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 分卷阅读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 《烟花易冷》作者:植树 文案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摘自*方文山《烟花易冷》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虐恋情深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天赐、沈启俊 ┃ 配角:冯英翘、沈玉池 第1章 这一转身,就是十年。好似人这一生,有好多个十年。 ———— 南方的冬天,再刺骨的寒气里也透着一抹潮湿。冰冷的湿气无孔不入,浸入衣服就成了刮骨钢刀,夹在风里就成了割脸的冰刃。陆天赐穿的倒是不薄,一件灰布的袄子完整无缺,就是显得有些小。十五、六岁的男孩,一天一个样的快速生长。明明去年过年沈老爷才赏的新衣裳,过了个年就短了一截。袖子堪堪到手腕,手背上尽是大片皴裂。他抱着沈家少爷沈启俊的琴谱跟着老力的人力车一步不落的小跑。就奇怪那路两边的树上的树叶子早就落了干净,风怎么还这么大。所幸跑起来混身热哄哄的,不冷。只是手背的皴裂幽幽的疼,脸上硬绑绑的冻疮也痒的难受。 坐在人力车上的沈启俊挑开车帘伸出头看了他一眼:“停。” 老力减速刹车,停得很利索。 “天赐哥,你也坐上来吧。”被皮帽、围巾、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沈启俊掀开车帘,探出头,往车子靠窗的这边挪了挪,空出半边。 陆天赐漠然的看了一眼:“不用。” “上来吧。”沈启俊又说:“这么跑怪累的,风又大,冷!” 沈启俊说“冷”的时候,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就算是武装的再好,他也依旧觉得身体像块冰。脸冻的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 “不用!”陆天赐固执的拒绝,抱着琴谱往一个人往前走。 老力啐了口唾沫:“不识好歹,少爷叫你坐车,你还不肯坐。” 陆天赐懒得理他。 沈启俊从黄包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快要冻僵的腿对老力说:“你先回去吧,我跟天赐哥一起走回去。” “这个……,今天小年。夫人说了,让你弹完琴就立即回家的。” 老力的话没说完,沈启俊已经撵上陆天赐,跟在他身边小跑。 老力看着前边走着的那固执的少爷和那固执的家生子并排走在一起,摇摇头,拉着车一个人回去。 沈启俊用手套捂着冰冷的脸:“天赐哥,长西街那边新开了家西点铺子,去看看好么?” “不去。”陆天赐对于沈启俊大部分时间都在拒绝。除了某些他拒绝不了的,比方说,伺候少爷的衣食住行。 “去看看吧,我请你吃蛋糕。”沈启俊拉着陆天赐的手,一不留神摁到他手背的皴裂。陆天赐疼得咝了一声,沈启俊立即松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天赐皱皱眉,一步也不停的往景秀街的沈府去。沈启俊也只好默默的跟在陆天赐的后边。 才五点,天色就已经灰蒙蒙的,沈府的宅门静立在沉沉暮霭中,门上已经贴起新春对联。两人一起跨过门槛,看门的老毕睨了陆天赐一眼瘪起嘴。看他这脸色,陆天赐就知道没啥好事。陪着沈启俊跟老太太,老爷、夫人请完了安,他穿过迤逦的长廊走到后院厨房。小年也是年,几个妈子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陆天赐一眼看到母亲桂月脸上肿了一大块,额头上的纱布透着血渍。 “天赐回来了。”吴妈看到他,笑眯眯的招呼了一声。不等桂月转过头,陆天赐转到柴房看到躺在草垛子上眯觉的陆九。一闻就知道他又灌多了黄汤。陆天赐揪着他的衣领:“你又打我娘?” 陆九睁开惺忪醉眼,嘿嘿一笑:“打了又怎么样?你想打回来?” 陆天赐捏着手里的拳头,使劲的咬着槽牙,把陆九扔回到草垛子上。陆九眯着眼睛,得意的笑了两声骂了句“没种”,又睡过去。陆天赐忿忿然离开柴房,看到桂月站在柴房门口,拿着手里的抹布不停的擦手。见他出来,脸上陪着笑,塞给他一块点心:“没什么大事,他,只是失手……” 每隔上十天半月就失手一次,桂月好像早就习惯,临近年关也不见消停。陆天赐没说话,将那块点心塞回去,穿过长廊走到后院深处的一个枯井边上,朝里看了一眼,跳下去。枯井据说当年死过人,所以后来夯了土。府上那些老人还传得神神秘秘的说这边到了七月份,经常能撞见鬼。府上的下人都不爱往这边来,这便成全了陆天赐在这个从上到下都让人讨厌的府里能有块清静地。 天黑的很快,六点一过,枯井底下就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远处笑语嫣然的,有鞭炮的声音夹在里头。过年的气氛飘过墙来,被井口隔断。陆天赐抱着腿坐在枯井底下,眯着眼回想父母之间的事。从记事起,父亲没给过母亲好脸色。灌过黄汤后不是打就是骂。母亲偏还能忍,从来不多说话。听说,母亲曾经是府上的大丫头,因为犯了错才被降为厨娘,配给父亲。要么说,连陆天赐自己都觉得父亲那样的人没一点配得上母亲。身形干瘦,一条腿还是瘸的。但是沈家老太太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下人,大约从来就不是人…… 枯井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陆天赐惊了惊。借着井口个微光,他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儿站在上边。 “天赐哥,你在里头吗?”沈启俊朝底下张望着,低声喊。 又是沈启俊。陆天赐皱着脸,不知道这少爷为什么老爱黏着自己,连自己的秘密地盘都能让他找到。陆天赐一声不吭,想着沈启俊没听到回应就该走了。哪知这少爷攀着井椽跳了下来,砸到陆天赐身上。陆天赐被踩到脚,“咝”了一声。沈启俊一紧张,整个人扑到他怀里。 “起开。”陆天赐怒气冲冲的把他掀翻到一边。 “对不起啊,天赐哥。”沈启俊赶忙道歉。陆天赐不吭声,反正在枯井底下看不清楚,他尽可以对这位少爷摆出他最臭的脸色。 “过小年呢,你怎么还待在这里,一会儿就得吃小年饭了。” 陆天赐打了个很响的哈欠。 “我妈买了蛋糕,我给你带了一块。”对于陆天赐的不屑,沈启俊一点都没有体察。他自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塞给陆天赐。 “拿走。”陆天赐没好声气。沈启俊按住陆天赐的手,不想他拒绝。他没带手套,手指纤细的很。手上的皮肤滑滑的,跟绸子似的。陆天赐像被电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 到,浑身微微一麻。 “我特意带给你的。”沈启俊有点失望的说:“我还没吃呢,不是剩下来的。” 陆天赐还是不大想领情。 远远的听到有人喊少爷,沈启俊把蛋糕放在他手边站起身:“我回去了。” 陆天赐翻了翻眼皮,无动于衷。沈少爷攀着井椽往上爬。跳下来的时候觉得不高,站在井底往上爬却不那么容易。试了好几下,累得气喘吁吁,还是上不去。他回头看坐在地上的陆天赐,想开口求他,想到刚才陆天赐在生气,便只好自己努力。 陆天赐看他笨拙的样子,无可奈何的起来,抱起他的腿。两条腿细的跟女人似的,体重也轻。陆天赐不屑的“嘁”了一声把他送到井外。 “谢谢你,天赐哥。一会儿就要吃饭了,你别待太久。”沈少爷回头看着黑漆漆的井底,“蛋糕别忘了,很好吃。” 听到脚步轻快的远去,陆天赐又重重的坐下来。垂下手摸到手边的纸包,诱人的香甜味道从纸包里散发出来。他捡起来闻了闻。洋鬼子的玩意儿,软绵绵的,掐了一点塞到嘴里,立即像化了一样,味道着实不错。胃里的反应跟着就起来,叽叽咕咕的叫个不停。陆天赐叹了口气,抓着那块蛋糕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个干净。 头顶“轰”的一声,天空亮起来,将这黑漆漆的枯井也映亮了一点。陆天赐抬起头,不知道是谁在放烟花,绽了一天炫丽。 第2章 大年初一早早的让鞭炮给吵醒,刚吃了早饭,下人们都排着队去客厅拜年。 “见到老太太要说吉利话,祝老太太长寿。祝老爷、夫人新年发财……”桂月站在客厅外头给天赐整了整深蓝色新棉布袄子的衣领,瞧了瞧他的脸,果然是大人了,五官挺俊的,就是老皱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要记得笑。”桂月又说。 陆天赐还是那副样子。这种套路他打娘胎一出来就知道,桂月还是每年叮嘱。大概她不清楚他心里有多讨厌这些陈词滥调,这些套路。尤其是还要下跪磕头,他跪的人里还有沈启俊。 “到我们了。”看到排在前边的老毕两夫妻眉开眼笑的出来,陆九拽住陆天赐一瘸一拐的往客厅里走。客厅的上方坐着沈家老太太和沈老爷。沈夫人,沈家舅老爷朱兆新和沈启俊坐在两边。沈启俊穿着浅灰色呢子大衣,衣领上还有一圈毛。脚上穿着也是翻毛的皮棉靴,时髦的很。他看到陆天赐进来立即笑盈盈的叫:“天赐哥。” 陆天赐没理他,一路蹙着眉被陆九拖着走到客厅正中。陆九和桂月都跪下去,陆天赐不想跪,被陆九照着腿窝打了一拳。 “祝老太太福泰安康,祝老爷和夫人吉祥如意。祝舅老爷和少爷……”陆九把堂上坐的人一个个的问侯了个遍。陆天赐始终用力的抿着嘴。 “哎。”舅老爷朱兆新玩着手里的鼻烟壶,吸吸鼻子,戏谑的看着陆天赐,“陆九,你的儿子长得不大像你。” 陆九陪着一脸笑:“像他娘。” 朱兆新又瞟了桂月一眼。桂月跟陆九放在一起任是谁都想不出来这是两口子。陆九又老又丑,一身贪鄙气。桂月安安静静的,虽然儿子都十六了,又当了多年厨娘,却还是有种跟一般下人不同的感觉在里头。朱兆新咳了一声:“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坐在一侧的沈太太睨了桂月一眼,冷冷的笑了一声。 陆九嘿嘿笑着,不以为意。沈玉池从手边的茶几上拿起三个红包清浅的笑道:“去年辛苦了。” “应该的。”陆九笑盈盈的起身上前去收红包。沈玉池单把中间一个挑出来递给陆天赐:“这个给天赐,你也是大小伙子了,启俊,你要帮我多照顾他。” 陆天赐没接。桂月掐了他一把,他也不动。陆九笑呵呵的伸手:“白长了年纪,不懂规矩。谢谢老爷……” 沈玉池松了手,陆九和桂月谢了礼又拽着退出去。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水烟低低的骂了声:“下贱坯。” 陆天赐顿了顿,还没回头便感觉得到堂上的老太太那双阴冷的眼在他背上转动。他吸了口气跟着陆九和桂月回房。陆九乐颠颠的拆开红包。两个大人的红包里都是一个银元,最后沈玉池给陆天赐的那个装的是两个。 陆九抓着银元吹了口气,搁到耳朵边听着响,阴阴的笑道:“老爷待你不薄。” 陆天赐伸手:“我跟我娘的给我。” 陆九脸色一变,晃晃手里的银洋装面口袋:“想要,再去找老爷拿。他会给你的,搞不好要多少给多少。” “还没灌黄汤呢,就满口疯言疯语。”桂月骂了一声,想把陆天赐推进房里。陆天赐站着不动。陆九哼了一声,双手插着口袋里捏着钱准备出去打酒喝。陆天赐挡着他的跑。陆九用力推他,却推不动。他“咝”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陆天赐,比他高出一个头,肩膀也很宽,是个标准的壮小伙子。眉眼之间的神态,盛气凌人。陆九突然怒了,拿起放在桌上的鸡毛掸子对着陆天赐抽了一掸子:“你算老几,你敢管老子。” “他爹……”桂月赶紧拦着陆九。陆九看着挨了鸡毛掸子也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陆天赐更加来气。打他是打不过,他皮粗肉糙也不怕打。陆九回手一掸子打在桂月脸上。桂月哟了一声,白皙的脸上立即起了一道红印。她赶忙抱着头,缩在靠床的墙角。陆九上手了两下,再来第三下,掸子被陆天赐一把夺了去,折成两段重重的扔在地上。 “你……”陆九气急败坏。 “你再动手打我娘试试。”陆天赐揪着他的衣领,从他手里拿过银元,拿过其中一个给他冷冷道:“要灌黄汤行,灌完了不许打人。” 桂月怔怔的看着陆天赐。 陆九拿了银元悻悻然出门了。陆天赐把手里的三块钱交给桂月。 桂月捂着带伤的半边脸看着陆天赐,果然是大人了。她无神的笑了笑,摇摇头:“你装着吧。我拿着末了也是让他搜去买酒喝了。” ****** 年初二,沈启俊跟着沈夫人回娘家拜年,陆天赐正而八经的闲下来。府里边下人们也忙活着走自家亲戚,偌大的沈府少了一半人显得有点空荡。桂月依旧很忙,在厨房里一转就是一整天。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陆九哼着京戏喝着桂月拿回来的残酒,有滋有味的嚼着花生米。一时兴起,他回头看着正在看《小五义》的陆天赐冲:“要不陪你老子喝一杯?剑南春,贡酒!”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 陆天赐不屑的看着他,走到他跟前提起酒壶,把那酒倒进花坛。 “兔崽子!”陆九暴跳,左右想找棍子打人。陆天赐递了个棍儿过来,陆九抬头看着他一脸轻蔑的样子,僵持了片刻,扔下棍子冷笑了笑,“呸!下贱坯。” “大过年的何必骂自己。”陆天赐扔下酒壶高走出屋子。人再少,这里也还是沈府,三进的大宅院,层层叠叠。走到哪儿都让人不自在。陆天赐下意识走到后院深处的枯井边跳了下去。坐在井底,就觉得浑身舒坦,好像这里不是沈府一样。 “发财,发财……” 陆天赐被枯井外的人声吵醒时,天色又晚了。他打了个哈欠听到声音像是老毕老婆和她那已经出嫁的女儿来找她那只宝贝花猫。陆天赐叹了口气,在枯井底下一动不动不想被发现。 “妈,回去吧,挺碜人的。”老毕的女儿看着这荒烟蔓草覆盖的院子说。 “什么碜不碜的,大过年的没句好话。” “听说这里死过人。” “阿呸,童方无忌。”老毕老婆啐了女儿一脸唾沫:“那都是骗人的。” “怎么会。我小时候不是听说有个丫环跳井死了么?”老毕女儿揪着她娘的袖子说。 “编的。”老毕老婆嘿嘿一笑:“从前有没有我就不知道,反正这井可不是死了人才填的。” “那是……” 老毕老婆压低了嗓门,朝着枯井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跟她女儿嘀嘀咕咕。 “不会吧,桂月姨,跟老爷?”老毕女儿吃了一惊。 “小声点儿。”老毕老婆瞪了女儿一眼:“府里敢嚼舌的全让老太太撵了。” 老毕女儿细细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桂月姨那就是个美人,配给陆九叔真是……” “哎,她就是贪心,要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别攀上老爷那枝儿,老太太何必一怒之下把她许给陆九……” 陆天赐坐在井底怔怔然,突然气血上涌,从枯井爬上来想抓着老毕老婆问个究竟。老毕老婆和女儿已经离开,他沿着路去找也没见着。正想冲到门房去找老毕算帐,路过中院见到沈玉池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散步。 “老爷。”桂月像是偶然遇见,打量了一下周围小心翼翼的唤了声。沈玉池回头看她,默不作声。陆天赐猫在一旁假山后边。就这么看,两个人都正正经经,哪像那些长舌妇说的那么不堪。 “脸。”沈玉池指桂月脸上昨天得的伤。陆九向来手重,虽然冷敷又涂了药膏,脸还是肿起一块。 “走路时没留心撞的……”桂月尴尬的笑。 沈玉池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委屈你了……” 桂月摇头,眼睛里蓄起了眼泪。沈玉池皱着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握起桂月的手塞了张纸条。桂月一惊,迅速将纸条捅进口袋。沈玉池转身若无其事的走了,桂月呆呆站着,看到他消失才恍然回过神往厨房那头去。陆天赐站在假山后边,心里像是翻了五味瓶,一时之间难以言喻。 “天赐哥。”沈启俊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拍了陆天赐一下。 陆天赐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沈启俊那笑盈盈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他恶狠狠的吼了一声:“滚!” 沈启俊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天赐哥,你怎么了?” 陆天赐推开他,咬紧槽牙回房去。 第3章 桂月弄了些桂花油把头发梳了又梳,然后仔细的在脑挽了个髻。没有胭脂水粉,也没有披红戴绿。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还白皙细嫩,经年劳累都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对着镜子,自己仔细的看了几遍,满意的起身整了整衣裳。 “去进香?”陆天赐看着她摆在桌子上的香纸蜡烛漫不经心的问。 “是。” “我陪你一起去。”陆天赐拿起香纸蜡烛装进小提篮。桂月吃惊的看他,神色蓦然有些慌,“你不是要伺候少爷么?进香这种事,你一向都讨厌,我不勉强你。” “不勉强,少爷跟太太去礼拜堂,下午才回来。”陆天赐替桂月拿着东西,先她一步出门。 桂月拽着手帕塞到衣襟上扎好,陪着笑脸:“你真要跟我一起去啊。” “嗯。” 桂月无可奈何,跟在他后边从沈宅的偏门出去。年初一、初二的天还挺晴朗,到了初三大家都走亲戚的时节,偏是个大阴天,天边的那块黑云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下来。 “会下雨吧。”都快走到县城的城门口了,桂月皱了皱眉。 “嗯,可能。”陆天赐看了一眼天气。 “回去拿把伞,别弄到大过年的我们娘儿俩全成了落汤鸡。”桂月拿过陆天赐手里的小提篮。 陆天赐迟疑了一下转身去拿伞。等他拿再转头来的时候,桂月已经不在那儿了。他眉心一拧,抱着伞往城郊江边的龙王庙飞奔。龙王庙一向香火鼎盛,正值新年,香客更是络绎不绝。陆天赐把庙的内外三层都找了一遍也没看到桂月,只好捏着拳头,青着脸,坐在龙王庙门前。 黑云一直压在天边,随时都像要下雨,却总也不下。过了中午,香客都陆续散了,也没见有桂月出来,陆天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抱着黄油纸伞慢吞吞的往家走。 路边那些玩炮仗的小孩把一个炮仗扔到他身上炸得他回过神的时候,看到他已经在城内的西街了,再拐个弯就到沈府。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在怀里炸掉的炮仗把才穿了三天的新棉袄胸口那位置烧了个窟窿,露出雪白的棉花。陆天赐冲扔炮仗的小孩瞪起眼珠子,几个小孩吓得跟受惊的鸟儿似的散了去。 “狗日的。”陆天赐咒骂了一声,绕回到沈府偏门。原计划先避人耳目的去看看桂月有没有回来,才到门口就见到偏门看门的何方斜了他一眼,露出看好戏的脸色。 陆天赐漠然的走到厨房。厨房这边静的出奇,那些老妈子们都不见了。转身回房,陆九依旧坐在房里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看到他进来,呵呵一笑:“怎么没跟你娘一起回来?” “是一起的,她忙去了。”陆天赐若无其事的说。 陆九“呵”的笑起来,声音像是从破了洞的肺里使劲的挤出来的。陆天赐提起茶壶,倒了杯茶。冰冷的茶水刚端上手就听陆九悠然的抿了口酒:“别喝了,还是去瞧瞧那贱人吧。这会儿不知道死没死。” 陆天赐蓦然一凛,扔下手里的茶杯拔腿往外跑。沈府上下找了一圈,最后着落在后院老太太住的院子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 跟前。院子外头聚着十来个看热闹的下人。陆天赐梗着脖子径直往里闯,老毕从人堆里冲出来拦着他:“你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老毕老婆也连连点头,拖着他不让他进去。陆天赐往里看,看不到究竟,甩开老毕两口子绕到院子侧面翻进去。穿过花圃听到老太太屋子里太太尖锐的哭声:“……启俊啊启俊,你好可怜,你妈无能,妈对不起你……” “姐……,你冷静点……”朱兆新在一边安慰着。老太太不吭声,只挥手叫下人使劲的掌掴桂月。 陆天赐捅破窗纸,看到脸已经被打到变形的桂月和匍匐在地板上的沈玉池。 “贱人,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你赶出去。”老太太抽着水烟,看了一眼桂月,拿着铁千子捅了捅烟灰。 “娘……,您……”沈玉池磕了个响头还没说话,沈太太突然挣脱朱兆新往老太太手边的茶几撞过去。幸好老太太的丫头香平挡着,她没事,香平咧着嘴捂着肚子难受了半天。 “好了。”老太太睨了她一眼:“我们沈家娶你过门,几时亏待过你?” 朱兆新笑道:“可不是。老太太走得路比我们过的桥都多,处事自然有分寸。您一定会主持这个公道。” 陆天赐咬着牙冲到屋门前:“你们放开我娘,我们今天就离开沈家。” 沈玉池听到他的声音又是一颤,赶忙回头惶恐的看他:“天赐,你出去。” “放开我娘。”陆天赐冲过去推掌掴桂月的人,却被那人用力一推就摔了出去。桂月颤颤的睁开眼,又歪过头去闭上眼,自觉没脸见他。 “打出去。”老太太厌恶的看着陆天赐。 掌掴桂月的那人走到他跟前,提起他的衣领轻轻把他连扯带拽的扔到院子里。陆天赐还要往里闯,又来了两个粗壮的下人把他出院子扔进了柴房。 门前上了锁,踢打是没用的,窗子也是被封死的。说是柴房,陆天赐瞧着这里倒更象是间牢房。他坐在草垛子上,愤怒的发出野兽一样的嗥叫。 憋了一天的雨落下来,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不多时就哗哗啦啦,把他的盛怒湮没在雨声中。 终于听到门外有动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锁打开,沈启俊拿着一支手电照着柴房里边,小心翼翼的喊:“天赐哥,你在里头不?” 陆天赐躺在草垛子上一动不动。沈启俊看到他,吓了一跳。走到跟前使劲的摇他:“天赐哥,你怎么了?” “滚!”陆天赐用力一推,把沈启俊推到柴房门口。沈启俊哎哟一声,轻轻啧舌,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我放你出去。” 陆天赐冷笑一声,不领他的情。他是沈家的少爷,是那个引诱了天赐娘的混帐老爷的儿子,也是那个叫人打天赐娘,又把陆天赐关进柴房的老妖婆的孙子。陆天赐一想到沈老爷和老太太心头的恨意越来越浓稠。他睨看手电光映着的沈启俊的脸,满脸年少无知的神情。呸,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年少无知?全是假的! “天赐哥,回屋去吧,这里挺冷的。”沈启俊呵了口气,把手电抱在怀里。 陆天赐坐直身子,眼光像刀子似的扎在他身上。沈启俊没看过他这样凌厉的表情,打了个寒颤:“你要是……不肯出去,那我给你拿吃的过来……” 陆天赐起身关上柴房的房门插上门栓,夺过沈启俊手里的手电照在他尖瘦苍白的脸上,一只手捏着沈启俊的下巴。他下巴很尖,锥子似的。 “天赐哥,你捏得好重,疼!”沈启俊伸手来掰陆天赐的手。陆天赐用力一推把他推倒在草垛子上。 “天……”沈启俊还要说话,陆天赐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整个人都懵了。耳朵里嗡嗡的响了好久,他才回过神看着陆天赐。手电掉到地上,微光映出来的面孔不再是恐怖,而是狰狞。 “你为什么老黏着我?”陆天赐摁着沈启俊,揪着他的衣领。 “我……天……天赐哥……”沈启俊倒吸了口凉气:“我不黏着你,我回去……” “想得美!”陆天赐阴森森的笑着,双手扯开小少爷昂贵的尼子大衣。 “天赐哥你做什么?”沈启俊是真的吓到了,拼命的挣扎。他的个子太过纤细,陆天赐一手摁着他的肩,一手轻而易举扒下他的裤子,露出他白皙的下半身。虽然已经十四,他的身体还是青涩的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耻毛稀稀拉拉的没几根,中间的耻物也很瘦小。陆天赐鄙夷的哼了一声,也拉下自己的裤子,抓着自己一股腥骚味的玩意儿揉了几把。那玩意碰到沈启俊光滑的带着淡淡光泽的皮肤的时候,立即火热的硬挺起来。 “天……天……”沈启俊用力的掰陆天赐的手:“你流氓,你赶紧放开。” 流氓?再流氓能流氓过他老子?也不知道娘现在被他们折磨成了什么样子!陆天赐一想到刚才那一幕,怒火中烧,狠狠的压着沈启俊。 “滚滚滚……”沈启俊手舞足蹈,乱蹬乱踢,却根本踢不到陆天赐。陆天赐阴戾的贴近他,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抚摸着他腿上细腻的皮肤,想把他整个人都揉碎撕裂。他扒开沈启俊的腿挺着身子在后边乱戳。沈启俊被吓得不轻,张嘴要喊被他捂住嘴。那玩意儿终于碰到一个位置,软软的,可以顶进去。他身子用力一挺,沈启俊的尖叫从掌缝里漏出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让陆天赐蓦然体会到一丝快感。 “好疼啊,好疼……快放开我……”沈启俊的手凌空乱抓。 越是求饶,越是不想饶他。也让他们这些人尝尝被人凌辱的滋味。陆天赐呵呵的笑看着沈启俊:“你别怨我,怨就怨你老子。他是老畜生,你就是小畜生。他糟蹋我娘,我就糟蹋你。” 又是猛的一挺,进去大半。好像有水渗出来,里头裹的不那么紧了。陆天赐一鼓作气捣到最里边,沈启俊凌空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也不再尖叫,喉咙里只发出低沉粗重的呼吸声。 进到最里边,一切就好像容易了很多。陆天赐松开手看着沈启俊发青的脸,有些得意。他见过府里头下人是怎么偷情的,他学着他们的样子起伏进出,在沈启俊的身上耸动。就这样折腾着,心里觉得很快活,身体也渐渐被感染。等到终于泄了,陆天赐已经大汗淋漓。他退出来提起裤子,拿脚踢了踢沈启俊。沈启俊一动不动。 “少他妈装死。”陆天赐捡起手电照他的脸,颜色像死人一样。陆天赐惊了惊,提起他的腿,身下的草垛子大片腥红异常刺眼。 陆天赐汗毛一凛,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过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 头了。手指放到沈启俊的鼻尖试探,还好,还有微弱的气息进出。他幽幽的吸了口气,镇定的站起身,打开房门走进滂沱大雨里。 第4章 雨下个不停。明明是春天,却感觉不到什么暖意。被雨水浸透的军装带着蚀骨寒意。陆天赐骑着马看了一眼那些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部下,皱起脸。莆县就在前边不到五十里的地方,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是下雨天,想不到回去,还是一身风雨。 “呸。”陆天赐抹了把脸,吐掉流到嘴里的雨水,就见旅长汤德彪的副官林盛小跑过来:“陆团长,旅座让你过去一下。” 陆天赐耸耸眉,猜着就是参谋长何怀志在汤德彪里嘀咕过什么。陆天赐拍了拍马跟着林盛到了汤德彪所乘的吉普车跟前。汤德彪看到他伸手:“天赐,坐车里来吧,有话跟你说。” 陆天赐吐了口气,下马把缰绳扔给勤务兵,坐到汤德彪的车里。 “何怀志说过什么了?”陆天赐单刀直入。先前参谋长何怀志拿着两件金首饰指冲他兴师问罪,说他的兵路过先前那村子的时候抢的。陆天赐也就给那两兵每人扇了两巴掌,把金首饰扔回给何怀志。 汤德彪撇撇嘴:“我就给你提个醒。何怀志毕竟是师座那头的人。师座这几年一心想把我们这些杂牌扶正,所以少不得对某些事比较在意。你别给何怀志抓着什么把柄。” “明白。”陆天赐找汤德彪要水壶喝了口水。 “莆县是你老家了。怎么着,马上就到了。虽然我们是杂牌军,统共也才一千多人。但你好歹也混了个团长的衔子,也算是荣归故里吧。”汤德彪调笑。 陆天赐不吭气。 汤德彪叹了一声:“丑话说前头,别给我惹事。” 陆天赐侧着脸睨了汤德彪一眼:“旅座就吃准了我是个当土匪的命。” “扯。”汤德彪不以为然斥了一声:“你是土匪我也是土匪。” 陆天赐嘿笑了一声,看着前边雨幕里慢慢显出来的莆县外围的堤坝,幽幽的兴奋感从毛孔里散发出来。 ****** 不枉冯县长带人在雨里淋了一小时,到底是看到部队按时到达。只是看到那些衣衫蓝褛的士兵,冯县长和一干士绅都不禁开始鄙夷起来。莆县处于华中地区的门户位置,依山伴水,又靠近都会城市。虽只是区区一介县城,却是个富庶地方。成也在此,败也在此。眼下日本人来势汹汹,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打到这里。还以为这种交通要塞位置国府会派些王牌正规军来镇守,却不料来的人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人数也不像想象中的多。 汤德彪从吉普车里出来,冯县长微微颔首,并不热情的伸手:“汤旅长,一路辛苦。” “冯县长。”汤德彪取下手套握冯县长的手。才刚碰到,冯县长已经缩回。汤旅长自然看出这个瘦巴巴的冯县长看不起他和这些兵,浅笑了笑:“吃的就是这碗饭,这点辛苦算什么。今后驻防莆县,还要仰仗县长和贵县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关照。” “哪里的话,”冯县长客套的笑着,“那么……进城吧。” 汤德彪回头冲站在身后的陆天赐和一团团长方海生递了个眼色。两人点点头,挥挥手,就听下边的几个连长齐齐发出“整队”的吼声。一千多人的队伍迅速列队整齐,整理仪容,同刚才被雨淋得落荡鸡似的狼狈样大相径庭。冯县长蹙了蹙眉,心道了自己怕是小看了这些人。这想法还未坐实,就见一辆囚车先开过来。 冯县长指着囚车:“这个……” 汤德彪笑了笑:“路上抓的土匪和一些犯了军纪的士兵,暂且关押着。审理结案之后该毙得毙,不该坐牢的坐牢。” 冯县长呃了一声,话音未落,就见车子突然停了。车门被踹开,一个体形壮硕满脸横肉的汉子从车里跳出来,手上的锁链蓦得绞住冯县长的脖子,厉声喝:“都给我让开!” 冯县长猝不及防,浑身一凛。汤德彪眉心皱了皱婉惜的摇头。站在他身后的陆天赐上前一步波澜不惊的说:“陈二毛,你以为你逃的掉吗?这里有我们一千多弟兄。每人一手指头都能把你戳成肉泥。” “不然我弄死他。”陈二毛用力,绞得冯县长直翻白眼,只怕再一用力那细瘦的脖子就会断掉。一边的士绅都吓得退避三舍,冯县长两股颤颤,空伸着两手对着汤德彪:“汤……旅长……救……” 汤德彪看了陆天赐一眼。陆天赐抠开枪匣子,取出自己的勃朗宁。冯县长还没看清枪口就听到耳边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热乎乎的粘稠液体溅了一脸。陈二毛倒了,冯县长被他绞着脖子也倒下去。他怔怔的看着灰蒙蒙的雨天,脑子里嗡嗡的的一直回响的刚才枪声的余音。 “县长大人,县长,您没事吧。”陆天赐扯开绞着冯县长脖子的链子,把他从已经死了的陈二毛身边扶起来。 冯县长摸了把脸,看到一手猩红,今天早上才上身的灰色中山装也被染成半红半灰。再回头看地上,刚才那枪正中陈二毛眉心,天灵盖都快被掀下来。他捂着胸口干呕了两声,瘦弱的身子整个瘫软下来。 汤德彪走到陆天赐跟前假模假样:“你太鲁莽了,看把县长大人吓的。” “对不起,冯县长。”陆天赐把枪别回枪匣:“卑职也只是一时救人心切!” “呃……不……呃,谢谢!”冯县长浑身汗津津的,这才意思到自己先前多失礼。越发不是正规军的,越发不能小看。谁知道下一秒那不正规的军纪会带来什么后果。他打起精神站直身体又重新看了一眼陆天赐,这才看清他的长相。要说,他很年青,有张英俊的面孔。只不过眉宇间夹着一丝阴鸷的戾气,让人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各位,请进城。住处都已经安排妥当……”冯县长恭敬打了个手势领着汤德彪和他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城。 有了进城的那一幕,之后的事情都很顺利。军营安排在城里的一所学校和一间废弃的教堂里。几位当地的名流士绅又慷慨的借出了闲置的房产给几位军官。一翻安置下来,堪堪够用。 晚宴什么的也都是之前安排好了的,在县城最高档的凯得利大饭店的顶楼。安排的还颇为隆重,就那么巴掌大的县城,各级官员、士绅名流一堆一堆的涌来,热情的很。想想先前那一幕,倒是叫人领教了什么叫前踞而后恭。汤德彪和何怀志在这些官员士绅中应付得游刃有余,陆天赐把所有的人都看过一遍,兴趣缺缺。填饱肚子后,他就找了个借口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 离开。 下到凯得利一楼,卫兵拉开停在门前的吉普车车门。陆天赐微微撇唇,看了看清朗夜空。雨早就停了,空气很清爽。被刚才的喧嚣吵的涨涨的脑子沐浴着微凉的夜风,顿时轻松下来。他松开军装的领扣:“我自己走走,你们先回去。” “团座,这个……”卫兵有些迟疑。 “不必担心。”陆天赐淡淡的回了一句,脚步踏出去。 四月天,空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风吹走了满身酒味,陆天赐周身放松,浮起淡淡惬意。 有辆黄包车从路口跑出来,看到他,立即凑上前:“长官,坐车吗?” 陆天赐兴致起来,坐到车上。 “长官要去哪儿?” “景秀街……” “沈府吗?”他才说了两个字,车夫立即接口笑问。 陆天赐皱皱脸:“不,就到街口。” “好叻,坐稳。”车夫招呼着,拖起车子往景秀街小跑起来。 一转身就是十年,这十年间,莆县变了许多。学着大都会的样子,把自己装扮的很时髦。县城里的主要街道都能看到些闪烁的霓虹灯,让这不大的县城露出几分繁华气象。陆天赐双手插在口袋里,带着冷冷的笑意,边走边看。 也是,十年了。他从十年前那年整天看谁都不顺眼的少年,变成今天手里握着几百号人的团长。他变了,那么很多人和事也必定都改变了。包括他们再见到自己时的眼光,也必然要改变。陆天赐眯着眼看着熟悉的路口转眼就到眼前。下了车,他掏了两个铜板递给车夫。车夫连声道谢,拉着车离去。 景秀街的变化不如陆天赐想象中的大。站在街口一眼就看到街里头沈府的灯笼,昏黄的灯光照着门前巴掌大块地儿。以前觉得气派,即使在是后来的印象中也还是觉得挺气派,朱红的大门,两蹲石狮子的雕像。现在重新见到,发现竟然不过如此。许是光线微弱又泛黄。朱门的颜色黯了许多,连那石狮子都不再威风,四处都透露出衰败的景象。 陆天赐轻轻的嘁了一声,有些失望。转身正在离开,听到开门声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下意识往街口那颗老槐树后边站了站。一男一女从门里走出来,女的推着辆脚踏车,穿着西式的连衣裙。男的……,陆天赐耸起眉,没想到过了十年的沈启俊也还是那个样子。昏黄的光照在他脸上,没多少健康的颜色。只是现在不再像小时穿的那么花哨,一件藏青色的长衫裹着他单薄的身子,显得整个人修长清瘦。 “砰……”凯得利的方向,竟然放起了烟花。陆天赐没有抬头,只是冷冷的盯着不远处抬头看天的沈启俊。 第5章 烟火的光映在眼里,一茬接着一茬,亮了半座城,但终究是又黯淡下去。沈启俊看着烟花冷去的夜空幽叹了一声。 冯英翘推着脚踏车笑道:“怎么,伤感了?” 沈启俊摇摇头,垂下的眼睑露出一丝疲态。 冯英翘瞧着他这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脸色也灰白灰白的不大好,撇撇嘴唇:“赶紧回去休息吧。伯父这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不变坏就是好的。你别把自己逼太紧。回头他病没好,你又倒了,你家可真就得乱套了。” “嗯,谢谢你了。老是麻烦你。”沈启俊挤了个笑脸。自己也知道,其实难看的很。好在冯英翘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也不介意。只是晃晃手里的箱子,“这是医生的本份,我给你的那些维生素,你记得吃。还有奶粉。” “是!”沈启俊笑起来。眉眼上扬的脸,看上去才像个正而八经的年青人。冯英翘摇摇头:“你说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干嘛老愁眉苦脸的。人家说叹口气霉三年。” “你一个堂堂学医的也信这种话?”沈启俊放松了精神。 “有道理的话总得听听。”冯英翘跨上脚踏车按了一串车铃:“行了,晚上也挺凉的。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自己小心。”沈启俊挥挥手 冯英翘点点头,骑上踏脚车离了沈家大门。 沈启俊站在门前,直到冯英翘拐了弯他才牵着长衫转身回去。沈府的门又沉闷闷的关上。陆天赐从树后走出来,看着已经紧闭的沈府大门无意识的笑了一声,也转身回去。 约摸十点多了,街道很冷清。陆天赐走的不是主街道,连个人力车都看不见。好在他也不赶时间,无所谓的慢慢晃悠。快走到住的院子跟前时,冷不丁的在黑漆漆的路边踢到一个东西。还没低下头来细看,就听到脚下呻吟开来:“我操你八辈祖宗,走路不带眼……” 污言秽语像开了闸的水笼头,流利极了。陆天赐猜着他是故意卧在路中间讹人,也懒得跟这种泼皮乞丐计较,从口袋里摸了个银洋扔到他身上。 那人听到钱响,一手捏住。摸到上边的花纹是袁大头,知道是个金主,又立即哎哟连声:“一个大洋想打发谁啊?有钱人都他妈不是好东西,那心抠出来都是黑的,把老子腿都踢断了,你就扔一个大洋……” 前边一辆吉普车开过来,车灯照到陆天赐身上。那乞丐看清他穿着皮靴又是一身军装,吓了个哆嗦,骂声嘎然而止。 吉普停在陆天赐面前,勤务兵小郑从车里钻出来,拉开车门:“团座。” 陆天赐猫腰坐进车里,吁了口气闭上眼睛。小郑发动车子刚要开,那乞丐突然跳到车子跟前拉住车门把手不停的拍车玻璃。 小郑火大的下车拔出枪指着那乞丐。那乞丐嘿嘿一笑,指着坐在车里的陆天赐兴奋的叫道:“混帐东西,陆天赐。嘿嘿,狗崽子。” 小郑没想到他竟然认得陆天赐,敲敲车门。那乞丐捋捋额着脏兮兮的乱发:“狗崽子,没想到你发达了,你不认得你老子了?” 陆天赐皱皱眉,仔细盯了一眼。陆九,果然是陆九。周身的无赖痞气,比之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不管怎么说,他是陆九。陆天赐吸了口凉气,对小郑挥挥手:“让他上车。” 小郑猜出几分,礼貌的拉开车门:“您请上车说话。” 陆九得意洋洋的坐到车里,四下摸了摸,看着陆天赐军装上的领花:“你如今是做官了?” 陆天赐从小就讨厌他,却奈何不得他是自己的爹。嗯了一声。 “呵呵,有出息。不愧是我陆九的儿子。”陆九的脏手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一记,又伸手去摸他腰间的匣子枪。陆天赐伸手按住淡淡道,“别动。” 陆九涎着脸嘿笑了一声,眼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 见的车子开到了一间别致的小院门前。门口还站着两个拿枪的哨兵,威风凛凛。 冯县长起先不知道这支七十九师七五三旅什么来路,指望着能抵抗日本人,所以不敢怠慢。后来虽然知道是什么来路,又有城门口的下马威就更加不敢怠慢。陆天赐被安排住在城西穆家巷的吴府老宅。吴家在莆县算是后起之秀,近几年才靠着开百货公司发迹,而后另自建了洋楼,这间老宅就空下来,眼下就正好做了顺水人情。 下了车,哨门立正行礼。陆九吸了口气,揪着陆天赐的袖子。陆天赐甩开他的手,翎着他进门。一进门是个天井,正中还有个小花坛。天井过去就是幢二层的木楼,左右伸出两翼是佣人房,现在住着卫兵。前厅后厅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屋子也极宽敞。陆天赐扫了一眼,算起来,这是十年来住的最像样的屋子。十年前离开莆县走投无路,他就进山当了土匪。从最小的匪坯子干起,跟着那些土匪杀人越货。他心狠,不怕死,是一等一的亡命之徒,很快就得到土匪头子赏识。土匪的营生越做越大,闹到地方不得安宁,地方上就派部队来剿。剿匪的队伍是汤德彪带的。汤德彪剿了几次,都没什么效果。后来发现这一窝土匪里最厉害的也就只有这个陆天赐,有脑子又不惜命。他便买通人使了个反间计,让土匪窝的老大以为陆天赐想取而代之,于是下令剐了陆天赐。陆天赐一怒之下,杀了土匪头子,领着那几百号人并入到汤德彪的队伍里来。土匪小头头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军。只不过是杂牌,也就比土匪的名声好听点。 “咿哟呵。”陆九啧着舌,大剌剌的走进客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沿敲敲桌子:“有吃的没,给老子弄点吃的。” 陆天赐皱皱脸,给小郑递了个眼色。 “有酒就再拿壶酒。”陆九对着小郑喊。小郑不情不愿的出去替他弄吃的。 陆天赐坐到另一张太师椅上,看着蓬头垢面的陆九,迟疑了片刻:“我娘呢?” 陆九没言语,先喝了两口茶水,吐掉喝到嘴里的茶叶梗伸手到腰眼子上挠痒痒:“能洗个澡换身衣服么?” 陆天赐挥挥手,底下的卫兵毕恭毕敬的请陆九去洗澡更衣。等收拾整齐了出来,酒菜也来了。小郑去附近的馆子里现叫的,还打了壶酒。陆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酒瓶,一把抓在手里痛饮了半瓶,眯起眼睛抿着嘴幽幽的摇着头露出一脸享受的神情。 洗干净了,换了身衣裳,陆九猥琐寒酸气依旧从骨子里往个渗。浑浊的小眼睛里涨出贪鄙的光。吃了几口菜,喝了半瓶酒,他才满足的松下紧绷的肩开始悠然的品酒,拉着腔调:“你好歹也是个当官的,这酒也打的太次了点。丢人现眼。” 陆天赐皱起脸加重声音:“我娘呢?” 陆九又吃了两口菜,“嘁”的一声:“你还记你娘?” 陆天赐耸眉。他对沈启俊做过那样的事之后,沈家自然是不会轻饶了他娘,这猜也猜得到。只是不知道,沈家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陆九拽着袖子擦了把满嘴油光扔下手里的筷子,甩手给了陆天赐一记耳光大声斥骂:“你个不孝的混帐东西,你现在还记得你娘。” 陆天赐不作声,摸摸脸又坐正身子。 陆九又喝了口酒,哼了一声:“你娘死了。听说沈家老太太说你把沈家少爷掐得只剩下一口气,把沈家上上下下惊得都快翻了天了。抓不到你,沈老太太叫人把她往死里打。末了,她就在沈家囚人的破屋子里一头撞死了。” 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个结果,陆天赐翻了翻眼皮,波澜不惊。陆九伸手又准备再来一巴掌陆天赐抬手挡住。陆九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不出悲喜,吸了口凉气抱起酒瓶,自顾喝自顾吃。 “埋在哪儿?”陆天赐又问。 “城外。” “东边还是西边?” “西边。” 陆天赐起身看了小郑一眼:“这是我爹,好好照顾。” “是!”小郑立正挺胸行了个军礼。陆天赐扶着前厅右手边的木梯上楼去,快要走到二楼听到陆九长长的叹了一声:“你娘死的惨……,她有错,沈家老爷更错。可惜了……,她如果能咬牙熬个几年,也能扬眉吐气。她比谁都想见你出息……” 陆天赐装没听见,走到二楼自己的房间。 第6章 陆天赐是难得做梦的人。上一回做梦是他杀了第一个人,心惶惶的有两夜没睡好。渐渐的人杀得多了,也就坦然了。 睡在吴家老宅的二楼的第一夜,他便被梦惊醒。梦里他看到桂月遍体鳞伤的望着他凄厉的笑,说:天赐,你回来了。 陆天赐不吭声。桂月就一直叫,一直叫:天赐你回来了,天赐你回来…… 他愤怒的把桂月推开的时候,看到站在桂月身后的沈启俊,他竟然还是14岁的模样,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陆天赐坐起来,看了一眼搁在床头的怀表,才三点。额头上浮着薄汗,抹了一把,湿漉漉的。把汗水擦在床单上,他趿着拖鞋走到卧室外的露台朝外看。明晃晃的月亮正照在露台上,映得露台上银白一片。顺着露台朝外的方向望出去,能看到小半座城陷的幽蓝静谧的夜色中。如果没有凯得利的那幢四层楼挡着,估计能看到沈府。 沈府。 陆天赐无聊的抠着额头上的一个疖子,在那里住过十六年,也是拜他们所赐有了现在的陆天赐。要说不过去打声招呼,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但是,就这样过去,又未免掉架。陆天赐今时不同往日。他无神的笑了笑,要去,也得是由沈家的管事请他过去,待如上宾才行。只是好奇,等到那时沈启俊看到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想到这里,陆天赐像是饮到一杯醇酒,品出淡淡快意。 城东头的靠近城墙根的那间学校做了军营,附近的房子便自然腾了几间出来给军官们办公用。汤德彪一清早就精神矍铄的坐在也不知道是哪家老爷的老宅宽敞的前厅里扫视这些部下。 “都安顿好了吗?”汤德彪问后勤处的王中良。 王中良幽幽的叹了一声:“眼下是好了,不过麻烦事还多着呢。先前调我们过来时军部许诺的军饷粮食才到了四分之一,眼看春天一过,就夏天了。军装什么的,派人去打听了。影子都没见着。问师座,师座说大家都不宽裕,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一团的方海生恼了:“什么叫自己解决?我们自己能凭空变出布来,还能叫那布自己变成衣裳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 ?照我说,师座……” 汤德彪一个眼色把方海生的话砍了半截。方海生那那半截吞回去,一脸不痛快。 何怀志不紧不慢的看了众人一眼:“师座自然也是日子不好过才说这种话。一打仗,打的都是钱。打仗的部队又不是只有我们一支。” “那你说怎么办?”方海生忍无可忍的顶他。 何怀志轻轻啧舌:“昨天那么多士绅官员在那里,你们一个个都木头人似的。兵是靠谁养的?不就是靠着这些老百姓?跟他们搞好搞好关系,多说几句漂亮话,自然是会有好处。” “那这事就交给何参谋长了。我们只求能分点渣子,够力气拿枪就行。”陆天赐轻飘飘的说。 “这主意好。”方海生立即赞同。何怀志不屑的笑着:“只要旅座发个话,我倒不介意捧着钵盂出去化缘。” 十多个军官齐刷刷的看着汤德彪。汤德彪顺水推舟:“那就有劳小何你了。” 何怀志志得意满的领了这份差事。 散了朝会,汤德彪跟陆天赐走到一处:“怎么样?少小离家老大回,是不是颇为感慨?” 陆天赐不以为然。 “派人去找二老了没?” 陆天赐又不吭声。汤德彪知道他就这爱理不理的性子,也不生气,摸出烟自己叼一根,又递了一根给陆天赐,“好好找,加派点人手。反正眼下日本人还远,找到爹娘是正经。回头兵荒马乱,更加难找。” “你觉得何怀志,能去化多少钱回来?”陆天赐替汤德彪点了烟,自己也点着吸了一口。 “你又想……”汤德彪耸着眉看他。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你觉得我们能扶得正么?”陆天赐弹弹烟灰,“这些弟兄都是吃苦的人,哪天日本人来了,也都肯提着头去跟日本人拼命。叫他们现在过几天好日子,给家里留点什么,对他们我们也都是个交待。” 汤德彪吸着烟默了一晌,缓声:“只要别闹得太离谱就成,来的去的。” “明白。”陆天赐点头。 ****** 沈启俊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熟人。虽然只是浅浅一眼,不能确定。 连着下了三四天雨,终于放晴。沈启俊从自家的织布厂里出来,揉了揉被织机吵得发涨得太阳穴。虽然觉得脑子一下静了,但是眼睛却被倏然袭来的灿烂阳光刺的一时发黑。 “少爷,没事吧。”厂长老吴看他摇晃,抚了他一把。 “没事,刺眼。”沈启俊笑了笑,抚着额头让老吴去忙,自己小心的走去织布厂大门。 有几匹军马从面前过去。沈启俊抬起眼,在发黑的模糊视线里看到其中一匹马上的背影。视线模糊,那个身影却似乎极熟。周身的寒毛无意间已经立了起来。 城里驻了军队,沈启俊一早知道。原本军队进城那天他也接到冯县长的通知,说欢迎晚宴莆县各家都去一下比较好。正要出门的时候,下人来报说父亲下午就开始有点发烧,傍晚的时候温度又升高了。他急惶惶的打电话把冯英翘叫来,打了退烧针,又给灌了些汤药,守了整整一夜,等到沈玉池的烧终于退了,晚宴的事早已经成了过去。 第二天出门,在大街上也见到过一些穿着军装的人走动。只是秋毫无犯,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冷不丁的见到……,不期然想起十年前。 “嘿!”沈启俊正出神,肩膀被人拍了一记。他惊骇的回过头,看到扶着脚踏车的冯英翘笑意盎然的脸。 “吓着你了?”冯英翘发觉沈启俊脸色发青。 沈启俊想说是,又怕被追问,摇摇头:“不是,刚才在厂里坐久了,出来被太阳晒得有点晕。” 冯英翘挑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仔细看了一遍,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增加点血糖。像你这样的人是医生最头痛的人。明明没什么大病,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久了,就非给自己弄个病出来。” 沈启俊笑了一声,拆开巧克力含在嘴里岔开话:“出诊?” “礼拜天。”冯英翘瘪嘴。沈启俊这才发现她穿着衬衣、长裤,套了件小马甲,虽然推的只是脚踏车,也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对了,冯县长这两天如何?”沈启俊又想起方才那一刹看到的影像,“城里来了军队挺忙的吧。” “嗯,还好。”冯英翘耸眉,“不过心情不大好。” “军队……的事?” “不清楚。” “说起来,上次没去欢迎晚宴,也没跟县长打招呼,应该过去道个歉才对。”沈启俊想起那天的事,虽然挂了电话去冯家,但是太过着急忘了请人知会冯县长一声。 “现在吧。”冯英翘拍拍自己脚踏车的后座笑言,“我带你过去。” 沈启俊想着不如顺道去打听打听消息,便坐到后车座上。冯英翘滑着车轮,轻松的跨上车子带着沈启俊一路到了冯府。 冯府跟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比起来,不大显眼。不过也是一座别致小院,院中一幢红砖二层小楼。脚踏车到门前的时候,沈启俊看到一个卫兵牵着几匹马站在门前。他又吸了口凉气,想下来,冯英翘却按了一串车铃一口气把车子骑进院子。 冯县长正送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出门,冯英翘想要刹车,车闸却在关键时刻失灵,朝着那几个军装男子直冲过去。 “闪开闪开。”她惊叫了两声,车龙头被人一手抓住。慌乱中跳下车子的沈启俊摔倒在地上,样子甚是狼狈。 “你这丫头,莽莽撞撞的……”冯县长气不打一处来,话没说完又立即转头向握住车龙头的汤德彪道歉:“汤旅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侄女英翘,从小就是个野蛮性子,疏于管教,无法无天的……,英翘赶紧跟汤旅长道歉。” 冯英翘懒得理会,扔下车回头去看沈启俊。沈启俊呆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面前那个伸着手,示意可以让他搭把手的年青军官。 “启俊,没事吧。”冯英翘看沈启俊的脸色煞白,额头和鼻尖上都渗出密汗,走到他跟前搀他起来。沈启俊浑身软绵绵,像是被人抽了筋。冯英翘废力的拉起他半截身子,他的腿仍拖在地上直不起来。 “启俊……”冯英翘吓了一跳,回头瞪着站在一边的那年青军官:“帮我把他扶到客厅。” 那军官不作声,走到沈启俊跟前,轻轻一提一抱。沈启俊就这样被他横抱在怀中送进冯家客厅。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什么的是件很无聊的事啊~~,但是,大家好象一定在知道剧情的走势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 才会决定看或不看…… 攻什么会虐的,受什么,肯定是会虐的。攻会喜欢上小受的…… 攻虽然渣,但是不会犯民族大义上面的过错。 结局其实是开放式。不会明显的告诉你是be了,但是我个人觉得没有he的可能。当然如果想脑补出he的可能也不是不可以。 第7章 沈启俊被安置在冯府客厅的沙发上。从院子到客厅,也就短短十几米的路,沈启俊身上的长衬湿了个透。冯英翘看着他汗津津的脸,小心的抬起他的腿放在茶几上,捋起他的裤腿小心的捏他的小腿径骨。从脚踝到膝盖没摸到有骨折的地方,也没有於青,只是膝盖擦破了皮。 “哪里疼告诉我。”冯英翘回头看瑟瑟发抖的沈启俊。他本来就不健康的脸色,现在更是死灰一样。 这样见面,对陆天赐来说也稍嫌早了点。虽然也想到,同在一座城里,可能明天就会撞见。不过,看到沈启俊这样的表情,却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些满足。他站在沙发一侧,眼里隐约流露出散淡谑笑,看着沈启俊那两条被冯英翘细心检查的腿。都十年了,这腿还是像女人的腿那么细瘦,那么白皙,腿毛都看不到几根。 “去倒杯热水给沈少爷。”冯英翘抬头指挥下人。 冯县长无奈的看着这无端端横生出来的枝节对站在一边的汤德彪和陆天赐不停的陪笑脸:“真对不住,汤旅长、陆团长。改天我再领着英翘登门谢罪。你们请先忙自己的去吧,这边不碍事。” 陆天赐接过下人端过来的温开水,亲自送到沈启俊面前:“沈少爷,喝点热水压压惊。” 沈启俊微微一颤,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冯英翘睨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陆天赐,打开药箱拿出酒精替他膝盖上的伤口消毒。 “我们告辞吧。”汤德彪对陆天赐说。 陆天赐说了声“是”,跟冯县长客套了一句走出冯府。 直到听到那脚步出了大门,连军马的马蹄声都远去了,沈启俊才重重的吐了口气,身体颓然倒在沙发上。 “你认得他?”冯英翘替他的膝盖边缠纱布边问。 等她缠好,沈启俊放下腿撑着沙发站起来,“我……先回去……” 冯县长从外头进来,见他能站起来,颇有点惊讶:“启俊,你的腿没事吗?” “没事,冯叔叔,对不住了。”沈启俊缓过力气对冯县长鞠了一躬。 “我送你。”冯英翘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他好像随时会晕倒。 冯县长拦住她:“都是你这疯丫头,让老陈送启俊,你就免了。” 老陈拖人力车过来,沈启俊也没推辞。虽然没伤着什么,但现时的两条腿像是灌了铅。等自己走,只怕到家都得走到半夜去。 冯英翘微微撇了下嘴唇,送沈启俊到门口:“我明天去看你,顺便看看沈伯父。” “哦……”沈启俊的迟钝的点了下头。 坐着人力车到家,已经傍晚。沈夫人还没回来,整个沈府安安静静的,下人们各伺其职的忙碌着。沈启俊慢吞吞的走进二院,看到下人端着父亲的药正往父亲那边去,他便跟着一起到父亲房里。推开门,看到沈玉池坐在书桌前对着窗外发呆。 “爸。”沈启俊低声唤了句。沈玉池没回头。沈启俊走到他跟前,从下人手里接过浓黑的药汁预备放到沈玉池面前。可是端碗的手竟然止不停的颤抖,一不留神将药汁溅到沈玉池雪白的衣袖上。沈玉池蹙起眉,回头看他。 “对不起爸,吃药吧。”沈启俊费尽力气,尽量让手平稳的将药碗放到沈玉池面前。 “怎么了?” “没什么。”沈启俊勉强挤出笑。 沈玉池看着他,知道问他他也不会说,端起碗将那碗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沈启俊又颤颤的送上清水。 “厂子里最近的忙吗?”沈玉池喝了两口清水解去满口苦涩,随口询问。 “还,行。”沈启俊点了一下头。 沈玉池合起手上的报纸,上头写着“日军近百军舰青岛会操”之类的字样。他虽然久病缠身,一直在家里不大出门。每天的报纸下人都会准时准点送来,外边什么个情况,心里也有数。回头看着沈启俊苍白的脸色,拉开自己书桌的柜子拿出一支珍藏了有些年份的高丽参递给下人:“拿去炖给少爷吃。” “不要的爸,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年青……” “你看我这身子,敢用吗?”沈玉池苦笑了笑,站起身看着沈启俊单薄瘦削的双肩:“这些年你辛苦了。如果撑不下去,就别硬撑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不求别的,但求一家人平平安安……” “不辛苦。”沈启俊笑道:“你好好养病,别想太多。” 沈玉池幽叹了一声:“去休息吧。” “是。” 沈启俊出门,沈玉池目送他出门。要么说,启俊是个英俊的青年,个儿比自己还高出一点点,但是太瘦了,显得身材有些佝偻。脸色也总是不好,明明心里压着事情,从来不说。如果…… 沈玉池微上眼睛,喉管里又开始作痒。他摁着胸膛清咳了几声。 如果一切正常,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他小时候的性子,现在应该是个帅气、爱笑的青年。可能跟着同学去留洋,在花花世界学会开车、打牌、跳交际舞…… 一切的祸都是从自己这里开始…… ****** 陆天赐睁开眼的时候,天又亮了。昨天他睡得不错,做了个春梦。在梦里按着沈启俊狠狠的干了几次,被按在下边的沈少爷哭得很厉害,像个女人那样挥舞着手脚。坐起身准备起床,他发现身下的老二精神奕奕的半立起来。陆天赐等了一会儿,见没有软下去的迹象,索性伸手自己解决了一次。解决的时候,脑子里不期然想起的是沈启俊的脸。那种受了惊吓灰白的脸。一想到,陆天赐就更加兴奋。整个过程花了十多分钟。 穿戴整齐,就听到陆九在楼下闹起来了。陆天赐看了一眼小郑:“怎么回事?” “呃……酒喝完了,早上没备上。”小郑无奈的说。 陆天赐下楼来,陆九把勤务兵送到手上的粥推翻在地。叫嚣着要酒。 “你行了!”陆天赐坐在餐桌着,端起自己面前的粥淡淡道:“一餐不喝,死不了人。” “你……”陆九气吼吼的指着陆天赐,“你个兔崽子,你当了官了,不见你给你娘报仇也就算了,一餐酒都不舍得给你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 老子喝。你狼心狗肺的东西。桂月啊桂月,瞧瞧你养的儿子。你含怨受屈养活他,他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陆天赐夹了根萝卜条子咀嚼的津津有味,咽下去后,喝了口粥,一边扯着手里的白面馒头往嘴里送,一边看早上的报纸。日本人除了增兵还是增兵。中日外长会晤说得也无非是些不痛不痒的屁话,对时局没有任何改善。 陆九闹了半天,陆天赐根本不搭腔。他也没有办法,只好郁闷的坐下来,勤务小兵又端了一碗新盛的粥。陆九恶狠狠的喝了一口:“可怜你娘,死的时候都还是个饿死鬼。” 陆天赐睨了陆九一眼,又继续看手里的报纸。 吃完了早饭,陆天赐去旅部报了个到。汤德彪从一团、二团各抽了些人去城上修造防御工事,冯县长也请了匠人一起过来加固城墙。具体事宜交给方海生负责,陆天赐开始谋划前些天对汤德彪说的事。 从旅部出来,陆天赐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到景秀街附近。远远的看到冯英翘推着脚踏车从沈家出来,陆天赐多看了她一眼。总的见到她有三次,前两次都是她跟沈启俊在一起,这一次虽然没有一起,却也是从沈府里出来。陆天赐装着不期而遇的走到冯英翘跟前,浅笑:“冯小姐。” 冯英翘看看陆天赐耸起眉礼貌的回笑:“陆团长。” “冯小姐是来看沈少爷的么?”陆天赐看着沈家的大门,“沈少爷昨天伤得重不重?” “不重,受了点惊。”冯英翘看着弯着嘴唇做出一脸笑容的陆天赐。他五官长得很好看,所以笑容也很好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个英俊的男子。褐色的皮肤透着健壮的气息,按洋鬼子的说法称得上性感。但是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不但没有笑,还有一丝阴冷。 “你认得启俊?”冯英翘开门见山的问他。 陆天赐有些猝不及防,旋即镇定,点点头:“是的。我也是莆县的人,离开莆县十年。” “哦?”冯英翘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从前跟他有过节?” “冯小姐真是慧眼如炬。”陆天赐做出一副什么都骗不了你的表情:“要说什么大的过节谈不上,我父母都曾经是沈家的下人。我伺候过沈少爷。” “所以你是个阳逢阴违的下人,让启俊吃过不少苦头。” “何以见的?”陆天赐扶住冯英翘的车龙头,站在她对面:“冯小姐似乎对我的印象不大好。我好象没有哪里冒犯过小姐。难道沈少爷对你说过我的不是?” 冯英翘笑道:“你多虑了。启俊什么话都不爱说,我也只是猜猜而已。看起来我猜得十有八九。” 第8章 沈启俊跟老白在帐房里对帐,家里现在都在压缩开支,偏生沈夫人的零花钱那里一直缺口大开。还有舅舅的借款一年下来也快上万,几年的钱堆在一起,够再开间厂子的。 “舅老爷这边……”老白轻叹了一声,把话说半截。 沈启俊明白,但是舅舅那头显然是无钱可还的。朱家现在除了老宅,该卖的都卖了。若是去逼他还钱,面子上过不去不说,那头儿还有舅妈和才七八岁的表弟。 “暂时先这样,回头……再说。”沈启俊挠了挠头。从帐房出来,路过偏厅的时候,沈夫人正坐在那里吃早饭。论时间,转脸都要吃午饭了。他走到沈夫人跟前:“妈,早。” “早。”沈夫人无精打彩的。打麻将打到四点才回家,口袋里的两百块钱输了个精光。一想起来,心情便阴沉沉的。 沈启俊打过招呼正打算离开,沈夫人叫住他,“启俊,陪妈妈坐会儿。” 沈启俊回头,看着沈夫人漫不经心的吃着东西的样子,猜到她是要开口要钱。沈启俊也没说话,在餐桌边上坐下。沈夫人喝了两口花生粥,斜看儿子:“早饭吃过了没?再吃点吧。” 沈启俊摇了摇头。沈夫人叹了一声,寻思着怎么开口。刚张开嘴,就听到院里一串笑声:“启俊,启俊,快出来。” 沈夫人眉头一皱,心里骂了句讨债鬼,便见着自家弟弟往这边走来。 “姐,你这是吃早饭还是中饭?”朱兆新大步走进偏厅,看到沈夫人还端着碗儿,笑眯眯的问。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 朱兆新无视了沈夫人的眼色,对沈启俊招招手:“启俊你来一下,有好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沈启俊浅浅一笑:“舅舅就在这里说吧。” 朱兆新瘪了一下嘴,又看了一眼沈夫人,心想反正是自己姐姐,也不忌讳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刚才人家告诉我一个发财的门路,一本万利啊,真的是一本万利。可惜就是舅舅这两天手头紧,但是眼看这么错过吧,又不甘心。你也知道舅舅这两年混得不怎么好,好容易有个翻身的机会,你也不想我错过是不是……” 沈启俊轻轻的叹了一声:“舅舅,您这一本万利的生意已经做过不少了。” 朱兆新嘿笑了两声:“这次是真的。是吴老板的弟弟告诉我的门路,他拿了一万块做投资。” “你想借多少主?”沈启俊无奈的看着朱兆新。 “五千!”朱兆新伸了个巴掌在沈启俊面前晃了晃:“吴老板那弟弟是大股东,我也就凑个数。” 沈夫人瘪着嘴冷笑一声:“你胃口真大,沈家又不是你的银行。再说那银行贷款还要收利息,还要收抵押。” “姐,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朱兆新斜了沈夫人一眼:“你们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叫投资你懂不懂,投资。是有回报的。哪像你那通宵麻将,整天整天输精光。” “合着你倒是没输精光,囤着老爷子给你留的钱来使唤外甥。”沈夫人讥诮道。 朱兆新被戳了痛处,咬起牙很不爽的看着沈夫人。心知道跟她吵对自己没好处,怎么说她都是启俊的妈。眨眼就把一脸的不爽给抹了,陪着笑脸:“姐,这回是真的。吴老板那人你信不过么?” 沈夫人没吭声,自己弟弟不想太苛刻。她擦了把嘴,把碗推开。朱兆新又笑对着沈启俊:“启俊,这回是真的。走,去帐房支钱吧。” “帐房现在支一千块现金都困难。”沈启俊坐着不动。 “咦……”朱兆新耸眉,沈启俊还是头一回拒绝他。他把沈启俊仔细的看了一遍:“你爸说过什么了?” “跟我爸没关系。”沈启俊低声:“帐房真没钱了,那些钱,我还要留着给工人发工资。” “启俊,你可不是个爱说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1 谎的人。”朱兆新眯起眼睛,斜睨着这个外甥,“舅舅这回是真的一本万利。你只要把钱给我周转几天,最多不过两个礼拜,马上连本带利还给你。” 沈启俊凝着眉,心里一遍遍想着家里的事。虽然父亲说叫他撑不下去不要强撑,但是偌大一份家业,总不好在自己手里断送。何况,家里还有十多个下人。外头的工厂、店铺还有上百个工人。沈家收紧无所谓,那些工人一下子失了业,又正值兵荒马乱的,叫他们何处安身。前后想了,又看着朱兆新喋喋不休的样子,暗自打了下算盘。五千是不可能。完全不借,舅舅也肯定不会罢休。想罢了,他站起身。朱兆新看他这架势,便知道马上要拿钱了,又眉开眼笑起来。 “五百。”沈启俊说。 “什么?”朱兆新勃然大怒:“你打发叫花子呢?” 沈启俊又重复了一遍:“五百。” 朱兆新两眼瞪的溜圆,指着沈启俊又看着沈夫人,抖了半天手指头:“你们……你们还真有良心。都说是舅老爷大过天,现如今舅老爷落魄了,跟外甥借个钱都被你们当叫花子打发。沈少爷,也不想想当年如果不是我找着你,你早死在那后院……” “兆新!”沈夫人大吼了一声。朱兆新怔了怔,看到沈启俊方才站起来的身子沉沉的坐下去,浑身瑟瑟发抖,冷汗如雨。心知钱是一分也弄不到手了,板了个脸,“告辞。” 沈夫人心惶惶的看着启俊,拿着手帕替他擦汗:“启俊,你舅舅就是个烂舌根,你别理他。启俊……” 下人端了杯水来,沈夫人递到沈启俊的嘴唇边:“喝点,来喝点水。” 沈启俊把水推开,幽幽道:“我没事。” “阿弥陀佛,你吓死妈妈了。”沈夫人双手合十。 “我没事……”他又重复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身体直起来朝着外头走去。 天边滚过一阵雷。冯英翘正在替一个病人测血压,拿着针筒准备给病人打针的小护士打了个哆嗦,闷闷不乐道:“又要下雨了,我没带雨伞。” “我有,回头借给你。你专心打针,别把针头留在病号身上。”冯英翘笑道。 “怎么可能?”小护士自信的晃晃手里的针筒。 大雨果然没熬多久就下来了。都说春雨该绵绵如丝,柔情蜜意。今年的雨多,而且大。没隔多久,医院地势低矮的地方就积了深深的一洼水。临到下班,冯英翘如约把伞借给了小护士,自己往家里打电话想叫个下人来接,摇了好久电话都没人接听。她无奈的放下电话,又往沈启俊家里挂电话。 沈家倒是有人接听,下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少爷中午就出去了,冯小姐,他没去您哪儿吗?那那,这么大的雨,他都没带伞呢。” 冯英翘咝了一声,放下电话。自从见到陆天赐,启俊就变得有些反常。大雨天,他能在哪里?她没多想,去门卫室借了把伞打算去找人。刚走到医院门前,就见陆天赐打着把伞站在医院大门对面的围墙底下。 冯英翘奇怪的看着他:“陆团长这是……” “我来看看有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陆天赐耸眉温和谦逊的笑看着冯英翘手里的伞:“不过若是跟冯小姐一起在雨中漫步,也不失为一件罗曼蒂克的事。” “陆先生应该找个淑女来罗曼蒂克,失陪。”冯英翘没空应酬他,一脚踏进雨里匆忙的边走边看,希望能找到沈启俊。莆县县城并不算大,一路风雨的这样找下来,也花了差不多个把钟头,城南、城北,城西、城东。最后在安置驻军的小学校附近看到被雨淋透了的沈启俊踽踽独行的身影。 “启俊,你在做什么?”冯英翘奔到他面前,替他遮住雨。沈启俊看到是她,弯起嘴角无神的笑道:“英翘。” “你不是不知道你什么身子,这样会病的,懂不懂啊。”冯英翘一边叫骂着,一边想把自己的小马甲脱给沈启俊,陆天赐把自己的伞塞给她:“我来。” 军装裹住了沈启俊,上头带着陆天赐富有攻击性的味道。沈启俊激灵灵打着寒颤,两眼直直的看着陆天赐。陆天赐弓着背站在沈启俊跟前:“爬上来。” 沈启俊摇头退了一步。陆天赐烦了,抓起他两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强行把沈启俊背了起来。 “我……我能走……”沈启俊哆嗦着发青的嘴唇。陆天赐恶趣味的捏紧了他的大腿。沈启俊吸了口凉气,噤若寒蝉。 第9章 沈启俊淋了场雨,生了场病。所幸不严重,在家歇了两天。怕他身体没好利索,沈玉池和沈夫人一直不让他出门,厂里的事儿都交给老吴了,店铺的事,让老白在那里看着,于是又偷得浮生几日闲。 冯英翘趁着病人不多,抽了个空提着药箱来沈家。才走进沈家,就看到沈夫人在院子里无聊的逗着老毕家新弄回来的小猫玩。小猫是北方种,一身雪白的长毛,长得挺漂亮。看到冯英翘,沈夫人把那小猫从身上赶下去笑眯眯的问:“英翘,来看启俊的么?” “是的阿姨。”冯英翘礼貌的回应。 “一起去。”沈夫人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猫毛。 两人一起走进沈启俊住的那小院,一眼就看到沈启俊正坐在窗户低下伏案看书。他的脸色比前两天好了很多,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呃哼。”冯英翘站在窗户跟前清咳了两声。 沈启俊抬起头看到是她笑了笑,又看着沈夫人:“妈,英翘,是你们啊。” “怎么,不希望是我?”冯英翘绕到正门口抬步跨进去。 “你老这么来,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医者父母心,你是病人,我来看你就是正事。”冯英翘拿出体温计用醮了酒精的棉球擦了两遍,叫沈启俊含在嘴里,抓着他的手腕看着怀表数他的脉博。 “你看你多不会说话。”沈夫人扯过圆凳,坐在沈启俊屋里的圆桌边看着冯英翘和沈启俊,“英翘这么跑来跑去还不是关心你。” 嘴上这么说着,沈夫人眼里把冯英翘看了几遍。冯英翘留过几年洋,穿着衬衣、马甲、西裤、皮靴,像个超龄的童子军。头发倒是很时髦,烫了大波浪,却是整把的扎在脑后,像条马尾巴。五官虽然不丑,却是硬朗有余而温婉不足,没一点名门淑女的气息。放在十年前,这样大咧咧的女子,沈家半个眼角都看不上。不过……,眼下的启俊却似乎没多少选择的余地。 沈夫人有些不服气的耸起眉,却又不得不泄气的把眉头又放下去,促狭道:“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2 英翘不如给沈家当个家庭医生吧,反正这家有两个病人。” “英翘是留过洋的,当家庭医生岂不是大材小用。”沈启俊没听出端倪,笑了一声。 冯英翘倒是听出了点谱,又不好回话,也只好笑了一声,脸皮有点泛红。 替沈启俊检查完身体,叮嘱了些食物禁忌注意别着凉之类的话,冯英翘又转去看了看沈玉池才辞别沈家。她刚要骑上脚踏车,便听到身后一串清脆的车铃声,陆天赐骑着脚踏车在她身边停下:“巧啊冯小姐,又看到你了。” “陆团长。”冯英翘看着陆天赐:“这不算巧吧。” “嗯,装着碰巧一下不行吗?”陆天赐笑道:“冯小姐太聪明了,你让人很有失败感。” 冯英翘无所谓的挑了一下眉:“上回,谢谢你背启俊回家。” “要谢我的,难道不应该是沈少爷么?” 冯英翘扁扁嘴:“我先谢我这份,单我是弄不回去他的。启俊的让启俊自己谢好了。” 陆天赐又笑起来。冯英翘推着脚踏车侧脸看着陆天赐:“听说日本又往各地增兵了,陆团长怎么还能这么悠闲。” “冯小姐觉得我该如何,如履薄冰,颤颤兢兢?若是我们这样了,你觉得城中的老百姓会怎么样?” 冯英翘失笑一声:“是我欠考虑,失礼了。” 陆天赐推着脚踏车跟着冯英翘:“冯小姐现在要回医院么?” “嗯。”冯英翘点点头。 陆天赐正想说送她一程,话还没出口,便见巷子口又来了辆脚踏车。冯英翘认得骑车的是沈家布厂的副厂长老李。看他一脸急匆匆的样子,八成是布厂那边出了事。 老李进了沈家,没一会儿,沈启俊就出来了,换了身青色的长衫拿着礼帽等家里的人力车。眼睛往远处一放,便看到没走远的冯英翘,她身边还站了个陆天赐。沈启俊瞳仁蓦得一缩,打了个寒噤。 “少爷。”老力把黄包车拉了出来,他急惶惶的坐上黄包车,车子往布厂一路飞奔。 “出什么事了。”冯英翘自言自语着,骑上脚踏车跟过去。陆天赐对于沈家的麻烦一向有兴趣,也没落单。 人力车拉着沈启俊到警察局保安大队。保安大队的办公室里闹哄哄的,沈启俊径直走进去看到老吴半边脸血淋淋的靠墙站着,当时打了个哆嗦。 “少爷。”老吴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皱脸。眉头一动牵疼了额头上的伤口,咧起嘴咝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沈启俊问老吴。 老吴指了指站在他对面的一个混混模样的年青人:“他偷厂里的纱锭出去卖,我把他辞了。今天竟然敢带人来敲诈,说我没结他工钱。然后动手砸机器、打人。” “你那几个纱锭值几个钱?”那混混嬉皮笑脸,捋起袖子炫耀起胳膊上的纹身,是条两头蛇。沈启俊认得那是县里“青蛇帮”的标志。他一向本本份份做生意,跟这些帮派没打过什么交道。青蛇帮经营的是黄、赌、毒的营生,与这些正经商人也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 “启俊。”冯英翘跟进保安大队的办公厅,看到老吴的脸也惊了惊,当即放下药箱替他处理伤口。沈启俊一回头又见陆天赐也站在这间屋子的门边,惊得退了一步。手忙脚乱了一刹那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去找保安大队长交保赎人,便赶紧忙自己的事。 沈家好歹算是莆县的名门望族,赵大队长也很给面子。手续办好出来,冯英翘已经替老吴做了简单的包扎。 陆天赐由头到尾都在一边看着,没怎么吭声。出了保安大队,他跟冯英翘和沈启俊打了声招呼:“二位挺忙的,我先走一步。” “走好。”冯英翘挥挥手。 陆天赐微微点头,朝沈启俊也是浅浅一笑。沈启俊侧着脸,身子僵硬的站在冯英翘身边。 沈启俊让老吴先回去休息,他自己转身去厂里。厂里因为上午的事,现在停工歇着。一台织机给砸坏了,另外还有两个工人也受了些皮肉伤。冯英翘帮他们一一包扎。沈启俊清理了一下损失,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安慰过了工人们,吩咐老李安排下午继续开工。 虽然生意不景气,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沈启俊轻叹了一声,看着厂里的钟。就这样忙碌了一场都过了快两点。 “时间真快。”冯英翘走到沈启俊的办公室拿起暖水瓶自顾倒了杯水。 “又麻烦你了。”沈启俊有些不好意思。 “我先回医院,有事叫我。” 沈启俊送冯英翘出门,临走,沈启俊扯了扯她的衣袖,嗫嚅着嘴唇:“你跟那个……陆……,很熟?” 冯英翘撇撇嘴角:“不熟。” “哦……”沈启俊轻轻的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为什么?”冯英翘歪着头看沈启俊。 “总之……你……离他远一点……”沈启俊用力的纠着眉头,额头上浮起虚汗:“他不是……什么好人。” 冯英翘点点头:“他欺负你?” 沈启俊的脑子里刹那晃过一些画面。原本是这些年被封存的好好东西,突然被人翻动了。自从见到陆天赐的那一刹开始,一直在脑子里煎熬。 冯英翘按着车铃,把沈启俊从那些凌乱不堪的记忆里拉回来:“我走了。你赶紧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好好照顾你这多愁多病的身子。” 沈启俊虚弱的笑了一声:“什么多愁多病,你赶紧吧,回头你们院长别开除你。” “谢祝福,一定不叫你如愿以偿。”冯英翘笑着挥手离去。 第10章 陆天赐一进家门就听到屋里一阵放浪的笑声。他紧着眉走进前厅,看到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打陆九房里出来。约摸三十岁的样子,一身刺鼻的香味。那女人见到他,不知道来历,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媚笑着吩咐:“去打杯水来,老娘口渴。” 陆天赐不作声,被陆九差使的勤务兵从外头回来,看到陆天赐行了个军礼:“团座。” 陆天赐看着他另一只手里提的酒瓶,不动声色的径直上楼。那女人听勤务兵的称呼,晓得了他的身份,横在他跟前笑道:“原来是九爷家的公子,真是失礼了。” “请让一让。”陆天赐没兴趣同这种女人纠缠,缩着鼻子,只觉得那一身香粉味熏得人脑仁疼。 “怎么?”那女人笑道,手里熏死人的手帕在陆天赐跟前挥舞:“陆公子还不好意思?这点就跟你那爹可差太远了。”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3 “五姑娘请一边去吧,团座需要休息。”勤务兵看出陆天赐已经很不耐烦,伸手拽了那女人一把。 女人打开勤务兵的手笑道:“你也来揩老娘的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陆天赐漫不经心的抠开腰间的枪袋,勤务兵倒吸了一口凉气。枪响之后,整个屋子都安静。陆九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冷不丁的看到地上那个刚才还活色生香的女人,转眼成了死尸,惊骇的跌坐在地上。 陆天赐揉了揉太阳穴对勤务兵:“拖出去吧。” “是。”勤务兵放下酒瓶,招呼了两个人把那女人抬了出去。 陆九好容易回过神,颤微微的指着陆天赐:“你杀人?” 陆天赐睨了他一眼,准备上楼。陆九在那里笑骂道:“你有种,你杀人。你杀个不相干的女人,你真有种。有种提着枪去沈家,替你娘报仇去。” “郑队长回来,叫他直接上楼来。”陆天赐吩咐了勤务兵一声上楼去了,由得陆九在楼下发颠。 小郑端着茶水上来:“团座。” 陆天赐睁开眼幽幽的吁了口气回头看头小郑。也才一会儿的时间,他好像睡着了。 小郑把茶水放下,陆天赐端起茶杯泯了口水,才彻底回过神来:“云南那边有消息么?” “云南那边说价钱是不能再低了,不过冲着您的名字,同意第一批先赊着,不过一个月之内,要把货款送过去。那边的封团长说是兵荒马乱的,把钱拽在手里安心。” “嗯,好。”陆天赐挠了挠头,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提着茶盖看着青色的茶汤里有一片叶子在慢慢的往下沉。看了片刻,他问:“这边呢?” “这边……”小郑露出无奈的神色:“卑职,无能。” 陆天赐看着茶碗里的那枚茶叶最终沉下去后,不以为然把茶碗盖好放在手边的茶几上:“没关系。” “事在人为。”他耸着眉头轻轻的笑了笑,又补了一句。 ****** “少爷,少爷……” 沈启俊才吃完早饭,准备坐坐再起身去街上的铺子里看看。结果饭碗才放下,便听到布厂老李心急火燎的声音。沈启俊站起身,就见老李上气不接下气的进来:“厂里……厂里……” “去厂里。”沈启俊提前长衫,礼帽也不拿了,径直往大门口去。老李又过去拖住他:“去厂里现在也不济,场面完全失控了。保安大队派了向个人,压不下来,就甩手不管了……” “……那怎么办?”沈启俊怔怔的看着老李。 “要不找找冯县长……您不是跟冯小姐关系挺好的么。”老李擦了把额头拖着沈启俊。 “找英翘有什么用。”沈启俊皱着脸。警察局都不肯出手的事,找冯县长一样不管用。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青蛇帮这回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说不定冯小姐,能……想点主意?”老李也是病急乱投医。 沈启俊想了想:“我去青蛇帮见见他们帮主。事出必有因,无端端的何必跟我们过不去。” “这个……”老李一听慌了神:“他们……是黑道上的。” “不管哪条道上的,总有个道义。”沈启俊打定主意,坐着黄包车往青蛇帮的青蛇堂去。 老李惶惶然不知所措,骑着自行车去找冯英翘。 青蛇堂是城北面,外头看很不起眼,估摸着也就是座二进的院子。沈启俊下了黄包车,跟站在门前的帮会弟子拱了拱手,客气的表明自己的身份,求见帮主曹金榜。看门弟子扫了他一眼,进门去通传。沈启俊轻轻的吁气,以前在县里一些酒会场合见过曹金榜,是个四十多,外表精干的汉子。只是生意上没有来往,他又不喜欢跟陌生人攀交情,所以连话都没搭上过。现在突然找上门,但求这位仁兄是个好讲话的。但是混黑道的,只怕好讲话也是不大可能。 没多会儿先前那看门弟子出来请沈启俊进门。绕过照壁,沈启俊还没来得及打量下这间院子,几个人蓦得扑过来,反拧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倒在地上。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沈启俊慌乱的挣扎。他生得清瘦,又养尊处优,挣扎也只是徒劳无功。 “我来求见,曹爷。”沈启俊也顾不得心惊胆颤,只是一头急火:“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待客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客。”有人开声。沈启俊被五花大绑了从地上架了起来。他看清面前说话的那个人是个约摸三十来岁的壮汉,满脸麻子,凶相毕露。 “贵帮和我家结了什么仇么?”沈启俊梗着脖子看着这人:“曹爷呢?我要见曹爷。” “帮主没空跟沈少爷在这里耗时间,他忙。”麻子抬手,两个弟子端了张太师椅在他身后。他漫不经心的坐下,玩着手里的匕首,阴鸷的目光在沈启俊的脸上睃巡,看得沈启俊脊背发凉。 “真看不出。”那人看了沈启俊一会儿起身走到沈启俊跟前,冰冷的匕首挑起他的下巴:“沈少爷这副娘娘腔的长相,竟是背地里使诈的角色。” 沈启俊猜测这些人是要存心与自己为难了。曹金榜是黑道出身,靠着黄赌毒起家的,自然还能绑架勒索。之前不与跟这些寻常商家打交道,想来是一直没有借口。 “你们想怎么样?” 麻子笑了笑,匕首的利刃在沈启俊的下巴上轻轻的划了一道。刃口锋利,细细的疼像是蚂蚁咬了一口,沈启俊没太大感觉。刃口蓦然一偏,在他脖子上划了细长一道。沈启俊一颤,感觉到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你……”沈启俊到底是有些怕了,额头上起了层密汗:“我死也要死得明白,我想知道贵帮到底是为了什么。” 麻子笑得鄙夷,手里的匕首翻转着各种花样:“已经到这份上,沈少爷何必再装。” “三哥。”看门的弟子又匆匆进来,走到麻子跟前:“外头冯县长家的侄小姐和驻军里头一个官儿在外头求见。” “不见。”麻子看着沈启俊,刃口还在他脸上轻轻游动。 看门弟子出去没多久,外头就传来打斗的声音。麻子使了个眼色,又出去两个弟子。不多时却见陆天赐一手拖着个人,另一手拿枪指着手里那人的头绕过照壁进来。 沈启俊侧脸看到陆天赐,目瞪口呆。 “启俊。”跟在陆天赐身后的冯英翘看到脖子上血淋淋的沈启俊想要扑过去,被青蛇帮弟子栏住。麻子盯着陆天赐,手里的刃口逼近沈启俊的咽喉。陆天赐把手里箍着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4 的人松开,手枪装回枪袋,冲麻子友好的笑了笑:“在下七十九师七五三旅二团团长,陆天赐。” 麻子见他放下了枪,也松开沈启俊,拱手:“祝三通。” “祝三爷,久仰。”陆天赐客气的笑着,指指沈启俊:“沈少爷是我的朋友。不知道跟祝三爷这里,是结了什么梁子?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祝三爷可否卖陆某一个面子,大家以和为贵。” 沈启俊低着头,闭上眼睛。脑子里轰轰然,听不清外头说的是什么。只恍惚知道自己又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从陆天赐出现的那一天起,他一直那么狼狈着。 祝三通挥手,两个弟子抬着一副单架过来。单架上一个全身裹着纱布的人,也不知道死了还是没死。沈启俊看了一眼,面目全非,不死只怕也只剩下半条命。冯英翘习惯性的走过去,翻看那人的眼皮,检查了一下他的伤:“断了几根肋骨,内脏应该有出血,腿骨也折断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冯小姐是个明白人。”祝三通又挥挥手,示意弟子把单架抬回去:“这是我亲戚,前不久才入了青蛇帮。帮会中人,讲的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跟启俊有什么关系?”冯英翘皱起脸。 祝三通冷眼:“沈少爷恐怕是连冯小姐也骗了。” “我想这中间有误会。”陆天赐踱到祝三通跟前:“昨天的事我也在场。出了保安大队,沈少爷跟帮中的这位兄弟就各走各的了……” “沈少爷是各走各的了,怎么管得住他厂里的那些人也是?”祝三通提着沈启俊的衣领子:“若是我想打什么主意,也肯定是叫这些弟兄们去办,哪用自己动手。” “启俊不是这样的人……”冯英翘厉声。 “冯小姐是说我冤枉沈少爷……”祝三通脸色一沉。 “祝三爷觉得这事该怎么办好呢?”陆天赐笑看着祝三通,将他和冯英翘隔挡开。 “我兄弟伤成什么样,我就要沈少爷也什么样。” “这个……,恐怕不成。”陆天赐瘪着嘴:“祝三爷不如卖我个面子,大事化小吧。毕竟布厂也伤了十几个工人,砸坏了几台机器……” 祝三通的匕首又在沈启俊的脸上晃了晃,回头看着陆天赐。陆天赐脸上浮着笑,眼里没有笑,略带了些褐色的瞳仁里有股说不出的狠。曹金榜做黑道生意,虽然没做到像省城的青洪帮那样弟子众从,却也在莆县这块地面上风生水起,靠得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另外还得是八面玲珑。陆天赐有兵有枪,在莆县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按曹金榜的性子肯定不会跟这些丘八搞僵。这么放过沈启俊,祝三通又不大甘心。 “按我帮会里的规矩,得罪我们的人要受三刀六眼之苦。”祝三通看着陆天赐:“既然陆团长求情,你的面子我给。但我也要在兄弟面前有个交待。” 陆天赐接过祝三通手里的匕首对他笑了笑,又看了沈启俊一眼。沈启俊正好抬眼目光与他对上,慌忙低下头,猜测陆天赐要对自己如何。若是真要划三刀六眼,也罢,忍着。他皱紧眉,咬紧牙关。 陆天赐紧握在匕首拉开自己的军装,不带半分犹豫的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刀。血水顺着刀口涌出来。 “住手……”冯英翘大吃一惊,想上去夺他的匕首,帮会里的弟子挡在她面前。陆天赐面不改色的又划了第二刀。匕首很锋利,一刀下去,痛也是淋漓痛快的痛,他一点都不在意,又划了第三刀。要扎眼的时候,手腕被人捉住。 “大哥。”祝三通站直了身体。 陆天赐看了一眼抓自己手的人,四十多岁的清瘦汉子一脸不容置疑的精明,想必就是千呼万唤使出来的曹金榜。 “可以了。替陆团长包扎一下。” 第11章 冯英翘是大小姐出身,又是学的内科,外科的这些包扎技术却是细致的出乎意料。 “伤口不能见水,忌吃辛辣,不要喝酒。”冯英翘收起纱布剪刀。 “谢谢冯小姐。”陆天赐不以为然的把军装穿好。冯英翘凝着眉看了陆天赐一眼,陆天赐衔着一抹浅笑回视。冯英翘摸了摸额头,有点丧气。看不透他,但又觉得他不讨厌。不知道启俊一直那么怕他是为什么。启俊自然是不会说,看这位仁兄的样子,他自然也不会老实交待。冯英翘瘪嘴叹了一声:“我告辞了,明天再来。” “走好。”陆天赐指指自己胸前的纱布:“恕不远送。” 冯英翘撇嘴笑了一声,接过卫兵推过来的脚踏车。 等冯英翘出了门,陆天赐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出门。 “请通报曹帮主一声,陆天赐求见。”陆天赐领着小郑正式拜访青蛇堂。 看门弟子毕恭毕敬:“陆团长请跟我来,帮主在内堂等您。” 陆天赐随着看门弟子大步跨进青蛇堂,曹金榜似乎已经恭候多时,翡翠烟嘴上的香烟已经烧得只剩半只。看到陆天赐进来,他笑着起身让弟子看茶。 “冒昧打搅曹帮主,还请见谅。”陆天赐嘴说客气的说着,身子已经不客气的坐下。 曹金榜笑得有些许无奈:“陆团长既然把我逼出来了,看来是非要合作不可。赚钱嘛,我倒也不嫌多。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认为怎么分层合适。” “三七。”陆天赐保持着军人的坐姿坐的笔直,淡淡道:“你三,我七。” “那不可能。”站在曹金榜身边的祝三通厉声:“陆团长别忘了,莆县可是我们的地盘。” “我保证是云南上好的烟土。”陆天赐悠然:“眼下这种世道,想要稳定的货源已经是不易,更何况还是上等货的货源。夹在军用物资里运输,虽然有风险,但比曹帮主你们自己千辛万苦的去弄回来要保险的多。” “三七我太吃亏。”曹金榜弹了弹烟灰:“五五比较合适。” “三七。”陆天赐笑:“曹帮主其实无意再在这些黑道生意上逗留太久,何必跟我斤斤计较。” “五五。”曹金榜道:“虽然运输的风险省去了,警察局和各级官员的打点没省。我那些看场的兄弟也很辛苦,做的太难看,我对他们也缺交待。” “四六。”陆天赐松动了一些,“曹帮主费心费力的在沈家布厂做文章,无非是想等战事结束时,把口袋里的钱黑的洗成白的。四六,到时候,沈家的布厂再归你,这就不难看了吧。” 曹金榜斜眼看了陆天赐片刻。他说的把握十足,好像沈家的布厂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5 陆天赐够狠,已经无须置疑。他可以在自己身上面不改色的切刀子,自然可以面不改色的在别人身上切刀子。兵痞,永远不要得罪为好。眼下世道不太平,曹金榜也不想在生意上投入太多,金条银元都是握在自己手里保险。若是有人投资,自个儿只做个帮手,到时还有沈家布厂这个承诺,怎么算也都划算。况且,由陆天赐来弄这个厂,等到战事结束自己来接手,即不必因布厂的来历被人说三道四,又可以摇身一变成了正当商人,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 屋子里突然传来“扑扑扑”的响声,把沈启俊惊得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屋子里灰蒙蒙的,书上的字都成了模糊的一片,看不清楚。拉开电灯,他四下望了望,才看到是只蝙蝠挂在窗子上。黑油油的,肥硕的一只。沈启俊本来不怕这些东西,看清那黑豆似的眼睛透着一丝诡谲的光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左右看了好半天才找到放在书架边的鸡毛掸子,拿来准备轰那蝙蝠。蝙蝠又扑腾着翅膀,炫耀似的横穿了整间屋子从大门飞出去。 沈启俊扔下鸡毛掸子又坐下来,揉了揉昏花的眼睛看桌子上的自鸣钟,还不到六点。临近夏天了,天本来黑的晚。但是看今天这样子,只怕是夜里又有一阵雨。今天这春天也真是奇怪,晴一天,雨一天,总不消停。叹了口气,沈启俊摸了摸有些发痒的脖子。手指一触到纱布,废尽力气才不去想的陆天赐又回到脑子里。他咬着牙,三下五除二将脖子上的纱布扯了个干净。 “启俊。”沈玉池在门前轻唤了一声。 “爸。”沈启俊回过头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前,他立即走到门前搀沈玉池。 “我还没到这地步。”沈玉池自嘲的笑着跨过门槛。看到沈启俊脖子上的伤,他指了指。 “已经结痂,本来也只是划伤了点皮。”沈启俊摸着脖子装做没事的样子。 沈夫人咳了两声,沈玉池看了她一眼,坐下后直入主题:“听说你上午跟英翘吵了几句。” 沈启俊怔了怔,又摸了摸脖子。上午英翘来替他换纱布,随口提了几句陆天赐。说这次的事,陆天赐帮忙不小。打个机会该去谢谢他。沈启俊蓦然怒了,冷冷道:“冯小姐若是欣赏他,你自己去欣赏好了,何必一定要拉上我。” 冯英翘本不以为然,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沈启俊抓起桌上的茶杯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冯英翘礼貌的替他包扎好伤口,收起药箱离去,多话都没说一句。不过想必她是带着怒气走的,否则下人又怎么能把话传到父亲的耳朵里。 “我替你打了个电话,约她在凯得利二楼的西餐厅吃饭。赔礼道歉。”沈玉池看了看时间:“换身衣服去吧,迟到了就不好。” “我……”沈启俊不想出门,不出门可以省去很多事。但是上午对英翘的态度又确实是过火了些。这么些年,他一直都没什么朋友,英翘是唯一的,而且英翘明里暗里也帮过他不少的忙。这样的朋友很好,凭心而论,沈启俊绝对不想跟她闹得脸红脖子粗。 “去吧。回来的时候替我带点老金坊的桃酥。我很久没吃,有些馋。”沈玉池起身离开。沈夫人则打开沈启俊的衣柜,在沈启俊的衣柜里翻找。衣柜里的西装不少,都是沈夫人自做主张的叫人替沈启俊订做的。料子都是进口的呢料,裁剪也相当不错。沈启俊很少穿,一直都是长衫。明明才二十几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小老头儿。沈夫人挑了一套白色和一套浅灰的西装在沈启俊身上比划,最后把白色的递给沈启俊:“穿这套。” “白色……”沈启俊微微蹙眉。 “白色好看。”沈夫人看着启俊,“这个颜色的西装,整个莆县怕也只有我儿子才穿得出味道。” 沈启俊笑了笑,指了指浅灰的那套:“我还是……,穿那套吧……” 沈夫人执意不肯,沈启俊拗不过她,只好照着母亲的意思穿戴起来。如沈夫人所想,启俊的身材修长,骨胳匀称,穿着定制的西装,整个人立即回到他本身的年龄段。斯文儒雅的像个电影明星。沈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去吧,好好跟英翘说话。” 人力车到了凯得利的门前,穿着西式礼服的服务生领着沈启俊到二楼的西餐厅。虽说是天天人心惶惶的担心日本人打过来,西餐厅的生意却丝毫没什么影响。在这里谈事的、会朋友的比比皆是。偌大的一个厅里,几十张桌子,竟然差不多满座。 “启俊,这边。”冯英翘抬起手。 沈启俊看到冯英翘坐在角落里一张很不起眼的桌子前,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沈启俊吐了口气,走到冯英翘跟前:“不好意思……” 冯英翘吃惊的看着穿着西装的沈启俊,突然之间漂亮了许多,也好像年青了许多,惊叹了一声:“sohandsome!” 沈启俊不好意思的自己坐下:“点菜吧。” “嗯。”冯英翘拿过菜单。点了两份牛扒,服务生走了。没多时,送来一瓶红酒,替他们倒了两杯。 “我们,没点。”沈启俊讶异的看着服务生。 “是那边那边先生请的。”服务生指了指他们的不远处。沈启俊一眼就捉到了陆天赐的身影,陆天赐坐在不远的地方冲他摇手。沈启俊手足无措的将刚放到面前的红酒打翻,酒水洒在白色西装上,立即红了一大片。 “啊……”冯英翘低声惊呼。 沈启俊立即起身:“我去下……” 话没说话,他已经急匆匆起身去洗手间。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发青的脸色,沈启俊摁着急促起伏的胸膛,拧开水笼头用凉水使劲的浇脸,才让自己慢慢冷静了一点,想着怎么跟冯英翘找借口离开。借口还没想出来,洗手间的门推开,陆天赐走进来。 沈启俊吓靠在洗手池边上,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天赐。陆天赐洗了把手,拿出手帕漫不经心的擦去手心手背的手珠,看笑话似的看着紧张的沈启俊:“少爷,你出了很多汗。” 沈启俊缩着肩,一动也不敢动。陆天赐拿着手帕在他额头上细细的替他把水珠擦掉,手帕叠好放在沈启俊的手上:“出去吧,让女士等得太久,很不礼貌。” 第12章 睁开眼的时候,天又亮了。沈启俊呆滞的看着头顶的纱帐,冷不丁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惊到。仔细看,却是昨天傍晚时在屋子里穿梭了一趟的蝙蝠。他坐起来,盯着那只倒吊在蚊帐外的蝙蝠看。那蝙蝠似乎也在看着他。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6 他想找个东西去赶那只蝙蝠,随手一摸,摸到那方手帕,昨天陆天赐塞到他手里的,竟然鬼使神差的装回来。手蓦得一抖,那条手帕扔出老远。然后坐在床上盯着被扔到地上的那块手帕。雪白雪白的,白的刺眼。怎么能那么白,明明是陆天赐拿过的东西。沈启俊魔怔似的看着。 外头响起敲门声,沈启俊回过神听到下人立土在外头敲门:“少爷,起来了没?” 沈启俊嗯了一声趿上鞋子去开门,路过地上的手帕,飞快的弯腰捡起来捏在手心里。 拉开房门,立土端着洗脸水进来。沈启俊刷了牙洗了脸,换了身衣服。那块手帕抓在手里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想了想还是塞到口袋里。什么时候出去,扔在外头。眼不见心不烦。 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沈启俊去父亲那边问早安。刚走到父亲的屋子门前,已经听到舅舅朱兆新的声音。沈启俊下意识蹙起眉。上回借钱的事之后,舅舅已经有几天没在沈家露过面了。今天竟然越过他直接找到父亲这里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他跨进父亲的房间,沈夫人拿着手帕捂着嘴不停打哈欠。沈玉池正在看一份文件一样的东西。朱兆新看到沈启俊,笑道:“启俊你来的正好,有好事介绍给你。” “爸爸早,妈妈早。舅舅,早。” 沈玉池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沈启俊:“你舅舅早上拿来的,你看看。” 沈启俊接过沈玉池手里的文件,落眼就看到下头印的两鲜红方块大印“七十九师七五三旅后勤处印”、“汤德彪印”。往上看,微微一怔。天气马上要热了,城里新来的这伙驻军需要更换夏装,要购置一批布料。虽然是才一千多人的队伍,每人需要两套夏装。驻军手里的钱兴许不多,故而向各商户发个告示,希望有商户主动接洽。 布料合计起来,是个可观的数字。虽然可能被压个低价,但若拿下来,对于开年以来一直入不敷出的沈家布厂来说,还是能缓解一些压力。沈启俊抬头看沈玉池。 沈玉池:“你觉得如何?” 驻军…… 沈启俊想到陆天赐,他的那块手帕还别在自己口袋里,像是一抹嘲笑,在口袋里发热,叫他的心脏不安的突突跳动。 “这是件好事。”沈夫人打着哈欠,顺便叹了口气,“看咱这家,我现在都不敢跟吴太太,李太太他们一道出去了。钱包打开只有十块二十块,几圈麻将都打不起。说是烂船还有三斤铁钉,我倒不知道我们家还能搜出铁钉来不。” 沈玉池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夫人没好脸色的轻轻哼了一声。 “我想想。”沈启俊拽着手里的文件。 “我的大少爷,你想什么?眼下这么不景气,有生意做,就跟天上下金子似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朱兆新急吼吼的看着他。 “莆县只有我们一家布厂。” “你以为人家只会跟你买布?”朱兆新跳起来,“这份通告可以也往周边两县里送了。石县邵家的布厂一直是沈家的对手。还有晋县那两家小布厂呢。” 沈玉池看着沈启俊对这个并不是很热心,问他:“怎么了,觉得有什么不稳妥?” 沈启俊不想让父亲知道天赐回来了,摸了摸额头:“没事。那边……毕竟是……” “杂牌军是吗?”朱兆新鄙夷的笑,“大少爷你还看不起杂牌军呢。” “启俊只是谨慎。”沈玉池睨了朱兆新一眼:“这年月,谨慎一点没坏处。” “是是是,你们谨慎。”朱兆新不满的看着沈家两父子。 沈启俊又仔细的把文件看了一遍,目光落在红头大印上。去了解一下也无妨,不对劲再撤回来。若是这其中没有机关,就这样将机会拱手送人也确实心有不甘。他抬起头看着朱兆新:“这事,谁负责?” “军需处,当然是军需处。处长姓王,我见过一回。”朱兆新立即道。 “哦。” 拜托舅舅打听到军需处处长王中良的住处,沈启俊跟舅舅一起过来拜访。走到城东兵营附近,看着核枪实弹站岗的士兵,沈启俊背上发凉。催人力车快一点过去,怕会在这里又遇到陆天赐。这些天,陆天赐总像是鬼魂一样出现在他附近,用戏谑的眼光看他。沈启俊耸着眉,希望日本人这辈子都不要来,永远都不要来。驻军无事可做的时候赶紧撤离。这样就不用心惶惶的担心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他。 车子才拐进府前巷,就见两辆黄包车迎面过来。车上坐着是个微胖的青年人,沈启俊去年去省城跟人谈生意的时候见过一次,石县邵家的二公子邵辉武,听说现在接管邵家的布厂当了厂长。昨天舅舅才说的事,今天就见到邵家已经派了人来,看来这七五三旅买布的事不假。 黄包车拉到王中良住的小院门前停下,守门的士兵拦住沈启俊:“做什么的?” “我是,明旭布厂的沈启俊,给王处长挂过电话了。”沈启俊拿出自己的名片礼貌的产给卫兵:“麻烦通传一声。” “稍等。”卫兵进门去了。朱兆新伸头朝里看了一眼:“刚才邵家的那个,你看到没?你看看你这抠门的样子,两袖清风。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 沈启俊安静的等在一边,不多时就见王中良提着公事包出来,看着沈启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沈少爷,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电话要往旅部去一趟。” “呃这,真是不巧……”沈启俊浅笑了一刹看怀表:“都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王处长还这么忙。不如这样,我在吉祥楼定了桌粗茶淡饭。王处长忙完公务晚上务必赏光。” “沈少爷何必这么客气。” “吃个晚饭而已,王处长平时也要是吃晚饭的,我也是一样。” “是的是的,王处长您别客气。”朱兆新笑盈盈的在后边帮腔。 “您的事情几点忙完,我叫车接您。” “不用那么麻烦了,既然沈少爷诚心诚意,我自己过去就是。”王中良爽快的答应。 王中良自顾去了旅部办事,沈启俊跟朱兆新马不停蹄的坐着人力车到吉祥楼定了个雅间。吃喝玩乐这些金兆新再熟悉不过,顺便又在万花楼叫了个伶俐的姑娘过来作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临近六点,金兆新从雅间的窗子外看到驻军的吉普车,立即兴奋的对沈启俊:“来了来了。” 沈启俊在脑子里已经预演了两遍王中良大约会说什么,他又怎么回的话。虽然他不怎么擅长这些应酬,倒也是跟父亲去应酬过一些。心想着拿出十足的诚意,七五三旅又在莆县驻防的,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7 把握还是有不少。 门前响起敲门声,沈启俊立起身子,朱兆新乐颠颠的去开门。王中良在门前笑道:“沈少爷久等了。我带了位同僚过来蹭饭,您不介意吧。” 沈启俊朝后一看,整个人又僵了。才想着陆天赐这个人整天阴魂不散,只怕是这个想法想坏了。他站在王中良身后朝自己幽幽发笑。朱兆新看到陆天赐,觉得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陆天赐笑了笑:“我跟沈少爷很熟。” “哦,你就是本地人。莫非是发小?”王中良笑着走进雅间。一说到发小,朱兆新冷不丁的想起来,立即看沈启俊。沈启俊已经冷汗淋漓。突然一声枪响,还在门外要进雅间的陆天赐应声倒地。万花楼的姑娘的锐叫立即间整间吉祥楼都混乱起来。 “陆团长。”王中良拔枪奔到门前搀起陆天赐,对着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开了两枪。沈启俊在这些清脆的声音中回过神,看到王中良站在走廊上举着枪吆喝卫兵封锁酒楼这,陆天赐斜倚着墙壁,他左肩中了一枪,血水从军装进而渗出来。跟上一回不同,上一回他是自己拿刀割,有分寸。这一回他好象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血水大片大片的浸透军装,连他的脸色都开始发白。陆天赐幽幽的看着沈启俊,冷不丁对着沈启俊身后的窗口射了一枪。沈启俊回过头看到个人影从窗口掉下去。 “走。”陆天赐沉着脸低声说。吓得抱着头钻到桌子底下的朱兆新钻出来,扯着沈启俊:“启俊,我们走,快快。” 沈启俊跟着朱兆新走到雅间的门口,陆天赐软软的滑下去。沈启俊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看着他不停冒血的肩膀,拿出手帕摁住伤口。 陆天赐看着那块迅速被血浸透的手帕,将自己的手加在沈启俊的手上,加重力气。 沈启俊颤栗的看着陆天赐,他将他的整个儿份量都交给了自己。 第13章 听到门前有声响,朱兆新赶紧站起来扶着窗子往外看。声音只一下又消失了。朱兆新焦虑的回头看了看这间黑光线昏暗的屋子,又看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启俊,突然想起来什么。他走到沈启俊跟前:“我说……,那个人……” 沈启俊紧张的看着他。 “陆天赐,是他没错吧。” 沈启俊不应,但是从神情上看已经默认。朱兆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你不大乐意做这单生意,你已经见过他了?混帐王八蛋,他竟然敢回来。” “舅舅。”沈启俊低声。 “怎么?” “这事,不要告诉家里头。”沈启俊淡淡道,“连我妈也不要说。” “瞒得过去吗,你爸那是什么人?”朱兆新瘪嘴。 “能瞒多久是多久。”沈启俊面无表情的看着牢房坑洼的地面,“他现在是带兵的人,手里有枪你也看到了。” “哦,那倒是……”朱兆新想起王中良都对陆天赐很客气,又想起他们喊他“陆团长”。就算是杂牌,一个团底下也有几百条枪。他丧气的摸摸头,“我们现在惹不起。” 沈启俊抱住膝盖,手上还残留着陆天赐的血。心道是现在只怕躲也躲不起了。 “启俊。”冯英翘一路喊着过来。朱兆新跳到门前:“冯小姐,我们在这里。” 冯英翘走到门前,看守士兵开了门:“你们可以走了。” “我就说跟我们没关系,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朱兆新拉着沈启俊,“启俊,我们走。” 沈启俊跟着冯英翘出了七五三旅的旅部,长长的吐了口气。外头天都黑了。冯英翘叫了两台人力车等在外头。朱兆新坐了一辆,跟沈启俊匆忙道别回家。沈启俊回头看了一眼兵营,又看着冯英翘:“我家里……” “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们。”冯英翘吁气。 “那个……”沈启俊低着头咬了咬嘴唇。 “陆团长肩膀的子弹取出来了,小手术。”冯英翘猜出他想问什么,“他体质很好,休息几天就没事。” “哦。”沈启俊点点头,轻轻的松了口气。 回到家时正听到房里的自鸣钟兀自敲了十下。父母这个时间想必都已经睡了,沈启俊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里,谁也没惊动。 “少爷。”伺候他的立土看到屋里亮了灯,端着洗脸水进来。 “哦,还没睡。” “少爷,这是怎么了?”立土盯着他衣服上的血渍吓了一跳。暗红的血渍在浅灰色的洋装上很醒目。 沈启俊立即做了个收声的手势:“不是我的,跑上看到有人受伤,扶了一把。别告诉老爷夫人,省得他们瞎操心。” “您真的没事?”立土不放心。 “没事。”沈启俊脱下洋装,里头的白衬衣纤尘不染,立土这才放下心,收了他的衣服去洗。 沈启俊将手放在水盆里,手上的血渍在水里化开,将水染成淡红色。脑子里浮起陆天赐的样子。事隔十年再见,他整个人都那么陌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但又知道,他分明是在故意找机会接近自己。沈启俊翻转手掌,手心向上。手纹中的血渍还没完全脱落,血色将他掌中那些平日都不曾留意的细纹都印出来,细小的毛发一样的纹路。浸了一会儿,掌纹中的血色开始转淡,渐渐的消失。沈启俊蹙着眉抬起手,看着手掌。慢慢的将还沾着血水的手指放到嘴唇边,舌尖舔了一下。水的滋味很淡,几乎都尝不出血腥味。 “少爷。”立土回来,沈启俊蓦然回神将手又放到水盆里,回想着自己方才的动作,打了个寒噤。 “去叫一声,快快。”才一睁眼就听到金兆新在外头怂恿立土。沈启俊不知不觉的眉头就拧起来。一大清早就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心里虽然烦,却又不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舅舅。他装了一会儿睡,人已经醒了就怎么也睡不着。眼睛闭着反倒是想起前天夜里陆天赐被人射中一枪的场面,血淋淋的,有些恐怖。他索性睁开眼,看着床头的书发了会儿呆,实在没了睡觉的心情。 立土被拗不过金兆新的软磨硬泡,正要敲门,沈启俊已经起身把房门拉开。 “启俊,你可算起来了。”金兆新的两个嘴角快咧到耳根,像是走路捡到金砖的神气。 “舅舅早。” “不早了。快去洗把脸,别等会儿跟你说正经事,你当是做梦。”金兆新笑道,“本来想去先告诉你爸的。想了想,还是先对你说吧。” “哦?”沈启俊接过立土拧的毛巾敷在脸上,脑袋清明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8 许多。 “我说。”金兆新到底是忍不住话,“早上看到军需处的王处长了……” “哦?”沈启俊回头看着金兆新。 “他让我们给报个价格。说是本地人比较信得过,这两天县里不大太平,上回闹事的凶手都没查出来是谁,所以现在对外地人比较防备。” 瞧着舅舅这一大清早兴奋的样子,沈启俊已经猜出七八分。真听他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惊讶得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自己这边请客出饭的时候出了状况,按个正常人来说,这单生意肯定是黄了。想到底,这事跟陆天赐必然脱不了干系。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论他玩什么把戏,沈家似乎都没多少资本来陪他玩。 沈启俊放下毛巾,脑子转了又转。现下拒了,说不过去。不拒,他又有些担心以后的事。而且,看着沈家的帐本,是真的需要把那些库存的棉纱都变成钱周转周转。想了想,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只说一个“我知道了”,让金兆新很不满意。还以为他会跟自己一样兴高采烈,然后再激动的对舅舅说几句感恩的话。结果,只有四个字。金兆新嘁了一声。 难得了一个大晴天,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在外头走了一路都是觑着眼睛,眉头皱得紧紧的。四月快过完了,天有几分快要热起来的迹象。走到医院,沈启俊起了一身薄汗。 一个端着针盘的小护士看到沈启俊,立即打趣道:“沈少爷,来找冯医生的么?” 沈启俊笑了一声:“冯医生在么?” “那自然是在的,你自己去见她吧。” 沈启俊轻车熟路的去冯英翘在的内科办公室。办公室里坐了几个看病的人,他便安静的坐到那些等候看诊的病人的末位看着冯英翘带着听诊器一脸严肃的听病人的心脏。 “下一位。”冯英翘闭了会眼,揉着晴明穴语调中带着些疲惫。打起精神准备看她的最后一个病人的时候,看到沈启俊坐在她面前浅浅的笑,冯英翘颇为意外的高兴着:“怎么是你,有哪里不舒服?” “下班了么?”沈启俊看着怀表。 “嗯,请我吃饭?无功不受实禄……” “不是……”沈启俊摸着额头,有些难以启齿。 “那是?”冯英翘耸眉。 “你……,要去看……”沈启俊期期艾艾了半天:“陆……” “你要去?”冯英翘微微侧脸看他。 沈启俊皱着脸,他极不情愿跨出这一步。但若是陆天赐成心要对沈家做些什么,他又不能去逃。若是逃了,便将父母推到风口浪尖来。母亲是个千金小姐的出身,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父亲,从十年前开始,身体就每况愈下,经不起折腾。 其实,他也很想看清陆天赐要做什么。 “一起去。”冯英翘知道他不大情愿,拍着他的肩:“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人是会变的。大不了,我替你多留几个心眼。若是他敢对你有什么不利,我拿枪崩了他。” 沈启俊看着冯英翘爽朗的脸,哑然失笑。 初次登门拜访,沈启俊买了些礼物提在手里。跟着冯英翘走到陆天赐住的吴家老宅跟前的时候,他又有些怯。冯英翘拉着他:“没事。” 沈启俊不好意思的笑笑,擦了把额头的汗。 因为前天酒楼的事,吴家老宅门前多派了几个卫兵。沈启俊和冯英翘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天赐送汤旅长出门。汤德彪扫了冯英翘和沈启俊一眼:“到底是回到你的老家,这么快就有朋友了。” 陆天赐笑而不答。等到汤德彪坐车离去后,他才把目光落到冯英翘和沈启俊这边。 “启俊来谢谢你上次帮了他的忙,顺便探望你的伤。”冯英翘已经跟陆天赐有些熟络,说话没那么拘束。 陆天赐看着沈启俊,笑:“我以为沈少爷会来的更早一点。” 第14章 陆天赐说:我以为沈少爷会来的更早一点。 沈启俊一时窘住。从旁人的眼光来看,这话倒是说的一点都没错。撇开生意这一桩事不说,单是那天在青蛇堂替他开脱,往自己身上划了三刀的事,他早该来了。沈启俊的脸皮红红白白了一阵,反正是天黑,谁也没看出来。脑子嗡嗡的跟着冯英翘和陆天赐走进老宅的客厅。 落了座,勤务兵端来茶水。陆天赐说了声请,沈启俊端起茶碗到面前了才发觉烫手。硬着头皮,装出若无其事的放下,抬眼正看到陆天赐在看自己。他始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沈启俊低叹了一声,自己又在他跟前失态了。 “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冯英翘尽着自己陪同的本份,替坐在一边略显得拘谨的沈启俊打破尴尬气氛。 “嗯,不是什么要紧的伤。”陆天赐不以为然。 “要不要紧,你说了不算。”冯英翘犯起了职业病:“伤兴许不严重,但是如果处理不好,导致感染发炎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还有胸口的伤……” “呃……”陆天赐举手做投降状:“要不我给冯医生检查一下吧。” 说着他自顾解开衬衣的扣子,将结实的胸膛坦陈在堂上的客人面前。沈启俊落眼看到他身上那三条刀疤,较之他的旧伤,颜色要鲜艳许多。沈启俊用力的抿着嘴唇,又看到他那些旧伤散乱的分布在褐色的皮肤上。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宽有的窄,长短形状各不相同。一条条看下来都触目惊心,不知道他这十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嗯。恢复的算好。”冯英翘检查过后,撇着嘴:“不过肩膀上的伤才是真够呛,不要以为现在已经万事大吉。” “是。”陆天赐叹了口气看着一直坐在一边不吭声的沈启俊:“说起来还要谢谢沈少爷。要不是你拿手帕摁住我的伤口,只怕我先死于失血。” “客气了……”沈启俊蓦得听他称呼自己,惊了惊,说了三个字后立即觉得这么说不妥,脸色正了正:“哪里哪里,我不过举手之劳。说起来应该跟陆团长道歉。本来只打算请吃饭的,哪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我是跟着去蹭饭的,刺客怕是之前就已经盯上我了。沈少爷不必自责。”陆天赐扣好衣服。 “哦。”沈启俊嚅嘬着嘴唇:“我也是行事不周。之前还有青蛇堂的事没跟陆团长道谢。要不是你出面,沈家只怕要吃大亏。” “小事一桩。” “这样多好,相逢一笑泯恩仇。”冯英翘看他们两个终于对上话了,笑言了一句。 沈启俊蓦得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9 怔,抬眼看着陆天赐。陆天赐也正看他,眉眼里似乎含笑。沈启俊没敢细看,立即将目光游移到别处。 陆九哼着小调回来的时候,沈启俊还没有起身。陆九醉眼昏花的看清沈启俊的脸,笑道:“咦哟呵,少爷。沈少爷……” 沈启俊脸色发青。 “沈少爷这是做什么来了,亲自来我们家看天赐?”陆九大剌剌的双手叉腰站在沈启俊面前指手划脚,“说起来,你们沈家还欠我陆家一条人命。之前没机会,现在天赐发达了,来来来,说说清楚。你们沈家打算怎么还?” “回房去吧。”陆天赐拉住陆九的胳膊,“你喝多了。” “呸。”陆九往陆天赐脸上吐了口唾沫,“忘恩负义的下贱东西,狗杂种。你忘了你娘怎么死的?你娘死在他们沈家,被逼死的,一头撞死的。你娘让那沈……” “回房去。”陆天赐递了个眼色,两个勤务兵生拉着陆九,把他塞回他的房间。 “我们告辞了。”沈启俊紧着眉低声说。 “不送。”陆天赐也不跟他客气。 沈启俊提着长衫离开吴家老宅。冯英翘也道了声再见,小跑着赶上前边的沈启俊。从陆九的疯言疯语里听得出沈家跟陆家有过节,陆天赐母亲的死还跟沈家有关。但是跟沈家的来往中,冯英翘倒不觉得沈家像是那么过份的人。不过沈启俊对于这些疯言疯语也没有当面分辩解释。 冯英翘费解咬了咬嘴唇,启俊一直对陆天赐这么防备,莫非就是因为这个? 不管是怎么样,启俊跟这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冯英俊挠了挠额头。 ****** 合同已经交给父亲沈玉池过目,条款不算苛刻,只是时间有点紧迫。价格几经讨价还价,也总算定在一个双方都同意的位置。沈启俊拿着合同又细看了两遍。 “沈少爷还觉得哪里有不妥么?”王中良看着沈启俊。他是北方人,见了几回面,不是想象中那么难打交道。但对于这些做生意的事,也显露出他的精明。 “呃。”沈启俊最后扫了两眼合同,轻轻的吐了口气,提起毛笔签上自己的名字。王中良瘪着嘴伸出手同沈启俊握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沈启俊回握了一下,事情总是显得太过容易了一些,让人有些不实感。不过看到王中良拿过来的预付款——20%的现金,又有商会的会长做中间人,他又相信事情就是这样。许多事情并不一定都像想象中那样复杂,至少他现在都没遇到过太复杂的生意。 “夏天转眼就到了,到时候缝衣厂那边有一阵忙,所以希望沈少爷这边抓紧,能提前交货是最好不过。” “我也希望能提前是最好。”沈启俊笑了笑。 回到家,沈启俊向父亲交了合同。虽然统共也就一万多块钱的生意,利润也不多。沈启俊却突然觉得有了干劲。沈玉池看着他泛起光泽的脸,把合同放在一边:“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能接到生意,总是不错。利润什么的薄就薄些,无所谓了。” “是。” “先前你妈跟我透了点意思,想给你舅舅在厂里谋个事做,你安排了吗?” “已经跟老吴说过,只是眼下……” “你舅舅不大成器,家里都知道了。不过眼下日子不太好过,前次据说是跟你舅妈大闹了一场,现在说是转过弯想脚踏实地的干点事。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让他做力气活靠不住。我的意思,只要他不再异想天开做一本万利的生意,就在厂给他安排个闲职,跟老吴那样的薪水吧。毕竟是亲舅舅,这次这桩生意,他也陪你跑了不少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是。”沈启俊点点头。从父亲房里出来,正好看到舅舅跟母亲在一起嘀咕。看到他出来,金兆新笑着迎上他:“启俊。” “舅舅明天来厂里上班吧。一时没有合适的职位,舅舅先给老吴打打下手,不要太嫌弃。” “不会不会。”金兆新笑道,看了沈夫人一眼,清清嗓子说:“上回……,我这口没遮拦的。说过什么,你就当是没听见,别跟我一见识。我这里跟你陪个礼道个歉。” 沈启俊又耸起眉,淡应了一声:“我还有事忙,你陪妈妈坐坐吧。” “你忙你的。”金兆新立即挥挥手,又跟沈夫人细细的说起来。 沈启俊走到小院门口回头看他们说的兴高采烈,想着上午签下的那份合同,扶着额头心底总还是欠了一些底气。 第15章 莆县的天空有时候叫人觉得蓝得离谱。澄澈、明净,一丝儿云都没有。偶尔划过一只鸟,一痕影转瞬即逝,没在天空留下任何印记。微风吹过百岁楼雅间的窗口,带着些微醺的味道。恍惚记得曾经读过某个诗人写的“人间的四月天”之类的句子。前言后语都记不清,只晓得说这种季节应该是个美好的季节。 陆天赐推开门在沈启俊面前坐下的时候,沈启俊还是心惊了惊。虽然是他约陆天赐出来的,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看到陆天赐在自己面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底还是有些慌乱。他一只手用力捏着拳,让自己镇定了些:“陆团长……” “沈少爷。”陆天赐淡睨着眼前的沈启俊穿着件青色的长衫,头发三七分。咋一看,觉得很沉稳,实际上还是一脸青涩仓皇的样子。 跑堂的敲敲门,问要不要上菜,沈启俊点罢了头,不多时,几样精致的小菜摆上桌子。沈启俊要了坛酒,揭开青花的细瓷坛子,香气四溢。 “是百岁楼自酿的酒,就叫百岁。”沈启俊解释了一声,替陆天赐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杯子:“请。” 陆天赐端着色泽黄亮的像琥珀一样的酒在鼻前嗅了嗅没喝。沈启俊莫名的看着他,从他方才还似笑非笑的眼里看出一抹入骨幽寒。 “我先干为敬。”沈启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空杯才放下,陆天赐提起小瓷坛,又替他倒了一杯。沈启俊又端起杯子喝下。连喝了三杯,额头起了丝薄汗,胆气上来,他抬起眼看着陆天赐:“这家小店虽然门脸不大,但是菜色很精致。陆团长请不要嫌弃。” 陆天赐目不转晴的盯着他脸上的酡红色。几杯酒下去,沈启俊又变了个样。几天前还看到自己怕得要死,现在敢坐在他对面说话。陆天赐谑笑着瘪唇:“我是粗人,行武出身。沈少爷有话说直说。” 沈启俊没想到他连客套都省了,想到自己先前打好的腹稿,为免阵脚大乱,替自己倒上第四杯酒,端起酒杯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0 :“就上次在青蛇堂的事,谢谢陆团长。” “举手之劳。”陆天赐淡淡道。 沈启俊仰脸把酒喝下,他本来不胜酒力,又空着肚子。酒劲上头,脑子里嗡嗡的响着,眼前的人脸起了层雾。替自己倒了第五杯之后,沈启俊吐了口气:“这一杯谢谢陆团长帮沈家布厂拿到驻军采购布料的生意。” “我虽然跟王处长关系不错,此事倒是与我无关,无功不受碌。”陆天赐还是不动。 “陆团长太客气。”沈启俊道,“自从驻军来莆县,你一直关照在下。如今不过表示一下谢意,你又何必拒人千里。” 陆天赐耸起眉,重又把沈启俊看了一遍。还以为他跟小时候一样是个女里女气的软蛋。听刚才这话,虽是带着三分醉意,却又透出一丝强韧。有意思。他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饮尽,晃着空空的酒杯给沈启俊看。沈启俊勾起嘴唇替他重新满上。 他这神气,竟然笑了。陆天赐把玩着刚刚斟满的酒杯看着沈启俊。果然是小看他了,一不留神在他眼前输了一阵。不过没关系,似乎这样会更有意思。 “今天请陆团长是想理一理我们之前的过节。” 言归正传,沈启俊眉心微蹙:“沈家跟你之间的过节,细细算下来,五五之数。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你又回到莆县来,抬头不见低头见。两家之间的恩怨,希望能够就此一笔勾消。” 陆天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猜到沈启俊会来跟他说这些事,还以为他会说得颤颤兢兢。结果这么长的一句话说下来,一个嗝都没打。他喝了口酒,又对着沈启俊打了个手势。沈启俊立即痛快的喝空手中的杯子。 风从窗户吹进来,在屋子里打了个旋儿。习习的风里带着不知名的香气,卷走额头的薄汗。沈启俊拿捏着酒杯,喝着酒吃着菜。天光暗下来,屋里屋外都上了灯。沈启俊看到自己变小了,还是十来岁的样子,穿件白色的衬衣。天有些热,他把袖子挽得高高的,拿着一只玻璃瓶子和一个捉虫的网子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溜出去。 沈家废弃的那间后院的杂草长得有半人多深,各种各样杂乱的声音聚集于此。小虫、小猫,还有偷偷做窝的雀鸟。他去年的某个夜里在这里逮过一瓶子的萤火虫。熄了灯,把那个装满萤火虫的玻璃瓶子放在屋子里,一闪一闪的好看极了。可是隔了一夜,那些萤火虫全都死了。等他再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萤火虫。 沈启俊小心翼翼的在被荒草掩埋的几乎看不见的小路上走着,徘徊了快有半个小时,惊起了一些飞虫和在深草里狩猎的野猫,依旧没看到萤火虫。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时间才会出来,或者去年就把它们逮光了,今年已经不再有?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失望的转身往回走,从井椽里突然冒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沈启俊吓的尖叫,声音才发出便被捂住。就着月光才看清是陆天赐。 “天,天赐哥,你吓死我了……”沈启俊摁着乱跳的胸膛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陆天赐没好声气。 “抓萤火虫。” “还没到夏天,哪来的萤火虫?”陆天赐的声音里带着淡淡鄙夷。 “夏天才有?” “废话。” “哦。”沈启俊失望的叹气,伸头往黑乎乎的井里看:“你在下边做什么,井深么?” “你管不着。”陆天赐指着院子门正在推搡他走,听到桂月在不远处喊“天赐”。 沈启俊看着陆天赐。陆天赐沉着脸:“不许说我在这里,对谁也不许说。” “那你帮我抓萤火虫。”沈启俊把捕虫的网子和玻璃瓶递给陆天赐。 “现在没有。”陆天赐烦躁的看着沈启俊。沈启俊嘟起嘴,缩着鼻子,转过身不情不愿的往外走。陆天赐怕他出门就把自己给出卖了,低声叫:“回来。” “做什么?”沈启俊扭头。 陆天赐跳回枯井里。沈启俊好奇的扶着井椽,下边什么也看不清,不过陆天赐不一会儿就上来,拿着几支烟火。过年的时候老爷赏的。他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却又不想平白无故的给那些不相干的人,就扔到这里。也不知道还有用没用。 “拿着。”陆天赐把东西塞到沈启俊手里,从口袋里摸到洋火划了一根点着。烟火有些受潮,烧得不够炫烂。不过噼啪的火星四下飞溅,火光印亮陆天赐的脸,明明灭灭。沈启俊晃着手里的烟火看着陆天赐:“天赐哥。” “什么?”陆天赐不耐烦。 “你挺好的。” 陆天赐哼了一声,烟火很快烧没了,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印象中,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高兴。 沈启俊扶着额头,慢慢的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很陌生。太阳穴酸涨得厉害,脑仁隐隐作痛。撑着床坐起来,沐浴着从窗口飘进来的晨风,脑袋清醒了些。昨天请陆天赐吃饭,依稀记得喝了很多酒。然后……,他扭过头打量屋子,猛然看到陆天赐正坐在床左侧的摇椅上,双眼冷冷的盯着自己。 沈启俊大吃一惊,连滚带爬的跳下床。太过慌乱,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栽倒。陆天赐搀住他的胳膊伸手轻轻一勾,沈启俊跌到他身上。脑子一嗡,他怔怔的看着眼前人。脸跟脸的距离不过寸余,呼吸都错在一起。 愣了足有三秒钟,沈启俊才意识到不妥,手慌脚乱的站起来抓紧自己的衣领。长衫还穿在身上,只有皮鞋不知去向。 “鞋就在床底。”陆天赐漠然的看着他。 “哦。”沈启俊弯腰从床底捡出自己的皮鞋趿在脚上,寻找这间屋子的门。找到门的时候,陆天赐说:“等一等。” 沈启俊骇然的握紧门把手回头看陆天赐。陆天赐走到他跟前,抬手捋捋他的头发,蹲下身子替他把散乱的鞋带系好。 “谢谢。”沈启俊定下心神说。 陆天赐没有应声,站直了身体看着他。目光像早上微凉的风。 “昨天……”沈启俊在混乱中终于捉到一丝清明,这才想起昨天他没有得到陆天赐准确的答复,“昨天跟陆团长说的事……” 陆天赐勾起嘴唇,沈启俊握着门把手的手开始冒汗。 “我没读过几年书,算不来少爷你的算学。五五,是怎么个五五?”陆天赐低声问。 沈启俊微窘,想了想:“我奶奶几年前过世,我父亲这一向身体也不大好。陆团长你就大人大量……” 陆天赐笑起来,脸贴近沈启俊。沈启俊的汗毛炸开,陆天赐抬手勾起他的下巴。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1 尖尖的下巴,像个女人似的。以前听沈家那些下人们说过谁谁谁的下巴太尖,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他勾着这下巴,嘴唇在沈启俊凉凉的微粉的嘴唇上轻轻一啄。沈启俊的脸又红了,就像昨天喝过酒的样子。他的皮肤很白,脸颊上再浮起淡红的时候,很有些娇羞的意味。 第16章 仓皇的从吴家老宅逃出来,沈启俊低着头一直走到大街上才叫了黄包车坐回家。才一进沈家大门,看门的老毕立即嚷嚷着:“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立土守在客厅里,一看到他就跳出来:“老爷和夫人等你一个晚上了,你出去也不留个话,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老爷说,叫你一回来就往他那里去。” “哦。”沈启俊心惊的往父亲的屋子里走。像是做了贼,生怕被人拿到证据。 “启俊。”沈夫人远远的看到沈启俊便迎出来,皱着脸,神色不佳。 “妈。”沈启俊提着心过去。 “去哪儿了?”沈夫人厉声问。 “昨天,请一个朋友吃饭……,喝多了些酒……” “去哪儿了?和谁?”沈夫人瞪着眼睛,好像要把沈启俊心里那点事全都瞪出来。 “一个朋友……生意上的朋友……”沈启俊一时之前想不出替陆天赐找一个什么样的掩护身份。总不能跟父母说,陆天赐回来了,他同那个人独处了一夜。 “做什么的?”沈夫人不依不饶。 “一个外地来的朋友,说了你也不懂。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沈启俊被母亲咄咄逼人的气势逼的有些赌气。 “你……”沈夫人被抢白了一句,气不打一处来。 “你去给他煮一碗解酒茶吧。”沈玉池分开两人:“启俊是有分寸的人,如今也在我们家独挡一面,你不要干涉他太多,回来就好。” 沈夫人又狠狠剐了沈玉池一眼,父子两人站在一方,她也没什么说话的余地,捏着手里的手帕用力的扯了两个来回,转身离去。 “爸……”沈启俊额头微汗。 沈玉池淡然的看着他:“你妈替你担心了一夜。你一向不曾外宿,昨天突然不回,也没有跟人打过招呼说要去哪里。又是这种世道。” “我……”沈启俊抿了抿嘴唇:“我一会儿去跟妈妈道歉。” “嗯,去休息吧。”沈玉池点点头。 回到房间,立土端来解酒茶,沈启俊喝了一口搁在桌子上,让立土出去,他要休息休息。立土掩好门,沈启俊轻轻的吁了口气,手指触到长衫的扣子。昨天出门时换好的衣裳,穿了一整天,扣子扣得牢牢的,没有松动过的迹象。他竟然君子了一回。沈启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眼皮青黑,脸色晦暗,周身都是一副暮色沉沉的样子。不知不觉都已经活过二十四岁,若是不知情,还以为已经四十二…… 手指慢慢抬起,从衣领摸到嘴唇。早上被亲吻过的触感,当时只是脑内空白的没有感觉,现在倒是回想起来了。他的嘴唇有些粗糙,虽然已经尽量的轻,却依旧有掩饰不了的霸道气息…… 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沈启俊迅速的换下衣服,走到洗脸架前低着头,用力擦洗自己的嘴唇。 ****** “启俊该成亲了。”沈夫人坐在沈玉池跟前皱着脸说。 “哦……嗯……”沈玉池翻了一页书。 沈夫人看他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忿忿然上前夺过他的书撕成两半狠狠的扔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沈玉池看着地上的残书叹了口气。 “我在跟你说话。”沈夫人重重的坐下,冷冷的看着沈玉池。沈玉池坐得公正了些:“你说,我听着。” “启俊该成亲了。”沈夫人把先前的话重复一遍,目光灼灼的看着沈玉池。沈玉池不作声。启俊已经二十四岁,寻常人家,只怕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但是启俊…… 他揉了揉眉头:“启俊怎么想?” “他能怎么想?”沈夫人带着挖苦的语调看着沈玉池,“他连同人多说几句话都不大愿意。这种事情,只能你我出面。” “我的意思,随他……” “随他?他若是一辈子不娶呢?”沈夫人的嗓音变得尖利,“不妨说你心里一直都不看重他。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他,自己在家做个富贵闲人,私底下再一直找人打听那野小子的下落。现在只怕是已经打听到了?他现在混得可好?可是坐着八抬大轿娶了三妻四妾,替你沈家继了香灯。所以你也就由着启俊自生自灭。” “你这是……说什么话?”沈玉池冷不丁的被戳到经年不叫人碰的痛处,想要发怒,却又无从怒起。心绞着,左右都是难受。 沈夫人阴阴的冷笑了笑:“你不管,我管就是。我的儿子只一个,这一个就是我的命根子。” 沈夫人走了,沈玉池呆呆的看着空落落的窗子,好像桂月还会突然闪出来说:少爷,该吃饭了。他拉开抽屉,翻到抽屉的最底层。那里放了一张相片,手指刚要触到的时候,又退回来,扶住自己的额头。心脏较之先前,疼得更厉害。像被人用手狠狠的拧着。 “天赐……”沈玉池幽幽的吐出这个名字。一直觉得自己不该想他,一想他便对不起启俊。可是,自己又同样欠着他和他娘许多,并且那同样是自己的骨肉至亲。沈玉池重重合上抽屉,忍不住是一阵猛咳。 “天赐哥,天赐哥……”沈启俊在半人高的荒草丛里低声喊。陆天赐冷不丁的从草里窜出来,对他比划了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沈启俊捂着嘴,看着陆天赐。陆天赐在对自己笑,他以前从来都不对自己笑。沈启俊吃惊的看着陆天赐。 “做什么?”陆天赐问。 “我给你,送吃的来了……”沈启俊小声说。 陆天赐看着他,微带了点褐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他把吃的递给陆天赐,陆天赐扔在一边,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摁着他的肩。 “你……,天赐哥,你做什么?”沈启俊被掐得快要窒息,手脚挥舞着想要推开陆天赐。嘴唇却被吻住,霸道和气息从一张口度到另一张口,吻得人头晕目眩。想推开他,手去摊软着抬不起来。只感觉到衣服被他撕扯开,周遭变得不再是什么枯井,而是十年前的那个柴房。陆天赐笑意盎然的脸,变得狰狞可怖。 “你想做什么?”沈启俊想要惊呼,喉咙发不出声音,身体又重新尝到被生生撕裂却无力反抗的疼痛。 “不不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2 ,天……天赐哥……”沈启俊哭号着,声音渐渐弱下,模糊的视线里陆天赐转身离去。想伸手抓着他,世界变得一遍黯淡。 “……在睡觉……”隐约耳边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沈启俊意识到方才那只不过是个恶梦,心跳幽幽的平稳。转身,看到陆天赐正坐在床边幽幽的对着自己笑。惊了一吓。又听到耳朵边人在说,“这个时间还在睡?” 好像是英翘的声音。 陆天赐又不见了,又是个梦。明明知道是梦,他却陷在梦里出不来。一遍遍得觉得自己该醒了,眼前却总晃着陆天赐的脸。拿走去驱赶他,他便不停的变换着位置。一会儿在书桌前,一会儿在穿衣镜里,一会儿又躺在自己身边。心里怒喊了一声“滚”,眼睛终于睁开,衣服已经里里外外湿透个遍。外头果然是英翘,正在跟立土说话。沈启赐扶着昏沉的额头起身,蓦然感觉到身下遗了滩粘稠的东西,背心又是一阵冷汗。少年时期,他都不曾这样遗过,今天却…… “少爷……”立土在外头轻轻的敲门低喊。沈启俊不作声,轻手轻脚的拿出一套干净衣裳换上,将污秽的衣服卷做一团扔到床底。打开后窗,本是想让风吹散屋子里的腥膻气。英翘像是知道他醒了,突然伸出头:“嘿!” 沈启俊惊得随手关窗,却听到英翘在外头哈哈笑道:“怎么了,屋子里果然藏了人么?” “哪里有……”沈启俊窘着脸,又把窗户打开。冯英翘瘪着嘴故作神秘的伸头朝里看了看,又抬眼看他:“听说你昨天夜不归宿。” “跟……生意上的朋友……吃饭……”沈启俊脸色微红。 冯英翘看着他慌张找借口的样子,忍不住发笑。明明是个男人,却动不动脸红。而且脸红时带了几分羞怯的样子,像是戏台上的清俊小生,惹人怜爱。冯英翘清清嗓子。沈夫人明里暗里都把意思透露给她,希望他们能够交往。虽然冯英翘觉得自己的性子不大适合相夫教子。但若是这个人是沈启俊,试试也无妨。 第17章 “是英翘来了?”沈夫人像是嗅到味儿的猫,笑盈盈的出现在沈启俊住的小院门前。 冯英翘浅笑:“伯母。” 沈夫人看了一眼沈启俊紧闭的门:“你们两个隔着个窗说话,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沈启俊无可奈何的打开门站在门前,不大想让她们进来。屋子里有味道,连带着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也都散发着一股污秽的味道。好在冯英翘也没打算进去。她穿着骑马装,手里拿着太阳帽,像是打算春游。 “今天不上班?”沈夫人跟冯英翘搭着话,给立土递眼色,示意他赶紧给启俊收拾收拾。 “嗯,上的。只不过要去城外福严寺一趟。找智定师傅拿些草药,顺道过来看看启俊。” “福严寺。”沈夫人想了想,“就是那个牛背山上那间破庙?” “是的。” “挺远的,你就骑脚踏车去?”沈夫人看着正在洗脸的沈启俊,“让启俊跟你一起去吧。都已经过了中午,等你上山下山天都黑了。若是在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世道又不太平。” “我……”沈启俊本来想说要去厂里。合同签定好,虽然事情已经交待老吴去办,自己还是应该去看看。但是一想到早上对妈妈说话太过失礼,又把话咽回去。 冯英翘看着沈启俊,不客气道:“好啊,帮我提点草药也是好的。” 沈启俊无奈的蹙眉。 牛背山在县城外五六里地,山不高,路却不大好走。在山脚的农户那里寄放了脚踏车,沈启俊跟在冯英翘身后上山,走得大汗淋淋。福严寺在牛背山背面,翻了山头,从侧面的羊肠小道走到寺庙门前。想来长久没有什么香火,寺庙的匾额木门都斑斑驳驳,久未翻新。沈夫人说是间破庙,倒也不算夸张。 拾级而上,看到庙堂里的几缕青烟,沈启俊这才觉得还是间寺庙。来不及对宝像庄严的佛祖表示敬意,冯英翘径直穿过庙堂走进后院,他不迭跟上。后院不大,晒满了各种草药。穿着百衲衣的小沙弥看到冯英翘立即双手合十:“冯施主。” “苦厄,智定师父呢?我来拿草药,再找智定师父拿些安胃草、百花散。”冯英翘正说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和尚从东侧的禅房出来。他神情肃杀,不苟言笑。沈启俊一看这神情,猜他必定就是冯英翘所说的智定。冯英翘见到他,敛起笑容,双手合十。智定把他们请进满是药香的禅房,拿出几味已经包好的草药,又拿了几只细白瓷瓶给冯英翘,都是她刚才说的。 “智定师父早就知道我要这些?” “当下季节,正是要这几味药的时候。”智定双手合十。 冯英翘放下银洋,把几只药包塞给沈启俊,智定的目光便也在沈启俊脸上浅浅一扫,眉心微蹙轻叹了句“阿弥陀佛”。 沈启俊犹是一惊,好像他一眼就把自己看穿了似的。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和尚。他往后稍退了退,听冯英翘跟智定说话,说的都无非是些药丸的药理之类的东西。离开福严寺,又走到牛背山的山头,沈启俊往下看,福严寺被几棵老树遮住大半。他轻吐了口气:“明明是间寺庙,却做的是药材生意?” “生意谈不上。和尚也要吃饭。不去化缘又没有香火,就只好想些别的办法。智定师父医术不错,药材也都极好。” “你不是西医么?听说学了西医的人都极排斥中医。” “我是例外。”冯英翘得意的笑:“中医在中国延续几千年,自然有他延续至今的道理。而且现在时局不大好,药品管制很严。用中药也算是就地取材。” “哦。”沈启俊点过了头就再没什么话说。猛的想起,已经五月了,再过两天就立夏。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布厂里的那些布,希望能平平安安做出来,平平安安交货收钱就好。 “昨天你是跟哪位生意上的朋友吃饭?莆县也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说说看我认得不。”冯英翘突然问。 “啊?”沈启俊微怔,立即否认:“你不认得。” 冯英翘眨着眼看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撇嘴故意道:“该不是,你去吃花酒了吧。” “没有。”沈启俊连连摇头。 “会情人?” “没有!”沈启俊的脑子里蓦得闪出陆天赐的脸,自己吓了一身冷汗。 “你也都二十四岁的人了。”冯英翘看他紧张的样子心里偷笑,又做出语重心长的姿态:“就算喜欢个把人也是正常的。”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3 沈启俊又是一怔。 冯英翘看着他一副懵懂未知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走在到他前边:“快点走,天黑了路就难走了。” 沈启俊应了一声,紧跟上冯英翘的脚步。没走出几步远,冯英翘脚底一滑,朝山下滚去。好在沈启俊反应及时,扑上前去拉住她,才不至于滚到山沟里去。冯英翘呲着牙坐在地上,脚踝扭到,膝盖也蹭破,大颗的血珠从伤口冒出来。 “流血了。”沈启俊赶忙拿出手帕替冯英翘绑住膝盖,“还能站得起来么?” “没问题。”冯英翘说归说,真站起来的时候疼出一身冷汗。 “我背你吧。”沈启俊看她咬牙硬撑着的样子,蹲在她跟前。冯英翘有些不好意思,但天快黑了,再扭捏一下不知道还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不。她伸出两手搭在沈启俊的肩膀上:“背得动么?” 沈启俊背起她,份量的确比想象中要重,还好下山的路不算长。在山脚寄放脚踏车的农户家取了车,冯英翘吁了口气坐到脚踏车的后座上。沈启俊骑车的技艺不够娴熟,来的路也不大平整,只好推着她一路颠颠波波回城。 走不多远,听到一阵汽车马达声。 “可能有车可以搭。”冯英翘回头看后边。一辆军用吉普车和一辆军用卡车一前一后朝这边驶过来。沈启俊看到军用车,有些紧张。等到车子驶到路前,果然看到陆天赐从吉普车里伸出头淡淡揶揄:“二位……这是春游还是……” “陆团长,巧。”冯英翘热情的招手:“可以帮忙捎带一程么?” 沈启俊扯着冯英翘的衣袖想阻止她已是来不久。陆天赐推开车门下来,看着冯英翘裹着手帕的膝盖又看了看沈启俊:“好。” “太谢谢了。”冯英翘从脚踏车上下来,单着脚跳到吉普车跟前。 “要不我骑……”沈启俊低着头想说自己骑车回去。在陆天赐的视线范围之内都让他觉得局促不安,偏陆天赐还站在自己面前不到一尺的距离。陆天赐扶住车龙头没等他把话完招手叫卫兵把脚踏车扔到卡车里,然后扶着车门对沈启俊打个了手势:“沈少爷请。” 沈启俊犹豫不决的看着车子,他若是坐进去,必定是跟陆天赐挤在一起,若是不进去,又怕英翘逼问他为什么,也怕陆天赐想出什么花招来刁难他。慢吞吞坐到车子里,陆天赐果不其然紧贴着他挤到后排的位置上,大腿靠着大腿,彼此感觉到温度。沈启俊身体绷得笔直,双腿尽量并拢,又怕挤到冯英翘,全身僵硬得像块雕塑。 “开车。”陆天赐睨了他一眼,吉普车发动起来往城里去。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摇来晃去,陆天赐便故意贴着沈启俊。沈启俊在他和自己之间横了只手想挡开,陆天赐顺势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握紧。沈启俊额头冒汗,觉得自己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最后弄到自己尴尬不已。他用力的抽手想挣脱,陆天赐用力捏紧。沈启俊咝了一声,陆天赐抓起他的手举起来将他手掌侧面的蹭伤对着自己。本来已经止血凝固,刚才的折腾又渗出血水来。他又拿出手帕,沈启俊认得那条手帕,曾经被他强塞给自己,那回他中枪还回去了,现在看似又要到自己手上。 “不必了,小事……” “你也受伤了?”冯英翘抬头看。她只顾着自己腿被擦伤,没看到启俊拉她的时候手掌也擦破了皮。当即瘪着嘴,一脸歉意,“启俊……” “一点油皮,不碍事。”沈启俊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同陆天赐较劲。拼力气,他自然不是对手,手掌被那条手帕牢牢的缠了两圈才放回来。 “早知道我就不叫你了,害己又害人。”冯英翘拉过沈启俊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所幸除了手掌再没别的地方有伤。 “我本来也是打算一起来的。”沈启俊皱着眉说着违心的话,刻意把陆天赐晾开,“一直闷在家里,偶尔出来走动一下挺好的。” 第18章 驻军要的这批布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生产。转眼立夏,天气说热就热。沈启俊早晨一吃过早饭便督在厂子里,生怕会有任何差池。工人们也知道这个时候有事做都是不易,个个捋了袖子卖力的干活。一整天下来,沈启俊虽然没有亲自在织机前站十数钟头,两条腿却也总不闲着。好容易快到下午下班的点,他转身正打算回到办公室,就听到楼上的会计室传来争吵的声音,是舅舅跟余会计。沈启俊头皮一炸,提着长衫快步走到会计室,就见舅舅跟余会计两人金刚怒目。 “怎么了?” “少爷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直说就是。冷不丁的叫个外行人来查什么帐。”余会计冷冷的把手里的一本正在做的帐推到沈启俊面前。 “什么查帐?”沈启俊扶着帐册看了一眼金兆新。 金兆新立即道:“我不过就是过来叫余会计把帐本给我看一眼。我领着你们沈家薪水,总得做点事情是不是。谁知他反应这么大,若是心中没鬼,何必大呼小叫。” 余会计被噎的一口气吐不出来,拿出钥匙打开身后的柜子抱出一大摞帐本:“我在布厂做了快十年了,经手的帐都在这里。舅老爷慢慢查。” 金兆新还真的伸手去拿帐本,沈启俊拦住他的手:“帐务的事,舅舅你就不要插手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好歹我们还是亲戚。难道我还比不过一个外人。”金兆新不服气的看着沈启俊。 沈启俊把帐本推回到余会计跟前:“余会计做了快十年了,是爸爸跟我,还有厂里上上下下都信得过的他。” 金兆新皱着脸,一看沈启俊这架势就是不打算站在自己这边了,瘪着嘴:“好,我多事。嘁。” 金兆新甩袖子出门,沈启俊对余会计浅笑:“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余会计看着沈启俊这么客气的份上收起帐本重新锁回柜子里。沈启俊替金兆新赔了两声不是,叫他别多想才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兀自叹气。还以为金兆新对于上班的事只是三分钟热度,结果他倒是每天每天都来,兼了个副厂长的职务什么都要插手管管。其实,心里倒是真情愿只发他薪水,叫他不要来厂里胡闹就好。 揉揉太阳穴,听到自鸣钟敲六点。楼下一批换班的工人来了,另一批下班回家。老吴走到他门前敲敲门:“少爷,不回去吃饭么?” “回的。”沈启俊喝了口水起身回家。 六点多,天光还亮着,余晖比白天的阳光温和了许多,又起了丝风,夹杂着早开的栀子花的香气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4 。沈启俊走得很慢,只觉得沐浴在这样的风里能把一身的疲惫和小小的不愉快都吹走。要说起不愉快,除了舅舅惹出来的那个小插曲,这些天倒是忙的连不愉快的时间都没有。舅舅的那个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日子若是一直这么过下去,挺好。只要……,陆天赐不出现。沈启俊轻轻的吁了口气,陆天赐的脸又在眼前,竟还挥之不去。一时间的惬意心情尽毁无余。 “启俊!”冯英翘的喊声伴着脚踏车的铃声迎面而来。沈启俊面朝斜阳眯着眼睛,看不清她的人,就等她到眼前。等到了眼前才发现她不是一个人,脚踏车的后座上还有个人。暗叫了声不好,还来不及转身就看到陆天赐从冯英翘的脚踏车后边跳下来。 “沈少爷。”陆天赐像是普通的熟人见面那样打招呼。沈启俊蹙眉看着冯英翘:“下班了?” “是的。”冯英翘把车子递给陆天赐。 “你们……”沈启俊看着她和陆天赐已然熟稔的样子,心里微微一紧。 “我请冯小姐教我骑脚踏车。”陆天赐的脚踩着车子的脚踏倒转的链条:“沈少爷似乎会骑,冯小姐总是个女流,有很多不便,不如你教我如何?” “瞧不起女流?”冯英翘瘪嘴:“启俊都还是我教会的,就是现在,技术也没我好。” “失礼。”陆天赐笑看了沈启俊一眼:“我就怕我这个粗人会在你这个留过洋的女士面前丢脸。” “有什么可丢脸的,谁都是起先不会,后来才学会的。”冯英翘笑道。 “那……”陆天赐还是看着沈启俊,“沈少爷,觉得如何,你收不收我这徒弟?” 沈启俊摇头亦不是,点头更不是。冯英翘看他还是对陆天赐心存芥蒂,笑道:“启俊忙死了,我教你好了。” 慢吞吞的回到家,接近七点。沈玉池跟沈夫人都坐在偏厅等开饭。看到沈启俊回来,沈夫人招手:“启俊。” “爸爸,妈。”沈启俊坐到饭桌前,下人递上盛好的饭。沈启俊看了一眼,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碗汤就放下筷子:“我饱了。” “都没吃什么。”沈夫人皱起脸。 沈玉池看着他的脸:“去歇着吧。” “谢谢爸、妈,你们慢用。”沈启俊起身回房。 一回到房里他就倒在床上,四肢百骇松下来,从骨缝里冒出说不尽的疲惫。眼睛刚合上,沈夫人在门外敲门:“启俊。” “妈。”沈启俊坐起来,就见沈夫人端着两块奶油蛋糕进来:“下午蛋糕店,他们才烤出来的,放在这里饿了吃。” “谢谢妈。” 沈夫人看着沈启俊陷下去的眼圈,捋捋他的头发:“先前舅舅过来说,你在厂里很不给他面子。他现在想做些事,你就给他些实在的事情做做。总是自己家的舅舅,肯定比外人要靠得住。以后他若是熟悉了厂里的大小事务,你也可以轻松不少。何必把自己折腾的那么累。” 沈启俊拿着蛋糕慢慢的咬着,等到沈夫人说完,敷衍的点点头:“嗯,好。” 沈夫人看着他总是很懂事很知分寸的样子,心里又是一抹忿恨。若不是……,又怎么会这样?她绞着手里的手帕,一想到启俊就觉得委屈。自己嫁到沈家来一直那么委屈,生了个儿子也这么委屈。眼下沈家已经不复当年的风光,出门在那些阔太跟前也是各种委屈。 “妈。”沈启俊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沈夫人。 “哦。”沈夫人回过神,“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都没空见见英翘吧。” 听到“英翘”,沈启俊立即想起陆天赐。先前陆天赐在他面前故意跟英翘很亲密的样子,英翘骑着车载他走的时候,明明他可以很轻易的坐在车的后座上,却故意挽着英翘的腰,像是给自己看的。英翘的性子一向大大咧咧惯了,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蛋糕咬了一半,他又放在碟子里推到桌子中央。之前提醒过英翘,这个人不安好心。可是他又惺惺作态的帮了自己两回,把自己的话堵了回去。 “不吃了?”沈夫人看着沈启俊。 “晚点再吃。” “也好,你先休息吧。”沈夫人怜惜的摸摸他干瘪的脸颊离开。 沈启俊回床上重又躺下,明明已经疲惫不堪,两眼一闭,脑子里便涌出各种混乱拥挤的画面,每一个里头都有陆天赐。他倒真真成了梦魇。 沈启俊有些气不过的坐起来,抱着枕头想坐到躺椅上去睡。枕头一提起来,那个不记得什么时候塞到枕头底下的白手帕飞出来。 ****** 一夜不曾好睡,早上起来的时候头都是昏的。在厂里坐了大半天,织机的声音吵得沈启俊头疼得不行,决定先走一步去英翘那里拿些安神的药片来吃。坐着黄包车到了医院,才进门诊,端着针盘的小护士看到他立即迎着他:“沈少爷,你可来了。” “你好。”沈启俊笑了笑。英翘在医院里人缘不错,这些小护士看他跟冯英翘常来往,便也一个个的自来熟。 “快快快,你再不努力努力,冯医生可要成别人的了。”小护士缩着鼻子嘟着嘴,一脸替他着急的样子。 沈启俊像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小护士挥手让他进去。他走到英翘的办公室,看到坐在一边无聊的玩着怀表的陆天赐,才想明白小护士的意思。一看到他来,陆天赐立即露出一丝笑,有些挑衅与讥诮的意味在里头。沈启俊僵了僵,陆天赐笑道:“沈少爷,来找冯医生?” “嗯。”沈启俊侧脸看冯英翘正挂着听筒给病人听心音,神情认真严肃。 “那坐一会儿吧,我也找她。”陆天赐拍拍长椅的空位。 沈启俊跟他隔了老宽的距离坐下。等到冯英翘看完病人抬头看到他在,瘪嘴吐舌头做了个古怪的鬼脸:“忙死了。这种天气真容易感冒发烧。你不会也是……吧。” “没有,晚上睡得不大好,有没有安眠药,我拿几片。”沈启俊坐到冯英翘面前。 冯英翘端着茶杯大口的喝饱水看着他青黑的眼圈:“这些药物不要多吃,对身体没好处。你是太累了,平时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心,再辅助饮食调理就可以了。” “先给两颗吧。”沈启俊摸摸额头,老觉得背后陆天赐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意,让他即使在英翘面前也如坐针毡。又不想那么快败下阵去,叫陆天赐笑话,他强打着精神对英翘笑了笑,“就是调理也不会那么快见效。” 冯英翘想了想提起笔在处方纸上笔走龙蛇:“那好吧,就给你开两片。”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5 沈启俊收好处方,正要去取药,外头突然闹哄哄的吵起来。冯英翘走到办公室门前看到一群人抬着几个血淋淋的人进医院。 “怎么回事。”冯英翘问急忙忙跑来的小护士。小护士:“他们打架受伤,急诊室人手不够,院长说空下来的医生都过去帮忙。” “好。”冯英翘捋起袖子去急诊室,回头看着还没走的沈启俊和坐在那里等她的陆天赐:“抱歉,陆团长,今天没时间教你骑车。” “没事,正好还有沈少爷在。”陆天赐走到沈启俊的身后。 第19章 陆天赐的车是颠颠波波的朝着西城门的方向去。沈启俊琢磨着如何找到合适的机会来开口跟他讲,今天就到这里吧,改日再见。说是改日再见,就最好再也不见。但他始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陆天赐总是露出一副笨拙的样子,好几回险险的脚踏车都要倒地。见过他骑马的姿态,算得上英姿勃勃。想不到竟然拿着脚踏车没有办法。 “到底该怎么样?”陆天赐的脸上浮起淡淡愠怒。 沈启俊听他这口气,到是像极了小时候他烦自己却又忍着怒气的语气。皱着脸,揉了揉眉头:“扶稳龙头就好。” “怎么个扶法?”陆天赐乜斜着眼。 沈启俊接过他手里的脚踏车,轻而易举的跨过车梁,踩着脚踏穿过西城门。西城门外头有一条狭长的路,两边都是开阔的荒地。沈启俊做完示范下车把脚踏车交还给陆天赐,陆天赐接过车像他刚才那样骑上车子,动作轻松,不带一丝犹豫。说是不会的,却比他这个会家子潇洒利落的多。陆天赐越骑越远,沈启俊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才发现离城门已经快有二、三里地。 沈启俊收住脚步,不多时就见陆天赐调转车头回来,像个玩杂耍的绕着沈启俊划了个圈。沈启俊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时,陆天赐的胳膊轻轻一勾,把他捞起来放在车座前的横梁上朝着城外那块荒地更远的地方走去。 “你会。”事到如今,沈启俊发现自己再觉得惊讶就太迟钝了。他早该想到陆天赐就像老毕以前养的那只猫一样,饶有兴味的摆弄着那只到手的老鼠。看似远远的抛开,实际上蹲在一边候着。等那老鼠以为没有动静急惶惶想要逃跑的时候,它又猛的扑上去,把老鼠踩在脚下。 陆天赐扶着车龙头,对着坐在胸前的沈启俊的耳朵轻轻吹气:“是的,一早就会。” 不看他的脸,也能想出他的笑脸。得意里夹杂着对自己的蔑视。沈启俊垂下眼睑。 继续往西走了三四里地,是块坟地。才过完四月,几处坟上还招摇着上个月的祭祀插下的各种纸花、烧剩了半截的长香。陆天赐把脚踏车扔在路边,似有意似无意的穿行在各个坟墓之间,偶尔看一眼石碑上的字。这里新坟和旧坟交错着,杂乱无章。还有许多无主的荒坟。大约是五、六点钟,太阳早早的躲到天边的云后,坟地里弥漫的死亡的寂然。陆天赐走了一会儿,虽然是面无表情,沈启俊觉得自己还是看到他隐藏的焦躁。 “桂月姨的……,在那边……”沈启俊指了指那一遍密匝匝坟包的最边缘。陆天赐寻着他的指向望去,看到了那个孤零零的坟。明明也是在这遍坟地上,它却像是被排挤在那些坟的外边。没有石碑,木牌也没有。倒是荒草长得郁郁葱葱,荒草堆中还有些发黑的馒头果菜。 她到死都不肯寂寞。陆天赐冷笑了笑,把那些发黑的祭品远远的踢飞开。 沈启俊远远的站在后边,看着他在桂月的坟着略显落寞的背影。枯站了约摸几分钟,陆天刚蓦然回首,犀利的目光看得沈启俊打了个激灵。意思到危险时,危险已经到了面前。陆天赐提着他的领子,清冷的虐笑:“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放手!”沈启俊用力摆脱他,陆天赐拖着他猛的一甩,他踉踉跄跄的往前窜出几步绊倒在一个光秃秃的坟包上。翻过身,陆天赐弓着腿用力踩住他的肩膀,倾着身子捏着他的下巴:“少爷,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沈启俊看着陆天赐的脸,目光里倒不似十年前那般惊慌错乱,只是淡淡的漠然。 伪装。陆天赐讥诮着,手指在他脸上刮过,捏着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沈启俊闭上眼睛、:“你也终究只能这样……” “那你觉得我还应该怎样?”陆天赐的指尖轻轻挑开他衣领的盘扣,衣领敞开露出他异常明显的锁骨,白皙、光洁,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折断。陆天赐故意慢慢的沿着他的身子,手指向下滑动。在路过他胸前时,掐着突起捏了捏。沈启俊绷紧全身,头皮一阵发麻。 “少爷,你的反应还真是强烈。”陆天赐的手松开,挑起他倔强的下巴,语气轻浮道,“这些年,可有一直在想着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床上漏了一床东西弄脏被子的时候。自己握着下边打炮的时候。” “滚开。”沈启俊用力起身,身下蓦得一痛。陆天赐的手不知道几时探到他的衣服底下,握住了要紧的东西。额头上汗淋淋的,又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这些年,这里的尺寸倒是长了些。陆天赐捏着软囊欣赏着沈启俊的脸想,不过跟自己家手的比例来说,依旧是太过秀气了些。而且,不过随意的挑弄几下,正中的垂条立即敏感的起了反应。 沈启俊再也淡定不起来,手指紧紧的揪起荒坟边的野草连根拔起狠狠的朝陆天赐掷去。陆天赐早有所料,一掌打开他的手腕,野草飞出去,手腕痛得像是折了似的,下边被捏得更紧,痛出他浑身冷汗。陆天赐阴鸷的笑着,欣赏着他软弱无力还击的表情。这样近距离的看,又是这样的表情,不得不说沈启俊的这张脸很好看,充满诱惑力。单是看着,陆天赐就觉得自己的血流开始加速。他沉着的揉捏着软囊、拨弄肉褶,握着秀气的柱体套弄,指尖在铃口滑弄。 身体的力气被泄得一干二净,沈启俊无力的望着天,这般凌辱,身体竟然在他的手指间兴奋起来。 “少爷觉得这样可好?这些年,我还是学了些东西的吧。”陆天赐轻飘飘的笑着,笑声在沈启俊的耳边打个了转儿,像惊雷一样,轰得他满脑嗡嗡。下边憋涨着,快感随着尿意一起汹涌。渗出的液体被陆天赐捏在手上又涂在柱体上,摩擦出滑腻的响声。 “你是一定不要放过我的了。”沈启俊虚弱的笑问。 “你觉得呢?”陆天赐反问着,手指轻轻一挑,沈启俊忍无可忍,在他手里泄了。陆天赐捏着一把稀薄的j液从他的衣袍底下拿出手送到沈启俊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6 面前。沈启俊抿着嘴,轻轻喘气着,看着陆天赐得意的表情,突然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陆天赐没想到沈启俊还有用力还手,耸着眉反手当即还回一记。沈启俊只觉得两眼一黑,嘴里冒出一丝血味。抬手捂着脸,看到一边桂月的坟,沈启俊笑了笑:“你觉得很愉快吗?你觉得你这样就是替桂月姨出气报仇?如果你当初不那样对我,桂月姨至多是被赶出沈家,完全不会死。是你害死了她,但是又不敢承认自己犯下过错,就把所有的帐都算在沈家头上,用恨意来淹没你心里的不安。” 陆天赐皱脸,又是给了沈启俊一记耳光,他清瘦的脸颊因红肿而鼓起来,倒是显得比先前还好看些。沈启俊抬手抹掉鼻孔里冒出的鼻血,又笑:“说到你痛处了。” 陆天赐抬手准备再扇第三巴掌,看到沈启俊不为以然的脸,把抡到半空的手垂了下手。抬起踩住沈启俊肩膀的脚,他直起身子。沈启俊用袖子擦了把鼻血站起来整理衣服。陆天赐看到他身边掉出一块手帕,是自己那天硬塞给他的。他捡起来:“少爷竟然一直带在身边?” 沈启俊皱了皱脸:“已经洗干净了,本来是要还给你的。” 陆天赐瘪着嘴,把手里残留的精液都擦在手帕上,又塞回到沈启俊的口袋里:“少爷你不是一样虚伪?这个人这么欺负你,你却爱着他。” 沈启俊蓦得像被雷击了一般。 “我等着你。”陆天赐笑着转身,“我等你自己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像雌狗一样在我面前求欢。” 第20章 沈启俊回到家,天还没完全黑,正碰到舅舅朱兆新跟沈夫人坐在院子里说话。一看到沈启俊回来,朱兆新立即闭嘴,沈夫人也收住声,本想跟启俊打声招呼,走到近前才发现他满身泥泞,脸还肿着。沈夫人惊的立即走到儿子跟前:“脸怎么了,叫人打了?” “没有。”沈启俊揉了揉肿痛的脸:“先前出城有些事,不料遇上条发了疯的野狗……” “发了疯的……咬着你没有?”沈夫人又是一阵紧张,掰着沈启俊的身体前后打量。 “没,就是跑得太急,摔了两跤。” “你出城忙什么去了?”朱兆新看着沈启俊狼狈不堪的样子带了点讥诮的口气说,“要出去跟我这舅舅说一声么,舅舅陪着你,帮不上别的,帮你赶赶狗总还能行。” 沈启俊点了一下头:“下回。” “立土。”沈夫人扯着嗓子一边往沈启俊的小院走,一边大声喊立土,“快去打水给少爷洗洗上药。” 立土听着声音跑出来,扶着沈启俊回房。 被立土扶回到房间,沈启俊坐在椅子上,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虚,像是没有实感的飘在半空中。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又听到陆天赐在耳边凶神恶煞的说着那些话,抽了一口凉气睁开眼看着已经黑下去的天。一道门之隔,屋子里头还有昏黄的光,外头去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像有头不明底细的凶兽等在外头吞噬一切。陆天赐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沈家。沈启俊揉了揉太阳穴,一开始就应该想得到的,却又总不免心生一丝幻想,为什么会有幻想?他眯着眼睛幽幽的笑起来,将口袋里那条带着腥臭气的帕子扯出来挂在眼前冷笑了两声。 沈启俊把从冯英翘那里要来的两颗安眠药都吃了,夜里还是没有睡好。一整个夜晚都陷在恶魔里头怎么挣扎都出不来,直到药效过去。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他长叹了一声,又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白天。 “少爷,厂里来电话了。”立土在门前敲门,沈启俊应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坐起来。拖着步子去客厅接起电话,老吴在那头急惶惶的说:“织机坏了三台。” “什么?”沈启俊的困意去了大半。 老吴语气急促的又说一遍,“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坏了三台。梭子和摇杆,怕有,有人故意捣乱。” 沈启俊心里一个咯噔。 “要修的话,花钱不说,眼下这批货的时间,怕是赶不上了。”老吴急的声音都在打颤。 沈启俊默了默,心里大致有了个谱。他揉揉额头:“我想办法,没坏的先开工吧。” “好。”老吴放下电话,沈启俊狠狠的搓了把脸,笑了笑,派人去叫朱兆新过来。朱兆新磨蹭了一会儿才来,看到沈启俊:“外甥,有什么事?” “织机坏了。”沈启俊看着他,也不拐弯:“我们要做不完那批布了,舅舅看能不能帮忙找个布厂,不能耽误了交货时间。” “这个节骨眼上……”朱兆新一听是沈启俊要有求于他,撇着嘴唇摇摇头拿腔作势,“难,很难。附近的布厂不多你是知道的,都是对手。少不得给人家磕头送礼,即便接手,也是漫天要价的被人揭去一层皮。” “顾不了那么多了。”沈启俊淡淡道,“把这批货先交出去,剩下的事,以后再说。舅舅你一向交游广阔,这些事难不到你吧。” 朱兆新本来还想卖些关子,却发现外甥说话的语气不容商量。启俊是个外表看着弱,骨子里却还是有些强硬的人。要不然他也沦落不到要来给沈家打下手的地步。他叹了口气,“虽然难了点,我尽力而为。” “谢谢舅舅。”沈启俊道了个谢,早饭也顾不得吃,先去厂里看织机的情况。 才到布厂,看到的不是工人紧急赶干的事,却是一院子的人闹哄哄的。沈启俊心下一惊,怕又是先前青蛇帮的人来闹事。分开人走到厂里,却见到老吴死死的守着厂房。几个人把他抬起来扔到院子的空地上,他又扑过去拦着他们。 “你们这是怎么了?”沈启俊看着先前抬着老吴往外扔的人都厂里的工人,面熟,只是不知道名字。老吴一见他来,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少爷来了,你们跟少爷讲。厂里那么不景气一直没克扣过你们一个铜板的薪水。现在厂里出了点事,又赶在马上交货的节骨眼上,你们却要辞工别谋高就,做人要讲良心。” “什么良心不良心,饭都吃不饱,要个良心顶屁用?良心能当饭吃?”领头的工人凶声恶气的横了老吴一眼,看到沈启俊,清了清嗓子:“沈少爷,我们穷人,比不得你们家大业大的。我们今天吃饱了,还得想着明天有没有饭吃。现在新开了家布厂,是邻县的邵家开的,正在招工人。人工给的,比这里多了快一倍。吴厂长不放我们走,我们就直接跟您说了。先前的薪水,如果您想扣,就扣吧。” 沈启俊看他们没什么可挽回的余地,走到老吴跟前,替老吴掸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7 了掸袍子上的灰:“临时说走就走,我也招不到人。你们要走的人的薪水我扣两成下来弥补我的损失,余下的,还是给你们。” 老吴吃惊的看着沈启俊。沈启俊挥挥手:“我会叫余会计把薪水算好,这两天跟你们结清。” “少爷……” “老吴,领我去看看织机。” “哦……”老吴看着沈启俊,叹了口气领着他走进车间。 “能毁织机的,也是知道点织机的人,一般人想搞得织机完全不能工作也不容易。”老吴指着织机被损坏的地方给沈启俊看,又回头看着沈启俊:“少爷……,是不是青蛇帮在搞我们的鬼。” 沈启俊看着三台坏掉的机器,眉头拧着深深的纹路。 “八成是了。”老吴想起上个月才跟这些青帮的人结了梁子,这些黑道中人,若是想搞点破坏轻而易举。只是这样下去,沈家的布厂真的是撑不下去了。沈家没了布厂,还有田有地,只苦了这些一直替沈家工作的…… “你先稳住那些愿意留下来的。”沈启俊看老吴的神色,猜出他心里有想法,拍拍肩:“我会想办法的。沈家不会亏待一直替沈家做事的人。我有粥喝,大家就有粥喝。” “是。”老吴点点头去车间清点还有多少人留下来,能开工的就开工。沈启俊扶着额头上楼到自己的办公室。陆天赐昨天说过的话,他想要开始兑现了。自己能撑到什么程度,自己也不清楚。但凡有一分可以抗争的余力,死都不能放弃。布厂有留下的工人,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万不得已,鱼死网破罢了。 沈启俊打定主意,提起电话机的话筒打电话。几通电话打完,楼下听到了几台织机的声音。下楼时路过会计室,往会计室看了一眼,余会计正在那里忙的算那些离开工人的人工,一边算一边摇头。沈启俊心里清楚他在摇什么头,自己也摇了摇头下到楼下的车间。只有几个工人还在做事。先前担心织机坏了几台不够用,现在倒还闲了两台。连老吴都顶上去重操旧业。 “老吴,谢谢你。”沈启俊感激的走到老吴跟前。 “少爷何必客气。”老吴穿着工衣,“做了这么多年,大家信得过沈家。” 沈启俊连声道了谢,提前离开厂子。才出了厂子大门,就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厂子门前晃悠。见他出来,又立即装着若无其事的散了。沈启俊皱着脸退回到厂里走到老吴跟前:“刚才在门口看到些人,不像善类。这些天厂里要特别留神。仓库、机器都不能再出事。” “是。”老吴点点头,沈启俊提着袍子去找商会郭会长。 第21章 沈启俊出去打听了一下,当面锣对面鼓过来打对台的正是前些日子没拿下驻军那单生意的石县邵家。一点风声都没有,一大早起来,突然就要在莆县开个布厂,还是在这种不景气的时候。怎么想怎么奇怪。商会的办公室在县政府旁边的一幢二层小楼。其实是万会长自己家的旧屋,闲下来拿来做了商会的办公处。沈启公走到商会楼下,就见万会长的秘书送邵家布厂的那位二公子出门。看到沈启俊,邵公子装不认得,李秘书脸皮不自然的看着他笑道:“沈少爷,怎么有空来……” “我找万会长。” “会长不在。”李秘书推了一把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干笑着,“有生意上的事,去了省城,你要不改天再来。” 沈启俊看了一眼路边停的万会长的那辆西式马车和邵家公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已经明白的七七八八。万会长平日在商会中做事主持公道历来被大家信服,邵家冷不丁的突然出现在莆县,他老人家又避而不见。后边站着的人会是谁,沈启俊不需要太用力去想。他迟疑了片刻,既然已经这样,就算堵上万会长家大门,他也未必能想出什么办法。且趋吉避凶也是人之常情。沈启俊跟李秘书说了声再见,转身回家。 沈府里略显得有些安静,看情形就是沈夫人不在家。他走到父亲的屋子外头,一早上就被叫到厂里,没顾得上跟父亲请安。料想父亲那么精明的人,说不定会意识到家里正闹出什么事情。沈启俊想着陆天赐,并不想让父亲知道他回来了。于父亲现在的身体而言,不适合知道,而且,就算父亲知道,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现状。他掖着满腹心事走到父亲的屋子门前,嗅到淡淡的药味。 “少爷。”伺侯沈玉池的贵五对沈启俊弯了个腰。 “老爷醒着吗?” “睡着了。昨天夜里又低烧,上午十点多才醒,吃了一剂药喝了点粥,又躺下了。” “怎么不告诉我,烧退了吗?”沈启俊耸起眉头。 “老爷不让说……,现在已经退了。” 沈启俊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朝里看了一眼,沈玉池脸色青白,躺在床上睡得平稳。沈启俊回头:“好好伺候老爷,如果有事立即告诉我。” “是。” 沈启俊回到客厅坐在梨木的椅子上。客厅的自鸣钟响了一声,十二点过半。客厅外的光线很强烈,明明地砖不是是灰色的,却照成白晃晃的折射到眼睛里刺得生疼。上午给省城里的同学打了个电话,托他帮个忙。同学倒是热情的应了,说有消息便给他电话。这转眼也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电话响起,看着安静的置放在茶几上的的电话机,心里一阵浮躁。 “少爷,几点开饭?”厨房里的下人走到客厅询问。沈启俊盯着自鸣钟:“夫人去哪里了?” “夫人跟陈太太何太太出去了,说过中午不回来吃饭。” “哦。”沈启俊低着头应了一声,“我也不吃了,饿了再吃。” 下人退走,沈启俊揉了揉拧酸了的眉头。外头的光线越来越强,又没有风,客厅虽然开着门窗,都显得有些闷热。才五月而已,已经上赶着要进入夏天。沈启俊回想着合同上的那些条款,距离交货的时间仅剩下一个礼拜。当时写着如果不能按时交货,每拖延一天,都要交百分之五的赔偿金。真要说是赔偿,这点钱沈家还是拿得出。只是就这样赔出来,心有不甘。他仿佛又看到陆天赐那种得意的似笑非笑的脸,才揉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电话一直没有响,干等也等不来。沈启俊起身走到帐房,老白正在吃饭,见他来,放下碗:“少爷有什么事么?” “把家里,店铺里,所有能归拢到一起的现钱就归拢起来,看看总数有多少。” “好,我下午就往各店铺里走一趟。” “银行里能提得出来的,提一部分出来。凑够一万块备用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8 ,这几天可能得用。家里的开支若是能紧的再紧些,夫人要支钱必须先告诉我。”老白听说了布厂的事,立即点头。 朱兆新去晋县找布厂,肯定要天黑才能回得来。沈启俊深吸了口气,又回到客厅盯着电话机几次想抓着电话打过去,又想着这事总不是那么容易办成,这样电话紧逼着也不大好。又坐了一个多小时,帐房那边传来吵闹的声音。一听那尖利的声音,就知道母亲回来了。沈启俊叹了口气,还没起身就见沈夫人怒气冲冲的走到客厅:“你没出去?” “妈。”沈启俊站起身。 “没出去就正好,何家老太太过几天做大寿。听老白说,帐房上现在要支钱全都得跟你说过了才行。” “是的。”沈启俊点点头,心知道沈夫人这边有做寿这个理由,许多事敷衍不过去。他抬头看着跟着沈夫人后边过来的老白,“那就,支两百块钱吧……” “两百!”沈夫人尖叫,“你现在是抠门抠出毛病了,两百块你叫我做什么?” “两百块可以发厂子里二十个工人一个月的人工。”沈启俊低沉着声音不打算让步。 沈夫人气急败坏的走了,老白看了沈启俊一眼,也退出客厅。 朱兆新到了夜里八点多才回来,进沈府的时候,沈启俊正送冯英翘出门。莆县毕竟不是大地方,有点事,立即传遍全城。 “启俊,我回来了。”朱兆新身上夹杂着酒气,他摇着扇子看着冯英翘笑了笑,“冯小姐来看启俊么。” “朱叔叔。”冯英翘客气的打了声招呼,看他的样子是跟沈启俊有话要说,自己扶着脚踏车,“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但叫无妨。” “嗯。”沈启俊笑着挥手送别。冯英翘骑着车子走了,朱兆新看着黑漆漆的巷子口笑道,“什么时候娶了吧,省得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还自己骑个脚踏车往家里跑。” 沈启俊皱起脸,用力的看了朱兆新一眼。朱兆新嘿嘿笑道,志得意满从随身的皮包里摸出一份合同,“布的事不必担心了,我已经谈妥了。幸好之前一直赶工,剩下的货不多。晋县的刘家说了,只要价钱好,三、四天就能出来。这样亏一点,但不耽误交货时间。我掂量了一下,价钱也不是很离谱就做主答应了。” 沈启俊接过合同走到书房细看。价钱的确不算很离谱,但也比较离谱了。他轻轻的吁了口气,“这么热的天,舅舅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洗澡休息休息吧。” “好。”朱兆新打了个嗝嘿嘿笑:“我这做舅舅的还是有些用处的。” “是的,谢谢舅舅。”沈启俊浅笑着送朱兆新出门,闹哄哄了一整天的脑子终于可以暂时消停一点,胃口也开了,喝了几口粥之后去给父亲请安。沈玉池的脸色好看了些,坐在床上:“你妈又发脾气了?” “小事情。”沈启俊笑了笑。 沈玉池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两根金条递给沈启俊:“给她吧。” “爸你自己给吧。” “我给她,她少不得要挖苦我。你给她就好,不必说是我。”沈启俊接过金条,“爸……” “什么。” 沈启俊嘬嚅了一下嘴唇,“没什么,好好保养身体。” 沈玉池看着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猜他心里有事。他不说,沈玉池也不问,点点头:“嗯。” 从沈玉池的屋子出来,沈启俊垮着肩膀在院子里游走,像个游魂一样。事情暂时是有对策,但是陆天赐必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明天他又唱哪出。 正出神的想着事,草丛里冷不丁的窜一只猫出来吓了沈启俊一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废弃多年的后院里来。这里多年没有人打理过,荒烟蔓草的长了半人多高。他记得中间哪里有口枯井,以前陆天赐老是躲在那里头。沈启俊打了个寒噤,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天赐又会突然从枯井里跳出来。他站在荒凉的后院里呆呆的看着枯井井口的位置,看了好一晌,弯脚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朝着枯井的方向走去。枯井还在,底下还是黑洞洞的。沈启俊朝里头扔下石头。石头落地闷响了一声,没人。他轻轻的吁了口气跳到枯井底下,井底空空的,杂草都没生几根。似乎当年夯土的时候压了石灰,地面也不潮湿,只是比地面上要多一抹清冷。 沈启俊坐下,抬头看上边的天,果真只有巴掌大那么一块。如果真能一直这样坐在井里看天,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他失笑着靠着井壁,伸手摸到一只油纸包。都已经放过很多年,这个油纸包还好好的。他拆开来,摸到里头是几支烟花,还有一盒火柴。摸索着划了一根火柴,着了,他又拿起一支烟花来点。放了约摸十年的烟花,连前头的纸都点不着。他执着的一根接一根的点,一直点到最后一根,“哧”的一声,绽出炫目的光彩,映的整个枯井都亮了。转眼,又灭了,枯井里冷寂如初,好像刚才的那一缕光从来没有存在过。 第22章 从晋县的刘家布厂传来消息说生意他们不做了,还不等这边问个来龙去脉,定金不由分说的送了回来。朱兆新不停的抹着额头上的汗:“这帮王八蛋,兔崽子,我找他们去。” “没用。”沈启俊坐在办公室看着刘家差人送回来的本票,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神色。 “那我再去……找别的厂子。”朱兆新把擦的汗津津的手帕塞进口袋。 “不必了。”沈启俊翻看着挂在办公室墙壁上的月份牌。晋县那边迟了两天才给的消息,现在再去找下家,漫说是没有那么便利的下家。就算是有,紧赶慢赶,也赶不出来了。 朱兆新沉沉的坐在椅子上:“那怎么办?莫非去找那个撬墙角的邵家?” 沈启俊没说话,耳朵听着楼下的织机还在响。今天又走了几个工人,剩下的便只有三、五个做了超过十年的老工人和老吴还在那里忙活。沈启俊推开窗户看着外头,从昨天半夜开始下雨,雨水把窗户外头的树叶洗得清爽发亮。他看着那树叶,一时间有些出神。朱兆新看沈启俊一声不吭,急躁的叹了口气,突然又象是想明白了一点事,“启俊,你老实说,是不是姓陆的那个小王八蛋在后头搞鬼?” 沈启俊挠了挠额头:“厂里现在没什么事,舅舅你先回去吧。” “真的是……,那个杂种?”朱兆新从沈启俊的背影里似乎得到了某种肯定,捋起袖子,“他妈的,我就知道这小子回来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你先回去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9 吧……”沈启俊转过身看着朱兆新,料他也不敢去找陆天赐拼命。果然朱兆新腾得起身之后,旋即想明白了陆天赐今时不同往日,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沈启俊说,“那我,先回去了。” 沈启俊点点头,朱兆新提着伞下了楼。 沈启俊在办公室里来回踯躅了几步,拿起桌上的本票走到他办公室斜对面的会计室。余会计如今也闲下来了,坐在那里翻看报纸。见沈启俊过来,放下手里的报纸:“少爷。” 沈启俊捏着本票,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没说出来。余会计拿了根烟,看着沈启俊青色的脸,把烟丢了一根给他,“烦闷的时候抽一口。” 沈启俊从不抽烟,自祖母去世之后,家里已经多年没有烟草气,被余会计这么一说,猛的萌生了尝试一下那叫人沉溺的烟草是什么滋味的心。他捡起来,叼到嘴里,余会计划着火柴,替他点着。沈启俊吸了一口,青烟直接呛到肺里,他猛烈的咳嗽了半天,眼泪都快咳出来。余会计忙不迭倒了杯水递给他,“慢点。” 沈启俊直起腰又吸了一口,慢慢的从嘴唇里把气息换出来。坚持吸了两口,虽然没再呛到,却也没尝出个中妙处,他把香烟扔进烟灰缸里捻熄。 余会计笑着把手里的半包烟递给他,“习惯就好。” “谢谢。”沈启俊抓着那半盒烟,垮着肩膀离开布厂。 雨下得不算大,迷迷蒙蒙、如烟似雾,打在伞上细细的像是爬虫爬过的声音。离布厂远了,听不到织布的声音,脑仁也跟着觉得放松下来,沈启俊轻轻吐着气,不紧不慢的走在雨里。马蹄声踏破片刻安宁朝这边过来,陆天赐带着两个士兵骑着马趾高气昂的出现在沈启俊的视线。 陆天赐还在老远就已经穿透了迷蒙烟雨看到了沈启俊的存在,唇角挂起鄙夷的笑,打着马慢悠悠的去同他擦肩而过。走到近前,眼角的余光瞥了沈启俊一眼,沈启俊没看他。陆天赐故意哼笑了一声,沈启俊听得出他这声笑里的意思,仍是无动于衷的走着,走路的姿势和速度都没有改变。等到马匹走过,陆天赐没有得到想象中的颤抖和惊慌,失望的回过头看着那个撑着黑布伞穿着青色长衫的人的背影,寂寥的像一幅画。他冷冷的笑着,重重的挥鞭,军马又扬起四蹄狂奔而去。 ****** “发什么呆?”冯英翘走到沈启俊的窗口突然伸出头,还以为会吓他一跳,他只是移动了一下眼珠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上还夹着一支烟。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抽烟了?”冯英翘奇怪的看着他。 沈启俊笑着把烟熄灭了:“今天不用去医院?” “休息日。”冯英翘吐了口气从正门走进沈启俊的房间,放松的坐在沈启俊对面。加了两天夜班,两天没见启俊,他又瘦了。冯英翘瘪着嘴,“布料的事,想到什么办法了没?” 沈启俊笑了笑,未置可否。 冯英翘摸摸头,若是有人病重,她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来救治,但是这种生意上的事情她一窍不通。 “有没有跟驻军那边打过招呼,叫他们宽限几天时间?他们要是不大好说话,我让我叔叔去帮你说说。那个邵家的这个时间来莆县开厂子,很显然是要坏你的生意的。这是不正当竞争。” 沈启俊还是只笑了笑,不说话。 冯英翘握着沈启俊的手:“启俊,你这样让我很不安。你有什么话从来不说,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有些事你可以告诉我,不能分担什么,至少可以听听。” 沈启俊摇摇头:“没事。” 冯英翘有些无可奈何。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固执得很,什么事情非要一个人默默硬撑着。一想到,便觉得心疼。 布厂里老吴带着几个工人拼命赶了几天工,加上仓库里先前已经出来的布,跟驻军所需布匹实际还缺了两、三千尺。交货的日子已经到了,王中良带着士兵,陆天赐也跟在一路,一行四五个人好像完全不知所以然的来到沈家布厂。布厂已经停工,平日里喧闹的厂房现在静得出奇。王中良看到布厂冷清的样子,咦呀了一声,对站在院子里迎接他的沈启俊说:“沈少爷,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沈启俊笑看着王中良:“王处长是先上去喝杯茶,还是直接验货收布。” “直接验货吧。”王中良看着仓库的大门,“事情办完再喝茶也不迟。” “那好。老吴,你把仓库的门打开吧。”沈启俊示意老吴开门,老吴拿着铜制的钥匙打开仓库大门的大铜锁,“请” 王中良跟沈启俊走在前边,陆天赐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走在后边,一行进了仓库,老吴打开仓库里的电灯看到架子上摆放整齐的布匹。王中良随手挑了一匹,两个士兵抬下布卷慢慢展开,才展开不到三尺,布断了。捡起断头再继续往下扯,布匹中间有许多被锋利的刺刀扎出来的刀孔,还有许多狭长的划痕。老吴的脸色蓦然煞白,惊惶道,“怎么回事?” 他看向沈启俊,沈启俊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老吴额头的冷汗劈头盖脸的浇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这两天夜里都是我自己守夜的。”老吴一边申辩着一边自己去拖了一匹布下来,叫两个工人扯开。情况同上一匹一样,中间都被划烂。 “沈少爷!”王中良的脸上带着些怒气,“沈家布厂的口啤我们都打听说,说是不错,才把生意交到你的手里。你竟然……” 沈启俊蹲着身子看着地上那些烂布轻轻啧舌,“这么好的布就这样划烂了。” “沈少爷是拿我们驻军来开玩笑的么?”王中良拧着眉。 “怎么敢,日子这么不景气好容易才有这单生意……” “眼下这……这怎么交货?你总不能把这些破的布交给我吧。天已经热了,新军服还没做。难不成叫我们的士兵赤条条的上前线跟小鬼子拼命?” “当然不会,我签下合同,自然是要遵守合同的。”沈启俊瞥看了斜倚着墙角的陆天赐一眼,他洋洋得意的靠着墙,等着沈启俊要怎么来圆这个场。 “所幸之前认得个朋友,寄放了一批布在我家里。跟我这些布的质地一样。我这就叫我舅舅把布先运过来。” “哦?”王中良意外的看着沈启俊,又看了看陆天赐。陆天赐依旧靠着墙。 不多时,朱兆新大汗淋漓的押着几大马车的布匹进了布厂的院子,大声喊道:“启俊启俊……” 沈启俊领着王中良走到马车前,拆下两匹布给王中良看。 “这不是贵号的布啊。”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0 王中良看着布说。 “是好布就行。”沈启俊浅笑。 王中良吐了口气:“也是,算你沈少爷也是个讲信用的人。” 王中良叫人把布从马车上卸下来一一验收。沈启俊又睨了陆天赐一眼,扯住王中良:“王处长正好在,替我做个见证,老吴去报警察局,让白探长派个人来。” 老吴愣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哦!” 沈启俊拾起一截布,“王处长是个有见识的人,我看这布好像就是多外层直接捅进去划烂的。依你之见什么样的刀会这么锋利?” 王中良没料到他会突然叫自己做证,耸起眉看陆天赐。陆天赐眯着眼,也捡了一截烂布起来漫不经心的看。白探长带人过来,一看王中良和陆天赐在,立即斗志满满的同他们一边寒喧一边勘察现场。 “毁坏驻军需要的布匹,这个罪应该不轻。”沈启俊低声说。 王中良敷衍的笑了笑:“那是。” 白探长看完:“在我的辖地竟然出了这种事情,我一定会好好查清给驻军和沈少爷还有莆县的父老乡亲一个交待。” 陆天赐轻轻的嗤笑起来。 第23章 王中良安排好了做新军装的事,回到军需处的办公室,看到何怀志差士兵送来一篮桃子。新摘下来的,还带着绿叶,桃尖红彤彤的。 王中良叫人洗了几个来边休息边啃。陆天赐路过看到,走过来拿了一个,一口咬下半边,嚼得津津有味。 “哪儿来的?”他连吃边问。 “何怀志送来的。”王中良的脚架在桌子上,“不是夸下海口要去弄军费么。虽说是小地方,这些士绅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一个个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现在只好弄点小恩小惠的,指望大家把他放过的屁给忘了。” 陆天赐哦了一声。王中良一边吃一边看着陆天赐忍不住发笑,陆天赐知道他在笑什么,认认真真的把手里的桃子吃干净,顺手把桃核扔到窗户外头。 “被咬一口的感觉如何?”王中良问。 陆天赐扶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伸手又拿了个桃子抛接着,在王中良耳边细声说,“改天,让你老婆咬你一口就知道了。” 王中良瘪着嘴还没来得及多调侃他两句,就见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玩着桃子出去了。 想着王中良刚才问他的话,陆天赐一边走,一边幽幽发笑。就像养了只看似很温驯的兔子,冷不丁的回头咬了你一口。虽然牙齿谈不上锋利,但还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也许,沈启俊根本就不是什么兔子,而是只外表老实的家猫,骨子里隐藏着肉食动物的野性。如果真是这样,陆天赐就觉得更有意思。就他那稚嫩的牙齿,这么一口咬下来,麻酥酥的,不痛反痒。总是去欺负一只温驯的小畜生实在没什么意思,这样的,很好。 走到兵营门口,高大壮的青蛇帮祝三通摇着手里的折扇笑呵呵的走过来:“陆团长。” 陆天赐耸起眉,哦了一声,便坐上他开过来的吉普车。车子在小县城里兜了一圈,在一幢外表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泰和坊”门前停下。说是不显山不露水,陆天赐倒是在十来年前就听说过它的大名。曹金榜的窝点,莆县乃至周边几县最有名的销金窟。 “陆团长这边请。”祝三通客气的领着陆天赐往二楼的雅座去,正上楼的当儿,瞥见楼下一间房打开门。貌似陆九的声音拿腔作势的说:“呸,我说话敢不听。” 一个女人嗲声嗲气的笑着,揪陆九的耳朵。陆天赐伸头看的时候,陆九的手还在那女人衣服里头摸来摸去。那女人看到陆天赐,把陆九推了一把。陆九看到站在楼梯上的陆天赐翻了个白眼,对那女人道,“这是我儿子,下回你再敢不老实,他敢拿枪毙了你?” 女人吓了一跳。陆天赐不吭声,跟着祝三通进了雅座。汤德彪已经坐在那里跟曹金榜聊着些什么,聊得十分投机。看到陆天赐进来,曹金榜站起来:“陆团到了,快请坐。” 汤德彪看着他的阴沉脸:“怎么了?” “没什么。”陆天赐嘴上敷衍着,脸上又是另一回事。祝三通扯了扯曹金榜,曹金榜心知肚明。陆天赐睨看着他:“什么都好,大烟这玩意儿就别让他碰了。” “这个陆团就放心吧。”曹金榜笑着,挥手让上菜。 泰和坊的酒菜相当精致,靡靡之音也颇为销魂蚀骨。酒足饭饱,两个女学生打扮的女孩进了包间。曹金榜和祝三通各自退去。汤德彪虽不纵欲,但也不是无欲无求。挑了一个,抱进安排好的屋子里。陆天赐坐在桌边瞧着另一个咬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他挠了挠头,突然“哇”的一声,吓了那女孩一跳,他倒是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喝光杯子里的茶,那女孩赶紧替他蓄了一杯。陆天赐兴趣缺缺的起身径直离开。 “陆团,怎么了?”祝三通从半截在地下的烟馆上来,看到陆天赐要走,立即迎上他,“不合心意?” 陆天赐未置可否,伸头望了望地下的烟馆:“怎么样?” “好的很。”祝三通笑道,“如今也只有我们这里货源稳定,还都是上好货色。隔壁的,也不得不跟我们这里谈买卖。” “嗯。”陆天赐点点头,走到泰和坊的门前。之前接他的吉普车换了司机,陆天赐低头看了一眼,回头看祝三通。祝三通干笑了两声,拉开车门,“陆团,既然要回,那……,恕不远送。” 陆天赐关上祝三通拉开的门,走到司机那一侧冲那司机呶呶嘴:“滚那边去。” 司机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陆天赐坐进车里,把车子开离泰和坊。 车子城的灯光昏黄,看人的脸看得不那么清晰。坐在副架位置上的男子装得好像看着前边的路,手指像爬虫一样慢慢的爬到陆天赐的大腿上。陆天赐侧脸看他,论五官有几分姿色,看动作必然是风月场中老手。纵使不看自己,一举一动也掩不住骨子里渗出来的妖媚。难怪曹金榜就窝在这个小地方,生意一样做得风生水起。 陆天赐不吭声,握着方向盘往僻静的路上开。那小倌更大胆了些,伸手到他大腿的内侧轻轻抚摸。酥酥痒痒的,勾起陆天赐几份欲望,却又不想把人带到家里去。他蹙着眉,唇着浮着笑将车子开到景秀街的街口。虽然才夜里八点多,街上已经少有行人。陆天赐斜着眼,熄了火看着不远处的沈家大门。有几日不见,这里显得更落寞破败了些。也不知道坐在屋里的沈启俊现在在做什么。虽然布匹的事,似乎是赢了自己一局,但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1 是自己这里并没什么损失,倒是他那里破财不少。想到他还煞有介事的当着自己的面把警探找来跟自己逞强,陆天赐又笑了。 小倌见他露出笑,只道是自己伺候得他舒服了,便大胆的扯开陆天赐裤子上的扣子,像水蛭似的手握住了里头半硬起来的钝匕,手指灵巧的疏导。陆天赐幽幽的吁气,捏着那小倌的下巴看他的脸。美侧美矣,眼珠过于灵活了些。随时随地媚眼乱飞,看久了便叫人生烦。陆天赐按下他的脸不想再看,小倌颇为识趣的伏下脸含住了他的钝匕,舌尖轻轻的勾转。陆天赐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扶住小倌的头。小倌整根含住,吞吞吐吐直插深喉,陆天赐慢慢的回过神来,低头看着伏在身上的后脑勺,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看不脸,身体便突然配合的兴奋着。看着头发和身形,倒是与沈启俊有几分相似。等到沈少爷有这一天的时候,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作为。 沈府的门响了,陆天赐汗毛一凛,浓稠的液体全泄在小倌的嘴里。小倌面不改色的吞了,抬起头看着陆天赐。陆天赐却是盯着沈家大门,出来的只不过是老毕。伸着头左右看了看,又退回到门里,把门栓上。陆天赐失望的吐气,看了一眼满脸春色的小倌摊开手:“坐上来。” 小倌扒下裤子坐到陆天赐身上。果然是个风月老手,后边已经湿漉漉一遍,慢慢坐下整根吞没也都不废吹灰之力。小倌双手扶着陆天赐的肩,双眼波光潋滟:“团座……真是……” 这种恭维陆天赐兴奋不起来,也不想看他的脸,只叫他自己颠波自己坐着享受,例行公事一般。小倌自己扭动着,不消片刻就忘情的哼哼起来。陆天赐冷笑,这种哼唧,也不知道有几分的真的。真假也不过都是戏,他只是对那紧闭的沈家大门不死心。 也不知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怎的,陆天赐从吉普车的后视镜里看着沈启俊的身影。他穿着身灰扑扑长衫,轻薄的衣摆被夜风撩得乱飞。不知道这个时间才回,又是在外忙了些什么。或者是想对付自己的法子,也不坐个黄包,走路低着头便显得身形清瘦佝偻。前所未有的兴奋感从毛孔里迸发出来,陆天赐挺着身子往里乱戳,小倌没想到他还会发力,尖叫一声。陆天赐重重的按着车喇叭,沈启俊惊了一吓抬起头看到车里伸出来的陆天赐的手,漫不经心的挥舞着同他打招呼,而他身上还趴着个人…… “团座,团座……”小倌被陆天赐突如其来的兴奋折腾的迷乱的叫唤。陆天赐看着惊呆的沈启俊咬着小倌的耳朵,一边挺腰,一边低声:“喊,天赐哥……” “天……天赐哥……” 沈启俊电击了一般,脸色刹时灰白。赶忙低下头,飞似的跑向沈家大门。 第24章 又做了一夜绮梦,各种色欲交错,以至于醒来时还意犹未尽。陆天赐睁开眼,外头明媚的夏日阳光透过细小的缝隙挤到屋子,照在他的床上,莫名的气息都透着爱欲的味道。翻身起来,麻利的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路过穿衣镜的时候特意看了自己一眼,精神饱满,英姿飒爽。 下楼吃早饭,摆好早饭的餐桌前没见到陆九。陆天赐皱皱脸看着一边的勤务兵:“太爷呢?” “昨天晚上……,没回来。”勤务兵小心翼翼的说。 想必是留宿在泰和坊了,陆天赐厌恶的沉下脸。 吃罢了早饭,陆天赐整整衣服准备出门,门一打开,陆九哼着淫词小调回来。一看到陆天赐,皱巴巴的脸笑得更加皱成一团:“这就要出去?” “嗯。”陆天赐睨了他一眼,扣好领子。陆九坐在饭桌前架起瘸腿:“没想到你跟泰和坊的大老板认得。” 陆天赐不应声,伸着腿,勤务兵蹲在跟前替他擦皮靴。 “那些势利眼,一看到你,对我可是服侍得周到客气。”陆九得意的抓了根油条嚼得叭叽叭叽。 “你适可而止。”陆天赐淡淡道。 “呵呵,教训我啊。自己不是也去抱着卖屁眼的走了么?”陆九笑道:“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喜欢捅屁眼。日子过得舒心,难怪把你娘都忘了。” 陆天赐懒得听他又在那里借题发挥,也不等勤务兵把靴子刷好,踢开小兵径直出门。 街外闹哄哄的,莆县虽说算得上一个大县,但是有点风吹草动,还里瞬间传遍街头巷尾。尤其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家布厂这样的大事…… 陆天赐骑着马慢悠悠的穿过半座城去军营里,沿路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议论纷纷,他淡笑了笑夹了夹马肚子。 沈家布厂门前又热闹起来,前几日还吵着要走的工人一下子又全聚在沈家布厂门前。老吴瞧着乌央乌央的人一阵阵头皮发紧。不叫走的时候,都走了。现在布厂已经没什么生意养不起这些工人,又全都吵着要回来。那些工人也自知理亏,不说什么,领着大家子人跪在布厂门前。 沈启俊站在二楼的办公室看着厂子外头真可谓“壮观”。余会计递给他一支烟,他揉着发涨的太阳穴接过来,余会计划了根火柴替他把烟点着,却没点自己的,只是叼着烟看着外头的人:“别管他们,走的时候都结清了工钱,沈家也不是开善堂的。” 沈启俊吸了一口,渐渐有些习惯这种烟草的味道。他吁了口气看着手里的烟轻轻的叹气。说得轻巧,都是一个县的,乡里乡亲。只能说,陆天赐的这一步棋还真得狠,他绝对不许自己在他那里讨到半分便宜。 揉了揉太阳穴,沈启俊看着余会计把烟又扔在桌上,蹙眉:“你戒烟了?” “没。”余会计笑了笑。 “这烟在哪儿买的?外头摊子上没见着。” “亲戚从省城带来的,说是洋货。你要喜欢,给你吧。我觉得呛人。”余会计从抽屉里拿了两盒新的扔给沈启俊。沈启俊不客气的接了。 抽完一根烟,他拿起凉帽下楼,从厂子的后门出去。 上了黄包车,沈启俊叫车子往县政府去。还没到县政府门前,他便看到冯英翘气呼呼的奔进政府办公的那幢洋楼。看她那神情,想必是来找冯县长的,沈启俊下了车也加快了点步子。想着有冯英翘在,想对冯县长说的一些话也都比较容易说得出口。政府洋楼一楼的办事员认得沈启俊,听说他要见县长,便领着他直接上到二楼县长办公室。刚上到二楼,冯英翘同冯县长争执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两人滞了滞,互相看了一眼。办事员指着门外的长椅说:“沈公子请先等等,我去通传一声。” “好,有劳了。”沈启俊等在外头,办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2 员刚走到办公室门前还没抬手敲门,就听到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什么叫危言耸听,你看不到吗?外头那些大烟鬼,一个个面黄肌瘦。当铺里成天都是那些人在当东西,换了一点点钱就赶紧去烧个烟泡。你怕得罪人,怕丢了乌纱帽。你不敢惹那些青帮。你根本就无所作为,也不敢作为。” “你放肆,你懂得屁!”冯县长怒吼,“你给我滚回去,再大呼小叫,我把你……” “把我怎么样,抓起来?好吧,来抓!”冯英翘双手伸到冯县长跟前。冯县长被气得青筋暴起,比划着手掌想扇她一巴掌。想着是亡兄的独女,左右思量着又放下手,“给我回去!” “我不回去!”冯英翘一屁股坐在县长的办公室里。 “你……”冯县长气急败坏,瞪着倔得像头牛的冯英翘:“你慢慢坐,我不奉陪了。” 冯县长说着,从办公室出来。办事员低声:“县长,沈公子……” 冯县长看了沈启俊一眼,叹了口气:“启俊,我现在有点忙,你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说着他已经快步下了楼梯。沈启俊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但是瞧着他的样子,猜度他是知道邵家布厂突然消失的这件事。就像邵家突然来开了一间布厂一样,已经有人在后边打过了招呼…… 沈启俊泄气的,皱着脸,看到同样不得意的冯英翘沉着脸从县长办公室出来。四目相对,冯英翘吸了口气:“启俊,你怎么在这里?” “有些事本来想找一下县长……” “什么事?”冯英翘重重的吐气。 沈启俊悻悻然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今天好大火气。” 冯英翘摇摇头:“时局不好,烟馆的大烟都坐地起价。那些烟鬼不思戒烟,却一个个的变本加厉的抽。抽不起的就去抢,抢不到的就自杀。医院已经收冶了两、三个类似病人。有个护士的先生也是大烟鬼,前天为了抢她的陪嫁,把她打伤了。本来就是违法的事,保安大队不管、警察局不管、县政府也不管!” 沈启俊凝着眉看着冯英翘义愤填膺的样子也爱莫能助。黄赌毒都是青蛇帮的生意,已经领教过青蛇帮了,若不是同这些政府要员们都私下有来往,哪能一直在莆县与各路人马相安无事。 冯英翘瘪着嘴笃定道:“我要写封信到省城的缉毒署告发他们。” “你别!”沈启俊赶忙拉着冯英翘,“你哪里斗得过他们?” “斗不斗得过也要试试。”冯英翘哼了一声,“人人都为自保,到时候日本人来了,这里全是一群大烟鬼,还打什么仗。” 沈启俊轻轻的吁口气笑了笑,看着冯英翘一脸倔强的样子,便觉得自己也该同她一样。有些事,倘是冯县长都不好插手,那就想些别的法子。 他跟冯英翘并肩走出政府洋楼。冯英翘要回医院,沈启俊:“我送你一程。” 冯英翘点点头。看着沈启俊的衣襟迎风飘摆,突然道:“你又瘦了?” 沈启俊呃了一声笑:“夏天了,本来也是会瘦。” 冯英翘叹息:“我这阵子忙,往你家去的少。你又不遵医嘱了吧。” “没有的事。” “我不信你。”冯英翘嘁了一声,“下班了就去你家,顺便看看伯父现在的身体如何。” “恭迎大驾。” 两人说笑着,陆天赐又在视线里出现。冯英翘笑了声:“今天真巧,都凑到一起了。” “真巧啊!”陆天赐从马背上跳下来,看着沈启俊悠然笑道。 沈启俊沉着脸,想装得若无其事,装不来。 “听说布厂出了点事。”陆天赐淡淡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沈少爷但说无妨。” “布厂出事了?”冯英翘一惊。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先走一步回去看看。再见。”沈启俊也不等他们应个声,自顾的又坐上一辆黄包车。 第25章 冯英翘如约到沈家替沈玉池检查完身体。他这一向倒也还好,许是天气热起来的缘故,没怎么生病。留她吃罢晚饭,冯英翘又想着要回去同叔叔争辩查封烟馆这档子事,没有久留,道罢再见就骑着脚踏车回去了。沈夫人这一向手紧,不敢同别的太太们出去打牌,心情不好,也没空理会沈家两父子,早早的回房休息。沈启俊陪父亲在院子里走动。 沈玉池柱着手仗慢慢的踱着步子。进入五月之后,他的身子就似乎轻松些,每天傍晚都能出屋活动活动筋骨。毕竟久病在床,身体像是生了锈的机器,每多动一下,骨头都发出咯吱吱的钝响。 “你现在开始抽烟了?”沈玉池在院子里走了一小圈,额头上起了汗。风吹送若有似无的烟味到他鼻子里,他嗅了嗅,找到源头时,皱脸睨看着沈启俊。 “呃,嗯。”沈启俊点点头。 “戒了吧,又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 “厂子里的事,我听说了。”沈玉池扯了扯搭在肩上的外套,“现在反正也没什么生意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厂子结了。厂房机器都在,都是我们家的产业。等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开工。那些先前去了邵家的工人,按在我们家做的时间长短,补些钱。那些一直留在沈家的,若有别的地方安置的就安到别的地方去。若是没有,多补些,别亏了他们。” “是。”沈启俊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盘算。反正都是钱的事,给工人了,他们还会感念沈家的恩德,总好过被陆天赐左右盘剥了去。 天色暗下,沈玉池回房歇息去了,沈启俊差人去把老吴和老白还有余会计都叫来。 人到齐之后,沈启俊简单的把意思说了一遍。三个人都料到会有这一遭,也没多说什么,各自叹了几口气跟沈启俊告辞。 沈启俊回到房里,想着到了明天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这间辛苦经营了两年的沈家布厂就这么关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虽说也跟时局有关,自己的能力也着实不济了些。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疲惫的合上眼睛,眼前花乎乎的眼影飞舞着,睡得不安稳。熬到凌晨四点才睡着,七点又被自鸣钟叫醒。洗漱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发青的眼皮失笑。过了今天,只怕就不必再这样劳心废神。守着几间铺子还有那些田地,荒年荒过,丰年丰过。 立土打开衣柜,沈启俊挑了件黑色的长衫套到身上,整个人又显得老沉了许多。对着镜子照了照,起身去布厂。沈玉池怕宣布布厂暂时关闭这事会惹出乱子,坚持让立土陪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3 沈启俊一起去。两人走到布厂附近,便听到骚乱的声音。沈启俊蹙眉,猜测莫不是老吴、老白他们谁把布厂要关闭的事提前说出来了。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见几个人冲过来,一看到沈启俊立即红了眼,不问三七二十一的上前来揪沈启俊。立土立即挡在中间,被人一拳砸在脸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启俊吃惊的看着那些人。纵使说在关闭布厂,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拉拉扯扯下来,立土又捱了几拳,嘟嘟囔囔的叫沈启俊快走。沈启俊转身也已经无路可退,愤怒的工人和他们的家人把他团团围住。 “砰”一声枪响,嘈杂的声音瞬间凝住。沈启俊回过头瞥见陆天赐骑着马正朝这边看。气定神闲的脸上,浮着惬意的笑容。看到沈启俊看他,他得意的夹夹马肚离去。等到他消失,声音又汹涌起来。起先是愤怒的,之后便成了呼天抢地的哭号。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启俊扶着立土问领头的付大毛。 “少爷,事到如今您还做什么戏?若是要辞退工人,但说无妨,何必拿我们这些穷人当猴耍?您家财万贯,几个大洋随随便便都能从手指缝里漏掉。我们不成,几个大洋那是一家人的活命钱!”付大毛金刚怒目。 “我做了什么戏?”沈启俊沉下脸。 “呸!”站在付大毛身边的陈宝啐了他一口唾沫。 沈启俊退了一步,看到早上才上身的黑色长衫上唾沫印子尤其显眼,心里泛起恶心。他抬起头看着那些红着眼的工人冷笑一声:“这几年时局不好布厂也不怎么景气,沈家都一直没有亏待你们。来了个给钱的主,你们在沈家最要命的当口弃沈家而去,现在却又回过头来说我做戏。我做的哪门子戏?” 一颗小石子不知道打哪儿飞出来,正中沈启俊的额头。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一溅,锐利的疼痛剌得脑壳紧紧绷起来。抬手捂住额头,摸到一抹粘稠热乎的液体。 “少爷!”立土惊骇的拿手帕递给沈启俊,沈启俊推开他,放下手扫了一眼五指上的暗红,幽幽笑了笑,冷眼同那些工人对峙。 老吴气咻咻的分开人群跑进来,看到沈启俊和立土都鼻青脸肿,转过身:“都先回去,事情究竟怎么样都还不清楚你们就出手伤人。你们就不怕是误伤?沈家在莆县的家业也都百多年了,我确信少爷和老爷都做不出这种事。这其中必定有人算计。” “反正都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自然是帮着沈家说话的。”陈宝嘁了一声。 老吴眼睛一横:“那你们连我也一起打死,看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自己见利忘义现在还来反咬一口,你们也好意思!” 工人们哑口无言,老吴分开他们,让立土扶着沈启俊离开。 “少爷,要不先回去吧。”立土扶着沈启俊走到巷口说。 沈启俊看着脸色深沉的老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早上这些人不知道听谁说的,说邵家是你找来的。说是想结束厂子赶走工人,又不想赔钱,才想出了这样的损招。” 沈启俊愣了愣,蹙着眉,眉头一动扯痛了刚才被石子打破的额头。他摸着血还没干的额头笑了一声,陆天赐的脑子果然好用,什么样的借口他都想得出来,随随便便都能把自己逼到狼狈不堪。 老吴看着沈启俊嗫嚅着嘴唇:“少爷……” “还有……什么事?”沈启俊看着老吴,猜着必定是有更坏的消息。心里给自己先打了个底,深吸了一口气。 “老余不见了。”老吴低声说。 “什么?”沈启俊怀疑自己没听清。 “老余不见了,家里、厂里都找不见他的人。已经派了几个人去找,到现在都没一点消息。” “那……他……家人呢?” “家人早就不在莆县了,几天前离开的。说是走亲戚。” 沈启俊起了一身冷汗:“去厂里!” 三个人急匆匆走到厂子里,厂里又被工人弄得满地狼藉,所幸保安大队赶到,机器都没有出什么问题。打开二楼会计室的门,会计室里静悄悄的,有些几个帐本零乱的摆在桌子上。沈启俊悬着心打开保险柜,里头的为数不多的现金都不见了。他退了两步赶忙抓起电话打银行的电话,银行里那点点流动的现金倒是没动。 还来不及歇口气,才放下的电话又响起来。沈启俊抓起电话,听到青蛇帮的帐房师爷钱昌炳阴恻恻的声音:“沈公子吗?” 沈启俊额头的汗水冒出来,身体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就算做好更坏的打算,却没想到还有比所能想到的坏还要坏的消息。余会计把厂房和机器都抵给青蛇帮,换了三万银洋远走他乡…… “少爷。”老吴看着他连嘴唇都白了,立即猜出事情糟糕到了什么程度,转身对立土:“报警,快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沈启俊气若游丝的低声道。 “少爷。”老吴扶着他:“老余他是不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坑了。” 沈启俊手颤颤的摸出烟,点了一支。几口烟出来,心神稳定了些,他扶着额头看着烟,想起这烟还是余会计给的,狠狠的摁熄的烟灰缸里站起来:“沈家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第26章 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想瞒都瞒不住,沈启俊便也不打算瞒。他径直走到父亲的房里跪下。 沈玉池午睡刚起来,喝了杯清茶正坐在屋里看闲书。听到沈启俊进门跪下,才放下书便接着一声闷响。沈启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爸,儿子无能。” 沈启俊一向沉稳,沈玉池心中有数。一看他这副狼狈模样,额头上还带着伤,心里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他扶着沈启俊:“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说话。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沈启俊站起来,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提及“陆天赐”。沈玉池沉吟了片刻:“有人想打我们沈家的主意。你这一向,有没有不小心得罪过谁?” 沈启俊摇头。沈玉池看着沈启俊的脸,他从小不擅长撒谎,掌管家业历练了两年,也没有学会几分生意人的精明市侩不动声色。他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理由。既然是冲着沈家来的,又在暗处,那也只好见路走路,见桥过桥。沈玉池看了贵五一眼:“从前我们家那个止血很好的药膏哪里还有?去替少爷拿一些来。” “是。”贵五出了房间,沈玉池从抽屉底层的小木匣里又拿出几根金条:“工人还得安置,他们比不得我们。丢了这份工作,家里就断了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4 米炊。厂子的事不必挂心,青蛇帮想要,就给他们好了。” “爸……”沈启俊看着一脸泰然的沈玉池,心里五味杂陈。父亲从不说他重话,个中因由他也知道。一想到陆天赐,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眼下是弄走了布厂,往后他还会使什么招,防不胜防。他扶着额头:“反正眼下时局不稳,日本人说打就打过来了。你要不同妈一起去省城吧。那里毕竟是大城市,驻军的防守想必更加严密。” “我哪里也不想去。”沈玉池看着外头的月桂树幽幽的出神,“我老了,故土难离。” “可是……” “要不你带你妈去省城吧。”沈玉池思忖着,“你如今是沈家的当家。只要你万全,沈家就万全。去外头的花花世界走走,想做生意了,我还有些老本。若是不想做生意就找份平稳的差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我……”沈启俊正想说要不一家人都走,便听到外头匆匆的脚步。侧脸往外看,沈夫人和朱兆新急惶惶的走到沈玉池的房间。 “启俊!”沈夫人一眼看到沈启俊额头的纱布,“你受伤了。” “到底是怎么了?”朱兆新站在沈夫人身后看着沈启俊,“那些工人都闹翻了天,青蛇帮的几个喽啰还去把厂子的门给封了。” “出了点事。”沈玉池淡淡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启俊,你去把工人都安置好吧。” “是。”沈启俊从父亲手里接过金条。 忙了差不多两天,工人拿到钱便也不再说什么。厂子抵押的事也报了警,但是余会计早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警察局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走了个过场。上回布的事,拿了厂契想着万不得已先去银行贷笔款子。结果款子没贷,却让余会计有了可趁之机。说穿了还是自己做事不细致周到,没有防着身边会出家贼。沈启俊下意识的伸手到口袋里摸烟,看着厂子门前青蛇帮的封条把烟点着深吸了一口。 布厂是父亲办起来的,前几年抵制日货的时候着实红火过一阵子。父亲身体渐渐不行,由他接手生意便开始走下坡路。到如今,连守都没守住…… 苦笑着,沈启俊漫无目的的在县城的街巷里穿梭。也不想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一时又想不起去哪里。猛得想起有几天没见到冯英翘了,沈家出了这样的事,她必定也有耳闻。不如去拖她出来吐吐苦水。 踱步到医院,才进了大门,一个小护士就吃惊的看着沈启俊:“沈公子,来找冯医生的吗?” “是啊。”沈启俊看着小护士,“她现在忙不忙?” “冯医生都有两三天没上班了,县长夫人亲自打电话替她告了假。” “怎么了?”沈启俊讶异。 “我还以为您能知道些什么呢……哎,好些病人都想找她看病。”小护士嘟哝着。 沈启俊只得转了个身,想着有些不对劲,叫了辆黄包车去到冯县长的宅邸。门房认得沈启俊,领他走到客厅。冯夫人没有出门,看到沈启俊来客套的笑道:“沈公子。” “冯夫人。”沈启俊鞠了一躬,“我来看看英翘。” “去吧,就在二楼她的房间。”冯夫人吁气。得了冯县长的命令,在家守着冯英翘。说是禁侄小姐的足,连带她这县长夫人也好像是被禁足了。 沈启俊跟着丫头上了小二楼。走到冯英翘的门前,听到冯英翘正在用英文读诗。丫头轻轻的敲了敲门:“小姐,沈少爷来了。” “启俊!”冯英翘一听说是他,如蒙大赦。房门打开,沈启俊看到一屋子的凌乱。书本扔了满桌子,地上还有茶杯、枕头和桌上的摆设。丫头看到有沈启俊在场,才敢动手去收拾。冯英翘拉着沈启俊按到椅子上:“坐。我可算是看到正常人了。” “你这是……,怎么了?” “非法禁锢!”冯英翘用几乎可以半座小楼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声说,“新时代,民主社会还被封建大家长非常禁锢。” “你惹什么乱子了?”沈启俊看着她一脸激动的神色,自己的那些糟心事扔去了一边。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冯英翘又对着房门喊了一声。冯夫人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摇着手里的拆扇幽幽的叹气。 “又瘦了?”对着门大声发泄了几句,冯英翘的怒火平熄了许多,才把注意力集中到沈启俊脸上。他本来就不怎么健康的脸上又多了些青黑的颜色。 沈启俊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但看到冯英翘这样,想吐的苦水也吐不出来了,勉强的笑了笑:“俗事缠身,没有办法。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冯英翘重重的吐了口气,揉着皱起来的眉头看着刚把房里收拾了一遍的小丫头:“给沈少爷倒杯茶,人来了这么久还在这里枯坐,你们也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小丫头又忙不迭的退出去倒茶。看她走了,冯英翘赶紧拿了一只信封寄给沈启俊,低声说:“收起来。” 沈启俊蓦得有些紧张,赶紧将信塞到长衫的口袋里。夏天的长衫又显得太轻薄,他使劲的扯衣服,生怕太过显形。冯英翘笑道,“没事,谅他们也不敢搜你的身。” “这是……” “给缉毒署的信。”冯英翘低声说,“青蛇帮明目张胆的在莆县卖鸦片,警察局、县政府统统视而不见。尤其是最近打仗交通不便利,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货源,附近几县好多烟鬼都来这些买烟。国难当头,他们却依旧发昧心财,弄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又是青蛇帮,沈启俊默然。 “我偏不信这世上没有公义。”冯英翘皱着脸。 “是。”沈启俊想着冯英翘的话点头,“做多了坏事,总会有报应的。” 那话说给冯英翘听,也说给自己听。陆天赐总会有对头出现。 小丫头端着茶水进来,冯英翘瘪了瘪嘴看着沈启俊,“现在出不去,也不知道你家最近怎么样。你爸身体还好么?” “过得去。”沈启俊端着茶盏,“天气热了,他也身子轻松了些。” “那还好,早晚注意,不要着凉。你也一样,三餐定时,多吃些当季的新鲜果蔬……”冯英翘的职业病又犯起来,沈启俊看着她哑然失笑。 辞别冯府已经是下午四、五点的当儿,去邮局替冯英翘递信。信上的地址是尊城的某个人,信中又另有信。果然还是英翘的脑袋灵。沈启俊笑着从邮局出来,冷不丁的听到天上传来嗡嗡的声音。他抬头看天,看了好久也没找到声音是打哪儿传来,只看见驻军的几匹快马风一样从身边掠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5 过。 “飞机,日本人的飞机!日本人开飞机来轰炸了!”不知道是谁嚷嚷起来,好端端的大街蓦然间行人四下逃窜。沈启俊也紧张的想找个位置躲躲,动作稍一迟缓便被人撞了两个来回,险些摔倒。等到站稳身子,日本人的飞机已经飞过来。所到之处,洒下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沈启俊从地上捡起一张,是日本人的传单,写着“大东亚共荣”之类的字样。他皱着脸把传单揉成一团,刚要扔,手腕被人捉住。 “这可是通敌的证据。”陆天赐邪气的笑着,掰开他的手掌取出中间的纸团。 第27章 所谓“罪证”不过是句玩笑话,唬唬人。若是从前的沈启俊必定吓得瑟瑟发抖。不过,现在的沈启俊到底不似从前了。陆天赐看着他冰冷的目光,明明都五月过了一半,眼见着就换短装的天气,他还是觉得周身掠过一道凉风。极清爽的,很有意思。 他松开沈启俊的手:“开个玩笑,沈少爷总不至于连这也介意吧。” “不介意。”沈启俊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转身离开。陆天赐摸着下巴看着沈启俊的背景,那滋味就像吃着一盘菜的时候,冷不丁的嚼到一棵小辣椒,虽然有点辣,却能让人胃口全开。 牵着马走到泰和坊,虽然外头闹哄哄的说是有轰炸,这里头莺歌燕舞,该是如何照旧如何。祝三通坐在一楼的大堂内叼着支雪茄应酬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商人打扮的人。那人想必是说了什么拍马屁的话,说得他的麻脸上带着笑,却又故意做出一番高深。陆天赐没同他打招呼,环视着泰和坊里头醉生梦死的嫖客烟鬼,没看到陆九,但用皮鞋去想也知道他只怕现在正在某间屋子里抱着个女人摸胸揉屁股。他鄙夷的嗤笑一声,径直上楼去曹金榜的房间。 曹金榜坐在屋子正中扒拉着算盘子,虽然是青帮出身,他倒更像个精明的商人。 “挣了多少啊,这么出神,不怕日本人的飞机‘砰’把你这幢小楼掀了么?”陆天赐大剌剌的坐到沙发上。 “陆团!”曹金榜见是他,笑了笑:“我命硬的很,东洋人克不住我。” 陆天赐嗤笑一声,从桌上的香烟盒子里取了根烟点上。 曹金榜收起帐本算盘,笑盈盈的从身后的小柜子里取出一只小木匣子:“沈家布厂的事,兵不血刃。别看你陆团是行武出身,动起心机来还真叫人望尘莫及。这个,不成敬意。” 陆天赐揭开盖子看到一声水色不错的玉观音,握着手里幽幽凉意沁入手心。他比划了一下,这种东西怎么看都跟自己格格不入,不过到底是值钱货,不要白不要。他多看了两眼收起来:“谢谢曹哥。” “何必见外。”曹金榜笑着又拿出了两只甸甸的小皮箱放到陆天赐跟前的茶机前打开。满满一箱袁大头,白花花的,照的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这是第一批。按你的意思,全是现大洋。” 陆天赐看了两眼:“让曹哥费心了。” “哪儿话,大家互利互惠。”曹金榜笑着看陆天赐把皮箱扣好放到地上,“这下一批货,能按时到吧。小鬼子听说是越来越不安份了……” “能。”陆天赐气定神闲,不多做解释。 曹金榜看他面容笃定,料定他说得出口必定也做得到。寒喧了几句,就见祝三通敲门进来。见到陆天赐,祝三通脸上绽开一朵花:“哟,陆团,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见着。” “祝三爷正在那里跟人谈着正经生意,哪有空看到我。”陆天赐淡淡揶揄。 “陆团就别寒碜我了。”祝三通坐到陆天赐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咕的牛饮了一气,“先前你看着的那个缠着我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来路。说是某地的富商,千方百计的从我嘴里套我们烟土的来路。” “你没漏了什么吧!”曹金榜眉头一拧。 “怎么会。”祝三通瘪嘴,“我跟着大哥你都混了那么多年了,这点心思我还是有的。我刚才还叫了两弟兄跟着那人,看他在哪儿落脚,查查他的来路。” 陆天赐掐灭烟头提起桌子底下的两箱大洋:“行,我先告辞。” “用过晚饭再走不迟,厨房里已经备下了……”曹金榜起身。 “不了,这段日子有些忙。”陆天赐笑了笑,“我们可是来打日本人的。” “呵,也是。”曹金榜递给祝三通一个眼色,祝三通下楼去备车。陆天赐知道他们的把戏,下到楼下果然看到车子里还坐着上回的那个小倌。 陆天赐径直开车去了汤德彪的住处,两箱银洋放到茶几上,其中一箱直接推到汤德彪跟前:“这个,是旅座您的。” “不妥吧,”汤德彪看着那些银洋,“钱是你和兄弟们拿命挣回来的。” “您是我们的头儿,这是您应得的。”陆天赐笑,“莫非旅座您还怕钱多咬手。” “扯。”汤德彪收起小到箱,“你跟兄弟们卖命卖的辛苦,我又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我拿这箱里头的一半,这一半你们自己分。回头何怀志那里要是问起来,想好怎么说了么?” “他区区一个参谋,无非是仗着师座的关系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有钱分到他名下就不错,别的话他还没资格知道。”陆天赐不屑的想着何怀志。 “你呀……”汤德彪摸着口袋里的烟,陆天赐丢了一支给他,汤德彪叼在嘴里,“做人不要太锋利。” 陆天赐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声。汤德彪笑了笑:“不过不锋利就不是你陆天赐了,你就是根刺,扎到哪儿,哪儿都得不舒服。才来这里一个月,你可是弄了不少事啊。” “过奖。”陆天赐不谦虚的笑起来。 从汤德彪处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陆天赐喜欢天黑的感觉,到处阴森森的,于自己的性子有种天然的融合。走到车子里,等久了的小倌挽着他的胳膊娇嗔了一句:“陆团真是让人等的急死了。” 陆天赐浮着一脸作戏的笑,手掌从他单薄的胸膛慢慢往下滑:“这儿急,还是这儿急?” 手掌滑到下边,捏了一下。小倌大胆的环着他的脖子:“都急。” 陆天赐开动车子,小倌伏着他的身子舔弄起来。有了白开日本人飞机洒传单的这一出,街上早早的没了行人。到处都是静悄悄的黑夜,连虫子都本份了不少。陆天赐开到景秀街的街口看着沈家大门,今天是不要指望沈启俊能从车子跟前经过了。想到这里他有几份懊丧。小倌自顾的坐到陆天赐的身上,自顾的扭动。陆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6 天赐随便的应付着,小倌掰着他的脸一边哼哼着一边酸不溜秋的说:“陆团,心里想着沈家的少爷么?人家那是,正经人家……大少爷……” “什么正经人家?”陆天赐幽幽的瞧着那小倌的满目春光。 小倌不明白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抚摸着他的胸膛低声笑着:“捅进去,不都是一个滋味。没开过苞的,未必,有什么销魂的滋味……” “哼。”陆天赐不屑。 小倌颠波的有些忘情,却又不满他不像上次那样主动。颠到两个人都泄了,他软软的伏在陆天赐身上轻轻的揪了他一下:“我不比他好么?” 陆天赐没应声。 小倌大胆的凑过脸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碰。陆天赐电击了似的,猛得把他推开,摸着嘴唇上的湿印,用力的擦了一把甩手给了小倌一个耳光。 小倌被打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陆天赐推开车门,把他扔出去:“贱货,滚!” 第28章 屋子里的自鸣钟打了八下。寂静的屋子里,钟声格外洪亮悠远。沈启俊“腾”得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拿衣服时才蓦得想起,布厂如今已经不姓沈。身体委顿下去,呆呆的坐在床上。少了布厂这档子事,身体轻松的发虚。每天到时间还是习惯性跳起来,都过去四、五天,还没把这习惯拧过来。复又倒下去,他的眼睛定定的盯着蚊帐的帐顶。盯到眼睛累了,合上眼继续睡,却是睡不着,只闭着眼睛满脑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脑子里便浮出陆天赐的那阴恻恻的笑容,眼睛突的睁开,被满脑乱槽槽情绪左右着再也睡不下去。他趿着鞋子起身打开门,走到石桌跟前坐下,早上的石凳还有些冰冷,一坐下,整个人都彻骨的凉了。轻轻的吁了口气,听到立土从外头走进来:“少爷你醒了?” “嗯。”沈启俊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我去给您打水洗脸。”立土转身出去,不多时端来洗漱东西。 洗漱完毕,用了些早饭,放下碗又呆呆的看着院子发呆。过了好一晌才回过头:“老爷夫人都起来了没?” “早起来了。” 沈启俊低下头,父亲虽然身体不好,每天却都是按时起床。母亲有时会玩得晚些,便起得也晚。这些日子,家里的开支一下缩紧,她也无所事事,一直呆在家里。想到这些,又是一番自责。起身走到前院,正准备去跟父母请安,便看到沈夫人穿着一袭紫色缎面旗袍,拎着手袋准备出门。 “妈。”沈启俊唤了一声。 “啊,启俊,起来了?”沈夫人回头看到他笑了一笑。 “要出门吗?” “嗯,约了你舅妈去闲逛一下。”沈夫人捋开沈启俊额前的头发,看着他叹气。布厂没了,他整个人更邋遢了,整天坐在家里老气横秋的样子快赶上沈玉池。 “你也不要坐在家里,去找找英翘。”沈夫人啧啧舌,“正好你们俩现在都是清静闲人,难得一起逛逛街约个会什么的。去喝个咖啡啊。英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肯定喜欢坐在咖啡馆里听着西洋乐,聊聊天什么的。” 沈启俊笑了笑,岔开道:“你不是要出门么,别让舅妈等太久。” “哦,是的。我先走了。”沈夫人出门去,沈启俊转身去父亲那边。 沈玉池这些日子的身体好了些,坐在院子的月桂树下眯着眼睛看树上的叶子。月桂树郁郁葱葱,不论外头多少尘世烦扰,它一直与世无争的四季循环。沈玉池扶着树干,默默无语。听到贵九说“少爷来了”,他才抬起头,看头穿着绸衣绸裤的沈启俊走到跟前,“爸。” 沈玉池笑而不语,只比划了一下示意沈启俊坐。沈启俊坐在他对面看着沈玉池对着月桂树如此依恋的样子,心里知道几分。眉头蹙着,幽幽的叹了一声斜眼看到石桌上的报纸。第二版的一则新闻讲日本人几天前在辽宁的连续几日烧毁民居,屠杀百姓。这几天日本人的飞机每天都要在莆县上空路过一趟,洒下各种传单。眼见着之前还觉得远在天边的日本人立即就要到跟前了,而守城的却是陆天赐那样的军人。显而易见,那样的人,靠不住。 “爸。”沈启俊把报纸摊在沈玉池跟前清了清嗓子,“我叫老白去省城找房子,我们一家都过去吧。” “你跟你妈去省城吧,我不走。”沈玉池垂下手,眼睛还看着树,“我也活不了多久,就守在这里。如果真有万一,那就殉葬在沈家的老宅子里,也算对得起沈家的祖宗。”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沈启俊有些恼,“您是一家之主,您若我不走,我们怎么能放心离开。便是……便是……” “桂月”两个字哽在喉咙里半天讲不出来,沈玉池看着他,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自己缄口起身不想再听他说。 “少爷,冯小姐来电话找您。”立土跑过来传信。沈玉池耸眉,“去接电话。” 沈启俊悻悻然走到客厅,一拿起话筒就听到冯英翘无精打采的声音:“启俊,你能陪我走门走走么?” 沈启俊犹豫了片刻,想着早上母亲说他最好出门转转,想想也行。反正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便应允了。换了身衣服到了冯家,冯县长看了他一眼,不大热情。冯夫人倒是很开心,“启俊,坐。” 冯英翘听到他的声音,拿着太阳帽像只鸟似的从楼上跑下来:“启俊。” 冯县长哼了一声:“疯疯颠颠。” “我现在可以出门了吧。”冯英翘横着眼看着冯县长。 冯县长挥手,叫进来保安大队两个警察。冯英翘怒道,“您真当我是您的犯人了。” “现在看紧点,省得以后你想当我的犯人都当不了。”冯县长冷冷的扔了一句走到沈启俊跟前,“不许带她去三教九流的地方;不许去医院;不许多管闲事;晚饭前送回来。” 沈启俊点点头。 冯英翘虽然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好歹总算是出门了。 “你家的事,我听说了。”坐在门前路的咖啡馆里,冯英翘坐在沈启俊对面看着他憔悴的脸,心里当真是替他痛惜。认得沈启俊也就两三年的光景,一直看他很用心的去做事,只是没有碰上对的时间,所有的努力最后只能付之东流。 “已经过去了,没什么。”沈启俊笑了笑看着咖啡馆里洋派的摆设,捏起桌上盛着方糖的舶来瓷器漫不经心的打量,“所幸,沈家还没倒。” 冯英翘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盯着她的那两个警察正无聊的低头聊天。她飞快的将手里的一封信放到太阳帽底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7 下,把帽子推给沈启俊:“帮我收着,回头寄出去。” 又是给省城缉毒署的信,这些天连着帮她投递了五、六封,也不知道寄到她想要寄到的地方了没。虽然觉得希望不大,却也不忍心泼她冷水。怎么说,抽大烟都是误国误民的事,若是真能有缉毒署的官员看到并来莆县彻查,总归是件好事。况且…… 沈启俊凝着眉寻思,看情形,陆天赐是与青蛇帮沆瀣一气了。若是缉毒署真的查到莆县,能重创下青蛇帮,陆天赐必然也不那么好受。 “砰砰……”窗边的玻璃被人敲了敲。沈启俊回过神,看到陆天赐正站在外头。他永远都能装做不经意的跟自己碰到。沈启俊吸了口凉气,捏紧手里的太阳帽。 “冯小姐,好久不见。”陆天赐绕进咖啡馆,笑眯眯的看着冯英翘和沈启俊。 “好久不见。”冯英翘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是不是打扰到两位约会了?”陆天赐看着完全不看他的沈启俊笑问。 沈启俊端起咖啡品得有滋有味。 “陆团长不忙吗?日本人的飞机天天都来,现在该备战了吧。”冯英翘瘪着嘴笑问。 “是啊。”陆天赐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两个人中间,“忙是必然的,我们如果不忙又怎能让沈少爷和冯小姐如此悠闲的坐在这里喝咖啡。” “先生要点什么?”服务生走过来,把满是英文的目录放在陆天赐面前。陆天赐把目录推给沈启俊:“我是大老粗,中国字还认不全,这些蝌蚪更加不认得。沈少爷帮看看。” 沈启俊照旧喝着自己的咖啡,视他不存在。陆天赐讨了个没趣,又把目录抽回来,正好将冯英翘的太阳帽碰到地上,连同帽子里的信。陆天赐弯腰去捡,沈启俊先一步抓到信,陆天赐见他如此紧张立即捏住了信的另一端。两人在桌子底下呈拔河之势。沈启俊拼力气拼不过陆天赐,又怕自己一鲁莽拽破了信,反而露馅。淡淡道,“陆团长莫非觉得这是在下通敌的证据?” “兴许是。”陆天赐笑道。 “那不妨请拆开检查。”沈启俊松了手端着咖啡杯又慢慢的品起来。 陆天赐扫了一眼,信上的笔迹像是女子的,地址是写到省城的某间学校。信很厚实,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他看了看冯英翘,冯英翘倒是一脸不客气的眼神。陆天赐笑了笑,“算了,看沈少爷这样,八成是哪位小姐给你的情书。这种倒牙的东西,还是您收好,四下无人的时候慢慢看吧。” 第29章 “吓死我了。” 看到陆天赐讨了个没趣,一行人离开之后,冯英翘才轻轻吁了口气。 沈启俊轻笑了笑:“怎么,你也会怕他?” “我不怕他。”冯英翘皱着脸喝了口咖啡看着外头的马路。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如果没有日本人飞机洒下来的那些传单,战事好象还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在那些道听途说的传闻里。她放下杯子嗫嚅着嘴唇,又抬眼看沈启俊。 “怎么?”沈启俊看得出她欲言又止。 “我……,大约是我害了你。”冯英翘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间漏出来。 “什么?”沈启俊莫名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我发现,陆天赐跟青蛇帮一直有勾结,”冯英翘说,“烟土……,是他用军车帮青蛇帮运回来的。” 前半句沈启俊觉得稀松平常,冯英翘不说他也知道。后半句却还是让他震惊了一刹。 “我之前还只道你那么避着他是对他有成见……,我还以为他以前对你不好,时间久了会改变……”冯英翘幽幽的叹了一声,“启俊……” 沈启俊想着烟土的事,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着冯英翘对他满脸愧疚。 “不是你的关系。”沈启俊的目光重又落在那封要帮冯英翘代发的信上。他拿起信,若无其事的装进长衫的口袋。 陆天赐回到旅部,看到何怀志一脸无神的从旅部出来,笑了笑:“何参谋长,怎么了?” “没什么。”何怀志拖了点腔调,眼看着旅部里似乎发了点财,人人都变得阔气起来。连小不丁点的班、排长都也敢上窑子吃花酒。虽然到他手里也有一份,他却总觉得自己拿到的那份只不过是他们吃剩下打赏给他的。看到义气风发的陆天赐就更做实了自己的想法。 他一向讨厌陆天赐,一个土匪出身的兵痞,无非是一股亡命之徒的蛮劲便混上团长的位置,根本不把这个参谋长放在眼里。别的人还都吃他那一套,尤其是汤德彪,视他为心腹爱将无疑。 “我看陆团这红光满脸、紫气东来,莫非最近有好事?”擦肩而过的时候,何怀志不阴不阳的冒了一句。 “参谋长什么时候学会算命了?”陆天赐微微笑,“按我说,你去外头支个卦摊比当什么参谋长有前途。” 何怀志无非是想挖苦他一句,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被陆天赐给挖苦回来。心下一恨,又无计可施,笑了笑:“陆团真会说笑。” “比起耍踊嘴皮子功夫来,还是应该何参谋长技高一筹,我最擅长的其实是拼命。”陆天赐不屑的扶着腰间的勃朗宁。 何怀志灰溜溜的离去。 陆天赐坐在汤德彪给个安排的办公室里做样子,他办公从来不坐在这间屋子里。穿着军靴的腿直直的架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张公文纸叠了只蛤蟆放在手心,用手摁了一下蛤蟆的屁股,蛤蟆就跳起来。不过他手大,没跳出他的手心。他手一捏紧,好好的一只蛤蟆就捏成了一团废纸。 “团座,”勤务兵小郑拿了只信封进来,“邮局正准备邮走,被我截住一封封的翻了出来。” 陆天赐看着那封厚实的信,果然就是先前沈启俊那里看到的那封没错。撕开封口,又大信封里又倒出一只信封,上写着“转呈缉毒署***” 陆天赐耸起眉,又撕开这个信封倒出两张信纸,满纸清秀小楷,落款写了一个串洋文。陆天赐虽然这些年见过些世面,洋文到底还是一个不识。料想不过是个名字之类的东西。没有抬头,落款又不明,好一封匿名告发信。陆天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轻轻的笑着,划着一根火柴将那封信化成几片黑色碎屑。风从窗口吹进来,散了一地纸灰。 “收拾一下。”陆天赐好心情的站直身体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 五月过完,六月又去了一半,陆天赐已经许久没来找过麻烦,日子竟然难得的消停了一段时间。沈启俊坐在书房里,一瞬间有些错觉,觉得大约陆天赐只是想要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8 那间布厂。厂子到手了,他便不会再来刁难了。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想起陆天赐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字字,像刀子似的深深的刻在身上。以他的性格,他绝对不仅仅只是恐吓那么简单。他其实根本连恐吓都不需要。想到这里,沈启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才最恐怖,就像暴风雨将来之前的宁静。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老白!”金兆新来到沈家正好看到从外边回来的老白。天气越来越热,两个人都有一身虚肉,热得汗流夹背。 “舅老爷。”老白看着他,猜度他又要来做点什么。沈家布厂关了,沈启俊只好将他安排到家里的茶叶铺子挂名掌柜。 “瞧你这一身汗,是打哪儿回来?”金兆新摇着手里的折扇问。 “出去附近看了看,庄稼长势不错。希望秋收的时候……,日本人还没过来,还能赶上把今年的秋粮收了。”老白叹着气说。 “哎……,我劝你们啊,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这又是内忧又是外患。”金兆新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先老白一步进了沈府。老白看着他那姿态是要去找沈夫人的,最近他们似乎在私下里又鼓捣起来什么。老白摇摇头转到沈启俊那里把从隔壁县拿回来的房契交给他:“少爷,事情已经妥了。” 沈启俊看着那份房契,轻轻的点点头。从前省城那边有个远房亲戚找沈家借过一笔钱,眼见日本人就要来了,亲戚家准备远走香港,手上没有余钱还债便问了他们要不要房子。沈启俊正想着要在省城找间房,全家都弄过去,便一口应了下来。沈房俊握着房契,微微出神。老白有些念旧的叹气:“什么……时候搬?” “随时都可以。”沈启俊淡淡的答了一句。远离民莆县,管他什么陆天赐、管他什么青蛇帮,都不必在意了。父亲到时若是执意不走,兴许要用点法子。 收好房契,沈夫人悠闲的走进院子,远远的看到沈启俊,笑道:“凤秀村的佃户送来今早才摘的西瓜,你去挑几个给英翘送过去。” “哦。”沈启俊起身,跟着沈夫人去挑西瓜。走到客厅,一眼看见舅舅金兆新抱着一块西瓜正据案大嚼。 “舅舅。” “启俊,快尝尝,挺甜的。”金兆新不客气的说。 沈启俊应了一声站在一边看老毕抱着西瓜一个个的拍过,挑了几个声音脆响的装在蒌子。 金兆新啃完了一块西瓜打了个嗝看着沈夫人:“姐……” 沈夫人横了他一眼,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沈启俊佯作无视,让立土提着蒌子跟自己一道去冯家。 走到冯家门口,门房自然是对沈少爷熟得不能再熟,笑着让沈启俊自己进去。沈启俊领着立土才进门就听到身后响起吉普车的喇叭声。想必是哪位权贵来找冯县长的,他想着反正与自己无关,径直走到客厅。 “沈少爷来了,我去叫小姐。”下女见到沈启俊,正要上楼叫冯英翘,冯英翘已经踱着步子下来。看到沈启俊,长长的吁了口气:“启俊,你可算是来了。你不来,我就只能看书。什么书都看,看得两眼昏花。” 沈启俊打趣笑道:“那也不错,以后我不来了,冯小姐可以读书读成中华民国的女状元。” “沈少爷是打算要去哪里?”跟着他前后脚走进客厅的人接过话茬。沈启俊打了个寒噤,回头看到陆天赐和他的上司汤德彪还有商会的万会长三个人一起走进来。 第30章 这一行虽然不过是区区三个人,客厅里的气氛刹时凝重起来。陆天赐和他的那个上司汤德彪军装整齐,身后商会的万会长也是穿着一件绸布长衫,像是有正事要谈。 下人见情形立即起身去请冯县长。冯英翘看着不速之客礼貌的点点头:“万叔叔、汤旅长、陆团长,请坐。” “冯小姐客气。”汤旅长睨了冯英翘一眼,转向陆天赐。陆天赐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启俊,“沈少爷也在。” “看起来你这里忙,我先告辞。”沈启俊不自在的跟冯英翘请辞。 冯英翘拉住他:“等等。” 冯县长得到下人通报赶忙换了身衣服下楼,在楼梯上见到三人便感觉三个人来意不善。本来是个休息的日子,还没偷到半日清闲又要应付这些麻烦的人,想着他便有些郁卒,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堆砌着客气的笑容:“汤旅长、陆团长、万兄,你们今天怎么约的这么齐,莫非三缺一?” “我是来给冯兄你道喜。”万会长双手抱拳笑眯眯的说。 “呃,何喜之有?”冯县长不明就里的看着万会长。 “陪我去院子里转转。”冯英翘看到叔叔出来,扯着沈启俊往院子客厅外走。沈启俊跟在她身后,两人还没出得客厅就听万会长清了清嗓子:“英翘这也老大不小的,我没记错的话她也是二十五、六的人了。你这当叔叔的失职啊,就不替她考虑考虑终生大事?” “哦,呵呵。万兄怎么记挂起这茬了。”冯县长呵呵的干笑两声在三人对面坐下。 冯英翘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客厅中央。想不到他们要谈的事,竟然扯到自己头上。 万会长看了看陆天赐笑道为:“我今天来,想送冯兄你一个乘龙快婿……” 冯县长端着茶碗,万会长上一句话他已经明白意思,故作遗憾的摇摇头:“万兄是来保大媒的?可惜啊,你来迟了。” “怎么?”万会长讶异的看着冯县长。 “英翘出生时,亡兄就替英翘许下了一门亲事。是他同僚的公子,姓许。那位公子跟英翘一样,也是个读死书的,而今还在德国学习机械制造,所以婚事才这么一直拖着呢。”冯县长无奈的叹息。 “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兴娃娃亲这种事情?”汤德彪不屑的笑言。 “亡兄的思想比较守旧,而且与那许家也是交情匪浅,”冯县长陪了个笑脸,“且日前也已经得到许家那边的消息,年底许公子就要回国了。界时,许家会来接英翘去省城完婚。” “那英翘姑娘的意思呢?”汤德彪听冯县长说得滴水不漏,转头看站在客厅门前的冯英翘,“上过洋学堂的女子,听说都追求自由恋爱,反对封建包办婚姻。” “我既反对包办之婚姻,也讨厌这种差遣媒人上门说媒这种事。”冯英翘耸眉,言语之间不留情面。 汤德彪轻笑:“我们陆团长今年二十六岁,年轻有为,前途未可限量。陆团长爱慕冯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像一般的娇弱小姐,我觉得你们两个若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9 是在一起,美人英雄相配的很。” 不等冯英翘反诘,汤德彪转向冯县长:“况且,这样的婚事对于冯县长来说也是颇有裨益。” “虽然如此,但亡兄的遗愿我不能违背。”冯县长拱着手打哈哈,“英翘蒙陆团长错爱了。陆团长也认得英翘有段日子,也知道她是被宠坏的娇蛮任性的货色。如陆团长这样英俊不凡,必然能找到更适合的女子。” 汤德彪有些薄怒。原以为所有的事情必定与他们计划中的想差不远,想不到冯县长也不尽是唯唯诺诺。陆天赐侧着脸看着跟冯英翘一起站在门前的沈启俊,隐约看到沈启俊脸上浮着若有似无的讥诮。他皱着脸走到冯英翘跟前,从沈启俊的身边拉过冯英翘。 “放手!”冯英翘被他捏疼了手腕,用力掰他铁钳似的手。 沈启俊看他动作蛮横上前一步:“陆团长也就剩欺负一个女人的本事了么?” 陆天赐看着沈启俊嗤笑了一声,捏着冯英翘的下巴强吻了上去。 冯英翘猝不及防,嘴唇被磕得生疼,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一个坏人强吻,脸皮上的火由外而内的烧起来。她自打出生从来都没受过屈辱,涨红着脸大力挣脱陆天赐后狠狠的甩了他一记耳光,歇斯底里的吼道:“流氓,滚出去!” 陆天赐摸着被扇了耳光的脸,像被扯着脖子鸡那样咯咯的笑了两声,蓦得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沈启俊手疾眼快的推开冯英翘挡在他枪口。 陆天赐歪头盯着弱不禁风的沈少爷,推弹上膛。 “启俊!”冯英翘惊叫。 “陆团长……,你这是……”冯县长看着眼前的这幕,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陆天赐在进城的第一天在他眼前杀的那个逃犯,一枪下去,逃犯的头爆开,脑浆和血都溅了自己一身。陆天赐是个疯子、魔头。他一直在城中小打小闹,让自己险些忘了他的本质。冯县长打着寒噤,现如今他还站在自己家里。自己有一家老小,枪口前还是沈家的公子…… 他壮着胆子走到汤德彪身边:“汤旅长,你们……” “都别动。”陆天赐瘪着嘴说。也分不清是说给冯县长的还是说给沈启俊的,又或者是说给屋子里所有人听。冯县长和冯英翘都不敢再动,大气都不敢出。 陆天赐瞧着沈启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瞳仁,乌黑乌黑的,从眼睛里多少看出一些惧意,却还在咬着牙硬撑着。看着他硬撑的表情,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微显得佝偻的身体现在站的笔直,脸色铁青,五官僵硬的像雕像。这尊雕像还会出汗,大颗大颗晶莹的汗珠从他的鬓间的淌下来,顺着细长白*皙的脖子浸湿了他的衣领。这样的沈启俊让陆天赐觉得很美、很别致。陆天赐脑子里盘旋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身上的血沸腾起来。不禁想立即按倒他,扒光他的衣服,看着他在自己跟前露出被欺负、被情*欲左右的绝望的神色,让他好好的尝尝莫名其妙的想要在自己跟前逞英雄的代价是什么。 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陆天赐记得先前跟他说过,要他自己爬上来。 慢慢的垂下手,子弹退了出来,屋子里那根看不见的弦松了下来。冯英翘惊魂甫定,抱住沈启俊:“启俊,你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沈启俊轻轻的吐气,擦去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 陆天赐转身走到冯县长跟前把枪别回腰间行了个军礼:“冯县长,失礼。” “呃……”冯县长擦了把额头的虚汗,“这世间的好女子,千千万……” 陆天赐没闲心听他说那些没有油盐的安慰,转身大踏步出了冯府。万会长也是背上汗津津的,对冯县长拱手:“既然这样……” “我们告辞了,”汤德彪站起身,“天赐是个性情中人,冯县长不要见怪。” “还请汤旅长和陆团长海涵。”冯县长立即丢出官面上的套话,不敢多留。 从冯家出来,沈启俊脚步依旧是飘的。立土扶着他,先前立土虽然没进客厅,站在外头隐约知道客厅里发生过什么。他紧张的看着沈启俊:“少爷……,你没事吧。” 沈启俊摇了摇头,手指哆嗦的在衣袋里摸到之前余会计给他的烟。立土摸到火柴替他点着一根。沈启俊吸了一口,烟气从口中进入,在肺里转了一圈再慢慢释放出来,神智才算完全镇定下来。他看着手里的烟,无神了笑了笑,余会计人虽然可恨,留下的这东西却是个好物。 “少爷上车吧。”立土替他叫了辆黄包车,扶着沈启俊坐上去。 “刚才的事,对谁都不要说。”沈启俊又抽了口烟低声说。 立土瞪着眼睛看他。沈启俊闭着眼睛:“老爷身体不好,夫人胆子小,都听不得这种事。” “是。” 第31章 陆天赐坐在办公室里打了会盹,突然一阵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噤。大夏天的,被冻醒了。睁开眼睛,外头赤日炎炎正是两、三点钟一天最热的光景。办公室的窗户大开,一丝风都没有。陆天赐打了个哈欠,揉着刚才觉得凉的胳膊左右四望。勤务兵都站在外头静悄悄的不敢说话,楼下偶尔传来几声闲谈,恹恹的。能跟凉扯上关系的就是自己的军装都汗湿,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蓦得传来一声汽车刹车的声音。“吱……”一声长响,刺痛了神经。陆天赐闭着眼眉头紧紧的皱着,等那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旋即听到沉重的脚步咚咚的往自己门前来。 “团座在休息呢……”小郑在门口拦着。 “哎……”门外传来祝三通急躁的叹气声。 陆天赐拉开办公室的门,祝三通一见门开立即扑上来:“陆团,不好了。” “什么事?”陆天赐冷着脸,脑子还没从午睡的混沌中完全清醒过来。 “出事了!”祝三通把他推进办公室,“来了几个人,新开的烟馆那头有人闹,动了枪……” “祝三爷还怕人动枪?”陆天赐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无动于衷的翻了下眼皮。 “他们把保安大队叫来的,还弄了省缉毒署的什么公文之类的东西……”祝三通一边说一边抹汗,“保安大队就抓了几个人。” “哦……”陆天赐垂着头,蓦得回过味儿,轻轻的咝了一声抬头看着祝三通。 所谓的缉毒专员叫张炳言,他坐在泰和坊曹金榜的办公室里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陆天赐坐在办公室的内间,隔着细密的帘子仔细打量张炳言的样貌。他穿着一套灰色西装,跟自己年纪不相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0 上下,头上不知道涂了多少发蜡,头发一丝不苟油光可鉴。五官长得还算周正,眼角是弯的,就算不笑看起来也像是在笑。 所谓缉毒专员也不过就是个虚衔。国府那边如此真的缉毒,那么多嫡系还不都得去喝西北风?陆天赐瘪着嘴对这个缉毒专员表示不屑,不过他那双笑眼倒是看着有些碜人,叫人摸不太清楚深浅。 “这茶真不错,曹老板一看就是个相当会享受的人。”张炳言礼貌的抬起眼,笑看着曹金榜。 “过奖。”曹金榜陪了个笑脸,“这是雨前的新茶,张专员要是喜欢,一会儿带一盒回去。” “这算公然行贿吧。”张炳言不冷不热的说。曹金榜眉头一拧,正眼看着张炳言,他还是笑着的。 “我不过是尽一尽地主之谊,想结交个朋友。张专员何出此言。”曹金榜耸着眉。 “开个玩笑。”张炳言放下茶杯,“曹老板做大生意的人,自然大人有大量。” 曹金榜符合着笑了两声。 “不过我昨天抓了几个人,”张炳言靠着沙发的一侧扶手,“他们涉嫌贩卖烟土,被抓住之后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曹老板您的人,说如果抓了他们就等于得罪了曹老板,必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我今天特意自己送上门,看看曹老板会请我吃什么果子。” “哦?”曹金榜笑,“不知道是在哪儿抓的。我这间泰和坊,昨天可是风平浪静没有人闹事。” “这么说……”张炳言皱着眉头,“他们不过是打着您的名号骗我了。” “那我就不得而知。”曹金榜摇摇头。 “原来如此。”张炳言摸着下巴,“不过我看这间泰和坊倒是富丽堂皇的很。跟省城那些大酒楼比起来,没有一丝有差。莆县竟然有这么繁华,有大酒店,还有曹老板您这间远近闻名的泰和坊。” “过奖过奖。”曹金榜呵呵笑着,偶尔看一眼内屋的帘子。这个张炳言不像是个简单人物,说起话来都拐弯抹角。想随意的打发,看起来有些不容易。 张炳言啧了啧舌:“只是……,我查过,那间烟馆也是曹老板名下的产业啊。” “哪间?说实话在这莆县,我名下的产业很多。有些是人家抵债抵来的还没收过来、有些是租给人家的、还有几处闲置的。对了,张专员现在住在哪里?我在附近有间闲置小院,您要不介意,可以借给您暂住。有丫头厨子,总比住在酒店方便。” “曹老板真是热心人。”张炳言笑着,坐在帘子后的陆天赐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木然的笑意。 不管对方是人也好,是鬼也好,他陆天赐加上曹金榜,以二对一,想要把这不速之客打发走,想也不算太难。而今这个年代,那些所谓的专员、特派员不过都是些国府要员们的亲信,派下来四处打打秋风。下一步怎么走,他跟曹金榜已经合计好,把事情做漂亮些,再拿些东西将他喂饱就好。陆天赐坐在内堂对这个张炳言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哈欠恹恹的玩着上回曹金榜给他的那只玉观音。这观音不知道是什么玉质,即使天再热,它也是冰凉的。捏在手心里,整个人都是清凉起来。陆天赐靠着太师椅,脑子里浮着沈启俊的脸。他想逞英雄,现在可以给他很多机会逞英雄。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跟老白核对完这个月家里的帐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些亏空。让舅舅挂名掌柜的茶叶铺里,少了一千多块钱。沈启俊无奈的叹了口气,叫老白不必声张,自己负责去把那笔钱要回来。两人核对完帐目之后,老白收着帐本正在离开,就听到前院吵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明就里。沈启俊起身正打算去看个究竟,就见立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少爷,不好了……保安大队的人闯进来……他们……” “他们做什么?” “他们要抓夫人……”立土急惶惶把话说完。 沈启俊提前袍子不由分说的往前院去,走到客厅,保安大队的赵大队长亲自带着人过来。这么大的事捂不住,沈玉池也得到了消息拄着手杖走到客厅。 “沈老爷,沈公子……”赵大队长为难的叹了口气,“上头给开了逮捕令,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玉池怔怔的看着赵大队长。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说尊夫人和您内弟参与了烟土的贩卖活动。局长亲自批的条子……”赵大队长拿着一张盖着警察局长印的逮捕令放到沈玉池眼前。 “这不可能……”沈玉池捂着胸口,“拙荆一向胆小怕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是啊,赵大队长,会不会有哪里弄错了?”沈启俊扶着沈玉池。 “有没有弄错都请沈夫人走一趟吧,我们不会对沈夫人无礼的,这点请放心。案子查清楚若是真的与沈夫人无关,我一定还沈夫人一个清白。” 沈启俊和沈玉池面面相觑,一时无语。沈夫人的哭号声从内院一路过来,沈启俊头皮炸开,看到蓬头垢面的沈夫人被两个女警搀着,手上已经戴上手铐。一看到沈家两父子,她哭是更加歇斯底里,“启俊,救救妈妈,妈妈没有犯错啊,启俊。玉池,玉池……” “抱歉。”赵大队长欠了欠身子,挥手命人把沈夫人押上了外头的吉普车。门外车子的马达声远了,沈玉池摇晃着,瘫软下来。沈启俊搀着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爸……” “我,没事……”沈玉池有气无力的说着,蓦得捂住嘴,一抹血水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 第32章 “启俊,启俊……”沈夫人扶着拘留室的门伸着手想抓着远去的沈启俊。沈启俊回头看了一眼,终是咬着牙根离开。身后沈夫人的哭声响彻了拘留所。 沈启俊轻飘飘的走着,看到眼睛通红的舅妈也从舅舅的拘留室那边出来。见到沈启俊,她又揪着他哭出声来:“启俊,启俊,救救你舅舅啊……” 沈启俊闭着眼睛,脑子里已经被这种声音填得满满的。叫了辆黄包车让舅妈先行回家,他摸到烟点了一根揉着发涨的太阳穴。 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详细问过母亲之后大致清楚。起因还是在这位舅老爷身上,据说他的一个在省城读书时的朋友告诉了他一个一本亏利的生意路子。他苦苦哀求的游说动了母亲借给他几百块钱做投资。没过多久便连本带利还清。沈夫人见这钱赚得容易且利润可观,就也试着跟他一起投了几百块钱下去。轻轻松松赚了几笔,便又陆陆续续的放了几千块下去。等到现在被人抓了个正着才知道,那一本万利的生意是烟土。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1 那个介绍他们做这门生意的朋友,早就不知所踪。 “沈公子。”赵大队长看到沈启俊,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见过令堂大人了。” “赵大队长。”沈启俊拿出烟递给他一支。赵大队长摆摆手,“不了,谢谢。” “我妈和我舅舅的事,赵大队长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沈启俊苦着一张脸看着赵大队长。 “贩卖烟土,重罪……”赵大队长低声说,“眼下刚刚从省城来了个缉毒专员。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夫人和舅老爷的事……撞到枪口上了。” 沈启俊幽幽道:“若是非要说有罪,这莆县若论到贩卖烟土的大户,怎么轮也轮不到我母亲和舅舅吧。” 赵大队长猛的扯了他一把,四下看了看没有闲杂人,才松开他:“沈公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沈启俊抿着嘴看着赵大队长。赵大队长看到他这副冷冰冰的表情知道自己说的话不怎么顶用,拍拍他的肩:“好自为之。” 赵大队长走了,沈启俊还站在警察局门前,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上千斤的石头,随时随地都可能被这些石头压成一滩稀泥。倘若自己是个孤家寡人还自罢了…… 他失魂落魄的慢慢踱回沈家,几个下人眼见着沈家似乎大势已去,小心翼翼的托了老白来说请辞的话。沈启俊拿着笔,替他们多算了半年工钱。下人们感激的退去,各自回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冯小姐来了。”沈启俊正黯然神伤,听到立土报了一声。抬起眼便看到冯英翘大步走到他的院子里。 “启俊,我从叔叔哪里听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得空出来了?”沈启俊吸了口气,想露出一点笑,可惜笑不出来。 “我陪婶婶逛百货公司的时候溜过来的,”冯英翘看着沈启俊,“沈夫人,现在怎么样?” “在,拘留所。”沈启俊觉得这区区四个字相当拗口。冷不丁的又想起先前自己替英翘往邮局递了那么多检举莆县有人贩卖烟土的事。当时只道是可以将陆天赐的军,谁也没想到后有这样的后果。该说是自己自找的呢,还是什么? “跟我来。”冯英翘拉着沈启俊。 “去哪里?” “去凯得利。”冯英翘拉着沈启俊走到大马路上叫了两辆黄包车,“我听叔叔讲过,那个缉毒专员住在凯得利。”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凯得利,刚下了黄包车,待在一边冯夫人带着两个家仆走到冯英翘跟前。冯英翘吸了口凉气。 冯夫人看了沈启俊一眼:“英翘,如果你不想被你叔叔禁止出门,就跟我回去吧。” “婶婶,现在沈夫人出了事,我要帮帮启俊。”冯英翘抓着冯夫人的手说。 “你能帮得上什么忙?你不越帮越忙就算好了……”冯夫人目光犀利的盯着冯英翘。 冯英翘想反诘,沈启俊扯住她:“你回去吧,你这样会连累自己也连累冯夫人。” 冯英翘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冯英翘跟着冯夫人走了,沈启俊回过头看着面前四层楼的凯得利,瘪了一口气推着旋转玻璃门走进酒店。 见到张炳言,沈启俊觉得有些意外。他就坐在凯得利一楼的咖啡厅,一边翻看着一些文件类的东西,一边喝着咖啡。被服务生领到跟前,沈启从瞪大了眼。还只道专员这种人物都应该是跟冯县长差不多年纪的官僚。 张炳言看着沈启俊,眯眼笑问:“你是……” “在下姓沈,沈启俊。”沈启俊礼貌的点头。本来想从口袋里摸张名片,但是自布厂易主之后,名片这种东西早不知道扔到哪国去了。他尴尬的笑了笑。 “哦,沈先生。我想我知道你的来意了。”张炳言一脸了然的神色,笑着示意沈启俊在自己对面坐下,自己麻利的收起了面前的公文,“喝点什么?” “专员太客气,”沈启俊看着张炳言态度随和,自己也放松了下来,“我是就家母的事……” “沈先生,”张炳言敛起笑容打断了沈启俊的话,“令堂大人犯的是国法,难道你不知道么。” 沈启俊额头一汗,但既然已经坐到这里来了,有些话不说不快。也不知道张炳言究竟会是哪路人,全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他将母亲跟舅舅被人引诱受骗的事情一古脑倒给了张炳言。 张炳言摸着下巴看着沈启俊,听到他把话说完之后才端着咖啡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那些文件。 “这些,所有的事情单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本专员自然不能全信,但看沈先生一脸挚诚,我会派人去调查这件事。” “谢谢张专员。”沈启俊喜出望外,“专员大人若是能替家母和舅舅洗清罪名,启俊感激不尽。” 张炳言又眯着眼睛笑道:“肃清罪行是我的本份,我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专员明鉴。”沈启俊心头的石块好像有人帮顶了一把,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伸手拿手帕来擦汗,左右找不到手帕。只好用手摸了一把朝张炳言尴尬的笑了笑。张炳言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到沈启俊面前,“沈先生真是可爱,看你这神情我又多信了你两份。” “不必,谢谢专员。” “陆团长……”咖啡厅门前服务员毕恭毕敬的称呼声传来。沈启俊汗毛一凛,回头果然看到陆天赐走进咖啡厅。咖啡厅里本来没几个人,陆天赐不费力的发现了沈启俊的所在。他派出跟着沈启俊的人跟他说沈启俊来见这位缉毒专员,这位少爷还真是喜欢做无谓的挣扎。 “沈少爷。”陆天赐大剌剌的笑着朝沈启俊走过来,“想不到你也在。” 张炳言的随丛挡住陆天赐。陆天赐微微蹙眉,看着张炳言故作不识,“这位……” “在下张炳言,才从省城到莆县,是负责督办贵县的缉毒事务专员。”张炳言露着招牌的笑容伸出手,看着陆天赐一身军装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哦,张专员。陆天赐,七五三旅一团团长。”陆天赐睨了他一眼,敷衍的同他握了手转向沈启俊,“听说沈夫人因为贩卖烟土被抓了,看来是真的。沈夫人现在还好吧。” “托陆团长的福,还好。”沈启俊淡淡道。 陆天赐笑道,“那就好。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沈少爷不必客气,但讲无妨。” “不敢。” “陆团长要不一起坐下喝杯咖啡。”张炳言客气的招呼。 “哦不必,不耽误你们谈正事。”陆天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2 赐浅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张炳言看着他的背景,又看了一眼僵坐在自己对面的沈启俊,眯眯的笑眼里现出另一种别有深意的笑。 第33章 沈启俊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沈玉池,他看吃过药睡下。浓郁的药味从门缝里往外冲,熏得他头昏。沈玉池前两天亲见沈人被保安大队带走,当时呕了血。请过医生来看,无非是说旧病复发。原本这种天气是他一年中难得的可以好好修养的月份,偏偏今年诸多坎坷。沈启俊坐在院子里看着半掩的房门。若是一早把他们都送走了,也就都好了。结果时间一拖延便横生出许多枝节。还是要命的枝节。眼下虽然说是求了那个张炳言,他答应是说会查明一切,但是这个人又有几分靠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少爷。”贵五替他端了一杯茶。 沈启俊端着茶碗坐在院子里默默的喝。天气已经开始燥热,坐在月桂树底下虽然照不到太阳,却没有风。空气像是凝滞的,凝成了一副枷锁套在肩膀上。 “启俊在外面?”沈玉池在屋子里瓮声瓮气的问。 “是的。”贵五应道。 沈启俊起身走到父亲房里,沈玉池已经坐起来了。他的精神比前阵子委顿了很多,还没开口就先咳嗽起来。 “爸爸,吵到你了。”沈启俊扶他坐起来。 “睡不着……”沈玉池手颤颤的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把铜匙指着自己身边的柜子:“你去打开。” 沈启俊打开柜子,看到柜子最底下是一只上了锁的箱子。箱子跟柜子一体,上头挂着把铜锁。用铜匙把箱子打开,里头堆了几件值钱古董。沈启俊瞧着那几件古董,有些不解。沈玉池又指了指里头:“底下。” 沈启俊再看底下,原来还有个嵌在木板中的细小铜扣,跟箱底的木板一样颜色。提着铜扣打开沉甸甸的隔板,底下竟然是比自己想的要深得多,明晃晃的金条存了足有几千两,还有些房契、地契、银票。沈启俊心里明白,沈家的家底就全都在这里了。 “一定要救你妈和你舅舅出来,”沈玉池幽幽的叹了口气,“说到底,我对不起你妈。她嫁到我们沈家,都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沈启俊应了一声,捡了几根金条出来,锁好箱子柜子把铜匙还给沈玉池。沈玉池摇摇头,“你拿着吧。” 沈启俊将铜匙贴身放了,嘱咐父亲好好休息,捧着那些金条回房。金条放进抽屉,沈启俊坐在书桌前看着抽屉思索该从哪里下手。若是张炳言能够一力办妥,花再多钱也无所谓。只是他毕竟只是从省城来的区区一个专员,说话能算多少不知道。总之其它的环节肯定也要打通。如果牵到陆天赐,又怕这些金条都成了肉包子打狗。不打点又肯定不成。 左思右想,乱糟糟的越来越烦心。沈启俊伸手摸到烟。烟盒瘪瘪的,只剩下四五根了。余会计当时给的两盒,这段日子抽得越来越凶,有点上瘾的趋势。他揉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只觉得烟瘾上来,喉咙里干涩发痒,嘴里又在不停的冒口水,把烟卷塞到嘴里点火吸了一口。 ****** “省城那边回了消息,缉毒署的确派了这么个人来。”小郑跟陆天赐低声,“听说……,跟军部那边还有点关系……” “军部?”陆天赐耸眉。 “是的,卑职猜测……”小郑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陆天赐不耐烦道。 “卑职猜测,可能是有人背底里跟师部军部里的谁绕舌了……” 绕舌?陆天赐仔细的擦着手里的枪,兀自沉吟。若说是有人要背后绕舌,可能性很大。区区几封举报信,能不能顺利寄到缉毒署尚且不说。领着杂牌军的军阀,哪家不是靠着烟土买卖养兵。这已经是上边默认的养兵方略,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以沈启俊这副弱不胜衣的骨架,自然手还伸不到军部那头去。冯县长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也不大可能。其他官僚商贾,没交情也没过节。唯一跟自己相处得不大好的人,就是那位郁郁不得志的何参谋。并且何怀志同族的姐姐嫁给了军部的韦参谋,韦参谋跟师长有些交情,他就是凭着这点关系才在旅部捞到这个参谋的职务。 王八蛋,才吃了肉就张嘴咬人,养不熟的野狗。陆天赐不屑的笑了笑,心想着这何怀志难不成还指望着这个什么专员能有所作为? 陆天赐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也挺想看看这位专员能在莆县有些什么作为,沈少爷还以为是包青天来了,对这专员一脸期待。若是未能如沈少爷所愿,沈少爷到时候不知道该有多绝望。 “报告。”门口的卫兵在门前大声喊。 “进来。”陆天赐擦好了枪,又把抓了一把子弹出来一个个的擦。 “门口有位姓张的专员求见。” “张……”陆天赐微微撇唇。说曹操,曹操到,好像这位张专员有顺风耳一样。陆天赐漫不经心的擦着子弹,“有请。” “是!” 卫兵转身出去,把张炳言领进来。张炳言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短袖衬衣,戴着一顶凉帽。穿着西裤和白色皮鞋,一副摩登绅士的打扮。 陆天赐没有起身,还在擦着子弹。几颗子弹都擦得光亮可鉴,又细致的将它们装进弹匣。张炳言摘下凉帽拿在手里笑道:“陆团长这个爱好真是奇特,子弹总是要用来杀人的。” 陆天赐抬眼看了张炳言一眼将弹匣装上,比划着枪,枪口对准了张炳言。张炳言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露出丝毫紧张。陆天赐冷不丁的扣动扳机,子弹从张炳言耳朵边擦过,打在墙上。张炳言回头看了一眼,“好枪法。” “可见,子弹也不一定是要用来杀人的。”陆天赐把枪丢进了抽屉。 张炳言呵呵了两声:“说的也是。张某自作聪明了。” “张专员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陆天赐打了个手势,请张炳言坐。小郑端来茶水。 张炳言也不客气,坐下,喝茶。喝了半盏,悠然的舒了口气:“上次在凯得利没能跟陆团长好好打招呼,抱歉。” “没什么。”陆天赐浅笑,“张专员是负责缉毒的,跟我一个丘八也搭不是界。” “也不尽然。”张炳言笑道,“这世间的事,往往总是出人意表。” “这么看来,张专员今天是有事上门咯?”陆天赐不喜欢跟这个人拐弯抹角。准确的说,他很不喜欢面前的这个人。一脸伪善的笑意,像只狐狸。 “嗯,前日碰到陆团长的时候,正好沈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3 家的少爷在跟我聊沈夫人的事。我看陆团长似乎跟沈家很熟,所以有些事想跟您打听一下。” “打听什么?”陆天赐闲闲的看着张炳言,默默的讥诮着他。 “以陆团长之见,沈夫人同她弟弟金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我跟沈家也无非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沈夫人这种养尊处优的阔太,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人?”陆天赐淡淡道。 “也是。陆团长也说是沈夫人是个养尊处优的阔太。要说她贩卖烟土,完全不像她的作为,”张炳言道,“依我之见,沈家虽然在莆县是个大户人家,但做的似乎也都是些本乡本土的生意。烟土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实在很难做得下来。要货源、要运输、还要人员押送并打通沿作宾关卡。而她区区一个妇道人家足不出户怎么可能联系得上那些烟土贩子,明显事有蹊跷。” “谁晓得呢?”陆天赐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暗自发笑。区区一只狐狸也想打狼的主意,也算是一则笑话。 第34章 张炳言走到百岁楼的竹字间门前敲了敲门。木门吱呀打开,沈启俊拱手:“张专员,请进。” 张炳言踏进门,沈启俊把门掩上。张炳言打量着这间酒楼,暗忖这个小小莆县还真是富得很,有四层楼高的酒店,也有泰和坊那样的销金窟。咖啡厅、蛋糕店、西餐厅也都一应俱全。百岁楼虽然门脸看上去不怎么样,走进来却又是质朴雅致的味道。 “沈先生真会挑地方。”张炳言笑言。 沈启俊哦了一声陪笑:“我喜欢这里清静,还请张专员不要嫌寒碜。” 张炳言说:“怎么会。” 两个人闲扯着坐下,不多时菜就上了一桌子。张炳言扫了一眼:“这么多,你我两人哪能吃得完。” “这都是本地的一些特色菜式,张专员尝个新鲜。上回我是急疯了,懵头懵脑的就闯到凯得利去,实在是太过冒失。幸而张专员不见怪,我现在想想都还不好意思,”沈启俊替张炳言倒了杯酒,“我先跟张专员赔个不是。” “沈先生这就太见外,”张炳言挡住沈启俊,“其实我对沈先生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哦?”沈启俊浅笑。听张炳言这么说话,便觉得这个人,且不论真假,至少对他开口总不至于困难。开完口,他若是能直接明码实价便更好说。 几句寒喧之后,沈启俊直接将话题转到沈夫人的事情上去。张炳言撇着嘴唇喝了口酒,把昨天对陆天赐说过的话原样对着沈启俊说一遍。末了问,“你们家是不是有得罪过什么人?这从头到尾显然是个圈套。令堂和令舅说的那个人,我已经派人查过,根本查无此人。” “如果找不到那个人,家母和舅舅会怎么样?” “那就只能拿他们当成主犯了。在令舅家里搜出了烟土,还有令堂和令舅的按过手印的交易字据,不容抵赖。” 沈启俊沉下头,默了片刻,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两根金条放在张炳言跟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张炳言蹙眉:“沈先生这是做什么?我看你也是个挚诚的青年人,怎么也兴起这种玩意。” “眼下的行情我知道一点,”沈启俊幽幽叹气,“张专员为人正直,晓得家母与舅舅真的是被人陷害了。如果真的找不到幕后真凶,也请张先生帮忙想个法子。有哪些地方需要打点,还请指点,只要人能出来就行。” 张炳言看着桌子上明晃晃的金条,“谁想陷害你们家,沈先生难道心里没谱?” 沈启俊哑然。 张炳言瞧着沈启俊那怔怔然的一张脸,显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说。他眯着眼睛,微微笑着看沈启俊的脸。 沈启俊默默的喝了两口酒,想到上次在这里请人吃饭,请的是陆天赐。心脏有些莫名的被虫蚁啃噬,想挠想抓,摸不到重点的难过感。双拳紧紧的捏住,空蓄了力气打不出去。这一段日子都是他在那里像个玩木偶戏的人那个提着线操纵一切。自己又不能不顾忌。想着心慌,他又从口袋里摸了只烟出来。递一根给张炳言:“请。” 张炳言摇头,沈启俊自顾点着吸了一口。张炳言嗅着烟味儿,眉头微耸,盯着他青白憔悴的脸。 ****** “大哥。”张炳言回到凯得利,才进房,房门即被关紧。 张炳言不屑的笑了笑:“看你们那点出息。” “我感觉咱们这回玩得太悬了,”站在张炳言身后的小个儿随从擦了把汗,“我们可是在城里,周围全是警察、兵……” 张炳言从口袋里摸出两根金条扔到桌上,两个随从吃了一惊。小个儿抓起一根咬了一口,金条上留了个牙印。张炳言皱脸:“把上边口水擦干净。” “是,是。”小个儿眉开眼笑的牵着衣襟把金条擦了又擦。 “这真是个好地方,”张炳言坐在沙发上架起腿眯着眼睛,“老子手上要是有兵,就把这里占了。这辈子就算找到金山了。” “别啊,我们山里头也挺好的,国民军也好小鬼子也好,都找不到咱们。多好。”小个子怕他住在这里上瘾了不想走。 “土,所以怨不得别人叫你们土匪。”张炳言白了小个子一眼。 小个儿嘿嘿笑着,“大哥您不也是……” “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张炳言轻蔑的看着小个儿从茶几上抽了根烟出来。先前沈启俊也递过他一根烟,他没要,沈少爷一点着他就闻到了烟卷里混着烟土,沈少爷好像毫不知情。他若是个真的缉毒专员,沈家这一家人都得抓进去好好玩。不过,张炳言弯着嘴角。这家人显然也是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背后被人陷害了沈少爷还吱吱唔唔的不说个所以然出来。张炳言抓起金条放在手里翻看,沉甸甸的足金。 桌上的电话响了,张炳言耸起眉,冲小个儿使了个眼色。小个儿揭起话机:“什么事。” “有位先生要见张专员,说是姓何。”酒店服务生礼貌的说。 “姓何?”小个子征询的看着张炳言。 张炳言皱着脸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让他上来吧。” 小个子给服务生回了个话挂了电话。没过几分钟,门前就响起敲门声。另一个圆胖的随从打开门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穿着便装的人笑盈盈的拿着礼帽:“张专员是吗?鄙姓何,何怀志。” “哦,”张炳言做出一副明白的样子。 “不知道我姐夫有没有跟您提起过我,我就是那个在七五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4 三旅当参谋的。” 张炳言呃了一声,七五三旅的参谋,不知道他跟陆天赐是不是一路的。先请他坐:“何先生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 何怀志看了看左右,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张炳言笑道:“何参谋但说无妨。” “那个……听说专员过来缉毒,欢迎之至。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何某一定鼎力相助。” 张炳言眨了一下眼皮看着何怀志。何怀志带着几分谄媚的笑意,隐约里又露出一丝阴狠。张炳言了然。笑着点了点头。 第35章 沈夫人换了件干净整洁的牢房,床铺被子都是沈家送过去的,吃饭也由沈家下人每天按时送去,较之先前待遇好了许多。沈启俊觉得张炳言还算是能做些事,看来钱花在他这里不冤。 沈启俊往冯府挂了个电话,把母亲换了牢房的事跟冯英翘说了说,冯英翘听说他贿赂了两根金条,吁了口气:“怎么到处都是这种伸手捞钱的贪官。” “拿了钱办事也还算好了。” 冯英翘怅然叹息,“也是,只要能把沈伯母救出来就好。” “嗯。”沈启俊点点头,盘算了一下,又去父亲那里多拿了几根金条。 沈玉池坐在院子里默默的看书,一切由他。沈启俊拿了金条出来,径直走到父亲跟前:“等妈妈出来,你们一起去省城住一阵子吧。我在那儿置了套房子。” “我……” “我知道您不愿意,但是眼下我们家怕了惹了什么人了,这回是妈妈,下回我怕会祸及到爸爸这里。所以……” 沈玉池看着沈启俊,沈启俊的神情虽然恭敬,眼神里多了丝跟往日不一样的东西。沈玉池蹙起眉,这段日子家里的事一波连着一波都是他的顶着,没丝毫喘气的机会。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帮不了他,也不能再替他多添麻烦。点点头,沈玉池放下手里的书:“等你妈回来,我跟她一道儿去省城……” 沈启俊松了口气,只要把爸妈都送去了省城,在莆县,陆天赐再耍什么把戏他也不怕了。大不了,结掉所有的铺子,一家人都蜷到省城。 “少爷,张专员电话找您。” 才回到院子,立土拿着电话大声说。沈启俊加快步子走进书房,拉过电话。 “沈先生。”张炳言在电话里爽朗的笑道。 “张专员,有什么事情指教么?”沈启俊毕恭毕敬的端着电话。 “大事没有,上回沈先生请我吃饭,张某过意不去,这回就回请一次,沈先生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沈启俊本也打算是要去找张炳言,既然他请吃饭,便不推辞。拿上才拿出来的几根金条装在公文包内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衫去凯得利二楼的西餐厅。 ****** 手里有钱,日子好过之后,汤德彪张罗着再招点人马。告示贴出去不到三天就招了几百号人,把个一千多人的旅扩充到两千多人。陆天赐鞍前马后小忙了一阵子,闲下来的时候发现有个几天没见着沈启俊了。 招手叫来小郑,“沈家那边,最近有什么新的情况?” “沈家少爷,跟那个张专员走得很近。警察局那头替沈夫人换了间屋子……” 陆天赐蹙起眉,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骑着马往沈家那边去。走到景秀街口便见张炳言坐的车子在街口停下,沈启俊从车里下来,浅笑着对车里的人点了一下头。 笑容……这种东西,对沈启俊来说非常稀缺。而且还笑的这么自然。陆天赐站在街口的另一边默默的看着。等到那车子走了,沈启俊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残存着浅浅的笑意。 陆天赐坐树的后边悠然的走出来,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少爷莫非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沈启俊瞬间绷起脸,方才还残存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陆天赐瘪着嘴,“跟张专员关系不错嘛。” 沈启俊视而不见的往沈府走。陆天赐勾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带到面前,揽住他单薄的腰身。手掌左右滑动了一下,真瘦,好像再用点力就会折断。 “放手!”沈启俊变了脸,用力的挣扎。越是挣扎,陆天赐的胳膊箍得越紧,最后脸对着脸,鼻息相错。沈启俊青了脸,虽然不见笑容,这副表情也是陆天赐乐见的。 沈启俊松下紧崩的肩膀,默不作声。目光淡淡的停留在不知所谓的位置。陆天赐皱起脸,捏着他的下巴,没能将他的眼神唤回来,乘势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碰。 沈启俊打了个激灵,抬手要扇他耳光,那手在半道上让陆天赐截住。抬脚去踢他,脚像是踢在木桩子上,闷响了两声。 总是拿他无计可施,沈启俊恨得发狂。一到他面前就像只老鼠被他往死了玩。沈启俊盯着陆天赐冷不丁的扑上去咬住他的脖子。 齿缝里泛起铁锈味,陆天赐没动,沈启俊惊了惊,松开嘴看到他的脖子上血淋淋的牙印。陆天赐松开沈启俊,伸手抹了把血放到眼前看了看,将一手的血涂在沈启俊的长衫上。 沈启俊得了空子,转身即走。 陆天赐在后边淡淡道,“我只告诉你,张炳言可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比陆团长更坏的人么?”沈启俊顿住脚步,背对着他慢慢道。 陆天赐耸起眉,瘪嘴道:“我是怕你病急乱投医。” “有的医,总比坐着等死好。”沈启俊反诘。 陆天赐有点怒,沈启俊横竖是现在拿他不当回事。他哼笑一声:“也罢,我就等着看沈少爷倒霉的日子。” 沈启俊进了沈家大门,陆天赐才转身回去。 陆九成天的在泰和坊这样的地方不回来,陆天赐也乐得清静。对陆九他没什么感情,只是这人挂了他陆团父亲的头衔,必须照顾照顾。回到屋里坐下,倒是想起桂月来。若是她活着,他又何必辛苦这一场。不过,若是她活着,也的事必定是会被人知道的,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倒不如现在这样正好。明正言顺的恨,明正言顺的去折腾祸害。 “团座。” 陆天赐刚踢掉脚上沉重的军靴,小郑在门前打了个立正。 “进来。”陆天赐赤着脚,小送把放在床边的拖鞋提过来,放在他脚边。陆天赐趿上拖鞋,扯了扯衣领,吐气道:“这么热的天,还要不要人活。” “团座,”小郑又打开电风扇,对着陆天赐吹风,“青蛇帮那边抓了个人,这些天都在烟馆附近转悠,行迹可遗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5 。” “哦。”陆天赐靠着椅背眯着眼睛。 “这两天,在凯得利门前的兄弟说,看到何怀志进凯得利了。回来后,就在跟王处长旁敲侧击的打听烟土的事。”小郑在陆天赐耳边细细说。 “果然是他。”陆天赐不屑的笑起来。 “我们……” “不急,慢慢看看呗。我好多年都没听过戏了。”陆天赐闭着眼睛浅笑,不知怎么着,眼前泛起沈启俊先前的样子。 第36章 曹金榜划着火柴,先替陆天赐把烟点起来,又就着一点余火点着了自己的。屋子里燃起了两股烟,漫过视线,面前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也朦胧起来。 “我可是缉毒署孙专员的人,你们敢动我试试,”被绑的人看着面前的阵势,扁着嘴不屑道,“孙专员可是省城派来的……” 陆天赐递了祝三通一个眼色。祝三通抬手便是两记响亮耳光,打的这五花大绑的小子眼冒金星。 “你……”被绑的小子才开口,又是两巴掌。一张脸肿成了猪头,气焰也消了下去。 祝三通掐着那肿起来的糙脸,“省城派来的又怎样?” 那人不说话了,祝三通嗤笑一声,“狗日的欠操货。” 曹金榜吐了口烟,骂了祝三通一句,“行了,既然是张专员的人,客气些。毕竟跟我们不同。” 祝三通嬉皮笑脸的“唉”了一声,又在肿脸上拍了两巴掌,“省城来的,尊姓大名啊?” “孙……” “孙什么?”祝三通手底下一重,那人疼的呲牙,“孙二宝。” “你们张专员想把我们泰和坊怎么着?” “……不,不怎么着……” “不老实。”祝三通从旁边的兄弟手里拿过浸了盐水的鞭子,轻轻一挥。孙二宝身上的衣服就裂了条口子,底下血水渗出来,染了道红印。孙二宝叫了一声,却不说话。祝三通放开手抽了两鞭,陆天赐蓦得拉住祝三通。祝三通看着他笑道:“陆团要亲自来?” 陆天赐没理他,揪着孙二宝那件已经破了几道口子的衣服一扯,露出他黝黑的胸膛上一个面目狰狞的野狼纹身。 “哟,绣得不错。”祝三通瞧着那纹身哂笑一声。 陆天赐的指甲轻挠了自己的眉毛两下,瘪嘴笑了笑,转身走到曹金榜跟前对他耳语了几句。曹金榜点头把祝三通叫到面前。陆天赐懒得再坐在这里看什么审讯,烟头扔在地上,一脚捻熄之后离开青蛇帮。 沈启俊跟着舅母走到舅舅的牢房跟前。托了张专员的福,他的牢房也换了间好些的。虽比不上沈夫上,单人一间,舅母经常可以来看他,倒是比先前跟别人犯人关在一起的好很多。 “启俊,启俊!”金兆新看着沈启俊立即堆起一脸笑,“怎么样怎么样?我跟你妈……,什么时候能出去?” “还说不好,正在打点。”沈启俊拧着眉。 “快点吧,这里太难受了。连个澡都不方便洗……”金兆新抓着沈启俊的手,“你可不能放弃舅舅,看在……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舅舅……” 沈启俊漠然的拉开金兆新的手,“能救我妈就能救你,放心吧。” “好好好,启俊,我知道你最有良心了。”金兆新说着又抓住沈启俊的手挤出几颗浊泪,“你看你舅舅都瘦得不成形了,还有舅妈,还有你的表弟……” 沈启俊有些心烦的把手又抽出来,“我懂,我先走了。” “启俊……,舅舅这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金兆新不死心的对着沈启俊喊。沈启俊充耳不闻的离开。 天气热,阳光也刺眼。整个人轻飘飘的,浑身酸软疲惫,有股莫名的焦躁。伸手去口袋摸烟,点了一根吸了两口,却感觉不是个味儿。焦躁心更加浓烈,他折断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狠跺了几脚,“沈先生……”张炳言带着两个随行往警察局去,正好跟沈启俊碰见。这么热的天气,沈启俊也是一般灰暗的苍白色,倒是很衬着他的脸,有种病怏怏的味道。张炳言轻笑着走到他跟前。 “张专员。”沈启俊有些不好意思,那种失态怕是叫张炳言看了个正着。 “看望过令堂大人了?” “是的。”沈启俊轻轻吁气,将心里那股莫名的邪火压制着。才压了一会儿,便觉得脑子里嗡嗡响,张炳言才在他面前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偶尔听到一个字,便觉得那个字的声音异常刺耳,刺得他头痛欲裂。 “沈先生不舒服么?” “啊?”沈启俊迟钝的看了他一眼,回味了一下,“哦,不是……,也许是天太热了……” “你啊,这身子骨本来就弱,要小心保养才是。”张炳言怜惜了两句。 沈启俊点点头,“谢谢张专员。” “不必客气。”张炳言拿出手帕递给沈启俊。沈启俊不明所以。张炳言指了指他的鼻子。沈启俊伸手摸了一把,鼻子和脸湿达达的,好像是涕泪纵横的样子。他连忙自己取了自己的手帕把脸擦净,“见笑见笑……” 张炳言笑了笑,从公事包里拿出两盒香烟,“我上次见你抽的这种,正好我有朋友也抽这种,找他要了两盒,送给你吧。” “不不不……”沈启俊看着那烟,连连摆手。 “启俊!”张炳言声量加重,“我当你是朋友,你就不要跟我客气。” “这个……” 张炳言不由分说的把烟塞到他手中。 “那就谢谢张……” “叫我炳言吧,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我有事办,先走一步。”张炳言笑眯眯的指指警察局的门,朝警察局走去。 与张炳言道别,沈启俊翻看着手里的烟,嗅了嗅,拿出一根。烟雾在肺里运行了一圈出来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沈启俊看着那两包烟,轻轻唏嘘。 路过以前的沈家布厂,布厂前些时间被曹金榜改成了烟馆,现在省城来了缉毒专员。烟馆暂时歇业,周遭寂寂无声。只见到两具瘦得皮包骨的烟鬼躺在门前,也不知死活。沈启俊转身要走,便见其中一个突然扑过来抱着沈启俊的腿,“少爷,少爷,给点钱让我点个烟泡吧。少爷……” 沈启俊低头细看,从蓬头垢面里露出一张略有些认得的脸,似乎是工厂以前的工人。沈启俊犹豫了片刻,摸出一块钱丢给他,“把烟戒了。” 那人捡了钱,口中连连称是,人却已经欢天喜地的往泰和坊那头去了。 沈启俊敛眉,轻轻的揉了揉脸。起步回家,远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6 远的看到黄包车上拉着陆九在青石的路面上跑得飞快。陆九手里的拐杖敲着黄包车车夫的背,“快点!” 车夫卯足了力气。 沈启俊面无表情的拐弯朝景秀街走,才走了几步,便见贵五扶着沈玉池在街上漫步。 “爸爸,您怎么出来了?是要……”沈启俊吃惊的走上前。沈玉池病了很久,也足不出户已经很久,就算偶尔出门支城外透透气,也都是坐在马车里。 “老爷说,想出来走走……”贵五小心解释。 “刚才那个人……”沈玉池看着陆九坐的黄包车消失的方向喃喃。 “爸,回去吧。天气有些凉了,您穿得太单薄了。”沈启俊搀着沈玉池。 “刚才那个人……”沈玉池又喃喃了一句,低下头若有所思。 沈启俊不由分说,叫来黄包车,把沈玉池扶上去。 第37章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陆九摇头晃脑的进门。他现在跟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整天的腻在泰和坊,难得回来。陆天赐正坐在客厅吃早饭,听到声音扭头看了一眼。他干瘦的身板更加干瘦,眼皮青黑,一看便是纵欲过度的样子。陆天赐心里升腾着鄙夷,继续吃自己的饭,不搭理他。 “陆团!”陆九看到陆天赐,高兴的大声叫道,“陆团,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陆天赐淡淡道。 “给你吃的。”陆九拿着一盒蛋糕往陆天赐面前一扔,钻进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陆天赐把蛋糕盒子提起来摆到一边,扫了眼蛋糕盒子上的字——张记西点。 依稀记得这家铺子在莆县开了很多年。拆开盒子看到里头被撞得东倒西歪的两块蛋糕,虽然变形,颜色倒是黄澄澄的,香味也诱人。他捏起一块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跟十年前吃过的味道一样。陆天赐幽幽的笑了笑,推开碗起身去上楼换衣服。 福严寺的路只跟冯英翘走过一次,沈启俊不确定自己记得是不是那么清楚。不过走着走着,便记起来了,小半天的功夫,看到福严寺的屋角,沈启俊长长的吁了口气。 福严寺还是老样子,香火没见好起来,也没见能再差到哪里去。沈启俊推开寺门走到正殿,看了一眼正殿里慈眉善目的佛像,想逗留了片刻,苦厄从后边出来,咦了一声,“施主来了。” “你记得我?”沈启俊有点吃惊,他都快不记得这小沙弥的长相了,只记得干瘪瘦小。几个月不见,他倒似乎是高了些,也还是那么干瘦。 “来找师父么?”苦厄眨着眼睛,“施主请进,师父去采草药去了,该是快回来了。” 沈启俊跟着苦厄穿越正殿走进后院,浓烈的药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的地上架子上墙上全是草药。苦厄请沈启俊在客堂里坐,又给他沏了杯草药茶。喝过茶,智定还没有回来,沈启俊起身在福严寺四下闲看。不知不觉又跨回到正殿,看着正殿中的菩萨,想到自己所经历的这种种。倘若世间真有佛,佛又真有普渡众生的心,又何必叫人受那么多苦。战乱有战乱苦,流民有流离失所的苦。而自己…… 他看着菩萨凝视着这泥塑金身良久,轻轻的冷笑着转身便见到智定从外头回来。看到沈启俊,智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智定师父,”沈启俊也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沈施主是替冯施主拿药的么?”智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是医生给家父开了个方子,药铺缺两味药,想来师父这边看看,有没有这两味。” 智定伸手,沈启俊把药方子给了智定。 智定看了一眼说,稍等。不多时使见拿了两包药出来。沈启俊立即拿了一把银元奉上,智定拿走一半,留下一半,“够了。” “多谢师父,”沈启俊对智定鞠了一躬。 智定摇摇头,“我收你钱财,你拿我药材,一买一卖当不起个谢字。” 沈启俊知道他们这些出家人或多或少有怪癖,又或是说过于直率,便也不再多说,又行一礼转身告辞。走到正殿看到有人来拜佛,忍不住凝起眉,“佛爷真是救济众生么?” “佛爷只是个信仰,”智定不以为然道,“所谓众生皆有佛性,指的人心都可以平静如水。心平气和,则风平浪静。风平浪静则众生便没有贪嗔痴怨……” 沈启俊似是而非的哦了一声,离开福严寺。走到县城门前的时候已经傍晚。天气不大好,天色比平时要昏暗许多。大卡车运载着许多土石包在城门前堆放,一些士兵正在码建防御攻事。先前已经听说日本人打到平津。看这些士兵的架势,战火这是要烧过来了。 “站住。” 沈启俊正要进城,被两个守城门的士兵喝斥住。他顿住脚步看了一眼,便见一个大剌剌的士兵走到他跟前,“手里提的什么东西?” “药。”沈启俊答。 “拆开。” 沈启俊虽然不情愿还是提着绳把药包拆开。士兵没发现有什么别的东西,竟然有些恼,用枪托踹了沈启俊一下,“举起手,搜身。” “凭什么?”沈启俊有些愤怒。 “看你穿得人模狗样,老子怀疑你是日本人的奸细,”当兵的凶声恶气的说,“举起手,快点。” “我是城中沈家的少爷,沈启俊,”沈启俊压着怒气说。 “什么沈家陈家李家,老子还是钱老爷呢,叫你举手少他妈废话。少爷就不是奸细了?呸!”大兵啐了沈启俊口唾沫,沈启俊顿时觉得恶心。心知道这些人无非是想讹几个钱,但是想到他是陆天赐那伙的兵,又不想给他。正犹豫着,一个大兵从后头箍住沈启俊,面前这个伸手就在沈启俊的身上摸。天气还热着,身上衣服单薄。沈启俊被摸了两下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恶心不已。大兵摸到他的钱袋子,一把扯出来。高兴的对箍着沈启俊的人摇晃钱袋,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庆幸的话,手腕被人用力捉住。箍着沈启俊的先看到陆天赐立即松手,立正,“团长!” 捉着钱袋的看着陆天赐,吓了一跳。陆天赐扯下钱袋,看着这个士兵寡瘦的脸,“染上大烟了?” 士兵打了个寒颤,小声,“没!” 陆天赐轻笑着,拔出腰间的枪。两个士兵吓得双腿一弯跪在陆天赐跟前,“团长,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抽大烟的兵和敢抽不敢认的兵,还有见了枪就下跪的兵,都是贪生怕死的杂种。见了日本人,我这仗还要不要打?”陆天赐漫不经心的说着,举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7 起枪。沈启俊被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震的头皮都快麻了。睁大眼睛看着跟前,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两个士兵这会儿倒在地上,有一个还没死透,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手指不停抖动。陆天赐又补了一枪。 沈启俊胃里返出一股浓烈的酸意,扶着那些运来的沙石包呕出一摊秽物。 “少爷。”陆天赐走到他跟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启俊这副窝囊的样子伸手拍拍他的背。沈启俊推他,手上的力气绵绵的,像是推到石墙。腿也绵绵的,身体顺着沙石包滑下去。陆天赐捞起他,没让他坐到自己吐的那滩脏东西上。 陆天赐抱起他看他如土面色,把他塞到吉普车里,开着车逐一检查由他管辖的地方。刚处死了两个人,消息传得不慢,士兵们都颤颤兢兢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检查完,日本人的飞机趁着天还没黑透又来了一趟,花花绿绿的洒下雪花似的传单。陆天赐捡起一张用火柴点着火,就着那个火给自己点了根烟。一边抽着,一边回头看着昏睡在吉普车里头的沈启俊。抽过一根烟天已经黑了,沈启俊还没醒。陆天赐他坐到车里看着他憔悴疲惫的脸,像是很久都没好睡过。这一下昏倒,便是用来补觉的。他把车子开到沈府附近,沈家早已门可罗雀,到现在更加冷清。陆天赐看着灯笼上的“沈”字抱起沈启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沈启俊像面人一样,随他摆弄。他轻轻的抚摸着沈启俊的脊背,想起上回在这里还跟个小倌共赴巫山。那小倌被踢走之后,他又孤家寡人了很久了。果然还是不喜欢那些上赶着往上贴的。陆天赐斜眼看着沈启俊,抱着他放到自己腿上坐着。摁着他的头亲吻他的嘴唇。沈启俊没有回应,干巴巴的嘴唇没什么味道。他轻轻的挑开他的长衫,伸手去摸他的皮肤。 沈启俊蓦得醒了,黑暗里,两眼像两把泛着寒光的利刃,挥手一记不疼不痒的耳光像是催情药。陆天赐把沈启俊摁在自己身上,铁杵顶得他冷汗涔涔。 “你不是,等我自己贴上来的吗?”沈启俊强作镇定的冷笑,“怎么,做不到了?” 陆天赐默了默,松开沈启俊。沈启俊推开车门仓皇的跌下去。陆天赐看着他,嗤笑一声,发动车子离开景秀街。 沈启俊坐在地上,轻轻吁了口气。 第38章 沈玉池病的起不了身,满脑子昏沉沉的,依稀见到桂月抱着个肥硕的婴儿哀怨的看着他,“名字取好了,叫天赐……,姓陆。” 沈玉池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看到沈启俊端着碗药坐在床前发呆。 “启俊。”沈玉池细声唤了句。 “哦,爸爸。”沈启俊回过神,把药放到床头柜上,扶沈玉池坐起来。沈玉池瘦得两眼深陷下去,扶着他的手,胳膊细的好像用力能折断。 “去看过你妈妈没有。” “嗯。”沈启俊把药递给沈玉池。沈玉池微微蹙眉,却又不好拂了他一翻孝心,端过一口喝干。 “那位专员那里怎么说?”沈玉池擦了把嘴。 “金条已经送去了十多根,说是要上下打典。应该快有消息了。” “嗯,”沈玉池点点头看到他手掌上的纱布,“怎么?” “昨天摔了一跤。”沈启俊故作不以为然。总不能告诉父亲,他为躲避陆天赐的非礼,从陆天赐的车里摔下来的时候擦伤的。 沈玉池轻叹,“要当心,还是雇个车吧。大钱都花出去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沈启俊敷衍的点头,又扶沈玉池躺下。沈玉池睡不着,一闭上眼便又想起桂月和陆天赐。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坐在黄包车上的,分明就是陆九。虽然穿着体面的衣裳,人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掩不住那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贪鄙气。他自被沈家赶出门之后,一直在街边要饭。十年,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些他的消息。却不想这一转眼突然河东河西。单凭他……,单凭他…… 沈玉池几乎认定了这其中只有一个可能…… 但是没有确定的消息,又不敢把那悬了十年的石头放下。就怕空欢喜一场,反倒是更加落寞。 “启俊……”沈玉池看着从柜子里又拿出几根金条的沈启俊,想叫他去查查事情。蓦又想起他同天赐之间的羁绊,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险些忘了…… 沈玉池闭上眼,把那些话生吞了回去。 “爸爸,有事吗?” “没事……”沈玉池摇摇头,“忙你的去吧。” “是。” 沈启俊拿着几根金条装到了公事包里,昨天听下人说张炳言有挂电话来找他有事。走到前院,门房的老毕拿着两只药包,“少爷,刚才两个大兵送来的,说是您的。” 沈启俊立即认出那是他昨天在福严寺拿回来的两味药,落在陆天赐的车里。他反胃的看着药包,“扔了。” “啊?”老毕不解。 “扔了!”沈启俊又强调了一遍,出门叫了辆黄包车。坐在车上,想到昨天的事心里一阵后怕。忙不迭从口袋里拿出张炳言送他的烟点了一根。酸痛紧绷的太阳穴放松下来,整个人也都舒缓过来。 “还没找到老八?”张炳言瞪着身边的两个手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摇头。 “混帐,猪脑子,”张炳言暴跳。只是让他去远远的盯着陆天赐,千叮万嘱,像陆天赐那样嗅觉灵敏的野狼千万不能靠的太近。没想到,还是露了马脚。 这些蠢材,死一个两个人倒也罢了,一下子打乱他全盘计划。最初指望这缉毒专员的身份就一直这么演下去,没想到,来莆县不过个把月就要混不下去了。除了沈家那傻了叭叽的少爷定时送来的金条,其它毫无收获。 猪,猪罗!张炳言把桌上的茶杯茶壶砸的粉碎。 “大哥……,我们……走吧,回到山里头,或者去别的地方……” 张炳言回头,阴鸷的目光两个手下吓退。他深吸了口气,老八不见有几天了,陆天赐一直不见行动,估计老八那头并没有供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不过,有没有供出,此地都不宜久留。就这样两袖清风的离去又实在叫人咽不下这口气。一条兄弟的命,才换十几根金条。不值当。陆天赐那么多烟土在手,分上一杯,对陆天赐来说不算什么,对于自己和山里的那些兄弟来说,够活一阵子。 “昨天那个何……”张炳言想起来那么频频朝他暗送秋波的何怀志不止一次对他说要效犬马之劳。并且说这两天会有一车烟土从云南运来,上乘货色。张炳言心里细密的盘算起来。他和远在城外的兄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8 弟手里的人马集齐了也才二百多号。武器精良程度也远不如这些部队。武攻不可取,只能用脑。但是陆天赐又不是个粗鄙莽夫,而且还跟泰和坊的关系极好。 “大哥!”门敲了两声,守在门口的老六进来,“那个沈家少爷来了。” 张炳言双眼一亮。沈启俊,来的可真真是巧极了。这么个妙人儿,怎么能把他给忘了。陆天赐就算是一身金钟罩铁布衫,他也照样有死穴命门。 死穴命门便是——沈启俊! 陆天赐从教练场下来,擦了把汗。回头看那些正在操练的新兵,各方面素质过得去,就是不知道上战场动起真刀真枪打起来会怎么样。擦好汗,才喝了口茶,便见祝三通径直走到跟前对他耳语了几句。 陆天赐微微一怔,未及多想,小郑领着个人走到他面前:“报告团座,这位自称是缉毒署张专员派来的人,求见团座。” 陆天赐跟祝三通对视一眼睨看面前来人。张炳言手底下有几个人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这个就是那个经常跟在他身边的,看上去有几分机灵。前几天抓了张炳言的一个手下,以张炳言的脑袋,只怕早就想到他的那点小把戏已经露底。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不知道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陆天赐慢条斯理的把手上的茶喝完了,茶杯递回到勤务兵手里,“张专员派阁下来有什么指教?” 那人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在下唐大生,奉专员之命给陆团长送份请柬。专员在城外发现了块风水宝地,风景秀丽怡人,想邀陆团长一起效仿西洋人那样出外郊游。” 陆天赐轻轻的嘁了一声,“我在练兵准备跟日本人打仗呢,可没你们专员那么清闲。” “专员已经邀到沈启俊沈先生同行,请陆团长一定不要推辞。”唐大生把请柬送到陆天赐面前。陆天刚眉心一拧,翻开请柬看到时间就是今天。张炳言竟然是想拿沈启俊要挟他。他漠不关心的看着唐大生,把请柬抛回去,“多谢专员美意,不去。” “这个……”唐大生微微露出一丝难色,“陆团长……” “请专员同沈先生好好游乐,我一介粗人就不去败他们的兴致。”陆天赐返身又往教练场去,唐大生快走几步,“陆团长……” 小郑拦住他,“请回吧。” 唐大生无可奈何,转身离开。 陆天赐给祝三通递了个眼色,祝三通立即悄悄跟上。陆天赐转头又派小郑上沈家去打听消息。小郑很快回来,说沈启俊一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而跟着唐大生的祝三通则没跟几步便被甩掉。陆天赐倒是不生气。张炳言若是没点本事也不敢来莆县行骗。既然主意在自己身上,沈启俊未必会有什么凶险。 “团座,团座!” 陆天赐正坐在屋中暗自思忖,小郑从外头进来,“沈家到警察局报案了,说是有绑匪给家里送信,绑了沈家少爷,勒索五万现大洋。” 陆天赐还没赤得及多想,勤务兵又拿着支信封进来,“有人送来一封信给团座。” 陆天赐伸手接过,信封里抖落一片带血的衣服领子,领子里裹着一截小指骨碌碌滚了老远。小郑捡起那截小指用手帕包着递到陆天赐跟前。陆天赐怔怔然看着,纤细瘦长,不确定是不是沈启俊的,但是那截衣领的手工和布料除了沈启俊,陆天赐想不出在莆县里还有哪家老爷少爷这么穿。 才觉得未必会有凶险,蓦然间,陆天赐脊上沁湿了一遍。 第39章 “沈先生,暂且委屈您了。”张炳言坐在沈启俊面前,看着被缚住了手脚的沈启俊。 沈启俊坐在杂草堆上埋头不语。他不说不闹,张炳言也没怎么他,走出茅草屋后嘱人看牢。屋里屋外的黑暗浓稠的像一潭腐臭的死水,把沈启俊溺在当中。他靠着破败的墙壁,满脑子里能想到的便是一丝丝冷得足以让这炎炎夏日瞬间冰冻三尺的冷笑。陆天赐提醒过他,张炳言这个人不可信。想不到陆天赐的嘴里也有讲真话的一天。只不过,不论真真假假,一条毒蛇与一只蠍子,能说谁比谁好么? 天亮的很早,才五点就已经大亮。张炳言没怎么好睡,当土匪的都需长上十二个心眼,这点,估计陆天赐也是一样。起床洗漱过,又去关押沈启俊的茅草屋看了一眼,沈启俊闭着眼,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张炳言走回到院子里坐下。唐大生给他端来早饭。 张炳言端着粥慢慢的喝着,唐大生看了一眼关沈启俊的屋子,“就这……能来吗?” “当然。”张炳言胸有成竹的回头看茅草屋紧闭的门。兴许连陆天赐自己都不知道,他心底多在乎这个沈家少爷。才在莆县待了一个多月,身为局外人的人反倒看得清楚分明。尤其是那天夜里本来心情不错的想去拜访下沈家,却在巷口看到陆天赐在车里狎玩沈启俊。狎玩小倌这种事,但凡是手里有些钱的人家早就见怪不怪。陆天赐倒是心气高,看上的是沈家的少爷。要么说,沈启俊长得算得上漂亮。只可惜暮气沉沉,说是少年老沉倒不如说更像是未老先衰。既不会妩媚,又不懂风情。穿着件深色的长衫,常常就个洋修士那样独来独往。张炳言轻轻啧舌。若非是真心喜欢,抱个活色生香的小倌要比这个木头一样的少爷有趣的多。 吃罢了早饭,天就开始热起来,太阳也毒辣。张炳言坐回到小院的走廊上等消息。所幸等待并不很长,一个小兄弟推开门,“大哥,来了。” “有尾巴吗?” “没有。” 张炳言得意的笑着。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几个兄弟抬着一只麻布袋进来,解开麻袋露出里头被绑着手脚和眼睛的陆天赐。 “你们太没礼貌,松绑。”张炳言笑着,唐大生上前替陆天赐解开手脚的绳索。陆天赐扯下蒙眼的黑布,闭了一会儿眼睛才又慢慢睁开打量着院子里廖廖的几个人。 “陆团长,请坐。” “怎么称呼?张专员,还是……别的什么?”陆天赐站在廊下。 “鄙人也姓张,恰好同张专员是本家。只不过名字就没有张专员的斯文,全名张文虎。”报上真名,假专员大有一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姿态。陆天赐四下扫视,“沈少爷在哪儿?” “陆团长好心急,”张文虎架着腿坐的稳如泰山,“我们正经的事儿还没聊呢。” “钱?烟土?” “都要。” “胃口真不小。” “陆团也是带兄弟的人,个中辛苦,您最明白。”张文虎说得大言不惭。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9 “办不到。”陆天赐拒绝。 张文虎不以为然,为了救沈启俊,陆天赐自己送上门来。现在,活脱脱就是块躺在砧板上的鱼肉。在莆县他也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在这土匪窝里逞强自然也是要逞一下。 “我要见沈少爷,”陆天赐看着张文虎。 “沈少爷……,沈少爷……”张文虎瘪着嘴,“没想到沈少爷竟然还是个处。” 陆天赐脸色一凛,“你把他怎么了” “只是奇怪这么个人,为什么陆团长这么喜欢罢了。于是替您验了验货,那截手指可有收到?”张文虎轻轻笑着。 “狗日的王八蛋!”陆天赐暴躁的想扑上去揪住张文虎,两个土匪拿着两条木棍重重的扫向陆天赐。一上一下。陆天赐避过一个,被另一个重重的砸到腿。虽没断骨,打得他一个趔趄。几条大棍从头上压下来,做成了个棍笼把他架在中间。 张文虎饶有兴味的看着陆天赐一脸困兽犹斗的神色。 陆天赐慢慢的冷静下来,深吸了两口气,“一车烟土,五万块钱。” “两车!”张文虎竖起两根手机。 “做人不要太贪心。你统共也就这么点人马,钱太多了,不怕太沉了扛不动?” “这个不劳陆团长操心,”张文虎撇撇嘴,“沈家少爷值一车烟土五万块钱,你堂堂的陆团长怎么也值一车烟土吧。” 陆天赐没有吭声,默认了张文虎的条件写了封书信叫人送回莆县。没有惊动汤司令,只叫曹金榜小心打点。莆县那边没有收到消息前,他也被关进了一间茅屋,却没能同沈启俊关到一起。张文虎倒也并非完全的不尽情理,让他路过了一下关沈启俊的屋子,从窗子看到关在里头的沈启俊。 曹金榜做事非常麻利,要的东西很快准备好,连同沈家该准备的钱,也督办沈家贱卖了一些田地把钱凑齐。张文虎派去的人验收了烟土和钱,带着司机把烟土卡车开走。 所有事情都按张文虎的意愿达成,得到手下快马传回来的消息,张文虎满意的点头,走到关着陆天赐的房间,“陆团长真是信守承诺的人。” “阁下呢?”陆天赐淡淡睥睨。 张文虎笑而不语,挥挥手,两名手下把沈启俊拖到他面前。沈启俊蓬头垢面,精神不振,但是还是活的。陆天赐稍稍放下心。 “你该放了我们。”陆天赐说。 “是,我说到做到,”张文虎割开陆天赐和沈启俊手腿的绳子,陆天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腿,睨着地上的沈启俊,把他提起来。 “你出了这个门,今天的事就算完了,出门之后再遇到什么,就跟这次的事没有关系。”张文虎笑眯眯的说。 陆天赐微微一惊。 “请吧。”张文虎打了个手势。 陆天赐拽着沈启俊,沈启俊吸了吧鼻涕,软绵绵的环顾四周。陆天赐暗叫了一声不好,把沈启俊拦腰抱起扛到肩膀上,朝着小破院子的大门走去。刚刚走到大门口,他飞冲向守门的喽啰,扯过来挡在面前。几声嘈杂枪响,那个喽啰被数不清枪子儿打成筛子。陆天赐把烂筛子踢向那些土匪,又捡起那喽罗掉的大刀片子飞掷向张文虎。张文虎惊慌的抓人挡刀,陆天赐扛着沈启俊逃出院子发足狂奔。 莆县周围都是丘陵,大大小小的山包一座连着一座。山虽不深,地形却也复杂。出了土匪窝,陆天赐扛着沈启俊滚下小山包躲进了密林之中。张文虎带的那二百来人是流匪,也不敢深追。放了几枪找不到,便立即撤退。 没听到人声了,陆天赐轻轻吁气,抱起压的身下的沈启俊。沈启俊两眼紧闭,面色死灰。陆天赐倒吸一口凉气,用力的掐着他的人中,沈启俊慢慢的醒转来,目光呆滞。陆天赐蹙眉,摸到他衣服里还放着香烟,拿出来给他点了一根。吸了两口烟,沈启俊清醒过来,漠然的看着陆天赐,眼光里没有丝毫感激。陆天赐抓过他的双手仔细看了一遍,两只手都完好无损,那天信中的那截断指并不是他的,悬在心里的石头才放了下来。转念又想,也不知道是哪个阿猫阿狗的手指,打着这位沈少爷的名义竟叫他乱了方寸,才有了今天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怒上心头,揪着沈启俊的衣领,“不是对你说过这个混蛋不是好人吗?” “难道陆团长是好人?”沈启俊恢复了精神便有余力反诘。 陆天赐扬起手掌,沈启俊淡淡的看他。陆天赐的手掌慢慢的放下来。 “陆团,团座……”曹金榜和小郑带人找来,陆天赐扯着沈启俊从山沟里爬到山坡上。一个连的人马正在搜索这一带的山包,张文虎机灵的跟兔子似的溜得极快,匪窝里早已人去楼空。陆天赐把院子正中张文虎坐的那把椅子踹翻拔枪射了几个窟窿。 “陆团息怒,我已经电报了我师父和各码头的兄弟,但凡看到有人出手大宗的烟土,叫他们摸清底细告之于我。”曹金榜说。 陆天赐回头盯着沈启俊,才发现他那一身长衫早已破烂不堪,有些地方已被撕破露出苍白的皮肤。胸口微微一窒,陆天赐阴戾睨看小郑,“把他给我押走。” 第40章 一桶水从头浇下,沈启俊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还没回过神,又来一桶,他想抬手遮挡却挡不住,呛得满口满鼻。陆天赐冷冷的盯着他被水打湿的衣服贴着身体,被扯破的地方把身上灰白的皮肤暴露无疑。想到之前张文虎说过的话,心知道是拿来激怒他的,还是气得怒火中烧,夺过身边士兵手里的水桶,一桶水淋漓而下,浇得沈启俊踉踉跄跄脚底一滑,跌坐在地上。 陆天赐丢开手里的空桶,冷声,“关起来。” “你凭什么关我?”沈启俊抬头,双眼漠然的看他。 陆天赐理也不理,转身离去。两个士兵把沈启俊被扔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 沈启俊搓着滴水的衣服,身体瑟瑟发抖。摸索着找到一张床坐下,还摸到床上有条薄毯。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裹在身上,身体依旧冷,从里到外的冷。坐定之后,眼睛也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大致看清屋子的轮廓。比张文虎关他的那间屋子大不了多少,也好不了多少。毒蛇与蠍子的心思也大抵都是相似。他打了个喷嚏,伸手摸口袋里的烟。烟盒和火柴淋得透湿,轻轻捏,便听到一丝水线滴到地板上打得滴滴嗒嗒的声音。沈启俊打了个哈欠,焦躁的把烟盒和火柴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掀掉薄毯走到门前用力捶门,“给我烟,给我烟!” 声音空荡荡在外头的走廊飘荡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0 了一圈,散了。没有人回应。沈启俊更加愤懑,用力的踢打着门,良久才听到外头有人的脚步慢慢过来,在门前停下,打开门上的小窗扔了一包烟和一盒火柴还有两块点心。沈启俊捡起烟点了一根,任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之后神思才镇定下来,披起薄毯盘坐在床上,思忖陆天赐会拿自己怎么办?他的龌龊心思,一早就明了,无非是要自己以身体做交换。若是不答应,他要找个借口给自己定条罪轻而易举,就像对母亲和舅舅那样。 一想到母亲和舅舅,沈启俊拧着眉,心里浮起一抹淡淡的怨气。若没有他们的事,就不会上张文虎的当。若不是张文虎的当,便不必被陆天赐抓在手里。可是,事到如今,怨有什么用?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想些办法。若是父亲……,必定会见到陆天赐。陆天赐那么憎恶自己也是因为父亲跟他母亲曾经的一段…… 不能,不能让父亲见到陆天赐。父亲本来就有病在身,现在又突生变故,家里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沈启俊无望的靠着墙壁,用力的裹紧薄毯,薄毯被身上的湿衣浸湿,已经起不了保暖的作用,浑身上下只剩下由内而外的彻骨寒意。 陆天赐站在汤旅长的办公室,汤旅长知道他素来有狂气,但行事像这样大失分寸还是头一遭。 “那位沈公子……”汤旅长想说他几句,想想又作罢,“人没事就好,以后要多加谨慎。七五三若是没了你,就等于没了我的一条胳膊,还是这条右胳膊。” “谢旅座抬爱。” “休息去吧。” “是。”陆天赐从汤旅长办公室出来,看到鼠头鼠脑的何怀志。他稍瞪了一眼,何怀志立即像惊弓之鸟转身飞快的消失。 军需处的王中良啧啧舌,拍了拍陆天赐的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陆天赐微微蹙眉,脑子里闪现出脸皮青白的沈启俊,冷冷一笑。 祝三通在旅部外请他去泰和坊叫压惊酒,陆天赐一口回绝,独自开车回家。有两天没着家,屋子里便多了一层死气。陆天赐扔下头上的军帽,解开扣子:“老爷呢?” “老爷……,一直没回……”勤务兵小声说。 陆天赐轻轻的嘁了一声。他在外头九死一生,于陆九而言好像是完全没发生过的事。酒照喝女人照玩,乐不思蜀。沈玉池倒是疼爱他的儿子,几块肥田贱卖,不出两天就筹足了五万块钱。虽然他恨沈玉池,却又嫉妒沈启俊嫉妒的发狂。倒在摇椅上,拿着折扇用力的扇着风,转念想到沈启俊恐怕也撑不了几日的时候,心态又渐平和,唇角浮起冷酷的笑意。 楼梯“噔噔噔”的响着,小郑急匆匆的上楼来。陆天赐打了个盹儿,听着脚步声,好像听到很久很久以前,年关的时候放烟花的声音。沈启俊极爱这些东西,却胆小的不敢去点炮捻子。于是陆天赐拿着根点燃的香把那些花式繁多的烟花放在地上,挨个儿点着。 “咚咚咚……”那些烟花冲到天上,炸开,然后灭了。 “团座,”小郑轻轻的摇醒陆天赐。陆天赐皱着脸,眯着眼,“什么?” “沈少爷……” 陆天赐睁开眼,盯着小郑。 “病了,烧得很厉害。”小郑说。 “大夫请了吗?”陆天赐跳起来。 “……” “混蛋!”陆天赐挥手给了小郑一耳光,赶紧打大夫。 “是。”小郑又“噔噔噔”的下楼去。 “叫大夫到这里来,”陆天赐跟着小郑下楼,大步流星的直奔团部。 沈启俊被关在陆天赐团部里关押犯了军规的士兵的黑屋,房门一打开,立即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陆天赐走到床边拎起沈启俊,他整个人像是被架在了炭盆上烤得滚烫,周身的衣服都被体湿烤了个半干。陆天赐郁躁的撕掉他身上的衣服,脱下自己的衬衣裹住沈启俊塞到车里。 医生来的时候,陆天赐刚刚把沈启俊安放到床上。 “快!”陆天赐说,医生不敢怠慢,放下手里的箱子拿出体温计放到沈启俊嘴里。38.5,医生轻轻的吁了一声,给沈启俊打了一支退烧针,又开了些药片和酒精,本是要交给小郑,陆天赐一把抓过,“怎么个用法?” “如果一个小时后还没退烧用酒精替他擦身体。药片一个退热,一个消炎。半夜吃一次。明早起来后,如果退了烧就一天三次,如果不退,就……” “就什么?”陆天赐厉声。 “就转到医院吧,怕会转成肺炎……”医生小声说着,不敢直视陆天赐的目光。 “你不许走,在楼下客房住下,随叫随到!”陆天赐道。 “这……”医生为难的看了陆天赐一眼,点了一下头,“好。” 医生下楼去了,陆天赐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沈启俊睡得很沉,因为发烧,脸色泛着浓艳的红,有种艳若桃李的味道。上次看到类似的脸,是他想讲和,自顾多喝了几杯。 陆天赐握住沈启俊的手,手掌依旧烫人,手心湿漉漉渗出汗。跟上次不同的就是,他比上次又瘦了许多,手上的骨节突兀。 第41章 无数的梦趁天明起哄,光怪陆离。沈启俊看到自己全身都起着火,烧得自己痛不欲生。左右也全是火,想逃都无处可逃。一条火舌朝他卷来的时候,沈启俊从迷梦中惊醒,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他坐起来,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屋子,来不及想是哪里便看到伏在有熟着的陆天赐。他手中还握着自己的手。 沈启俊蹙眉,轻轻拔出手打着赤脚下床。走到楼梯前听到楼下传来卫兵活动的声音,他又退回来。这个屋子前后都是天井,没有一个地方直通外边。左右找了很久,只看到,一个隔间里有扇窗,离院墙比较近,下边也没人走动。沈启俊想也不想的跨过窗户,扶着窗沿想跳到楼上。纵使下边很高,掉下去充其量不过摔死。他攀着墙壁上的突出的砖块才挪动一步,双手被人抓紧。沈启俊身子一晃,整个人像风筝那样吊在窗口。抬起头,陆天赐在窗口恶狠狠的盯着他,用力一提,他又被整个提回到房里。 沈启俊不说话,陆天赐拎着他扔回到床上让医生上来替他量体温。热度已退,又打了一针。勤务兵端来粥和馒头。沈启俊一动不动,像个木人似的。 陆天赐阴鸷的看着他,端起粥喝了两口,抓起馒头想咬,没咬下去,重重的把馒头扔下,提着沈启俊走到大门口重重的扔了出去。 沈启俊回头看,陆天赐已经回屋。他拍拍身上的灰摇摇晃晃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1 的回家。走到沈府大门前,拿着扫把慢吞吞的扫地的老毕一眼看到,惊呼,“少爷,少爷回来了。” 冯英翘从客厅里飞出来,用力的抱住沈启俊,“启俊,你没事吧。” “没事。”沈启俊笑了笑,脚下一软。老毕和听到动静跑出来的立土七手把脚把他扶回房,冯英翘看着他的脚,这一路走回去都磨伤了,脚印上还带着血迹。心脏幽幽的一缩,让立土打来温水替他把脚擦洗干净,上药裹纱布。 “爸爸呢?”沈启俊看到老白进来,立即追问。 老白看了冯英翘一眼,冯英翘扎好他脚上的纱布,“沈伯父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他的肺病越来越严重,在省城那些条件医药都比较好的大医院里会得到比较好的治疗。莆县这边的条件实在有限。” 沈启俊起身,“老白,雇个车送父亲去省城。你和贵五、老毕两口子陪他去。妈妈和舅舅如果出来了,我会叫他们也过去。” 老白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看了看沈家历时三代的大屋点点头,转身去办事。沈启俊换了身衣服去看沈玉池,沈玉池病得很沉,屋里的药味较之生前更浓。沈启俊走到床前看到正昏睡着,也没叫他,只坐在床上看了一晌。 “少爷,少爷,不好了。”老毕惊慌失措的从外头奔来,慌张的声音把沈玉池惊醒。沈玉池看到沈启俊,露出一丝喜色,“启俊,你回来了。” “是的,爸爸。”沈启俊睨了老毕一眼,老毕无奈噤声。 “回来就好……”沈玉池又开始咳嗽。冯英翘给他端茶,沈启俊起身走到屋外,便见一伙士兵拿着枪走到沈玉池这小院的拱门前。 “做什么?”沈启俊快步走到门前档住这些士兵。小郑拨开士兵走到沈启俊跟前客气一笑,“沈少爷,我们也奉的上级的命令。” “什么命令?” “我们有确凿证据证明沈少爷您勾结流寇劫取军用物资,逮捕令由军部下发,一切会交由军事法庭审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冯英翘听到外头的动静出来。 小郑没理会冯英翘,只挥挥手,士兵把沈家的男男女女全都抓起来。几个人要往沈玉池的屋子里冲,沈启俊拦着门,“住手。” 士兵轻轻一攘,沈启俊跌倒在地。两个人闯进房间把沈玉池从床上架起来。 “启……启俊……”沈玉池不明所以,被拖行到门前。冯英翘暴跳的起去救沈玉池被两名士兵拦着。 “冯小姐,这事与你无关。” “带我去见你们长官。”沈启俊深吸了口气走到小郑跟前。小郑舔舔嘴唇,看了他一眼,让士兵暂且把沈玉池放回房。满院子士兵留守。 “启俊!”冯英翘紧张的看着沈启俊,他被绑架了,早上才到家。 沈启俊走到冯英翘更前,“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好。” 沈启俊跟着小郑去陆家。陆天赐刚从楼上下来,视若无睹的出门坐上车去旅部。沈启俊想要跟上,小郑拦着他,“沈少爷还是等等吧,团座的脾性,您应该了解。” 沈启俊幽幽的吸气。不错,他了解,十分了解。他退回到陆家坐在客厅。卫兵们端来饭菜,“沈先生请。” 沈启俊盯着那些饭菜,“有酒吗?” “这个……,有。” 陆天赐故意游荡到半夜才回,想到沈启俊还在家等着自己,走的更慢了些,一步走,一步冷笑。走进卧室,陆天赐拉开电灯,,沈启俊如他所愿躺在他的床上。陆天赐走到跟前看他睡着的脸。今天沈启俊的脸依旧是红的,屋子里浮着淡淡酒气。陆天赐蹙眉,收手时手被捉住。沈启俊睁开眼,醉眼带着几分放肆的笑意,“放我爸妈跟我舅舅,一切如你所愿。” 果然醉了。清醒的沈启俊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很好看,但陆天赐更喜欢他用禁欲的表情在自己面前乞求。他轻轻推开沈启俊。沈启俊轻轻扯开长衫、亵衣,露出他纤瘦的身子。 “陆团长,陆先生……”沈启俊颠颠倒倒的走到他面前,“放了我爸妈和我舅舅……” 陆天赐抱起他扔到床上。沈启俊还要起来,陆天赐按着他,“你想借酒醉蒙混过关?可我不乐意。” “放……放了……”沈启俊还在喃喃,陆天赐叫来一碗醒酒汤给沈启俊灌了下去。 醒酒汤在一个小时后见效,酒劲就散了,沈启俊怔怔然望着屋子的天花板。陆天赐放下手里的报纸,“醒了?” 沈启俊打了个寒噤,转过脸看陆天赐。陆天赐架腿坐在摇椅上似笑非笑的与之对望。沈启俊慢慢的坐起来,看着自己扯散的衣服,伸手想要捏住衣襟,转念再想又松开手,起身走到陆天赐面前,“放了我爸妈和我舅舅。” “凭什么?”陆天赐戏谑。 沈启俊咬着牙坐到他腿上,伸手去解他衣服的扣子。陆天赐优雅的欣赏着他发抖的肩膀,看着他退去了酡红青灰色的脸。瞳仁深黑像一潭死水。陆天赐的手抚摸着他的皮肤,他身的肤色同脸一样,灰白色,不怎么健康,手感却极好,光滑细腻。在灯光下,有丝丝暗亚的光泽,陆天赐微微抽动着喉节,手指在他乳*尖上下逗留。沈启俊绷紧了身体,既然乳*尖在陆天赐的狎玩下已经硬挺,死水一样的眼里也没有一丝涟漪。他解开陆天赐的衣服,陆天赐盯了一眼下边,他又去解陆天赐的皮带和裤子。长裤拉开,他看到已经隆起的内裤现出让人恐惧的形状。 陆天赐满意的起身,把身上的衣服褪得干干尽尽,带着炫耀的神色让沈启俊直视自己的身体,顺手把他也剥了个干净,拍拍他的屁股,“记得自己该做什么吗?” 沈启俊躺到床上,像个女人那样打开双腿,将他身体最丑陋的部位展现在陆天赐面前。陆天赐抚摸着他跟自己相同的男性体征,轻蔑的笑道,“少爷,知道吗?我从前就知道你是个软蛋,虽然这几个月你扭扭捏捏,到最后,还是个软蛋。” 沈启俊双手死死的捉住床单,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等他把自己撕裂的那一瞬,就像十年前那个晚上。 私处在陆天赐的手里被揉弄着起了些反应,陆天赐笑道,“少爷,你看你又硬了。其实十年前那天晚上你也硬了,你知道吗?其实你一直都想让我干你对吧,一直都想。少爷,少爷……” 沈启俊的喉管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身体终于又尝到十年前的那种撕裂的痛楚,像一把锐利的刀剌进身体,一寸寸剐下皮肉,痛苦死去。 第42章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2 老白雇了三辆车,一辆卡车两辆小车。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一些惯用的家私下人以及金兆新一家全都塞了进去。沈夫人刚从牢里出来惊魂未定,也无暇与站在门前迎接她的沈启俊寒暄,看到车子立即钻进去,对着司机说:“快走快走,我一分钟也不要在这里了。” “妈妈,”沈启俊硬撑着身体走到车子跟前。 “启俊,忙完家里的事快来省城,不要再待在这个破地方。”沈夫人说。 “嗯,”沈启俊点点头,“您跟爸爸保重。” 沈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沈玉池气息奄奄的样子,无可奈何的点头。 车子绝尘而去,沈启俊摇摇欲坠。立土扶着他,“少爷你怎么了?” “扶我回去……”沈启俊撑着一口气说。 立土扶着他往屋里走,刚跨过门槛,沈启俊双腿一弯差点跌倒。 “少爷……”立土骇然,“我背你。” 沈启俊摇头,身后的痛不方便对立土说,让他背只会痛上加痛。他看着眼前的天旋地转,指指门房的椅子,“我先坐会儿,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立土哦了一声还没转身便听到大门“哐”的开了。陆天赐带着卫兵昂首挺胸的走进来,立土张开手拦着他们,“你们做什么?这是私闯民宅。” 陆天赐斜看坐在门房里的沈启俊,沈启俊瑟瑟的闭上眼睛。 “沈少爷,怎么,这是你的待客之道?”陆天赐轻蔑的看着立土,递了个眼色身后的卫兵把立土拿下摁在地上。 沈启俊不看不说,只当自己听不到看不见。陆天赐走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沈启俊的下巴发烫,陆天赐又抬手摸他额头,不由分说的抱起他往他的房间去。 “放我下来……”蓦然被陆天赐的胳膊铚锢,嗅到从他身上的霸道气息,沈启俊毛骨悚然。越是挣扎被他抱得越紧,径直走到他住的院子一脚踢开房门,放沈启俊到床上。 “滚出去!”沈启俊撑着自己的神智怒喊。 陆天赐把他按在床上,“你病了。” “你病了,有病的是你!” 陆天赐在身边,沈启俊满脑子都是昨天夜里所受的各种屈辱。他使劲的推着陆天赐,明知再努力的挣扎也不会有结果,还是像被扔到岸上的鱼,扑腾着,直到没有力气。 陆天赐只手按着沈启俊,直到他不再动了才放开。沈启俊昏过去了,陆天赐看着他灰白的脸上不正常的红,轻轻的摩梭着,亲了亲他干到起皮的嘴唇。 “你何必非吃这些苦?”陆天赐看着沈启俊蹙起的眉,伸手轻轻的去揉,越揉,沈启俊眉头川字皱得越深。陆天赐嘁了一声,“去找大夫。” “是!” 立土端来茶水,陆天赐睨了他一眼,“来沈家多久?” “九……九年。”立土低声说。 陆天赐撇唇,他离开沈启俊十年,这位伺候了沈启俊九年。虽说是继任者,同自己还真是不像的很。想到“继任者”,陆天赐又看了立土一眼,生出一抹厌恶,“你家少爷不再需要你了,滚吧。” “少……”立土想分辩两句,看到陆天赐的眼神,吓的缩了回去。陆天赐挥挥手,两个士兵押着立土把他赶出沈家大门。 好端端的天开始下雨。急风骤雨,来势汹汹。丫头过来关窗,冯英翘拦着她,“别关。” “小姐,雨都飘进来了。”丫头不解的看着她。 “淋不死人就行,总比活活的闷死强。”冯英翘继续翻着手上的书。风夹着雨点吹到手上,她扔掉手里的书走到窗户边上。呼呼的风夹着丝丝凉意,把屋子里的闷热一扫而空。丫头无可奈何的叹气摇头。 窗户对着大门,冯英翘远远看到立土在大门边跟门房说话。门房回头朝她这里张望了一眼。冯英翘立即转身下楼,奔到大门口,“立土,是不是你们家少爷有事?” “冯小姐,”立土看到冯英翘出来,扑咚一声跪地上,“冯小姐去看看我家少爷吧。” “起来说。”冯英翘把立土从地上拉起来。 急风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把院子里的花和树都打得七零八落,转眼又是青天白日的艳阳天。陆天赐给沈启俊重新拧了条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灌了药打了针,烧还没退,屋子里消毒水的味道熏的陆天赐打了喷嚏。他背着手出了沈启俊的房间在沈家的深宅大院里慢慢的踱步。三进的院子,当年在莆县数一数二的气派华丽。这些年新贵们一个接一个的发迹,大宅洋楼在莆县也不鲜见,这院子就被比下去了。虽然如此,还是大。往各边去的路依旧繁乱复杂,若非是从小在这里走熟了,只怕也是要迷路。 沈宅。陆天赐笑笑,住在这里糟蹋这里的感觉还不坏,就像他把那位当年莆县富贵无比的沈少爷压在身子低下的感觉一样。 “团座,”小郑在院子里兜了一圈才找到他,打了个立正,“冯小姐来了。” 冯英翘。陆天赐耸眉,必定是听说了什么,去看沈启俊的。 “随她去,”陆天赐不以为然的往后院走。后院的草像是十年来都没有人除过,一场暴雨打下来,满地东倒西歪的狼籍。陆天赐找到被倒伏的杂草挡住的井橼拨开草跳进去。许是井边杂草太长的缘故,一场大雨这里竟然没怎么进水。陆天赐坐在他曾经习惯坐在地方,摸到他以前收藏的东西。烟花和洋火被点了大半,只剩下少少几根,那几根也有些被烧去了头。陆天赐捏着烟花在手里翻覆了几遍,扔到一边。坐在井底看头顶。全是草,只透过一丝丝光线。像个与世隔绝的堡垒,让人觉得安全放松。这十年在外的奔波杀伐之苦,也都随着空间的隔绝跟他的活过的岁月隔绝开。 冯英翘取下插在沈启俊嘴里的温度计,低烧。她正想出门问问那些士兵都给沈启俊吃过什么药,沈启俊的眼睛慢慢睁开。 “启俊,启俊你醒了?”冯英翘握住沈启俊的手。 “英……翘,”沈启俊幽幽的看着她。 “是我。”冯英翘欣喜的看着他,“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沈启俊摇摇头。冯英翘看着他那难看极了的脸色回头冲门口的士兵大声喊,“去熬点粥来。”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了一刹,一个士兵转身去解决粥的问题。 沈启俊皱着脸,想挪动一下身子,全身的骨头都疼。动一动就像是要把那些骨头一根根的敲碎了似的。冯英翘看出他的心思,托着他的身体让他翻个身。掖在他身下的薄毯被带起来,冯英翘看到一丝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3 暗色的血色。她吸了口凉气,指着那血:“怎么回事?” 沈启俊惊了一吓,伸手把毯子的那角又掖到身下。冯英翘拽着毯子用力掀开,掰过他的身子看到白色睡衣后边的血印刺眼厉害。 “你……”冯英翘双手发软。沈启俊闭上眼睛不敢跟她对视,只低声,“你走……,给我留点面子……” 冯英翘喉头一结,一口气噎的鼻头喉头眼眶尽是酸涩。她从药箱里拿了一只药水灌到注射器里走到大门前,冷不丁的将那支针扎在士兵脖子上。士兵软软的倒下去。冯英翘捡起他的枪走到房里,“启俊,我们走。” 沈启俊诧异的看着她。 “快!”冯英翘从衣柜里拿出件长衫扔给沈启俊。沈启俊懵懵的把衣服套上身趿着鞋子刚一站起来,身子就重重的摔下去。冯英翘一手架着他,一手抱着枪拖他走出房间。才出小院,陆天赐走到院门前,冯英翘举着枪对着陆天赐,“让开,否则我杀了你。” “试试看。”陆天赐不以为然的看着冯英翘。 冯英翘拉起枪栓,瞄准陆天赐“砰”的一声枪响,子弹远远的偏离陆天赐。 陆天赐冷笑着走到她面前握住枪,“不敢杀人就不要玩枪,当心伤着自己。” 几个士兵听到枪声飞奔过来,把冯英翘摁在地上。沈启俊扶着院门大口的喘气,“放了英翘。” “放她,行,少爷说什么,我都听。”陆天赐轻轻笑着抱起沈启俊送回房间。 “陆天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冯英翘看到陆天赐小人得志的笑靥,拼命的挣扎着。摁着她的士兵不耐烦的把她架起来扔出沈宅。 第43章 启俊病的沉,被冯英翘折腾过一次之后病就一直不好,渐渐转成肺炎。吃药打针了无数次,都不见成效。医生无可奈何。 “这点小病都治不好,你还当什么医生?”陆天赐阴戾的看着拿着酒精替沈启俊擦胳膊的大夫。大夫额头微微滴汗,“沈公子的病,是心病。” “滚!”陆天赐不耐烦的喝斥一声。大夫扔下棉花球背着药箱走了。 心病?陆天赐冷冷的看着沈启俊,病了四五天,本来就瘦的身子现在就剩下一把筋。以为这样子折磨自己就成了么?陆天赐撇了撇唇拿起放在桌上的烟点了一根放在沈启俊的鼻尖。青烟飘到鼻孔,沈启俊眉心动了动眼睛睁开。陆天赐把烟放到他干巴的嘴唇上。沈启俊吸了一口,轻咳了两声,觉得沉重的头颅一下子轻松起来。眼前五颜六色的东西飞舞着,如梦似幻。又吸了一口,全身的骨头都松了。 “觉得好点,就起来吃点粥。”陆天赐说。 沈启俊似乎听到,似乎没听到,全身心沉浸到烟草制造出的幻觉里。吸完一根,又伸手枯爪似的手去摸第二根。陆天赐抽出一根递到他手里,划着火柴替他点燃。 两根烟化成灰烬,烟灰落在床上,身上。陆天赐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端着一碗粥,“吃了它。” 沈启俊怔怔然,觉得听到的声音都来自很远的地方。好像又回到十多年前,他生病坐在床上,陆天赐总那么不耐烦的叫他立即吃掉所有的东西,不许磨蹭时间。 “张嘴。”陆天刚挑起一匙粥,沈启俊张开嘴,粥在嘴里过了一趟直接咽下去了。不消片刻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陆天赐满意的把碗递给卫兵,让沈启俊又吃下药丸扶着他躺下。拍掉毯子上的烟灰,替他掖好毯子,陆天赐手指刮着他干瘪的脸颊,轻声:“少爷,你要好起来。” 沈启俊看着帐幔的顶子,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陆天赐在他额头印了一个唇印,起身走出沈宅。 陆九站在沈家的大门前,抱着泰和坊的柳媚指着上头的匾狠狠的啐了口唾沫,然后长驱直入。 “你来做什么?”陆天赐挡在门前。 “许你来,不许我来?”陆九坚着大拇指笑道,“听说你把姓沈的一家赶走了,好儿子,有种!” 陆天赐扫了一眼陆九身边的女人,那女人举着手绢半掩着嘴吃吃的笑。 “姓沈的如今走了,我也要尝尝在这老宅子里当老太爷的滋味”陆九举步要进沈宅,陆天赐拦着他,“回去。” “怎么?”陆九瞪大眼睛,“兔崽子,你还想替沈家守着这老宅子不成?也不想想你娘怎么死的?他们害死你娘,就弄他们家一座宅子,便宜他们了。” “回去!”陆天赐清冷泠的说,不给陆九任何余地。陆九怒不可遏的举起拐杖抽了陆天赐一拐杖,“兔崽子,你胳膊肘往外拐,小杂种,跟你娘一样的狼心狗肺……” “你再说一遍。”陆天赐偏着头侧看陆九。 陆九收手看着陆天赐的脸,深不见底的眼眸,有种不可捉摸的凶狠。陆天赐从小就横,他知道,出去混了那么多年,混到如今的地步,只有更横。他悻悻然转身,“不住就不住,这种阴森森的宅子里头,冤魂厉鬼多,陆团长,你要当心!” 烧退下去了,头脑清醒了一些。沈启俊睁开眼,想起那天被陆天赐抓着的冯英翘起身下床。要出屋子的时候,被卫兵拦住,“沈少爷,您不能出去。” 沈启俊看了一眼两个人,“冯小姐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冯小姐回家了,团座放了她。” “我打个电话问候一声。”沈启俊要出房,卫兵拦着不许。陆天赐,“让他去,沈家的宅子,自然由着沈少爷随便走,不要拦他。” 沈启俊对陆天赐视若无睹,起步去前厅挂电话。陆天赐从房里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肩膀上,“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自己要爱惜些。” 电话挂到冯府,听到冯英翘的声音,沈启俊悬着的心落了地。冯英翘握着电话,“启俊,你怎么样?” “我……还好。”沈启俊淡淡道。 “启俊,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冯英翘声音哽咽。 沈启俊垂下眼帘失神的笑了笑。不需看,他都能感觉到身后陆天赐那黑压压的气势。陆天赐要的,就是把他整垮,救他只是徒劳无功,还反而连累了自己。 “不必……”他轻声说。 “启俊,启俊……” 电话挂断,沈启俊站起身。知道冯英翘安然无恙,他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一块。转身去院子,便见一只只木箱被士兵从外头搬进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启俊幽幽的问。 “暂借府上一用。”陆天赐牵起他的手,沈启俊想抽,抽不回来。费了一番气力只累得脸色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4 发白。陆天赐看着他觉得好笑,小时候他总想牵自己的手,然后被自己丢开。 “报告!”小郑打了个立正,“一共一百二十箱,已经全都搬进来了。这里还有一套烟具,是云南那边马团长送给您的。” 陆天赐扫了一眼烟枪,翡翠材质的,通体碧绿,想必价值不菲。一群行武出身的粗人谩说是不抽,便是抽,用上这种东西也是不伦不类。他低头沉吟了片刻,又睨了沈启俊一眼,叮嘱小郑收好。 “放手,我要回去。”沈启俊被陆天赐拽得不耐烦,用力的挣脱他的手。陆天赐猝不及防,回头看时,他已经大步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走得很快,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陆天赐转身跟过去,沈启俊一走进房,身体就软了。扶着床沿在床头柜里上下翻找。床头柜里存的细小物什被他扔了一地,也没见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陆天赐弯起唇角,扯过木椅在他身边坐下,架着腿欣赏沈启俊那慌张焦燥的样子。床头柜没有翻到,他又去翻书桌书架,所有的东西都掀到地上都一无所获。沈启俊回头走到圆桌旁边拿起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一杯茶喝了个精光,也像是没喝一样。心里的火气不灭,整个人都快瘫软下来。他抓起茶碗用力的砸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来人,”陆天赐施施然喊。 门前的士兵拿着扫帚,迅速把满地的瓷片扫走,地板擦净。 “滚!”沈启俊看着坐在屋子里一直吭也不吭一声看着他的陆天赐怒不可遏的走到他面前,“快出去!”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陆天赐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放到算尖闻了闻,蹙起眉。 沈启俊看到那盒烟,两眼发直。伸手去抢,陆天赐收手,那烟盒就不见了踪影。 “给我!”沈启俊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揪起陆天赐的衣领。 “给你什么,凭什么给你?”陆天赐云淡风轻的笑看沈启俊的脸。这张被烟瘾所左右的脸,真是美极了。 第44章 沈启俊用力去抢,身子才扑上去,陆天刚抱住他的腿把他扛起来扔到床上。沈启俊全身像是抽了筋,眼前影影绰绰看人都看不太清楚。 “要么,少爷?”陆天赐抽出一根烟。 “要……”沈启俊伸手,抓了个虚空。 “再说一次,”陆天赐摸着他干瘪的身子,掀起衣襟手掌从肚皮往上一寸寸移动。 “住手……”沈启俊倏然回过神,摁住自己的裤腰。 陆天赐皱着脸,拿出火柴点着烟。青雾缭绕在沈启俊的鼻尖,本来已经瘫软的身体益发乏力。两眼已经不可自控泪水满溢,喉管干涩难耐,只觉得有一股火烧得他痛苦不堪。只觉得若是可以吸一口烟,便是九死也不悔了。 陆天赐将烟嘴放到他的嘴唇,他用力吸了一口,身体一下子清快许多。就像在炎炎夏日,突然起了一阵惬意清风,爽快的很。 陆天赐把烟头扔到地上用力踩灭,沈启俊扑过去,捡着灭掉的烟四下张望着找火柴。陆天赐冷眼看着他这一副烟瘾发作的丑态,回头:“叫郑副官把刚才那套翡翠烟具拿来。” “是!” 烟具架起来,放在床头柜上。沈启俊又在屋了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遍火柴而不可得。小郑熟练的点着烟膏,退出房间。陆天赐抱起沈启俊,“试试这个,比那香烟有劲的多。” 沈启俊回头看着那翡翠的烟具,走到床边侧躺下,手微微发抖的拿起烟枪。 陆天赐坐在床沿看着他笑了笑,“试试看。” 沈启俊低头吸了一口,一抹浓烈的气流在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说不好舒服还是不舒服,等到慢慢的呼出体外,整个身体突然被一种欲仙欲死的感觉死死攫住。是了,就是它。沈启俊无神的笑着。眼前五颜六色翻滚着,看人看物也都不大清楚。陆天赐看着他的脸,倒是多日不见他笑了。虽然这笑的不自然,但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他伸手解开沈启俊的衣服,沈少爷已经被烟膏带入到一个浑然忘我的境界,眼光虚无飘渺。就算被陆天赐剥得精光,他也没有感觉到羞耻,还在默默的笑着。 陆天赐翻过他的身体,看他身后。伤口之前结的痂才掉了不久,露出一抹鲜艳的粉嫩。他伸着手指慢慢的探进去,沈启俊哼了一声,腰身抽抽扭动,手指才进去不过一点便被吸紧。陆天赐拿出先前备下的玉势想要替换手指,看到沈启俊那迷蒙的眼睛和微带些粉色的脸,又放弃。手指慢慢的蠕动扩张。每动一下,自己心底的欲念便加深了一分。沈启俊的嘴里发出“呵呵”的笑声,像极了他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缠着自己的时候的那种笑。当时觉得讨厌,现在竟然觉得十分动听。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沈启俊稍稍反应的前面,揉弄浅色的阴,囊。这样仔细看着他的身体,秀气极了,连男人的耻物都长得比一般人秀气,带着诱人的春光,将自己往欲望深渊里拖。 “少爷……”陆天赐干涩叫着沈启俊,将自己的身体卡的他的双腿之间,嘬起胸前的粉嫩,舌头牵引逗弄。沈启俊已经完全不晓得人事,眼睛闭着,身体轻轻扭动,两条胳膊漫无目的的挥舞着,偶尔落到陆天赐的背上不轻不重的打得一声响。陆天赐握住他的手压过头顶,将他胸前的两点都嘬的红肿不堪才放开他,亲吻着他的嘴唇,慢慢的将自己的钝匕刺进他的身体。 “唔……”沈启俊还是觉到了疼痛,呻吟声含在嘴里。 “忍一忍,马上就好。”陆天赐耐心的慢慢进入,压低嗓音在沈启俊耳朵说。 “唔……”沈启俊皱起脸,露出难受的表情。陆天赐抱起他,轻轻抚摸他的背减缓他的痛苦。身体终于锲合到一起,他轻轻的吁了口气,他在沈启俊的身体里。虽然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有这样舒服的感觉。沈启俊没有挣扎,里面已经柔软的润出水意。动了动,沈启俊呻吟了一声。声音挠得他心上痒痒的。他又动了动,沈启俊又呻吟了一声,腰身扭动起来,绞着他的钝匕有点痛,疼痛之外有一股像是把魂儿都要抽出来的快,感。 “少爷……”陆天赐开始有节奏的律动,沈启俊的呻吟声接连不断响起,旖旎春光溢满整间屋子。 立秋之后连下了两场雨,天气迅速转凉。叫冯英翘想不到的是,陆天赐竟然会派人请她去沈家替沈启俊看病。走进沈启俊的房间,她便看到病怏怏的沈启俊穿着月白色夹袍坐在窗口发呆。 “启俊,”冯英翘叫他。沈启俊迟钝的回过头看她,好一晌才开口,“英翘……”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5 “你怎么样?”冯英翘走到他身边,看到他领口遮不住的红印,胸口微微一窒。 “还好,”沈启俊慢吞吞的说,眼神空洞的,整个人像是只剩下一个躯壳了似的。冯英翘的心痛如刀绞。她跟启俊说,她会救他,结果也只是被关在家里足不出户,什么都做不了。 “让我检查一下。”冯英翘镇定心神,拿出体温剂递给沈启俊,又拿出听诊器放在他胸膛。 沈启俊无动于衷的把体温剂含在嘴里随她检查。身子要说没什么大病,就是虚弱的厉害。说不到两句话,沈启俊便浑身无力,时不时的打着哈欠,凹陷下去的眼里浮起一层水汽。冯英翘蹙眉,翻着他的眼皮,看着他黯然无光的瞳仁突然道:“你莫非……,染上了烟瘾?” 沈启俊不应。 “启俊!”冯英翘拉住他的手:“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不是陆天赐?” 冯英翘怒不可遏的起身。沈启俊拉住她。 “启俊!”冯英翘皱着脸看着沈启俊。 “陪我坐会儿,”沈启俊无神的看着窗口。冯英翘顿住,看着他呆滞的眼神又慢慢坐回来。若说从前的沈启俊是暮气沉沉,现在的沈启俊便是死气沉沉。双眼定定的看着外头,眼珠一动也不动,像个泥人似的。她不能再乱冲动,一冲动救不了启俊反倒是会害了他。启俊现在这样也有她一多半的责任。冯英翘吸吸鼻子,又深深的吐气。常看古书里那些命运多舛之人,又有几个能像他这样。明明是个大家少爷,却落到这般田地。 “不成,这个不成!你得把烟戒了。”冯英翘扶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大烟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医院里那些身中烟毒的人最后什么样子,你不记得了吗?” “我现在这样子,抽不抽烟有什么关系?”沈启俊幽幽的看了冯英翘一眼,“烟土这东西,有时候它是救命的稻草你知道么?” 外头轰隆隆滚过一阵雷。沈启俊又把头转向窗外,“又要下雨了……” 第45章 下了几场雨,天气较之从前要凉很多。日本人已经如火如荼的开打,沿着长江这一代的局势不大好。虽然政府七月份通电全国要抗日,但又把家当都搬到去了汉口。上边是什么个态度不好多说闲话,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杂牌军什么的,一声令下往前冲,那还是得摞开膀子凭着一身血肉之躯杀将上去。 新兵营在野外军练,一是要给当地百姓安神,二是日本人来的时候要派得上用场。陆天赐没穿戴任何雨具骑着马拿着鞭子,一边淋着雨一边冷眼瞧着这些瞧着军饷丰厚才加入的新兵蛋子,冷不丁的朝落在最后的新兵身上挥一鞭子。小兵哆嗦着快步跟上。 回城的时候,城里都上了灯。士兵回营,陆天赐去汤旅长那里汇报。 汤旅长看他那一身湿淋淋的,挥挥手:“赶紧回去换身干净衣裳,你可是我的左右手,绝对不许出岔子。” “是!”陆天赐笑了笑,打马一路奔向沈府。 沈启俊刚刚抽过了大烟,神思恍惚的坐在屋子里。陆天赐看了一眼门前的卫兵,“饭吃过了吗?” “吃过。” “多少?” “大半碗稀饭……” “菜呢?” “吃了些几片香菇。” 陆天赐回头看着靠着书桌的沈启俊,朝士兵挥挥手,士兵掩上门。能吃这么多,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总好过打营养针过日子的时候。陆天赐解开身上湿透的衣服扔在圆桌上,走到沈启俊跟前扳过沈启俊的脸。 沈启俊的脸色泛着病态的红晕,细瘦的脖子支着摇摇欲坠的头。双眼眯缝成一条,似乎有些倦意却又不似睡着,两颊的红晕之外还有些似笑非笑的神情。陆天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知道吗?” 沈启俊不回话。陆天赐对着他说话的时候,他多数是不说的。像聋了一样,陷入一个未知的世界。陆天赐握着他的手。刚十月,他的手就已经冰冷。陆天赐握着搓了搓,又怕搓得太重把他的手揉碎了。他把他的手捧到面前,呵出了一些热气来捂,手还是凉凉的。陆天赐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在被子里熟练的将他一身衣服剥光,将那个凉凉的身体裹到自己怀里。沈启俊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陆天赐知道他没睡着,只是鸦片的麻痹作用正在慢慢的退去。陆天赐在被子里抚摸他的身体,然后分开他的腿慢慢的进去,忘情的在沈少爷的身上耸动起来。沈启俊蹙着眉,紧紧的咬着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他还是兴奋起来,身体又泛起淡薄的红色,腰身情不自禁的被陆天赐操,弄的摇摆起伏,最后射出稀薄的精液。 陆天赐摸着那一手稀薄,伸出舌头全都舔到嘴里吞了下去,又吻住沈启俊,将那带着腥味的口水喂给他,迫他吞下去。然后呵呵的笑着,在他体内高潮,把他后边弄的狼籍。 雨水打着外头的芭蕉叶,滴滴嗒嗒。沈启俊被恶梦纠缠。睁开眼看到身边的陆天赐,又闭上眼。看到眼前的此情此景,他倒是更情愿留在恶梦里。 屋子里还浮着性事的气味,身体只是被潦草的擦试过仍被陆天赐抱在怀里。陆天赐身上很热,身上的皮肤像火一样,似乎要把人烫化了,就算冰冷如自己也被捂出一身汗。他伸手推了一把陆天赐,想从他的双臂中挣脱。陆天赐猛得睁开眼,精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透着寒光,让沈启俊打了个哆嗦。 “你想做什么?”陆天赐低声问。 沈启俊没说话,固执的推开他的手坐起来。身上没有衣服,精赤的。夜里的冷空气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抓住自己的衣服爬起来穿鞋。陆天赐以为他要起夜,也没拦他。坐起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沈启俊推开窗户,凉风“呼”的吹到脸上,吹得他打了个寒噤。入夜的时候还在下的雨,这时间停了,月亮从云缝里擦出头,意外的明亮。叫人清晰的看得见那勾子锐利的锋芒,仿佛可以在身上捅出个透明窟窿。 陆天赐站在沈启俊的身边看着他的侧脸,鼻梁挺直下巴尖的像锥子,双眼望着天,空洞无神。沈少爷是漂亮的,但不是非常漂亮的那种。陆天赐经历过的小倌戏子,比他好看的能数出好几个来。但是,陆天赐却只想压着他往死了干。如果说,现在的沈启俊染着烟瘾,而自己,则似乎是从多年前以来就染上了“少爷瘾”。他并不是很喜欢各种大费周章的去得到一件东西。不是生着一张好看的脸,他就会想方设法弄到。只有沈启俊是这样。这个十年前,他根本看不上的养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6 尊处优的少爷。这似乎并不仅仅是对沈家的报复,这是他的瘾…… “给我烟……”沈启俊看累了,幽幽道。 “这个时候……” “给我烟!”沈启俊提高了声量。 陆天赐挠挠眉头,没拒绝,打开门对着门前打盹的士兵:“拿烟土。” “是!” 翡翠烟具在床头架起来,陆天赐拿着精致的铜匙挑起一些烟膏放进烟具里烧起来。沈启俊躺到床上对着烟嘴深深的吸了一口,眼光立即变得迷离,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陆天赐躺到他身边,扯过薄毯盖在他身上,手指勾着他耳边的发丝。从前都没留意他的头发这么软,像女人的。嗅了嗅,可惜不香,只有一股子卧床太久的药味。 陆天赐亲亲沈启俊的头,“少爷,你要好好的。” 沈启俊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陆天赐抱着他瘦弱的腰身揉了揉,实在太瘦了。如若不然,再干一次必定妙不可言。 “咳咳……”沈启俊抽完,大声咳嗽起来。陆天赐连忙下床倒了杯水给他。沈启俊喝了两口水,陆天赐把烟具挪到一边,替他盖好毯子,“睡吧。” 沈启俊直愣愣的看着他,陆天赐被看得有些发怵。要说,他自然是不会怕沈少爷这个病怏子。他关掉床头的台灯命令道,“睡觉!” 躺到床上一侧身,还能看到沈启俊幽亮的眼睛在看他。他伸手想要捂住沈启俊的眼睛,沈启俊又慢慢的爬起来,骑坐到他身上。陆天赐饶是一惊。 “天赐哥……”沈启俊幽幽的喊。 陆天赐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天赐哥……”沈启俊又喊了一声,将身上刚披的衣服扔到床上,抓着陆天赐的手抚摸自己的身体。游鱼似的舌头滑进陆天赐的口中。 若不是下*身涨得清醒的痛,陆天赐几乎以为是一场梦,但这不是梦。沈启俊在黑暗中妖媚的抚摸他,慢慢的坐在他身上。看不到他的脸色,却感觉到他身体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他和自己都熔了。他轻轻的一起伏,陆天赐大口的喘息了一声。这就是他爱沈启俊的原因,纵然沈少爷什么都不熟练,却让他快乐的无以复加…… 第46章 沈启俊的额头滚烫的,病情又有反复。一咳起来便停不下来,听着声音,好像肺都会被咳穿了似的。陆天赐只得转身,“请冯小姐过来替沈少爷看病。” “是。”卫兵转身去了,半个来小时后,神色冷峻的冯英翘提着药箱走到沈启俊的房间。 “冯小姐。”陆天赐不阴不阳的笑着,把床前的位置让给冯英翘。冯英翘沉着脸拿体温计给沈启俊含在嘴里,翻看他的眼皮,抓着沈启俊枯瘦的手腕数着脉博。 陆天赐坐在她身后的圆桌边盯着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话,沈启俊闭着眼睛,仿佛连看都不大想看冯英翘。 低烧,喉咙有些炎症。冯英翘检查完,收起体温计,从药箱哪拿出针剂给沈启俊打了针退热针,又开了些退热消炎的药放到桌上,机械的看了陆天赐一眼,“按时吃药,这个饭前,这个饭后。” “谢谢,”陆天赐检查着那些药包。 冯英翘收拾好药箱,陆天赐打了个手势,“请回。” 冯英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提着药箱离开沈府,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跟沈启俊讲。 等到听到她走远了,沈启俊才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帐幔又咳了几声。 “先吃两片药,”陆天赐翻着冯英翘留下的药,拿了些饭前吃的出来,喂给沈启俊吃。药效混同退热针一时起效,沈启俊昏沉沉的睡着了。陆天赐摸摸他的额头不像早起那么滚烫,走到门前:“小心伺候着,如果有闪失,脑袋就别想要了。” “是。”卫兵毕直的应着。陆天赐出门去旅部。 下完了一场雨,天气透着秋高气爽的意思。陆天赐没把新兵往山里拉,把他们留在教练场上操练基本的格斗和枪法。练了几个月,这些新兵已经操练的似模似样,就是不知道上了战场会如何。 “团座。” 从教练场下来,陆天赐热出一身汗,才出旅部就见祝三通架着腿坐在他的那辆吉普车里摇头晃脑,吟吟唱唱。 陆天赐走到车子跟前用力咳了一声,祝三通睁开眼,眉开眼笑:“呦,陆团,快上车。” “我忙,去哪儿?” “有个朋友慕您陆团大名已久,托我引见一下,”祝三通嘿嘿笑道。 “什么朋友?” “早年一起出来混的时候的兄弟,”祝三通拉着陆天赐,“现在做生意,挣了两小钱,到处结交社会名流。” “我可不是什么名流。”陆天赐从祝三通手里接过烟点着。 祝三通哎呦一声,“当是给兄弟给面子吧,就在凯得利,又不是有多远的地方。回家的时候顺路就过去了,上哪儿吃饭不是吃饭。” 陆天赐睨了祝三通一,知道这个人一向头脑简单。简单的意思就是他不见得会害自己,却也不见得懂得防人。不过这里总归是莆县,七五三的地盘,便没再拒绝。 坐着车到凯得利,陆天赐下车看了看左右上下,祝三通笑道:“还怕有人打埋伏不成?” 陆天赐没应声,走了几步转身对小郑说,“你还是先回去看看沈少爷吃药了没,饭前吃的和饭后吃的一定要分开按时吃。” “是。”小郑离开凯得利。祝三通流气的笑道,“陆团,对这沈少爷真是上心。这少爷跟小倌到底是不同的吧。” 陆天赐没理他,随他上到二楼的包间。一进门就见有两个人已经坐在屋里,两个人都三十多岁,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另一个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几万块钱。祝三通笑着走到饭桌前,“胡子,这位就是七五三旅第二团的陆团长。” “幸会幸会。”笑眯眯的那位站起来,双手抱拳。 陆天赐睨看着不苟言笑的那个人,又抬眼睛看着那个笑脸人,退了一步到包间门前。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挡在门前露出西装底下的枪把陆天赐逼回来,另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用枪指着陆天赐和祝三通,下了他们腰间的枪。 “祝三通,你阴我。”陆天赐撇着嘴角坐到圆桌边面对着笑脸人和阴脸人。 “这这这……胡子,这是怎么回事?”祝三通惊诧的看着那个笑脸人。祝三通没想到自己是被人骗盛怒之下要动手,一个黑西装拧着他胳膊一拉一扯,祝三通跌倒在地,被那人牢牢制住。陆天赐见过这种功夫,是日本人的柔道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7 。 “别紧张。”笑脸人摆摆手,包间的门关好,笑脸上拱手,“在下胡志森,这位是龙崎信野少佐。” “日本人。”陆天赐正眼看对面的龙崎信野。天天操练准备打鬼子,现在日本人送上门来了,就在眼皮底下。 “是的。日本陆军五十四师团第七步兵联队龙崎信野,”龙崎信野淡淡睥睨,“听闻阁下就是大名久矣,幸会。” “两军正是交战之际,不知道你们日本人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自然是互惠互利的好事。”胡志森笑眯眯拿出一只盒子,打开看,一小盒子金条,估计差不多有一百两。 “想让我当汉奸?”陆天赐瞥了那盒金条一眼,伸手抓了一支咬了一口。金条上留下两个牙印。 “哪里?”胡志森浅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伺……” “不懂,没念过书。”陆天赐又抓了一只金条过来咬,坐在一边的龙崎信野打量着他的举动,浮起淡淡鄙夷。 “眼下圣战局势,陆团长身在军营想必是知道的最清楚不过的。”胡志森敛住笑,“蒋先生只顾保存自己的王牌兵力,而对于你们这些非嫡系的部队就……,我记得你们这些杂牌军都戏称自己是‘后娘养的’……” 陆天赐笑了笑,一盒子黄条他已经摸了十几条放到面前,堆的像座城墙。 “北平都已经失守,南京也已经弃守,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天赐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我若是不答应,是不是我今天就出不了这个门?” “这个嘛……”胡志森又笑起来。 “我如果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能当我亲娘吗?”陆天赐耸着眉看着龙崎信野。 龙崎信野瞧不起他,懒得理会。胡志森正要开口,陆天赐叹了口气:“可惜我亲娘死了,你有奶你也当不了我的亲娘!” 包间的门破开,小郑带着几个卫兵冲进来。外头的两个黑西装已经被解决,里头的两个正要拔枪,陆天赐飞出两只金条砸向他们的手。变化太快胡志森还没反应过来,龙崎信野揪起他挡在自己面前,从窗户跳走。 陆天赐从小郑手里拿过枪,走到窗口看到龙崎信野钻进接应的吉普车里去。陆天赐换了把步枪,两发子弹打爆车胎把枪扔回给小郑,“要活的。” “是!”小郑带人下去。陆天赐回过头看着祝三通红着眼一手拎着受伤的胡志森一手拿着匕首,“m了个巴子!” “兄……兄弟……” 祝三通几刀下去,把胡志森的肚子捅得稀烂。 第47章 陆天赐陪着汤德彪走到关押龙崎信野的牢房门前。汤德彪朝里头看了一眼,龙崎信野四肢被锁在墙壁上,面色森冷傲慢。 “旅座要不要审他。”陆天赐跟在汤德彪身后。 “审?有什么好审的?”汤德彪转身出了牢房,“看看那副尊容,茅屎缸的石头肯定什么都不会说,懒得费神了。” “说的也是。” “日本人要来,总是要来的。迟一天还是早一天,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眼下小心周围的动静。”汤德彪扯了扯手上的白手套,“师座那边叫我们时刻准备万全。” “是。”陆天赐打了个立正,“那这个人?” “要杀要放都随便你,反正是你抓回来的。不过,放了他,日本人也不见得懂得什么叫感恩戴德。”汤德彪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离开牢房。 陆天赐回到牢房又看了龙崎信野一眼,挥手叫来卫兵嘀咕了几句。两个士兵应命拿着鞭子和一桶冷水走进牢房,又搬来一张椅子让陆天赐坐下。陆天赐点了根烟,挥挥手示意开始。皮鞭醮了水,朝着龙崎信野抽过去。龙崎信野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暴得像蚯蚓,一声不吭。 陆天赐吐着烟圈看着他,抽了半个小时,士兵都累了,龙崎信野还咬牙撑着。陆天赐示意士兵停手,架着腿看着血淋淋的龙崎信野,“少佐阁下让陆某人有几分佩服。” “哼,我怎么会屈服在你们这些支那猪的鞭子底下。” 陆天赐嗤笑,“死到临头了,嘴上还逞什么强。” “在你们面前,我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谈何逞强,”龙崎信野鄙夷道。 陆天赐掐灭了烟头,心想着难怪汤德彪懒得审他。实在是没什么好审的,连玩笑都开不出来。但是就这么处死,也太没意思。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让士兵把龙崎信野从墙上放下来,“让军医给少佐阁下包扎一下。” “你现在示弱也没用。” 陆天赐站起来掸掉身上的烟灰,整了整军装,漫不经心道,“以少佐阁下的脑子想要活长久些果然不易。陆某看你骨头硬,给你个体面的死法,明天见。” 陆天赐的心情不错,回到沈府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到了家,看到沈启俊起了床,正坐在桌子边吃东西。 “药按时吃了吗?”陆天赐回头问卫兵。 “吃过。” 陆天赐满意的回头捏起沈启俊的下巴,沈启俊烦躁的打开他的手,又挑起一匙粥。陆天赐伸嘴过来咬住调羹,将那匙莲子粥吃掉。 “爱吃你吃,”沈启俊不耐烦的把粥推到陆天赐面前。 陆天赐拿过碗和调羹,挑起一匙,“张嘴。” 沈启俊不理他,陆天赐强喂。一匙粥洒在沈启俊的衣服上。他冷冷的横了陆天赐一眼,用手帕擦掉,起身打开衣柜拿衣服。陆天赐的心情真是好极了,沈启俊不吃,他三下五除二把那碗粥吃了个精光,回头看到沈启俊又拿了件藏青色长衫出来,立即起身夺了来又给他挂回去。 沈启俊的衣柜里有不少好衣裳。沈夫人爱花钱,不光替自己花,也替沈启俊张罗了不少。只是他不爱穿。陆天赐挑了件白色衫衣,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和一件米色的薄呢短套出来:“穿这些。” 沈启俊不情愿,陆天赐亲自动手。几件衣服装扮起来,沈启俊一下子年青了好几岁,像是个正而八经的年青人。眉目间的清俊气加着一抹病态,看上去分外叫人怜惜。 陆天赐又捏起他的下巴亲了个嘴,沈启俊闭上眼睛不再有反抗的意思。陆天赐捏着他的手揉了揉,忍住心底的欲念。才好了些,不可操之过急。 “休息吧,”陆天赐捋顺了他的头发,“明天叫个理发师来,把头发好好剪剪。” 理发师一大早就被叫了来,替沈启俊把头发修剪整齐。三七分,又打了发蜡,梳得油光发亮。沈启俊像个人偶那样站在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8 穿衣镜前随他摆弄,陆天赐又挑了一身衣服让沈启俊穿戴好,对着穿衣镜看了一眼镜中人,饶是他神情淡漠,一样看得陆天赐目眩神迷。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趟兵营。”陆天赐环着沈启俊的腰,嘴唇轻轻的在他耳廓、脸颊、脖子上触碰。 “不去。”沈启俊呆呆的站在镜子前头看着自己。 “坐在家里怪闷的,给你看场好戏。” “不去。” “不去算了,”陆天赐也不勉强他,捏着他冰凉的手亲了一口,“好好养病。” 又了个艳阳天,陆天赐眯着眼睛看了眼朗朗青空,暗想着沈启俊不肯出来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光是在外头走一圈,都是极好的。骑着马到旅部,两团的士兵全都被拉到小学校的操场上。附近扩充了一倍多,密匝匝的把个小操场挤得满满的。 一团长方海生眼羡的看着陆天赐,“他妈的狗屎运。” 陆天赐嘿嘿一笑,“要不你也踩一个。” 方海生瘪嘴,“踩不着,回头等小鬼子打来老子一刀一刀慢慢砍。” 陆天赐点着头,让下头把龙崎信野押上来。龙崎信野颇为不驯的推开押送他的士兵,自己走到小操场正中的主席台上,扫了一眼下头黑压压的中国士兵,轻轻摇头低声骂,“支那猪。” 陆天赐斜了龙崎信野一眼,“知道他刚才叫我们什么吗?叫支那猪。支那是个什么玩意,不懂。猪是什么玩意总该明白吧。” “草他姥姥的日本猪。”底下有士兵骂起来。 龙崎信野不屑。陆天赐挥手,一个士兵拿了一把武士刀递给龙野信野。龙崎信野皱着脸,不明白陆天赐要做什么。 陆天赐解下外套,挽起衬衣的袖子,许许道:“这是我曾经杀掉的一个日本人的武器。都说日本的武士刀好用,但是对我来说,切菜嫌长,杀人嫌轻。给你用估计正好。陆某人这辈子就没见过比我优越的人。这样吧,咱们比比。你赢了,我就给你条活路。我赢了,阁下把命就把这颗优越的脑袋挂在我们这操场中间的旗杆上。” 龙崎信野顺着陆天赐的手看着主席台旁边的旗杆。旗杆有两个,一个挂着青天白日旗,另一个什么都没有。他傲慢的回过头拔出那把武士刀。 陆天赐伸手,小郑把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送到他手上。陆天赐示意所有有退后,拿着大刀片子挥了一把,虎虎生威,“请!” 龙崎信野端着武士刀嗥叫一声冲杀上来。陆天赐一身野路子,当土匪的时候跟着学了几招,被汤德彪收了之后又跟着学了些,剩下的全是自己一刀一刀拼出来的功夫。没有花招,全是实用的招数。一把大刀耍得密不透风,有如一件寒光铁衣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不急于求成,一步步诱敌。龙崎信野太过自满,根本看不起他的招数。见陆天赐的攻势并不强,更加洋洋得意。孰不料正中了陆天赐的骄兵之计,趁着他得意忘形,一刀下去,砍掉龙崎信野一条胳膊,连同武士刀一起飞出去。 坐在操场上的士兵看得目瞪口呆。 龙崎信野惨痛嚎叫,陆天赐的大刀架在他头上,冷冷笑道:“阁下的头,我要了。” 刀片反复,龙崎信野的头滚到主席台下骨碌碌的沾满了黄土。 操场上静悄悄的,好一晌,才有人喊:“好。” 下头的“好”字排山倒海的响起来。陆天赐把刀扔回给小郑,看着地上的人头,“挂起来。” 第48章 陆天赐志得意满的回到沈宅。才要去后院沈启俊那里曹金榜押着祝三通到。祝三通的一只胳膊裹着纱布,纱布又被血浸湿。陆天赐咦呀一声,“曹大哥,这是做什么?” “跪下!”曹金榜往祝三通的腿窝里踢了一脚,祝三通跪在陆天赐面前。 曹金榜端来一只木匣递给陆天赐深深的鞠了一躬,“曹某管教兄弟不严,让他做出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我今只先按我帮规去了他一只手。余下的,要杀要剐,陆团你看着办。” 陆天赐接过木匣打开看,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曹大哥这是何苦。”陆天刚把匣子放在茶几上,扶着祝三通起来,“三通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一根筋,好骗。但是为人仗义。若不是想着帮朋友,也不会来这么一招。” “陆团!”祝三通看着陆天赐愧疚的低下头,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递给陆天赐,“当日你来我们青蛇帮,我要你三刀六眼。今天,就请还我吧。” “不必。”陆天赐把匕首推回去,“可惜了,以后还指望着帮我打日本人。” “一只手我也打得了,”祝三通抬起头,“就算没了这双手,我也照样能杀日本人。” “好,”陆天赐拍拍祝三通,“你这话我记下了,日后自见分晓。” 送走曹金榜、祝三通,陆天赐吐了口气径直往后院去。只是一个白天没见到沈启俊,心里便想得厉害。大步流星走进沈启俊的屋里。屋子里架了个炭盆,上头镇了盆水。门一关,暖意洋洋,跟外头简直是两个季节。沈启俊坐在屋里便也不那么怕冷,只穿了件薄毛背心,底下是件白衬衣,坐在书桌边看书。干净整洁带着丝书卷气,同自己这才杀了人的武夫天壤之别。陆天赐皱起脸,从他手里夺了书,整个人拦腰抱起放到书桌上坐着,伸手就来扯他的衣服。 “凉……”沈启俊摁着陆天赐的手,不悦的说。 “那你给我捂暖了。”陆天赐将两只冰凉的手都伸到沈启俊的衣服底下,凉得沈启俊打了个哆嗦。沈启俊拿着一本书推到陆天赐面前,打了个哈欠:“我要抽烟。” 陆天赐想了想,端出烟具,烧起烟膏。气味一出来,沈启俊便把持不住,伸手过去要拿烟枪,陆天赐举过头顶,“你说要吸就给你吸么?” 沈启俊揪着他的衣领,两眼发红的看着他的手:“天赐哥……给我……” “给你什么?”陆天赐耸着眉,邪气的看他。 “烟,给我大烟。”沈启俊掂起脚想从他手里压。身高矮了陆天赐一截,便紧贴着陆天赐一手揪着他的衣服,一手伸的高高的想去抓。 陆天赐嘿笑了一声,自己拿着烟枪就着烟灯吸了一口。满满一口烟包在嘴里嘴唇留了一丝儿缝许许的吐到沈启俊的鼻尖。沈启俊发疯的来抢,陆天赐又吸了一口,对着沈启俊,沈启俊扑上去堵住他的嘴,那口烟吐到他嘴里,沈启俊用力的吸着那口烟的味道,不满足的把舌头伸到陆天赐的嘴里来索求。 真是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9 个好东西。陆天赐品尝着沈启俊的舌头将他压在下边。看他平常像个禁欲僧那样神情淡漠不苟言笑,一沾上大烟,什么节操都没有了。亲吻也好,坐在自己身上发浪也好,完全换了个人。不过,不管是那个,陆天赐都喜欢。他喜欢逗弄那个像禁欲僧的,喜欢操弄这个发浪的。 烟管还是没交到沈启俊的手里,毛背心已经被扒了,白衬衣尚完整。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看到沈启俊白纸一样的皮肤。陆天赐拿着烟管慢慢的在他锁骨上滑动,滑落到衬衣的胸部,若隐若现的粉色突起处停了一下。明明是有些烫人,沈启俊却似乎感觉不到,扭动着腰身,里头的突起立了起来。他伸手来抓烟枪,陆天赐抓住把的手,摁在膝盖底下压住,“要大烟,我这倒还有一管。” 他解开皮带的裤扣,将粗黑的东西掏出来挺到沈启俊面前。沈启俊别过脸闭上眼睛。 陆天赐拿着烟枪在他面前晃了晃,“少爷……” 沈启俊周身虚汗涔涔,全身的力气已经是叫人抽了去了,心肝脾肺无一处不痒痒的难受。像是谁在身子里养了只猫不停的挠着他。 “又不是第一次。”陆天赐又吸了一口,将那烟尽数吐到他的面前。 沈启俊张嘴包住陆天赐的腥膻粗黑之物,撑满了整个口腔,也不知是噎得还是被烟瘾折磨的,泪眼汪汪,着实叫人怜爱。也没多为难他,只觉得已经差不多,便把烟枪递给他。沈启俊顾不得一身凌乱,就着烟灯开始烧了一只烟泡,满足的翻过身看着帐幔发笑。 陆天赐侧着身手掌在他胸膛上抚摸着,捏着突起漫不经心的玩弄。 “天赐哥……”沈启俊的声音飘飘忽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陆天赐低头看沈启俊。 “你喜欢我吗,天赐哥?” 陆天赐微微一怔,沈启俊才抽罢了烟,神思正恍惚,满嘴的话说得都像是梦话,他懒得理会。 “天赐哥……”沈启俊翻身面对着他,手指轻轻的抚摸他的下巴,“我喜欢你呢,天赐哥。” 陆天赐幽幽的打了个激灵,盯着沈启俊浮着雾气的眼睛扯着被子盖到他头上。 “我不恨你,从前就不恨你,”沈启俊在被子里说,“我喜欢你……” 陆天赐用被子蒙实了沈启俊的脸,沈启俊渐渐没了声音。陆天赐又吓了一跳,赶紧扯开被子看沈启俊。沈启俊睁着眼睛对着他幽幽发笑。倒不像是神思恍惚,像是在玩弄心术。但是这样的一个少爷,又哪懂得什么心术?陆天赐皱着脸,想着沈启俊在他面前的种种,想得微微发怵。再看沈启俊,不就是沈启俊么。他冷笑着按住沈少爷戏谑,“我也喜欢你,把腿打开。” 沈启俊听话的把腿打开圈住陆天赐,陆天赐按着他又玩命的干了一场。 早上起床,床上空了一块,陆天赐弹起来,就见沈启俊正坐在圆桌边一边喝粥一边看报纸。 陆天赐光着身子起来,坐到他面前。沈启俊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陆天赐捏着他的下巴,沈启俊厌烦的打开他的手。陆天赐吃的一声笑起来,沈少爷果然不懂得什么心术。 “这碗是我的?”他看着沈启俊身边的另一碗粥问。 沈启俊还是懒得回答,陆天赐笑着把那碗粥吃了个干净。 第49章 陆天赐砍了一个日本人的人头的消息走遍全城。赞的忧的,整个莆县都沸腾起来。冯县长拿着报纸,心神却不在报纸上。冯英翘从楼上下来,他睨看了这个侄女一眼,“吃饭吧。” 牛奶加面包,冯英翘一惯的西洋做派。三下五除二的吃光了,冯县长清咳了一声:“我打算把你送到省城去,你跟婶婶和两位弟弟一起去。” 冯英翘抬眼瞪着叔叔,“我不去。” “留在这里做什么?”冯县长嗤笑一声,“留在这里是等陆天赐杀了你,还是等日本人来杀了你?” 冯英翘蹙眉,只淡淡的看着叔叔:“你堂堂国民zf的官员,眼下大敌当前,你把家小都送走,你不怕诟病于人?” “我是替你着想,”冯县长扶着打结的额头,“你父母只有你这一点骨血,托付给我。我这么些年诚惶诚恐,生怕你出点茬子。什么事也都由着你的性子。打仗……真不是说笑……” 冯英翘三缄其口,打定主意,不管冯县长怎么劝都不走。 冯县长看她那倔强的神情无奈,“你就别指望启俊了……,那已经是废人一个……” 冯英翘腾得站起来,“你送婶婶和弟弟们走好了,我不走。杀了我也不走。” “你……”冯县长气结的看着冯英翘,冯英翘走到客厅,就见管家领着两个穿着军装的人进来。管家对着她鞠了个躬,“这二位说是找小姐您的。” “陆团长请冯小姐去沈府一趟。”两人打了个立正。 “稍等。”冯英翘睨了他们一眼上楼提了自己的药箱跟着那两人去了。冯县长看着冯英翘的背影,蹙着眉指使冯夫人把家里的东西赶紧收拾收拾。 沈启俊的屋子里暖烘烘的,他坐在炭盆边,腿上搭了条毯子翻着手里的书,远远的看着跟瓷画儿似的。冯英翘走到他跟前,把药箱放下。沈启俊听到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书,“你来了。” “来了。”冯英翘点了一下头,“怎么样?” “那样吧。”沈启俊抬眼,眼珠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气。冯英翘幽幽泛起一丝心痛,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低烧,拿出体温计递给他,他含在嘴里又拿起书来。 陆天赐推开门,一手捂着胸口从外头进来。看到冯英翘,哂笑一声,“冯医生也在。” 冯英翘懒得搭理他,沈启俊也没抬眼。陆天赐深吸了口气,眉心微微蹙。屋子里暖虽暖,却是有点闷。以往总没这种感觉。怕是深宅大院住久了,这身子住得娇贵了……陆天赐回头又看了看沈启俊,走到他跟前拿走他手里的书,旁若无人的揪着他的头发在他脸上亲了亲,双手捧着他的脸:“怎么还这么凉?” 沈启俊想掰开他的手,掰不动。闭起眼睛,又露出悉听尊便的神情。陆天赐瘪瘪嘴拔下他嘴里的体温计:“37度。” 冯英翘夺过休温计看了一眼:“我再给了开点药吧。” “嗯,”沈启俊点头。 冯英翘拿出药箱里的一个棕色药瓶倒了几颗用纸片包好,“跟以前一样的用法。” “嗯。”沈启俊把药捏在手里。 “我走了。”冯英翘起身。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0 陆天赐站起身嬉皮笑脸,“不多坐会儿?” 冯英翘提起药箱走出沈启俊的屋子。沈启俊看着手里的药,微微的点呆。陆天赐一把拿了去。沈启俊大惊,从椅子上跳起来,喝道:“还给我!” “是药三分毒,不要过份依赖。”陆天赐笑看着他。 沈启俊抓着他的手,把药抢回来,冷笑:“比药更毒的都吃了,还怕这?” 陆天赐耸眉,伸手捏着沈启俊因为刚才的激动而略泛起一点血色的脸。果然是脸上有些血色要好看很多。就像夜里被情欲左右时,脸上泛起的红色。若不是现在胸口一阵闷疼,他十分想就在这青天白日里按着他,看看少爷白天是不是也像夜里那样主动。 想到胸口的闷疼,陆天赐长舒了口气,心胸就像被人捏着,倒也不是多用力,却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旅部的军医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叫他上大医院照个爱克司光片仔细检查检查。如今这个情况,上大医院那就是一句屁话。陆天赐坐在沈启俊先前坐的椅子上,还有沈启俊留下的余温。沈启俊把药扔进了床头的书桌的抽屉里,见他坐了自己的位置,就坐在书桌边,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陆天赐眯着眼睛靠着椅背,眯着眼睛不知不觉睡着。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看自鸣钟也不过才刚刚六点。饭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端来的,沈启俊正在吃。陆天赐从椅子上跳起来,身上的薄毯滑到地上。他捡起毯子,又看看沈启俊,心情大好。从椅子上跳起来,坐到桌子边上:“吃饭也不叫我。” 沈启俊夹着一根青菜,陆天赐握住他的手强塞到自己嘴里:“味道不错。” 沈启俊放下筷子,转身叫卫兵再拿双筷子来。陆天赐也不生气,提筷子端碗吃饭。 沈启俊吃了半碗饭,算是这段日子里吃得最多的一餐。陆天赐拿了几块银元给外头的卫士:“赏给伙房的那些厨子。日后每餐都要做得像今天这样,要是哪天少爷把一碗饭吃完了,就重重赏。” “是。” 沈启俊打了个哈欠,目光定定的盯着放着烟具的柜子。陆天赐吃完饭,替他烧好烟。沈启俊躺下吞云吐雾了起来。陆天赐坐在沈启俊的对面看着他抽大烟的样子。烟馆里见惯了那些中了烟毒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形容猥琐。沈启俊偏就不那样。即使烟瘾上来,眼圈发红,眼里蓄了泪也不猥琐。只楚楚可怜的,叫人觉得心疼。陆天赐解开衣服,光着身子坐到床边摸了摸沈启俊的脸,拿下他手里的烟枪:“可以了,不要太过沉迷。” 沈启俊皱着脸,面带了些怒意。陆天剥下他的衣服,用自己滚烫的身子把他箍起来,细细的用心舔嘬。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用尽了他最大的耐性。沈启俊神智多半还是清醒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嘴唇咬得紧紧的。却架不住底下的轻揉慢弄。一寸细细的挑逗,叫沈启俊一寸寸的沦陷下去。明明心里不快活,明明是希望他不要这样,身子却不大听使唤,皮肤发红,腰身轻轻的颤抖着。等到陆天赐用上嘴含住下边,他呻吟了一声,闭起了眼睛。 “少爷……记得你昨天夜里说过什么?”陆天赐舌尖在铃口处打着转,手指熟稔温柔的扩充着后边。沈启俊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张大嘴大喘了一声:“够了!” “现在就要么!” “我说够了!”沈启俊的吼声被拧成了缠绵情话,陆天赐得趣得厉害。吐出沈启俊射出来的稀薄液体抹在自己已经滚烫的钝匕上慢慢的进去。沈启俊没觉得疼,虽然可耻,烟瘾和情欲的双重夹击真的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他惊悚的抓着陆天赐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到他的肉里。陆天赐慢慢的摆弄着,听着他大声的喘息看着他发红的身子上连乳尖都硬的像石子。伸手掐了一把。沈启俊“啊”了一声,眼前的东西都模糊了起来。 夜里醒的时候,身上满是情欲的痕迹,乳尖红肿不堪。身体虚软。沈启俊怔怔看着赤裸着身子拥着他的陆天赐。之后发生过什么?想不大起来,但是看看这身子就知道的差不多。他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成了陆天赐的禁脔。他瞪大眼睛,如果现在手里有把刀,要杀掉他,很容易……很容易……陆天赐突然睁开眼。沈启俊张大嘴,吸了口凉气。 “怎么哭了?”陆天赐看着他。沈启俊伸手来揉,被陆天赐摁住。他伸出舌尖舔掉一行泪渍。沈启俊想躲,在他臂弯中又无路可逃。闭着眼睛任他把泪水舔干净,嘴唇又被叼住,微微发痛,似乎也肿了。 过了一会儿,陆天赐轻轻喘了一声,摁着胸口,“睡吧。” 第50章 沈玉池梦了一夜,天亮时被屋子里自鸣钟沉闷的声音叫醒,一身衣服已经湿透。贵五立在床边:“老爷,您醒了?” “嗯。”沈玉池坐起来,轻咳了几声,贵五拿来干净的衣服伺候他换好后,沈玉池端起水杯简单洗漱完。外头的天很亮,回头看自鸣钟已经是九点的光景。离开莆县住在省城一个多月,原以为离乡背井这身子会越来越差,没想到熬到了立冬,还能起身四下走动,倒比去年强了许多。 “夫人呢?”沈玉池披起衣服,贵五替他拿棉鞋套在脚上,“一早就叫隔壁的周太太约出去了。” “哦。”沈玉池走到窗户边上。外头一派天寒地冻的萧杀,树枝光秃秃的,只留下枯爪似的树枝还在凛冽寒风中苦苦支撑。 “少爷,有说过什么时候来么?”沈玉池回头看着张罗下人去替他热早餐的贵五。 “您不是前天才跟少爷通过电话么?” “哦。”沈玉池想起来,前天的确跟启俊说了几句。催促他快些来省城,他总是推说事情很忙。现在的沈家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可忙,总觉得他是有意推脱。兴许这些年,这病怏怏的父亲和花钱如流水的母亲让他压力过甚了…… 但是,如果他不喜欢被父母束缚,早年本是可以去外地念书的。沈玉池摇摇头,启俊不是这样的孩子,也许真是被别的事缠住了。自己多年不问家事了,一直任由他去四处奔波。家里到底有多少锁碎的事情,自己不经手了恐怕是真的都忘了。他咳嗽着,叹了一声。想起先前把自己吓醒的那个梦,又出了一身冷汗。走到壁炉前拿着木柴往里头扔了两根,炉火毕毕剥剥的烧得极旺盛,他还是觉得不知道是哪儿有股寒气搅得背心总是凉凉的。隐约觉得在炉火中还能看到梦里那血淋淋的启俊和天赐…… 沈玉池吸了口凉气低声喃喃道,“桂月,你若在天有灵,让他们的将来都能好好的,都要好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1 好的……” “陆团长,陆团长……” 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陆天赐才回过神。说了一声“到”,便看到会议室里几个人齐刷刷的看着他。 “没什么大事,就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去小心布防。”汤旅长靠着椅背宣布。 “是。”军官们起身离开会议室。陆天赐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汤旅长看着他额头浮着汗,“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了笑。 “脸色不大好,听说昨天你突然心口疼?军医怎么说?” “检查不出来毛病,让我去大医院。”陆天赐摁着胸膛,平常不觉得,只要是情绪一激动就会有些头眩目晕的阻滞感。 “放你两天假去一趟省城,速去速回。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别病死在床上。”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陆天赐笑了笑拔了根烟扔给汤旅长,自己点了一根:“像我这样的贱命,要死也必须是死在战场上。不过,阎王爷嫌弃我太狠,不要我。” 汤旅长嗤笑了一声,蹙眉拿走他手里的烟,“注意些总是好的。” “是,旅座!”陆天赐突然立正,行了个军礼。 汤旅长斜看了他一眼,盯着面前的地图:“说起来,我有个当西医的朋友这两天会来莆县,反正来了,到时候请他替你看看。是大医院里的一把好手。” “那就借点旅座的光了。”陆天赐嘻笑。 “去吧。”汤旅长挥挥手,陆天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抚了抚胸口,刚才又有些若有若无的疼。正经的停下来用力的摁,又没那回事。大约还是疑心生暗鬼,陆天赐自我安慰着刚坐定,小郑在门前喊了一声报告推门进来:“团座,曹帮主那边稍了个口信请您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 陆天赐思忖了片刻,当即离开旅部去泰和坊。 缺了一只手的祝三通依旧在泰和坊坐镇。看到陆天刚,立即起身:“陆团,您来了。” “手怎么样?”陆天赐看着他还裹着纱布的手又扫了一眼下边的烟馆。泰和坊的生意一切照旧,外头什么天地都与这里没有任何关系。 “没事。”祝三通耸着眉逞强说。 陆天赐拍着他的肩,全当是个安慰。 祝三通:“大哥在楼上等着您。” “好。”陆天赐上去。 曹金榜正在诵经,一个西式装扮的办公室里又点着檀香,摆着佛龛。听到陆天赐的脚步,他也坚持念完了一段才转身:“让陆团久等了。” 陆天赐喝了半盏茶,抬眼看着他,一副冼耳恭听的架势。曹金榜就也不拐弯:“早上隔壁漕县的兄弟给我传来了一个消息。虽然算不得有多好,但是我觉得你听了会喜欢的。” “什么?” “张文虎,还记得吧。有人看到他了,在漕县。” “他?”陆天赐果然来了精神。他陆天赐在莆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么久,只在张文虎那里吃过亏。此仇不报非君子。陆天赐坐直身体盯着曹金榜,“后来呢?” “派人盯着呢,住在漕县的金喜旅社,似乎是在打探什么消息。” “消息?” “嗯,鬼鬼祟祟。那些兄弟猜他有可能……是在替日本人做事。” “好,太好了。”陆天赐嘿笑一声,“曹哥,谢谢你。” “要不要,派几个弟兄……” “不用了。”陆天赐抿着嘴唇,衔着笑一路下楼。当即叫小郑把平日里最得力的几个卫兵都带上换了便服,骑快马去漕县。 一行人到金喜旅社那破旧的小二楼的跟前,那行人已经人去楼空。陆天赐皱着眉心,牙齿咬得咯咯响。 “说是朝东走的,应该走不远。”小郑说。 陆天赐睨了他一眼,立即上马往东边城门飞奔。漕县比莆县小,往东一路便是出城。东边过去,可以到郑县。若说他是替日本人办事,倒是极有往郑县继续刺探的可能。莆县这边的防务只怕是已经早早的跟日本人那里交待光了。陆天赐啐了口唾沫快马加鞭,没跑多远出就在一处凉亭附近看到张文虎一行五个人的踪迹。不过短短的些许时日没见,张文虎倒像是混得义气风发。跟四个人一起,骑着马边走边看。其中一人还捧着张纸在写写画画。 “张专员,别来无恙啊。”陆天赐朝天放了一枪,对着前边的张文虎喊道。 张文虎惊了一吓没有回头,只挥挥手。那一行人便策马狂奔。 天黑的时候陆天赐才回来,动静弄得很响,坐在屋子里沈启俊便听到前院的声音。他放下烟具,坐起身整了整衣服。小郑推开门儿,扶着陆天赐进来,刺鼻的血腥味儿熏得沈启俊打了个激灵。他回头看陆天赐,黄色的军装上被血染红了大遍,叫人不由得触目惊心。 “没事了,出去吧。”陆天赐被扶到床上,他睨看着一边有些呆愣的沈启俊挥挥手示意小郑他们离开。 “是,”小郑走到沈启俊跟前,“团座负了伤,请留意一下。” 沈启俊迟疑的看着小郑,呃了一声。小郑出去了,陆天赐眯着眼睛靠着床:“帮我把靴子脱了。” 沈启俊耸着眉又坐下,拿起书来。 “靴子……”陆天赐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沈启俊回过头,看到他面如金纸,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陆天赐哼笑一声,推开水自己起身脱靴子。身上的伤口像是绷开了,血腥味比刚才浓了些。沈启俊站在床前看他费力的弯腰,伸手,每一个动作都慢且迟钝,像是忍着巨痛。 有血水顺着袖子滴到地上,一滴两滴…… 沈启俊打了个哆嗦,放下手里的茶杯挡住陆天赐,蹲下身子解开鞋带把他的军靴从脚上拔下来。转身想把卫兵拿止血药和纱布,还没张口,陆天赐抓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扯,沈启俊跌倒在他怀里。摸到衣服上干涸的血渍,吸了口凉气。 四目相对,陆天赐看他看得十分有趣,沈启俊眼神飘忽,落在渗血的部位:“我去拿东西给你止血。” “我死不了,皮肉伤。”陆天赐指着出血的位置给沈启俊看,“只是胳膊上,被划了一刀。” 沈启俊无应。陆天赐耸眉笑,“是不是很失望。” 沈启俊撑着床在床沿坐好,陆天赐捏着他的下巴,指尖在粉色的嘴唇上轻轻掠过。沈启俊皱着脸要起来,陆天赐扯着他,嘴唇覆了上去。突如其来没有防备,只有一个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沈启俊错愕着,很细腻的湿吻,轻柔温存如三月春风。想象不出来来自于陆天赐,几乎以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2 为是另外一个,只存在于自己的意念之中,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的人…… 也或许就是陆天赐…… 第51章 “这位就是我那个朋友,孙立乔。赶巧了说他要来,你就受回伤,故意的吧。”汤德彪来时,陆天赐才吃了早饭。汤德彪带着个跟他年纪相若的人。沈启俊离开屋子在院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天冷的厉害,似乎是要下雪了。但是算着天,冬至都还差二三十天,下雪的日子还远着。 从四月到十一月,七个月的时间。沈家经历了一次天翻地覆,而今住在自己家里,却像是个囚犯,处处小心,时时看人眼色。沈启俊冷漠的搓了把手,在院子里闲踱。陆天赐搬进来之后,院子就不怎么打理过,几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枯叶落了满地。窗上纸破了,也不见有人糊上新的。 沈家破败了。 沈启俊的视线漠然掠过院子。苦苦支撑了两三年,沈家终究是在自己手里破败了。他坐在中院的凉庭里,正对着院子里的池塘。浅浅的一口池塘也似乎如同沈家的气数,瘦瘦干干,只剩一勺水,水面上飘着几片干枯的荷叶。他看着那勺水发着呆,两个卫兵从他身边路过,停顿了一下,也不知是敬礼好还是不敬礼好。最终没有敬礼,端着些点心去了他住的那个院子。 “看伤口倒是伤得不严重。”孙立乔看了一眼陆天赐胳膊上的伤口不以为然的说,“只要不发炎,会好得很快。眼下这种天气也好养伤。” “就没别的?”汤德彪耸着眉笑看孙立乔。 “你想要什么别的?”孙立乔稀奇的看着汤德彪,“他不是你的爱将么?” “你有什么不舒服都跟孙医生说吧。这种北平来的名医,能让他看一次病不容易。”汤德彪呶呶嘴。 陆天赐本不想说,只是移动肩膀时,胸口又疼了起来。千万根针扎的时候,额头当即出了一头冷汗。 “怎么?”孙立乔看着他蓦然发青的脸色诧异的问。看着陆天赐的胳膊,所受的伤虽然深可见骨,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人来说,稍挪动而已,何至于疼成这个地步。 “胸口有阵疼痛。”陆天赐据实以告。 “怎么个疼法?”孙立乔皱起眉,翻看陆天赐的眼皮,从药箱拿出听诊器,冰凉的听筒按到他心脏上。心跳的异常快,声音也不整齐。 “就是跟针扎了似的,又好像是有人的手在里头扯。”陆天赐定住心神,等那一阵疼过去,整个人有种虚脱的感觉。 “以前有心脏病吗?” “怎么可能有?”汤德彪插话,“一上了战场就玩命的,如果有心脏病,怕早死了十回了。” 孙立乔怪异的看着陆天赐。看他这身强力壮的身板,确实不像是个有什么隐疾的人。但是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心口痛,还痛得脸色都变了。 “大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半个月左右,不良嗜好……,没有。”陆天赐的脑子里一瞬间闪了一下沈启俊的脸,哑然失笑。 “喜欢烟酒吗?” “会沾些,但不过量。” 孙立乔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个你还是应该去大医院做个彻底检查。西医是看检查结果说话,如果没有结果,我不好随便判断。单纯只是觉得心脏似乎有些不对劲。” “查血查尿不能查出些什么吗?”汤德彪看着孙立乔。 “体内有炎症或者是中了毒才查这些东西,”孙立乔笑笑,“万全之策还是去做全面检查。” “这么说来,还是要去趟省城才好。”汤德彪看着陆天赐。陆天赐摇摇头,正想着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见卫兵进来:“报告,冯医生来了。” “冯医生?”汤德彪看看陆天赐。 “冯县长家的那种侄小姐。”陆天赐挥挥手,“让她去院子里找沈少爷。” “是。”卫兵退出去。 陆天赐挣扎起身要送汤德彪和孙立乔出去,汤德彪让卫兵摁住他,“这些虚礼就别讲了,休息吧。我们还知道回去的路。明天我就安排车子送你去省城,速去速回。” 由不得陆天赐反对,汤德彪领着孙立乔走了。陆天赐躺下,眼前有些天眩地转。汤德彪这么安排了,他也只得这么认了。正如汤德彪说的,他自己个儿也不想死在床上。虽然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陆天赐向来是自己至少是条汉子。是条汉子就不能有个窝囊的死法。 沈启俊缩着身子从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陆天赐正靠在床上眯着。沈启俊打了个喷嚏小心的走到书桌跟前,把冯英翘给他的药片扔进了抽屉,搓了搓冰冷的两个双手看到火盆放在陆天赐身边。他蹙了蹙眉,小声走到床前扯了张凳子坐在火盆边伸手烤了好一晌才觉得血液又重新在血管里流动起来。侧脸看躺在床上的陆天赐,这一晌都没听到他的动静,像是真的睡着了。睡着了,嘴唇有些半张,眉宇之间的戾气都收敛起来,看着竟有丝憨憨的样子。沈启俊觉得这是个错觉,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又重新睁开看,还是这样的。想到昨天夜里,沈启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神思出了心窍。 “糊了,糊了!”陆天赐猛的拽了他一把。沈启俊兀然回神,看到棉袍的膝盖处太过靠近火盆,被烤糊了一块,冒着青烟。若是再晚一步发现,只怕就着起明火来了。 “烫着没?”陆天赐把他扯到面前。 “没,没有……”沈启俊像是触了电似的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陆天赐沉下脸,“过来!” 沈启俊梗着脖子,站在一边。 “过来。”陆天赐语气柔和了些,冲他招了招手。沈启俊犹豫再三,走到陆天赐跟前。陆天赐抓着他的棉袍翻看,还好只是烧着外头,里头还没烧穿。他抬眼看着沈启俊:“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没。”沈启俊皱着张脸。若是叫陆天赐知道他方才一脑子想的都是昨夜陆天赐的亲吻,往后便不知会被怎么对待。犯贱么,嘴边的一句话,轻飘飘的说出来,就会将他这蓄了十年才养起来的自尊踩得稀烂。沈启俊的眉头蹙得更紧,又退开起身去衣柜那里拿了新的棉袍。对着穿衣镜才穿上神,陆天赐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身,下巴靠着他的肩膀,嘴唇在耳廓边轻轻厮磨。 沈启俊幽幽的打了个寒噤。 “刚才,在想什么?”陆天赐轻轻啃着他耳廓的嘴呼出丝丝热气。 “没什么。”沈启俊铁着牙,决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3 定抵死不认。 “你刚才是在摸着嘴唇吧。”陆天赐环着他腰的手隔着棉衣顺着腰一寸寸往上抚摸,摸到嘴唇停下,“少爷,你的脸红了……” 砰……,镜子仿佛是裂了。镜子里的人也随之裂为两半。左脸跟右脸分在不同的镜面上,滑稽而诡异,竟分不出是哭是笑。蓦得回过神,镜子还在,没有裂,一丝儿裂缝都没有。沈启俊惊异的看着,看到镜中人灰白的脸上像是打了层不均匀的胭脂。 第52章 陆天赐竟也有便装。摘了军帽,脱下军衣,深灰色的大衣甫一上身,整个人就换了副样子。像个翩翩公子,又架不住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痞气。沈启俊漠然的看了一眼,默想着至多也就是个纨绔子弟。又见小郑拿出一只皮箱替陆天赐收拾了两件随身的简单衣物,像是要出门。 他是要去哪里,沈启俊没有兴趣。一清早起来,脑仁就有些痛疼,拿着本书怎么也看不进去。陆天赐把胳膊的绷带挂在脖子上,轻轻的吐了口气。汤德彪昨天说叫他去趟省城,没想到一早车就派过来了。虽然只是去个两、三天,沈宅里他什么都没安顿,有些措手不及。回头看沈启俊,拿着本书坐在书桌边发呆。昨天的烟量没给够,他今天的精神不大好,打了个哈欠带出些眼泪,倒有点泪眼惜别的意思。明知道不是真的。 陆天赐蓦得心情好了起来,走到沈启俊跟前:“我去省城一趟,两、三天就回来。” 沈启俊不应声。 “这屋子里上上下下有我一个班的人,要买什么东西,就让他们跑腿就是了。”陆天赐说。沈启俊冷笑,显而易见的是告诉他,你跑不掉的,别动那心思。他眼珠麻木的转了转,缓缓道:“一路顺风” “风”字落地,陆天赐堵住了他的嘴唇。沈启俊激灵灵的全身一麻。小郑低着头,听着声音便自情识趣的掉了个脸,提着皮箱在门外等着。 口舌间狎玩了片刻,陆天赐才有些不舍得的放开手。左不过去两、三天的时间,都说小别胜新婚,去省城把这心脏上的毛病看清楚了,回来也省得胡思乱想。也不知这离开的三、两天里,沈少爷这一身轻飘飘的骨头,可会想着自己。他捏了捏沈启俊的脸,“乖乖待着,这两天冯医生就不必来了。烟土我留好了,不要过量。” 沈启俊软绵绵的垂着头,听着陆天赐出去,屋子里全都静下来了,才慢慢的把头抬起来,摸着还湿达达的嘴唇,把手里的书重重的扔到地上。心里还不解恨,又抬起脚来一阵狠跺。 卫兵推开门看着沈启俊有些颠狂的样子,不出声。沈启俊停下来,冷冽的看了他一眼:“烟。” “这个……” “烟!” 两个卫兵互看了一眼,一个人走进来替他摆好烟具,拿个银匙从盛烟土的小罐子里挑了一匙烧起来。 ****** 沈玉池慢吞吞的下楼来。贵五已经把车子准备好了,看到他,上前搀着他:“老爷,小心。” 沈夫人从餐厅出来,皱皱眉:“这是要去哪儿?” “去医院。”沈玉池回头看着她。 “叫个医生上门就是,这么冷的天做什么自己跑来跑去,也不怕被风吹感冒了。过一会儿我还要用车,你把车开走了叫我拿什么用?”沈夫人面露出不悦之色。 “我速去速回,医生已经约好了。”沈玉池裹了裹身上的皮袍子。沈夫人叹了口气:“算了,我今天就不出去了,一会儿叫裁缝来替你新做两身大衣。省城比不得我们乡下,外头的人不知道多摩登,别老是打扮的跟土财主似的丢人。再给启俊也做两身,他怎么还不来,你倒是打过电话没有。” 沈玉池没吱声,贵五推开门,他坐到候在门外的汽车里。 去的是家教会医院,隔着条马路都能看到尖顶房子上的十字架。天气有些阴冷,外头的柏油马路明明很宽敞,人却一点儿也不少,熙熙攘攘的。偶尔能看到,有些学生装的孩子急匆匆的跑过,扔一把传单。沈玉池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望着车窗外头那些热血摩登的青年男女,便是启俊来了省城,只怕也很难像他们这样恣意张扬。启俊……,被这个沈家磨灭掉了太多东西…… 替沈玉池看病的是个洋人医生,中国话虽然说得不流利,但是交流没什么障碍,为人也算客气。交待沈玉池开的药继续按时按刻吃,注意休息,适量运动,不能着凉,心情一定要愉快。继续在这里调养着,到春天兴许就会好上很多。沈玉池道了谢,贵五让他先去车里坐着,自己去替他拿药。沈玉池回到车子里轻轻的吁了口气。在莆县的时候,只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掉,没想到现在还能出来走动,也许沈家在莆县的气数真的是尽了。早知道这样,早年就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兴许对自己对启俊都好。 自己随意的想着,不期然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沈灰色长大衣的人领着一个人从车子面前过去。 沈玉池眼前蓦然一亮,推开车门踉踉跄跄的走出来。那个穿着灰色大衣的人走到医院的大门口拐了个弯。沈玉池,迈着腿想跑着过去追,快走了几步呼吸就有些急促。贵五拿着药小跑着过来:“老爷,怎么了?” 沈玉池看到贵五,一把拉住他:“开车,开车。” “回去吗?”贵五发动车子。 “不,往那边走。”沈玉池指着那个穿着灰色大衣的人拐弯的方向。 “要去哪里?” “叫你开车!”沈玉池暴躁的拍着椅背,贵五开着车朝沈玉池指的方向缓缓驶去。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上午,不见人影。沈玉池又回到医院蹲守,一连好几天,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穿着灰色长大衣的人。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虽然过了十年,他的长相有了些许变化,却没有出离自己的想象。五官深刻了些,眉宇间在英气更足了些。一副成熟的大人样,年青英俊。沈玉池在医院里游走。 “团座!”门口卫兵中气十足的喊着,接过小郑手里的皮箱推开房门。 沈启俊躺在床上正在抽着大烟,脸色带着薄红,神情沉醉其中。陆天赐脱下大衣坐到床边。沈启俊抽完了,卫兵收志烟具,打来了两杯茶水,关好房门。 沈启俊喝了口茶,拢了拢头发:“回来了。” “嗯。”陆天赐伸手把他摁下去。 “舟车劳顿……” “不劳顿。”陆天赐诡异的笑了笑,掀起他的毛衣,只留下底下的白色衬衣。手指醮了点水,指尖戳到r尖。r尖顿时立了起来。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4 “真敏感。”陆天赐又醮了点水,照在刚才的样子戳到另一处。沈启俊皱着脸,咬住了嘴唇。 “我现在正在你身上写字,你知道我在写什么字吗?”陆天赐垂着眼水渍在衬衣上乱七八糟的画了些横竖撇捺。起先还是温的,很快就冰凉的,刺得皮肤越来越敏感。 “不知道。”沈启俊要坐起来,陆天赐的一只手摁住他的头,揪着头顶的那撮头发:“猜,猜对了有奖。” 沈启俊镇定心神,默着他的笔划。分明写的是个“贱”字!他打了个激灵,翻身。陆天赐用力一揪,头皮便是一疼。 “看来是猜出来了。”陆天赐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提起来。 “滚……滚开……”沈启俊颤颤的喊着。 “为什么?我看你倒还蛮想念我的。”陆天赐的手扯开他的裤子,将他剥了个精光提到穿衣镜跟前。苍白赤条的身子,rt泛着不正常的红,r晕涨涨的。最羞耻的是下半身,半硬不硬的。 “看到了么?你自己的样子,写个贱字给你,你觉得冤吗?” “我冷。”沈启俊吸着凉气说。 “冷?”陆天赐呵呵笑起来,“操起来就不冷了。” 他特间给穿衣镜挪了个位置,把沈启俊压到桌子上,不做任何准备,笔直捅进去。沈启俊咬破了嘴唇没把那声“疼”喊出来,双腿瞬间麻痹。身后卖力的进出,不多时竟也让他习惯了。 “看,快看!”陆天赐掰着他的下巴对着镜子,“看啊少爷,你现在正撅着屁股迎合我呢,你他妈的真是贱啊!” 沈启俊颤栗的看着镜子里的人,被陆天赐狎玩着身体的敏感处,满脸情*欲迷茫的粉红。眼里积着还没溢出来的泪,嘴角挂着被狎玩而引出的津液,一丝不着的身子随着身后的人的节奏迎送扭动…… 沈启俊慢慢的闭上眼睛。 “知道我去省城做什么了吗?”陆天赐慢慢的进入正题。 沈启俊埋头在桌上。 “我最近老心口疼,我去看了个病。” 沈启俊一惊,陆天赐用力的掰着他悠然紧张的屁股:“医生问我最近吃过什么药,我说我身体好的很,哪里需要吃药。医生说,不对。他们在我的血液里检查出来药物残留,说是治心脏病的药,但是心脏没病的人吃了,就会吃出病来。我心口疼啊少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少爷?” 陆天赐突然发力,疯狂着朝着沈启俊身体的最里头撞击。 “放开我……放开我……” 第53章 沈启俊趴在桌子上,精疲力尽。陆天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样子,幽幽的笑着捏着他的下巴,“真是个弱不禁风的少爷。老话说得没错,会咬人的狗,不叫。” 沈启俊身子一软滑到地上。陆天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拉开他书桌的抽屉。抽屉最里头一摞信纸的下边压着个小小的白纸包,拆开粗粗一看,还有十多片白色的药片。 “这是什么?”陆天赐慢悠悠的拿出来,放到沈启俊眼前。 沈启俊躺在地上喘气。地很冰凉,凉气透过赤果的皮肤直浸骨髓。 陆天赐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提起来,“你跟姓冯的那女人合伙想弄死我。” “没有……”扯到冯英翘,沈启俊惊了惊,打起精神,眼珠移到陆天赐脸上:“那只是……感冒药。” “感冒药?”陆天赐笑,“你吃给我看。” 沈启俊睨他,伸手抓过药包连纸一起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仰脸往下吞。 陆天赐有些猝不及防,蓦然回过神,掐住他的脖子厉吼,“吐出来,快。” 沈启俊咬紧牙关,用力吞咽。陆天赐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用力的掰开他的嘴:“吐出来!” 颔骨几乎都要捏碎了,陆天赐才把沈启俊的嘴掰开,纸包已经叫他吞了。陆天赐愤怒的伸着手指抠他的喉头。沈启俊终于支撑不住,汹涌的酸水从胃里返出来,把那已被胃酸浸湿的纸包和药片一起带了出来。 陆天赐松了口气,挥手扇了沈启俊一巴掌:“我还没让你死,你休想死!” 沈启俊眼神放空。陆天赐丢开他,从床上抓起他的衣服扔到他身上:“穿上!” 沈启俊慢吞吞的把衣服刚刚裹上,陆天赐打开房门,风猛得灌进屋子,吹得他直打哆嗦。 “把他给我拖到柴房去!”陆天赐对门口的卫兵说。 卫兵看了一眼衣冠不整的沈启俊,稍稍迟疑,再看陆天赐凌厉的眼神,低着头走到沈启俊跟前把他从地上架起来送进柴房。 柴房阴森森的,跟十年前一样,并没有多大改变。自从十年前那次之后,这里便是沈启俊的禁忌之地。十年里,他一直不曾踏足这里。现在被扔进来,即使那些噩梦已经在现实中重现过一次又一次,他还是望着这里的森冷止不住寒噤。 两个架他进来的卫兵对视了一眼关上门,柴房里更加黑暗了,只在被钉死的窗户缝里还看得见一丝光亮。沈启俊惊恐的捶着门:“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 “冯医生请回吧,团座交待过了,从今天开始,冯医生不许踏进沈家半步。”沈宅大门口守卫的士兵面无表情的挡着冯英翘。 冯英翘竖起眉:“真是好笑。他算什么东西,这是沈家不是陆家,滚开!” 才迈开步子,两杆枪架住她:“请回。” “你们,你们这是私占民宅!” 卫兵不理会她。冯英翘硬闯也闯不进去,只好敛声细气:“那叫沈少爷出来,我找他。” “团座吩咐过,沈公子打今天起不见任何人!” 冯英翘怒不可遏,伸手想打人,枪杆摆在那里,扬起的巴掌只得悻悻然垂了下来。这才几天而已,陆天赐不知是又发了什么失心疯。他不可能对启俊好,启俊现在不知道正在被他怎么折磨着。一想到这里,冯英翘心里就是一阵刺痛。走到沈家门口的老树边的的石凳上一屁股坐下:“好好,我等你们团座回来。” 她不再吵闹,士兵也就不加理睬,任她坐在冰冷的石凳上。 陆天赐骑着马回来,冯英翘老远就听到马蹄声,跳起来挡在大门口:“陆天赐!” 陆天赐睨了她一眼,没理会。冯英翘抓住他的缰绳:“陆天赐,你让我见启俊,你把启俊又怎么样了?” 陆天赐充耳不闻的跳下马,径直进沈家大门。冯英翘要抓他,一把乌油油的勃朗宁突然抵住她的额头。冯英翘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5 当即吓出一身冷汗。陆天赐不屑的笑了一声,收回枪对卫兵道,“向巡捕房报案,有人滋扰民宅。” “是!”卫兵立即走进门房打电话。陆天赐昂首阔步踏入沈府。 屋子里冷冷清清,只不过少了个人而已。陆天赐摘下军帽环视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难怪沈启俊总要生火,一个人确实冷。他吼了一声,“火盆。” 卫兵抬来烧正旺的火盆。屋子里顿时暖和了许多,却又干燥的让人七窍生火一般。陆天赐耸着眉看着火盆里旺盛的火苗,伸手拿一本沈启俊经常看的书。都是些咭龃嗷牙的东西,一挥手扔进了火盆里,火苗一时窜了起来烧了满屋子的烟。 “报告团座,”卫兵在外头敲了敲门。 “什么事?”陆天赐没好声气的喝道。 “沈……少爷,烟瘾发作了。” “不管他。”陆天赐等到那本书都烧完了,屋子里的青烟散了,复又坐下,架起腿。 “是,”卫兵转身走了。屋子里又冷清起来,即使烧了盆火,也一点儿都不舒服。陆天赐站起来走了两步,还是不舒服,一脚把火盆踢翻:“热死了!” 门前的卫兵推开门,麻利的收拾地上的炭火,“沈……少爷……好像挺难受的。” “是吗?”陆天赐舔舔嘴唇,举步朝柴房那边走去。隔了个院门,远远的就听到沈启俊在喊:“给我烟,你们这群混蛋,给我烟。陆天赐,给我烟,陆天赐……” 陆天赐走到门口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吼着,唇角微微上扬,默默的生出快感。 沈启俊吼了几分钟,声音就小了。他命士兵打开门,看到沈启俊蜷缩在地上,一身白色的薄棉衣滚得灰蒙蒙的。看到陆天赐来,他立即爬起来揪着陆天赐的衣襟:“给我烟,陆天赐,你给我烟。” “凭什么?”陆天赐悠然笑着。 沈启俊红着眼睛,脸上涕泪纵横。纵使咬着牙,做来恶狠狠的样子,也只不过看起来像只虚张声势的家猫。陆天赐耸着眉,唇角的笑意更深。沈启俊拿他没有办法,松开手,软软的后腿了一步,冷不丁的抓住他腰间的枪想拔出来。陆天赐单手摁着枪柄,轻轻一推,沈启俊便踉踉跄跄跌坐在地上。 陆天赐上前,用脚尖挑着沈启俊的下巴:“少爷,这间屋子是不是特别熟悉?” “你杀了我吧。”沈启俊有气无力的说。 “为什么?”陆天赐放下脚。士兵搬来了一张太师椅和一张小桌。陆天赐四平八稳的坐下,那套翡翠烟具随后送来,连同烟膏一起摆在他手边。他漫不经心的玩着手里装着烟膏的小瓷罐,沈启俊两眼直直的看着他手里的罐子。 “想抽?” 沈启俊拼命的点头。明明那么冷的天气,他却像是下了油锅地狱一般,几乎可以听到身上的皮肉骨头被煎炸至焦碎的声音。痛不欲生。 “过来。”陆天赐朝他勾了勾手指。 沈启俊爬到他面前。 陆天赐把他的头摁到胯下:“要怎么做,知道吧!” 沈启俊顿了顿。 “装什么,又不是没做过。做好了,就给你抽一口。”陆天赐揭开瓷罐,挑出一匙烟膏。 沈启俊抖着手,解开他的裤子,握住他腥膻的粗长。 “快啊。”烟枪在沈启俊的面前晃了晃。他低口含住,那玩意儿立即在嘴里粗长了一圈,噎得他干呕了一声。 “怎么?”陆天赐不满的喝道,“快!” 沈启俊快了一点。 “舌头!” 舌头也动了起来。 动作简单又僵硬,比第一次还差。陆天赐硬生生是觉出一抹蚀骨的销魂滋味。他抓着沈启俊的头发,看他机械的吞吐,情*欲随之高涨起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真不愧当得一个“贱”字。非要这样才懂得伺候人么? 他幽幽的笑着,点起鸦片。沈启俊僵住。 “继续!” 陆天赐说。 沈启俊继续。 陆天赐轻轻的咝着舌头,继续着,再机械的动作他也适应了。快,感随之汹涌,浓稠射了沈启俊一嘴。沈启俊低头要吐,陆天赐拿着烟具指着他的下巴:“全都吞了!” 沈启俊两眼直直的看着烟具,把那口浓稠的东西吞了下去。 “贱!”陆天赐满意的把烟具丢给他。沈启俊爬过去,颤抖的就着烟灯自己烧起了烟膏。等到烧好,猛得吸了一口,那身被油煎得焦碎的皮肉骨头立即如沐春风。他轻轻的吐气,低着头贪婪的抽着。 陆天赐整了整裤子把沈启俊摁在身上干了一场。干完,沈启俊也抽完了,呵呵的笑着,也不管自己现在衣衫整不整,躲在柴草堆上,两眼无神的笑。 第54章 “老爷,老爷……”贵五轻轻的推了推坐在屋里打盹的沈玉池。 “什么?”老花眼镜掉下来,沈玉池伸手抓住,用力的眨了眨眼回头看贵五。 “立土……,立土来了。” “在哪里?”沈玉池精神一振。 “在楼下的厨房里吃饭。” 沈玉池站起来,提着皮袍要下楼。贵五说:“等他吃完,我让他上来回话吧。” “不用,我下楼去。” “还是……”贵五莫名的坚持着,沈玉池讶异的看着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等过了十多分钟,贵五才把立土领上来。沈玉池粗一落眼,险些没认出来。大冬天的,立土灰头土脸一身叫花子一样的装扮。虽然他原本也不胖,现在的样子却比原来硬生生又瘦脱了一大圈。这才个把月的时间而已。 “老爷。”立土扑咚跪在沈玉池面前,瘪着嘴要哭。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沈玉池紧蹙的眉头,“少爷出了什么事?” “少爷……少爷……”立土哽了半天,“沈家被人占了,少爷被关起来了。” “什么?”沈玉池蓦然一惊。前几天给启俊打电话,他都还好好的接着,除了推说走不开之外,不见有什么异常。 “说清楚,快!”沈玉池瞪着立土。 立土说得结结巴巴,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沈玉池还是听明白了。一直跟沈家过不去的七五三旅,找了个借口占了沈家的老宅子,启俊被软禁在老宅子里。可是,自己或者是启俊,又或者是沈夫人那边没有谁得罪过这个七五三旅,打从年初他们驻防莆县以来,沈家就因他们而事情不断。沈家被占的事启俊瞒着不说,连同冯英翘也都叮嘱立土不要说,给了钱叫他自己回乡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6 。立土本来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拿了钱也没地方去,便一路摸索着往省城来。坐车到省城本不需多长时间,半路又遇到一些从前线退下来的散兵游勇,把身上的钱都抢了个精光。车也坐不成,还把他打伤。好容易养好了,这才走了许久摸到省城。 “那个,占了沈家的长官,叫什么知道么?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跟沈家过不去?” “听……听少爷和冯小姐叫他陆团长……” “陆团长,陆什么?”沈玉池一根极细微敏感的神经被人挑动,身上的汗毛微微一凛。 “不清楚。” “长得……什么样子?大约,多大岁数?”沈玉池急切的问。 “很凶,二十几岁……”立土带着哭腔,“少爷……,少爷被他折磨惨了……,老爷,你快想法子救救少爷,要不然少爷会被整死的!” 沈玉池钝钝的坐下来,前几天看到的那个人,果然就是他吧……,穿着还不错的样子。想不到他竟然当上了团长,也才不过二十六岁,年纪轻轻。沈玉池心里泛起一丝欢喜,低声道:“陆……天赐?” “听冯小姐说过……,好像是这个名字。我被赶出来的时候……,少爷还病着……”立土絮絮叨叨的说着,贵五看着沈玉池的脸,回看立土,“你先起来吧,老爷会想办法的。” 是他,果然是他。他就在莆县驻防。原来他回莆县了,已经回去那么久了…… “少爷病了?”沈玉池好一晌才想起立土的这一句话。 “是……,起不了身,发烧……” 沈玉池又是一身冷汗。天赐把立土赶了出来,却扣下了启俊。他……,他又想对启俊做什么?难道天赐还在记恨着沈家?还在折腾启俊?难怪沈家自年初开始就各种事情都不顺利,什么事情都能惹上。沈玉池瞬间想起那天夜里做过的梦,启俊和天赐两个都血淋淋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抱着肩膀裹紧了身上的皮袍,还是觉得全身上下都在打冷战。 “老爷……” “嗯?”沈玉池回过神,看着面前的立土和贵五突然问:“夫人呢?” “夫人出去烫头发了。”贵五道。 沈玉池看着立土,转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叠私房钱交给立土。 立土摇摇头,“不不,老爷,您别赶我走了,我没地方去。您去把少爷救出来,我还伺候少爷。” “人都有地方去的……”沈玉池低声叹道,“你拿着去做点小生意,又或者去找点别事情做,这些钱存着取老婆。沈家现在,也有心……无力了……” “老爷……”立土不解的看着沈玉池。贵五接过那些钱放到他手里,“快谢谢老爷吧。” “那少爷……”立土不死心的看着贵五。 “少爷的事,老爷会想办法。”贵五说。 立土捏着那些钱,手足无措的站着。贵五拉了他一下,“我有个朋友在这开了个茶馆附近,我先送你去他那里住下,顺便看他要不要帮手。” 立土“哦”了一声,给沈玉池磕了个头,跟着贵五出去。沈玉池走到门口叫住贵五,低声:“告诉厨房的人,不许任何人对夫人说见到过立土。回来的时候给我订回来莆县的车票。” “是。” 沈夫人回到家,沈玉池已经收拾好行李,贵五陪他一起要去车站。沈夫人看着他一身皮袍皮帽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惊异道:“这是打算去哪儿?” “启俊来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情比较麻烦,”沈玉池不动声色,“我想着我现在身子总算好了许多,过去帮他一把,快些把事情处理完了,顺便把他带到省城来。” “哦,这样好。”沈夫人长吁一声双手合十,“他一个人在那边也不知道过得如何,只有立土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八成是又瘦了。” “我这就走,你……” “不必假惺惺担心我了,”沈夫人抚了抚自己新烫过的头发,“眼下也就是替启俊做了两身衣服的钱省不得,别得,我省着花就是。人手够不够,如果不够就把兆新带去。跑个腿什么总可以,快些办完了把启俊带来。” “不用了,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要不了几天。” “好,速去速回。”沈夫人抚抚头发,猛得觉得今天换了个发型似乎就有了高兴的事儿,心情大好。沈玉池点了头,出门上车去车站。 兵荒马乱的,往省城的人多,往下边去的人少。又值天寒地冻,一离了省城就是天地萧杀的景像。省城到莆县,本也不算远,五百多里路。寻常时间四、五个小时能到。非常时期花了足有七、八个钟头,倒是一路平安的到了。沈玉池赶上关闭城门之前进了城,城里倒还是老样子,只是在外行走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凯得利的霓虹灯虽然还在闪烁,配着这清冷的街道益发显得寂寥。 贵五本打算替沈玉池在凯得利先定间房,沈玉池不要,叫了黄包车马不傍蹄的赶到沈宅。付了车资,沈玉池裹紧大氅从车上下来。沈宅门口挂的灯笼上还写着“沈”,灯笼下立着两个站岗的士兵。 沈玉池走到门前,士兵不认得他,抬手拦住,“做什么的?” 沈玉池轻轻吁了一声,“陆……天赐,在么?” “你是什么人,找团座有什么事?” “我是……,这座宅子的主人。我姓沈。”沈玉池淡定的说着,贵五拿了几块钱递给二人。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一个人转身进去通报,不多时出来对沈玉池挑了挑下巴:“团座叫你进去,他在沈少爷的屋里。” 贵五扶着沈玉池大步的往启俊住的小院里去。天赐在那里见他,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在启俊的屋里……,沈玉池隐约有种不祥的感觉。走到院门前,明明平坦的青石路,冷不丁的绊了一下,若不是贵五拽住他,就一头磕了下去。 “老爷慢点。”贵五低声说。 沈玉池看到小院里通明的灯火,重重的吸了口气。暗自祈祷自己不过是想多了。十年不见,那天只是匆匆一瞥,知道他长大了,长壮实了,长英俊了,兴许性情也会改变。 他沉了沉气,走到启俊的屋子门前。门前没有人,房门是虚掩的。抬手要推门进去,贵五退了一步。沈玉池狐疑的回看了他一眼,便听到屋里吃吃笑声和散漫的淫言媟语。沈玉池也惊了惊,退了一步。 “少爷,再卖力些……对,这样最好……” “嗯……啊……天,天赐哥……” 沈玉池顿住,梗着脖子呆站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推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7 着门,让那门缝大了一点。陆天赐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他坐在躺椅上侧脸,戏谑的视线跟沈玉池正好对上。沈玉池呆看了他一晌听到他挥手拍打正骑在他身上颠波的人的屁股,“再扭得好看些。” 身上那副寸纱未着的单薄身子便像树叶似的左右摇摆。陆天赐又戏谑着掰过他的脸对着沈玉池,泛着病态的绯红的脸上挂着被情欲左右的空洞的神情…… 沈玉池喉头涌出浓烈的甜腥味。 “老爷,老爷……”贵五搀住摇摇欲坠的沈玉池。 沈玉池用尽全身力气站直身体,扑进屋子里:“他是你弟弟,他是你亲弟弟……” 第55章 “唔,在哪里,在哪里?” “九爷,这儿呢。” 陆九偷偷的扯下蒙眼的手帕,瞥见那女人躲在床帐里头,一把扑过去。房门“哐”一声被踢开,陆天赐大步走到陆九跟前。陆九见他气势汹汹凶神恶煞,赶紧收起摆在床边的一套烟具,怕他是为这个发火,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你跟泰和坊的那些人打了招呼不许我抽。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尝尝到底什么滋味,不会上瘾。” “出去!”陆天赐恶狠狠的瞪了陪着陆九的女人一眼。女人小心翼翼的看陆九,陆天赐倏然拔枪,女人尖叫着连滚带爬出了陆九的房间。陆九的脸皱成一团,“干什么啊陆团长,杀人杀上瘾了?你到底是来打日本人的,还是来杀中国人的?” “你!”陆天赐揪着他的衣领,“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娶的我娘?” “你……这是做什么?”陆九被这问题问得措手不及。 “我记得,小时候他们都说我我长得不像你,我是谁的儿子!”陆天赐咬牙切齿的盯着陆九猥琐干瘪的脸。 陆九愣了愣,看着陆天赐发红的眼睛咬牙挥手给了他一记极响亮的耳光,“什么意思?你是看上谁了想认他做爹?想认只管去认,你认再多的爹也改不了这骨子里头流的跟我一样下贱的血!” 陆天赐真的拔枪出来。陆九喉头滚动了一下,梗着脖子看着陆天赐:“有种你一枪砰了我,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陆天赐陆团长是个连老子都敢杀的英雄好汉。” 陆天赐的手微微发抖,从他拿枪杀第一个人开始,手就没抖过。他看着自己的手,收回枪转身大步离开。 脚步声远了,陆九才回过神,迅速扯过皮袍穿上,翻了一下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陆天赐给的生活费不多,值钱的也就是从泰和坊要回来的几块烟土,拿了块毛巾胡乱一裹塞进怀里。躲在门外的女人见陆天赐走了,小心翼翼的进来:“九爷,做什么呢?” 陆九不甘心的看着那女人,在屁股上狠掐了一把,“九爷出去一趟,你先回去。” “他是你弟弟,你弟弟……”沈玉池蓦得醒来,急促的呼喊着想撑着身子坐起来。也不知躺了多久,屋子里亮堂堂的,至少过了一夜。他慌乱的想要起来。 “老爷,老爷……”贵五走到他跟前。沈玉池用力的撑起上半身不过片刻重重倒下,身子便像落进一个无底深渊,不断下坠,却怎么也到不了底。 “天……天赐呢?启俊呢?”沈玉池揪住贵五的衣袖,咽下喉头涌起的咸腥。 贵五不答,沈玉池双眼一闭,眼前立即翻出晕倒前看到的画面。他慌乱的睁开眼,看着头顶旋转的天花板,冰冷的枪口抵住太阳穴。沈玉池微微一怔,深吸了口气,侧目看到坐在一边神情阴戾的陆天赐。 “好久不见,老爷……”冰冷的声音像出膛的子弹打在身上。 沈玉池微微一哽,伸着手试图摸到他。陆天赐厌恶的瞪了那只枯瘦的手一眼,枪口顶得用力了一些。 朝思暮想了十年,以这样的方式相见,老天还真是爱捉弄人。沈玉池喊了句“天赐”,胸口痛痒难当。嘴里的咸腥忍也忍不住,他赶紧扯了手帕捂住。手帕被猩红浸透,贵五骇然:“医生,医生……” “不要叫,你去把我箱子底下夹层里的东西,拿出来。”沈玉池唤住他。 贵五打开皮箱,在箱底的夹层里摸出一只暗红色香袋。虽然看上去年代有些久了,却依旧带着淡淡的桂子香气。沈玉池示意他交给陆天赐,陆天赐沉着脸一动不动,只是拿着枪抵着沈玉池的头。 贵五自作主张打开香袋,取出一张发黄信纸,纸中还裹有两簇头发。一簇细长,是女人的。一簇黄软,像是幼儿的。信纸也不知道被看过多少遍,信纸已经磨得柔软起皱。贵五将那纸平放在陆天赐眼前。 陆天赐挥手将那张纸打飞到地上,贵五伏身去捡,陆天赐一脚踩住他的手蓦得用力,贵五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池:知道你想见铮儿,特意捎来这缕胎发给你。剃满月头时我偷留下来的。铮儿满月后猛长了两三斤,抱着都有些吃力。现在眉眼撑开着实有几分像你,本想留用你给取好的名字,陆九不答应,只好起了个好养的,叫‘天赐’。现如今你我不能再每日见面,但所隔不过一堵墙。等到铮儿长大,你我都白发苍苍,总也算不负你对我说的白首不相离。天冷,记得添衣,自己保重。桂……” 沈玉池声音平稳低沉的把信中的几句话背了出来。这些年时不时拿出来看,早就倒背如流。陆天赐额头上暴着蚯蚓一样的青筋,推弹上膛,“你想说什么?” “我起先,想给你取名叫启铮,沈启铮。可惜……”沈玉池轻叹了一声,凉凉的笑道,“桂月做我的丫头五年,原是人生中最美好五年……” 陆天赐枪口用力顶着沈玉池的太阳穴,“你给我闭嘴!” “我本来是要带她走的……,被老太太派人抓了回去。老太太把她关在小黑屋里,说,要留下孩子也行,必须娶朱家的小姐……” 陆天赐暴躁的拿起枪砸了沈玉池一记,沈玉池的额头冒出猩红。 “老爷,老爷……”贵五爬起来,转身要出门叫医生,陆天赐一枪打在贵五的腿上,贵五惨叫倒地。医生和护士惊骇的走到门前被卫兵拦在门外。 陆天赐指着沈玉池,“你害死我娘,以为编这些话出来,我就会放过你么?” “放过启俊……”沈玉池想到启俊,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人架上了刑场,刽子手拿着钝刀在他身上一刀刀的割肉,痛得两眼发黑歇斯底里。陆天赐拿枪指着门外的医生护士,“统统给我走,不走,我一枪一个!” 几个人怯生生的走了,沈玉池断断续续,“是我错,我的错。天若有报应,全该我来承担,是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8 我错……你放了启俊,放了启俊……”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陆天赐红着眼睛,重重的把枪扔在地上,双手掐着沈玉池的脖子,把他提起来:“少编这些鬼话骗我,想让我放启俊,你越是这样,我越不放他。” “天……天赐少爷……,你杀不得,老爷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老爷这些年很苦很苦,启俊少爷也很苦。”贵五抱住陆天赐的一条腿。 “滚开!”陆天赐咆哮着踢开贵五。 “是我错……是我错……是我……”沈玉池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 陆天赐提着沈玉池:“你少装死,你把眼睛给我睁开!” “天赐……少爷……,老爷昏过去了,快叫医生吧。”贵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陆天赐恶狠狠的看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沈玉池,重重的把沈玉池扔下。 天寒地冻的天气,才刚下午就起了雾气,无处觅食的乌鸦昏昏然叫着,让乱坟岗比平时更显空寂阴森。陆天赐打着马一口气跑到这城,一眼望见桂月那个光秃秃的坟包,跳下马跑过来。坟前真干净,从前见到过装着祭奠东西的盘儿都不知道被人弄哪儿去了,却有干涸在泥里的纸灰,厚厚的,跟泥土浑然一体。他愤然扬起马鞭一通乱抽,荒郊野外,蓦然响起野狼一样的嗥叫。 第56章 小郑快马跑回来,进了吴家老宅一松手,麻布袋子从马背上滚下来,砸得地上一声闷响。 陆天赐坐在吴家老宅的堂屋里发呆,听到外头的响声才回过神。小郑提着麻袋进来,解开口子倒出佝偻的人。把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钱和烟土放到陆天赐的面前。 “爹,你这是要去哪儿?”陆天赐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人,声音机械木讷。 “我……”陆九揉着身上被砸疼的地方小心的看着陆天赐的脸,干笑了两声:“出城去走走,散个步。” “散步您老还带着烟土做什么?还想在路边点一口么?”陆天赐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但是落在陆九身上,却又像两把锥子抵着他的咽喉。 陆九又笑,爬起来拍身上的灰,“这不是怕你说我么,我打算拿出去扔了的。” “扔了多可惜,这么几块也值不少钱,留着您老慢慢享用多好。” 陆九呵呵呵的笑着,“累了,歇吧。我也该歇了。” “我不累。”陆天赐晃了晃脖子,仰脸看着屋顶:“我睡不着,这样吧,您老现在即然是喜欢上这烟土了,儿子喊了您这么些年的爹,就拿着这些烟土好好伺候您一回。” “别别……”陆九背心起了层冷汗,连连摆手告饶,“天赐,就算我不是你亲爹,这养父母大如天。你我父子一场,我没功劳还有苦劳不是……” 陆天赐明明看上去眼珠都是定定的,看不出他是在想什么,但周身却有一股冷冽的杀气。陆九心知道,陆天赐这是动了杀机了。 陆天赐默然的看着桌上的烟土,又看了小郑一眼。小郑一把将陆九摁在地上,掐开他的嘴。陆天赐拆了烟土包,掰开烟土往陆九的嘴里填了一大块。陆九噎得两眼翻白,想紧闭牙关,下巴被小郑狠狠的掐着,几乎要掐碎。他又用舌头顶着烟想往外吐,陆天赐又填一块,把嘴里的前一块捅到喉咙眼,然后下一块又来了。不消多时一整块烟膏全都捅进了陆九的肠胃,陆九躺在地上用手指抠的小喉想呕。小郑踢了他一脚,踩住他的手不让他抠。陆九翻滚着,嘴里涎液外涌。吞烟膏自杀的说法一早听说,吞下去了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嘴里苦不堪言就不说,五脏六腑里像是被放了无数虫子嘶咬着他的肠胃。 陆九吐了两口口水仰面朝天看着居高临下的陆天赐那阴戾的双眼血丝密布,反正是一时死不了,他捂着肚子一边翻滚一边号骂:“狗娘养的狗杂种……,你敢杀老子……,老子变厉鬼也……也不会放过你……,你会不得好死……,死了也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哈哈哈哈哈,你这个pi眼党,畜生,连自己弟弟都干,干弟弟的……pi眼不错吧……” 陆天赐拿着毛巾狠狠的擦着自己的每根手指,擦得骨节咯咯响。 陆九脸皮紫涨,眼耳口鼻都开始流血。破锣似的嗓子号叫着,“你真不愧是……你娘生……的野种。一年四季……发情的野狗,沈家的种……全是野狗,畜生。你弟弟跟你也……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陆天赐蓦然抬脚重重的踹在陆九肚子上。陆九号叫一声吐了口血,放声大笑着,“一窝,畜生,老畜生,生小畜生……” 陆天赐捏紧了拳头,太阳穴涨痛难当。全身虚涔涔出了一冷汗,好容易回过神来,身体有些轻飘飘的。低头看着地上的陆九,小郑正拿着鞭子抽他,越抽他越骂,越骂越难听。陆天赐扶着额头坐下,定下心神后看着陆九阴森的笑了笑。那种笑看似平常,却寒气逼人,像是一把阴恻恻的剔骨刀。陆九打了个寒噤,他不过是想激怒陆天赐以求速死。陆天赐看起来没这个打算。陆天赐起身往旅部挂了个电话,不多时,一个士兵牵着条大狼狗送到吴家老宅。这是汤德彪从德国人手里买来的黑背,放在旅部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大狗看到地上的陆九兴奋的扑上去。卫士把狗拉住。小郑提起陆九送到后院,绑住了他的嘴和手,只留下那双瘸腿可以在后院狭小的空间里挣扎挣扎。 “狗我明天送回去,你先走吧。”陆天赐挥挥手,养狗的士兵走了。小郑把狗放进后院,陆九跌跌撞撞的躲闪。陆天赐眯上眼睛,听到后院里陆九憋屈的歇斯底里的嘶号,双手握拳紧紧的摁在膝盖上。 陆九足足号了一个多小时,渐渐的没了气息。小郑走到堂屋:“团座……” 陆天赐看着那狼狗血淋淋的嘴:“收拾干净,扔了。” 闹腾了大半夜,天已经蒙蒙亮。陆天赐青黑着脸若无其事的去旅部。白天日本人的飞机在县城上空路过了一趟,洒了好些传单。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好像大家都已经嗅到随着风飘过来的火药味儿。 城墙重新砌过,借着烟土生意又新添了几门炮。如果日本人要来,胜算谁都说不上来,但是抵挡一阵子总是可以的。汤德彪领着军官们四下查看,走到在城的南门城墙上望着不远处烟波浩淼的江面,“日本人如果来,多半是从这里打过来。天赐,我把这里的防守,交给你了。” “是!”陆天赐目光定定的立正行礼。 “旅座,你看。”守在南门的士兵突然指着江面上的一艘船把望远镜递给了汤德彪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9 。汤德彪看了一眼,虽然没有看到旗帜,但是船的样子并不像民用轮船,船上看不到活动的人,船的行驶速度也很慢,好像是在朝着这边窥探。汤德彪把望远镜递给陆天赐,陆天赐看了一眼:“炮兵,装弹。” “是。” 一发炮弹打在轮船附近,掀起十几米高的水柱。这边才放了一炮,船上也回敬了一发过来,距离离南门不到二十米。 “是门轻型舰炮,旅座请先离开。”陆天赐挥手命令炮兵继续装弹,又一发炮弹,还是距离对方偏了一点点。对方船小虽然舰炮的射程远,但是威力有限,又势单力孤,回敬了一颗炮弹后开足马力顺着江流往东逃走。 炮弹打到了城墙边缘,瓦砾飞溅。陆天赐不避不让,被一块瓦砾擦伤额头。下了城,汤德彪坐在城下的吉普车里,看着他流血的额头:“赶紧包扎。” “小伤。”陆天赐不以为然。 汤德彪皱眉,“日本人可能会来的比想象中更快。” “来就是。”陆天赐无动于衷的说。 军医做了简单包扎,陆天赐又在南门巡查了一圈。几声炮响,虽然压根算不上战斗,城里的百姓又开始人心惶惶。一入夜,还不到宵禁的时间,街面上已经没了行人。陆天赐从城门上下来,打着马在城内慢吞吞的行走。十一月底了,再过几天就十二月,再过三十几天民国二十六年即将结束。 “团座,你来了。”军马收住脚步,一个卫兵过来抓住缰绳。陆天赐踏着马蹬正要下马,蓦然抬头,看到大门前灯笼上的“沈”字。这老马,竟然驼着他走到了沈家门前。陆天赐蹙眉,从卫兵手里拽回马缰转身要走。另一名卫兵急惶惶从宅子里跑出来,“团座,报告团座,沈少爷不行了……” 第57章 沈启俊闻到一阵香气,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味道,略有些呛鼻,却又觉得好闻的很。他在院子前前后后翻找,香气一直若有若无,遍寻不见踪迹。走到中院的内堂,看到奶奶正坐在太师椅上端着烟袋子抽着烟。瞥见他进来,往痰盂里吐了口痰,“看你这一头汗,野哪儿去了?成天没个大少爷的坐派……” 启俊吐了吐舌头,等到她重新叼上烟嘴的时候,从边门溜走。 五月份了,院子里的栀子花风头正劲,香气隔了很远都能闻见,但不是启俊要找的那种。一路又走到后院父母住的院子里,远远的便被母亲的香水熏到,倒退了几步转身跑走。父亲去了趟省城,给母亲买了些洋粉、香水之类的东西,听说都是舶来品,母亲喜欢的不得了,天天涂抹很多,不论走到哪里香风一阵,人家就知道是太太来了。这种自然也不是启俊想找的那种。他要找的才不是脂粉香,是种男孩儿才喜欢的香。到底是打哪儿传来的,是什么的香气?愈是找不到,想不起来,便愈是有找的兴趣。这成了他这一天最有意思的事情,也许是连着好些天来最有意思的事情。 每间院落每间院落仔细的搜索过,走到最后边一间荒芜的小院子里时,启俊打了个喷嚏。那气味,便在这里最浓郁,仿佛是从那跟他一般高的杂草和破落失修的屋子飘出来的。只是这里他从来没来过,大人也不叫他来,好像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一样。听惯了家里的佣人讲的神仙妖怪的故事,他不禁猜度这里也许是个镇妖伏魔的地方,又或者,会有狐仙突然从草丛里钻出来。自己吓着自己,不知不觉有些毛骨悚然。饶是如此,都走到跟前了,自然是不甘心不明不白的走。 他心有戚戚的扒开跟自己一样高的杂草往草丛的深处走去,然后看到一个黝黑的石井栏。妖怪的洞穴么?沈启俊扶着石井栏小心的探头朝里看,果不其然看到一张人脸。 “啊……”尖叫一声,身体也跟着掉下去。懵头懵脑的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井里的人揪着衣领把他提起来。沈启俊定晴,看清那个人不过是厨房里厨娘的儿子,叫“天赐”的。远远的见过好几次,他总是冷冷的,谁都不大爱理睬。 沈启俊拍拍身上的灰,看着头顶的天,这是口枯井,不深,但是想就这样爬上去还是挺困难的。他低头看天赐,蓦然发现他手里拿着几支烟火。启俊眼睛一亮,原来自己一直闻到的味道,就是烟花烧起来的时候散发的硫磺的味道。这个季节早就没有烟花这种东西了,他却有。启俊坐下来,天赐当他不存在,又点了一根他的私藏,咝咝的在枯井里绽出刺耳的光亮。 等到光亮灭了,周遭的一切都黑了下来。没有五月天的微醺的风和晒得人冒汗的太阳,也没有任何香气。他坐在冰窖一样的地方看不见光,没有暖意。 “这个……沈少爷他身子太过虚弱了,加上又有烟瘾,风邪入体就来得比常人要凶猛。这个时候,如果断了他的鸦片,无异于直接送他入鬼门……” “放屁,你们不是医生吗?医生有叫病人吃鸦片的吗?”陆天赐恶狠狠的盯着请来的大夫。 “这个,鸦片本来也是一济中药……” “滚!庸医!”陆天赐把药方撕了个粉碎。几名县城里小有名气的大夫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如释重负的感觉提着药箱走了。 屋子里静得可怕。明明有两个活人在这里。陆天赐一个大活人,还有沈启俊…… 沈启俊算是活人吗?陆天赐有些不确定。他坐在靠窗的那张椅子上远远的看着沈启俊,灰白的脸色,枯瘦的身板。远远的看着,就像具尸体躺在这个冰冷的屋子里。 尸体…… 陆天赐兀然心惊,走到床前仔细看沈启俊。他五官还是那样精致,就算是皮肤灰白,五官也精致的。像一尊才塑好的泥像,冰冷、僵硬没有光泽。陆天赐执起沈起俊的手,手上伤痕累累,指甲缝里都是干涸的血渍。士兵说,烟瘾发作的时候,他在柴房里折腾得十分厉害。 陆天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问这一生杀人无数,就在昨天也才刚刚把陆九弄死都从来都没有怕过,却只是在沈启俊这里看到一点点血渍便心惊肉跳。他丢开沈启俊的手,连退了好几步。沈启俊的手软软的从床沿垂了下去,真的一点活气都没有了。 “喂……”陆天赐走到床跟前推了一把沈启俊。沈启俊软绵绵的,出得气多进得气少。陆天赐抓着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手冷得个块冰。 “起来,睁开眼睛!”陆天赐提着沈启俊的衣领,“起来!” 沈启俊一动也不动,拍打也好,掐也好,他都软绵绵的,随着陆天赐摆弄来摆弄去。 “生火,生火!”陆天赐大声喊着,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0 士兵架起炭盆放到床边,屋子里能翻出来的被子都翻出来压在沈启俊的身上。就这样也不见他身上有什么暖意。陆天赐脑子蓦然嗡得一声,听什么都听不清楚,像是耳朵被人蒙着。 死么?怎么能这么脆弱说死就死?但其实死也是件很容易的事,那么他杀过的人不都手起刀落死了么,还有母亲不也说死就死了十年么。陆天赐呆看着沈启俊,慌乱捏紧沈启俊的手喉头泛起一股铁锈味,咳了一声,手掌心上有几颗咳出来的血沫。 “团座,要不……,我去请冯医生……”小郑站在门前说。 “去,快去!”陆天赐蓦然回过神,他竟然忘了还有冯英翘这么号人。那些什么县城的名医都靠不住,冯英翘一定靠得住,她一样不想让沈启俊死,而且她还是留过洋的西医。陆天赐摆好沈启俊等冯英翘来。 小郑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样子有些狼狈,但万幸的是冯英翘带来了。冯英翘穿着件灰色的羊毛大衣,被夜风吹得素白的脸看上去冷若冰霜,埋在大大的毛领里。她没理会陆天赐,把大衣脱下来扔在椅子上,从小郑手里接过药箱径直走到床前给沈启俊做了些简单检查后打了一针。沈启俊咳了一声,喘过气来,她又拿出一支针剂给沈启俊做了肌肉注射。 “弄点粥。”冯英翘说。 “粥!”陆天赐吼。 士兵转身去了,不过多端着滚烫的粥来。 冯英翘把粥放到温热给沈启俊硬灌了半碗之后,黄的白的药片数了一把塞进他的嘴里。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沈启俊终算缓了过来,呼吸比先前有力多了,手上也有了丝热度。冯英翘收拾了药箱,“看着他,如果醒了要抽大烟就给他抽。抽完了强迫他吃点东西再吃药。” “为什么还在给他抽大烟?”陆天赐眉头拧起来。 “为什么?”冯英翘谑笑道,“是谁让他染上这大烟的瘾的?” 陆天赐咬着牙睨了冯英翘一眼,“那就戒了吧。” 冯英翘气不打一处来,半张着嘴想骂人,想了想又把先前要说的话咽回去,轻轻一笑:“也好,那明早就去老南生订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就这两天,你该如愿了。” 陆天赐吃了个瘪,压着怒气看着冯英翘,“你不是医生么,医生不就是治病救人么?” “我还以为你陆团长的医术更好,可以指点我怎么用药。” 陆天赐不再说话。士兵送冯英翘走的声音远了,周遭寂静如初,连同脑子里那些一直嗡嗡不停的杂声也都渐渐停了下来。四周黑漆漆的,黑暗让他觉得心安。一道光线在眼前划亮,咝咝的,灿如烟花,映亮了一张满是稚气的脸。 “我知道你叫什么,”启俊略有些得意的说,“我听他们都叫你天赐。” “那我,叫你天赐哥如何?” 第58章 “那我叫你天赐哥,如何?”沈启俊自顾的笑着,两眼直直的盯着陆天赐手里的东西。烟火的光线映着他天真得发蠢的脸。从见第一眼起,就那么讨厌。明明长着一张蠢脸,却养尊处优。穿着考究的衣服皮鞋,梳着油光发亮的小分头。皮肤白嫩的跟娘们儿似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这院子里除了沈老爷、沈太太和沈老太太,余下的都对他点头哈腰。他才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罢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凭什么?陆天赐轻轻“嘁”了一声,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他。 被一阵彻骨寒气冻醒,陆天赐睁开眼,眼角的余光落在空空的床上,瞬间困意全无。被子已经没有暖意,人看来已经起来了很久。他跳起来,正想冲到门前喊卫兵,就见沈启俊正呆呆的站在书桌前看着窗子外头。陆天赐走到窗子跟前看了一眼,下雪了,才入了十二月就下雪了。窗前的树上厚厚的落了一层,枝条银白倒是应了那种成语,玉树琼枝。陆天赐也呆了一呆,旋即被窗口游戏而过的夹着雪花的风吹得一个哆嗦,看到沈启俊单薄的身板仅仅只穿着件单薄睡衣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拦腰把沈启俊抱起来送回到床上,打开衣柜把毛衣棉衣一骨脑儿扔到沈启俊面前:“穿上。” 卫兵敲了敲门,得了允许拿着已经在外头燃好的炭进来加炭。往火盆里放的时候动作稍重,几枚火星跳起来,一点正落在沈启俊的手背,啪得一声响。沈启俊抬起手背呆呆的看着。枯瘦的手背上冒出一个晶亮的水泡。卫兵惊了一吓,陆天赐踹了他的腿窝一脚:“滚出去。” 卫兵忙不迭端着炭盆和火钳出去。 沈启俊还在看那枚水泡。陆天赐拉过他的手,泡也就小米粒那么大一点,却红了有蚕豆那么大一块。他拧着眉看着沈启俊:“疼?” 沈启俊没应声。这一点点,总比指甲裂开的痛要轻很多吧。陆天赐见他不吭声,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的眼睛明明是灰蒙蒙的,却好像正在透彻的洞悉自己。陆天赐扔开他的手又捡起衣服扔到他头上,用命令的口气说:“穿好。” 沈启俊还是没穿衣服,一门心思盯着手上的水泡。陆天赐想不管他,转了个身,又转回来抓起毛衣套在他头上:“穿!” 沈启俊漠然的把手伸进毛衣的袖子里,毛刺蹭破了水泡,疼得他咝了一声,扯着那块儿破了的皮一拉,牵连着扯破了好处的油皮,冒了点血出来。他呆看了几眼跳起来,“好疼好疼,烟,陆天赐,快给我烟,给我烟。” 陆天赐眉头一紧,沈启俊扯着他的衣服勾起了嘴角,用了一种近乎是“笑”的表情向他乞讨,“烟,烟,给我烟。” 卫兵送来粥,陆天赐把粥和药摆在沈启俊面前:“吃饭,吃完再说。” 沈启俊又吸了把鼻涕,看着桌上的粥,端起来,也不管是不是烫,一口气吃下大半,又把药统统都塞到嘴里,然后伸着手看着陆天赐。 他这样算是……活过来了吧。陆天赐看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粥,他在健康的时候也就吃这个饭量。轻轻的松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只要人不死就好了。他幽幽的想,手里的拳头又捏紧了。 “陆天赐,烟!”沈启俊从后边抱住他,“给我烟。” “没有。”陆天赐不耐烦的推开沈启俊。 “没有?”沈启俊呆滞的看着他,而后走到他面前,机械的解开他的皮带。 “你做什么?”陆天赐惊得后退了一步。 沈启俊茫然的看着他,然后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脱掉刚穿上的毛衣。 “你做什么?”陆天赐摁着他要解睡衣扣子的手。沈启俊解不开扣子,抬起手勾住陆天赐的脖子,亲了亲他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1 的嘴唇,又扯着他的手摁到自己胸前,焦虑的喊道:“天赐哥,你给我烟吧……” 他这是……,在勾引自己?手掌碰到沈启俊的身体的那一刹那,陆天赐像是被人在脊背上扎了一刀,脊背疼痛得冒着虚汗。手掌捂在沈启俊的左胸,感觉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开始发硬的rt,心脏也开始应喝着他的节奏急促的在胸腔里跳动,好像要找一个缺口蹦出来,逃走。 “天赐哥……”沈启俊的声音略带了丝沙哑。 陆天赐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回,用力扯回自己的手。沈启俊没站稳,随着他的手整个人踉踉跄跄倒过来。陆天赐伸手托住他的腰,揽在怀中。这种身体的相贴,以前做过几十上百次了,今时却叫陆天赐紧张的发抖。他咬着牙用力把沈启俊推开,回手扇了一记耳光,暴躁的对着沈启俊吼叫道:“你没有廉耻吗,沈少爷。你没有廉耻吗?” 沈启俊坐在地上疑惑的看着他。陆天赐颤栗着,以前那个沈启俊呢?以前那个看上去柔弱却又倔强的像头牛的沈启俊呢?那个明明已经力不从心,还咬牙硬撑的沈启俊呢?陆天赐猛的踢飞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圆凳,气急败坏的出门。沈启俊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烟,烟,给我烟!” 陆天赐吸了口气他的后颈用力一掐,沈启俊软软的倒在地上。找了把绳子,陆天赐把沈启俊固定在床上,捆得结结实实,又盖上了厚厚的被子。他轻轻的吁了口气拍手出门:“注意屋里的炭火。” “是。” “不许管他,要喊要叫都随他去。到时间吃饭就给他饭吃。” “是!” 陆天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裹紧衣服出门。才走到沈府大门口就叫贵五柱着个拐杖站在那里,看到他出来,鞠了一躬。 陆天赐视而不见的跨马去旅部。 雪越下越大,才入冬第一场雪,便给整个莆县换了个模样。四面银装素裹,把那些平日里脏了叭叽的地方都装了层素白门面。一眼望去,四下都是一样的,谁也不知道曾经哪块儿干净,哪块儿脏。汤德彪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内外宁静的风光笑道:“真好看,可惜。” 陆天赐兀自盯着雪出神。 “想什么呢?”汤德彪回头。 陆天赐吐了口白气,“没什么。” “心不在焉。”汤德彪一手执着马鞭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打仗非同儿戏。你一向都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是。” “下去吧。”汤德彪转身,“今天就到这儿,趁着日本人还没来,把你的私事处理好。别到时候拖老子后腿。” 陆天赐应了一声,骑着马往家走。在路上有小孩放炮,扔到马蹄边,马略有点受惊。陆天赐勒紧了缰绳,就见两个脸蛋儿冻得通红的小孩在雪地里奔跑着。小点的追着大点的使劲的喊:“大毛哥,等等我。” 街面上凌乱的脚印很快分辨不出谁是谁的了。陆天赐打马回到沈宅,想着出门的时候把沈启俊捆起来。这回儿他该是醒了。醒了也该烟瘾发作了。冯英翘叫他继续给烟,他没有听她的。也不知道,启俊今天能不能熬过去。 下了马,贵五又角落里出来:“天赐……少爷……” 陆天赐不理他,他扯住陆天赐的衣服:“少爷现在怎么样?” 陆天赐厌恶的看着他,贵五松开手。陆天赐要进沈家,贵五挡着他:“能不能请您,借一步说话……” 陆天赐的表情告诉贵五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贵五轻叹了一声,“您就那么害怕么?” 陆天赐眼神蓦然一厉。 第59章 陆天赐看着窗外的雪,任贵五在那里殷勤。贵五跟“醉月轩”的小二一起在雅间里弄了个火盆。酒菜本让陆天赐点的,陆天赐兴趣缺缺,贵五又自做了主张要了这里的几样招牌菜。 “有话就说。”外头天已经黑了,但是因为下雪,四周亮堂堂的。同样是从窗子往外看雪,“醉月轩”窗外的雪景远不如早上在沈启俊的屋子里看到的雪景。楼下就是马路,路边的雪一整天下来被人踩车辗,凌乱乌黑。 “先喝口酒暖暖身子吧。”贵五替他倒了杯酒。陆天赐没动,并不想逗留太长时间,跟过来,无非是着了他激将法的道儿,想听听他如簧巧舌要替沈玉池说些什么。 想到沈玉池,陆天赐打了个寒噤,仿佛是一把刀,在他身上戳了个亮堂堂的透明窟窿。凉风呼呼的从窟窿里穿过,顿时手脚冰凉。 “天赐少爷……” “不要叫我少爷,我不是你家少爷。”陆天赐异常反感的看着贵五。一个大户人家打杂的下人、一个要过饭的小叫花子、一个上山打过劫的土匪、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兵痞,这几个身份加着一起就像泛着恶臭的腐肉。“少爷”这个光鲜的词儿,就像只绿头苍蝇,让这块腐肉更加恶心。 “呃……,是……,您……,能告诉我启俊少爷现在怎么样吗?”贵五对陆天赐的态度一点都不觉意外。他坐到陆天赐的对面,双手放在膝上毕恭毕敬。 “活着。”陆天赐喝了口酒,虽然是温过的酒,仍觉得是凉凉的滚到了心坎上,在那里停着。 “那就好,那就好……”贵五轻轻的吁了口气,“启俊少爷,可怜……” 陆天赐顿坐在位置上,微露出一丝不屑。 “都说沈家从家是莆县第一大的大户人家,他从小是含着金匙出生,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却不知道,他这二十几年有多凄苦。老爷这一生怕是做了许多错事,但是启俊少爷并没有半分过错。” 贵五轻叹着衣袖窸窣间拿出一只黄梨木的匣子放到桌上。一尺见方,做工未见得精致,上头却挂了把小铜锁,像是装着极宝贝的东西。贵五拿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递给陆天赐。陆天赐八风不动,坐得稳如泰山。 贵五无可奈何,托着铜锁轻轻一捅,铜锁“咯”的脆响,木匣就这么在陆天赐眼前打开来。还只道是金满箱银满箱的会晃花人的眼,粗粗看过却不过是些旧报上剪下来的纸片,叠着厚厚的一层。陆天赐更是不屑。 贵五拿着那叠纸片在陆天赐面前一一摊开,都是些寻人启事。内容千篇一律全是寻找一个陆姓少年,起先还是十六岁,往后了看便是十七岁,还有十八岁的。 陆天赐的额头又绷了起来,阴沉的看着贵五:“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您当时一走了之,想必自己也知道犯了天大的过错,所以走得痛快,却害苦了一干人。老太太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2 震怒的当场就发了心绞疼险些就过去了,启俊少爷的事府里头不敢声张,连夜送到省城的医院。桂月惶惑无比,老太太还没开声要问她的罪,自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陆天赐腾得起身来,作势要走。贵五依旧说着自己的,“老爷的身子本也单薄,这一身的病也是那时落下的。少爷整整三年不怎么说话,看了旁人就躲。老爷太太就带着他四处求医。说是求医,却每到一处,老爷都不忘发找报社登几个寻人启事打听您的下落……” “够了!”陆天赐回头看着贵五。 “老爷跟桂月两情相悦,老太太棒打鸳鸯。这些过错,原本也不该由他们来承担,却更加不能由启俊少爷来承担。由始自终,老爷对启俊少爷的爱敌不过他对启俊少爷的歉疚。而他对启俊少爷的歉疚,则来自他对您母亲和您的爱意……” “放屁!”陆天赐拿起一只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瓷片四下零落,有一颗飞溅起来,擦伤了陆天赐的脸。细微微的刺痛,竟然痛得他有些站立不稳。 “您是老爷最疼爱的儿子……”贵五打开黄梨木匣的第二层,又是一叠发黄的纸片。贵五一一举到陆天赐的眼前,是一把屋契地契。分别在北平、上海、汉口。不多,合在一起却也是一笔不菲的财产。 “大头都留给了启俊少爷,老爷替您还您欠下启俊少爷的,小头是留给您的。无论什么时候你回来,您都可以直接拿去或变买或自用……” 陆天赐捏着拳头,猛的夺过贵五手里的那些纸片撕的粉碎,清冷冷的咆哮道:“谁要这些东西,谁要这些东西?” 谁要那些东西,谁要!陆天赐打着马在狭窄的马路上飞奔。地上的雪泥入了夜又冻上了,马跑得不快,他扬着鞭子抽得啪啪响。这马本来是他最爱惜的,如今全不懂得心疼。马脚下一滑,身子一歪,陆天赐从马背上滚下来。他揉着摔痛的肩膀恶狠狠的看着马:“狗日的,连你也跟老子过不去。” 拔了枪要杀马,小郑带着人跑过来:“团座,快回沈宅,沈少爷怕是又……” 话未落地,陆天赐狠狠的扔下手里的枪朝着沈家发足狂奔。飞奔到沈启俊的屋子,沈启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身上的衣服都被先前陆天赐亲手摁着他绳子勒破,绳子嵌进肉里磨得皮开肉绽。 “你们怎么不松开他?”陆天赐勃然大怒。 “团座您不是交待说……” 陆天赐情知道是自己这么吩咐过不许松绑,一看他这一身狼狈就猜到他先前烟瘾发作是经历了怎么的煎熬。这些,这些全是自己这一手造成。太可笑了。他拔出随身的匕首割断绳子放开沈启俊。 沈启俊本来气若游丝,绳子一断,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跳起来用力的揪着陆天赐:“陆天赐,陆天赐,你给我烟,我让你草,你给我烟……” 一边吼着他一边撕扯衣服,陆天赐抓住他的双手反拧到背上。沈启俊还在嘶号的垂死挣扎,陆天赐又不敢再用力,怕自己这力道折了他的骨头,干脆抱着他,以自己的手做缚,将他牢牢的圈在自己怀中。沈启俊号叫也没用,挣扎也没用,一身噬骨痛痒无处发泄,眼见着陆天赐圈着自己,张开嘴狠狠的咬住他的肩膀。陆天赐汗毛一凛,知道这是叫他咬破了皮肉了。卫兵见状,走上来想拉开沈启俊。 “滚!”陆天赐低喝了一声。 “血……”士兵低声。 “都给我滚!”陆天赐吼,咬着牙圈紧沈启俊瘦骨嶙峋身子,贵五先前说的话不期然在耳边响起。他幽幽的笑,沈玉池最爱的是自己么?好笑!沈玉池最爱的不应该是沈启俊么?太好笑。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弟弟?这世界为什么有这么荒唐的事?太可笑了,太可笑了,简直像是一台戏。只怕这就是一出戏,地摊上那些末流小说家写的烂俗戏。他哈哈大笑,狠狠的抱着沈启俊:“咬,咬,再用力些,再用力些!” 沈启俊没有了力气,软软的从他肩上滑了下去。 陆天赐抱起他平放在床上,沈启俊有气无力:“烟,给我烟……给我烟……” 陆天赐拿着手帕替他擦了把脸,沈启俊的眼珠浑浊的,似乎都没了聚焦。 “团座……,这样……”小郑在旁边:“要不,先抽一口,把这口气吊着……,本来冯医生是说……” 陆天赐默默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迟钝的点头。 第60章 今年的冬天算是来的早的了,入了十二月才几天就下了雪。冯英翘站在窗子跟前往外看,家里的仆人正忙碌的把行李往车子上塞。自打上次从沈家回来,叔叔就提前了把家人送往省城的计划。日本人要防,陆天赐也叫他不安。昨天省城那边的周秘书才打来电话说已经定了一处小公馆,今天车子就开到了院子里,家眷要全都塞在那辆小汽车里送往省城,只留叔叔一人在莆县。 冯英翘放下窗帘轻叹了一声,心里惋惜着没时间同启俊道别,也不知他这两天如何。料想应该撑过来了,若是没有,陆天赐的人必定又要大马金刀的找上门来要自己去沈家。一想到沈家,冯英翘便行意踟踌。前几天城南边传来了几声炮响,传闻说是有日本人的军舰出现在江面上,一时间全城的人都紧张起来。这个节骨眼上,说不想逃去安全的地方,那必定是骗人的。但是启俊还在这里。陆天赐是当兵的,日本人来了,他自然是要奉命固守城池。启俊怎么办?难道随他一起守在这座城里?自打日本人打进中国以来,他们推进的似乎很顺利。船坚炮利,武器较之陆天赐所处的这些杂牌军部队要先进得多,连美国人也不敢小看了他们。陆天赐他们这一千多人能撑多久冯英翘一点也不乐观。想到这里心头就堵上了一块。 记得去年一整个冬天,直到年关的时候才下过一场雪。沈家花园里的梅花开得很好看,她借口去替沈伯父看医,结结实实的从梅开赏到梅落,沈启俊全程做陪。沈启俊虽然会笑,却总是抿着嘴莞尔,秀气斯文。穿着一袭深色长衫系着一条白色围巾,外头还穿着件浅灰色的呢大衣,温文儒雅在站在雪地里腊梅旁,好看的很。今年…… 想到上次见他现在的样子,冯英翘心底不禁升起一抹凄凉和恨意。 “你还有别的东西么?”冯夫人推门进来,一看到冯英翘准备随身带的小皮箱里装着几本书,不由得皱起脸,“捡要紧的拿吧,书这些又重又没用的东西别带了。反正以后能买。” “这些……”冯英翘有些不情愿。但是她跟着婶婶堂弟是去省城避难的,实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3 在不能像从前那样从容。一辆车,装着两个大人两个半大孩子,还有一家人的行李。书本此时自然是多余的。她无奈的翻了一遍自己装在皮箱里的书,虽然不舍得也只拣了两本重要的医学典籍留着,其余放下。 冯夫人拿了一叠钞票放到她手上:“怕路上有个万一,值钱的东西都分散了装吧,这些你塞到衣服里子里去。” “是。” “哎,前天那几枚炮打得我心惊肉跳。”冯夫人坐在床边看冯英翘把大衣的里子撕了个小口,塞放好钱又拿了针线把口子粗粗缝了几针。缝好后冯夫人说:“下楼吧,等会儿就出发。下雪天路不大好走,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省城。” 冯英翘蹙着眉,慢吞吞的移动脚步。冯夫人晓得她的心事,道:“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虽然你学医,但总有一些人是你救不回来的。” 冯英翘晓得她指的启俊,心里听着这话不高兴,却又无力反驳,锁着眉把皮箱扣好提在手上。 才要出卧室,便听到楼下汽车的马达声。冯夫人站起来嘟囔着:“这个时候有谁来?” 走到窗户边一看,她不觉沉下脸。冯英翘走到她身边也往外看,就见陆天赐从吉普车里下来。 “你别下去……”冯夫人拦着冯英翘。 “不,我下去。”冯英翘放下皮箱。陆天赐这样来找,必定是为了启俊。难不成沈启俊又不行了?她心慌意乱的快步走到客厅,冯县长如临大敌的站在陆天赐跟前。陆天赐倒没着意在他身上,看到冯英翘下楼来,点了一下头:“冯医生。” “启俊怎么了?” “还活着,麻烦你移贵步到沈家去一趟。车子就在外头。”陆天赐难得的客气,让人极不适应。 冯县长挡在冯英翘面前:“偌大一个莆县也不是只有英翘一个人学医,英翘马上要陪内人去省城走亲戚,陆团长另请高明吧。” 陆天赐看着冯英翘,冯英翘没有表态。小郑抠开枪袋做势要拔枪。陆天赐递了他一个眼色,他放下手。 “你们只管去,冯医生去看一趟,看完了,我会派车把冯医生安全送到去省城。” “你……”冯县长瞪着陆天赐,往沙发上一坐:“不好意思……” “如果不然,夫人和二位少爷的车子恐怕也很难平安离开莆县。光是一条临阵脱逃蛊惑人心的罪,冯县长只怕就不大吃得消,”陆天赐淡淡道。 冯县长怒不可遏,冯夫人护着冯家的两个男孩为难的站在冯县长身边。 “那还请陆团长保证我婶婶和弟弟能平安到达省城,”冯英翘觉得自己就在等着这么一个借口留下来。说不定,还能说动陆天赐送她和启俊一起离开。 “英翘!”冯县长怒喝。 “这个没有问题。”陆天赐点头。 “我相信陆团长是一言九鼎的人。”冯英翘看了陆天赐一眼,跟着他上了外头的吉普。 外头的雪已经开始化了,天地萧瑟寒怆。之前的炮击事件之后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收拾家当离开莆县。冯英翘看着那些没有车、没有马,只靠着双脚拖着板车挑着担子步行的人,心里浮起一线怜悯。又想起婶婶先前说,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这些人也自有他们自己的命数。兴许,还强过沈启俊几分。 吉普开过两条街,不消片刻就停在沈家门前。刚刚停下,就见一辆黄包车也过来。贵五搀着沈玉池从黄包车上下来,一看到陆天赐,沈玉池腿便有些发软,两眼直直的看着他:“天赐……” 陆天赐寒着脸别过头佯做无视。 “沈伯父……”冯英翘吃惊的走过去搀着沈玉池:“您……,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冯小姐。”贵五打了声招呼,“先进去吧,老爷这身子……” “哦是的,是的。”冯英翘不问三七二十一扶着沈玉池往里走。 陆天赐僵着身子,不说话也不迈步。 沈玉池走到沈启俊的小院门前想往里走,冯英翘吃不住沈启俊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怕他看了受不了,“沈伯父先歇歇吧,等会儿我叫启俊给您问安。” “老爷先歇歇吧,外头实在太冷了。”贵五细碎的说着和冯英翘一起沈玉池送到他以前的屋子。一应物品都是全的,只是屋子里冷的厉害。贵五生了火,暖了些。冯英翘看他的脸像是才大病了一场,想问个来龙去脉,沈玉池幽幽道:“英翘,你先去替我看看启俊……” “是。”冯英翘看着他的神色,估摸着他是知道启俊现在的情况,也许就是听到了风声才回来的。 “那我过会儿再来,您先休息。”冯英翘说。 “去吧。” 冯英翘走到沈启俊的小院,就见陆天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天寒地冻的他竟不怕冷。冯英翘懒得理他推门进屋。 才两天不见沈启俊又像先前那次似的昏睡着,额头发烫,身上还裹着纱布,隐隐可见血渍。她蹙眉拿着体温计放到沈启俊的嘴里,拖起他的胳膊检查他的伤。不仅仅是胳膊上,连同身上都有,像是绳子勒出来的,伤口狰狞,看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启俊……”冯英翘低声喊着。沈启俊没有反应,脉博的跳动忽强忽弱,让人拿捏不住他的性命。似乎稍稍不留神,那细若游丝的一线生命便从指缝间滑了过去…… 冯英翘小心的斟酌药物用量,打了退烧针喂了消炎药和退烧药,陆天赐才闷闷的推门进来,“如何?” “你想他死,又何必叫我来。”冯英翘冷冷的讥诮。 陆天赐走到床前看着沈启俊瘦脱了形的脸和即使昏睡不醒都痛苦的神情,看了好半天才瓮声瓮气道:“我不想他死。” 冯英翘冷笑了一声。 “我不想他死!”陆天赐郑重的跟冯英翘说,“你是医生,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他变回从前的沈启俊。” 冯英翘睨看他。他的神情很严肃,没有玩笑的意味。嘴唇干怆起了许多死机。眼皮青黑眼神空洞。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着急的病人家属而不像是往常那个阴鸷的陆团长。只是……,明明是他把人变成了这个样子,却又问怎么再把他变回去。当是戏台上的大变活人么?冯英翘嘁笑着,轻轻的把桌上的茶碗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陆团长不妨先告诉我,怎么把这一地的碎片复原。” 陆天赐看了一眼冯英翘又看着沈启俊,额头上的青筋微微暴起。 第61章 沈玉池坐在床边看着沈启俊。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见,他大变样了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4 。以前虽然也是清瘦的样子,精气神却还是好的。眼前的这个,好像一副被掏空了的躯壳。眼窝陷得很深,脸色青黑,下巴尖得像是皮包骨头。若是沈夫人见他这样,必定哭得呼天抢地。 贵五端来一碗桂圆红枣粥。 “放在桌上吧,等启俊醒了再叫他吃。”沈玉池低声。 “天这么冷,过会就凉了。要不现在把少爷叫醒吧。估摸着他也该吃药了。” 沈玉池看贵五作势要叫启俊,立即起身退了一步。看到贵五看自己的眼神,他又内疚的坐下。时至今日他还是怯懦。一想到那日看到的那一幕,他的脸顿时变得扭曲起来。他有两个儿子,若是寻常人家,必定是人人称道的有好福气的父亲。可惜,就因了他的怯懦,这份福气化作了如今戾气和怨气。 沈玉池抓起启俊晾在被子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的,好像没什么份量。 沈启俊一整天都没有醒,药都是掰碎了强行灌进去的。大烟烧好了,在他面前熏着,也不见他睁开眼。 “少爷这是……这是怎么了?”贵五心慌的看着沈玉池。沈玉池轻轻的拍打沈启俊的脸,他的手软绵绵的垂着。 “启俊,启俊,爸爸在这里,你快起来。”沈玉池头顶像被人重捶了一记,打开了一道缺口,凉风飕飕的从头顶灌入,灌得通体寒凉。饶是如此,也凉不过沈启俊。沈玉池有些手足无措。从来都是自己缠绵在病榻上整日不得起身,几时轮到启俊了?启俊只是瘦而已,启俊怎么会病得这么重?不会不会的,他天天操心家里的事,一刻不得松懈,哪能就这样躺下不起来。 “启俊,你快起来。” “要不要……,要不要……叫夫人来……”贵五心有戚戚的看着沈玉池。 “启俊好端端的,叫她来做什么?”沈玉池突然怒了,“去找英翘,英翘来了,他必然是要醒的。” 贵五一迭声应着,立即出门去找冯英翘。 冯英翘风尘仆仆的赶来,打了一针强心针,沈启俊蓦得大喘了一声,整个屋子里的都吃惊的全身绷紧,然后便听见他的呼吸渐渐有力且平稳了起来。冯英翘轻轻吁气,看着沈启俊慢慢睁开的眼睛,握着他的手:“启俊,你怎么样?” 沈启俊定定的看着帐顶。 沈玉池凑到沈启俊面前:“启俊,是我,我是爸爸。” 沈启俊没有反应。 沈玉池回头看冯英翘,“他……他怎么……” “没那么快,总要恢复一阵子才好。”冯英翘安慰道,“伯父在这里坐了大半天了,自己的药都没吃吧。” “是的。”贵五接口。 “伯父先回房去,吃了药歇息歇息。启俊有我看着不会有事。”冯英翘朝贵五呶呶嘴。贵五搀着沈玉池:“冯小姐说得有理,您坐在这儿,少爷清醒过来岂不是要难过。他素来最有孝心。” 沈玉池轻咳了几声,想着怕是自己坐在这里反倒是个累赘,点点头柱着手杖出门。 又开始下雪了,早上还只是黄云漫天,这会儿便下下来了。今冬的两场雪是连着的,上一场的残雪未化,这一场便紧跟着又来。早上才被人清扫过的小路,如今又铺了薄薄一层。小路两边以前的似锦繁花,现在只剩下埋在残雪里的半截发黄的梗子。沈玉池咀嚼着从来过的苍老心境,幽幽的笑了笑,一抬头看着夹着一身雪的陆天赐大步流星的走来。也许是要去看启俊,于是跟自己狭路相逢。 “天赐!”沈玉池眼前一亮。 陆天赐睨了一眼,转了身个不想跟他这样对面而过。沈玉池紧追了几步,“天赐。” 陆天赐皱着眉:“沈老爷有什么指教?” 沈玉池听着他寒气逼人的语调,苦笑一声,“你不能,跟我好好说句话么?” “说什么?”陆天赐看着漫天的雪。 “你……”沈玉池实在有许多话想跟陆天赐说,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个字在口中研磨了半天,才轻轻道:“这些年,都好吧……”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好与不好,一眼不就知道?”陆天赐带着几分发狠的戏谑。 沈玉池又无话,只无语的看着他高大的轮廓。他的眉目之间有自己的影子,只是比自己要狠戾许多。设想了一万遍,当这一天来的时候,天赐将如何对待自己,这样的情形自然是在意料之中。这样子想着,倒也不觉得凄凉了,无神笑了笑,“自己保重。” 陆天赐置若罔闻。等到沈玉池转身要往回走时,陆天赐才吸了口气清冷道,“那个躺在屋子里要死的,才是你的儿子,别弄错了……” 沈玉池微微怔忡,看着陆天赐讥讽的眼神颓然转身,让贵五搀着他回房。 陆天赐走到沈启俊屋前,守卫的士兵在站在门前轻轻的跺着脚抽着烟。看到陆天赐他们忙不跌踩灭烟头,陆天赐走到门前每人给了一记耳光。两人低着头,站得笔直。 推门进屋,冯英翘已经听到外头的声音。陆天赐看着睁了眼正抽着鸦片的沈启俊,眉心微拧:“怎么样……” “还活着。”冯英翘用药瓶慢慢的压着药片,压成药粉倒进粥里搅拌均匀。 陆天赐走到沈启俊身边坐下,扯过床上的被子,替他裹出露出来的肩膀。沈启俊抽了几口之后,意兴阑珊的推开烟枪,陆天赐把那套烟具收到一边。冯英翘拿着粥:“启俊,吃一点。” 沈启俊充耳不闻,软软的躺下。 “吃一点粥。”陆天赐把他架起来。 沈启俊皱着脸,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冯英翘把粥送到面前他也不张嘴。陆天赐接过冯英翘手里的勺子:“听话,吃一点……” 沈启俊定定的瞪着他。若是从前,陆天赐咬着牙骨,几次想发火掰开他的嘴,最终忍了下去,把勺子移到自己面前吹了口气,轻声细语:“不烫,吃吧。” 沈启俊看着他,陆天赐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想退开把勺子递给冯英尧时,沈启俊张开嘴,慢慢的吞了一勺。 冯英翘接回勺子来喂,沈启俊又闭上了嘴。 “奇了,”冯英翘把碗塞给陆天赐,“你来。” 陆天赐捏着勺子耐着性子喂他吃完了大半碗,冯英翘松了口气,陆天赐也松了口气。放下碗,陆天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扶沈启俊躺下。沈启俊刚抽完烟又吃了几口粥,精神好了许多,旁若无人的玩着手上擦嘴的手帕。 “我该走了。”冯英翘收拾起药箱。 “我送你。”陆天赐替沈启俊掖好被角。 冯英翘穿好大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5 衣,陆天赐替她提着药箱走出启俊的屋子。离了那个被药味儿浸染的院子陆天赐深吸了口气,“他这样,不能治了吗?” 冯英翘懒得回答他。 “他这样子可以活多久?” “好好调理,每天大烟不要过量,三年五载或许是可以的。”冯英翘白了陆天赐一眼。 “只……三年五载?他……吸鸦片,也不过两个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冯英翘不想再发怒,挥手掠掉飘落到脸上的雪花。 第62章 陆天赐很奇怪有谁敢明目张胆的摸自己的头,还只道是沈玉池。他愤怒的抬起头准备狠狠的挖苦沈老爷几句,可是屋子里除了他便是躺在床上的沈启俊,再没有别人。 摸他头的自然是沈启俊。他早早的醒了,坐在床上用手摸他的头,像是抚摸以前老毕家养的那只猫,顺着毛一路捋下去,把毛捋得顺顺的,油毛水亮。 “醒了?”陆天赐不自在的揉揉眼睛,听到沈启俊嘿嘿的一声笑作为回应。 陆天赐怔了怔,放下手看着他。他的确在笑,据着嘴,嘴角向上弯着,眼睛里也有了神采,单纯的像是倒退了十年光阴。 陆天赐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不怎么发烧,手上身上的温度也都正常。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边看着沈启俊,沈启俊侧着脸跟他对视。陆天赐很快败下阵来,对他的眼睛再也不敢直视。别过脸站起身,装着若无其事的拿腔作势:“饿了吗?刷牙吃早饭吧。” 话说完起身要走,手被沈启俊拉住。回头看,沈启俊仰着脸依旧是笑,笑得毫无心机却叫陆天赐周身发凉。 “去请冯医生。”陆天赐打开门吩咐士兵。士兵答了句是,刚转身走,沈启俊就赤着脚一个箭步冲进了雪地里。陆天赐吓得一颗心脏蹦到嗓子眼儿,冲进雪地里去抓他。就见他弯腰捏了一团雪打在陆天赐的脸上。看到陆天赐被雪渣子弄花的脸,他高兴的笑着,弯腰又捏了一团雪。 “回屋去!”陆天赐生气的喊。 不等他第二团雪扔出来,陆天赐抓住他的手把那团雪打掉,半拎半抱的把人从雪地揪回来送进房间。才这一会儿的工夫,沈启俊的脚便冻得通红。陆天赐粗鲁的扯过床上的被子把他严严实实的裹住,厉喝:“不许乱跑!” 沈启俊低着头,露出不大高兴的神色。 “刷牙洗脸!”陆天赐吼了一声,士兵端着水伺候沈启俊刷牙,胡乱的刷了一遍,贵五端来粥和咸菜来敲门。见到屋里的情景,他小心的问:“启俊少爷……如何?” 陆天赐没理会,拿过士兵替自己端来的洗脸水擦了把脸,扔掉手里的毛巾要走。沈启俊抓起桌上的茶杯重重的扔到地上。贵五惊了一吓,忙不迭收拾地上的碎片。沈启俊忿忿然瞪着陆天赐。贵五把碎片先扫到一边,粥端给沈启俊:“少爷,吃早饭吧。” 沈启俊别过脸无论如何也不吃。 陆天赐拿着碗送到他面前:“自己吃。” 沈启俊双手拽拳不肯接碗,只张开嘴像是在赌气。陆天赐看了贵五一眼,只得一勺一勺的喂了。喂饱了,陆天赐放下碗看到冯英翘已经在后边不知站了多久。 “什么时候来的。”陆天赐有些没面子。 “刚刚到。”冯英翘淡淡的说着,拿了体温计给沈启俊量体温。贵五收拾了沈启俊这边的事去伺候沈玉池,顺便跟他通报沈启俊今天的情况。 体温量到一半,沈启俊的烟瘾犯了,泪眼汪汪的,拉着陆天赐的手死死不放,头顶着他的肚子使劲的蹭。陆天赐抬手让士兵拿来烟膏和烟具,大烟烧好,沈启俊欢天喜地的躺好,咬着烟嘴吞云吐雾了起来。看他抽着大烟的样子,十成十的烟鬼,与早起时判若两人。冯英翘把体温计从他腋窝拿出来,还有一点点低烧,却已经没什么大碍。 “他……”陆天赐清清嗓子。 “没事了,你忙你的吧。”冯英翘说。 陆天赐嗫嚅着嘴唇:“我先走了。” 冯英翘听着门关上,看着又眼迷离的沈启俊,摇摇头。 城里的人走了差不多有三层,汤德彪不以为然的看着那些正在朝城外走的人说:“都走了也好,他们在外头的死伤,都跟我们无关。本来就是一场没几分胜算的战事。” “旅座这是长他人志气。”一团长嘁笑。 “你有把握赢?”汤德彪不屑的回头。 一团长正想发些豪言壮语就听到汤德彪凉凉的说:“我可不觉得我的人马比华北的那沦陷区的强多少,尽天职罢了。” 一团长有些不服气,想分辨两句被陆天赐按住。汤德彪巡视了一圈:“近来城外有什么异常吗?” “目前还没有发现。”陆天赐答。 “密切注意。我情愿现在外头炮声轰隆也好过现在过份的静谧。” “是。”一众军官齐齐的应声。 陆天赐例行完公事,又往泰和坊去了一趟。大战在际,往来的辆运送烟土更加困难。云南那边干脆来了消息,这段时间兵荒马乱,流民太多,暂时停运。最后两车送来的时候,陆天赐没送到泰和坊。城里但凡是有些钱的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泰和坊的生意也清冷不少。陆天赐自己骑马过去,就见祝三通坐在门口闲得比划着手里的枪。 “怎么,准备跟我一起打日本人?”陆天赐笑道。 祝三通当即站起来,“陆团您一句话的事。” 陆天赐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曹哥呢?” “在里边,您直接进去吧。”祝三通指了指楼上。 陆天赐踱步上楼,走到曹金榜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曹金榜说了声进来。陆天赐推门进去就见他在佛龛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起身:“好几天没见你了,今天怎么得空过来?” 陆天赐笑了笑,看着楼下冷清清的生意:“没什么人了。” “也就剩下几个要大烟不要性命的穷鬼。”曹金榜轻叹,“兵荒马乱,生意难做。” “大哥自己是怎么打算?” 曹金榜抬头看了陆天赐一眼。陆天赐的神色有几分严肃,并不像只是单纯过来插个科打个诨的。他瘪嘴笑了笑:“你我兄弟一场,我就实话实说。不是兄弟我不看好你们的防守,华北已是日本人的天下,连中央政府都搬了,我们这里撑不过几时。说难听点,我就是个流氓地痞,却也好歹是个中国人。日本人来了,我如果不替他们做事,那自然也没什么好饭可吃。省城不是我的地盘,但也有些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6 我的生意。我已同那边的同道打过招呼,不会乱来,权且带着兄弟们过去做个本份良民。如果有遭一日还能回来,这里还是我的地头。如果回不来……,那就这样吧……” 陆天赐轻轻点头,“曹大哥与我相交一场,如果我想拜托曹哥一些私人的事,不知道曹大哥肯不肯帮我。” “说吧,”曹金榜浅笑,“你我这一场虽然相互利用,总算没有交恶。三通欠你一个人情,我自然是要还。” “你什么时候走,帮我……带几个人走……” “没有问题。” “到了省城,也麻烦替我关照一二。” “自然不在话下。”曹金榜笑起来。陆天赐不说,他也知道陆天赐所托的是谁。自打见陆天赐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心狠手辣,眼角眉梢尽是戾气。所以觉得不必跟他硬碰硬,各自互惠互利最好不过。只是没想到,这看似凉薄的长相底下,倒是个多情种子。 “多谢。”陆天赐心头负担轻松许多,起身给曹金榜抱拳行礼。 第63章 陆天赐回家到,沈启俊就从屋里跑起来迎着他笑眯眯的。冯英翘还没走,跟在他后边。陆天赐看见沈启俊的笑脸心里便开始打鼓,又看了冯英翘一眼,吼了一嗓子:“小郑。” 小郑小跑过来:“团座。” “把车子开到门口送冯医生回家。” “是!”小郑又小跑着去开车。 冯英翘眉头拧着个疙瘩,看着拉着陆天赐的手的沈启俊轻轻的吐了口气指了指头对陆天赐:“他……” 陆天赐也是同样的想法。把沈启俊送进卧室里,看着炭盆里烧得正旺的火,让沈启俊在炭盆边坐下。 “我送你出去吧。”陆天赐对冯英翘打了个手势。冯英翘又看了沈启俊一眼,沈启俊坐在椅子两腿悬空晃来晃去,一派与年纪不相符的天真烂漫,心头蓦得一酸,扭头大步离开。 “他……”陆天赐跟着冯英翘出来,忍不住开声,“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冯英翘重重的说。 陆天赐知道她是怪自己,启俊到今时今日的样子,都是自己一手造成。他耷拉着眉毛:“能治吗?” “不知道!”同样重重的声音。 陆天赐垂着头。素来趾高气扬的陆团长,头一回如此锉败。 门前的车子已经发动起来,马达轰轰的响着,陆天赐拉开车门,冯英翘坐进去盯着车子前方黑漆漆的街道。陆天赐关上车门,看着车子离去。 回到屋里,沈启俊正坐在屋子里发呆,见他回来又高兴的跳起来。 陆天赐看着他的笑脸,有些手足无措。坐到炭盆边烤火,沈启俊就也坐过来,伸手烤火。他的手虽然瘦,却不怎么显骨节,手指细长得颇是好看。记得他小时候是学过钢琴,就因为去教堂的时候修女嬷嬷说他的手不弹琴简直是浪费,于是每周他就坐着家里的人力车去学弹琴,陆天赐跟着后边提着他的琴谱。依稀记得他有些天赋,学了不久,就能弹出一首曲子。洋牧师也很中意他…… 陆天赐捏住沈启俊的手,搓了搓。这只手,大约自那以后就再来没有碰过钢琴,除了右手的中指有握笔磨出的茧,再没有别的痕迹。 “冷不冷?”陆天赐捏着他的手幽幽问。 沈启俊摇摇头。 “饿不饿?” 沈启俊点点头。 “去洗手准备吃饭。” 沈启俊跳起来,走到洗脸架边,卫士打来温水放在洗脸架上,他伸着手按进水里,两只袖子立即被水浸湿。 “你看你……”陆天赐皱起脸拉开衣柜扔出几件衣服,“赶紧换衣服。” 沈启俊瘪着嘴不大情愿。陆天赐扯开他的棉衣剥了下来,沈启俊甩着水淋淋的手弹了陆天赐一脸水。陆天赐拧着眉想要发火,沈启俊呵呵的笑起来,这么可爱的样子是陆天赐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一向觉得沈启俊长得好看,但绝对不是那种让人一见难忘的好看,只是中上的样貌。但看他现在的样子,竟让陆天赐不由得有几份痴怔,想发的火瞬间烟灭无形。陆天赐也伸手到水盆里浸了一把,回敬了启俊一脸。启俊嗷嗷的叫着,扑到水盆边双手抓水被陆天赐从身后箍住,让他报复不能。启俊不甘心的扭着身子,陆天赐紧紧的抱着他,本是想制住他,却被沈启俊磨蹭得裤子有些紧绷。陆天赐低下头将脸埋在沈启俊的肩膀上,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气味。明明是个男人,身上却有一股幽香催动着陆天赐的情*欲。陆天赐的手细碎的抚摸着沈启俊的肚子,启俊扭动着肩膀不舒服的喊:“哥……哥哥……” 陆天赐蓦得回过神,像是扔一颗手榴弹那样把沈启俊扔了出去。沈启俊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像是摔疼了,扁着嘴欲哭无泪。陆天赐想伸手去拉他起来,手才伸出去又触电一样的缩回来,转身跑进冰冷的雪地里。 “他是你弟弟,他是你弟弟……”沈玉池歇斯底里的号叫在耳边盘旋不去,陆天赐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摁到脸上狠狠的搓。滚烫的脸被冰冷的雪刺激的清凉了片刻过后,反倒是比先前更加灼热。双手重重的砸在白雪覆盖的石桌上,转身往沈玉池的屋子里走。沈玉池刚吃了药,冷不丁的见陆天赐站在门前,喜出望外:“天赐……,你……” 陆天赐盯着桌子上药已喝完的空碗,抓起来狠狠的砸到地上。贵五惊了惊,“天赐少爷,你这是……” “谁是你家少爷!”陆天赐揪起贵五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他。 “天,天赐你怎么了?”沈玉池挣扎着要爬起来。 陆天赐侧目看着他那青白的脸狠狠的扔开贵五,又走了。 冯英翘刚吃完饭,冯县长拿着收音机正在收音听各地的消息。播音员一字一字的说着现在的形势,蒋委员长又发出了什么指示,某将军正在待命欲与日军决一死战…… 冯县长拍着桌子:“说得好听,政府都搬了……” “姿态总是要表示一下。”冯英翘沏了一壶茶,端了一杯给冯县长。冯县长睨了她一眼,老生常谈:“你舅妈已经在省城那边安置好了,你赶紧过去吧。别在跟什么姓陆的姓沈的搅一起了。” 冯英翘转身上楼,不想跟叔叔为这个问题又起争执。 “老爷……”下人拦不住陆天赐,跟在他身后小跑进客厅。冯县长一看到陆天赐立即沉下脸,“陆团长这三更半夜的有何贵干?” “我找冯小姐。”陆天赐在客厅里睃巡一圈,起步上楼。 冯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7 县长拦在他面前:“陆团长,请你不要放肆!英翘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子,麻烦你放尊重些。” 陆天赐推开冯县长继续上楼,冯县长从腰间拔出枪指着他。陆天赐转身走到冯县长面前,拿着胸膛抵住了枪口一言不发。 冯县长额头汗珠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陆团长,你又在做什么?”冯英翘被楼下的声音引来。 陆天赐回头:“我有话跟你说,借一步。” “英翘,回房去。”冯县长的枪还找着陆天赐。陆天赐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对冯英翘:“就在门外说几句。” 冯英翘下楼来,对冯县长:“叔叔您先休息吧,别担心。” 冯县长忿忿然收回枪,冯英翘跟着陆天赐走到洋楼外。 “他不认得我了。”陆天赐反身突兀的讲。 冯英翘哦了一声。 “他本该恨我,他可以拿刀杀了我,他不认得我……,他喊我哥哥……”陆天赐神经质的对冯英翘说。 “这不好吗?”冯英翘寒着脸。 陆天赐语塞。 “或许这样的启俊更好也未可知。”冯英翘抬起头看着暗沉沉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无忧无虑,不记得自己的痛苦和屈辱。我认得他那么多年,他一直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明明是大富之家的少爷,却总是苦着一张脸,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开怀笑过。也许他忘记一切,反而更好。做个开开心心的沈启俊。” 陆天赐怔忡的看着冯英翘,好像她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只是…… 他转了个身朝着冯家的大门外走,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帮我……治好他,你一定有办法……,就算是以命换命,我的命换他的命……” 第64章 下了两场雪之后,纵使牛背山只是小山包,山路也难走起来。陆天赐和小郑倒是没什么,冯英翘一步一滑,花了半天时间才到福严寺。寺庙已经没有了香火,冷清、寂寥。苦厄在打扫寺庙门前的雪,一级级台阶扫下来,扫到最后一级便见到冯英翘气喘吁吁的带着陆天赐和小郑上来。他嘿嘿一笑,双手合十:“冯施主好久没来了。” “是啊,智定师父在吗?”冯英翘大喘了一口气,擦了把汗问。 “呃,如果想拿些药材,把单子给我我去给你拿吧。师父正在研修佛法,不见客。”苦厄搓了搓手说。 “我有要紧的事找智定师父,麻烦,通传一声好不好……”冯英翘也双手合十说。 苦厄摸着头顶的僧帽,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 “师父每年的这几天都会闭门不出,说是研修佛法……”苦厄微微撇唇,“阿弥陀佛,这些天是师父家人的祭日,所以没有闭够七天,他绝对不会出房门一步。前年这个时候柴房失火,眼见着就要烧到他的禅房,他都大门紧掩。若非是那天下了大雨,只怕他会坐在里头活活烧死……” “这……,今天是第几天?”冯英翘蹙着眉。 “才第二天呢。”苦厄比划了个二字。 冯英翘回头看陆天赐,本是想跟他说要不过两天再来,陆天赐不耐烦推了苦厄一把:“师父住在哪间,带我去。” “阿弥陀佛,施主……”苦厄不想走这一遭,无奈敌不过陆天赐,被推搡着走到智定的禅房门前。禅房的大门紧闭,苦厄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师父,冯施主来了,想见您。” 里头没有声音。 苦厄又喊了一声。过了良久才听到智定在里头清冷的说:“近日不便见客,请冯施主改天再来。” 冯英翘上前:“智定师父,有要紧的事,能不能麻烦您……” 智定已经说过一次,已然不打算再说第二回。陆天赐看了小郑一眼,小郑抬腿,一脚把禅房踢开。冯英翘和苦厄都惊了一吓。陆天赐走进禅房看到闭目打坐的智定:“请师父跟我下山一趟,求命要紧。” 智定坐得像尊雕像,全然不管身外之事。小郑不耐烦:“老和尚,团座跟你讲话。你要不是听,我立即放火烧了你这破庙。” 冯英翘汗毛一炸,厉声喝道:“陆团长,看好你的下属,佛门清静地,不要放肆。” “救活了人,我再来重塑庙宇,给佛爷赔礼道歉。”陆天赐接着小郑的话往下说。智定充耳不闻。小郑啧了一声,心道是这和尚不见棺材不落泪,伸手拔枪。冯英翘一把挡在小郑的枪口上:“陆天赐,你出尔反尔,你说你要救启俊,你还是要害死他吗?” 陆天赐蹙了蹙眉头,示意小郑收回枪。 智定面不改色的继续打坐诵经。 陆天赐看着智定诵经的样子,深吸了口气双膝一弯,跪地智定面前:“陆某并非有意冒犯师父,我……,一个朋友命在旦夕,求师父大慈大悲救他一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智定说着跟自己无关的话。 “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师父却每年都为去世亲人闭门不出。都说人死如灯灭,师父何不体谅一下在生的人。” “滚出去!”智定蓦然发怒。 苦厄小心的看着陆天赐和冯英翘:“施主……要不……改天再来……” 陆天赐退出智定的房间,小心的把房门关好。回头看了一眼,重新在门前跪下。 下跪……认错…… 都说是男儿膝下有黄金,陆天赐身上的傲骨绝对不比任何人少。冯英翘讶异的看着现在在他,那一脸虔诚的样子像一个十成的信徒。明明是他把沈启俊害成现在的样子,却又虔诚的希望能够把沈启俊再变回原来的样子。这其中有什么变故,她不知道,只是看着陆天赐的样子觉得好笑,却又笑不起来。 “你们回去吧。”陆天赐说。 “团座……”小郑不情愿。 “把冯小姐平安送到家。” “是。” 冯英翘轻轻的摇摇头跟着小郑一起回城。 天黑下来,冷风立即无所顾忌的肆虐起来。经过脸的时候,像刀子在脸上不停雕刻。陆天赐想起以前跟着启俊去学琴,他跟着启俊的车子在后边跑。那风也是这么冷,手冻到皴裂。启俊叫他一起坐车,他执拗的不肯。倘若他当时换一种方式过活,也不知道后来是副什么样的光景。做启俊的下人,照顾他一辈子?看着他娶妻生子…… 不不,他没有那么大方。 但若是那样的启俊,比现在这样不知会好上几千几百倍。 陆天赐垂着头,回想起冯英翘的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8 。” 但是命轨从一开始就是扭曲的,今日如何,当初又如何。 “那位陆施主跪了整整一夜……”苦厄给智定送早饭的时候细声说。 智定喝完粥,把空碗递给苦厄,又开始闭目诵经。 天再度黑下来,智定微微蹙眉,走到门前看了一眼,陆天赐还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寺庙门前响起嘈杂的敲门声,苦厄小跑着过去开门,七、八个人一涌而入,还留了一个守在外头。走进来的当头一个笑眯眯的说:“小师父,我们路过这里,天黑了,借宿一晚好不好。” 苦厄呃了一声:“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禅房。” “没有关系,就在前殿将就一夜,生一堆火就好。” “我去跟师父讲一声。”苦厄双手合十,往后边走。陆天赐跪得双腿已经没有知觉,抬头看到苦厄正往这边走,身后还影绰绰跟了两个人。他咝了一身翻滚到阴影里,就见那两人冷不定的捂住了苦厄的嘴,要弄死他。陆天赐拔出护身的匕首,也窜到两人身后先是捂着嘴干掉了一个,另一个猝不及防,还来不及喊,被陆天赐一刀封喉。苦厄大口的喘气,冷不丁看到身边多了两个死人,吓的要叫,陆天赐捂着他的嘴,小声:“去跟智定师父一起躲起来。” “嗯。”苦厄点头如啄米。 陆天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把两个死人扔到阴暗的角落里了,小心的摸到前殿捅破一层窗纸往里看。 还有六个人,小声的叽哩咕的,说的不是中国话。外头还有一个人把风。看起来应该是日本人派来的侦查小分队。陆天赐摸摸身上的枪,一旦开了枪,自己一对七,没有胜算,若是伤及智定那启俊就没得救了。他说过,就算用自己的命换启俊的命也可以,所以一定要救智定。 好在这些人还不知道这里有他,他悄悄的走到寺庙的大门边,照着先前的样子把守在门外的那个悄无声息的捅死,从台阶踢了下去。 “有声音?”里头的人说。寺庙的门打开,一个人小心的走出来,外头黑漆漆不见了把风的,他刚想回头喊,陆天赐闷住他的头又捅死一个。 “外面有人。”前殿的人终于发现了陆天赐的存在。陆天赐在寺门前朝里放了两枪,放倒了两人,飞快的翻墙进到后院去守着智定,生怕他有个闪失。不曾想已经有人到后院守着,陆天赐才翻墙进来就被一枪正中大腿。前殿的两人听到声音跑过来,三个人围住他,陆天赐无所遁形。几个人正要得意,智定打开房门扔出一只蜡烛。三个人稍晃神,陆天赐翻滚到后院的大树后极快的解决了一个,剩下两人,一个是翻译,无心恋战转身就跑,被另一个打死。陆天赐在他开枪的时候,同时开枪,九个人至此齐了。 智定打开房门,苦厄颤惊惊的跑出来,智定说:“苦厄,你回房去,不要看了。” “是……” 九具尸身收拢,陆天赐和智定一起在福严寺后挖了个大坑埋了起来。解决完这九个人,天又亮了,陆天赐流了不少血,扛着铁铲跟着智定一起回到寺庙的时候,扑咚倒在地上。智定把他扶起来,陆天赐揪着他的僧衣跪好:“师父,救救,我朋友……求您……” 智定:“你伤得不轻,我替你重新包扎。” “我的伤不碍事。” “苦厄,打点热水来。” “是。”苦厄端来热水,智定给他的伤口重新上了止血药,用力的包扎好。草药清凉,顿时不觉得疼痛。 “不要乱动。”智定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对方九个,你差点命中都没了还想着这事。” “我说过,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也可以,只要师父肯救他……” 智定轻叹了一声:“我送你回去……” 陆天赐还想求,猛得悟过来他说送自己回去,立即欢天喜地:“谢谢师父。” 第65章 一张药方,几副中药草抓齐。有几种比较名贵的药材翻遍了全城的药铺,陆天赐把能买来的全都买了来,怕日后打起仗来这些药材难找。按智定的说法,每日一副,两、三个月便可以清除毒瘾。 贵五熬好了药敲了敲门端给沈启俊吃。沈启俊坐在书桌前,托着下巴看窗外头的梅花枝杈着凝的冰不说话。沈玉池坐在屋里,他全当是不存在一样。 “少爷,吃药了。”贵五拿了几颗梅子摆在药碗旁边。 沈启俊回过头,已经嗅到药汁的苦味,摇摇头不肯过来。 “启俊乖,吃药吧,吃药不生病。”沈玉池细声哄劝。 沈启俊起身走到存放烟土烟具的柜子前拉开柜子取出烟具。沈玉池端着药送到他面前:“先吃药,吃了药再抽。” 沈启俊看了他一眼,拿着勺子喝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 “吃颗梅子。”贵五立即递上话梅。 沈启俊摇头,他们递来的东西再也不肯要。任凭沈玉池和贵五两人说破了嘴都不张口。沈玉池微微蹙眉,启俊小时也多病,但有沈夫人有下人有奶娘,吃药这种事向来不劳自己过问。便是生病,做父亲的也上心不多。自打启俊懂事之后,更是由他来晨昏问安,对自己的病情问长问短。现如今,只怕是上天怨自己这父亲做得不称职。 沈玉池吁了口气耐着性子:“喝半碗,喝半碗爸爸给你烧烟土。” “烟,烟!”沈启俊烟瘾上来,脾气就开始暴躁,什么劝都不听,只是一个字反反复复的念着。 沈玉池无奈,放下药碗拿过烟膏。 “不行,老爷。您这样对少爷无益……”贵五低声道。 沈玉池又放下烟膏端着碗,启俊整个身子缩到床上缩成一团,抱着那只翡翠的烟枪不停的打哈欠。 “吃药!”沈玉池语气稍厉。 启俊使劲的摇着头,泪眼朦胧,沈玉池更加没辙了。 小郑替陆天赐换好肩膀上的纱布,把纱布重新勒紧。陆天赐穿好衣服:“附近那些丘陵都加强监控了没?” “都有安排人手在附近巡视。” 陆天赐点点头,看了小郑一眼,欲语又止。送智定回去之后,他就没再去过沈家。一晃就是三天过去,也不知道沈启俊吃药过后有没有起色。小郑一看他这神色,便猜出他的心事。陆天赐素来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只在沈启俊这里失了分寸。小郑清了清嗓子:“团座要不要去看看沈少爷。” “有什么好看的?”陆天赐见被人看出想法,有几分不悦。 “听说那边护卫的士兵说沈少爷一直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9 不大肯吃药,大烟反倒是越抽越厉害。什么法子都想了,药都洒了几碗。” 陆天赐皱眉,心情又烦躁起来。为了他好,他倒是不明白是非。可是他现在疯疯傻傻,看到自己还会欢天喜地的叫哥哥……,又能指望他明白什么是非。他明白是非的时候,只怕是要拿枪指着自己的头。陆天赐压抑的想,一枪下去脑浆四溅,界时便同这肮脏的世界做了绝裂,什么样的前情都可以忽略不计。若真这样倒好了…… 若真这样倒好了…… 陆天赐轻轻的咝了一声,也不知是自己动到伤口了还是怎么的,全身疼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样?”小郑听到他的咝声立即问。 “没什么。”陆天赐起身。 打电话向凯得利订了盒蛋糕。酒店的老板和糕点师都是洋人,所以外间的炮火他们倒不像中国人那么在意。只要炮弹不打在凯得利的楼上,照常经营。就算是日本人来了,也会有人要住酒店要吃西餐、西洋点心。 一盒新鲜出炉的鸡蛋糕香气四溢,陆天赐走到门前停下脚步。贵五正好送药过来,见到他:“天赐少爷,您来了……” 沈玉池拉开房门,“天赐。” 陆天赐没有看他,把蛋糕递给贵五要走,沈启俊一阵风似的冲到大门前一头扎进陆天赐怀里:“哥……哥……” 陆天赐汗毛一凛。 贵五呃了一声,一手端着药一手提着蛋糕:“启俊少爷,天赐少爷给您买了蛋糕。您把药吃了,天赐少爷会高兴的。” 启俊抬头看陆天赐,陆天赐说:“吃药。” “苦。” “苦就吃点心。” 启俊皱着脸。 陆天赐拿过贵五手里的碗递给他:“一口气喝下去……” 启俊瘪着嘴端过嘴看了陆天赐一眼,闭着眼睛一口气把把药吞了个干净。 陆天赐递给他蛋糕,吃了几块:“苦不苦?” “不苦。” “每天都要吃药,吃药不生病。” “你每天都来看我,我就每天吃药。”启俊一边舔着手指一边跟他讨价还价。陆天赐忍不住想摸他的头,手刚抬起来,又重重的垂了下去。看着沈启俊笑眯眯的脸,转过身:“我先走了。” “哥哥……”沈启俊拉起他的手想做挽留,才帮碰到陆天赐,陆天赐就像是触了电似的赶紧把手缩到背后。看着启俊天真的眼神,他转身几乎是用着小跑的姿态离开沈家。启俊在后边喊着:“哥哥……哥哥……” 他回快了步子,像那梦靥一样的声音远远的甩在身后。走得太快,差点撞到冯英翘,他也没理会。 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心里却还残存着对他的欲念。稍不留神那份欲念就从骨头缝里蹦出来,想要控制他的心神。那个是他的弟弟,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陆天赐不停的在脑子里给自己加重封魔的符咒,却总好像于是无补。如果可以,就这样远远的逃掉,让他在这里吃着药慢慢的好起来,慢慢的忘掉世界上曾经有这么个人…… “启俊有没有来找你?”冯英翘风风火火的打电话到团部。 “没有啊,怎么了?”陆天赐微惊。 冯英翘没说,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沈家,电话许久都没有人听。陆天赐焦虑在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大吼了一声:“小郑。” “到,团座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沈家怎么回事?” “是。”小郑转身要出门,陆天赐伸手扯过自己的大衣跟他一起出去。离了团部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颀长的灰色的影子小心翼翼的走着。小郑指着前边:“沈少爷……” 陆天赐大步上前,启俊看到他,笑着跑过来:“哥哥……” “你来做什么?”陆天赐瞪着他。他只穿着件灰色的毛衣和一件黑色的棉马甲,双手和脸颊都冻得通红。难为他竟然还记得旅部的位置。陆天赐脱下大衣披在他身上:“穿好。” “我来看哥哥,爸爸说哥哥很忙。”启俊笑着,神秘的拿出一盒蛋糕:“英翘买的,我们一起吃吧。” 陆天赐心脏幽幽一抽,让小郑把车开过来,把沈启俊塞到车子里:“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来看哥哥。”沈启俊不情愿。 “外边冷,会生病。” “我吃了药,我不会生病。”沈启俊固执的说。 “回去。”陆天赐沉着脸,发动车子。 沈启俊也沉下脸,好像生气了。陆天赐轻叹了一声:“我开车带你在城里逛一圈再回去。” “好。”启俊高兴的拍着手。陆天赐不敢看他,只坐挡风玻璃看到映出的他的一点点不清晰的影子就觉得胸口微滞。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宽敞无比,风景已经没什么好看。兜了一转,陆天赐心血来潮带着他去凯得利吃了一份西餐。吃完出来,一天又过完了。开车送他回家的跑上,启俊犯起了困,靠在他的肩膀上释放出惬意的微鼾。陆天赐看着身边的人,以前像个冰冷的瓷人儿,现在倒有些像是个商店里的尺寸大了些的西洋布娃娃。 陆天赐停下车子,看着身边熟睡的脸。这样的脸,求而不可得。得到的时候却又全不费工夫。他轻轻的捏弄他的下巴,还是尖瘦的下巴,皮肤比先前略好了些,手感略光滑了些。他慢慢的把启俊扶起来,启俊歪着头,大约是太累了,没有醒。陆天赐慢慢的靠近他的脸,鼻息拂过脸颊痒痒的。陆天赐闭上眼睛,屏住粗重的呼吸轻轻吻着他的嘴唇。柔软的像花瓣一样的嘴唇,隐约带着些说不出来的香气。好闻,好吃。陆天赐脑子里一遍嗡然,那些封魔的符咒全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舌尖挑开启俊的齿关,启俊的舌头迎了过来,跟着纠缠着,像是极默契了的人无需说什么,就能将对方的欲*念挑逗起来。 “哥哥……”启俊还夹着睡意低声喃喃。陆天赐像被雷电击中,嘎然而止。 启俊睁开惺忪睡眼看着他,“哥哥……,你在做什么?” “下来,自己回去。”陆天赐跳下车,拉开车门。 “哥哥……” “下来!”陆天赐把沈启俊从车里拖出来扔在路边,自己上车把油门踩到最大,吉普车疯了似的飞驰而去。 第66章 “南京沦陷,南京沦陷……” 一大早,街上报童的叫卖声突然变得刺耳。不到一个小时,整个莆县都知道昔日的国府南京现在已经沦落到日本人手里。都在长江边上,虽然说隔得还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0 远,但是只要机动船一开,一天多的时间就打到莆县来了。 沉寂了几天的背井离乡运动大潮又涌动起来。 汤德彪把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国耻!十几万军队在南京就是个摆设吗?亏得还都是王牌嫡系,耻辱!” 陆天赐把那团报纸捡起来摊开看。报道没有详细说明现在南京城内是什么情况,只说沧陷。只怕城内现在的光景好不到哪儿去,新闻说江面上已经陆陆续续出现许多尸体。想着前些时间还在江面上窥视莆县的日本军舰和在福严寺遇到的那一小队日本人,战争已经近在咫尺。陆天赐微微出神。 汤德彪睨他:“怎么?” “没什么。” 汤德彪深吸了口气把刚才的怒火压了下去,盯着陆天赐手里的报纸:“如果还有没有事没办的,立即去办。办完后全城警戒,所有军官二十四小时待命。” “是!”陆天赐行了个军礼。 两辆装着烟土的卡车开到泰和坊。曹金榜脸上微露出一丝诧异:“老弟你这是……” “一车卖给老哥,一车送给老哥。现金现在不着急结算,日后再给也一样。”陆天赐说。 “这个……礼太重了。你我之间不需要……” “是不需要讲究太多,客套话免了。上回我说的事……” “你放心好了,愚兄定不负老弟你的托付。” “准备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大后天,”曹金榜说,“情形不大好,我想到省城稍回一路上整顿之后立即转去重庆。也麻烦你同那几位打个招呼,最好跟我一起去重庆。” “好,”陆天赐拱手:“一切拜托了。” “义不容辞。” 隐约好像已然听到轰隆炮声溯流而上。陆天赐又转身走到冯县长家,跟冯县长说了出发的时间。冯县长连日来都提心吊胆的怕陆天赐食言,听了他的交待,总算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他虽然也看不上曹金榜,不过有陆天赐关照,这种兵荒马乱的路上跟他们一起总比他们叔侄二人一起要安全得多。 沈玉池重重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报纸。 贵五伺候沈启俊把药吃了下去,启俊犯困,贵五又伺候他躺下了。忙完,贵五走到沈玉池跟前:“少爷睡着了,老爷您也去歇会儿吧。” “我……不累。”沈玉池看着躺在床上的启俊,又叹了一声。战事一起,莆县肯定是不能待了。沈夫人的电话一直在催,他一直在拖延。一来怕启俊的样子叫沈夫人看到不知道她会怎样。二来,天赐是守军,势必是要守在这里浴血奋战。枪炮无眼…… “天赐少爷……”贵五低声唤了一声。沈玉池转身,看到陆天赐站在启俊的房间门前。 “天赐。”沈玉池忙不迭的起身:“进来坐。” 陆天赐侧脸看着床上的启俊。 沈玉池低声:“天赐睡着了,我们小声点说不妨事。外头冷。” 陆天赐蹙蹙眉,犹豫着踏进房门。贵五沏了杯热茶,陆天赐没喝,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床上的沈启俊睡得很是安稳。 “启俊……,现在没什么。药也每天按时按刻的吃,饭也每顿能吃一碗。气色好了很多。”沈玉池说。 陆天赐提着一口气到心坎上,慢慢的从嘴里吁出来。同时,把一只铁皮盒子放到沈玉池面前。里头有他从沈启俊那里坑来骗来榨来的田产地契,也有他这些年玩命攒下的身家。 “带启俊走,你们跟曹金榜他们一起,路上应该没有问题。这些钱带在身上……” “你这是……”沈玉池心头一沉。这么些年,他有那么多心事终不能心想事成,单单这样的事只一闪念立即就成了真的。 “这些都是启俊的,”陆天赐铁面无情,“包括你从前托贵五给我看的那些东西,也全部都是启俊的。” “天赐……”沈玉池喉头一哽。 “后天,车子会开到门口来接你们。贵五赶紧收拾东西,药都带好。战争期间,药材必定紧张。”陆天赐说。 “是。”贵五垂手应着。 “那你呢?” “我是军人,是这里的守军。”陆天赐说。 “南京都没能守住,这里……,这里……”沈玉池抓住陆天赐的手。过了年就该二十七岁的长子,头一回这样跟他面对面心平气和的说话。所说的话,却像是在交待后事。 陆天赐把自己的手从沈玉池的手底下拔出来:“保重。” “你……”沈玉池心慌的看着陆天赐。陆天赐起身走到沈启俊的身边用力的看了沈启俊两眼,转身走出屋子。沈玉池跟着他身后出来,走到前院,就听到女人尖利的声音。沈玉池微微诧异,就见守门的士兵打开门,穿着一件黑不溜秋的棉袍的沈夫人和老毕老婆脚步匆匆的闯进来。 “你怎么来了?”沈玉池吃惊。 “阿弥陀佛。”沈夫人双手合十:“天天打电话,你们父子就是不离开这里。眼看着南京都沦陷了,我着急啊。我来看看这里头有什么勾魂的东西,让你们父子两个舍不得离开。” “这兵荒马乱的,你……”沈玉池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向养尊处优的沈夫人,她身边就跟了一个老毕老婆。两人灰头土脸打扮的像逃难的。 “兆新不肯陪我来,我又放心不下。于是跟老毕老婆借了一身衣服,让她陪我来了。老毕也是想来,家里不能没人照应。所幸这儿还通着车,路也不算远。” “老爷。”老毕老婆夹着个包裹,“这些天夫人都急坏了。” “启俊呢?启俊在哪儿?”沈夫人匆匆的往启俊的院子里去。沈玉池回头,陆天赐不知几时离去的,他追到门前,门口空空的,人已经不见了。 “启俊是什么病?”沈玉池回到启俊的小院,在门前就听到沈夫人厉声责问贵五。 贵五低声说:“伤寒一类的,所以不敢去省城。一来路上折腾不起,二来,这病会过人。老爷怕说了您又担心,所以就一直瞒着。现在总算是好多了……” 沈夫人捏着手帕,眼圈红彤彤的坐到床边看着沈启俊。总觉得这分开的日子里,他又瘦了很多。 “你何必过来这一趟,我已经联系好,后天的车子去省城……”沈玉池轻声说。 沈夫人清冷冷的笑了笑:“我可不能像你那样不紧不慢,我只有一个儿子,一个盼头。” 沈玉池闷下声来不再说话。想着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幽幽的笑了一声,到底是自己的报应。 第67章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1 “启俊,你醒了?”吃了午饭,沈夫人来看沈启俊。一进屋就见他坐在屋子中央发呆。老毕老婆端着药跟在后边进来,“看这少爷,才多久不见,瘦得快不认得了。” 沈夫人看着他的脸,深有同感的叹了口气。老毕老婆把药放在沈启俊面前:“少爷,吃药吧。” 沈启俊一动不动。 “来,启俊,趁热吃。”沈夫人端着药送到启俊面前。沈启俊慢吞吞的看着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不苦,吃颗……”沈夫人拿了颗梅子要给启俊解口。启俊起身回到床边,身子一倒,又睡下去了。 “又困了?”沈夫人坐到床边,沈启俊一声不吭。沈夫人无奈的替他掖好被子。还以为启俊醒了娘儿两个能说些体己的话,至少他也该惊喜的叫声“妈妈”。他却呆呆的好像没看到自己似的。看来这一回真是病得不轻,人都病糊涂了。 老毕老婆收拾了碗下去,沈夫人在启俊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拉开他的衣柜寻思着着替他装几身衣服。明天就走,别的也带不了,衣服总要有两身。以后若真是打起仗来,怕是想买好布料找好裁缝都不容易,启俊的衣服虽然款式都老气,但料子和做工都极好。 衣柜打开,沈夫人在启俊那堆灰不溜秋的衣服中间一眼就看到夹在中间的一套黄色的军装。她取下来看,尺寸比启俊大了许多,自然不是启俊的。别人的衣服怎么会无端端在这里?她蹙着眉,把衣服扔到一边,挑了几身衣服,又拉开中间的小抽屉想要拿些袜子和领带。抽屉底下放着只红木匣子,像是藏着极珍贵的宝贝。她拿起来看,雕工还挺精致,打开来,里头装着一只玉势,做得十分逼真,连纹理都有。她惊了一吓,失手扔到地上,玉势摔成两段。 屋子里静悄悄的,刚才这一下启俊完全没有被惊到。沈夫人回头看侧身睡着的沈启俊,皱着眉看地上的东西。这年头狎玩个把戏子小倌在富家少爷当中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没想到启俊也会沾染上。幸亏来了,把他带到省城去好好看着他,敦促他娶个老婆。把那木匣又扔回抽屉里,沈夫人也没了心思收拾,胡乱塞了一皮箱的衣服,出了房间回自己的屋里去。想着在启俊房里发现的那个东西就不舒服,午觉也没睡着,想把这事跟沈玉池讲讲,只怕沈玉池也未必会上心,便自己闷闷的在屋里坐了一下午。 吃晚饭的时候,沈玉池跟沈夫人在偏厅碰头。沈家人丁单薄,又是现在的情形,两个人对面坐着吃饭冷清得很。沈夫人回头看着老毕老婆:“少爷醒了吗?醒了叫他过来一起吃。” “不必……”沈玉池细声说,话才出口就被沈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 老毕老婆去叫沈启俊,不一会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少爷不见了。” “这孩子……”沈夫人沉着脸:“去找找,他病还没好,大冷的天又跑出去逛个什么?” “是。”老毕老婆转身去找,沈玉池起身拉着贵王:“赶紧找。” “是。” 沈夫人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紧张,沈玉池顾不得吃饭杵着手杖也不同她解释跟贵五一起出了偏厅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启俊,启俊……” 天黑了,只剩下几个人的沈家显得特别空旷。沈玉池、沈夫人和老毕老婆找了许久都不见人影。贵五从外头回来,沈玉池立即拉着他:“那里……有没有找到?” 贵五知道他说的是陆天赐那里,摇摇头:“没有,现在冯小姐和……那位朋友都在外头找呢。” “启俊他这是怎么了?”沈夫人本来还不明白沈玉池为什么紧张,在沈家大宅里走了一圈都没看到启俊心里隐约有些当了的想法,心脏怦怦的跳着,紧张的情绪蓦得攫紧心头。 “我们再接着找找,你别急,先去休息吧。”沈玉池说。 “我……,我能休息得了吗?”沈夫人快要哭出声来。屋子外头响起车子的轰隆声。沈玉池杵着杖走到门前就见陆天赐从车里出来。 “找到没?”双方异口同声的问,然后又一齐齐的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派了一个排的兵力在全城搜索。”陆天赐走进院子里:“这里头你们全都找过了?” “找了一遍,没有看到。”沈玉池说。 陆天赐皱着脸。以沈启俊的现在的脚力,该是走不了太远。之前一次是去找他。莫非是因为那次把他在路边扔下,让他生气了?陆天赐转身看着黑漆漆的宅院。明天就要走了,他一个痴痴傻傻的人能跑到哪儿去?莫非他知道要分开? “再找找?”陆天赐心里轻轻的揪了一下,起步要出门。转身又退了回来,大步朝后院走去。 “他是谁?”沈夫人看着陆天赐高高大大的背影,觉得他的长相有几分眼熟,却又说不上在哪儿见过。 “呃……,启俊的一个朋友……”沈玉池支支吾吾的说着,让贵五和老毕老婆再把院子的边边角角仔细的看看一遍。 陆天赐大步走到沈家的后院。以前沈家人丁兴旺的时候,这里都是衰草连天的破败样子,到了现在更是阴暗森冷。前些天的两场大雪把荒草都压倒了,伏在地上映着冷冷的月光有种道不尽的凄凉的味道。 陆天赐踩着枯草朝着后院正中那个微微凸起的地方走去。那里曾是他的秘密基地,除了他就只有沈启俊知道这里。虽然沈启俊傻了,但是他总觉得,若是外面都找不到启俊,那他也许在这里…… 一走到井栏边,陆天赐就闻到了烟火的味道,压倒在井栏上的草被人掀开。陆天赐抑制着心里的狂喜,掀开草跳下去。脚被人绊了一下。他还只当是踩到启俊了,正想说话,一把冰冷的铁器架在脖子上。 “谁?”陆天赐一度以为不是沈启俊,等到眼睛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借着从井口照进来的月光,他看到沈启俊精亮的眼睛。 “你……”陆天赐吃惊的看着他。 “我……”沈启俊幽幽的说。 “你……”陆天赐听着这再正常不过的声音,完全不像前两天那样略带着些稚气的喊他“哥哥”的样子,惊了惊。 “失望了?”沈启俊清冷的说着,手腕微微一动,陆天赐感觉到了脖子上一丝刺痛,像是被划破了油皮,火辣辣的。 陆天赐沈默了一晌,理清了头绪低声说:“不,很好……” “好在终于我又可清醒的去体会你给我的耻辱是吗?”沈启俊暴戾的又用了一点力气。陆天赐闭上眼睛,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但也许是刀子太钝,只觉得疼,而没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2 有感觉到有性命之危。 “我真不甘心,太不甘心了……”沈启俊狂躁的扔下手里的刀子:“你可以折磨我这么久,我却没有更多的时间。” “对不起……”陆天赐低声说。连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说出了这样的三个字。但是说了又有什么用?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第68章 完结章 启俊扔下手里的刀子,坐到远离陆天赐的地方。手里的火柴“哧”一声响,点响了一支烟花。刺眼的光亮的逼仄的枯井里晃得陆天赐两眼发花。 一支点完,枯井里又变得黑漆漆的。陆天赐想跟沈启俊说句话,一支烟花又烧了起来。两支烟花烧完,眼睛倒也适应了这种刺眼,看着它烧得吱吱啦啦,光彩夺目,却又熬不过片刻就化为乌有。 启俊好像很喜欢烟花,从小就喜欢。一到了过年的时候就会存很多,从腊月开始放到正月过完。之后时常会因为没有烟花可放而露出落寞的神情。 陆天赐摸了摸枯井底下,他记得自己曾经存了一些烟花在这里。沈玉池给他的,但他不屑跟启俊玩一样的东西,用油纸包了,扔在枯井里。有一年夏天,启俊他一起抓萤火虫,他嫌启俊烦,就拿那些烟花敷衍他。启俊自那时起,就一直粘着他不放。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 陆天赐幽幽的想着,发现自己偶尔也会浮现这种天真的念头。他微侧着脸,看那些映在启俊脸上的光亮。启俊看上去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大约放了十多根烟花,启俊停了下来,似乎是烟花全都放完了。没有了光,两个人不自然的呼吸声在枯井底下起落分明。像是一场较量,看谁先乱了节奏。但这场较量,陆天赐觉得自己没有多少胜算。他努力的控制着呼吸,每一次吐纳都觉得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必定会输的……,他张嘴,嗓子略有些哑:“回去吧……,你……,他们都在找你。” 沈启俊幽幽的转过脸,分明没有光亮,陆天赐却察觉到了他脸上浮着戏谑的笑。 “都半夜了……挺冷的……”陆天赐皱着眉强调了一句。 沈启俊动了动,衣褶的响声让陆天赐松了口气。正打算起身,沈启俊的影子压迫下来。 嘴唇干燥而柔软,带着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像迷情药一样让陆天赐一刹那有些沉溺。沈启俊的舌头轻轻敲着他的牙关,他蓦得回过神,推开启俊。 “怎么,你怕了?”沈启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前几天,你送我回来的时候,还亲过,不记得了?” 陆天赐垂下头,“你……,你是我弟弟……” “是吗,哥哥?”沈启俊跨坐到他的腿上:“你会害怕了,你怎么会害怕,会害怕的怎么能是你陆团长。” “回去吧,……在找你……急坏了……”陆天赐不止乱了呼吸,也乱了方寸。从来都不知道启俊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能胜过日本的飞机大炮,千军万马。 “我回去你就轻松了吗?装得若无其事,弄几辆车几个臭钱,就轻轻的把你干过的事都抹杀掉?你真是个狡猾会算计的哥哥。从一开始到现在,每一步你都算得好好的,算出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沈启俊低着头,笑声在陆天赐的耳边轻飘飘的流过。 陆天赐吞了口唾沫,不敢抬头看沈启俊。 “你怎么能抹杀掉我呢哥哥?你不记得我身体的滋味吗?”沈启俊残酷的笑着,用大半年的隐忍酝酿了一坛割喉的劣酒。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切去陆天赐的手足。最后把他扔进那坛酒里,也要做一坛骨醉。 “你给我闭嘴。”陆天赐冷不丁的吼了一句,颊上当即着了重重一记耳光。他有些意想不到,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沈启俊压着他的腿上左右开弓,清亮的耳光声陆天赐早就听习惯了。以往是他扇别人,今天风水转了边。没关系,扇吧,扇到满意为止。 沈启俊看穿了他的心思,停下了手。呵呵的无神笑着,滚坐到一边:“做什么?想赎罪?你还得清?” 陆天赐摸到地上沈启俊先前丢下的匕首放到他的手里。 “我不会杀你……”启俊看着匕首,抬头望天。井口的枯草在陆天赐下来时掀开了一个洞,即使这样,外头也是黑漆漆的,除了听到风从洞口刮过,看不到月亮,看到不任何光亮。 “要是‘砰’的一声,有大的烟花炸开,多好看啊……”沈启俊抱着膝盖说。 陆天赐站起身要出去,沈启俊拉住他:“别找了,找不到了……” 陆天赐转身有些无奈的看着沈启俊。沈启俊又呵呵的笑起来,明明黑漆漆的,他却看得见陆天赐的脸,就像陆天赐也一样看得见他的脸。一频一笑一怒一嗔,一个细微末节的动作都看在眼底。 “再坐一会儿好吗?”沈启俊歪着头说。 陆天赐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好……”刚坐下,沈启俊侧过脸看着他生硬而冰冷的说:“你这样叫我还怎么恨你?如果不恨你,我以后要去恨谁呢?” “你可以继续恨,一直恨……”陆天赐说。 “你说了不算!”沈启俊蓦得歇斯底里大声吼叫。陆天赐惊回首,怔怔的看着他。沈启俊提着他的衣领:“你叫我委身就委身,你叫我恨就恨,你算什么?我偏不恨你,哥哥,你爱上你了,哥哥!就算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屈辱,就想我真的想一刀一刀的剐了你,但是,我还是爱上你了!” 陆天赐激灵灵打着寒战,便听到沈启俊呜咽的哭泣声。他伸着手想去安慰启俊,却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启俊说的那些话,令他心头涩涩的,反出许多的苦意在喉头。吐不出来,便只能默默的咽下去。 井外传来老毕老婆和沈夫人的呼喊声。 “他们……来找你了……” 沈启俊充耳不闻。 “上去吧……,天亮该……” “我不走……”沈启俊冷冷道:“你不能再左右我了,我做我想做的事。你没有资格管我。” “启俊……” 沈启俊蓦得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陆天赐。陆天赐微怔。 “你再喊我,喊我名字……”沈启俊拉着陆天赐的手。 “启俊……” 沈启俊狠狠的吻住陆天赐,压住他想推开自己的手,奉上浓烈而缠绵的亲吻。 或许早该有这样一次,或许…… 陆天赐想,可惜,总是到了最后才想起用“可惜”这个词…… 他的手慢慢的移到沈启俊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烟花易冷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3 的后颈用力的一掐,沈启俊软软的倒在他怀里。陆天赐靠着井壁用力的抱着沈启俊望着井口的天,听着老毕老婆和沈夫人渐行渐远的声音,低声道:“我也爱你,启俊……但是,就算你爱上我了,我也不可以无耻的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加在你身上的耻辱,就让我用我的血来为你清洗……” 分卷阅读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