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茶的和当兵的》 分卷阅读1 卖茶的和当兵的 作者:咸鱼岚 分卷阅读1 《卖茶的和当兵的》作者:咸鱼岚 文案: 快要出征的段韶峰被刚采完茶的谭雾清偷偷拉到田边的小树林。 谭雾清抬头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段韶峰,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清亮:“峰哥以为分桃断袖之事如何?” 段韶峰猝不及防,俊脸一红,断断续续憋出一句话:“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就无可指摘。” 谭雾清心中一喜,带着少年人不顾一切的坦率:“那若是分桃与我,你又以为如何?”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煮水烹茶的手铸成了一把又一把利剑,终于等回了丧身胡尘的远征人。 he he he!!!憨厚威武乡下将军攻x软萌深情茶商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雾清,段韶峰 ┃ 配角:没有配角哈哈哈 ┃ 其它:he,短篇,虐甜虐甜,青梅竹马 第1章 出征 谭雾清的家在汀溪镇南角,家里世代以种茶卖茶为生。 汀溪镇偏安江南一隅,水土温润,不仅种出的茶好喝,养出的人也是个顶个的水灵俊秀。 谭雾清今年刚刚束发,生逢乱世读书也没什么好出路,索性就跟着父亲学着打理茶庄。 他戴着大大的斗笠,遮得脸只露出个下巴尖,像昆山玉雕出来似的,头上落了一蓑烟雨,雨珠沿着脸颊滑到下巴,仿佛是冬日里白瓷遇上热气沁出的水露。 “伯父,雾清,忙了一上午了,该歇歇了。”一个少年站在不远的田垄上冲他挥手,看起来年岁比谭雾清稍大些,穿着一身短打,端得是剑眉星目,眉眼间透着挥霍不完的精气神,笑起来却带着股憨劲儿。 一听见这声音,谭雾清把采好的茶往他父亲的茶篓里一放,摘下斗笠露出一双含着烟雨的弯弯眉眼,像只轻盈的燕儿一般,两步三步就跑到了少年所在的田垄上。 谭父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都快被皱纹挤没了。“峰哥!”雾清一路跑到他身边,带起湿漉漉的山风,在段韶峰跟前堪堪停住。 “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般毛躁。”段韶峰一手帮他掸落衣袍粘上的土,一手提着食盒背在身后,千方百计地躲着谭雾清那双不安分想偷食的手。 雾清虽然已年过十五,但脸上稚气未脱,小圆脸一笑那点婴儿肥就会往上跑,在眼睛下面挤出两牙儿小卧蚕。 “你过来不就是给我送饭的么?不让吃是什么道理。” 韶峰拍下他的手,佯装严肃道:“得先让伯父启盒才是,越大越回去了。” 太阳缓缓地爬出来了,三个人坐在茶园边已经被晒干的大石头上用起午饭。谭雾清喜滋滋地挨着段韶峰,夹菜也不好好夹,非要七拐八拐地碰上段韶峰一下不可。 谭父看不惯他这小孩行径,轻轻咳嗽了几下,然而谭雾清丝毫不知道收敛。段韶峰只好往旁边挪了挪,雾清立马蔫了下来,像摇着尾讨好的狗儿被主人一脚踢开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韶峰啊,下月初六就要出征了吧。”谭父抬头问道,苍老的声音里包含着谭雾清不是很明白的情绪。 段韶峰皱眉点点头:“没错,我和雾清大哥一起,多少有个照应,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江北那边的战局据说不那么紧张了,或许我们到了就当个粮草兵。” 胡人两年三次北下,攻势一次比一次猛,洛阳早已失陷,官兵能不能守得住长江都是个问题了。 汀溪镇虽然是有名的温柔乡,如今也得挨家挨户征兵,谭家还好,有三个儿子,但段韶峰家三代单传,他是段家实实在在的命根子。 谭父叹了口气:“哎,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国无良将,要轮到我们这样好的少年郎去做那压路的灰土。” 气氛骤然低沉了起来,谭雾受不了唉声叹气的父亲,冲段韶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出来。 江南多丘陵,段韶峰哭笑不得地跟着谭雾清走到了茶园下一片低矮的树林里。谭雾清踮起脚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睁大了眼睛道:“为什么三天都没来看我。” 段韶峰抱着他转了一圈,在谭雾清的笑声里回道:“我这几天得跟大哥去城里置办些东西啊,身上天天粘着你这块年糕什么都做不了喽。” 谭雾清笑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欢喜地看着少年硬朗的轮廓,看着看着也生出一些忧虑来:“战场上有茶肆里说书先生说得那样可怕么?” 段韶峰刮了一下他的鼻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去啊,但我这么厉害,你不相信我能以一当十么?” 谭雾清转了转黑眼珠,想起他从小到大走街串巷的霸王相,不由得点了点头,觉得战场上那些浑身是毛的胡人根本不足为惧,比他峰哥厉害的人他还从未见过哩。 两家人比邻而居,谭雾清他娘生他的时候奶水不足,可以算是段韶峰他娘把他喂大的。他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在段韶峰后面跑,如今算起来也有十五个年头了。 汀溪镇无人不知谭雾清和段韶峰亲近,时常开玩笑逗谭雾清:“你总缠着人家韶峰,是不是以后想给人家当媳妇儿去啊?”每当这时候,谭雾清总会涨红了脸挥着小拳头去揍那个口无遮拦的人。 但年岁渐长,不知怎地,他不再敢理直气壮地去揍人家了,他发现自己心虚得很。 有一天他在集市上看到了一本新鲜的画册子,他才恍恍惚惚地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是可以像夫妻一样的。 谭雾清有贼心没贼胆,把一颗懵懂的春心藏在肚子里,平日里捂着严严实实的,恨不得再缠上几道封条。直到上个月,官府突然来镇上征兵。 大哥说出去打仗一去不知道要有多久,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谭雾清一下就急了,万一他出了这个小小的镇子,看到外面的世界以后不愿意再回来了怎么办,听说北方多佳人,万一他看上了哪个佳人…… 一个月前的谭雾清也不知从哪里借来了胆子,到段韶峰做农活的地上巴巴等他下工。 乡野的傍晚凉风习习,段韶峰赤着上半身扛着农具往回走,一眼看到了路旁昏昏欲睡的谭雾清。“雾清,在这蹲兔子呢?” 谭雾清差点跳起来,他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张口:“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在田边的人已经不多了,炊烟和灯火捎来了夜晚,一片虫鸣声中,谭雾清抬头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段韶峰,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清亮:“峰哥以为分桃断袖之事如何?” 段韶峰猝不及防,俊脸一红,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谭雾清在晚风中闻到了段韶峰身上的汗味,脸红得不像话,一时低着头不敢看他。两个十来岁的少年红着脸干站在田边,谁都不好意思看对方。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卖茶的和当兵的 作者:咸鱼岚 分卷阅读2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妇人叫孩子吃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良久,段韶峰断断续续地憋出来一句话:“断袖之事虽不齿于世,但我不觉得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要发乎情止乎礼,有何可为人指摘的。” 谭雾清听他此言,高兴地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他还不太会节制自己的喜悦,仰头细声细气地问道:“峰哥,我若是个断袖,你还与我来往么?” 段韶峰惊讶地看着谭雾清,喜悦和落寞交替出现在他那双有神的眼睛里。“你还这样小,你这是喜欢上谁了?”谭雾清心下焦急,不懂为什么对方还听不懂自己的暗示,真是头憨牛。 他破罐破摔,带着少年人不顾一切的率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峰哥,若是分桃与我,你又以为如何?” 他清清清楚楚地记得段韶峰脸上精彩的变化,他从来没有这样脸红过,窘迫得不知道要拿手里的锄头如何是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语无伦次地问:“你还小,你懂什么是喜欢么?” 谭雾清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关窍:“你其实不反感对不对,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呢?我已经束发了,不是小孩子了,东街的长裕十五岁都已经娶媳妇了。” 他至今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怎么跑到段韶峰怀里的,总之就是觉得自己像喝了酒一样,脑子被烧得浑浑噩噩,头在段韶峰坚实的两臂之间,他连气都不敢喘了。 “想什么呢?”段韶峰笑着弹了弹他的脑门谭雾清一下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揉了揉额前,假装恶声恶气地说:“你要是去北方招惹了什么美娇娘回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段韶峰从身后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声音低低的:“峰哥不找别人,峰哥只喜欢我们雾清一个。等到时候太平了,胡人滚回自己老家以后,我就带你去杭州城里,用我的军饷盘一个好地皮,给你开一个比现在大很多很多的茶庄如何?” 年少不识愁滋味,雾清根本不知道战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在段韶峰怀里一个劲儿的点头,认真地盘算着:“到时候我们就去抱一个娃娃,我要把我爹种的雾里青卖到北方去,卖到塞外去,让更多的人能喝到我们的茶。” 头顶段韶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行,到时候峰哥帮你跑路。” 出征那天,谭雾清追着军队一路跑出了镇外,大家都嘲段韶峰刚成婚的都不如他有福气,他只是淡淡地笑笑,眉间浮着浓重的愁虑,回过头不停地向雾清挥手。 少年终于力竭,军队渐渐消失在了天边,他知道段韶峰一定会回来的,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掉眼泪。喜欢上一个男人,难道自己也会越来越像个姑娘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坐地铁时的小脑洞,第一次写古耽,就当个小过渡啦,小短篇就当打牙祭吧,不写be,放心看! 长篇现耽正在存稿,先打滚求个作收了! 上一篇文,现言《和“渣男”破镜重圆后的日子》,感兴趣的可以瞄一眼,鞠躬~~ 第2章 升衔 段韶峰打开自己的包袱,一眼就看见了雾清塞给自己的茶叶。雾清灵动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临走时雾清小心翼翼地把茶叶递给自己,脸上一副“我很懂”的神态:“军队里什么都缺,吃的喝的都不如家里好,这点茶叶可以喝很久的,解腻又提神。而且也可以用它拉拢些人,你可得收好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雾青茶,把它掖在了胸口。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还不是想让他一看见茶就想起自己?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头一年段韶峰他们还是在杭州城外一带驻防,行军途中偶尔还能路过汀溪镇。 十六岁的雾清终于开始抽条了,原来因为个子矮,看起来总比同龄人显得幼稚了一些,现在个子长起来了,渐渐有些俊秀少年郎的□□了。 段韶峰不知道雾清的消息为何这样灵通,每次路过汀溪镇都能看到他。 “劳驾劳驾,我哥回来了!”雾清喜气洋洋地扒拉开人群往街边挤,军队路过本应清道,但这支大多是本地的子弟兵,老百姓拦都拦不住。 哭声、笑声、叫喊声不绝于耳,雾清踮着脚看着街头走过来的队伍,他几乎一眼就看见了段韶峰。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比原来黑了一点,整个人明显瘦了,脸上棱角也更加分明了。 雾清开始大声喊:“峰哥,峰哥!看这里!”段韶峰闻声向他看了过来,看见踮着脚冲他招手的雾清恨不得当即就跳下马抱一抱他。 雾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了人群最前面,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天真坦率:“峰哥你还好么!” 周围的乡亲们都笑了起来,不相熟的还说这是谁家的兄弟俩,感情这般好。夏日的风吹来了菱角的味道,傍晚的街上泛着湿暖的潮气。 段韶峰眼里住了两颗星子,看到雾清就灼灼地亮起来:“好得很,我家伢儿越长越俊了。” 雾清用力向外伸着手,手上是一个做工精致的袋子,示意段韶峰接过,里面装的是一点碎银子和一些好用的药丸。段韶峰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有些脸红地接过了那个袋子。 他利落地从行囊里翻出一个有些旧的线织帽子,持缰的手暂时脱开,双手把帽子戴到了雾清头上,还趁机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 雾清摸着头上的帽子呆呆地傻笑,只听耳边一声爽朗的笑声:“等峰哥过年回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伯父伯母。” 冬天的时候段韶峰和雾清大哥云林终于回家了,两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过年夜。 雾清这几天一直穿着件带毛领的袄子,走路把头昂得高高的,若有谁问:“这新衣裳真漂亮,什么时候添的啊?”雾清就会像一只尾巴翘上天的猫儿,骄傲又虚伪地说:“啊,我觉得还一般了,是我峰哥在杭州城里给我买的。” 雾清提着酒一路横着曲儿,正要推开门发现家里安静得有些奇怪,谭父为难地对段韶峰说:“我家雾清来年就快要十七岁了啊,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好,但你看这……这个年纪已经到了娶亲的时候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正要闯进去,就听见段韶峰说道:“伯父,我是真心悦慕雾清,我从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是像喜欢弟弟一样喜欢他。” “现在江北战事已经有了好转,至多过个三年,我就能回来了。如若到时候我真的出事了……” 雾清一下推开了门,身上带着外面的冷寒之气,额上却冒着汗:“呸呸呸,乌鸦嘴,峰哥不会出事,我也不会娶姑娘,爹,我只喜欢峰哥一个,反正家里还有大哥二哥呢,不愁香火。” “你这个小兔崽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卖茶的和当兵的 作者:咸鱼岚 分卷阅读3 子。”谭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年岁大了,偏头疼也越来越厉害,这几年不仅要为一家人在乱世中的出路发愁,还要为小儿子喜欢男人的事操心。 段韶峰没料到他一直在听墙角,皱起眉小声说道:“雾清你先出去。” 雾清觉得自己也是个男子汉了,不应该让段韶峰一个人面对:“我不出去,峰哥也只是比我大三岁而已,爹您别为难他,是我先勾引他……” 段韶峰赶紧站起来捂住他的嘴,他俩的脸一时离得极近,段韶峰看着他那双滴溜乱转的眼睛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什么勾引不勾引的,真是被那些话本子教坏了。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你可真是让我颜面扫地。”谭父没眼看他俩,推开门走了。 冷风从门缝渗进来,平日里雾清最是娇气怕冷,今日却没喊冷,只是把一双手伸进段韶峰的后脖颈子捂着,眼睛里映着段韶峰:“说好了要认真在一起,谁都不许说话不算话。” 段韶峰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雾清感觉自己瞬间被一团温暖的雾气包裹住了:“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去杭州城,踏踏实实地在一起。” 冬去春来,胡人熬过了冬天,休养生息一番又集结兵力大举南下。以为蛮夷不会这么快就卷土重来的中央官员被士气高涨的胡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三月,草长莺飞的好时节,敌军终于越过了长江,不久,扬州失守了。 江南的老百姓对战争一向没什么真切的认识,一条长江在他们眼里堪比弱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如今天堑一被攻破,恐惧一路从杭州蔓延到百里外的汀溪镇。谭父计划着一家人向更南的地方迁居,但是一想起还在军中的大儿子,又迟迟做不下决断。 两广的兵力还没有集结好,眼看着杭州就要顶不住了。然而半个多月过去了,敌军还在杭州城外徘徊。镇里回来一个去杭州城做买卖的人,那人说是一支粮草兵奇袭对方粮草后方,一时掐断了敌人后路。 雾清一下子就想到了段韶峰,他告诉自己他就是负责输运粮草的。担忧,喜悦,骄傲一起涌了上来,有更多机会建功立业的同时也意味着他离前线也越来越近了。 看着收拾家当的父亲,雾清更觉心中惕惕。“爹,我们去了南方,茶园怎么办?就不要了么?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而且,如过我们搬去了南方,大哥怎么办,峰哥怎么办,现在北边音书不通,我们一走,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谭父的背已经直不起来了,大儿子生死未卜,但是一家子人不南迁将会面临更大的变数,他沉默地继续收拾着东西。小儿子算是老来得子,他一向对无情多有骄纵,没想到养成这样天真无知的性子。 “爹,我留下看着茶园和庄子吧,我在这里等等他们,杭州有那么多兵,胡人一时半会过不来的。”“你少废话,这事没商量。” 谭雾清说服不了父亲,一个人跑上街头,青石板上睡着柔软的青苔,屋檐上凝着滴滴春泪,一切都和以前别无二致,为什么他就要舍弃自己的家乡和亲人爱人。 恍恍惚惚地,他听见村口传来了欢呼声,西街的小丫头林萝欢欢喜喜地递给他一个红豆糯米团子:“清清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峰哥带兵打了胜仗,他现在已经是队官了。” 雾清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眶发热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如今在哪里?” 林萝姑娘被他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用手指了指街口:“是做生意的李芸说的,你去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受到后面会成长起来的!信我=w= 这篇小文文十章内结束,咸鱼过几天就要开始好好学日语了,长文慢慢攒着~ 第3章 噩耗 雾清浑浑噩噩地走向街头,李芸像一个说书先生一般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雾清一下挤进人群最前面:“你说段韶峰怎么了?” 李芸两撇小胡子一翘,又得意洋洋地讲起了他的见闻:“哎呦清哥儿我就知道你得来,你小峰哥现在不做粮草兵喽,杭州守城的将军看上他了,把他调到自己手底下了。” 雾清听了却满心焦急:“那,那你见到他了么?”李芸摸摸胡子说道:“那怎么见得到呢,但杭州城里都在说他,他带着人烧了敌军的粮草为杭州驻军争取了三天时间呢。” 听着听着,雾清的心好像慢慢稳当了下来,他对段韶峰是一点迷信的,从小到大段韶峰一直走在他前面,投下的阴影可以把雾清整个人笼进去。听段韶峰在杭州城守着他就莫名地心安,觉得胡人的铁蹄无论如何也踏不到汀溪来。 他回去以后在谭父房前跪了一夜,他娘和二哥谁也劝不动,只好看父子俩僵持着。 跪到第二天中午,雾清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头往下坠的时候听见院外有人大声地吼着:“打胜仗了!打胜仗了!”雾清傻乎乎地咧嘴笑了,就算马上要以头抢地也值了。 谭父最后还是同意了雾清的请求,父母和二哥二嫂先去投奔在福州的亲戚,自己守着茶园,等着谭云林和段韶峰。 谭父临走的时候哽咽地捧着雾清的脸,泪水嵌进了脸上的沟壑:“以后没有爹娘在身边,什么事都要万分警醒。”谭母在旁边拉着他的手:“半个月就给我们写信,听见风声马上就走,自己的命最要紧。” 雾清一个劲地点头,眼眶像被热气熏过一样红,但就是使劲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送走了父母,雾清回到了原来的家,原来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了。 他每天除了在庄子里分拣茶叶,打包分类就是去街上和官府门口打听一些军队的消息。 战事胶着了两个月,五月份的时候,陆陆续续有杭州人路过汀溪镇,不管老少贫富,在逃难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狼狈。杭州城被攻下来了,两广的军队至今还未整饬好。 雾清从三月就没收到一张北方的家书,一听杭州城沦陷,手上的那点茶叶也拣不清楚了,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个水火不侵的金刚之身飞到杭州去。 雾清决定收拾东西去汀溪镇北边的一个大村落看一眼,就算是一点点消息也好。 临行头一天,谭云林回来了。雾清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薄暮时分,已经很久没有人扣 过的柴扉突然响了,打开仓库的门就看见黑得他都快不认识的谭云林愣愣地杵在门外,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 “大哥!大哥!”谭雾清高兴地一下子扑倒他的身上,还像小时候那样围着他欢欢喜喜地转了一圈。“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我峰哥呢?你们打胜仗了么?” 谭云林赶紧把他搡进了仓库里,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卖茶的和当兵的 作者:咸鱼岚 分卷阅读4 砰地把门关上了。“嘘。”谭云林示意他不要声张。雾清睁大好奇地看着他。听见周围没有人声,谭云林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松开雾清颓然地滑坐在地上。 “大哥没用,当了逃兵。”雾清心头一紧,有些茫然地说:“当逃兵是要掉脑袋的……” 谭云林疯了一样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个七尺男儿此时像个幼童一样哭得一塌糊涂:“太惨了,江北现在太惨了,我们路过的那些村子,已经都不算是人间了。” 雾清心疼地蹲下来抱住他:“没事,大哥不怕,我们去南方,爸妈都已经去那边住下来了,现在这么乱我们小心一点,没人会知道你是逃兵的。等峰哥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南下。” 正在默默流泪的云林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雾清,他的眼神让雾清莫名地感到恐惧。“雾清。”云林刚开口,雾清就似有所查地后退了一部,轻声道:“你先等等,哥我给你沏杯茶喝。” 他慌乱地跑过去找茶叶,云林的声音在他背后格外冷静地响起:“韶峰不在了雾清,他在守杭州的时候战死了。” 茶壶直直地掉到了地上,雾清两步跨到云林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脖子上的青筋勾勒出他的愤怒:“你胡说!峰哥已经当上队官了,将军还很赏识他。” 云林倏地落下泪来:“那一仗太惨了,我们根本等不到援兵,城里的百姓早都乱成了一片,根本就守不住了。后来我在城下清理尸体的时候找到的他,脸都已经认不出来了,但是我翻到了他掖在怀里的雾里青和遗书……” 谭云林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出那个带着道道血痕的包裹,雾清抓了两次都没有抓住,眼前浮现着光怪陆离的画面,眼前突然变暗模糊了起来:“是天阴了么?” 雾清梦到了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话刚刚说利落,走路走得也晚,巷子里的小男孩们活蹦乱跳上房揭瓦的时候,他只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门口,是个挺不合群的小孩。 只有段韶峰肯带他玩,他一点也不嫌弃自己软绵绵的说话腔调和迈不开步子的小短腿。“你也是喝我娘奶水长大的,就算是我兄弟了,以后峰哥带你玩。” 从此以后,段韶峰屁股后面就多了个小跟屁虫。巷子里的孩子存心耍他,教他如何向段韶峰表达感谢。于是,雾清就傻乎乎地让他们在自己后背写上“我是段大哥的小跟屁虫”几个字。 那时段韶峰已经七八岁了,看雾清献宝一样地向他展示自己的后背,怒不可遏地从家里拿了根打狗用的棍子,从东街到西街,所有欺负过雾清的小孩都被吓唬得屁滚尿流。 再之后呢?两个人渐渐长大了,十二三岁的时候,段韶峰明显跟他疏远了,再也不主动找他玩了。自己死皮赖脸地去缠着他,他总是避免和自己发生任何肢体接触,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 又过了两三年,好像是自己终于憋不住了,不明白段韶峰对自己的疏远,也按耐不住心底陌生的情愫,在那个被聒噪虫鸣挤满的夜里没羞没臊地说了一通昏话。 再之后两个人就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会在没有别人的地方羞涩而兴奋地交换亲吻,听对方反复咀嚼自己的名字。段韶峰的肩膀比他宽很多,总能把自己全须全尾地搂进怀里。 自己就像只采蜜的蜂儿,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如履薄冰又无比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每当这时候,段韶峰就会嘲笑他:“我家伢儿怎么跟只小狗似的啊。” 雾清倏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是朦朦胧胧的一片,他大哥面色苍白地坐在床边,仿佛是个一戳就破的纸人。“雾清可你醒了,眼睛只是暂时的,慢慢调理就还可以在看清楚,你现在最重要地是要冷静下来。” 一阵凉风吹得雾清打了个寒颤,明明在六月,他却冷得像一个高烧病人。他看了看模模糊糊的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反正这世上也无甚好看的颜色了。 云林以为他是接受不了眼睛看不清的打击,赶忙解释道:“我们明天就往福州走,去找爸妈,到那边我们安顿下来,找个大夫好好调理,不会落下毛病的。” 雾清淡淡地把头转向里侧,默默地数着枕巾上的垂穗:“你去找他们吧,我……我不会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雾清不哭,你峰哥的主角光环会救他的! 第4章 改行 “小清啊,眼睛怎么回事啊。”段韶峰一家还留在汀溪镇,段母一听说雾清病了,拿着刚煲好的汤过来看他。雾清的嗓子一时还说不出话来,模模糊糊听见段母的声音,腾地坐起来去握她的手。 “哎呦我的小清怎么瘦成这样了,让你跟着你爹娘一起去福州你不去,把自己累成这样。”雾清愣愣地点头应道:“不累,有什么累的。”段母心疼地拍了拍他:“去福州吧,我和你段伯父在这等我家峰子。” 雾清猛地别过头去咳嗽了起来,段母帮他不停地顺着气。“慢着点慢着点。”江南女人的发音软糯又轻柔,雾清从小就和她亲,现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段母走了以后,谭云林从里屋走出来,眼睛下面有青黑的凹陷,说话时几乎带着乞求的语气:“雾清,求你了,和哥哥一起去南方吧,逝者已矣,你留在这里也……” 雾清本来对着墙侧卧着,此时慢慢的坐起来,眼睛上还蒙着布:“我不去南方,我要留在这里。”云林终于忍不住了,他不解地大声质问道:“你这不是诚心让爹娘担心么?你就算在这里等成一块望夫石,韶峰也回不来了,你已经不是十五岁的小孩了,清醒一点好么?” 雾清无力地闭上了眼,没有亲人爱人血渐战场,他永远不会明白战争的意义。他躺在床上看着空空荡荡模糊不清的屋子,僵硬地开口道“好吧,去福州。” 战火堪堪烧到了汀溪镇口,雾清到福州以后两广的军队终于北上了,他为段家老两口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 雾清没有继续跟着他爹做茶叶买卖,而是拜了城里最有名的铸剑师为徒。全家人除了谭云林没有人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每日的奔波削去了雾清脸上笑盈盈的轮廓,烟尘与烈火将他雕刻出成年男子的棱角。 战事打打停停,所有人的心都随着每一个消息起起伏伏,但是雾清却像一个平稳的内湖,多大的风都掀不起什么浪来。 他来福州三年,终于习惯了这里的炎热,二十岁时,他开了间自己的铺子,专门卖自己打的剑。 征兵还在继续,大家听说老铁匠的小弟子出师了,走过路过地都好奇地进去看一圈。渐渐地,城里的人都知道小铁匠打的剑虽然说不上削铁如泥,但也是剑光如霜,吹毛断发。 雾清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卖茶的和当兵的 作者:咸鱼岚 分卷阅读5 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很多年轻的少年入伍前会来他铺子里买一把剑带上,不仅因为剑好,还因为这小掌柜格外的有人情味。 “买把剑。”来人是个挺拔的年轻人,身上带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劲儿。雾清微微笑了一下,却并不抬头看他:“您挑吧,价格好说。我有眼疾,还请您见谅。” 对方表示理解,他抬手挑了把剑,推到雾清跟前:“就这把了。”雾清接过钱,低头笑道:“但愿他能帮上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对面的年轻人一愣,面上浮上一丝红晕:“嗯,谢谢。”说完拿起剑快步离开了。 雾清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向门外望了望,只看到了来往的行人,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关了铺子以后,他背着个小包袱一路低着头赶路。 福州和汀溪镇非常不一样,以前在汀溪镇,路上全都是熟人,有个什么事第二天就能传遍镇子。但是福州却完全不同,没有人会关心你是谁,更遑论你身上发生过什么。 雾清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不会有人指指点点地在背后一脸惋惜地说:“他喜欢男人,那汉子死在杭州战事里了,真是可怜。”段韶峰在他心里住在一个需要珍之重之的地方,雾清不想让他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哥和二哥已经成家分出去住了,雾清现在只和谭父谭母住在一起。谭母端了一碗面在桌子上,雾气把谭雾清的脸蒸得微微发红。谭母盯着他手上的薄茧叹了口气。 “雾清啊,韶峰已经出去那么多年了,你是不是,”雾清抬眼定定地看着她,“是不是也该放下他了。”雾清又低下头,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没什么放不下的。” 气氛一时又降到了冰点,谭母欲言又止,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突然有一种错觉,觉得她的小儿子好像已经死了。 来年开春的时候战局终于有了逆转,军队一路推进到了扬州,夺回了已经失守的扬州,把后继有些乏力的胡人再次逼到了江边。 这次谭家父母终于拦不住雾清了,他执意要回汀溪镇,执拗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三个月后,雾清在汀溪的铺子开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或者下下章完结了 第5章 重逢 汀溪镇还是那个老样子,只不过熟人少了许多。家里的茶庄还是原来的模样,雾清甚至觉得小厨房窗台上落灰的形状都和以前别无二致。段家父母身体都还算硬朗,只是几年不见,双鬓染上了更多银霜。 茶庄挂的纸灯笼被梅雨涂上了浅浅的霉绿,雾清把他换了下来,重新挂上了剑铺的灯笼。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上街置办东西,青石板被春雨上了层釉,雾清低着头,从青石板上看到面带微笑的自己,恍然发觉,只是回到这里就已经让他这样欣喜。 “哎哎哎,听说了么?胡人这次算是完了?”“怎么说呢?”雾清抬眸向说话声望去,还是李芸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着新奇见闻,“胡人那群俘虏有一个带头反了,勾结官府的军队直接杀了他们的头头。” 雾清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当年他肯定第一个冲着上去打听。如今却没有任何上前的冲动了。一切好像和以前并没有不同,只是段韶峰不在了而已。 但这里却到处都是段韶峰的影子。西街点心铺的主人已经换了,当年还是杨老头当家,对他们两个格外照顾。 雾清小时候嘴馋得不知收敛,仗着自己长得可爱,总是笑眯眯地露出两颗小虎牙,竖起一根手指眨着眼睛对掌柜说:“杨爷爷,可不可以多给我一块,就一小块。” 每当这时候段韶峰就嫌他丢人,拍下他竖起的小指头,眉毛一立,不到十岁的小人非要做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你这小无赖,怎么这样不知道害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多买上一斤给他吃。 雾清天真地问过他:“为什么不可以问杨爷爷多要吃的,但可以从你这里吃很多啊?是不是因为峰哥更喜欢我啊。” 段韶峰那时也就十岁不到,笑嘻嘻地搂过他:“咱俩是兄弟,人家是外人,你怎么好意思占别人便宜。” 年幼的雾清十分赞同他这个分法:“那你的便宜我就可以随便占了?”段韶峰豪气地一拍胸脯,眼里带着点对弟弟的宠溺:“随便占。” 木匠巷的拐角有一颗高高的桂花树,每年秋天段韶峰都会带着他去摘些桂花酿酒。 雾清十四岁的时候骑在段韶峰肩膀上手里拿着杆子和篓子,嘻嘻哈哈地去够,结果一个不小心差点从他肩膀上摔下来。当时段韶峰又气又怕,皱着眉紧张地查看他身上有没有淤青。 雾清笑呵呵地撩起自己的衣服告诉他自己一点事也没有,却不知为何段韶峰盯着他露出的小腿微微红了脸,悄悄地把头别到了一边去。 雾清笑着摇了摇头,那些浮现在他眼前的画面骤然消散,雨静静地下着,街上行人越来越少了,雾清站在故乡熟悉的街头却觉得自己像个异乡人。 一个月后,汀溪镇那些老熟人都知道老谭家的小儿子不卖茶改卖剑了,这事一时成了旧汀溪人之间最大的奇事。 他们有意无意地跑到店门口凑凑热闹,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来那个细细嫩嫩的少年郎能与剑有什么关系。 “一路顺风,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当年的小姑娘林萝现在已及金钗之年,她不明白雾清哥哥为什么不抬头看客人,只是低头淡淡地笑。林萝还从那抹笑里看出了一点莫名的缱绻意味。 林萝心里一慌,雾清不是最喜欢韶峰哥哥的么?但很快她就想起来了,她娘跟她说韶峰哥可能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她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不知该为谁感到可惜。 但很快她就发现雾清哥好像也并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他对所有客人都会那样浅浅淡淡地笑,都会对他们说上一句“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一天下午雾清的铺子生意比较清闲,林萝忍不住进门问他:“雾清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啊?”雾清闻言怔愣了片刻,随即有些好笑地说:“没有啊,我只喜欢韶峰哥,喜欢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 很快胡人因为首领的死陷入了内斗,中原集结好的所有兵力一起反扑直直把胡人赶到了草原的最西边。长江再次成为了一条内河,中原被战火笼罩了近十年,终于重见天日。 消息传到汀溪镇的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在欢呼和庆祝。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需要买剑了吧,雾清坐在小铺子的门前的小马扎上,呆呆地看着梅雨季过后格外清爽的蓝天。 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好像所有人都获得了新生。只有战地里的枯骨在鞭炮声中慢慢腐烂。 雾清自嘲地笑了笑,当年他只知道给段韶峰的行囊里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卖茶的和当兵的 作者:咸鱼岚 分卷阅读6 塞些茶叶,以为打仗只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过家家。如果,当初他能给段韶峰打上一把利剑,会不会段韶峰就不会死呢? 雾清笑着摇了摇头,关上了店门。他准备去杭州看看,段韶峰战死在杭州,他准备去寻寻他的尸骨,就算是寻不到,也想去祭拜一下。 剑铺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但还有几把剑没拿回去。雾清站在柜台后面低头拭剑,突然听到门被推开了,他继续手上的活,垂眸说道:“打烊了,以后也不开了,客官请回吧。” 那人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道:“我并非是来买剑的。”雾清猛地抬起头。 段韶峰和以前变了太多,以前他只是个有些力气与豪气的傻大个,身上总是带着干爽的草垛香,是个憨厚又爽朗的少年郎。 如今站在雾清面前的男人高大而冷肃,脸上的线条绷得极紧,不怒自威。雾清怔忡地向后退了一步,脑袋磕到了后面的柜子上。 段韶峰在雾清抬磕到头的一瞬间突然笑了,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脸上带着一股乡下男人特有的害羞,和刚才判若两人。 雾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上做工精良的衣服,抬起手就要往自己胳膊上拧。段韶峰赶紧上前攥住他那只要对自己施虐的手,皱着眉道:“这是干什么。” 雾清一双眼睛蓦地红了,他拼命地想把手抽出来,段韶峰却攥得更紧了。“雾清,峰哥回来了,对不起。” 一直紧绷的理智瞬间崩溃,雾清觉得一切都荒谬极了,如果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话,为什么段韶峰活着却无半点音信。如果不是真的,他又是在做梦么? “四年前我在杭州被胡人俘虏了,战前我和几个要好的兄弟交换了信物和遗书,怕自己有什么不测,遗书还能寄回所爱身边。不曾想拿着我遗书的弟兄在守城一役里战死了。” 雾清愣愣地看着他,发现段韶峰头上已经有了几根白发。段韶峰忐忑又心疼地捧起了雾清的脸:“伢儿不哭,峰哥这不是回来了么?”雾清赶紧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来自己真的不争气地流起了眼泪。 雾清推开他,勉强屏住哭腔:“你现在是大官了么?”段韶峰扑哧一声笑了:“只是个将军罢了,而且,我也准备卸甲了。”“那你这些年娶妻了么?” 段韶峰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摊手笑道:“媳妇的事不着急,现在不是正在讨嘛。”雾清的脸又红了,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段韶峰上前一步带着点试探,轻轻地把雾清搂在了怀里:“身在敌营但心一直在你这里。这些年一封书信也寄不出去,实在是对不住你。但是能不能再给峰哥一个机会,让我后半辈子好好陪着你。” 雾清抬头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觉得自己的眼疾好像又要复发了:“谁信你的鬼话。” 江南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冲散了凝滞多年的血腥气。谭氏茶庄重新开张了,木匠巷拐角的桂树开了层层缀缀的花。江山已复,明月千里,又是中秋好时节。 分卷阅读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