游廊转角口,对面一座水榭内,倚栏而坐的儒衫男人闻声而动。
“旬泽?”
兰衫男子单臂一展,几个轻点,于水上飘而向水榭。
舒松微笑着看着易旬泽停在自己面前,道:“功夫长进不少!”
“墨叔。”
舒松直起身,耳畔的发丝颤动,“旬泽,后悔吗?”
易旬泽低头,似乎在寻着什么,而抬头时已换上了一副冷然的表情。
“墨叔看着我长大,该是知道我的为人。”
舒松叹气,“就是知道才担心。”
“担心?”
舒松拉过易旬泽的手,道:“你从小好强,争不过显儿时就开始学会耍手段。我将君上与你认识不知是对是错。”
地下风阴冷,水更是寒气腾腾。
易旬泽道:“那墨叔呢?后悔了吗?”
舒松答道:“从帝君下旨灭我家门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知何为后悔了。”
正所谓有因必有果,因果报应因果轮回。
远处屋顶,一男人以无上的姿态睨视着他们。
九月上旬末,本该是昭文王回帝都面见帝君的日子,昭文王却突然以身体不适的借口驻兵在城外五里的地方。满朝文武百官议论纷争,皆说昭文王居心叵测,帝君不可不防。
永乐帝坐在高高的帝位上,玄色的袍服,银色的珠帘。
帝王心思,无人能懂。
君佐府内,气氛沉重,令胆小者窒息,令勇者振奋。
易向阳道:“原那易老三府上的教书先生舒墨然就是内战后失踪的蝴蝶公子——舒松。”
易老三五十寿宴前夜,易箪竹命水梓找易向阳,就为此事。
但是,易箪竹不满地冷哼,“二个月前的事了,现在才查出来。”
侍从中一碧衣少女使劲擦汗。
袁三鼓吹道:“君佐大人的办事效率实在欠佳啊——”
易箪竹盖茶不表态。
坐看热闹的几人嘻嘻低笑。
碧衣少女气得直跺脚,不顾娇容眼神示意冲到易向阳面前,跪下,道:“是小碧无能,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哦——”袁三拉长音叹道,“这么重要的事,君佐大人竟然交给一女子办理。”
易向阳眉心颤抖,茶几另一头的易箪竹依旧盖茶不语。
袁三的耻笑声更大。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袁三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声。
易箪竹将茶杯放置一边,对易向阳道:“茶冷了。”
易向阳收回视线,倾身为易箪竹倒茶。
那袁三一见二人气氛和洽,气上脑门,张嘴欲要说些挑衅的话。
易箪竹回手一巴掌甩上,头也不回道:“袁三,退到一边去。没你说话的份!”
袁三瞪大了眼,只须臾的功夫,乖乖收起所有针芒,钻进了只属于他的黑暗。
正上方,一如猫般沉静的男人冷眼看着地下的一切。
苍劲俊朗的五官是岁月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的印迹,他便是为人称道,为他国将领赞赏的男人——昭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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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4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4 章
昭文王沉下脸色,打破这场闹剧,道:“煜君的动作很快。”动作快到他来不及将最强兵力全部集中在帝都。
“昭文王放心,内城的安危由帝御军维护。”帝御军指挥者易向阳保证道。
“只是……”和参尚低吟道,“若是煜君将重心放在边境,又该如何?”
昭文王笑,狂放不羁,“参尚小儿还是这般顾虑多心。”
和参尚立刻会意,抱拳道:“有昭文王这话,参尚安心了。”
昭文王沉静的脸上,烛光摇摇晃晃,好似在上演一场浴血奋战。
底下所有人都禁不住吞了口口水。
待非君佐府的人离去后,易向阳留住了易箪竹。
“箪竹,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易箪竹走回来,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死粘着易箪竹不放的袁家三子也折回身,蹲在老地方。
“箪竹。”易向阳迟疑着开口,“如果我杀了旬泽,你会怎样?”
“你说怎样?”易箪竹无意识得咬住了指骨。
易向阳心头一颤,这个问题烦恼了他好几个晚上,但要来的总归要来,躲是懦弱者的表现。他易向阳不是!
“箪竹。”易向阳起身拉下易箪竹的手,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旬泽杀了我,你会怎样?”
易箪竹猛地抬头盯住易向阳,喃喃道:“会怎样?”
易向阳柔笑,“箪竹,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一切就绪,昭文王得到的可靠消息,煜君的大军不出三日就会兵临城下,到时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他说的好像马上就会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似的。
易箪竹啪甩开易向阳的手,拎起袁三的衣领就往外走。边走边语气不善地道:“不会怎样,就那样,他若是死了道遂了我的意。你若是死了——有本事你就死给我看!”
身后,易向阳竟在这斥骂声中展开了迷人的笑容。
第二日,易箪竹突然闲心大发,趁易向阳上皇城办事,而领了一班大大小小上城中心热闹地带闲逛。
指着拥挤大道上的一辆豪华的四匹马马车,道:“谁家如何大气派?”
受气颇多怨气最深的小碧嘟嘴自语,全天下派头最大的就是月公子您了!
“小碧,你在絮絮叨叨个什么劲!”袁五横眉竖目。
袁三舔唇笑:“果然是自家兄弟。”
袁五横着眉转而对袁三竖目。他们虽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打出生都未碰过面。
而此时茶肆外头的大道上,一对俏丽姐妹追着一鹅黄长衫的男子齐声大喊。
“少爷少爷!您等等大丫(小丫)啊!”
哒哒哒——那辆引起易箪竹注意的豪华四匹马车停在那名男子面前,从车厢里走下一个短发白袍少年。
“上车。”那少年干脆利落抛下两字便坐到了左手边的驾车位,右手边已坐了个冷酷鹰眼男人。
“少爷——”那两女子挥着手还是没有赶上。
易箪竹拈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几人好生熟悉。
雍容华贵的车厢内,谪仙男子侧卧在紫檀软榻上,侍女递上香茶,赶车的少年不断挥鞭加急。
“白言,落有没有教过你?”
金骨折扇摇啊摇,默不作声。
云子夜笑,笑声空灵绝唱。“真是个孩子。”
回应的是白言的怒目而视。
但云子夜根本不放在心上,问这世间有什么是值得他云族族长另眼相看的?
“因果轮回,一切看天,亦是看你自己。”
白言惊诧回头,却瞧见对方精致的不可方物的容颜,云淡风轻地笑着。
“回去吧——”云子夜缓缓闭上了眼。
而白言低下了头,兀自沉思。
他无法阻止易旬泽加入这场混战,他亦无法帮助易旬泽推翻永乐帝的政权统治。关乎一个国家的命运,他小小一白族巫师,没能力也没资格插手。
就算他插手,想到这里白言看了看对面闭目养神的谪仙男子,自嘲道:该死的云子夜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那么暂时,他将踏上返乡之路,与这个国家告别了——
二六:凤凰连玉
永乐帝在位第五年,九月初十,反军从北平城的北面鸦禄门攻入,比昭文王预测的提前了一天。
那天夜里更敲了三下,守城的两个士兵相约煮了一盅烧刀子,对饮不忘感叹这风从西向东,冬天不远。
一骑棕毛良驹飞驰而至,翻下一个身姿挺拔的灰衣青年。那青年二话不说直接爬上城门,极目远眺,手里放出一枚长箭。箭冲入天,哗得在天空绽开炫目的花火,刹那间似乎整座城的天都亮了。
远方传来呐喊声,敲锣鸣笛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从城门两侧面窜出一群士兵,在城门前站成十排二十列,总共二百人。
那两个守城的士兵放下酒碗,踢了炉子,翻手脱去袍子,就上来几个军人为他们换上军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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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5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5 章
铁青垂头跪在城门前,“大人,大军马上就到。”
易向阳一身红色黑纹外袍,腰间珠玉琳琅。大风扬起那头纯金色的长发,蔓延出噬血的气息。
“带兵的应该会是舒才子,蝴蝶公子如今是领军先发,煜君怕是无良才了。”昭文王披上重甲硬盔,两眼炯炯。
天凌军总计三千,却可敌敌人三万。
城门内的士兵还在不断增加,不消片刻,城门上已黑压压的一片。
昭文王身披乌金甲,手持凌云枪,破碎的烽火打在他略显粗旷的脸上,他仰天纵笑。
“兄弟们,哥与你们一道,将那乱臣贼子生擒活剥,让全天下的人瞧瞧我们天凌军的厉害。”
“吼吼吼!!!”
城门一开,万千军马冲了进来。领队的果然是舒松,他儒雅的五官在看到昭文王一刹那皱成一团。
枪与刀交锋,战火瞬间引发。
一千天凌军面对十万的反军还是蚍蜉撼大树,坚持了半炷香的时间,五万帝御军及时赶到。
和参尚的马停在易向阳跟前,狐狸眼眯成两条狭长的线,“这里就交给昭文王和本官,向阳老弟快去皇都保护帝君。”
后头惨烈悲壮的嘶吼声,血肉乱飞。易向阳策马奔驰,直达皇都。
维护皇城的三千帝御军不剩一半,易旬泽清丽的笑容在一片刀光剑影血肉乱飞中是那般突兀。
这一战到第三天还没有结束,整座城除了震天的呐喊声,别的声音一概淹没。城里什么行当都停了,家家门窗紧闭,热闹的街道,刮着萧索的西风。
一直到十三日晚上才有人敢走出来,站在空旷的大道上,面对瑟瑟西风,那人大声尖叫着,疯跑在尸横遍野的大道上。
人声鼎沸的大道,只余游魂依依呀呀。
皇都东边大门,煜君站在祈福台上,神情淡漠,玉雕的脸庞上战火浮动。
煜君面朝大殿方向,风鼓吹起宽大拖地的袍袖,发丝飞扬在空中,“永乐,本君回来了。”
台下一片吵杂,反军长枪敲打,脚跺地,极有节奏地呐喊,“煜君为帝!永乐为寇!煜君为帝!永乐为寇!”
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帝御军整齐排开,让出一条道。
煜君挥手,反军立时噤声。
道上走出一女子,花容月貌媚笑不止。她举起右手,指上挂一玉块。
煜君抿唇,微微扬眉。
永乐帝但笑不语,又从胸前扯下一块玉块。将之二者合并在一起,竟是纹丝不差。
煜君微微吃惊,摸了摸腰间,抬头又换上了另一幅容颜。镇定不慌,好似万千变化都无法动摇他必胜的地位。
煜君轻蔑地瞧着脚下众生,神态高雅迤逦,“永乐,一块玉岂能扭转乾坤?”
“那是自然。”城门上,昭文王面无表情,在煜君的惊讶的眼眸中,昭文王平淡地道来,“然这四十万大军可否扭转乾坤?”
“想不到,想不到。”煜君突然抚掌大笑,“永乐还是如此爱算计啊!哈——”
“大皇兄,这帝王梦你何时才能放弃?”永乐帝被赶来的林家军和九王爷的小骑将拥上龙座,她一身黑色皇袍,金线绣飞龙,头顶珠冠,半张脸都被珠帘遮住,正中的夜明珠光彩夺目。
“呵——成王败寇,多说无益。”煜君惨然一笑,飞身一跃。一如五年前那般跳下悬崖的毅然。而这次他却是跳向了枪头冲天的士兵群中。
同一时间,昭文王从马背上飞跃而起。
四下,无声。
昭文王握着一条纯白天蚕丝衫俯跪在永乐帝跟前,高呼,“千秋大业!帝君永霸!”
怔愣只在一个断点,下一断点,所有人都跪下高呼——千秋大业!帝君永霸!
第二次内战最后以主事者的决然而告终。
永乐帝当场处死了所有反军,将主事者全部打入天牢,困死终生。
第二日早朝,昭文王提出远离朝政,辞去骠勇将军一职。
永乐帝挽留,道:“昭文王此举为何?”
昭文王道:“两次内战,累了。”
不是借口的借口,无人敢过问真正因由。
昭文王离开北平城,腰间缠着那段纯白天蚕丝衫。
秋末,入冬。
易水堂放出消息,说是易水堂原堂主易惊寒病愈,继续担任堂主一职。这又是一场参活着阴谋的闹剧。
易箪竹坐在昭文王府后门,听老管家唠叨那段尘封的往事。
——凤凰连玉,左凤右凰。
当年老帝君将凤玉交给刚刚成年的煜君,道,龙者为王。又将凰玉给了年仅八岁的永乐,什么都没说只是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大皇子煜君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深得百官拥戴,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七公主小小年纪已经出落的款款大方,和已故的前皇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从小聪慧狡黠,是整个皇都里的妖精,谁见了谁都要躲得远远的。唯有当时的三皇子文嘉最疼她,天天把她当掌心宝呵护着。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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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6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6 章
文嘉皇子善武少才,但人品佳,个性好,广结好友,只要入得了他眼的,管他是富家子弟还是江湖草莽,各个称兄道弟。
如此个性迥异的两位皇子,老帝君却立文嘉皇子为太子。此言一出,朝野喧哗。奏折连连,但老帝君就是金口不改。
后宫传闻,说老帝君念旧情。文嘉皇子和永乐公主的母妃早逝,而现今皇后曾经的颜妃生性多妒。但此二位女子却曾是那深宫后院中一对无话不谈的姐妹花。
老帝君一崩,煜君立刻集结几个大臣逼宫。文嘉拿出圣旨,宣读永乐为帝。整个国家都沸腾了,这女子当帝君还是头一遭。可是,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帝君永乐四字。且,当时的太子文嘉鼎力支持,站出来说誓死效忠永乐帝。那个年仅十九岁的年轻女子就这样坐在了龙椅宝座,坐守江山。
不到半年的时间,煜君掀杆造反,得到了四大药堂之一西金堂和官宦世家舒家的支持。内战由此爆发。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谁是谁的胜者?
煜君本领高强,绝学兰香手无人可敌;永乐帝年纪轻轻,手段狠毒,诡计多端。
煜君输了,永乐帝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昭文王走了,北岛国的安危谁来维护?
这都是后话,还不到要易箪竹来操心。
告辞老管家,易箪竹心事重重走到了易老三府。
头上,气势磅礴的高大建筑物一排又一排。这是整个易姓家族的庞大家业。
易箪竹愣愣出神。
往事不堪回首,他又何须回首?他若回首,那回首处已没有人在等着他了。一切都已成一场虚无缥缈,破碎的梦。
易显为他所杀,舒松被打入天牢,易旬泽不知去向,易老三夫人痛失二子病倒在床,也已是无力回天。
五岁那年发生的事,事中的相关人,一个接一个离去。
易箪竹自嘲笑,笑唯有自己,活着,然后看着。
“箪竹。”
一声呼唤,易箪竹呆立当场,不敢回过身去。
二七:月牙弯(一)
袁三问易向阳:“君佐大人,你可曾有怕过?”
易向阳回道:“有何可怕!或死或生,不过是一个字!”
袁三啪啪抚掌,大笑不止,“君佐大人,风度令袁三佩服。”
袁三这话明显话中有话,绝非好意!但,易向阳没有多心。
易家族地,易老三府,正门外。
易箪竹面朝大门,眼中空无一物。
“箪竹。是二哥,不高兴吗?”
高兴?易箪竹咧了嘴,笑无声。
易旬泽从背后抱住易箪竹,在易箪竹耳边亲昵呢喃道:“箪竹,和二哥走吧。天涯海角,都和二哥在一起。”
易箪竹说:“好。”语气平淡到令自己都不可思议。
背后那人狂喜,掰过易箪竹的身子,吻上了易箪竹的唇。
易箪竹睁大着眼,眼底是狰狞的恐怖杀意。
一把匕首抵在易旬泽的脖子上。
凉意嗖一下窜遍易旬泽全身,但易旬泽依然用各种姿势吻着易箪竹的唇不放。
“箪竹。”他的唇含住易箪竹的唇,柔情款款而道,“你不舍得的。你的这里,这里,这里——都曾是二哥的。”
易旬泽的手游走在易箪竹全身,最后停在易箪竹的心口,道:“这里,也应该是二哥的。”
利刃沿着脖颈而下,停在后背心脏的位置。
四下无声,只有风过柳枝倒,秋凉,希索。
易旬泽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清隽的脸蛋上,苍白无色。
刀往下刺,不停往下刺,只听得扑哧一声,易旬泽倒在易箪竹怀里。他嘴角挂着笑,缓缓倒下。
易旬泽眼中含情,抚上易箪竹的脸,凭着最后一口气,像哄小孩子一样道:“箪竹,我的好箪竹,你最乖了。箪竹不哭啊,二哥疼。”
易箪竹闭眼,刀深深插进易旬泽的身体,只露了刀柄在外。
他松开手,怀里的人已没了动静。
安静的,冰冷的。
易箪竹仰起了头。
他颓然跪倒在空荡的街道上,两旁房屋连绵,却再没有他熟悉的,流连的东西。
易显的死,或许可以说是易显自己的意愿,那么易旬泽的死却完全是易箪竹的所为。
这是易箪竹弑兄的罪名。
易向阳不知得了哪路消息,匆匆赶来。
当看到昔日称兄道弟的挚爱和至交,一个死了,一个空了,易向阳不禁踉跄着倒退两步,才扶着墙站稳了身子。
一切都晚了吗?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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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7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7 章
易向阳抱起了易箪竹,可易箪竹拉着易旬泽的衣襟不放。
易向阳叹气,招手要人将易旬泽放到易箪竹身侧,驱马回了君佐府。
万事太平,永乐帝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君佐大人却日日夜夜对着不声不响的人哀声叹气,离不开,放不下,只好将他放在自己眼所能及的地方。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易旬泽的死的确出乎易向阳所料,本以为易箪竹虽恨他二哥,但因为有易显之死在先,加之那日易箪竹一席话,易向阳总认为易箪竹对易旬泽恨是恨,但下不了这狠手杀之而快。
不!是杀之,而不快!
易箪竹若是快,又岂会整日行尸走肉那般,浑浑噩噩?
“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易向阳抱着心爱的人儿,反反复复念着这一句。
有时候,易向阳还会自我厌恶的想,是不是因为他迟了一步?是不是箪竹也在责怪着自己?当时他若是能早一步到,那么旬泽就不会死,箪竹也不用……
可是,易旬泽死了,易箪竹整个人都空了。
这便是现实——残酷到令君佐大人皱紧了眉头,消瘦了身子。
袁三看不下去,双手托腮蹲在易箪竹面前。
看着看着,袁三翘了嘴角,道:“公子,你真真好看!”说完,趁四下无人,扑上去,吧唧啃了一口。
犹觉不过瘾,正欲大行不敬之行为,却碰触到易箪竹暗色的眸子。袁三心头一震,挪着屁股退开。
“公子。”袁三掐了嗓子,问,“活着是不是很累?”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站了起来,易箪竹半启眼睑,道:“何意?”
这是易箪竹在杀了易旬泽后首次开口,声音沙哑得近乎一百岁老者。
但袁三却闻之如天外之音,心神荡漾,满脸陶醉之意。
易箪竹厌恶地皱起了眉头,道:“袁三,你跟我多久了?”
“十五六年了吧。”袁三扳着手指数道。
易箪竹看向门外,道:“那还不知道我的为人。”
袁三惊讶抬起头。
背光处,易箪竹整个人似乎都要消失了。
易向阳回府,却发现秋露居里空空如也。他狂乱地奔走在每一条廊道,冲进每一间屋子。没人,这里没人,这里也没人!这里还是没人!人,在哪里?哪里有人?
易向阳冲出屋子,站在匾牌下,抬头,秋露居三个字直直击向了他。
整个人僵立当场。
死寂无声,万籁俱寂。风不着痕迹地刮走了他的发簪,金发水泻般披了他一身。
“大人。”娇容轻唤。
易向阳状似无事,负手而立。
风萧萧,雨淅淅。院落风大,竹影摇曳,全向一边倒。
“大人——”那些跟随他左右的侍从们全部跪下。
重重雨帘中,一男子持伞等在桥上。
萤河桥下,几个孩子正在玩他们的游戏。小雨淅淅沥沥,欢笑声阵阵,不绝于耳。
易箪竹收起了伞,准备离开。
后头有人大喊,“公子!”然后是急急的脚步声和喘气声。
易箪竹将伞往后一抛,袁三跳起来接住,又撑了伞跳上桥栏,举过易箪竹的头顶。
“如何?”
袁三伸长手臂,行走在狭窄的桥栏上。“还是那样。只打听到君佐大人当天似乎是朝着南面茶庄的方向去的。”
易箪竹朝着无人的空气,下令:“南面茶庄。”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还在继续。山间小道上,一辆马车吧嗒吧嗒,赶车人是个二十方出头的黑衣劲装男子。
掠过森林,便是视野开阔的平地。雨幕之下,芳草摇摆,古树沧桑。
茶庄的门打开,走出一名身着五色彩衣的蒙纱女子,冲着下了马车的灰金色长发男子弯身行礼。
那女子领着一干人等进入庄内,正堂上,一紫灰色及腰长发的男人端坐而待。其容颜清丽绝艳,可谓魅惑众生,而左脸上张狂的红色图腾,更添其鬼魅。
“可是为此而来?”欧阳香木指了指他右手边的长颈白玉瓷瓶。
易箪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让水梓递上了一张药单。
欧阳香木银色的眸子瞟过药单,微微颤动,随即道:“便是这个了。”
易箪竹问:“庄主知道是什么东西?“
欧阳香木笑了,笑得清冷淡漠,“回魂丹,亦称续心。”
易箪竹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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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8 章
月牙弯/往事如风改 作者:小茄子/谈色变
第 48 章
欧阳香木继续道:“世人皆传回魂丹包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是乃价值之宝物也。”
“那真正效果呢?”袁三插嘴道。
欧阳香木懒懒侧身,“治百病,接心脉,但起死回生……人死岂能复生?”
有那么一瞬间,易箪竹感到自己心跳快了一拍,但瞬间又平静下来。
果然——起死回生,谬谈!
易箪竹等人出门告辞的时候,欧阳香木单独留下了易箪竹。
望着易箪竹冰霜般的脸蛋,欧阳香木幽幽道:“有得必有失,这是子夜的原则。”
“云,子夜?”这是个世人皆知的名号。
欧阳香木道:“回魂丹是子夜的东西,他将世间万物安排规矩在自己的原则中。所以……”
“所以我服用了回魂丹,便必须要失去某物?”易箪竹挑眉。
欧阳香木送客出门,不再多言。
袁三摸了摸腰间的剑,跟上易箪竹的脚步。
“公子是不是在想易旬泽的死?”
嘭——袁三撞上了前面人的背。
易箪竹甩手一巴掌打在袁三脸上,袁三被他甩出几十米,倒在地上。易箪竹看都没看他,跳上了马车。
袁三摸着自己的脸蛋,鄙夷地笑着,追上了离开茶庄的马车。
易箪竹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巫师上门的一天。一如当年他在铰链场,一如当年他在帝夜军总部。
只是说会来取报酬的谪仙男子却迟迟未出现。
二八:月牙弯(二)(END)
时值仲冬,十一月,小雪飘飞。
在不点灯的屋子里,易箪竹问袁三,“我将水梓给你,你走吧。”
袁三愣了一下,歪了脑袋道:“公子欠袁三的可不止一个水梓。”
水梓啪嗒跪倒在易箪竹面前,急声道:“水梓要一辈子跟着公子服侍公子,请公子不要赶水梓走。”说着,呜呜呜哭了起来。
外头风雪飘扬,刮进了屋子里,寒风无孔不入。易箪竹下意识抖了抖。一件衣衫盖在他的肩头,易箪竹转头去看,袁三持剑跪在地上。
他眼睛亮得像要吃了自己,“公子,袁三说过,只要公子死了,袁三就用这把剑了结自己。”
易箪竹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什么在一块块塌陷。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座北平城。
一个雨雪夜,一华服男子站在门口,怔怔望着屋子里的人。
“箪竹,你还在躲什么?”易向阳抱着易箪竹,声音有些梗咽。对于立于万人之上的男子而言,这样三番四次的追逐的确难得,也的确折腾人。
易箪竹软软靠上易向阳的肩,心里那个地方开始土崩瓦解。
他是在躲什么?还是在坚持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可只是这样靠着,这样肌肤相亲,却觉得温暖,觉得足够了。
当夜,易向阳就接易箪竹回了君佐府,秋露居,立刻又热闹了起来。
易箪竹将诀交到易向阳手里的时候,易向阳愣了下,即刻了然。
易向阳握着手中的诀,望着易箪竹平和的脸时,他还是微微心酸。
——这东西当初箪竹拿了是为了救旬泽的吧?只是,现在无用了。
大殿早朝上,有人提议将那些反贼都给杀了,以绝后患。其实丢入天牢那地方就跟死刑无差了,可就是有人不放心,活人总存在着危险。
永乐帝笑得颇有意味,“爱卿说得有理,不过,本王想听听君佐的见解。”
一下子就把麻烦丢给了易向阳。
君佐易向阳,二十岁,风范却是无人可比。
“臣有一事相求。”
“直说。”永乐帝吹了吹妖艳的丹蔻,全然不顾这是在庄严威武的大殿上。而下面的臣子们似乎也习以为常,一个个低头不语,神色漠然。
易向阳把东西交给卫官和参尚,和参尚又交给永乐帝。
永乐帝弹弹袖摆,懒懒开口,“诀,本王给过一个人,本来是打算给他条活路的。君佐,尽管提出来,什么要求本王都答应你。”
“请帝君放过舒松,这是舒大学士给他儿子的免死令牌。”
永乐帝只是把眼角弯起,十分狡诈,道:“向阳,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
易向阳下朝回府,心中喜喜往秋露居赶。
然则等待他的依旧是空荡荡的屋子,和小碧咽唔的哭泣。
易向阳感到浑身无力,倒在椅子上——累的,不止是箪竹,他也感到累了。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辆马车嘀哒嘀哒向前行驶。没有人赶车,慢悠悠行进在通往君佐府的山间田道上。
风扬起了车帘,车内一男子趴睡,安详。易向阳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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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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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怎样都好,只要箪竹还在他身边就好。易向阳这样想着,却忽略了一些东西。
易箪竹醒来,睁着睡眼惺忪,问:“你是谁?”
易向阳愣在当场,瞳孔放大。
门外侍女不知,推门送茶而入。
大门吱嘎,怪声怪气。
易向阳猛然回神,呵呵笑道:“箪竹,莫要和我开这个玩笑。”他坐到床畔,扶起易箪竹的身子,柔情蜜意,“你这一去一回的,我还真是担心,以后可别那样了。不然你非要我哭着求你留下来吗?”
易箪竹眼中清纯干净,无一杂物,道:“我是谁?”
呵——哈——易向阳仰头大笑,“箪竹,你原来这么幽默的!”
“箪竹是谁?”
“啪——”易向阳拾起一巴掌就甩在易箪竹脸上,又莫名盯着自己的手掌,然后盯着易箪竹的脸蛋。他呵呵呵呵笑个不停。
“箪竹!”只那么一瞬,易向阳一把紧紧将抚着脸蛋不明所以的男子拥进了怀里,深情喊着,“箪竹,箪竹,箪竹……告诉我这只是你的坏心眼,只是你对我因为没有阻止你杀旬泽的惩罚,只是你气我当时没能及时将你从冰雪宫殿救出的惩罚,告诉我,告诉我,你是易箪竹,是我的箪竹。”
靠在易向阳胸口,易箪竹无措地听着这个男子的心跳。
你是谁?我是谁?谁是谁?
易箪竹再次失忆,然这次不是选择性失忆,而是如初生婴儿那般,将自己二十一年的岁月全数忘记。
当医师得出这样的诊断结果后,秋露居里死寂一片。
任何人都不敢靠近这个时候的易向阳,在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各个悲哀地转过了头。
命运往往喜欢作弄人,并以此为乐。
易向阳瞧着易箪竹,瞧得那么认真,那么深情,眼角泛红,但还是强忍着说:“好好好,我们从头来,没关系,箪竹,我们从头再来。”
开春后,君佐府内处处,鸟语花香。
最近,易箪竹一直做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同一个人,那个人遗世独立风华绝代,问:“不后悔吗?”
易箪竹看到自己站在那人的下风口,答:“绝不后悔。”
那人跳下乱石,脚步轻挪,脚不着地,走到易箪竹面前,抚着他的脸蛋,道:“第一次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第二次依旧是他人百般委托,第三次却是你自投罗网。易箪竹,我云子夜办事一向有规则,有得必有失,因果轮回。这后果,你真要一人承担。”
“只能一人承担。”
那人笑,笑声空灵,“万物之始,天地开化。我便让你重新来过,酸甜苦辣生老病死,让欠你的人补还给你,让你欠的人一辈子欠着。”
骤起的风,将那人的身影吹得弥散,而易箪竹却站在场外看着自己缓缓倒下。
他,无能为力。
每每这个时候,梦断了,人也就醒了。
然后抬头就会发现易向阳安和的睡脸,易箪竹会莫名的揪心,难道这就是亏欠的报应?
有次,易箪竹心血来潮问易向阳,“我以前可有欠你什么没还的?”
易向阳眼神温柔,牵过易箪竹的手,贴着胸口,道:“欠了好多。”
“你一样一样说说看,或许有什么是我可以还的。”
“欠太多了,还不起。”
易箪竹有些气闷,道:“你不说,我自然是还不起了。”
易向阳举起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又放回胸口,“箪竹,你欠我的就让它欠着,我欠你的,我会用一辈子来还。”
易箪竹眨眼,觉得易向阳这人实在奇怪——自己欠他的不用还,他欠自己的却要赔上一辈子来还。“向阳,你这人……好生令人不懂。”
易箪竹不懂,易向阳不在乎,只是用柔情万千包容着他。
易箪竹人不记得了,但一些习惯还是没有改变,他时常拉着易向阳跑到秋露居院子的那颗老桂树下,抬头仰望树梢,指着最顶上的那枝枝干道:“似曾相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易向阳心生涟漪。他把易箪竹的手握得更紧,“箪竹,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
易箪竹似懂非懂瞧着易向阳,骂:“傻子。”甩手,跑到一边自个儿玩去了。
这个时候,易向阳都会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叹——这样也不错。
“箪竹,秋深露更重,待向阳花开。”
易箪竹回头,眉眼乱飞,虽然仍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却会翘着嘴角笑得没心没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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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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