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辈子啊》 分卷阅读1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 ? 书名: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文案 有人说:“你就是个扫把星!” 然而,生活虐她千百遍,她待生活如初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寿宜 ┃ 配角:曾中麟、欧阳岑、何寿川、何熹 ┃ 其它: ================== ☆、初识 “风静水清月儿皎,云呀嘛轻轻飘……”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隔着一段距离,曾中麟就听到了一阵婉约的歌声,他和同行之人循声望过去,只见湍流的河岸上,两位身形纤细的人正在拧一床被子,口中正哼唱着歌谣。 同行的人突然朝她们挥挥手:“小宜—— 欧阳——” 曾中麟惊讶地转过头,想不到他们是认识的。 两个女孩子闻声回头,看到他们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放下被子跑了上来。 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女孩高兴地说:“哥,你终于回来了。” 齐耳短发的女孩子也唤道:“寿川哥!” 何寿川:“嗯,回来了,这段日子你们怎么样?” “我们很好,你呢,现在外面这么乱,受苦了吧?” “没有,我也很好。”他拉过曾中麟,“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曾中麟,我以前的同学,我们在半道遇上,就一起回来了。” 从他们谈话开始,曾中麟就注意到那个梳辫子的女孩了,她面容清秀、唇红齿白,特别是那双眼睛,清亮照人。他朝她伸出手说:“你好!” 女孩局促的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好!” 何寿川:“这是我堂妹何寿宜,这是欧阳岑。” 曾中麟看着她的眼睛:“很高兴认识你们,寿宜姑娘很漂亮。” 何寿宜:“谢、谢谢。” 欧阳岑插嘴:“怎么,就她漂亮我不漂亮啊?” 曾中麟笑道:“欧阳姑娘当然也很漂亮,你们都是如花似玉的美娇娥。” 欧阳岑做个鬼脸:“油嘴滑舌。” 何寿川:“好了,中麟就不要开玩笑了,她们脸皮薄。” 何寿宜:“哥,你们一路上赶回来应该很累了,先回去梳洗休息吧,我们等下就回去,中午给你们接风洗尘。” 何寿川:“说实话,吃了那么久外面的东西还真想念家里的味道。中午随便弄两个菜就可以了,中麟他还要回家。” 曾中麟:“这次我是没口福了,下次再上门蹭饭。” 何寿宜:“不嫌弃的话随时欢迎,那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那我们走了。”何寿川拉拉曾中麟,曾中麟再次回头看了何寿宜一眼,虽然是一面之缘,却已心生好感。 *** 曾中麟父母早逝,留下了几间店铺给两姐弟,店铺生意还可以,所以曾家的小日子过得也还算红火。曾中麟视察完店铺,突然想起何寿川和他那漂亮的堂妹,便决定去拜访一下。他虽然知道何寿川的家庭住址却从来没有去过,他买了些点心,问了下路才找到他家。 何寿川和堂妹一起住在父辈们建的一个小四合院里,何家人丁凋零,只余下两个堂兄妹相互依靠和照应。 还没进门曾中麟就隐约听到了温婉的歌声,院门没关,他轻轻走了进去,看到何寿宜一个人坐在院中刺绣,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阳光洒在她秀丽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安详和宁静,让人不忍打扰。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像欣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过了好一会,何寿宜才惊觉他的存在,吓一跳的同时不小心刺到了手,她下意识轻叫一声。 曾中麟急忙跑过去抓她的手,“没事吧?” 她躲了一下,摇摇头:“没、没事。” “对不起,吓到你了,刚才看你做事太入神所以不好意思打扰。” 何寿宜笑了笑,说:“没关系。你……” “我跟你堂兄同岁,你唤我麟哥就可以了。” “麟、麟哥。” 曾中麟看了眼桌上的红色绣品,问:“你在绣什么?” 她拿起绣品展开给他看,上面是还没有绣完的龙凤呈祥纹样,“这是一个客人要的红盖头,好看吗?” 曾中麟由衷赞道:“很精美,你手真巧。” 她带点羞怯的笑笑,想起他此行目的,忙问:“你是来找我哥的吧,有什么事吗?他刚好不在,出门的时候说去湖中商谈入职任教的事了。” “哦,这样,他要当教书先生了?” 何寿宜点点头,“你知道我哥的情况,当老师还是比较适合他的。” “也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 ,我还是有点路子的。” “谢谢!”俩人在院子里干站了一会,何寿宜犹豫着要不要请他进来坐下,“你……” 曾中麟知道她顾忌什么,开口道:“既然你哥不在,那我改天再登门拜访,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他放下手中的点心,“这里有几包点心,你们尝尝。” 何寿宜连忙推辞。 “只是一点吃食,不用在意。”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要不这样吧,我想麻烦你帮我在这帕子上绣朵小花,可以吗?” 她愣了愣,接过帕子问:“你想绣什么花?” “你知道王簪花吗?” 她点点头。 “那就绣一朵玉簪花吧,像你一样恬静、宽和的王簪花……” 清风拂发,春光正好。 *** 何寿宜给老客户送成品回来的路上,刚还阳光普照的天空忽然下起大雨来,难怪都说六月的天空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好在她习惯性的出门都会带上一把伞,所以也并不惊慌。 一个母亲抱着孩子从她身边跑过,躲进了一家粮油铺的屋檐下,孩子正在哭闹不休。她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过去。 “大姐,孩子这是怎么了?” 女人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心怀不轨的坏人,便一边继续哄着怀中的孩子一边答道:“兴许是刚才淋了点雨,兴许是肚子饿了,谁知道呢,小孩子哭闹很正常。” 那么点、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孩子哭起来让人看着挺心疼的,何寿宜想起自己送东西时客户给的小糕点,赶紧拿出一块放到孩子嘴边,试着哄道:“宝宝是不是饿啦?要不要吃东西?来,咬一口,不哭哈,乖……” 小孩子先是躲开,后来终于抽抽嗒嗒的咬了一小口,渐渐地竟然真的不哭了。 何寿宜笑了,说:“看来真是饿了。” “谢谢你啊,姑娘。” “不用客气。”眼看孩子快吃完了,她又拿了一块递上去。 女人看着淅淅沥沥、毫无停歇之兆的大雨,叹了口气:“这小的倒是吃了,家里那大的出工回来怕是要饿肚子了……” 何寿宜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2 伞递过去说:“大姐,你要是着急的话这把伞拿去用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你拿着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以再等等。” 女人接过雨伞,感激的说:“那真是谢谢你了!” 女人抱着孩子走后,何寿宜又等了会,雨势稍微小了点但还是下个不停,怕堂哥在家里着急,她咬咬牙决定冒雨跑回去。 她们躲雨的地方正是曾家的粮油店,彼时,曾中麟恰巧在店里,将店外的一幕尽收眼底。他见何寿宜竟然往雨里冲,忙抓过一把伞快步追了上去。 看着突然罩住头顶的雨伞,何寿宜停下脚步看向撑伞的人,“麟哥……” 曾中麟朝她微笑道:“回家是吗?我送你吧。” 她轻轻点头,说:“谢谢!” 俩人一边随意聊天一边慢慢往前走。和一个不太相熟的男人同在一片伞下,外面的大雨把他们包围在一个独立的空间中,两个人相挨的手臂时不时的碰到一起,何寿宜有点不自在的往外走了走。 曾中麟发现了她的拘谨,默默的把雨伞往她那边移了移,和她说一些自己在外面行走时遇到的趣事。 终于回到了家,何寿宜走进院门,看曾中麟收起雨伞,才发现他为了照顾自己,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了,觉得既温暖又愧疚,“麟哥,你衣服都淋湿了,赶紧进屋吧,我去找身衣服让你换一下,千万别感冒了!”说着就要领他进屋。 曾中麟拉住她,“没事,擦一下就可以了,大男人淋点雨有什么。倒是你,头发都湿了。”说着就从口袋中掏出手绢帮她擦拭脸上滴到的水。 何寿宜有些错愕,一时间没有动。她原本就长得眉目清秀,肤白如脂,在湿润的水汽中,更显得娇嫩欲滴,如出水芙蓉。曾中麟拿着手绢从她圆润的额头慢慢轻拭而下,又把她落到额前的头发往后拢了拢。 和温文儒雅的何寿川不同,虽然俩人都身材颀长,但曾中麟更为壮实一点,五官硬朗,棱角分明,被他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何寿宜突然心跳加速,脸颊微烫。她垂下眼帘,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也注意到他拿着的正是那条自己亲手绣了一朵王簪花的手绢。一种旖旎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开来,在变得越来越浓稠的时候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 “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 何寿川见堂妹那么久没有回来,有点担心,正准备出门去看看的时候就发现这俩人杵在门口。 何寿宜一把抓下曾中麟还拿着手绢的手,语带慌张的说:“你快点进去把衣服弄干些吧,我去煮点姜汤。”说完,就转身快步的走向厨房。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曾中麟勾了勾嘴角,好心情的走向何寿川。 “你怎么来了?看你淋的,快点进来擦一擦。”何寿川把他让进屋里。 曾中麟一边拿毛巾擦身子一边问:“听说你要去湖中当老师了是吗?” “是啊,后天开始上课,这几天都在准备讲义。” 曾中麟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需要太过紧张啊,你没问题的。” “有备无患嘛,总不好误人子弟。” 曾中麟笑着摇摇头,“你啊,做什么事都那么认真。” 何寿川苦笑:“都是为了挣口吃食,哪能跟你这个大少爷比啊。” 曾中麟抻抻衣服,把毛巾放下,“你就调侃我吧,现在这个时候谁比谁容易啊。” 正聊着,何寿宜端了碗姜汤走进来,“麟哥,先喝碗姜汤驱驱寒吧。” 曾中麟朝她笑笑,伸手接过碗,“谢谢!” 何寿宜说:“你们坐着聊聊,我去煮饭。” 何寿川叫住她,“看看咱家酿的酒还有没有了,有的话拿点过来。”他转向曾中麟,“中麟今天留下来吃饭吧,不过都是粗茶淡饭没什么好招待的。” “这是哪里的话。” 他们在小院的桌子摆上碗筷,曾中麟和何寿川胡乱聊些形势时局,何寿宜在一旁帮他们夹菜倒酒,粉红的桃花在枝头轻轻摇曳。 ☆、情愫暗生 天气很好,何寿宜的心情也不错,她最近接了不少活计,刚从李家拿了绣布回来,一边往家里走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去买些绣线。 正想着,迎面走来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是镇上有名的无赖,无所事事、欺软怕硬,整天在街上胡乱晃荡,大家见了都绕着走。何寿宜也想远远的绕开,可是在这个狭窄的巷子里是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 可是无赖就是无赖,见了落单的姑娘哪有不调戏一番的道理,更何况还是长得不错的姑娘。他们果然拦住去路,把何寿宜围在了中间。 头戴破棉帽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的人叫王保,是这群流氓的小头头。他把叼着的狗尾巴草拿下来,咧着嘴笑道:“妹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何寿宜低着头不说话,左左右右的想绕开他们走过去,可是没有成功。 王保:“想走啊?急什么,先陪哥哥们聊聊天呗。” 何寿宜呵斥道:“走开!” 王保抬手揪了揪她的长辫子,“走开也可以,你陪哥几个去喝两杯,哥哥们请你吃好吃的。” “是啊,和兄弟们玩玩就放你走。” “就是,王哥这是看得起你知道吗。” 几个小跟班附和道。 何寿宜有点紧张的咬了咬下唇,“你们再不走开我就要叫人了。” 王保嗤笑一声,“叫啊,又没人捂着你这张小嘴,叫大声点,看看有没有人过来。”这条小巷本来就没什么人,就算有人经过,见着这阵势也绕道走了。 “你们……无赖!”何寿宜也知道这只是无力的吓唬,她咬咬牙,找着一个空隙就往外冲,想冲出他们的包围圈。可是他们人多势众,一把就扯住了她的胳膊。 “跟哥哥们走吧!”说着就扯着她往酒馆的方向走。 何寿宜用力挣扎,“你们想干什么!快点放开我!放手!” 几个地痞流氓无视她的挣扎和叫喊,咋咋呼呼的扯着她往前走。 这时,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刚转进巷子里来的曾中麟看到了这一幕,他脸上的表情一凝,随即快步的冲了上去,“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强抢民女啊,还无法无天了,快点给我放开她!” 王保吐了口唾沫,一摇一摆的走近他,“你是哪根葱啊,凭什么听你的,别多管闲事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曾中麟伸手推了他一把,“我是你大爷!”说完就要把何寿宜拉到身后。 王保踉跄了一步,怒目圆睁,“妈的!敢推我!兄弟们给我揍死他!” “好嘞,王哥!”几个小弟听了命令放开何寿宜,纷纷摩拳擦掌。 “打就打,怕你们啊!小宜你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3 走开点,拳脚无眼别伤着了。”曾中麟身强体健,也练过一点拳脚功夫,勉强还能应付几下,但是人多势众还是挨揍的份多。 “麟哥——”何寿宜看了万分着急,冲上去帮他,尽管有曾中麟护着,身上也难免挨了几下。 王保坐在一个石墩上看戏,“给我继续打,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纷乱间,几声急促的哨声划破小巷,几个穿制服的民警出现在巷头,一边吹警哨一边朝这边赶过来。 “妈的!”王保看见了,呸的一声吐掉口中衔着的狗尾巴草,朝他那帮小弟们挥挥手,“弟兄们,臭条子来了咱们先撤!以后再收拾他们也不迟。”他跟警察打过不少交道并不怎么惧怕,只是也没有傻等着让人逮捕问讯的道理。 几个喽啰们也看见了赶过来的民警,骂骂咧咧地补上几下,就跟着王保迅速的窜进了一旁的小胡同里。 “麟哥,对不起连累你受伤了,咱们赶紧上医院看看吧。”看着曾中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很是内疚和心疼。 曾中麟扯扯微疼的嘴角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都是些皮肉伤回去擦点药就行了,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一位民警拿起掉在地上的油纸包递给曾中麟,“刚才有人报案说这里有人打架滋事,你们没事吧?” 曾中麟指指脸上的伤,愤愤地说:“你说呢?这群地痞流氓调戏妇女、殴打良民,你们还管不管了?早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以免危害社会!” 那位民警苦笑:“你以为我们没有抓吗,抓进来关一段时间出来还是一样。你们以后见着了记得绕道走。” 有些大罪没有小罪不断的社会渣滓,除不去又治不了,也是无奈。 *** 回到家,何寿宜让曾中麟先在院子里坐着,自己回房取了药箱出来给他上药。看着他脸上和手臂上或青或紫的伤,她不敢太用力,一边涂药一边轻声的问:“疼吗?” “不太疼。” 她咬咬嘴唇,眼眶渐渐变得湿润微红,“骗人!都淤青了怎么会不疼。那些地痞无赖下手这么重……” 心疼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曾中麟抓住她为自己上药的手,“真的,你不要担心,这些都是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何寿宜清晰的感觉到从那只大手传来的温度,心跳渐渐加速,她慌忙的缩回手,转移话题道:“麟哥,这些伤你要记得定时擦药,还有,你身上的伤……” “哦,没事,我回去唤人帮我擦就行了。” 正说话间,何寿川和欧阳岑一起走了进来。 “哎呦,这是怎么啦?”他们惊讶的看着受伤的曾中麟。何寿宜便把事情的前后都跟他们说了。 听罢,欧阳岑挥挥拳头,气愤的说:“这群杀千刀的,都是些社会败类!” 何寿川说:“好在遇到了中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看,往后你还是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小巷了。” 曾中麟拍拍胸脯,“御用保镖在此,欢迎随时传唤。” 何寿宜笑了下,“谢谢!往后我会小心的。”话锋一转,她问:“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欧阳岑很快答道:“我来找你,在路上刚好碰到寿川哥就一块回来了。” 何寿宜点点头,说:“哥,麟哥身上还有伤,你回房间帮他上药吧,我去煮饭。” “好。” “我帮你。”欧阳岑说。 *** “你喜欢曾中麟吧?” 何寿宜菜刀一滑,差点切到手。 “哎哟姑奶奶你小心点,我们已经有肉了不需要你再加菜。” 何寿宜嗔道:“胡说什么呢?” 欧阳岑洗好菜,抹干手上的水又去生火,“难道不是吗?我可是看出来了,曾中麟他喜欢你。最近总往这边跑不说,还三不五时的送你礼物,不是喜欢你才有鬼。” “也许……也许人家只是跟我哥比较投缘,又比较讲究礼数而已,你不要瞎猜!” 欧阳岑嗤了一声,顺手拢了拢柴火,“拉倒吧!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还不承认。” 何寿宜面红耳赤,忙掉转话头,“还说我呢,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堂哥嘛,准备什么时候做我嫂子啊?” “我倒是想啊,可是看看你哥那不咸不淡的样子。”她指指大锅,“锅热了,下油吧。” 何寿宜麻利的下油炒菜,调侃道:“不害臊!” “我喜欢你哥大伙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我也不好太过主动不是?”顿了顿,她犹豫的说:“要不……你帮我探探口风?” “没问题。”何寿宜轻叹口气,“我哥啊,就跟蚌壳似的,什么都憋在心里。” 两个女孩子在淡淡的烟雾中相视而笑。 阳光透过树叶在院子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四个年轻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吃边聊,有微风拂过,枝叶轻轻摇晃。 何寿宜给曾中麟夹了一筷子菜,“麟哥,多吃点。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害你受了伤我很抱歉……” “别这么说,能够做你的护花使者我很荣幸。那个,这菜是你煮的吧,嗯,好吃!”他连吃了几口,也伸手夹了一筷子菜给何寿宜,“来,你也多吃点。” 欧阳岑见了,也夹了菜放到何寿川碗里,“寿川哥,这道地三鲜是我煮的,你尝尝。” 何寿川朝她笑笑,“好。” 欧阳岑见他只管吃却没有要夹菜给自己的意思,有点小失望。正吃着,院子里跑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神色焦急,一见着他们就朝欧阳岑喊道:“姐,妈叫你快点回去,小弟又犯病了!” 欧阳岑赶紧起身放下筷子,“不好意思,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不要着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何寿宜在她后面喊道。欧阳岑挥挥手,和她妹妹匆忙走了。 “那是她三妹,欧阳是她妈妈改嫁的时候带过来的,家里的兄弟姐妹比较多,最小的弟弟身体不太好,隔三差五就生病。”何寿宜跟曾中麟解释道。 曾中麟点点头,“她应该很不容易。” “嗯,但是她很坚强,也很乐观。”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带点吞吐的问何寿川:“哥,其实欧阳她喜欢你你也知道吧?那你觉得她怎么样啊?” 曾中麟插嘴:“没有你漂亮,但是也是个好姑娘。” 何寿宜嗔道:“麟哥……”然后继续用 神询问何寿川。 何寿川面无表情的继续吃饭,过了一会才说:“好好吃饭别问那么多。中麟说的没错,她是个好姑娘。” 何寿宜嘟嘟嘴,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阻挠 隆冬腊月,天气越来越冷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4 ,北风呼呼地吹着,虽然没有下雪,但也是湿冷难耐。 曾中麟冒着寒风走进院子,边搓手边哈气,“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何寿宜正在晾衣服,双手冻得通红,他见了不免心疼,忙上前说:“来,我帮你。” 何寿宜推开他,“不用,很快就好了,手碰了水会很痛。”她晾完最后一件衣服,擦擦手对他一笑,说:“你等等。”然后就转身进屋去了。 曾中麟好奇的探头看了看,只见她背着双手走出来。 “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她脸带羞怯的把一对灰色的毛线手套递到他面前,“送你的。” 他接过来看了看,手套挺厚实,背面还用心的勾了两朵玉簪花。他欣然的把手套戴上,“暖和多了,谢谢你,小宜。” 何寿宜笑了笑,“你老是送我东西,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好,就想着天气冷了,这个比较实用。” “送你东西是我乐意。”他看着她刚晾过湿衣服、被冻得通红的手,忍不住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她的,“你看你,手都冻红了。”凑上去哈了两口热气,心疼的说:“最近铺子里头比较忙,我可能不能经常过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着凉了。” 她点点头,“你也是,不要太累着自己。” 他勾勾嘴角,“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何寿宜脸上一赧,刚想说话,却被一声咳嗽打断了,转头一看,只见何寿川站在房门口正讪笑的看着他们,她忙把手从那双温暖的大手中抽了出来。 “看来我出来的不是时候啊。” “哥——”何寿宜脸上微红。 何寿川挥挥手上拿着的纸张,“中麟,你来得正好,我新写了一篇文章,你进来帮我看看。”说着就折身进屋了。 “这酸腐气—”曾中麟笑着摇摇头,用手揉了揉她发顶,也跟着进屋去了。 何寿宜顺了顺被揉乱的头发,在寒冬中感到了一丝春天的温暖。 *** 爆竹声声除旧岁,春节是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阖家团圆,热闹喜庆。何家虽然人丁零落,俩堂兄妹也是忙前忙后的,尽量把这个春节过得像那么个样子。 搞卫生、买猪肉、弄小吃、写对联、祭祀先祖一样不少。吃年夜饭的时候两人相互说了些祝福的话,没有红包,也没有守岁。 何寿宜早早就睡下了,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感到屋子里格外冷清,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儿时有父母陪伴的遥远、模糊而又零碎的记忆,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记忆哪些又是梦境。 元宵节那天晚上,街东头的广场上举办四年一次的花灯会,有许多民间艺人会把自己制作的花灯挂出来供人欣赏。 刚吃完晚饭,天还没有擦黑,欧阳岑就乐呵呵的来到何家,拖着何寿川陪她去看花灯。临出门前,她挤眉弄眼的问何寿宜要不要一块去,何寿宜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扑哧一笑说:“我还要收拾下东西,你们先去吧,我晚点过去。” “嗯,那我们走吧寿川哥。”欧阳岑朝她挥挥手,心满意足的拉着何寿川出门去了。 何寿宜洗好碗筷,心里有着隐隐的期待,将自己简单的梳洗打扮一番后,便坐在煤油灯下一边等待一边心不在焉的做着手工活。其实手上的活没怎么做,更多的时间都在发呆。可是灯芯都调了几次了也不见该出现的人出现。也许不会来了,她叹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这会也无心做事了,不如早点洗漱休息。正失望的收拾东西,却听到院门被叩响了。她高兴地奔向院子,理了理妆容就打开了院门。 果不其然,外面站着的正是曾中麟,他今天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见到她洒然一笑,说:“对不起,本来想早点来找你的,但是有点事耽搁了。” 她笑着摇摇头,“外面冷,进来吧。”说着就要侧身让他进来。 曾中麟拉住她,“不进去了,我们现在过去东街那边应该还来得及。”说着上前一步,把手中拿着的同款围巾温柔的围到了她的脖子上。 摸着温暖的围巾,看着前面那个和自己系着同样围巾、拉着自己往前走的人,一抹笑容由嘴角绽放到心里。 广场上各式漂亮、鲜艳的花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观赏的人群渐渐消散,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广场上的人流并不多,卖东西的小贩也在陆续收摊,曾中麟拉着何寿宜在广场上逛了一圈,见到独具匠心的花灯就驻足欣赏一会。经过一个小摊时,曾中麟停住脚步,转身问:“放过孔明灯吗?” 何寿宜摇摇头。 “来。”他拉着她走到摊前,跟摊主买了两个孔明灯,摊子旁边还摆有笔墨,可以供客人在灯上题诗写字。“想写点什么?” 何寿宜尴尬的咬咬唇,“我没有上过学,连名字都是我哥教我写的。” 他一愣,知道她小时候肯定吃了不少苦,心疼的摸摸她的头,“那我们就来写名字,我写你的,你写我的。”说着先在一个灯上写下她的名字,然后覆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何寿宜侧头看了看他认真的神情,眷恋着因他靠近而带来的温暖。 写着彼此名字的孔明灯渐渐升空,最终化为夜空中的两点星光。 何寿宜感叹道:“真漂亮!” “开心吗?” 她用力点头,“开心!谢谢你麟哥!” “傻瓜。”他摸摸她的头,“越来越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总过得特别快,觉着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 “很晚了,进去吧,早点休息。” 何寿宜不舍的看着他,“那个……谢谢你送我围巾。” “喜欢就好,进去吧,我看着你。” 何寿宜没有动,心中有一股翻腾的情绪几欲喷涌而出。 和那双清亮柔情的眼眸对视着,曾中麟心中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直至碰上她柔软的唇。 何寿宜慢慢睁大眼睛,倏然的往后一退,有点语无伦次的说“你……我、我进去了。”直至掩上院门,心还在狂跳不止,脸颊也飞上了两朵红云。 *** 曾中麟和何家两兄妹交往过从甚密,他和何寿宜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况他们也没有刻意去隐瞒。当曾中麟的姐姐曾中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是不满和气愤的,长姐如母,她决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弟弟被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穷丫头勾去了心神。于是,她便差人以订一批绣品为由把她带进了家里。 何寿宜紧张的跟着帮佣走进曾家。她知道曾家虽然家境殷实,却也是上无老下无小,除了当家的曾中麟外,还有一位尚未出阁的姐姐。看来现在要见自己的定是这位大小姐了。 曾家不大,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5 绕着回廊穿过院子就是厅堂,院子里种了几棵枣树和一些花花草草,她心中惴惴不安,也没有心思去细看。到了厅堂,只见正厅上方坐了一位打扮时髦、年轻靓丽的女人,估计就是曾中琪。 “小姐,人来了。”那个带她进来的丫头说完就退到一边去了。 见她们进来,曾中琪头也不抬,仍自顾自地端着茶杯喝茶,何寿宜也不说话,一时间只听到杯盖偶尔相碰的叮当声。 “请问……”这种气氛令人不安,何寿宜决定打破沉默,可是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就是何寿宜?”曾中琪挑挑眉,用傲慢的语气问道。 “是。” “自幼失去双亲,与堂兄相依为命,没读过什么书,平时就靠着贴画刺绣、缝缝补补,帮人做些手工活维持生计,我说的没错吧?” 何寿宜捏捏手指,深吸口气应道:“没错。” 曾中琪慢悠悠的站起来,踱步到她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突然嗤笑一声,“除了长得好看点,你连我们家丫头都比不上。” 被人像猴子一样打量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又听她这么说何寿宜心里难免恼怒,她抬头迎上她的目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人要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重要掂量清楚了,攀高枝什么的就别想了。” 何寿宜脑中嗡的一声,她原本就不自信,觉得自己配不上曾中麟,被这样羞辱后更是无地自容,她用力的咬咬嘴唇,“我还有事,曾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曾中琪回答转身就走,匆忙间撞了一下门框,手臂隐隐作疼。 “以后离中麟远点——”一句警告声从门内传出来。 何寿宜委屈的泪水终于淌了下来,不仅因为羞辱,还因为自卑。 ☆、花开并蒂 何寿宜猜想曾中麟并不知道他姐姐找过自己的事,因为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就来何家,态度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对何寿宜闪躲的目光、以各种理由躲避他的行为表示了不理解,几次想找她谈话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何寿宜不敢长时间跟他呆一块,也不敢和他对视,怕自己忍耐不住、会不顾一切坠入这段很可能没有结果的感情之中。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何寿宜挎着装有祭祀用品的篮子,刚刚跨出院门迎面就碰上了正要进来的曾中麟。 “这是要去哪?” 何寿宜示意了下手中的篮子,“今天不是清明节吗,我想去祭拜下我父母。” “我陪你去吧,恰好可以和你好好说说话。” 何寿宜心中一窒,“……改天吧,今天不太合适。” 曾中麟上前一步,眯着眼问:“你又在躲我吗?” 何寿宜躲开他的目光,“没、没有。” “那就让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今天有的是时间。” 何寿宜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块去。 镇上很多人家的祖坟都修筑在镇缘的山丘上,何寿宜父母的就在山脚下。镇上没有什么便利的交通工具,他们走了大半个钟头才到达目的地。 两个坟头离得很近,周围并没有什么交错纵生的杂草,看得出经常有人来祭拜,只是这几天下了雨有些积水和泥叶。曾中麟动手帮她一起清理了下,然后默默的摆上祭品、插上香火。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何寿宜在坟前洒下酒水,然后拿过纸钱来烧。 她顿了顿,抬头对曾中麟说:“麟哥,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我爹娘说说……” 曾中麟理解的点点头,走到了几米开外的一棵大树下等着。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的侧脸,见她一边烧纸钱一边絮叨些什么,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估计是在说一些“我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之类的话,瘦弱的身影在烛光烟影中显得愈加单薄。 曾中麟就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她,想起她眼波流转的样子,想起她轻歌曼语的样子,想起她低眉绣红的样子,还有现在形容消廋的样子,正兀自出神,一滴水珠打到脸上,才发现竟然开始下雨了。他连忙撑开手上拿着的长伞,快步走到何寿宜身边。 “下雨了,早点回去吧。” “嗯,好。”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对他灿然一笑。然后开始慢慢的收拾东西。 看着她单薄纤弱的身影,曾中麟感到一阵心疼,他脱口而出:“寿宜,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何寿宜动作一顿,疑惑的看向他。 不管是不是冲动了,曾中麟咬咬牙,屈膝在墓前跪下,“老先生老太太,我是真心爱惜寿宜,想娶她为妻,保护她,照顾她,请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幸福!”说完磕了磕头。 何寿宜愣了一下连忙拉他起来,“麟哥,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 曾中麟顺势起来转身面向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要娶你为妻。” 何寿宜后退一步,“不,不可能!” 曾中麟倏地扔下手中的伞,大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你不喜欢我吗?” 她一个劲的摇头却没有说话。 曾中麟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是因为我姐吗?无论她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用理会,这个家是我当家做主,是我说了算。” 自己受的委屈他竟然都知道!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是我配不上你,你青年才俊、事业有成,而我只是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寒门孤女,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曾中麟打断她,“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也不在乎你认不认字、身家背景怎么样,我喜欢你,想要照顾你,想要你陪在我身边,这样都不可以吗?” 她咬咬嘴唇,“你适合更好的,会有比我好百倍千倍的姑娘喜欢你的。” 曾中麟叹了口气,用手指揩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傻瓜,可是我只想娶你啊。” 何寿宜感到心底暖暖的,默默地趴在他肩膀上流泪,然后双手缓缓的环上了他的腰。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此刻就放纵自己随心所欲吧。 *** 曾中麟要迎娶何寿宜的消息跟家里一说,曾家就闹翻了天,曾中琪坚决反对、态度强硬,无奈终归扭不过这个态度比她更强硬的弟弟,毕竟曾家还是曾中麟在当家,她只能愤愤然的妥协。 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出嫁那天,欧阳岑帮她梳妆打扮,虽然没有凤冠霞帔但有红缎新衣。堂哥笑嘻嘻的背她出门,坐上大红花轿的那一刻,她热泪盈眶,抓住欧阳岑的手说:“欧阳,帮我照顾好我哥。” 欧阳岑拍拍她的手,“行啦,这还用你说嘛~”说完瞥一眼旁边的何寿川。 何寿川笑道:“真是白驹过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6 隙啊,当年那个跟在我后头到处乱窜的小丫头如今也要嫁人了。” 何寿宜破涕为笑,“哥,你妹妹我都嫁人了,你也赶紧把欧阳娶回家吧,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欧阳岑羞愤道:“这么说我可不依啊,难道娶我回来是做粗使婆子的吗?” 正说着,媒婆子过来催促,怕误了时辰。 何寿宜拉着他们的手紧了紧。欧阳岑低声说:“我知道曾家的大小姐不待见你,你别被欺负了去,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何寿宜点点头,朝他们挥挥手,放下了轿帘。 看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渐渐远去,何寿川眼睛微红,既感到欣慰又有点莫名的心酸,想起了很多往事。 欧阳岑看他呆立不动,用胳膊肘怼了怼他,问:“怎么?舍不得啦,女大不中留啊。”说完抬手捏捏他的脸蛋,“你还有我呐。” *** 婚后腻歪了两天,曾中麟就带着何寿宜去铺子里工作了。何寿宜看着丈夫认真工作的样子,觉得他特别努力,可惜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 曾中麟在工作之余抬头看了看她,见她傻笑的看着自己,笑问:“会不会很无聊?” 何寿宜摇摇头,尔后站起来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出去转转。” 他点点头,“如果饿了就先吃点点心。” 于是,曾中麟在后头做事,她就在外头学着伙计招呼客人,然后等他下工一起回去。俩人有时也会出去看看电影听听戏,小日子过得还算悠闲自在。 何寿宜闲来无事,绣了个藏青色的荷包给曾中麟,上面绣着两只戏水鸳鸯。曾中麟自然是喜欢的,一边赞她心灵手巧,一边却心疼的说,总刺绣太伤眼睛,不许她以后做那么多针线活儿。于是,空闲之余她便开始鼓捣着做各种小吃和点心,有客人来的时候她还会亲自下厨做一桌菜肴,热情的招待他们。 朋友都说曾中麟娶了个贤惠的妻子。和乐融融中有个人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人便是曾中琪。 自从何寿宜嫁进曾家,曾中琪没少刁难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何寿宜知道她不喜自己,也不与她计较,一直默默隐忍着。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何寿宜自己裹了些咸粽子,看到曾中琪从外面搓牌回来,便想着趁热拿点给她尝尝鲜。 “姐,这是我裹的咸肉粽子,还是热乎的,要不要尝尝?”何寿宜端着一盘粽子问。 曾中琪瞥了她一眼,问:“刘婶呢?我们都吃惯了她做的味道。” 何寿宜笑着说:“这就是我跟刘婶学着裹的。” 曾中琪慢慢啜了口茶,指指桌上说:“放那儿吧!”她见何寿宜放下粽子就打算走,便说:“你等一下。” 她唤丫头小荷拿来纸笔,在纸上哗哗的写了几行字,然后把纸递给何寿宜说:“这几个是平时跟我一块儿玩牌的姐妹们,你给她们也送点过去。” 何寿宜愣愣地接过纸,有点不知所措。 见她不动,曾中琪嗤笑一声:“差点忘了,你斗大的字都不认识几个。”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连下人都不如。”然后又说:“那就让小荷陪你去吧!”说完就站起来走了。 何寿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久久才答了一句:“哦。” 曾中麟从店铺回来没有看到何寿宜,问了下人才知道,她下午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以为她又在房间里绣花,进去却看到她伏案写着什么。走近一看,她正对照着一张写有几个名字和地址的纸页,一笔一划的在另一张纸上模仿着。字歪歪扭扭的很是生硬。 曾中麟低声问:“你下午就在房间里写这个?” 她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了,你写这个做什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写的乱七八糟的字用纸遮了遮。 曾中麟笑着摸摸她的头,问:“想学写字吗?” 她重重点头,转过身来拉着他的手说:“麟哥,要不然你教我吧?以前没有条件上学,现在有机会了认些字也不错,认的字多了还能翻翻你那一架子的书。” “在家觉得无聊了?” “也不是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吗?” 他故作为难的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什么奖励吗?” 她立刻拿过桌上放着的粽子给他。他笑着把粽子放回去,指指自己的脸颊说:“喏。” 她快速的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对这样的眼神真的没有什么招架之力,连声说:“好好好,我教你,从哪里开始呢。”他想了想,把桌上那张他姐姐写的纸拿开,说:“这个就算了,我们学其他的,……对了,你昨天晚上给我唱的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杏花溪之恋。” “对,杏花溪之恋,我们就学这个,从你熟识的曲子开始学,这样会容易一些。” “好。”她笑得眉眼弯弯。 “你唱第一句,我来写。” 我们俩相爱在杏花溪,朝朝暮暮长相依。 ………… 落花片片动情意,我唱歌来为着你。 ☆、噩耗 秋风吹走了夏雨,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往年俩兄妹一起吃个酱油饼就算过节了,今年,何寿宜特意把堂哥请到了曾家。何寿川与曾中麟本来就相熟,虽然有个曾中琪在,时不时冒出两句破坏气氛的话来,但是并不影响大家胡天侃地、对月酌饮的好心情。这大半年以来,何寿宜有时也会和曾中麟相携回去看何寿川,偶尔还会碰到欧阳岑,几人便在树荫重重的小院子里谈天说笑。 曾中麟要去海南看一批海产和干货,预计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做买卖的人出门谈生意是常有的事儿,但是这是婚后夫妻俩第一次较长时间的分离,多少有些离愁别绪。练字的时候,何寿宜不由自主的走神,一会想着他不在家就没人教自己写字了,一会又想着海上风云莫测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曾中麟放下笔,说:“你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我们今天就先不学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她确实静不下心来学,便说:“好吧,今天的状态确实不是很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何寿宜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他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有大半个月都见不到你,有点不舍。” 曾中麟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傻瓜,十多天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做生意的人经常走南闯北,你慢慢就习惯了。”他指指窗外,“在院子里那几株木槿花开花之前我就会回来了。” 她点点头,看了看桌上写了一半还没有写完的练习纸,说:“这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7 首醉花荫学得也差不多了,这些天我再练练,等你回来的时候写给你看。”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学得很快。”他看看腕表,也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去,我带你出去吃吧,顺便看场电影。” “真的?”何寿宜自然是开心的,但转念想到留曾中琪一个人在家吃饭她又该不高兴了,“要不要叫上阿姐?” 曾中麟说:“不用了,比起看电影她更中意去打牌。” “那你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 曾中麟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何寿宜在后院开辟了一小畦菜地,种些香麦、韭菜什么的,因为曾中麟爱吃辣,因此还种了很多小米椒。 她每天早上都要来侍弄一下菜地,然后回房间练练字、刺刺绣,曾中麟出门前教她写的那首醉花荫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还攒了好几篇,就等到时挑一篇写得最好的给他看。她有时也会拿上一点自己做的吃食,叫上欧阳岑一起回去看何寿川。 窗外的木槿花已经开了好几枝,曾中麟出门也有十多天了。 趁着何寿川周末不用上课,何寿宜又约了欧阳岑回小院坐坐。她们津津有味地听何寿川讲一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听到精彩处忍不住哈哈大笑。何寿川正说着,瞅到一个人影急冲冲的跑进来,便停住了话头。三人转头一看,来人是曾家一个百货店的掌柜。他气喘吁吁、面色焦急。 何寿宜上扬的嘴角收了回来,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缓缓站了起来,问:“高叔,有什么事吗?” 何寿川和欧阳岑也疑惑的看向他。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摆摆手说:“曾夫人,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何寿宜皱皱眉,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她紧前两步,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叔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就知道了。” 何寿宜转身就往外跑,心里知道家里肯定是出事了。何寿川和欧阳岑担忧的对望一眼,赶紧都跟了上去。 几人一前一后脚步匆匆地穿过街市,引起路人频频回头。但是何寿宜对此毫无所觉,只觉得往常半个小时不到就能走完的路程,如今显得特别漫长。 等终于回到曾家,只见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厅,神情肃穆的说着什么。而本应该出去玩牌的曾中琪则瘫坐在凳子上大声恸哭。一边哭一边拿拳头捶着心口,精心打扮的妆容全都花了,额前垂下来几缕头发。 何寿宜顿住了脚步,几句诸如“中麟你走了留下姐姐一个人可怎么办呀”、“小姐要节哀”的话语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 曾中琪见她回来,立刻怒目圆睁,脚步踉跄地朝她冲了过去,上来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吼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中麟以前出门都没事,一娶你进门就出事,你就是个天生的扫把星!克死你爹妈不说,现在还害死了我弟弟,你还我弟弟命来!”说着就去厮打她。 何寿宜不闪不躲,任她拳脚相加。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得她头晕目眩,甚至感觉不到身上被厮打的疼痛。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犹自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但是两行热泪却是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众人见何寿宜脸上已经见红,纷纷上前拉住歇斯底里的曾中琪,刚刚赶进来的何寿川和欧阳岑俩人也连忙上前阻拦。欧阳岑试图扶起何寿宜却没有成功,只能蹲下来,用手指拭去她不断滚下来的泪珠,轻声道:“小宜,你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呢,啊。” 一旁,被众人七手八脚拉住的曾中琪还在嘶吼:“你这个扫把星,你还我弟弟命来!” 何寿川闻言怔了怔,过了一会才定定神,朝拉着曾中琪的几人道:“你们先送你家小姐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她现在情绪太激动了。” “你们别拉我!我不走!我要打死这个扫把星!”曾中琪奋力挣扎,但是已经声嘶力竭,最终还是被拉回房间了。 何寿川叹了口气,看了看依旧瘫坐在地的堂妹一眼,转身向先前前来报信的高叔探听事情的始末。 高叔便把从“和顺”商号传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说是曾中麟乘坐的商船在南海遇到风浪,结果船翻了,等到救援打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据说一个人都没有救上来。 何寿川问:“那中麟的……尸体有没有找到?” 高叔摇摇头,说:“听说打捞了几天,许多人都没有找到,毕竟在汪洋大海里……” 何寿川闭了闭眼,哀叹道:“这叫什么事啊!世事无常,中麟这么一走,留下这个家可怎么办…” 曾家本来就人丁单薄,现在更是连唯一的男丁都没了。高叔也跟着叹道:“就是啊,还有现在几间店铺也无人打理了。” “生意的事先放一边,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说。”何寿川沉声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料理好中麟的后事,曾小姐和小宜一时半会怕是接受不了,家里诸多事情还要劳烦你们多帮衬着点。” 高叔点头,“应该的。” 高叔召集了曾家的几个下人商讨后事。何寿宜木然的被何寿川和欧阳岑搀扶着回房。经过窗外那株木槿花的时候,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落日的余晖打在嫣红的花瓣上,殷红如血,刺眼非常。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曾家红花换白结,悲喜无常。大家伙商量着,默默的把曾中麟的丧事给办了,但是因为没找着尸体,只能拣些衣物建了个衣冠冢。 何寿宜几乎每天都去“和顺”商号打听沉船的情况和最新消息,连过往船只和周遭渔民传来的小道消息也不放过,搞得“和顺”商号的人见了她就躲。 何寿川不放心她,就拜托欧阳岑留在曾家陪她。她除了出去探听消息,其余时间基本都在房间里发呆、写字。欧阳岑不识字,不知道她写的什么,只见桌上已经摞了挺厚一叠纸。 院子里的小菜地这几天无人照料,菜叶都有些蔫了,欧阳岑就主动担起了浇水的活儿。她浇完水,顺手摘了根小黄瓜边啃边往何寿宜屋里走,却见她挎着个篮子出来。 欧阳岑紧前几步,问她:“小宜,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何寿宜没有回答她,看着院子里随风摇曳的树枝,说:“起风了……” “是啊,等会可能会下雨。”欧阳岑看篮子里装的都是纸折的小船,奇怪的问:“你折这么多纸船干什么?” 何寿宜没有说话,用手轻轻压着篮子里的纸船,以防被风吹走,然后径直向院外走去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8 。 “哎,你去哪里?”欧阳岑用手背抹抹嘴,把一截没有吃完的青瓜放到了一个簸箕上,一边追上去一边喊道:“小宜你等等我!” 欧阳岑一路沉默的跟着何寿宜来到了湖西河。夏季雨水充沛,湖西河水高涨奔腾,哗哗的流向远方。 何寿宜盯着河水看了会,说:“欧阳,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着中麟哥的时候吗?” 欧阳岑过去拉了拉她的手,说:“小宜,你要想开点。” 何寿宜把篮子放在岸边,又从篮子里拿了纸船出来,一个个放到湍急的河面上,看着随波逐流的纸船出了会神,慢慢说道:“虽然我不相信麟哥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但是……我想告诉他,他教我的几首歌词我都会写了……” 写满歌词的纸船放到河中,有的被河水冲向下游不见了踪影,有的被河水拍散了摊开在河面上,纸上的字迹晕染开来模糊成一片,像极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 从湖西河回到曾家,踏入前厅,就见曾中琪端坐在中堂,其他人沉默地立在一边,桌上放了大大小小几个包裹,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俩人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他们想干嘛。 ☆、家 何寿宜一进门就感觉到曾中琪盯着自己的憎恶眼神,大家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听到曾中琪冷冷开口:“你的行李我都让人收拾好放在这里了,现在中麟……不在了,你我本来就相看两相厌,你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何寿宜的身体晃了晃,欧阳岑扶住她,愤怒的朝曾中琪道:“你别欺人太甚了!曾中麟还尸骨未寒呢,你就要赶小宜出门,这是安的什么心?!” 曾中琪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算哪根葱,又关你什么事,这是我家,你也赶紧给我滚出去。” “你!”欧阳岑狠狠瞪向曾中琪,“我就不明白了,曾中麟挺好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 曾中琪“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何寿宜道:“你还敢给我提中麟,要不是她这个扫把星……我弟弟也不会出事!” “这是什么逻辑!你别蛮不讲理!” 曾中琪深吸口气,把目光转向何寿宜,“什么也别说了,我没必要跟你吵。小荷,把东西给她。” 小荷走到何寿宜跟前,拿了个纸封递给她。 曾中琪:“你嫁进来这些日子,我们曾家也没有亏待过你,这些钱你拿着,以后……你跟这个家就没有关系了。” 欧阳岑听了她的话就想冲上去评理,何寿宜拉住她,也没有去接那个纸封。她抬眼朝厅里的人看了一圈,微微弯了弯腰,说:“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然后拿了桌上的几个包裹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欧阳岑跺跺脚,只能跟着她出去。 走没几步,酝酿了一早上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何寿宜转身最后看了眼曾家,这个地方承载了她许多珍贵的回忆,说不留恋是假的,但是如果在意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留不留下来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她对欧阳岑说:“谢谢你欧阳,我们走吧。” 欧阳岑从她手中拿过来几件行李,说:“这个女人太坏了,小宜你别难过,走就走,没必要在这里受她鸟气。” 何寿宜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伴着点点滴滴的雨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雨越下越大,她们没有伞,只能停在屋檐底下躲雨。期间,欧阳岑一直为她愤愤不平,她却置若罔闻,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 何寿川看到她们拎着行李回来,一句话也没有问,只让欧阳岑一起帮忙收拾了下何寿宜以前住的屋子,劝她好好休息。 *** 何寿宜又回到了出嫁以前的生活,操持家务,也接了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不过总是做着做着就发起呆来。她还跟何寿川拿了纸笔,将曾中麟教她的几首歌词写了一遍又一遍。何寿川和欧阳岑经常在她面前说一些逗趣的话,努力想使她开心起来。 时间也许真的是治愈创伤的最好良药,何寿宜的笑容终于渐渐多了起来,仿佛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慢慢淡忘了。 年关将近,南方小镇气候湿冷,何寿宜裹紧旧棉袄,提了些松糕饼、糖环、油角之类自己做的家常小吃,打算去一趟曾家。 虽然曾中琪说她跟曾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也没有必要老死不相往来,而且曾中麟不在后,曾家就只剩下曾中琪一个人了。 人已经到了曾家门口,她却有些犹豫不前,在门前徘徊了许久,等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去敲门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曾中琪。她看到何寿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何寿宜迎着她冰冷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姐,很久没见了,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谁是你姐!” 何寿宜咬了咬嘴唇,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过来看看——” 曾中琪打断她:“看什么?看我一个人怎么过吗?还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想不到过了那么久,曾中琪还是对自己充满怨恨,她无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说:“快过年了,我自己做了点小吃……” “不需要!”说着,曾中琪随手一挥,把东西打落到地上,她也没有去管,转身关上大门后就扬长而去了。 油纸包里有些松糕和油角散落开来,黄白交错,就像她此刻杂陈的心情。她愣愣的看着掉落在地的油纸包,一时半会没有动,引来路人的侧目。她知道曾中琪原本就看不起自己,又认为弟弟的厄运是她带来的,不喜欢自己也可以理解,但想不到竟讨厌自己到这个地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一只手已经把地上的吃食拾掇好递到她面前。她抬起头,站在眼前的是个身材魁梧、穿着粗布褂衫、二十多岁的男人,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见她没有接,男人又把东西往前递了递。 “谢谢!”何寿宜伸手接过来,朝他感激的一笑。微润的眼眸,弯弯的嘴角,像一朵寒梅在冷风中绽放。 看到她的笑容,男人愣了愣,有点磕巴的说了声不用谢,又扬了扬手中的油角,带点局促的问:“那、那个,这几个掉出来的可以给我吗?” 何寿宜微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男人连忙又补充道:“我、我还没有吃早饭,这个闻着挺香的。” 何寿宜看他略显窘迫的样子,连忙说:“没关系。”想了想,一个大男人哪里是吃几个油角子就能顶饱的,便把一个装着松糕饼的纸包塞到他手里,说:“这个你也拿着吧,都是自己家做的平常小吃,不值当什么。” “那个……”也不等他说什么,何寿宜转身就走了。男人看看手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9 里的纸包,又看看她清瘦的背影,脸颊微红,喃喃说了句:“谢谢。” 隆冬腊月,北风呼啸,在一片天寒地冻中,何寿宜的心情却挺好的,因为何家要有喜事了,何寿川终于要娶欧阳岑了,情理之中却意料之外。 促成这段婚事的是欧阳岑母亲的一个巴掌。因为欧阳岑老往何家跑,她母亲看不过眼,骂她没羞没臊,她顶了几句嘴,换来她老娘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她捂着红肿的脸蛋跑进何家,见到何寿川的时候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赌气又冲动的对他说:“寿川哥,你娶我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指望他有所回应。但是想不到何寿川沉默的看了她一会,竟然答应了!欧阳岑又惊又喜,又哭又笑。有些话,也许说出来也没什么用,但是不说,怎么就知道没有好的结果。 欧阳家穷,孩子又多,欧阳岑的母亲和继父要了15元彩礼,就答应了这桩婚事。何寿川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过年前将婚事办了。何家披红挂绿,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锣鼓喧天,只是挑了个好日子,简单的请亲戚邻里吃了顿饭,就算正式把欧阳岑娶进门了。 看着他们春风满面的样子,何寿宜替他们感到开心的同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嫁给曾中麟时候的场景,心中酸涩。宾客走后,院子突然安静下来,显得有些冷清,她想,等欧阳和堂哥有了孩子以后就会热闹起来了。 虽然日子依旧清贫,但是家里多了一个人就多了“家的味道”。何寿川不在家的时候,何寿宜可以一边干活一边和欧阳岑聊天唠嗑,不像以前,有时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她有时候出门路过曾家会驻足半晌,曾家大门紧闭,听说多数店铺都转出去了,只留下两间杂货铺子找人代管着。她偶尔也会碰上那个曾经帮她捡过东西的憨厚男人,知道他是附近造纸厂的工人,擦身而过时会点头致意,但是从来没有交谈过。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院子树上的喜鹊在喳喳叫,何家又迎来了开春以来的第一件大喜事——欧阳岑怀孕两个多月了!何家人丁单薄,终于要有后了,何寿宜和何寿川非常开心,恨不得把欧阳岑当皇太后供着,左怕摔了右怕碰了。欧阳岑嚷着自己哪有那么娇气,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何寿宜开始为还未出生的孩子做一些小衣裳,何寿川甚至已经在想孩子的名字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去年今日,曾中麟还陪着她来给父母上坟,今时今日,她却一个人来给他们三个人上坟。 她来到的时候,见曾中麟的新坟上摆着供品、燃着香烛,知道是曾中琪来过了。她又添了些香烛纸钱,想着他喜欢听自己唱歌,便轻声哼唱起来,唱的是那首《杏花溪之恋》,他教的那些字她都还记得,却再也不会有人这样教她了……她唱着唱着开始哽咽起来,便再也唱不下去了。 她摸摸这个衣冠冢,不知道他现在正躺在南海哪处冰冷的沟壑中…… 何寿宜神情恍惚的往回走,迎面碰上几个小混混,为首的赫然是当初那个调戏过她的王保,他们满身酒味,晃晃悠悠的围了上来。 ☆、海泉 “呦呵,这不是那个很会绣花的小娘们吗,听说前段时间刚死了丈夫,怎么样,要不要哥哥们安慰安慰呀?”王保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旁边的小混混们也跟着起哄,“是啊,哥哥们带你喝酒去~” “别碰我!”何寿宜挥开王保不老实的手。 “哟,不就是个没老公的寡妇嘛,装什么贞洁烈女,请你喝酒那是哥哥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说着就要去搂她的腰。 她嫌恶的撇开脸,退后几步,知道跟这些人没有道理可讲,便扯开嗓子喊救命。 王保几个人上前捂住她的嘴,瞪着看过来的行人,凶狠地喊:“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见他们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路人都纷纷避开了。她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正感到惊慌无措之际,捂住自己的手突然放开了。一个人影飞快地冲过来,三拳两脚就把这群醉鬼撂倒了。 她感激地看向来人,发现帮自己解困的竟然是那个有过几面之缘、在造纸厂上班的男人。 “你没事吧?”男人问。 她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小心后面!”正说话间,那群挨了揍的小混混们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王保甚至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 男人把她推后几步,自己却不退反进,一个掌劈就把对方的刀给打掉了。 见来人有两把刷子拼不过,王保的酒也醒了一半,他色厉内荏地说:“你、你给我等着瞧。”说完就带着那帮小弟撤了。 男人收起小刀,转身慢慢朝何寿宜走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有些恍惚,想起一年前,麟哥也曾这样帮助过自己,他还为此受了伤……真是物是人非呀!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见那男人正弯腰帮她收拾散落在地的香烛什物,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前帮忙。 收拾好篮子,她感激地看向男人,说:“刚才多亏了你,谢谢啊!” 男人摆摆手,说:“不用谢,小事而已。”说完,两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当中。 “那个,你还挺厉害的。” “啊?” 她象征性的比划了下,说:“就是刚刚啊,你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打跑了。” 男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跟别人学过一点拳脚功夫,而且,我力气也大。”说着还握拳展示了下手臂上的肌肉。 看他带点小得意的样子,她莞尔一笑。他愣了愣,讷讷地说:“我,我送你回家吧!” 何寿宜知道他是怕自己再遇上那帮混混,但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她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家就在前边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谢谢你。” “这样啊……”男人显得有点失望。 “嗯,我走了,再见。”她刚走不远,就听到后面的男人说:“我叫何熹,在镇上的造纸厂上班。” 她回身看着他,犹豫了下答道:“我叫何寿宜。” *** 中秋节,皓月当空,在院子里洒下一片银光。欧阳岑挺着七个多月的身孕,正从屋里搬一张靠背椅到院子,椅子挺重,她搬着有点吃力。 正在桌旁沏茶的何寿宜见了,赶紧过去接过椅子:“还是我来吧,你小心点。” “嗨,哪有那么金贵,你们呐,”她笑笑,“就是紧张过度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何寿宜在桌旁放好椅子,“来,坐吧!” “怪不得人家说十月怀胎皇太后,”欧阳岑依言坐下,“我都快成懒骨头了。”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0 “有人伺候还不好,”何寿宜睨了她一眼,倒了杯白开水放她面前,又转头朝屋里喊:“哥,出来喝茶吧!” 何寿川应了一声,片刻后,拿了个油纸包出来,他把油纸包放桌上:“这是今天学生给的莲蓉饼,说是自己家做的,尝尝吧!” “是吗?我尝尝,”欧阳岑拿起一个尝了口,“嗯,还真挺好吃的,你们也尝尝。”说着就一人给他们递过去一个。 三人边吃边聊,院子里凉风习习,传来阵阵若有似无的桂花香。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晚,让人心旷神怡,觉得岁月静好。 “我给你们唱支曲子吧?”何寿宜 突发兴致道。 “好啊好啊,好久没听你唱过歌了。”欧阳岑拍手。 何寿川也点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她喝了口茶水润润喉,抬头看看夜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说:“今晚的月色那么好,我唱首有关月亮的歌吧。” 片刻后,一首淳朴的古调《望月怀远》在院中飘荡开来,何寿宜浅吟低唱,声音温婉,歌声飘入耳中,像柔软的轻纱拂过心房。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何寿川喃喃重复着歌词,突然听欧阳岑哎哟叫了一声,他和何寿宜都紧张的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欧阳岑嘟嘟嘴,“这孩子在里边手舞足蹈的,刚踢了我好几下——啊,又动了。” “我摸摸看,哪呢?”何寿川将手覆在她的肚子上,过了一会,果然感觉到了手掌下传来的胎动,他笑着说:“这孩子真有活力,是不是也喜欢听姑姑唱歌呀——啊,我想到了,”他眼睛一亮,“海思,孩子取名叫海思吧?” “呃……”欧阳岑想了一下,说:“前段时间我找人大概算了一下,孩子五行有点缺水,要不名字再加点水吧?” 孩子生辰八字都还不确定,只有个预产期,是怎么“大概“算的?何寿川有点无奈,但还是随她高兴,说:“好吧,那就再加点水,让我想想……泉水的泉,海泉怎么样?” “海泉,海泉,小海泉,”她来回把名字叨念了几遍,然后点点头,“嗯,我喜欢这个名字,那就叫海泉吧。” 何寿宜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孩子的名字理应由父母决定,旁人也不好胡乱提什么意见。她看看正亲昵说话的俩人,又抬头看看天上那轮明月,心中有点感慨,明月照归人,举家团圆的日子,如果远方那缕游魂有知,那么今晚便来入梦吧…… *** 外面天寒地冻,冬雨绵绵,南方的这种湿冷比北方的干冷更令人难以忍受,人们没事都不愿意外出。何寿宜和欧阳岑在屋里弄了个火桶来驱寒取暖,桌上摆了几件成人的衣服。小孩子长得快,要换洗的衣服也多,俩人正商量着怎么把这些衣服裁改成孩子能穿戴的。 “欸,你看,把这些凑一凑能不能缝个口水兜什么的?”欧阳岑拢了拢改衣服剩下的布料说。 “嗯……”何寿宜想了想,“可以,还可以做对小袖套。” “好,你针线活儿比较在行,我来剪,你来缝。”欧阳岑把能用得上的布料都裁剪下来,拼凑好后拿给何寿宜缝合。弄好后,她捶了捶有点酸痛的腰,站起来拿暖壶倒了两杯热水,“来,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好。”何寿宜喝了热水感觉身子确实暖和了点,又低头继续缝补。欧阳岑端起水杯暖手,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随风飘洒的寒雨,说:“这雨都下了好几天了,啥时候才停啊,到处湿答答的做什么都不方便。”说着又抬手揉了揉右眼,“不知怎么的,今天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别胡思乱想,你应该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何寿宜做惯了女红,很快就缝好收口了。她剪断线头,把口水兜和袖套抻开,说:“已经改好了,过来看看怎么样?” 小小的布兜和袖套上面蓝一块紫一块,布料质地也不一样,好在针脚非常细密,缝合处看起来毫无违和感。欧阳岑赞道:“你手可真巧,这样看起来混搭得也挺好,如果换我的话估计就没法看了。” “喜欢就好,凑合着用吧。”何寿宜动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俩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何寿宜站起来伸伸懒腰,说:“我哥也应该差不多回来了,我先去做饭,你累了就躺会。” “我来帮你吧。” “不用,我就随便炒两个菜,很快的。”何寿宜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晚饭很快就烧好了,一个芥菜一个炖萝卜,都在锅里热着。何寿宜和欧阳岑边在灶台前取暖,边等何寿川回来开饭。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俩人不由得有些着急。冷飕飕的雨还在断断续续的下着,天也渐渐黑下来,正当何寿宜想出门去探探情况的时候,院门被大力敲响了。 本以为是何寿川终于回来了,可是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何寿川的同僚黄老师。黄老师曾经来家里吃过几次饭,现在他正浑身湿淋淋的站在门口,呼吸急促,欲言又止。 ☆、不测风云 “……黄老师,你这是怎么了?”何寿宜强压下心里的不安问道。 黄老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后吞吞吐吐道:“你…你们先别激动,特别是岑嫂子,保重身子要紧。” 何寿宜内心一沉,感觉到欧阳岑抓着自己臂膀的手紧了紧。她深吸口气,用颤抖的声音问:“是、是不是我哥……出什么事了?” 黄老师看着这两个惶恐不安的女人,艰难地开口道:“下午放学的时候,有两名学生沿途打闹,雨天路滑,不小心跌入了湖西河里,何老师下去救他们……河水很冰,冬□□服穿的也多,何老师他、他——” 不等他说完,欧阳岑就跌跌撞撞地往湖西河方向跑了,何寿宜也满心慌张的跟了上去。天色朦胧,冷飕飕的雨还在下着,湖西河边围了许多人。见她们过来,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道,两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抽抽嗒嗒的跪在地上,旁边躺着一个人。 欧阳岑的脚步顿住了,她看到自己今天早上亲手替何寿川围上去的蓝色围巾,现在就围在不远处的那具身体上。她很想过去看看,但是感觉脚步有千斤重,喉咙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喘不上气来,眼泪不由自主地啪嗒啪嗒往下掉,有一瞬间甚至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噩梦,脑中一阵眩晕身体便软了下去。 何寿宜抱住她,但是因为力量不够,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她几次想站起来都没有成功,仿佛身体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总是在日子刚刚好过一点的时候再给自己重重一击,难道自己真的是克亲克夫的灾星吗?泪水混着雨水滚落脸颊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1 ,眼前模糊一片。良久,才听到靠在肩膀上的欧阳岑发出了第一声哀嚎。 熙攘的人群中,面对何家倒了的顶梁柱,两个女人相拥而泣,一起宣泄这难以承受之痛。 *** 也许是动了胎气,欧阳岑的羊水当晚就破了,痛苦的在床上□□。何寿宜赶紧去找镇上的产婆,但是因为何寿川还停尸家中,又临近过年,几个产婆怕晦气都不愿意来,还好邻里的几个女人听闻过来帮忙,最终在凌晨诞下了一个女婴。大家却没有半点喜色,迎接新生儿的喜悦被浓浓的哀思和压抑替代。 按当地的丧葬习俗,何寿川需要停尸三天再择日安葬。欧阳岑披麻戴孝,抱着孩子,拖着刚生产完还很虚弱的身体跪坐在棺木前一张一张的烧纸钱。何寿宜进来看到这一幕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两天,她既要照顾欧阳岑和婴儿,又要料理何寿川的后事,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欧阳岑的家人来看了她和孩子一次,以家中事多为由留下一点补品就回去了。 “欧阳,去吃点东西吧。”何寿宜在她身边蹲下。 欧阳岑摇摇头,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想吃也吃点吧,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考虑啊。”何寿宜看着正在襁褓中熟睡的小婴儿,“这孩子本来就不足月,需要咱好生喂养着,你成天不吃东西哪有奶水给她喝?哪有力气照顾她?” 欧阳岑的神色动了动,她低头看看怀中的孩子,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脸蛋,低声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 何寿宜慢慢扶她站起来,但是因为跪坐太久,加上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欧阳岑站起来后身体晃了晃。 “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何寿宜担忧地问。 欧阳岑摇头道:“我没事。” 何寿宜从她手里接过孩子,说:“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吧,吃完还要喂孩子,喂完孩子就好好睡一觉,别忘了你还在坐月子呢。” “嗯。”欧阳岑点头,慢慢朝厨房去了。 “饭菜都在锅里热着,记得把蛋花汤喝了。”何寿宜说完,转身回到欧阳岑刚才跪坐的蒲团上,给何寿川添了炷香,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低声道:“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欧阳和孩子的。” 孩子兴许是饿了,咿咿呀呀转醒过来,开始如小猫般哇哇啼哭。何寿宜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能笨拙地学别人的样子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哦哦”地哄着,手里轻轻摇晃着。 外面北风呼啸,她将孩子裹紧了点,内心感到一阵迷茫。 *** 两天后,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何寿川下葬了。他原来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有时会来看望她们,包括那两个被救起的男孩子。每次过来,大家都感觉得到欧阳岑对待那两个孩子的态度有些冷淡,从来不主动搭理他们,有时搞得气氛有点尴尬。 何寿宜跟她聊起过这个事,她说:“我知道不能全怪他们,但是每次见到他们都让我想起寿川哥是怎么没的,我心里头膈应!” 因此,他们再来的时候,何寿宜拉住准备告辞的黄老师,吞吞吐吐地跟他说:“黄老师,谢谢你们一直记挂着我和欧阳,我们都很感激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但是……” “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没关系的。” 何寿宜有点说不出口,她咬咬牙,歉意地说:“你们,你们其实不用常常过来……你知道,欧阳刚刚生完孩子情绪不太稳定,我堂哥的死对她打击也很大,我想……我想暂时还是不要让她见到那两个男孩子比较好,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不识好歹,毕竟你们也是一片好意,可是,我真的希望欧阳能够早点淡忘伤痛、养好身子……” 黄老师沉默了一下,理解了她的意思,抱歉地说:“你不用不好意思,也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有顾虑到你们的感受,”他顿了顿,真心道:“你让岑嫂子好好保重身体,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来学校找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何寿宜感激道:“谢谢!” 孩子出生不到两个月,就迎来了普天同庆的春节。何家虽然添了个闹腾的孩子,但是仍然笼罩在痛失亲人的乌云下,度过了一个比往年都要冷清的春节。 以前何寿川还在的时候,他在学校里教书的工资收入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现在没了这份收入,又多了个孩子要养,何寿宜就接了更多的针线活来做,但是单靠这样支撑着日子过得确实有些紧巴。 春寒料峭,怕孩子冻着,欧阳岑的房间里一直烧着火桶。吃过午饭后,何寿宜到她房里做绣活,她最近接了一桩扇面手工刺绣的单子,这几天都在赶工。 欧阳岑坐在床上给孩子喂奶,她奶水不太足,孩子总是因为吃不饱而哭闹,她们只能给她熬些红薯粉糊吃。欧阳岑几个月内经历了丧夫之痛和生育之苦,原本大大咧咧的个性变得有些沉闷,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她看着在一旁揉着眼睛做刺绣的何寿宜,开口道:“小宜,我想过两天出去找份活干。” 何寿宜抬头看向她,皱眉道:“你身子刚刚养好一点,孩子也才几个月,不用那么急吧。” 欧阳岑看一眼含着□□已经睡着了的孩子,说:“我身体已经没事了,我想去问一下我以前做事的那家老板,他人还挺好讲的,至于孩子……我可以背着,实在不行的话,我想把她送过去给我妈带。” “……”不是何寿宜对欧阳岑的母亲有什么意见,只是她妈妈本来就是改嫁过去的,在家里做不了主,而且她家弟弟妹妹这么多,最小的也才五六岁,真送过去的话人家愿不愿意带另说,照不照顾得好是个问题。何寿宜放下手中的活计,过去帮忙把孩子放到床上睡觉,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拉住她的手安抚地说;“欧阳,我知道你是想分担这个家的负担,但是家里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你就安心的在家照顾好孩子,其他的都等孩子长大一点再说,好吗?” 欧阳岑眼眶微红,轻轻点了点头,对上她关切的目光,苦涩地笑了下。何寿宜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轻声说:“欧阳,放心吧,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她说给欧阳听,也说给自己听。 不知道是亲情寡淡,还是因为真的太多事,欧阳岑的家人除了两个她从小带大的弟妹外,其他人几乎很少来看她和小孩。但是她母亲最近却来得有些频繁,隔两天就来一趟。进院门和何寿宜打过招呼后,就直接进房间找欧阳岑,关上房门不知道在里面说些什么,最后总是怏怏不快的回去。何寿宜朝欧阳岑打听,但她什么也没说。 情绪如被拦截的洪水般,不予宣泄,时间久了终归要爆发。当她们再次谈话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2 的时候,何寿宜听到房间里传出了欧阳岑和她母亲的争吵声,还有小海泉的哭闹声。何寿宜有点担心,正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因为一句话而顿住了。 只听欧阳岑母亲恨铁不成钢似的喊道:“你到底在犟什么啊?!人都没了大半年了,你还留恋什么,生活总要向前看的,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守一辈子活寡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妈!算我求你了,别再逼我了行吗?!哪有人女婿刚没了就急着让女儿改嫁的!” “什么叫我逼你啊,是你太自私、太任性了,当初叫你不要嫁给他,你偏要嫁给他,现在好啦。” “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想想我的感受就算了,还总是说些风凉话,我还是你女儿吗?” “就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才为你好啊,你苦哈哈的守着这么个女娃子妈看了也难受,王老爷家有田产有店铺,你跟了他不比在这里强多了!” “你不用再说了,我说了不嫁就是不嫁!”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又听到欧阳岑母亲用稍微软和一些的语气说道:“阿岑,退一万步讲,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替家里人想想吧,你作为大姐,为了几个弟弟妹妹受点委屈又怎么了?你小弟病了那么久一直不见好转,最近更是越发严重了,我们需要钱带他去市里看病——话说回来,你也挺久没见你小弟了吧,他昨天还念叨你来着……” 原来这几天她们在房里谈的是这个,想让欧阳改嫁?堂哥这才过世几个月啊,是不是太着急了点?不过看欧阳的态度应该是不同意的……正当何寿宜胡思乱想间,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她和开门的欧阳岑母亲都吓了一跳,欧阳岑母亲讪讪地看了她一眼,越过她离开了。 过没几天,欧阳岑母亲又来了,但是她这次没有直接去找欧阳岑,而是先找了何寿宜。 初夏微凉,阳光正好,欧阳岑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孩子在不温不火的阳光下睡着了,欧阳岑便抱了她回房睡觉。何寿宜则坐在院子里,继续就着明媚的阳光绣一方帕子。 院门响了一下,她抬头一看,见欧阳岑母亲走了进来,十有八九又是来说那件事,她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主动唤了声大娘。 “诶,绣花呢?”欧阳岑母亲在她身边坐下,听她应了声,又凑上来静静的看了会儿,赞叹道:“这绣的是荷花吧?你的手还是这么巧,绣啥像啥。” 何寿宜笑了笑,没有说话,相对无言的坐了会儿,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寿宜开口道:“大娘,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欧阳岑母亲干笑了声,说:“那我就直说了,那个…那天你在门口都听到了吧?” “……只是碰巧听了两句,并没有听全。” “听没听全的无所谓,反正怎么回事你应该是知道的。”见何寿宜没有反驳,她继续道:“是,这么急着就让阿岑改嫁是不怎么地道,但是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啊,她没嫁过来之前你们就是好姐妹,你也不愿意看她放着好日子不过捱苦日子吧?” 不管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小姑子,何寿宜当然都盼着欧阳好,但是……她停下手中的活,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欧阳岑母亲就等着她这句话,眉开眼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帮我劝劝她,你也知道她性子犟,我的话她听不进去,你的话她多少还是听的。” 何寿宜喉咙有点发紧,如果这是欧阳自己的意愿,她自然会尊重,但是显然,欧阳自己也是不愿意的,而且改嫁过去也不一定就好。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正犹豫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欧阳在房门口喊了声:“妈——,你进来一下。” 欧阳岑母亲应了一声,又朝何寿宜小声道:“拜托你啦~” 何寿宜勉强笑笑,目送她进了屋,低头心不在焉地继续绣了会儿,却不小心刺到手指,看着冒出的血珠兀自发了会呆,最后她吮了吮手指,放下手中什物进厨房忙活去了。 一个夏日的早上,何寿宜和欧阳岑还在吃早饭,就见欧阳岑的大妹急冲冲地跑进来,说小弟昨晚发了一晚的烧,到现在都还没退,哭着闹着要找她,妈妈让她回去看看。 欧阳岑的小弟是她一手带大的,兄弟姐妹中跟她最亲厚。一听说他病得这么重,便赶忙把孩子交给何寿宜照顾,自己急慌慌地跟着回去了。 中午欧阳岑没有回来,何寿宜便弄了点米糊糊给小海泉吃。直至傍晚太阳快落山了,欧阳岑才神情恍惚地走了进来。 何寿宜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纳凉,手中拿着把扇子给她扇风驱蚊子,见她进来,便说:“你回来啦?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锅里还热着饭菜。” 欧阳岑置若罔闻,在旁边呆呆地坐下。何寿宜叫了她几句都没反应,便皱了皱眉,把孩子放入她怀里。 看着怀中的孩子,欧阳岑才如梦初醒般地抬头“啊?”了声。 何寿宜轻轻叹了口气,安慰性地拍拍她,“刚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小柯怎么样了?”小柯就是欧阳岑的小弟弟。 “小柯…”欧阳岑眼睛红了红,“他病得很重,发烧反反复复的总不见好,精神很差,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他迷迷糊糊的抓着我的手喊哪哪不舒服,喊得我的心都痛了……”她抹抹眼角溢出的泪水,“他以前虽然身体也不好,但总喜欢跑跑跳跳的,可是现在……小宜,我看了真的很难受!” 小海泉仿佛感受到了妈妈的难受,咿咿呀呀的叫唤着,伸出小手去够她的脸。 欧阳岑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把脸凑上去蹭着。 何寿宜理解她的感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沉默了一会儿,问:“要不,想办法送小柯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吧,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欧阳岑没有立即答她,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小宜……对不起!” 何寿宜愣了愣,问:“为什么要道歉?” 欧阳岑抬起泪湿的双眼望向她,艰难的开口道:“……我答应我妈了,我答应她改嫁了。” 什、什么!?何寿宜愣住了。 欧阳岑吸吸鼻子,用手抹了下眼泪,继续道:“我妈说,那个王老爷愿意出一笔丰厚的彩礼,送小柯到市里的大医院治病…我没有办法,我不可能就这样扔下小柯不管,而且他们都在求我,老的小的都在求我,我还能怎么办…”说完她把头埋入女儿小小的胸膛里呜咽起来。 何寿宜看着她微微耸动的双肩,轻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她感觉冥冥之中有一双无情的手,把她们一步一步推向深渊,她们自己却无力挣扎。 欧阳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3 岑答应改嫁后,王家就拿了她的生辰八字去合,挑了个良辰吉日就把她接过去了。一个是老鳏夫续弦,一个是新寡妇改嫁,所以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是两家人一起吃了个饭。但是过没半个月,何寿宜就听人说王家准备把小海泉送给别人抚养。她又急又气,于是便去找欧阳岑问个究竟。 王家所在的镇叫信河镇,距离她们镇十多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王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是相对殷实而已。到了王家,给她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听说她要找欧阳岑,伸手往后边指了指,爱搭不理地说:“她在天井那边,穿过后边这道门就是了,你自己去吧。” 何寿宜对她冷淡的态度也没有在意,道了声谢后就朝后边走去了。穿过门后果然有一个天井,欧阳岑正在那里洗衣服,小海泉则在一旁的凳子边玩一只破灯笼,有时还会扶着凳子慢慢地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两步。 何寿宜瞪大眼睛,惊喜地呼道:“小海泉会走路了?!” 欧阳岑闻言抬头看向她,惊讶道:“小宜!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们。”何寿宜说着走向小海泉,弯身问道:“宝宝,还记得姑姑吗?” 小海泉看了她几眼,又咿咿呀呀地低头玩起了手中的灯笼。 何寿宜拍拍手掌,吸引她的注意力,“宝宝看这里,过来姑姑抱抱好吗?” 小海泉好奇的看了她一会儿,放下灯笼,晃晃悠悠地扑向她怀里。 何寿宜接住她小小的身子,不禁有点心疼,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她抚抚她的后背,表扬道:“宝宝真乖!” 一旁洗衣服的欧阳岑微笑地看着她们,说:“你先在那里坐一会,我很快就洗好了。” 何寿宜应了一声,便坐在一旁逗弄起孩子来。看着欧阳岑洗完衣服晒衣服的忙碌身影,她随口问道:“刚才帮我开门的那个女人是谁呀?” “那个是他儿媳妇,今天其他人都不在家。”欧阳岑边答边甩衣服。 ☆、抚养孩子 何寿宜知道“他”就是指王老爷,还想继续问,却看到刚才那个女人抱着个簸箕走了进来,便赶紧住了口。低头看见小海泉正想把灯笼柄放到嘴里咬,忙伸手止住她,说:“宝宝乖,这个太脏了不可以咬哈。” 那个女人轻蔑地瞥了她们一眼,走到欧阳岑身边说:“我等一下也要去店里帮忙,你记得早点准备晚饭,大家都还要回来吃的。” 欧阳岑没有回答她,她又大声呵斥道:“听到没有?!” “我又不是聋的!”欧阳岑说完也不理她,继续晾衣服。 女人轻哼了声就走开了。 听着她们的对话,何寿宜猜想欧阳岑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忙完后,欧阳岑拉着何寿宜进了里屋,先把昏昏欲睡的小海泉哄睡,又倒了杯水给何寿宜,才跟她慢慢地说起了近半个月来的各种情况。 何寿宜这才知道,王老爷已经五十出头,育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儿子已经成家,儿媳妇刚怀孕不久,大女儿也已经出嫁,只有小女儿还待字闺中。对于老爹要娶一个年轻寡妇当后妈,几个儿女本来就有点意见,现在每个月还得替她弟弟出一笔医药费,就越发不待见她们母女了,那个小女儿和儿媳妇生起气来,还会动手打小海泉,欧阳岑因为这个已经跟她们吵过很多次了,她们甚至还四处找人家想把孩子给送走。 “那你是怎么想的?”何寿宜问。 “不嫁都嫁了,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怪我的命不好。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将海泉送给别人养的。”欧阳岑抿抿嘴。 何寿宜思忖半响,犹豫地开口:“如果说,我想接海泉回去养,你愿意吗?” 欧阳岑惊讶道:“为什么?!” 何寿宜慢慢摩挲着手中端着的杯子,答道:“其实,来这里的路上我就在想,与其把小孩送给别人养,不如我来养,虽然你刚才说了不会将孩子送出去,但是,让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对她也不好,毕竟是何家人,我来养的话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看她。” 欧阳岑看了熟睡中的女儿一眼,说:“你还是让我考虑一下吧……” 何寿宜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她理解地点了点头,俩人便聊起了别的事。 又过了大半个月,一天早上,欧阳岑突然气冲冲的背着女儿回了何家,见到何寿宜就开始愤愤然控诉。 今天一大早,她出门买菜的时候见女儿还在熟睡当中,便没有忍心吵醒她。后来可能女儿醒了,因为没有见到母亲,加上肚子饿了,哭闹起来吵到还没有起床的那个儿媳妇。自己回来的时候听到女儿在哭,跑进去就见到那个女人正举着巴掌往女儿身上呼。她火冒三丈地跟她吵了一架,然后就带着女儿回来了。 “孩子那么小她也下得去手!”欧阳岑气愤道。 “这个女人也真是狠心,孩子还小哭闹很正常,枉费她自己都要做母亲了。”何寿宜也觉得这种打小孩的行为不可理喻。她伸手抱过小海泉查看了下,有点淤青但好在没有大碍,她舒了口气,问:“你和宝宝都没有吃早餐吧?我煲了芥菜粥,你们赶紧吃点吧。” 小孩子吃东西比较慢,欧阳岑喝完粥的时候,何寿宜还端着个碗耐心地喂孩子。她慢慢开口:“小宜,我想好了。” “想好了什么?” 看着女儿因为回到熟悉的地方,兴奋地、踉踉跄跄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咬咬牙说:“就是上次你跟我说想接海泉回来养的事情,这样也好,免得她自小遭人白眼,只是以后怕要辛苦你了。” 何寿宜:“这是哪里话!我是她姑姑,她是我们何家目前唯一的血脉,照顾好她是应该的,你就放心吧。” 欧阳岑接过她手里的碗继续喂女儿喝粥,说:“我以后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每个月也会送点钱过来。” “好。”何寿宜没有拒绝,知道这是她作为母亲的一点心意,“今天中午留在家里吃饭还是怎么样?” 欧阳岑转转眼珠子,犹豫了一会儿,赌气道:“本来是要回去煮饭的,但是算了吧,他们爱吃不吃!” 何寿宜:“这样没问题吗?回去他们会不会骂你?” 欧阳岑摆摆手:“没事,骂就骂吧,又不会少块肉。”她转头看到一旁放着的针线筐,说:“对了,你上次教我绣的荷花还没有学完呢,今天继续?” 何寿宜点头:“好。” 几天后,欧阳岑再次带着孩子回来,这次,她把孩子的衣服玩具什么的都打包带回来了,并说好一有时间就回来看她们。 一个人带孩子是个苦差事,特别是头几天,小海泉睡觉认人带,晚上总是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4 哭闹,好在几天后孩子也慢慢习惯了,才没那么闹腾。 小孩泉走路已经挺稳当了,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转,也会说一些如“妈妈”“姑姑”之类简单的词汇了。看着侄女一点一滴成长,一种满足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 何寿宜这段时间没有接到什么活,便想着在比较热闹的南街支一个小摊子,卖绣品的同时还可以卖一些自己做的小吃食。说干就干,摊子支起来后生意也比较清淡,但是勉强还能糊口。 那个叫何熹的男人也来摊子上买过几次东西,一来二去的就比较相熟。看何寿宜既要绣东西、带孩子,又要做生意,有时忙不过来,就会在下工之后过来帮帮忙。何寿宜原本是不愿意麻烦他的,但是何熹说他下工回去后也是一个人,来这里还可以打发时间,而且有他在,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顾客也会有所忌惮。何寿宜因此便没有再拒绝他的帮忙。 夏天蚊虫比较多,特别是傍晚的时候,蚊子叮得人到处都是包,在开阔的地方烧艾也不大顶用,何寿宜便用艾叶、菖蒲、菊花、薄荷等做了一些驱蚊香包。香包颜色各异、做工精致,薄荷的香味还能让人提神醒脑。她留了几个给自己、小海泉和何熹随身佩戴,剩下的都摆在摊子上卖,竟意外地卖得还挺好。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做生意,总会遇到相熟的人。曾中琪有次经过南街也看到了摊子,她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们一会,语带嘲讽地说:“呦呵,两三年没见连孩子都有了,你倒是嫁得挺快。” 何寿宜解释道:“你误会了,孩子是我堂哥的,何熹也只是我朋友。” “朋友?”曾中琪怀疑地说:“男朋友吧?你也不用不承认,你和谁在一起反正也跟我们曾家没有关系了。” 何寿宜:“……” 过了那么久,她的心还是被这句话戳了一下,她知道解释没用,而且确实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何熹不知道她们什么关系,但能感觉到来者不善,他开口帮腔道:“我想你可能真的误会了,我真的只是她朋友,没事过来帮帮忙而已。” 曾中琪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算了,朋友也好,情人也罢,终归和我不相干。”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有些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又渐渐浮上心头,恍然如梦。何熹见她神情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问:“你没事吧?” 何寿宜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何熹将正费力想爬上凳子的小海泉抱上凳子坐好,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啊?” 何寿宜沉默了一会,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记得,你当时也在发呆,还掉了一地的糕点。” 何寿宜苦笑了下,“那里是她家,也曾经是我家……”她慢慢跟他讲起了那些尘封的往事,最后问:“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扫把星啊?谁遇到我都倒霉。” “你不要胡思乱想,那都是巧合,人各有命,跟你没啥关系。”他挠挠头,“照你这么说,我自小也是孤儿,而且跟你我这样的人也不少,那岂不是满大街都是扫把星?” 何寿宜听完就笑了,这样安慰的话虽然不高明但也让她好受了一点。何熹见她笑了也很高兴,也慢慢跟她说起了自己遇到的一些事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好几个月,凉爽的秋天彻底替代了闷热的夏天,小海泉也快两周岁了,已经会说不少句子、能够比较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欧阳岑回来看望她的时候,有时会带她回娘家跟自己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弟弟妹妹玩。她弟弟小柯前段时间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当中,她就时不时的偷偷送一些鸡蛋回去给他补身体。 一天中午,欧阳岑又接了孩子回娘家,何寿宜一个人在看摊子,她绣一方帕子绣得有点累,摊子也没什么生意,就无聊地盯着过往的行人看。突然,她睁大眼睛,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世事弄人 何寿宜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再定睛一看,那个拿着行李缓步走过街市的男人不是曾中麟是谁?!她噌地站起来,撂下摊子朝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追去。 快要接近的时候,她放慢脚步,迟疑道:“麟哥……是你吗?” 男人顿住脚步,缓缓回过身来。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晒黑了,下巴留了淡淡的胡茬,头发也长长了不少。 “小宜……”还没说完,他就被紧紧抱住了。只听怀中的女人哽咽道:“真的是你!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轻易离开的!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他轻抚她的后背:“小宜,对不起……” 何寿宜摇摇头,抬起泪眼看向他:“你回来就好!我知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讲。” 她退出他怀抱,拉着他的手说:“你先回家,我们——” “她是谁?!”突然,一个抱着个一两岁孩子的女人厉声问道。 曾中麟没有搭理她,迎着何寿宜疑惑的眼神,柔声道:“小宜,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好吗?”说完就拉着她往家里走。 “曾中麟!你什么意思?!当街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你当我们娘俩死了吗?!” 曾中麟转身道:“有什么话回到家再说可以吗?” “不可以,我就要在这里说!” 曾中麟皱眉:“你不要无理取闹!” 这时,女人抱着的孩子突然呜呜哇哇地哭闹起来,女人瞟了何寿宜一眼,说:“你别想撇下我们娘俩不管。我累了,儿子你来哄。”说着就把还在哭闹的小孩推入他怀中。 曾中麟无奈地接过孩子,刚走两步,才想起何寿宜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她呆立原地,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他内心充满自责和不忍,想伸手去拉她却被躲开了,“小宜,你先不要生气,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何寿宜后退两步,茫然地摇摇头,短时间大喜大悲使她有点头晕目眩,“我、我不太舒服,想回去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忘了跟你说,我已经搬回我家里去住了……”说完她就恍恍惚惚地转身往回走。 “小宜、小宜——”曾中麟想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的女人拉住了。 “走都走了你喊什么!儿子哭成这样也不想着哄哄。” 看一眼哭闹的儿子,再看一眼渐渐远去的背影,曾中麟内心百感交集。 麟哥真的没有死,那么近三年来他到底在哪?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传封音讯报个平安?那个女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5 人是谁?那个孩子真的是他儿子吗?他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各种混乱的思绪在何寿宜脑中揉成一团乱麻。回忆和现实交叉,阵阵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不知不觉溢满脸颊。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不知道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多久。 想起摊子还没有收,她赶紧抹抹眼泪,快步赶往南街。 赶到摊前,却发现放工的何熹已经在那里了。他正在给一位客人陈麻花。等到他收了钱送走客人,何寿宜才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事情离开了,谢谢你帮我看摊子。” “没事。”何熹有点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不太好,而且我听隔壁卖豆腐的大娘说你走开有两三个钟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寿宜抿嘴摇摇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不愿意说何熹也不勉强。他拿过一旁的袋子递过去,说:“你中午吃过东西没?没有的话这里有几个包子,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何寿宜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不想吃也吃点吧,天大的事情也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说着又把袋子拨弄开,将包子往前递了递。 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何熹的关心让她鼻子发酸,她接过包子慢慢咬了两口,包子是豆沙馅的,有点甜,何熹又拿了杯豆浆给她。过了一会,她说:“熹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吧。” “如果有一件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突然不见了,你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非常伤心,但是有一天你却在别人那里发现了它,你会怎么做?” 何熹想了一下,说:“如果是我的,我会想办法拿回来。” “如果那个人也很喜欢它,不愿意给你怎么办?” “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会去派出所找警察解决,实在拿不回来那也没办法。” 事情如果可以那么简单就好了。她问:“……如果我说的是人呢?” 何熹疑惑道:“什么意思?” 她刚想回答,这时候有客人过来摊上看绣帕,但是挑挑拣拣最后也没有买成。客人走后,何熹继续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何寿宜边整理绣帕边说:“我丈夫他没有死,我早上在街上看见他了。” 何熹很惊讶,问:“真的?!但是既然没有死为什么那么久不回来?”顿了顿,又转言道:“不过,他能够平安回来那也是好事。” 何寿宜垂下眼帘:“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何熹:“……” 何寿宜继续道:“我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但是我以前就经常在想,如果他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她擦擦眼角流出来的泪水,“现在他真的回来了,可是……” 见她流眼泪,何熹有点手足无措,他本来就是个嘴拙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伸手去抱抱她却没有勇气,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有没有问他啊,也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呢?” 何寿宜摇摇头,无论怎么样,他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欧阳岑送女儿回来的时候也知道了这件事,她即刻义愤填膺地说:“这个王八蛋,和他姐姐一个德行,都是没有良心的东西!枉你苦了这么多年,他却在外面乐不思蜀,我不去狠狠教训他一顿我不姓欧阳!”说着就要拽着何寿宜上曾家理论。可是何寿宜怎么都不愿意去她也没办法,只能先把女儿带回王家几天,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其他的看看情况再说。 曾家这边,知道曾中麟没有死,都是又惊又喜,着实激动欢腾了一番。特别是曾中琪,抱着弟弟又哭又笑,赶紧让人备了香烛供品拜谢天地,又让人准备饭菜为弟弟接风洗尘。 一通忙乱过后,曾中琪这才发现有一个皮肤黝黑、抱着个孩子的女人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她疑惑地问:“中麟,这是谁?” 不等曾中麟回答,女人抢先开口道:“你就是中麟的姐姐吧?我是他婆娘,这是我们的儿子阿金,阿金刚满周岁还不会说话。” 曾中琪打量着这个长相普通、说话间带着浓浓乡音的女人和那个呆头呆脑的孩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转头问曾中麟:“她说的是真的?” 曾中麟瞥了一眼女人,说:“我和她没有结婚,但是阿金确实是我儿子。” “你怎么……”曾中琪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她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中麟让人把女人和孩子带下去休息,这才坐下来和曾中琪讲起了这几年来的经历。 原来,当年发生海难后,他被海边一家姓陈的渔民救起了,养了一个多月才把身体养好。这期间,渔民家有个女儿叫陈宝琴,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地向他表示好感,他都以家中已经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可就在他准备告辞回家的那几天里,每晚都被拉着喝酒,然后有天晚上喝多了就阴差阳错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这下子,渔民一家就更不可能放他离开了。这样拖了一段时间,老天爷又给他丢了一个炸弹——陈宝琴怀孕了!他是彻底走不了了。 曾中琪本来就看不上一身粗俗的陈宝琴,听完更是对这种送上门来的女人没有好感。她撇撇嘴道:“丑人多作怪,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他叹了口气,说:“一开始说孕妇容易滑胎不能劳累,等孩子出生了又说孩子太小不可以长途奔波,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孩子满周岁了才回来。” “你能够平安回来就好。”曾中琪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些年你人回不来怎么连封信都不寄回来,我以为你死了多伤心你知道嘛!” 曾中麟皱眉:“我写啦,我每个月都有写信回来,难道你们没收到吗?” 曾中琪也皱眉:“没有啊。” 曾中麟沉默了一会,无奈地说:“应该是信被截留了根本就没有寄出去,我对当地不熟,每次都是托人寄的信。我还奇怪呢,小宜就算了她不会写字,你怎么也没有回音。”说到这里,他直了直身子,问:“小宜说她已经搬回去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回不去的爱情 “你这么快就见到她了?” “早上回来的时候在南街碰见了她,本来想和她一起回来的,但是她见到了……陈宝琴和孩子。”他抓抓头发,懊恼的说:“可能是一时难以接受,也不愿意听我解释。” “不听就算了。” 曾中琪无所谓地说。 这时候,有下人端了切好的苹果进来,她拿了块递给弟弟,自己也拿了块边吃边说:“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6 发生海难那会儿,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情绪都不太稳定,我觉得她命硬,克死了自己父母不说还克死了你,就把她赶回去了,事实证明我说的也没错,她回去后就又把她堂哥克死了。” 曾中麟噌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寿川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死了都快两年了。”曾中琪招招手让他坐下,说:“听说是下大雨的时候,为了救两个落水的学生淹死的,还留下个遗腹女。” “……他结婚了?” 曾中琪点头,费劲地想了想,说:“他老婆就是何寿宜的朋友,来过我们家那个,叫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来。” “欧阳岑?” 曾中琪一拍手,说:“对!就是她,听说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快又改嫁了。” 曾中麟没有再问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我出去一下。” 曾中琪赶紧拉住他,说:“我知道你要去见何寿宜,我也不是要拦着,只是你这才刚回来,连饭都没有吃,晚点再去找她又怎么了,反正人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可是……” 曾中琪推他:“别可是啦,赶紧去换身衣服准备吃饭。” 匆匆吃完饭,也顾不得休息,曾中麟就火急火燎地要去找何寿宜。陈宝琴见了,赶紧放下孩子也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干什么?”曾中麟转身瞪她。 陈宝琴理直气壮地说:“你出去干哈?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女人?我也去。” “那个女人是我妻子!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 “那我算什么?我还帮你生了个儿子呢!” “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 “你——”陈宝琴恨恨地跺脚,转而又皮笑肉不笑的道:“行,你爱去就去吧,反正我们母子已经来了,我看她想怎么样!”说完转身回到饭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继续喂儿子吃饭。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曾中琪哼了一声,也离了席。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才不会容忍这样的女人。 曾中麟来到曾经来过很多次的小院落,但是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问了邻居才知道,何寿宜在南街摆了个小摊子,怪不得今天早上会在南街遇到她。 他根据邻居的描述找到了摊位,但是没有马上近前,而是远远的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儿。摊子有点冷清,何寿宜正坐着发呆,手里拿着的针线也很久没有动过了。她穿着朴素的白衬衫,还是记忆中那副清润温纯的样子,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憔悴和黯淡,曾中麟不由得一阵心疼。他缓缓走到她跟前,低声唤了声:“小宜……” 何寿宜愣了愣,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又别过脸去。 曾中麟轻叹口气,慢慢说道:“我知道你很伤心,也很生气,觉得我辜负了你。确实,我让你吃了很多苦,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你听我解释好吗?” 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曾中麟忍不住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强制性的将她转向自己:“小宜,你不要这样,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接着,他便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何寿宜一边听一边默默流泪,曾中麟用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轻声问:“事情就是这样子,你愿意原谅我吗?”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泪湿的睫毛轻颤,嘴巴却仍然紧紧抿着。 曾中麟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急切地催促:“说话!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恨也好怨也好,你总得告诉我。” 何寿宜掰开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颤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又想让我怎么做?” 曾中麟握住她的手:“你跟我回去,让我继续照顾你。” 何寿宜看着这双握住自己的大手,这双手曾经教自己读书写字,为自己整衣梳发,但是这双手也会拥抱别的女人和孩子。她苦笑了下,说:“我不需要你照顾,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寿川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一个人让我怎么能放心?” “最难过的时候都过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是还在怪我吗?”曾中麟问。 她缓缓摇头:“怪你什么?你也说了,这都是天意弄人。我谁都不怪,只怪我自己命不好。” “你这是在赌气!” 何寿宜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麟哥,曾家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我回去做什么呢,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吗?” 曾中麟举起一只手说:“我发誓!我对陈宝琴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何寿宜站起来,拉下他举起的手,说:“就算是这样,可是你们毕竟已经有孩子了,就算我不去招惹她,一个屋檐下也难免有矛盾,到时候只会闹得家宅不宁,你想看到这样吗?” 他心疼道:“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可是终归是伤害了你,我真恨我自己!” 两人相对无语,过了一会儿,何寿宜抽回手,说:”你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看她态度有所软化,曾中麟心里松了口气,他说:“没关系,我再陪你呆会儿。”说着,就随手翻看起摊子上放着的绣品,看着手帕、扇子上精致的绣纹,他十分自责道:“我以前说过做针线活儿太伤眼睛,不让你再绣,现在真是啪啪的打脸,这几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都过去了。” 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他更加心疼,想了想,他说:“你实在不想回去也可以,也省得闹心,我以后会经常去小院看你的。” 何寿宜没有接话。 他又说:“改天等你有空的时候带我去祭拜一下寿川吧,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了,还有他女儿,听说他和欧阳还有个女儿是吗?” “嗯,已经快两周岁了,叫何海泉。” 曾中麟点头,又陆陆续续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慢慢了解了她这几年来的生活状况。 他一直陪她收了摊,将她安全送到家门口,才转身慢慢离开。 因为王老爷子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所以欧阳岑就把女儿送回来住了两天。再次接女儿回去的时候,她说王老爷子的小女儿也快出嫁了,以后她想尽量自己照顾孩子,但还是会时不时把孩子送回来住上几天。何寿宜没有反对,对她的决定表示了理解和尊重。 曾中麟刚回来,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忙得不可开交,只能抽空来看看何寿宜。晚上的话,他会去院子里找她,如果是白天,就会直接来摊子上见她。他这天过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何寿宜身边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们有说有笑,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 直到他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7 站到跟前,俩人才反应过来。何寿宜笑着说:“你来啦。”接着把他拉到何熹面前,简单的为他们介绍了一下彼此。曾中麟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何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并没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气氛有点尴尬,何熹首先打破沉默,他伸出手,说:“你好!早就听说过你了,今天终于见面了。” 曾中麟没有理会他伸过来的手,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你好。”就转身对何寿宜说:“差不多该吃中饭了,今天我带你到一家新开的馆子吃吧。” 何寿宜闻言看了眼何熹特意带过来的盒饭,刚想说话却被打断了。何熹攥了攥收回来的手,略带急促地说:“你们久别重逢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我下午还要上班,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朝何寿宜笑了笑,又朝曾中麟点点头就离开了。 曾中麟朝离去的背影轻哼了声,回身质问道:“你和他说过我们的事情?你们什么关系?” 何寿宜皱眉:“你在怀疑什么?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他经常来这里吗?” “他有时下班后会过来帮忙,刚开始的时候多亏了他,你刚才不应该对他那么冷漠的。” 曾中麟眯了眯眼,酸涩道:“怎么,心疼他?我看摊子生意挺冷清的也不怎么忙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何寿宜有点生气:“人家也是好心好意,你不相信就算了。而且,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曾中麟其实相信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纯粹是不想看她和别的男人走太近而已。他想伸手去拉她却被甩开了,只好又转到她面前,柔声说:“好了,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你还不容许你相公偶尔吃个醋啊?”说着又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样东西。 ☆、时移事异 曾中麟拿出的是两张电影票。他晃了晃手中的电影票,说:“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去看这部电影吧?片名叫五朵金花,讲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何寿宜转身背对他:“不去。” 曾中麟转到她面前,俯身说:“对不起!别生气啦。”见她依然不搭理自己,便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小宜、娘子、亲亲宝贝……” 温热的气息吹进耳朵,让她脸上一红,她赶紧拿过他手里的票,白他一眼说:“肉麻!” 曾中麟嬉皮笑脸的看着她。 时代风云变幻,平静安稳的假象被打破,经济萧条、物资不足,全国都进入了“票的时代”。粮票、油票、布票……大家买东西都要凭票。 何寿宜的摊子支不下去了,手上的票根本不够她买材料的,而且就算手上有票也很难买得到需要的东西。所有营生都不好做,曾家的店铺也关了好几家。许多人内心深处都有些迷茫和焦虑,何寿宜也一样。 当曾中麟让她去店里帮忙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一方面不想给他增添麻烦,一方面怕自己做不好。他几次劝说,理由是她来店里帮忙算是为自己家做事,而且她摆过较长时间的摊子,也有一定的销售经验。她考虑了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在曾家的一家杂货店里做店员,才工作了几天,消息就被陈宝琴知道了。踏入曾家以来,陈宝琴以女主人自居,经常到几家店里指手画脚。这天,她趁曾中麟不在,一个人来到杂货店。店里没什么顾客,只有掌柜和何寿宜在,何寿宜正在给唯一的顾客倒酱油。 陈宝琴进来打量了一圈,就指着何寿宜说:“你去给我倒杯茶过来。”说完就在一旁供客人休息的凳子上坐下。 何寿宜手里忙活着一时没有搭理她。见状,陈宝琴又提高声音道:“让你倒杯茶过来没听到啊?先倒完茶再去倒酱油会死啊?还是店铺会倒闭?” 客人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了她一眼,问:“这人谁啊?” 何寿宜赶紧把酱油倒好,并跟客人道歉说:“对不起,这是您的酱油请拿好。”等送走客人,她才从柜台上倒了杯茶过去。 陈宝琴也不去接,而是用不屑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寿宜一开始没有认出来,过了一会,才想起她就是跟着曾中麟回来的那个女人。她立时转身欲走。 “站住!” 何寿宜顿住脚步,倒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陈宝琴走到她面前,瞪着她说:“我知道你是曾中麟以前的老婆,但是听说后来被赶出去了,现在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且还为曾中麟生了儿子,你最好自己识趣点。” 何寿宜不想搭理这个颠倒是非黑白的女人,绕过她就想走,却被一把拉住了。 陈宝琴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曾中麟经常去找你,也不知道你们私下里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想回来?想把我们母子赶出去?别做梦了!” 何寿宜冷冷的说:“放手!我们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 陈宝琴依然没有放开她,继续道:“谁知道呢?我已经打听过了,你一边跟曾中麟好,一边跟一个叫何熹的男人来往,真是不要脸!” 何寿宜被气笑了,她挣开手说:“到底是谁不要脸?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你,一个靠酒精和迷药强占别人丈夫的女人,不觉得说这些很搞笑吗?” “啪!”陈宝琴狠狠打了何寿宜一巴掌。 刚从仓库里出来的掌柜看到这一幕,忙上前阻止道:“那个……”面前两个都算他老板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嘛。” “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陈宝琴把掌柜的推了一个踉跄,指着何寿宜道:“摆一副无辜嘴脸给谁看,你以为跟曾中麟先认识先结婚了不起啊,你们在一起才多长时间?我们都在一起几年了!你不过占个名分而已,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说完就甩手离开了。 “……没事吧?”掌柜的问。 何寿宜捂着微疼的脸颊摇摇头。这一场正房教训外室的戏码是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插足者了,她一脸苦笑。 陈宝琴到店里和何寿宜闹的事情被曾中麟知道了,他跑去质问陈宝琴,她也没有否认,而且还理直气壮地说:“是啊,我去警告她离你远点。怎么,她向你告状了?” 曾中麟气愤地说:“要不是别人告诉我,她就算被你欺负死她也不会说!” “什么叫被我欺负死?不就打了她一巴掌吗?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你跑去招惹她干什么?” 陈宝琴瞪眼:“还不是因为你隔三差五就去找她!家里一个外面一个,你想享齐人之福?美不死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8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她抱起在一旁玩耍的儿子,说:“你如果还想要这个儿子的话最好不要再去见那个女人,要不然的话,就等着看我们母子去死好了!” 曾中麟气呼呼的离开,也没有在意她的话,还是照常去找何寿宜。回来后就听说陈宝琴开始绝食,自己不吃不说,还狠心的不许儿子吃,把孩子饿得哇哇大哭,闹得家宅不宁。 这样闹了两天,大人撑得住,小孩子怎么受得了?连哭闹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曾中琪因此还跑去跟陈宝琴吵了一架,却也被呛了一脸回来,只好把气都撒在弟弟身上。曾中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的答应她,暗地里再偷偷地去见何寿宜,搞得跟做贼似的。 为了不让曾中麟为难,何寿宜辞去了店里的工作,打算在家里呆两天再出去谋份事情做。这时,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的何熹突然来家里找她,说现在全国都在大兴炼钢,他想和朋友出去外面闯闯。 “你是来辞行的?”何寿宜问。 何熹点头:“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动身了,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何寿宜给他添了茶水,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机会能够出去闯闯也是好事。” 何熹喝了一口茶水,犹豫的问:“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何寿宜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有我的根,有我的亲人和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何熹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你想不想来我们厂里上班?” 何寿宜瞪大眼睛:“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进你们厂上班吗?!我正想找份事情做呢!” “我可以跟我们组长说说,让你顶我的班。” 何寿宜皱眉:“如果你回来怎么办?还是让你们组长给你留着吧,万一外面形势不好,你就回来。” “傻瓜。”何熹摇摇头:“就算你不去,他们也会安排别人顶上去的。” 又坐了一会儿,何熹就打算告辞了。何寿宜让他吃了午饭再走,他却推拒了,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等工厂的事情落实了再来找她吃饭。 很快,何寿宜顶替何熹去造纸厂上班的事情就办妥了,她请何熹和他朋友吃了顿便饭,过两天又为他们送了行,就开始正式到造纸厂上班了。 造纸厂的车间工作比较辛苦,晚上还要加班,为了避免两头跑,何寿宜搬到了工厂的宿舍住。期间,曾中麟来找过她几次她都没有见,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下一年秋天,欧阳岑为王老爷生了个胖小子,在王家的日子终于比较好过了。何熹写了信回来,何寿宜找人读了信,听说他在外面过得还可以就放心了。而曾中麟来找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看似平静无波的时光如流水般逝去。 就像茶水慢慢沸腾一般,这种平静的日子逐渐被打破,全国多地干旱无雨,粮食紧缺,经济萧条,大家都进入了吃不饱穿不暖的困难时期。听说在不少农村地区甚至已经饿死了人。造纸厂也时不时停工,到处一片人心惶惶。 她倒还好,工厂没有倒闭,她靠着微薄的工资还能够养活自己。听说曾家的店铺基本上都关了,只剩下一间粮油店勉强支撑着。她最担心的还是欧阳岑和小侄女,只好自己勒紧了裤腰带,时不时给她们送点吃的过去。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熬过饥荒年,想不到更苦的日子还在后面等着她… ☆、岁月艰难 欧阳岑生海泉时因为动了胎气早产,加上身心受创没有坐好月子,给身体留下了病根。等到生二胎的时候又恰逢困难时期,缺吃少喝的还要照顾一家老小,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差。 等到海泉六岁这年,欧阳岑已经时常卧床不起。何寿宜一有时间就去看她,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就想办法弄了点鸡蛋给她补补,可是她却偷偷的都给几个孩子吃了,照她的说法自己吃了也是浪费。 何寿宜说:“你不要这样想,只要安心养病,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欧阳岑苦笑了下,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何寿宜赶紧倒了杯水给她。她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将咳嗽压住。 “阿妈……”原本在一旁玩耍的小海泉也带着弟弟担心地凑了过来。 欧阳岑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小女儿和小儿子稚嫩的脸蛋,缓缓的说:“妈没事……你带弟弟出去玩会儿吧,我和你姑姑说些话。” 小海泉点头,又歪歪头犹豫地问:“那我们可以找阿山玩吗?” 阿山就是王老爷的孙子,比海泉小两岁。欧阳岑虚弱地点点头,“可以,但是不要吵架,更不可以打架,知道吗?” “嗯,知道了。”小海泉重重点头,又朝何寿宜道:“阿姑,那我们出去玩啦。” “等一下。”何寿宜掏出一张包裹着东西的手帕,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碎冰糖,“这些糖你们拿去和阿山一起吃吧。” 俩孩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小孩子爱吃糖,但是平时可不容易吃得上。 小海泉接过糖咽了咽口水,“谢谢阿姑!”旁边含着手指的小男孩看了眼姐姐,也磕磕巴巴、有模有样的说了句:“谢、谢谢阿姑。” 何寿宜揉揉他们的头发,笑着说:“你们真乖。” 待两个孩子出去后,欧阳岑感激地看向何寿宜说:“小宜,多亏了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要不然我们可能都要饿肚子了。” 何寿宜摇摇头,“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些,而且你们算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我又怎么可能不管你们。” “话虽这么说,还是得谢谢你。”她咳嗽了几声,问:“你和……曾中麟现在怎么样了?” 何寿宜垂下眼帘,半晌才说:“还能怎么样?他过他的,有妻有子,我过我的,无牵无挂。” “他没有来找过你吗?” 何寿宜苦笑,“找过又怎么样,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欧阳岑轻叹了口气,“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你也是,我也是,这些年里过的都不如意。” 何寿宜想起以前的事,有些怔然,“是啊,还是当闺女的时候最快乐,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有时间就坐在院子里吃茶聊天,多好啊……” 欧阳岑感慨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小院了,也许……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何寿宜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别这样,等你身体好点,就带着孩子回来看看。” 欧阳岑虚弱地笑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轻声道:“小宜,我很想念寿川哥,我真的很想他!但是,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就连死后我也不能跟他葬一块了……”她说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19 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何寿宜赶紧帮她顺了顺背,“好了,过去的事情咱不说了,你还是躺下好好休息吧。” 欧阳岑依言躺下,但仍抓着她的手不放,忍住咳嗽说:“小宜,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把海泉接回去吧。小的我不太担心,毕竟是王家骨肉,可是海泉不一样,她在这里无依无靠的……” “别说傻话,你会好起来的。” 欧阳岑摇摇头,“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欧阳岑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放开她的手,缓缓闭上眼睛休息。 欧阳岑终究没有挺过来,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撒手人寰了。何寿宜按照之前说好的将小海泉接了回来。因为刚失去母亲,又与弟弟分离,小女孩一路上都抽抽嗒嗒的,何寿宜耐心的哄着才慢慢好些了。 小海泉经常回小院来住,所以对小院并不陌生。也许是自小在王家长大的缘故,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很聪明,也很独立,许多事情都用不着何寿宜操心,让何寿宜既欣慰又心疼。 看似平静的日子渐渐被打破,社会运动风起云涌,文化/革/命这壶水终于沸腾了。镇上动不动就在学校操场上开批/斗大会,学生们不上课了,青年们也不上班了,纷纷戴着红袖/章,肆无忌惮的冲进人家家里,还绑走了不少人。曾中麟姐弟俩也不能幸免,而听说刘宝琴早在家里被打砸之前,就已经收到风带着儿子偷偷离开了。 批/斗会上,何寿宜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通过缝隙看见曾中麟姐弟和其他几个人一起,被捆绑着双手强制地跪在地上,胸前挂着写有名字和罪状的大牌子。几个小青年唾沫横飞地批/斗他们是“走/资派”,是“投机倒把/分子”,逼迫他们低头认罪,不服的就要鞭子伺候,会场上的人群也跟着振臂高呼——打倒/资本主义!毛/主/席万岁! 一位看似带头人的青年趾高气昂的让他们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 曾中麟挺直腰背、怒视人群,“我没有罪,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做过生意和买卖就是资本主义反/动分子?简直胡扯和荒谬!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你们这是侵犯人身自由!” 旁边一个同样跪着的男人也悲愤地喊道:“就是,我们没有罪,我们也不是罪犯,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一名小青年甩了一下手里拿着的鞭子,“你们到现在还不醒悟、还不老实、还要反抗、还在宣扬你们的资产阶级反/动理论!对于阶级/敌人我们就是要斗争到底!你们还想要自由和平等?对你们宽容就是助长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 曾中麟辩解,“我们不是反/动分子,不是走/资帮凶,我们也是拥护无产阶级的普通公民!你们要讲道理、讲证据,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翻就乱扣帽子!” 小青年气愤地抽了他一鞭子,理直气壮地说:“伟大领/袖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要像猎豹一样果断暴动!对待阶级/敌人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不要说大民主了,小民主、半点民主也不能给你们!大家说对不对?!” 在场的人群跟着高呼:对!将革/命进行到底!绝不能心慈手软! 曾中麟悲愤不已,“我不是阶级/敌人,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拒不认罪还敢反抗?想花言巧语欺瞒群众,你分明就是走/资派的帮凶!是不知悔改的臭老/九!”说着就又往他身上呼呼地挥鞭子。曾中麟闷哼两声,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就是一群发了疯似的狼狗! 看到曾中麟被打,曾中琪焦急地喊道:“你们别打他!你们凭什么这样打他!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一位学生模样的女青年指着她说:“你敢污蔑革/命小/将!你们如果不老实认罪,不接受革/命改造,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曾中琪恨恨道:“来啊,谁怕谁!你们这样毫无道理地绑架我们、欺负我们,我今天就跟你们拼了!”说着就要起身冲上前去,却被七手八脚地摁住了。 “姐——”曾中麟想挣扎却无济于事,“你们快点放开她!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他们越是反抗和不服,就越遭到镇压和批/斗。何寿宜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幕,内心既焦急又无奈,这不是她见到的第一场批/斗会了,这些人不斗争到底、不打倒想要打倒的“敌人”是不会罢休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帮到他们。 批/斗会整整开了三个小时,曾中麟他们已经是满脸淤紫、一身狼狈,最后几个人分别被压着去了工厂或农场进行劳动/改造,据说下次还要继续进行思想批/斗,帮他们彻底改造、让他们重新做人! 革/命的热潮愈演愈烈,镇上被批/斗的人也越来越多,从学校老师到机关干部,从知识分子到不小心说错一句话的普通民众,都被安上了反/革/命的罪名。学校不上课了,工厂也不开工了,大家整天都忙着到处开展文/斗武/斗。 也许是再也受不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曾中琪有天晚上投河自杀了,这些日子和她一样受尽责磨后选择结束生命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大家都变得有点麻木了。曾中麟因为身心受到巨大摧残,也是病来如山倒,却还要拖着病弱的身体去接受劳动改造。 何寿宜真的很想帮帮他。 ☆、相聚时难别亦难 曾中琪的死并没有让这些人手软,也没有让曾中麟屈服,他始终坚称自己没罪,倔强的不肯低头认错,因此受的苦难就越多。在思想批/斗、劳动改/造之余,那些人用绳子把他绑在驴车后面,让驴车拖着他在街上跑。他跟不上驴车的速度摔倒在地,身上腿上被沙砾磨破,沿途留下一道道血痕。 何寿宜在人群中看着这残酷的一幕,内心又急又气。她气这些人的冷酷无情,气曾中麟的死不认错,气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跑跑停停,一路跟在他们后面,担心曾中麟真的有个好歹。 最后,曾中麟是半昏迷着被拖回去的,那些人还指着他教育围观的群众,说什么“这就是反/动敌人的下场”。不少围观群众也跟着喊口号,仿佛曾中麟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但是他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何寿宜偷偷抹了抹眼泪。 晚上,趁着家家户户闭门休息、街上没什么人的时候,何寿宜拿了药和一点吃的,想偷偷去看看曾中麟。出门前她到何海泉的房间看了看,见孩子已经睡下了,便轻轻关上了院门。 海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20 泉已经十一岁了,她很聪明,也很懂事,自己的事情都能自己做,还会帮着做些家务活。镇上的小学复课后,何寿宜不想她跟自己似的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就想办法让她去那里上了学。她学得也很快,半年多的时间里,已经认得毛/主席语录里的不少字了。 从小院出来,沿街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灯火,这点微弱的灯火根本照不亮这黑不溜秋的夜。就着淡淡的月光,何寿宜提心吊胆地走到了曾家。曾家的朱红大门在之前被打砸的时候就已经损坏且不翼而飞了,现在看去就像一张张开的、黑乎乎的大口,让人有点惶恐不安。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到过曾家了,与曾经的风光无限不同,如今的曾家已经破败不堪,前厅的桌椅不知道哪去了,地上随处可见残砖碎瓦,到处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的萧瑟一片,她很怀疑曾中麟还在不在这里。 正摸黑查探间,黑夜中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音是从她曾经住过的卧室方向传来的,他果然还在这里! 咳嗽声断断续续,突然一声重响,何寿宜连忙加快脚步。就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从敞开的房门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倒在了地上。 “麟哥,你没事吧?”何寿宜顾不上别的,赶紧过去扶他。 曾中麟明显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她之后,难堪地别开头,“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她用力撑起他,把他往旁边的椅子上扶,“来,有什么话先坐下再说。” 扶他起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的一条腿好像不怎么能动,“麟哥,你这条腿怎么了?” “可能是断了吧。”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是他们打的吗?”她一阵心疼,想找蜡烛或电筒什么的查看一下,到处摸索了一番却没找到,“麟哥,蜡烛呢,怎么不点着?” “别找了,都被他们收走了。” “……”简直比无赖还无赖,她无奈,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蹲下来查看他受伤的腿,她轻轻撩起裤脚,虽然看不大清楚,但还是能看出来肿了一大圈,用手轻轻一碰,他便瑟缩了一下,她忙道:“对不起,很疼吗?这样已经多久了?” “有几天了吧,不记得了。” “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我找医……”现在估计也没有医生愿意过来了吧……她改口:“我明天拿点药油过来给你擦一下吧。” “不用,你明天不要过来了。” 何寿宜轻叹口气,抓住他的双手安慰道:“麟哥,别灰心,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站起来在他身边坐下,将一旁放着的小布包往他面前推了推,“这里面有一些面饼,你饿了的话可以吃。还有……”她咬了咬唇,从包里掏出一罐小药瓶,语带艰涩地说:“今天,在街市上………你身上肯定有很多擦伤,我帮你涂点药吧?” 曾中麟攥紧拳头,没有说话。 见他不说话,何寿宜当他默认了,起身小心翼翼地帮他脱去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虽然看不仔细,但乌青一片还是很明显的,特别是手腕、腹背和腿部,都有点血肉模糊了。她将棉团醮饱药水,一点一点地帮他擦拭伤口,尽管已经很小心了,但当棉团碰触到伤口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手底下传来的微微颤抖。看着他倔强的神情和满身的伤痕,想着他这段日子以来所受的苦难,何寿宜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曾中麟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寿宜帮他后背上完药后,又转到前面,帮他处理腹部和手腕上的伤口。这个胸膛曾经是她最温暖的依靠,这双手曾经有力地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的教她写字,如今那些恬静的时光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开口:“麟哥,姐姐的事情要节哀,也许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呢?现在世道这么乱,人心那么坏,他们到处抓人,成天整这个整那个的,根本不把人当人看,跟他们硬扛根本没有用,咱就低个头、认个错,听他们的接受改造好不好?” “你也认为我有罪,应该接受改造吗?” 她摇摇头,“不,我没有这样想,只是咱没有必要跟他们对着干,鸡蛋碰不过石头,他们人多势众,越跟他们对着干吃的苦头就越多啊!” 曾中麟轻哼一声,“怕什么,他们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没有罪,凭什么要认罪,我不认!” 何寿宜急道:“你不要那么倔好不好?” 曾中麟不说话。 她央求道:“麟哥,我求求你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让你说什么就说,让你做什么就做,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好吗?咱碰不过!” 曾中麟还是不说话。 “你越是这样他们就折磨得你越狠,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说着,她手上上药的动作不自觉地加重了。曾中麟痛得闷哼一声,她赶紧松开手,忙不迭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大力了,很痛是不是?” 看着她又焦急又慌乱的神色,曾中麟叹了口气,伸出手,像以前那样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说:“没事,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倒是你,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千万小心点。” 何寿宜咬咬唇,固执的说:“还有腿上的伤没有上药,等擦完药我就回去。” 曾中麟知道拗不过她,便没有拒绝。盯着那张在银光下格外温婉却不再娇嫩如初的脸庞看了一会,他犹豫的开口:“小宜……” 何寿宜抬头:“嗯?” 安静的对视半响,他张了张嘴,却最终如叹息般化为一声:“……谢谢你。” 何寿宜回以一笑。 擦好药后,在曾中麟的催促下,何寿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他为她在无灯的长路上踽踽独行担心,而她不忍留他一人独面这无边的黑暗。 这次之后,何寿宜就时不时的偷偷过来看他,或送些东西,或陪他聊聊天。他们有意无意地避免谈及未来,这几天的局势愈发紧张,曾中麟几乎每天都要被拉去批/斗一番,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们一起回忆过去,想起第一次见面、想起阳光斑驳的小院、想起何寿川和欧阳岑…… 有一次,他突然问:“还记得那条你帮我绣过玉簪花的帕子吗?” 何寿宜点头,正疑惑他为什么提起这个,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展开,一朵玉簪花洁白素雅,正是那条帕子。她惊讶地问:“你还留着它?” 他将帕子收好,抓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嗯,这些年我一直带着它。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跟当初一样,那么温润、那么善良。”他苦笑一声,“我真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她这一辈子啊 作者:Zema 分卷阅读21 的以为我可以给你幸福,可是……对不起!” 何寿宜摇摇头:“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顿了顿,她迟疑着开口:“那个,麟哥,你……爱过陈宝琴吗?” 曾中麟愣了愣,想不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反应过来后,他说:“怎么可能?我躲她都来不及呢,而且,也不见得她有多少真情。” 陈宝琴早早就带着孩子离开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抿抿唇,有些愧疚的说:“我不该提这个。” “没关系。” “那个,要不我跟你讲讲海泉小时候的事情吧?她现在快长成个大姑娘了。” “好。”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有彼此作伴,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想不到此后,连见面都成了一种奢望。 ☆、浮生若梦 隔三差五偷偷去看曾中麟已经成为何寿宜的一种习惯,可是那天晚上,她走进曾家,看到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空无一人的房间。她四下里找了很久,都没有见到曾中麟的身影。 她内心忐忑不安,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回去后胡思乱想、彻夜未眠。第二天才听人说,他和镇上的其他几个人被强制下放到北边的村庄去接受劳动/改造了。她心里咯噔一声,后面那人说了什么话她也没心听了,以曾中麟如今这样孱弱的身体,能不能经受住长途劳顿不说,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还能再回来吗?她不敢往下想。 何寿宜抬头看着头顶上阴沉沉的天空,马上要下雨了,他现在走到哪呢…… 在这个因为一句话就能被定罪的年代,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的。何寿宜也不例外,她带着正值青春年华的何海泉谨言慎行,日子过得拘谨而艰难。 工厂复工后,她又回去上班了,靠微薄的收入支撑着这个单薄的家庭。在这个特殊时期,厂里的领导班子换了好几批,工厂经营管理得也不是很理想,有时候连续几个月都发不出工资。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省几块钱的学杂费,正在读初中的何海泉决定辍学。何寿宜不同意,奈何何海泉有自己的主意,她借着去上学的名义,天天在外面找工作,听说有家制衣厂要招工,她不知哪里弄来的名额,竟真的考了进去,成了厂里的一名临时工。何寿宜知道后也只能接受,不知道该喜该忧。 再后来,何海泉开始和一个叫曾商业的男生处朋友。他们是小学同学,曾商业曾经来家里吃过几次饭,是个个头不高但是很清秀腼腆的男生。说起来,他还是曾中麟的本家亲戚,只是平时很少往来,而且家在农村,父母早亡,下面只有一个弟弟。 何寿宜怕何海泉吃苦,开始不是很赞同他们在一起,后来经过几番沟通,知道她心意已决,也做好了吃苦耐劳的心理准备,只能接受并祝福他们。他们结婚的时候,几个人简单的吃了顿饭,何寿宜筹钱为何海泉置办了一套新衣裳和几件家具作为嫁妆,五味杂陈地将侄女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嫁了出去。 何海泉第一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生了个女儿,当她24岁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十年/文/革终于结束了,而何寿宜所在的造纸厂再也支撑不下去,包括她在内的很多工人都下了岗。于是,何寿宜就专心帮何海泉夫妇带孩子,她从镇上到村里要走三四公里的路,每天来回奔波,毫无怨言。何海泉和曾商业除了田间劳作,还要去挖沙运沙来补贴家用,也实在没有多少时间顾及家里。 文/革前后这几年,何寿宜曾经多方打听过曾中麟的消息,可惜都是无果,只能安慰自己说没有消息就是好的消息。后来,听说曾中麟那个早年随着他母亲离开、不知道到哪躲过一劫的儿子回来了,把曾家的房子卖掉后又匆忙离开了。想起那间承载过她许多悲欢离合的屋子,想起屋前那几株不知道还在不在的木槿花,泪眼朦胧、恍然如梦,自她以后,还有谁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曾中麟的人在这里生活过…… 何海泉总共生育了四个孩子,除了头一个是儿子外,剩下的三个都是丫头片子。她这四个孩子包括几个孙子孙女,基本上都是何寿宜一手带大的。为了方便照顾,免得来回奔波,何寿宜也搬到了村子里来住。 随着孩子一个个长大成人,她也渐渐老了,在生活的重压和岁月无情的摧残下,她的脸庞慢慢布满了道道沟壑,背也变得有些驼,全然没了年轻时候的样子。忙完家务活后,她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墙边发呆、晒太阳,或者跟孩子讲些她所知道的故事。 她如对待亲生的重孙子般对待何海泉的几个孙子孙女,为了哄他们开心,她经常会在兜里兜一些糖果和小饼干,村里有些调皮的孩子经常会来闹她,看到有吃的就七手八脚地哄抢。 有次,一个惯常闹腾的孩子拿着根细细的竹棍当作刀剑玩耍,真真假假的劈刺间,划伤了何寿宜的小腿,当场流了不少血。何寿宜没有责怪他,事实上,这群孩子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生气,印象中她一直就是这副温和好欺负的样子,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来闹她。但是,和她比较亲厚的一个重孙女知道后,跟那个始终没有道歉的孩子打了一架。 何寿宜的身体越来越差,背脊越来越弯,双眼也变得浑浊无神。一次,村里有位老人去世了,从大祠堂里传来呜呜咽咽的丧乐。重孙女听了害怕地躲入她怀里,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脑袋,仿佛自言自语道:“别怕,没什么好怕的,你阿白我也老了,迟早有躺在那里的一天……” 82岁那年,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此便一病不起。她重孙女对她生前的最后一个印象,便是她在去世的前一天,颤颤巍巍的下床给她拿了一根香蕉。 下葬的那一天,曾商业家摆了白事酒,几个无知的孩童在席间跑来跑去、追逐打闹,不知何谓生、何谓死…… 浮生若梦,过眼云烟,世间多少事随风而逝、多少人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最终凝结在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里。 分卷阅读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