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江心》 分卷阅读1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 《云起江心》乌邦那 文案: 大晟末年,六皇子容旬在卞州一战中,银甲跃马,直取敌人首级,以战神之姿,挽救国家于风雨飘摇中,更吸引了神秘的少年鼎力相助。那位少年给他写信,告诉他“今日弦月微明,似笑且静,便想起容大哥,望你一切安好。” 只是很多年以后,那个会叫他容大哥的少年,让容旬国破家亡,甚至不惜瞒天过海,将他绑在身边。 内容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旬,龙修 ┃ 配角:石川海,长乐 ┃ 其它:监禁 第1章 初见 大晟边境卞州,初春里新发的草木像南方的新柳,细细的嫩绿色隐含着勃发的生机,这一片绿色为城里饱受战火纷扰的民众带来了一些慰藉。妇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来到田间野地,播下新一年的种子或找些初长的野菜,毕竟在物资匮乏的战乱期间,哪怕熬个野菜粥也是难得的美味。 赤西的军队在最近一场对决中失败,原本黑压压直逼卞州城的大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不甘又无奈的退去数十里。 大晟将军石川海一边整顿着边防哨岗等事,一边也难得大方的让将士们享受短暂的轮岗制,在上一场战争中取得胜利的将士们,终于得以喘息。这两天,城里各处都能看到便服与军服混穿的男人们,一小群一小群的凑在一起,赌博是万万不可的,但喝酒喝茶、聊天说地也是不错的闲暇时光。 城西官办书信摊位上,更是从早到晚排满了队伍,识字的自己拿来了书信要帮忙递送,不识字的则轮着口述些自己安好,要父母妻子多添衣加饭之类的嘱咐,代笔先生洋洋洒洒喜上眉梢,不时总有那内心情意绵绵的将士,红着脸说出几句情话,一起排队的同袍好友便毫不留情的放肆嗤笑起来,若是闭上眼睛听着这一阵阵的笑声,大约谁也想不到这里是随时有人丧命的边关战场。 虽然嗤笑归嗤笑,但谁不曾偷偷感慨古来将士几人还,于是前一刻嗤笑着的人轮到自己时,也是红着脸或红着眼,把该说的想说的都赶紧说了。 茶馆里也热热闹闹的不同往日,男人们围坐畅谈畅饮,既服兵役,便是休息也总是放不下战场, “今天又看到军队过来了,没记错的话,这已是第六次增加驻兵了吧……”一个中年男子端着茶杯对同伴说着,成熟淡漠的表情里有隐约的担忧,他的小臂从宽松的便服中露出来,半个鹰爪纹身若隐若现。 从过去数十年开始,赤西就在边关骚扰不断,一直是大晟最大的敌人,尤其从大晟上任皇帝开始,更是从劫掠一番就走逐渐演变成攻城略地,嚣张残忍罄竹难书,十几年前,新帝即位,赤西趁机一路从卞州进攻,连破三州直逼苑州,眼看就要破城压兵景都,将门世家石宇楼以中年之龄,被皇帝任命为清西将军,从景都出发,一路往北,数年努力才换来卞州重归版图,但自己也在宛州混战中不幸罹难,当时随他一起出征的长子石川海袭了清西将军的爵位,临阵发誓要将赤西打回去才算完。 石川海当时不过十九岁,但勇猛果敢颇胜其父,数次短兵相接都大胜而归,很快便士气大振。 另一个不得不提的,还有当年石宇楼带在身边时年仅九岁的大晟六皇子容旬,在石宇楼罹难之时,以十三岁的弱龄披甲上阵,配合石川海完成了人生的首次大捷。随着他逐渐长大,身披银甲冲锋陷阵的英姿越发浓烈,每一次持剑杀敌的故事至今依然是将士们的回忆。 这个长相秀气,仍在战场上显得十分单薄的少年,现在已经是大晟将士们最敬仰和信任的主心骨。 五年时光转眼即逝,容旬和石川海已经完成石宇楼当年遗愿,将卞州牢牢控制在大晟军力之下。 为了永绝后患,大晟现任皇帝便开始不断将军队派往这里,甚至大有将这里当成新兵训练场的意图,是不是派一堆人来,让将领们带着厮杀两场就调回景都或南部藩地。 只是可怜了边关将领们,要一肩扛起两个中单,更何况大家皆知皇帝不喜爱六皇子,当年若非石将军带了出来,只怕在那宫里得吃不少苦头,即使是现在,守卫国门不仅被当成他应尽的义务,偶尔新兵损失过大,便免不了被朝廷斥责一顿。 哎,每每此时,石川海的怒火总是比那位六皇子还要大,中年人真担心哪天自己的主将突然就调转马头,直接把那长剑射到景都去了。 “怕什么?只要有咱们六殿下和石将军镇着,十个赤西也不是对手!”年轻的声音高高的亮了出来,是一个刚好轮休出来喝酒的年轻将士。 “就是,你没见上次,六殿下追那些杂碎们跟条狗似的!我还记得他一箭射向那二皇子,隔那么远!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啊。” “哈哈哈,什么赤西,我看很快就要完蛋啦!” 一声声的附和接连响起,都是年轻气盛,充满了饱满的热情。 中年男子没有再说话,他也是军中一员,大战当前,他绝不会打击自己同袍的气势,只是自己心中不安——自己只看到增兵,没看到增粮,这些年轻人也只看到边关大捷,却看不到离此遥远的内忧。 他内心叹了口气,想起京中老父来信,谈及境内旱涝四起而朝廷依然歌舞升平,只怕战火继续将难以为继,“念你年岁渐长,为父思来想去,已为你谋了个轻松差事,不如趁局势未乱早早回来。” 思及信中老父的恳词商谈,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将手中茶盏一饮而尽。他如何能回去?上天给了大晟最忠心勇猛的英雄,但他知道,大晟不比开朝的盛势,从上上任陛下开始,离贤明二字也越来越远,敌人的野心自然不愿意再遮掩了,回去又如何,国家若亡,那几亩薄田又有何用? 眼下赤西暂退,但西边辛国韬光养晦已久,只怕一朝崛起比赤西麻烦数倍。 想到这里,中年人眼里满是苍凉,他转过头,街上的两个人影突然走入视线里。 高个子那个,年约二十五,剑眉星目,脸色黝黑菱角分明,一身靛蓝的便服也盖不住放肆的飞扬神色,可不就是自己的主将,大晟将军石川海吗。 比石川海矮了一个头,一身素白长袍,头发随意绑了个髻垂在脑后,五官俊秀柔和,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健康英气,除了那位不做他想。 中年男子赶紧放下茶盏,一溜身出了茶馆向二人赶去,临到跟前微微做了个揖,小声问候道:“殿下,将军……” 石川海一见他就被吓到了,赶忙抬手说道“停停停,如果你要念叨的话赶紧停下来。我说陈大统领呀,你今天轮休呀,我们就出来散散步,不用你安排的,城中安全的很嘛,你赶紧的,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 喝茶喝茶去,好嘛?” 被打断的陈如善只好点点头,又看了看容旬那张天然带笑的脸上笑意更浓:“石大哥说我闷在营帐里算这算那没意思,硬拖了我出来,没来得及跟你报备。” 陈如善也跟着笑了笑,心想将军做得对,便不再说话,跟着二人在城里晃荡。 容旬原本心情不错,但一路走来,看到城中房屋凋敝,居民们面有菜色,眉头不觉已经皱了起来,不想再这么浪费时间闲逛了,正想返身回营地,忽听得对面街角一阵骂声响起。 三人对望一眼,走了过去。 拨开人群,看到是几个老者在喝骂一个中年妇人,老者声声“奸细”、“滚出”之喝骂,那妇人只低头抽泣,一声也不敢回。 容旬看了眼围观人群,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雷厉风行的石川海已经忍不住,张嘴就要呵斥出声,却不想,有人比他还快。 “住手!”,一声低沉的爆喝响起,几个老者被吓的一时噤言,容旬往后看去,一个年约四十的布衣长者走了过来,他瘦骨嶙峋,蓄着小山羊胡子,面容和蔼,却给人周全精明的感觉。他边走边说道:“欺辱妇孺,是为人长者的行径吗!?” 老者一愣,又反应过来,一人高声说道:“你知道什么?这奸妇可不是我大晟的子民,你还为她开脱?可怜我幼儿战死沙场!我怎么容得下、容得下这奸妇继续留在这里!?”说着,他老泪纵横,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围观民众里便响起了哀婉叹息的声音。 容旬那长者眉头紧皱,担心他们吵起来,又见那妇人虽然眼角有些关外人的样子,但服饰动作显然是久居于此,便疾步向前走到二人中间。 容旬一出现,已有两三个围观者认出了他们,另一个老人见又有人出来劝架,杵着拐杖就想骂,陈如善低低喝住他,老人见陈如善就知道他是当兵的,手一抖不敢再高声说话。 容旬走到妇人面前,柔声问道:“他们说你是关外人,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是嫁来此地还是怎样?” 妇人见容旬长得俊秀,声音也柔和,又有着帮手的样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边哭边说:“我的确是关外人,但是我二十多年就已经前嫁到此地,夫家姓卫,就住在后面鱼巷里,他是卞州土生土长的人,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我的……我!我不是奸细呀!……我夫家去的早,就一个儿子,他也…他去年与赤西作战,也死了……” 一席话出来,人群议论又起,隐隐有开始责备老人的声音。容旬叹了口气,走到老人们身前说道:“诸位也听到了,这妇人嫁入我大晟便已是大晟的子民,何况她儿子也战死沙场,还请诸位不要再难为她了。” 说着,他突然深深作揖:“若真要责怪,当怪容旬没有保住诸位孩子的平安,是容旬对不住你们。” 石川海看到他道歉,眼睛一瞪就冲了上来,一把将容旬扶起来,几位围观军士听得真切已经喊着“殿下”纷纷跪下,老人们早已经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互相望了几眼,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也要跪下。容旬连忙将他们扶住,见他们悲戚交加,再说不出话来,面上沉痛又加了几分。 之后,老人的家人们赶过来将他们扶了回去,妇人叩谢过容旬也抽抽涕涕的走了。闹剧至此落下帷幕,容旬心里却轻松不起来。他回头发现那个劝架的长者还站在一旁,赶紧走过去说道:“多谢先生仗义直言。” 那长者已经知道他就是当今六皇子,急忙边跪边说:“不敢当,草民见过六殿下。”容旬扶住他,这才注意到,长者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暗纹黑色锦缎长袍,五官精致,肤色如蜜,虽穿着少年的长衫,隐隐已有了青年的气势。 此时,对方一双黑呦呦的眸子正直直的看着自己,带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深沉和专注。容旬微微一愣,那长者急忙说道:“这是我们少东家,失礼了,还望殿下见谅。” 容旬摆摆手,心里赞叹就冲这份目光,将来这孩子可成大器也未可知。正想着,那少年突然抱拳,朗声说道:“久闻六殿下英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未能早些见到殿下英姿。” 容旬一笑,跟着走过来的石川海已经按耐不住插话了:“我看你一表人才,现在也不晚,我今天就能把你编进军队,怎样,来不来?” 那少年笑了笑,说:“不巧父亲这两年病势沉重,在下还得跟着老管家学习料理生意,不能投身兵营。” “你们刚来这里?难怪你二人看着不像本地人。” “殿下果然观察入微,今日一见,在下唐突,还请见谅。”少年拱手说着,冲容旬点了点头,带着长者走了。 容旬目送他们远去,陈如善见天色已晚,督促二人回营房休息。 石川海一叹,颇有些恋恋不舍,“这孩子一脸沉静,是个打仗的好苗子啊,竟然做了商人,可惜啊可惜。” 容旬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石大哥你恨不得人人都来当兵,若真如此,百姓们也不要吃饭穿衣了。” 石川海大笑,狡辩道:“这不是,难得好苗子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主要是我的恶趣味,一直想写个年下啊 宫廷□□什么 但是发现晋江不能发肉? 额 第2章 相助 第二天,容旬和石川海看着远处新来的一整营新兵,相视一笑,不露痕迹的各叹一声。 回了营房,石川海跟上来,一脸恨恨的样子。容旬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奈的将他拉进房里,说道:“石大哥,不管他们是哪个藩王的兵,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训练,你可不要多想。” 石川海毫不吝啬的大哼一声,说道:“谁的兵我都没意见,就这个人的不行。” 石川海说的这个人,正是容旬二哥,目前实际上的皇长子容华。容华生母是当朝怡贵妃,深得皇帝宠爱,容旬生母怀他的时候,怡贵妃也有了身孕,后来,两人同一天生产,容旬生母难产亡故,容旬气若游丝几个时辰后才哭出声来,巧的是,怡贵妃的孩子生下来原本好好的,几个时辰后突然无故停止了呼吸。 那宫人也不知如何禀报的,那怡贵妃梨花带雨的冲到御前,声嘶力竭是容旬抢了她孩儿的性命,又唆使御星台的官吏,进言容旬命中,有血杀之色。 一天之内,容旬从皇子变成了邪煞之子,没人可怜他出生丧母,也没人为他生母掉一滴眼泪,毕竟一个是当朝贵妃,一个不过小小昭仪。 皇帝从来也没有喜欢过这个儿子,扔在偏殿不闻不问,三岁那年,怡贵妃因做恶梦病倒,七岁的容华带着一帮小太监们冲进荒凉的偏殿,差点将容旬活活打死。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 若非路过的淑王妃,只怕容旬活不到今日,及时后来有了淑王妃庇护,那容华始终看容旬不顺眼,容旬不知道,石川海却清楚这几年容旬战功赫赫,皇帝好不容易偶尔念起他的好来,那容华便会想方设法把这个邪煞子的名号再给他套上。 现在还公然把自己的府兵送到这里,将自己的弟弟当成了武夫教头,石川海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把那些新兵蛋子给轰了回去。 他看着容旬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气急,拉着他的手说道:“起云啊!我真担心,哪天你得被那些好哥哥们欺负死才知道要防着点。” 容旬一乐,说道:“石大哥,你怎么跟石伯伯一样,我离景都十万八千里远,再说他们还指着我打仗呢,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石川海脸色一凛,突然问道:“起云,你该不会打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一辈子吧?淑王妃和长乐有多挂念你,你是知道的吧?” “我当然知道,”容旬收起笑容,说道:“只是现在国门不安,我就算想回也是回不去的。”他看着石川海明明暗暗的眼神,又说道:“母妃这两年来信,说父皇对她和长乐长心了不少,石大哥你不要担心了。” 石川海便没有说话,那皇帝不过是仰仗容旬帮他守住国门,哪里是真的对人上心。 他看着容旬刚刚长开的青年样貌,深知对方在战场上杀敌是狠,但本性却温和纯良得很,不过是想着保护家人百姓才能手起刀落,让他去走另一条血腥的道路,却是非逼着而不可为了,可惜自己这边也还时机未到,他也不能与容旬多说。 石川海心内诸多盘算的时候,将士来报,说有两个人在营外求见,石川海问及相貌,竟然是前一天在街上劝架的长者和那个少年。 四人又在军营中相见,容旬在见到那少年老成的人,不由得也觉得可惜起来。 几人落座,少年便拿出一叠文书对符说道:“仁心堂药号章北见过六殿下、石将军!”布衣长者也一同作揖:“草民仁心堂总管来升见过六殿下、石将军。” 将士接过文书对符细细看了,冲容旬二人点了点头,领兵打仗向来少不得药材,虽然有朝廷供给,容旬对这个分店遍布大晟的仁心堂还是有所了解的,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章少主如此年少,竟然管理着这么庞大的商号,容旬佩服。” 章北一笑说道:“不敢,都是来总管的功劳。” 石川海在一旁爽快的笑了起来,冲章北点了点头:“竟然是仁心堂的少东家,战乱纷纷的还敢来边境,果然是少年英雄啊。” 章北便说道:“实不相瞒,正是因为战乱纷纷,我才迫不得已来到边关,近期我正在等待一批从辛国过来的药材,所以来此地盘亘数日。” 容旬听到辛国,眼中闪了一下,瞬间又收了回去,那少年也不知是否留意到,接着说道:“诸位不知,我祖父早年在辛国居住了些时日,回到大晟之后开始经营仁心堂,虽说大晟地大物博,但很多药材却只有辛国才产,故此一直与那边的商人们有生意往来,现下边关纷扰,有一批紫草人参、麝香灵脂等物,家父不放心让商号的人对接,便打发我跟来叔跑一趟。” 容旬点点头:“原来如此,此行可还顺利?” “是的,我们刚好在前两天到达卞州,听闻殿下大捷,见到人心鼓舞,心里正高兴呢。在等几日,想必那边也要来消息了,只希望此次败退的赤西,不要在半道上遇见就好了。”章北露出一丝愁容,来升刚想说什么,容旬已经开口安慰道:“你放心,大晟与辛国交界处并无兵戎,商户若从辛国来,想必会途径郡州,从郡州内绕来卞州,想必是安全的。” “是,”章北一笑,亮晶晶的看着容旬:“六殿下英明,我想着卞州有水路,我们的大船在嵋山城南停靠着,又另租了几艘小船来卞州接货,若是陆路直接去郡州等就好了,想着还是水路安全又快,故此来了卞州。” 容旬笑着点了点头,章北又说道:“昨日在街市上看到殿下,这两日又听到关于殿下和石将军的光辉事迹,章北就想,自己没能投身兵营,还是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为殿下分忧。想来想去,章家历代从商,又经营药物,若殿下不嫌弃,章北愿意将此次辛国来的货物里,拨出一批军队常用的药材,送给殿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一旁的来升一直静静的听着,此时也点了点头,想必两人有过商议了。 章北的提议一出,石川海喜上眉梢,想到军中粮资确实缺乏,朝廷补给越来越缓慢不足,赶忙冲容旬点了点头,又向章北一拱手说道:“少东家大气,我代军中将士谢过少东家了。” 容旬想了想,说道:“仁心堂分号遍及大晟,有口皆碑,容旬感谢少东家支持,只是军队采购不比寻常市场的价格,只怕会让少东家吃亏。” “不妨,”章北点了点头:“我正想与殿下商量,章北没有别的要求,只一,仁心堂这次筹措的军需药材,不收分毫,其二,之后的所有药材,只要是六殿下旗下军队,仁心堂价格也比军队采购价更低三成。” “少东家……”容旬急忙摆摆手,刚想说话,那章北站起来说道:“按说章北应当投身军营,临出门前父亲也叹息,若战火再继续蔓延,只怕宇内不安,章北也不能再侍奉他跟前,所以,殿下若不受章北分忧之意,只需知道这些细微的亏损仁心堂还承受得住,就当是章北给自己捐了个自由身吧,万望殿下不要推辞。” “你倒是机灵,是块做生意的料!”一旁石川海听完大笑出声,冲容旬点了点头,容旬便起身,抱拳谢了。 于是章北拜过,带着来升走了。 转眼已是数天之后,这天容旬在城外岗哨视察,忽然看见两个便装的人骑马向城外走去,有点眼熟,驱进一看果然是章北来升。 自从章北慷慨赠药,容旬心里对他就十分感激,见到二人似乎有事在身的样子,有些关切的看着章北。 “六殿下。”章北二人见是容旬,拱手一拜,容旬问怎么出城来。章北哈哈一笑:“刚才在饭馆听见有人说城外六里蒿草堆下埋着宝贝,我闲着就想去看看,殿下这是?” 容旬一听摇摇头,说“我过来巡查一下,少东家还是回城吧,虽说六里不远,万一遇到侦察兵或其他流寇总归危险。” 来升忙点了点头,章北却毫不在意,他看了看容旬身后赶过来的一小对轻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颇有些撒娇意味,的对容旬说:“是倒是,不过哎,我是个商人,殿下知道,商人听不得宝贝二字,不去看看我总觉得亏了!”见容旬被逗得笑起来,又说:“不如六殿下跟我一起去吧,说不定真有宝贝呢。”说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4 着,驱马往容旬身边靠了靠,容旬只见过他少年老成,没想到还有这样孩子的一面,这才想到他们二人搞不好年岁差得不多,不由得笑问道:“如此好奇,不知道少东家今年几岁了?” “虚岁十六,六殿下呢?” 容旬一笑:“马上十八了,这么说我大你三岁,你该称呼我容大哥才是。” 章北听了也不推辞,喊了一声“容大哥”便驱马向城外跑去,边跑边回头说着:“那我一定要去寻这宝贝了,寻到了就当是小弟我的心意,孝敬容大哥可好?” 容旬笑出了声,带上随行的护卫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多岁,脸红…… 第3章 初探 容旬自打九岁离宫到了军中,整天听到的看到的除了打仗就是打仗,偶然出去也多是像前两日那样,看着民生多艰,心里自责同苦。 这次刚把赤西狠狠打退,又与章北一见如故,心情分外好起来,这才发现初春的塞外其实是大片好风景,眼见满目嫩绿,春风散漫,章北一派少年轻狂的飞扬姿态,任马儿滴溜溜小跑着,一双眼睛时不时飘过来,倒生怕自己跑丢了似的,不由得更高兴起来,想着就陪这个好奇心满满的小弟寻个宝物玩一玩好了。 见容旬放松下来,章北滴溜溜跑到身边,一副“我想聊天,但是又怕冒犯皇子”的表情。容旬不由得一笑,先问:“少东家祖籍哪里的?” 章北一乐,“你让我叫你容大哥,自己却还叫少东家?” “…那我该叫你什么?章北?还是你的字?” “在下字牧江,我娘生前就这么叫我。” 容旬一听,没想到二人生世如此像,有些愕然的说道:“不想勾起你的伤心事了。”章北见他表情关切,淡淡说道:“没事,母亲已走很多年,我都渐渐忘了,容大哥无需自责。” 容旬这才放下心里不安,继续聊着:“牧江祖籍哪里的?” “甘州,大晟偏南,容大哥可去过那儿?” “不曾,不过说起来,我以前一直听说南方的人精致得像玉雕的一样,还以为必定柔弱不堪,后来才慢慢改观,如今见了牧江,才知道自己彻底谬误了。” “…原来容大哥也以貌取人的。” “哈哈,是呀,直到有几个江南来的将士,平时看着和和气气单薄稚嫩得很,冲起锋来比那关外人还狠,我这才知道,江南水乡的人不好惹。” “要不人说南蛮子,对吗?” “不不不,是真勇士!”容旬一笑说:“如果江南人都如此勇猛,大晟想必绵延千年不成问题。” 本是无心之说,但容旬不知怎么想起那天章北所说的话,便问道:“牧江你从南部过来,可看到南部现在的状况?百姓可还安乐?” 章北想了想,说道:“颇有些水患,容大哥安心御敌,朝廷已经在治理了。” 容旬点点头,看着章北正色说到:“牧江此次回去放心侍奉父亲吧,我必定会保大晟平安,不让你父亲担心你的安危。” 章北目色一沉,低下头去,半晌突然又抬头看了看前面,说:“容大哥看那可是片蒿草?” 容旬点了点头,巡视一圈看到周围寂静,先行一步走到了蒿草堆下,其他人也跟着下马来四处找着。 片刻,章北果然在一个隐秘的角落看到一处人挖的浅洞,洞里似乎有一个暗色的包袱,他毫不迟疑的趴下,伸手往里面探去。 容旬本来也带着好奇看着他掏弄,突然听到什么,起身屹立,脱口低喝道: “警戒西北方向!”随行将士立刻戒备起来,整齐划一的将手按到腰间的剑上。 章北也立刻缩手站起身,往西北方向探望,果然看到一小群人躲在远处的草丛里,旁边是一颗不大不小的树,但初春的草丛并不能遮挡他们,当对方发现容旬已经看到自己,有两人干脆站起身来,低低的互相说着什么,一时间气氛凝固,剑拔弩张。 “殿下,他们大概十人,是赤西的衣服,但他们的姿态样貌,并不像赤西族人。”一个眼力极好的将士走到容旬身边,低声说道。 容旬观察了一阵,点了点头: “他们有马,刀箭兼备,我感觉他们更像是匪寇。”容旬将头往后偏了偏,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章北说道:“一会动起手来,你跟来升立刻上马往城里跑。” “……容大哥打算和他们动手?” “不,他们装备齐全,虽然我们可以赢这些人,但我担心他们不远处还有支援。” “我看他们不像是好相处的。”章北轻轻说着,容旬见他小小年纪观察敏锐,心想石大哥若是在这里,估计想尽办法要把他留下来当兵了,这么一想,心里又有些乐,安慰似的说道:“放心,硬来也不怕,但是我想,他们也必定怕我们身后有支援,倒不妨让他们疑惧我们。” 章北一时没明白了容旬的意思,只见容旬突然翻身上马,朝着那几个人就走了几步,颇有点挑衅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他回头从自己马上解下一把精巧的硬弓,翻身上马走到容旬旁边,抬手搭弓便是一箭呼啸而出,直直射入对方站立的树干。 对方果然隐约有骚动之态,章北看着容旬,说道:“我准头不好,听说容大哥箭术过人,给他们露一手,准保把他们吓跑了。” 容旬知道章北是让自己杀对方一人,挑明自己就是挑衅诱敌,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搭弓箭。这是,对方似乎已经中计,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冲同伙一挥手,带着人马跑了。 容旬收弓,并不下马,转头对一个将士吩咐道:“你尽速回城汇报情况,让陈如善今晚开始加强城外的巡防,我稍后就回来。” 将士领命去了,容旬这才看向章北,温言说道:“你看吧,城外可不像你想的安全,快上马随我回去吧。” 来升慌慌张张牵了马来,章北却突然下马,重新趴下身,立刻从草堆下拖出一个暗色的包袱,打开来一看,竟是油纸包好的几块银锭,他轻笑着翻身上马,将包袱皮往来升怀里一扔,又将银锭往容旬跟前一扬,说道:“多谢容大哥救命之恩,说好了宝贝归容大哥,不如明天容大哥请我吃饭吧!” 容旬一乐:“是是是,银子是我的,怎么花听你的。”然后又说道:“刚你那一箭,看着是个练家子,没想到你也精于弓箭。” 见容旬看向自己那把弓,章北哈哈一笑解下来便递给他,问道:“容大哥刚才怎么不杀一个流寇?”容旬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便解释道:“边关流寇大多是被战事逼的,并非全是做恶之徒。”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弓箭,细细打量,发现是一把上好的反曲复合弓,弓身没有任何装饰,却透着古朴大气,不由赞了声:“好弓!”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5 又转头看向沉默的章北,赞道:“好技艺。” 章北这才说道:“我自幼好这个,父亲请了师傅专门教的。这两天我在城里就听说容大哥你最厉害的也是弓箭,曾隔出半里远一箭正中那赤西皇子的眉心,身不进前就取人首级,小弟真想亲眼看一次。” “没那么神奇,碰巧罢了,你好好再练两年,只怕比我厉害。” 章北便笑了起来,收起银子,说道:“真想跟容大哥去那战场,并肩作战一次。” 容旬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并肩作战当然豪气,但自己最不想的就是战火蔓延,让原本安居乐业的章北也不得不奔赴战场。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已经到了城外。石川海已经远远驾马奔了过来,看到容旬明显松了口气,连声问道可有交手,可有伤到。 容旬一叠声回答着没有交手,没有伤到,又回头让将士们点头作证,石川海这才罢休,转过头开始教育章北。 章北自见到石川海刚才担心的样子,知道自己大概闯祸了,也没再说话,安静的听着,倒是一旁的来升不住的道歉,可算是把事情岔了过去。 第二日,容旬拖着石川海一起给章北践行——当知道这顿饭是章北在卞州的最后一餐时,容旬默默的低沉了片刻,一来自己自打来军中,还未见过比自己小的,二来见过章北露的一手好箭术,还想着切磋两回。 石川海见他低落的样子,就一边跟章北说着话,一边不住的给容旬夹菜。章北大约也少有别离的时候,不知道说些什么,随意应和着吃着菜。直到临散场前才问容旬自己可否写信来,容旬连忙点了点头,又皱着眉说:“自然是可以,只是军中信件繁杂,有时会丢…” 章北便笑了,说:“不碍事,卞州有我们固定联络的商号,我将信件连商号文书一并送来,再让他们转交信件就不会丢了。” 吃完饭,容旬送章北来升到城南渡口,说了好一会话才正式告别。 章北上船,起锚,容旬看着船开动,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船上,章北一直看着容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来升突然走过来,递过来一样事物,竟是前一天包银锭的那块暗色包袱布。 “少主,这六皇子心细如尘,昨日……” 章北回头瞥了来升一眼,脸上已经一丝稚气也无,来升忙低下头说了句:“属下僭越了。” 章北接过包袱布,多余的部分来升已经裁剪完,手里小小的一方,细细一捏就能感觉到夹层的异样。他走进船舱内,没有再说话。 容旬回到军营,正看到一排插着仁心堂小旗的马车,军医已经将药材清点完毕,显然对药材数量和质量都非常满意。 再两个多月后,三艘打着“仁心堂”旗语的小船停靠在卞州渡口,很快,几大车整整齐齐的药材便送到了大晟军营。容旬看着手上刚拿到的信,天然带笑的唇角,笑意更浓。 第4章 别离 时光飞逝,几个月匆匆而过,赤西时不时骚扰试探,大晟也回以毫不留情的打击。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仁心堂的马车带着各种药材驶入大晟军营,容旬也每次都会收到来自章北的信件。经常是几句问候的话,并告知药材数量,偶尔会在信末加上两句:例如自己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看了一出戏”、“看到花开的风景”,然后无一例外,总是会写道“希望能与容大哥一起欣赏。” 每次,容旬总是看着这些日常的话语,心里暖暖的,只是回信的时候写不出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都是些“巡逻看到什么风景”、“卞州今年的风比往年要大”之类。 随着两人的随意书信往来间,五六次的大小战役已经结束,容旬银甲驰骋的身影已经成了赤西军队的噩梦,因长相秀美而杀敌狠辣,便送上“玉面修罗”的称号,连同石川海一身红袍的“火罗刹”,令人闻风丧胆。两人一现身战场,弱一些的一见到无不惊恐后退。 一转眼已经是深秋,赤西经过休整和增援又开始叫嚣起来,更传出赤西王亲征的消息,两国大战一触即发。 另一边,辛国异动,老王驾崩,数子争位,原本隐约有分裂之像,却突然冒出一个十三王子,仿若横空出世一般,短短半年收复人心,除兄弟异族,用血铺出了登基之路。据探子回报,新王深得前两任国王的青睐,极小时就遍请辛国名师教导,年龄不过弱冠,心机却深沉莫测。 石川海自接到探子的密保,眉头好几天都没舒展开。容旬知道他的担忧,但燃眉之急却仍是赤西,只能时时劝一劝,更加紧布防,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取得胜利。 这天,两人探讨局势时,容旬突然收到朝中急信,他打开一看,一语未发,眼里便掉下泪来。 淑王妃崩了。 容旬不是个早慧的孩子,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下午。 那是个并不晴朗的午后,平时并不怎么搭理自己的嬷嬷突然跑过来抱着自己笑,一边笑一边给自己换衣服、梳头发、擦脸,甚至给了他一块平时不让吃的糕点抓在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牵着他走出房门,一路穿过重重宫门和拐角走道,带着讨好一路说着“嬷嬷疼六殿下是不是呀”、“嬷嬷对六殿下最好了对不对?” 当时,他抓着糕点,努力迈着小腿,无奈速度依然很慢,嬷嬷只好连拎带抱,总算把他带到了目的地。 当他们走进汀露殿的外门,淑王妃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容旬认得她,因为宫里只有她会去看他,送他点心,甚至还会抱抱他,那次二皇兄让人打自己,也是这个人扑上去保住自己,那些人才停手的。 在他幼小的记忆里,她总是温柔的笑着,对自己说“好孩子”,偶尔看到嬷嬷在,总是给嬷嬷很多东西,每次她来之后,嬷嬷都会对自己特别好。 那天见到她迎出来,容旬只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不曾看到她了,所以尽管阳光并不大,容旬还是觉得阳光刺眼,一直努力坚强不许哭的自己,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当淑王妃也红着眼眶将他搂进怀里的时候,容旬终于哭了起来。 淑王妃的怀里很香,头发长长软软的,说话的声音那么温柔,她说:“从今天开始,六殿下就住在我这里可好?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以后都告诉我好吗?” 容旬点了点头,住在这里就能每天见到她了,他好高兴。淑王妃就笑了,她擦去容旬的眼泪,又擦掉自己的,牵着他的手走到里间,容旬看到两个嬷嬷站在里面,守着一个小小的床轻轻摇着。淑王妃将他抱起来,他就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小好多的孩子睡在里面,像平时吃的白面糕点一样白白软软香香的。小小的孩子见到自己,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突然就笑了,淑王妃便在耳边笑着说: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6 “长乐喜欢六殿下呢!六殿下以后带长乐妹妹玩好不好呀?” 容旬点了点头,甚至冲小婴儿笑了笑,他不经常笑,还在怕自己笑得不好,淑王妃却开心极了,将容旬揉在怀里好一会,才看着容旬的脸,轻轻的问道:“以后我就叫你旬儿,你叫我母妃可好?” 容旬还记得淑王妃当时温柔的神色里,掩不住的淡淡的期许,和类似羞涩的神情。当时的自己想都没想就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那天起,容旬有了母亲。 那一年,他四岁,长乐公主刚刚满月。 很久以后他才慢慢知道,淑王妃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疼爱被称为“邪煞子”的自己,又是费了怎样的周折才能收养自己。她总是那样淡淡的,对他温柔的笑着,从始至终视如己出,自己在军队的这些年,每月一个包裹满满的都是她给自己缝的衣衫鞋袜、亲手做的耐放的点心,以及一些体己的银两钱票,自己每年春节才能回去,她总是迎上来细细打量自己,说着瘦了瘦了,端上一样又一样的吃食。 容旬的记忆里,并没有亲生母亲,甚至没有父亲,只有好多的哥哥弟弟,但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喜欢自己。童年时期的所有温暖,从始至终只有这一个母亲和妹妹。 如今,母亲已经去了。 容旬恍恍惚惚的被石川海推进营帐,看着对方替自己整理东西,然后不由分说将自己架上马,又亲自点了一对人马护送。 他的头里嗡嗡作响,他想说不用这么急,自己来收拾,又想说自己没事,石大哥不要担心,但是他张不开嘴,直到走到渡口,临上船前,石川海突然扳过他的脸,看着他仔仔细细说了句:“容旬,你还有长乐,还有我,还有这边关数十万将士,听见了吗?你好好的回去,代我们一起,好好送淑王妃最后一程,然后,好好的回来,听见了吗?” 容旬头里依然嗡嗡作响,但是他心里突然澄明了很多,他点了点头,说:“好。” 在水上飘荡半个月后,容旬再一次踏上陆地:大晟皇城景都,踏入十八岁时赐下却从未住过的宅子。三天后,淑王妃以贵妃品级出灵,全城缟素,皇帝下令全国禁乐一年,全国的佛庙僧侣和仙观道士唱诵超度四十九日。那天,容旬扶着棺椁,一路从皇宫走到城外的皇陵,耳中只听到痛哭之声,眼中只看到皇家灵棚铺满了沿线街道,冥币纸钱漫天飞舞。 他心中悲痛,早已哭不出来。 按大晟律例,为子女者当为父母守丧三年,但边关事急,皇帝下令六皇子容旬事从缓急,以养子身份守丧十日,稍作休整即返回边关。容旬遵旨,亲自监督完下葬事宜后,便窝在皇陵附近的行宫守丧,长乐身为公主不便出宫,偌大的行宫里便只有容旬及几个随侍。容旬原本就爱清净,只想着回关前再跟长乐好好叙叙,就安安静静的住下,发了一封信给石川海汇报平安,剩下的时间只是沉默的抄经吃素,为淑王妃祈求来生安乐,六七天转瞬即逝。 这天晚上,容旬照例抄完经文,正准备休息,忽听见院子里传来响动。他屏气提步走出去,却看到一个身量高挑的影子在院子里东张西望,再一看,居然是章北。 章北见到他,眼睛便亮起来,抬手做了个勿声张的动作,冲他一笑。 两人分隔已有小半年,乍一见到仿佛长高不少的章北,心里一时怀念,又手足无措。 “容大哥一切可好?”章北站在院子里,有些担忧的问道,刚问出来,又似乎觉得自己问得不对,摇了摇头说道:“容大哥还请保重身体。” 行宫离景都数十里地,四周荒无人烟,这个少年不知找了多久,如今站在跟前,劝自己保重身体。 秋风萧瑟间,容旬的心口突然感觉到若有似无的暖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章北还是个好孩子~ 第5章 相处 章北长高了不少,容旬想着,又想到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疯了一样抽长身体,不由得一笑。 他看章北的眉眼间添了许多英气,卞州初遇时,这个人就没多少柔弱稚气,如今更是一扫而光,一边为对方高兴,一边又担心成长这样快,可否是因为压力太大的缘故。 两人在院子里愣愣的互相看了好久,容旬终于发现对方一身寒气,忙将他领到屋子里,煮上茶,笑道:“贤弟许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又多了翻墙的爱好?” 章北接过茶,吹了两口一饮而尽:“一个行宫修这么复杂,我可是翻了两天才找对地方。” 容旬心里暖暖的,问道:“你怎么在景都?” “过来办事,路上听说了淑贵妃的事情,打听了一下,知道容大哥在这里,就想着无论如何过来叨扰一下,容大哥可别怪我失礼。” “怎么会,倒是你这么过来,可有告知同伴,比如来大总管?” “当然。”章北一愣,似乎对容旬这么不信任自己有些不满,反问道:“容大哥如此明白事理,可有好好保重身体?” “当然。”容旬毫不犹豫反击道。 章北听着,眼也不错的盯着容旬看,黑黝黝的眼睛让容旬想起了初见的场景,想到自己竟让年幼者操心,不由得面上发红,便急忙点了点头,补充道:“真的”。 见他脸红,章北突然收回眼光,起身说了句“那我不打扰了”,竟是要走的样子。 容旬急忙起身问道:“你要去哪?” 章北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想当然是回城。容旬见状又追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在外头等你?景都离此三十多里你打算连夜回去吗?” 章北只好回答:“我把马拴在不远处了,却没人等我,我能自己回去的。” “不行”,容旬牵住章北的袖子,正色说道:“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太不尽责了,你今晚就留在这里,我明天一早发信告诉来总管。这里就几个仆从,我这院子说了不让人进,不会有人发现你。即便要走,明天再走。” 章北看着容旬拽着袖子的手,比记忆里瘦了好多,就笑了笑:“也好,我家中事多,原本想明晚再过来跟容大哥告别,容大哥既然不嫌弃,那我干脆明晚直接从容大哥你这里走,你可别怪我闹你。” 容旬一笑,把章北按回座位,又叫了些吃的,听章北说跑了一天脏得慌,这才想起偏殿后有一池专门的温泉,便一手拉着他,一手提着食盒,将他拉到了温泉处。 章北是真累了,进了温泉便舒服的眯起眼睛,容旬见他猫一样,笑着给他递吃的。 两人聊了些家常,虽然有点担心容旬伤心,但章北还是想让他说说淑王妃。容旬知道他是想自己说出来,也许就好受些,便说道:“淑王妃很早以前,在父皇还是太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7 子的时候,就又当时的王后,后来的太后祖母选到了身边,母妃温柔端庄,父皇虽然对她不怎么关心,但还不至于冷落,只是后来她执意收养我,前前后后受了不少欺负诽谤,后来虽然好些了,但现在想来,长乐的性格变得这么好强,说她们没受委屈又怎么可能。我这个儿子,当真十分不孝。” 章北见他眼眶红透,急忙制止他,又见他露出水面的肩膀胳膊上,有些细碎伤口,衬着白皙的肤色异常明显,不由得心疼的说:“容大哥你从不告诉我自己受过这么多伤。” 容旬听出他心疼的意味,安慰道:“上阵杀敌在所难免,边关哪一个将士比我受的伤少呢,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再说你们仁心堂的药,军医一直说质量上乘,多谢你如此费心了。” “容大哥见外了。” 两人静静的泡着,没多久便歇着去了。 只是章北颇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容旬以为他担心被发现就安慰道:“这里的侍者不会进来,你安心睡吧。” 章北一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也是,他们怎能想到六殿下金屋藏娇呢。”容旬见他笑自己,便说:“哦,原来你是娇呀。” 章北哈哈一笑,这才仰头睡去。 第二天起来,章北见果然无人打扰,自在了许多,不仅反客为主泡起茶来,还毛遂自荐也给淑王妃抄了几遍经文。下午,两人细细聊着家常时,来升的回信也到了,按照章北的吩咐备好了船只,只等章北晚上抵达就发船返回甘州。 天擦黑时,二人用着晚餐,章北吃一半,突然放下餐具,欲言又止。 容旬笑了笑:“昨天就看出来你有话要说,憋了这么久不容易。” 章北便说:“容大哥这次回景都感想如何?” 容旬想了想说道:“一回来光顾着丧事,没顾上那么多。” “我在景都这段时间,听了些只言片语,你也知道达官贵人的仆役在药店见到总会聊会天的。” “是,我的好贤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容旬有些溺爱的笑容,章北的目光更加幽深,吸了口气说道:“今年入夏开始,大晟各地洪涝旱灾纷起,你可知道?” 容旬便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这半年来到边关的粮草也越来越少,我虽也有些耳闻,只怕情况比我耳闻的要严重,我记得你上次告诉我朝廷有在治理,不知收效如何?” 章北摇摇头,说到:“你也知道朝廷懒散不是一日两日的了。我让仁心堂全国的商号每日施粥赠药,不过是让老弱妇孺多一丝存活的希望,但远远起不了作用。” 容旬抓起章北的手,低低叹道:“牧江比大哥做得好多了。” 章北摇了摇了头:“容大哥可知,朝廷依然歌舞升平?” “我回朝定会劝阻父皇。” “我自然相信你,只是,景都商号施药时,甚至有官兵来砸摊子,我后来打听了,是某位皇子的府兵…容大哥,你在边关御敌,你的兄弟们却远不及你挂念百姓。” 容旬听了,叹了口气,良久才说:“一定会有的,牧江不要灰心。” 章北定定的看着容旬,低低问道:“容大哥不曾想过回景都来?”见容旬不回答又说:“前段时间辛国政变,容大哥想必也听说了,原本辛国因几位皇子差点大乱,如今已经安定下来。” 容旬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好劝道:“你也知道那样的情况会让国家大乱了…” “…那次遇到流寇,我就该知道容大哥你心肠软了,我不该劝你,容大哥便当我没说吧。” “我知道你也好,石大哥也好,都是为我计算,只是我只会打仗,况且在我看来,打仗虽然残酷,却也简单得多,你们所说的那条路,我却真的不一定合适。” 章北点了点头,又说:“战场如商场,容大哥可一定时常记着,兵不厌诈。”他看着容旬,补充道:“容大哥你仁善,不到绝境总不愿把别人都看成坏的,只是并非每个人都像你这样。” 容旬一笑,长长的说了声“是”。他看着章北,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章北已不再是初春时在塞外见到的少年,就连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如今说出这番话,只怕是经历了刻骨铭心的历练,忽然有些心疼,说道:“你也不要勉强,还这样小,想的太多长不高。” 章北一挑眉:“谁说的。” 容旬便笑笑,怀念的说道:“母妃告诉我的,母妃说的一定是对的,你可要好好遵守。” 容旬便也笑了,说好。 看着章北终于露出笑容,容旬禁不住叹想时间真快,少年转眼已怀天下。他看着自己的手,却看到章北已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容大哥,你可有想抓住的东西?并非我刚才说的,是容大哥你真正想保护的。” 他听到章北温言的问话,摇了摇头:“以前,我想着不过是保卫边关,让母妃与长乐平安喜乐。” “现在可有变化?” “母妃已逝,长乐、石大哥,还有边关的兄弟们,我希望至少能守住他们,抵御外敌,让更多百姓能安居乐业。” 章北松开手,起身望向屋外即将挂起的弦月,他的目光深沉,面色如水,他问道:“容大哥可有把握退赤西?” “当然,最多两年,必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那,容大哥可有把握退辛国?” 容旬一惊,抬头看到章北即将成熟的侧脸轮廓,良久不语。章北又说:“我虽然对辛国了解不多,但辛国养精蓄锐十数年之久,若大晟如此继续,内忧外患,容大哥你纵使有三头六臂,可有保江山不破的信心?” 容旬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 章北便又弯下腰来,直直的盯着容旬的脸,片刻,他伸手将容旬搂进怀里,容旬任他抱着,垂眼 看到对方头顶的发旋,一边叹道“长得真快”一边反手也抱住对方。 章北将脸埋进容旬的颈窝,闷闷的说着:“容大哥你被那石川海保护得太好了。”容旬只好拍拍对方的后背,自嘲道:“让牧江失望了?” “没有,我是怕、怕你失望…如果容大哥有了妻子,或许…”章北说着,突然抬起头:“听说你有一门早已定下的亲事,对方苦等你数年,你这次回来打算娶她吗?” 容旬失笑,不知话题怎么就拐到了这里,想了想,心里也是一叹:“我们很小时见过,母妃一直很喜欢她,数次在信里都说她贤良淑德,品貌俱佳。…只是现下,我怎能耽误她。” “也是,接下来三年守丧,容旬你这三年必定不会成亲了。”章北突然笑了笑,有些促狭的看着容旬:“不知道是哪家千金,我去告诉她一声,让她别等了。” 容旬一笑,说道“别乱来。”刚说完,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8 心里又觉得苦涩,此前自己曾写信个那位侯爷,再三致歉,只希望不要再耽误那位千金,对方的回复却是无论五年十年,他们全府上下都会等着他。 自己这一生,只怕辜负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时,章北整了整衣袖,低低说:“时刻不早,我该回去了。” 容旬心中失落,说道:“你也好好保重。”想起什么,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到章北手里:“这玉佩上有我的章字,将来若真有什么事情你就拿出来。” 章北并未推辞,收下玉佩放入怀里。又解下自己手腕上,两条黑绳串起的一块青玉,系在了容旬腕上,也不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从院墙那翻身一跃,不见了。 容旬看着章北消失不见的身影,摩挲着腕上的青玉,片刻后抬起手,看到青玉侧面用小篆刻着一个“修”字。 作者有话要说: 按首行缩进快把手按废了 第6章 家人 三日后,容旬遵旨结束守丧,回宅子洗漱一番,天刚亮便进宫去了。 还不到上朝的时间,容旬急急的赶往内眷,来到汀露殿,果然看到长乐已坐在那里等他。看到他进来,便张着手臂、叫着“起云哥哥”扑了上来。容旬赶忙接住对方,一边念着“成何体统”,一边扶她站好。 长乐见到容旬,早已将什么体统放在一边,拉着容旬的手走到桌前,将桌上的点心早餐一股脑往前推:“起云哥哥吃饭了没,这些都是我做的,可能没有娘的手艺…”说着,她一愣,眼眶便红了,但刹那之后,她收起愁容,冲容旬一龇牙:“不许说难吃!” 容旬安抚的拍拍长乐的手,便坐下吃东西。边吃边看差不多一年不见的妹妹:“长乐又长高了,不许天天哭鼻子,你就这对眼睛像母妃,哭肿了多难看。” 长乐一撇嘴,想说“我才不哭”,但话未出口,依然哭了出来,容旬放下手里的食物,起身将长乐抱进怀里,叹了口气。 一旁的奶娘嚒嚒将宫女们打发了出去,也站在一旁跟着抹泪。 “起云哥哥!”长乐哭着,又叫了一声“我想去行宫陪你守丧的…他们不让!”,越发收不住抽噎起来:“以后起云哥哥不在了,娘也不在了,长乐不想呆在这里,起云哥哥你带长乐走好不好? “不要说傻话,”容旬心疼的拍了拍长乐的头,“你在这里有人照顾,我才放心。” “什么照顾!”长乐连哭带气,一连声说道:“祖奶奶走了这几年,他们都欺负母妃!母妃本来身体就不好,那些庸医奴才们连药也不好好弄!本来!母妃不想让你担心,可是他们欺负母妃!母妃让我别说我偏要说!什么葬礼,不过是做给哥哥你看的罢了!” 容旬一边听着一边看向奶娘,奶娘急忙走到门口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才松了口气,回头对容旬点了点头。 容旬便急忙安抚好长乐,长乐渐渐收住哭声,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放肆,看了看容旬和奶娘,说:“我…我就是…我不会再说这些话的。” 容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叮嘱长乐有什么委屈便告诉自己,长乐听了又一笑:“母妃是因为性子好,至于我,哼,他们才不敢!再说起云哥哥你战功无数,连父皇都要对你另眼相看,那些奴才们怎会不见风使舵。” 容旬心下一叹,总算放心了一点。两人又多说了几句,容旬用过早餐便上朝去了。 到了大殿,张丞相、巍阁老带着几位老臣,远远的便行着礼过来,见礼问安,尚未来得及说几句话,几个皇兄皇弟也到了,以二皇兄为首,容旬一一见过,容旬自小被他们追着打骂欺负,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亲近之感,不过硬是寒暄,几人相互做个面子。 一干国事后,皇帝重重赏了容旬,嘱咐他勤勉练兵,确保国门无恙,散朝后,又召众皇子共用午膳,说是为容旬接风洗尘。只是饭间所谈,也毫无温度可言,山珍海味一道道呈上来,容旬却觉得还不如早上长乐那半生不熟的馒头、前两日与章北就着茶吃的凉菜,也万万比不上在荒凉的边关,和石川海陈如善用野菜熬煮的一碗清汤。 期间,皇子们纷纷向容旬说起自己听到的边关战事,赞叹容旬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只是就连容旬都看得出来那些笑容背后的虚伪讨好,心下更觉得寡然无味,时间难熬。 想起章北与自己说的事情,便直直的站起来向皇帝说到:“陛下,儿臣听闻境内旱涝频起,想百姓之苦几乎感同身受,又听说各地都有乡绅商户们自发施粥救难,而百姓仍受饥饿之苦。儿臣实在心中有愧,食不下咽,儿臣拜请父皇下严令,让各官府开仓放粮,减免徭役,共度天灾。” 皇帝看了他一眼,并未停下杯盏,只是扯出一抹笑,说道:“自然,这些事情早就交代下去了,你不用操心这些。” 四皇子容炼停下筷子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六弟远在关外,对国内的事情竟知道得这样详细,我都不知道还有乡绅商户施粥的事情,六弟对百姓之苦真是用心。” 几位皇子趁机低笑着附和,只有皇帝,原本淡淡的脸上闪过一丝顾忌。容华便说道:“这也难怪,我听说仁心堂定期给边关送药,船载车提,并且价格比军部的采购价还低许多,想那仁心堂是大晟南部的总管,远在北部边关的六弟都能结交到,真是朋友遍及天下,令人佩服。” 另一个人附和道:“我觉得这正说明六哥在民间声望好,这可是国家之福啊!不过么,施粥赠药是好事,只是若显得官府不力可就不好了。” 容旬没想到自己只说了这两句话,就引起如此大的反弹,容旬忍无可忍,行礼回道:“容旬常年在边关,从未刻意结交什么人,那些乡绅商户也好,仁心堂也好,无不是真心为国,希望为国为民分忧,你们这样暗示指责,是什么意思。” 容华还要说话,皇帝摆摆手,说道:“好了,旬儿说得对,国难当前,你们也该出份力才是,就不要说了。” 众人忙说是,容华便改口说道:“父皇说的是,我这几日也听闻了舅舅在赣南安排了一里长的棚户,为当地饥民施粥,孩儿惭愧自己做不了什么,刚想恳请父皇将孩儿接下来一年的例银直接送给舅舅,就当孩儿尽一份心力。” 于是又有几个皇子纷纷附和,皇帝心情好了很多,容旬却再看不下去这虚与委蛇的把戏,吸了口气说道:“儿臣多谢父皇赐食,不过母妃仙逝,长乐悲痛难忍,我已答应下午带她出宫一游,请恕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看都没看他,淡淡的挥了挥手:“去吧,过两天你走的时候,让长乐送一送你。” 容旬点了点头,疾步走了。 虽说是他带着长乐出去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9 散心,但是容旬对景都完全没有概念,反而是长乐带着他到处看了看。 深秋的景都肃穆美好,随处可见的梧桐正是最浓烈的时候,他一边看一边陪长乐说着话。傍晚时,却碰到一个身量修长,着淡青色长袍的青年。那青年远远见到他,就地作揖对他行礼,长乐急忙避到一旁的马车上。 容旬见那青年眉眼间竟然有点像石川海,便点头示意,那青年走过来,再次轻轻拱手,小声说道:“下官石径林,拜见六殿下。” 原来真是石川海的弟弟,和镇守边关的石川海不同,石径林面容白皙,举止文雅,一看便知是饱读诗书的样子。 “本想明天去府上正式拜见六殿下,不想在这里遇见,幸会。” “幸会,石大哥经常提起你,如今一见只觉得亲切,径林无须多礼。” 石径林点点头,问道:“不知殿下何日启程返回卞州?家母十分想念兄长,准备了一些事物和家书,下官原想明日上门拜会,麻烦六殿下帮我捎过去。” 容旬一笑,说道:“还好在这里遇见,我明天一早就走,你让人一早将东西差过来,我带上便是,不麻烦。” 石径林见容旬一点架子都没有,也是十分开心,再三拜谢之后才匆匆离开,想必是准备东西去了。 长乐便从马车上下来,有点不满的问道:“是谁啊说这么久。” “是石大哥幼弟,石径林。” “哦。我记得你说过石大哥黑黑的,他弟弟倒是不黑嘛。” 容旬哈哈一笑,说道“石大哥那是晒的,你啊,什么黑黑的没有礼貌。” 长乐一吐舌头,拉着他跑向心仪的饭馆去了。容旬却看到饭馆旁边竟然是一家仁心堂的商号,经过时,还正好看到来升在柜台整理着什么。 不由得走过来,来升见到他,一惊就要跪拜,容旬急忙拦住,问道:“怎么你还在景都,我以为你与牧江一起回去了。” 来升摸着山羊胡子,说道:“少东家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些账目不放心,让我再核查一遍再走,所以……” “原来如此,想来他这一年来也十分辛苦。” “是……” 容旬看着来升,想到前两天那个有些阴郁的章北,便向来升拱手说道:“还望大总管不怪容旬僭越,但容旬实在想替大晟百姓和章北谢谢大总管,有大总管帮忙,实乃幸事。” 来升脸色微白,忙说“不敢不敢。” 容旬也不多留,前往隔壁找长乐去了。 第二天,石府果然天刚亮就送来两个包裹,并一封石夫人的家书,容旬小心的包好,又等长乐从宫里出来送他,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就到了渡口,短暂的停留,容旬再一次挥别了久违的故土。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再回来,已是人物两非。 第7章 艳骨 容旬再回到汴州,第一场雪已经开始下起来了。石川海拿出入冬后猎的第一只孢子,当天就架起火堆逼着容旬痛快吃了一顿。又过了半个月,长乐的信也到了,絮絮叨叨寄来一堆衣物吃的,说着自己一切都好,送走容旬的当天回宫路上还捡了一个小丫头,和自己年岁差不多,以后可以玩在一起,让容旬不用担心她。 另一边,仗着寒冬将临,赤西派出了最精锐的铁骑十营,第一场雪还未化完已经压到了边境。 两国的大战终于来了。 敌袭之日,石川海一马当先,率着亲自训练的赤火营直接对上了赤西精锐,容旬领兵从两翼包抄,银甲比白雪更加耀眼,很快,铁骑十营阵型大变,溃退而败。大晟将士在容旬和石川海的身先士卒带领下,取得了与赤西王对阵的第一次胜利。 一整个冬季又一整个夏天都在马嘶战鼓中走过去了,失了骁勇善战的二皇子,自己又一次次被容旬和石川海两个“黄毛小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赤西皇帝的眼睛里也逐渐赤红一片,数次披甲上阵,亲自挥舞战鼓,却始终毫无进境。大晟的边境线艰难的往北推进,一年不到已占领赤西五个城池,已然进入赤西与辛国交界的西北部地区。 按形势推算,石川海“将赤西打回老家”的口号很快就要实现了。 这一天,又是短兵相接,如此前的数场战役一样,赤西逐渐不敌,部队溃散后退,似真似假的边退边战着。 虽然知道赤西惯用诱敌伎俩,但容旬和石川海亲眼所见赤西皇帝正在退败部队的最前方,金黄的军旗数次倒下又摇摇晃晃的被抬起来,料定机会难得,二人率兵追击不断,石川海激动难当,冲 容旬说道:“这次拿下那狗贼的头,就不怕陈如善骂咱们了!” 容旬大笑:“石大哥,你怕陈统领这事儿只怕大家都知道了!” “可不是!谁让老爷子留下的这些老部将,念功数他第一!来!咱们比比谁先追上那老贼!” 说着,石川海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瞬间就领先容旬两个马身,容旬不甘落后,策马直追。 这时,两支箭矢破风而至,一支笔直向石川海射去,一支却直指容旬。 “小心!”容旬大喊一声,执剑斩断已达眼前的利箭,见到前方石川海将身子往旁边一扭,堪堪避开,不由脸色发白,正要飞奔过去,却见转头看向自己的石川海脸色一变,直接从马上跳了起来扑向自己。 当两人跌落马下,第三支箭矢已越过二人,没入一旁的树林。 这短短的一个耽搁,持弓之人已经几个腾跳,远远逃了。容旬心中一怒,看到赤西皇帝已经被护卫牢牢护住,离他们也有了距离,不好再追。 不知怎的,容旬看着绝尘而去的赤西部队,心里涌上来一丝不安。“这老贼一向小心谨慎,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石大哥你没事吧。”说着,他看到石川海左臂有一道细小的划伤,便想要检查,石川海却哈哈一笑,说着“没事没事”,便上马说道:“得,追不上了,咱们还是快点归队,别跑了敌人又被骂。”说着,领着容旬往回撤了。 大约十天后,石川海从战场上摔落马下,差点性命不保,容旬将他护在马上突围而出,却看到他脸色青白,一摸更是滚烫。 回到营地一问才知,石川海已经连续几日食欲不振,低烧不退,惊梦失眠,请军医看过,军医没能看出发病的原因,石川海自己下了个风寒的定论,吩咐不许任何人告诉容旬,期间容旬问起过,他也一直说自己风寒,直到这次落马,再也掩饰不住。 心里的不安猛地涌了起来,容旬召来军医细细诊治,待石川海除掉上衣才发现,他左臂那道细细的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军医依然不发一言,容旬却急了。 “这是十天前,箭矢所伤,深浅不过一寸,为何十天未愈!” “殿下……石将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0 军的病,确实蹊跷,但臣们,并无对策。”三个军医急急的跪地,脸色也是发白,一个年长些的更是满脸惊悚,问道:“殿下,可还记得那箭矢是什么颜色,可有气味?” “气味?” “老臣曾听说过,赤西有一种传说中的毒,这种毒只要划破皮肤便已感染,伤口始终不愈合,最后……最后……”那军医打了个寒颤,接着说道:“老臣记得,那毒十分难治,并且不管多么微小,都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容旬脸色发白,那天事出突然,又在树林中,两人都没有留意到什么花香。想了一会问道:“那香味只会在□□上?” 那军医将头埋到地上,说道:“中毒后,中毒者伤口处,也会有淡淡的花香,据说当那香味出现时,……就没救了。” 容旬冲上去抬起石川海的手臂,送到鼻下仔细问了片刻,他心中已定,急急的写了封信给部将:“将这封信交到卞州仁心堂商号,让他们火速传给他们少东家章北,要最快的速度!” 部将拿着信匆匆去了,容旬看着昏迷不醒的石川海,只希望一定一定要赶上。 第二天,一个人出现在营外,他样貌普通,肤色苍白,穿着淡蓝色长衫,下垂眼,猛一看上去自己也不是很健康的样子,对人也冷冰冰。这个人不慌不忙递上来一封信,落款处有容旬赠与章北的玉佩纹路。 “在下风子游,我东家探听到赤西近日制出了有违人性的□□,担心殿下安慰,前些日子遣在下过来看看。” 容旬来不及惊讶,也顾不得思考何以仁心堂会知道赤西的消息,但石川海命在旦夕,他急忙带着风子游来到石川海营帐,蓝衣青年看到石川海的瞬间,终于第一次变了脸色,原本淡定的目光已经沉了下来。 石川海中了毒,而且仲的正是风子游口中“有违人性”的毒:艳骨。“此毒十分难制,因药材所限,数年方得一剂,可染兵器不过二三箭矢罢了,只是,”风子游平静无波的语调停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此毒目前无解。” 容旬刚缓解的神色再次苍白起来。 “六殿下,在下不敢保证能医好石将军,但在下自认医术尚可,还请殿下万勿过分担忧。” 容旬见他如此说,只好点了点头,他站原地,看着从马上摔下后就一直低烧不醒的石川海,只能相信章北派的人便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他双手抱拳:“还请先生放手一试,需要任何协助请尽管开口。” 风子游点了点头,眼睛里已经恢复刚来时的淡然。 第二天容旬便知道这个面色苍白的风子游,就是名满天下的“阎王怒”,是这世上唯一敢和阎王抢人的人。容旬这才放心不少,上阵打起赤西来更是毫不留情,回来便坚持给风子游帮忙。 风子游也不避讳,只叮嘱他如有伤口,切不可沾到石川海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有时见他脸色不好,还拿出些味道奇怪的药丸给他吃。 每次,容旬接过药丸,二话不说直接就吞,连风子游自己都看不下去问道“六殿下如此毫不犹豫,不怕在下是可疑人物吗?” 容旬一愣,笑着说道:“章北不会害我。” 风子游便转过头去,容旬没发现他眼中一瞬间浮现的波澜。 战事依然急切,容旬因着石川海的伤,不再以攻城略地为目标,而是收缩战线,牢牢地钉在当地,既不主动招惹,赤西军队进攻时也狠狠打击回来。 面对这个可攻可守的“玉面修罗”,赤西王急的跳脚,却迟迟无计可施。 然而,石川海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按照那位老军医的说法,“中了艳骨”的人最多一个月便会陷入无药可救的状态,石川海在风子游的医治下,虽然没有恶化,却也总不见好。时间越拖越久,风子游的神情慢慢有了躁动,时常难掩愤懑。 终于,一个半月后,石川海的伤口开始蔓延出若有若无的香味,仿佛是无数种花香揉在一起,一丝一缕的在营帐里挥之不去。 石川海中间醒来几次,对于自己的情况,他大约比风子游更加清楚,那香味出来的时候,他要了些纸笔,整整一天禁止任何人进入营帐。 再后来,他的情况日渐恶化,多少次,容旬急忙忙进去,不一会就被石川海逼了出来,风子游每日里脸色铁青,不仅每天让容旬吃他特制的避毒丸,并且只要容旬从战场上回来,不管他身上有伤没伤,一律不让他进去,只隔着营帐为两人传话。 即便这样,也传不了几句话——石川海自那时起,经常数天才有片刻清醒。 冬天来临前,大晟的清西大将军、北都尉一等侯石川海去世,当天,全军肃静默哀,对其之死秘而不宣。 一个月后,石川海的骨灰送入大晟景都石府老夫人手中,老夫人抱着小小一方盒子哭昏数次而泪不止。 再两个月后,大晟六皇子容旬率赤火营大败赤西,百里追杀,亲手斩断赤西皇旗,一箭射中赤西王胸口,数日后,赤西王驾崩的消息传开来,发丧当日,近百悍将突然从灵道上冲出,那位臂上纹有鹰爪的首领振臂怒呼“大晟将士,祭告两代清西大将军之亡灵!”,不待守卫们反应过来,已经率众将赤西王尸首从棺椁中拉出,割下首级后不知所踪,就在赤西官府刚刚下发全境通缉令时,辛国突然出兵,直取赤西京城,以致境内动荡一片,不到一个月,赤西皇族逃遁,诸侯四分五裂,江河日下之颓势再难挽回。 赤西王族覆灭流离的那天,一个部下疾驰而来,附耳轻言:陈如善已将赤西王首级亲自送到石川海父子灵前。 容旬点点头,脸上无悲无喜,空茫一片。 第8章 国难 这天,风子游前来辞行。 按理石川海死后,风子游已完成章北交代的任务,但看着容旬不要命似的与赤西对阵,又气愤于自己竟解不了毒,风子游索性待了下来,一手包办了容旬每天新增的大小伤口的医治。同时对于大晟军医的各种请教也悉心教导,这一晃,好几个月就过去了,赤西已亡,大晟可以喘口气了。 “这瓶药请殿下笑纳,”风子游拿出一个白润的小瓷瓶递给容旬:“子游未能救得石将军性命,无脸自称医者,接下来要闭关研究,当不让此毒再取他人性命,就此告辞,殿下珍重”。 风子游还是像来的时候那样平腔平调,但容旬已深知他为人外冷内热,接过药瓶抱拳道:“这几月辛苦风先生了。”风子游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容旬便不再说话,沉默的目送她的背影。等再也看不到了,他从怀里拿出一密封信笺,竟是石川海在初见风子游之后,密令做的调查,风子游于他有恩,这封密信他虽早已收到,却闭口不提。 此时,却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1 是不能再等了,他看着遥远天际景都的方向,又打开信笺。 这是大晟情报线第一次直接对他传来消息,一张轻薄柔韧的纸上列有数十个大小地名并对应的人名,为首者赫然写着“来升”。纸张下方有几个小小的字:“心者,非盟非敌,少东家信息不明”。 容旬细细的看了一遍,左手轻轻按向右手腕,第一次看时,他对于石川海在调查仁心堂的举动深感惊讶,但现在看来,一个商号,却比石川海两代人打造的情报网还准确,实在…… 右手腕上,那块刻有“修”字的青玉早已被他摩挲得圆润,一如它的原主人,看不到明晰的线条。 赤西灭后,大晟却没能踏上赤西京城的领土,其一便是因为辛国出兵之时机实在是把握得太好,并且由此一举,容旬已经知道辛国之筹备,比他想象中还要完备。 时值初夏,大晟南部再遇洪涝,流民四起,落草为寇者日增,揭竿而起者不断出现,由南往北的粮草供应早已中断,辛国与大晟边境战火随时燃起,大晟皇帝坐立难安,一面派兵镇压起义,一面封六皇子容旬为“镇国威卫”一等将军,另赐一等侯爵位,令其退守郡州,抵御辛国进犯。 对容旬来说,放掉已攻占的赤西城池,无异于从大晟将士们身上割肉,但粮草供给不上,徒有城池就如同手捧鸡肋。眼见辛国兵势日盛,不得不挥洒埋骨赤西的数万亡魂,疾撤回国,前往郡州。 半月后,辛国压境郡州,一举夺城,六皇子容旬帅军赶到,退敌三十里。另一面,从赤西夺下的数座城池果然被辛国尽数占领,赤西领土全部落入辛国口袋。 入秋,大晟南部再次爆发饥荒,流民四起,倡匪横行,包括仁心堂在内的众多商户纷纷停业,一时间百业凋敝,粮线再次中断,大晟退守闽州,郡州失守。 陈如善来报,他的人晚了一步,仁心堂包括来升在内的主要管事皆已失了踪迹。 战斗间歇,辛国派来使者劝降。 容旬站在城门上看着使者入城,看到随行的一位布衣长者,沉默不语,召见时,使者并未开口,却是由那位山羊胡的布衣长者呈上一封手信,容旬看后良久,起身将一个白色瓷瓶和一块青玉交给长者,轻轻说了句:“大晟将士只死不降。” 说罢,他转身走了。 谁也没看到,长者沉默的看着容旬的背影,良久,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入冬,辛国国君御驾亲征,黑底金边的“龙”字旗横扫边关,连夺三城,大晟皇帝惶恐不安,下令和谈。辰君下诏令大晟皇帝入辛国为侯,大晟纳入辛国版图,皇帝暴怒,不顾南方乱局,收编南方军队入关,令六皇子容旬集结精锐,务必破敌。 初春,六皇子夺回郡州,辛国退守关外,镇国威卫将军之名令辛兵闻风丧胆,战况一时胶着。 “你的消息可准确?” 容旬看着仿佛沧桑了好几岁的陈如善,轻轻的问道,陈如善点了点头,拿出一份手绘的地图,一 边展开一边说道:“我亲自确认过了,辛国此次确实铁了心要速战速决,这些粮草刚到,还未来得及分开,若能毁掉可以为我们争取不少时间。” “就按你计划的,一切小心。” “是!”陈如善听命准备离开,容旬突然叫住他:“你也打听到他们王帐的位置了对不对?” “是,但是王帐附近戒备太严,殿下是想?” “粮草重地,群起而攻之只怕你们太过危险,我想着带几个人摸到王帐,闹出点动静,你好声东击西。” 陈如善急忙又跪下了:“殿下,殿下所虑有道理,臣再安排精锐,殿下万不可轻动。” “你莫不是忘了,论潜袭你们可没人比得上我。” “殿下不可啊!”陈如善急急的劝阻道:“若无殿下坐镇军中,后果……”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的人马刚折损不少,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容旬不慌不忙的说着,看陈如善还想劝阻,无奈的说道:“…我们撑不了多久了,我跟你保证,平平安安的回来。” 陈如善眼中一暗,再无法多言。 第二天,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沿着刚长成的草原一侧溜到了辛国休整中的营地。在营地西侧,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往后方新建的片区闪去,一队则沿着大小营帐悄悄往中心靠近,正是容旬带着两个默契极好的死士。 辛国军备整肃,巡逻队伍有条不紊,容旬看着不远处最大的营帐,估摸着陈如善应该已经抵达了粮草位置,回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鬼魅般往前飘了几步,藏在营帐不远处的黑暗中。 一个内侍模样的人端着一盆水从营帐中出来,正好走过死士藏身的位置,一人从阴影中突然出现,由后方一手蒙住内侍的嘴,一手抓着他的脖子一拧,内侍已经软到在地,手中的铁盆也乍然松开,眼看落地的时候,另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稳稳地接住,竟一滴水、一丝声音也无。 三人再往前摸了片刻,两名死士已经一左一右绕到了王帐两边的阴影中,容旬则贴在与王帐相邻的营帐阴影里,一言不发。 突然,两名死士同时发力,从阴影中一跃而出,在营帐侍卫惊呼声起的瞬间冲了上去,一左一右同时抹了两人的脖子,其中一人更是掀开营帐,扔了一把飞刀闪身便跑。 一瞬间营地就沸腾起来,容旬看着从各处涌出来的士兵叫嚷着追了过去,同时一个着明黄长袍的少年被几个侍卫簇拥着跑了出来,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杀声阵阵中,容旬看着那个明黄的身影,正准备悄然溜走,他藏身处前方的营帐突然就开了,一个穿黑衣的高挑身影冲了出来,背对着他抬脚欲追,他手上的弓箭一瞬间刺入容旬眼里,容旬想也没想,直接扑了上去,捂住那人口鼻便将那人拖入了营帐中,甚至没有考虑过营帐中是否有人。 “别动,”将匕首横在那人脖子前,容旬听见自己如鬼魅般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冷静。 黑袍青年身体一僵,很快就放松下来,他将手里的弓轻轻扔到地上,轻微的声音被外面的杀声掩盖住了,他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无抵抗的打算。容旬稍微松开手,仍是将人紧紧控制在手下,却听到那人轻轻说道:“容大哥若想杀我,动手即可。” 果然是章北。果然是辛国的人。一晃三年,章北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容旬闭了闭眼,说道:“看在石大哥份上,这次我不伤你,只是容大哥三字不要再说了。” 营外传来更大的喧嚣,粮草二字隐约传来,陈如善那边动手了。 有脚步声急匆匆赶过来,一人在外低沉而紧张的喊了句:“大人!” 章北说了句:“我若不出声只怕他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2 们冲进来。容……容旬你可再信我一回?” 容旬便把手再松开一点,章北冲门外回了句:“我没事,你们去粮仓那边看看是否需要支援。” “是!”门外人答应道,转眼就跑走了。 容旬松开手,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伺机离开。却听到章北轻轻的说道:“容旬,大晟撑不了多久了,你若能降,我可以保证把伤害降到最低。” 容旬听了,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的匕首依然横在章北脖子上,章北的体温透过衣服传了过来,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轻轻一笑:“多低?是能退兵还是你能让辛国国君来我大晟为侯?” “…容旬,武以止戈,兵断乱世,你一个人救不了大晟,就算今夜你们成功又能怎样?一个粮仓而已。” 容旬一惊,气极反笑,正好时机已到,他低低说道:“再见了章北”,不等对方反应,以刀柄将章北敲晕,冲出去隐入了黑暗中。 他一路疾走,身后是不断冲天的火光和辛国熙熙攘攘的人声。 只是,心脏坠痛,仿佛也被那火光燃尽,化成灰尘一层层落在心里。 第9章 国殇 说起来,辛国很小,论国土不过半个赤西,不足大晟四分之一。大晟刚立时威势赫赫,赤西、辛国以及众多边关小国还是朝中将领们不屑一提之处,短短百年,赤西屠大晟将士者数十万之众,而辛国更以迅雷之势吞赤西心脏,犯大晟边境。 春末时,大晟烧毁辛国军粮,蒙将军趁乱攻入辛国军营,再次取得胜利,辛国国君仓皇而逃,辛国再退三十里。 大晟国内欢欣鼓舞,奈何南部乱匪无人镇压,频频作乱,容旬既要外退强敌,还要分出兵力来对抗国内内乱,前几次胜利的优势并未坚持太久。 仲夏,永江之战爆发,六皇子亲自领兵冲阵,与辛国将军宋衍、慕近、阔满三人对阵,凭一己之力斩杀阔满,击退敌军,六皇子本人重伤而归,两国十万将士埋骨荒野。 这一仗,大晟可谓倾尽气力,辛国重创,溃退之时已显露败势,而大晟六皇子提剑矗立于大军之前时,大晟将士军情沸腾,竟隐隐露出开国时的霸烈之气。 一时之间士气昂扬,境内都说,辛国已败。 正在大晟将士之威风宇内莫敌之时,六皇子重伤初愈,居然在自己的营帐中遇刺,几乎丧命当场。刺客不知从何而来,一击得手便要自尽,被陈如善狠狠抓住匕首,断绝其路。 同时,有消息传来,四皇子暴病而亡。 一个月后,二皇子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却在此时,行刺六皇子的刺客在严刑拷打,和陈如善全力的追踪之下,顺藤摸瓜,查出的却是太子门下客卿之一。六皇子听闻消息时,血色尽失,狂喊一声“可悲可叹!” 却始终未露杀心。 刚有小胜,情况未朗之时,竟露出如此抢食之态,迫不及待行鸟尽弓藏的之举,虽有容旬三缄其口,全军震怒之下,消息仍飞速蔓延,五月,太子出巡,遭刺客刺杀,身首分离,形容惨烈,刺客得手后当场自杀,挥刀前高呼:“如此太子,天理何容!替天行道,岂不快哉!” 初秋,容旬尚未大好,辛国再犯,势如破竹,大晟退守隐川城,十日后,辛军攻城,六皇子带伤出征,浴血奋战两天一夜,神鬼不可挡,血流如注而不倒,生生将辛国王师逼出关外。 日出之时,辛国国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以一骑千里之势,穿过血海尸山般的对阵将士,一箭射入容旬心脏,一刹那,天地为之安静。大晟将士在瞬间的沉默后爆发般狂卷起来,一时之间将辛国死死压制,陈如善战死当场,众将士群龙无首唯以死拼敌,四天后,辛国惨胜。 时间回到最后一役的前夜,容旬待夜深人静时,从怀里拿出一小叠手书,这是石川海临死前交给他的遗物——两份详细的人名列表。 “起云,你是大晟唯一的希望,我以前怕你太早思虑那些阴谋算计,却不想最后要这么匆忙的给你。”石川海当时中毒已深,容旬偶然得知那毒名为艳骨,正是因为中毒者“皮肉尽烂”“骨红似血”,他看着石川海的笑容,还有一层层衣物依然挡不住的斑斑血迹,想着石大哥你该有多痛? 但是他说不出来,他只能强笑着说:“石大哥,你快好起来打野味给我吃,别成天瞎琢磨。” 石川海勉强一笑,自顾自的交代道:“你也是时候知道这些了。这一张是朝中支持你的朝臣名单,上至张丞巍老,下至七品官吏,我只匆匆列了十分可信之人,其他详细的幼弟径林会再告诉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支持你的人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只要你想,随时大有作为。第二张是从我父亲开始就铺出去的暗线,大晟、赤西、辛国都有,这两张表上的人你要熟记,万一之时,也有自保的力量。” 容旬看着密密麻麻的两张纸,极力克制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石川海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慢慢说道:“你若真心当我是大哥,我只有一事要你答应。” “石大哥是容旬唯一的兄长。” “……那好,你需答应我,若非战死,无论何种情况,你都要好好活着。” 容旬皱了皱眉,他早已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除了战死,自己想必不会有别的死法,他点了点头,不忍说话。 石川海便笑了,不过二十多岁的人,那笑容里满满的都是疲累和欣慰。 那晚,容旬抬头看着弦月高垂,回想起某次石川海告诉自己,当年他从军离家时,老夫人将他的字从广泽改为涉归,如今,石大哥涉水魂归,却再也不是老夫人期待的样子了。 他将石川海的遗物再一次细看,依依不舍的就着烛火烧毁了。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另一张纸条,打开来,不敢细看,就着火也烧掉了。 火光明灭间,那无头无尾的纸条收缩着显出字迹来,似乎只是某人偶有感想,提笔而就,上面写着:“今日弦月微明,似笑且静,便想起容大哥,望你一切安好。” 自己大约不能安好了,自己从未想走的路,即使现在开始,也已经晚了。那天,容旬看着明灭的火光吞噬这张保存了两年的便笺,如此想着。 他不能理解,章北,不,他大约连名字都是假的,他不能理解,这个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自己认识,若是协助大晟只不过为了让大晟能与赤西拼到最后,那晚爬过墙头,出现在京郊行宫的“章北”,又是如何想的呢? 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让来升走到自己面前,递上信,告诉自己“先伤你性命者,兄弟也。” 难道只为验证当初他所说,不杀人者终被人杀吗? 他甚至派人去救石川海……容旬想不通,也越来越不敢想。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3 两天以后,当那个身披玄甲,持弓向自己奔来的时候,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那个人,看着箭矢从他手里裂空而至,听着身后将士的怒吼,身体一动不动,他知道那人瞄准的是自己的心脏。 那便死吧,他想着,马革裹尸,不算辱没了石大哥的遗愿。 十年守关,至死未失一寸国土,辛君感念六皇子镇国威卫之英名,收其尸身入殓,停放于郡州。据传,六皇子全身大大小小近百处伤口,无一处完肤。 六皇子之死传回景都的当天,宁王王府千金便于当夜自尽而亡,宫内,长乐公主跳入皇宫荷花池,尸骨无存,几名宫人随即引咎自尽。 大晟再无可依仗如六皇子者,内忧外患却愈演愈烈,倾倒之势如摧枯拉朽,春节未到,辛国兵临景都,大晟皇帝召集众皇子皇女,畅饮一夜后杀子自焚,宫人四散奔逃。 第二日,辛兵破城,将门之后石径林率散兵抵抗数日,重伤而亡,尸体不知所踪。亡国之日,张 丞相与巍阁老率众臣,集结于□□立国之时的万字丰碑前,撞碑殉国。 大晟建国两百余年,未有如此凄凉年节。 春暖花开时,年仅二十岁的辛国新帝龙修君临天下,合三国为煌煜,改景都为京都,以此为国都,连发数道命令,禁屠扰、休徭役、改官制,不到一年,万象更新之势已成。过往十数年的战争阴影,似乎悄悄退去。 登基不久,新帝将前朝皇族并六皇子容旬的遗体,一同葬入城外皇陵,下令不得惊扰。 一个时代终于结束,一个时代正在开始。 第10章 惊梦 煌煜元年的第一个冬天就要来了,京都已经从战乱中喘过气来,仁心堂在京西开了一家新的商号,据说大总管来升已经亲自从甘州过来料理,顺便整理下京都所有分店的账务。 一大早,作为分店管事的胖八早早打开门脸,吩咐人将各处擦洗干净,一边看着陆续到店的客人,一边等着大总管,不过大总管还未到,朝廷一早发下的谕旨就从客人们的嘴里传了出来。 皇帝下令大赦天下,除了杀人放火谋逆造反这样的重罪,所有犯人减免一年的刑期,同时,煌煜境内免除徭役的时间从三年增加到五年。 “既不是哪位皇族诞辰,也不是重要年庆,诶诶你可有听到什么呀?”一个家丁打扮的瘦小个似乎遇到了熟人,看看四周人不多,就压低声音攀谈起来。 被攀谈的男人也是家丁打扮,咧了咧嘴:“减刑也好免徭役也好,不关我们的事,少碎嘴。” 瘦小个不以为然,又将声音压了压:“…我看你是不知道吧,你说你伺候着内阁大老爷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个男人翻了个白眼,心里明白这人无非是想听点茶余饭料回去哄他们老妇人,但又经不起激将,暗搓搓的将人拉到一边,装着看药方一边说道:“你傻啊,大赦天下,除非天子寿辰或皇子出世,什么时候有过?不过啊,你还记不记得开国之时,陛下封过一位娘娘,这可是后宫唯一的娘娘,天下皆知她身体不好,陛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所以我猜着,搞不好跟这位娘娘有点关系。” 他这么一提醒,瘦小个就想了起来是有这么个人,“可是这都大半年了,也没再听到过……” 男人哼了一声,表示再无可奉告,拿了药包就匆匆走了。 胖八生来一副好耳朵,安安静静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想起煌煜开国时的盛景,年轻的帝王君临天下的样子,一阵心驰神往,是了,除了各种政令,陛下确实册封了一位容贵妃,代理后宫,掌管凤印。 只是,这位娘娘从未在大小宫宴上露过面,满朝文武无一人见过其真容,久了以后,娘娘体弱的消息细细碎碎的流了出来。 他又想起仁心堂自立国以来,凡最好的人参灵芝等大补之物,都到不了分店,而是妥善包好后直接就供了内廷的采购。胖八拧起自己胖胖的脖子,想着说不定那家丁的推测有点道理,他一转眼睛,恰好瞟到来升出现在门口,赶紧收回心思迎了上去。 两天前的皇宫,安公公像往常一样从天乾宫出来,到寝宫例行查看,快要入冬了,这两天雨声不断,叮叮咚咚打在屋檐上,带来一阵阵的清凉寒意。他缩了缩脖子,快到时,看到风子游慢悠悠的走出来,伸着懒腰赏雨,赶紧上前两步问好。 看到安公公,风子游也恭敬的低头问好,说道:“公公在这里片刻,我去书阁找点东西。” “不急。”安公公回答,两人认识近二十年,并不需要过于客套。风子游点了点头,慢慢悠悠的往外走了。 安公公便放轻了脚步,进到内殿,穿过两旁的侍女,逐渐感觉到阵阵暖意——内殿寝室里均匀分布着数个暖炉以保证温度四季如春。寝宫里静悄悄的,他踮起脚走到床前,那个人依然像往日一样安静的躺着,青丝如瀑,面如冠玉。 只是过于惨白,看着令人心疼。他想。 这时,往日闭着的双眼突然轻轻一颤,仿佛做了一个极短的噩梦,然后就那样微微睁开,仿佛还未从梦中苏醒,楞楞地看着床顶的帐幔,当安公公无法置信的探头去看,那人的眼睛慢慢的看向安公公时,他被吓到了。 侍奉两代君王,见惯大场面的安公公,惊得后退一步,半晌才喊了句“来人!”,刚喊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了出去。 他追上晃悠悠的风子游,连说了两句“醒了、醒了!”,然后不等对方反应,又匆匆的往天乾殿跑去。很快,他冲进天乾殿内殿的书房,顾不得礼仪直接张了口:“陛下,容贵妃他、他醒了。” 醒字出口的瞬间,黑色的身影已经跃过他,直奔门外而去。 容旬听到淅沥的雨声,不知怎么的想起小时候和长乐在院子里踩水的场景,淑王妃在一旁微笑着,嬷嬷们在一旁紧张的叮嘱不要弄湿身子。然后天突然黑下来,自己长大成人,骑着快马在荒野上奔驰,空气中满是血气,他四处张望,只觉得长风袭人,落雨惊魂,视野所及全是是那蔓山白骨、遍野哀鸿密匝匝的绞在一起。 突然,身后有马声追来,他回头,看到那人精致英气的面孔,黑黝黝的眼睛穿透夜空望向自己,那人抬手,箭矢破风而至,心口猛的传来剧痛。他转身吐出一口鲜血,这才发现自己趴在床沿,鲜血从下巴滴落到床边雪白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有人跑过来将自己扶好,他打量了好一会,想起蓝衣青年的名字,看着对方给自己把脉的样子,恍惚间仿佛还在赤西略显荒凉的城内。 这时,另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侧头看到那个人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容旬愣愣看着,想说还是小孩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4 子长得快,但他没力气张口,身体沉重得仿佛梦里□□的白骨和亡魂伸出了手,要将他拖走。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想,便闭上眼,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龙修吸了口气,走到床边,弯腰,轻轻擦去容旬嘴角的血丝,看了看风子游,等他慢吞吞的把完脉,两人走到外侧。 “他怎样?”龙修低声问道,低沉的嗓音有点哑。 “明早就该彻底醒了,接下来好生调养并非难事,” “辛苦了。”龙修说着,又走进寝殿内,安静的等着。寝殿恢复寂静,安公公端过来几样吃食放在一边就退下了,龙修不觉得饿,只是看着容旬微微蹙眉的睡脸,往事一点点在脑海中回放,原来七年转瞬即逝,从少年到青年,他们匆匆见面不过四次,一次比一次难以启齿,现在,自己已经长得比容旬还高了,而曾经意气风发的容旬,此时却在漆黑锦缎的印衬下像个苍白的幽魂。 龙修招来安公公吩咐了两句,当夜子时,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人,将他重新安置在寝宫旁边的栖凤殿,又仔细嘱咐了好一会才离开。 第二天早上,容旬并未醒来,龙修该上朝上朝,该议事议事,忙到脚不沾地,一直过了晌午,这才匆匆用午膳,吃一半的时候安公公来通报贵妃醒了,本以为龙修会跟前一天一样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过去,但龙修只是愣了愣,停箸,吩咐将今天的奏折都拿过来,一本本批好了,眼看日已西斜,这才换了身黑色锦缎长袍,向栖凤殿走去。 一路示意不得声张,龙修一直走到寝宫门外,果然听到风子游那冷冰冰没有平仄的声音。 “……那一箭上所淬的毒,一入心脏立时发作,殿下也立时陷入假死的状态,否则当日,只怕殿下随时会力尽而亡,只是如前所说,救命归救命,这毒猛得很,殿下连伤带病,根基损伤太大,再像方才那样只怕走不出宫门就已经力竭了,莫说是我,壮硕的女子都能制服您,所以请稍安勿躁,养好了身体再说。” 龙修心下忖度,又听到屋里子游颇有些无奈的劝对方好好喝药,到底抬脚进了寝殿。 容旬侧过头,目光越过侍女端着的药看到梦里那张恍如昨日的脸,胸口就疼了起来。战马奔腾的嘶鸣仿佛又响起来,令他耳中嗡嗡作响,龙修走过去,接过侍女手里的药,也不说话,坐在床沿上,舀了一勺送到容旬嘴边。 “那天晚上,穿着龙袍的人,是你的替身。”容旬开了口,并不喝药,轻轻说着。龙修把药碗放到一边,示意所有人都出去,房间里安静下来,他看着醒过来的容旬,看着自己幻想过很多次的场面,哑声说道:“是的。” 容旬吸了口气,看着龙修成熟后更如雕刻般的眉眼,心里隐隐发疼:“可恨我从未认识过你。” 龙修似乎想起初遇的场景,说道:“我是辛国十三皇子龙修,字牧江,六殿下在卞州与赤西二皇子那一战时我就在城外,亲眼见你于千军万马之中直取敌首,钦佩至极,结交之心并无虚假。”见容旬眼中沉痛一闪而过,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家祖父年少时曾在大晟生活数年,创办了仁心堂,以用作在大晟的情报网据点,我七岁时化名章北,跟着来升熟悉大晟的事物,那年父亲染病,我原准备从卞州取道辛国,顺便看看边关情形,你十三岁出现在战场时,祖父已病重,对我说,让我务必比了解自己更了解你,听了你那么多事情,我便想着是时候见见你了。” 一提卞州,容旬眼里恨意一闪:“那次在城外,只怕你也不是去寻宝的。” 龙修笑了笑,说:“是,有些突然的情报…还好容旬你仁善,不然我那几个属下不能轻易走脱。” 容旬心里火起,他咳了一会,挑衅般说道:“…只是可惜了你送给敌军的药材。”龙修挑了挑眉并不在意:“那些东西医得了大晟的将士,却医不了大晟的气数。” 容旬脸一白,急促的咳起来,龙修伸手想去帮对方拍拍,却被容旬一手打开,他止住咳嗽,犹在喘着还是挣扎着问道:“我死时,尚有七万多将士,他们…他们如何了?” 龙修心想到底避无可避,只好说道:“……我从未见过在大将死后如此奋起的军队,辛国差一点就要溃散了,不过大晟群龙无首,辛国还是赢了…大晟将士几乎死绝。”容旬侧着脸,听得仔细,龙修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俘虏了两三万人,让他们自己选择,可以卸甲归田,但是他们喊着大晟将士只死不降…当然,我也并不打算放虎归山…” “混蛋!”容旬一掌挥来,嘶喊出声,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他别开脸,不愿让敌人看到自己软弱失态的样子。 龙修双手早已握拳,他欺身上前,不顾容旬挣扎,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容旬,你可以恨我,但你心里也很明白大晟必亡,你守不了一辈子!”他看着容旬因动气而红润的脸颊,看着凌乱的发丝从额头蜿蜒下来,心里一紧,不由得更往前探了一些,鼻子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容旬看到他突然变得深沉的眼神,本能的感觉到某种危险,僵着身子听到龙修接着说道:“至于大晟的六殿下,早已葬入皇陵,容旬,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晟的六皇子了。” 容旬听着,愣了片刻,突然又想起自己挣扎着要站起来时,那几个侍女喊出口的称呼,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在军营长大,多少知道一些,但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至少自己对“章北”从未逾矩,到底是什么时候? “今日弦月微明,似笑且静,不知怎的想起兄长,望容大哥一切安好。”那唯一一张不是公函、不是信笺的随手一句话,章北不知为何还是送了过来,容旬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回信,却一直放在怀里。 被烧掉的便笺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搅得他更加混乱,心里猛地回过神来,他看着龙修的眼睛,想到自己刚一瞬间的各种反应被对方尽收眼底,不由得将身体往后退了一点。 龙修也不勉强,放开了手上的钳制再次坐直了,说:“算起来五六年了,容旬,我不会勉强你,只希望你还记得石川海的遗言,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养伤。” 乍一听到石川海的名字,容旬又是眼眶一红,龙修见状也不再说话,召回侍女太监就出去了。 门外隐隐传来风子游与龙修的对话,容旬看着为首的侍女真儿将冷掉的药端出去安排加热,袅袅娜娜的纱裙和只有练家子才会有的步伐姿态,心下知道一时之间,自己除了任人摆布再无他法。 他闭上眼,石川海的脸又浮现上来,他叹了口气,闭上眼静静呆了片刻,真儿将药重新端了上来,容旬便接过去自己喝了。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5 第11章 出逃 京都四季分明,入冬以后雪一场接着一场,正午,龙修处理完早上的事务开始午饭,安公公照例开始了他的布菜时候的汇报,殿下几点起的、进了几次药、早饭吃了什么吃了多少、早上在殿内走了多久歇了多久、风子游把脉的结果等等事无巨细。 容旬醒来没多久,龙修就让所有侍奉的人把称呼改成了殿下,当时安公公就大松一口气,毕竟侍女太监们每喊一声“娘娘”,那位殿下的脸色就更青白一分,虽然没有发火,但明显气得药也不喝,饭也不吃,安公公每天见着都心惊胆战的。 “风先生说,殿下恢复的速度和他预计的一样,无需太担心,只是殿下每日还是噩梦缠身,先生担心助眠的药物太重会有影响,也没敢加计量。” 龙修点点头,过去大半年里,容旬一直就住在他的正宫寝殿的,两人每天同塌而眠,容旬总是噩梦连连,有时还会喊着石川海、长乐的名字,甚至是喊着母妃在梦里哭得满脸是泪,龙修知道容旬心软,为人又小心翼翼的,就那么几个在乎的人,揣在心里不轻易显露。 每次,龙修都只能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骗他说没事了,一切都好了。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从容旬口里听到“牧江”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惶恐,那是自己一路鲜血淋漓的王者之路上,从未体会过的心情。可恨自己竟然跟他说“伤你性命者兄弟也”,却不知道与那些疏远薄情的兄弟比起来,却是自己杀了他很多很多遍。 “你去看看是否有好的安神香料,挑一挑每天燃着,”他对安公公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子游拟了一份食补的药膳,你让他看看能否加些安神的药进去,让侍奉的人每天仔细盯着点,务必让他都喝了。” 安公公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说道:“风先生的意思是,不可勉强…” “那就让他知道,自己不喝药,受罚的是无辜的宫女太监。” 安公公一愣,心想陛下这恶人当得越来越自在了,知道劝不住,点头去了。过了一会又回来,见龙修自己也没吃多少,便舀了碗汤端过去,龙修端起来喝了两口,问道:“我记得下午并无议事求见的人。” 安公公便知道这个年轻帝王到底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位殿下了,想起其实自容旬醒来,两人不过见了两面,陛下忍这么久也实在令人佩服,便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想到,两人虽然只见了两面,但第一面气得容旬咳了一天,第二次直接气得对方吐了血,连着风子游也铁青了脸,将陛下赶出门外,每次自己去,也一定强调不要让陛下过来。 心里抖了抖,安公公还是努力传达了风子游的禁令:“只是风先生的意思是,殿下不宜说话,务必让他再静养几月。” 言下之意就是让自己不要去刺激他了,从上次那一面都过了一个月了,自己一次都没去打扰还想怎样!?龙修在心里哼了一声,颇有些动怒,又无可奈何的忍住了。他瞟了一眼窗外又开始细细密密下起来的雪,想着天是不是又冷了些。 那边安公公早已经看出来龙修的心思,接着说道:“今儿殿下提出来想去永安宫走走,风先生也说殿下是该出去透透气了,殿内虽说是宽敞,到底拘束了些。奴才已经将备好的冬衣连新缝制的狐腋皮大氅送了过去,想必有宫人们看着不会让殿下吹着。” 永安宫就是前朝淑王妃居住过的汀露宫,龙修实在没理由阻止,便点了点头。安公公见状,压低声音有些迟疑的问道:“陛下,关于那位公主……” 龙修摆摆手,当年容旬眼看形势不乐观的时候,曾经派人潜伏进宫里,准备万一之时趁乱行事,无论如何要救走长乐公主。只是容旬殉国的消息一传来,长乐直接就投了湖,容旬更不知道安排的人是否派上用场,又苦于找不到机会探听,苦闷了好几天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 龙修心里当然有数,但当时听到他小心翼翼的问着“容族宗室下场如何”,自己只刚说了一句“你父亲杀了众皇子皇女,殿内无一生还”,容旬直接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自己也不知如何,后面的话便停了。 现在想起来,不过是自己存着龌蹉的心思,希望看看当他知道自己失去一切,会如何面对他。 安公公便停下不再问,专心致志给他布菜。 待龙修吃完,又批阅了半数奏章的时候,容旬已经走到了永安宫门外。厚实的披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双腿也有些发虚,明明裹得严严实实,风一吹过来还是觉得凉风刺骨般疼得厉害。 风子游说错了,他想,何止是健壮的妇人,只怕来个健壮点的小孩自己都打不过。 踏进殿门,长乐飞扑过来的影像一晃而过,那声清脆的“起云哥哥”仿佛又回响在耳边。想到淑王妃的遗容,想到长乐被生父所杀葬身火海的下场,容旬扶在门上咳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真儿见他咳得厉害,连忙交代去找风子游,容旬赶忙伸手制止,摇了摇头,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区别,淑王妃死后,皇帝将汀露殿赐给长乐,允许她在这里住到出阁为止,而国破家亡来的比出阁之喜更快一步,这里就依然维持着他每年回来时,见到的样子。 庭中芭蕉还在,墙边一列还是淑王妃和长乐亲自打理的花草盆景,殿内淑王妃最喜欢的远山青瓷对瓶依然在原来的位置,甚至长乐打的第一个歪歪扭扭的玉坠穗子还放在抽屉里没有动过。 只是物是人非,游子已回亲不再。 不知道过了多久,真儿端药过来,提醒他该回去了。容旬看着热气腾腾的药,突然问道:“我想吃几样东西,不知道宫里还做不做得出。” 真儿毕恭毕敬的回道:“殿下请说。” 容旬点了点头,报了几样点心名称,真儿便赶忙吩咐了下去。 第二天,那几样点心出现在栖凤殿的餐桌上。 “奴才查过了,那是前朝淑王妃爱吃,也经常做给殿下吃的点心。” 龙修听说容旬难得多吃了几口,点了点头,又听说容旬吃着吃着红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他很想吩咐,就一次,安眠的药物用重点,自己可以偷偷摸摸去看一看,忍了忍还是沉默的拿起奏章,没有说话。 就这样,日子一清如水的过了下去,容旬渐渐的可以走上一个时辰不休息,每天都去汀露殿一坐就一整个下午,龙修依然繁忙国事,春节很快就要来临,这是开国后的第一个春节,整个宫里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这天晚上,龙修正跟安公公说推迟晚饭,一个宫女急慌慌的跑了过来。 容旬不见了。 龙修当下惊起,赶到永安殿,却看到殿内一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6 片忙乱,真儿一见他便跪了下来。 “快说!”龙修眼中寒意一片,真儿连忙低下头说道:“殿下下午照常过来休息。申时时奴婢还给殿下送了点心,殿下说有点累,让奴婢不要打扰,让奴婢一刻钟后进药时再进去。因殿下前几日都是如此,奴婢也不敢打扰,就一直在门外守着,直到进药时才发现殿下已经不见了。” 龙修抿嘴什么都没说,永安殿肯定有密道,自己入主京都时,曾下令严查宫中密道,他相信宫内 那些渠沟暗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大部分,自然比不上容氏宗室知道得多,何况自己曾下令,不可动这里任何一物,现在看来,容旬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只是容旬就一个人,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能跑多远? 龙修冷着脸,安公公搬来椅子也不坐,就这么看着众人在屋内细细搜查。 果然没多久,淑王妃卧榻之下的密道就被找了出来。龙修顾不得其它,跟侍卫一起进了密道,粗略一看,密道布满了新修的痕迹,想必修成不过几年时间。只怕是容旬或石川海的手笔,想着必要之时护送淑王妃和长乐公主出宫。 密道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出口——皇宫左侧的藏书阁。 守卫回复一整天并未有人进出过藏书阁。暗卫招来随从,将藏书阁细细察看一遍,竟在内书房多宝阁其中一列后墙上,发现了另一个密道。 暗卫首领急急跪了下来请罪,龙修恨不得一掌拍过去,但藏书阁机关之精密他也看在眼里,冷哼一声:“先找到人再来领罚。” 暗卫领命钻进了密道,龙修随后跟着一起进去了,果然是可并行两人的陈旧通道,不多时,侍卫来报,密道修建时间恐怕已有百年以上,一条通道进来后不久分出三个岔路,恐怕只有一条通往真正的出口。 容旬走到岔路口,心想这密道如同迷宫,若无地图只怕不好走,而且,如果真的有用,前朝皇帝何故弃而不用,却要将宗族杀个干净? 只怕,要嘛是亡国之时唤醒了皇族尊严,要嘛就是这个密道连前朝皇帝都不知道。 侍卫匆匆跑来,示意前面不远有一个机关曾被触发过,龙修跑过去,看到地上尚未凝固的血迹,握拳不语。暗卫首领此时也回来禀报,根据初步探查,果然三条岔路上,沿路都有机关,如同一个小小的迷宫,需得有人领着才可能一次通过去。 这就对了,连逃跑都不忘给敌手一击,如此手笔,只怕只会秘传给历任皇帝亲自挑选的接班人。 龙修看着暗卫首领,问道:“你说沿路机关尚未被触发?” “是!” 龙修点了点头,很好。“……他还在宫里,你分出人把密道查仔细了,然后亲自带人把宫里再翻一遍,不得走漏风声。” “是!” 第12章 酷刑 临近春节,煌煜的禁宫里,静悄悄的乱成了一片,事关神秘的容贵妃,别说满朝文武,就算是在这后宫里,容贵妃的活动范围和秘密,也牢牢控制在龙修最亲信的圈子里。 和龙修判断的一样,容旬确实没有从密道出去,只是当日在淑王妃殿里,容旬突然想起石川海的 名单里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知道一条绝对秘密的暗道,可以通往宫外。 当自己看到那个人名的时候,其实大吃一惊,虽然知道石川海多年来计划筹谋,但没有想到筹谋以至如此。 自己便试了试,谁知一击即中。 只是那条密道,却不是他可以徒手穿过的,那是容氏先祖精心布置的绝望退路,机关布置不分敌我,那人坚决不告知密道入口,只是让容旬藏好等他。容旬无奈,只得吩咐那人提前入密道故布疑阵,让人以为他们已经从密道离开。 就在宫里乱成一片时,容旬正窝在一棵樟树下被花草掩盖的洞中,这片樟树林离藏书阁不远,挨着莲湖,人迹罕至,很小的时候自己和长乐疯跑,无意中发现竟有秘密洞穴,于是那时候两人时常在玩耍时静悄悄藏进来,让嬷嬷太监们一顿好找,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藏自己一人竟然也堪堪足够。 很快,他听到隐约有人语,召集侍卫往皇宫后山去,乱糟糟跑了一通才渐渐安静下来,想必那密道在后山的出口已经被找到。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容旬静静的等着,两个月前,那几样点心端过来的时候,逃跑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那个陪自己长大,最善糕点的徐有贞竟然是石川海在宫里最信任的人之一,亡国之后,新地并未赶尽杀绝,身为太监也无处可去的他还在御膳房帮着打杂谋生。 那天,容贵妃的侍女匆匆跑进御膳房,报了几样点心名字,问道有谁会做。正好轮值的徐有贞震惊的举起了手,他小心翼翼的听着侍女又报了一遍名称,身子几乎要颤抖起来。 那位贵妃……姓容。 宫女毫不怀疑,只让他速速做来,再端回来时,那宫女赏了他重重一锭银子,说道:“贵妃说了,味道很好,下次晚膳后速速做来,以供她睡前品尝。” 其他人艳羡的看着这个平时不起眼的杂役,突然成了贵妃的红人,却不没有看到他埋在地上的脸上,红彤彤的眼眶。 第二次做好点心的那个晚上,他抱着从小养到大的黄毛,偷偷溜到那内禁边缘,他将手里的一小块点心喂给黄毛,轻轻拍了拍这只比狗还灵敏聪慧的老猫,轻声说着:“去吧。” 一晃,两个月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那边是否还顺利,容旬想着,从下午三点多开始,自己已经在这里窝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全身关节冻得发疼,右手腕更是刺痛难忍,只是翻了窗而已,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娇气了。 容旬屏着气,真恨不得将自己掐死算了。 周边再无一点声音,又等了好一会,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突然传来,越来越近,一对圆圆的发光体突然穿过草丛钻了进来,是那只大胖脸的黄花猫。容旬心里一松,呼出一口气,将手里抓了一天的一小块饼干递了过去。 黄猫不慌不忙的吃了两口,回头冲外面悠长一叫,不多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附近。 “……六殿下……?” 容旬撑起身子,慢慢爬了出去,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夜色里微微发抖,正是徐有贞。 那人见容旬出来,小步跑了过来,就着微弱的月光难以置信的看着容旬,半晌扑通跪了下来,小声哭了起来。容旬走过去扶起他,似有千言而不能说,只道:“下面的事可准备好了?” “是…是!”徐有贞忍住哭点了点头,拿出带来的包袱,抖出来一套宦官制服,容旬套在身上,便随着对方静悄悄往皇宫西侧门走去。 “…殿下一会不要出声,一切有奴才呢?” 容旬点点头,将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7 宦官帽子又整了整,低下头忍着痛快步走着。也不知道拐了多久,西侧门隐约出现在远处。 徐有贞快步上前,将通行令牌展示出来,又悄悄塞上一包碎银:“于大人当值辛苦了!御膳房不知怎的少了料调味,师傅差我赶紧去买,顺便再带些新鲜食材回来。” 于侍卫将银子塞进袖口,一边说着“可还不到点呢,”又看了看夜色微暝中,站在一旁的容旬,看他低着头,斯文秀气白白净净的,又问:“新来的?” “是呀,师傅新收的徒弟,这是他的令牌,于大人请过目。” 那侍卫扫了一眼,说道:“大冷天儿的,下不为例啊!”说着,就去开门。 “是呀是呀,事出突然,我这突然从被窝里出来也是冷得要打颤呢,还是于大人你们不怕冷。”徐有贞应和着,低眉顺目紧跟着于侍卫,容旬安静的跟着。 门缓缓开了,在无声的夜色中发出吱呀的声音。 徐有贞不露痕迹的,将容旬拉到自己身前,只等着门一开两人就能出去了。 容旬只觉得这一切太过于顺利,几乎有点诡异。 “站住!” 一声暴喝突然随着马蹄声一起传来,容旬伸手去拉徐有贞,徐有贞却瞄了一眼已经能容一人通过的大门,身体使劲儿一推,将容旬往门外一挤随后转身企图用后背将门重新关上,于侍卫已经发现事情不妙,拔出佩刀冲上来便是一刀。 “快走!呃……!” 徐有贞的惊呼透过门传了过来,容旬心里却是一抖,马蹄声已经到了门口,他听到一人急急喊了声“住手”然后高声说道:“大人请回可保徐有贞不死。” “快走,别回来!”徐有贞挣扎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后是一顿扭打的声音,容旬抓紧袖中暗藏的匕首,看着宫门外清冷的长街,匕首出袖的瞬间,一声凄厉的猫叫传来,同时,一个人影闪到身后,对着他的腕口便是一击,吃痛之下,匕首掉到地上,刺破刚积起来的白雪发出“铛”的一声。 身后宫门再开,暗卫的脸在夜色中看不清楚,只是礼貌而恭敬对他说道:“大人请回”。 容旬看着被侍卫绑着跪在地上的徐有贞,看到他的血在夜色里落在雪上是黑色的。宫内远远的,一个人骑马不紧不慢的踱了过来,侍卫们很快跪倒一片。 果然顺利得不太自然。只怕是确认好了只有徐有贞一人,这才出的手。 容旬慢慢走了回去,徐有贞已经涕泪横流,只哭着说“奴才没用”。容旬走到龙修马前,看到对方在暮色将瞑的微光比冰还冷的神色,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你别杀他。” 龙修看着他,突然冷冷说道:“别让他死了。”同时一弯腰,直接抓住容旬领口,将他提到马上直接飞奔而去。 看着越来越远的宫门,容旬只觉得寒意彻骨,这一次失败,恐怕再无机会了。 跨进寝宫的时候,安公公的声音传来,连声问着是否伤到快准备暖炉。 “殿下在外面待了一晚,恐有风寒,让属下为殿下把脉诊治吧。”是风子游的声音在一旁符合。 听着两人话音里的担忧,容旬想着,看来是真的把人惹怒了,果然听到龙修喝了句“都下去!”,然后自己就被扔到了床上。 容旬被摔得头一晕,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他挣扎着抬起头来,却发现这里并非栖凤殿的寝殿,到处的玄色装饰,关节乍寒遇暖,又是一阵刺痛,他低哼了一声,龙修已经俯身到了床头。 “看来我太纵容你了!” 来不及回答,已经被重重压倒,那件带着寒气的宦官衣服已经被龙修直接撕开往下拽去,直到这一刹那,容旬反应了过来,他挣扎着抓住龙修的手腕:“……你说过不勉强……” 龙修翻手抓住容旬的手腕,慢慢的将它们扭到头上方,一只手握住他两个手腕,容旬涨红了脸却一丝都撼动不了,他看着龙修显然已怒极的神色,听到他慢慢说道:“我也说过不许轻举妄动。” 下一秒,手腕的桎梏松开,却不让容旬有喘息的机会,龙修扣住容旬的脑袋,狠狠的吻了下去。容旬震惊之余,一条湿滑的东西已经霸道的钻了进来,挑唆着他的舌头,在口中攻城略地般越探越深,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他挣扎着连踢带推,却被龙修身体死死压制住,口腔中那蛇一般的事物退了出去,空气一瞬间灌了进来,容旬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喘息,又传来衣帛撕裂的声音,他心中恐惧,瞪着龙修,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我是你手下败将!却也容不得你如此羞辱!” 龙修一笑,被羞辱二字勾出更多怒意:“我手下败将多了容旬,却不是每一个都这么’羞辱’的!”说着,手上发力,将容旬胸前的衣服撕得大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囚禁 第二天下午,仁心堂大总管来升随内廷采购萧总管进到宫里来,两人踩着洒扫得干干净净的平整小路,一路说着话一路走着。 来升还是跟每次来的时候一样,穿着深色的棉布长袍,但萧总管一点也不敢小看这个朴实平常的老人,前朝的时候,仁心堂支援朝廷,一直半卖半送的给边关药草支持,更是在前朝风雨飘摇时又是施粥又是赠药,可谓爱国爱民之心拳拳。可是煌煜立国时,重新开门营业的仁心堂又成了煌煜的内廷药商,皇帝明着什么都没说,但那么多被封为皇商的大富,哪一个不是上赶着拿着珍奇事物只为求陛下一见呢? 偏偏陛下暗地见了的,就这一个仁心堂。甚至答应了这位大总管每年两次的拜见,得到冷心冷面的皇帝如此垂青,萧总管哪里敢怠慢。 “来大总管这次来景都可还习惯?马上春节了,甘州可下雪了没有呀?” 听到萧总管热情的探问,来升笑着点头:“习惯,甘州前段时间终于也下雪了,以前我偶尔也会来景都,现在这里越发繁荣了。” “可不是,陛下还在北边的时候,就是天纵英明,如今更是治国有方了。” “是呀!”两人说着说着,御书房到了,萧总管禀报后就在门外候着,来升毕恭毕敬的跟着安公公进去了。 龙修正在批阅奏章,气色看起来不错,就是左手掌上绑着绷带,来升一惊,见没有外人,赶忙关切的问道:“陛下怎么受伤了?” 龙修停笔,摆摆手不愿意说,来升见一旁的安公公脸色,便也猜着几分,他便先低低的将这半年的重要事情简练明晰的说了,这些事有的以前通过暗卫传递过信件,这次不过做些补充或结论,还有一些不便写出来的,便仔细的多说了些。 龙修专注的听着,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南方的事情还要再留意些。” 来升点头说是,这才递上刚才一直拿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8 在手里的包袱,萧总管一定觉得是稀世的珍宝,打开来却是两个白玉酒壶,这是龙修在甘州时最喜欢的龙泉酿,每年就入冬时出来十壶,来升好不容易买了两壶,就都拿来了,珍宝算不上,稀有却是真的。 龙修点头谢过,来升这才说道:“陛下,听说那位大人醒了。”龙修点了点头,来升又说:“这次倒有一批十分不错的将养药材,希望大人能早些恢复。” 龙修知道来升想见见容旬,但想起昨天晚上,说道:“你若想见他,要嘛过几日要嘛下次吧。” 来升点点头说道:“甘州事物耽搁不得,还是下次吧。”顿了顿又说:“前朝淑贵妃走时,曾在景都店里偶遇,当日那位大人对属下说的话,属下心中一直不安,实在想当面致以歉意。” 龙修一愣,问道说了什么,来升便将当日容旬代百姓和章北向他致谢的言辞说了,龙修听了脸色凝重,半天才说:“若要致歉,也当是我,你不必介怀,下次你来再见他吧。” “是。”来升便跪拜,又和安公公相互微微鞠躬,退出去了。 来升走了不久,一个侍女走到门外通报处,安公公见到她点了点头又一脸愁苦,便向龙修说道:“陛下,殿下醒了,只怕正不肯吃药呢。” 龙修便让他把酒带上,往寝宫走去。一路走着,昨夜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 昨夜,自己放纵了几回,要得狠了,容旬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他头上的墨玉簪子,竟想也不想的往自己胸口刺去,若不是龙修反应快用手掌挡住,只怕容旬当时就要刺进心脏,死在他面前了。 龙修被他的举动吓得又出了一身汗,情潮闪退的时候转念一想,顾不得手掌上尖锐的刺痛和流血的伤口,拔出簪子,远远扔了出去,无奈的叹道:“容旬,你若恨我,何不刺向我的心脏?”,他细细察看了下容旬心口的位置,确认毫发无伤之后,又追问道:“既然都会逃走,当是准备好好活着的不是吗?” 容旬早已被他欺负得泪眼朦胧,心里委屈再也藏不住,见簪子被扔开,只是哭着说:“是因为我,你才不放他们,我才是老虎,是我……” 龙修这才知道容旬想必是反应过来,对于那些俘虏的死又自责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想要解释,又想干脆让他断了念头,一时无语,只能将他揉进怀里,挑弄一番让他沉沉睡去。 只是他一旦存了这个念头,只怕不会放过自己了。 “那边安排好了?”他问向安公公,见对方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就在龙修盘算着一路上,容旬正躺在床上,也盘算着如何了结自己。 再醒来的时候,仿佛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光线穿过酸涩的眼皮,带来一阵茫然的晕眩。容旬动了动,感受着干净的被褥、清爽的身体,如坠深渊的记忆似乎只是噩梦一场。但那些或浅或深撕咬着每一寸身体的痛感,都在提醒着前一晚的肆虐和荒唐。 也直到昨晚,他才彻底知道龙修的打算,不管多久,龙修是认真想让他再无退路,囚在这里任他摆弄,那些战俘可以不用死的,但是只要“六殿下”活着,或走露一点消息,那些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兵卒就会变得可怕起来。 他的确不想放虎归山,但那些将士并不是虎。 真儿又走了过来,将热好的药碗端了过来,周围站着一排端着洗漱用具的侍女们。容旬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还是摇了摇头,却看到龙修走了进来,手腕上包着一层纱布,他走到床前坐下,将容旬抱起来揽在怀里,接过真儿递过来的丝巾帮容旬擦净脸,又端过漱口杯看着容旬漱过口,再舀起一勺御膳房精心调制的药膳粥,送到容旬嘴边。 从头到尾,容旬半点挣扎反抗也无,他看着容旬手掌纱布里隐约透出来的药膏的颜色,终于说道:“陛下还是杀了我吧,也省下诸多的尝试防范。” 龙修听完,好半天什么也没说,他放下勺子,看了一眼安公公,安公公立刻会意,招呼侍女们鱼贯而入,捧着外出的衣物大氅手炉什么的。容旬不知道龙修打的什么主意,也不在意,任他摆弄着穿好衣物鞋袜,再披上厚重的大氅,然后一手揽腰一手横过膝盖将他整个抱在怀里,头脸都未露出来。走到殿外,一辆马车已经在等候,龙修抱着他钻进马车里,放在软垫上坐好,不多时,马车平稳的出发了。 “你若接受不了各尽其责的后果,非要将国破家亡的责任扛在肩上,我也不能勉强你。”马车两侧有格纹挂帘的小窗,容旬看着窗外风景渐渐从皇宫换成了市井街巷,终于听到龙修开了口。他看着容旬,一字一句说完后又回归沉默。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容旬打量了一下外面,是一个叫法云寺的寺庙门口。年关将近,各色上香参拜的人络绎不绝的进出着,这时,一乘靛蓝布软轿停在马车不远处的寺庙门口,一个着浅竹色襦裙的俏丽丫头跳了下来,正好落在容旬视线里,想着轿子里不知是谁家千金,容旬便打算移开视线,但那个丫头已经一伸手将她主子扶了出来,一时间容旬惊得半站起来。 是他的妹妹,长乐。 飞快调整好呼吸,容旬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的龙修,确认般将脸贴近窗棱,看着那个披着厚氅,身形微圆的女子,那确实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你说父皇知亡国不远,召集所有皇子皇女,亲手斩杀了他们。”他看着长乐被丫头搀扶着走入了寺庙,慢慢说道。 “淑贵妃仙逝那年,我安排了一个人到长乐公主身边。”龙修慢慢的答到,起身重新抱起他,也下了轿,走到寺门口才放下他,搀扶着他往里走去,容旬全身仍是虚脱一般,还是打起精神找着长乐的踪迹,终于看到她正在不远处的角落,和一个面貌慈祥的老和尚说着话,龙修扶着他也不停留,而是引到一个僻静的小房间,又走到一侧屏风后,让他坐到铺好软垫的椅子上。 容旬看到那个侍女的时候,已经想起长乐在信里提到过的那个丫头,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既然一切都是龙修的安排,他也不着急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很快,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有丫头亮澄澄的声音说了句她去添香火和安排马车,就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容旬、龙修和长乐。长乐显然不知道屋里还有其他人,她看着小房间内墙一侧的供桌,利落的点香叩头,又拿出手帕将几个牌位拿下来慢慢擦着,擦到其中一个牌位,她还未说话,眼眶已经红了。 “径林哥,我来看你了,今天好冷呢,不过廖大夫上午来把了脉,我和孩子一切都好,你不要记挂我们。” 容旬听到径林二字,心中不解,那日在街上与那个白净的男子见了一面,没想到他也死了吗? 容旬心中怅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19 然,又听长乐继续说道:“前两天才来过,本来下旬的时候再来,不过知趣说之后还更冷,干脆今天再过来看看你,之后就待在家里,也免得你担心。我一想也是,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太记挂你哦。” 她将牌位小心的放回原处,习以为常似的说起家常话,只是说着说就泪流满面,好不容易将手中牌位放回去,又拿起另外两个擦着:“母妃,起云哥哥,我……我很想你们……长乐很想来陪你们,但可不可以原谅长乐,长乐想把孩子抚养长大,看他开心的生活。” 长乐再也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容旬红了眼眶扭开头,不忍再听下去。门外响起敲门声,丫头在门外轻轻说着马车已经备好了。长乐便起身,又点了新的香供上,说道:“对了,今天廖大夫过来诊脉,一切都好,只是还是说不准是男是女,不过我和径林已经将名字都取好了,若是男孩就叫若旬,若是女孩就叫晴天,母妃,起云哥哥,你们要是觉得不好,记得托梦给我……” 说着,又抽泣几声,这才依依不舍的道别,推开门慢慢走了。 屋子里重新变得寂静起来,容旬站起身,走到屏风前面,昏暗的房间里,供桌后的牌位映入他眼睛,是石府满门牌位,密密的排列了整一面墙的位置,自己和母妃的排位也在前排中间的位置。 想到刚才长乐的哭声,看到石宇楼和石川海的牌位,容旬心里一疼,便跪了下来。 石宇楼征战一生,更是不畏人言,将“邪煞”之子带在身边,若淑王妃是他的母亲,石宇楼便是容旬生命里真正的父亲。这个临死都不忘鼓励他好好生活的人,如今早已不知魂归何方,而他的长子石川海,是像真正的兄长那样陪自己长大,多少次从敌人的刀剑之下将自己救了回来。临死还不忘告诫他“若非战死,便好好活着。” 石川海到底知道什么,容旬并不清楚,但是想到汀露殿的地道,想到自己一无所知之时,石川海对仁心堂和章北的调查,想到他将自己推到一边而中毒身亡,容旬再也控制不住,叩头点地,哭了起来。 龙修在一旁站着,既不阻止也不说话,石家满门忠烈,多少年来连祖父都深深忌惮,石川海之死对他来说,既是遗憾,也无法否认让他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容旬微微颤抖的肩膀,良久,走上前去也燃了一炷香。 虽然你们可能不愿意,但容旬还是交给我吧。 第14章 方寸 夜幕降临,龙修扶起依旧跪地的容旬,半抱半扶的离开了法云寺,一出寺门,他便将容旬抱起来,钻进等候多时的马车。容旬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关于长乐如何活下来,他心里早已猜到了大半,自己当初也安排了人手,想必还是没有计划多时的龙修缜密,他也不愿意多提。 但长乐与石径林的事情,他想听龙修亲口告诉他。 马车里燃着暖炉,淡淡的香气萦绕着两人,龙修将容旬放到软椅上,看到他脸上已不复在宫里时的满面死灰,心里也放心不少,不等他问,慢慢说了起来。 “长乐的事情估计你也猜到了,当年她一时兴起捡了知趣,一起长大,亦仆亦友,我知道你安排了人潜伏在长乐身边,但是你的其他兄长也曾安插过不少人,知趣根本不多问,不分敌我除了个七七八八。你死后的消息传回来,长乐直接跳进了莲湖,知趣,还好知趣早一天知道,匆忙做了准备,将长乐从湖里救上来,偷偷的出了宫。长乐醒来后和你一样,丧母丧兄丧国三痛交织,日日只想着不愿苟活。原本是颇为棘手的状况,刚巧石径林抗敌重伤,考虑到他跟石川海的关系,知趣就将人救了回去,只当再给长乐一个念想。” 他看着容旬认真在听,笑了笑:“再说石家忠烈,当年没有救活石川海,我想着若能救活石径林,也算对石府两代算个补偿。” 容旬听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龙修此前告诉他长乐死了,现在又把长乐拉到他面前,个中意味如此明显。只是,自己又该如何补偿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那些因为自己被俘又被杀的袍泽呢? 他看了看马车外残雪覆盖的街道草木,心中荒凉仿佛失去了边际。 龙修注视着他每一次的神情变化,稍加停顿接着说到:“谁知他们二人国难家难之际,相互扶持不多时就陷入了情网,因家中长辈都不在了,情深意切之时顾不得礼数,私定了终身。只可惜,长乐怀孕不足两月,石径林还是亡故了。长乐伤心了很久,但因着腹中孩子,却反而振作起来,知趣帮着安排了这个寺庙,帮着焚烧了遗体,又立了隐秘的香火堂,让她能时常来祭拜。这前前后后一年里,知趣帮着打理大小事务,她并不曾受过流离短缺之苦。” 没想到那个吵吵嚷嚷,说着一定要等容旬大婚才肯嫁人的妹妹,竟会在如此际遇之下托付终身,容旬知道长乐内心坚强,并非脆弱随意的女子,他无法想象,石径林的到来给了她多大的支持,他的离开又给了她多大的痛苦,虽说身无流离之苦,只怕心里早碎了无数遍,一想到这个,他忍不住转过头看着龙修,问道:“石径林真的救不回来吗?” 龙修看着他,依然不疾不徐的说道:“你应该早有耳闻,石径林先天就有弱症,若安心当个世家弟子,养尊处优也不过二十年性命,这几年他参与朝政太多,早已心力交瘁,勉强撑着,若不是廖江全力救他,哪里能活到见着长乐。我知道他的情况后也派子游偷偷看过,若非遇到廖江和子游,这才保他多活一年,我虽没料到他与长乐会有这些情义,但他能留下香火,终归不是坏事。” 容旬知道龙修不至于骗他,石径林的病也曾听石川海提过,只是想到长乐要在独自缅怀中度过余生,心里就一片悲凉。什么玉面修罗,什么镇国威卫,他在战场上杀得多狠,也保不住百姓不受欺压之苦,自己拼命挣着战功,到头来不仅没能保护母妃,连唯一的妹妹也守护不了,更别提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龙修见他眼底一片萧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马车停住了,容旬见外面寂然无声,宫墙已在不远处,不知他又准备做什么。 门帘掀开,安公公送进来一个食盒,容旬眼光扫过,门帘放下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小摊子,还未来得及细想,龙修已经接食盒,打开摆到容旬面前的小几上,说:“你曾说东门外的刘记馄饨好吃,安原现去买的,你多少吃点东西。” 刘记馄饨,那时龙修还是章北,曾写信告诉他甘州仁心堂旁边有一家好吃的馆子,老板娘的馄饨做得特别好吃,当时容旬偷偷咽着口水,回信说道自己虽然吃过不少馄饨,却觉得京都皇宫东边门外的刘记馄饨让他念念不忘。 容旬看着热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0 气腾腾的馄饨,可笑自己当时还邀请“若有机会,定要带上贤弟好好去吃上几碗”。如今葱香扑鼻,对方就坐在自己对面,却已经没有一点食欲。 他看着龙修轻轻搅拌着馄饨汤,问道:“长乐若生下男孩,你准备如何?” 停下勺子,龙修看着他说道:“若是男孩,我保证他一生平安自由,但恐怕我不会让他知道当年的事情;若是女孩,只要你点头,她就是我煌煜最尊贵的公主。” 容旬摇摇头,尊贵有什么用,平安自由比尊荣富贵只怕要好去太多。 “容旬,”龙修看着他继续说道:“子游跟我提过,不管长乐腹中是男是女,只怕先天带着弱症的可能性很高,别说流亡天涯,若不好好调理,只怕活不久。生下来到六、七岁,一点伤害都受不了,过了那个时候,才能和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就当是为了长乐,不要再乱来好不好?” 容旬心里惨笑一声,六七年?流亡天涯?自己又怎么舍得让长乐带着孩子流亡天涯? 他知道龙修所说不假,但这样直白,一点也不像他往常不动声色就扼人喉咙的风格,也是,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直白一点又何妨? “你在威胁我?” “…你就当是吧,若没有你,十个长乐摆在我面前也没什么分别。”龙修见容旬又沉下脸,补充道:“两年,你不要轻举妄动,乖乖待在我身边,两年以后,若你能恢复健康,我就放你出去。” 容旬抬起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半晌问道:“随我去哪?” “是。” “不派人跟踪干涉?” “…可以。”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定期看到长乐,她生产的时候,我要在她旁边,至少离她近点。” 龙修微微一笑,说道:“可以,我会每月带你出宫转一转,然后安排你见他,你想祭拜灵位也可以,我甚至可以安排你们相认。” 容旬睫毛一抖,追问道:“是吗?” “眼下不行,你身体好一点再说。” 谈判已见底线,容旬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龙修却舀起一个馄饨送到他嘴边,容旬挣扎片刻,张嘴吃了。龙修见他松动,又喂了一个,容旬想干脆自己吃,龙修不让,坚持喂了三四个,怕他一下吃太多,这才自己解决了剩下的大半碗。 两人各怀心事,听着清脆的马蹄声回了宫。 这一天以后,生活突然就平淡清净了下来,徐有贞被安排到汀露殿洒扫院子,虽然被严密的监视着,却真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他被带来的时候,看到容旬坐在汀露殿里,少不得又哭哭啼啼半天,直到看见容旬走路都困难却还来安慰自己,这才止住了哭声,跪下向容旬道歉。 容旬有些心疼这个小时候陪自己玩耍的小太监,自己记得他那么胆小,没想到亡国以后,这个原本可以安静生活的人,连到底是不是自己都没看到,就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自己,若要道歉也该是自己跟他道歉才是。 “母妃过世前,你一直伺候在母妃身边,汀露殿就交给你好好打理,以后有机会了,你想出去或做什么,尽管告诉我。” 徐有贞愣愣的看着容旬,想着他往年最冷的春节,也不像现在这样层层包裹着还这样苍白,红着眼睛叩头说道:“奴才只希望殿下安好健康,奴才愿一辈子伺候殿下。” 容旬便笑了笑,慢慢走了。 一转眼已是年关,按照律例,今天是春节前最后一天上朝,晚上龙修宴请百官,容贵妃一如往常并未露面。只是人人皆知皇帝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献的礼竟然都是珍稀药材、珠宝暖玉等物,虽说名义上是送给皇帝,实际上也是投其所好,到底过于直白了。 龙修一一赐礼后,吩咐安公公将珠宝钗环、药材补品等拿开,剩下的拿到寝宫让容旬挑挑,顺便带上几样睡前点心,盯着他吃一些。 容旬对这些更无兴趣,只是挑了一块暖玉和一件安神卧枕,让他想办法送给长乐,安公公果真看着他吃了块点心,这才回来禀告了龙修。 及至夜半,龙修回到寝宫,容旬已经睡下了,他除去浴袍,轻轻钻进被子,伸手将容旬揽进怀里,容旬白天逞强多走了一个时辰,加上安神药物的作用,睡得深了就迷迷瞪瞪的哼了两声,并没有挣扎。 自两人约定以来,容旬果然不再抵制吃药,每日坚持散步一到两个时辰,然后去汀露殿小坐,就连每天吃饭,龙修夹到他碗里的菜都会努力多吃一些。 容旬心软,但毕竟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只是关于睡在哪里,他着实挣扎了一下。那天两人从宫外回来,龙修照例将他一路抱到寝宫,容旬看着侍女们将一应生活用具都搬了过来,表情就有些僵硬。龙修将他抱进偏殿后的浴池时,僵硬已经变成了不安,龙修原本想一鼓作气回复他醒来之前自己给他洗澡的生活,看他脸色发白才退了出去。直到怀疑他是打算睡在浴池里,这才硬起心肠将他捞出来抱到床上,容旬整晚都僵在床的内侧,挨不住了才睡着,一碰就惊醒,龙修忍着自己心里的骚动,拿出图谋帝位都不曾有过的忍耐,告诉他“只要你不同意,我绝不碰你”,这才感觉到容旬发自内心的放松,慢慢睡去。 就这样,同床共枕又清心寡欲的日子,一晃就过了小半月。龙修看他睡得沉,放松又沉静的样子,轻轻在他嘴边偷了两个吻,也睡了。 第15章 进展 春节过后便是十五,京都的十五必定是要去赏花灯的。 这天晚上,长乐穿着厚厚的大氅,露着脑袋,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拉着知趣,天将擦黑的时候跑了出来,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这是煌煜开国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国君有心让刚结合的国家尽快适应,也让百姓尽快从战争记忆中走出来,几乎原封不动的保留了大晟、赤西、辛国的诸多节日和习俗,还因地制宜的将相似的节日做了融合。 就以正月十五来说,大晟的子民习惯于赏花灯猜灯谜,辛国的人则是吃着春卷赏月,赤西族更是会用二月兰、风信子、扶桑等冬日植物制成花环挂在正门,一起去来年幸福,处于三国中心地带的京都,便将三个习惯都沿袭了下来。 于是长乐出门后才发现,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上了花环,街市上除了一条条亮若白昼的灯街,更是时不时飘来年糕和春卷的香味。从年前开始,她几乎闭门不出,知趣知道逢了年节,长乐对家人的思念更加深沉,就天天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终于连长乐都不好意思让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继续操心,便撺掇着今天晚上出去赏花灯吃春卷。 两人顶着寒风,心情倒不错,在离家不远的西市上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1 将花灯看了个遍,还因为猜中灯谜拿了不少吃的玩的,大包小包的也不嫌累,一路将春卷馄饨蜜饯什么的吃了好几家,直到连孕妇都觉得肚子要撑破了,这才溜溜达达的回了家。 长乐并不知道,从她出门开始,容旬就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看着她一路猜着灯谜吃着小吃,听着她偶尔发出的笑声,最后又一路送她到了家门口。 直到长乐进了门,知趣将门好好锁上,容旬才收回目光,灯市人多,马车不能走,他就这么走了小半夜,长乐看上去那么高兴,容旬也跟着心情好了一路。直到这会才感觉寒意彻骨,右手指头都冻疼了。 而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间里,龙修一直牵着他的左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容旬光顾着看长乐,这会发现了急忙抽手,却已经晚了。 安公公和另一个侍卫手上各提着食盒,一路上看到什么好吃的都买一点,龙修将容旬拉回马车上,安公公才一样样摆出来,让两人都尝些。容旬刚才见着长乐喊着“好吃!”一口气吃下去好几个春卷,好奇的尝了尝,只觉得满嘴油香,想再吃一个,龙修就说着油大不让了。 容旬简直气急,自从醒来之后,自己除了被药汤、药膳、药丸撑饱过,就没吃过一次饱饱的、正常的饭菜。尤其是两人约定以后,龙修对自己简直到了无所不管的地步——穿的衣服要管、一日三餐要管、走多久必须休息要管、这还不算,因为逃跑留下病根,每天必须药浴,于是连泡完以后的关节颜色都要问一句。 一个月下来,容旬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宠物,十分有必要提出些意见了。 “我在关外生活了十年,没有那么娇气。” 安公公在一旁不着痕迹的一笑,龙修挑了挑眉,想了想切了半个春卷递过来:“不能再多了。” 容旬推开马车的窗户,半天没有说话,龙修难得的没有阻止。只是刚回到宫里,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真儿急忙端来姜汤,龙修更是不由分说让人去找子游。容旬想着让风子游知道自己顶着风吹回来,估计明天都没法出门了,便说道:“我没事,这么晚了不要麻烦他,出出汗就好了。” 容旬说着,接过姜汤喝了,看到龙修在和安公公说话,就溜到去了浴池。 刚泡了一会,容旬还在想着长乐的肚子看起来又大了些,就听到水声,回头一看,龙修已经除了衣物下水了,两人一向不一起洗澡,容旬一时手足无措,急忙忙就要离开。 只是要出浴池,势必得从龙修下来的地方上去,这么一想,容旬只好愣在那里,这一站一愣间,龙修已经走了过来。 “不是说了要泡满一炷香的时间?” 浴池里水汽迷漫,龙修直接伸手拉过容旬的胳膊,容旬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便只好让他看,龙修看着他关节处因为温水浸泡有些紫红的颜色,又将他拉回里面的位置,说着:“你醒来之前都是我帮你洗澡的,不该看的地方也看很多遍了。” “……”容旬脸上烧了起来,又退无可退,辛国人自古就长得高大,龙修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已经将当年 “章北”的影子抹得干干净净,容旬只能尽量避免任何的冲突。 见他不说话,龙修笑了笑,说道:“现在知道我管的不多了吧?” 那一瞬间,容旬只觉得自己认识过的“章北”就像是这浴池里的水汽,不禁脱口问道:“原来你以前的懂事乖巧,也是骗我的。” 龙修一愣,将他揽进怀里,一边轻轻阻止他挣扎,一边说道:“除了我的身份并不曾骗过你其他的。”想了想又带着笑意说道:“倒是没和人撒过娇。” 放弃挣扎,容旬任他安安静静的抱着,龙修撩起水帮他淋着肩膀,慢慢将他圈进了怀里,看着看着实在心痒难耐,便扳起他的脸亲了一口,抱起他到了一边的卧榻上,盖上浴巾,用热毛巾给他擦着头发,慢慢说道:“你知道中南部州县,往年连连洪涝,只是辛国久居干燥之地,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能治水的,你可还记得大晟是否有善于治水的人?” 容旬被他刚才一吻已经吓得僵了半天,此时听到他的问题,想着自己父皇在位二十载,从来未想过治理南方水患,这个人不过才治国一年,却已经在考虑长久之策了,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难过。 他默默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只是他对大晟朝政的事情知之甚少,想了半天才说道:“有一年春节,宴请百官时,曾有一个人提出疏河道、连运河的事情,当时父亲嫌他说话不应景,让他下去了,后来几年,我偶有一次突然想起他的请奏,倒觉得可以一试,偷偷问过一次,但那位大人当年春节后就请辞回乡去了。” “可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后来打听的时候只知道姓谢,那年我刚十五,若你还有吏部的存档,也许能找得到。” 龙修点了点头,又用手掌将包着容旬头发的热毛巾按了按,松开来,容旬泡得浑身舒爽,龙修见他青丝如瀑,衬着脸更加白净细润,稍稍一顿,又是一口狠狠亲下来,容旬刚放松的身体立刻紧张起来,推着他挣扎到:“不要……” 龙修似有些发怒一般又压着他亲了一会儿,到底没再进一步动作,只是用将他用浴巾一包抱床上睡了。 也算是了不起的进展了,他想着。 容旬逃过一劫,连着两天都觉得心里惴惴的,连着两个月都躲得远远的,龙修被躲得有些发怒,到时不时发作一下,只是始终恪守诺言,从未有进一步的动作,慢慢的两人竟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容旬也不再躲,龙修也只是忍不住了亲一下,不远不近的相处着。 春暖花开时,长乐的肚子越发大了,出门都不太方便,风子游有时会一边给容旬把着脉,一边说一下长乐的状况,容旬对这个面冷心热的神医也越来越了解,知道他希望自己放宽心好好养伤,也就越来越配合了。 只是心中着急,对自己一筹莫展的状况实在无法泰然处之。 春天过完时,容旬的寒症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每天捂得严严实实的,但至少不会风一吹就感冒了。 风子游曾说等他好一些,可以适当的拿木剑锻炼,容旬想着自己不能一直如此,便想快点进入这一步,可惜风子游固执得很,除了把“等明年这个时候”改为“等春天的时候”,再没有松口。容旬无法,偷偷捡了根木棍藏在汀露殿,在殿里假装休息练了几天,终于因为某天练出汗来捂感冒了,风子游一怒之下告诉了龙修。 龙修十分干脆,派了安公公徒弟贴身跟着,连每天喝了几口水都记录下来,再没给他任何机会。没几天,容旬就被盯得有点焉焉儿的。 听着安公公稍有些夸张的汇报,有意无意提着春夏天的街市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2 趣事,龙修总算让自己每月三天的休沐发挥了本来作用,带着容旬到宫外转转,偶尔会看看长乐,更多的时候,也会半强迫式的牵着他逛逛市集吃点东西,也不再限制容旬的饮食,安公公看着他慢慢的有了些精神,眉宇间也放松了不少。 如此别别扭扭的相处中,夏天过了一半了,风子游不知怎的,一天突然拿来一把木剑,定了个“最多一刻钟”的规矩,就默认了,容旬呆愣片刻后,才抱着傻了片刻,慢慢挥了起来。 久不握剑,容旬一激动就走到寝宫旁边的空地上,一挥一扫、一横一斩起来,小时候跟着石宇楼学剑的记忆仿佛在眼前一样生动,几乎是瞬间便觉得心中大畅。 起手式结束后,容旬缓缓收剑,这才感觉到身边有人,目光一凛扫了过去。 原来是龙修,因今日休沐,又赶上节日,他看完奏章就想过来拉容旬出宫逛逛,不想看到容旬专心致志的练着剑,一招一式之间,表情已然不同,容旬回味着童年时光的时候,龙修看到的却是数年前那个在边关一骑当千,钟灵毓秀的人。 待那目光扫来,他不禁咽了下口水,走上前去,接过丝巾帮他擦了擦汗,看到容旬脸颊微红,额头鬓角也微微汗湿,擦着擦着,浴池里满面通红的容旬、偶尔迷迷瞪瞪往自己怀里钻的容旬、在城外吹着风眯起眼睛的容旬……所有过去数月里曾让他心浮气躁的片段都涌了上来。一时间心中鼓噪,自己还未反应过来已经亲了下去。 容旬眨着眼睛呆立片刻,只当他会跟往常一样亲一亲就停了,又想着大白天的成何体统,但并没有推开他。 直到这个吻越来越深,直到自己突然被抱起来,又被扔到床上的时候,容旬才觉得事情不对,“你要做什…呜!” 龙修俯身就压了下来,堵住他的话,一边亲着一边就开始剥他的衣服。容旬挣扎着好不容易仰起头,不由得急道:“白日宣淫,你这是要当昏君吗!?” “昏君?”龙修抬头对他一笑,狠声说道:“再忍下去,我连暴君都当得了!”说毕,狠狠堵上他的嘴,舌头放肆翻搅起来。 容旬被他弄的推不开又挣不起,不知怎的想起前几天,安公公送点心过来的时候,颇有些紧张的说着陛下近日脾气似乎有些暴躁,还请他开恩宽慰宽慰他,现在看来,何止是有些暴躁? 一边想着,容旬一边努力挣扎着,一时情急,容旬右手握拳,直直就向龙修挥去,龙修没想到他来真的,避也不避,拳头落在他额头时,两人不由得同时一惊,停下手来。容旬见他额头瞬间红起来一块,就有些愣愣的,龙修回过来神来,半生气半调戏的说了句“看来有些力气了”,双手将他制住,冲着他脖子就是一口咬了下来,啃了两下听到容旬吸气,又改为□□吮吸,听到容旬缓过来狠狠说道:“你出尔反尔!” 龙修停下,半晌忽然气急败坏的说道:“对!就是反悔了!” 那一瞬间,容旬竟然从这个呼风唤雨不择手段的帝王嘴里,听到了愤怒之下,一丝委屈的语气,只觉得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手足无措之间,骂了句“混蛋”,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殿外安公公听着里面细嗦的轻响慢慢变成若有似无的□□低泣,心里有块石头就落了地,他回身将侍女们赶得远了些,这才想起晚上陛下怕是不会出去了,又赶紧安排人准备晚膳。 了不起的进展,他想着,微微笑了起来。 第16章 新友 煌煜四年,正是七月流火时,阳光高照的中午,地处南部的鲋县却依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这里隶属涪州,原本叫做苍县,因盛产鲫鱼,兼有各种本地特色的做法,十分鲜美,久而久之声名远播,煌煜开国时将原本的辛国、赤西以及大晟合为一国,按照地形民族重新划分为十五个州,每州下又各有城、镇、县不等,新上任的县府大爷干脆趁此机会,将苍县改为了鲋县,后来煌煜大修官道,其中一条由北至南的主要官道就在鲋县不远处,如此一来,来往行商更熙熙攘攘,鲋县也在数年战争之后,较快恢复了该有的繁荣。 这天,鲋县有名的望川楼二楼,一名看着二十出头的青年安静的吃着饭,他面容秀气精致,穿着白色长衫,窄窄的剑袖十分利索,头发用同样材料的白色窄长条绑着,只留下前额不多的几缕头发,更显得精神。 这个青年正是容旬,离开京都已五个月,一路往北停停走走,听说了这里的鲫鱼,便来尝尝。 楼内几乎坐满了客人,中午燥热,大部分客人并不着急走,都不紧不慢的边吃边聊着。容旬座位靠窗,隔着他两三桌的是一桌衣衫各异的中年男子,似乎已经酒足饭饱,为首者正一边剔牙一边高谈阔论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狂笑。 这时,角落一名老者站起来准备下楼结账,老者瘦骨如柴,一身靛蓝色袍子已经洗得褪色,那中年男子瞟到老者似乎随时能摔倒的样子,眉毛一挑,在老者路过他们桌子的时候小腿一伸,果然让老者打了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扑地了。 容旬离得远,身形还未动,中年人旁边那桌的瘦小少年已经站了起来,一把将老者扶住,似是看不过对方的恶劣行径,另一只手上的筷子已经直直的向他扔了过去,正中其脸,那中年人岂是任人欺负的,“唰”的站了起来,同伴们也紧随其后,一时间桌上的筷子杯子哐哐啷啷响了一片。 老者被人扶住以后,眼看一场争斗就要起来,急忙忙地下楼去了,那人也不拦他,兀自站着,虽身材矮小,气势竟一时不输。 “你敢扔我!”中年人一口唾沫吐了出来,脸上一块小疤痕跟着他的话抽动起来。 “扔的就是你!”矮个子毫不示弱,容旬却看到他的右手已经伸到腰间,想是外衫内隐藏着武器。 那中年人见自己人多势众,矮个子又眉清目秀尚未成年的样子,早已按耐不住,一挥手就要冲过去揍他,容旬站起身来,却看见另一道人影已经闪了进去,挡在矮个子前面。 是一个面貌平常,吊儿郎当微笑的青年男子,他挡在矮个子面前,冲那群中年人急急说了句:“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斗殴可是要量刑的。” “你是什么东西!敢挡本大爷教训人!?”中年人被人打断,语气更加不善,那青年却不慌不忙,一手指了指东边,说道:“隔壁陇州城的新知府大人就在旁边馆子里歇着,门口一溜官兵,你们要是打起来就等着被抓吧。” 中年人脸色一顿,旁边一个同伙赶忙跑到东边窗户往下探望,果然看到不少官兵在不远处的街上站着,急忙忙跑回来给中年人使了个眼色,青年人见状又补充道:“这位知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3 府大人最看不得斗殴闹事的,先前在并州可是管得当地夜不闭户,你们不信可以试试,不过呢,你故意绊倒老人我们可是都看见了。” 果然,中年人虽有不甘,到底不敢再动手,重重哼了一声,带着同伴们走了。青年见状,连忙回头看着矮个子,讨好的问道:“你没事吧!” 谁知那矮个子并不领情,丢下一句“多管闲事!”竟也走了。 青年一脸委屈,嘟哝了一句:“明明你先管的呀哎…”,见矮个子要走,又忙忙的追了一句:“可别跟他们打架,你打不过的!” 矮个子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 青年只好摇了摇头,继续回他的桌子吃饭了。 容旬早已坐下来,继续把桌上的菜吃完。抬头看看外面,阳光已没有那么毒辣,就起身下楼准备结账赶路。 谁知下楼,正看到那青年跟掌柜说着什么,一脸着急又有点羞愧的样子。 “不能把马压这里,没有马我怎么赶路啊……” “那就用你腰上的玉佩抵押好了。” “不行呀,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再说了,这块玉都够吃十顿了……” 那掌柜眼睛一转,两手一摊:“总之,客官你吃了饭就得付账呀!” “是!”那青年看到容旬,脸上已经羞成了红色:“所以我才说记个账,我差人送过来。” “……客人,我看你也只是路过此地,无凭无据,我怎么相信你!?” 青年一听急了,望了望门外的马,又看了看腰带上的玉,一筹莫展的样子,容旬已大概知道情况,想到刚才青年为人解围,就走了过去,对掌柜说到:“他那桌算在我这里一起结了吧。” 青年顿时喜上眉梢,亮闪闪的眼睛已经看了过来,脸上仿佛写了“太好了!”和“恩人!”两个词,容旬不由得笑了笑,对青年说:“兄台刚刚仗义执言,在下敬佩。” 果不其然,那青年又十分诚实的羞红了脸,连说“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容旬付完帐,冲青年点了点头,就准备去找拴在外面的马,那青年既有人帮着结了帐,也不停留,他看容旬样貌清俊,嘴角似乎天生带着笑,直接在心里给容旬判了个“好人”的结论,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可巧两人的马离得近,青年就攀谈起来:“说起来,也不知道那姑娘是不是找那帮人去,哎,以一敌多,性子这样辣,可别吃亏了。” 容旬一愣,说道:“姑娘?我见他是个少年的样子。” 青年眨了眨眼,咧嘴笑了:“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可瞒不过我。”说着,他见容旬已经利落的上马,往官道走去,也上马紧赶两步,喊道:“恩人等等。” 容旬回头,那青年已经走到了并排的距离,说道:“在下王诺,黔州人士,不知恩人如何称呼,要去哪里?” 容旬想了想说道:“在下…你叫我广泽即可。我准备往南边走,大约去陇州看看吧。” 王诺听对方有些犹豫,目的地也不是很明确的样子,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容旬,见容旬脸庞如玉,手指葱白,更加肯定这是个出门游玩的世家子弟,就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却看到一队官兵开路走了上来,路过他两慢吞吞的马,抬着一顶深绿绒布轿子走了过去。 容旬见官兵举的牌,并非知府而是县令,看到王诺也在好奇的盯着官兵看,可见刚才满嘴知府什么的也是信口一说,果然,王诺对他咧嘴一笑:“其实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官,就是路过的时候听到陇州并州的,随口胡驺的。” 容旬一笑:“王兄颇有急智。” 王诺摇了摇手,又说:“广泽叫我长信即可,那个…”他脸上又是一晒,期期艾艾的问道:“广泽你要去陇州的话,不知我们能不能结伴同行?”他见容旬一愣,急忙说道:“那个你也看到了…我钱袋丢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叠纸说道:“我身上有汇票的,等到了陇州我换好银两就还给你。” 容旬这才弄懂了对方的意思,原来竟是没钱吃饭,自己过去五个月来,一直避免与人接触,时间久了也觉得冷清,就笑了笑说道:“不妨,长信兄肯陪我同行便不要说还字,只是我无事,走得慢,还请见谅。” “不会不会,”王诺急忙摆手,心里一松脸上就笑得更大了:“我也没事,我去陇州见一位朋友,顺便办点事情,正好一路散心,慢点走好哈哈。” “名诺字长信,好名字。” “哈哈,这是父亲给我取的,我家原本世代经营铁铺,最重义气,哎,数年前打仗的时候,我却偏偏摔了腿,没能为国尽忠,在下实在担不起这个名字了。” 提到战争,容旬突然沉默了,他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王诺尚未察觉,见他沉默只当是自己说得无聊,赶紧补充道:“后来我才知道,我摔了腿这事,是我父亲安排的,我生来游手好闲又不懂自食其力,想必父亲宁愿弄断我的腿,也不放心我去那战场送死。倒是我的侍读,带着父亲亲自挑选的刀剑盔甲,替我服了兵役,我这次去,就是去看他的。” 容旬听了忙问道:“你这位侍读平安回来了?” “是呀,”王诺点了点头,见容旬有了兴趣,便细细说道:“我也是最近收到他的信才知道的,当年他兵败被俘,本以为死定了,谁知道只是被挑断了脚筋,又给送回了原籍,开国后不久,又有官府给他文书,让他每月去当地仁心堂领药治伤,他老娘一去,发现每月不仅有药,还有一定数量的银两,着实帮他们娘两安安稳稳的过了两年,他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只是倡匪横行的时候,我家店铺被砸,家父带着我们回了原籍避难,再后来家父去了,我也改行做了米铺,前段时间,我无意中得知他还活着,就出了门,想去看看他。” 听得出他们感情很好,容旬便说:“我听你说他是个侍读,你能如此记挂也是难得。” 王诺笑了笑说道:“我二人一起长大,情同兄弟,名义上他叫我一声少爷罢了。” 想到自己与石川海也是如此,容旬有些怅然,追问道:“你说他被俘,不知是哪一战?” 那王诺便一挑眉毛:“还能是哪一战?若非前朝那位战死,指不定还有没有现在这位呢。” 没看到容旬一时动容,王诺碎嘴的继续说道:“不过这位新君也算仁慈,托他的福,我朋友这些年也攒了些积蓄,只是腿跛了使不上力,我就寻思着干脆去他家那边开个铺子让他经营,一来有了营收,二来管管账目也不费力。” 容旬早已有些呆呆的,半晌才问:“只有…我是说,这样被遣回原籍的人多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他说他的同袍们都回了原籍,不过我这些年在外时,确实时常看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4 到过腿脚不便的男人,想必都跟他一样吧。” “这样…”,容旬低低说了句,自己醒来得到的第一个噩耗,莫过于大晟将士战场无归,那个人明明说把他们杀了… 王诺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道:“广泽兄你怎么了?可是日头太毒?”见容旬摇头,不放心的说道:“我看你到是不知道这些的样子,说起来你看着比我小,我叫你广泽兄不太合适哈哈…” 话未说完,就听到容旬声音干涩的问道:“你现在经营米铺可还顺利?” “倒是顺利,主要是我爹死前留了不少财产,我那管家又厉害,说起来惭愧,我也是这两年逐渐有分铺了才开始操点心,实在是不忠不孝。说起来,我那管家天天还成天劝我去考个功名,哎,我想着自己怎么也是前朝子民,虽说新君好是好,但也不能真去考,还是赚钱玩乐的好,以后有了儿子再逼他读书好了。” 容旬听他的意思,读书的痛苦恐怕比新朝旧朝更让他在意,平静下来笑了笑,又问:“你觉得新君好吗?” “平心而论,比前朝是要好很多的。” 容旬又一笑,却没有说话,王诺却不知道想起什么,嘻嘻一笑说道:“别的不说,这都开国四年多了,听说还只有一个老婆,别不是国库太穷了吧哈哈!” 容旬身子一顿,彻底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只是楞楞地指了下前方官道,说了句“走吧”,再也没有言语。 第17章 麻烦 进了陇州地界,就算到了煌煜南部边缘。王诺侍读的原籍就在陇州城西南陇安县,于是两人在陇州城里待了两三天,王诺换得银两后就极力拉着容旬四处吃,点起菜来一派飞扬的样子,顺便点评下这家米好,那家米次,另一家的米简直是欺诈,美其名曰考察市场,容旬见他玩心大,闲着无事也不阻止,加上王诺又是个话多幽默的人,吃了饭就是到处走走看看,两三天时间飞快,王诺已经连“兄”字都去掉了,天天“广泽广泽”的喊得热闹。 这天,两人牵着马,沿着城西的主干路往城外走去,自那天王诺说过他那位侍读,容旬每每上街都忍不住打量下是否有跛脚的男子,王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时见他盯着别人看还笑话两句。 这时,前面走过来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人,他慢悠悠的走着,眉眼带笑,和蔼可亲,有些路人见到他纷纷让路,两个家丁打扮的人紧跟在后头,小心地防范着。 经过一个铺面时,一人正急急忙忙出来,直接就撞在了他身上,他身后的家丁正要训斥,中年人忙抬手阻止,反而问对方是否有受伤,撞到他的人原本说着“没事没事”,抬头一看到中年人的脸,顿时脸色大变,跪地道歉,中年人摆摆手,依然不紧不慢的走了。 容旬驻足看了一会,突然听到王诺叫他,急忙回神赶上,隐约听到路人低语“曹知府。”便对王诺说:“你胡驺的知府在那里。” “是吗?”王诺大感兴趣,探身一看悻悻的说:“哈,不是”,说着继续赶路,不死心又看了一眼,嘟哝道:“那两家丁有点眼熟。”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看到城门了,两人便不多话出城了。 中午,两人到了陇安县,容旬才发现这里虽然是县,规模却颇有小城镇的样子,王诺也十分高兴,连说果然适合开铺子。 不多时,王诺就带着容旬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原本容旬就在犹豫,等到了门口更加不敢进去,又不能明说,便提议两人分开,他去寻个客栈休息休息。谁知王诺不依,死活拽着他的袖子,一边说着“林家老妈做的鸡乃人间一绝”,一边已经哐哐哐敲起了门。 一位妇人颇为麻利的开了门,见到王诺眼泪就下来了,一边说着快进来,一边朝里喊“牛子”,很快,一个年约28、9的青年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直叫到“长信!”王诺也连声应着。容旬一时间楞楞地,就这样被王诺拖了进去,直到被按着坐下了,又听到对方喊了句“见过广泽兄”,才想着过了这几年,对方又是普通兵卒,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只好笑了笑低下头,默默的喝着茶。 王诺此前就说过他和这位侍读情同兄弟,果然两人见了并未客套,滔滔不绝的说着分隔几年各自的经历。容旬只听得当年两三万人被俘,还是辛国皇子的那个人问他们可愿意卸甲归田,再不拿兵器为敌,呼吸就有些紧张。 “当时一片死静,我在人群里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但是就这么降了,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军甲,如何对得起战死沙场的石将军、六殿下。后来也不知道过多久,有人叫到’只死不降只死不降!’,那是六殿下曾经说过的话,很多人当时就哭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喊声震得地都在颤。那辛国皇子一直不说话,很久以后跟他属下说了什么,然后我们就被关了起来,每天都有人被押着出去没再回来,剩下的人都默默的等着死。” 小名叫牛子的人慢慢说着,屋内寂静,王诺也难得不插嘴。“后来轮到我了,我以为死期已到,想到老娘……没想到那些官兵只是挑了我的脚筋,又有人帮着包了个大概,然后我就被押着一路回来了,我还没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路上就听到大晟亡了。又有人自杀,无奈都找不到方法,我也想着国都没了,回来做什么,可是回来以后,看着老娘一个人差点饿死了,哪里还想得到做什么,只是抱头痛哭相依为命罢了。” 一旁的老妇人红了眼眶,拍着儿子的肩膀,说着“好了,现在好了!”抹了抹眼泪,勉力笑着说自己去做饭,炖个鸡汤庆祝一下,没人注意到低着头的容旬,微微颤抖的手指。 “活着就好…”容旬低低的说道,见牛子看向自己,忙问道:“你腿脚可伤得厉害?” 牛子一笑说道:“不碍事了,刚跑得急还是不行,哎。” 王诺便又开始问着别的,两人絮絮叨叨的时候,一个藕色布裙的女子回来了,原来牛子刚刚定了亲事,只等两个月后女子守丧结束就办酒,这下王诺可高兴起来,连接掏出好几张银票,嚷着补贺礼,气氛终于不再沉闷。 容旬拿出一张银票也要随礼,那王诺一看就让他收起来,叹道:“我知广泽你是个少爷,只这数太吓人了。” 容旬只好换了张小的,王诺这才做主替牛子收了。 饭后,王诺便说去找个客栈住下,休息休息,明天开始带上牛子夫妇,去看看是否有合适的门铺位置。 牛子便说好,只让他们好好休息,店铺的事情不着急,牛子母亲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叮嘱他们去了客栈就住下,可不要随便出去。牛子估计也想起来王诺玩心大,也跟着郑重其事说道:“对,尤其是晚上,绝对不要出去闲逛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5 ,你就算出去,晚上也没有那吃食铺子开门的。” “怎么会呢,我一路过来,正觉得这里挺繁华的,还有那凉家自酿米酒好喝极了,正想晚上去尝尝呢。” 牛子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数月前,我们这里来了一个新的知县,吏法严苛,宵禁极早,称但凡宵禁后出门,立斩。” “怎么可能!”王诺不信,连连摇头,牛子没法,又说道:“虽说没有立斩,但是有些流寇飞贼什么的,听说抓走后就没再放出来了,他来了这几月,县衙牢里只见抓人进去,一个人都没见出来过,我直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总之你听我的,白天随便逛,晚上不要出门。” “……”王诺刚想说话,牛子媳妇又补了一句:“白天也不要去南山那边,听说那边有匪,见人就杀呢。” 饶是王诺胆子大,听到一家三口都这么说,也只能急忙应下,十分乖巧的道别。第二天,容旬自己去逛了逛,王诺和牛子夫妇在县城里转了一整天,两人晚上在客栈碰到,王诺直喊累,早早就睡了。 又过了一天,容旬觉得差不多了,早上起来正要去跟王诺辞行,却看到王诺慌慌张张的跑进客栈,心神不定的样子,容旬一问,王诺踟蹰了半天才说道:“牛子哥媳妇不见了。” “怎会不见?” “昨天下午嫂子说南边城外采点野菜,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牛子哥两人等了一晚,今天一早我们去衙门报了官,那官兵一听去了南边,就有点敷衍的样子,我准备回来弄点干粮,和牛子哥一起去南边找找。” 容旬越听越不对,牛子媳妇叮嘱他们不要去南山,怎么会自己跑过去呢,王诺便说,城外那片野菜坡还没有到南山,牛子媳妇看着是个慎重人,他也搞不清楚。 “总之,我先去看看,牛子哥走路不方便,我得陪着。” 容旬见状,急忙跟上去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牛子哥腿脚不好,你让他在家里等着。” 王诺见容旬担忧,有点愧疚,又觉得容旬说的有道理,两人便先去了牛子家里,交代了一声就往南边去了。 出了县城,远远眺望就是蜿蜒的南山,两人驰马沿路找着,却发现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迹,王诺更加担心,说道若是嫂子靠近山被野兽叼了去可怎么办。于是两人一直纵马走到山下,又抬脚进了山。 找了半天,进山已经很深了,却仍然无果,连一片衣衫血迹都未找到,王诺又累又饿,跑到一边小解,谁知他刚走开,容旬就听到他的惊呼,急忙拨开树丛走过去,却看到王诺被一根绳索倒吊在了树上。 看来是中了猎户的陷阱,容旬想着,忙上前去想帮他解开,谁知刚抬步,就听到王诺喊了声:“广泽别!” 话音未落,容旬脚下一紧,瞬间天地倒换,已经被另一根绳索吊了起来,眨了眨眼,就听到旁边王诺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刚想提醒你脚边上好像有东西…” 容旬摆摆手,说道:“无事。”却看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另一边树丛后面跳了出来,竟然是鲋县酒楼里的那个人。 果然,一见到那人,王诺都顾不上自己被吊着了,连喊好几声“诶诶诶!”见那人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更加委屈:“我说姑娘,念在鲋县一遇,放我们下来吧!” 那姑娘眼睛一瞪,王诺急忙改口:“我错了小英雄!谁说你是姑娘,哪有这么飒爽英姿的姑娘是不是?” 那姑娘哼了一声,到底走了过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爬上树去准备救人。容旬从后腰拿出一把短剑,弯腰向上,一手抓住系在脚脖子上的绳子一头,一手将脚脖子上的绳子割断,两脚一放便转了回来,松手跳到了地上。 王诺在一边看得呆呆的,“没想到广泽你也是有功夫的人!”那边姑娘已经一剑割断了绳子,王诺就直直的掉了下来,容旬跨了两步勘勘接住,那姑娘已经跳到地上,盯着容旬手里的短剑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王诺便将两人来找人的事情说了,那姑娘眼光闪了闪,突然说道:“你在这里找也是没用的。” 王诺一惊,连问为何,那姑娘却不说,一时僵在那里,突然有响动传来,容旬连忙拉着两人往一边躲去,三人藏在十步外的草丛里,没多久看到三个人往这边走来,边走边嬉笑着四处张望,容旬见他们没有穿官服,腰里别的却是捕快的弯刀,心里已经知道不对,等那三人走远,他低低的跟二人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起身追了上去,没跟多久,绕过一片密林再一拐弯,眼前却豁然开朗,他探头一看,拐角不远处竟是一道人工槽成的小路一路往下,底部是一片浅滩,一条小溪从中蜿蜒而过,汩汩流水声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浅滩和对面山岩,分布着数十人,衣衫褴褛,戴着手铐脚镣正在敲打着各处岩石。 容旬刚想回去,不远处传来一声极小的低呼,还未走远的三人十分警觉,顷刻就回身来看,一时林子里又静下来,三人眼光溜了片刻,这才推搡着走了。待他们走远,容旬过去一看果然是那姑娘,正勉力藏在一棵树后,一脚鲜血直流,两只手紧紧抓着脚上的一个兽夹,若不是她手快,只怕那只脚的骨头都得断半边。 容旬帮她掰开兽夹,便要扶着她离开,那姑娘此时已顾不上别的,说了声谢谢便任他扶着。 直到天黑,三人才回到客栈,牛子哥二人已经在王诺房里等得脸都青了。见到他们搀回来一个受伤的姑娘,更加心如惶惶。待姑娘包扎好伤口,四人就齐齐的看着她,王诺先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告诉我们呀。” 那姑娘瞪他一眼,说道:“你们说的那个大嫂我见过,被他们抓走了,不过这几天她不会有危险,只是你们去了那里也救不回来。” 一席话说完,老妇人都要哭了出来,那姑娘于心不忍的样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牛子见状就往外走,说着要去报官,容旬连忙拦住他,说道:“不要去,抓人的人就是衙门的人。” 一时间,几个人都安静下来,只有那姑娘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容旬只好说道:“我跟着的那几个人配的刀都是捕快的,也受过训练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衙门的人。我猜,应该是那边发现了矿坑,有官府的人在私自开采,此事牵连太大,你不可莽撞。” 牛子哥愣在那里,老妇人呆了片刻问道:“他们…他们是抓了我媳妇去开矿了?” 容旬看了看那姑娘,那姑娘哼了一声,说道:“不是,他们抓人,是为了徇坑。” 王诺此时回过神来,茫然的问道:“…怎么会?” 那姑娘瞟了他一眼,说道:“别的坑自然是不会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6 ,他们挖的是个玉坑。” 第18章 囹圄 受伤的姑娘姓涂名宛,并州人士。他之所以会一路过来陇州,正是因为隆安县的知县尤富。 四年前,尤富调任并州梁县做知县,当时正值煌煜开国,新君下令南部地区的官府务必全力追缴流寇悍匪,以保证当地的治安,尤富所在的并州因政绩突出,数月前调任到陇安县做知县。 过去三年,并州以夜不闭户著称,但只有并州的人才知道真实的原因。 “那尤富到任的第一天,就把粱县监狱里的犯人全杀了!”涂宛狠狠的说道,她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内震惊的人,一笑,说道:“那年我才14岁,那狗官要求全县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到场,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气杀了一百多人,不管是杀人犯,还是流寇,还是只因为和邻居口角在监狱里暂时收押的普通人,全部,斩首示众。我爹捂着我和我姐的眼睛,手一直在抖。” 王诺喏喏的听着,不由得说了声:“天啊……” “哼,”涂宛轻轻哼了声,骂道:“这算什么,那之后,粱县开始实行宵禁,夜晚出去当街砍死,若是当街吵架斗殴,直接抓走杀了,邻居如果去告你偷了他们家的鸡,你也等着杀头吧!在这个狗官眼里,人命算什么,政绩最重要,什么夜不闭户,在路上捡个钱袋都会被杀头,谁还敢出来?” 牛子哥娘两听得冷汗直流,容旬沉默的听着,陇安县不就在走当年粱县的老路吗?只是这次没有当众杀头,一是国家趋于安定,这么大动作必然瞒不过,二来想必是用来当苦力开矿去了。 “…这,难道就没人管吗?”王诺不敢置信的问道。涂宛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爹说,国家动荡,加上刚划分州县什么的,只怕并州知府跟他一个路数,只要政绩好看,谁管那么多,只是这狗官,国破家亡之际,却屠杀那么多同胞向新君示好,简直禽兽不如。” 容旬听了片刻,问道:“你说你要杀他,却是为什么?” 涂宛眼眶刷的就红了,她强忍着泪水恨恨说道:“这狗官杀我父亲和姐姐,我要为他们报仇!这一年多以来我都在找机会,一路从梁县跟到这里,偶然发现他居然私自开矿,也不知从哪里抓来那些苦力,草菅人命的狗官!” 看着涂宛眼泪都要掉下来,想必背后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众人一时什么都不忍再问,牛子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我媳妇暂时不会有事?” “对,”涂宛说道:“我听到那些人把你媳妇抓进矿山了,说着上次那批人没用,5天以后要用……”她脸一红换了个说法“用更年轻的女子来徇矿,你媳妇小小巧巧的又未束发,这几天肯定没事的。” 牛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挺起身子问道:“若县衙不管,我明天去陇州知府报案去。” 容旬摇了摇头,直觉不对,但又一时别无他法。他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细细的玄铁链子,链子上挂着一个戒指。 这是他出宫时,龙修强制让他带上的。 “你不愿我派人跟着你,至少带上这个,煌煜为官者都认识凤戒,若真有事,你去仁心堂找来升,或者去官府。…记住了,若敢让自己陷入危险,我保证拿链条将你栓回寝宫里。” 想到对方阴沉的脸色,容旬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时王诺敲门,容旬收好戒指,听到王诺说他已经安排好涂宛和牛子,让他早点休息,明天再从长计议。 容旬想了想说道:“涂姑娘的事情不宜声张,我明天一早去仁心堂抓些药过来。” 王诺说了好便走了。 第二天一早,容旬来到县城仁心堂,抓了药,看到掌柜的站在一旁,便走过去,轻轻说道:“你们来大管家偶尔早起。” 那年轻掌柜一愣,反应过来说道:“客官你认识我们大总管呀?幸会幸会,客官从哪里来?” 容旬心里一沉,暗语没用,这里仁心堂只怕还未担任情报工作。转念一想就算有用,现在找来升只怕也来不及了。 见那掌柜的一脸带笑的看着自己,只好回答道:“从陇州过来。” “真巧,我在陇州仁心堂做了两年伙计,前不久刚调任到这里呢。” “是吗?”容旬一笑,说道:“我来的时候还在城门口看到曹知府在街上散心呢。” “那真好呀,曹知府可是个好人呢!”掌柜听了更加开心:“历来勤政为民,我在陇州两年,也见过他几次呢,听说他家世显赫,可他从来不摆大老爷的架子,倒是他那外甥,为非作歹得很,曾经将尸体扔到路上都没人敢管,还是他亲自出面呢。还有他那姐姐,听说强抢良田…”说着,他摇摇头:“你说这样的家人多让他为难呀。” 容旬笑着点了点头,却听到旁边一个老人无奈的说了句:“年轻人…” 容旬看着老人摇着头走了,又转脸问道:“你们陇州药铺的掌柜可还是原来那位?” 掌柜的一听就笑了,并不确认,开心的点着头:“是呀,说起来来大总管来陇州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掌柜原来是来大总管一手培养的呢。” 容旬听了便笑着说原来如此,也不多耽搁,先回了客栈。 谁知回去了才知道,涂宛天刚亮就骑马去了陇州城,说是要将自己搜集的证据并这次的玉矿一事一起禀告曹知府,让知府派人来抓尤富。 容旬一听已经知道事情要不好,他急忙回到房间,不多时出来就要出去。王诺急忙拦着他,死活要知道他准备去干什么,容旬无法,只好告诉他。 “我担心涂姑娘此举可能并无收效,所以打算去矿坑那里,看能否找个机会把人一起救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 容旬摇摇头,“那里太危险了。”王诺却不听,他拿起手上的一柄短刀说道:“我家世代经营铁铺,我也是练过点功夫的。” 容旬只好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两人急匆匆的出了门。下午时分便到了南山,在上次的山岩边小心翼翼的探查了半天,看到几间房舍的迹象,却发现这一天的巡逻分外多,只好转回入山口,刚要出山就看到两个人影走了过来,年轻的那个瘦小单薄却满脸戾气,年纪大的那个瘦高个小心翼翼的给年轻人指着路,大约是点头哈腰太久,已经微微驼背。 两人走到入口处就停住了,那年轻人冷冷的盯着进山的小路,问道:“你这次探查的位置可有把握?” “是是,尤大人放心,小人已经和那道士再三确认,四天后月圆之时,在河滩西北角埋入祭品,’阴人召玉’阵肯定能发挥作用。”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尤富,他阴笑一声,说道:“如果再失败……” 瘦高个急忙跪地说道: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7 “尤大人,小人已将那道士关在了这里,他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敢欺骗大人!” 尤富瞟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半天才说:“起来吧。” 那瘦高个才毕恭毕敬的起身,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年轻人抬脚往山里走去。 这时,一声马鸣响起,那瘦高个一惊,大喝一声:“是谁!?” 王诺脸色一白,竟是两人的马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时一个响鼻暴露了他们,容旬刚要按住他,他已经心一横跳了出去。 容旬无奈,只好也跳了出去。 两人的出现显然大出尤富二人的意外,那瘦高个已经拿出一个信号弹,想也没想直接放了。几乎是同时,树林里各处开始响动,显然是增援已到。 容旬将王诺一推,在他耳边说到:“记住我的话,快去!” 王诺苦着一张脸摇头不走,那瘦高个已经从腰里拿出一根鞭子冲了过来,见对方有功夫在身,容旬更加着急,对王诺吼了一声:“快去!否则我们两都得死在这!” 王诺这才一抖,转身向马跑去,瘦高个一鞭子抽来,被容旬的短剑劈开了。两人交手几个来回,王诺已经骑上马,狠狠一蹬马腹,朝陇州方向跑去。 这边已经有人从山上下来,那年轻人一挥手,全部围过来与容旬缠斗,很快,大约五十人将容旬层层包围,他左腾右闪,又不想杀人,迟迟突围不出,待王诺已经远远离开,他对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尤富喊到:“尤富,你官为私用,擅自开矿,速速自首尚有活命的机会!”说罢,掏出一张纸揉团扔了过去。 尤富脸色微变,防备心却极重,他向身边一个捕快示意,那捕快急忙捡起纸,打开来看了一会才交给他。尤富接过,看到上面只有简短的两行字:“陇州及以南,山脉矿产,密查速报。”落款是一枚小小的圆形凤印。 看到凤印的瞬间,他脸色煞白,这边容旬已打到不支,手臂已被划了一道口子,被一柄弯刀架到了脖子上。那瘦高个见容旬已被制服,尤富盯着那张纸脸色煞白,连忙跑了过去,尤富抬起头,阴鹫的视线死死的盯着容旬,问道:“你是什么人?” 容旬呼出口气,说道:“这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那瘦高个此时已经看到纸上的内容,也是面如死灰,脱口说道:“大人,听说那位南下,再有半个月就到陇州了,会不会…… ?” “住口!”尤富厉声将对方喝住,死死的盯着容旬,半晌,突然阴狠地笑了起来,说道:“就算你是京里的人,我也不怕你,你既然查到这里,那你可查到矿坑边缘已经做了手脚?” 见容旬脸色一白,他更加得意:“只要我一声令下,这矿坑就会被死死埋住,到时候我把你也放在里面,就算以后挖到了你,也不过是以为你查看矿坑,发现有人私自挖矿,来不及阻止矿坑就垮了,将你压死在里面。” 说着,他命人将容旬捆起来,一同带进山里。那瘦高个犹自担心,小心翼翼的谈问道:“大人……” 尤富瞪他一眼:“怕什么!陇州不产玉,谁会想到这里,再说,还有那位大人在呢。” 瘦高个一听,脸色好了不少,忙忙说道:“是!有那位大人肯定没事的。” 尤富瞟了容旬一眼,凉凉的说道:“待我找到我要的东西,你就准备和那些囚犯祭品们结伴同行吧。”说着,他想起什么,问瘦高个:“人可准备齐了?” “是,”说着他俯身贴近尤富耳朵说了两句,那尤富听了哈哈大笑,加快脚步往山里走去。 容旬被他们一路押着到了河滩,淌过浅浅的河水到了另一边,河滩下游密林处果然有几间小小的木屋。打开门走进去,如监狱般隔成众多小间,听到脚步声,顿时许多哭声呜呜咽咽的响了起来,容旬借光快速扫过去,瞥见到一个藕色身影在其中一间,和两三个女子关在一起。 一个小隔间被打开,容旬身后那人将他使劲一推,还未等容旬站稳,狠狠一拳就落了下来。 容旬额头吃痛一偏,那人已经将他扑倒地上,胡乱摸了一遍,寻到一个钱袋这才罢手,掂了掂重量似有不满,冲一旁吐了口唾沫,又冲容旬扬了扬拳头说:“老实呆着!”这才慢悠悠的走了。 容旬从地上坐起来,抬头一看四处一片漆黑,便安静的呆着慢慢扭着手腕,也不知道王诺能不能顺利到达陇州,他想着,如果陇州的仁心堂没有用的话,自己这条命只怕要交代到这里了。 要是死在这里,龙修的表情大概很丰富,他想着,又默默叹了口气,只是长乐和晴天该怎么办呢…… 第19章 脱困 煌煜二年秋末,长乐公主足月产下一女,容旬当是就在长乐所在的黄梅巷街口的马车里。此前一收到消息,他就急匆匆的出了宫,到了巷口一等就是三个时辰,终于在天黑之际,听到里面传来母子平安的消息。 看到长乐为人母亲,容旬几乎热泪盈眶,又听到是个女孩,心里更松了口气,无论如何,石家还有一丝血脉得以传承。 回到宫里,龙修已经用了晚膳,在御书房批着奏章,安公公等在寝宫外,一见到他连忙吩咐端来各色菜点。 洗漱完毕,心里的悸动仍然无法平静,听说石径林一早就取好名字叫做晴天,生在这样深秋萧瑟的天气里,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他多希望自己能够留在那里,在长乐醒来的时候对她说一声恭喜,再抱一抱自己的侄女,也不知道她长得像谁,都说女孩会像爸爸,那会不会有一点点长得像石川海… 他就那样楞楞地想着,回过神来才发现龙修已经站在门口,盯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急忙收好情绪,容旬往里面靠了靠就打算睡觉,却感觉到那人也上床来,有些粗鲁的将自己搂进怀里。 “高兴吗?”龙修问道,语气低沉,似在压抑着什么。 容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怕说高兴,又惹得对方对方不痛快,这个人的占有欲有多强,自己已经充分体验过了,想了想只好说道:“…能不能让风先生给晴天诊下脉?” “可以。”龙修说着,将容旬翻过来,身子一腾就压了上去,他低下头轻轻的吻着,双手已经探到了容旬衣襟里,自初夏龙修反悔又强来了一次之后,仿佛破罐子破摔一样,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虽不愿意用宫里的手段,却有意无意的以身□□着对方,几个月来,容旬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敏感了。 他熟练的拂过几个地方,不多时便听到一声隐忍的□□,心中一荡,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直到明月高悬,他将容旬放进浴池里,仔细清洗干净,看着对方□□后潮红的脸,勉力保持清醒的眼睛,脱口问道:“如果是我的小孩,你会喜欢吗?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8 ” 打起精神,容旬有点楞楞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有些无力的说道:“你总有一天会要有自己的孩子的。” 龙修看着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嘴,说道:“若你是女的,我保证让你生十个八个。” “你…!”容旬被这明目张胆的调戏气得一怒,撇开头去不愿再说话。 可是就这样一个动作,已经将龙修刚刚平息的火又勾了起来,他将容旬抱起压到浴池边上,二话不说向怀里揉去。 很久以后,门外安公公听着浴池里传来的□□抽泣声响,联想到最近风子游日益变黑的脸色,摇了摇头,想着明天是不是要支开风子游,毕竟那位御医发起火来相当可怕。 但他的想法并没有实现,容旬第二天醒来时,听到的就是毫不留情地指责声:“听说陛下昨夜沐浴,整整两三个时辰,连池边榻椅上都被水浸透了,陛下要乱来,臣无权过问,只是殿下那么久沾着冷水,要是感冒了陛下打算自己治吗?” 安公公眼睁睁看着那位在朝堂上瞪一下眼睛,就能把两代老臣吓得跪地的年轻君王,在门口灰溜溜的摸着鼻子,既不敢瞪眼睛也不敢摆臭脸,而是打着哈哈贴墙溜了。 那天,容旬累得一丝羞耻或嘲笑的想法都没有,翻了翻眼睛又睡死过去。 那年春节前,知趣从法云寺中进香回来,神秘兮兮的塞给长乐一封信,长乐读后愣了一整天,之后抱着晴天不松手,一连好几天就那么又哭又笑,好不容易恢复了,又跑去城外旧皇陵,远远的磕头烧纸,等回来,知趣才发现她额头都磕破了。 春节那天,长乐带着晴天去了法云寺,在石府灵位前见到了三年前据说战死沙场的兄长,容旬也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象过无数遍的小侄女。他含含糊糊的解释了自己假死被人救活,皇陵中只是自己的衣冠佩剑和石头,长乐就一直哭一直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大人们四泪相对时,晴天却在襁褓中张着小短手臂一直笑,长乐将自己与石径林的相识经过翻来倒去的说了一遍,容旬此前听过,却还是红了眼眶。 从那以后,容旬每个月都会出宫一天,他总是远远的从马车上下来,带着从市集买的礼物去见长乐,吃过晚饭再离开,长乐从不问他从哪里来,也从不问他要回哪里去。 直到有一天,长乐从外面回来,看到一对官兵从街上路过,带起灰尘逐渐远去时,脸色突然白了。等再见到容旬,等容旬再要走,她突然就跪了下来。 “起云哥哥,长乐不知道起云哥哥住在哪里,每天都在做什么,但长乐求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容旬吓得连忙去扶,长乐却不愿起来,收了许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说:“起云哥哥,母妃死后,以为你死后,长乐遇到径林,刚能享受团聚之喜他又撒手而去,长乐那时才知道,家人有多么重要,起云哥哥…起云哥哥能不能放下过去?” 容旬不知她发生了什么,见她不起,也只能半跪在地,长乐看着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道:“起云哥哥,长乐不懂什么,但长乐看到了很多。母亲贵为王妃又如何,父亲从未爱过她,祖母走后连奴仆都可以欺负她,父亲坐拥天下又如何,国破家亡,身前身后,天下人都在骂他,起云哥哥…如今,如今就你一人了,你若有什么事情,长乐真的就活不了了。” 容旬眼眶湿润,他点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再也不能做什么,再也不敢做什么,只能点着头,他告诉长乐自己没有危险,“只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 长乐摇摇头:“不用解释的,起云哥哥,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安全的,长乐就放心了。” 容旬忘了那天是如何告的别,也忘了自己是如何凌乱的回了皇宫,只记得那晚自己一整夜都无法入睡,龙修执拗的抱着他,默默的陪着他彻夜无眠。 “你放开我!” 尖锐的喊叫惊醒了容旬,也惊醒了他回忆一般的长梦,他走到门口,偷眼往外看去,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娇小的身影被两个人抬着,一路走到了隔壁,被抬着的人不断的挣扎着,正是涂宛。 涂宛连踹带踢,那两个高壮的狱卒几乎都要抓不住她,其中一个已经怒了,将她往门口一扔就要扑上去打人,涂宛一口咬了过去,那人吃痛一声更加愤怒,见涂宛眉清目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竟起了邪念,嘿嘿笑着就去摸涂宛的胸口,涂宛一挣,扯开嗓子就开始喊。 另一个赶忙阻止,将牢门打开,抓着涂宛的脚踝就往里拖,见同伴仍然一脸色意,急忙将他往外推,边推边警告道:“方老爷还在呢你不要命了!” 那人一听,恍然醒悟,打了寒颤赶紧走了。 等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容旬慢慢挪到两间房中间的隔板那里,找了个空隙悄悄喊道:“涂姑娘,涂姑娘。” 涂宛耳朵尖,顷刻间就爬了过来,惊讶的问道:“你是那个呆子的朋友?那个什么泽的……?” “广泽。” “啊对!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你去找陇州知府,料想你可能会被送来这里,你不要害怕,王诺已经去搬救兵了,你这几天不要惹他们,见机行事。” 涂宛呆了片刻,突然骂道:“那曹知府不是好东西!假模假样的狗官!” 容旬见她又开始生气了,连忙说道:“涂姑娘不要生气了,再等两日,实在不行,我会想办法带你们冲出去,你好好养伤,这里还有几个姑娘,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带她们下山呢。” 涂宛这才冷静下来,想到连陇州知府都靠不住,不由得问道:“你确定到时候能冲出去吗?” 容旬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我既然看到你和牛嫂子了,这么一扇门难不住我。”涂宛听了这才放心,说了声好,两人便重归寂静。 第二天开始,便有人来押着容旬出去采矿,容旬借机将周边地势观察了好几遍,原来除了关押他们的木屋,一侧山岩底部还有一个通道,大部分劳工被带到那通道里去了,想必真正的玉矿在那里面,外面的不过是寻些普通石料,同时遮人耳目。那个被称为方老爷的人就是跟着尤富的瘦高个,容旬见他颇有些心急如焚的四处转悠,料想这里应该被勘测过有上好的玉石,但尤富迟迟未得,这方老爷有些着急了。 容旬一身白衣,连手指都干干净净的,在一堆人里分外显眼,那方老爷心里不痛快,容旬一身白衣不知是不是让他想起尤富,因此每次经过时,总要狠狠的抽上两鞭子才满意。好几次,容旬真想直接就跟他们打起来,但苦于没有十全把握,再三忍着这才过去。 终于,第三天后半夜,容旬听到外面一声悠长的尖啸,似笛似哨,又似某种猛禽,他抬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29 腿往涂宛所在牢房的木板上踢过去,哐的一声巨响,在黑夜里十分明显。涂宛爬到隔木边上,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外面一阵惊呼吵闹,想是那些看守们也同样听到了尖啸,出门查看已经交起火来。 容旬爬到墙角的杂草堆下,摸出藏好的尖石片,利索的解放被反绑着的双手,爬起身便走到门口,狠狠的撞了过去,已被他动过手脚的木门经不住撞击向外倒去,外面杀声四起,负责看管的人早已经跑到外面,容旬跑到涂宛门口,叫了声“让开!”狠撞几次将门撞开,涂宛亮晶晶的眼睛看了过来,容旬一招手将她带到里间位置,那里的哭声早已经汹涌而起,等容旬撞开几扇门,近十个姑娘妇人都紧紧缩在墙角,惊恐的看着他们,容旬冲进去,找到牛子媳妇,便急忙喊着:“快!跟着我们出去。” 房子很小,几步就到了大门口,但是已经有人发现不对,转过身来要将他们逼回去,容旬撂倒一人,夺过他的刀一路杀了出去,涂宛也抢了把刀紧紧跟着他,偶尔有人倒下去又想爬起,她便毫不留情的一刀毙命,那些妇人们虽然惊叫连连,却一步不敢耽搁。 终于出了门,容旬眼光一扫,就看到几个黑衣人正在跟守卫们战斗,纵使这些守卫训练有素,在皇家暗卫面前始终差得太远,这时,一个捕快从容旬身后侧冲出来,挥刀向涂宛砍去,涂宛脚腕受伤,眼看扭身就要不及,容旬想都没想便挡了过去,那刀便直直落在容旬右肩,尚来不及惊呼,一个黑衣人已经冲上来,寒光一起,那守卫已身首分离。 “大人!”黑衣人弯腰想将容旬背出去,容旬摇摇头,看到一个身影朝山岩位置跑去,是方老爷,想起尤富的话,他冲黑衣人说道:“快阻止他!” 黑衣人转脸一把匕首掷了过去,那方老爷一个趔趄直接倒了下去。另有两个黑衣人已经冲到矿洞门口,一人掩护,一人冲进矿洞,没多久,衣衫褴褛的苦力陆陆续续从洞中跑出,容旬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满地尸体,天边已经现出第一丝亮光。 河滩那边,王诺已经大叫着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他看着容旬,又飞快看了一眼黑衣人,有点怕怕的样子,容旬摇摇头,他又笑了起来,急忙忙冲到他身后,找打牛子媳妇,急急的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嫂子你没事吧!” 牛子媳妇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王诺嘿嘿一笑,冲涂宛说道:“涂姑娘也没事太好了!” “哼!”涂宛深知是王诺搬来的救兵,但不知怎的一看到王诺吊儿郎当的笑容,她就摆不出好脸色。 容旬不由得笑了笑,转头对黑衣人说:“尤富那边怎么样了?” “禀大人,昨夜属下着急救人,还未去找尤富,等大人脱困,我们便会去控制住他。” 容旬点了点头,那人冲一个同伴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好保护大人。”便带着另一个人几个腾跳不见了。 容旬看着他两的背影,心中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龙修有一支训练有素的暗卫他早已知道,只是这次直接被暗卫救了,恐怕他那边自己就不好交代了。 想起那天方老爷跟尤富说的,容旬只希望南巡的那位可千万不要是他本人,容旬看着正围着涂姑娘圈后打转的王诺,只觉得右肩分外刺痛起来。 第20章 再见 在客栈躺了两天,容旬一边听着尤富被悄悄劫走,曹知府被暗中收监的消息,一边看着王诺这两天对涂宛姑娘的各种名为担心实为骚扰的行为,大感头疼。 “我说你,叫什么涂宛,改名叫涂辣好了!” 门被打开,涂宛满脸怒容走了进来,王诺跟在身后不满的嘟哝着,涂宛一记眼刀射了过去,他便连忙举手投降,一边不甘示弱的说道:“你说你以后嫁人,你夫君怎么受得了?” “要你管!” 涂宛再也受不了,甩手将门摔上,再加上栓子,直接打算眼不见为净。这才回身,冲容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容旬也笑了笑示意她坐下。涂宛便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你们已经抓住那尤富了,我想知道谁来审他,几时杀他?” 容旬笑笑,安慰她道:“你放心,官器私用,虐囚绑架,私自采矿,这几条每一条都够他受了,再加上曹知府背后的事情,我想最后应该是押解入京,由大理寺统一审理的。”见涂宛眼中忿忿,又说:“你当初提过尤富在梁县的恶行,还有你父亲姐姐的事情,若有证据你也可以给我,我看能否帮你转交。” 涂宛泪光闪过,递上一叠信纸,起身就想跪谢,容旬连连扶住,好半天她才平静下来,问道:“王诺说,你一早就知道那曹知府不是好人?” 容旬听黑衣人说过曹知府的事情,了解到他早年便是陇州一霸,祖上在陇州世代为官,恶行累累,大晟国难时,他还曾暗中勾结匪寇中饱私酿,煌煜建国后各州缺口太多,他便摇身一变成了知府,尤富私采玉矿也是他授意的。他摇摇头说道:“我从陇州出来时,看到当地上了年纪的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又听说了他家人的恶行,猜想这样的人只怕不是他表现的样子。” 涂宛听了这才了解,见容旬有伤,旁边又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不敢多呆,道谢之后出去了。 没多久,门外又传来王诺不死心的撩拨和涂宛连羞带气的怒骂,容旬不禁笑了笑,只怕再过不久,又有一对欢喜冤家要诞生了。 高兴归高兴,容旬的开心却没能持续多久,第三天晚上正要入睡时,一个黑影堂而皇之的摸到了床上。容旬尚未来得及挣扎,就被狠狠压制住,被吻到几乎窒息,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容旬心里一叹,果然躲不过。 来的人正是龙修,过完嘴瘾,他二话不说开始撕容旬的衣服,边撕边气冲冲的问道:“听说你故意被俘去救人?还帮别人挡刀子?好大的胆子!我的话都是耳旁风是吗?” 容旬见他气得不轻,不敢回嘴,任他撕着,很快,身上的几道鞭伤和右肩的刀伤就露了出来。龙修拿过蜡烛细细看着,脸上已浮现出层层黑雾。 “…只是看着严重”,容旬急忙说道:“这次真的是意外,我心里有数的…”话音未落见龙修更加生气,连忙改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修盯了他一会才说:“全州河口修堤,还要顺着河一路往南建造运河、防御工程,事关数州百年大计,我少不得要亲自主持祭天仪式。”说着他一哼,抓过他胸前的凤戒:“结果就听到你有生命危险,连戒指都交给了别人。” 容旬理亏,只好有些无力的说道:“都已经没事了……” “明天乖乖给我回去。”龙修说着,吹熄了蜡烛,搂住他睡了。容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0 旬知他主意已定,想着原本也是要回去给晴天过生辰了,便没有开口。 第二天,王诺看着一大早突然从容旬房里出来的陌生男子,见他身量高大,五官精致却不怒而威,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偷偷看了几眼后,还是看向温和的容旬,再三确认:“你要回京都吗?牛子哥说想请你参加观礼,这次要不是你,牛嫂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还有涂宛……” 涂宛一记眼刀扔过来:“谁要你管?” 容旬笑着看到涂姑娘微微脸红的样子,说道:“我离京实在有些久了,侄女马上生辰了……” “这样啊!让我随份礼。”王诺说着,习惯性的伸手去抓容旬手腕,却突然感觉到那边龙修的目光,不知怎的硬生生收回了手,有些委屈的问道:“以后我去京都开分铺的话,可以找你出来喝酒吗?” 容旬看到他不同于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突然有些乐,这时,他看着涂宛说道:“涂姑娘,请问你接下来是否回家?尤富的案子结了我要如何告诉你?” 涂宛一愣,有些茫然,那边王诺已经抢先回答道:“写信告诉我就行,我正准备带她回家好好养伤呢!” 涂宛就怒了,骂道:“谁要跟你走?”王诺一愣,急忙说道:“你昨天都答应了,还想反悔?你居无定所又脾气暴躁,没我看着怎么行?” “谁脾气暴躁?”涂宛眉毛一挑,眼睛几乎要烧起来。 见两人又开始了每天例行公事的另类沟通,容旬笑着等他们吵完,手却突然被抓住,已经被龙修往外拖去,“等下!”他急急说道:“我还不知道如何通知他们。” 龙修想说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去办,又想到容旬必定不依,又想问这才多久你竟敢和别人这么亲近,几个想法一起冒上来,一时住了口,只是站在原地,容旬便叹了口气,说道:“你再等等…” 龙修抓着手,又靠得近了些,问道:“等多久?”容旬刚想说话,却感觉到一阵寂静袭来,一转头,看到王诺和涂宛已经停止了吵架,一脸好奇地盯着他,尤其是他被龙修抓住的手,王诺侧着脑袋,涂宛脸颊绯红,也不知是吵架吵的还是别的什么,容旬急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抽回手,对王诺说道:“你的地址给我。” “哦…哦!”王诺回过神来,急忙忙跑到柜台,借掌柜的纸笔写了个条子递了过来。 容旬接过看了下,冲他点点头,率先向外走去,王诺二人送出门来,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这才觉得容旬“回家”的事情是真的,茫茫的挥手告别。 容旬肩膀的伤口深可见骨,实在不是“意外”可以搪塞的,他知道这次能够全身而退实属运气好,加上两人差不多小半年没见了,他可不想因为肩上的伤口又生出别的事端。一时间两人都有点沉默,所幸龙修抵达全州的时候就离开了,臭着脸留下两个暗卫和一个大夫,容旬见他离开,松了一口气。 原来一晃就半年了,容旬有点茫然的想着,马车不断往北,正好是他这半年来的反方向,自己一路往南的所见所知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半个多月后,马车驶进了京都的城门,深秋的风已经先于他抵达了这里。 前一年冬天,容旬苦等两年的时间终于到来,他提出想出门转几天,那时龙修听了沉默片刻,黑着脸不说话,一旁安公公急忙说道:“天越来越冷了,殿下身体还没恢复全呢……” 龙修听了便说:“没错,你可以自由出宫,但每天必须回来,等到立夏,你想去哪都可以,但立冬前必须回来。”容旬听了,知道这已是定论,还是挣扎说道:“这和你承诺的不一样。” 龙修一把抓住容旬的手腕,眼睛里已经升起危险的神色,他低低的说道:“你就算想当一个风筝,线头也得在我手上。”说罢,一甩袖子就出去了。 当天,安公公捧着一块玉佩走了过来,容旬无法,只得接过,他安慰自己至少可以随时去看长乐和晴天了。 那个冬天,自己每每出宫,除了长乐和晴天,其实是真的无处可去。九岁前他住在宫里,九岁后他住在关外,不管是大晟的景都还是煌煜的京都,于他都是陌生的地方,稍微熟悉一点的街市风景,也都是因为此前长乐或龙修拖着自己去过。 对京都而言,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既没有偏爱的地方,也没有了如指掌的角落,他还记得自己很多次站在街道上、城门口甚至城郊的某个地方,看着来往的人群和他们的笑脸,心里空荡荡的。 进了宫,安公公已经等在那里,龙修回来不久,一堆事情缠着他,风子游两月前外出游医去了,廖江等在那里帮他检查伤口,其实伤口已经快要结痂,是安公公体贴,让廖江过来汇报长乐和晴天的情况。 果然,长乐一切都好,定时收到他的信件并未多担心,只是晴天刚入秋就开始感冒了,反反复复的一直不大好,容旬便想着赶紧去看看,安公公急忙将他按住,说着等伤口不碍事了再去也不迟,又搬出龙修,容旬只得做罢。 耐着性子养了数天,这天安公公例行来送下午的汤,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陛下让您晚些时候去御书房见他。” 特意叫他,估计是曹知府和尤富的案子有了定论,容旬便点点头说道:“好的,那我晚膳前过去。” “是……”安公公答应着,似有些犹豫,容旬看了看他,便问道:“安公公可有什么想说的?” 安公公略有些迟疑,慢慢开了口:“陛下近日屡屡在朝堂上发火,私底下也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老奴思来想去,恐怕与殿下所牵涉的案子有关系。”见容旬点点头,他又低声说道:“您也知道,陛下一直以来十分勤勉,近日更是常常案牍劳形到半夜,老奴实在担心这样下去会有损陛下健康。” “安公公可以多劝劝他。” 安公公摇了摇头,一咬牙说道:“殿下恕罪,老奴斗胆,还请殿下不要告诉陛下。” 安公公服侍了龙修祖父一辈子,又陪着龙修长大,对龙修的感情并非一般仆役。容旬看着他柔声说道:“安公公放心。” “开国不过四年,哪能方方面面顾及得到呢?陛下之政绩担得起勤勉二字,实际上,陇州之事陛下已有耳闻,只是还没腾出手去办,就被殿下撞了个正着,陛下他…怕是又自责,又觉得……有些丢脸……” 容旬听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龙修最近确实常常深夜才回到,容旬只觉得他日理万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思。 说起来,这个人比自己还小三岁呢。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知道了…” 安公公这才行了礼,出去了。容旬看着桌上的汤,自从身体好了些以后,自己对药膳可说是能赖则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1 赖,龙修知道后就吩咐每天下午由安公公亲自送汤,看着他喝完才能走,自己离开小半年,回来以后各种补汤就变成了一天两次,躲都躲不开。 他叹了口气,稍微等了一会就去了御书房。 龙修也没多说,只递给他一个案卷让他看。从尤富私开玉矿开始,一路追查到曹知府生平诸多事迹,容旬这才知道,原来尤富早年是曹知府手下的一个谋士,因做事果决狠辣,开国后便被曹知府一手推举去了并州做知县,一年前曹知府在陇安县探得玉矿后,又趁着尤富任满,将他弄回自己的地盘主持开挖事宜,谁知被涂宛无意中发现了,人证物证确凿,现二人已被判了死刑,于前两日处斩了。 容旬看完,又在一旁将给王诺的信写好,抬头,龙修正好走过来将案卷拿了回去。 容旬刚才写信时,牛子和那些跛足的人便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心里堆得满满的,此时见到龙修,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见他要走,便急忙说了句:“…谢谢你。” 龙修身形一顿,回过身来看着他,容旬面上有些发热,干脆都说了:“不是这个案子,你当年……并没有杀那些俘虏……” 龙修点点头,没说什么,容旬见他眼角隐约有些暗沉,想到安公公的话,吸了口气又说道:“至于这个案子,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我去了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也没几年,做不到面面俱到的…” 容旬有些忐忑难堪的说完,也没有看对方,话音落了半天没见到回音,正觉得奇怪,龙修已经直接走到了他面前,问道:“伤口好了吗?” 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容旬一愣脱口回答道:“好了大半了…”话音未落,自己已经被抱了起来,然后御书房飞快掠过,转眼已经到了书房后供龙修小卧歇息的内间。 后背碰到卧榻时,衣服已经被扒开了,容旬没想到自己说着正经事,却会引来对方如此反应,有些气急败坏,无奈龙修在床笫之间绝对强势,反抗也是没用,容旬便急忙说道:“伤口用力会崩开的……” “哦?”龙修摸着掉痂后新长出来的嫩红部分,眯着眼睛说道:“你都敢给别人挡刀子了,我还不敢让你多敷两天药么?” 旧账翻起,容旬一时无语,自回来一直早出晚归的年轻皇帝,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只怕都是忍了很久了。他看着颤抖连连的容旬,轻轻哼了一声。 “半年,哼”龙修低低审问着,听着对方逐渐脱离控制的低泣,暗哑的嗓音里是比他动作还要深的□□:“还敢走这么久吗?嗯?”容旬被他逼得动弹不得,退无可退,无处可去,只好摇着头求饶却说不出话来,手腕上的青玉跟着轻轻颤动着,龙修看着暗室中莹润的玉色衬着容旬的手臂,心如擂鼓,再顾不得其他,肆意放纵起来。 一时间御书房□□无边,室外,预示冬天的雨突然就下了起来。 第21章 皇子 很快,晴天的生辰如期来临,容旬也终于伤愈获准出宫,兄妹两大半年不见,自然是聊了好半天,容旬只字不提陇州,只把路上有趣的见闻一一说来,长乐自小到大从未离开过京都,听着容旬的见闻已经神往起来。 容旬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小侄女,听着对方奶声奶气的喊着“阿舅”,内心喜悦几乎无法表达。“等晴天身体壮一些,我也带你们到处去转转。”长乐听了连连点头,只恨不得晴天快快长大。 用过午饭,两人抱着晴天出去转了转,晴天嘴馋,看到好吃的就抱着容旬的脖子喊阿舅,直喊得容旬毫无抵抗之力,陪着东尝西尝把自己都喂撑了。用过晚饭已经天已快黑了,容旬自己溜达着回了宫,吃得太多,又一路吹回来,他想着不如在宫里走走,转悠着回去。 长期以来,容旬的活动范围都在龙修指定的几座宫里,随意进出也有特制的令牌,守卫们只当他是哪个皇亲贵胄。至于入了内宫,那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有时候他真佩服龙修,这么几年了,容贵妃的秘密仍然牢牢把在内禁范围内,从未泄露。 容旬一边回味着白天与晴天相处的过程,一边随意走着,月影婆娑下,却突然看到前面小径上,有一个小孩。 还未看仔细,一个嬷嬷已经冲了出来,将孩子一把抱起落荒而逃,容旬立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 那是一个和晴天差不多大的男孩。 他看了看周围,自己已经走出了正殿的范围,甚至路过了汀露殿,几乎走到了淑王妃收养他之前自己居住的荒偏殿落。 但是这里,仍然是后宫的范围。 他掉转头,一步也不停留,风突然冷了起来,他只想尽力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幕。 到了寝宫,安公公迎上来与他说话,容旬勉强应了,直接去了浴池。等到水气弥漫,那个孩子却越来越清晰起来。 “如果是我的小孩,容旬会喜欢吗?”他突然想到晴天出生那天,龙修按着他在浴池说的话。 如果是我的小孩…… 温暖的温泉水里,容旬只觉得手脚发冷,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你总有一天会要有自己的孩子的。” 是啊,关自己何事,自己又能说什么?容旬带着些茫然的想着,又反应过来只怕龙修问的当时,这个孩子已经或马上就要出生了。 一时间又觉得难掩怒火,胡乱洗完睡了。 那晚,龙修很晚才回来,一早又上朝去了。容旬醒来的时候,却看到安公公守在旁边。天大的事情,安公公都是会陪着去上朝的。容旬心里一沉,似有什么堵在心里嘴里,愣是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 安公公却一看到他醒来就跪到了床前,容旬不敢受,起来要去扶他。 “殿下,老奴…老奴有一事要禀报殿下。” 自回宫以后,自己到哪都会有暗卫跟着,自己昨天见到了什么只怕龙修已经知道了。侍女上前服侍他穿衣,容旬只觉得自己声音干涩,半晌说道:“你下去吧,他要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安公公叹了口气,坚持说道:“殿下,国不可无承继者,因此在您醒来之前,老奴寻了两个符合条件的女子,与她们商议好,最终……为陛下诞下龙子。” “两个。” “……是…” 在他醒来之前,也就是说,那两个孩子比晴天还要大一点,容旬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已告诉我,我已知道,你下去吧。”说完,容旬向门外走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愤怒说不上,悲哀也说不上,只是想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殿下!”安公公见他脸色发白,慌忙在后追了一句:“陛下只是为国祚计,这两年是奴才在照顾皇子们,他们的母亲也并不在宫里……” “所以……”容旬脚步一顿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2 ,无名之火终于燃了起来,他看着安公公,一字一句的问道:“所以你是说,去母留子还不算,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曾管过,是吗!?” 安公公一愣,容旬已冲出门去,安公公一跺脚,急忙忙往议政殿走去。 这边容旬茫茫然出宫来,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长乐门口。杂役一开门看到容旬,楞了一下赶忙迎进去,长乐正在用早餐,看到他连忙站起来:“起云哥哥?怎么这么早,吃饭了吗?” 说着将他牵到桌前,晴天在宝宝椅中张着双臂直喊阿舅,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容旬看着晴天,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容旬食不知味的用过早饭,愣愣的说了一句:“我在这里住两天可方便?” 长了一愣,说:“当然,我一直备着你的房间呢,只是你从来不在这里住…”说着瘪瘪嘴,半开心半无意的岔开话题:“既然你这两天都在,晴天可就交给你了,我要偷两天懒。” 容旬这才一笑,说道:“没问题。” 长乐察觉出容旬似乎有心事,但容旬不主动说,她也不问,只让晴天缠着舅舅,让他无暇他顾。 到了晚上,龙修并未派人来找,容旬抱着晴天在小院子里溜达哄她睡觉,见院子边上墙角也摆着一排花盆,又想起汀露殿的景色来。 长乐走过来,说道:“起云哥哥累不累,抱了一天都没松手。” 容旬便笑了,打趣道:“不累,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抱过,你可胖了,比晴天可重多了。” 长乐脸一红,嗔道:“你还提,母妃说都是因为你天天给我喂点心,不然我怎么会胖。”说着,两人便笑了起来。 容旬看着眉眼酷似淑王妃的妹妹,又看了看怀里睡得香甜的晴天,轻轻说道:“如果没有母妃,我可能都活不下来。”长乐见他终于开口,歪着身子靠在他手臂上撒娇。容旬看着她微微一笑,怀念一般的说道:“母妃为我取字起云,便是取’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意思,希望我平安多助,逢凶化吉。” 长乐红着眼睛说道:“起云哥哥你活着,母妃九泉之下一定很高兴……” 容旬轻轻吻着晴天小小的额头,想到淑王妃于他是真正的母亲,但是他可能一辈子都给不了晴天父亲的关照,不由得问道:“长乐你…径林之死,你恨吗?” 长乐愣愣的,很久才摇了摇头:“原来恨过,后来知道他的病,也就不恨了,砍他的人,伤他的人,他也砍杀过别人,各为其主罢了。” 说着她抬头,遥遥的望着皇宫的方向:“国破家亡,我也恨过那个人,可是后来我发现,就连这景都百姓,只要能安居乐业,是景都还是京都,那里面住着谁通通不在乎,说到底,是我们自己忘记了这点。” 容旬听着她的话,将怀里的人又抱的紧了点,他听得出长乐又瞅准机会在劝他,也听得出那的确是她感同身受的肺腑之言,自己出门半年,见百姓逐渐安定,回想起动荡往事,不也曾在心里浮现过同样的话吗。 他看着长乐,慢慢说道:“你想开了就好。” 长乐一笑,抱过女儿准备回房睡觉,又对容旬说道:“想开了不重要,什么时候起云哥哥你告诉我住在哪里,身边都有谁,我知道了才是真的放心。”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容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推着她进屋去了。 一晃三天,晴天在阿舅的零食关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廖江来了都摆手,直说不要吃这么多糖的东西,容旬尚未来得及道歉,晴天已经脆生生的说了句“好吃!”逗得容旬几乎要笑出来,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三天自己有多快乐。 晚上,容旬照例把晴天哄睡了才回房,脸颊边尚留有晴天奔放一吻的口水,擦净脸,不知怎么又想起在宫里遇到的那个孩子。 淑王妃之前,自己也是那样没爹没娘的长大,什么都不懂,也从来没见过像晴天这样放肆开怀的大笑,他一边想着一边脱下外衫,却听到窗边“喀拉”一声,一回头,龙修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屋里。 呼吸一窒,对方已经走到跟前,将自己堵在桌子和他之间。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容旬才反应过来撇开脸。对方却先他一步,低下头吻了过来,绵密温柔至极。“气消了没有?” “…我不是生气。” 龙修将他半抱半推的弄到床上,似是要缓解什么细细密密的吻了好一会,然后抱着他,一副打算睡在这里的架势。容旬只好说道:“你回去,被发现就不好了。” 龙修没说话,将头埋在他头发里,好半天突然说道:“从我祖父的祖父那代起,辛国从来没有过太子,祖父虽然偏爱我,但父亲死的时候依然没有遗诏,我们从小都知道,那个位置,谁赢了谁坐。” 容旬静静的听着,想起数年前,就是这个人血洗了全族兄弟的性命,又披着血把天下踩在脚底。 “我们从小没有兄弟,甚至没有父子,但我将来总会需要继承人。” “别说了……”容旬淡淡的阻止道,龙修却把他往怀里又紧了紧,说道:“容旬,在你之前,我抱过远不止一两个人,”感觉到容旬又想转头不听,便强行扭过他的头对视,说道:“我知道我非杀你不可,所以……现在,我不强求那几个小孩亲近我,但我希望他们能亲近你。” 容旬看着他,紧抿着嘴不说话,龙修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明天,天下人都会知道我有了皇子,至于你,明天给我乖乖回来。” 容旬眸光一沉就要挣扎,龙修按住他强硬的吻了好一会,起身说道:“下朝后若看不到你,我不介意亲自来接人。”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容旬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没动弹。 第二天一早,容旬踟蹰了一会,到底和长乐告了别,出门便看到一辆马车等在门口,回宫后,安公公果然在寝殿等着,身后三个嬷嬷,一人抱着一个孩子。 两个女人,一个皇长子,一对双胞胎,几乎同时出生,比晴天大数月而已。容旬看着三个孩子干净的脸蛋,心里涌起悲哀,皇室的孩子,生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殿下!”安公公走过来,说道:“老奴已经派人收拾好栖凤殿,陛下吩咐,三位皇子以后就住那,离这里近也安静,好每天过来给您请安。陛下还说了,三位皇子还没有名字,让殿下您做主,以后生活教育大小事务,也全听殿下的。” 容旬这才明白让皇子亲近他是什么意思了,气得牙都发痒,他拉过安公公,低声问道:“他们的生母在哪里?” “回殿下,大皇子的生母在别处颐养着,陛下说将来皇子想见了再告诉他,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难产,养了两年,前段时间去了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3 。” “……”容旬长吸一口气,无法发作,那三个嬷嬷抱着孩子过来请安,其中一个神情惴惴的,她怀里抱的正是那晚偶遇的皇长子。容旬点了点头,让她们散了。 这一天,皇榜飞向煌煜各个地方,原来皇帝陛下竟已有三子,悄悄抚养了两三年,如今昭告天下,举国欢腾。 长乐出门逛累了,在茶馆歇脚的时候听到消息,并未放在心上,反而是茶馆里的说书人吸引了她的注意,陇州一案举国震惊,曹尤二人作恶多端的事情都已被摆上了台面。 “……当时报案者飞奔至陇州知府,却不知道这知府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还好有一个人,曾在街上见过这曹贼一面,仅一面就看出曹贼皮囊之下见不得人的真面目……先行到了那玉坑,只等曹贼把人送来,诸位看官可知是谁?” 那说书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尤富意图谋害内廷密探,被抓时怀里还有一张从密探那抢走的信,信上居然有一枚凤印,“这密探一说,其实有人不信,毕竟一个密探如何调动得了大内侍卫,现场不是有几个女子吗,听说那位执掌凤印的人为了救人不惜以身犯险,哎,可叹当时审问时我不在现场,不然,能一见那掌凤之人也未可知啊~” 长乐听着,突然问知趣:“陇州可是在涪州南部?” “是呢。小姐怎么问这个?” “那天起云哥哥说涪州的鱼可好吃了……” 知趣一听颇有些无奈,心想晴天馋嘴绝不会是遗传自父亲:“…不如一会我去买条鱼,晚上做给小姐吃啊。” 果然,长乐听完眼睛都亮了,抱起晴天就打算去市场。一路从二楼下来,茶客们的聊天都听得七七八八了。大家都在讨论突然冒出来的三位皇子,讨论是不是那容贵妃所生。 “……既没有说明生母,宫里就一个妃子那肯定就是了。” “可也没赐赏生母或母族,还是说以前都赏过了?” 猛地,一句话传到耳里,长乐不知怎么心里一惊,加快脚步出去了。 第22章 战起 长乐经常说,有了孩子以后总感觉时间飞快如白驹过隙,当容旬从安公公手里接过王诺的大婚请帖时,终于有了同感。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一天能吵八回架的两个人现在都要成亲了。想到那个一脸风流相,声称最爱小鸟依人型的王诺,最后栽在了一声怒吼能把他打趴下的涂宛手上,实在是……可喜可贺。 他看着床榻上睡得香甜的三个小皇子,想着今年夏天已经过了月余,确实是出门的好时候。 三天后,一骑白马从京都出发,一路往南直奔黔州,一个半月后,容旬一路走走停停到了王诺老家,再有三天就是婚礼了。 半年未见,两人都是老样子,王诺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涂宛也不改火辣本色,只是鸡飞狗跳里多了情意浓浓。容旬也见到了传说中的老管家,是一个无论外形还是年龄都与安公公很像的人,迎来送往安排妥当,他还看到牛子一家三口,牛子媳妇已怀有身孕,身形丰满一脸幸福。 在请帖上,王诺谈及容旬对涂宛和兄嫂的救命之恩,再三恳词一定来观礼,如今见他们幸福美满,容旬心里也十分高兴。 观礼结束后,容旬又在黔州停留数日,然后绕道北上,再一个半月就抵达了京都。看过长乐晴天,一回宫才知道永州和定州战事已起,龙修不顾反对,一个月前挂帅出征了。 赤西纳入黄煜版图后被分为永、定、平、顺四州,永、定二州便是新的国界线了。只是容旬出发时被强迫带了两个暗卫,一路都有通信,却连一个字关于战事的都没有。 “为何没有告诉我?” 安公公看着容旬有些发怒的样子,犹豫的说着:“陛下吩咐,不可以告诉殿下。” 容旬思及自己一路上都没有听到征兵,抓着安公公又细细问了一番,这才知道,数年前逃窜的赤西皇族不知从哪里集结来一堆番外之邦,意图趁煌煜未完全稳定,夺回赤西部分土地和政权。 龙修原本不打算亲征,但是五年来,原大晟与辛国的不少百姓迁到这里,原本已经安定下来,近来却发生不少赤西本地人对移民者的屠杀,想到皇族势力蔓延如此,龙修这才怒起,决定要一次把他们打怕了,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当年龙修制定的免除五年徭役尚未结束,煌煜境内原大晟子民对战事也十分厌恶,龙修接到战报后并未公布,只是集结了在编在籍的官兵,又从原辛国划分的西州、镇州调遣十万精兵,直接就开战了。 别说容旬,煌煜大部分国民尚不知道战事已经起了。 容旬听完十分不安,自己与赤西交手多年,虽然把赤西老皇帝和二皇子直接打死了,却也知道赤西向来民风彪悍,当年奔逃的皇室里还有几把好手。辗转反侧一夜,想到一路所看到的安居乐业又有可能被破坏,第二天换了衣服直接奔边关而去。 安公公拦他不住,无奈交给他一封信和半个面具,龙修交代若他非要来,则拿着信件好一路无阻。 二十天后,容旬抵达郡州,煌煜与赤西皇族联军已经不大不小的打了一仗,看到满天玄色黄边的“煌”字旗,他戴上面具直奔军营而去。 听到消息时,龙修正在和宋衍、慕近、邢邺商量新的排兵布阵图,让人直接将他领了进去。 而等到了军营,容旬才突然想起,不过五年前,自己还和这个军营中大大小小的将士兵卒生死厮杀过,心里一时翻腾,默默跟着。 看到戴着面具的容旬,龙修眯了下眼睛,走到容旬跟前对三人说道:“这是容起,是我的谋士。” 几位将军纷纷行礼,慕近性子直爽,张嘴就问:“容先生怎么带着面具…”话未说完,已经被一边的宋衍拍手打断了。 作为三人的老大哥,宋衍向来谨慎细致,他行礼向容旬说道:“师弟莽撞,还望先生不要介怀。” 容旬摆摆手,说道:“没事。” 龙修将他拉到地图前,大致说了下双方兵力,敌军组成,包括上一次意在试探的两军交战,容旬静静的听着,龙修又将他领到一旁的大桌子旁,上面是在战场上或由细作拿回来的地方装备,零零散散摆了一堆。 “你有何想法。”全部介绍完,龙修转脸向容旬问道。 容旬想了想说:“此次外藩作乱,集结者却是赤西原来的皇族,想必是承诺了他们不少好处,所以,第一,想办法找到原赤西的皇族在哪里,全力追杀他们,他们一死就没有了分赃之人,所谓联盟便是散杀一盘。” 他顿了顿,补充道:“现在已是秋天,外藩适应了严寒,我们若能在冬天前结束最好,若不能,干脆就拖到严冬之时,等他们成了一群饿狼,勇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4 猛而不耐战,再以大军围剿之。当然,不管是秋天还是冬天,外藩单兵作战能力优于我们,切不可以少对多或盲目追击,以免中了他们诱敌割离之计,所有小组人数需在三百人以上,集体出战。” 龙修并未插话,那边慕近已经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是,此前我们有哨军就是如此中计的。” 容旬微微点头,他拿起桌子上一把刀,这把刀形状很奇怪,尖端一截弯曲,整体刀面却往外翻,手柄处外侧还有一圈金属,两边微微突出,却又不像是装饰的样子。说道:“这把刀若是步兵拿着,会非常不趁手,想必是骑兵装备,外藩不少部族原本就尚骑兵,重甲一出,突围能力十分可怕。这把刀若是骑兵拿着……” 他随手挥舞了一下,脸色一变,又在桌上找了一阵,找出一截两端有金属装饰的木棍,他看了看木棍一侧,一手持刀一手持棍,首尾相套再一拧,说道:“这把刀单独拿着的时候,可用于迎击对面来的骑兵,一刀取首级。但更合适的,是这样变为□□,往下往前挥扫,斩断迎面骑兵的马足。” 宋衍拱手说道:“先生果然敏锐,这是我们此前从敌人那偷来的,研究了好半天才搞清楚,先生竟一看便知。” 容旬点了点头:“不敢,只是这刀废铁,想必他们数量也不多。” “是,上次会战,并未看到他们拿出这件武器。” “既不多,则不足为惧,我们可以如此应对:其一,首阵冲击骑兵的马腿上,都套上特制的铁片,最好涂成马腿的颜色,如此,他们一击不成,回转乏力,便失了作用;其二,配备铁弩,见到持此刀的重骑兵则集中攻击;其三,配备相当数量的轻骑兵,已灵敏快速突袭为主,两军对阵时从他们旁边略过,再给他们回马一枪。” 一番话说完,几位将领对这位从天而降的谋士心服口服,龙修见目的达到,便说道:“宋衍你按照今天商量的,拟一个阵列和战线图,明天再议,都歇了吧。” 各将领点头,宋衍便说:“我去安排给容先生一个营帐。” 龙修却摆摆手说:“不用了,”说着,又补充道:“在我营帐里加一张小床,我临时有事也不用再去叫他。” 宋衍愣了一楞,那边慕近刚想说那就安排一个近点的营帐呗,还未开口,宋衍已经说了声“是”,回身示意他闭嘴,然后带着两人出去了。 出了营帐,慕近好奇的问道:“宋大哥你干嘛不让我说话,陛下的营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住了呢?” 宋衍不知道该如何答他,他也奇怪,但是这位容先生刚来,陛下都开了口自己能说什么。便说道:“你少问!刚才容先生说的那些,你想到了多少?” 慕近委屈的撇撇嘴,邢邺说道:“我看这位容先生有些单薄的样子,不然当个谋士真是可惜了。” 听到这句话,宋衍不知怎的眼皮一跳,单薄?十几年前,他无意中目睹了那位不足弱冠的六殿下出征,下马还不及马高,上马杀起来可没几个人挡得住。 他叹了口气,说道:“总之,咱们春节前可要结束战斗,也好让家人过个团圆年。”见同伴点头,又说道:“邢邺,此前陛下所说对赤西族的监管,你尽快去部署,明日交给陛下我们也好心中有数。” 邢邺点点头,他回头又对慕近说道:“关于重甲战马的护腿问题,你赶紧去和军械处的人沟通,看能否实现,暂以两万之数,看需要多久才能做成?” “好的!”慕近一声响指,三人便各自散了。 龙修营帐里,容旬看着进进出出的兵卒抬来一张简易床,又端进来一些吃的,甚至有一碗药膳粥,内心一叹,到了战场都躲不过。 龙修见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待人都退出去了,便去揭他的面具,容旬躲开:“让我戴着,万一有人进来…” 龙修一笑:“他们会通报的。”说着揭下他的面具,一起坐下来吃东西,盯着他将药膳喝得干干净净。 吃过饭,龙修便带着他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又骑马带他往外走到哨岗处巡视了一番才回营帐休息,一路上各级军卒将领,见到龙修纷纷行礼,顺便都知道了陛下身边多了位遮面白衫的神秘谋士。 容旬急急奔驰了二十天,早已累的骨头散架,回了营帐便往小床上一躺,准备睡觉。谁知龙修将他一把捞起,抱到营帐里侧的厚毡宽床上,两人四个月未见,容旬下午在营帐中高谈阔论时,龙修就已经数次冲动,恨不得上前直接撕了衣服好好要他几次,到了这会,看到容旬面具下有些疲累的眼睛,反而安耐住内心的叫嚣,只揽在怀里细细碎碎的吻了好一会便罢休了。 容旬任他吻着,周身激起淡淡的酥麻感,伴着疲惫很快就睡着了,一夜好眠。 第23章 并肩 虽然宋衍早说过春节前结束战斗,但永州之战比预计的时间要久。 赤西联盟精通骑射,尤擅偷袭迂回之术,往往摆阵后看到情势不妙,或真或假的分批撤走诱敌,一旦与煌煜小批将士对上,又无所不用其极,几次对阵下来,双方各有损伤,赤西联盟也丝毫不露败像。 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赤西联盟主动发起进攻,那把专削马足的弯刀果然出现了,重骑袭来之势汹汹,还好煌煜早有准备,慕近铁骑迎面出击,尘土飞扬间,敌人根本看不清楚马腿上的护足,当一击之下金属碰撞时已经来不及调转马头,不是被煌煜重骑兵背后一刀,就是被后面的轻骑兵们伤了马掉下来。随后,煌煜轻骑兵全军出击,直捣敌阵,将他们的阵势冲了个稀烂。龙修亲自出战,当他那玄色战甲出现在战场上,赤金色披风迎风飞起的时候,所到之处均是尸横遍野,那一仗,他连杀对方两员大将,其中一个正是赤西九皇子,一时间士气大振。 没隔多久,一小队游骑兵摸进煌煜兵营,一把火烧了粮仓,龙修大怒,第二天便发起攻击,追杀之间颇有损失,煌煜退守永州,营帐全部撤离。赤西联盟进逼到漯河,与永州隔河相望。 很快,第二场雪如期而至,永州城内发生爆炸,据说炸毁了军械库,煌煜损失惨重。没两天,漯河冰冻,赤西联盟渡河而至,分三路直奔永州而来,宋衍、慕近、邢邺各领两万将士,且战且退,敌军见此次有望,杀声震天,狂进不止,几乎要杀进永州城内。正当他们以为胜利在望,龙修突然领兵从城内冲出,全付战甲,以逸待劳,敌人这才发现不好,已退守的煌煜部队也突然开始反逼,沿着三路将他们驱赶到永州城外,层层包围起来,更多煌煜军队从城内水一般涌了出来,有敌军将领发现不对,连喊撤退。结果,这些外藩冒进狂勇,撤退时却毫无默契,很快显出零落之势,不少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5 人顾不上肃整,带着自己的部落或将士,一路向漯河狂奔而去。 只是,当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却看到一骑白马银甲,在苍茫天地间背水而立。戴着面具的将领高高举起了手上的长剑,一落之时,他身后的煌煜士兵已经呼啸而来,张皇失措的漯河边,一时鼎沸如潮。 宋衍看着年轻的皇帝跃马持弓,纵横于战马嘶鸣的修罗场,左突右进之时箭无虚发,那联盟中的诸多将领首领,一时之间闻风丧胆,身边护卫一片乱声,不少人扔下主战场,向着漯河方向急逃。但是很快,那边杀声已经响起,白马银甲的杀神仿佛从天而降,从漯河边一路狂奔而来,手中长剑扫过,那些慌张逃散的将领们就一个个悚目圆睁,被夺了性命。 宋衍眼皮一跳,顿时移不开视线,当又一面赤西黄旗倒下时,一骑重甲兵突然从侧边向那银甲的人冲了过去,□□冷光一闪,对准他胸口直直刺去,那人上半身往后一倒,背部几乎贴到了马背,勘勘擦过□□,同时缰绳一抖,起身之时已经调转马头,长剑直指重甲,那重甲失了兵器,仓皇欲逃,还未转身,剑影已经划过他的脖子,鲜血迸射六尺之高,将那人飞扬的白袍染上潋滟血色,宋衍呆立马上,半晌,艰难的咽下几乎要冲出口的惊呼。 那边,龙修已经穿过整个战场,直奔那银甲覆面的战将而去,将他身边汹涌敌军清理了个干净,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同时跳转马头,一个从左一个从右,竟又从敌军中冲杀了回来。 人仰马嘶之间,胜局已定。 当夜,煌煜全军大庆,从漯河战场上回来的将士们无不大醉而眠。 营地中心的篝火旁,慕近大笑着撕着烤肉,不住的说道:“今天真是痛快!他们肯定想不到从烧粮仓开始就中计了哈哈!诱敌围攻,痛快!” 宋衍小口抿着酒,笑着跟豪迈的师弟碰杯,想了想,又举杯向身旁坐着的容旬说道:“今日一战,容先生实在令在下佩服,容先生以前可有上过战场?” “是呀!我当时光顾着注意两侧不可漏敌,都没看到,容先生莫非拿起刀还能杀人呀?不过不瞒先生,我看到你那身银甲的时候真的出了一身冷汗,太像了,吓人!”慕近听了,也咋咋呼呼的冒出一串。 一旁的邢邺不由得问道:“像什么?连你都吓到?” 龙修笑了一声说道:“我倒是有一套小一点的玄甲,只是他还是适合素色些。” 慕近想着战甲还挑颜色?容旬已经开口说道:“不敢,宋将军纵观全局之能力,在下自叹不如。”宋衍见他并未回答,还想追问,一个侍卫端来一小碗粥,毕恭毕敬呈给了龙修,龙修随手端过,直接就放在了容旬面前。 若有若无的药味弥漫开来,宋衍张着的嘴就愣在那里,他急忙喝进一口酒,不再去想,一旁慕近向来对吃的敏感,围着小火堆已经看到了那碗药粥,咬了口烤羊就问道:“容先生你这是什么粥,怎么一股药味。” 容旬听了一笑说:“慕将军要不要尝尝?” 慕近傻乎乎的点头,那边龙修已经一块肉轻轻扔了过来,说:“别闹。”慕近一把抓住飞来横肉,哈哈一笑说:“我不喝了,我身体好着呢!” 然后宋衍就看着容先生磨蹭了一会,到底端起来一口一口吃掉了。之后也不再吃东西,只是陪着他们说话。 没多久,邢邺向龙修请示道:“陛下,轮岗时间已到,属下去清点巡岗哨兵,以确保今夜不失。”龙修点点头,邢邺离席去了。 月上中天,大家各自散了,宋衍扶着醉醺醺的慕近去营帐,走出老远,突然回头看向龙修的营帐方向,正看到龙修一手撩开幕帘,一手虚搭向容旬腰的位置,一前一后进去了。 “宋大哥你在看什么呀?呃!”慕近醉醺醺的声音响起,说了一半就开始要吐,宋衍回过头,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我在看你什么时候娶媳妇。” “哈…哈哈,我今年回去就、就娶。我娘已经给我、给我说好了。” 宋衍一拍他的背:“那行,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啊!” 慕近爽朗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伴随着营帐里其他大大小小的笑声,几乎要传到永州城里去。 容旬全身酸疼,骑马持剑上战场,还未恢复全的身体感觉要被掏空了。有侍卫抬进一桶洗澡水,刚退出去,龙修就已经走到他身后,极其顺手自然的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回来以后其实是洗过澡的,容旬正觉得奇怪,龙修已经开始脱他的亵衣了,连忙说:“我洗过了。” “泡一下,一会我给你按一按。” 容旬抓着衣领,前两年他努力复健时,经常弄到全身痛,龙修就会用油给他按摩,但是每次按摩的后果都是他的身体更加酸疼,念及此,他连忙说道:“不泡了,太累,我要睡了。”然后抽身往床上走去。 龙修便也跟上,等他躺床上还是剥开他的衣服,倒了些舒筋活络的药油在手上,竟真的按了起来。 容旬确实累的够呛,全身疼痛到不行,风子游的药向来好用,被龙修这么一按,他舒服的哼唧了两声,只是闻到药味他就想起来那个冷面的医生,带着睡意跟龙修说道:“你别告诉风先生我上战场了,不然他非把我关起来不可。”上次陇州一事,风子游回来知道后,差点把他胳膊卸下来重新装上去,明明是个大夫,发起火来却是那么可怕。 “哦?说起来,这次我也是阻止过的。”龙修轻轻地说着,双手已经慢慢从肩膀移到了腰部,刚才那两声哼哼彻底把他的火点了起来,抓住容旬的脆弱位置,果然见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冒着怒火又不敢相信。 “你!…放开!”容旬低低的喝道,龙修却倾身压了下来,一边吻着,一边说道:“别怕,不会让你哭出来。”说着,一点一点挑逗着对方的唇舌,容旬发出低低的粗喘,最后,他身子一抖释放了出来,同时,龙修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也得到满足。两人薄汗连连,龙修又压着他耳鬓厮磨好一阵子才罢手。 那桶洗澡水总算派了上用场。 漯河一役,赤西联盟彻底瓦解,没多久果然传来不少部落小国离开的消息,赤西皇族时隔数年集结的三十万军队,经此两役一散,转眼只剩下五万。但是容旬知道,这五万只怕是赤西皇族的死忠,轻易不会退去。 龙修自然也知道,得知消息后,他再次召集众将,讨论对方可能的动作。 宋衍说道:“永州他们估计不敢来了,以五万的军力,绝无可能拿下永州。” 一旁的邢邺点了点头,补充道:“近日探子回报,他们的炊烟数量不太对劲,我怀疑他们已经悄悄撤军,或分开军力去了别处。” 容旬看着地图,心里也思衬着,数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6 年前与赤西交战,自己只不过到达当时赤西的南部地区,对最北部的地域并不了解。 龙修突然抬手,指了指永州北部与定州的交界处,说道:“这里是漯河的发源地,这座漯山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冬天还不能烧山,若他们能取道漯山前往定州,便能将定州的大部分地区捏在手里。” “属下有派人前往漯山探查,目前尚未发现情况。漯山那边数年来都有岗哨,想从山上过去是不可能的。” 容旬目光一闪,指着漯山北部极狭窄的一处问道:“如果从这里的山脚,挖一条可供两三人并行的通道,一年时间可否足够?” 宋衍眼珠转了转,说道:“够的。” 容旬忙忙说道:“邢将军,请急速安排探子到这里一查。” 邢邺点了点头,龙修说道:“如果是我,我也会放弃永州抢定州,宋衍,你带上五万精兵,立刻出发前往定州,想办法绕到漯山背后,远远守住,不要妄动。” 宋衍点了点头,龙修又问:“我们还有多少兵力?” “合计不超过十五万。” “足够了,慕近你率五万留守永州,严密提防城内外戒备。”龙修看了看容旬和邢邺,说道:“我们带上剩下的兵力,去漯山。” 第24章 旧毒 十天后,离漯山十里处,邢邺派出去的第一批探子迟迟未回来,只怕龙修的估计是对的,急急忙忙派出第二批,总算有了些消息。 他远远看到龙修和容旬站在营地外不远处,正对漯山的低洼处,一玄衣黑甲,一素白广衫,突然想起宋衍开拔前跟他说的话:“好好盯住那个容先生。” 邢邺看着二人的背影,只觉得和谐亲密,但是宋衍向来谨慎,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想着,他跑上去,将手上的情报呈给龙修。龙修看完一笑:“果然,到还有点脑子。”说罢,将文书递给容旬,对邢邺说道:“五天后我们直攻漯山,你传令宋衍,五天后到漯山西部待命。” “是。” 容旬看着手上的地图,赤西皇族果然深耕数年,早已偷偷挖好通道,又与定州的力量取得联系,现在,从漯山到定州都已经是他们的地界。想来那些皇族此前并没有暴露这些,希望借联盟的力量拿下永州,再从两地同时发力,夺取平洲和顺州。 只是他们没想到,一开战,煌煜的皇帝就亲自过来了。如今一败如斯,想必他们只能退守定州,以此为据喘息图谋。 他抬头看着远处的漯山,心知这会是一场硬仗。 五天后,煌煜部队突然出现在漯山底下,二话不说就开始攻山,赤西皇族刚拿下漯山不久,各项准备刚刚就绪就看到煌煜战旗,几位皇子皇孙极快合谋之后,两人悄悄下山直奔定州而去,剩下的人摩拳擦掌,开始奔走迎战。 战鼓擂起,龙修和邢邺领兵从漯山西南面分两道进攻,容旬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不远,领兵清除两侧山地上不断冒出来的敌人,没多久,西侧传来狼烟,宋衍开始攻山,箭矢和石块从山顶源源不断,缓慢的爬升过程中,煌煜士兵的尸体遍布山地。 龙修一马当先,在队伍前面时而发足狂奔,时而回首指挥,频频与箭矢擦肩而过,直看得容旬心惊胆战。 突然,北面山脚突然涌出赤西军队,直奔煌煜山脚的人马而去,龙修回首冲邢邺喊道:“带人回防!别让他们割离大部队!” “是!”邢邺领命振臂一呼,山下部将响应,分出人马迎向敌军,邢邺转身往山下跑去,经过容旬时对他喊道:“容先生,掩护好陛下!” 容旬点了点头,往山上冲去,一抬头,却看到一个赤西士兵从不远处的一块石头背后探出身来,将一把小弩对准了背对着他的龙修。 容旬心里一惊,脱口大喊:“龙修!”同时将手上的剑狠狠射了出去,剑尚未至,弩已出,龙修听到惊呼拽过一个敌军向自己背后扔去,那弩却十分强势,同时穿过垫背者和龙修的手臂,此时容旬的剑已至,那弩兵哼都没哼一声,一命呜呼。 容旬的目光掠过漫山遍野的弓箭,又略过那孤零零死去的弩兵,心里如雷在鼓,已经冲上去将龙修拖到一块石头底下,就要看他的伤口,龙修不待他看,撕下一条布料将自己上臂紧紧绑住,冲容旬一笑:“这还是你第一次在床上之外的地方喊我的名字。” 容旬却没有生气,盯着他看了一眼,抓过旁边也不知道是谁的刀,直接冲了出去。 龙修一笑,也杀了出去。 至晚,漯山天险被煌煜攻破,赤西残余兵力向定州城奔去,龙修与宋衍两军会合时,月已中天。 “陛下!有两个赤西的人下午从漯山跑下去的时候,被我截住,抓了一个,还有一个跑了,看样子是皇室遗族。” 龙修点了点头,容旬突然问道:“抓的人在哪里?” 宋衍一愣,说道:“就在外面捆着呢。”话音一落,容旬已经跑了出去。 龙修看着容旬的背影,问道:“尸体数清出来了吗?” “是的,大约三万多,算上逃亡的,此前他们应该分出了一万到定州,定州城现在应该有近七万兵力。” 龙修点了点头,吩咐邢邺道:“传令给慕近,让他来漯山西脚汇合,这里重新整队,会合后进攻定州。” 邢邺点头欲走,容旬突然从外面冲出来,喊道:“慢着!” 邢邺便停下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容旬。 容旬已经走到龙修面前,哑声说道:“我们今晚直接奔赴定州,明天必须拿下定州。” 宋衍走上来说道:“容先生?我们现在兵力折损一半,且疲惫不堪……” 容旬转过来头看着他,又看看龙修,轻轻说道:“要嘛你今天启程回京都。” 众人一惊,龙修已经知道大概的原因了,他转头想对容旬说自己没事,却看到容旬袖子里的手微微发抖,不由皱起眉头,拉过他的手便往里走,宋衍等人不知何事,只好在原地立着。 “到底怎么回事?”龙修问道,容旬深吸了两口气,说道:“你还记得石川海吗?” 龙修点了点头,他此前隐约猜到,听他如此问,只怕自己中了和石川海一样的毒,心中怅然,又见容旬脸色青白的问道:“风子游此前研究过这种毒……他是否已经有解了?” 龙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先不要担心。” 容旬看着他,眼眶微红,说道:“你若不走,今晚就去定州!”说罢就要往外冲去,龙修却突然伸手将他一揽,从背后了抱住了他。 “容旬,你终究是在意我的……”龙修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容旬听得耳尖一热,又生起气来,恨声说道:“早知如此,我那日又何必扎自己心脏!”龙修内心激荡,将他抱得紧了些,沉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7 默了片刻说道:“好,我们突袭定州。” 当夜,煌煜将士就地整队,静悄悄向定州奔去,第二天天色微暝之时,已经到了城下。 定州以逸待劳,兼有城墙把守,但是当守城将领看到不远处带起冰雪与尘土的玄色王旗,还是吓得肝胆俱裂,从城墙上躲了下来。 王军既不劝降也不怒斥,到了城下稍加肃整,一言不发就开始攻城。 无数箭矢向煌煜士兵射去,宋衍领兵冒险攻击城门,邢邺领着精锐绕城抢滩,天亮时,定州中将领兵开城迎敌,与王军在城下混斗,眼看一时压制住王军,一玄色墨甲穿过人群,一箭将他射下马来。 中午,一队士兵突然从城内蓄水池中冲出来,领兵的银甲将领不顾身上凝结成冰的水滴,直接向城门杀去,一时间,定州城内外杀声四起。 下午,赤西最后一个皇族领兵出战,直奔玄甲帝王而去,宋衍带队拦阻,挥刀将他砍至马下,同时,在城中大开杀戒的银甲将领带着不足百人的队伍冲过重重围攻,逼近了城门。 夕阳未落,定州城破。 当晚,两匹骏马从定州城内悄然奔出,身后是大约二十人的随行紧跟在后。他们一路奔驰数天,到永州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四匹马拉着马车昼夜不停,沿官道直奔京都。 战事消息已经在煌煜境内炸开,沿路守城偶有夜间不开门者,便会看到盖有煌煜凤印的紧急文书,马车一路不停,二十天后已经到达了京都北部的雍州,一个淡蓝色长衫的男子已经骑着马飞奔而至,上了马车后再也没有出来。 再五天,马车驶入京都城门,同时,煌煜在永定两州及关外清除乱党余孽完毕,胜利的消息乘着风从最北边往南飞去。一个月后,煌煜境内的百姓才知道永定两州的战事过程,听到皇帝陛下被敌人暗算,身负重伤依然攻下定州的传奇。 随着战事的各种消息不断流出、丰富,皇帝陛下攻下定州后悄然急返、一路凤印开城的细节也不再是秘密,更有甚者,不知从哪里听说,永定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银甲将领,就是执凤印者,一时间各种流言传遍煌煜境内。 春节将至,皇帝临朝,封赏永定之战各将领,厚葬牺牲,重酬家属,另派重兵严守永定两州,原赤西族人五年不得流动。就在大家纷纷叹息四州人民只怕要过一段不舒服的日子时,第二道圣旨颁布,封容贵妃为王后。圣旨中对贵妃褒奖词句中,“镇国威卫”四字令全境哗然,一时间尘嚣甚土。 圣旨颁布的第二天,长乐抱着晴天在法云寺佛前跪了一整天。 又一天,龙修批阅奏章时,侍女真儿突然跑来,还未开口,龙修已经直奔寝殿而去,安公公大喜跟上。彼时,已经是煌煜皇帝回宫后的近一个月。 第25章 前尘 攻陷定州的第十天下午,宋衍照例巡城一周,然后登上城墙遥望片刻漯山的方向,两天一夜拿下漯山定州,除了敌人技不如人,也有煌煜近七万将士的血。 那天,攻城战鼓擂起时,宋衍率先领兵向前冲去,邢邺和容旬则分头向城墙两侧攻去,龙修压阵,见机发起第二次冲击。很快,定州中将被他们逼了出来,一时间杀声震天,但煌煜离城门尚有很远的距离。快到中午时,煌煜士气明显低迷起来,龙修挥刀出阵,开始第二波冲击,宋衍见状急忙回防,尽量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为他掩护。 当时,他看到邢邺和容旬两队人马已经被压制住,不由得心急如焚。龙修连连挥刀,试图冲破敌军向容旬一侧支援,突然,容旬从左翼冲杀回来,直奔龙修,勒马之际几乎人立起来,顷刻间便有好几个人向他马腹砍去,龙修一惊之下脱口喊道:“容旬!”容旬却双手各持刀剑,或掷或挥,惊险脱困,冲龙修喊道:“你听着!日落前你必须攻到城门口!”说吧,调转马头顺来路杀了回去。 龙修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喊道:“回来!” 容旬头也不回,银甲在冰雪阳光中间明亮得刺眼。龙修策马欲追,宋衍已经跑到他身侧急急阻止。龙修睚眦欲裂,挥剑狂喊:“进攻!进攻!”自己已经如煞神一般冲向城门的方向。 再后来,城门破了,煌煜将士如潮水般涌入城中,冲到城墙街巷开始占领。宋衍进城时,见到城门下容旬的银甲几乎要被血染成红色,身边一圈将士无头盔者头发几乎结成一整块冰,一望便知是从水中爬出。后来宋衍才知道漯山上有一处溪流,被定州引入城中蓄起使用,城外数里地就是地下水道的入口。 当时,龙修下马便向容旬冲了过去,恨不能揪其衣领,怒喝道:“你不要命了这么乱来!” 容旬将他的手狠狠拂开,冷笑一声喝道:“听到打仗就亲征,是谁先乱来的!?”说罢,转身便冲进队伍跑走了。 宋衍不敢让瞬间呆立原地的龙修发现自己听到一切,刚好邢邺从身后追上,两人一打眼色,一左一右向城内冲去。 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里了,陛下中的毒要不要紧。宋衍想着,却看到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交给他一封密信,说是陛下从永州传回来的。 他拆开一看,良久,呆在城门上不知如何是好——陛下果然知道自己听到了一切。 当晚,慕近率军到定州会和。三位将领在城墙头喝酒,慕近见宋衍心事重重地样子,关切的问道:“宋大哥,你怎么一脸心事?” 宋衍露出愁苦迷茫之色,说道:“这次与那位容先生并肩作战,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啊?啊!你说那位?”慕近大剌剌的反应过来,喝了一口说道:“可不是,真像啊!宋大哥他都不在了,你可别乱想。” “我不是想这个,你没发现吗?这个容先生与陛下一个营帐,同进同出的,再想到咱们陛下那位贵妃,也是姓容……” “嗯?”慕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喃喃说道:“可是容先生是男的。” 宋衍撇撇嘴,说道:“是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是说……”慕近眉头已经快揪到了一起,好半天,他一跃而起,惊呼道:“你是说容先生就是咱们贵妃娘娘!?” 这句话从中气十足的慕将军嘴里喊出来,传达的范围比战鼓还要大些。宋衍仿佛听到来自四野八荒的寂静,连忙说道:“闭嘴!” 慕近这才知道自己喊得太大声,老脸一红,大笑起来说道:“玩笑!玩笑!哈哈!”扔下酒杯巡防去了。 宋衍有些抱歉的看着师弟的背影,慢慢的喝了一口酒,琢磨着这个消息走漏得会不会有点太过“直接”。一旁一直沉默的邢邺突然问道:“你们所说那个人,可是前朝一等侯,镇国威卫大将军?” 宋衍点点头:“是。”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8 邢邺又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记得那位殿下人称玉面修罗,叫容旬,字起云。” 宋衍又点了点头说道:“是。” 随陛下悄然回京的这位容先生,名叫容起,面具下的半张脸,俊秀如玉。 这天晚上,容旬与龙修的马车正行驶在夜晚的官道上,永州在他们的身后已经看不见了。 那时,龙修低烧不退,但还能时常保持清醒,他看着容旬深陷的黑眼圈,有些心疼的说道:“你睡一会,我叫你。” 容旬摇摇头说道:“我刚睡过了,你安心躺着。” “容旬……”龙修叹了口气,说道:“我没那么容易死,你不要怕。” “我不怕,”容旬说着,语气中突然多了狠厉:“你这几年逼我至如此,你要死也会死在我手上。” 龙修一笑,抬手摸着容旬胸口垂下的一缕黑发,说道:“我这条命,你随时拿去。” 容旬看了他一眼,说道:“睡吧,我还指望你的大夫帮晴天调理身体呢。” 龙修便点点头,将容旬也按下半卧着,这才又陷入昏昏沉沉的噩梦里。 容旬闭上眼睛,石川海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晃荡,他想起他最后的日子坚持将自己拒之门外,想起那些将士悄声说着“骨红似血”,想着他的骨灰那么轻……好不容易赶走这些记忆,又想着龙修若死只怕煌煜大乱,想着他若真的死了自己也就彻底自由了,呆愣片刻又想起去年偶尔在那茶馆里,听着歌女唱道“平生只识这几人,却是几人都故去。” 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十天后,风子游在雍州城外的官道上远远看到一辆马车驶来,一片小小的玄色黄边旗帜飘在马车上,心中激荡,急忙策马冲了上去。 当帘幕掀开,他看到容旬小心护着卧在他腿上的龙修,一张脸青白凹陷,几乎不成人形。容旬伸出手拽住他的手臂,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风子游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手,转手握住他的手腕,一边凝神听着脉,一边慢慢说道:“七分。” 容旬这才一弯嘴角,说道:“好,”安慰似的念着“当年我只有五分你也救过来了……”一边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小一个月。 当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龙修、安公公、三个胖乎乎的小皇子,还有风子游那万年不变的下垂眼,大大小小的全盯着自己。 全身疲累,仿佛睡了百年似的。 龙修将他扶起来,端过水一口一口喂了过来,容旬见他与往常一样,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才问道:“你……你好了?” 龙修点点头,探身在他额角轻轻一吻,那边风子游已经平平淡淡的开了口:“他只是中毒,你新伤旧病的,比他还严重。” “…已经过了多久了?”容旬看着风子游,这才知道又过了一个月,算来从自己奔赴边关,已经五个多月了,急忙转过头来问安公公:“长乐那边,我这么久不写信她肯定要担心的。” 安公公安慰道:“虽然存信不够,奴才前阵子安排了南边特产送过去,只交待说信丢了。” 容旬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小皇子们等了许久,天铭已经按耐不住,在嬷嬷怀里扭着要过来。自从突然多了一个爹爹,三个孩子都十分缠他,尤其是幼子天铭,比晴天还要粘人。容旬见他瘪着小嘴,望眼欲穿的样子,便伸手对几位嬷嬷说道:“抱来吧。” 嬷嬷们行礼走过来,天铭带头直接从嬷嬷怀里蹿出来,扭到床上就要去抱容旬,另两个许久不见,竟也跟着有样学样起来。眼看三个孩子都往龙床上滚去,安公公心里一紧,却见龙修并无异议的样子,就没有出声,只是等天铭迈着小短腿站在床头,对着容旬脸颊就是一个口水黏黏的大亲吻,龙修眉头一皱,起身,一手一个将他们扔回嬷嬷手上,说道:“该睡午觉了,带下去。” 三个皇子一向对龙修有点怕,被扔回来也不敢哭,容旬见他们一脸委屈,说道:“让他们在这里睡吧,”说着,看一眼龙修不太高兴的表情,问道:“…要不,我过去陪他们?” 龙修眯了眯眼睛,终于回头对三个稚嫩皇子咬牙切齿的威胁道:“敢吵闹就扔出去。” 容旬面无表情的眨眨眼,不知怎么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第26章 真相 春节前一天,容旬终于出宫,一进门,长乐看着瘦了两圈的容旬,直接就哭了出来,瞬间打乱了容旬关于“为什么这么久没回来”的腹稿。 最后,他将长乐轻轻抱在怀里,说道:“对不起,我该早点回来才对。” 长乐摇摇头,说道:“回来就好。” 晴天刚从一场感冒中好了过来,兴高采烈的搂着容旬的脖子喊了好几声阿舅,又拖着他在院子里采梅花捉迷藏,直到下午才放过他呼呼睡去。 长乐端来亲手熬的八宝粥,看容旬慢慢喝着,沉默不语。容旬怕她生气,好声哄道:“下次再出门,我一定按时写信,不让你担心。” 长乐听了点点头,半晌说道:“不知道母妃院子里的那几盆君子兰开了没有。” 容旬一愣,刚想说话,长乐又说:“起云哥哥下次将那几盆君子兰搬过来吧,宫里的侍女对待花草总是不够仔细。” 容旬瞬间僵在原地,却见长乐笑了笑,慢慢说道:“起云哥哥,我前几天在佛前跪了一天,突然什么都想通了。” “长乐……?”容旬心里一紧,连忙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长乐摇摇头说:“国破家亡,宗族俱灭,我身为直系公主却连半点苦都没有吃。这全都仰赖我有一个好侍女。” 说着,她慢慢的看向一旁站着的知趣,知趣一愣,连忙就跪下了。 “怎么会那么巧,我捡来的侍女在宫里不过几年,就能带着一个公主逃出来,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却能找到不被打扰的干净处藏身,还能救了径林,还能刚巧就遇到神医,径林死了,又能遇到好心的住持给我们密设灵堂,这么巧还能在寺庙里遇到哥哥你。”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所以我想,她可能就是哥哥你特意安排的。” 容旬看着她转过头来,望向自己,问道:“对吗?”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正犹豫着,却看到她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如果是哥哥你的人,一开始她就能告诉我了。” 容旬压住心里的不安,张嘴想要劝她,一旁的知趣已经将头埋在地上,哭着说道:“……小姐!知趣不敢欺瞒小姐,知趣从未想过要伤害小姐……” 长乐眼眶一红,说道:“我当然知道,若没有你,我又怎么能活下来,怎么能遇到他。” 见她哭了,容旬急忙说道:“长乐,你不要乱想,机缘巧合也是有的……” “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 分卷阅读39 可是不会有这么多机缘,不会巧合如此。”长乐提高声音说道:“起云哥哥,陇州一案时,你不在家,永定战役,你也不在家,你从来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可是你若真有地方去,你又怎么会不告诉我?你不是不会,是不能!我好傻,竟没闻到你衣服上有内廷的香气,还有那性别都不明的容贵妃,那’镇国威卫’的褒奖之词……” 容旬听她一条条数着,呆立在原地,长乐却泪流满面,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对准自己的咽喉:“起云哥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长乐!”容旬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又不敢靠近,他红着眼眶,低低哀求道:“长乐你放下手,我……” “你的问题,不如由我来解答吧!”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几人转头,竟是龙修站在门外。 长乐愣愣的看着龙修,扫过龙修身后穿着便服的安公公,突然呼吸一窒,容旬见机抢上前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发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长乐此时反而镇定下来,她擦了擦眼泪,看着门口的高大男子,说道:“既然兄长不愿意回答,长乐少不得只能麻烦陛下了。” 龙修点点头,走到桌前坐下,先舀起容旬的八宝粥喝了一口,这才慢慢说道:“公主请问。” 长乐离开容旬怀里,也坐了下来,容旬看着两人,心里叹了口气,坐到两人中间,随时注意着长乐的动作。 长乐低头想了想,问道:“那街上的流言可都是真的?假死的毒箭、秘密宫殿……”她看了一眼知趣,接着说道:“还有你们早就相识?” “对,我杀了他又救了他,强留他在宫里,公主其他的猜测也都准确。” “……你为何…为何封他为妃?” “封后要行仪式,他昏迷不醒只能先封妃了。” 两人的一问一答,听得容旬兢兢战战,长乐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龙修一笑,反问道:“那你为何与石径林私定终生?” 长乐面容一愣,半晌一咬牙关:“你的三位皇子,是何人何时所生?” “他醒来之前,我寻了两个人所生,现在都已不在宫中。” “……你……”长乐吸了口气,这几日一直卡在她心里的问题迟迟不能问出口,龙修见状,慢慢说道:“长乐公主以死相逼,不过是想知道我可有用你们母子逼迫威胁他,对吗?” 长乐抬起头,看了一眼龙修,又看向容旬,眼泪又掉了下来,容旬擦去她的眼泪,摇了摇头。 龙修说道:“公主是淑王妃之后,容旬唯一的亲人,我的本意并非威胁,不过达到了相同作用罢了。”见长乐面露怒容,又说道:“不过,我们早已冰释前嫌,公主既然听到了那些流言,就该知道容旬是我身边唯一的人。” 长乐看着容旬,慢慢说道:“只怕伴君如伴虎。” “……龙修不敢保证未来之事,但龙修可以发此誓言:你们若受到任何伤害,我龙修一族必遭天谴,身死族灭。” 容旬一惊,转头说道:“收回去!” 龙修摇摇头,对长乐说道:“公主现在可愿意放心了?” 长乐静待片刻,看着龙修说道:“我已不是公主,陛下不用如此称呼,只愿陛下遵守誓言。” 龙修点点头:“也希望公主不要做出任何有损自身或他人的举动,你兄长最在乎的,便是你们了。” 长乐微微撇开脸,说道:“陛下放心,长乐只希望与兄长女儿好好活下去。” 龙修一笑:“那便好。”然后起身说道:“那我继续去隔壁考虑如何修缮院子了。”走到门口,转身对容旬说道:“既然话都说开了,你今晚若想在这里陪着也可以,只是临睡前到隔壁去一趟,三个小东西哭了一天要爹爹。” 容旬一愣,点了点头,龙修便走了。 等他一走,长乐一把抓住容旬手腕,问道:“起云哥哥,你老实告诉我,他对你……可好?” 面对妹妹提出的致命一问,容旬呆愣了片刻,喃喃的说了句:“……好。”然后两人就这么握着手,不知道再该问些什么,长乐突然想起永定之战,刚想问他的伤,晴天在里屋里醒了叫妈妈,她便匆忙进去抱了出来,等出来,思绪已经整理好,开始絮絮叨叨问起战事,黔州的婚礼等。 容旬见长乐不再提他和龙修的事情,心里惴惴不安,问道:“长乐,你会怪我吗?” 长乐眼眶一红,好半天才说道:“哥哥你还活着,长乐便感激一切。” 容旬静默片刻,将长乐抱进怀里,良久才松开。 等容旬到了隔壁,果然见到灯火通明,天炤天祁已经睡了,天铭在嬷嬷手里抱着,抽抽噎噎的要爹爹,容旬抱过来哄了一会,等他睡得熟了才放到床上,起身就看到龙修站在门口。 想起白天的情形,容旬乍然见到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龙修走过来将他拉到正厅卧房,说道:“你看看布置可还缺什么,不过安原做事想必也都齐全。” 容旬点了点头,说道:“你怎么突然过来这里。” “看看院子。” 容旬便点点头,说着“嗯,那你早点回去,我今晚陪着长乐。”转身便要走。 刚说完,龙修已经从后面将他抱住,低头在他颈边落下一吻:“这才第一天你就让我一个人睡么?” 容旬一愣,又听他说道:“你妹妹是坚强的女子,说了不会就不会,她此前不还劝过你么?” 容旬想说还是陪陪的好,龙修已经将他拦腰抱起,走到里间放到床上,压上来吻了一下:“明天春节,一早你带着孩子过去,你要不介意,我们一起好不好?” 容旬被他压着动弹不得,想了片刻,说道:“那……那你不要乱来。”他可不想明天早上起不来。 “嗯。”龙修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咬,说道:“等回宫了再一起补上。” 容旬脸一红,龙修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中毒时曾问过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恨我的,你说等我好了就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容旬看着他,说道:“什么秘密都被你放出宫了,这一个还是我收着吧。” 龙修一挑眉,又开始咬他的脖子,容旬无奈的撇开头,看到一侧窗户外月色皎洁如玉,又轻轻笑了笑。 明天的年夜饭,想必十分尴尬……而热闹。 分卷阅读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