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怨》 分卷阅读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 《心怨》作者:梦中带刀 简介 现代聊了个斋 | 自私任性浪荡二缺人渣攻x外冷内热默默付出受 第一个故事:往生 第1章 七月二十三号上午九点一刻,一辆金杯停在j市豪华小区白桂园门口已经三分钟。车身上贴着白色的“福安堂”字样及联系电话。司机是个一脸凶相的黑脸壮汉,正不耐烦地瞅着白桂园宽敞高耸的大门。 沿着道旁棕树耸着脑袋走过来的,是个瘦高的年轻男人,头发有点乱,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嘴唇不停地哆嗦。他穿一身山本耀司的松垮垮的套装,又戴了顶渔夫帽,显得腰长腿短。 到门口,他看了看“福安堂”的字样,又看看金杯窘迫穷酸的车身,犹豫了下,一脸嫌恶又无可奈何地钻了进去。 车内平放着一副白棕色棺材,旁边有两个小凳子,其中一个上面蹲着个相貌明艳的女人。女人嘴角沾着薯片碎屑,口红已经花了,头发优雅地垂下来。 “……怎么、怎么是你!”男人一脸晦气地避开棺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立马缩成一团。 女人抬眼一瞥,也是满眼惊讶。“小明……你、你也是去找——”一句话没说完,她眉头忽然一皱,慌慌张张从包里翻出包薯片,“哗”地撕开,急吼吼地塞了一把到嘴里。 奇怪的是,男人也是几乎同一时间脸色一变,拳头握得死紧,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和密布狭小空间的香水味像个火苗,生恐它烧到自己身上。他急急忙忙从兜里掏出一板药,撇出几颗,连水都不喝,直接吞了。 车子发动起来,很快上了内环高速。正值盛夏,外面天气炎热,这小金杯的空调也不太理想。半个小时后,两个人都像被泼了一桶凉水,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两人忽然沉默,连对视都感到尴尬,仿佛陌生人。 车厢里除了香水味、汗水味,男人盯着棺材,总觉得隐隐有点其他味道,不停地抖腿,宽松的衣服遮着自己尴尬的部位。 男人叫邵明,今年二十八岁,算是当红偶像。女人叫张凌云,曾是他大学同班同学。两人都是表演系的,正红得发紫,人称“广院双骄”。不过他们上学时虽然关系不错,大学毕业后不久,却因为一个意外断了往来,舆论对此也是颇多揣测,到现在都时不时有人提起。 在这种地方重逢,邵明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两人都表情古怪,没再说话,各自望向窗外。 车子一路开了两个小时,那种奇怪的状态在两人身上又发生了两次。等到行至福安堂门口停下,邵明急急忙忙跳下车,见四下没人,便问司机:“师傅,您知道这里的梅尧大师在哪儿吗?” 司机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谁啊?不认识,赶紧把你家寿材抬出去,我赶着接下个活儿呐!” “这棺材不是我家的啊!”邵明眉头一皱,嘴巴一噘,心里直发怵。和棺材同行已经够不吉利了,现在竟然还被人认为是自家的! “你们两个不是这位的家属?”司机指向那具棺材。 张凌云失声道:“别开玩笑了!我是来找梅尧大师的,跟这死人没关系!他的助理三天前就通知我,今天早上九点上你的车,你都来接我了,怎么会不知道!”她打开一条短信搁司机面前,上面写着:7月23日,九点整,九鼎山庄西门外,上福安堂的车,车牌号江a57424。 “我被通知的九点一刻。”邵明也将短信翻出来,发信人叫秦扬。 司机不耐烦地推开手机,说:“我只是接到领导通知,按点接你们。至于你们说的那个梅什么的,我在福安堂干了十几年了,从没听说过。谁叫你们来的,你们自个儿打电话问谁去。”司机不理他们,搭上梯板,把棺材从车上拖下来。 邵明赶忙拨通秦扬的电话。 “喂,是秦助理吗?我到福安堂了,请问梅尧大师在哪里?喂,喂?”电话里只有刺刺拉拉的电流声,邵明低头一看,上面的信号一格也没有了,他不太情愿地看向张凌云,“我手机没信号了,你来打吧。” 张凌云埋怨了几句,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却没想到,自己的手机同样写着“无信号”三个字。“什么破地方!”她一咬牙,再次靠近司机,“那通知你的是谁?你带我去找他!” “找我领导?不能吧!” “为什么?” “领导也是三天前给我下的通知,不过隔天就进了医院,你们要去医院去找他?”看棺材被抬走后,司机冷哼一声,晦气地看了两人一眼,赶忙翻身上车,汽车发动后,又摇下车窗问:“看你们的样子,怕是找不到人了,要不要跟我回城?给两百块就行!” “你要走就走,谁要再上你那死人车?”张凌云吼了一句。司机脸色一黑,一溜烟走了。 来的时候两人都忐忑不安心思沉重,忘了跟这司机问清楚。现在到下车才察觉不对,实在后悔不已。 邵明焦躁不安地看了看张凌云,说:“那……我进去问问。”说着便走向漆黑的福安堂大楼。 张凌云无奈之下,跟着邵明跑过去。 福安堂大楼门口一个工作人员正在安装牌子,分别指示几场丧礼的楼层厅室。 两人凑到她跟前,问:“你好,请问一下,梅尧大师在这里吗?” 工作人员疑惑地看向他们。“这儿没这么个人。” “美女你再想想!梅尧梅大师的助理叫秦扬,是他让我们到这来的!”邵明眼睛红红的,仿佛快哭出来了。“秦就是秦汉的秦,扬是飞扬的扬!你真的不认识吗?” “你小声点,别打扰了这儿的客人。”工作人员冷淡地说。 邵明四下看了看,哪里有什么人影。 工作人员冷笑:“我们的客人都在后面,一个个等着进炉子呢。” 张凌云一听,吓得冷汗直冒。“你!你不说就算了!吓什么人?” “叫你们别嚷嚷!”工作人员放低声,皱着眉头警告,“二楼接待室是来了个姓秦的,不过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自己上去看吧。” 邵明心里着急,赶忙道谢,朝楼上跑去。张凌云恶狠狠地朝工作人员哼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上楼之后,便是个幽暗的甬道,两人轻手轻脚地朝前走,蓦地在尽头处看到个穿白外套的男人,正朝他们招手。“你们来啦,进来吧。”那人笑笑,从容地走进旁边的房间。 二人同时愣在当场,一瞬间吓得面无血色。那白衣服的人……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两人吓得不行,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两人却又同时停步。张凌云再次从包里掏出饼干,而邵明则拿出他的药,慌张得连命都不要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 似的。 正此时,楼道另一头走来个高个黑衣男人,站在这两个狼狈的人面前,冷淡地说:“张凌云、邵明是吧?梅老板在等你们,跟我过来。” 邵明本想将人推开,无奈这会儿整个人都跟被抽干一样,根本没力气,只被人拉着一路朝前走。 秦扬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个张凌云。 这个秦扬个头很大,面色冷灰,光是这气势就令人心里发寒。 邵明和张凌云像小鸡一样被人提着扔进了那白衣人所在的房间。 “秦扬,麻烦你帮我喂他们一杯茶。”白衣人这会儿已经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手里捻着一串油亮的菩提。里面穿件尖领的黑t,眉眼深邃,鼻梁挺拔,嘴唇很薄。和两人神经质表情对比起来,显得慵懒又从容。 秦扬毫不客气地把两杯早就备好的茶灌到两人嘴里,而后便径直出去了。 一口下去,邵明只觉得浑身清爽,体内那股燥热的感觉瞬间就熄灭了。而张凌云也没在狼吞虎咽地吃那些东西了。 这茶味道古怪,也不知道是什么泡的。 待两人眼色渐渐恢复清明,看清眼前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人无论哪处都和他们刚才以为的人完全不同。邵明和张凌云交换了个眼神,对方似乎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谢、谢谢。”邵明不由怀疑,刚才不过是因为自己那点问题产生的错觉。“你是……梅大师?”面前这人阴柔俊逸,且十分年轻。 “是的,我是梅尧,等你们很久了。这茶只是普通的宁神茶,看来你们的问题不小啊。”梅尧微笑着看向两人,“要不,你先说说看?把这过程前后几天的事,都说详细点。”他目光落在张凌云身上。 张凌云心里还有些戒备,但刚才那杯茶的作用又是毋庸置疑的。这一路过来发生的事诡异非常,但她被这种饥饿感困扰得觉都没法睡。再这样下去,她不仅演艺事业全完蛋,恐怕连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这种不再担惊受怕的感觉,她真的好多天都没感受过了。 她瞅了黑洞洞的门口一眼,深吸口气,将自己的事娓娓道来—— 第2章 七月十二号,张凌云拍完戏回到家里已经晚上11点过。她很快洗漱完毕躺到床上,盘算着第二天要拍的戏,睡之前她特地看了下时间,半夜十二点四十。 一大早醒来,张凌云又来到了片场,张导跟她说:“昨天那个姓林的女配出了事故,之后来不了,得换个人。把之前的部分重新拍过。” 张凌云冷嘲热讽了几句,不得已重新来过。 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镜头,和她搭的那个新来的女配却怎么都演不好,翻来覆去一早上,一直拍到中午。张凌云觉得饿了,要求先吃饭。 作为当红明星,平时她这点要求是很容易达到的,没想到这次导演脸一沉,严厉地说:“不行,必须把这个镜头拍好!” 张凌云骂了新来的女配几句,又开始拍。 就这么不断重复不断重复着,张凌云只觉得越来越饿、越来越饿,最后竟扔下一剧组人,直接冲出片场。 片场外面平时有很多小吃馆,可现在却空无一人。张凌云觉得害怕了,肚子里抓心挠肺又疼又痒,一双手可劲地往肚皮上抓。抓的力道越来越大,不知不觉,雪白的衣服却浸出血来。 她吓坏了,可一点痛觉都没有,根本忍不住抓肚子的双手,抓破了、内脏流出来也豪无所觉,满心只觉得饿。 “我要吃东西!给我吃的!”她一声大吼,陡然从床上弹起来。 原来是做梦…… 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看了下钟,上面显示三点一刻。 那些可怕又血腥的东西虽然是梦,但那种无法忍受的饥饿感却留了下来。张凌云忙到楼下打开冰箱,翻出几个放了不知道多久的蛋糕,也顾不上过期没有,一个接一个塞进嘴巴里。 大概吃了半个小时,饥饿的感觉就像一阵风一样,忽然就消失了。张凌云看着自己手上的蛋糕渣,这才发现这上面布满白色的霉渍。她一阵恶心,当场就吐了出来。 这一切结束后,已经四点多。张凌云这天的第一场戏是六点半,她望着蒙蒙亮的天色,决定上楼化妆收拾,完了直接去片场。 本以为因为那几个发霉的蛋糕,自己可能好久都不会有食欲了。没想到刚到片场,一股剧烈的饥饿感再次袭来。她赶忙找导演要了几个包子。可包子根本不够,她竟又去抢别人手头的早餐。 经纪人对她的行为感到非常不解,不停地替她道歉。这场抢吃又一次整整搞了半个小时。到这时,张凌云就发现不对劲了。 而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开拍的时候,导演跟她说:“昨天那个姓林的女配怎么都联系不上,跟她有关的戏暂时先缓缓。如果实在找不到,之前的部分可能就要重新拍过了。” 张凌云吓得脸色苍白,在导演的追问之下,将自己的梦跟他说了一遍。 “凌云,恕我直言啊,刚才看你饿的样子,就像……就像饿鬼一样。你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啊?” “不会吧,张导,你可别吓我。” “要不,你先休息几天?我们干脆调整下计划,把其他人的先拍了。” 就这样,张凌云离开了剧组。怀着可能是身体上处了问题的希望,她掉头就去了医院。但当天里里外外一通检查后,却什么都没发现。照医生的话说就是:“除了休息得不太好,你健康的很!” 几天下来,一开始只是每隔三小时便会觉得饿,到现在已经变成一刻钟就要饿一次了。 “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有印象吗?“梅尧指节撑着太阳穴,懒懒地看着她。 张凌云脸色难看地回答:“什么感觉都没有,那天之后,无论怎么吃,我都感觉吃不饱。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吃到哪儿去了。张导后来也打电话问我,我跟他说后,他觉得我有可能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就给了我你助理的电话。” “不干净的东西……鬼吗?”梅尧笑着,张凌云觉得他一笑,似乎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没有被什么鬼魂缠上。” 一开始,张凌云对这个梅尧的防备,在短短半小时的讲述后完全消失,现在对他已经是充满信任了。 她急切地问:“那是什么?” 梅尧拇指擦过嘴唇,气无力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个动作让邵明心底一震,对方旋即朝他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说:“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吧。” 窗外的槐树遮住阳光,影影绰绰。外面风很大,吹得树叶子哗啦啦地响。在这房间里,两人远离连日来的困扰,只觉得浑身舒坦,生怕时间过得太快。 不知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 过了多久,梅尧忽然转过头来,问邵明:“你呢?邵先生,先说说你的事吧。” 邵明觉得梅大师看他的眼神里有种很特别的东西。他甩甩头,难以启齿地把当天发生的说了出来: 同样是七月十二号,邵明难得有个休息日,夜幕一降临,就戴着墨镜到熟悉的酒吧去了。 靠着熟稔的勾搭技巧及一张自以为邪魅无匹、实则天真俊朗的帅脸,很快便将一个穿黑裙的年轻女人带上车。 本来打算找个酒店开房,开车过程中,忽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嘤嘤呜呜地跟他哭起来:“邵明,邵明,我想见你。” 邵明一直没固定女朋友,这个电话满大街漂亮女孩都知道,见过谁他连脸都记不清,全当陌生人对付。 “美女啊,对不起啊,我不认识你。你怎么啦,哭得这么伤心,被人欺负啦?要不要我替你报警啊?”他开着蓝牙,旁边的黑裙女孩全程听着他们的电话,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对方听他这么一说,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邵明,你真的不愿见我吗?“ “美女你别哭啦,听着怪心疼的!“ “我有了你的孩子,你真的不管我们母子了么?” 邵明一听,直翻白眼,直接把电话挂了,将手机递给旁边的女孩,说:“帮我把那个电话拉黑呗。唉,都不知道这些女孩怎么回事,说好的各取所需,事后怎么就不讲诚信了呢!”这种用孩子来要挟他的女人太多了,可他每次都很小心地做措施,根本不信。 再把注意力回到路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车开到西园路,再几百米就到家了。 既然都到家了,干脆直接回去好了。 于是他带着女孩上了楼。一番嘿咻过后,搂着女孩就睡了。 半夜尿急,刚一起身,觉得手上湿漉漉的,他抬手一看,掌上全是血。正要跳起来,旁边女孩一只血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他吓得一声大吼,猛一睁眼,才发现刚才都是梦。 他小心翼翼地侧头看向旁边的女孩。月光从窗外洒到女孩脸上,白白净净,特别漂亮。邵明嘴角一弯,轻轻靠了过去。 折腾了一晚上,邵明又睡了。同样是早上六点,他被体内极其难受的瘙痒感弄醒。不过短短三个小时,他竟然又想再来一发!这种感觉和平时不同,他一分钟都不想忍受,连忙打开抽屉,却发现没套了。如果是往常,没套他是绝对不会上的。但现在却不一样,他诡异地觉得不上不行,连最爱的前戏都觉得是累赘,焚身的冲动爬满全身,像火一样灼烧。 这次连女孩都感觉到不对,但邵明急切的感觉让她心里很受用,就顺从他又来了次。 完事之后,邵明理所当然地觉得是这个女孩有问题,搞不好自己被下药了。于是急忙把人赶走,匆匆跑到医院去检查。 但意外的是,医生根本找不出原因。可明明连等待的过程中,他都有那种冲动。甚至夸张到直接在医院勾搭可能的姑娘,躲躲藏藏来了一次。 “医生,有没有、有没有那种可以抑制冲动的药……”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透了。 医生一副理解的样子,回答道:“你干脆去精神科看看吧。” 于是他又到精神科折腾了半天,最终被确诊为性瘾,开了一大堆药。 至于后来的发展,就和张凌云一样,这个药虽然在生理上虽然抑制了他的冲动,心理上却难受得不行。他对做爱的需求从开始的三小时一次逐渐变成一刻钟一次。 于是他开始到处打听有没有其他办法。后来这事传到了张导耳里,张导便也给他介绍了梅尧大师。 张凌云在旁听着,也觉得无比诧异,看看邵明宽松的下身,的确是找到了小帐篷。难怪一路上他是那种表情。 “你没虚脱也算难得了。”梅尧出声嘲讽。 这梅大师明明跟张凌云说话还挺温柔的,到自己这儿就开始冷嘲热讽了。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这药的作用每天都在变弱,等到它真的没用了,我就真离死不远了。”邵明郁闷地说。 “活着不容易,死也挺难的。”梅尧轻笑着摇摇头,从兜里取出两张黄纸和一根针递给他们,“想好好活着,就把你们的血滴两滴到纸上,两滴就行。人的血相不仅可以反应病症,还能携带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我总得先知道问题在哪。” 两人对视一番,照梅尧的话做了。 梅尧收回黄纸,将其中一张放手里捻了几下,纸上立刻升腾出一缕黑气,他轻“咦”一声,立马张嘴一吸,将这缕黑气吸入体内。他再将目光投入另一张纸,也发生了相同的情况。 他抿了下舌尖,表情难得严肃:“这个……是往生咒。” 第3章 “往生咒?” “一种极其残忍的诅咒。首先,施咒者需要拿到你们的头发、指甲、或者是血液,”梅尧笑着把手上沾血的黄纸举起来,而后脸色一沉,盯着邵明,“当然,精液也可以。” 张凌云听罢,戒备地看着那张黄纸。梅尧知道她在想什么,把黄纸当场点燃,烧得只剩一堆黑灰。 “有了这些媒介,施咒者就需要买点鸡鸭香烛,取一滴眉心血,点在事先画好的往生符上,将这些东西献祭出去。如果鸡鸭当场死亡,待血流尽,就证明掌管他轮回的小鬼们接受了他的祈求,这诅咒就可以开始了。” “这是在编小说吧?”张凌云脱口而出。 梅尧也不生气,平静地说:“打心底不信,那这就是小说。生老病死人生境遇,也不过是些概率事件。” “我信,我信!”邵明急忙举手,慌慌张张,跟学生抢答似的,看梅尧目光挪过来,才说,“可是大师,他怎么施咒的我知道也没用,我就想知道怎么解啊!” “想要知道答案,你首先得把问题弄明白吧?”梅尧对他笑,笑容竟然有点沉溺,“这一个人要做一次这种诅咒,就必须不断用自己的血画符,直到血流尽为止。那他既然都鲜血流干,怎么能一次诅咒你们两个人?所以,对你们下招的,可不是一个人。要想解脱困境,你们先得把这两个人找出来。应该是你们俩都认识的人吧。”梅尧目光深邃地凝视两人,平静地说,“这两个人,可是恨你们恨到连来生都不要的。” 张凌云和邵明彼此对视,忽然触电似的想到了什么,偷偷瞄向梅尧,眼中尽是惊恐。张凌云拉拉邵明的袖子,眼神瞟向大门,邵明犹豫地点点头。 随后张凌云对梅尧说:“梅大师,我们想出去说几句话。” “请便。” 两人把门带上,张凌云压低声音说:“你想起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了吗?那照片你我可是都看过的,浑身的血都流光了!梅尧说什么血流尽,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 根本就是在暗示这件事!” “但是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而且,他只有一个人,也没法诅咒我们两个啊。” “根本就不是诅咒的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梅尧!他一开始连我们有什么问题都不知道,一杯茶让我们喝下去,连日来的折磨突然就消失了。你不觉得太巧太儿戏了吗?还有,你别忘了,梅尧最开始出现的时候,你和我都把他看成那个人了。现在他每句话都在暗示那个人的死……我看这一切都是他捣的鬼!” “就算是锋哥本人,我也没得选啊!”邵明哭丧着一张脸,“我跟你不一样,你只是受食欲所困,既然没什么鬼缠身,基本上没什么性命危险了,而我要是药效不管用了,就算不是虚脱而死,也迟早会失去理智因为强奸被抓到牢里,一样是死!所以,无论梅尧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只能信他……” * 回到房间,两人都是面色古怪。 梅尧问:“想到了?” 邵明迅速反驳:“没、没有这个人!” “是吗?我能力有限,找不到人帮不了你们。” “不用你帮。”张凌云态度十分强硬。 “那就没办法咯。”梅尧撩了下头发站起来,“收工!” 邵明急道:“大师别走!求你救救我!“ “我又不是阎王老子,找不到源头,再死一百次也做不到。不过,我这有个护身符,可以保你三天之内一切正常。要买吗?” “不需要!”张凌云立马拒绝。 “我买!我买!”邵明立刻掏钱。 梅尧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两个三角形黄纸挂坠:“其实张女士如果要的话,倒是非常划算,只要在以后生第一个孩子时,把胎盘给我就行了;而你嘛,打个折,五万块好了。” “我说了不要!”张凌云惊怒起来。 邵明不理他,直接把卡递过去,说:“请大师给我一个。” * 隔日清晨,邵明来到城郊的龙山墓园。脸色虽然苍白,但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他一手捧把白玫瑰,后面跟着两个人,帮他推了一堆香烛纸钱及纸房子纸车子甚至纸丫鬟纸电脑。把这堆东西放下之后,他给了点小费让人走了,自己则蹲在墓前。 这墓挺大,只是久了没人来过,遍布青苔,显得十分冷清。墓碑上写着“陈棣锋”的名字,遗像已经有些斑驳。照片上是个年轻人的,眼窝深邃,神色带点忧郁,轮廓堪称完美。 刚要拿出线香点上,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张凌云也来了,同样是各种夸张的扎纸,由人推着,高耸在她背后,让她显得越发娇小。 如果不是这次事件,他们恐怕永远不愿想起这个人来。 “你也来了。”邵明抬头,张凌云正好将墨镜取下别胸前。除了那些祭拜用品,她另一手提着个大包,全是吃的。 “别人上坟都给菊花,你这白玫瑰是什么意思?” 邵明瘪瘪嘴:“他喜欢啊。以前我和他去逛街,他买了一把,我以为是要送给你,结果是他自己喜欢,还放在宿舍里。当时寝室另外两个同学还嘲笑他娘炮呢。” 过了很久,张凌云才说:“他不喜欢我,一直都是你在那瞎想。” 邵明看向她手里的食品袋:“你带这么多吃的……真不要一张护身符啊。这梅大师的护身符还挺管用的,昨天到现在我都很好。” “我劝你早点扔了吧,究竟谁给你的,还说不准呢。”张凌云别开脸,总觉得遗像上的人在看她。 “我人都来祭拜他了,谁给的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来了吗?”邵明哼了一声,取出打火机开始点香。“咔嚓咔嚓”点了几次,打火机烫得不行,香却始终点不燃。 “怎么回事,这香质量有问题啊!”他向张凌云伸手,“凌云姐,把你的香给我。” 张凌云面色古怪,把香递给他。 邵明又打了几下,依旧点不着。“看来这香是一批次的,都点不着。” 张凌云心脏咚咚直跳,说:“你干脆先把纸钱烧了,再用纸钱的火点香烛。” “也行。”邵明一边拿出纸钱,一边说,“锋哥,对不起啊,我们一直都没来看过你。我们也是害怕啊,当年的事我和张凌云都有错。可当时也是你自己选择要死的,不怪我们啊。而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投胎了吧!现在又来找我们,别把你自己耽误了啊,该放下的总得放下。大男人,别这么小气!” “你快住嘴!”张凌云实在听不下去了。照他这么说下去,就算不是陈棣锋来找他们算账,也得被气醒了。 邵明掉头看向他:“凌云姐,心里有话得说。以前我是很幼稚,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法跟我沟通,那是我的问题。但现在不一样了。何况,我们在成长,可锋哥没长啊。” 张凌云简直想用纸钱把他嘴堵了。 “咦?不可能啊。我听说过香点不着,可纸钱怎么会点不着……”邵明打火机上的火苗烧灼着黄纸一角,缕缕黑烟飘散。但一旦他把火挪开,这纸钱就停止自燃了。 张凌云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冷,沉声道:“快走!”她把手上东西一丢,转身就跑。 邵明心底一阵恶寒,忙把手里纸钱一丢,跟了上去。一路上,满脑子都是那张遗像上无悲无喜的眼神。 一阵风吹来,那些轻浮的纸钱飘得漫天都是。扎纸的那堆玩意儿“轰”地倒塌下来,散落一地。 * 事实上,年龄稍大,又略微关注过娱乐圈的人,多半都对陈棣锋印象颇深。 他和张凌云、邵明是同系不同班,但和邵明是室友。读书的时候,三人关系极好。但后来陈棣锋被大导相中,本来自己也才华出众,还是学生就开始崭露头角了。邵明性格幼稚,又爱出风头,从来都觉得自己最帅,所以在那两年,他心里对陈棣锋多少有些嫉妒,甚至刻意疏远;张凌云虽然不像他表现得明显,但也怀着差不多的心思。久而久之,三人之间便有了心结。 但陈棣锋却对邵明这个朋友十分珍视,一直不间断地找他喝酒约饭,甚至连逛街置衣都要拉着他一路。 那白玫瑰的事就发生在毕业前夕。当时路过花店,邵明看那花店门口装了几个巨大的兽头,特别搞笑,就多看了几眼。谁料陈棣锋忽然突发奇想地拉着邵明一起进去。邵明一脸不情愿,又挪揄地嘲讽他:“你要买给凌云姐啊?买了她也不见得收,最近有个宾利哥老去找她呢!” 陈棣锋脸色一沉,不再理他,掉头高高兴兴看花去了。邵明看了,又笑嘻嘻地靠过去:“怎么,生气啦?别啊!宾利哥没你帅,你还是有机会的!”他看陈棣锋正瞅着几只沾满露水的白玫瑰,衬着那双又细又长的白手,不由自主地感叹道,“真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 好看!” 陈棣锋瞥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是在看自己手上的花,就挑了几枝。 邵明当场就问:“你真要送给凌云姐啊?” 陈棣锋一时沉默,半天才说:“我喜欢白玫瑰,买给自己的。”回头他就把花插在床头。当时离毕业已经没几天,室友回来很是嘲笑了他一番。而这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4章 也就是毕业的三个月后,邵明和张凌云总算摆脱了那些微电影小广告,各自接上大制作的连续剧。渐渐在娱乐圈里有了声音。当时邵明和陈棣锋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但忙碌起来,明明同在一屋檐下,都很难见次面了。 邵明清晰记得,那个晚上天气开始冷起来,又突然下了场秋雨,他从片场回家,没带伞,刚一下车就看到陈棣锋打把黑伞,穿一身薄毛衣,冷冷清清地站在马路对面,手里还提着几罐啤酒,显然是来接他的。 “好哥们啊!”他冲过去,搂着陈棣锋的肩膀,“来,我替你拿。”自从他开始小有名气之后,与陈棣锋之前的心结也消解了不少。不过他签的公司认为自己与陈棣锋的关系算是个梗,老拿他们以前吵架的陈年旧事来炒作。 “很久没一起喝酒了,你明天不赶早吧?”陈棣锋掏出纸巾,伸手去擦他脸上头发上沾的雨水。 邵明想了想,说:“难得和兄弟见面,赶早也得喝!不过,就我们俩啊,要不要叫其他人?” 陈棣锋不着痕迹地说:“我约过了,没人。大家最近都挺忙的。” “那就我们哥俩吧!” 两人又买了几包花生,提着啤酒上楼,聊着彼此最近的境遇。邵明当时特别高兴,他接了个大制作的电影,虽然只是个小配角,但自觉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两人一会儿就把几罐酒喝干净了,于是又叫便利店送了一箱。 “对了,这段时间那些新闻你可别信啊,都是公司瞎逼炒。”邵明知道陈棣锋平时不声不响的,心思可多可敏感了。 不过这天陈棣锋也是喝高兴了,拉着他的手腕,一个劲地傻笑:“我知道啊。你发展好,我也高兴。大四那会儿,我一个人接大活儿,你们却没机会,你有多不高兴,我都知道。当时你虽然不会不理我,但那种鄙夷又愤恨的眼神,我死也不想再看到了。” “对不起嘛!我又不是什么圣人,会嫉妒很正常啊。再说了,被人嫉妒,说明你真的好!” “我宁愿不要这些机会。”陈棣锋脑袋压在邵明手上,哀怨地说,“可是我没办法啊。家境不好,又有那种经历,总要比别人更努力点才行。不然怎么配和你站在一起?” “什么经历啊?”以前陈棣锋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邵明特别好奇,可他就是不说。现在机会来了! “我说出来,你不能看不起我。” 邵明故作生气地说:“想什么呢!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怎么可能看不起。” 陈棣锋狠狠喝了一口酒,鼓起勇气,说:“我在酒吧当过酒保。” “酒保?那有什么啊?”邵明脸一皱,“你这也太矫情了吧!” “那不是一般的酒吧,是……同性恋酒吧。” “哇……“邵明一愣,突然抽回手,“那、那你……” “我没有!我只是在那里给人送酒倒酒,但我还穿过那些女装……”陈棣锋脸色都变了,眼睛里水汽迷蒙,“你会看不起我吗?或者说,你会,鄙视我吗……” “怎么会?”邵明赶忙拍拍陈棣锋的手臂,“gay吧比一般酒吧工资高,对吧!你家庭困难,也是被逼无奈啊。” 陈棣锋眼眸下垂,幽幽地说:“你不知道,当年你一进宿舍,那种光亮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像墙角的阴影。” 其实在gay吧干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为了挣钱嘛。不过邵明后来又想,陈棣锋之所以一开始没说,大概是因为,若非自己和他已经成了要好的朋友,对他非常了解,多半会误会他。 后来几天,他们又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去了。彼此也没拿那晚上说的话当回事,只觉得知晓了对方的故事,关系又更亲近了。如果早上他没事在家睡懒觉,陈棣锋出门前还会给他留早餐。当时他就想,混娱乐圈这么累,时间都不是自己的,要有个像陈棣锋这样的老婆就好了。人又好看,又能理解他,时不时地还特别体贴。一边遐想一边拿手机跟陈棣锋聊天,他忽然就想起了张凌云。 以前张凌云跟陈棣锋的关系比较好,两人经常谈人生谈理想,根本不带他玩,嫌他听不懂瞎几把闹。但张凌云人漂亮,又像个懂事的大姐姐,完全就是邵明喜欢的类型。虽然这段时间因为忙,往来少了,但…… 也不是不可以追一下! 邵明越想就越觉得很有行动价值。一连约了对方七八次,总算找了个两人都空的时间出来吃饭。 而这次吃饭,却成了那场事故的导火索。当时张凌云见面就问陈棣锋最近如何,邵明觉得不爽,就说:“他最近可是大忙人,轻易见不到人的。” 张凌云比大多数女生都好强,对陈棣锋确实有竞争心,但又多了点其他的,三言两句就能绕回到她的小锋身上。 邵明受了偶像剧启发,强行制造个八月十九中秋过后节,兜里攒着狗啃月亮的小吊坠,始终没找到机会送出手。最后终于受不了,筷子一搁,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凌云姐,我跟你说个关于锋哥的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什么秘密?”张凌云一听,眼睛都亮了。 他想着自己也不算说谎,陈棣锋作为他的好兄弟,应该能原谅他的,于是大胆开口:“锋哥他啊……之前在gay吧待过很长一阵。” “啊?”张凌云这下可愣了。感觉心里的小火苗猛地被人泼了盆水。 邵明一咬牙,继续说下去:“是他那天喝多了跟我说的,千真万确!”为了防止张凌云真喜欢陈棣锋,他断章取义地说了这件事,可眼看着张凌云的表情从期待变成死灰,邵明却没有意料中的窃喜,只感觉心里特别愧疚,那个小吊坠到最后也没送出去。 张凌云当然没有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只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回头就明察暗访地去求证。而作为名声越来越响亮的偶像,张凌云早就被狗仔盯上了,一波巨型丑闻应运而生。娱乐版有证有据地把张凌云流连gay吧的照片铺天盖地地散布开来,很快就搞得她连门都不敢出。 当时她人都快崩溃了,哭着跪在经纪人面前求救,生怕自己还没开始的演艺生涯就此中断。 “你说你!一个当红花旦,不知道洁身自好,去什么gay吧!好自为之吧。”经纪人手下带了不少男男女女,也犯不上死磕在张凌云身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 上,转身就要走。 张凌云一着急,直说:“我不是去玩的!我是去查陈棣锋!” 经纪人心思一动,停下脚步,问:“关陈棣锋什么事?” 张凌云哭得眼睛都花了:“有人说他是gay,以前在那个酒吧呆了很久,我不信才去问的。” “那你查到了吗?”经纪人迅速反问,把她扶起来坐到沙发上。 张凌云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关乎另一个人的命运,但那时候她毕竟初出社会,不知道怎么委婉处理,眼泪不停地掉,一个劲地摇头。 经纪人急了:“你倒是说啊!” “我……” “你什么你!还想不想待圈子里混了?”经纪人凶了她几句,脸色又平缓过来,语重心长地说,“凌云啊,说你年轻,其实你也不小了,这圈子更新换代那么快,比你名气大后台硬的多了去了,稍微有点丑闻,不也一样一蹶不振了?谁的名声地位不是千防万防累积出来的?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不能就这么糟蹋自己啊!再说了,现在这社会你也看见了,咱都有钱,那咱是朋友;咱能一起挣钱,那就是亲人;有人给你砸钱,他就是你爷爷奶奶!没钱没势的,谈什么朋友?那都是过眼云烟!就说你跟你的大学同学吧,这几个月下来,能见上几面?再过两年,他红了你臭了,开个同学会,坐在一张桌上,他招呼大家喝酒,你在边儿上窝囊,人问你一句最近有什么活儿,你答个拍小广告?难受不难受……” 经纪人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堆,说得张凌云连眼泪都不再掉了。她看着经纪人递来的水杯,想着这一年自己眼红陈棣锋的种种,自己并不比他差,可就是没他的好运气!她不甘心,甚至害怕起来,怕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大红大紫,自己却因为这点丑闻最后搞得无人问津,在家里发酵生霉,死了都没个粉丝来吊唁。 许久之后,她开口:“我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他之前的上司。他那里有陈棣锋当时的照片,我给了他钱,存了一些过来。”说着,她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 就在当天晚上,陈棣锋的女装陪酒照便有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漫天都是。几乎递到了每个人关注娱乐圈的人的手里,个站贴吧当晚就被爆了,一时间甚至连陈棣锋得艾滋的传闻都不绝于耳。签下的广告商和电影电视剧负责人更是连夜从床上爬起来,焦头烂额地开会。 张凌云在这场巨大的丑闻中却是这样一个角色:甘冒名声被毁的风险,誓将深陷的好友拉出泥沼。或许这之前知道她的人不算太多,就这一波之后,她彻底红了,命运由此反转。 第5章 那几天邵明正在张家界拍戏,山里没信号,又忙,晚上回酒店就睡了,第二天又赶早开工,整整三天之后才知道这事。当时保姆车上坐了一串人,他的经纪人看了这消息,觉得劲爆得不行,一脸八卦地把手机递给他。他过眼一扫,整个人愣在当场,夺过手机就给张凌云打电话。 “张凌云!那个新闻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又怎么样?我又没错。要是当年他没干过这些事,这些丑闻怎么来?” “你们是整整四年的好朋友啊!你怎么能这样害他?” “我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差点就因为他完蛋了!要是那样下去,还有谁会记得我!我告诉你,在这件事上,你也是帮凶。要不是你跟我说,我根本就不会去查!” “你!”邵明被堵得没话说,心脏没来由地一阵猛跳,眼前闪过一个陈棣锋苍白的脸,他急问,“那、那锋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见了。现在谁也找不到他。” 邵明只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还没来得及回话,突然天旋地转,窗外的山景翻了几个转,他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就在这天,邵明所乘的保姆车翻下山崖。一车加司机七个人,除他之外,全部丧生,而他却奇迹般的只受了点轻伤。 同一天晚上,陈棣锋被人发现死在他们租的那间房里。就平静地躺在卧室,穿戴整齐,眼睛轻轻闭着。但恐怖的是,他的血肉都像被掏空了似的,只剩一张苍白的人皮搭在骨架子上。在经纪公司的请求下,警方将当时的现场照片封锁起来。 他的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一盒安眠药。后来法医也确实在他的胃里找到了残留的安眠药。他是自杀的。 邵明和张凌云知道,他会自杀,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出于不愿面对各自丑恶面以及对对方的不满和责怪,两人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面,直到这次被“诅咒”。 而那天他们同时在梅尧身上看到陈棣锋的影子,甚至在梅尧的暗示下,同时想到诅咒自己的即有可能就是当年死状恐怖的陈棣锋,两人吓得浑身冷汗。 当时张凌云害怕得愤怒起来,而邵明则软弱得充满乞求,他们都只想活命。这个花花世界,还有好多人崇拜他们,还有好多灯光等待他们的到场,还有好多好多的衣服鞋子包等待他们一件又一件地穿完就扔,还有好多庭院豪车等着他们烙下自己的所有权……他们都还没活够。 所以他们隔天大早就去给埋心底多年不曾触动的陈棣锋上香。 或许道个歉,烧大把的纸钱、大堆的丫鬟、大间的庭院车马让他在阴间有的挥霍,就能打动这个曾经关系亲密的同学呢? 然而,那点不燃的香烛纸钱被风吹得漫天都是。这位老同学,似乎对他们没什么诚意的道歉,予以拒绝。 * 回去之后,邵明让他的经纪人王洋洋四下寻找真正堪用的玄术大师,自己则不停打电话给梅尧的助理秦扬。谁知这几天他打了五六十个电话,秦扬那边却一直占线,短信也是无论怎么发都没见有人回。王洋洋说是找到不少大师人物,可迟迟没见个确切的回应。邵明捏着那道朱砂画的护身符,逐渐慌张起来。 七月二十六号下午,丰满娇俏的王洋洋一脸慌张地来到白桂园,不停地按邵明的门铃,急得满头大汗。邵明当初找经纪人,只看外貌不论能力,能找到这么个中看中用能吃苦能挨骂能撕逼的王洋洋也是运气好。 这一开门,邵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找到了?” 王洋洋抚着大胸,忙摆手:“对不起,明哥……” “那你过来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明哥你别急,你听我说。这几天我打听到那些大师后,就按你说的,把你的异状都说给他们听,还讲了梅尧大师的名字和他推断的往生咒,他们听后,他们听后……” “他们听后怎样?”邵明紧紧抓住王洋洋的手臂。 王洋洋吃疼地闷哼一声,邵明浑然不觉。 “他们、他们说,梅尧大师这人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 脾气乖戾,不愿见人的时候,任凭你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但他能力非常高,在他们业内很有名,既然梅大师说是往生咒,那就一定是往生咒了。”说到这里,王洋洋脸色一暗,小心翼翼地瞅着邵明,“但他们也说了,这种诅咒从被下咒那天开始,就只剩十四天可活。我问了七位大师,他们都认为你没的救了,所以、所以连上门来看看都不愿意……” 邵明一下跌坐在沙发上。“怎么会这样?”握着护身符的手不停颤抖。 王洋洋声音越来越小,嘀嘀咕咕地解释:“他们还说,人死后,魂魄会在人间流连七天,而后又在阴曹地府受阎罗审讯回顾一生功过,再花七天,然后就可以摆脱恶业业力束缚,重入轮回,获得新生。但是受到这种恶念往生咒的诅咒,就会绕过这十四天的必经之途,从此、从此成为孤魂野鬼,消散在天地间……” 邵明抬起头,说:“你的意思是,不仅要我死,连我下辈子都……” 正说着,他电话突然响起。他一看屏幕,目光立马变得凶狠,接过电话就吼道:“张凌云!你还敢打电话来?” 那边张凌云一听,也是一愣:“你发什么疯?”口气阴沉又惊惶。 “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拉着我跑了,我当场就会跟梅大师说锋哥的事!说了他就可以就我们了。现在找不到梅大师,我们都得死!是你害了我,害了我们!” “神经病!你自己不心虚,会跟着我跑?再说了,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跟个泼妇似的骂什么街?我现在就要去找梅尧,你去不去?”电话那头穿来仓皇的咀嚼声,张凌云的声音也含含糊糊。 邵明迅速问道:“你知道他在哪儿?” “蠢货!他上次就在福安堂等我们,这次你不知道去福安堂找?我就在你楼下,只等你三分钟,来不来随便你。” 邵明挂了电话就往外冲。 看来张凌云这几天也跟他做了同样的事。听她刚才慌张的口气,竟有种被死神抚摸的惊悚感。 当邵明赶到白桂园门口,四下张望,却怎么都没看见张凌云的身影。他觉得奇怪,再给她打电话时,对方已经不接了。 邵明心里一阵发寒,掉头就往车库跑。开着车一路飙到福安堂,进楼就问:“请问二楼的秦扬和梅尧还在吗?” 工作人员听了,奇怪地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明明俊朗帅气,脸色却阴沉发黑。她有点害怕又莫名同情,放低声说:“我们二楼是员工休息室,从来都不对外开放。而我们这也没有姓秦的和姓梅的同事。” “不会的!我上次来,你们这里有个瘦瘦的工作人员指点我上去找的他们,那个工作人员头发这么长,脸很白。”他比了下肩膀的位置。 “我们这真没你要找的人。我是新来的,你说的这个工作人员,我也不认识,帮不到你。” 邵明把心一横,转头就往楼上跑。 “喂!你别乱跑!”任工作人员怎么叫他都不听了。 到了那个阴暗逼仄的二楼,他手里紧紧捏着护身符,一间又一间地翻过去,除了遇到喝茶说笑的工作人员,果然没见梅尧的踪影。而那些工作人员也不出所料的,根本不没听说过这位姓梅的大师。 一通瞎忙过后,邵明跌坐在路边,心情跌到谷底。 这下完了。 回到车上,他再给张凌云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但接电话的却不是她本人。 “你是谁?张凌云呢?” “我是她的经纪人杨彤。凌云姐她、她刚走了……” “走?走哪去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去世了。” “去世?她一个小时前才给我打了电话,怎么可能去世!” “您是明哥吧?” “是我。她怎么死的,你快说!” 那边杨彤不疾不徐、低沉伤感地说:“凌云姐挂了电话后也一直在吃东西,后来一个果冻吞下去卡在食管,她喘不上气,我就赶忙把车往医院开。可路上很堵,还没赶到医院,她就没了呼吸……” 张凌云死了,张凌云死了…… 张凌云死了,他邵明也活不了多久了。一想到这里,他顿时如坐冰窖。后来的几个小时里,他紧紧捏着那个护身符,又回到福安堂大楼里。正好工作人员接到电话,开始安排张凌云的灵堂。他等工作人员安排好,问到灵堂的具体位置,径直走去。 梅尧说这个护身符可以保他三天,而现在是第二天傍晚。也就是说,他还有一天可活了。 回想自己这短暂一生的起起伏伏,邵明最后把脑中的画面停留在去世已久的陈棣锋身上。他拿出手机,给秦扬发了条短信,说:我们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叫陈棣锋,是我和张凌云的大学同学,当年我们三个关系很好…… 这条短信很长,陈棣锋自杀事件的始末全在里面了。 写完之后,邵明就窝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浑身发抖地等着。等待张凌云的遗体,等待自己的死亡。 第6章 夜晚很快降临,开灯之后,陆续有人来布置灵堂。张凌云的遗体也随着大把大把的黄白菊花送到了。 来守夜的人越来越多,认识邵明的会过来跟他打声招呼;不认识的则当他不存在。有狗仔凑来,偷偷拍下邵明失魂落魄的样子,大肆编造他暗恋张凌云多年,现在人意外死了,他就守着灵堂不愿离去,悲痛欲绝。 在这不绝于耳的诵经声中,一个晚上过去。 整整一夜,邵明连眼睛都没闭一下。眼见着太阳渐亮,陆续有人送来又高又圆的花圈,放下一叠叠的礼钱。 早上九点十分,导演张一行匆匆赶到,写了名字刚要走,就在角落里发现了邵明,忙靠过来,问:“小明?你在这儿守夜了?”这张导瘦瘦高高,戴副蓝镜片的眼镜,一说话就露出一口龅牙。 “也不知道是守谁的夜。”邵明恍恍惚惚地说,抬眼疲惫地看看眼前的中年人,“张导……谢谢你。” “嘿,谢我做什么?怎么样,你那事儿解决了吗?” 邵明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 “没有?连那梅大师也不行?”张一行言下一顿,“难道凌云是因为那个……” 邵明点点头。 张一行皱起眉头。“嘶——这剧组也太晦气了!先是一个小配角失踪,现在女主演也去了。” “谁失踪?” “就一跟凌云搭戏的配角儿。凌云请假的头天,那女演员就失踪了,好像叫袁、袁什么来着……” 邵明忽然想起张凌云当时做的梦,急忙追问:“张导,你说详细点儿。” “是这样的,凌云不小心打翻了那女演员的盒饭。这女的也没什么眼力见儿,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当场就跟凌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8 云吵起来。你知道凌云的脾气,她一翻脸,谁也别想好过,那女的也算自讨苦吃,被凌云一通臭骂,闹得她哇哇乱叫,直掉眼泪,简直没法在人前呆,转身就溜了。谁知道这人第二天也没来,我们打了好几通电话,愣是联系不上。再加上凌云这事儿,这片子到现在还停着呢。” “袁……”邵明喃喃念叨,“袁、袁馨月?” “诶,就她!小明,你认识啊?” 邵明眼睛一瞪,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掏出手机,打开黑名单一栏。果然,七月十三日的晚上,那个声称自己怀了邵明小孩的女人一共打了五十七个电话…… 邵明强定心神,再次拨出秦扬的电话。不出所料,这电话还是占线。他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输入短信,嘴里还不停自言自语:“我就知道,锋哥那么好,怎么可能来害我……”正此时,他一个激灵,猛一抬头,却见门外闪过一个白衣的身影,正是梅尧!不知为何,那短短一霎,他似乎能看到梅尧凶狠的眼神。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到现在已经第三天,他没几个小时可活了。他急急忙忙追上去,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没跑这么快过。可梅尧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迅速地消失了踪影。一路跑出大楼,来到停车场。停车场顶灯有些坏了,“咔嚓咔嚓”地闪个不停。他四下逡巡,大吼:“梅大师,你在哪里?之前是我们错怪了你,我们以为你是另一个人,不信任你!现在我知道错了,求你救救我吧!我知道下咒的是谁了!求求你出来吧!” 正当他睁大眼睛四下搜寻时,后脑“咚”地一声,他一阵眩晕,瞬间晕倒在地。 *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腐臭气味,邵明睁开眼睛,只觉得后脑剧痛无比。他哎哟连天地坐起来,手伸到脑后,碰一下都疼得不行。待他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坐在一间破烂的小屋子里,屋中央铺天盖地的干涸血渍,画出仿佛眼睛一般的 渗人图形,角落除了鸡鸭的尸体,还有一具烂的不成样子、白色的蛆虫钻进钻出的女人尸体,整间屋子满布苍蝇…… 邵明胃里一阵翻腾,“哇”一声吐出来。一边吐,一边去摸那道护身符。待他把黄纸符摊在手心,这符纸吊坠已经通体黢黑,突然“轰”地一声,竟自燃起一道蓝色的火焰,转眼就化成灰烬。也就是这符纸消失的同时,那熟悉的焦躁感重新回到体内…… “要等你发现她,那可就太晚了。”一个声音传入耳际,冰冰凉凉的,光是声音,似乎就能缓解他体内的冲动。 邵明转身,坐在门口椅子上的,正是梅尧。他半长的额发搭在一边,不自觉地摩挲嘴唇。这个动作在此刻的邵明看来,就像火源,竟瞬间将他点燃。他下唇发抖,猛地起身,直朝梅尧扑过去。 这梅大师虽然玄术有名,但体格消瘦,身高也不过一米七五,与邵明一米八七的大高个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他似乎也没想到邵明会直接扑上来,对方饥渴的眼神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几乎要将他生吞了。 但奇怪的是,他只是僵在当场,却没有反抗。邵明一把将他抱住,嘴巴一张就亲了过来,咬得他嘴唇鲜血直流,心跳剧烈。等邵明伸手去扯他的裤子时,他眉头一皱,膝盖一屈,猛地朝邵明下身击去。 “啊啊啊啊啊啊!!”这一下可疼得邵明直喊娘,蜷缩在地,再也直不起来。 梅尧冷哼一声,从背包里扯出一个暗紫色的葫芦,又取几张符纸擦过流血的嘴唇,将符纸按在葫芦上,口里念念有词起来。 那符纸无风自动,翩翩翻腾间,那具女尸身上一丝青烟极不情愿地缓缓冒出,“嗖”地钻进葫芦里。 “小鬼,你母亲都进来了,你还能躲掉吗?”梅尧冷声道。 话音刚落,又一缕青烟飘来,终于挣扎着进了葫芦里。梅尧松了口气,将葫芦盖上。就在这时,那具尸体竟瞬间坍塌,化作一地粉尘。 收拾妥当,梅尧回头来到邵明面前,蹲下,嘴巴一张,却见邵明身上抽出丝丝黑气,瞬间就被他吞进嘴里。 梅尧嘴角含笑,轻声说:“还疼呢?” “你自己来试试……我要是、要是下半身出了问题,还不如、不如死了算了!”邵明捂着下身,疼得满头大汗。 “那你去死吧。”梅尧脸色一沉,立刻站起来作势要走。 邵明见状,赶忙道:“梅大师,你等等!你踢了我,总得、总得救救我吧!” 梅尧嘲讽道:“你现在还想上我吗?” 邵明脸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梅尧坐回开先那个椅子,手支着太阳穴,慢腾腾地说:“三个月前,你和这个叫袁馨月的女孩发生关系。三个月后,这女孩发现不对,去医院查了一下,竟然有了身孕。正失魂落魄的时候,回到剧组,又被张凌云骂得人事不知,想着孩子他爹能帮自己,却没料到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这孩子爹把她拉黑了。她打了一晚上的电话,期盼这个孩子爹良心发现,能把她从黑名单里删除,接她一次电话。然而——”他冷笑一声,“我当初一直很奇怪,两个人同时遭受往生咒的情况并不多见。后来我等着张凌云死,顺着她死后飘出的残魂找到了这个地方。原来施咒人,还带了个没成型的胎儿。” “邵明,你还真是个人渣。”梅尧把一个手机举到邵明面前,上面还有条没打完的短信: 梅大师,我知道是下咒害我们了!那个人叫袁馨月,三个月前勾引我,趁我喝醉跟我发生一夜情,害我忘记戴套。就在七月十二号那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说她有了身孕,当时我没认出来,以为是那些死缠烂打的骗子,就把她拉黑了。正好十二号白天,她也和凌云姐起了冲突,怪凌云姐打翻她盒饭。后来她就失踪了。这件事一定是她干的,因为她有身孕,所以是两个人,正好可以诅咒我和凌云姐!梅大师,你一定要救 短信到这里就结束了,邵明当时也没来得及写完,但字里行间明明白白把责任全推给了“恶毒”的袁馨月。 “如果照你说所说,加上你的老同学陈棣锋。到目前为止,你已经算是接连害死三条人命了。”梅尧再次蹲下,掌心按在邵明的胸口上,眼睛竟有点红,“你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邵明低下头,看着那只苍白细长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怪我、这不怪我……锋哥、锋哥他……”说着说着,竟掉下眼泪来。 梅尧忽然笑了。“你是我知道的明星里面,演技最糟的。” 邵明猛一抬头:“我没有演戏!我真的、真的……” “我知道你没演戏。”梅尧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就因为你演技太糟了。” 邵明一把拉住他的衣角,问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9 :“梅大师!你为什么要救我?凌云姐你都没救!” 梅尧低声说:“因为你买了我的符,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您别开玩笑了。您救了我的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只要不违背……”邵明担心,梅尧既然救了自己一条命,自己恐怕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了。 “不违背什么?不让你当明星,还是不让你挣钱?你放心,这次出手,我肯定要另收费,不过报酬我还没想好,欠条先打上……就写,你欠我一条命吧。”梅尧整理下衣服,转身朝外走,几步之后,突然又停下来,“你还要在那死人屋子里坐到什么时候?我没驾照,来给我开车。” * 邵明忐忑不安地把梅尧送到福安堂,照他吩咐跟着他直接去了火化炉那边。梅尧走到火化炉背后,跟穿着工作服的火化师打了声招呼,从背包里掏出一叠人民币递出去,换来一个满满当当的黑口袋,扔回了后车厢。 “梅大师,您平时不是在这福安堂吧?”邵明踟蹰了下,还是开了口。 “不在啊,我经常来买东西而已。” 邵明盯着那个黑口袋,不太敢问里面是什么。“那我有事,该怎么联系你?您那助理的电话总打不通啊。” 梅尧微微皱眉:“不会吧?那个就是我的电话啊。”他从兜里掏出电话,按了几下,没反应,“噢,没电了。” “你不会好几天都没电吧……” 梅尧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我工作的时候不太注意这个。” 邵明一脸无奈。自己在那着急了好几天,往陈棣锋身上脑补了十万八千次,敢情人家电话都没开。“那如果要付这次的报酬,我该怎么联系您呐?” “你急着还命给我?你还不起。”梅尧不愿再说这个话题,“有事就打这个电话吧,我以后会注意的。现在先送我回家。” 这梅大师虽然古怪,但似乎意外的好说话。邵明心里忐忑,转念一想,既然要送人回家,电话算什么!现在,他可能是圈里唯一一个知道梅尧住处的人了。想到这里,他莫名有了点优越感。 梅尧忽然又说:“我叫梅尧,年龄也就跟你差不多,不用叫大师,就叫我名字吧。” 邵明心里一紧。知道归知道,但真要和一个欠了人家性命的人来往,他多少有些不愿意,脸上还是高兴地答应着:“好,没问题!” 自己在那胡思乱想半天,直到停车,他才明白梅尧真正的意思。这梅尧大师,就住在白桂园,屋子就在他楼下!邵明作息混乱,以前没碰到过,但楼上楼下,以后总会撞见的啊…… 【今天多点,直接把第一个故事结了,不留尾巴。明天开始第二个故事。】 第二个故事:老宅 第7章 八月十三号,阴雨,龙山墓园。 邵明穿一身黑风衣,戴着墨镜,打把黑伞,踩着湿润的青石板路,来到陈棣锋墓前,手里只包把白玫瑰,兜里揣着一小瓶白酒。 他站在这座大而空的陵墓前,把伞放到一边,任雨水一点点沾湿头发。把白玫瑰一瓣一瓣掰下来,用手指捻散,均匀地洒在大理石面上。再拧开酒瓶浇上。 完了之后,他再拿起伞打上,沉闷地开口:“锋哥,我知道你还怪我。钱也不要、房子也不要、纸人儿纸车纸电脑,你统统都不要……”他认真又胆怯地看着墓碑上的遗照,说,“其实你死后,我就像撞了大运一样,一路都特别顺利,钱和女人都从来没少过。但你不知道,我心里一直觉得挺孤单的,因为在这圈子里,实在没有敢交心的朋友。大半夜醒来,连给我倒杯水,唠叨几句的人都没有,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想你。以前我做个噩梦,你都会来安慰我的啊。” 邵明四下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在附近,才继续开口:“你知道,我演技一直不行。但是现在当红的,演技过关的也没几个啊!偏偏大家都指着我骂,每次出个什么电视剧,不是被刷一两分甚至0分,就是长篇大论的通稿踩我不敬业。我又不滥用替身,又不乱抠图,除了片酬高点,有什么问题啊?我最近的一部电视剧,屎都被人踩出来了,明明就没几个人看,那些营销号还非要用黑我来赚人气……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没戏拍了,谁还敢请我啊!”他说着,又特骄傲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是很贵的!” “唉,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自己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经纪人像个傻逼一样,公司净忙着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哪里管我能不能一直红下去啊……这都九月了,我今年的任务还差五成,完成不了就要用自己的钱填上,我哪有那么多钱啊,真要我赔,我恐怕得把白桂园的房子卖了。我本来想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接个高片酬的电视剧,明年再重新学习转型。但几天前,居然有个超级名导找我,这个导演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拿过很多国外大奖的孔丹。跟着他拍戏我肯定能学到很多,说不定还有机会拿奖。只要拿了奖,就能把那帮黑子的嘴堵上了!可这电影的片酬真的低,而且光读个剧本就要两个月,拍电影整个周期居然有半年,还是全封闭式的……我要接了,那房子基本上就保不住了啊。” 雨渐渐停了,邵明唉声叹气地说了半天,突然一个激灵,说:“要不这样,你帮我做决定吧!”他拿出打火机,“现在下着雨,我洒你灵台上的酒,也是给你喝的,我现在就把火点上面,如果点燃了,就是你接受了我的酒,还原谅我了,还让我接这个戏;如果点不燃,就是你仍然怪我,我以后也不来拜祭你了,免得你看了我不高兴,我还是继续拍电视剧,明年就不跟公司签那狗屁合同干脆单飞算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早单干说不定还能挣出一线生机呢。” * 孔丹的新片《吴越深处》早在去年就开始宣传。对演员一通海选下来,大胆用了不少新人,惟独男主角迟迟未决。到今年八月份,孔丹怀着试一试的心情问了下邵明。他的外形条件,几乎可以说是为这男主量身定做。但邵明向来只接短平快的高片酬电视电影,孔丹也没想着他会真答应。谁知这邵明纠结了一个星期,还真应下了。 他听说这邵明对月口头约定向来转眼就踩,名气大架子也大,于是他火速带着合同和剧本上门,顶一张冷脸、口气颇为不悦地说:“我可不会因为你名气大,就随便你演。我跟你说,签了这合同,就是上了我这贼船。这两个月揣摩剧本、六个月的拍摄时间,你必须全听我的。”丑话先说,也免得日后不好把控。 没想到这邵明一脸破釜沉舟慷慨就义的表情,最后竟然冒出一句:“我要拿奖,就全靠你了!” 孔丹哭笑不得,他有信心让自己的电影拿奖,可没信心让这位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0 表演天赋为负的邵大明星拿奖啊。 《吴越深处》其实是部女主戏,讲的民国宗室老宅的一段真实故事。 1917年,杭州望族赵氏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血案。这家人在一个月内,接连死了七口人。后来赵氏幺女的未婚夫、留洋归来的耿孟奇竟发现,凶手就是他的未婚妻赵招娣。纠结之下,耿孟奇将招娣送去了警局,却不料革命爆发,监狱都被攻陷,招娣由此失踪。 这故事以赵招娣在赵氏老宅被虐待长大形成的阴暗内心为通调,充斥着愚昧无知与歇斯底里的封建余响,唯有同耿孟奇的爱情乃是全片唯一温暖。如复写此时的作者言,犹如暗夜开放的昙花,匆匆一现,转瞬凋零。 所以,拍摄选址布景显得十分重要。这处地方既要精致雕琢,体现一个封建宗室制度发展到极致的辉煌与磅礴,又要腐朽阴沉,与女主内心映衬,逼出一个时代落幕前的最后疯狂。 孔丹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处真实的老宅。宅子是苏州一个老村落的望族留下的,格局陈设保留得都非常完整。后来这族群不知什么原因衰败了,周围尽是荒山,惟独这宅子成了文物局的保护单位。孔丹托了很多关系,好不容易得到租赁半年的权限,干脆就将这宅子的房间都用起来,让演员们一个个都住在这里,也方便随时补拍。 *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十月,道具组先去了。等到演员摄像都赶到那老宅的时候,大家看道具整整齐齐摞在一边,惟独没见那组人。当时孔丹就打了几个电话,见没人接,干脆让大家自行找房间先住着。 这宅子陷在深山里,邵明一脚踏进,就觉得嗖嗖凉意袭身。大白天的,也没见有阳光。他拖着行李箱,循着房廊绕了一圈。最后选了间面对天井的房间。正要进屋,木楼咚咚咚地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一个长得灵动乖巧的女人带着行李小跑过来,拉起他的手,激动地说:“邵明!终于见到你真人了,你可比镜头上帅多了!” 邵明一听,嘴角翘得老高了。“这位美女,你长得这么可爱,让我猜猜,你演的谁……”他拇指托着下巴,假装思考,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一定是演赵子娣!这剧本里,又善良又可爱的,只能是子娣了。”说着头一低,两人只剩十厘米的距离,邵明伸手撩开她掉落额前的几缕头发。 女人笑得心花怒放:“这都被你猜中啦!我叫余欢,就住你旁边好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住我旁边,晚上可以小心哦!”邵明暧昧地说了句,帮她提起箱子,推开房门。刚一转身,却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站在楼下院子中央,直愣愣地仰头望着两人所在。 邵明吓得浑身一僵,余欢赶忙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叫出声来:“哎呀!这死女人又在吓人了!” “你认识她?”邵明赶忙问。 “邵明大哥,这次可要委屈你了。”余欢嘟起嘴。 “怎么了?” “刚才那个阴沉女人,就是咱们这次的女主角,她叫冯小芸。”余欢嘀嘀咕咕地说,“也不知道孔导怎么选的,那女人整天跟贞子似的,论漂亮、论演技,明明谁都比不上,怎么就选她了!” 邵明一听,心里也怪不舒服的。这次剧组最大腕的明星就他自己了,现在要和那个名不见经传不说,还死气沉沉的女人搭戏……这次自己的孤注一掷,是要赔到姥姥家了吗? 收拾妥当后,导演简单召集了一个小会,把场次表一一发到每个人手上,大概解释了下,又提点了明早的第一场之后,就散了会。 当时饰演女主弟弟赵世明的男演员米原问了句:“道具组的人到哪里去了呀?我喊他们帮我带了一箱牛奶,晚上不喝睡不好觉啊。” 孔丹说:“东西都送到了,明儿第一场戏的道具也都准备好了,人可能在后边儿休息吧,一个个的都关机了。这宅子有七十六间房,要藏几个人倒是容易得很。另外,这里毕竟不是城里,条件肯定艰苦些,你一天两天不喝牛奶也死不了,忍忍吧。” 米原被孔丹不动声色地一通说给怼了回去,哼哼唧唧掉头走了。 邵明东看看西看看,总觉得不太对劲。正往回走,余欢跳过来揽住他的胳膊,说:“邵明大哥,这宅子这么大,怪渗人的,咱还是一起回去吧!” 邵明拍拍她的手背,一边走一边说:“我在呢,怕什么!我跟你说哦,我可是遇见过鬼、还直接把鬼给打败的人哦!” “邵明大哥这么厉害?别是拍哪部片子的内容吧?” “嘿,你这小妮子,我说真的。就今年七月,我遇上一对母子鬼,嘶——那恐怖——”邵明忽然停住脚步,盯着门廊一边,“余欢,你刚才看到那有盆花吗?”那边廊上有盆白色的昙花,开得正漂亮。 “没注意,怎么了邵明大哥?” 邵明心下一凉,丢下余欢迅速回房。其实上次那事件之后,他就没在外面乱搞过了。毕竟当时那体验太吓人,他实在提不起兴致来。遇上这余欢,他算是习惯性地挑逗,老毛病改不了。没想到刚一开始吹b,就征兆似的发生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怪事。 照道理,那盆花在黑漆漆的夜里,开得那么亮眼,他一开始不可能没发现。怎么会一转头就出现……他赶紧掏出手机来。 “梅尧大哥!”自上次被提醒之后他,他就改了口。 “什么事?”梅尧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好像人不太舒服。 “只要是鬼怪之类的活儿,你都接吧?” “什么事?”梅尧又重复了一遍。 “我现在在苏州拍戏,这宅子在深山里,阴沉沉的,怪吓人。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能不能、能不能买你半年时间,就在这里保护保护我……” “你要在那拍半年?” “是啊!那女主角也长得阴森恐怖,要不是可能拿奖,我都想毁约回去了。” “你还欠着我一条命,是觉得反正还不起,债多了不愁了吗?” 邵明一愣,半天才回答:“梅尧大哥,我今年挺缺钱的……您能不能算便宜点啊。” “我还没答应接……算了,地址发我吧。” 放下电话,邵明总算松了口气。只要熬过今晚,梅尧一到,就不用害怕了。 第8章 老宅里没通电,生活用水也就一口井。他们带了几大箱水,还带了个小型发电机过来,整栋宅子错综复杂铺了一地的电线,轰隆隆地响。 邵明心里害怕,便开着台灯,听着发电机的轰鸣声渐渐睡去了。到半夜,木门“咚咚”响个不停,他惊醒过来,随便搭了件薄毛衣,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问:“谁?”眼睛瞄门缝朝外瞅去。 一张惨白的脸兀地放大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1 ,柔柔的声音传来:“是我,我叫冯小芸。” 邵明吓得急往后退。“你你你,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明哥,能开一下门吗?” “不能!孤男寡女的,有什么事,在门外说就行!” 冯小芸的声音特别温柔,口气也相当礼貌:“明哥,请问你有没有多余的台灯,手电筒也行。” “你要那干嘛?”邵明受不了这么温柔的声音,先前的害怕也跟着渐渐淡去。 “我、我害怕。屋里没灯,我忘了带台灯,怕得睡不着……” 邵明想了想,终于还是打开屋门。 站在走廊上的,正是白天看到的冯小芸,当时离得远,只看见她纯黑长发和没血色的皮肤,也没来得及细看她的脸。这一看,才发觉这姑娘长得十分柔美,甚至有点楚楚可怜。廊上临时挂了吊灯,她微微垂眸,昏黄的灯影投下,睫毛颤巍巍地抖动,仿佛蝴蝶一下下地扇在胸口。 明艳动人的美女见多了,这类形容寡淡的古典美人,让邵明眼前一亮,眉眼一耸,嘿嘿笑道:“你等下啊。”转头就去翻了个手电筒出来,手臂上还搭着件薄外套。 “这山里晚上可冷了,你穿这么件薄薄的睡裙到处跑,可是会感冒的啊,来,把衣服披上。”说着就伸手替冯小芸披衣服。 冯小芸像是没和男人这么近接触过,身子一缩,脸上一片霞红。邵明不自觉就地握住她的肩膀:“你要实在害怕,可以住我屋里啊。” “但是,我……” 邵明赶忙补充:“我没其他意思,你睡床,我长椅就行!” “不、不用了,谢谢你邵大哥!” 邵明望着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心都快化了。完全忘了白天是怎么埋汰人家的了。正要说话,越过冯小芸瘦弱的肩膀,却看见一个白外套的男人站在走廊另一端。 这楼道的灯有点暗淡,正好勾勒出那个不甚高大的轮廓。他微微歪着脑袋,一手插进裤袋,一边停着行李箱,眼神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邵明,疏离、冷淡,还带点莫名的伤感。一整个身形有如发黄宣纸上的写意水墨,陈旧肌理中,散发醉人的韵味。 太好看了!邵明有些呆滞,不由自主地整理了下乱七八糟挂在身上的薄毛衣。面对那种程度的好看,他不仅词穷,甚至觉得窘迫起来。 “梅尧大哥,你这么快就来了!”低头跟冯小芸说了声抱歉,邵明赶忙跑过去,狗腿子一样提起梅尧的箱子。 梅尧淡淡地瞟了眼冯小芸,说:“哪些空房能用,直接给我提过去吧。” “不用去别的房间了,我那屋床可大,还有把长椅子,我俩用足够了。” 冯小芸也是惊呆了,邵明刚还邀请她住这屋,这才几分钟,完全把她丢在当场。 “邵大哥,这位……梅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她转身离去,脑中始终印着梅尧那一眼,不咸不淡地,总让人觉得有一丝敌意。而且,那人长得虽然好看,但一双眼睛深邃得让人看不透,神秘之中更有点可怕。冯小芸不喜欢这个男人。 冯小芸离开后,梅尧跟着邵明进屋,扫了一眼。床檐三层,镂空雕花,高三米、宽两米,铺着邵明带来的暖黄色被面枕头。外屋帘子下面则放了张美人椅。他走到床边一声不吭地站了会儿,嘴里嘀嘀咕咕,完了回头好笑地说:“我睡床,你睡椅子,还是我们睡一张床?我在这,你晚上还怎么带女人进来?” “梅尧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是来拍片子的,不干那些事儿。再说了,上次那事之后,我哪还敢啊?你要不嫌弃的话,我想、我想跟你一起睡床行不行?” 梅尧朝着冯小芸远去的方向瞥了眼。“我为什么要跟你住一间屋?”然后指着床说,“这是张婚床,上面沾了怨气,也就那一年年的闺怨之气吧。我刚已经替你清理了。” 邵明一听,脸都吓皱了:“那你就更不能走了!左右房间都被人占了,你要住得离我好远,哪知道还有什么怨气鬼气的,我害怕!” 梅尧从兜里掏出一个象牙模样的坠子,说:“带着这个就行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邵明接过坠子,忙把他拉住按椅子上:“不行啊梅尧大哥!虽然我们价钱没谈妥,可我买的又不是一个护身符。你不在,我不安心啊!”他看梅尧脸色发白,说话也有气无力,以为是赶路赶的,殷勤地在梅尧肩膀上又锤又捏。梅尧也不说走,也不说不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明显带着笑意。 “我们那离这还挺远的,我以为你怎么着都得明晚上才到了,没想到今天就来了。”邵明笑呵呵地说。 “你这地方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不是照你地址来的。照那地址,到不了。” “怎么会?这地址是我问导演要的啊。再说了,没地址你怎么找得到我?” 梅尧回头看向他,一笑。“你说呢?” 邵明被他笑得一阵眩晕,手上动作都缓了下来。忽然鼻子一皱,脑袋凑到梅尧脖子窝,脸色立马发青,踉跄几步,直往后退。“你!你不是梅尧!” 梅尧深吸口气,疲惫地凝视着他。“你又怎么了?” “我就说嘛!我们那离这里将近一千公里,就算连夜乘飞机赶到苏州,再叫车过来,也该是早上了。而且他怎么可能为了我连夜奔波!”邵明一个劲后退,背撞到五斗柜上。 “所以?我不是梅尧,是谁?”梅尧不停地甩头,似乎在犯晕。 “你是锋、锋……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梅尧按着太阳穴,起身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张符纸。“陈棣锋?一个死人有什么味道?香纸的味道,还是腐臭的味道?” 邵明下唇发抖,眼睛发红。“我一辈子都记得他身上的味道!那个带点不知道是麝香还是檀香的香味,不会错的!”他以前是真喜欢陈棣锋身上的味道,挨一块儿坐就要凑人脖子闻个不停,跟狗似的。 梅尧不理他,在桌上倒了杯水,把符纸泡进去,搅拌几下喝了。闭眼定神半晌,长抒口气,方才一手撑着脑袋,拇指按着嘴唇,说:“我都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你倒是闻得仔细。陈棣锋身上的味道你也知道得挺清楚,记得挺清楚。你不是说,他是因为你的错才自杀的?你们关系还挺好?” “你这个动作也跟他一模一样,还说你不是他?”邵明手一甩,直把护身符扔到梅尧身上,“锋哥,你快去投胎吧!跟着我对你也没好处啊!过了这么久,你不会是真想要我的命吧!” “蠢货,这护身符是我给你的。你拿它来治我?”梅尧伸个懒腰,又取出毛巾、牙刷、沐浴露和洗发水,“在你心里,你和陈棣锋是什么关系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2 ?”他又问了一遍,凝视邵明惊恐的双眼。 “我、我们是好朋友!”邵明看到梅尧手上的东西,突地愣住。 “好朋友?是吗?” 邵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松了口气,缓缓说:“他脾气倔、还穷,还抢了我的机会,但他、但他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现在又不是你的锋哥了?” 邵明脸一红,腼腆地说:“你跟他用的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我一直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原来是香精混合起来的味道……对不起梅尧大哥,我又错怪你了。”他凑上去,拉着梅尧的手,说,“梅尧大哥,你可别生气啊。我刚也是一时情急。” 梅尧看着他的手,半晌,说:“生你的气?生不起。” 邵明一脸委屈地望着梅尧,嘴巴撅得老高。 梅尧叹了口气,说:“我要因为你这种蠢货生气,死一百次都不够。” 邵明看梅尧八成是原谅他了,赶忙又站回梅尧身后,捏肩膀捶胳膊的不亦乐乎。“梅尧大哥你辛苦了!”说着又望梅尧先前喝水的杯子,里面那张本来写了红字的符纸,现在竟然变成空白的了。邵明觉得神奇,问:“梅尧大哥,刚看你喝符纸水,那是不是驱鬼用的?我能不能也喝点?” “不能。那是镇魂用的。”说完,止住邵明的手,端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第9章 一夜无梦,邵明神清气爽地醒来,就见枕头边儿上,梅尧半睁着眼愣愣地看着他出神。见他醒了,这人又若无其事地闭眼,翻过身去。 “梅大哥,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没睡好啊?” 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嗯,我再睡会儿。” 邵明觉得怪怪的。准备起来洗漱,却听门外争吵声由远及近。他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梅尧,想着别把人吵着了,赶紧起床出门。 外面吵架的是余欢和冯小芸,等邵明听听仔细,已经骂得非常难听了。 “是啊,你就是去送个花嘛!宅子里种那么多昙花,昨天一晚上开了个遍,你立马就一朵朵地摘了,把自己当花仙子呢?还上赶着抱一捧慰劳导演他老人家。白天送?白天怎么行!人家昙花只开四个小时,就得趁着大半夜!送花、送人两不误!” 前面冯小芸手里抱着件衣服,口里一个劲地重复“我没有、我不是”,满脸泪水地往邵明房间跑,余欢就在后面尖声利气地追着骂。 见冯小芸在邵明门口停下,余欢更是怒气上头,指着冯小芸的鼻子,嘴里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根本停不下来:“你个贱人,勾搭上孔导算你本事,我本来连骂你都嫌脏了我的嘴,可你现在为什么又来勾引邵明大哥?睡你的老男人去吧,邵明大哥看不上你这种东西!” 邵明一开门,冯小芸立马泪眼迷蒙地缩到他身边。“明、明哥。” “两位美女,轻点声。现在可还有人在睡觉呢。”邵明放低声音,说拿袖子去擦冯小芸的眼泪,“怎么哭成这样啦,你明哥可会心疼的!” 余欢见状,冲上去把冯小芸拉开,掏出手机放到两人面前,说:“邵明大哥,你看!我这是有证据的!她昨晚才钻了别的男人的房间,今天又来贴上你了,你可别上她的当啊!” 邵明瞅了一眼那照片,黑糊糊的一片,连四下的影子都辨别不了,惟独中间一个白影……说是灵异照片也不为过了。但那身形,还真跟冯小芸挺像的。 “明哥、明哥,她诬陷我,这真不是我!我连没灯都害怕,怎么会一个人在宅子里到处晃呢!”冯小芸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嘀嘀咕咕地把手上衣服递出来,“我今天是来还你衣服的。” “连邵明大哥的衣服你都偷!还狡辩!”余欢一把将冯小芸推开,却不料冯小芸一个趔趄,朝着背后栏杆翻下去。 还好邵明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否则非掉下去不可。 余欢见状也是一阵后怕,刚冯小芸半截身子都在外面了。一时间也不敢继续再骂,邵明趁势又劝了几句,好不容易把两人劝散了。心里嘀咕这余欢对冯小芸还真是深仇大恨……果然抢人主角就等于杀人父母啊! * 戏拍了一个上午,米原和肖中瑞、杨书奇几个年轻演员凑角落里抽烟,吐槽这道具组尽职尽责又神出鬼没,明明东西都布置得很妥当,偏偏一个人影也没见着。米原嚷嚷着要喝牛奶,说自己再不喝牛奶毛孔就要能塞米了,可偏就没时间满院子地找那几个道具组的家伙。毕竟七十六间房要一间间地搜,花个几个小时真是不在话下。 而这一早上,梅尧绕着大宅走了一圈,特地数了下房间数,怎么数都只有七十五间。他心里有了计较,但实在头晕得厉害,便没再动作,端根椅子靠片场边儿上坐着了。 邵明刚下戏,见他过来,立马凑上去,还没说话呢,孔丹就跟发现宝藏似的扑到梅尧跟前,眼里亮得能把人闪瞎。他一边翻着剧本,一边笑呵呵地问:“你是邵明的朋友?” 梅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点点头,却没说话。反倒是邵明自告奋勇地介绍:“孔导,他叫梅尧!我请他过来陪我的。” 孔丹眉毛一挑,脸上的肉直抖,怕是误会了什么。 他瞅着梅尧的脸,像打量儿媳妇一样,上下左右看了又看,最后递出剧本,指着其中一页,说:“梅先生,我就不绕弯子了。你相貌和气质都很特别,感觉和我们电影里这个角色挺贴的,要不,来试试?” 邵明瞄着剧本,立马激动起来。“梅大哥,孔导可是我们国内超一线的大导了。他说的这个角色是个戏子,虽然镜头没几个,但绝对出彩啊!就是难度高了点……孔导,梅大哥的工作跟咱演戏八竿子打不着,真可以吗?” “试试也不打紧!本来演这个角色的是陈阳,论感觉,差这位梅先生挺远的了。就算梅先生这里不行,陈阳的部分也已经拍好了,备在那儿呢。” 邵明看梅尧爱答不理,八成不愿意,本想再劝劝,却见梅尧撩了下额发,认真地说:“可以。唱戏我嗓子不行,动作学过几个,剧本拿我看看吧。” 孔丹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立马将剧本递出去。 他从第一眼见梅尧开始,便觉得这个人骨子里就会演戏,属于不太用教的那种。见梅尧翻来覆去把那几页剧本看了又看,手里上下左右地摆出些动作来,就觉得这事妥了。随后继续招呼下一场戏,让余欢和冯小芸上场。 这段戏中,冯小芸饰演的赵招娣第一次杀人。当时她已同男主耿孟奇生了感情,家中知晓,便想给她逾龄未嫁的姑姑赵子娣打个包,一并让耿孟奇娶了,更让赵招娣亲自跟耿孟奇提出此事。赵招娣不愿,便在私下里同姑姑争吵起来。争吵过程中,更是失手将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3 赵子娣推下废井。 两人早上还吵了一场,到片场又继续吵。就在那口深不见底的老井边,冯小芸一上场,先前的怯懦瞬间消失,阴沉扭曲的气势完全释放,冷冰冰地看着余欢。余欢打了个冷战,仿佛看到另一个人…… 那边一堆人打灯、收音、摄像,热火朝天地忙活着,这边邵明则靠到梅尧边上,可还没跟对方说上两句话,那人就迅速沉浸到剧本里,论专注度,比自己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死磕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但就在对方手指微动的刹那,邵明心念一闪,脸一下就僵了。他定定神,笑嘻嘻地按住梅尧的剧本,问:“梅大哥,你读剧本读得这么专业,以前是不是学过表演啊?” 梅尧皱着眉抬眼看他,似乎对自己被打扰略有不满。“算学过吧。” “算学过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你读剧本的习惯,还有反复念台词的音调,一点都不像对表演不懂的人。” 梅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可没说过我不懂。” 邵明被怼回来,嘴巴一嘟,眼睛一转,又问:“那就好了!我的台词里面有一句,‘他们不把你当人,你就不能把自己当人吗’,我怎么都念不好,你既然懂,能不能讲讲你的思路,说不定对我有启发呢。” “这句话不是这个剧本里的。”梅尧直直地盯着他,“虽然很像,但不是。” 邵明僵硬地笑出声。“哈哈,我这又记错了。” “邵明,我说过,你演技真的很烂。” “梅大哥,你别生气啊!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喝甜橙汁还是白水?我去给你拿。”说话的时候,特地把“甜”字加重。 “白水。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梅大哥要喝什么我就拿什么,又没什么不方便的,不存在满意不满意!我都满意!” 梅尧站到邵明面前,突然伸手捏住邵明肩膀,骨节发白,嘴唇颤抖、五官发皱,满脸悲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们不把你当人,你就不能把自己当人吗?”随后浑身一松,深吸口气,半晌,冷淡地看着邵明,“七年前的电影《同龄人》里,陈棣锋饰演的男二号对男主说完这句话,就一刀捅进男主的肚子里。像这样。”他狠狠地朝邵明做了个捅刀子的动作。 “你满意吗?” 邵明脸都白了。刚才梅尧读剧本的时候,那一边读一边动作以及一碰剧本就把他忘到姥姥家的习惯,让他心生疑窦。本来想试探两句,见没成功,就转而用陈棣锋不吃甜的怪癖来试试,却没想到梅尧立马点破他的心思。 “我倒是很好奇。你费劲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究竟是想他活着,还是想他死呢?” 邵明心跳加速,眼神惊惶。见梅尧步步逼近,只觉得口干舌燥。 突然“扑通”一声,余欢“啊”的尖叫瞬间淹没。剧组整个混乱起来。邵明转头看去,一大堆人潮水一样围到井边。“余欢掉下去了”、“绳子”、“快快快”、“你闪开”……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场戏本来是赵招娣意外将赵子娣推到井里,而后见没人发现,干脆将井盖堵上。 拍摄的安排是借位下落,却没想到冯小芸戏演得投入,一个失手,真将余欢推了下去。 余欢很快被救起来,但冯小芸却在旁边哆哆嗦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心里回想着《吴越深处》这本纪实小说里,原作者的一句话: 1916年的秋天,杭州赵氏的幺女赵招娣,第一次体会到让自己恨的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的快感,从此再停不下来。 第10章 当晚,冯小芸吃过饭就回房换了睡衣。她坐在床边,翻出剧本读了几页,手一直不停发抖。 待月亮隐现的时候,她扣上书本,悄无声息地出门。 冯小芸的房间离邵明不远。她一步连这一步地走过去,见邵明房间亮着灯,窗上映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像是趴在桌上、头被书本盖着,另一个则慢慢从他身后靠近,俯下身来…… 她敲响门。后面那个影子迅速退开,桌上那个慢慢抬头、起身,离门越来越近。 “小芸?”邵明还有点迷糊,但一看冯小芸的脸,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个冯小芸满脸是汗,发丝弯弯地粘在脸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身子不停颤抖。 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冯小芸又朝前逼近,幽幽地、带点怨怼地开口:“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你了。” “你……这是要我跟你合台词吗?”邵明手揣兜里,捏紧了那个护身符,脑袋微侧,余光瞄向梅尧。 梅尧正歪在椅子上出神,对门口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 “我、我只是想见见你。”冯小芸仰望邵明,仿佛对他明明白白的害怕拒绝全不在意,“明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因为我死了,你会管我吗、会怪我吗?” “谁因为你死了?哦,你说余欢啊,她不是好好的嘛,就是呛了水,连感冒都没,死不了的,你别担心了。现在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睡吧。” 冯小芸身子一偏,看到梅尧,又回头问邵明:“是因为他,所以你不管我了吗?”说着就要哭出来。 那梨花带雨的样子,邵明看得也不忍心,鬼迷心窍地就要把人搂过来,突然听“哐当”一声,蓦地惊醒,回头便见梅尧翻到在地,转手就把门一甩,朝梅尧迈去。 冯小芸被门砸脸,愣愣地在门口站了好久,带着一身阴冷,渐渐远去。 梅尧晕倒在地,任邵明怎么叫都人事不省。邵明只得将人扛到床上,一摸他的头,才发现他浑身冰凉,急忙拨通随行医生的电话。 “这宅子怪透了!刚那冯小芸像被鬼附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你也不管……你要出事,谁来保护我啊!”他捏着护身符,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等房门被敲响,再三确认是医生来了,才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 医生来到床边,上上下下检查半天,愣是没查出半点问题,最后嘱咐了句特别没用的:“他体温低是低,但还在正常范围,注意给他保温,多给他喝点热水吧。”完了极不负责任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梅尧醒来,邵明赶忙去倒热水。递到人手边不说,还伸手去摸他额头。那关切的表情做不得假。 梅尧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别碰我。” 邵明一愣。自己难得关心下人,竟然被人当脸拒绝了。“你是大师了不起啊?我还不能关心你了?” “没必要。我收了你的钱,自然会保护好你。” 邵明心里想的被戳穿,脸瞬间就红了。眉头一皱,嘴巴一嘟,非要装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种情况应该说什么显得自己被误会被错怪。 梅尧看他眼睛都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4 急红了,明知这人在演戏,口气还是软下来:“对不起,谢谢。”说完接过那杯水一口喝了。 邵明现在也不去想梅尧和陈棣锋到底有什么关系了。只想眼前这人安安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驱散那些牛鬼蛇神,让他把这部戏拍好,给自己的虚红镀上一层结实的真金。 没一会儿,仓促的脚步声逼近,门再次“咚咚咚”响起。邵明还没来得及开门,外面场记管如宁的声音就传来:“明哥!余欢不见了,孔导让一部分今天没戏的人先去找找她。有戏的就先拍着。我看你今天有戏,先跟你说声,待会儿我也得去找人,就不去片场了。” 邵明连声应好,收拾好就出门了。梅尧也要走,邵明连忙把他拉住:“别,他们找他们的,你就跟我一起行不行?”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 “我觉得瘆的慌,心里不踏实。” “这栋宅子一共七十六间房对吧?” “是啊,孔导说了是七十六间。” “我昨天走了一遍,只找到七十五间。当时人不太舒服就没继续找,趁现在精神还算可以,得去看看。” 邵明一听,皱着脸道:“一间房而已,别管了!真要有什么问题,你不在我怎么办?” “你放心,我在这里,你就死不了。”说完抽手就走。 邵明留不住人,就干脆把护身符戴在脖子上。 * 今天最重要的一场戏实在一丛合欢花下。男主耿孟奇与赵招娣互诉衷情,吻定终生。 这宅子久没人打理,花花草草到开得繁密茂盛。一丛合欢花艳如锦被,灿烂至极。 冯小芸痴迷地看着邵明,紧紧捏着他的手臂,期待他俯身吻下。 然而邵明看着她的脸,满脑子都是昨天那湿漉漉又阴惨惨的样子,憋了半天的气,怎么都吻不下去。心想完了,现在自己连和漂亮姑娘亲亲都做不到了。 孔导一直戴着墨镜,看不出喜怒,但数次ng中,听那口气也是相当生气了。 “你没接过吻吗?连女主都喜欢不上,你演什么戏?就算她是罗玉凤,你也得把她当成你的周慧敏!” 邵明心里直犯苦:我喜欢王祖贤啊导演……但一想到王祖贤,那阴气森森的感觉又漫上心头,哪里还吻得下去!不行啊,得换成更有安全感的对象才行……那个人睫毛也很长,轮廓完美,在这花树下站着的话,大概会带起一片清风,让这个小小角落自然沉醉……邵明单薄的嘴唇离冯小芸越来越近。 “停下!”一个声音像敲木鱼一样,当头给他来了一棒。 站在走廊底下的,正是他刚才假想的人……邵明瞬间一阵恶心!自己刚在想些什么! 孔导这下可真生气了。“我们的邵大明星好不容易表现到位,你掺和什么!谁给你的资格!” “我知道他表演到位,表情真切。”梅尧说,“但有另外的事,不得不打断你们一下,实在不好意思。”他回头看急急忙忙跑过来的管如宁,“来了。” “孔导,我们找到余欢了!” “找到就找到。戏拍了一半,是能随便打断的么?”孔丹脸朝着梅尧。 “孔导您听我说,我们、我们是在井里找到她的!” * 一群人来到井边,肖中瑞正惊魂未定地诉说自己发现余欢的经历:“我路过这口井,当时也是被鬼迷了心,突然就想看看这井到底有多深,结果一低头,那水里立马就飘了个脑袋上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卧槽,就这么直愣愣地瞅着我!” 邵明缩在梅尧身后,跟着诸人去看躺在青石板地上的尸体。这尸体已经泡胀了,发白发紫,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更恐怖的是,她还穿着赵子娣那身粉蓝裙褂,散乱头发中,还插着几根发亮的簪子。 孔丹看了一眼,忙撇开头,也是被吓得不轻。他问管如宁:“报警了吗?” “发现她的时候就报警了。警察说这边山路比较难走,恐怕得一个小时过后才能到。”管如宁也是一脸焦急,生怕这短短一个小时再出什么事,“不过警察说了,让我们千万别动尸体,保护好现场。” “那好,我们先散开,把这个中庭围起来,大家都别再往中间去了。”孔丹挥舞剧本,把众人都撵上回廊,“如宁就和张医生在这里看着,别让人往里面去,其他人还是该干嘛干嘛吧。对了,方勇,你来取几个镜头,万一有什么,也好给警察留个证据。”他指着摄像说。 “不是啊孔导,咱这可是死了人!不该让所有人都呆这儿别动吗?万一她是让人给推下去的,凶手可就在咱们中间啊!”杨书奇说,“我们不能把凶手给放跑了啊!” 米原忽然“啊”地一声,插嘴道:“这、这个戏服换下来,不是道具组收起的吗?他们人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看呀?” 他这话一出,场上闹闹哄哄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梅尧突然开口:“这宅子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没有其他人。” “你是哪个?”米原怀疑地看向梅尧,“我怎么不晓得剧组里有你这么个人呐?” 邵明上前一步,搂住梅尧肩膀:“他是我朋友,是过来陪我的。” 米原看是邵明,口气一下变了:“哦,是明哥的朋友哦。不好意思,刚才口气不好。但是你为什么说这里没其他人啊?要不是道具组那几个,平时是哪个给我们准备的东西?” “这里的七十五间房我都一一看过了,没有其他人。最后一间是暗室,我还没找到门进去。但这种暗室一般不大,空气也不流通,七八个成年人要都塞在里面,可能早窒息死了。” “怎么可能!我们每天片场都布置得好好生生的,拍戏的东西也收拾得很整齐,他们要没在,哪个来给我们——” 杨书奇连忙上前一步打断米原:“兴许是这位梅先生没找着呢!米原,咱再去找找,指不定余欢的死真和道具组那伙人有关,就算把这老宅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他们给揪出来!” “对!我们去找道具组!” “他们一开始就没露面,现在出了人命,说什么都得把他们找出来!” 场上众人片刻就哄散,三五成群地跑去找人了。留下邵明紧紧靠着梅尧肩膀,悄悄问:“我总觉得,这个可能和冯小芸有关。那冯小芸怕是被鬼上身了。”他四下张望,没见冯小芸的身影。刚冯小芸也没随他们一起跑过来。 “她是正常死亡。” “正常死亡?这还正常死亡啊?她还穿着戏服呢!” “只要不是魂魄、肉体献祭或被人吸收,又或者神魂俱灭,无论是被谋杀还是自杀,只要还能进轮回,都是正常死亡。” “可那也不能说明她是不是被鬼附身的冯小芸杀了啊?这里到底有没有鬼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5 ?” “硬要说的话,没有。我现在状态不好,再多就看不出来了。还得留点力气,”梅尧专注地盯着邵明,“保护你。” 第11章 两个小时过后,那些去找道具组的人陆陆续续都回到躺着余欢尸体的院子。人没找到,全一脸丧气。 杨书奇突然“嘶”地一声,问管如宁:“宁哥,警察还没来呢?”他本人是东北人,跟管如宁也没见过几面,特别地域性的自来熟。 院子中央的余欢被太阳晒着,已经开始发臭。管如宁恍然大悟,赶紧拨通110:“喂,您好,是这样的,我们刚才报了警,就在x区xx路的方家老宅这儿……大概两个小时前……嗯对,就是十一点零八分……怎么会!我们是《吴越深处》剧组,一共三十几号人在这,怎么可能报假警!大家都在这儿看着呢……对对对,这是我的身份证号码……这……不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来!” 放下电话时,管如宁一张脸已经苍白如纸,他踟蹰着对众人说:“警察说他们出过警了,照我们的地址也确实找到了方家老宅,但是……” “但是什么?”邵明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是他们说,那个老宅里,一个人也没有。”管如宁唯唯诺诺地望向孔丹,对方带着墨镜,看不出神色。“孔导,我们是在方家老宅没错吧?” 孔丹语气沉稳:“我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方家老宅。我花了大力气才租赁下来的,这附近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保存完整的宅子了。” 管如宁胆小谨慎,现在已经是满头大汗:“警察说,他们在我们给的那处地址外面遇到几个抗器材的人……是陈清平他们……”陈清平就是道具组的组长,“陈清平跟警察说,他们接到通知说剧组散了,早就撤了,今天是东西拿掉了才回去的。” 仿佛一颗炸弹在人中间炸开了,剧组这边立刻乱成一团。 孔丹立刻镇定地扬声说:“这样,如宁,你带几个人开车出去找警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里继续拍着,免得耽误了进度。一上午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邵明自告奋勇:“孔导,让我跟管小哥一块儿出去吧!我这朋友找路厉害。” 孔丹不大愿意,但看了看梅尧,还是答应了。 管如宁带着邵明和梅尧,还有几个熟悉山路的演员一起上了保姆车。 秋天的山里金黄、深红相间,嫩绿的枫叶正在一片片地染成红色,大树盘根错节,非常寂静。 山路狭窄,但岔路很少,沿着山体慢慢就能绕出去。其间还有不少小鸟飞过马路。 开了一个小时。管如宁突然喊停,他怯怯生生地掉头问后面几个人:“你们看……旁边那棵树。” 他指着道旁一颗倒下的树干,横架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上面。 “那棵树怎么了?”邵明问。 “你们……不觉得看到过这棵树吗?” 邵明有点发冷。“这山间的树都长得差不多,你记错了吧!” “我真看到过!”管如宁有点着急,想了想,下定决心似的,对旁边的司机说,“李师傅,干脆我来开吧!”说着就下了车。 换人之后又开了一个小时,面前的景色越来越似曾相识。管如宁油门一踩,慌慌张张地加快了速度。 邵明捏紧了梅尧的手。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出山的路其实并不长,再慢一个半小时也该到了。现在开了足足两个小时,还完全留在山间。 突然车上另一个人拉了拉邵明的袖子。邵明回头,那人有五十好几,叫蓝旭,是这次饰演赵氏族长的演员,三角眼、薄嘴唇,面相很是固执。 他递出一块平板,上面一条路,四周是绿色,一个红点停在中间一动不动。他轻声说:“因为要进山,手机可能没信号,所以我带了gps导航。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导航有问题,上面显示,我们已经停在这里不动一个半小时了。”他的语气很谦和,与长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邵明赶忙看了梅尧一眼,对方竟然头靠着窗睡着了。他使劲摇那人的肩膀,说:“你醒醒!醒醒!” 梅尧被他摇得昏昏沉沉,勉强醒过来,一双深邃的眼睛也是很久没能对焦。 就在此时,管如宁一个急刹,整车人差点摔出去。邵明破口大吼:“管场记,你怎么开车的啊!” 管如宁并没有回他话,和司机一起,呼吸急促,缓慢地转过身来,一脸惊惶。 “你们、你们看外面……” 邵明朝窗外一看,直接吓了个透心凉——他们正对着方家老宅的大门! * 几人回到片场,其他人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涌过来。 管如宁一个劲地摇头,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倒是蓝旭十分镇定,拿着gps跟大家解释:“我出去的时候带了导航,不过开了一段路之后,导航就死机了一样卡在一段路上。随后我们开了接近三个小时,再抬头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在这个宅子门口了。我们没出得去,所以没办法找到警察。”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这大白天的……莫非还能是鬼打墙不成!” “刚死了人就发生这种事……太可怕了……” “外面进不来,我们出不去,那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 …… 一堆人蜜蜂一样嗡嗡嗡议论纷纷,恐怖的气氛蔓延开来。白色的太阳光也显得冰冷了。 邵明吓得不行,抓着梅尧的胳膊就往外走。 梅尧猛地抽开。“你干什么!” “走!带我出去!这戏我不拍了!管他娘的拿什么奖!我得先有命才能拿啊!”他又去抓梅尧的手。 梅尧避开他,懒懒地说:“出不去。” “什么出不去?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在这里,所以我能找到。你要是在外面,我们也许就能出去了。” 邵明急了,话一句赶一句脱口而出:“我要在外面还请你做什么?你不是大师吗?连个鬼打墙也破不了?” “我看不到鬼。” “那你能看到什么?这次我付钱给你,你都做什么了?你怎么这么没用!”邵明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立马呆在当场。 梅尧也是一愣,刺痛表情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一脸嘲讽:“你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有事。”说完掉头就进去了。 听了他两人争执的众人纷纷上前问邵明:“明哥,你朋友是大师啊?” “啊……嗯。”邵明还在刚才的争吵中没缓过神来。 却听米原冷笑:“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嘛,那个人怕不是个骗子哟!哦哦对了,听说明哥你几个月前遇到鬼了,莫要真的被这些江湖骗子骗了啊!” 邵明怒上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6 心头:“谁他妈是骗子!你再说一句?” 要说行内地位,米原比起邵明,就是个小角色,见对方生气了,脸上立马堆笑:“对不起对不起,明哥息怒明哥息怒。是我嘴快了。” 这天上午的戏大都在主厅,而下午的安排则是在祠堂。那是场群戏,讲的是冯小芸被家法惩罚,一顿板子打得屁股开花。 从发现余欢尸体,到开车出去迷路返回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众人一直没吃午饭。饭堂设置在偏厅,途中会经过祠堂。 杨书奇见大家闹了半天没结果,气氛极其阴沉,便想换个话题让大家轻松轻松:“闹了这么久,大家也都饿了,估计饭厅那边的东西都凉了,大家过去热热吃了吧。不管干嘛,总得饱着肚子啊!吃饱了,晚点我们再分几个人去找找路看能不能出山呗。” 他们这次吃的倒是带的很多,毕竟要呆半年。虽然原计划里也有剧组人员去采购食品的部分,但干粮本身是足够的。 而就在众人路过祠堂的时候,肖中瑞突然一声大叫:“你们看!祠堂、祠堂怎么布置好了!” 众人闻声望去,那祠堂里整整齐齐摆满灵牌,连白蜡烛都点好了。 “你们刚才,哪些人不是跟我们在一起的!快点说!”米原突然望向众人,“肯定是你们里面有人在搞鬼!” 邵明再也受不了,转身就朝自己房间跑去。他刚才看得很清楚,梅尧就是朝房间方向走的。 推开房门,梅尧果然坐在那里,正把符纸泡茶杯里准备喝。 “梅大哥!刚才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我确实太害怕了……” “下面发生什么事了?”梅尧也也不看他,一口把水喝掉。 “下面祠堂……祠堂已经被布置好了。”邵明靠近梅尧,满眼委屈地看着他,“对不起嘛梅大哥,你别生我气了。这地方太恐怖了,现在又出不去,我精神很紧张啊。” 梅尧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这几天都不好随便动弹,过段时间才能恢复。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也确实没发现有鬼。” “你是说,是有人在搞鬼?” 梅尧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邵明心里焦急,气急败坏地说:“人也不是,鬼也不是,那是什么?” “我精修以命换命之术,就算真有什么意外,你也不用担心。” “以命换命?谁的命来换……” “我的。” 邵明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大喊:“那不行!你随便拿谁的命,就是不能拿你的!” 梅尧惊讶地看向他。 邵明理直气壮地说:“其他人我不认识也不熟,随他们怎么死,但你是我朋友,就不行!” 梅尧怔怔地看着他,右手不住发抖,赶忙将手揣进兜里。他深吸口气,不再去想这件事。 第12章 这天半夜,楼下传来吵闹声。邵明醒来,发现梅尧睡得太熟,便去推他。偏偏推了好几下人也没反应。于是他打开台灯,再回头一看,却在梅尧脖子上发现一块乌青的、直径约六厘米的霉班,像极了还停在院子里、仅盖了一张布的余欢身上出现的尸斑。 梅尧这时候转醒,按着太阳穴呻吟半天。 邵明忙问:“你怎么了?头痛?我看你脖子上有块奇怪的东西,是不是撞到了?” 梅尧迅速摸了一下,然后把衣领竖得老高,迅速说:“你不用关心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我一片真诚,全心全意地关心你,你还当做驴肝肺!这都不是第一次了,你会不会太过分了!”邵明委屈得不得了,嘴巴都嘟起来了。 “……对不起。”梅尧站起来,“外面很吵,下去看看吧。” 两人循声来到祠堂,就见现场一片狼藉,剧组的人穿着睡衣,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失踪了近一天的冯小芸穿着墨绿裙褂,头发散乱。被人绑在凳子上,胸前、裙摆上全是血污,眼里一片空洞。 祠堂的蜡烛影影绰绰,灯全部亮起,几个摄像机、收音器架得整整齐齐。 祠堂中央,躺着圆脸蛋的米原,穿着身儿上戏用的老式西装,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浑圆,胸前背后全被血染红,人已经死透了。杨书奇和他是同辈,也不顾地上的血,跪在他身边,沉默地掉泪。 邵明赶忙上前询问情况。蓝旭告诉他:“管先生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躺在地上了,小冯当时就跪在小杨的位置,正用刀子一下一下地朝他胸口扎。后来我们把她拉开,才发现她是在梦游。为防万一,就把她绑起来了。” 蓝旭没有说,但大家都知道的是:这部片子里,第二个死的就是赵招娣的弟弟赵世明,也正是米原扮演的角色。而恰恰好的是,他正是在祠堂被赵招娣这样一刀刀捅死的。 恐惧的气氛蔓延在众人之间。除了蓝旭,几个在戏里要被杀的演员更是满头大汗。 正说着,冯小芸忽然抬头望向邵明,一双眼睛含情脉脉,蒙着眼泪,全是悲伤、全是无奈。 “要是这个片子能拍下去……这段戏的表演这么精彩!冲击奥斯卡也不是没可能!”戴墨镜的孔丹正在看摄像机上的内容,突然发出惊叹。 “明哥……”冯小芸哭出来,“明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邵明拉着梅尧的袖子,垫着脚尖绕开她扎进堆儿里,一手把护身符攒得死紧。 “我们都报警试试,报警的人多了,警察也会重视。也许会加派人手来帮忙。这次我们不要说详细地址,干脆就描述一下周围的情况。既然孔导说这里是文物保护单位,虽然没有立牌,但文物局那边一定有备案的。”蓝旭见孔丹沉浸在拍下的镜组里,作为剧组长辈,便揽起大局。 杨书奇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我赞成蓝老的。另外,我想再试试联系道具组,既然警察说见过他们,他们总该知道点儿什么。还有就是制片那边儿……”他转向孔丹,“孔导,我认为这个片子不能再拍下去了。我们得一起想办法出去。gps不行,那就大家一起记路,用车不行,那就走出去。鬼不可能24小时来打墙,我想它们也没这么闲。再说了,我们三十几号人一起,甭管真鬼假鬼,它也奈何不了我们。至于冯小姐,我们不能带她一起行动。” “就把她绑在这里吧,让警察来处理。”蓝旭说。 杨书奇眯着眼睛看向冯小芸。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真的没杀人!不是我干的!” “不管你是不是梦游,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你捅米原了。你要还是个人,就别妄想甩脱责任!”杨书奇恨恨地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剧组的人陆陆续续给警察打了电话,甚至连照片都拍好发过去了。警察那边接到这么多通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7 ,也意识到案件的严重性,再次行动起来。 而向孔导要到道具组联系电话的,却一个劲摇头:“打不通。” 孔导那边负责跟制片方联系,这边纷纷结束,他还在通话,口气十分激烈,可见是在争执了。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电话,面色沉郁地对众人说:“我们签的合同不包含这种意外,如果因为这个不能按时交片甚至交不出片,大家都会付大笔违约金。制片方理解我们遇到的难题,但也要求我们解决这件事之后,继续把这个电影拍完。” 邵明突然开口:“孔导,你这么紧张这部片子,不会也签了对赌协议吧?” 孔丹严厉地回应:“我不是你们这种小鲜肉,我要对我的每一部作品负责。你做得到吗?” 孔丹将制片方的意思转达之后,剧组瞬间就沉默了,而后开始低声交谈耳语。像邵明这种大明星还好说,反正到他这地步,债多了不愁,本来也没指着这部电影挣钱。但这剧组里有不少刚出道的小演员,全是孔丹东挑西选找来的,本身就没什么钱,这种大片的违约金对于他们来说,近乎天价。 “不可能不停拍!现在都死了俩人了!第一个凶手是谁,我们没人知道,指不定人就在我们中间,非常危险。第二个冯小芸是不是梦游也不知道,要她是故意杀人,有什么动机更是一点儿不明确,现在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杀人、梦游杀人,谁拿她有办法?而要是真有鬼,拍下去,指不定还会按着剧本里的方法继续死人,谁敢冒这个险?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杨书奇愤恨地说。 孔丹安抚他:“书奇,你拍戏一直很努力,我也知道你现在朋友去世心里难过。但剧组里其他人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白白浪费了吗?而且,余欢也好、米原也好,他们的死,我们都刚好收到镜头里了,也许就是意外。但这些镜头效果出奇的好,这部片子拍完上映,一定能红,不仅能红,还能在拿大奖!你们年轻演员要的,不就是这么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吗?”他突然放低声音,“而且,他们的死也不是白死,这件事炒作出来,更会为这部片子吸引不少票房,拿年冠都不是问题!” “孔导,恕我无法苟同你的想法!你这是在吃人血馒头!” “书奇,别闹了,快去休息吧。大家也都散了,等着明天警察来。警察来之前,我们还能再拍一些,到时候可能会需要换个地方。大家不用担心,这部戏一定会拍完的。但是大家也要注意安全,最好彼此照应着,免得再有意外发生。” 众人被孔丹说得面面相觑,也许有那几个有死亡戏的演员仍然害怕,但很明显不少人心里都是蠢蠢欲动。毕竟余欢和米原的戏份已经结束了,拍戏进程到目前为止可是一点没耽误。 邵明想了想,拉着梅尧来到孔丹身边,说:“孔导,我们明天可能还是要再试试出去的路。” 梅尧奇怪的看向他。 孔丹翻翻场次表,说:“你明天下午才有戏,上午可以出去。” “不是孔导,梅大哥病得挺厉害的,在这里老不好,张医生也查不出什么来,我得带他去医院。” 孔丹面朝他,戴着墨镜看不出神色,半晌,才开口:“如果你能找到出去的路,那就去吧。记得回来就是了。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一个没有实力的演员,长久不了。” 回到房间,梅尧问:“你在想什么?我说了出不去。” “出不去也得试试啊!你又是头痛又是头晕的,现在连脖子上长东西了啊!万一是什么淋巴癌白血病怎么办!” “不用过度关心。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 “什么就叫过度关心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是没人对你好过还是自闭症啊?整天一副死人脸,我是欠你的,可我会还啊!” 梅尧冷笑:“你怎么还!拿别人的命来还?” “……再说吧。” 梅尧深吸一口气,说:“这个孔丹有点奇怪。” “咦?你能看到了?” “不是。我只是有点猜测。你没发现,他一直戴着墨镜吗?明天有机会的话,你假装不小心,把他的墨镜碰掉,我看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好。那冯小芸呢?” “她?她阴气太重,具体什么情况还不能确定。”说着,他抬头望向天花板,“真正有问题的,是这栋宅子吧……” 第13章 天还没亮,先前报过警的同事便纷纷接到了警方的回电。 杨书奇敲了邵明的门,邵明给他开门时,梅尧披着外套靠坐一旁,有点病态,眼角上有块很明显的青斑,让人觉得很难受,就像好好一幅画被人滴了墨水,万分可惜。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我觉得跟你们商量是对的选择。”他对梅尧说,又在他耳后发现了一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隐闻到尸臭的味道,“无论这凶手是人是鬼,我想跟你们合作,把凶手找出来。” “我不是来捉鬼的,更不会在这里找什么凶手。”梅尧连坐直都嫌费力,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桌旁。 “请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杨书奇站在梅尧面前,在那双有气无力的双眼的直视下,觉得自己像个闹事的小孩,不由得放低声音,“如果不找出原因,我们就出不去了!就算你可以保全自己,那你的朋友……”他看向一旁的邵明,总觉得怪怪的,“那你就不管你的朋友了吗?” “你也看到了。如果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我算是病入膏肓了。能做什么?我仅剩的体力,必须用在刀刃上。是的,就是要保全他。” 杨书奇本来想说自己父亲就是医院院长,只要能出去,完全可以帮他找名医诊治。但梅尧奇怪的症状就是从小在医院长大的他都没见过。如果不看他人,他甚至会觉得自己面前就是具尸体而已。 “好了好了,小杨你别闹了,我待会儿还得带梅尧找路出去呢。你看他这样子,半只脚都进坟墓了。昨天还没这个……”邵明站到两人中间,俯身去摸梅尧脸上的斑,被梅尧一巴掌拍开,“怎么又多了!这到底是什么?” 梅尧平静地说:“尸斑。” “你!……早知道你病成这样,就不叫你来了。”邵明嘟囔着嘴。 这两天梅尧病得越发厉害,他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一开始他还没在意,梅尧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直到这两天这个人连久站都困难了。一种对梅尧可能死亡甚至消失的恐惧攫住他的心脏,比之前自己面临死亡时更加清晰,连呼吸都觉不畅。 杨书奇听了梅尧的话,心里却是一动。他见过不少死人,甚至尸斑也不算少见了,对那个东西不可谓不熟悉。梅尧身上长的,与一般的尸斑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究竟是什么样的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8 病会让人变成这样?还是说,这个梅尧根本就不是人? 杨书奇不怕。就算梅尧真的是鬼,他也相信,梅尧不会害他。于是又说:“你们不愿意合作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是有其他情报跟你们分享:刚才警察回电,告诉我们,他们查到的备过案的大宅就是道具组去的那间。而我们现在所在,明显不是那儿,于是他们又将现存的处于山中的老宅筛查了一遍,符合我们描述的一共有三间。一处是民国军官留下的,因为当年撤离很急,也就成了荒宅;一处现在被人征用,似乎要用来做其他政治用途;最后一处,最有可能是我们所在的地方。那个宅子处在元引山,是民国初期的一个戏班买下的,后来这个戏班组成家庭,便在这里繁衍出一个杂姓的家族。只是文革时期破四旧,这个家族的人不是死就是逃,这宅子也就成了无主之地。但当时留下的地名和记载因为几经变迁,暂时还没查到,等他们查到后就会立刻往这里赶。” “他们进不来,”梅尧肯定地说,随后又问,“你们这个道具组的联系方式,是孔丹给的吗?” 杨书奇疑惑地看向他:“因为制片还没到,同各方联络一直是孔导在做。” 天亮透之后,大家换到后花园集合。余欢和米原的尸体都留在原地,随随便便罩上一层白布,等着警察来。 管如宁慌慌张张地赶来,正要说话,被孔丹拉住。于是他附到孔导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说完孔丹就让他先干其他事,这边继续拍戏。 管如宁一脸焦急面色担忧地看了看诸人又离开。一个叫柯林夏的年轻女演员见了,忍不住问:“孔导,管场记究竟说了什么?” “不管你们的事,好好演戏!” 柯林夏也是娇生惯养的新人,从没人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脾气一下上来:“刚管场记明明是有话要跟大家说的,你怎么能瞒着我们所有人!孔导,你决定不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吧!” “在这里我说了算。” 柯林夏哼了一声,急忙追上管如宁,把人拉回片场:“管场记,你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院子就这么点大,发生点事还能瞒着谁不成?” 管场记看看孔丹,又看看在场想问不敢问的众人,终于还是开口:“孔导对不起,这事真的瞒不住……”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大家,说,“冯小芸失踪了……” 这句话有如炸弹,现场一下轰乱起来。饰演下一个死者的方勇彻底坐不住了,当下把手里的道具一摔,说:“我不演了!我要找路回去!”说着就往外冲。 另几个同样有性命之忧的演员也跟着大吼着冲了出去。剩下的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邵明见状,手举起来,高声喊:“喂!你们几个等等啊!”路过孔丹时脚一歪,整个人朝孔大导演撞去。 梅尧在边上看得一脸冷汗,邵式假摔名不虚传。 这摔倒虽然尴尬了点,但效果本身不坏。孔丹当场就被撞得脑袋一震,脸上墨镜跟着就掉了出去。 邵明极明显地朝梅尧投去询问的眼神,梅尧勉强点头笑笑。旁边孔丹愤恨的双眼已经狠狠盯上了邵明。只是,这双眼就那么瞪着,始终没眨过。 “孔导,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小心,您可别见怪啊!我就想帮你留留那帮瞎比跑的家伙。” 孔导重新戴上墨镜,冷笑着说:“不用你帮。” 方勇饰演的乃是赵招娣的小叔赵景连,曾经打死过他老婆生的畸形女婴。赵招娣就借这点,找了只猴子剃光毛,身上泼了鸡血,一次又一次地陈赵景连独处时放到他面前,最后活生生把人吓死了。他当时死在花园的一角,赵招娣就躲在假山后面偷看,一边看一边捂着嘴笑。 到目前为止,方勇已经在下夜戏时遇到过两次那种东西了。当时他觉得是自己眼花也没多在意,但这两天接连死人,他的神经便一直处于崩溃边缘。这一听说冯小芸失踪,便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跨过走廊、飞速地朝着大门狂奔,路边的昙花都撞倒好几盆。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快过。 大门就在眼前! 只要出去,他就会马上上车,无论会不会迷路,他也绝不愿意再在这栋宅子里呆着! 然而就在一脚要迈出这高而宽的龟裂木门时,只听“咚”的一声,大门竟然愤怒地关上了!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人去推动他! 方勇一头撞在门上,直觉眼冒金星。这时,剩下几个人远远看见,吓得登时掉头就跑。 方勇稍一定神,也知道这门不对劲了,赶紧转身跑开。 刚还齐齐奔向大门的诸人瞬间四散,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片刻之后,不知怎地,竟全部窜到了后花园的片场。 “方勇!常哲敬!到你们了,赶紧过来!”孔丹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一吼之下,这两人竟不由自主地朝镜头底下走去,“戏服怎么还没换?跑什么跑,片子不拍了吗?你们这么做,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这整个剧组,还有因为这个片子死去的人!” “跟我走。”梅尧低声对邵明说。 邵明也是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这一切发生不过短短几分钟。 邵明扶着梅尧,跟着他的指示沿走廊朝前。现在的梅尧几乎整个人都靠在邵明身上,每走一步都相当困难了。 邵明忽然停下脚步:“走什么走?我们回房间!”说着他俯身伸手跨过梅尧的双腿,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轻得跟鬼似的,哪儿都别去了!回房我就叫张医生来,然后你必须告诉我,我们要怎么出去。” 邵明的行为完全出乎梅尧意料,他愣了半天,之前那冷淡而排斥的感觉竟减弱不少:“有孔丹在,我们就出不去。你得照我说的做,我们还有机会。” “怎么回事!那个孔导真是boss鬼?” “不是,他还活着。”梅尧的表情也是难得严肃。 “那是什么!” “那是生魂。他应该是遭受意外,身体还活着,但魂魄已经与身体分离了。特殊的情况下,魂魄会因为执念再度返回体内,形成生魂。就像一张撕成两半的纸,硬生生地又黏在一起一样。” “不是鬼啊……那有什么可怕的?” “生魂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意识是和这栋宅子相连的!你试想一下,只要他愿意去注意,这个宅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成为他的耳目!” “你是说……就像监控……” “是的,更进一步说,他还可以控制它们。”梅尧说这几句话时已经极累了,但他还是添上一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朝后方瞥了一眼,杨书奇正远远地跟着他们。 第14章 大宅越发阴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19 冷,连天色都变了。 邵明着急地抱着梅尧在迷宫一样的宅子里四处穿行。 本以为梅尧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虚弱,但奇怪的是,就在他的怀里,这个男人脸上的血色竟渐渐恢复过来,连那几块“尸斑”都淡了不少。 两人在后花园停下。花园中央是座湖,湖边种有许多柳树,岸边久无人搭理,长起了高高的芦苇丛。 湖中央有个戏台子,由廊桥连到岸边,台前围一排矮栏,正对着湖对岸残破不堪的看台。戏台中间竖着根十多米高的竹竿,上面挂了个残破的大红灯笼,在阴暗的天色下隐隐发亮。走到灯笼底下,邵明放下梅尧,照指示在地板上一阵寻摸,竟摸到个生锈的铁环。 “拉开。” 邵明点点头,深吸口气,猛一发力,憋得满脸通红。那铁环缓缓地带起一块厚厚的石板,灰尘簌簌下落。 “啊——”邵明一声巨吼,突然手一松,只听一声沉闷巨响,这石板又落回原处。 他尴尬地看向梅尧:“这个太重了。” 梅尧没说话,目光落到他背后。 杨书奇总算走到两人面前:“我们一起吧。” “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梅先生现在应该没什么力气,让我来帮你们。”杨书奇根本不理邵明,只朝着梅尧说。 邵明本来还想怼几句,却见人家袖子一撸,露出了一双快要爆炸的麒麟臂来,那拒绝的话瞬间就吞进肚子里,一脸吃瘪。 这一次有杨书奇的帮忙,石板轻轻松松就拉开了,气流涌动,扬起大片灰尘。看来是多年未曾打开过了。 杨书奇说:“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窥视我们?” “刚才你确实是在窥视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 “胆子小就别跟着来!” “这个拿上。”梅尧递出一张符纸。 “这是?” “三界符。超脱五行之外、不在三界之中,障眼法而已。” 杨书奇将符纸熨帖地揣到胸前的兜里,那种窥视感竟瞬间消失了。 三人齐齐望向石板下面。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道长长的甬道,弥漫着陈腐气息。 下去之前,梅尧在石板上也贴了张符。邵明想了想,还是把他打横抱起来。 “不用了……我好多了。”他反抗的声音不大,脸上还有点红。 “就因为你快好了,才得更注意啊!” 杨书奇跟在后面觉得自己多余又尴尬,这条甬道似乎也不短,他鼓起勇气,打断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刚看到孔导那样,我就想起梅先生说的话……我去翻了米原的尸体,在他的手机上,找到了道具组的电话。原来他死前和道具组联系过。” “所以呢?”邵明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姓杨的,这会儿打开手机电筒看向这个跟屁虫,只觉得更不喜欢了。当然,他最最最不喜欢的,还是这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爆炸肌肉。现在的小女生不喜欢这种肌肉!他红不了! “……不一样。” 邵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神了,忙问:“什么不一样?” “我是说,那个电话果然跟孔导给其他人的不一样。我试着打过去,那边的人接了。” “他们怎么说?”梅尧问。 “是这样的……孔导前不久出了车祸,在医院一直没醒,医生也说他不会再醒了。道具组要提前布置场地,九月底就先到了那边大宅,到十月三号的时候,便接到制片的通知,说了这件事,拍摄无限期推迟,让他们先回去。” 邵明背心发凉。“为什么我们没接到!” 杨书奇沉默片刻,推断说:“我认为,这极有可能就和我们联系不上道具组一样,制片那边的我们的电话,也被调包了。我知道这些之后来找你们,本是想再试试能不能劝你们一起查,没想到你们先开始动手了。” 邵明咧嘴一笑:“跟着我们当然没问题,不过我请梅大师帮忙可是付了钱的,你付得起吗?” “可以。”杨书奇认真地说。 邵明不甘心:“两千万。” “好。”杨书奇爽快地答应。 邵明哽住了。这么爽快地答应两千万,他自己都做不到!这个十八线小演员凭什么! 梅尧笑道:“不用两千万。你可以跟着我们,但我不负责你的安全。” “好。” “但我给你的符,是要收钱的。我知道你家是医院的,出去之后,会有人上门找你要账。” 杨书奇顿了片刻,再次点头。“好。” 三人在这漆黑的通道里走了七八分钟,前方出现一间小屋子,木门虚掩着,漏出影影绰绰的白光。 “我们应该在湖底了。” 邵明那闪烁的屋子,心里害怕起来,但想着梅尧就在自己怀里,安定不少。“这里……怎么会有光?” 不仅有光,屋子里还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梅尧此刻脸上的斑已经完全消失了,露出一张原先那张阴柔而完美的脸。邵明抱着他无声无息靠近那扇门,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从门缝朝里面看去,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正专注看着墙上的投影,背后一台老式放映机。投影中模糊的黑白画面上,穿着越剧戏袍的花旦正翘起兰花指,朝凑门缝里偷看的诸人投来目光。 “走!”梅尧忽然低喝,“我现在没能力对付她!” 邵明和杨书奇听后,转过身撒腿就跑。 “这里面怎么会有人!艹!肯定是鬼!” 要打开这地下室,首先要拉开那上面的石板,可那石板之沉重,拉开得两个壮汉才行。这女人看着轻飘飘的,怎么可能打得开,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此时,那白衣女人咯吱咯吱地拧过身来,却露出一张柔弱娇嫩、含情脉脉的脸。 “明哥,明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妈的,这不是冯小芸的声音吗?”邵明吓得大叫,脚丫子迈得飞快。 “明哥!你为什么抱着这个男人!” 突然一声尖利的嘶叫,冯小芸猛扑过来,一道白影略过低矮的甬道,片刻之间,这冯小芸竟堵到了来时的路上。杨书奇和邵明猛地止步。 “明哥,那种肮脏的人,怎么配得上你!”冯小芸看梅尧的眼神,几乎要将人吃了。 “嘿嘿,小芸你说什么呢?你没看梅大哥他生病了吗?”邵明假笑着,企图安抚冯小芸,“快让开,让我带他去找医生。” “他骗你的明哥!他根本就没生病,他明明就是装病想让你亲近他!你看他的眼神,他、他明明就想跟我抢你!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已经被他迷住了!难怪你之前不理我,原来是因为他!” 邵明心思一动——这一动让他之后后悔莫及——笑着说:“别瞎想啊小芸,他怎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0 么会喜欢我,我们都是男人啊。我要是亲他,他会恶心死的。”随后他投给梅尧一个抱歉的眼神,对方还来不及回话,他就一口亲了下去。 “小芸,你看,他——”邵明以为自己会看到梅尧恶心甚至要愤怒的表情,但对方只是愣在当场,拇指贴着嘴唇,似乎完全震惊了。 邵明见过无数喜欢他的女人们被他亲的时候的表情,和面前的梅尧几乎一模一样。明明那么震惊,却在眼角眉梢暗藏无法掩饰的喜悦,即使知道他并不真的喜欢她们。 邵明的手臂颤抖,竟缓缓将人放下,更是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他虚伪地说:“对、对不起,我抱你太久,手有点僵了。” 梅尧直立在甬道中央,手机电筒的白光映得他的脸苍白又凄凉。一时间,杨书奇竟分不清他和冯小芸谁更像是鬼了。 ———————————————— 这个攻还会渣一长段时间。 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第15章 邵明愚蠢的行为只是让冯小芸迟疑了片刻,不知从哪里掏出把刀,手一举,面目狰狞地扑过来。 梅尧完全呆立当场,对面前发生的事毫无所觉。 杨书奇见状,赶忙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冯小芸的手腕,却没想到,这冯小芸看起来娇娇弱弱,力气大得惊人,说有两三百斤亦不为过。“邵先生!把她推开啊!” 邵明傻乎乎地在旁边站着,让杨书奇一吼,才反应过来,抱着冯小芸的腰就往后拖。 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使劲,竟在当中与冯小芸僵持住了。她高举的手上,白色睡袍滑落下来,露出结实的手臂,谁能想到她居然是练过的。 这冯小芸虽然没有片刻就能压制住两人的爆发力,但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后劲,邵明杨书奇在僵持中都越发吃力,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 梅尧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人,忽然抬头,望着大宅方向。 就在此时,冯小芸那要吃人的脸色陡地木讷下来,身上力道猛地一撤,三人顺势就往后倒。 杨书奇邵明还没反应过来,冯小芸就爬起来,突然朝甬道外奔去。 于此同时,杨书奇脑中一震,一个庄严的声音回荡脑际:“杨书奇,过来。”他着魔一般,竟忘了刚才在干什么,随着冯小芸跑去。 邵明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余光扫到后面阴惨惨的梅尧。 “是孔丹把他们喊过去了,估计是他们的戏到了吧。杨书奇没有死亡戏份,问题不大。你回去吧,我要在这里待会儿。”梅尧平静地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刚还激烈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邵明不愿意一个人走,但又觉得不好再开口。他想问他身体要不要紧,想说自己一个人回去还是挺害怕的,但他一张嘴,却说:“我拿你当掏心窝的朋友,你拿我当什么?”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梅尧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鼓励他。 邵明瞅着那双发亮的眼睛,没来由地生气:“说话啊!你他妈拿我当什么?”他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又不是没被gay喜欢过。平时的他,还能忍着恶心正大光明地跟那些小gay调情呢! “对不起。刚才的事,你能忘就忘吧。不能忘,可以付足够的代价给我,我有十余种手段帮你忘。”梅尧平静地说完,干净利落转身朝那间房走去。 邵明陡觉心中有根弦被轻轻拨动,说不清道不明,似要抓住什么,又眼见它片刻溜走。 “忘个几把!你还把主意打到我脑子里来了?”他上前一步,要抓梅尧的手臂,刚要碰到,立马又把手缩回来,气得自己直跳脚。 梅尧脚步顿了一下,却也没停,继续迈步。 “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梅尧转身,看着他。“说什么?” “说……说你不喜欢我!说你喜欢女人!刚才、刚才就你、你想岔了。” 梅尧深吸一口气,拳头攒得死死的,指甲深陷进掌心,一字一句地说:“好。我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女人,我刚才想岔了。你满意了吗?如果你满意了,那就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邵明咬紧牙关。梅尧说这几句话完全没让他觉得好过,反而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不满意!” “我也不满意。” “难道你还想我再亲你一次吗?你个变态!”邵明一声大吼,眼泪竟然掉下来。 梅尧当场气笑了:“你骂了人,还哭?”他迅速走进那间房,“咚”地把门砸上。 * 晚上九点十八分,梅尧推门而入。邵明正对着台灯发呆,要说在想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想,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使劲憋几滴泪出来,舒坦几分钟,难受劲又上来了。唯一后悔的是当时自己怎么就犯了那种傻,要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能让这几天培养出来的难能可贵的友谊持续下去了吗? 毕竟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他早就没什么朋友了。 眼见罪魁祸首进屋,他赶忙闭紧嘴巴,生怕又有什么有病的话脱口而出,埋下头,也不去看他一眼。只把梅尧给的护身符放在台灯底下,专心致志地研究上面的纹路。 梅尧看着他的背影,肩膀垮下来,只觉得胃绞痛得厉害。他沉默地去收拾自己摊开的东西,留了几张符贴在门口,一会儿就提着箱子走了。人到门口,留下一句话:“我身上的问题已经好了,明天会把这里的事收拾干净。现在搬到对楼,电话开着,有事可以找我。” 邵明刚想着这人还是很关心自己的,正要开口留人,就听他说:“钱我也不用你两千万,回去秦扬会给你列个清单,邮件发给你,请注意查收。” 随后便听行李箱咕噜噜的轮子声,渐行渐远了。 * 杨书奇晚上去找过邵明一趟,那人还像个弱智一样对着护身符发呆。经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指示,杨书奇找到梅尧的房间,敲门进去,对方给他泡了杯热茶。 经过下午的事,他对梅尧已经非常信任了。至于梅尧和邵明的纠葛,他礼貌地装作没看见。 “这是什么茶?”味道怪怪的,说不上好喝也说不上不好喝。 “孔丹叫你,你不得不去。用道士的话来说,这就叫言出法随。因为你在他的地盘,就得守他的规矩。难免沾上阴气,事后指不定小病缠身。这茶叫做三清茶,能够简单地辟邪去阴。” 杨书奇感激地点点头,又多喝了几口。“谢谢梅先生。”他总觉得梅尧这会儿态度特别好,话也特别多,于是趁机问,“看梅先生的脸色,身体似乎好多了。之前我也很介意,梅先生身上生的青斑,真的很像尸斑……冒昧问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病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1 ?因为我是医院长大,虽然没学医,但对疑难杂症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那就是尸斑。” “啊?”杨书奇不自在地动了动。 “器官移植会排异,我的身体也会。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梅尧含糊地说了一句,不愿再谈此事,转而说,“下午我给了你一张三界符……” 杨书奇会意地不再追究,从兜里掏出那张符摊手心里。“在这里,梅先生是要拿回去,还是想说报酬的事?你要什么东西,我会让人准备好的。” “不,我改了主意。不用报酬,你明天帮我做几件事……” 出门之后,杨书奇手里抱着个黑布包,心中暗叹,多亏了邵明那一通闹,否则他也没机会去做这个。以他揣测来看,梅尧之前应该是想找他要医院流产的死胎或者切下来的病体之类的东西,虽然不算很难,但比起现在手头这些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 这夜邵明早早就睡了。倒没有梦见什么跟梅尧的争吵纠葛,反而轻飘飘地下楼,到了布置好的片场。 那是赵招娣的卧房。比起一般女孩子的闺房,那房间简单得几近荒凉。耿孟奇受新思想影响,人又年轻,多少有点非黑即白的极端。与赵招娣坠入爱河后,日里夜里都想见面,当时便四下搜集了整整二十支刚刚盛放的昙花,轻轻敲响赵招娣的窗。 邵明看见自己肢体僵硬地抱着束白如月色的昙花,“咚咚”地敲那窗沿。 然后孔导就大喊cut:“邵大明星!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夜间私会?你这敲法,是要让整院子的人都醒来吗?还有,你过来、你过来。” 等邵明过来,孔丹让摄像回放刚拍下的那段,指着监视器,说:“你自己看,这什么表情?你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是耿孟奇,你现在要见你的情人赵招娣,不是有人拿着枪指着你脑袋逼你抱着白花给仇人送葬!” 邵明脸上难看极了。他自打红了以来,就再也没人这么教训过他了。几天拍摄,那些新人都没被这么严厉地骂过,他面子很是不好受。 一个劲地应着,光这敲窗就拍了十几条还没过,邵明感觉自己做的应该是噩梦了。他很庆幸这是梦! 天色渐渐发亮,进度就这么被他耽误在这。夜敲闺门的戏直接没拍好,孔导气得剧本一举,直朝他头上砸来。 谁知这一砸,邵明一个恍惚,迷糊间竟看见梅尧从廊上慢慢走来。 孔丹见梅尧来了,忙招呼他,说:“梅先生你来的正好。这混蛋……唉,不说他了。之前你也答应替我演两场,现在天也亮了,这段时间正好没其他排片,你来试试?” 梅尧点点头:“那就先到戏台试试再上妆吧。万一不合适,也就不用麻烦化妆师了。” 梅尧答应饰演那段是编剧后来加的。戏中旦角邓珑上台唱了段《长亭送别》,下台时撞见耿孟奇和赵招娣在墙角撕扯,当时耿孟奇已经开始怀疑赵招娣了。在送别的烘托下,多少有了点隐喻。 剧组转移到戏台。这边戏台竟片刻就一改昨天的倾颓模样,湖心台上朱漆矮栏,红灯笼高悬,看台那边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夜之间,当年的繁盛诡异再现。 梅尧仅套双水袖,站在台子中央,看了看四周,深吸口气,闭上眼。等“a”传来,他神色一变,朝前走了几步,袖子轻轻一甩,蹙眉唱道:“伯劳东去雁西飞,万水千山何日归……” 这边孔导震惊地盯着监视器,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没学过的。我手里过了这么多演员,要到这程度,天赋、努力,缺一点都不行……” 而此时,站在场外的邵明已经完全呆了。当年陈棣锋拿张国荣当偶像,一部霸王别姬看了上千遍,在宿舍里时不时抬手学,甚至搜了不少京剧视频来学……那蹙眉甩手的姿势,他太熟悉了…… 对这件事,他日思夜想,现在连做梦都开始想了吗? 第16章 “邵明!你发什么呆,好好看看,跟你朋友学学!你们俩住一间屋,怎么就没把这演戏的能耐匀一下呢!”梅尧下戏,孔导忙招呼表情呆滞的化妆师给他上妆,一面训斥邵明。 冯小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整个人阴惨惨地站着,如水的双眼就钉在邵明身上。 邵明下意识地后退,正好被石坎磕了下,一下摔倒在地,屁股坐得青疼,哎哟连天地叫起来。就在这时,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他才想起,自己的护身符忘在桌上了。 “梅先生,你过来,坐这边儿,化妆师好给你上妆。” 梅尧没理孔丹,手机响了下,他掏出来看了看,随后就把水袖取下来叠好,送还给孔导。“孔导,你预计这场戏要拍半年?” “顺利的话,也花不了这么久。不过你看,有邵明这种演员,说不好还得超时。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你是要拍给谁看的呢?” “你要是对电影这门儿艺术感兴趣,空了咱还能聊聊。不过这会儿咱赶时间,快过来!”说着他上前一把抓住梅尧的胳膊,将人拉扯过来。 梅尧使劲抽手,又后退了几步。“既要她参与,又要她看。您可真是孝子。” 孔丹脸色一沉,像是被撕了痛处,急忙吼道:“梅尧,过来!” 梅尧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 “梅尧,过来!”孔丹又重复一遍,“梅尧!我叫你——你的本名,不叫梅尧?不对,你就是梅尧,那为什么……是你的灵魂!你……” “且不说我有上百种法具可以拦你的命令,我的名字,你凭什么窥探!”梅尧迈前一步,扣住冯小芸的胳膊,迅速掐住她脖子。 “放开她!”孔丹惊怒大喊,却不敢多动,生怕梅尧真把冯小芸掐死了。 凄然凶悍的冯小芸陡然像被人掐住了七寸,整个人软倒下来,只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邵明:“明哥,救我!” 邵明也是呆了,怎么上一刻还在跟孔丹对峙,这立马就找上了冯小芸。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邵明强忍着尴尬望向梅尧:“你、你别打女人啊!”伸着手作势上前,又生怕碰到。 “这里没你的事,滚开。” 梅尧突然拧过冯小芸的脖子,对准她嘴唇张口就是一吸。一溜儿白烟瞬间窜出,立马就钻进他肚子里。随着他一松手,冯小芸转眼瘫软。梅尧面无表情地把她扔到地上。 “妈!” 孔丹这一声叫出,邵明的表情简直跟被雷劈了似的。要说孔丹因为艺术有执念他都认了,这他妈哪跟哪儿啊! “冯小芸本身阴气重,她又昼伏夜出,加上我当时意识多少有点含糊,一直没发现她被人这宅子的老太君缠住了。” “把我妈还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2 给我!”孔丹暴怒,也不去管躺地上的冯小芸,只朝四周大喊,“帮我!” 一声凄厉的呼啸,阴凉的老宅上方阴云一卷,忽然统统消散,一股暖流瞬间在大宅内铺散开来。 “你做了什么!”孔丹震惊地盯着梅尧,“你对我的宅子做了什么!” “我去了几趟地下室,对这个宅子很感兴趣。你们这个家族很有意思,竟然将自家死人的尸体埋在生人住的阳宅里。更神奇的是,这个宅子还因为这样产生自我意识,倒成了件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刚托人在大宅的二十八个方位各放一张人民币,造了座假雷池,将你这宅子的阴灵锁到阵眼了。收拾了你,我就去取走。” “ 你刚才配合我演戏,跟我说话,就是在等这个?”孔丹懂不得他这些门道,只恨恨地盯着他。 梅尧点点头,继续说:“另外,我在地下室里看了你的家谱,还有几卷胶片。你的母亲原名朱青萍,是建国后的第一批演员,文革那阵被打坏了脑子,人死了魂都不散。你就陪着她疯,害死这么多人,就不知道你之前拍的片子里有没有害过人了。现在也不用等十方地狱来迎,我先替他们把她收了。” “你把我妈怎么了!” “送给阎王当油锅的柴火了。”梅尧笑道。 邵明听他这话,心里凉飕飕的,竟觉得比刚那些阴鬼生魂的恐怖多了。 孔丹此时喊宅子宅子是应不了的了,喊他妈他妈更连魂在何方都不知道。一气之下,干脆抄起手直接朝梅尧冲过来。邵明下意识地朝前一挡,脑子结结实实挨了孔丹一拳,当场就扑到在地。 “我叫你走开了!”梅尧着急,眼看着孔丹就要转而再踹邵明,他忙掏出个暗紫色的葫芦来,扯了葫芦嘴,黑洞洞的口子对着孔丹,说:“孔丹!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孔丹一把将邵明扣在地上,生恐他反抗,抬头对梅尧吼:“你敢戏弄我!”他看那葫芦,觉得危险又害怕。 “敢吗?你妈都让我给收了,你却连应我一声都不敢?孔丹!” “老子一把年纪,还受你这小鬼的激将?”说着就扯着邵明要将人直接推到湖里。 “不答应就算了。”梅尧面色一冷,葫芦忽然卷起一股飓风,孔丹呆立当场,一溜白烟瞬间就从他头顶窜出来,收进葫芦里。孔丹当场就跟离了线的木人,坍塌在地。 邵明得救,后退几步,看着孔丹死气沉沉的躯体,问:“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本来只是想束住他的魂魄,送他去轮回。现在不必了,还是当柴火使吧。” 邵明不敢再问。他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目光刚和梅尧碰上,立马又转开,极其刻意。 梅尧在原地站了半天,终于定定地看着他,开口:“我这具身体,的确叫梅尧。我就是借尸还魂,每年这个时候,身体会排异,所以才会——” 邵明忙把耳朵捂住:“我不想听!” 梅尧冷笑着,放低声音说:“住在梅尧身体里这个灵魂,叫陈棣锋。”说完人就朝之前说的阵眼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仰望天空。这一趟,一个生魂、一个阴魂、还有个阴灵,也算是大丰收了。 * 杨书奇昨晚上接了梅尧给的二十八张一百块人民币,按着他说的方位,一张一张地放下,再用石头压上。 照梅尧的说法,人民币就和古代的铜钱一样,经万人手,阳气最重,按照二十八宿的位置放下,就能造出一座假的“雷池”。这栋宅子的阴灵形成不久,智力不高,本能地就害怕“越雷池一步而入阳境”,直接被锁在这锁鬼阵的阵眼里。 杨书奇把最后一张毛爷爷放下,心想着毛爷爷还有这效用……以后多揣点在身上。 刚把钱放下,整栋宅子便发出一声阴厉的呼啸,之前的跗骨凉意瞬间消散,身体都变得暖洋洋的。 半个小时后,梅尧前脚刚到,邵明就追过来,大声呵斥:“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陈棣锋!” “怎么?” “真的是你?” “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梅尧看了杨书奇一眼,杨书奇赶忙识相地离开,“我没否认过。” 邵明回想之前他多次表示疑虑,梅尧的确没有正面否认过。“那你为什么还问我和他……和你的关系?” “那是因为我软弱,想自欺欺人。”梅尧说,“现在也欺不了谁了。” “真的是你……?”邵明听他口气,知道自己再也没法否认了,心里堤坝陡地垮塌,他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他突然抬起头,狠狠地向梅尧发问:“你为什么要回来!过了这么久了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不放!” “你还要我怎么样!”邵明哭出来。 梅尧靠近他,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他朝后退一步,梅尧就朝前逼近,再次贴上,他再退,梅尧就再逼,直至退无可退。 “你想我消失吗?是从你眼前消失,还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消失?” 邵明急忙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逼我!怪你、都怪你。你死了过后,那些本来属于你的资源全都落到我头上,我、我一夜之间,就像做梦一样,突然就红得发紫!如果你不死!我怎么会有这些!” “那么,你是想我死,觉得我该死吗?” “我没有!我、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怕你……”他哭起来,“只要你在我面前,我就会觉得,当初你死的时候我的庆幸、还有因为我撒了谎导致你自杀的事,就像大座钟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我脑子里面敲。我觉得、我觉得我这张脸,这个人,太丑陋了……你不该回来的……” 梅尧拍拍他的脸,平静地说:“我不是自杀的。我回来,是因为放不下你。”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邵明一个人震惊地跌坐在原地,连眼泪都忘了掉。 * 盘亘在大宅上方的阴气刚一消散,那些被孔丹指挥的浑浑噩噩的剧组人员渐渐都醒了过来,立马就要收拾东西走人。但人刚到门外,车还没发动,警察就到了。 几队人循例勘察现场、取证收尸,却怎么都找不到大家口里的罪魁祸首冯小芸,反倒是在后花园的戏台子上找到孔丹,但这尸体就像死了好多天一样,已经开始发烂了。 另外他们还在花园的角落里找到了已死的方勇,他表情狰狞,显然生前受到极度惊吓。他正对面的树下,有一串带血的猴子足迹。不过后来被证实,只是鸡血而已。 而就在方勇身亡的不远处,还立着座假山,警察在假山背后找到一只碧绿的发簪。 管如宁清醒过后,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在媒体掀起轩然大波,立马大着胆子偷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3 拍摄像组素材,但立马就被警察发现收缴了。他来得及录下的,除了梅尧唱戏那段,就只剩邵明cut了无数次的敲窗。 邵明这回是真的赔惨了。但他满心还想着陈棣锋的事,根本想不到这茬来。 然而,就在他回到家,窝着长蘑菇,在梅尧、陈棣锋、陈棣锋、梅尧之间来回思索的时候,他的美女经纪人王洋洋一个电话把他打醒了:“明哥,你快上网看!” 邵明恍恍惚惚地打开社交媒体,头条就是:五年敲窗到天明——当红偶像邵明手把手教你不用演技就能圈钱的一百种方法。 邵明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他的演艺事业彻底完蛋了! 第三个故事:下跪的灵魂 第17章 到今年圣诞,市里已经下了好几场雪。沿街店面的玻璃上一个个挨着贴满圣诞树、红围巾的雪人、槲寄生、铃铛形状的窗花,条件好的店面就张灯结彩,直接摆棵巨大的圣诞树在门口,又是打折、又是满减,各种礼品大派送,热闹得很。 天已经黑透了,灯全亮起来。邵明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鸭舌帽,生恐路人不对他多瞧上几眼。 但是多瞧上几眼,也比被人认出来好。前面一个圣诞老人打扮的巨大玩偶人撞到他面前,一手递他一只气球,一手发他一包纸巾,上面还印着太古里旁边苏荷酒吧的活动邀请。苏荷门口现在摇着十几盏巨大的射灯,下面停了一排豪车。如果是平时,邵明的车也停在那里,现在正面带邪魅傻笑地穿梭在妖冶的男男女女中,寻找晚间猎物。 现在嘛…… 心爱的科尼塞克正藏车库里,他带出来溜一圈都心疼钱。想要找下家接手,根本没人理他。毕竟当初他也是红得脑子让门夹了,专挑贵的少的买,根本就不是什么懂车的人。回头还被管事的骂他太张扬,最后落到整天保姆车出入,只能钓姑娘的时候出来溜溜。 白桂园离公司就两站地。他从星天娱乐的大门出来后,足足绕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小区门口。正要刷卡,他脸色僵硬地朝保安大哥一笑,说:“大哥,开下门。”他假装上上下下摸了遍口袋,“我忘带卡了。” 保安大哥对他的脸还挺熟的,特有礼貌地开了门,还给这位业主鞠了一躬。 今天可要让狗仔失望了。风口浪尖的邵明不仅没去酒吧买醉,还乖乖回家了。 邵明来到三栋楼下,怔怔地望着门上的刷卡机。这里可没什么保安了。他总不能找物业吧。 白桂园是市中心的平层洋房。一共十五栋,每栋六层,都是三梯两户。每套一百二十平米到三百平米不等,均价八万。住了不少图方便的名人,所以安保很好,也十分安静。 邵明家在三栋六楼,一户一层,带楼顶花园,室内二百八十平米。住了三年,到现在也只知道梅尧在五楼,其他人几乎连照面都没打过几次。他想了又想,还是按了自家的通话铃。 “嘟嘟”几声后,一个粗鲁的口音浓重的男声从里面传来:“谁啊!” “我是这屋的原主人,东西还没收拾完,跟这房主人说过了。” “邵大明星是吧?” “是我,邵明。”他的表情充满屈辱。什么时候连个搬家工人都能对自己颐指气使了! 门“嘀咚”一声开了,他上楼迅速取了几大箱行李。里面基本都是衣服、饰品、鞋包。而后站到电梯口,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下可怎么办?狗仔队还在门口守着,要提着行李出去,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卖房子的传闻? 他这几天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就在小区找房租。但找了半天,这小区本来就没几户人,更别说出租的了。磨磨唧唧到现在,完全没了主意。 二十分钟后,自己那房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赶忙把箱子推进电梯,生怕被人看见。匆忙之下,直接按了5楼。 梅尧打开门时,也被邵明一脸丧气惊到了。再看他背后那堆箱子,问:“做什么?” 邵明嘟着嘴,嘴唇动一动、动一动,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梅尧冷笑一声,两扇门全打开,越过邵明,一手拉着一只箱子进屋。“进来吧。” 邵明连忙把剩下的箱子推着跟了进去。 “这间、这间、还有这间都是空房,你自己挑吧。这间是我的房间,这里是厨房。这边是卫生间。那里有个衣帽间,我平时不用,你要用就用吧。”梅尧把房间介绍完,就离开了,留下邵明一个人站在门廊上。 当时梅尧承认自己是陈棣锋,又说不是自杀的,完了就对此闭口不谈了。邵明心里梗得慌,想着不是自杀的话,那就是他杀啊,于是又把当年的报道找出来,还跑去警察局问东问西,当然很果断就被怼回来了。回头在小区远远撞见梅尧,心里咯噔一下,直接就绕远路。一直这么躲躲藏藏几个月,没想到最后竟然立在了人家房里。 他选了离梅尧房间最远的那间,东西差不多收拾好已经九点过,累得直往床上倒。屁股刚碰到床沿,半开的门就被敲响,梅尧靠在门口,穿一身黑色的宽松家居服,袖子折过来,露出白色的里子,一副儒雅气派,人淡淡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出来吃饭。” 邵明忙摆手说:“不用了,我吃过了。”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去看对方。可这话一出口,肚子就咕咕一声。 梅尧冷哼一声出去了。一会儿又断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个碗,一个碗盛饭,一个碗装了一品豆腐、糟熘鱼片、卤煮鸡杂等几道菜,放到书桌上。“你自己吃吧。”而后直接把门给他关了。 邵明看着那菜碗,心情复杂得很。陈棣锋是南方人,但这几道菜就是他喜欢的,地道的鲁菜。几年前他们都很忙,见面少,偶尔两人都在,陈棣锋就会下厨做饭,基本都挑他喜欢的弄。他却一直把对方是南方人这件事给忘了。现在想起,陈棣锋根本就不吃鱼。 吃完饭他把东西拿出去。路过书房,梅尧坐在里面看书,一盏黄橙橙的台灯,手支着太阳穴,懒散又专注。邵明鼓起勇气敲门进去,梅尧挑着眉盯着他眼睁睁看他隔一书桌坐自己对面,一副连手都不知道搁哪儿的局促感。“什么事?” “……谢谢你。” 梅尧面带嘲讽地说:“我既然喜欢你,你住在这里,住得越久,我不是越占便宜?” 邵明被他怼出一张苦瓜脸来,半天才哭丧着说:“我们当朋友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嘛……” 梅尧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说:“被朋友亲一下,也不用非得露出一副吃屎的表情才算正常。” 邵明愣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回想当时的情形,其实当时灯光很暗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加上冯小芸说的话什么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4 还真有可能误解啊! “那你为什么不辩解?” “辩解什么?” “辩解……”邵明老脸一红,当时自己还真叫人家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女人,我刚才想岔了”。 心思转了几百道弯之后,邵明突然气一沉,站起来,来到梅尧身边,拍着他肩膀说:“对不起啊!之前是我太敏感啦。还是不是怪我真的怕失去你这个朋友嘛!” 梅尧闭上眼,过了很久,拍拍邵明的手,邵明努力克制自己不收手,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行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你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吧。” 邵明如释重负地坐到桌上,一脸懵懂:“我?” “你跟星天娱乐签了对赌协议,今年任务不达标,所以卖了房子填补。接下来应该就是张罗着卖车了。而你卖房子的事已经有了传闻,就算你住在我这里也拖不了多久,迟早会让人查个一清二楚。加上你之前那破演技视频,这个圈子本来就跟红顶白,继续这么下去,迟早消失。”梅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相信,前几年你挣再多钱也花得精光了。别说转行脱圈,怕是连基础投资都没做过,最多也就跟风买些不值钱的项目基金,被人坑得不敢再动。我没说错吧?” 邵明被他说得冷汗直冒。“能让我想几天吗?”然而他已经想过几天了,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我无所谓啊。除了没法给你钱去酒吧浪浪完带姑娘上总统套房,没法付你每天一身十万人民币的行头的烂账,你在这里住到天荒地老都没问题。但就凭你那脑袋,能想出个什么玩意儿来,你自己清楚。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收钱办事,没事就闲着,你呢?你能忍受自己当个废物米虫从虚红的顶端直接跌倒泥土里,偶尔上个街被人认出来全是嘲笑吗?现在还在贴吧微博里为你吵吵闹闹拼死拼活打嘴仗的少女总也有长大的一天,你现在跟吸毒似的抱着的每天多少多少k数字的小红点提醒也总有冷清得几天没见一个转发点赞的时候。你能忍受吗?” “你……”邵明被他的连珠炮轰得面红耳赤,转口就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陈棣锋从来不指责他! “人是会变的。何况我还死过一次。” “那你为什么不再演戏了?你不是很喜欢演戏的吗?那天你演那个戏子,我都能看出来,你高兴得很!” “因为我要捉鬼,没那功夫。” “那、那我也去捉鬼好了!” 梅尧一顿,愣愣地看着他。“你来捉鬼?” 邵明想了想,这才几年,梅尧就能远近闻名,各界要人都对他趋之若鹜的程度,干这个可比当明星地位高多了。而且他说搬家就直接搬到这里,动不动就是上万的收账,钱也是绝对不缺的。这么想着,前途陡然就光明起来。“对!我也捉鬼,就跟你学!” “不行。”梅尧断然拒绝。 “为什么?”邵明脸一皱,马上就委屈起来,“既然是朋友,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吗?我又不会抢你饭碗。” “我走的是鬼道,你学不了。你见过第二个人像我这样死了又借尸还魂地活过来的吗?” “这倒是……没见过。” 邵明对梅尧借尸还魂这件事一直觉得有疑虑,但自己心里也不通达,不敢开口细问。 “所以。” “……真的不行吗?” “不行。” “一点可能也没有?” “没有。” “那……你开公司了吗?” “什么?” “开公司啊。既然你精通玄学,总不能一个人单干啊。你之前不是还有个助理吗?” “你说秦扬啊?”梅尧神秘兮兮地一笑,“算是吧。” 邵明怀疑地看了看他,最后说:“这样。我给你开个公司,给你当管账理财接活儿。我看你那样子,跟雇主打交道没几句话就能把人气得半死,挣钱又随意,我就帮你搞正规点好了。你专心负责捉鬼,其他的交给我。至于那个秦扬,脸又臭服务又不好,开除了算了。” “你嫌弃他那就不见他吧。不过,”梅尧好笑地看着他,“看你这意思……是要硬生生把我雇进你的皮包公司,当我老板啊?” 第18章 当老板的邵明一下子就振作起来,几个月弥漫在头顶的阴云瞬间一扫而空。 他也不避着狗仔记者和公司领导,光明正大地指使经纪人王洋洋替他找店址。 “月租不能超过十万,一次只能签一年。最好是装修好的,新中式风格,家具木材一定要实木,没红木黄花梨,非洲黄花梨也行。店面至少得有一百个平方,临街可以,但得安静……”邵明列出来的要求能有一页a4纸那么多,列完了先给梅尧看。梅尧象征性地点点头,心里明白逛头一条就能把后面的要求全部杀光,不过看他那精神奕奕的样子,比拍片还来劲,最后还是补了一句:“你出六我出四吧,邵老板,这样你的一百二十万房租预算还能加一百万上去。” 其实梅尧对这什么店面根本没需求。但邵明第一次和他见的时候就是福安堂,实在阴影太深。“这接客方式太随意!太阴森!一定会影响生意的!但总不能把客人带家里来吧……”于是才有了一定要一个店面的想法。 忙活一个多星期,邵明渐渐真把这件事当自己的终身大事来经营了。王洋洋先跑中介替他筛选,然后再带着他去一间间地看。狗仔记者从来没见过这人这么上进,大冬天的累得狗舌头不停吐。 两个星期后,一条报道“啪”地打在各大网站上,邵明的粉丝们直接炸锅——当红偶像邵明与神秘玄术大师梅尧合伙开“紫薇阁” 为各界要人解玄异 正命理…… 一部分“明路粉”和“明黑”集体狂喷:偶像当不下去就开这种lowb店啦!不上台面骗人坑钱的玩意儿还敢这么大张旗鼓发通稿,邵明是穷疯了吗? 死忠“明粉”则疯狂科普紫薇阁的名字取自“紫微斗数”,看不懂的别瞎bb。而且神秘玄学大师梅尧有多么多么厉害,以前有多少人想找他都找不到,某某局的谁谁谁局长愣是出动多少多少人找了他整整一个月,才请得他出手赐符,两个小时就解了血光之灾……这样一位大师愿意和邵明合伙,可见邵明的交友范围多么广而神奇,连这么桀骜高冷的人都能请到,又该是个多有魅力的人…… 但这说法唯一站不住脚的地方就是:吹得那么神秘那么高不可攀,现在也在发通告打广告,还在市里的写字楼开了店…… 就在议论纷纷之中,邵明一手张罗的紫薇阁就这么在东城一栋有十年历史的写字楼十三楼开张了! 一月二十号,是邵明精心挑选的黄道吉日。这天早上九点,他喜气洋洋地穿上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5 身崭新的银光闪闪的dior homme春夏薄西装,在衣帽间挑个黑色宝格丽胸针,再戴块出不了手的法兰克穆勒,往脑袋上喷了十几斤发胶,简直仿佛要去戛纳电影节走红毯,一个微笑就能让所有摄影师的闪光灯黯然失色。 “走啦走啦!”他推着还是一身黑白丝麻便衣、随便挂着串菩提的梅尧进了电梯,梅尧又立刻钻出来,“你先下车库吧。我去拿点东西。”正要把车钥匙甩给他,邵明神秘地笑着摆手:“不用,你直接下来。” 邵明进了车库,直朝自己那辆起灰的银灰跑车走去。 这种场合,这拉风的大家伙也派上用场了!回头非得买个通稿把自己周身上下大吹特吹还得艾特品牌官微才行! 等他把车发动好,整个停车场都回响起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轰鸣时,梅尧手里端着个密封碗、上面放个勺子,不急不缓地走过来。他脸上带着笑意,多年独居的阴郁被这几天欢天喜地的邵明冲散了不少。 “这是什么?”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邵明果然待会儿就知道了。一出小区,他的大宝贝直接就堵在了门口,野兽般的轰鸣显得可笑又委屈——早上九点,上班高峰期啊! “先把早饭吃了吧。”梅尧这才把碗递给他。 “咦!”来不及接过碗,前面车动了十几米,邵明赶忙跟上。 梅尧揭开盖子,问:“我喂你?” 邵明正要说“好”,突然愣住,心脏猛地加速,立马侧头看向梅尧。对方眼神坦然、干净,没有任何意图。 他点点头,犹豫着张嘴。要是拒绝,就是自己介意了啊!而且以前陈棣锋不也这么喂过他吗?也没啥嘛。 给自己的思想工作做完,一口粥吞下去,香滑粘稠,肉香里夹着葱香,有点淡淡咸味,他不由得再张口。 车子停下,梅尧就喂他两口,一发动,他就收手。往复几次,邵明看一碗粥没剩多少,干脆拿过来狠狠包了一口。不了前面车又走几步,他被后面车喇叭催了,忙踩油门,包那一嘴的稀饭搞得满嘴都是。 梅尧拿出手帕替他擦了,靠得很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又特别的香味。 邵明心里漏跳半拍,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路上去。心想着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紫薇阁的开业典礼就跟邵明本人一样高调至极。不知道是好奇梅尧还是因为和邵明多少有点朋友关系,娱乐圈的明星们居然来了不少,包括当初的张一行导演。这也招来大批的记者,拥挤不堪的楼道口剪彩,比高奢品牌开店都隆重。 邵明高兴得不行,名片雪花似的发出去。想着自己演艺事业不行了,这捉鬼大业立马就能让他再攀高峰啊! 梅尧有点受不了人多的地方,加上楼道通风不良,人一多就缺氧,他寻了个空隙就进店呆着了,外面就让今天的主角邵老板招呼吧。 这是梅尧第一次来这个自己要“打工”的办公室,他巡视左右,主厅有个多宝阁,整整齐齐放了不少紫檀木盒子,y一个盒子一张符纸。这些符纸都是邵明从他那央来的,一是用来卖,二是装点门面。会客厅一套沙发一个茶几。再就只剩两间供他们休息的办公室。就如邵明要求的,整个办公室全是新中式风格,线条简洁明晰,点缀点干燥过的莲花莲蓬、枯藤,还有些仿制的古董雕塑摆件。 他转了一圈,不予置评。就在会客厅的软软的沙发上坐下了。 大约一个小时候,外面渐渐安静下来,邵明一脸喜气地进来。“我感觉我们生意会很好的!” “生意再好,你也就我一个能干活的员工。邵老板,你这生意做不大啊。” “咱们这是卖方市场稀缺资源,要是生意太好时间不够,我们就涨价!等稳定了,以后我们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和冬天最冷的时候就把店关了,到世界各地去旅游,玩儿上一个两个月再回来。我们还可以去看看非洲的西方的鬼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把紫薇阁开到国外去呢。”他望着梅尧,兴高采烈地畅想着。 梅尧笑呵呵地看着他,递他一杯水:“闹了半天,喝口水吧。” “哎呀,我早就渴死了!还是你好!”说着就把杯子捧起来。 刚一口水滑下喉咙,就有人敲门。“请问梅大师是在这里吗?” 邵明一听,生意来了,马上放下杯子迎出去。一会儿梅尧就听见邵明埋怨“怎么又是你”,嘀嘀咕咕半天才进来,一脸便秘的表情。 从他身后走出来,视他如无物的,直朝梅尧扑去的,正是衣冠楚楚的杨书奇。 “梅大师,我在网上看到了您的消息,知道您今天开店,立马就赶来了。您愿意打开门做生意,真是太好了!” “梅大师现在是我们紫薇阁的人了。我负责紫薇阁接洽生意谈价钱,你有什么需求,得先跟我说。”邵明不高兴地插嘴。 杨书奇这几个月势头越来越好,参演的电视剧电影不少都红了,又被人扒出来是医院少东富二代,讨论度相当高。“我是有事请梅大师帮忙,钱都好说。”他彬彬有礼地说,不自觉地又朝梅尧那挪了点。 邵明看他小动作,眉毛一挑,说:“你哪儿来这么多事?才刚从亡灵剧组出来,难不成又撞鬼了?” “不是,是我朋友的事。他不方便过来,我替他请梅大师出手。”话虽然是对邵明说的,但他眼神儿却一直落在梅尧身上,“梅大师今天气色很好,看起来很有魅力。” 邵明一听,觉得特别不对味,一屁股坐到两人中间。“我们第一单生意,不接你的,我觉得不吉利!你朋友自己的事都不来,没诚意,我们梅大师是这么随便的人吗?出去出去。” “邵先生,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有些偏见,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从来没恼过你。但我今天来是真的有事,请你不要闹这种幼稚的脾气。” “我幼稚?梅尧他一个大男人,要你那三分恭维七分调戏的夸奖啊?就这样你还敢找我们干活?出去!” “你、你也太荒唐了!我发自内心地觉得梅大师今天很有魅力,一句真诚的赞美,在你耳里就成了调戏?早就听闻你私生活很乱,时常在酒吧之类的地方流连,难道你平时就用这种话来同那些女孩搭讪吗?” 邵明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只觉得一天的好心情被这杨书奇分分钟就破坏得一干二净。两人直接莫名其妙就争执起来。 梅尧沉默地看着两个人,突然注意到杨书奇手上卷了张报纸,上面有张诡异的照片。“把这个给我看看。” 两人被他打断,杨书奇马上将报纸递过去,摊开在茶几上。“我想请您帮忙的就是这件事。” 报纸是一月七号的,首页就有个大大的标题:it男下跪上吊竟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6 是自杀?天灵盖插针引疑云 报道中间的照片上,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直直地跪在地上,脖子上栓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则拴在复式楼梯的栏杆上。他眼睛瞪得巨大,表情狰狞恐怖,头顶正中还插着一根铁钎。 第19章 桌上放着三杯茶,一张报纸在茶具旁边摊开。报纸上方,杨书奇翻动带来的平板电脑,正向梅尧和邵明说明这件“it男下跪上吊案”。 自从邵明住进来后,梅尧就没再关注过新闻,更不会上网浏览各种消息。而邵明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展开他的新事业蓝图,对社会新闻一律不闻不问。所以这件轰动全城的大案,两人完全不知道。 一月五号晚上七点半,二十八岁的市地税办事员付利平匆忙吃完晚饭,立马启动电脑,急匆匆进入当下正红的一款名叫“荣耀”的网游。 在这个游戏里,付利平是一个公会的会长,也是新副本开荒团的团长。他们团二十人,其中十七个都是本地人,一起玩了五六年的游戏,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吃过饭喝过酒,电话、甚至住址都是彼此知道的。新副本开后,他们一直固定每周一到周五晚上七点半打到十二点,比上班还准时。 这天晚上,他们的开荒进程十分顺利。作为团队的主t,id叫“僵尸胖头鱼”的谢志豪一直相当给力,仇恨拉得稳稳的,走位躲技能都相当风骚。在他的领导下,治疗压力不大,dps们也是卖力输出。大家的失误率都降到了最低。而就在boss还剩4%的血时,胖头鱼突然停止施放技能,僵直地站在屏幕里。 付利平作为团长兼治疗,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血量像过山车一样疯狂下滑,急忙大吼:“胖头鱼,减伤呢?快开减伤!胖头鱼你听到了吗、胖头鱼!”然而不开减伤的t牧师根本奶不起来,面对暴走的boss,t半分钟直接倒下,副t来不及反应,很快跟着倒下,随后就见一堆红名,二十个人接连变成一个个坟墓。 努力了十多天的副本眼见就要打通,竟然在这里瞬间团灭,大伙儿都生起气来。那几个从外面组进来的团员更是无法忍受直接开喷。 “艹!胖头鱼你他妈在梦游吗?还想不想玩了?” 可任凭团员艹爹骂娘,胖头鱼那边偏偏没有回应。 付利平也是跟着发了好一通火,见胖头鱼迟迟没反应,才发觉不对劲。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对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噼噼啪啪”,像是火在燃烧。他开始以为是电流声,便吼着胖头鱼关自由麦。但过了一会儿,那“噼噼啪啪”的声音里面又夹杂着怒吼,随即便听到“叮叮咚咚”打砸花瓶摆件之类的声音。 八点四十二分,麦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救命!” “谢志豪出事了!” 付利平赶紧拨打谢志豪的电话。谁知催人集合时还接通的电话竟占线起来。付利平知道情况严重,便立刻报了警。 而当警察接到报警信息立刻敲响谢志豪的家门时,并没有人应门。 担心谢志豪真出意外,警察打开录像,撞门而入。 当时接到报警前去的只是社区派出所的小民警,平日里主要就抓抓小偷、调解各类民事纠纷等。打开门后见那一幕,三个民警也愣住了。片刻之后,立马通知了刑警队,将案件交接出去。 刑警队这边取证调查忙得焦头烂额,记者也接到消息赶来采访。当时警察给出的回答却是:“房间没有第二者入侵迹象,不排除自杀可能。” 就是这个回答,让一篇报道迅速成型:it男下跪上吊竟是自杀? 这件事顿时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明明付利平那边听到了求救声,摆明就是谋杀啊!更何况,谁上吊自杀会跪在地上?谁会在自杀时还往自己的头顶插铁钎?用脑门想都知道不合常理。警察说是自杀,和草菅人命又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说,连警察都这么不负责任,在这个国家生活还有什么安全感……一时间众说纷纭,刑警队被推上风口浪尖。 “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队长,是我的朋友,她叫蒋颖。”杨书奇把那些网络评论一一翻给梅尧看,“其实警方也有发布公告,说这件案子正在调查中,但记者先断章取义发了声,又有人借机搅混水炒作,警方的公告就没什么人看了。” 邵明幸灾乐祸地笑道:“蠢啊!跟这些人掐,发个公告有用吗!请水军复制黏贴,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教?”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他对网上那套简直门儿清,“不对啊,你看看门牌,我们这是玄术大师店,不是网推公司,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杨书奇教养极好地不理他,直接对梅尧说:“警方要申请这些经费很麻烦,流程很多,等走完流程这事儿热度基本都没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这次请你们帮忙,是我的意思,因为我欠了蒋颖人情。这个案子有很多蹊跷,因为尚在调查中,她不方便透露……而那些蹊跷处,才是我找梅大师的原因。” “什么蹊跷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判断能不能接啊?再说了,警方不方便透露给你,难道还能透露给我们不成?”对于杨书奇的无视,邵明很是不爽。 杨书奇直接把他当空气,继续对梅尧说:“这件事的费用由我这里出,不知道梅大师是按时间收费,还是打包这件事一起?蒋颖也不是要您帮忙找出凶手,主要还是想解答一些疑惑,算是协作吧。” 梅尧笑呵呵地看看杨书奇,又看看邵明:“我是‘紫薇阁’的员工,接不接,我说了不算。” 杨书奇一愣,脸上表情可丰富了。邵明瞬间扬眉吐气,得意地说:“你的案子太没意思了,我不是很想接。” 杨书奇咬咬牙,脸色一变,居然朝邵明亲切地笑起来,仿佛从来没闹过什么不愉快。“邵先生,如果您愿意请梅大师按时间收费的话,我参考其他玄术大师的价格,再翻倍,一个小时按十一万五算。如果您让梅大师把这件事跟到底,我可以付一个打包价,五百万。”那愉快又满不在乎的口气,仿佛说的是十一块、五百块,相当的财大气粗。 邵明狠狠捏了下拳头,心道,劳资又不是没见过钱!光我的车就得两千万了!有什么好震惊的!于是摆出一张不屑的脸,冷哼着,准备勉强答应。 杨书奇见他游移不定,遗憾地说:“如果这还不足以请动有真才实学的梅大师的话,那……” 那只能另寻他人了?邵明心中暗叫:糟了! 却不料杨书奇忐忑地补上一句:“那价钱可以再翻一倍可以吗?” “成!”邵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心脏跳得贼快。 妈呀!这样的单再接几次,他的房子就可以买回来了啊! 等杨书奇走了,邵明偷偷靠到梅尧身边,抚着胸口说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7 :“吓死我了,我刚真以为他会嫌贵,不找我们做这单生意了呢。” “你是老板,不愿接也没事啊。”梅尧看他头发掉了几根下来,伸手替他捋上去,邵明下意识往后一缩。 “哪有,我肯定要接的啊。我看你主动问这个事,摆明了你想接嘛……不然我早把他轰出去了。”感觉气氛有点尴尬,邵明跑到沙发后面,抬起双手举到梅尧肩膀处,停了一下,终于还是放下去,有节奏地在那双瘦削见骨的肩上按捏起来,嘿嘿笑着,“我就负责接洽接洽嘛,爱不爱干这活儿,还不是你说了算。” 梅尧脸上的笑意洋溢着、洋溢着,就淡了下来。 * 他们跟杨书奇约了当天下午在警局见面。 刑警队的队长蒋颖是个身高至少一米七五,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的挺拔女性,齐耳短发,里面一件格子衬衫,外面披件薄羽绒服,袖管一路卷到手肘,下面套条墨绿色的工装裤,休闲又干练。年龄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气场外露,给人十分强势的感觉。和杨书奇站在一起,八竿子打不着,谁也没法想象他们会是朋友。 见了梅尧和邵明,她随便寒暄两句,便将人带到一件小屋子里,用一种刀子般的锐利目光扫视两人,最后落到梅尧身上,问:“你是梅尧?” 梅尧颔首:“是我,请问我能怎么帮助你?” 蒋颖没回答,只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递给他:“你先签下这个。” 邵明心里很不愉快,蒋颖从头到尾都用的是一种命令式的口吻。 梅尧随便翻看了几页,看是类似保密协议一类的东西,就直接签了。随后蒋颖将他带到另一间屋子里,扬手止住跟过来的邵明和杨书奇:“这里是审讯室,他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审讯室就跟电影电视里差不多,一间黑乎乎的小屋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盏灯,角落装着监视器。 不过这桌子上放了一叠厚厚的文件。蒋颖示意梅尧坐下后,也没说话。两人沉默无语地对视了大约二十分钟,她朝着监视器挥了挥手,自己却出去了。“你留在这。” 梅尧这才把目光落到面前这沓文件上:这些都是这个案子目前搜集到的、真正的调查资料。 第20章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梅尧大致将这沓文件扫视一遍,并归纳出一些简要的内容,但他并不明白,光凭这些东西,警察为什么会找到可以说是宣扬封建迷信的他—— 死者:谢志豪,男,28岁,时空视点科技有限公司在职员工。 案发经过:1月5日晚上8点45分,市公安局江南区白象街派出所民警张永接到付利平报警,称白象街1512号61户居民谢志豪在家呼救。张永及值班民警谢小春、王雕三人立即行动,8点57分赶到,敲门三下,无人答应,见门缝红色液体流出,疑为人血,遂破门而入。开门后,三位民警同时见到谢志豪衣物直跪在地,颈部缠绕红绳,悬于楼梯栏杆上死亡。谢小春民警当场晕倒。 现场勘察:61户为复式结构,楼梯处于大门右手边,现场位于楼梯下方。地上倾倒约3公斤鸡血,环绕死者。房屋四角置放四支正在燃烧的蜡烛,约剩16厘米、13厘米、15厘米、17厘米。现场血流所及处无杂物堆放,其余地方有沙发、两根椅子、大量花瓶及水杯碎片、一台外力损毁的扫地机器人、外力砸碎的转角玻璃茶几一座、厨房刀具四把、平底锅一件,呈堆积状散于房间各处。 悬吊方式:颈部缠绕由鸡血染红的麻绳,后颈打结。双膝跪地,双手垂于两侧。 尸体检查:死者高182cm。颈部有红色勒痕,脸部肿胀发绀,眼结合膜下出血,外耳道壁、鼻腔轻微出血。黑发,长13.7cm。头顶插有直径5mm黑色铁钎,没入7cm,总长12cm。右手有轻度挫伤,左手手背有刀口,长5.2cm。穿白色t恤,黑色棉裤,裤脚有灼烧痕迹。未见明显尸斑。 录音证物:(惊恐)“救命!”…… “噼噼啪啪”…… “当、当!”…… (绝望)“静、静姐……” 文件中另有一些刑警走访谢志豪邻居及同事所得的笔录,并没有太多发现。大都表示谢志豪这个人生活封闭、不太与人交往,但做事逻辑清晰、效率高,是个信得过的人。 梅尧揉揉脖子,敲了门。蒋颖早就在门口守着,一听见敲门声,便又进去,把门关上。 两人再次坐回一个小时之前的位置。这次蒋颖手里拿了纸笔,准备记录。 “资料你也看过了,那我先给你介绍下目前的案情进展吧。谢志豪是被勒死的,但他在被勒的过程中并没有挣扎,指甲十分干净。不过,就现场的情况看,死之前,他与人有过争执,没有肢体接触,用不断扔东西、甚至手持刀具作为攻击手段,在这个过程中误伤了自己的双手。根据付利平的口供来看,争执应该发生在8点42分之后。由于白象街派出所距离死者住处比较近,民警在8点57分就赶到了现场,这时谢志豪已经死了,整个过程只有十五分钟。在窒息状况下,需要5分钟才会导致死亡,那这个犯人就只剩十分钟的活动时间,其中还包括点蜡烛、倾倒鸡血等。这种蜡烛一般二十厘米长,光是燃烧到这种程度就需要10分钟的时间。整个犯罪现场十分干净,没有第二者的活动痕迹,我们也调了监控,没看到楼道有其他人的出入。另外就是那段录音。录音是其他游戏玩家录下来的,除了呼救外,提到了一个叫‘静姐’的人。我们也查问过与谢志豪有关系的人,即使名字中带‘静’字,目前可以证实与此案无关。关于这个案子本身,我们了解到的就这些。” “很刺激的密室杀人案。” 蒋颖无视梅尧略带嘲讽的语气,神色郑重地说:“给你的资料里有一点没提到。因为警队不倡导鬼神,所以我们也没写上去。当时晕倒的民警谢小春平时常说自己能看到鬼。而就在那天他们打开门之前,谢小春突然喊冷,一开门就晕倒了。后来我们问过他他当时看到什么了,他说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不足以让你们愿意找我。”梅尧拍拍这沓文件,“这些案情也不足。” 蒋颖愣了下,神色一松,似乎和善不少。“书奇和我是朋友。这段时间为了这个案子我也比较焦虑,他猜到原因,就跟我提到了你。” 梅尧开玩笑地说:“杨先生这么上心我们的生意,我是不是应该邀他入股?” “虽然书奇向我鼎力推荐,但一开始我们也没有涉足这方面的打算。就如你所想,我们不信这个。”蒋颖直言,“不过,后来调查时发生了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8 一些事,让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惯性思维让我们陷入僵局了。像你这样的民间知识,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我纠正一下,我做的事,‘民间’做不了。” 蒋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梅尧多做纠缠,按自己的思路继续陈述:“在这些证物里,本来还有一台手机。采集回来时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我们技术部的同事取出了里面的储存卡进行还原,提取了一些聊天记录和照片。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事还原并打开死者微信里一张照片的时候,我就守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电脑突然黑屏。等电脑再打开时,1月5号8点到9点之间的记录就全部不见了。当时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三个同事,技术部的管理员也在,都可以证明这并非技术上的问题。因为只要有人做手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但我们都看到的那些记录,在再打开的时候,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这不是现在的科技可以做到的。” “此后我们也跟网络供应商联系过,他们那边的服务器也没有这段记录。”蒋颖花了很大的勇气,终于问出一句话,“我们刑警大队,有鬼吗?” 梅尧差点没笑出来。“刑警大队煞气太重了,怕是阎王也不敢来吧……不好意思,我没在现场,真没法解释你们的记录消失事件。与其说是鬼,我个人还更相信是黑客攻击呢。” 看蒋颖眉头都皱成一团了,梅尧才补充说:“那根插在天灵盖的铁钎,在民间邪术里,叫分魂锁魄针,传说可以将人的灵魂锁住、引出来,而后炼化用在其他地方。不过这种邪术就跟民科一样,有没有用,很玄了。具体这根针是用来干什么的,我还得去现场看看。”他笑眯眯地说,“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即使嘴上说对不起,灵魂一样站得笔直。可如果跪着死,灵魂就不得不随之下跪,直到再入轮回,忏悔才能停止。” 蒋颖眯起眼睛,说:“所以,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仇杀。凶手对邪术、玄学方面也有一定的知识储备……看来我们得重新理一理谢志豪的人际交往履历。” * 当天下午两点,梅尧和邵明由杨书奇开车送到白象街,三人找到谢志豪的住处。 这几栋楼占了四十亩地,是水利局的家属院,房子八三年就修好了。其中几栋由于是领导房,规格相对高,建成复式。谢志豪的父母早就搬走了,他不想和父母一起住,又一个人住了回来。 行至楼下,邵明忽然停下脚步:“咦?这地方要拆了啊。这片地可贵了,拆迁款起码十万起吧!啧啧,飞来横财,可惜谢小哥无福消受咯。”邵明面前的墙上贴了一排公告,全是细致到每家每户的拆迁事宜。告示纸角落上已经有些破损,落款是12月3日。 “邵先生您说笑了,水利局家属院的老房,和白桂园还是差了不少。”杨书奇说得很是彬彬有礼。 这句话戳得邵明肺管子疼。但念头一转,突然豁然开朗地笑道:“白桂园的房子我已经卖了,现在住在梅大师家里。他就在我楼下。”说着就把梅尧的肩膀一搂,“你是本地人吧,难道孤孤单单一个人住?” 杨书奇脸上有点僵:“我父母不太赞同我演戏,为了避免矛盾,我和谢志豪一样住在他们留下的老房里,就是对面的白象街一号。” 邵明抬头望过去。白象街一号,就在街对面,是九十年代末临江建的第一批高层电梯房。当时市里很多富人都在那里住,可谓身份的象征。邵明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j市人,但呆了这么久,对所谓上层社会摸得一清二楚。听杨书奇这么一说,本就看他不顺眼,现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就在他要找话怼过去的时候,梅尧说:“上去吧。” 谢志豪的家现在已经收拾干净了。门口烧了一些纸钱,进门仍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几斤的鸡血果然不是盖的,清理这么多天都臭得令人发指。 梅尧在房间内走了几圈,最后停在角落蹲下。邵明连忙凑过去:“发现什么了?” “你想知道?” “我都开店了,当然要多学习!” “你看这里,”角落有些凝固的蜡油,下面刻着弯弯曲曲的纹路,看似地板龟裂,但又似乎有些规律,“这个叫赤灵咒,民间传说,写这种咒术,可以封固、引渡活人魂魄到另一个人身上,蜡烛烧尽,就能达到与人延寿的效果。” “卧槽,这么厉害!” “梅先生似乎在‘民间传说’四个字上加重了口气,是不是说,这个方法本身是没用的?”杨书奇也凑了上来。 梅尧瞥了邵明一眼,嘴角含笑,也不回答。 杨书奇识趣地不再追问。他大概能揣摩出梅尧的意思:犯案的人做这件事,是想给自己或另一个人延寿。而通常需要用杀人的手段来续命的人,多半命不久矣。 再没找出更多东西,三人就不在这血腥味久久不散的现场多呆了。 刚一下楼,只听“哗啦”一声,梅尧突然推开邵明,结结实实被一场天降大水泼了个透心凉。 第21章 这几天已经零下,梅尧让这盆水一浇,很快就冷得直打哆嗦。 邵明也是气坏了,抬头就骂:“什么人泼的水!有本事泼没本事滚出来吗?” 梅尧脸色特别难看,这水一股菜味儿,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是干嘛的。 杨书奇伸手拿掉梅尧头顶的白菜渣子,说:“我家就在对面,梅大师要不要过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这天太容易着凉了。” 邵明想都没想,一巴掌排掉杨书奇的爪子。“不用了!我们马上就回去。” “邵先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觉得你不应该把这种情绪带到梅大师身上来。梅大师身体本来就不好,在剧组的时候,他不是还无缘无故生过一场大病吗?今天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一度,他浑身湿透地走在街上,不用多久就会结冰渣。再说了,梅大师自己的事,为什么要你来替他做决定?我尊重有真材实料的梅大师,自然也会尊重他的老板,但不代表我必须尊重你。更何况,难道老板就有权利这样对你的好朋友和下属吗?”杨书奇说得字正腔圆,不卑不亢,拉起梅尧的胳膊,温和地说,“梅大师,我们过去吧。” 梅尧甩开手,笑道:“邵明能不能替我做决定,我不知道。但你不能。” “梅大师……”杨书奇脸上有点难看了,“可是,你可能看不见自己的脸,现在已经冻得发青了。” 梅尧还没开口,邵明突然一脸纠结地开口:“这人虽然道貌岸然别有用心,但他说的也没错,干脆……还是去吧……你脸色的确挺难看的,嘴唇都发紫发白了。反正有我在,他也不敢干什么。”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29 “你还真是会替我着想。”梅尧冷笑,回头对杨书奇说,“那么杨先生,这下麻烦你了,请带路。” * 白象街一号由于是第一批小区型住宅,管理理念并不如现在的商业住宅先进。每个单元虽然在后来也有装了密码门,但小区大门仅由一个六十一的老头常年守着,大部分居民事宜都由居委会负责。 三人刚一走进,邵明就哆嗦了一下。这里住户太少,阴嗖嗖的,只听见茂密的湘妃竹在冷风中刷拉拉的响,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杨书奇住在c栋13楼4号,正门对着电梯,进去就是客厅,直通阳台,面朝宽阔的锦江。梅尧扫了一眼,这种“穿心堂煞”的格局,是会让阳气财气散而不聚的。但奇怪的是,杨书奇无论是身体还是财运都还可以。 客卫就在入门左手边,杨书奇却带梅尧去了主卧的浴室。“这边有浴缸,你受了凉,泡下热水比较好。我的衣服你穿可能会有点大,请梅大师将就下。” 梅尧这会儿头上已经有了冰渣,伸手一捋,咔咔嚓嚓地掉下来。现在他脸色十分苍白,唯有细长的手指通红。杨书奇看他手指在漆黑头发里穿来穿去,愣了下,赶忙把门给关上了,心跳得飞快。很快浴室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在门口站了半天,就听里面冷淡的声音响起:“杨先生,我这里没什么需要了,你先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守着。” 杨书奇仓皇地回答:“梅大师,你要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谁知一回头就看到邵明像看死人一样盯着他,吓得心里噗通直跳。 两人沉默地来到客厅坐下。杨书奇倒了杯热水递给邵明。 “我只喝冷水。” 于是杨书奇又倒了杯冷水给他。 “但我不渴。” 杨书奇面不改色地,直接把那杯冷水倒进花盆里。 “我知道你是gay。圈子就这么点大,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杨书奇站在花盆前,水杯停在空中。 “你喜欢梅尧是吧?” 过了很久,杨书奇坐到邵明对面,礼貌和善的表情变得冰冷又炽热。“邵先生,您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这些gay,光看脸就能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对着看上眼的照片,不是求草就是想日。什么两千万也好、这次找梅尧帮忙也好,都他妈不过是想接近他,有机会就摸到手骗上床,管他是不是直男。再说了,别看他平时冷淡,稍微了解点就能发现他根本就来者不拒,你觉得自己机会很大是吧?” 杨书奇眯起眼,往日的纯良形象突然变得深邃。“之前就听圈里的前辈说,邵明口无遮拦情商奇低,但就凭着情商低长得好,反而还得不少老前辈的喜欢。呵呵,我听你这段话,竟然没法儿分辨你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梅大师了。可能我这脑子比你还不堪用吧。” “谁他妈侮辱人了!”邵明扑过来抓住他衣领,“我跟你说,梅尧是我的朋友,你这种人,碰都别想碰他。” 杨书奇把他手拉开。“我就觉得好笑了。梅大师是你朋友,但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不是你夜夜抱着睡觉不让人碰的毛绒玩具。无论我是哪种人,能不能碰他都该由他来决定,邵先生您哪儿来的资格替他赶走这个赶走那个?” “我是他老板!是他最好的朋友!这就是资格!他一个孤儿,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能跟他亲近让他信任?我不管他谁管?他这么多年都没沾过娱乐圈,根本就不知道这破圈子有多脏,遇上你这种人,我当然得帮他拦着!” 杨书奇突然一怔,“梅大师以前呆过娱乐圈?” 邵明心里一虚,干脆破罐子破摔,捏紧拳头,比划着要锤到杨书奇脸上,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听着!你他妈,离、梅、尧、远、点!否则我、我揍死你!” “邵明,放手。”梅尧披着杨书奇的棉衣出来,松垮垮的一身,显得瘦且不健康。 邵明不理他,继续恶狠狠地对杨书奇吼:“你答应不答应!” 杨书奇瞥了梅尧一眼,轻松地回答:“不答应。因为我会尊重梅大师自己的意见,而不是任性地替他做决定。” 邵明就要打人,梅尧拉住他的手。“不要闹了,你打不过他。” “男子汉大丈夫,打不过也得打!我不揍他揍到他明白,他就会骑到你——”邵明舌头打结,生硬地调转话锋,“这叫、这叫知其不可而为之!” 梅尧笑了。“你还挺有文化。够了,我们回去吧。”他回头对杨书奇说,“也麻烦杨先生不要惹邵明了。跟这种情商低的人争执,不过是拉低自己的水平和层次。” “喂你怎么这么骂我?我这是在帮你!要不是为了你,我跟这种死基佬较什么劲!” 邵明这边嚷嚷着,杨书奇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杨书奇似笑非笑地问:“梅大师,我不明白,您看上他什么了?” “看上?”梅尧面无表情地说,“就像他说的,我跟他是好朋友。当然,现在他还是我老板。他为我着想,着急替我做决定,哪怕这决定有失偏颇,我也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可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杨书奇也是个怪人。停在那里思考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我明白了”,立马跟变脸似的,极其礼貌地对邵明说:“天气很冷,你们没开车,就让我送你们回去吧。” 邵明惊呆了,当场还口拒绝。可杨书奇像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要送他们回去。邵明感觉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任凭他怎么嘲讽喷脏,人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让他仿佛一拳锤到棉花上,怼了几次之后,再不好意思回绝,更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偏偏梅尧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随他们怎么闹,只言片语都无。 走到楼下,正巧一个一身破烂的乞丐窜过来,头发鸟窝似的,十米远就能闻到浓郁的臭味。 “你们白象街一号也放这种人进来啊?安保不行嘛。”邵明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讽刺杨书奇。 “这个人住在这里。”杨书奇说。 “杨大少还真会开玩笑!” “我说真的,他住在我那栋楼,17楼。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在国外念书,大学回来他就在这栋楼里了。”杨书奇心不在焉地回答。走在梅尧旁边,看他穿自己的衣服,用自己的洗发水沐浴露,身上散发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味道,那滋味,说不上来。 “他身上阴气很重,脸上黑气成团,眼白过多状若死鱼,离死不远了。”梅尧瞅着那人缩着脑袋钻进楼里,眼见那扇密码门重重地关上。 杨书奇借机问:“梅大师,不知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可以防鬼、又能随时联系上你的护身符,我想买一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0 个。” “有太上消灾祈福符,你在邵明那里就可以买,都是我画的。要联系我的话,我有手机,号码你也记过了。” “不不不,我不想要这种一次性的。我是想要您上次给邵先生那种。另外,我也担心有时候遇到什么情况,手机没信号就联系不上您了,怕有危险。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不安,怕有什么事会发生。” “你还是买普通的符吧。我给邵明的,这世上就那么一份,没法复制。”他用一种淡漠到骨子里的冷笑表情看着杨书奇,任湿润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一半右眼。 湘妃竹又被风吹得刷刷地响,发出一波波像是海潮的声音,既静且远。 第22章 梅尧将调查结果告诉蒋颖之后没几天,就接到了回电,说是带了几个证人回来,让他到警局去协助问话。 梅尧前脚出门,邵明就跟了上来。这段时间王洋洋快把他电话给打爆了,几十个广告活动等着他,可他宁愿宅着也不愿去,躺在床上扒拉围脖的同时还回王洋洋信息说自己在谈大生意。现在违约金已经像虱子一样爬满他全身,估计他也不觉得痒了。 “洋洋,我说了,除非他们让我打广告的同时,也植入我们‘紫薇阁’的广告,否则一切免谈。”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副驾回完语音,转头就打开微博,笑嘻嘻地看粉丝对他华丽转型的评价。这会儿他连‘紫薇阁’的官微都建好了,整天假装特别请的专业小编在上面浪。 梅尧懒得理他,一脚刹到刑警大队。这回蒋颖又拿了几页纸过来让梅尧签,只是态度比上次温和多了。 梅尧翻了一下。“咦,不是保密协议了?” “我敬佩你在这方面的渊博知识,所以给你申请到一个特派顾问,可以参与审讯。也希望你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惊喜。” 梅尧签完字后,由蒋颖带去审讯室。路上蒋颖也将新调查到的情况大概跟他说了一遍:“上次根据你给的消息,我们又重新查了一遍谢志豪这段时间的活动。12月6号,白象街的滨江沙滩上出了个事故。六个年轻人在沙滩边喝酒烧烤,其中两个不慎落水身亡。这六个人中,就有谢志豪。而且,这六个人不是朋友,平时没有来往,所以我们之前也没查到这里来。现在里面坐着的就是其中一个,叫沈训宽,是银河证券的分析师。那边侯客室还有一个,见完沈训宽我们就见她,最后剩下的是个足球青训教练,我们目前还没联系到。” “这个沈训宽信鬼神?” 蒋颖压低声音说:“是的。他在过去的三个星期里,八次出入北山的白云观,五次出入东大街普陀寺,甚至去了羊门街的秘术店,买了大量的符纸法器和镇鬼道书。” 进审讯室后,梅尧坐到蒋颖旁边,手里像模像样地拿上纸笔。 对面的男人相貌俊俏,梳着两边铲,戴副时下流行的透明大框眼镜,外面套件加拿大鹅羽绒服,里面是巴黎世家的抓绒卫衣。他捧着一杯热水,脖子和手腕都挂满了“开光珠串”,神态从容冷静,两鬓却汗珠密集。 “你、谢志豪、居丽、鲁雪峰,还有淹死的陈开、林文星,平时并无往来,为什么会在12月6号一起聚会喝酒?” 沈训宽面带微笑,直视蒋颖的眼睛,说:“这个问题上次有位警察已经问过了。” “回答我。” “既然蒋警官你想知道,那我就再说一遍吧。我和他们是发小,水利局最近要拆迁,我们回去办手续的时候遇上了,就一起聚了一下。”他低垂眼眸,做出伤感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会出意外。” “十二月这么冷的天气,你们到江边去烧烤喝酒?” “这是我提出来的。毕竟二十年没见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经济水平,像烧烤这种,大家都容易接受。” “1月5号晚上,你在干什么?” 沈训宽隐秘地朝蒋颖一笑:“跟人打了几局德州,然后约炮。” 蒋颖面不改色地继续问:“记得这么清楚?有证据吗?” “有的,警官。我输了一万两千三百块,加上后来开房的钱,一共花了一万三千七百八十八,当然记得清楚。”沈训宽平静地说,“我看了报纸了。谢志豪的死我很震惊,也很遗憾,甚至还有点害怕。”他的脸上可一点害怕都没有。 “你这个月突然求神拜佛,买这些玩意儿,是怕被鬼缠上吗?”蒋颖眯着眼睛凝视沈训宽。 沈训宽坦然回答:“是啊!毕竟我们六个已经死了三个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死神盯上了。” “如果真有死神,你手上这些东西,救不了你。”梅尧忽然开口,“毕竟活人嘴皮子翻得再快,能骗的也只能是活人。” 镜片后的双眼闪烁了下,沈训宽避开梅尧的目光:“如果这些鬼神真有那么神通广大,这世上就没那么多冤案啦!” 蒋颖翘着手写板,继续问:“12月11号,你去营业厅换了手机,之前的手机不好用吗?” 沈训宽微笑着说:“是啊,有点卡了。干我们这行,经济上都比较宽裕,没必要让自己忍受不合适的东西。” “是吗?我记得,干你们这行,手机号是留给很多客户的,一换就非常麻烦。你手机有毛病,换号做什么?” 沈训宽脸上尴尬,眼珠子转得飞快,半天才说:“是这样的,我之前约过一个女人,不小心被她缠上了,整天打电话骚扰我,我拉黑了,她就换个电话来骚扰,真的挺烦的。我只好把电话换了。” “是吗?遇到这种情况,你为什么不报警?” “警官,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很忙的,与其报警,还不如直接换了省事。” “有没有这个人,我们会去查的。”蒋颖冷淡地说。 又问了一些问题,蒋颖刷刷刷地记录好,便将人放走了。心里已经将他列为嫌疑人之一。 等人走了,蒋颖冷哼一声,说:“任凭他再冷静、再滴水不漏,只要他撒了谎,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我会继续盯着这个沈训宽。” 梅尧不置可否,只说:“他身上那些东西都是连传统民间邪术都算不上的假货。谢志豪的现场和他这些东西虽然都是造假,但也有高仿和低仿之分,档次和习惯上都差别太远。” 蒋颖皮笑肉不笑地朝他点点头,也没如之前一样在笔录纸上写下来,直接喊居丽进来。 * 外面邵明看沈训宽出来,又看他挂了一身神棍珠子,穿的也算光鲜,立马迎上去。“这位先生,你这些东西看起来不怎么入流啊!你是当收藏玩儿呢,还是真想它们防身驱鬼啊?” 沈训宽惊讶地看着邵明。“你……是邵明?我记得,前段时间新闻上说,你退出娱乐圈,开了个……店?”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1 “是啊!里面坐着那位就是我们‘紫薇阁’的大法术师,那可是有真才实学的。先生,你要对这些感兴趣,或者有驱鬼的需求,可以来我们店坐坐。” 沈训宽听他一提梅尧,脸色一变,掉头就走,搞得邵明一脸挫败。虽然这单生意能挣不少钱,可杨书奇其心可诛,摆明了送钱上门买机会的。他暗自跟人较起劲来,非要自己在外面拉生意,证明能超过杨书奇。 * 居丽高中毕业后就出国念书,留学期间认识了富二代,回来就跟人结了婚,之后就过上富太太的生活,没上过班。她人长得乖巧漂亮,有点混血味道,穿一件芬迪的水貂马甲,手上戴块香奈儿的钻表,精致又可爱。惟独胸前挂的一块雾蒙蒙的碧绿玉渣,一根红绳套着,与她这一身格格不入。 “拆迁手续办理一个多月,你们六个人怎么都凑到12月6号去了?”蒋颖“咚咚咚”地敲着手写板。 居丽偷瞄一旁不动声色梅尧几眼,说:“其实也算是巧合吧。我们院子里小伙伴挺多的,一起玩游戏的就有十几个,可就我们六个当时撞上了。沈训宽说是缘分,我们才一起聚了餐。后来发生那样的事……”她轻轻皱着眉头,又看了梅尧几眼,“这位警官好面熟,你是不是也住在那附近啊?” “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不要多话。”蒋颖打断她,继续问,“看你的样子,不缺钱吧?拆迁手续需要亲自去办吗?” “警官,我真的很羡慕你。当时我毕业之后就不该不上班,哪怕是个闲职呢!整天在家里只能研究怎么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年轻,人生真的很空虚。正好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有这么件事,我想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做吧,立马就动身去了。没想到还能遇上当年的小伙伴,那天晚上真的很开心。” 被她这么明里暗里地讽刺,蒋颖也是一脸黑。“12月13号,你去换了手机和手机号。这个月你和沈训宽都换了手机,连手机号都换了。手机都碰巧出问题了吗?” “沈训宽也换了?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果然不把我们这些童年小伙伴当朋友!”居丽埋怨道,“我是听说苹果出了限量版的红色,看着漂亮又特别,就买下来了。结果买了之后店员才跟说配了手机号,反正我生活圈子就这么窄,换就换吧。我之前那个号码办了不少会员,换了手机就能少好多广告了,清静多了。” “难道不是在躲避什么人?” “我老公在j市也算名人了,我是他堂堂正正娶来的老婆,真有人要找我,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梅尧突然插嘴:“死玉的确可以封禁冤孽,但要把它贴身放着,快飞升的道士都不敢。”他盯着居丽胸前那块玉,淡淡地说。 这居丽却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吓到,甜腻腻地凝视梅尧:“谢谢警官提醒。其实我不信这些东西。不过这块玉是我家传的,我戴着才会觉得心安。” 一共半个小时,蒋颖自觉已经摸到一些脉络。“就等找到鲁雪峰了。” “蒋队,我觉得这两个人都在怕什么东西。沈训宽病急乱投医的开光珠串也好、居丽戴的那块死玉也好,都是为了驱鬼辟邪。但那程度,明显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消灾祈福了。” “我倒是觉得他们俩都可以算是嫌疑人。虽然两人1月5号晚上都有不在场证明,但现在还有一个人没出现。” 梅尧见蒋颖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也就不再多说了。 第23章 之后四天,梅尧一直在等蒋颖那边找三个人的消息。到第五天早上,邵明还趴着睡觉,就被外面门铃吵醒了。等他换好衣服出卧室,杨书奇已经坐到了客厅。现在杨书奇右手袖子捞起来,手臂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梅尧看邵明出来了,跟杨书奇说了声,去厨房煎了培根和鸡蛋,倒一杯牛奶放到餐桌上,邵明洗漱完正好可以去吃。 吃着每天不重样的早饭,邵明听杨书奇在那边请求帮助,神色很是镇静,但言语间多少有点急切。 “这是您给我的消灾符。”他费力地用左手掏出符纸摊在茶几上。明黄的朱砂符沾满黑点,像是发霉了似的。 梅尧用食指和拇指拈起符纸,轻轻捻了下,黑色的霉渍像碎屑一样纷纷落下,碰到茶几、地面就燃起一朵朵细小的火星,消失不见了。 “阴气而已。”他突然将符纸拿到鼻子边儿嗅嗅,“感觉上……跟那天看到的男人很像。” 杨书奇松了口气,说:“果然是他……”随后他将这几天遇到的事细致地告诉了梅尧—— 一月二十六日凌晨,杨书奇有一场早戏,凌晨四点就收拾好出了门。到停车场发现没带钥匙,掉头回去,在楼道里听到了一男一女争执声。 “我、我我、我知道养活自己,不要你管!你、你自己回去!”男人声音沙哑生涩,给人一种不常说话的局促感。 女人絮絮叨叨,急躁中带着担忧。“宝儿听话啊!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还记得小时候妈妈给你烧的鸡吗?你那时候可喜欢吃了。要是听妈妈的话,妈妈再烧给你吃……” “滚、滚开!” 杨书奇心里嘀咕这妈妈声音还挺年轻,为防那一男一女尴尬,也没进电梯间与那两人打照面,转而去了货梯那边。等拿了钥匙下来,电梯门一开就撞到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那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穿着九十年代风格的的确良黄花半裙和白衬衫,头发朴素地盘在后脑,用的是那种现在市面已经买不到的黑丝绒红边花瓣头绳。杨书奇还没来得及道歉,那女人一见他就惊恐地连退数步,险些跌倒。杨书奇忙上前去扶,她像被烫到似的一缩手,“啊啊”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冲过来,猛地把杨书奇推开。勾着背像驱赶脏东西一样向他连连挥手,一边凶狠又结巴地吼他:“走开!快走开!你、你走开!”这个人正是住在他楼上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而沙哑而生涩的声音,分明就是刚才与女人争执的那个男人。 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杨书奇这才看清这乞丐的脸,虽然满是污渍,但意外的年轻,顶多二十来岁。 莫名被敌视后,杨书奇向两人说声抱歉,迅速离开,再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就在这之后的第二天,他需要出席品牌晚间活动,晚上九点多才出门。老旧的电梯门哐当哐当地打开,他一面和经纪人发消息,一面往前走,刚一脚踏出就觉得不对,身子赶忙往后倾,险些跌倒。手上一松,手机朝前滑了出去,直掉到电梯里,数秒钟之后,才听见一声闷响——这电梯门里竟然是空的,电梯还在楼下!他刚才要不退那一步,当场就得摔死在里面。 心有余悸地找上业委会说了这件事,他匆匆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2 赶去活动。当时心中不安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他直觉这电梯的事绝不会是意外。而就在这天活动现场,主持人邀他上台讲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慢了半步,还没走到预先定点的位置,就听“擦啦啦”的电流声,他心下一惊,眼见着反光伞在他面前“砰”一声炸裂,立刻燃了起来。他反射性地用右手挡住,慌张转身跑开,没想手上已经烧了起来,朝地上一扑,滚了几圈,愣是把火滚灭了。不过手上皮肤也烧坏了,血红的肉夹杂着焦黑的碳化组织,一块一块地,触目惊心。 杨书奇疼得呲牙咧嘴。知道事情不对了,心念一动,摸出梅尧给他的消灾符一看,果见上面沾满小黑点。他想着这符纸可能是一次性的,去医院包扎清洗上药之后,就赶紧联系梅尧,连‘紫薇阁’都不去,直接来了白桂园。 梅尧听他说完,沉思片刻,平静地说:“这个符并没有替你挡过灾,它只是沾了点阴气。太上消灾祈福符能驱鬼辟邪,但不能防犯人为的灾害。” “您是说,是有人想杀我,而不是我惹上阴鬼了?” 邵明这会儿已经吃完早餐。梅尧见了,起身去收拾碗筷,一边说:“鬼也是种灵体,没经过特殊仪式或媒介,就不会有太远距离的活动能力,本身还会随着时间渐渐消失。白象街和你说的活动现场完全在两个地方,对一般的鬼来说,跨越这种距离,很难办到。”他停下手中动作,回头望向杨书奇,“更何况,我要是鬼,想杀你,何必非得把你的死制造成意外。我会直接出现在你面前,用刀也好、把你逼上窗台让你跳楼也好、再或者勒死你都行,简单干脆。” 杨书奇看他冷淡又平静的眼神,心里凉飕飕的。 邵明听完全程,翻到杨书奇对面,可开心地笑道:“杨公子是不是最近惹了什么仇家?这种事总不能怪到人家小乞丐身上吧!这你不该来找我们啊,你得去警察局。” 杨书奇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直接在上面写了个“500000”,用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眼神看向正在厨房叮叮咚咚收拾的梅尧,很快又收回目光,直盯着邵明,把支票递出去,说:“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名乞丐和这件事有关,还请梅大师能帮我查一下。这段时间为了保证安全,希望你们能收留我三天。就三天,要是查不出来,我立刻搬回现在父母住的地方。我不会再回白象街了。这个钱不够的话,请邵先生再开价,无论有没有结果,我都不会把钱收回。目前我账上剩下的钱不多,但我会请求父亲支援。” 邵明看着这张薄薄的支票,喉咙直打结。收留人三天,随便查查无关紧要的事就能挣50万,这钱来得比他之前出场站台都来得轻松啊!可这房子又不是他的……而且,他讨厌这个图谋不轨的杨书奇。 “这房子是我的,让不让你住,是我的事。至于你说的要我帮忙调查、保证你的安全,则是‘紫薇阁’的事,两件事不要混为一谈。”梅尧从厨房走出来,用帕子揩干手,接过邵明扔来的护手霜。 杨书奇注意到两个人的动作。这种默契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出来的。 “好的。这两件事,我可以分开算价钱。” “我这里你要住就住,又不是什么金贵地方,有空房间随便你住,但哪天我不高兴了,也会赶你走。至于查那个乞丐,”梅尧看看一脸不满的邵明,笑着说,“既然查案和当保镖是两件事……”他竖起两根手指。 杨书奇长抒口气,说:“我父亲会直接把两百万打到邵先生账上。” 梅尧莫名其妙地朝邵明咧嘴笑了:“老板,你满意吗?” 邵明还停留在两百万的震惊里,过了好久,蓦地反应过来,一张脸立马笑成招财猫:“满意、满意!” * 等杨书奇把简单的行李收拾好,三人就直接去了白象街一号。来到小区门口,梅尧突然停下,转而向守门的老大爷走去。 “大爷,请问您在这里呆多长时间了?”他说话的调调还是那么冷淡疏离,这老大爷一听,连个眼神都没甩他。 邵明见状,笑嘻嘻地迎上去,满嘴热乎劲:“老大爷,这天儿这么冷,您守这儿咋不搁个暖炉呢!” 这老大爷抱着茶杯,这才把身转过来,一看邵明的脸,眼神儿立马就亮起来。“咦,你不是那个、那个……八月、八月什么央里的林晓阳吗!” “哎,大爷,是我!”邵明乖巧地回答。 “我孙女儿可喜欢你了!能劳驾给签个名吗?我好拿回去让孙女儿高兴高兴!” “行啊!”邵明一边接过大爷递来的纸笔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问,“看大爷的样子,在这儿干挺长时间了吧?” “那是!这小区才建成的时候,可有三个守门的,到现在就剩我一个了。这里边儿住户不知道换了多少波了,老头子我还守这儿呢!” 邵明给杨书奇使了个眼色,杨书奇立马迎上来,问:“大爷,我是这儿的住户。” “我知道!c栋134的对吧,姓杨,杨阡陌的儿子。前两天儿c栋电梯坏了,就是你上业委会报的修。” 杨书奇平时跟这大爷毫无交集,却没想到对方把自己摸得这么透了。“那大爷,我能跟您打听个事儿吗?” “什么事儿?要是这院子里的事儿,只要别是谁在外边儿养了女人生了崽子,我都知道、都能说,毕竟,咱也得注重人家的隐私是吧!” “那我就问了。”杨书奇看看梅尧,又看看邵明,“c栋17楼住的那名乞丐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我们小区会有这么号人?虽然咱白象街一号现在也不算顶尖的好住处,但光是房租,也不能是乞丐能负担的啊。” 老大爷一听,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第24章 邵明见大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上前,说:“大爷,刚给您签了名,但您孙女儿怕是不信那是我签的。要不,我再跟您个合影?” “嘿,你这小子!”大爷笑叹道,“那我就跟你们说吧……” 老大爷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那乞丐的确就是住在c栋,c栋174。22年前,这c栋174出过一次火灾,那家的保姆趁主人不在,放火烧了房子,主人的小孩和几个小朋友在家,那几个小朋友逃出来捡了一条命,主人的孩子却活活给烧死了。事发之后,保姆畏罪自杀,那家人也再没回来过。过后几年,那小乞子就出现在这屋子里。那小子一出现,楼里就老丢东西,小孩的书、玩具、吃的,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也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我们组织着赶了他几次,可每次一赶就出怪事,几次下来,便再也没人愿意管他了。” “什么怪事?”梅尧问。 老大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3 爷不太喜欢梅尧,看他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不过还是回答道:“头一次,是咱另两个看门儿同事之一的老杨上去赶的那小乞子。老杨当过兵,当时那孩子也就六七岁,好话不听,说不走,老杨就直接把他扛出来扔到街上。谁料当晚上老杨就犯了凉,中风进医院,半边身子都瘫痪了。去看望他时,他一个劲地跟我们摇头,可嘴巴不停掉口水出来,连句囫囵话都说不了。当时我们也没跟那小乞子联系上,只当是他生病坏了事。 “这事儿之后没两个月,那小乞子又出现在楼里。楼里又开始丢东西。那天63的谢小姐逮住这小乞子时,这小贼手里还拎着只鸡!谢小姐当场就把他拖去警察局,让警察结结实实关了好几天。可没多久,就听说这谢小姐在家不知怎地,竟然自个儿量尺勒了自己的脖子,险些把命都丧了。再不久,这小乞子又回来了,我们心里都不踏实,但总不能让业主过得不安生呐!于是鼓足了劲儿,又行动了两次,果不其然,这两次又出了事。我剩下那个同事也不知道看见什么,被吓得得了癔症,不久过后就走了。那之后,我们就私下里跟业主打了招呼,让人别再管那小子了。但也就是这么一折腾,楼里倒没再丢过东西,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忌讳的,自然早早搬了家,剩下的人住这儿,二十几年过去,倒也没什么大事。” “这乞丐来历倒是颇为神秘。” 三人跟老大爷道谢之后,打算往c栋174走一趟。 走之前,老大爷喊住邵明:“大明星,合影啊!” “诶!”邵明忙屁颠屁颠跑过去。拍完照还跟这位前卫的大爷交换了微信,把照片发了过去。 * 来到c栋174,却见这门锁得死死的。一个乞丐,又没什么家当,却还有财产保护意识,知道用锁防贼。 杨书奇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 梅尧说:“待会儿下去再问问那看门大爷,联系联系当年住这屋的业主。这里的房价并不便宜,就算发生过命案,白白让个乞丐住几十年,不合常理。” “好!”杨书奇点点头。 就在这时,邵明“咦”了一声,握着手机,抬起头来,一脸凝重地看着梅尧—— 刚守门老大爷把与他的合影发给自己孙女,转头就发了语音跟邵明道谢。邵明回了消息后,回到微信主页,正好看到刚推送的新闻。他立刻将新闻点开,把手机竖给梅尧看,标题大喇喇地写着:下跪死状再现 男子自家门前跪死疑求生。底下图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跪在门口,面朝门外走道,头顶插着一根铁钎,碗口粗的木棍从脑后直接插穿整个头部,连脸都没法辨认了…… 梅尧赶紧拿过手机,匆匆扫了遍新闻。这新闻可以说是什么具体内容都没讲,满篇的胡说八道。梅尧转头拨通蒋颖的电话,说了几句,他挂了电话,冷淡地对杨书奇说:“那个命案,到现在我就不再管了,钱按之前说好的一半算吧。” 邵明忙问:“怎么回事?这新闻才刚出来,刑警队那伙人就找到凶手了?” “梅大师,是不是蒋颖不愿让您插手了?” “你知道?”梅尧歪着脑袋看着杨书奇。 杨书奇没回答,反而说:“梅大师,我看您的表情,对这个案子应该还挺感兴趣的。这样让您中途退出,我觉得有失公平,我回头去跟她聊聊,劝劝她。” 邵明冷笑:“这件事还真是你上赶着让我们贴那臭脾气男人婆的冷屁股啊?”邵明一翻白眼,心道杨书奇果然是为了接近梅尧没事找事上门的,不过梅尧对这件事上心也是真的。但依梅尧的脾气,只要对方露出一点不愿意的情绪,他是甩手就要走的——当然自己例外。邵明想想还觉得挺骄傲。 谁知梅尧点点头:“有劳杨先生了。” 杨书奇叹了口气,说:“您叫我书奇就行。” * 邵明下楼后再去找老大爷,要到了c栋174户主的联系方式。当时天色也不早了,两人决定隔日再去找这户主。 杨书奇出门之后就与他们分道扬镳,去了刑警大队。 两人刚到白桂园大门外,就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朝他们扑来。那人胸前挂满了菩提、小叶紫檀、绿松、法器等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发丝凌乱、脸色发青、神色慌张,见梅尧来了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大师、大师!你要救救我!救救我啊!”走近才发现,这人正是当日冷静深沉一丝不苟的沈训宽。 他扯着梅尧的裤腿,邵明立马把他拉开:“哇!沈先生?你这是什么情况?”沈训宽现在的狼狈样子,跟之前腰杆笔直神情倨傲的样子简直有天壤之别,也无怪乎两人没在第一眼时认出来。 “被鬼缠上了是吧?”梅尧笑眯眯地这个匍匐在地的男人。 “大师您真是神通广大!求求你,求求你把它赶走吧!”他当即开始对梅尧大拜起来。 梅尧蹲下,平视他,说:“别拜了,要我救你,那就告诉我,那鬼是哪儿来的,为什么缠着你?我相信,里面的原因,你和居丽心里都清楚。” 沈训宽听他这么一问,当下口涩,半天过后,又开始大拜起来:“大师!大师!我全城的高人都找遍了,我找了好多人,他们都说你是有真本事的!那鬼就是个恶鬼,它要杀了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梅尧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瞅着他:“你不说就算了。”说着回头就往小区里去。 沈训宽见梅尧走了,立马着急起来,赶忙冲上去:“大师!我说、我说,你别走啊!” 梅尧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沈训宽踟蹰半天,正要开口,警车停到小区门口,下来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凶神恶煞地说:“沈训宽,跟我们走一趟。”说着抓起沈训宽的胳膊。 沈训宽使劲甩手,可人家警察可是专业的,他哪里甩得掉,只能一个劲大喊:“你们,你们凭什么抓我!” 其中一个稍微斯文点的,嘲讽说:“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说着几下把人押上往车里塞。 沈训宽突然慌乱起来,立马朝梅尧大吼:“不要、不要!大师!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梅尧像是见惯了这种情形,从兜里摸出张符,向警察请求通融片刻。这几个警察之前也是见过他的,便依他靠近沈训宽。 走到沈训宽面前,梅尧这张折成小三角的黄符递给他,说:“吊命符,保你不死。” 人被押走后,邵明问:“刚你给他的那个符,值钱吗?吊命吊命,不就是可以让人不死?听起来很屌的样子啊。” 梅尧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有时候,死了比活着舒坦。” 梅尧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4 平静地往小区内走,邵明跟上去,嘴里还在嘀咕着:眼看那沈训宽就要招了,几个臭警察又跑出来碍事…… 第25章 梅尧洗完澡出来,坐沙发上查二十二年前白象街一号的火灾资料。邵明闻见他一身香喷喷的,挨着坐下,又把鼻子凑到他耳朵后面去。 梅尧头一偏,避开,说:“痒。” 邵明嘿嘿一笑,轻轻地吹梅尧的耳朵,那看起来软软的耳朵立马变得通红。 “邵明。” “嗯?”邵明觉得这耳朵可爱又好玩,伸出手指去捏,果然很软。 “你在干什么?”梅尧猛地偏头,正好嘴唇就触到邵明。他没及时推开,眼睛瞪得老大,邵明也愣了,心里出现一股诡异的冲动,嘴唇一张,含住了梅尧的下唇。就在他想要贴得近点,伸出舌头去探秘的时候,眉头一皱,猛地把梅尧推开。 “你,你刚才,给我下咒了 ?”邵明惊魂未定地盯着梅尧的下嘴唇。 梅尧被他这句话轰得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才眯起眼睛,狠狠盯着邵明,说:“你摸着胸口问问自己,相信是我下咒吗?” “那我怎么会主动亲你!我又不是臭基佬!” “你要怕染上基佬病,大可以从这里搬出去。”梅尧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明显开始生气了。 “你威胁我?明知道我走投无路,还要那这个来戳我脊梁骨?你有没有良心?” “哦,我明知道你怕被人发现自己卖了房子无家可归外表光鲜其实穷酸凄惨,明知道你不愿住修了几十年连个电梯都没有的老房子,也不敢住到六环以外怕被人嘲笑,明知道你就想在这里蹭吃蹭喝蹭住,让人每天给你伺候得妥妥的……我明知道说出来非得让你自尊心千疮百孔不可,还偏偏要把这些统统撕给你看。不仅如此,我骂了你还给你下咒,让你自己坐到我身边来,对我的耳朵又吹又捏,用那些你猎艳时常用的招数,完了还让你来亲我咬我嘴唇。幸好你及时醒悟,否则我真是罪无可恕了,对吧?” 邵明惊讶地看着梅尧,那个男人那么冷静,冷静得像是在说今晚吃的火腿炒黄瓜、加个芸豆炖排骨。 “你早就看不惯我住你的吃你的了?我现在拍不了戏、接不了好代言,最近的那厚厚一沓排队找我的广告商不是家具城就是色拉油,甚至连整容广告都有,全是lowb玩意儿,所以你嫌我没用是不是?上次我住过来时你就嫌我了!你早说不就好了,干嘛用这种方式来赶我?”邵明越说越气,越气越伤心,几下眼里就泪光闪烁起来。他现在可是把梅尧当最后一根稻草了,没想到人家根本就看不起他,一脚又把他踹回水里。 梅尧冷笑着,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偏偏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邵明只觉得肾上腺素飙升,把心一横,掉头冲进屋子里收拾东西,几分钟后拖着箱子砸门而出。 二月初,j市的气候还是那么干冷。花草树木也没见发什么新芽,惟独松树柏树还长青着。白桂园小路旁的柏树散发麻乎乎的香味儿,黑黢黢的天顶簌簌地往下小米粒儿一样的雪。 邵明的箱子咕噜噜地滑行在石板路上。他跑出来时太匆忙,衣服都忘了换,一件儿单薄的睡衣裹着,冷得直哆嗦,头发上很快就沾满雪粒。 走到小区门口,他站了半天,愣是没勇气出去,掉头往回走,梅尧那张冷淡伤人的脸立马浮现眼前。他竟然傻在路中央不知道怎么办了。一咬牙,干脆蹲到池塘边儿去。 半个小时后,一件薄棉衣披到他身上,头顶上的雪也停了。他抬头一看,梅尧正打着把伞站在他身后。 “回去吧。” “不!”邵明嘴巴一嘟,扭头盯着水面仿佛要把水面盯穿。 “热了葫芦酥,再不回去就凉了。” “……你太过分了!” “还有萝卜糕。” “你不准再那样说我了!虽然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可是、可是我会难受啊!” 梅尧歪着头笑看他,问:“那你要是再亲我,完了又来说是我给你下咒,我就受着?” “那不怪你?” “邵明,我就说一句。你住在我这里,说什么做什么,都随你,但不要把我当你的炮友。”梅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邵明忽然莫名有点心虚,眼珠子四处乱转。“我没有……” “你的衣服沾了雪,待会儿化了就湿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吧。”梅尧伸出手,邵明握住他的手,正要起来,腿一麻,反倒把人连带着一块儿摔地上,身子贴着身子,伞掉进水里,脸和脸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对方的呼吸。 这一瞬间,邵明只觉得自己心跳快极了,却一点都不敢动。正僵持着,一个讨厌的声音传来:“你们怎么了?” 杨书奇惊讶地看着两人。 * 回去收拾完已经接近十点,杨书奇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彬彬有礼地坐在梅尧对面,跟他说之前蒋颖让他们退出的事。 “他们在这个案子上确实有了突破性进展,加上最近媒体报道变本加厉,上级施压,表示不能接受封建迷信,还特别开会进行了思想教育,她不好再坚持,只好让你们退出了。吃饭的时候,她还特地让我替她跟你们道歉。” 梅尧没说话。蒋颖打电话时的口气非常不友善。他当然不信这样的人会想道歉。 杨书奇大约能猜到梅尧在想什么。他瞄了眼邵明,继续说:“另外,我偷偷打听了下他们新的调查结果,不知道对梅大师有没有用。”他喝了口水,说,“12月1号,沈训宽、谢志豪、居丽、鲁雪峰、陈开、林文星六个人同时回到水利局家属院办理拆迁事宜。六个人因为是童年玩伴,难得相见,所以沈训宽提出要一起喝酒。为了照顾不同层次的消费需求,几个人跑到河边烧烤。到晚上八点过,大家喝多了,陈开不小心掉进水里溺死,林文星当场吓坏了,非说剩下四个是凶手。沈训宽、谢志豪、居丽、鲁雪峰害怕惹上事,就合伙把他也按进水里。本来这件事是没人知道的,却不料正好有对小情侣在附近自拍,把他们杀林文星的过程拍了下来。” “所以刑警队的朝着这个方向,查上了这两个人的家属。”梅尧说。 “是的。当时这件事发生后,林文星的母亲不接受,到警局闹了好久。现在她已经被送到警察局协助调查了。” “有证据?” 杨书奇点点头:“有的,但不是特别充分。就是前几天鲁雪峰的命案……” 1月30号傍晚6点41分,外卖员陈喆接到华堂大道67号187的卤肉饭单子,打电话像鲁雪峰确认订单后赶往目的地。20分钟后,他到达187,敲门后没人来应,他便再次拨打鲁雪峰的电话,没想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5 到二十分钟前还能打通的电话到这时却占线了。陈喆本来打算把东西放在门口离开,却突然听到门上传来“咚咚咚”的捶打声,伴随着“哐当哐当”的拉门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打不开门,十分着急的样子。陈喆吓了一跳,试探着问:“你好?里面、里面有人吗?” 门内突然传来惊恐的呼喊:“……静姐!……不……我……”声音很大,却含糊不清。 陈喆明白事态严重,立刻打电话喊了警察。华堂大道的民警在23分钟后赶到,从外面弄坏门锁,打开门,便见到一个直直跪在地上的男人,头顶有铁钎刺入,脑袋被木棒插穿,满地都是血,场面极其恐怖。而房间内的情形和谢志豪家一样,四处扔满杂物,中间被清空,积了一层厚厚的鸡血。房间四角各点着一根白蜡烛,只燃到三分之一。 经过警方检验,这个死者正是鲁雪峰。陈喆来的时候,他一直都在门口想要逃出去,最后却绝望地死在那里。 但这次与上一次谢志豪的案子不同。去年12月,鲁雪峰向妻子提出离婚并开始分居。他妻子怀疑鲁雪峰是有了外遇,就在他家卧室装了针孔摄像头,想要拍下证据,有利于分到更多财产。阴差阳错地,这个摄像头拍下了案发的部分经过: 18点41分,鲁雪峰点完外卖,在卧室做俯卧撑。他是个相当健壮的男人,肌肉十分有力。做了二十六个之后,他突然停下,偏头看向客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于是走出卧室查看。三十秒后,他慌张地跑回卧室,从柜子里翻出了棒球棒,表情凶悍又恐惧。但这次他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那个由他亲自拿出去的棒球棒,最后被折成两段,成为杀害他的凶器。 这段录像的案发过程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但警察却在其中找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鲁雪峰返回卧室再出去时,眼里出现一个女人的倒映:中等身材,略微有点胖。 巧合的是,林文星的母亲张静就是中等身材,略微有点胖。 梅尧听完,却问了一句:“鲁雪峰的手机,也碎了吗?” “梅大师您说到重点了。这次警局并没有找到鲁雪峰的手机。” 第26章 次日,梅尧并没有到警局去细问当时的情形,反而联系到白象街c栋174的业主章江。听说梅尧怀疑那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章江仿佛早有预料一样叹了口气,说:“这样,我带你们上去。下午一点,我们在白象街一号大门口见。” 到了下午,杨书奇开他的尚酷,带两人来到白象街,正巧见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和守门大爷聊天,言语间诸多感慨,想是许久没见了。 杨书奇上前同人打完招呼,彼此介绍一番,请老大爷带着铁锤,一伙人一块儿朝楼上走去。 章江本人按年龄算都不到六十,说话做事十分很干脆,惟独眼神略有点神经质。一提到当年的事,他的表情就显得落寞又憔悴,整个人都苍老起来。 “因为这件事,我和老婆离了婚。之后可能是受到惩罚吧,再也没人愿意与我一起过日子了。”看他们疑惑,章江补充道,“唉,这个纵火案,完全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对婚姻不忠,做了不该做的事,才酿成大祸!”他说得极其沉痛,甚至咬牙切齿,“当时我前妻到美国出差,前后整整三个月,我没忍住,就和保姆梁喜静发生了关系。后来,我前妻回来,我怕这件事被人知道,就想把阿静找理由辞了。没想到她不同意,还扬言说,只要我敢辞她,她就把这件事告诉我前妻!我当时迫于无奈,只好隐瞒。可我没想到,阿静竟然这么狠,隔天就烧死了我的女儿!要不是当时几个小朋友在场,我甚至会以为这是场意外!” “小朋友?”梅尧眼睛一眯,“是你女儿的朋友?” 章江点点头。“是的。他们和阿静都逃出了火场,后来他们一起指认阿静是凶手。”过了这么多年,章江提起这件事,眼睛还含着泪。 杨书奇惊讶地插嘴问:“你的保姆也叫阿静?那、那几个小朋友,是不是喊她‘静姐’?” “我和前期一般叫她阿静,我女儿喊她静姐,那几个小朋友大概跟着我女儿喊的吧。” “未成年的口供如果没有证据支持,就算梁喜静真是凶手,也很难被判罪。”梅尧不再纠结称呼的问题,转而说,“梁喜静会自杀,难道是因为人言可畏吗?”他抬起头看向章江,“章先生,你一直都知道她还没走?” 此刻一伙人已经来到174门口,守门大爷本来举着锤子要把那乞子私自上的锁砸开,听他这么一说,吓得手停在半空,再不敢往下砸。 章江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我知道。” “你甚至怀疑,她可能不是真凶,因为她死前,你一定指责过她。”梅尧盯着章江,“她从来没承认过烧死你的女儿。所以你心中隐隐觉得亏欠她,就听之任之放她在这儿了?” 梅尧夺过守门大爷手中的锤子,说:“里面阴气太重,才打开时可能会冲撞到你们,退后点吧。”说完,“咚”地一锤子砸了下去。 推开门,一阵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梅尧挡在邵明前面,闭上眼。过了大约二十秒,他睁开眼睛,说:“可以进去了。” 这间屋子还维持着当年的惨状,四周烧得一片漆黑。角落里放了一些简易的生活用品,甚至还有个补了又补的书桌。桌上放着《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要焚毁萨德吗》、《猜想与反驳》、《恐惧与战栗》等哲学书,存在主义偏多。 “我靠……这乞丐还读书……”邵明瞪大眼睛看着那摞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书。就在他惊讶的时候,杨书奇“啊”一声惊呼,众人的目光随之落到正对书桌的另一角——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破旧五斗柜上,放着一个香炉,一个果盘,上面的苹果还很新鲜。而果盘背后,供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圆脸庞的女人,头发向后盘起,神色忧郁操劳。 “这个、这个就是我在楼下撞见的女人……对了!当时那乞丐喊她妈妈!”杨书奇大声惊呼。 梅尧嘲讽地看向章江:“章先生很幸运。死了女儿,丢了妻子,现在又多出个热爱哲学的儿子。” “什么意思?” 邵明看好戏似地开口道:“这位杨公子之前在楼下撞见过你的老相好,同时,他还遇见一个年轻人,喊你的老相好妈妈。根据这位守门大爷的说法和我们的推断,这个年轻人就是在这儿长大的,年龄大概就在二十二岁上下。” 章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不、不可能,我不知道她当时怀孕了!不会的!”到这把年纪,孤独一人活成这个样子,他已经万念俱灰。但知道自己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6 也许还有血脉尚存于世……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梅尧冷笑一声,对杨书奇说:“情况已经很明白了。杨先生,你身上揣着我给你的符,撞见梁喜静的鬼魂。那小乞丐和梁喜静都以为你是要请人对付他们,所以先下手为强,想要杀了你。但过后又再也没碰见你,发现自己可能是想岔了,所以也没再找过你。理论上,你自己住回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为了安全起见,可以继续在我那里呆着。” “那就谢谢梅大师收留了。”自己遇袭的事基本上算是结案,杨书奇转头对邵明说,“回去后我会把余款给你。” 梅尧瞄了章江一眼,幽幽地说:“我相信,用不了几天,蒋颖就会再打电话找我,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正面会一会这位梁女士了。” 章江一听,赶忙问:“这位,梅、梅大师,你们是要去找阿静?”看没要点头,他神情坚定地说,“请带上我!” “你不怕她见了你要杀你?” “不会的,她不会杀我的。这么多年她都没向我下手……我相信,她心里还有我。我想要劝劝她,让她安息。而且,也只有我能劝她。” 邵明听他这话,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他妈就是想找你儿子吧!” 谁知梅尧翘起嘴角,笑着说:“可以。” 随后几人就散了。临走前章江还对这梁喜静的画像好生祭拜了一番,来时那若有似无的埋怨和恨意已经消失殆尽。 回去路上,邵明一个劲儿地吐槽章江,愣是不明白为什么梅尧愿意帮这种男人找儿子。 梅尧拍了下他的脑袋,说:“有些时候,给人希望,又转眼把它捏碎,才会真的令人绝望。” 杨书奇听他说这话,心里发颤。再看后视镜里的梅尧的眼神,只觉得悲凉得很。 * 正如梅尧所料,到第二天,蒋颖就打电话邀请他们到刑警大队去。 这一次,梅尧不慌不忙地走来,蒋颖却急得直接在门口来回踱步,看他们来了,立马迎上去。 邵明上前,嘿嘿一笑:“蒋队是要会见哪位大人物啊?都侯在门口了。” 蒋颖脸色难看地瞪了邵明一眼,但看梅尧瞅着她,又不好发作。本来态度冷硬、就算被媒体掐得体无完肤也面不改色的蒋队脸上透露出明显的焦急和惶恐。她甚至顾不上平时不爱同人接近的习惯,拉起梅尧的胳膊,说:“梅先生快请进去签个保密。” 梅尧止住她,说:“让他们一块儿签了吧。” “不行!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嫌疑犯关警局里死了,你以为你们压得住?隔不了几天媒体就会报道了。”说着,他转头向邵明,“通知章先生吧。” 邵明脑子一转,愣道:“你是说,梁喜静在里面?”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跟着梅尧进去了。 蒋颖惊讶地看着梅尧。原来这他早就知道那人会死在警局了!蒋颖不由得心生怨意,恨他不早早通知自己,避免这场灾祸。可转念一想,就算他说了,自己又会信吗?现在是人家的主场,蒋颖无奈之下,只得说:“行!” 签完协议,三人一起走向拘留所。穿过操场,来到拘留区的其中一个隔间。刚打开门,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封闭的铁栏杆后面,穿橙黄褂子的女人跪在地上,头生生从里面挤了出来,全是血,整个脑袋已经完全变形了,惟独一根铁钎诡异的插进天灵盖上。她的脖子像鸭子一样挂在横铁栏上,地上依旧全是摊开的血液,而那小小隔间的四个角落里,各有一堆燃尽的蜡油。 之前大家对命案现场的了解,多是听描述、看高糊的照片,远不及身临其境冲击大。邵明一转身,当场就跪在地上吐出来。杨书奇也觉得触目惊心,只把头望向窗外,一眼都不敢再看。 梅尧蹲下去拍邵明的背。“你没事吧?我以为你经历那次,多少对这些事有些习惯了,早知道就不带你进来了。” 邵明吐得翻天覆地。过了老半天才稍稍恢复,接过梅尧递来的湿巾,擦擦嘴,说:“这种东西怎么习惯啊!我不行了不行了,还是出去算了。什么情况你待会儿出来再跟我说吧。”他站起来,整个过程中脸绝不往那方向扭一分。“姓杨的,看你这个样子也是个不行的,逞什么强,跟我一起出去啊。” 杨书奇咬咬下唇,赴死一样回答:“不。我要留在这里。我作为出钱让梅大师帮忙的人,怎么能先退了?”而后像有人把刀架他脖子上似的,示威一样盯向命案现场。 邵明见他都不退,自己要跑了可就成逃兵了啊。一咬牙,干脆也把脑袋拧过去。梅尧挡在他面前,让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你还是出去吧。” “不,我是你老板,弃员工不顾就太不讲道义了!” “老板负责决策就行了,一线的事,让一线的员工来吧。”梅尧拉着他往外走。 “不!你不要管我,蒋大队长都急了,快去她那里!” 梅尧拿他没办法,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去蒋颖那里了。 蒋颖也是无奈,跪死案的嫌疑人张静就在隔壁房间,一直被他们控制着。而这位林文星命案的嫌疑人居丽,还没开庭就这么诡异地死在拘留所,传出去真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另外一个沈训宽…… “沈训宽怎么样了?”梅尧问。 “我们把他关在软包房了……他情况,不太妙。” “居丽的手机这次总在了吧。”梅尧四下转了一圈,看现场布置和之前谢志豪的差不多,再次确认了一个想法。 蒋颖赶忙叫人拿来证物。梅尧打开手机微信,第一条消息就是昵称叫“祖国的花朵”的账号发来的信息。他点开信息,上面只有一张照片。这是张合照,背景就是锦江,上面有居丽、鲁雪峰、林文星、沈训宽、谢志豪,以及一个白衬衣黄裙子、脸上模糊不清的女人。 梅尧把照片立给蒋颖看。“你们没发现这上面少了个人,又多了个人吗?”有了这张照片,梅尧总算彻底将整件事串起来了。 “发现了。照这张照片的应该是陈开。至于这个女人,我们找过,但一直没找到她。这个‘祖国的花朵’,是鲁雪峰的账号。”但这消息的发送时间就在三个小时前,鲁雪峰已经死了很久了。 “如果你能信一下迷信的话,我倒是可以解释给你听。” 蒋颖看着梅尧的样子,简直肠子都悔青了。“我信。” “带我们去沈训宽那边吧。”梅尧看邵明衣服快不行的样子,步子也加快了,“去会一会凶手。” 沈训宽被关在一间四面软包、没有任何一处棱角的房间里。众人赶到时,他像一只扯线的风筝般被甩来甩去,不断地撞墙,即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7 使隔着一道门,仍能听到他凄厉的吼叫。 对于警察来说,这种超自然现象几乎是头一回遇到,吓得魂不附体,又毫无办法。 梅尧走到房间门口,透过那块小小的玻璃,看了里面几眼,忽然大喊一声:“梁喜静!警察局煞气这么重,你不想投胎了?”同时在门上贴了一道符。 这道符叫神打墙。茅山有穿墙术,但贴了这道符,就连茅山的道士都穿不了墙。 刚把符贴好,沈训宽就被扔到地上,这扇门猛烈地摇晃起来。突然,一张近乎紫色的圆脸出现在玻璃对面,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时,梅尧对蒋颖说:“如果待会儿有个乞丐要硬闯进来,麻烦蒋队把他带到这里。再等章江来了,人就算到齐了。” 第27章 三分钟后,警察带了个乞丐过来,正是住在白象街那个。他满眼暴戾,看见门里面的女人,又大叫出声,立马冲过去。警察及时把他拉住,扭着胳膊压到一边。 “蒋队,这人就藏在咱们刑警大队外头!刚有同事看他身上有血迹,又鬼鬼祟祟的,就把他抓进来了,正巧你就下了指示,让咱把他带进来。” 小乞丐惶恐地看着周围盯着他的人,又看看那扇贴了符的门,很快便明白了当下的处境,沙哑地大喊:“放开我妈!我认罪,所有事都是我干的,快抓我,把我妈放了!” “别吵。”梅尧瞥了他一眼,他仿佛看到什么在恐怖不过的东西,竟生生闭了嘴,只不停地焦急地看向他妈所在的地方。 又等了十分钟,章江终于到了。 “既然都到齐了,我受雇于人,就给大家复个盘吧。” 看着气喘吁吁又满怀期待地打量众人似乎在搜寻着谁、却隐隐有点不安的章江,看着一脸悲痛、焦急又不敢吐露只字片语的小乞丐,看着房间里脸色平静地凝视着小乞丐的梁喜静,再看看对真相充满期待的众人,梅尧微微一笑,说:“其实,这件事还得从水利局家属院的拆迁说起。发生第一次命案的时候,我们在谢志豪家楼下看到一个拆迁告示。告示上写了一些正常的拆迁内容和补偿金额,这个告示的落款时间是12月3号。我之后像拆迁办打听过,水利局家属院的拆迁手续虽然十一月底就开始办了,但12月3号才是他们正式向所有人发通告的时间。可陈开、林文星、鲁雪峰、居丽、谢志豪、沈训宽六个人12月1号就来齐齐来到了这里,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提前,用某种方式让他们告知他们这个消息,甚至教他们在补偿金额正式发榜之前索要更高的拆迁款。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在查二十二年前的火灾案时,意外看到了章江先生的职务。”梅尧看向章江,“你一直都在拆迁办工作。” “我已经退休了。”章江冷静地回答。 梅尧仿佛没听到一般,把目光投向房间里彻底昏死的沈训宽:“遇见童年伙伴的沈训宽出身金融行业,做事逻辑鲜明,对于钱的事向来比较敏感。可能出于钉子户成群办事更容易、又可能出于既然六个人都来了,那就加强某件事的保密功夫的心理,约了大家喝酒吃饭。许多年没见的朋友,照个合照发朋友圈也是应该的,于是陈开充当了这个摄影师的角色,拍完照就把照片分发给大家了。可是没想到,他们心底最深的隐秘却出现在这张照片上——那个穿白衬衫、黄裙子的女人。她最先出现在陈开的手机照片里。而被吓到的陈开,也许是失足,也许是被这个女人所害,又或者因为其他人……掉进了水里。但我更倾向于是失足,对吗,章先生?” “梅大师,你在暗示什么?二十二年来,我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见到沈训宽!” 梅尧说:“你的面部识别能力倒是挺强,这就知道里面那是长大后的沈训宽了。” “这六个人之中,就剩他一个还活着的男人!不是他又能是谁?” 梅尧冷哼一声,继续说:“其实无论你当时在不在场,都不要紧。因为你没想到,那个女人的鬼魂会出现在那里,更没想到,在陈开死后,看到自己手机照片里多出了那个女人的林文星因为受惊过度,竟扬言要将当年的事说出来。为了让二十二年前的惨剧永远埋葬在那场大火中,剩下四个人将精神失常的林文星杀害了。事后就如我们所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对小情侣拍到了他们的作案过程,让他们没办法逃脱法网。不过……也许他们现在宁愿受法律制裁,或许还没这么惨。”他看向房间里那个宛如木偶的男人。 “那个女人就是梁喜静吧?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里?”邵明挠着脑袋问。梁喜静被梅尧关着,动弹不得,自然没什么威慑力,外面的人虽然瘆的慌,但也不怕她。 “我说过,鬼魂要在不同地方之间位移是很难的事。所以他们要借助某种媒介。而这个媒介,可以是一张照片,也可以是一个与它有神魂联系的人。” 小乞丐发现梅尧正在看他,只觉得喉头一松,终于能说话了。“是我。我撞见这六个人,不过当时我不认识他们。但我妈认出他们来了,当场就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拍合照时,梁喜静也被拍了进去,这也赋予了她位移在六个人之间的能力。谢志豪回到家中发现照片上多了一个他绝对不想见到的‘人’,选择的是将手机砸碎。而沈训宽、居丽则选择的是直接换手机。至于鲁雪峰,或许他本身性格粗犷,发现的时候,应该是直接把手机扔掉了。但这个鬼魂,就这么自由地来往于四个人之间,企图将他们一一杀死。”梅尧再次走到房间前,说,“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一个无法在街上随意游荡的鬼魂,又从哪儿准备那么多鸡血蜡烛呢?” “是我!一切都是我干的!他们死有余辜!求你放了我妈,都是我干的!” “宝儿!你跟着我从来没吃过什么营养东西,这么瘦小,怎么可能杀得了这几个人?”梁喜静终于开口斥责,“妈好不容易为你挣得这几年活着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宝儿,你听话,不要闹了,让妈静静地接受惩罚……” 梅尧打断她:“没错,人是你杀的,这所谓的续命阵也是你布下的,因为单单用棒球棒插穿人脑,就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能力范围。更别说让人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跪着上吊、让人的脑袋从铁栏间挤出……手段之残忍,除非鬼迷眼,又有什么人能办到呢?” “鬼迷眼?”杨书奇听到一个新鲜的名词,眼前一亮。 “一定要说的话,也不过就是幻觉。不过和大脑机制不同,鬼迷眼会让人处于阴阳之间,失去对阳间事物的正确感应,失去五觉、见鬼所见,想鬼所想。例如,让谢志豪以为自己在掐死这个鬼魂梁喜静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8 ,但事实上不过是吊死了自己;又或者让鲁雪峰折断棒球棒,以为自己生生插死了梁喜静,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和角度,插死了自己;再或者让这个居丽以为自己按着梁喜静的头逼向栏杆,却不想那个被挤进铁栏的人,就是自己……不过,梁喜静女士,你以为你杀了他们,炼化他们的魂魄,你的儿子就可以多活几年吗?” “你说什么?”梁喜静焦虑的脸上陡然漾起波澜,声音意外的脆弱。 “你和小乞丐意外撞见这六个人,听他们谈论起当年的事却毫无悔意,加上小乞丐现在的状况,你思前想后,决定拼着残魂即将消失,也要炼这几个人的魂,帮他续命。于是你让小乞丐帮忙准备东西,你来动手杀人。可是,你做错了……” “我哪里错了?要不是你作怪,就差这一个,我儿子、儿子就可以多活十年了!不过现在也好……我儿子已经多了七年的命,在之后的七年里,他还可以找其他的方法续命……我儿子不会就这么轻易死的。” “这世上没有这么简单的续命术。仅仅是凭四个罪人的命,买不来一个将死之人的十年。你用的不过是用了九十年代盛行的民间邪术而已。” “我一年也不要!我只要他们忏悔!向我妈道歉就行了!”乞丐突然大吼,“我小时候,妈每天每夜都为那件事难过!我不想我妈难过,他们死有余辜!” 邵明终于忍不住,问:“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啊?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当年这六个人和主人的女儿章萌萌玩,说是玩,其实就是欺负。那个居丽,竟然撺掇那五个男的烧章萌萌的辫子!谁知道火花散落到窗帘布上,整个房子都燃了起来,我妈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却非要拼着命救他们几个出来,还害得自己脸都烧坏了一半。最可气的是,那六个家伙害怕自己做的事被发现,居然反咬我妈一口,说是她放的火!还有你!你个死老头,你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放火烧你的女儿,就因为她脸被烧坏了难看了,你就嫌弃她,就一口咬定是她的错!我妈把我生下来就自杀了,可没想到并没有人捡我去收养……所以她才留在这个世上,就为了把我养大……” “可我不知道她怀了你!这个女人,竟然什么都不跟我说!”章江忽然站起来,瞪着被关在房间里的梁喜静。“我的儿子无论得了什么病,我都会治好他,而不是让他跟着你个女鬼,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梅尧插嘴道:“你以为梁喜静一个阴魂凭什么在世上游荡二十几年不消散?因为你的儿子一直在她身旁,用阳寿填阴寿。他身体挺好的,可惜,就剩一个月了。” 梁喜静一听,当场反驳:“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是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你想害我走都走得不安心,牵挂我儿子,我做了这么多,我儿子不可能会没命的……” “他身上阳气消散,阴气日盛,你是个鬼魂,比常人看得更清楚。”梅尧说。 梁喜静一愣。小乞丐的状况她一直是知道的。杀了谢志豪之后,小乞丐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她心里早就有了疑虑,只当阎王爷的帐还没送到,仅凭着这一丝希望一直这么杀下去……而现在,梅尧当面戳穿了她的隐忧,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崩溃地大哭起来:“是我害了我儿子,是我害了我儿子……” “妈!你别伤心,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是啊,一个鬼要把人养大,可不容易。”梅尧淡淡地说。 章江气得直锤那房门。“你害了我儿子!还我儿子命来!”刚刚得到儿子的消息,他简直高兴得夜不能寐,可没想到第二天,就得知自己儿子快死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令他恨不得要全世界来换着儿子的一条命。 他很快想到了一旁冷眼旁观的梅尧,当即给他跪下:“大师!求你,求你救救我儿子!” “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出了个小蝌蚪,也想认个便宜儿子了?”邵明听了全程,满心觉得荒唐又好笑,不由得嘲讽起来。 蒋颖也是被这场令人震惊的闹剧打懵了,任凭她干刑警这么多年,也遇见过这样生死纠缠的“一家三口”。 梅尧来到蒋颖面前,说:“蒋队,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另外就是,陈开的死应该跟这个章江有点儿关系,你可以往这个方向查一查。至于小乞丐……他恐怕涉嫌伤害我的客人,你的朋友杨书奇。” 杨书奇无力地摆摆手:“反正我也没事,算了。”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拉着梅尧上赶着查这趟案子是对是错了。要没有梅尧,这个梁喜静只怕干完这一票就会安安心心去投胎了吧。 就在此时,章江进一步扑到梅尧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梅大师,你不能见死不救吧!我的儿子才二十二岁啊!” “他就算只有十二岁,也是命该如此。” 章江闻言,突然大笑起来。他本来已经习惯黑暗,可偏偏这个梅尧让他见到了光!现在,这个男人却这么残忍地、轻易地,再次把那丝光掐灭了!他笑得撕心裂肺,胸中的孤寂、仓皇,还有这么多年以来,作为一个婚姻失败者过错方所忍受的嘲讽、耻笑和白眼有如潮水在片刻间通通向他袭来。那笑声越来越低、越来越深沉,终于变作一声叹息。 片刻后,章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凄惨地对蒋颖说:“警官,我自首,我认罪。陈开就是我推到水里的。我趁陈开一个人去小解,就把他推水里了。那个推林文星下水的视频,也是我拍的。我看了新闻后,就把它卖给那对小情侣,让他们交给警方。如果不是阿静……我也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杀死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你女儿的死因,那时候你不知道吧。” “我知道。我是三个月前知道的。那时候我在酒店遇到那个沈训宽和陈开,他们认不得我,又喝多了,正好就在旁边说我女儿的事……他们说的那么开心,觉得自己劫后余生,好了不起啊!而我,一个本来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佼佼者,就因为他们口中惊险刺激又幸运的小游戏,成了人生的失败者!” “我看你是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蒋颖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而此时,梅尧再次来到那个隔间前,说:“我本来是感兴趣什么怨灵能二十几年不消散,现在看来,你不过借人阳寿保持不散。你难道不知道,鬼魂杀人,可是会被剥夺投胎资格的。值得吗?” “这世上你打心眼里关切的人就要死了,你还在乎值得不值得吗?” 梅尧语塞,沉默地看了邵明一眼。 “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在把他养到能独立存活的时候就老老实实消失!” “妈!不是你的错!要是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小乞丐趴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39 在门前,眼睛都哭肿了。 梅尧脸色突然一冷。“这一趟我什么都没收到。一个不能轮回的残魂也没什么用处。小乞丐,你要死的时候,到白桂园来找我,算是付了我帮你们了却这段孽债的报酬吧。” * 三天后,警方放出了嫌疑人居丽在拘留所畏罪自杀、沈训宽精神失常被送去精神病院的消息。而那个无辜被抓的胖妇人张静在看到居丽和沈训宽都伏诛的情况后,带着香烛,去了自己儿子坟前。 杨书奇搬回父母家住了。邵明刚收到他打来的款,通体舒畅地吃着梅尧的爱心早餐。 梅尧坐到他对面,突然问:“邵明,你现在心里还有在乎的人吗?” “有啊!我爸、我妈、我二姨、我二叔、我小叔、我小姨,还有二姨的女儿小小妹,小小妹的儿子……”看梅尧一连沉默,他打住话头,伸手越过桌子,拍拍梅尧的肩膀,裂开嘴笑道,“当然最关心的还是你啦!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关心他们的人多得是,而且我家亲戚多,热闹又欢乐,可你就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没了我你怎么办啊!放心,我不会让你跟那个章江一样,人老了就孤独得发狂,动不动就要杀人。有我在,你会很开心的!”他拍着胸脯保证。 梅尧侧过头。他眼眶都红了,生怕邵明看见。 邵明继续说:“以后等我找个老实的老婆,生了孩子也叫你干爹。咱们还可以继续住一起呢。等你也有了对象,我们就给下一代来个指腹为婚。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咱们的感情可比那些同床异梦的夫妻好多了……咦,你眼睛真么这么红,被感动啦?” “我没事。”梅尧望向窗外。 外面正下着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第四个故事:暗恋 第28章 到五月初,“紫薇阁”的营收已经相当可观。上完税后,邵明找人帮忙结算了第一季度的营收,抱着手机银行上那蹭蹭飞涨的数字,笑得乐不可支,当下就冲到梅尧的小茶室,献宝似的把手机支到他脸上。 梅尧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连串数字,看邵明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极了那些创业初期收获成功的合伙人,就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对我没什么用,你拿去还债,或者干你想干的事吧。” 邵明看他兴趣怏怏,眉头一皱:“挣了钱就不能高兴一下了?好好儿的,黑着张脸干嘛?” “你难道会一直跟我干这不上台面封建迷信的勾当?既然拿了钱,就想想怎么重新开始吧。” “我干这挺高兴的,怎么就不上台面了?这几个月眼里瞅着以前那些拍马都不理你的这总那总这局那局,跟小弟一样唯唯诺诺趴在跟前求你,这还能叫不上台面?梅大师,您眼睛是长天上的吧?” “下半年,我建议你把这里的门关了。一开始我是看你情绪低落,找不到方向,又缺钱,才答应让你干这个的。既然现在没这些问题了,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邵明看他一脸疲惫。想着这几个月梅尧一个星期就能接两三个案子,想他确实是累了,赶忙跑到他身后,手法专业地揉捏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要是累了,咱们关门几天出去旅游怎么样?纯休闲的话……就去海岛吧!是去太平洋斐济、帕劳什么的?还是马尔代夫?夏威夷、大溪地也行,就是签证慢点。”看梅尧一直没反应,他说,“‘紫薇阁’经营得有声有色的,我还想着以后招人开分店,想办法批量生产你的符纸大卖特卖——” 梅尧打断他:“我不累。我就算真累得猝死,也不会因为这个关掉这扇你想敞着的门。”他扭头向着邵明,“这座城就这么点大,干这个的又不止你我。现在抓鬼解难的密度快赶上凶杀案的密度了。这不正常。很大一部分项目更像是试探,你口中的那些总经理副总经理、局长副局长后面的董事、书记们,有了这些试探,迟早会找上门来。这些人可不会就让你抓抓鬼、解决下疑难杂症了事。人的胸口,一旦有了洞,就再填不满了。” 一听到什么“董事”、“书记”之类的,邵明的胸口像是有只蝴蝶要扑出来。梅尧但凡耐着性子前后通达地跟他解释,那多半是打定主意不让商量了。他抿抿嘴唇,眼睛转了又转,最后摇摇梅尧瘦骨嶙峋的肩膀,撒娇一样趴到对方脸旁,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看看咱的存款,不吃顿好的简直对不起自己!”他知道自己只要这样撒撒娇,梅尧铁定拧不过他。果不其然,他东拉西扯一番说了七八个吃饭的地方过后,梅尧再不提之前的事,拉了下衣摆,说:“走吧。” * 两个人沿着护城通玉河徒步行走半公里,来到通远街32号的荣承记。通远街这块是以前的亲王府,解放后大部分地方划作公园,唯有西南边留了几处深宅大院,其中一处被亲王府上伙房老妈子的后人买回来,改建成菜馆荣承记,凭着祖传的厨法,成为j市顶贵的吃所。不见得有多好吃,但每道菜的做法必定工序繁多、耗时甚巨,动不动就是晒个七七四十九天花上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复杂无比。 以前邵明也就有求于人请客吃饭时会留心这些地方,自己要来还颇有点舍不得。现在荷包满满信心十足,一掀开叮呤咚咙的五彩琉璃门帘,就对迎上来拎包的服务员说:“要靠水的雅间!” 邵明也没料到,这地方他就来过一次,服务员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带过他手上的包,手一摆,麻利儿地带路:“邵先生请。”一路上还跟邵明聊起来,态度拿捏得相当有分寸,亲切、熟稔、礼貌,多一分嫌腻,少一分太淡,让这些四面八方来的有钱人心里特别受用,过足王爷格格的瘾。 服务员本来带他们到挂着“临照水”木牌子的隔间,没想到屏风一拉,里面已经坐了个人。邵明当下就有点生气,服务员脸色也变了又变,连声道歉:“古先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在里面。”随后才对邵明点头哈腰地说,“邵先生,对不起,是我带错了,麻烦您再跟我过来。” 邵明不高兴这服务员先跟里面那个人道歉,再给自己道歉,总觉得矮人一头。这段时间他可是心高气傲尾巴都快翘天上的,脸一黑,耷拉着嘴角哼哼道:“不,我就想坐这里。这里水景好。” 里面坐的“古先生”这才转过头来。这位古先生看上去接近四十,但腰板笔挺,气势很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灰蓝丝羊毛西装,一点褶皱都没有。 见了人,先前一直不出声的梅尧突然拉着邵明袖子,低声说:“走吧。” “这位先生跟我一位故人感觉很相似,要不,坐下来一起吃?这顿算我请。”那人突然说话了。 邵明看着他的脸,也觉得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0 奇怪,眼睛眯了很久,突然“哦”地恍然大悟,立马把梅尧的手抓得死紧。“跟你吃饭?吃完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臭老头,被我揍过一次还不够吗?” 古先生瞥见他的手,又再上下打量梅尧,毫不避讳地把他浑身看了个通透,再看回邵明,半晌,笑道:“这几年我倒是经常看到你的新闻。发展得很不错!” “真是谢谢你关注咯。”邵明咬牙切齿地说。 “不客气。不过话说回来,这可太巧了!你身边的朋友,竟然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惜一直都被你霸占着。我要叫人一直跟着你,是不是能有幸捡个漏?” “死基佬,还想我再揍你一顿是不是?” 古先生摆摆手,站起来对服务员说:“这间房让他们坐。我先走了。”走之前愣是多看了梅尧几眼,邵明恨不得当场把他眼珠子挖出来,转头就对服务员赌气道:“那老混蛋常来这破馆子是吧?老子嫌脏,不吃了!”说完拖着梅尧直往外走。 一路走到大门外,四下无人的大柳树底下,梅尧才开口:“行了,换地方先把饭吃了吧。” 邵明一听他不咸不淡的口气就来气。“梅大爷,你别是死了一回全忘了吧!” 梅尧站在那里,身上一会儿就沾满了柳絮。“我就算忘了吃喝拉撒,也不能忘了那件事。”但他和邵明不同,提起这事,明显嘴角带笑,情绪轻松愉悦,像是想到什么藏自己心底旁人挖不走的宝贝一样。 邵明看他那态度,嘴唇一抖。“那你什么态度?被这种人追求,很值得骄傲吗?” “你这个人,趋炎附势,见了高官路都走不动,恨不得当场舔人脚下。”梅尧淡淡地说,“古志伟的背景你也清楚,对不对?”他话也不说完,抬眼望向高高的柳树的缝隙里透出来的阳光,思绪一会儿就飘远了…… 第29章 陈棣锋站在电影学院门口,拖着一个灰绿色的24寸拉杆箱。十米宽、五米高的校门大敞着,吞吐不断进出的车辆及与他一样拖着大大小小行李箱的学生。大门右手边立了块不锈钢指示牌,写着“新生报到由此去”,后面画了个赤红的箭头。 走了几步,脑后“滴”一声尖锐的喇叭响,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辆黑色的前脸嵌着个“h”字样的轿车,仿佛庞然巨兽,正在向他咬来。他赶忙避让,险些跌倒。副驾驶车窗滑下来,里面伸出个俊朗的留着可爱的短齐刘海的脑袋,嘴巴一撅,连珠炮似的声音喷射过来:“同学,这可是车行道!乱穿马路可是会被老妈打屁股的!” 陈棣锋脚步如飞,不由自主地摸了下头发。这个暑假他借了好些香港电影回家,看那些明星最流行的发型,最后选定《旋风小子》里林志颖的样子,照镜子咔嚓咔嚓,黑黑细细的小绒毛在桌上铺了厚厚一层。前面的中分额发刚齐耳尖,勉强算是能看了,后面却没法儿下手,只得剪短了事,跟狗啃似的。 沿路走去,道两旁种了许多宝塔形的玉兰花和高耸的梧桐,阳光被遮得严实,漏下来的闪闪烁烁铺在青芽黄砖的地上,成了一地流光溢彩的金子。迎面走来一男一女,搂在一起目中无人地走着。女生有一米七高,穿一件下摆短到腰杆、袖子比指尖还长的黑上衣,又肥又大的直筒氨纶长裤,男生接近一米九,戴副流光溢彩的墨镜,大背头整齐地梳到脑后,穿件七分袖墨绿色亚麻衣服,五分黑短裤。 高大的两人凑成一堵墙,陈棣锋和他那硕大的箱子只得从人行道上让出去。 来来往往都是这样的学生和衣着鲜丽几乎看不出年龄的家长和老师们。路过有玻璃的教学楼时,他又多看了自己几眼,白衬衣袖子卷到手肘,洗得发白的棉布藏蓝长裤,只觉得相当陌生。也不知道是他错进了这个世界,还是世界错招了他。 报到过后,陈棣锋独自提着行李到三栋506号宿舍。推开门,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其中一个普通话里带点软糯,娓娓地说:“蒋华的新片我看了。这演员啊,是不是科班出身,差别可太大了!” “可不是?你见他最近那活动了吗?就给奔驰站台那个。那衣品也太糟了!我前阵子在网上看帖子,说他是乡下来的,一开始还给人干这个,啧啧,看着还真挺像。”这人北方口音浓厚,说话非常快,吞字儿也很多,说快了老让人觉得反应不过来。 蒋华是最近红顶天的一名男星。不知道哪儿来的,被大导看上,调教半年演了部电影,一炮而红。陈棣锋这两个月忙着在超市搬货,虽然关注不多,但也算略有耳闻。 刚一进门,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就戛然而止。宿舍一共四张床,上下铺,另有四张桌子两两并排相对。陈棣锋看其中一张床上下都铺好厚垫和被子,这两人却都坐在下面床上,挑了空的那个下铺,把箱子扔旁边,对坐上面的人说:“你好,我叫陈棣锋。” 这人穿着白色线衫,两边袖子上各排三颗金扣子,眼珠子上下扫了他一圈,不咸不淡地问:“我张思源,你哪儿人呀?” “q市来的。” 张思源站起来,拍拍裤子,翻身就上对面床去了。半天才听他说一句:“罗南,这还是你老乡呢!” “别啊思源,老乡这个词太难听了。是陈棣锋对吧?这可是表演系的宿舍,你别走错地方啦!”罗南穿件潮牌灰色帽衫,乳白色的裤子干干净净垂着,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看陈棣锋脸上迟疑,他继续说:“你是q市哪个区的啊?”没等陈棣锋回答,他又继续跟张思源说,“思源,我们q市很大的,有几个区可是穷得很呢,什么样的人都有。就比如说临洞区吧,不仅小贼子多,流窜得我们整个城里到处都是,连出来干那个的都多,男男女女都有。”他压低声音,“我去年上学的时候就听说,咱们电影学院有个女教授到那边去嫖娼,惹上个年轻男人,那男人拍了教授的照片,寻死觅活地要教授把他通融到咱们学校来!” 上铺传来张思源的一声冷哼:“这种人干嘛非得贪慕虚荣!人这一辈子,生下来可就全注定了!是老鼠,一辈子都是老鼠,还变成猫,痴心妄想!” 陈棣锋把头埋得极低,沉默地把被子、枕头、五六件换洗衣服、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一件一件拿出来。罗南的暗讽他当然听出来了。但他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两个室友了。室友是要一起过上整整四年的,哪怕是冷漠以待,也比争锋相对好。不理他们自然就没事了。 正说服自己千万别开口,就听门外高声传来。 “妈你快点儿!刚学长说了,两个小时后,咱们还有集体活动,你这么磨磨蹭蹭的,我要迟到了怎么办!”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个留短齐刘海的高挑男孩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1 。陈棣锋循声看去,正是刚才坐车上吆喝他那个。他不到一米九,但阳光俊朗,撅嘴巴挑眉毛,表情那么夸张,却能给人一种坦荡快乐、心无杂念的通透感。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枣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脖子上挂了圈黄豆大的南洋金珠,看起来贵气又端庄。 那男生看了宿舍一圈,也把目光落到陈棣锋身上,眼前一亮,冲到他面前,说:“是你啊!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哦……都怪我爸找车位太慢了,你走得都比他快。” 女人进来后打开行李箱,拿出三个精致的小黑盒子,依次送到张思源、罗南和陈棣锋的手里,说:“这是我儿子,邵明。这孩子让我们娇惯坏了,不太懂事,请你们平日里多多关照、多多谅解。” 张思源率先拆了盒子,一声惊呼:“哇,这手环可是限量版,阿姨您太客气了!”他拎出根缠成麻花形状的皮手环。 罗南也跟着拆了,款式和张思源的不太一样,但想必价格是差不多的,也是对这位阿姨连声道谢,末了就问邵明:“你是哪里人啊。让我猜猜……有北方口音,但又跟本地不太像,是t市吧!” “有这么明显?我还专门找了老师补普通话,怎么会有口音?妈,你找的什么老师啊?” “没有没有,你普通话说得很好了!主要是你一点没有本地口音,北方的大城市又只有这么一两个,你总不可能是那些小地方来的吧。” 邵明歪着头想了想,勉强接受了。回头看陈棣锋,脸一皱,开口就说:“你怎么穿成这样?我刚在车上还以为你是历史系的呢,跟个出土文物似的,太土了!待会儿我们要以宿舍为单位去参加活动玩游戏,还要凭游戏积分选班长,你和我们站在一起多丢人啊!” 陈棣锋使劲攒着那小盒子,脸颊终于鼓起来,涨得通红。原来刚被人嘲讽是因为有班级活动,跟一个这样的自己站在一起,他们让人笑话。回想起之前报道时,学姐本来想说什么,抬眼看了下他,又掉头跟其他人说话去了,大概就是想说这件事吧。 邵明又上前一步,捏捏陈棣锋的脸。“哎呀,j市这么干燥,你怎么不涂保湿乳?皮都翻起来了,像个表演系的人吗?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出镜啊?还有你这被子,天气明明还热着,你居然就盖上冬被了,不怕捂出痱子啊?”听他数落个没完,其他两个人等着看笑话呢,谁知邵明话锋一转,对他妈呼喝道:“妈,这陈棣锋看起来好穷啊,居然什么都没准备就跑到我们表演系来上学了,也不知道他妈怎么想的。学校在卖夏被,你帮他买一条上来吧。” 陈棣锋终于开口:“我没有父母。” 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邵妈眼里流露出几分怜悯,瞟了邵明一眼。知道自己孩子说了好几次陈棣锋“妈”,也不去责怪辩解,反而转身下楼了。 邵明在那儿愣了半天,才问:“你在赌气吗?谁会没有父母,没有父母那你是怎么生出来的?” “他们很早就死了,留下的房子爷爷奶奶收回去给了小叔。我是让几个亲戚踢皮球踢大的。”他凝视着掌心的盒子,声音有点哽咽,“我很羡慕你,有个对你这么好的妈妈。” 邵明看他眼里泛着泪花了,心里也跟着觉得塞塞的。“好吧……你这人也太倒霉了。穷就穷吧,连爸妈都没有,太惨了……不说这个了!对了对了,我有件事跟大家商量商量。我觉得吧,既然每个班都有班长,我们宿舍也应该有个室长,我感觉我挺好的,先给自己投一票。你们谁要当室长的,就站出来,大家投票表决怎么样?” 罗南和张思源对视一眼。罗南忙赔笑说:“邵明,我投你的!拿人手软嘛!”说着还把新到手的镯子套手腕上亮了亮。 “我没意见!”张思源也笑道。 陈棣锋把盒子还给邵明,说:“谁当室长,我都随便。不用拿这个收买我。” 邵明脸一红,道:“谁收买你了!哼,穷志气!怕是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贵吧!”说完把盒子往地上一扔,狠踩了几脚。 此时,张思源拿出了自己的psp、戴上耳机玩起来;罗南打开手机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算什么。 当晚上活动,邵明一直跟陈棣锋赌气,几个小游戏下来输得一塌糊涂,状态又不好,班长的位置都让个叫张凌云的女生抢了,气得老半夜没睡着。 * 一个星期匆匆过去,离正式上课就两天时间了。陈棣锋来这里不容易,办着助学贷款不说,那丁点的生活费都是暑假里打工来的。为了不让这一趟白费,还没上课就把自己扔图书馆里,天天上自习,把选的课程通通预习了一遍。 这天下了好几场雨,气候越发温凉,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傍晚七点多,陈棣锋回到宿舍楼下,舍管阿姨忽然叫住他:“你是506的陈棣锋对吧?你们系今天聚餐,你怎么不去啊?” “聚餐?”从来没人通知过他聚餐。陈棣锋心里有点气,但又觉得松了口气,毕竟他也没那么多闲钱去aa摊餐费。 刚回到宿舍把书放下,门就被撞开,邵明冲进来,一把拉住他手腕:“找死我了!我先到宿舍来找,没人,又去食堂、图书馆,结果图书馆的老师又跟我说你走了。学校这么大,我差点把后操场的池子都给掀翻了,结果你又回来了!你这不是折腾我吗?还愣着干什么,吃饭去啊!学我们这个以后靠的是人脉,这么不合群以后怎么跟导演接活儿演戏啊?” “我没钱。就这么几件破衣服,穿着去还得丢人。”陈棣锋甩开他的手。 “陈少爷,你也太小气了,我一个星期前说的话你还记着呢!我还没气你把我好心当做驴肝肺你倒先记上仇了。”他一把搂过陈棣锋的肩膀,“钱我给你出,衣服……你这白衬衫不仔细看,也还可以,换条裤子吧。我有条松紧带的丝麻黑裤子,配上正好!”说着当场就把陈棣锋的裤子扒了下来。 ———————————————— 之前有胖友问为什么陈棣锋会喜欢邵明,陈棣锋当年究竟干了啥怎么死的,这个故事都会提到。 第30章 聚餐地点是学校门口的川菜馆,两层回字紫榆门楼上挂着一块乌漆镜面牌匾,上面阴刻“一尺方”的金漆草书大字,还是当代书法大家曹先生提的。菜馆里面是老式青石板地,装饰照民国戏楼的制式改建,过道上的摆件都用玻璃罩着,全是值钱的古物。 一尺方在这儿开了二十多年,一位王姓作家过世前还经常在这二楼上喝酒。菜式价格对学生来说略微偏高,但在电影学院这块比较特殊的地方,却又恰好。久而久之,就成了学校里比较招摇的几个系的专用聚餐食堂。 张凌云选上班长后除了当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2 个人肉喇叭到处传播各种通知,一直寻思着组织点什么事,最好能把班主任也拉来,和老师套个近乎。今天的聚餐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可临了刘老师却托词有事不来,让她心里好不痛快。于是就想起来这上学的第二任务,谈个恋爱曲线救国拔地飞升。刚念到这里,脑中就映出一张阳光俊朗笑靥如狗的脸来。邵明一来就十分招摇,关于他的传闻也颇多,一会儿说是红二代、一会儿说是富二代,总之家世可了不得。 张凌云想了想,坐到506那俩男生跟前,看旁边还空着两个座位,睁着明亮水灵的大眼睛,朝罗南、张思源仔细打听起来。 罗南和张思源并不清楚邵明家是干什么的,就觉得他出手大方,也听说他来的时候父亲千里迢迢的亲自开车送到楼下,眼见他母亲陪到宿舍人手一串儿agnes b手环送着,宠溺得不行。“其实他家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他爸来的时候就开个a4,他妈穿的连衣裙好像是纪梵希的吧,还是过季款呢。看样子,顶多也就是一般的中产家庭,没有什么背景的。”罗南尽可能高估邵明家的经济情况,然后再用一种司空见惯的语气说出来,仿佛所述种种对自己不过小事一桩,完了才把话落到邵明身上,“主要是他这个人特别二,说好听点那叫直爽,不好听的就是蠢啊。你跟他说东他能理解到太阳下山去,我们只好一直让着他。反正,我是觉得邵明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我们寝另外一个,那才叫有意思。”罗南眼里的张凌云皮肤白净,整个人又甜又大气,简直闪闪发亮,恨不得多留她一阵,于是硬又开启了一个话题。 “另外一个?”张凌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个上次活动时站在邵明旁边,又离了两米远的灰扑扑的影子来,可影子终究只是一团影子,怎么都让人记不起真容了。 “就是那个陈棣锋。说起来,他人真是怪可怜的。从小就没了爸妈,吃百家饭长大,四处招人嫌弃,能考上我们学校也是件奇事了。可能是从小没人爱过他关心过他吧,这人真有点儿自闭了,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跟他说十句话,他能理你一句就是了不得的事了。” 看张凌云被罗南说得脸色都柔软下来,真觉得陈棣锋可怜了,张思源立马补充道:“我觉着也不是什么爱不爱的。估摸着就是因为穷,自卑。我跟你们说啊,前天晚上他还跟一超市经理催搬箱子的下力钱。我们立志要当演员的,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是早期拍拍微电影、小广告、mv,出席出席什么活动,挣个一万两万的那也不够。要让人头一眼就看上,打扮打扮总要吧?买衣服买包买鞋买首饰,没牌子的还不能要,这些不都是钱?要是遇上难题,跟这儿疏通疏通,跟那凑活凑活,那可就不是钱,是活生生的金子了!稍微次点儿的家庭都承担不起,更别说他这生活费都得自己挣的人了。再说了,人一旦被这些东西掣肘,气质就短了别人一截,生怕被人瞧不起。你看邵明,和他真的对比太鲜明了!他连这次过来聚餐,都得找邵明帮他出钱……”张思源突然收声,陈棣锋被邵明拉拉扯扯拖了进来。 “你放开!”陈棣锋皮肤在暑假里被晒黑了,但两颊通红,使劲要把自己的手从邵明的禁锢中扯出来。 邵明得意地说:“那不行,我放了你就得走了。我妈临走时跟我说,你没爹没娘没人爱,让我特别对你好点呐。咱们系的事,死读书可不行,你一点儿不懂,我当然要督促你。” “我他妈不要你管!” “你这人怎么这么白眼狼啊!我还非得管了怎么着吧!” 陈棣锋先被他强行扒了裤子,已经是羞愤难当了。他本来人又瘦力气也很有限,差点让邵明扛肩膀上往外扔,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出来,这样骂骂咧咧争了一路,现在看堂里三个大桌坐满了人,再闹下去就真丢脸了,只好沉着声说:“我人都到这了,还能走哪去?” 邵明脸上扬起胜利的阳光大旗,直招呼陈棣锋坐到特地空出来的两个位置上。 张凌云惊奇地看着两人,他们看着挺不对付的,但关系显然比旁边两个室友好多了。这次她仔细端详了陈棣锋。这人五官长得十分深刻,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深邃驳杂,嘴唇淡红、单薄,幸好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否则就太阴柔了。白衬衫黑裤子,裤管和袖子都向上卷了几圈,简单宽松,特别随意。灰扑扑的小小的一团,容易让人忽略,但仔细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力。那吸力绝不是什么可怜劲儿。这种感觉这群心粗惯了的男生感觉不到,但她虽然不懂,却能看出来。 多年之后,张凌云回想这一面才明白过来,其实当时陈棣锋那所谓的吸力不过是因为他先一步接触了社会底层的种种面目,多了点明悟而已。这群家境优渥世事不知全凭瞎掰还自以为特懂人情的学生们,当然不可能懂。 邵明见张凌云一直盯着陈棣锋看,手臂搭到陈棣锋肩膀上,凑近了挪揄道:“凌云姐,你是看上我们锋哥了吗?” 张凌云脸一红。“你不要乱说啊!” 后来一堆人又吃又喝地,啤酒都开了好几箱。罗南醉得当场站凳子上表演喷泉,一口下去,一根圆溜溜的水柱从嘴里出来,恶心得众人想把他绑凳子上。吃完饭这局还没完,张凌云又提议大家去唱歌,这会儿她脑子已经昏了,本来想趁机会接近接近邵明的,不知道为什么人就贴在陈棣锋身边不放,一心想着有酒有歌有话说,一颗也许只有她一个人懂的心就能跟她跳到一起了。 到了k柜,二十几个人要了一个大包房。本来大家这会儿都喝挺多的了,走过来的路上反而清醒了不少。陈棣锋喝了酒就上脸,黑红黑红的,醉眼迷离。他被邵明狗皮膏似的贴着,一个劲儿地在他耳边念叨这个女同学跟他要qq号,那个女同学找他要了电话,谁谁谁说他帅,谁谁谁亲了他一口,可劲儿地炫耀,中间时不时又插上一句:“你的脾气真的好坏啊,说话难听死了。是不是姜蒜吃多了,嘴巴这么臭。我这么关心你,你感觉不到的吗?” “谁说我感觉不到?可你为什么要关心我?可怜我吗?”两个人黏黏糊糊在包房沙发上挨着,脸对着脸,说话距离不过十厘米,一团乱糟糟的全是酒气。 “对啊,就是可怜你啊。不应该吗?” 眼见着越靠越近,张凌云一杯水递过来,放到两人手上。“你们俩说什么小话呢!去点歌啊!来都来了,还不展现展现我们表演2班的风采?” 邵明一听点歌,目光瞟到台上,两个同学正对着话筒吼《追梦赤子心》,班里二十七个人全看着呢,这不是摆明了出风头的大好时机吗?立马跳到点歌台去。留下这边张凌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3 云和陈棣锋干坐着。 陈棣锋昏昏沉沉的,要不是邵明一直拉着他说话,早就倒那睡了。眼见着能休息下,张凌云又凑过来,说:“我们班喜欢邵明的女生可太多了,现在连外班的都有。他要上去唱歌,姑娘们不知道疯成什么样呢。” 陈棣锋跟她不熟,本来不想说话,但人喝了酒,肚子里的话自动就吐出来:“傻子、混蛋、流氓,女生就喜欢这三种人。” “是吗?我看你不傻、不混蛋、也不流氓啊!” “所以我没人喜欢啊。只有傻子才会理我。” 张凌云呵呵地笑起来。“你是说我是傻子吗?” 陈棣锋皱着眉头望了她一眼。“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你怎么会不认识我?我是张凌云啊。” “我知道你是张凌云,我还知道你是班长。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说,你是傻子,你来理我了吗?你想多了。” 好好的顽皮话让陈棣锋怼成一地残渣,张凌云气得不行,又看陈棣锋波澜不惊地挂在那里,火根本发不出来。心道,也只有邵明那种二傻子才会理他了!嘴上却说:“你这人还挺特别的。心里有什么一点都不藏着。” “我只是酒喝多了。不喝酒,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任由你跟我说这些白开水。” “好好好,我们不说白开水。谈谈理想好不好。你来考我们表演系,是真想当演员吗?” 陈棣锋这次没说话。 “你谈过恋爱吗?当演员也是要有生活经历的,要真真切切谈过恋爱,才能演出恋爱的感觉。现在的电影电视剧,就没有能绕过‘爱情’这个主题的。” 陈棣锋看了她很久,一双眼睛又黑又深。“你看上我了?” 张凌云只觉得自己陷进了那双黑色的眼睛,突然胆战心惊。仿佛行走一汪平静无波的黑潭边,被水里猛地伸出一双手抓住脚腕。她一直看着陈棣锋,看着他满不在乎地侧倒在沙发上,好像刚才一个字都没说过,一眼都不舍得再多投来一次。就这样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陈棣锋脑袋搁臂弯里,迷迷糊糊地竟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也听不太清。张凌云僵硬地扯着脸皮说:“你们男生精力不是都很旺盛吗,你怎么都快睡着了?你在自言自语什么?白天又搬箱子去了吗?” 听到了关键词,陈棣锋的声音就大了一点,也更清楚一点:“搬箱子?我来是为了上学的,会耽误我上课的时间,搬货效率太低了,必胜客的时薪是9块2,麦当劳的时薪是7块8,哈根达斯好像是……不不不,不行,不行,这些都不行,我得找点其他的事做……我要把钱还给邵明……那个混蛋非要我来,可是今天一顿饭就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我怎么还啊……”他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像是要哭出来。 原来罗南和张思源说的都是真的。张凌云心里发酸,觉得这个男人卑微极了。刚着魔似的好感就像被八国联军烧光的圆明园,转瞬之间,悲怆得只剩下一地石桩。 邵明点歌纠结了老半天,下一首就轮到他开唱了,叮叮咚咚跑过来,紧张又兴奋地拉起陈棣锋:“来唱歌我可是要给你付钱的,你怎么睡这儿了?你可不能不唱怎么行,走走走,跟我去唱歌。” “你怎么又来了?烦不烦!我不去,我不去!”陈棣锋像摊烂泥样,扭着身子把手挣出来。 “我说你得唱,你就必须唱!” 睡得恍恍惚惚的陈棣锋愣是被邵明拧过去拧过来,直接弄清醒了。他拧不过邵明,还是被拉上台去。刚邵明过来的一瞬间,张凌云分明就在那双黑水似的眼睛里捉到一丝明亮的涟漪,就像那潭死水突然活过来似的。 第31章 两人一上台,底下就一阵拍手起哄。发白的灯光聚在身上,邵明让人围着吆喝着,兴奋里带点紧张。陈棣锋手攒着话筒,坐到旁边高凳上。他是个奇怪的人,也可能天生就是演员,让人围观的时候,眉毛朝上耸起,眼波就跟着流转,露出一种会发光的神采来。他们合唱完邵明点的《光辉岁月》后,下面又闹着让再唱一首,屏幕上很快就出现《illuminated》的mv,也不知道是谁点的。邵明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显然他又不想承认自己不会。陈棣锋握住他的手,靠到他耳边说:“这首歌的编曲一个人唱也有和声感,你跟着念单词,不用出声,这么吵,没人听得出什么。” 在众人的追捧下,两个人连唱了好几首,邵明还想继续,陈棣锋说嗓子哑了死活不愿了。邵明自己也觉得口渴,就没再坚持。两人下来的时候,除了几个陷进异样光彩里的痴迷的女生,好些同学都觉得不满了。这会儿罗南、张思源正被一个高瘦的叫周伶俐的女同学拉着说话,眼光时不时朝这边瞟。邵明被张凌云那边的女同学拉过去玩“吹牛”,留下陈棣锋一个,周伶俐就搭了上来。她手里端着一碟油酥花生米:“陈棣锋,你不吃点吗?”陈棣锋摇头,她又说:“免费的。你不吃就算了。你和邵明关系很好呢,刚才的《今天你要嫁给我》唱得那么自然,我看你很喜欢他。” “你们也是有意思,来跟我说话,总要拿他当话头。” “你别误会了,我对你没什么。你刚唱歌时特别有舞台感,一看就是表演上很有天赋的人,以后一定前程远大。” “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但是很多像你这样的人,都因为交错了朋友,反而白白把自己的未来断送了。比如邵明,你真的该小心他。要被他骗了,你怕是骨头渣都剩不下。” “他还挺神通广大的。” 周伶俐嚼着花生,喝了口橙汁,台上又有人在唱《死了都要爱》,吵得听不见话,只得贴到陈棣锋耳边说:“我跟他是一个高中的,他的事情我可太清楚了。你知道有句话叫‘面带猪笑,心头嘹亮’吗?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你别看他整天装疯卖傻,其实心里道道可多了。当时他的几个好朋友可被他坑惨了。他高二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那女生是我的好姐妹,人家一直有个从初三就在一起的男朋友。邵明可不管这些,硬要找这个我姐妹谈恋爱,后来被我姐妹的男朋友撞见了,揍了他一顿,他转头就拉了一帮兄弟去人家学校要报复回来。结果这件事让学校知道了,要给处分,邵明反而跳出来说是我姐妹被男朋友欺负,教唆他的好朋友们去揍他,还说自己是去劝架的,从来没动过手。他这句话倒是真话,因为当时他都躲在人家背后啊!后来,他这几个好朋友都被记了大过,反而他一个人安然无事。你跟他做朋友,可要把眼睛擦亮些。” 看她说完,陈棣锋就说:“你刚才就跟那两个人说的这些?” “你们是他室友,当然首当其冲。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4 他这个人人品有问题,我就看不得这种人风生水起,咱们清清白白的班级都被他污染了。” “我们班除开他和你,一共二十六个人,每个人都说一遍,你不累吗?” 张凌云一双眼睛一直在陈棣锋身上流连不去。注意到这个人之后,她心里就一阵是极冷的冰,一阵又热得像火。这会儿见到周伶俐几乎贴到他耳朵根了,总觉得不是味儿,就像自己先发现的宝藏让人捷足先登一般,随便跟室友敷衍几句,又凑到陈棣锋跟前,问:“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能让我也知道知道吗?” 陈棣锋说:“周伶俐和邵明是高中同校。” “哎,是邵大红人的八卦啊!那我就更得听听了!”邵明那边被一堆女生簇拥着,笑得一张脸开了花。 “她说,别看邵明整天花团簇拥,满世界都是他的流言蜚语,却是个特别单纯的人。”他歪着头,又补了句,“还是处男。” 那之后,关于邵明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大家再爱说,也不太当真了。倒是陈棣锋和邵明的关系特别好了起来。 第一天上午最后一节表演课下了后,一群人一起到食堂吃饭。陈棣锋没跟谁约,早走几步到食堂点了份素面,正吃着,邵明一屁股坐到她面前,说:“我靠,你又吃这个!陈棣锋,你之前几天也在吃这个,吃不腻吗?你看看你,身上就没几两肉,这怎么行啊,你是个男演员,这样形体课怕是格都及不了!”不等陈棣锋说话,他从背后变出个碗,“啪”地往陈棣锋面里一倒,巴掌大的猪蹄子掉下去,红油面汤溅了人一身。 邵明脸上有点红,随后又磕磕巴巴地说:“你那些衣服早该换了,我知道你没钱,买不起,我回头让我妈重新买几件你能穿的号算了。还有,我妈看你可怜,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以后我中午吃啥,你跟着吃啥吧。” “我不是你的小弟。”陈棣锋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碗里活灵活现的猪蹄。 不管邵明有没有把他当自己小弟,从那以后,两人吃饭基本就绑到一起。陈棣锋理解能力强,对自己要求也苛刻,不仅在主修的声台形表上崭露头角,选修的艺术史、文学史甚至是哲学也学得相当到位。邵明除了形体,其他课程都差得不成样子,本来仗着自己长得出类拔萃,想懒散点也无所谓,但看大家都认认真真,在课上被老师批评几次后,就缠着陈棣锋帮补课。由此以来,两人基本上就真的同进同出了。照周伶俐的说法:“他们怕不是粘成一个人儿了吧。” 第32章 陈棣锋把邵明替他付的钱都一笔一笔记在账上。后来几个月,他找到一份酬劳不错的零工,便将这些钱悉数还清了。邵明因此跟他闹了好一阵脾气,觉得是陈棣锋看不起他。陈棣锋面色不改地给他补课,同他一起吃饭,久而久之,总算让他放下这件事,还极为敬佩地喊了声“锋哥”。 十二月的周末,张凌云组织班里去郊外赏雪,说是要住一天。二十八个人这会儿渐渐开始有了各自的生活学习方式,最后定下来一共十九个人,连爱凑热闹的罗南都没去。一行人周六清晨出发往风陵渡,玩过一阵雪过后,就下榻山上的贝麦温泉酒店里,打算第二天大早再回来。当天晚上,山上开始下雪,一片片鹅毛似的,落到接近四十度的泉水里,瞬间就化了。一堆漂漂亮亮的少男少女裹着浴巾欢呼惊叫着各自跳进池子里,热气升腾的泉水雨点似的打在青石板地上。五人的小池子、十人的大池子,还有普通泳池般大小的冷水池,由一丛丛枯萎的湘妃竹隔开,石板小径上又是雪又是水,滑溜溜的。邵明主动跑到张凌云旁边,握住她的手臂,笑呵呵地说:“你小心点啊,别摔着了。”张凌云连声道谢,看邵明跳进她们宿舍那几个人呆的五人池子里,心念一动,反手就拉着跟后面的陈棣锋,窜进竹林子不见了。 两人来到由布帘掩着的小隔间,隔间配备一个控温台,一方竹添水“咚”、“咚”地点头朝直径两米的池子灌水。这种小隔间只有两面墙,布帘对面通风大敞,可以望见风陵渡的山景。不过现在外面漆黑一片,只看得见近处的昏黄灯光和簌簌落下的雪。 钻进暖和的池水里,张凌云打了个冷战,开门见山地说:“我问你一件事。现在我们班有些风言风语,传了有一阵了,我想约你,你又不出来,总和邵明在一起。我本来是不信那些话的,但……我看见过邵明给你出各种钱。除了这次,之前的活动费,都是他拿的,这些都是我亲自收的,所以再清楚不过了。罗南说你的衣服都是邵明买的。如果你是个有骨气的男人,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随便占人便宜,哪怕邵明真特别有钱,根本不在乎这么点。你们一直同进同出,想来是很好的朋友了,但这世上并不存在这种索取和付出如此不平衡的朋友。我就想听你亲口说说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关于钱的这些事。”这些话张凌云在脑中演绎过很多遍了,一口气说出来,心里打鼓似的直跳。 但陈棣锋却意外地平静。“风言风语……说他包养我,还是说我卖给他?” “你知道?” “无非就是这些,我没什么好不知道的。你在意这种事吗?” 没想到张凌云思索了半天,神色郑重地说:“是的,我在意。” 陈棣锋一愣,只觉得内心一角像落下的雪一样被温泉融化了。“谢谢你的在意。欠他的钱我已经还清了。我跟他是好朋友。其他人怎么说,我不在意。” 张凌云松了口气,笑道:“那我也可以当你的好朋友。”她想得很清楚了,自己绝不可能跟陈棣锋在一起。她是个要大红大紫的人,陈棣锋除了才华一无所有,只会拖累他。可是只要同他是朋友,跟他靠近一点,她也会觉得开心。看对方犹豫不决,她推了陈棣锋肩膀一把,爽朗地说:“怎么?你不信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纯洁的友情?” “不,我只是在想,班长不愧是班长,要成为你的朋友,还得通过这种人品考试才行。” 张凌云哈哈大笑起来。“你记得吗?才开学的时候,你嘲讽我,问我是不是看上你了,当时我是真的觉得你很特别,以为你会对表演艺术有特别的见解。可惜你们这些男人,脑子里除了荷尔蒙就没其他的了。爱情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东西,真正有学识、有见识的大学生,怎么会避开不谈呢?有没有谈过恋爱,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本来就非常重要。” “那对不起,当时误解你了。你现在要问我,我也可以回答一句:我没谈过。我对爱情的一切理解都建立在理论上。我知道它会令人疯狂,但不知道它会不会令我疯狂,又或者,它究竟会让我疯狂到何种地步。如果能有机会演这方面的感情戏,我想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5 我会有所缺憾。”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没谈过恋爱。上次表演课老师给的那段作业,我到现在都没办法给自己交个满意的答卷,有时候真恨不得赶紧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谈谈恋爱看看了。” “我倒是没这么想过。为了让自己的表演更加饱满而去谈恋爱,这样只会本末倒置。” 两人开始大谈自己对爱情的见解,对表演的见解。陈棣锋目光下落,水里面呈现出张凌云弯弯曲曲的紫色泳衣和自己发白的躯干,他突然想起邵明也有一件这样颜色的毛衣。在这件毛衣里,他会再套件粉红色的衬衫。邵明的皮肤是带着细密小绒毛的奶油白,在紫色毛衣和粉红衬衫的衬托下,会有一种令他难以描述的特别感觉……陈棣锋陡然发现,只是这样一个片段式的、没有任何前因后果的回忆,也让他打心眼里有了笑意。 张凌云正在背诵自己读到的西厢记里的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突然水花四溅,那个紫毛衣粉衬衫的主人穿一条西瓜条纹的泳裤赤溜溜地蹦进水里。“冷死我了!你们两个躲这里干什么?不会背着我谈恋爱了吧!”邵明浑身冰冷,赶忙往陈棣锋这边蹭,抓起他的胳膊,差点没往人怀里钻。 “我们在谈爱情,没有谈恋爱。我要谈恋爱,还需要您打准条吗?”陈棣锋笑道,心跳得飞快,“邵明同学,我想同我们的班长张凌云同学建立单纯的、就像她的室友姚爽和她一样的朋友关系,希望您能批准。” 邵明歪着脑袋嘀咕半天,说:“我相信凌云姐,可要是姚爽是拉拉怎么办?你跟凌云姐还能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吗?你这个比方不对,我觉得你应该说,你想和我们的班长凌云姐,发展像我和你一样的纯洁的友谊。这么说的话,我就批准啦!而且,光你们两个人怎么行,得让我也加入!” 张凌云道:“你胡说什么,姚爽人家有男朋友的。我可是过来跟你抢学霸补课资源的,你舍得啊?” 陈棣锋凝视邵明,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他说什么。然后邵明噘着嘴说:“那你得对我好点,你们俩玩不能不带我一起。” “你一直这么粘人?陈棣锋受得了你?” “好。” 邵明双臂一张,高高兴兴地把陈棣锋搂怀里。“还是锋哥最好了!” 乌泱泱的风越卷越大,鹅毛大的雪片卷成一团团的,直往小屋里倒灌,“啪嗒啪嗒”打到三人脸上。挠是这温泉温度颇高,这一阵冷一阵热的,也让人有点受不了。拿了毛巾,三个人从屋子里窜出来,赶忙回了酒店。 到电梯口分手时,张凌云说:“现在才九点过,你们上去换了衣服,干脆再下来喝点酒吧。我们就在二楼酒吧见好了。” 邵明连连答应,回头进了房间就问陈棣锋:“你觉得凌云姐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陈棣锋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拧开水龙头。 “长得漂亮吧。” “所以呢?” “她没男朋友吧?” “没有。” “你喜欢她吗?” “朋友间那种吧。” “就像和我一样?” “……”陈棣锋关上浴室门。洗完热水澡出来,邵明裹着被子还在那遐想,见他揉着头发,继续说:“我跟你说啊,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没有纯洁的友情,她跑来找你交朋友,一定是有目的的。我之前打听过了,她跟她的室友说过,她想找个身高一米八、家境不错、长相配得上她的男生,你看,我们班除了我,还有谁符合这个标准啊!这分明就是在说我啊。” 陈棣锋从行李箱里掏出邵明的衣服扔过去。“快去洗澡。” “哎呀你听我说嘛。你还记得我们去秋游那回吗?就是爬檀香山那次。她体力可真不行,都掉到最后了,你还给她找了根树枝当拐杖呢。那天檀香山的枫叶全部都红了,她头发都打湿了,全粘在脸上,可真好看。我本来还想背她,结果她非要坚持自己走下去。这样的女生现在实在不多了。我那一瞬间就觉得,中国有十四亿人口,接近七亿的女人,我要遇见她可太不容易了!是不是很浪漫?” “很浪漫。” “你不要敷衍我嘛。”邵明爬出来凑到陈棣锋跟前,拉着他的胳膊,“帮我个忙呗。” “要我帮你追她?” “锋哥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陈棣锋冷笑:“蛔虫呆肚子里,肚子可是会疼的。” “那就是……那就是……我们还分什么你我!你想,她对我有意思,却不直接找我反而来找你,我对她也有意思,也来找你,岂不是两全其美!成就一段郎才女貌的完美姻缘,那是大功德啊,以后会有好报的,锋哥你就帮帮我嘛、帮帮我嘛……”他使出对自己老妈的一招来,一面撒娇一面殷勤地给陈棣锋捶背。 “我尽力吧。” 话音没落,邵明抓起衣服就冲进浴室。张凌云还在酒吧等着呢! 第33章 温泉旅行回来之后不久就是考试周,邵明也没时间没精力催着陈棣锋帮他追女生了,整天焦头烂额地缠绵在五花八门的期末考试里。张凌云如同之前说好的,愣是加入了两人组的补课复习阵容。电影学院的考试十分严格,成绩下来后,尤其表演课和影视鉴赏,没及格的能有三分之一。拿到成绩单,邵明兴奋得跳起来,拦腰把陈棣锋抱起,连转了好几圈。他有三科过了80分,要背诵的科目,也在及格线上,没有重修的需要。 成绩下发之后,邵明爸爸再开车来接他,妈妈照旧上楼替他提行李。这时候班上同学才注意到,那车既不是罗南说的a4,也不是谣传里的卡宴,一时间又多了许多话柄。陈棣锋一直没走,打算寒假留在这里打工。表演2班的班主任,也是表演课的江皓老师把他叫过去,说:“棣锋,我注意到你档案里父母那栏都写的亡故,这是什么情况?” 陈棣锋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从小到大,对着小学初中高中的老师,这番话已经说了数十遍了。 “也就是说,你打算寒假留在学校,白天晚上都出去打工?你在打什么工?现在有这种临工能让你挣够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这种工作安全吗?” 陈棣锋只说:“电影学院的花费比我想象的大。我来之前也想得太简单了。” 江老师看他不太想说,拿出几张a4的纸,面上那张写着一个招聘通知。她拍拍陈棣锋的肩膀,说:“我看你也不容易,人又有天分。虽然有天分的人也不少,有天分又努力的人也不少……我就直说了吧,来我们学校的,这种人的情况没有像你这么糟的。你的工也别去打了,我在这行这么多年,也有不少门路,这都是些小广告、微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6 电影的演员招募,你要能去就都去,一条五到十分钟的微电影,不贵,也就几千块,但我想肯定比你自己在外面撞来的容易。而且你是学这个的,也算是个经验。” 陈棣锋犹豫地看着那几张纸,心里扑通直跳。江皓老师平时很照顾他,但他清楚知道,那是因为他成绩突出,有示范作用。但要帮他到这种程度,凭什么?就算不为钱,多少同学都需要这样的机会。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曝光,只要出街,就能算作作品了。 江皓年近四十岁,生得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一双凤眼飞到鬓角,似睡非睡,很有韵致。她手里转着根金色的万宝龙钢笔,手指支着太阳穴,静静地等陈棣锋回答。 陈棣锋思前想后,心中波涛汹涌。这可以说是他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可这薄薄的几张纸,会否重得他根本承担不起?他一咬下唇,直接问:“为什么是我?” 江老师说:“场面话我也不说了。你是顶聪明的一个人,说这些没意思。比你情况糟的,没有你的天赋,比你有天分的,也轮不到我来操办。”她把那些纸一张张摆开,“这四张纸里,有三张都是我以前的学生给的,我现在拿给你。对于你来说,这四张纸是迫切需要的、足有十分恩惠,等你以后有了成就,我也希望你能用你当时的十分感激,来回报我。我认为你是有这种可能的。” 陈棣锋再没有拒绝的理由,收起那四张纸,说:“谢谢江老师。”但他心里那口气愣是没松下来。 * 开学那天,春暖花开。学校里的玉兰树全结出白色的花骨朵,一丛丛的好似雪白的火焰,努力向上窜着。 邵明发现陈棣锋完全变了样,还是之前那发型,但明显由一把好剪刀修正过了,梳成边分,长到耳根,脑袋一动就跟着黑纱一般摇曳,显得潇洒随性。他寒假在家买了不少衣服,买的同时也让老妈帮买了一些陈棣锋的号。但现在看,陈棣锋明显不需要了,他的衣柜不说满满的,显然已经更新过,多是邵明见都没见过的牌子,比邵明挑的那些合适得多也有个性得多。 虽然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总让人觉得……连气质都变了,活像换了一个人。如果是这个陈棣锋,他根本就不会去关心,甚至还会有点嫉妒。于是他把预先准备的那些衣服塞进床底。 上了几个星期的课,陈棣锋也发现邵明态度有点微妙,平平常常聊着,却时不时会喷出几句特别不耐烦的话来。刚闹完别扭,一出食堂门就逢着张凌云,背后还跟着姚爽那几个女同学。对方是专程来找他的,迎面就说:“陈棣锋,你这人也太不爱接电话了,有事找你呢。下个月学校校庆,我们班准备了一出话剧,叫《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主演就有四个人,定下你来演那里面的疯子。” “我不演。这学期我选了很多课,晚上会上到九点半,连打工的时间都没有,哪能去搞这个。” 姚爽欢快地凑上来,说:“陈学霸!你寒假是不是去整过容了,怎么看着跟之前不太一样啊。以前江老师老夸你,我还不服气,现在的你上舞台,肯定会大放光彩的。整个学院都看能看着这么棒的你,大好的机会,你要错过吗?”其他几个女生也跟在后面附和。邵明就站陈棣锋旁边,风头全让抢走了。 “对不起,我没时间。” “江老师特地跟我说了,疯子这个角色难度很高,就得让你来演,说校长很重视这件事。你是我们班的代表,必须演出我们班的最高水平来。”张凌云说,“你不答应,那就跟江老师说去。” 陈棣锋叹了口气。他连多见江皓一面都不愿意,总觉得那人有张血盆大口,随时能把他吞了。“好吧。” 张凌云展眉一笑,拉起他就要往排练教室走。邵明嘴巴一嘟,这几个人来来回回说了好多话,没一个人理他的,他自觉受了冷落,“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陈棣锋想了想,还是选择一头扎进节目里。 当天晚上,正演着,姚爽突然打断几人,把手机递给陈棣锋,说:“陈棣锋,你电话响个不停,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急事,你还是先接下吧。” 陈棣锋不喜欢表演的时候被打扰,接过电话时心里有点烦躁。但刚一听对方声音,人就懵在当场。来电话的竟然是邵明的妈妈。寒暄过后,对方操持着那口温润又绵密的口气,不紧不缓地说:“以前我也是看你困难,吩咐邵明多照顾你,他从小就听我的话,总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但是这次放假回来,我给他买衣服,他主动提出要替你也买一些,一件件都是亲自挑的,可见他是真的把你这个朋友放在心上的。可他前几天打电话来跟我们说,你有了更好的,不太喜欢他送你的衣服。我就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因为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就劝他,让他多跟你聊聊,看看你的真实想法,不要着急埋怨别人。没想到,今天他又打电话过来……这孩子从小就是哭包,哭得可伤心了,我当妈的也心疼……” “他哭了?为什么?”陈棣锋追问。 “唉,我们也没想到电影学院的学生会这么复杂。早知道就不顺着他的意送他读这个学校了。去年开学的时候,他爸爸不是开车送他来吗,我又给你们宿舍的同学准备了一些礼物,我真没料到现在的学生会这样虚荣,硬是把他爸爸的雅阁——也就是辆普通合资车,说成是几十上百万的豪车。他爸不过是电力局的小领导,我几十年都在街道上的,都是准备退休的人了,哪儿能想到这一层啊。后来他爸又来开车接他,同学们见了那个本田的标,愣是诬陷我们邵明托大、跟他们吹牛。这孩子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哭得不成样子,还说因为这个,连学校演出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小陈啊,阿姨知道你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坏孩子,从你的眼神儿里就能看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们家小明对你的好你也是能看见的,他遭了这样的委屈,也请你帮他一把吧!” 陈棣锋总算明白邵明连日来的异样表现都是怎么回事了。 排练完后回到宿舍,陈棣锋果真在床底下找到被邵明塞成一团团的、让灰尘裹了厚厚一圈的衣服。他将这些衣服全拉出来,一件件洗干净了晾上,花枝招展地跟挂在阳台的一排排小人儿似的。 邵明回来见了,拿起晾衣杆就要全叉下来扔掉。陈棣锋死死把那塑料杆子攒在手里,说:“别糟蹋东西!” “我自己的东西,爱糟蹋就糟蹋,要你管!” “你自己的东西?你倒是穿上身看看合身不合身?” “那……那是你洗缩水了!我的衣服不能水洗!” “我柜子里的衣服都是便宜货。下个月活动不少,穿出去怕丢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7 人,你洗缩水的衣服我穿正好,能送给我吗?” 邵明嘴角抿起一丝笑意,又故意把嘴嘟起,说:“你要就拿去好了,反正我多的是。” “那可要谢谢你了,这买衣服的钱我可不还哦。” “你那点钱,买衣服的零头都不够,谁要啊。”邵明眼角上挑,那几排迎风招展的衣服突然变得又顺眼又可爱。 “洗了一晚上衣服了,肚子有点饿,去吃点烧烤好了。”陈棣锋摸摸裤兜,空空如也,“看来吃不成了。” “你个穷鬼,我来请啦!”说着搭起他的肩膀就往外走。 “我问过张凌云了,她不吃辣,喜欢蜂蜜烤翅。待会儿我们吃完回来,你买几串给她吧。” 邵明脚步一停,得意地看看陈棣锋:“让你单独和凌云姐去排练什么鬼话剧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嘛!” “江老师说你不适合演话剧。” 邵明脸色一变。 陈棣锋接着说:“她说你更适合在镜头上出现。” “那当然!我本来就不稀罕什么话剧角色,江老师还挺有眼光啊!”邵明让他说的晕乎乎的,决定今晚再多吃几串。 第34章 校庆演出上,陈棣锋表演得很是出彩。张凌云在后台听一些老师讨论,有的对他极尽赞美,大胆预言他前途不可限量,有的摇摇头,叹道:“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了。”张凌云听着觉得心里不安生,等陈棣锋卸妆下台,准备将自己听到的话统统告诉他,刚到化妆间,就见陈棣锋一脸苍白地被江老师带走。他一个人走在后面,尽管表情平静,但眉心分明在颤动。前面江皓和一个高大的、西装革履的青年走在一块儿。江老师时不时点头哈腰,平日里爱笑不笑的脸上堆满了蜜糖似的笑容,仿佛眼前是一座一望无际的宝藏。 早就听说,在电影学院里,要混出头,要在毕业前的黄金青春期里就崭露头角,不付出难以估想的代价,就得很有些背景才行。这些话半遮半掩地流传在外,才进校时,许多思想简单的学生凭空想象,以为这话面上的意思就是,凡是都得靠家里支持。张凌云作为班长,后来也参选了学生会,在和学校老师、和学姐学长的接触中,隐隐约约了明白其中的道理。她越是这样想着,心跳就越加快了起来。她拿不定主意,想来想去,却去找了最不靠谱的邵明。 陈棣锋坐在的棺材似的长方形包间里,房间里点着熏人的香,墙上镶着金绿银红的玻璃块,四周墙角都用鸢尾花纹的白漆木头包着,圆弧形天花板画了人潮涌动的画,仿佛来到教堂,天顶有众神凝视,既觉肃穆又觉压迫。餐桌是长长的一条,中间放满银光闪烁的烛台和摆放精致的银餐盘。他面前血红的酒轻轻晃动着,像是寂静海面漾起的波纹,底下暗流涌动。 十六人制式的餐桌上就坐了三个人。他和江皓对坐着,中间是这位名叫古志伟的男人。这个男人皮肤紧致、相貌英俊,手掌很大,好像随时能迸发出巨大的能力。他背挺得笔直,嘴角有无边的自信。大约是有大毅力、也有大权力的人。 江老师那双似睡非睡的漂亮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她正要开口,古志伟抬手制止她。“吃完饭再说,小陈演出也辛苦,想必是饿了。” 陈棣锋这顿饭吃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他手心里全是汗。刚下台时,江老师就到化妆间来了,好一番催促,说是校长请来观礼的贵客觉得他演得好,愿意请他吃饭。他当场推脱说自己已经和表演组的同学约好了,江老师却说:“不过是件小事,你着急什么?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怕什么怕?难不成还能有蛇咬上你?人家不过是看你有前途,赏面子给你,算是结识一下,就当认识一个未来的你了。假期里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是这样感激我的?” 陈棣锋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江皓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是个男人。想得太多怕得太多,极有可能是在打工时受了影响,过度敏感了。强自镇定后,便慌忙卸了妆,跟在江皓后头了。 吃完饭后,古志伟简单问了他的情况,倒也没再邀去他以为会有的酒吧甚至是其他地方,只打个电话招来司机,让人送他和江皓回学校了。 回到宿舍,邵明直接把他堵门口,面色沉郁地用力把他拉到楼道尽头的小阳台,回身把阳台门锁上,而后抓着他一双肩膀,鼻子凑到他耳朵、脖子、胸前“呼呼呼”地闻来闻去。 “你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你干什么去了!你们话剧组不是该聚餐吗,你为什么没去?你身上这古怪的香味儿哪儿来的?” 陈棣锋把他拉开,问:“你等等,谁跟你说什么了?” 邵明冷笑道:“怕人知道吗?凌云姐看见了,说你跟着江老师和一个看着就很厉害的男人走了。而且江老师还一副要拿你巴结那个男的的样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来我这点小钱满足不了你的大胃啊!”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上下铺的友谊,是你用钱买来的?”见邵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叹口气,沉吟半天,才道:“那个人叫古志伟,我只知道他是校长请来的嘉宾,其他一概不知。更不知道江老师让我跟他去干什么。晚上我们三个人就一起吃了顿饭,再没有别的了。要是有别的,我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真没有?” “真没有。” 邵明看着月光下的陈棣锋的脸。他好几个月没出去打临工,皮肤渐渐白回来,不是健康的奶油似的白,而是一种没有血色的发青的苍白,白的同月光浑然一体,幽幽地散着柏树香。 * 古志伟找上陈棣锋,是在他去国图借书回来的路上。电影学院的图书馆太偏影视类,书籍不多。而学院本身里国家图书馆仅有一公里多路,走小路用不了半小时就能到。那阵天气已经彻底暖和起来,街上满是柳絮。陈棣锋鼻子过敏,戴着口罩,拐过修鞋匠的小摊,听那小巷子里汽车喇叭汽笛一样轰鸣,此起彼伏地叫着。巷子太窄小摊贩太多,逢着一辆宽厚的越野、一辆黑亮的迈巴赫错车困难,后面又有了来车,彼此卡死在那。陈棣锋看惯了这巷子里的错车纠纷,并不多看一眼,抱着书寻了空隙穿出去。 刚到那迈巴赫旁边,驾驶座车门就打开来。古志伟穿一身炭黑夜蓝条纹的西装,明黄色丝巾塞在马甲里,头发依旧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他伸手拦住陈棣锋的去路,说:“我恐怕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巷子,陪我到车上坐会儿,说说话吧。”对于使用这种命令式口吻,他非常习惯,看陈棣锋的眼神,也丝毫不认为对方会拒绝。 巷子里吵得很。除了卖小吃卖水果甚至是卖菜的,还有一些小书店、饰品店、便宜衣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8 服店、文具店等,卖的人多买的人也多,挤挤挨挨全是人。陈棣锋四下看了一眼,略微放心,坐进那辆幽黑的囚牢里。 “你听交响乐吗?”古志伟拧开音乐,将车窗都关上。 陈棣锋摇摇头。 “你应该听听。表演也是艺术。所有艺术都是激情的演绎,都有共通之处。这是柴可夫斯基的《g小调第一交响曲》,对于你这样怀着梦想与希望的青年来说,应该是如诉心声,能够引起巨大共鸣的。” 陈棣锋发现这张严肃的脸正坦荡地、认真地凝视他。“古先生,您可以放您喜欢听的。我没有这方面的涵养,听什么都一样。” 古志伟突然关掉音乐。“如果哪首都一样,那与不听就没有区别。” 陈棣锋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生气了。却听他说:“如果你愿意去了解,我可以教你。我是一个崇尚浪漫的人,从贝多芬开始,到斯特拉文斯基我都可以一一跟你讲述,教你欣赏它们——既然你手里拿着雪莱的诗集,我相信你对这方面也是能够感悟的。” 陈棣锋攒紧手里发黄的书。“我起步得太晚,小时候没机会接触这些,在这方面,可能永远赶不上打小就淫浸在艺术里的人。这些书……我只是尽量补补。” 他低垂眼眸,阳光漏到他青筋冒起的手上。十分紧张的样子里,比那些无所适从的害怕多了一份坚毅,仿佛他就算跌进泥沼,也是命运的主宰者。 “但你比他们多了一层人生经历。你知道吗?你的眼睛的深度,和你的同龄人是绝不一样的。”古志伟俯身过来,干燥发烫的食指尖点了下陈棣锋的眉心,在他闪躲前,又迅速收回去。“你这样的人,本身就应该是艺术品。你需要更好地打磨自己。”他从置物柜里摸出一根黑乎乎的项链,突然伸手抓住陈棣锋的肩膀,让他不能动弹,而后把项链套到他脖子上,陈棣锋赶紧要取,他一只手握紧陈棣锋的手腕,说:“这是新古典主义时期的海螺项链,镶嵌黑宝石。新古典主义时期的艺术是拿来主义的,无论是自然还是历史,只要是美的,都可以借鉴,都是灵感。这样的东西,放在你的身上,是点缀,也是提醒。”他说话的口气,像是传达神的旨意的神父,又像是亲自解读圣经的基督。他逼得那么近,以至于陈棣锋能清楚地看到他浓厚的一根一根的眉毛。他逼得太近、太近,陈棣锋背脊发凉。就在他要用力反抗的前一刻,古志伟突然松手。 “你不要介意,我只是有点任性——一点男人的不愿长大的任性而已。送给你的东西,也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生在一个枯燥乏味的家庭,对艺术和从事艺术的人都很感兴趣,我觉得他们的世界丰富多彩,充满激情,我很羡慕他们。不过现在这个圈子滥竽充数的东西太多了,偶然看见一个像你这样闪耀的原石,高兴得有点失礼,请你见谅。那条项链,就当作是我赔礼道歉吧——你连我的道歉都要拒绝吗?” 陈棣锋余光瞄到窗外来往的男男女女们,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咚咚打鼓的心脏。他捏着项链,说:“不敢。” “你还是拒绝了。” 陈棣锋说:“古先生,谢谢您的欣赏。但我清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至于您的艺术理论,用在我身上,很可能只是个幻觉。就像外面的人来人往,有时候觉得他们是每个人身上都有说不清的故事,但他们很可能只是简单地在生活而已。看来外面的路已经通了,那我就不打扰古先生接下来的安排了。”陈棣锋迅速开门出去,转眼就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回到宿舍,他把项链取下来,小心翼翼地锁柜子里。他知道这条项链绝对价值不菲,要是丢了,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而后他打开书,但无论怎么都看不进去,心跳快的惊人。 邵明打完篮球回来,一身臭汗,看见陈棣锋,没骨头似的直扑过去,挂在他身上,说:“你跑哪儿去了?我们班篮球赛你都不来,累死我了。再也不跟这群傻逼打篮球了。什么玩意儿嘛!那个涂海宁,没技术还学三井寿投三分球呢,那——么大颗球,直接砸到我脑袋上,你看你看,都起包了,疼死我了!” 陈棣锋扒拉开他热烘烘湿漉漉的头发,靠近后脑勺的部分的确红起来了。“你先去洗洗,出来我给你上药。”邵明挂在他身上不愿起来,身上又酸又疼,一个劲地埋怨。 “上完药我再给你免费捏两下吧。我以前可是在按摩店打过工的哦。” 邵明双眼放光,“你怎么啥都干过?按摩店……你该不会……” 陈棣锋一巴掌拍他后脑上。“该不会什么!别瞎想,赶紧去洗,十一号技师等着为你服务!” 邵明笑呵呵地进了浴室。陈棣锋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浴室传来刷刷的水流声。陈棣锋眯着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突然有了一丝疑惑。邵明这个人,究竟站在他那颗冷暗心房的哪个位置呢? 第35章 正如同古志伟说的那样,陈棣锋如饥似渴地汲取各种各样的知识,丰厚自己的眼界,似乎要在短短四年间将过去近二十年的缺失都弥补起来。周三晚上最后一节选修的《哲学概论》上到九点半才结束,邵明为了考试有人辅导及作弊方便,几乎选了跟陈棣锋一模一样的课程,趴在他旁边从七点半一直睡到打铃。 陈棣锋专注地听课做笔记,偶尔侧头去看邵明两眼。这个男生脸上稚气未脱,鼻梁不是坚毅的一条直线,微微拱起一道任性的弧度,头发颜色也浅,轻飘飘的,又细又软,婴儿一样,像是再也长不大了。 下课后,两人正吃宵夜,邵明的手机直响个不停。接了电话,里面是罗南仓皇的声音:“你们快回来,咱们宿舍被偷了!” 506的门微掩着,推开之后,里面一片狼藉,衣柜、书柜、抽屉全被拉出来,东西扔得满屋子都是,惟独大件的电脑之类还好好放着,估计是不好携带。罗南崩溃地坐在屋当中,张思源正上下翻查着自己遗失的东西,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眉间紧紧锁起来。邵明倒是一脸轻松,反正自己最值钱的就手机和钱包,都在身上了。其他东西丢了,买就是了,他根本不在意。 陈棣锋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那个锁柜已经被砸坏了,他缓缓地走过去,拉开,只觉得一阵眩晕。里面也有他的诸如学生证、借书卡、借贷证明之类的单据,软的被撕得粉碎,硬的则被剪成一条条长方体,一个个小三角形。 “喂,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丢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吧,买回来就是了嘛!我艹,谁跟你这么大仇?证件都剪成这样了,再办多麻烦啊!揪出来看我不揍死他!哎,别丧着脸了,这些我陪你办就是。” 陈棣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49 锋说:“里面有一条项链。是古志伟给的,我没机会还给他。”说着,他立刻打开电脑上网查。邵明在一旁骂骂咧咧说他怎么能收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的东西,不知道是卖身契吗。 片刻之后,陈棣锋脸色又白了几分。“邵明,我得去找舍管要监控,必须把东西找回来。” “那你自己去呗。有钱人给的东西,我又赔不起。” 罗南堵到陈棣锋面前,阻拦了他的去路。“找监控有什么用?我要是那个贼,偷了东西肯定立马销赃,哪里还找得回来。而且,这分明就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干的,一般学生可没有这么大胆子,直接一整个宿舍地偷。这种社会上的混子,一出校门就石沉大海,就算看到模样,也找不到人啊。白忙活一场,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请让一下。” “与其着急去找监控,倒不如看看自己还有什么损失,尤其是那些证件——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这些证件你真得先把他们办了,否则干什么都不成!” 陈棣锋冷冷道:“那条项链上个月14号由瀚海拍卖公司拍出,价值一千八百万,足够立案了!”他难得气急,“让开!” “一千八百万?不可能……怎么可能!你骗人!别,别,你别去!”罗南抓开陈棣锋的搁门把手上的手,“你别去!” “你干什么?放开。” 网页上真真切切摆着那件东西的照片和鲜红的八位数价格。罗南难以置信地看了半天,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眼泪跟着就滚出来:“他们骗了我,他们说那个不值钱的……求你,求你别去!” “是你?” 邵明也被这“一千八百万”惊到了,看陈棣锋着急的表情,也忘了刚才的不快,冲到罗南面前:“原来是你啊!难怪你死活要拦着锋哥不让去,难怪是你第一个通知我们回来的!你是傻子吗?不知道宿舍楼道有监控,分分钟就能发现啊?还愣着干什么,东西拿出来啊!都被发现了你难道还想窝藏不成?那么贵的东西,你不得牢底坐穿?” 罗南一时间哭得眼泪鼻涕满脸,眼睛鼻子眉毛嘴巴乱七八糟地窜动,慌乱得不成样子。“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棣、棣锋,我、求求你,不要去查监控,你一查监控,学校就会知道了,学校知道我就、我就完了……” “我可以不查,东西拿出来。” 罗南跪在陈棣锋面前,“咚咚咚”地跟他磕起头来。“对不起!你放过我吧!我们同班又同寝,在一起都是缘分,我、我也帮过你不少忙啊,我帮你收过衣服、帮你打过水,那些嘴碎的说你被邵明包养,我还替你反驳过!你既然都认识了这种能送你这么贵重的项链的大人物,为什么还要为难我这种普通人!” 陈棣锋一脚踹在罗南胸口上,俯身抓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东西,拿出来!” “我、我卖了……” “卖了?你他妈是把锋哥卖了你知不知道!”邵明终于意识到,如果那条项链丢了,陈棣锋只怕真要卖身给姓古的才能还得起了。 罗南哇哇哭着:“我也是太急了啊!不然、不然我不会这么、这么……我欠了很多钱、很多很多……那些高利贷都找到学校来了!他们说要是我不还钱,就要把我借钱的事告诉校长。要是学校知道了,就会开除我,就会、就会……我一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你卖到哪里了?卖了多少钱,钱在哪里?”陈棣锋问。 “我抵押给高利贷了……我一开始只欠了一万块,可是才几个月就变成上百万了,我真的还不起了啊!他们说、他们说那个项链不值钱的,我还欠了很多……” 邵明赶忙追问:“那那个高利贷在哪里啊?你他妈说啊!” “邵明,我们报案吧。他的问题警察会替他解决的,这种高利贷不合法。我们自己不仅追讨不回来,直面这些人也太危险了。” 罗南突然把门关上。“不行!你们不能去报案!陈棣锋,你怎么这么毒?我以为你只是穷只是贱,没想到你还这么狠毒!你比那些最最阴险的女人还毒!你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我的前途断送在这里?我家根本就没什么钱,我要跟这群电影学院的有钱小孩打成一片有多难你知道吗?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报复我!你先是找邵明,然后发现邵明并不是真的有钱,傍错了人,掉头就去找更厉害的,还拖上拉皮条的江皓帮忙。现在你好了,有了后台,有广告接、有微电影拍,以后有了电影电视剧,首先就有机会,前途一片光明,什么都不用担心,而我、而我们,还要为买不起一件衣服、一部手机发愁!为了一条项链,你难道就要把我的一辈子都给害了吗!” 陈棣锋气得直哆嗦,一双手垂在身侧,似是随时能照罗南脸上抽去。他还忍着气,却见邵明身影一晃,一拳头兜到罗南脸上,对方鼻子里跟着就爬出一条红红的虫子,再一拳,那红色液体摊得满脸都是。 “滚开!要是锋哥因为这个出了事,不用警察来解决你,我第一个把你剁成碎片!”说着又踹了罗南几脚,罗南竟翻身扑过来,抱住邵明的腿,愣是死堵在门上,任凭邵明怎么踹,他都苦苦哀求。他已经得罪了陈棣锋,但邵明不一样。只要求得邵明,陈棣锋说不定就会放过他。他口里“邵大哥,邵大哥”地喊着,一会儿说他有人品有才华,不会跟他这种小人过意不去,一会儿又央着邵明给主持公道,说自己再拿别人的东西也不敢动邵明的,就因为敬佩他的为人,见邵明手足无措起来,他再补上几句,谩骂陈棣锋的行为是害人害己,说陈棣锋迟早有一天爬到他们几个人头上,为了掩盖自己现在的肮脏历史,非得把大家都踩到泥地里不可。一张本还俊俏的脸竟变得丑恶极了。 “你怎么连脸都不要了!”邵明也是惊呆了,这种抱腿爬地地求人的行径,和把脊梁骨打碎了送人又有什么区别! 场面一时难看得有如撕烂的布条飞得满天都是,陈棣锋再也忍不住,举起凳子“当”一声敲到罗南头上,罗南登时头破血流,当场就晕倒在地,那因为害怕而片刻不停的踩高捧低挑拨离间终于戛然而止。 陈棣锋把他踹开,拉起邵明,道:“走。” 第36章 电影学院到派出所的路,是一条顺着护城河的小路,没有灯,平日里就人烟稀少,到了夜里,更是森冷吓人。就是在这条路上,陈棣锋撞见他此刻最怕见到的人。 古志伟身上明显有酒气,怎么钻到这种偏僻小道上来的,并不清楚。他只冷淡地看了邵明一眼,让他自己回去,说是有话要跟陈棣锋讲。邵明气势上矮了一截,在派出所的时候又才听来古志伟的来历,畏惧中带着一分不安三分向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0 往,见了本人,一句话说不出来,乖乖地绕柳树林子远离护城河。 陈棣锋也说不上失望,只觉得有点遗憾,远远地看着邵明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消失在一条条笔直的树干后面。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古志伟握住他单薄的肩膀,凝视着他,而后就再也没说过话。河水发出“叮铃铃”的细小声响,虫子呿呿空空地叫。陈棣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一双眼睛避无可避,最后只能回落到他眼眸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过酒,那双眼睛毫无保留,像要把他的前世今生都透过这扇窗子坦露给他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古志伟把搭在手臂上的西装放到沿河的汉白玉护栏上,那栏杆是早期制式,仅有六十六厘米高。“我想找你讲话,不是因为我有多了解你,你有多了解我。而恰恰是因为我们彼此不熟识,而你的生活绝不会与我发生交集,这样无论我说什么,我都是安全的。同时,我能感到你身上一万个人里面也没有的特殊气质,就凭借这种气质,你通过了我的筛选,得到了我的认可,所以有资格来听我说话。你以为我会对你怎样,要求你对我怎样,那是你想多了,我负担太重,只是想找个人听我说说话而已。” “我只有被选择的权利。” “是的。你只有被选择的权利,没有拒绝的权利。”古志伟笑起来,又是轻蔑又是张狂,比起前几次见的时候那种精心修饰恰到好处的笑,反而更有魅力。“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完美的?” “我一定要回答?” “你一定要回答。” “坦白的说,我不知道。可能现在在学校读书,扩充知识,研磨演技,能自己挣钱把学费交了,有足够的生活费,过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日子……有个要好的朋友,我就能很高兴、很满足了。如果没有你的存在,又能有机会演我喜欢的角色,尽情发挥我的长处,看看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我会更高兴。” “人的贪欲就像黑洞一样。看起来寡淡的你,一个学生,在普通的生活之外,也想要更多。可惜,我不会帮你去拿你想要的角色的。” “我不需要。” “我跟你说过,我的生活非常乏味,就像站在停不下来的跑步机上,只能一直跑、一直跑。连休息,甚至是此时此刻,来找你说话,都不过是为了心无旁骛地做好明天的工作。可是我看到你,就会想,既然人到了这种逆境,也能随时爬起来,我的坚持究竟还有没有意义?我是不是也能稍微放松一下?所以我下午就去了中山公园*,我立了块牌子,把自己的简历写在上面,想要享受一次普通人的近距离的追捧和评价。” 陈棣锋终于笑出来。“你还没结婚?” “没有啊。我是同性恋,也不太想结婚。家里虽然有劝阻,但我有我的话语权,我的意见才是首先被考虑的。”古志伟侃侃而谈,“说回中山公园吧。这个下午,我头一次感受到那种无力的挫败感。我可以强制改变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行为、言谈甚至是生活关系,但我改变不了一个阶层的真实想法。这些来给女儿寻满意夫婿的大叔大妈,既没有对我表示热烈的迷恋,也没有抓住我不放,甚至还会对我指指点点。讲道理,陈棣锋,我难道不是大家眼中的黄金夫婿吗?” 陈棣锋逐渐放下戒心。总觉得这个古志伟跟邵明有一种诡异的相似,至少是都那么自恋,那么享受虚荣,并且不懂得反思。“如果你有女儿……算了,这个比喻你没法体会。我不知道比你还高几个阶层的人是什么样的。总之,这些大叔大妈是奔着自己孩子的幸福去的,不是钱、不是权,也不是你的长相和气质。自己孩子的幸福,是他们唯一想要的。而你与他们距离太远,不仅会令他们感到不安,更会让他们担心自己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可能遭遇的不幸。” “我不能给一个普通女人幸福?” “你当然不能,因为你不爱女人。” 古志伟哈哈大笑。“你比我想的还有意思。”笑声陡然停下,“你的要好的朋友,你喜欢他吗?” “既然是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不喜欢?”陈棣锋突然感到一丝危险。 “就是刚才那个邵明吧。你不用担心,我挑到你,也就是没看上他。你可能觉得他家庭完整幸福,条件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可能在他面前你还会觉得自卑,但在我眼里,你们是一样的,说好听点,都是普通人,说直接点,你们即使和这棵树,还有里面那些虫子,也没什么分别。不过你是个可以听我说话的虫子,所以又比他们特别一点。” 话说得那么难听,陈棣锋居然松了口气,却又听古志伟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他?你必须回答,我不想等你组织语言或者谎言,现在就要听答案。” “没有理由。”陈棣锋心猛烈地跳起来。 “没有理由?” “没有。” 古志伟再次大笑,朝前逼近,近到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完整。“没有理由,那不是喜欢,那是爱。你的完美的生活或许有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时候,但你要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朋友的陪伴,你要他爱你。” 他说得那么平静,甚至有点戏谑。 但这句话在陈棣锋听来,就像炸响在耳边的春雷。“不可能!” “你不用向我否认。我说是,那就一定是。我没有错的时候。你猜我想要什么?我想要让你这样的,一看就十分执拗的人,在爱别人的时候,被我吸引,我想要你背叛你自己,来爱我。” 陈棣锋转身就走。 “那条项链已经丢了吧?你孑然一身,没有家人,只有几个看不上你嫌你麻烦的亲戚,你背不起的债,让他们来背,你会不会觉得高兴?” 陈棣锋咬牙切齿地掉头:“不用提什么项链,那项链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回。但我知道,今天是项链,明天就能随便是什么胸针手链耳钉。你可以轻松地制造一千个理由让我欠你,你要我跟你上床,请便,现在,在这里,只要你想,都可以!但要我向你掏心窝子,我说我给了,你信吗?”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古志伟笑着把他拉过来,胸口撞到他胸口上,“我对不是发自内心的爱我的性,不感兴趣。我说了,我不会要求你对我怎样。不过现在也许可以预支一下,让你先体会体会你以后一定会爱上的吻。” * 邵明走了几步,一开始被权势震慑的天然的软脚感已经淡去了。他现在回头并不能看见陈棣锋的身影。他发现自己又在往回走。 那人看起来也不是要吃人的样子。锋哥之前也碰见过他,送送东西而已,也没干别的……邵明花了半个小时在柳树林里转,来来回回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1 转了好几个圈,腿脚都有些麻。最后还是决定偷偷回去看下,要是陈棣锋没什么危险,他立马就走。要是陈棣锋真被逼干什么了……他、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先去看了再说! 没想到刚一接近,就见古志伟俯身去亲陈棣锋。更过分的是,陈棣锋僵在那里,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邵明当场气得鬼火冒。“艹,为了条破项链,这家伙要把自己卖了,我还不让了!”他着急冲到两人面前,想也没想,像打罗南那样直接照古志伟脸上一拳头扔去。可古志伟不是罗南,轻巧地抓住他的手腕,手掌一翻,就将他反扣在地,动弹不得。 “你不是回去了吗!”陈棣锋分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恼怒还是窃喜。 “我回去好让你不要脸地卖自个儿吗?这什么年代了,一千八百万怎么了?一千八百万就能买个人了吗?买卖人口犯法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卖自己也是帮凶,也不行!” 古志伟冷笑:“一条人命一百万,任凭我怎么弄死你,民事上我只用赔这么多。一千八百万能买几条人命,你算算?” “滚你大爷的!我死了你也要赔命!”邵明七扭八扭地竟然挣脱古志伟的束缚,跪在地上一个转身,直接拿头顶向古志伟下体。古志伟当场疼得捂住下身弯了腰。 陈棣锋赶忙拉起邵明就要走,谁料他一甩手,操着胜利者的得意口气,下巴翘得老高,说:“你还卖不卖了,卖不卖了?说清楚再走!这样的死基佬死变态你都敢碰,你不嫌脏啊?” “别卖卖卖的了。你有没有把他顶残——邵明!” 正说着,古志伟竟然站起来,一脚踹邵明肚子上,把人踢得飞远。陈棣锋扑过去要护着邵明,却让古志伟侧身将他一抓,扯下领带把人绑栏杆上,回头朝着刚爬起来的邵明又是一个肘击,震得邵明胸口发麻。 邵明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让人推远了踢远了马上又迎着拳脚撞上去,非把自己当沙包。 陈棣锋看得阵阵心惊,一面撕扯那条领带,一面吼着:“邵明!别闹了,快住手!你拿什么跟他打!” “你个傻逼,你给我闭嘴!你懂不懂……”话没说完,古志伟的双手握拳,直朝他天灵盖来了一下,邵明“咚”地趴倒在地,嘴里却无声地吐出后半句话来,“……你不懂,人的自尊丢一次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真当自己是英雄了?”古志伟显然生气了,一张脸冷如铁板,扯起邵明的胳膊将人撩起来,又是一拳揍过去。他常年练着,体魄强健过人,拳拳都如铁锤。这边陈棣锋从一开始的大喊住手,到后来眼泪掉个不停,只求古志伟别打了。“你到底要怎样!你到底要怎样才会停手!”任凭他怎么说,古志伟一脸狠毒神色,对陈棣锋的一切恳求呐喊都恍如未闻。到后来,陈棣锋也不再开口了,只疯了一样去挣脱那条领带。 不知过了多久,邵明被打得脑子发懵,脸上跟被血糊了似的,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蔫蔫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说什么再听不清楚。古志伟这才掉转头来看向挣扎不断的陈棣锋,说:“我给自己出的难题,现在又难了一点。我要活活打死他,是不是会更难?” “不会。你打死他,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陈棣锋牙齿止不住地发抖,“除非你也一块儿打死我,否则我一定能做到。” “你真的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古志伟解开衬衫的第四颗扣子,大口喘息,“你弄丢了我的项链,我不过是要你陪我多说几句话,调侃一下你,亲一下你,就当收个利息,不过分吧?可你的朋友偏偏就看不惯,照着我最脆弱的地方撞,那疼痛……女人生孩子也就这样了吧。我不过是公平地让他尝尝我的疼,你又告诉我会让我死得很难看。算了,跟你玩斯文的,太糟心。我跟你说实话吧,跟你们想的一样,我就是想找个干干净净的、长得不错、有点意思的学生寻点刺激,就是想为你以后跟我上床增加点乐趣。只要我顺心,你要的钱、角色,我都可以给你。我本来不想把话说到这种地步,难看,低级。可你们太令人生气了,对我这么不公平,我不想玩了,我现在就想收回成本。”他细致地一圈圈将袖子叠到手肘上面,靠近陈棣锋。陈棣锋心跳剧烈,缠住手腕的领带偏就撕不开。 几近昏迷的邵明像是听见古志伟的话,竟又爬起来,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拖住古志伟的大腿,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放过他、放过他,他不卖……” “还挺能挨揍的。”古志伟掉头使劲踩他、踹他,一张白生生的俊俏的脸被踹得完全变形,头发上全是血渍和泥巴。 “邵明!你松手!你在干什么,快松手!你真要他打死你吗!” “你不能卖、不能……”邵明没松手,就像完全忘记松手了一样。他已经听不见陈棣锋在说什么了,心心念念就重复着那几个字。他很有可能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就凭一口气撑着,满眼都是血光。在血幕背后的含混的人影里,他模模糊糊想起,几个小时前,让人抱大腿求饶的可是他自己啊。他当时骂人不要脸,现在倒个个儿,换了人…… 陈棣锋拧来拧去,终于将领带结挣脱开了。他上前阻止古志伟,忽然脸色一松,远远望着柳树林的方向,大笑:“你转头看看。” 古志伟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他。“算了,让他抱着就抱着吧,顶多就碍事。踢死了可就更甩不掉了。”他拖着邵明,直接朝陈棣锋扑过去,一手抓起陈棣锋的肩膀往上一提,一手开始专注地撕扯陈棣锋的衣服。护栏太矮,陈棣锋被他一提,竟坐到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若不是古志伟手抓着,怕是早就掉下去了。“不管你让我看什么,我都无所谓,谁看见都无所谓。我很生气,现在就要让你懂得什么叫补偿。” 陈棣锋丝毫不做反抗,任他把自己衣服撕得支离破碎,只平静地说:“警察来了。” 古志伟愣了一下,掉头看去。红蓝灯在幽黑的林子里闪现。他心下一惊,手上便松了,陈棣锋没能及时反应,瞬间失了重心,骨碌碌掉进河里去了。 ———————————— *中山公园 就是大妈大爷们在那里摆牌子给自家闺女儿子找对象的中山公园。现成的摆这里用,我就懒得自己起名字了。 第37章 陈觉得自己做了一段冗长的黑色的梦。他在河边儿长大,是顶会游泳的一个人,但偏偏当时就像被魇住一样沉了河底,醒来时却什么也记不得。他睁开眼,奇怪地在一些特定的人头顶上见着模模糊糊含义不明的黑影。开始觉得是视网膜出了问题,后来仔细瞅了瞅,那些黑影会变大也会缩小。离他最近的,也就罗南头上的最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2 为壮观。他胸口里涌动着森森的寒意,直觉这可能是别的东西。 那天报警的是张凌云。张思源跟她说了宿舍的事后,她就跟着跑到派出所去了,后来在柳树林边上看邵明转来转去,觉得奇怪,跟上去就见陈棣锋、邵明和人打起来,并且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她觉得事态严重,赶忙报警,幸好派出所离这个地方不远,警察很快就赶到了。陈棣锋当时掉进河里,迅速地被捞上来,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昏迷了一半夜。 为此,两人事后又好好感谢了张凌云一番,三人组的友谊正式烙在彼此心底里。 陈棣锋坐在病床前,沉默地看着被打成猪头的邵明。眼眶止不住地发红,硬生生咬牙把眼泪憋回去。邵明主要还是皮外伤,看着挺恐怖的,其实没什么大碍。当时看警察来了,古志伟一句话没说就要走,谁知邵明几乎失去一半的意识,根本不放手,愣是拖到警察逼近。警察把陈棣锋捞起来后,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录口供的录口供,最后一番忙活下来,却只定了个打架斗殴了事。到那时古志伟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要哭不哭的干什么?”邵明脸肿的厉害,声音也不清楚。 “你说这话脸红不脸红?”陈棣锋背过身,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的水哒哒地打在手背上。 “锋哥……” “怎么?” “你说古志伟会不会报复我啊……他那么权大势大的,对付我不就是吃个早饭的事儿?我本来还想借着你跟他认识巴结巴结他的,我上次跟妈妈打电话,她说这种人如果没有恶意,是可以巴结的啊……” “你现在来害怕,不嫌晚了?” “那还不是怪你。你不接他的项链,哦不,你一开始就不上他的车,哪还有这么多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把自己卖了换资源……哦对!你昨天还跟他接吻了,气死我了,你是真想卖啊!我不准!哎哟!”邵明一激动,碰到伤处,疼得直叫唤。 陈棣锋举起手,一巴掌没拍下去,只狠狠地说:“我不想再听到那个字了!听见就恶心!” 两人担心的什么古志伟的报复并没有发生。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出现过。倒是江皓那边,知道这件事后,再也不肯给陈棣锋活儿干了。经过之前接的一系列活儿,陈棣锋后两个学期的生活费倒是赚足了,断了经济来源却也并不着急。想着自己之前的工是不能再打了,除了拮据点,一样能平静地回到正常校园生活。 盗窃的事,506商量下替罗南瞒住了。但他借高利贷却瞒不住,学校给他记了大过,写进档案里,加上所有同学都知道后,对他避之不及,他从此之后更是把陈棣锋记恨上了。 陈棣锋守着邵明,每天到医院给他补课。回学校的路上偶尔也会想起当时古志伟说的话。经过那晚上的事,他对邵明的那番心情再也瞒不住自己,所谓的“朋友”关系在古志伟戏谑直白的揭示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但他会想要邵明的爱吗?那张镌刻在脑子里忘不掉的想要靠近的脸……他摇摇头,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除非日月倒流、生死颠倒,否则邵明这种痴迷漂亮姑娘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去喜欢另一个男人。非得固执地想要,不过是徒增痛苦而已。只能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便没别的了。 * 大二的下半个学期,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的张导要来电影学院选角,准备拍一个人物传记。需要一个气质文雅、演技上有爆发力的男主角。当时江皓负责这件事,故意把面试名单里的陈棣锋给删掉了。选角大会浩浩荡荡举行了三四天,学生一波又一波排着队进去又出来,愣是把导演和师生全搞疲了。当时张导也挑了几个可心的备选,就是迟迟没下定决心,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邵明那破演技,再加上他臭名昭著的纨绔之中带点弱智的气质,试镜的第一句台词还没出口,就让张导摆摆手,直接遣了出去。出来之后挨着陈棣锋骂骂咧咧足有半个小时,翻来覆去说着几句同样的话:“还国际大导呢,这点眼光都没有,行不行啊!我咒死他,咒他剩下半辈子再也拿不到奖,除非他今天改过自新来选我。不过话说回来,那江老贱人也太过分了,居然连选角都不让你去,凭什么啊,明明都过去一整年了,她那点龌龊算盘打不响,到现在还记恨你,过分不过分!” “在学校里我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好机会了。以后你出名了再来照顾我吧。”陈棣锋眼里穿行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每个人头顶上都多多少少飘着点黑影。刚邵明在那骂人的时候,黑影就稍大点,这会儿来关心他了,黑影就消失了。 这一年来,他渐渐也把这黑影研究透彻了——不过是人的恶意而已。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就是掉河里那次带来的。那种东西就像存在另一个维度,虽然不影响他视物,但多少有点分散注意力。他觉得很困扰,恶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久而久之,心里总会蒙上一层薄薄的阴霾。 “啊,凌云姐来了!”邵明高高地朝张凌云招手。这一年过去,张凌云偶尔也能接到一些小广告,眼界越发宽阔,打扮时兴,总是闪闪发光,让人觉着越来越漂亮了。邵云见了就流口水,可惜预谋表白十几次,全部都在半途被怼回来。这会儿见了人,脸上立马就跟开花似的,笑得闪瞎眼。 陈棣锋眼神上瞟,分明瞅见自己头顶飘起一团淡淡的黑雾。他心里发涩,仍对张凌云笑道:“谢谢。”他们仨最近爱在学校亚洲泉旁边的凉亭里复习,中午张凌云下课顺路,就会带三份午饭过来一起吃。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得谢我另一件事。” “是有勤工俭学项目,还是要送我书?” “都不是!”张凌云笑眯眯地说,“这次参加选角的大三的赵师兄急性胃炎,上吐下泻进医院了,我是学生会的嘛,干脆偷偷把你名字替上去了。江老师一点都不知道!不管你能不能选上,反正这份情你得承。”张凌云现在倒不像大一时,眼神总在陈棣锋身上打转。她有了新的见识,得了新的生活,对那份本就暧昧的感情已经不再重视。但她仍然愿意对朋友好,只有朋友足够好,她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那天阴雨绵延,雨水冰凉,风也特别大。撼得窗子哐当哐当直响。学校暖气不足,张导穿得少,冷得直哆嗦,只想赶紧试完镜离开。面前这个叫陈棣锋的大二学生不知道怎么混在大三名单里,但表现还算不错。他记了他的名字,写进候选名单里。 “你出去吧,如果选上了,一个星期内就会有人通知你。”张导的助理说。 张导突然问:“你失过恋吗?” 本来已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3 经走到门口,陈棣锋停下脚步,回头答:“没有。” “哦,那算了。你不懂得失恋的微苦的诗意。” 陈棣锋料想自己希望不大,可惜了张凌云的一番操作。他眉毛耸起,冷笑道:“失恋能有什么诗意?心里面不痛快的人,对世界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意。哪怕我喜欢谁,每天想着对他好,只要看他高兴,我就能跟着高兴,但时时记起这个人回应不了我的感情,我一腔用不完的牺牲式的情谊总在白白浪费,一样会埋怨他、埋怨这整个世界对我不公平。”他越说越难受,眼看着自己头上那黑黑的影子像把被撑开的伞,硬生生一圈圈漾开。 第38章 令人意外的是,陈棣锋选上了。之后一整个暑假连着大三上半学期都投入到剧组里,到十二月份才彻底杀青回来。回来之后,他仍然没什么别的事做,生活一如既往,特别穷的时候,还得邵明接济他。直到大四上学期,电影上映,他的脸飞得满天都是,影评对于他这个新人给予十分好评,他的名字终于出现在种种广告、电影电视剧的推荐名单里。 电影学院像是一台不停歇的录像机,一年又一年地见证着这些年轻人的起起落落。到大四下学期,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离别的氛围,交织着攀比和嫉妒。一些人已经签了经纪公司,外面租的房子都找好了;一些人打算放弃专业去干别的,仍旧留在这座城市寻找新的梦想;一些人还在彷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怎么办,见识过j市的繁华,只觉得家乡再回不去了,整日借酒浇愁;还有些家庭环境好的,只等着一毕业就回家,家里工作都已经给安排好了。 邵明一直没能签下满意的经纪公司,能接到的活儿也算不上什么作品,意义不大。整四年勉强一关关过了,可就像从没在电影学院读过一样,表演技能和刚开学时根本没什么区别。他妈妈担着心,私下里时常跟陈棣锋聊起,问他儿子到底能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陈棣锋这阵活儿多,接到电话时多在片场,但他宁愿打断剧组进度,也要去听邵明的妈妈数不尽的操心。对于邵明的问题,他数次沉默,最后斩钉截铁地说:“可以,他可以走时尚路线。只需要拍很少的电视剧,赚点人气就好。他形象好,人也高,等到经纪公司发掘好了,或许还能拍到国际大牌的广告。他不用像一般演员那样辛苦,未来甚至更好。” 邵明在这件事上不愿听他妈妈的话。他也不听陈棣锋的话。同样的内容让陈棣锋说在他耳里,他就嘴巴一撇,立马嘲讽地怼回去:“你自己发达了,就怕我抢你风头对吧?当年你能被张导选上,还是凌云姐帮忙的,你可别忘了!你自己防着我,不愿我跟与你公平竞争就算了,还去洗脑我妈干什么?她什么都不懂,你以为跟她说了我就会听你的了吗?” 陈棣锋对他这番言论从最开始的震惊难过隐忍,到后来耳朵都起茧了,想劝也没办法,只得暗里托渐渐认识的圈里人多给邵明一点事做。 在这种情况下,张凌云组织了毕业旅游。这次倒是很齐,二十七个人都有参与。江皓作为班主任,毕业旅游也跟着去了。二十七个人搭个老师,一起飞往巴厘岛。 加上转机,到酒店时已经八点过。收拾完东西,江皓组织着同学们到当地吃海鲜,当场对着同学一个个地点评鼓励。陈棣锋看话到末尾都没提到他,想是江皓仍旧记恨着,打算绕过他了。没想到等大家各自分散,向着想说话想敬酒的对象奔去的时候,江皓来到陈棣锋旁边,说:“棣锋,你是个顶优秀的孩子,但你性格太稚嫩了,日后在社会上总会碰壁的。古先生当时确实想找回那口气,你江老师花了多大力气才令他消气,这些我都没跟你们说过。你的性格太不适合这个圈子了,我想你安安静静地走下去,远离这些是非。没想到你还是去了张导那……为了自己的理想,人总要做点牺牲,你这么聪明,会明白这些道理的。” “谢谢。” “不用跟我说谢,你的路还有很长。我教过太多你这样的学生了。你当年的资源是你的学姐学长们换来的。以后,你也应该把这种好的传统继承下去。毕业后,你和邵明还会一起?” 邵明妈妈不放心他,老早就跟陈棣锋打电话请他跟自己儿子合租,邵明在这件事上倒没说什么。陈棣锋瞟了邵明一眼,对方正端着两杯啤酒朝张凌云走去。“是的,我们正在一起找房子。” 江皓给陈棣锋满上酒,说:“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高度的,那才叫朋友。你花了那么多力气把资源留给没有天赋的人。对这个人来说,只会让他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对你来说,这就是一种人情上的挥霍浪费。人情是一种成本,浪费一点就少一点,你本身没有足够的底蕴,这不是聪明的做法。事实上,当初古先生那么生气,却没有找你们麻烦,除了我这边的劝阻外,还有一层因素就是,他也认为你是个聪明人,迟早有一天会明白一个强大的可以依靠的后台的重要性。” 陈棣锋一口气喝完那杯酒。“谢谢您这四年的照顾。邵明有没有我这个朋友,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我想维持,所以我得付出努力。江老师,就算靠的是山,指不定哪天就倒塌了。要屹立不倒,只有自己变成山。” 巴厘岛的叶子很宽,夜风很凉,楼房挤挤挨挨排在马路两边,电线穿梭在发黄的方块房子之间。餐馆对面的马路边种着白底黄芯的鸡蛋花,在灯光暗淡的夜里微微发亮。远离故土的异乡环境催化了学生们的感情。几瓶啤酒喝下去,一伙人很快就变得醉醺醺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临着分别,感情好的几伙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邵明装作半醉,张凌云数次打断他,他又借着话头绕回来,最后仰着头央了个拥抱,将人紧紧框在怀里时,朝张凌云耳边说:“凌云姐,我上大一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喜欢了好久好久了。我本来让锋哥帮忙追你的,谁知道那家伙执行任务太不到位,非把你变成我们三人组的一员,搞得我好尴尬。你不知道,我最不爽的就是,总觉得你对他比对我好。” 张凌云心里直叹。这情况根本没法再拦阻邵明说这话了。邵明的拥抱温暖又结实,她抱歉地说:“邵明,你是特别可爱的一个人,但你的心理年龄真的太小了。你连自己的前途都把握不住,拿什么来喜欢我?拿什么来担起男朋友的责任?”话说出口,她就觉得后悔。想是喝了酒有点控制不住了。 “我会努力啊!我努力还不行吗?” “如果你是陈棣锋,来跟我说这话,我说不定就答应了。我会感动,还会相信他。可你是邵明啊,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真没有那方面意思。” 陈棣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4 锋刚跟江皓说完话,过来找邵明,就见对方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脸吃人的表情,粗暴地把他拉到一边。近了才见他眼里包着眼泪。 “张凌云拒绝你了?” “你怎么知道?你偷听我们说话了对不对!我暗恋她整整四年,可她居然更信任你,是不是你对她说什么了?你有没有像跟我妈说的那样,对她说我的坏话?说我演技不好,不能在演艺事业上发展?你怎么这么坏啊!我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不喜欢她……难道、难道你也喜欢她?” “我要是喜欢她,早就和她谈恋爱了。不用等到现在。” “哦!我明白了,你不想我事业发展好,更不想我找个好的女朋友,这样才能衬托出你很厉害!” “你喝多了。” “滚你的!我没有!被我说中了就说我喝多了说胡话!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才进学校的时候吃不起饭买不起衣服没钱参加活动,谁给你天天买饭买衣服替你付活动钱的?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忘恩负义呢?我现在是不行,做什么都不行,什么都干不好,没你厉害,没张凌云厉害,没姚爽厉害,甚至连张思源都比不上,连个龙套都跑不好……可是你也不能对你的恩人落井下石啊!” “邵明,最近你心情不好我明白,喝酒了控制不住我也理解。但你也别妄自菲薄,人不能连自信都失去了。”陈棣锋眼看着他一杯杯地喝,上前把他酒杯夺了,就听他在耳边絮絮叨叨,很快就一条醉虫似的倒在他肩膀上。他跟班上同学率先道了别,回到酒店替邵明换好睡衣,看他意识模糊,抿了抿嘴唇,俯下身去。 坐起来时,他用拇指按着湿润的下嘴唇,轻声问睡熟的邵明:“要是没有张凌云,你会对我有别的感觉吗?你不会。你可能会去喜欢姚爽,或者周伶俐,或者其他人。” 第39章 在巴厘岛的最后一天,一些同学去了市中心的dfs,一些包了车四处游荡。邵明两人约了张凌云宿舍和周伶俐他们去海边。巴厘岛海边有座十六世纪就建好的神庙。神庙伫立在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海,几块大石头筑起通向神庙所在岛屿的路,平时都淹没在海里,与陆地隔绝。当时适逢退潮,连通海神庙所在岛屿的石块路露了出来,几个人蹦蹦跳跳地就上去了。岛上四四方方的庙子前面有一道劈开两半的阴阳门,门内又是几座装点彩旗的四方形庙宇,底下就是神龛,放满鲜花和食物。 交了钱正要往神庙去,边上过来个棕黑皮肤的当地小姑娘,拉着陈棣锋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神色紧张,直朝他们摆手。陈棣锋看那姑娘没有恶意,又听她一堆急躁的言辞里夹杂的“stop”、“no”、“bad”,抬眼看去那小小一方神龛,只觉得神龛上空时隐时现着诡异的红光,忙拉住邵明不让去。 张凌云当时也注意到小姑娘的奇怪行为,附和道:“那小女孩是本地人,不让我们去总是有原因的,东南亚国家古怪的事情多,我们也别不信。干脆就在边上逛逛好了。来,这里景色不错,我给你们合照张吧!” 邵明还念着昨晚上被拒绝的事,心里不痛快,一心以为张凌云是对陈棣锋有好感才跟着他说的,任凭两人说再多他也不愿听。“钱也交了,怎么就不能去了!我还听说这神庙特别灵验呢。你看他们不是说了吗,过了阴阳门,就能带走好的东西,过滤掉不好的东西。我要去求他们保佑我快快红起来!你们谁拦着我就是谁不想我红。” 周伶俐和邵明有点过节,这会儿却是赞同他的。“来拜这个庙子的又不是只有我们几个,这里这么多游客都去了,那小姑娘拉着陈棣锋,怕是想让他给小费吧。”于是再拉上姚爽,三个人去拜了神庙。 * 谁也没想到,没想到这祈求是真灵验。 毕业后大半年,一个低龄组合奇迹般的走红过后,娱乐圈正式迎来小鲜肉时代。邵明赶上这股风气,逐步有了起色,和陈棣锋的关系也回到最初。那阵他头顶上膨胀的黑云已经缩得很小很小,整个人又恢复了开朗明净的状态。就是这时候,他逢着几件怪事,自己没怎么在意,却全被陈棣锋看在眼底。 头一次是邵明半夜下戏归来。时值两点半,陈棣锋热了汤在客厅等他。当时外面飘了绒毛一样的细雨,邵明没带伞,肩膀上有点湿润,进屋勾身准备换鞋,闻见骨头汤的味道,趿着半拖的帆布鞋单脚跳过去。 “你怎么不睡?难道是为了热汤慰劳你辛苦的老友?其实你也不用非得等我,留个字条我自己乘汤不就好了。” “不用着急,你先把鞋换好吧。夜戏拍了一个星期了,睡眠不足,再这么下去怕是得倒下。” “我又不跟你似的,一阵风都能吹倒,我身体好——”话还没说完,他脚下一个打滑便朝前摔去,太阳穴直对茶几尖角。陈棣锋见势蹬了茶几一脚,这才避过要害。饶是如此,邵明脑袋也搁在茶几上,震得晕乎,半晌没见回话。 “外面下雨,鞋底还是湿的,早知道听你的先换鞋了……” 陈棣锋把他脑袋掰来掰去的检查,看是没事,叹了口气。他心里不安,刚才分明就看见邵明脚下闪过一团红光。而那诡异的红光他觉得熟悉,想了许久才忆起正与一年前在海神庙见过的相似。 后来几天两人都忙着,没机会见面,到周末,邵明回来时,陈棣锋也是大吃一惊。他脚腕和手上都细小的伤痕,有些是刮伤,有些青青紫紫的撞伤,都不严重,小到遮瑕膏都能轻易盖过去。唯有他颧骨上的磕伤稍微厉害点,盖不掉,换用肤色胶布贴着,在灯光下也不甚明显。邵明埋怨自己最近倒霉,老是走神,磕磕绊绊的,都不知道是不是小脑出问题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可嘴上说着,心里其实也不太在意,因为最近进了古装剧组,打戏多,有点小伤再正常不过了。 “邵明,你跟剧组请几天假吧。” “为什么?最近的戏可重要了,我可不能轻易离开。” 陈棣锋想了想,说:“我想回家拜祭父母,你陪我吧。” “平时都十二月回去的,这回怎么提前这么多?再说了,你这么大个人,还怕一个人上路不成?” “我认识一位姓梅的大师,是我父母所在那个陵园的守墓人,他对各种诡异的事都有研究。我总觉得你最近身上的事怪怪的,一件两件的巧合算是概率,但这么多……我觉得不应该是巧合了。我想带你一起去找他看看。” “别迷信了。我又不是女孩子,哪有这么娇气。”邵明不听,这事就这么搁置下去。 第二天,张凌云打电话来,沉着嗓子告知了姚爽的死讯,说是心源性猝死,具体原因未知。 当时她人正好好在浴缸里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5 泡着,一个多小时没见动静,就听浴室里的水哗啦啦地响。和她同住的谢方圆觉得不对劲,喊了几声没回应,冲进去才发现水漫了一地,姚爽已经瞪大眼睛仰头淹在浴缸里。后来警方调查一番,说是意外,应该是姚爽近期工作压力太大所致。 张凌云通知了还在j市的同学,一道去为姚爽守灵。那冉冉的白色烛火和春天般的黄的白的菊花,堆满了这个刚绽放的姑娘的灵堂。花朵簇拥下的黑白照片还笑得灿烂,想是从未料到过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死。 在灵堂上,几个月没见的同学们一方面哀悼姚爽的猝然离世,一方面也彼此叙着旧,惟独谢方圆一直不愿开口,一个人蹲在角落出神。聊到半夜,谢方圆突然白着脸说了句奇怪的话:“姚爽、姚爽不是意外死的。” 张凌云急忙追问,谁知谢方圆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任凭几个人如何追问,她只顾摇头,也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陈棣锋把这种种记在心底。等守灵夜过去,姚爽的死渐渐被时间抹平,他再找到谢方圆,约见在东门街的咖啡馆里,问起当时的情形。 当时窗外阳光和煦,谢方圆抱着胳膊,喝了热可可,精神好了不少,也愿意说话了。“我也不知道……是一个月前,姚爽她一直说自己见到奇怪的老人脸。先是在拍戏时,一群年轻群演中间,她见着一个穿绿色士兵服的年轻小伙顶了一张八九十岁的老人脸,死气沉沉地看着她。她当时吓了一跳,结果一个恍惚又发现是自己看错了。那时候她也没在意。后来她上新光天地买衣服,去了范思哲的专柜,正试着,却发现t恤上的美杜莎头像变成一张老头的脸。她觉得面熟,稍一回想就发现那张脸跟她之前在那群演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那次她吓坏了,回来就跟我说,还说她没见过那个老头,问我她是不是得了癔症。我当时以为她是那种相似性心理,就劝慰了她,让她在家休息几天说不定就好了。没想到,她只是出门散个步,在楼下婴儿车上的小孩脸上,出来遛弯的拉布拉多脸上,甚至是小区里的大树上……全看见了那张脸。”谢方圆越说脸色越难看,不停地喝面前的可可。 陈棣锋问:“那是什么时候?” “就是两个星期前。” “后来呢?她依旧这么不停地看到那个人脸?她有没有将那张脸画下来?或者是描述给你听。” “她画不来……就说是个老头,皱巴巴的,八九十岁……哦对,她说,那个脸皮肤有点黑,不像中国人。我当时觉得她是压力太大了,建议她去第二医院精神科看看。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去看了回来,医生给她开了些药,吃了没几天,也没见有所好转,还是出事了……” 陈棣锋小时候被丢在那位梅大师家有两年,对这位大师很熟识,大师也爱讲些奇闻异事给他听。其中就有与姚爽的遭遇相类似的现象,大师称之为死兆。 有的人在死之前会遇见奇奇怪怪的非自然现象,比如持续听到一种声音、做同一个梦、看见同样的字句、或者不由自主地说同一句话等等,不一而足。梅大师说,这些都是另个世界要迎接你时发出的回声。 他从姚爽的死联想到邵明最近的遭遇,再也坐不住,回头便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兜兜转转问了一圈,呆呆地握着被挂断的电话。陵园负责人告知他,梅大师在三年前就过世了。那之后,他精神变得很糟,总是睡不着,晚上一闭眼就见着邵明磕磕碰碰死得很惨。他耽搁了手头的工作,开始四下在j市打听有名望的大师,一个一个去拜见。他见过真正有本事的人,知道懂这个的人该是什么样。但一个个地访下来,他终于感到精疲力竭了。 邵明所受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小伤其实和“死兆”还有些区别。而且一般经历着死兆的人,自己也会有感觉。而邵明可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也许邵明和姚爽不同,这段时间以来那些小擦伤真是巧合。 明明暖和的天气,他整日整日地流冷汗。邵明见了,就问他是不是病了,手搁在他额头上,他突然抓住邵明的手腕,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对方,像是要把他的脸狠狠印进脑中。 “怎么啦?” “没什么……你觉得,我的命怎么样?” 邵明笑着说:“你最近真是迷信了!” “回答我,你怎么觉得。” “你遇见了我,当然是命好得不得了啦!”邵明想了想,还是补了句,“其实你在演艺上的运气还是很让人眼红的啊。” 陈棣锋说:“你要演技有我这么好,那肯定比我红多了。” 第40章 这天早下戏,经纪人程可送邵明到楼下,开玩笑似的跟他说:“明哥,锋哥的经纪人找上我啦。平时一副臭显摆的样子,现在急得跟跳脚猴子似的,咱们群里的都暗笑他呢。” “赵有乾找你?问锋哥?” “明哥你可真是神通广大,我不说你都知道。他托我问你锋哥最近都在干嘛,说是好久不见人,活动新戏全耽搁了。虽是请了假,可这请假又没个头。关键人也没生病,拿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来。他念了我好几天,小蜜蜂一样整天嗡嗡嗡跟我这儿闹。你说他不直接上门去找人,偏偏要曲线救国来找我是干嘛?明哥,你要是方便就麻烦你跟锋哥问问呗,那家伙三催四请的,我都有点架不住了,谢谢你了啊。”邵明特烦程可时而展露的油腻兮兮的态度,但这几句话敲到他心口去了。 这两个星期,他没吃上养生药膳、没碰着中意的早餐,难得早回家又见陈棣锋把自己关在卧室悄无声息。要不是陈棣锋时不时露个脸,他都快以为这人失踪了。 进屋敲了陈棣锋的卧室门,没人回应。邵明干脆推门进去,却见陈棣锋点着一盏琉璃小台灯,趴在书桌上睡熟了。他轻手轻脚靠过去,陈棣锋长长的睫毛颤巍巍地垂着,眼窝整个笼罩在象牙色的阴影里,呼吸均匀平缓,仿佛一点声响、一点触碰就全碎了。 一堆黄的白的纸片、新的旧的书籍压在他的胳膊下、散乱在书桌角落和一旁的床上。被子胡乱揉着,和平日里井井有条的他判若两人。有几本书上面打着国图的书号贴,有的盖了蓝色的印,写着“白云观”。邵明仔细去看内容,没两行就觉得眩晕,完全看不懂。但他很清楚地总结出这些书籍的内容,犹豫着,还是推推陈棣锋的肩膀。 “醒醒、醒醒,我有话问你。” 陈棣锋扑扇着他的长睫毛,眼角渗出困倦的晶亮的泪来。手指握成一团,用力把睫毛和眼泪全揉乱了。 邵明愣愣地看着,只觉得胸口里被蝴蝶翅膀噗突噗突地扇着,又软又痒。“你、你最近在干什么?”差点支支吾吾忘了来意。 过了许久,陈棣锋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6 才醒透。瞅瞅邵明、又瞅瞅桌上那堆乱糟糟的东西。“没什么,研究点东西。” “你整日窝家里不去工作,就在看这些?” “挺重要的。” “你不会真信了姚爽的死有鬼怪吧?我跟你住这么久,也没觉得你是个迷信的人啊。就算姚爽真是被鬼吓死的,死都死了,跟你又没多大关系,你着急什么?你不是拿演戏当梦想吗?这才刚起步就撤退怎么行啊,你难道还真像回到以前那苦巴巴的日子啊?你知不知道,你的经纪人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等什么啊等!你脑子里究竟都长了些啥啊!”邵明着急起来,手往陈棣锋头上一推,“什么态度,我这是在关心你!” 陈棣锋眼眶又红了,朝他笑道:“谢谢你。” 邵明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当场摔门走了。 当晚夜半三点,陈棣锋的卧室门忽然被敲响,他当时又倒在书桌上睡迷了,刚勉强把眼睁开,就见邵明冲过来,拉起他倒在床上。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正等着下一步要发生什么,却见邵明挨在他边上不动了,只有脸色白得吓人。 陈棣锋反应过来,问他:“做噩梦了?”他拉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嗯……吓死我了……我梦见一个自己站在巴厘岛那个阴阳门中间。那扇阴阳门伫立在一个一眼就能望穿的小岛山顶上,门周围都是大石头。小岛四面是蓝色的海,沙滩是白色的,特别漂亮。我旁边的石头上站满了记者和游客,全都围着我拍照。我以为自己在拍戏,还挺高兴的。然后我就去找主摄像机,那个摄像机就在我右手边,比平时见着的大整整三倍。我觉得很奇怪,仔细去看镜头,结果那镜头闪了下,我眨眨眼,再睁开时,周围的景象全变了。那些记者和游客都不见了,只剩成堆的骷髅。我分明就站在一座白骨山上啊!只有那扇阴阳门,那扇阴阳门一点都没变化。这时候有个漂亮女人站在门的一头,穿得大红大紫的,正抽着烟,跟我招手。我觉得她好恐怖,立马转身,居然撞上一个老头,笑呵呵地时对我说:‘小伙子,你不冷啊。’然后我就吓醒了。”他拉着陈棣锋的胳膊,这点温暖的人气儿让他觉得心里安稳。 陈棣锋说:“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邵明忙把他拉住:“别!我怕!” 陈棣锋只好对着他继续躺着。思索一会儿,说:“上次听导游说,印尼的阴阳门,也叫生死门。是灵魂通往死者所在的地方的必经之路。”陈棣锋斜眼瞥见挂墙上的全身镜,心中一震。 里面的邵明浑身是血,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周围是汽车的碎渣、洒了一地的行李,还有几个被血浸泡的人。他认得那车厢内部的结构,分明就是保姆车。 邵明见陈棣锋突然浑身僵硬地盯着自己背后,也不敢转头,只试探着问:“锋、锋哥,你怎么了?” 陈棣锋怔了半晌,忙摇头说:“没、没什么……大概是累了。”他平复心绪,凝视邵明,认真地问,“你最近有什么活动要出吗?外出拍摄的计划也算。” 邵明想了想,说:“有啊,下星期四要去张家界。” “你能不能……别去?” “为什么?别跟我说又是你那套……我只是做了噩梦,你不能趁我害怕就来忽悠我。”邵明坐起来,被子一拉,牵连陈棣锋放床上的书,哗啦啦顺着床头柜滑下去,将台灯也带落在地,灯罩滚出老远。邵明哼哼唧唧去捡台灯,重心不稳,直接滚到地上,胸口撞到裸露的灯泡上,烫得“哎哟”大叫。 “邵明!”陈棣锋赶忙下去将他扶起来。他清晰看见那红光扫过邵明的胸口。先是脚,然后是胸口……要是没过头顶……果然,青天白日里,哪里有什么巧合。“张家界,你真的非去不可?” “你怎么又来了。去张家界的拍摄是个大导演的电影,我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个电影大红。之前凌云姐不是说我前途不明吗?有了这部戏,我再去找她可就有底气了。反正她一直没有男朋友,说不定还是在等我呢。” “张凌云?你因为这个才坚持的?” “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啦。其实我觉得我现在的发展已经很够了,我最近就想再去找他。你觉得怎样?” “……你要找她?” “是啊。而且,我感觉这次成功几率很高啊!昨天看到凌云姐给佰草集拍的广告了,才出道就能拿到国产的好牌子,她还是蛮厉害的。”提起张凌云,邵明刚的恐惧渐渐扫去,兴致上头,舌头翻得飞快。 “邵明——” 邵明打断他:“唉,你听我说嘛。我就是觉得她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前几天程可还跟我说,现在圈内有好些大佬都想追她,她每天都能收到成堆的礼物。她的粉丝也超级有钱,别说什么化妆品衣服了,连包包都送过她。我怎么就没收到过这些,你收到过吗?还有还有,她的经纪人平时的爱好就是给她念粉丝寄来的——” 陈棣锋打断他:“我不是很想听这个。” “可我想说啊!我做噩梦了,你除了让我别干这个别干那个的,就不能迁就我一下吗?我跟你说,她的经纪人平时的爱好就是给她念粉丝寄来的各种信件,她们老在片场读,剧组里个个工作人员笑得人仰马翻。现在我接了大导演的戏,应该能配得上她了吧?我买了一根项链,就打算在约她出来的时候送她。” 陈棣锋突然生气:“停下。” “你发什么脾气啊?” “停下!” “不就是听我说几句话吗?” “我叫你停下!我不想听张凌云!我人就在你面前,我是透明的还是就一个摆件儿,你看不见我吗?为什么你非得不停、不停、不停地说她?” “还能为什么?我喜欢她啊!难不成要喜欢你吗?” 陈棣锋顿时语塞。“所以,要是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也想不起我、记不起我来?” “你睡迷糊了吧!这怎么一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能不在?就算你结婚了,我结婚了,你也不能不在啊。你不在了我妈都不放心!” “我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结婚!” “哦!你是不是也喜欢凌云姐?我早就怀疑了,你一定是——” 陈棣锋突然一拳兜邵明脸上。 “你有病吧!打我干什么!”邵明捏起拳头举得老高,砸向陈棣锋的脸时,又停在半空,泄气似的甩开。“你这几天简直不可理喻!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陈棣锋突然掉出眼泪,一句话也不说,眼也不眨,呆呆地盯着邵明。邵明让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心里像揉着块酸抹布,乱成一团,不由自主地去抹他眼泪。“好好的哭什么啊。” 陈棣锋把头埋在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7 他手里,竟然放声大哭起来。“你要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我。”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邵明把他搂怀里,突然想起,陈棣锋不对劲是从那天打了个电话开始的。他记得他当时问过,陈棣锋告诉他,曾经养过他两年的守墓人过世了。毕竟他是个孤儿,或许对他来说,那个人非常重要吧。这么想着,邵明更觉得陈棣锋可怜,小心翼翼地拍起他的背来。 陈棣锋哭得更凶了。 * 第二天,邵明如约去找了张凌云,为了讨好她,防备着她可能会喜欢陈棣锋,便透露陈棣锋曾经在同性恋酒吧打工的事,暗示陈棣锋可能是gay。他没想到张凌云是真喜欢陈棣锋的,反而去调查这件事的真伪,却被狗仔拍了下来。 当时邵明尚不知情,远在张家界,却仍旧不时打电话跟陈棣锋聊天。谁知那边电话接通,陈棣锋却沉默不语,邵明以为他还为前阵子的事不开心,忙着安慰。过了一会儿,陈棣锋终于开口,说:“这几年有你在,我整个人生都变了。我是个信命的人,从小命就不好,但自从遇上你之后,所有坏事都颠倒过来。谢谢你。再见。”而后他就挂了电话。邵明永远也料想不到,那会是陈棣锋最后同他说话。 那天之后,深陷丑闻风波的张凌云不得已掏出陈棣锋在gay吧打工的证据以求自保,陈棣锋直接成为这场风波的主角。不过,他对这些事并不在意。他怕给邵明带来麻烦,于是准备好安眠药放在一边。这一长段时间,他在白云观和国图里找到各种各样的资料,研究换命之术。其实邵明是不是真会出事,他并不确定。就像他不确定这种换命术是不是真能成功一样。但无论如何他也愿意试一试。尤其是在几天前,知道周伶俐死在老家的事之后。 他没有能力去探究这种因果,但他想要努力改变这个结果。 他把邵明掉在他枕头上的头发和生辰八字按书上说的阵纹排好,割破手指,把血滴在上面。他念完一长段拗口的咒语,想了又想,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说:“我想他活得好好的,不用牵挂他要好的朋友的死,不用再想起我。我想他万事如意的过完这一生,这辈子都能开开心心、活得好好的。” 他吃下安眠药,仰躺在床上,静静等待命运的降临。 暗恋 · 完 ———————————— 留了一些细节。以后的故事里会提到。比如锋哥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故事有点虎头蛇尾,还是大纲没做好的锅啊。 先休息几天,完了来写下个故事。古先生会再出场的~ 第五个故事:东街深巷 第41章 六月份温度已经相当高了。梅尧刚下飞机,就觉得空气里湿漉漉的,海的腥味笼罩着没边没际的蓝天。邵明爸爸在机场外面等他们,一路送到第一医院,嘘寒问暖地,生怕哪儿哪儿没顾及上。 邵明妈妈发高烧进医院,具体原因还没查出来。当时网上又盛传着海鲜寄生虫,邵明两下联想一个对比,吓得脸发绿,立马买了机票拉着梅尧回家。 医院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闷闷的臭味。楼道里摆着许多被子和用被子笼头的人。这些人都是全国各地来求医的,家人在病房里睡着,自己就在门外面睡着。 他们早上八点就到了,门诊楼外的长队一溜儿排到大街上。长队两边密集分布着举牌子的黄牛。来到神经科,几层楼的人,不是用仪器端着脖子、手持滑轮吊针散步,就是硬挺挺地躺在那里。邵明心里发虚,觉得怪吓人的,感觉全是要命的病。进了309号病房,邵明的妈妈面色红润地躺在那里,几个吊瓶高高悬着,一见儿子就高兴得咧开嘴笑。邵明松了口气,上去问:“妈,你怎么回事啊,给你找保姆你又不要,都一把年纪了,就不会照顾自己,没事儿贪什么嘴,要吃坏了怎么办!” “好端端的,一上来就怨长怨短,让人笑话。还不快跟妈介绍下你的朋友!”邵明妈上下打量着梅尧,眼神从陌生友好忽变为疑惑。 “这还介绍什么啊,之前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梅尧,梅花的梅,尧舜禹的尧,和张凌云吃饭的时候认识的。”邵明跟梅尧使了个眼色,“这位可爱的年轻的人都说是我姐姐的妇女,就是我妈啦。” “阿姨您好。”梅尧笑道,“看见您,就知道邵明为什么帅了。” “妈!你发什么愣啊。” “……哦!唉!你好!唉,我这年纪大了,看谁都觉得像是故人……小梅啊,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邵明这一年遇到不少事儿,我们也帮不上忙。你说他,当年要死要活去读电影学院,正红着,家里人都知道出了个大明星,说不干就不干了。要不是有你,他指不定怎么胡来呢!” 邵明怕梅尧说漏嘴,忙打断他们:“哎呀,老妈你烦不烦,我怎么就要人帮着了!我自己不行吗?” “还说你行不行?当年要不是有棣锋,你——”邵明妈突然住嘴,又转头去说梅尧让人觉得熟悉、觉得亲切,一定是个可靠的孩子,千叮咛万嘱咐地请他看着自己不靠谱的儿子,和之前跟陈棣锋说的那些话如出一辙。梅尧答应着,心里百般滋味无从说起。 陪着邵明妈过了两天,邵明又领着梅尧一一拜访那成堆的亲戚和老同学,好好地享受了一番事业有成衣锦还乡的爆炸的荣誉感,整天笑眯眯的。梅尧一个人呆惯了,没法适应这种闹哄哄的真诚的热情,一面陪着笑,一面觉得精疲力竭。 邵明走红过后,挣到头一笔大钱,就偷偷溜回家给爸爸妈妈买了栋两百六十平的市区别墅。他家的房价不像j市这么不可理喻,买了房子,加上他那暴发户式的装修审美,也不过花了三百多万。等全部落停,他邀功一样昂首阔步回到家里,把钥匙和房产证一并交到父母手里,让二老惊喜得不行。 他给自己留了一间三十平米带独卫的卧室。淡金色调,床上垂下厚厚的丝绒帘幔,四根雕花铜柱子高耸地立在四角。这次回来,他也没给梅尧安排过单独的房间。梅尧提出了,他就说没收拾。而事实上则是因为自觉客房稍嫌寒掺,深怕丢了自己的脸杀了这番威风。梅尧不得已,一直睡他身旁,时不时把他搭过来的手拉开,整宿整宿地睁着眼叹气。 邵明家的人喝酒喝得凶,梅尧是个三杯倒,却耐不住这些人热情劝酒。这天回屋,两个人都是穿穿倒倒。梅尧头痛得不行,任邵明把自己扔床上,自己东摸西摸地钻进浴室,硬是要把澡洗了才肯睡。哗啦啦的水放了半天,他头搁在浴缸边缘,人滑倒在地上,迷迷瞪瞪费力地眨着眼,眼里全是血丝。一会儿浴室门被拉开,邵明也进来,问:“你在干什么?” 梅尧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8 仰头,看见打转的水汽里的邵明的脸,笑道:“想吐。”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老式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梅尧笑眯眯地摇头。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梅尧还是摇头。头发沾了水,甩得到处都是。 “你在污蔑我的魅力。”邵明眼睛一眯,跪下来,手支着浴缸边缘,托住梅尧的后脑,照直亲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心跳奇快。亲了一下,拉开,看看对方湿润朦胧的大眼睛,心痒痒地又亲一下,再后退,大口喘气。“这样,你还不喜欢我吗?”他又问。 梅尧茫然地看着他,依旧快乐地摇头。 邵明张嘴再贴下去,舌头跟着就伸出来,顶在梅尧的牙缝间。呼吸间满是酒气。他开始环抱梅尧瘦得快剩把骨头的身体,紧紧地环抱,然后顺着嘴角亲到他的脖子上去,手也翻了梅尧的衣服,滚烫的掌心贴着他的背。 浴缸里的水溢出来,浸湿到他膝盖和手臂上。他一个激灵,忙把人推开。 他又不是三杯倒。他喝酒厉害得很。他大概是疯了,或者让梅尧下了咒。 次日,邵明胆战心惊地看梅尧从床上爬起来,一个劲揉脑袋,像是酒后头痛,于是说:“你酒量不行还逞什么能?别喝这么多啊,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扛回来的,你知道吗?” 梅尧盯着他看了半天,哑着嗓子,指着喉咙。“想喝水,渴,喉咙疼。” 邵明急忙倒水过来递到梅尧手上。“你还记得自己怎么上床的吗?为了给你换衣服,我可是把你扒光了哦。” 梅尧按着太阳穴,想了半天,说:“谢谢你。” 邵明总算松了口气。他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及太久没开过荤。这么想着,立刻开始盘算晚上独自去酒吧逛逛,眼角又去瞥梅尧,目光始终没法从他嘴唇上移开。这个嘴唇……是被我揉红的。这么想着,他心里一沉。既然该喝的酒喝完了,该见的人也见完了,他就该快快回j市! 随后他把电脑抱到床上,开始买机票。 梅尧见了,顿了一顿,还是说:“暂时……还是别回去了。” “你还想休假啊?我妈虽然检查还没做完,但基本就是细菌感染,又没什么大碍,现在烧也退了,我们再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这半个月,别说亲戚,我感觉连小学同学都见完了,难不成明天还去风景名胜赏光吗?梅大师啊,咱们已经快一个月没开工了!这做生意,得趁热打铁。” “邵明,你听我说,这件事——” “你听我说!我们应该再接几单大案子,把‘紫薇阁’的名声真正打出去,在业内创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纯商业运营模式,我这段时间把咱们以后的发展方向都想好了。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成问题,我们是卖方市场,以后要真扩大经营,不需要你亲自出手。我们可以渐渐地去民间找那些稍微有点能力的人,甚至还可以开办学校,举办比赛,上综艺。等我们根扎深了,甚至可以做一个玄术大师认证考试……”他一直说个不停,好像j市有宝藏等着他去挖,心急火燎的。 梅尧坐在塌陷的软绵绵的锦被海洋里,抿着嘴唇,眼睛被厚沉沉的眼皮遮去一半,不再去看邵明。“你的妈妈,可能没多久了。” 邵明呆了一下,笑道:“别过分了啊,你不想帮我,拿什么做理由都行,可不能随便说我妈!” 梅尧攒着被子,捻来捻去。“细菌感染导致发烧只是表象,她待在神经科,具体是什么问题也还没查出来。”梅尧抬眼,认真地看着他,“我在她身上闻到一股……死气。已经非常浓郁了,短则几天,长则一个月。你最好是不要离开。” 邵明瞬间翻脸,猛地朝他肩膀上一推。梅尧差点翻倒掉下床去。“我妈气色精神头都好好的,你胡说八道什么!有你这么咒人的吗?就为了我不跟你去接那些活儿,让我的事业发展壮大?你就这么想甩掉我?你没爹没娘不知道珍惜,我妈对我有多重要,你永远明白不了!” 梅尧皱了下眉头。说:“我理解你担心你妈妈,所以口不择言,我不怪你。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你,也只是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多陪陪她,免得往后后悔。” 邵明不理他,极快地点开国航的网站,噼里啪啦一阵输入,完了“啪”一声扣上电脑,说:“如你所愿,我已经给你买好机票了。我不回j市了。就算回j市,我也不会再去找你!” 梅尧知道邵明在他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信了。但邵明过分溢出的怒气让他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分明不是深究的时候,他不想留在这里让邵明天天冲他吼,收拾东西当晚就走了,想着等邵明冷静几天再来。毕竟即将去世的这个人,曾在他一片冰冷的世界里送上过一缕微温。 * 回到j市,梅尧这才发现一连好几天连电话都没带。充好电打开电话,几十个未接来电几十条微信消息嘟嘟嘟嘟冒出来,全是蒋颖发来的。 留言并没有写清楚是什么事,单是简单几句:“有急事麻烦你,收到信息请尽早回复我”、“你换电话了?”、“邵明的电话我也没打通,书奇那边我联系过了,也没找到你”…… 邵明前段时间是换了电话,显然是故意漏掉杨书奇不去通知的。 回过电话,蒋颖当天下午就赶来,直接把他接上车,一路朝东大街飞奔而去。 第42章 东大街有条隐秘的银杏小道,夏天里生满嫩绿的小扇子,铃铛一样迎风摇曳。顺着这条小道一个弯拐进去就是大院高门。 蒋颖在路上没将事情说清晰,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这个案子请你一定要接。我也是没办法,让人打听到和你认识,就被下了死命令,非得把你请到不可。早就听说你不爱带电话,这段时间你不在,我真是急死了。”较之前的斩钉截铁式的冷硬态度,软了不少。 “接不接是我的事。看看无妨。隔几天我还有事,肯定不会一直在。”梅尧说着,跟她进了这政府大院似的高耸门脸。 停车迈入草坪上的石板路,两边修剪松树柏树的园丁叫着“蒋警官”。蒋警官与梅尧走在青灰色的天幕下面,途径一座精致的珠灰墙壁的双层小楼,一楼靠外有间窗户蒙了塑料蓝布,里面有人在动工。梅尧朝更远处看去,宽阔的洋楼后头,还有个黑黢黢的老木楼。蒋颖同他解释,头一个是佣人房,主宅后面那个是废弃的礼拜堂。 进到会客厅,梅尧被邀请坐上沙发,茶水摆在面前,青绿的茶叶在碧澄澄的水里面打着转。这屋子弥漫着一股时时隐现又时时消失的臭味,若非对这方面敏感,极难察觉。梅尧来时便一路打量这栋房子,三层楼高,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59 从外面看,至少有四五十间房,底子是百余年前的老式洋楼,翻新过数次。除了大厅铺了防滑垫的主楼梯外,会客小厅的备用楼梯也有两米多宽,伫着弯弯曲曲的铜把手,台阶砌着灰白的大理石。楼道尽头,正有一名二十七八的年轻女人往下走。 女人接近一米七,穿一件乳白无袖的弹力真丝连衣裙,开衩高到腿根,里面有条同色的阔腿长裤。长发绑在脑后,右侧脸搭下一绺,勾勒得大方优雅。长相更偏南方,杏眼翘唇,鼻子玲珑娇俏,眉头微微蹙着,仿佛笼着一股忧郁的水汽,令人看了也跟着伤感起来。 蒋颖靠梅尧耳边说:“这是二夫人。” 由蒋颖居中,彼此一番介绍后,梅尧知悉这位二夫人叫姚立晗,是剑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读书的时候认识了这家的二公子,毕业后就嫁进来,一直帮忙打理家里的事。 “听蒋警官说,梅大师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的,一路上辛苦了,我们家的事比较复杂,不如等您休息好了,吃过午饭再说吧。”她将梅尧和蒋颖面前的冷茶倒掉,又重新给他煮了壶。姚立晗似乎每说一句话,都需要强打精神,反而手上做着事令她更舒坦些。 “不用了,直接说吧。” “那好吧,劳烦您等我整理下思绪。”她娴熟地涮茶沏茶,白葱似的手指在茶盘上翻飞着。两杯茶递送到两人面前后,她才娓娓道来:“想必您来得急,蒋警官也没跟您细说。我家的案子是由蒋警官负责的。九天前,也就是六月三日,我先生去了佣人楼的厨房那边,正巧那厨房煤气泄漏,见了明火爆炸了,我先生当场就丢了性命,身体也被烧成一片漆黑……”她顿了下,有点哽咽,但深吸口气,硬是坚持说下去,“当时家里就我、大嫂、三弟还有爸妈及那些个佣人在家。我本来也没想到会是志明,直到我们的钻戒从他脆生生的尸体上掉了下来……梅大师,如果在家闹鬼的的确是我先生,那请你,求你……千万、千万不要伤害他……” “你男人就是个短命鬼,就算烧不死,也活不了多久,这些你都心知肚明,装得这么深情,给谁看呢。”一个微胖的女人从廊道踱进房,身后跟着奶妈,奶妈手上抱着个白胖的婴孩,大热天里裹着嫩黄的薄棉衣和毛毯,正睡得香。 “大嫂。”姚立晗见了她,不自觉地头埋到肩膀里,像是被欺负惯了,也不反驳,只低低说道,“这是我大嫂,李昙。” 李昙体态丰满,肚子隆起,应该是刚生过孩子还没减下来。头发卷卷地堆在肩膀上,生着时兴的微笑唇,嘴角上翘,却配了对三角眼,两个眼仁儿略微外扩,显得有些神经质。“你就是梅尧对吧?我跟你说,这宅子里就没一个正常人,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和我可怜的扬扬。这宅子里有鬼,就是那个挨千刀的二弟!他人被炸没就算了,在宅子里胡乱杀人不说,还整日整日地缠着我们母子俩,太可怕了。要不是我家那位出差了没回来,我早搬出去了。毕竟我家扬扬是这家唯一的继承人了,千珍万贵的,哪能跟那短命鬼比啊?”说着又让奶妈把孩子拿给她,专心致志地逗弄着。 “除了那位,这里还有人去世?”梅尧问。 不待姚立晗开口,李昙抢过话头:“可不是吗!那死鬼一炸,这屋子就开始闹鬼。佣人们老说在他那间死人屋子的浴室里见到他,可不?就在四天前,以前伺候那死鬼的佣人……叫、叫彭什么的,就在那浴室。说是浴缸堵了,要放水清管道,不知怎么地就被漏电电死了。死的时候那眼睛凸着,皮开肉绽的,可真恐怖!蒋警官,我不是说你,这种事,你们哪里帮得上忙?就是鬼作怪!你们跑来查来查去,白费功夫,还不如早早地把梅大师给请来。” 蒋颖显然是不喜欢她,不愿搭她的话。 她也不在意,摇着她的心肝宝贝,又说:“梅大师,这件事必然就是那短命鬼作怪。我嫁进来七八年,他就病了七八年,前年查出白血病淋巴癌,做了骨髓移植,这一年排异就没停过,一张脸全是病气,icu都进了五六次,死不死活不活的,离你十米远都能让你背心儿发凉……” 姚立晗终于忍无可忍,道:“李昙!你说我没什么,请你不要说志明!” 这娇滴滴的一声就跟被风吹塌的草,立了片刻,又被打下去。李昙容不得她挑战自己的威信,当下又嚷嚷出来:“不说古志明说你吗?好,那就说说你吧。你嫁进来也有三年零八个月了,没见给咱家下个正常的崽子留后?到底是古志明——” 正说着,大门开了又关,佣人喊着“先生”,一波又一波地荡进会客厅,蹬蹬蹬的脚步声后,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进来。 “闭嘴,再说一个字,立马滚出去。” 梅尧当时就瞪大了眼。饶是听见“古志明”三个字的时候,他就暗觉不妙。但真见到这人,心里还是一缩。 李昙显是怕了古志伟,抱着孩子,嘀嘀咕咕地说:“出去就出去,谁还愿意待在这里了?” “我说的是,滚出家门。把古扬留下。”古志伟坐过来,随手拿起杯茶喝了口,“我说了,你再说一个字,就滚出去,现在可以把孩子留下滚了。” “我是孩子他妈!你凭什么!我给你们古家生了唯一的继承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的儿啊,你才生下来就没了娘,不是娘不爱你,而是有人看不得我们母子情深,存心要把我们拆散啊!要是你母亲往后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住那天桥底下,你可别嫌丢人,毕竟你娘是被人赶出去的,也不是你娘心甘情愿扫了你这一大家族的面儿……” “还让她继续在这嚷嚷?”古志伟盯着边上的佣人和奶妈,“你,就你,奶妈是吧,孩子本来就你在带,以后你继续带吧。你们都出去。” “我跟你说!古志伟!我可是李耀邦的女儿,你敢把我赶回去,就别怪我爸——”她话还没说完就让人硬把母子扯开拉了出去。 古志伟进来后,姚立晗更加坐立不安地缩在那里,颤颤巍巍喊了声“三弟”。古志伟这才注意到她,冷哼一声,说:“我不是让你们都出去吗?你不是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别在我跟前装得柔柔弱弱,我不是李昙那个蠢货更不是二哥,这套在我这没用。不仅没用,徒增憎恶而已。” 姚立晗低着头没说话,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梅尧认真地看古志伟的脸,比上个月撞见时,他像是被霜打过,眼角皱纹深了,神色也变得疲惫而忧郁。“又见面了。”他说。 “我对你印象很深。早就听说邵明跟一位玄术大师开了个替人解决问题的公司,没想到是你。你很年轻。”古志伟眯着眼审视梅尧,靠近了点,在触犯私人范围的边缘又退回去,“是我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0 让蒋颖找你来的。她跟我说了你之前替他们做的事。说句实话,我只信三成。倒不是认为蒋颖会说谎,而是人在恐惧之下,难免产生幻觉,夸大其词。听说你接活儿随性,但既然人到我这里了,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钱方面不是问题,就看你有多少真本事。要是在我眼前弄虚作假,我也不介意让你吃不上饭。” 蒋颖听了只觉得头大,忙对梅尧说:“你别在意,三少爷现在是古家的大家长,人还是挺好的。” “我接。”梅尧简短地说,“告诉我现在已经发生的情况。” 蒋颖虽是意外,但也长抒口气,却听古志伟又道:“告诉你?我没这个闲心。我要求你住下来,过程我不关心,我只要一个结果:解决这里的问题。”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真是二哥的灵魂在家里,我要你找出他在这里的原因,替他解决他的难题,再送他去……按你们行里说的,转世,安安心心地去转世。” “我只能答应你第一个要求。如果这个灵魂是怨灵,在我这,他没有转世的机会。” 古志伟一抬眼,森冷地盯着梅尧。“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 梅尧冷笑:“人间的事你可以任凭心意做你的主,那个世界的事,你只能求我。” 古志伟捏起茶杯正要发火,门再次被推开,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太走进来,跺着拐杖,皱着满是皱纹的脸,慢腾腾地说:“志伟,李昙现在在大门外大哭大闹,快把她接回来吧!耀邦也是你爸的好友,你这样可是会得罪人的啊!” “让她哭吧,天黑之前,谁都别让她进来。她是个什么货色李叔还能不知道了?呵,妈,您不在佛堂敲您的木鱼,跛着腿下来干什么?爸不敢跟我正面要求,你来就有用了?”说完站起身,抹了下裤子,推开老太朝外走,临了门前又掉头对梅尧说:“我容得下你三天,你好自为之吧。” * 蒋颖走之前,为着古志伟的态度,连番向梅尧道歉,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非常感谢梅尧能接下这件事。末了她又带梅尧到古志明的灵堂去了趟,毕竟这家闹鬼的是因他开始。 虽然已经过去九天,人也火化了,但因为家宅不宁,骨灰龛还放在灵堂里供着。奇怪的是,没用惯常的菊花,却簇拥着紫色的鸢尾和白色的玫瑰。蒋颖烧了三根线香递给梅尧,梅尧拿着香,抬头见着古志明的照片,眼里流露出奇怪的神色。 照片上的古志明同古志伟有几分相似,但阴柔得多。重置的遗像隐去了他病态的部分,但眼窝依旧很深,鼻梁直直的,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眼神里却有水光,显得十分温柔。 刚把香插进香炉,梅尧的电话大响,对面传来邵明的哭声:“你快过来吧,我妈、我妈她、她……” 第43章 梅尧向蒋颖点了点头,往灵堂外面走。 邵明在电话那头哭着:“你快过来,我怕、我怕……医生说不行了,你的那个吊命符呢?你不是给那个、那个什么用过吗!快、快带上拿过来!” 梅尧在灵堂东侧的一棵银杏下面停步,眉头紧锁着,说:“用不了,那个没用。” “那你就拿有用的来啊!你死了都能活过来,我妈还活着,就不能让她不死吗!” “不行。”梅尧斩钉截铁地说,“逆天改命的事,我做不到。” “你骗人!这你怎么可能都办不到!是不是、是不是这种事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既然都活过来了,那就一定可以。你不愿意付这种代价,可以让我来!我不怕付出!我不要妈妈死,我要妈妈活着,我要妈妈一直都活着……” 邵明又开始哭起来,梅尧一言不发地等着他哭。末了,他哭累了,终于再开口,问:“……真的不行?” “不行。” 他把声音放得低低的,混着电流声,含糊地说:“你还怪我那天骂了你吗?你来陪陪我好吗?” 梅尧眼里有点湿润,脖子像是被人掐上了,梗得不行。“我来不了。” “你还在生气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快受不了了……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求你、求你来陪陪我……” “邵明……” “你在这个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了,还有什么比我、比我妈更重要的?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 梅尧沉默了许久,眼见着一枚扇形的叶子从眼前掉下。他说:“我在古志伟家里。” 邵明再不哭了,惊声问:“古志伟?你为什么会在古志伟家里?” “我来之前也不知道是他家。蒋颖拜托我来除这里的鬼。” 邵明激愤大骂:“知道了你还不走!你还留在那里干什么,等着被他艹吗?” “我不能走。” “什么叫不能走?你有手有脚,谁还能绑着你不成?他要撞鬼关你什么事!你就是为了古志伟才不来的?你早就喜欢他了对不对?你喜欢他,所以连曾经把你当儿子一样照顾的人的最后一面你都不愿来见!” 梅尧想了一些柔软的话,一些让邵明听着舒坦的解释。但统统都没说。他捏紧电话,道:“这里有其他的东西,不解决,我就不能走。” “你真不来?” “……真不来?” “我妈对你这么好,这是你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对不起。” “你会后悔的,梅……不,陈棣锋!你记住,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渣!”邵明挂断电话。 收好电话,梅尧在原地站了十分钟才回去。和蒋颖道别后,姚立晗便过来接他,说是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两人沿大厅主楼梯,一路走到二楼西边朝南的一间房。开窗可以见到整个大院的内况,从大门到主宅一览无余,左手边的佣人楼也一清二楚。屋前垂下的槐树遮挡一部分窗门,阳光被打碎了又钻进来。 姚立晗简单介绍房间状况后,转身出门,忽而又掉头,倚在门边,支吾着问:“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梅大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梅尧顿了一下,说:“没什么。朋友的母亲病危,刚打电话来让我去。我走不开,所以拌了几句。”方才隔着电话,他几乎都能清晰看到邵明哭皱了的脸。 “这……其实梅大师要有事的话,也不用太在意三弟的话。我可以跟他说明。” “不用了,我有数。”梅尧看向姚立晗,“二夫人有什么事,请照直说吧。” 姚立晗有种被那双眼睛看穿的感觉,可偏偏在其中感受不到敌意。她形容惨淡地笑道:“梅大师的眼神,与我先生很像。”看梅尧不动声色,她局促地捋了下头发,继续说,“是这样的,梅大师,楼道尽头往上有个阁楼,里面闹鼠患,也有七八年了。要是听见响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1 动,您请不要在意。我们也找过专业的除鼠队伍,但没什么效果。这个宅子太老了,有些地方能翻新,但地基没办法改造,所以请您见谅一下。” 梅尧点点头,送走姚立晗过后,他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来的时候也没带行李,打开衣柜,却发现连换洗衣服都给他准备好了,风格与他平日里穿的别无二致。晃眼看去,说是自己的衣柜也不为过。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邵明住过来后,他的衣服经常会少,柜子里又经常会多出不是他的东西。明明两人的身材差异实不算小。 他拿起电话按到通讯录,里面就一个邵明。拇指在屏幕上颤巍巍地悬了几秒,还是关了屏幕放兜里。房间里有杯子没水,他端起玻璃空杯朝楼下走去。刚到厨房,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大家都是下人,以前学历再高又怎么样,还不一样干粗活儿的。整天浓妆艳抹,粉抹得有城墙厚,白得跟鬼一样,给谁看啊!也不怕给人添茶倒水时掉碗里杯子里。才死了主子呢,不知道收敛收敛,这会儿又跑去勾搭三少爷。三少爷从来就不喜欢女人,她真当自己是主角儿,觉得自个手腕逆天,能把弯的掰直咯?” 另个佣人附和着:“我觉得吧,二少就喜欢读过几天书的。你瞧,当初伺候他的几个人,张小云、马玲玲都是重点大学的本科生,那杨慧还是个研究生呢!就是我们的二夫人,也是不知道哪个野乡下来的,只要书读得好,不一样高嫁了吗?张小云八成就存着这样的心思。毕竟二夫人不像大夫人那样有门有脸的,让她离婚可是简简单单的事,谁知道这算盘还没打响,人先死了。这下慌不择路,找错了人!” “可不是?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平白称得我们跟黄脸婆似的,到时候她在三少面前搬弄是非,多嘴几句,凭三少爷那要命的霸道性子,不把你我骂死才怪了。不行不行,我们得给她点颜色瞧瞧,不能让她这么骚下去!” 正巧此时,隔壁茶歇厅古志伟正拉了个白脸的下人进去,低声问着什么,门也没关。梅尧夹在两间房通道的屏风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是把那几个佣人那许许多多的抱怨,及中间夹杂着的对老东家的各种不满及兴奋地编织的“阴谋”听全了。 到了晚上九点过,他正亮着台灯看书,忽然听到孩子一样吚吚呜呜的哭声,声音混合着沙哑和尖锐,像把钢锯,一下一下搓在人心口上。梅尧合书起身,刚到门口,一个穿象粉色双绉衬衣,领口扎蝴蝶结的佣人抢过来拦在他面前,说:“梅大师,您有什么事吗?我叫马玲玲,尽管吩咐我去办就好。” “哦,不用了。”马玲玲皮肤白且嫩,廊灯发黄,她的白却有点发紫,显然就是白天同古志伟在茶歇厅说话的那个。“我去看看那边,好像有人在哭。” “啊,别!”马玲玲忙说,“梅大师,那是阁楼,您可别过去。” “姚立晗跟我说是闹老鼠,但我听得分明,这就是哭声。让我来抓鬼,不让我去查又是为什么?” “那不是您要抓的鬼!”马玲玲见梅尧态度坚定,只得压低声说,“阁楼早几年就这样了,您别在意。要是吵着您睡觉,真的很抱歉。” 不待梅尧说话,对面楼道尽头的房间开了,一个老头子驼着背,急急地踱过来,把手一摆,说:“梅大师,请回去休息吧,请回吧!那个跟你的事没关系。” 梅尧想着这应该是古家三兄弟的父亲,耐不住老人的推拒,点点头,说:“这么晚,打扰各位休息了。” 那老人和白天所见的老妇人一样,头发都白全了,老爷子比老妇人看上去更大些,塑料一样的皮肤,更加皱些,浑浊的眼珠四面八方地颤,像是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蒋颖走之前也告诉过他,古家兄弟的父母都健在,父亲叫古海清,母亲叫古孟银霜,都是相当老派的出身。古孟银霜信佛,成天在屋里吃斋礼佛;古海清则自觉老迈,家事又全权交给古志伟,本身是个倔脾气,撞上难免冲突,也是一样在屋里呆着,两人都很少在家中走动。 到十一点四十上下,那诡异的哭声间,又多了一丝细细的呜咽。像被抹布蒙着的嘴巴里,硬生生挤出了喉咙间的声音。梅尧没再出去。直到两点半,他估摸着这宅子里的人都睡熟了,再次拉开门把手。这次他放轻了手脚。沿着走道往通向阁楼那段小楼梯走去。眼见着就要靠近了,一串黑溜溜的佛珠“哐当”一声滑落在他面前,落在地上却又像是被人扯着一般,“哗啦啦”陡然散开,落得满地都是。 古孟银霜杵着拐杖笃笃笃地从后面靠近,梅尧猝不及防,转身便见一张森冷的老人脸,愣是吓了一跳。 “人老了,半夜里也睡不着。正念着佛,听见外面有响动,还以为是老鼠,却没想到是梅大师。”老人蹲下身去捡那些散落的珠子,梅尧忙把她扶住,说:“我来吧。” 古孟银霜看着他一颗颗把佛珠掬在手心,叹了口气,说:“这佛珠跟了我十几年,现在散了,那便是替我挡了灾。我的灾被挡住了,这个家的灾,能挡得住吗?” 梅尧站起来,将收集好的珠子放回老人手里,淡淡地看着她,说:“真正的灾劫,要仅凭一串珠子就能挡住的话,那这珠子得承着多少条人命?” 见这晚上是没机会了,他便转身回房,谁料那老人突然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你是……” 第44章 上午八点半,马玲玲敲门送了早餐来。梅尧早醒了,靠在窗边看书。这书是本来房间备着的,倒不是他平时看那些。 马玲玲见他穿一身驼色的丝光棉短袖,开着窗,纹风不动,雕像似的,手脚也不由得轻了起来。 “你大学是在j市读的?”梅尧把书推到一边,方便马玲玲摆盘。 马玲玲一怔,心里有点触动。许久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是的。我在科技大学念的物理。” “物理啊……当不了老师,就得继续深造。” 马玲玲低着头把早餐摆好了。培根在左面,煎蛋和吐司在中间,咖啡在右面。搭积木一样,疏密有致地摆出花儿来。摆完了她也没走,呆呆地在原地站着,心里那根埋了许多年的几乎被忘掉的刺,被几句话撩拨得又痒又疼。 “对家庭不好、天赋不够的孩子来说,这恐怕是个错误的选择。”梅尧提着罐子把鲜奶加进去咖啡杯,叮叮咚咚地搅拌着,“你高中的物理成绩很突出吧?” 马玲玲一双手绞在一起。“嗯。的确是个错误的选择。家里有点事就经不住磋磨,一条线全断了。” “你在这能攒够钱,继续读吗?” 马玲玲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抿得死紧。“梅大师的眼睛……真能看穿人心。还请您千万别跟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2 主人家提起。” 梅尧偏头一笑,问:“那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马玲玲心思一转,松了口气,笑道:“如果梅大师是问那件事的话。我现在就把知道的如实跟您说。我在这共三年零一个月,来的时候,那阁楼的‘鼠患’就一直在了。家里做得久的几个佣人,说是阁楼里关着怪物,谁也不敢靠近,传闻的源头处我也留心过,却没找着,多半是被人掩盖过了。并且,那几个老佣人所谓的‘做的久’,也不过早了我一年不到。四年前家里的佣人整个换了一波,现在忙活在家里的,都是后来的。”马玲玲口齿清晰,条理分明,说到这又顿了下,低声道,“再就是,四年前,正是二夫人嫁进来的时候。” 梅尧想了想,问:“你信吗?我是说这‘怪物’之说。” 马玲玲摇摇头。“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是我不去碰它,这是古家的禁地,我犯不上触犯。不过,这几天二少爷去世,我的无神论恐怕有点动摇了。” “你以前专职伺候古志明,想必对他也十分了解吧?” 马玲玲眼目低垂,温温地说:“二少爷是顶好的一个人,对待我们,就像梅大师您一样,平等相交,久了就是朋友。他只拿我们伺候他当做工作,做的好就是专业,做不好就配不上这份薪水。他偶尔还会同我们聊到工作生活上的琐事,征求我们的意见,不见有什么阶级之分。就连三少爷那样的人,也对他言听计从,十分留恋……比起您,二少爷可温柔太多了。” “那他还能让你的无神论动摇?这样一个好人,死后就会变作厉鬼了?”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我总觉得,或许那不是二少爷……”那之后马玲玲怎么都不肯再说了。 梅尧点点头。马玲玲或许在填志愿时蠢过一回,但几年下来,切切实实成了一个聪明可爱、未来有着无限可能的女人。 她候着梅尧吃完,一面收拾杯盘,又补上一句:“被指派来伺候您,也是很幸运的事。” 正说着,楼下一阵细细索索的响动,梅尧深深呼吸,浓郁的血腥味钻进鼻里。他赶忙起身下楼。刚到厨房门口,便见一条长长的赭红色血迹一路延伸到花园去,到花丛中彻底消失踪迹。他顺着血路进到厨房,只见冰箱两扇门大大开着,里面蔬果冻鱼凌乱地洒了一地,厨房阳台上一滩子变了色的血乌糟糟地涂满一地,连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阳台上有个竹圈子,已经撕得稀烂,徒留一地雪白的鸡毛。 一个尖细声音的佣人正叉着腰站在阳台口上:“没眼见的畜生,整天瞎叫唤也没见逮着什么,净会偷鸡!大夫人要吃乌骨鸡,这可好,我拿什么去交差!” 令两个人忙在旁边劝慰,四下里找清洁用具过来洒扫。想着赶紧收拾了,免得让人看见挨骂。 古家几个主人除了古志伟,基本都起得晚,厨房偏僻,发生这点事少有人知。所以这佣人气量倒是很足,骂得十分顺口。 梅尧上前,止住那几个佣人,蹲身查看。 那尖细声的佣人生了一张长长的瘦脸,面皮发黄,眼睛很大,长得不算不好,就是让人觉得不正派。见梅尧兀自拦了她们的去路,便说:“梅大师倒是来得好,一瞬间就家宅安宁起来。本该死人的事,这会丢只鸡就打发了。” 简单看完,梅尧拈着根鸡毛,起身递到她鼻子底下,她忙后退避开。梅尧冷笑着说:“这味道你闻不出端倪,自以为是外面看门的几条狗干的。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这是血味。” 这佣人让他看得有些心虚,反驳着:“大师,我的鼻子可没问题,这上面沾满了鸡血,当然有血味。” “我说的血味,是小鬼的味道,瘟神、阴将、鸡脚神,民间邪术里流行养的几种小鬼,都会沾上这种气味。”正说着,古志伟出现在走道上,他盯着古志伟,说,“你们这屋子里面,有人养小鬼。” 那佣人背对门口,没见古志伟,叉着腰继续反问:“那看门狗偷鸡的坏毛病都多少年了,大家都知道,您这一句话下来,立马就变成养小鬼了?” “多少年?” “一、一年总是有了!” “家里有出这种事,你们倒是能瞒上整整一年。哪天一早醒来床没了,我是不是还得替你们瞒着自己买张去?” 佣人们一听,齐溜溜转身,吓得匍匐在地。“三少爷!” 其中一个佣人生怕担干系,忙说:“三少爷,我们之前告诉过大夫人了,她说我们家大业大,丢只鸡给狗吃要算得上事儿,那咱们趁早关门算了!” “蠢货!”古志伟指着那长脸的佣人,“你,收拾东西滚吧。姓梅的就算是个骗子,也是我请来的客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在他面前这么嚷嚷。” 长脸佣人闹着哭着喊冤,几下就让负责安保的扯走了。 古志伟又对梅尧说:“什么小鬼大鬼我不在乎,你掰手指头算清楚,这是第二天了。” 梅尧不答话,只立在阳台边缘,远远地望着那血迹消失的方向。 * 这天白天,宅子里除了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脚步声,还有叮铃铃的杯盘碰撞、佣人间的窃窃私语、大夫人二夫人的争吵、外面花丛草丛里虫子的嘀嘀呜鸣、看门的杜宾从喉咙里响彻出的犬吠……梅尧站在自己屋门口的楼道上,仍注视着阁楼方向。那阁楼由一条老旧的窄楼梯连着住宅,顶上一块打着铁条的木板锁着,锁是黄铜色,锈迹斑驳。 与那令人胸口发毛的凄惨哭声不同,其间夹杂的隐约低咽生并没有在白天彻底消失,只是显得更无力了些。 梅尧绕到天台,试图找到其他入口,没什么发现,只在天台栏杆上发现一条细细的划痕。 到了半夜两点一刻,他到楼下拉了电闸,整栋宅子兀地一片漆黑。而后迅速跑到阁楼下面,掏出备好的小锤,“咚咚咚”地使劲砸了三五下。整条手臂都酸麻起来。这会儿宅子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对停电的反应不会太快。找上他的速度就会更慢些。 大约砸了五六分钟,那锁总算“咔嚓”一声,想是锁芯损坏,“当”一声重重掉到地上。梅尧把门朝上一推,黑暗中,一个白生生的物体猛地朝他撞来。他重心不稳,跟着就滚下楼梯。紧接着,又一个血糊糊的东西窜出来,撞到两人身上。一个闪身缩到楼梯下面的夹角处,再也不动了。 这时候,顶上廊灯大亮。梅尧揉着手肘,浑身上下疼得哆嗦。旁边紧紧拉着他袖子的,是个白皮肤白衬衫的佣人,脸上被抓得稀烂,条条血痕煞是恐怖,手上袖子变作一缕一缕,同样全是交错的血痕。而缩在楼梯下面的“人”,长约一米一二的样子,身上就挂了张斗篷式的银色丝绸遮着,臂膀连着身体的部分长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3 蝙蝠人一样的蹼,四肢健全,但形同鸡爪,又瘦又长,颤巍巍地啄着;它的头是细细长长近圆柱的椭圆形,额头奇短,不到五公分;一双橙黄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恐地团着,动也不敢动。 先是几个佣人跑来,一见那怪物,尖叫着寻来扫帚棍棒等武器,冲到那“妖怪”面前,大喊着“打死他”,“梆梆”地下死手,直往它身上招呼。那妖怪又疼又怕,在人群里东窜西窜,惹起一波又一波的惊叫,场面一片混乱。 一条颀长的白影陡然出现,急吼吼地拨开人群,大喊着:“停手!都给我停手!” 佣人们听出是二夫人的声音,忙停下手上动作,生怕那乱窜的怪物碰到自己,又是一阵推搡。 姚立晗东推西推,找准了目标,猛地扑过去,竟当场紧紧抱住那个长相可怖的身形,一面哭喊:“不许伤害他!你们谁都不许伤害他!”可那妖怪并不认识她,突然被人接近,更是害怕起来,可劲地朝她身上抓。他生着同人类无异的指甲,许久没修剪过,灰黄灰黄的,又尖又长。抓挠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正是梅尧前晚上听见的凄厉哭叫。 “天然!天然!你别怕,是妈妈、是妈妈在这里,别怕!”姚立晗摸着那怪物的头,一下下地安抚,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这会儿古家其他人也陆续来了。李昙扫了一眼那个被抓得体无完肤的佣人,冷笑道:“你也忒急了,这怪物崽子才四岁,就想着给他找媳妇了?这样的怪物还能给你生个正常的孙儿出来不成?” “闭嘴!”古志伟迈步上前,硬生生把姚立晗同那怪物扯开,见怪物张牙舞爪地乱抓乱动,一脚踹他肚子上,紧接着往他脑袋重重兜上一拳,这小怪物便晕乎乎再没了挣扎。古志伟提着他的脖子,像提只鸡一样走上楼梯,几下扔回阁楼关上了。 回到廊道,他朝着窃窃私语的佣人们说:“谁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把谁卖到广西当鸡饲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飘向姚立晗。 待佣人要散去,梅尧拉着身边那姑娘,来到众人面前,说:“张小云,把关你进去那几个人指认出来吧。” “指认出来有什么用?这位大主母在,有这一次难保没下次。这得多缺德啊,平白把一个好生生的姑娘家塞到怪物嘴巴里!”李昙哼哼着,“这事儿甭管谁干的,定就是她指使的。” 梅尧不接她的话,将之前不小心听到的“阴谋”说了一遍。本以为古志伟会将人赶走,却不料古海清先一步让佣人都退下,说自己会处理,而后带着家人把他引到起居室。古志伟“哼”了一声,对父亲的做法并不认同,但也没多置词,只抿着嘴巴跟在后头。 将起居室门锁上,一家人难得齐全地围坐沙发上。姚立晗头发衣服都是一团乱,眼神都是木的,一张脸哭得乱七八糟,仍是起身沏茶。一杯茶递到老爷子手上,老爷子这才缓缓开口:“梅大师,你刚才看见的那个东西,就是她的儿子。”一根拐杖举到半空,正指着面无血色的姚立晗。 第45章 起居室处在二楼廊道正中间的位置,古志强、古志伟的房间都在东侧,唯有古志明和二老的房间离阁楼近,挨着被搁在西面。为夜行抓鬼方便,梅尧的房间被安置在古志明卧房的右手边,这也是他听那阁楼响动较为清晰的原因所在。 古老爷子看着梅尧,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古家原是满族,乃是大清上三旗排第二的镶黄旗,正儿八经的皇室遗脉。当年闹革命,我们姓皇的首当其冲,为求生存,改头换脸,一整个家族流落四方,凭着一点子积攒,在百年间逐步崛起,重新积累得家业丰厚。但到了这一代,”他盯着古志伟,“这些不肖子孙一个个不顾家族命运,死的死丢的丢,便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当年本以为立晗能给家族留个后,谁想崽子拉下来,又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智力不多点,脾气还挺大,奶妈都抓伤了好些个。” “你们不想让这件事流传出去,就将那孩子关在阁楼上。换了当时知情的佣人,放出流言说是阁楼有妖怪,让谁也不敢靠近。” 古海清摩挲着拐杖油滑的杵头,前后轻晃他只剩把骨架子的身体,答应道:“梅先生头脑灵活,也有些本领。我们请你来,只为让我那游荡的孩儿安息,也请你不要再插手多余的事。你有你的专业,我们也打听过,将雇家的事透露出去,不是你的行事作为。但我作为这个家唯有的老骨头,不得不多嘴一句,做不必要的事,说不必要的话,总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今天的事就算了,你为什么非去深究它,我们也不去讨论,权当你听了流言,发了善心,为救那下面人,一时间犯了冲动。但从这刻起,希望你心底更明白些,你最重要的事,是找出志明的魂魄,让他安安稳稳回来。我们古家的子孙,都是堂堂正正光光明明的,绝不容许有跟那些孤魂野鬼混作一堂……” 家业、家族之类的话,古海清像是说过多少遍了,古志伟和李昙都各自走神,并未细听。 “我答应替你们家找到你要的魂魄,但该我管的,无论你们愿意不愿意,我还是会去管。”梅尧把话搁这儿,起身正要回房,忽然听见东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冲马桶的声音。二楼都是主家,佣人是不让用的。这会儿整家人都在起居室里,谁会用马桶? 梅尧看了眼挂墙上的时间,正指着两点半。他食指竖在嘴唇上,让人禁声。而后从兜里掏出张黄纸写的先天符,拿指头在朱砂收笔的地方点了一下,回头扫视众人,朝地下指了指,示意房内的人呆着别动,而后悄无声息地开门出去。 声音是从古志强卧室那方传来的。古志强卧房旁边就是古扬的婴儿房,另一面还有间公用卫生间。抽水马桶的声音正是从那卫生间传出。水声停息之后,咯吱吱的开门声从回响在悠长悠长的过道上。梅尧还未靠近,婴儿“哇”一声啼哭出来,整个二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起居室里的几人本是听从梅尧的话,纷纷给嘴上拉了链,但这婴儿啼哭一响,李昙突地站起来,着急忙慌地就要冲出去。古志伟一把将人拖住,低声喝道:“干什么!” 李昙眼里罩着层水壳子,眼见就要挤出来。“扬扬哭得这么厉害!我要去看他!” “让你在这呆着!听不懂人话?” “这是你古家最后的血脉!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看了女人就阳痿的混蛋来生吗?” 古志伟捏起拳头就要挥过去,老夫妇却扑过来拦在他身前,一句话也不说,怔怔地凝视着他。李昙趁势甩开古志伟,奔了出去。 梅尧正站在婴儿房外,没及开门,“塔塔塔”的脚步声传来,那门“嘣”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4 声大开,迎面一阵寒风吹得整个过道呼呼作响。一瞬间仿佛有千万个凄厉的哀鸣响起,又在瞬间散逸无踪。 梅尧看向跑过来推开他、直往婴儿床闪去的李昙,叹了口气。 很快,古家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过来了。梅尧说:“确定是普通鬼魂,等我休息足了,明天便能给收拾了。不过,”李昙抱着古扬从屋内出来,轻轻拍着小孩的背,梅尧瞄了她一眼,继续说,“下次要再这样,就请恕我不奉陪了。”而后就离开了。 鬼魂令人害怕,但正如民间说的,若非有所变化,一般的鬼魂畏惧阳气,更加怕人。梅尧有先天通识符,神鬼难查,靠近寸身也无不可,但李昙乍一出来,险些将那鬼魂吓得飞散无踪。 * 次日清晨,马玲玲送早餐的时候,梅尧正在写符,见人来了,便说:“我需要一根缝衣针,空碗里面乘一半水,古志明的骨灰还在灵堂吧?一起拿过来。” 马玲玲犹豫了下,问:“梅大师是要准备捉鬼了吗?听她们说,您在家里还发现了有人养小鬼,今天是捉哪个啊?” 梅尧不答,随便寒暄几句后,问她:“古志明和李昙的关系怎么样?” 马玲玲想了想,说:“二少爷待所有人都很好,不过和大夫人,的确是有点矛盾……这些也是我听说的,您听听就好,可别放心上。”她咬着红红的嘴唇,想了再想,沉着声开口叙说,“之前也跟您提到过,我们宅子里的佣人都是换过的,对家里的事情知道得都不多,但我跟保安室的梁大爷关系还不错,休息的时候,常跟他唠嗑,能听他讲点平日里听不到的东西。估摸着您看大夫人对二夫人的态度,也能猜出点什么来。其实大夫人行事虽然张扬了点,但要梁大爷所说是真,那也很可以谅解了。大夫人原本有个亲哥哥,叫李绽,也是和二少爷一起长大的,两人关系非常好。后来李先生染了毒瘾,让二少爷发现了,便直接报警检举。因为都是大门大户,事一传出去,家里人马上就铁腕处理,免得招来风言风语影响家声,以至于人现在还关在戒毒所里。”她低着头,手翻来覆去揉捏衬衣下摆。 梅尧看她像是还有话说,便把咖啡搅拌匀均,递给她:“这咖啡倒是挺香,你坐下试试?” 马玲玲拿捏不准,眼见着那咖啡转起一圈有一圈的漩涡,整个人像是被迷进去了一样。她不自觉地坐下,也不去碰杯子,喏喏地开口:“其实那件事,好像跟大少爷也有几分关系。具体的,就是梁大爷也揣度不出来,就知道大少爷也因为这个跟二少爷闹翻了。您来之前,那个鬼偶尔出现,就主要游荡在大嫂卧房,大少爷说是出差,但这么大的事都一直没出现,实在说不过去,我们下面人都传开了……说是二少爷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就是大少爷夫妇俩一起谋害了二少爷,而后大少爷怕让人发现直接逃了。三少爷像是也有所耳闻,这一阵就一直在找大少爷,死活没把人找到。”马玲玲伸手去够那白骨瓷的矮杯,细而白的杯柄环住她细而白的手指,她惶然抬头,紧紧盯着梅尧,“梅大师,请您、请您一定要还二少爷一个公道!”一双圆圆的杏眼里水波荡漾,梅尧也让她突至的情感爆发震住了。 他按住马玲玲的肩膀。“如果他三魂仍在,一旦归位,要传递几句话倒不是难事。” 过了一会,马玲玲托着个镶边的银盘,把垫张暗花白帕子搁上面的缝衣针、乘着一半清水的白碗都稳稳妥妥送到。骨灰龛由古志伟亲自抱过来,也不愿给梅尧,马着一张脸问:“你能让他同我们说话?” “我能传话,不能让它说话。要它有了怨变、哀变、执业变,自愿烧着阴神,也能让你们听见它的声音。只是烧多了烧久了,就不能投胎罢了。另外,如果它三魂不全,就像活人里的低智儿,就算是对我,也一样表达不全它的意思。” “你要骨灰做什么?” 梅尧冷笑:“别管它是鬼还是人,总得有个地方住吧。错把阳宅当阴宅,久了就只能等着消散。你还要一直抱着?回不去可别找我麻烦。” 古志伟冷哼一声,将骨灰龛放到书桌上。“但凡你有一丝胡来,就别怪我下手太重。” 梅尧凝神静气,不再多说,带上东西来到二楼西南五鬼位,让马玲玲通知古家宅中的活人,不分主仆,一并到他面前集合。 人来齐后,他手上掐起琉璃请火诀手诀,朝着这二十几号人画了个圈,一道火墙突地乍隐乍现,片刻便将众人团团围住了。“挡煞用的,以免阴魂冲脸,阳气弱的要生病。”他简单解释了一句,又将骨灰龛放到五鬼位正心。 众人听了他解释,心里有点不安,却也不再乱动。有好事的伸手去触那火墙,发现恍若无物,更是彻底安心了。 古志伟暗想,这就算是障眼法,也多少有点水准,于是更加专注地盯着梅尧。见他手用道门的中坛元帅指端起那半碗水,将缝衣针“叮铃”一声扔进去,口里便开始念念有词。 令人惊讶的是,本该沉到碗底的细针竟随着他字字吐露,慢慢地浮到水面上,一晃一晃地,指南针一样绕着一个中心打起转来。等到晃动渐止,梅尧顺着针尖的方向一路走去,到底停在古志强的卧室门外,他将水碗往地上一砸,溅得水花飞溅。 藏在里面的东西似乎受了惊吓,门哐当哐当地剧烈摇晃。 隔着扇门,梅尧捏起押煞指,往卧室内一冲,只听一声呼啸,一段细长的黑影滚着浓烟从门缝里钻出,直朝五鬼位冲去。 押煞指打将出来,可感召鬼神,摧伏邪精。一般的鬼魂撞上,头一个反应便是朝阳宅中阴气最盛的地方躲去,滋养自身,以图反击。而梅尧提前将骨灰龛放在五鬼位,阴魂冲击过去,只要是本人骨灰,便能令它醍醐灌顶,回归阴宅。 “好了。”梅尧迅速回到骨灰龛旁,只见那黑黢黢的鬼魂眨眼便钻了进去,再没声息。宅中沉重缠绵的阴气也顿时轻了几分。 “二哥!”古志伟率先冲出火墙,脸上横七竖八全写着紧张,抖着手便想将骨灰接过自己怀里,想了想又不太敢真去够。方才梅尧水面悬针的本事他也见着了,再是不乐意,也知道对方是有底气的。只冷着张脸说:“告诉我,他说什么了?” “等等,”梅尧顿了一顿,有些迟疑,“这个魂魄……胎光、爽灵、幽精三魂残缺,胎光几近于无……” “他胎光还在?”“你这话什么意思?” 古海清和古志伟同时发问。 古志伟不理古海清,冷着脸继续说:“你是不是要钱?要多少照直说,别跟我闹这些。” 梅尧瞄了眼古海清,说:“普通人的凶杀,不会伤到魂魄,它这个……是有人有意为之。”他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5 长吁口气,显得心有余悸,“可以说,他是在活着的时候,生生被人直刺魂魄,承着无法想象的剧痛,眼见自己身亡、智昧的……以至于它三魂不全,魂体昏昧,不能表意,只能凭借一股执念或生前的习惯与回忆游荡在阳宅里。”他抬起头看向古志伟,说:“现在的它,就算硬要投胎,也只能去畜生道了。” 第46章 宅子的人纷纷离散,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梅尧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面前是古家两老、李昙、姚立晗以及古志伟。李昙抱着古扬,心不在焉地逗弄,并不在意刚提及的事。姚立晗照旧在佣人不在场的时候,充当端茶递水的角色,把每个人照顾得服服帖帖。古志伟脸上的每条线都绷得死紧,仿佛随时能断掉,一双有力的眼睛锁在梅尧身上,任凭他说错一个字,就能喷出火来将人烧作灰烬。 梅尧说:“也不是没法救。胎光是由胎中带来,父母传给子女,子女再传给他们的子女,一脉相承,但凡肉身还朝着好的方向长着,就能借来将养胎光。至于幽精、爽灵,只需要用阴气滋养就可以了。” 几个人齐齐看向姚立晗。“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怪物可以救他?”古志伟急问。 梅尧点头。“只需把这个残魂封在古天然的体内,再布个养魂阵,让古天然在阵内呆上数年就好。” 古志伟当即起身。“我这就去把他抓来。”谁知刚走了两步,姚立晗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低着头,谁也不敢去看,一双眼睛圆圆地瞪着地板,口里却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让开!” “志明已经死了!把他的魂魄放到天然体内,天然会怎样?这是在伤害他,我是他妈妈,他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们没人爱他,可我会!” 古志伟不多说,抄手便是一巴掌,将她扇出老远。居高临下地说:“你阻止我试试?” 姚立晗噙着眼泪,想再动,还是止住了。 再来时,古志伟已经将古天然抓住。那畸形儿在他手上一点挣扎都不见,死气沉沉地耷拉着,想是又被敲晕了。姚立晗紧紧捏着拳头,浑身颤抖不止地盯着那孩子,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梅尧看她可怜,还是说:“阴气而已,没什么大的伤害。古天然魂魄天生残缺,说不定还能借这个养出一点智识。”说完便在古天然眉尖、心尖和脚心各点了一下,用手指当笔,拿人作介体,一鼓作气,画了一道三心锁魂先天符,随后点着骨灰龛,打算把这黑沉沉的阴魂引渡过来。 当下众人都是满头大汗,紧张得不得了。谁也没见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要不是接连发生在眼前,实在难以想象。 古海清和古孟银霜坐立不安,时不时彼此对视,而后又念经一样各自低头:“古家的子孙,完完整整的来,完完整整的去……” 李昙冷冷地看着,只想赶紧结束了。在这些人面前,她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姚立晗一双眼睛沉到眼皮深处,眼窝子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六双眼睛都投射在那个丑陋恐怖的小小身躯上。这恐怕是古天然短短几年的生命里,获得关注最多的时候了。 突然,那骨灰龛“坑坑”地晃动起来,越晃越烈。古志伟忙问:“怎么了?” 梅尧猛一收势,房间陡然间被寂静笼罩,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成了?”古孟银霜身子前倾,像是要去探视直愣愣躺在沙发上的畸形儿,又奇怪地有些畏惧,怕靠得太近,挨着了梅尧。 梅尧沉默地看着在场的古家人,还是说:“他们不是父子。” “不是父子?不是父子是什么意思?”古志伟一把捏住他柴火样的胳膊。 “就是说,古天然的身体,无法与这个残魂相合。” 古家二老皱着眉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奇怪声音,却始终不再对这件事表露任何看法,嘴巴像是被封上了,抿得死紧。而姚立晗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挨着古天然,谁也不愿意去看,眼角眉梢漫上层层忧郁。唯有李昙先是怔了一怔,而后突然爆出一串大笑,说:“姚立晗,你当年拿怀孕逼婚,拼死了要往古家嫁,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我就奇怪,就凭古志明那把病骨头,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干尽坏事的人怎么可能有好下场,这不知哪儿来的野种下了地,居然是个怪物!你以为把这怪物关起来就能瞒天过海,安安稳稳当你的豪门媳妇了?没想到吧,藏得再深的龌龊事,也有晒阳光底下的一天!” * 有了李昙那张嘴,这件事长腿似的迅速在古宅里蔓延。梅尧无论走到哪,都能撞见凑堆儿窃窃私语的佣人,见他来了,便戛然住嘴,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错事,打扰到她们的快乐。 梅尧兀自绕着主宅游荡。银杏、柏树、松树,还有槐树,东边一簇,西边一簇地排着。 当初他一脚迈进宅邸的大门,闻见那奇怪的味道,便觉得这宅子里有他想象不到的东西存在。凶残的、随时能致人死地的东西。本来盘算着,由这寻常的闹鬼入手,将简单的事剥开,再去触碰那阴郁深沉的核儿。没想到即使只是这死灵带来的小小的麻烦,便处处透着古怪。 照姚立晗不愿合作的态度,显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道残魂同古天然并非父子;古海清那句“他胎光还在?”及两个老人后来得知此事丝毫不觉震惊、一分愠怒也无的表情,更是令人怀疑;李昙心里积满了怨恨,精神可以说是有些不正常了;而古海清,一个对旁的人生死都冷淡的霸道的男人,在这件事上却过分着急热心,不及去质疑二嫂出轨,反而当场将梅尧强硬地留下,先问古海清能不能养那魂魄,再问自己能不能,一副就算自我奉献也在所不惜的样子。即使得到否定答案,他也不让梅尧走,非得将这件事解决了不可。 宅子里仍然阴气弥补,诡异的臭味时时出现。显然笼罩在古宅上方的阴云依旧没有散去。 梅尧一步一步地走着,树叶在脚下悉悉索索地响。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一番思索,觉得多想也没什么大用,又拿出电话打给邵明。邵明接了电话,一句话不说。 “阿姨她……”梅尧还是没问出口。按时间来算,邵明妈妈已经去世了。 两人隔着上千里的距离,望着同一片冷灰色的天,握着电话,任电流声“刺啦刺啦”地响。五分钟后,邵明把电话挂断。 “梅、梅大师……”一个怯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深绿的槐树后面钻出个穿白色立领斜纹真丝衬衫、梳着齐耳齐刘海小短发的女孩。梅尧这次仔仔细细观察她的样貌,脸盘子十分饱满,满月一样,五官淡淡的,不很突出,唯有皮肤尤其白。和那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6 几个佣人背后议论的十分不一样。 “张小云。”她脸上手上的抓痕都不深,当时看着恐怖,上了药,只剩下小河一样纵横交错的褐色纹路。 女孩让他直勾勾地看着,叫了名字,脸刷地烧到耳根。“您还记得我的名字……那天晚上,谢谢您,要不是您,我……” “她们还在屋里。有找你麻烦吗?” “没有了。三少爷平日里治家很严的,她们也很害怕。见了我都绕着走。”张小云把头放得低低的,把自己也放得低低的,“梅大师,我只是、只是听说了前天的事情,说是阁楼上那个……不是……” “不是。” 张小云得了他的肯定,胸口一沉,咬着牙,半晌开口:“梅大师,我知道一件事。别的人都不知道。我听他们说,您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三少爷放了话,说给出他满意答卷之前便不放您走了。您救了我,我想,这个可能对您解决这个会有一点、一点点的帮助。但是,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什么事?” “我觉得……二少爷没死。” 梅尧四下扫视一番,侧身把她拉到更安静的角落里。“让人听见,你又得惹麻烦。” 张小云怔了一怔,眼眸含着羞意垂下来。“谢谢您……事情是这样的:意外发生那天,是我在伺候二少爷,后来他让我去准备玉竹冷汤,把我遣开了。我半道上想起这次进的玉竹恰好用完了,想去请示他能不能换别的替代,没想到,刚到他卧房门口,却听见他在打电话。” “打电话?”打电话并不是多么值得关注的事。 “是给、给大少爷打电话……大少爷当时的确准备出差,人才到机场,他便打电话让大少爷回来,具体说了什么我也没听着。就觉得、觉得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二少爷突然变得、变得有些陌生……说起话来,就像是一根针扎在心窝子上,摸不见,更拔不出来。当是我也没太在意。可是后来没人见到大少爷回来,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昨天我听说了您做那场法事,测出二夫人的孩子同留在屋里的鬼魂不是父子,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也许、也许……”张小云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这里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游荡的鬼魂总出现在古志强的卧房附近,半夜用马桶,而后到婴儿房惹得古扬大哭,却未曾表露一分恶意,极有可能只是生前习惯的延续以及对孩子的不舍;同时,满身忧郁的姚立晗自始至终都没因为她先生的鬼魂的出现表露过哪怕多一分的动容。梅尧顺势接上:“也许死的不是古志明,而是古志强。”并且古海清、古孟银霜,甚至姚立晗三人都知道。 第47章 梅尧将自己的推测告知古志伟,古志伟一番警告过后,让李昙带着古扬又重新来了次引魂的仪式,其他人都让没参与。没想到这次一举成功,那道残魂顺顺当当地钻到了那个面团一样的柔软身体里面。李昙当场嚎啕大哭,整栋楼上下都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五鬼位阴气虽重,但阴中带瘟,对活人一点好处都没。于是梅尧重新探查宅中滋阴之处。端着碗水四下寻走,古志伟乖乖地抱着孩子跟在后面。李昙被他关起来,一母一子隔着重重房间,一波又一波地荡起哭声。 在古志明房前停下,梅尧和古志伟都吃了一惊。令人意外的是,这间房上了锁,古志伟连钥匙都没有。 “二哥前些年患了白血病,换过骨髓后就一直排异,一身是病气,总不见好。他人善良,担心病气沾到姚立晗身上,就跟她分房睡。姚立晗房间就在隔壁。后来出了事,我爸就把这间房锁起来了。”古志伟咬着牙,极不情愿地承认这世上也有他想办却办不妥的事,“他坚持说这房间不吉利,自己把钥匙藏了,谁都不给。我现在去找他。” “不用了。有这个说法在,李昙恐怕会忍不下去,迟早要想办法把婴孩抱出。你还能成天守在这门口了?换旁边吧,一样的。” 离这间房几步之遥的隔壁间是间空客房。门一推开,便有丝丝凉意爬遍全身。古志伟让人把婴孩用的物什全搬过来。看梅尧在窗前站了许久,便问:“你发现什么了?”自这件事后,他对梅尧的态度已经非常好了。 梅尧指向窗外。顺着他的指头延伸出去,正巧是正阳路高耸的指日碑,有如一剑指天,孤独而正直地挺立着。这间房坐南朝北,偏偏因为窗前极为密集的槐树,硬生生将阳光遮去近半。梅尧方才探头出去,不出所料地发现隔壁古志明的窗户是彻底被罩得严严实实了。 “这几间房地处西南角,是一家中阴气最浓郁的所在,以旁边古志明的房间为甚,民间说法里,那就叫煞眼。照理说,煞眼所在的房间都是置放杂物或充当厨房,见明火,压阴气的,很少用来住人。而好巧不巧,窗外有尖物剧集阴煞气,又有民间传说聚魂用的古槐将阳光遮死……这些安排一件两件可以说是巧合,但多了,便定是有人刻意安排了。刚生下来的小孩阳气重,呆在这煞眼次位倒没什么,病人呆着,三魂七魄中主阳气、肉体康健的胎光便会日渐虚弱,而令智明、心思活络的爽灵和幽精两魂却会越来越强。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梅尧顿了一下,又说,“最狠的是,光上面几样,安排的人还觉得不足,似乎还在这里布了什么阵,让这方圆数百米的阴气统统凝聚一点。古志明的房间,就是个死穴。” 古志伟盯着梅尧看了很久,说:“这栋房子的格局,包括外面的树,百年前就是如此,你自己看那几棵槐树的树干,几人合抱尚嫌不足。更别说那块指日碑,清朝的文物,还能是谁安排在那的不成?” “古先生,我问你一句,你见过哪棵上了百年的槐树能够两米一棵,连种四五棵团成团而不死的?” 古志伟探头朝下看,这才发现这槐树生得诡异。四五棵直径超过两米的大槐树凑堆儿打麻将似的围坐一圈,像是大人守小孩,将隔壁古志明的房间牢牢盯住了。“我不知道你想暗示什么,这件事我会重新报警,你也别想撂挑子收钱就走了。警察不一定能找到我二哥,他们找不到,你就得给我找到。” 现在古志明失踪,古志强被确认已死。古志伟将婴孩安置好后,重新报了警。 蒋颖再见梅尧,只得一脸苦笑。j市十个区,就她负责这片区老跟梅尧打交道,老跟这种政治不正确的充斥着封建迷信的案子打交道。老老实实简简单单杀个人让她专专心心自己破破案有这么难吗!再就是,上件案子全程让媒体关注着,这次又牵涉到谁都不愿碰的庞然大物,蒋颖心里升起一阵又一阵的疲惫。 “古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之前您报案说是死者为您的二哥古志明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7 ,我们也照您的意思查了下煤气爆炸是否是意外。当时确实留有疑点,但除了意外也没有其他解释。现在您告诉我死者不是古志明而是您的大哥古志强……我们可能需要采集一些证据,让技术组验证一下死者的身份。” “你们要拿骨灰就拿吧。” 蒋颖也是奇怪。上次来的时候,古志伟连尸体都不让他们碰,这次骨灰龛却能随便动了。话虽然这么说着,事实上技术组早就行动起来了。“另外就是,虽然当时命案发生的厨房已经重新修缮了,但我们可能要将案件重新审查一遍。” 这时蒋颖手下一名警察凑她耳边说了几句,蒋颖随后便对古志伟和梅尧道:“刚我们查过了,六月三日下午两点十一分,古志强在机场已经过了安检,但登机的时候却没有他。因为他走的是贵宾通道,机场人员也证实他的确是出机场了。停车场也有他开车离开的记录。当时停车场收费处杨先生收了他一百块,他似乎很着急,连零钱都没找,催杨先生给他开了门。他是否驶回,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看交通管理局的监控记录,不久就会有结果。” “这个我不关心。我要你们把我二哥找回来。他失踪前肾脏排异刚结束,身体非常虚弱。平时用的药是姚立晗管的,刚我问了,都没带走。我怀疑是绑架。” 蒋颖嘴角抽动。什么绑架能绑十几天不联系家人的?“古先生,我知道您家人失踪心里着急,我们现在也在综合各方面的资料寻查您二哥的踪迹。但如果是绑架,十几天都过去了,恐怕生还的几率不太高。” 梅尧突然插嘴:“你能不能把古志强的案子就当凶杀案处理?现在现场虽然完全破坏了,但从他突然折返然后死在佣人房这样的信息来看,还不够理由立案吗?另外,你们当初查的疑点是什么?” “当初的疑点……梅大师,你可又成我们的顾问了。”蒋颖摇摇头,说,“案发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一分,佣人厨房是完全封闭的。相对脆弱的玻璃和木门对外呈飞溅状,是由内而外的爆炸力量所致,起火点就在死者身上。还原来看,就是死者自己将所有门关好,打开煤气,然后点了火。奇怪的是,现场没有找到引爆物。另外就是,在那种密度的煤气中,死者必然会煤气中毒,甚至已经死了。由于当时死者的家人……他们靠死者的戒指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后,便不让我们再验尸,所以这件事最后按意外处理的。” “谁?除了古志伟还有其他人不让你们验尸?” 蒋颖瞄了一脸冷郁的古志伟一眼。“古家两位老人,二夫人,都不让。” 就在这时,姚立晗搀着古孟银霜,旁边跟着古海清,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古海清环视周围来来往往穿制服的警察,远远就喝道:“谁让你报的警!” “家里死了人,又有人失踪。你有这个本事来处理?”古志伟抱着双臂,淡淡地说。 “你这个蠢货!我们古家是什么样的家族,要是传出去怎么办!” 古志伟起身看向三人。“来的正好。古志强反正不会是自杀的,现在说是意外也有点牵强,再把李昙和那堆佣人一并叫过来,先录个口供,讲讲你们的不在场证明,替自己开脱开脱吧。我看二哥就是让那个凶手绑走的。” “你!”古海清气得咳嗽不止,险些背过气。 古志伟到底成了大家长,说一不二。十分钟就将所有人聚集到位了。也不用蒋颖立案,这件事便直接让人当凶杀案开始处理。蒋颖当了多少年的刑警队长,这会儿成了人的手下,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古海清当时气坏了,撑不起那把老骨头,让人搀着回房躺着。他和古孟银霜多数时候都在一起,录口供的事便由古孟银霜代劳。 “六月三日……那天我和老头子让司机小杨送去了月坛公园。那时候是十五,我们得去为家族祈福,却没想到,一回来就撞见了儿子的死……”古孟银霜年龄很大,身体不好,手里攒着佛珠使劲地捏,说话颤颤巍巍的。 她的话很快得到证实,司机小杨的确在当天送两位老人出去了。 李昙现在已经哭崩溃了,说话颠三倒四,无论问什么,总以这句起头:“我可怜的儿啊,才出生就没了爹!我这辈子嫁进古家,什么福没享,那死鬼也太狠心了,就这么丢下我们娘儿俩!”随后才说,“我能在哪儿啊!还不是看着我可怜的没爹的儿!凭我这把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守着他古家的一点点香火!谁想他古家人没良心啊,为了个死鬼,要把我的儿拉到那死人房里去送死啊!” 古孟银霜一听,手中捻着的珠子哗啦一声停下。“李昙,你说什么?谁把扬扬送去病人房间,扬扬这么小,抵抗力又弱,要是沾上病气了怎么办!” 古志伟烦这两个人吵个没完,也不听劝,直叫人把他们关房间里。古孟银霜扬起沉重的珠子要打他,他面不改色,还捎上一句:“给老太太准备安神宁气的药,免得气坏了怪我。” 姚立晗又重述了一遍当日的经历,刚说到古志强煤气爆炸,她着急敢去,便被蒋颖打断:“二夫人,佣人厨房就在佣人楼,照理说,佣人楼常驻的应该是佣人,听佣人描述,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却是你。我不是很理解。” “下午三点半是我先生吃药的时间。这个时候他却没在房间里,我一直在四处找他。他平时喜欢在大宅和佣人楼间的凉亭里看书,我想他可能在那里,刚到爆炸就发生了……” 问了一下午,蒋颖感觉人都快虚脱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看看梅尧,便问:“这么出神,在想什么?” “我问过这家里的佣人,古志强死后很少出现,就算出现也只徘徊在他自己房间和婴儿房。唯一一次出现在其他地方,是那个电死了佣人的古志明的浴室。从古志强的灵魂状态来看,他不具备杀人的能力。所以,那个佣人的死,只怕也是人为的。”梅尧笑道,“蒋队,你这下有的忙了。” 他这话一落下,古孟银霜手里的珠子捻得更快了。 第48章 蒋颖在这排查了整整一天,将宅子里上上下下问了个遍,古志强这案子的相关资料大约是搜集完备了,谁料梅尧冷不丁地提到那个佣人的死。这个案子一开始就没人报案,她对这件事也只是草草听说,连现场都没来看过;这会儿再提,本着刑警的职业素养,又是从头问询了一遍。 古家人对这件事不甚热衷,但佣人们却相当热心,蒋颖很快将这件事的经过拼凑完整了。 古家服侍二少爷古志明一共有四个佣人,住在佣人楼的一个四人套房里。死的一个叫周颖书,为了读书,很早就和家人断了往来。靠着打工和助学金,硬是一路读到南边排名前十的x大的古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8 典文学研究生。这女孩相貌不差,但是个书呆子性格,脾气又硬又愣,上学的时候谈了个朋友,替人背了一屁股债,那男人眼见着还不上,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周颖书让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幸好被由教授辗转介绍到古家,替她还了钱,平日的工钱也照给。她一开始自持研究生的身份,来当一个区区下人,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但她们四个人遭遇都差不太多,在佣人里自成一个小圈子,也算有了体己的小姐妹。 后来四个人渐渐地摸清了古志明的脾性,发现对方待谁都温和有礼不说,还相当的爱才,谁谁谁日常用度里克扣点小钱攒着,有什么打算,他不说,还明里暗里地给予支持。几个月下来,除了张小云心思多点不爱信人,其他三个都对他死心塌地的好。 煤气爆炸发生后,四个人听说古志明死了,都哭得不行。一方面是主仆间有了感情,另一方面也担心被分派到另两个房里。大少爷古志强十分的懦弱,工作上也懵懵懂懂,动不动就往古志明房里求支招,在谁面前都说不上话,常年让李昙压着吼着;三少爷古志伟是个同性恋不说,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坏,稍微做错一点就打就是骂就是开除。在他身边的佣人就没超过半年的。却没料到,事情完了几天,重新分派的结果也没下来。周颖书当时鼓起勇气去问了老太太,古孟银霜一颗一颗拧着手里的佛珠,白着一张脸还没开口,旁边躺摇椅上远远望着窗外的老太爷就说:“人死了就不用你们服侍了?那屋子放着不会起灰?床单放久了不会生霉?这么会儿就开始怠惰,工钱这么好挣的?” 周颖书放下心来,回头就同三个姐妹分享了这个消息,更加卖力地打扫起那间单独的小小的病房来。可一开始打扫就发生了件怪事。进屋子的头一天,几人各自去了分派的角落,几分钟过后,负责浴室的张小云突然尖叫起来。周颖书率赶过去,就见张小云背靠墙壁坐在地上,一个劲朝后蹬腿,手指着对面的镜子。一问,她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镜子里、二少爷!”完了说什么也不愿进这浴室了。周颖书想着自己和二少爷关系好,哼哼地说了一句:“二少爷对你这么好,来看看你怎么了?这浴室你不打扫,我来!”之后几天,周颖书和张小云换了班,倒也没再发生什么。 到了六月八日清晨七点半,几个人又来打扫,刚上走廊,周颖书接了个电话,说是宅中主人家叫她。她去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回来了,而后开始放水清浴缸。八点半,马玲玲看浴室里水漫出来了,喊了声周颖书,却没人答应,觉得奇怪,招呼几个人齐齐凑过去,却发现周颖书已经电死在浴缸边。身上一块一块被烧得焦黑,好些地方都皮开肉绽,散着阵阵焦臭。 对着蒋颖,马玲玲心有余悸地说:“幸好我没踩到水,否则只怕我也会死在那!” “那个电话是谁打的?让她过去的是谁?”蒋颖问。 马玲玲摇着头直呼不知道。过后他们查了周颖书的电话,发现打过去的号码属于一个叫徐丹的三十五岁男人。但这个男人五年前就因为心脏病死了。 蒋颖回刑警大队排查其他线索,第二天没再来。但这屋子里已经传遍了,说是大少爷是个脓包但身体好,二少爷身体不好可人聪明。于是高智商的二少爷常年嫉妒着大少爷,最后忍无可忍,将他杀了后,用邪术换了他的健康。这会儿人已经离开古家,四处逍遥去了。 梅尧在厨房里查探当时那小鬼留下的痕迹,看能不能凭借留下的线索找到养小鬼的人。跨过厨房阳台的栏杆,磕磕绊绊地翻出去,拍拍衣摆落到外面花园的泥巴地上,正要蹲身去看有没有脚印一类的东西,眼前赫然出现一双白皮鞋。 他还没抬头,就让人握着肩膀推到墙角。 “你害惨我了!”眼前的张小云神色仓皇得很,“我好心报答你,把二少爷的事跟你说,你怎么能告诉别的人!现在整个屋子的人都在说二少爷会邪术,还杀人!” 梅尧看她乌云压顶,眼冒血丝,眉头皱起一条缝,仿佛一箭穿心,只说:“你现在脸色很不好,最好现在去庙里待几天。” “别岔开话题!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害我!” “你听我说,你现在太着急,看不清周围的情况。这件事比起生死来,不算什么大事。你现在很危险,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 “你知不知道,你会害得我丢工作的!事情马上就会传到三少爷耳里,要是他知道是我说的,肯定会把我开除!” “开除你?你在那胡说八道,我还没惩罚你,哪会这么轻易就把你放走了?”古志伟突然从阳台探出半个身子,冷笑着看向正争执的两人。他敏捷地翻身出去,一把扣住张小云的手腕将她扯出花园,随手找了几个保安,说:“把她关到后面老宅去。” 梅尧这才知道,古家的老宅留在那里,就是用来惩罚人的。那老宅经年未曾修缮,全木质结构,摇摇欲坠。采光本来也不太好,后来拿木条封了窗,一间间牢房一样的小隔间只留一扇漆黑的铁门。把人关进去锁上,除了一天两次的饭点,就不再管了。人在那种透黑狭小又逼仄的环境下,成日价听见咯吱咯吱的白蚁吞噬木楼的声音,眼见着天花板木屑“噗噗噗”直往下掉,仿佛楼上总有人走来走去,可心里又明白,这栋楼除了自己再没别人。没被憋出病都能吓出病。 古志伟请梅尧来到佣人房与主宅之间的小凉亭里。说是亭子,其实是个挂了紫藤萝的玻璃房,半遮了阳光。紫色的花也开始开了,香气像纱一样飘摇着。 “张小云本性不坏,焦虑犯浑而已。”梅尧想着替张小云开脱几句,没想到古志伟打断他,说:“不谈这个。”又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梅尧心里替张小云暗叹了下。 古志伟一双眼睛少见地几不可见地颤抖着。“你觉得我二哥会是凶手吗?”梅尧挑起眉,却听他又说,“二哥不会是凶手的。他是我们三个兄弟里最聪明最善良的人,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只要找他,他都能帮你想到办法。他谁都不会拒绝……他就是太聪明了,劳累了心神,替所有人操心,所以身体渐渐坏下去。我告诉你,你不能怀疑他。我现在很担心他,他可能真的被人绑架了。他现在非常非常危险,这么多天都没吃药,排异的痛苦,你不知道。他有一次排异,输着水,指甲一块一块掉,全身发乌发紫,人都瘦脱形了,还在替我想怎么处理遇上的问题。你不知道,他不可能是凶手……你要帮我找到他。”他定神看着梅尧。最后这句话对梅尧而不是对蒋颖说,多少是有了不好的预感。甚至可能相信了梅尧之前说的,有人从一开始就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69 在用阴狠的方法要让古志明生病生到死为止。 梅尧低着眼没说话。正巧玻璃房檐上有紫藤萝的花瓣轻飘飘地往下掉。梅尧就专注地去看。 “二哥以前也爱坐在这里,看这些花慢慢地长、长了枯、枯了掉。”古志伟看着梅尧的眼睛,忽然说,“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学生很像,那个学生跟二哥很像,你跟我二哥很像。我总觉得二哥这样的人很少见,那种感觉很特别,可我偏偏就有了二哥,又碰到那个小孩,还遇上了你。你们都很聪明,却非要在一些愚蠢的事上有愚蠢的坚持。和所有艺术家一样愚蠢。可是我喜欢。” 梅尧心里一抖,脸上表情依旧无波无纹。“我听说你喜欢男人,那你喜欢那个学生吗?”他问的时候带点嘲讽。 古志伟摇摇头。“我就是想对他好点。二哥值得全世界人对他好。像他的人也应该得到这种待遇。可惜我看错了,那个学生太愚蠢了。” “你喜欢古志明。” 古志伟眯着眼看了梅尧很久,不接他的话,从兜里一条黑色的项链,“这是真正的新艺术时期的东西,虽然算不上顶贵的,但付你定金总是够了。剩下的报酬等你找到我二哥再给你。” 梅尧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条项链,嘴角冷淡地上翘。 “怎么?要我替你戴吗?也不是不行。”古志伟起身正要靠近,梅尧脑袋往后一偏,说:“拿开。” “看不上?” “我嫌晦气。” 古志伟把项链收回去,拇指盖手印一样迅速摸到梅尧嘴唇,梅尧一巴掌拍开。 “跑什么?你这样的人,有了我,以后要做事也方便得多。不用对接那些愚昧的普通人,做一单就能吃一辈子。以前做你们这行的上赶着来找我,我也不见得会搭理。”说着一只手又捏到梅尧的耳垂上。 一个拳头从他后头砸他脸上。那看似用力的一拳迅速被古志伟抓住,手一翻就把那人拽倒在地。 “又是你?你真有意思,每次都是你。”古志伟看看疼得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又爬起来的邵明,冷笑着说。 第49章 邵明咬着牙,还要朝前撞,梅尧立马伸手拉着他的胳膊,拦在他和古志伟面前,说:“你打不过他,长点记性行不行?” 邵明眯着一双眼,眉头耸成小山,白刀子一样锋利地盯着梅尧,半晌,奇怪地吐出一句:“没见你盼着我长记性。”却反手一把将梅尧的手紧紧攒着,不再去理古志伟。 古志伟冷笑着看他们亲密得近乎粘腻的举动。“邵大明星,你这运气我还真是自愧弗如。当年嘴巴上把基佬往死里骂,心里眼里赤裸裸却地想睡那个陈棣锋,我正觉得挺可笑的呢,想看看你怎么打自己脸,没想到他竟死了。我本来以为你一辈子都长不醒了,也亏得你能耐,多年之后又找到个替代品。” “古先生,我在这里做事归做事,可我不是古家的佣人。请你多点尊重,对彼此都好。”梅尧有点生气,又怕邵明误会,甩开他的手,补充道,“再就是,我跟邵明是朋友。你用这种方式挑拨,不仅一点用没有,还会失了自己的体面。” 谁知邵明执拗地再次把他抓住,手上传来细细密密的颤抖,眼眶染了胭脂一样,红红的,却不愿再发一言了。 古志伟又要还嘴,穿灰蓝衣服的佣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说:“三少爷,出事了。老宅那边烧起来了!” 听见这话,三个人忙往老宅跑去。路上梅尧要把邵明甩开,邵明却赌气似的非要抓着他。想是和邵明妈去世的事有关,梅尧不再说话,由他捏着。 拐个弯出了花园小径,就见悉悉索索的人潮涌动,蚂蚁一样纷纷端着灭火器往老宅里喷,白茫茫满天都是二氧化碳。虽然老宅是木质结构,但失火的仅仅就一间房,又发现得早,还没等消防员来,七手八脚之下,迅速地就止住了火势,唯剩那间房烧得黢黑。 先前火灭到一半,几个保安往里走,却在屋子中央发现一个皮开肉绽的黑红黑红、躺在屋中央一动不动的人形,忙将她拖出来,摸着人还热乎,有气儿,慌慌张张叫了救护车。 古志伟三个凑上前去,在那被烧得模糊的面目里认出了张小云的轮廓。刚叫了家庭医生,一双血淋淋的眼珠子猛地张开,“可可”地咳嗽两声,一口血喷出来,洒得古志伟满脸都是。 古志伟骂咧着掉头擦脸,梅尧又靠过去,她嘴巴鲶鱼一样翕张,哑着喉咙,喷出一句:“不要看他眼睛!”而后脑袋一耷拉,没了气息。 家庭医生这才赶来,看了看摇摇头走了。救护车在半道上让人喊回去,换了警察来。 蒋颖脸都绿了,前脚刚走,后脚又出事。见邵明来了,她简短地打了声招呼,见对方像雏鸟一样抓着梅尧的手,也不回应她,便让人拉了警戒线把现场围了,自己干活儿去。那尸体先让法医初步检查着,蒋颖带人一块儿进了黑不溜的火场。到门口她又停下,让人请梅尧一起过来。 这房间特别简单,就一张铁床、一个马桶,地上摆着铝制的餐具,连张凳子桌子都没有。烧坏的是房梁,有几根掉落下来。整间屋子还冒着烟儿,呛人得很。 听见脚步声靠近,蒋颖说:“梅尧,你看这有没有你们那类东西?”她说的很隐晦。当着下属的面,不太愿意把封建迷信托得高高在上,免得又被上级找去谈话。没见有人回答,她一回头,却见邵明也跟着来了。照旧维持着那个手让人粘了胶水一样的姿势。 “感觉不到,烧得太厉害了。”梅尧这才开口,“火在这方面的毁灭性很强,通常情况下,稍微一烧,就什么痕迹都没了。” “你的意思是,要是本来有什么,放火的人是故意的,那这人就很懂了?” “是这个意思。”梅尧趁势又将火灾前的情况及张小云当时说的话告诉了蒋颖。 “不要看他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梅尧摇摇头,这个“他”是男是女还是什么其他东西,这句话是警告还是关于凶手的线索,他都一点不知道。但无疑算是这个案子里非常重要的一条讯息了。 一时想不通,蒋颖转而总结:“也就是说,古志伟关她过去的时候是一点半,火灾发生的时候是两点四十,那么无论是纵火还是意外,都是这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了。”她沿着屋子走了一圈,看窗门已经烧坏了,探出头去,“这是什么玩意儿?”蒋颖指着地上一块银色反光的布罩子,问技术组的同事。这布罩子有点像太阳能板,垃圾一样丢在窗外的地上,被人踩得乱七八糟。 “是车用防晒隔热布。” 另一个同事过来补充说:“蒋队,我刚问了第一个发现着火的人,说是这块布本来挡在窗上。她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0 路过这里,看那布一动一动的,这个窗户上之前也没有,觉得奇怪,走近了发现布是四面用胶布封死在窗上的。她凑拢了又闻见呛鼻子的焦味,察觉到不对劲,把胶布撕开一点,然后就见有浓烟冒出来了,这才发现里面着火了。喏,人来了,就是她。” 梅尧见了人,瘦长黄脸,眼睛很大。“死者叫张小云。这位女士之前曾把张小云关到阁楼上,很有点过节。” 那人过来正巧听见梅尧这几句话,忙尖着嗓子大喊:“冤枉啊梅大师!张小云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她烧死在里面了!火真不是我放的!” “别吵,没人说你放了火。你什么时候发现着火的?” “大概、大概两点二十。我听说、听说这贱……张小云被关到这里就过来了。” “你又说你是路过看见的?” “我、我……”长脸佣人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还是招了,“我是跟张小云有过节,听说她被关这里就想来吓吓她……这屋子以前也有佣人被关进去过,出来就疯了,说是特别恐怖。听说还真死过人。结果来了之后发现这里封了隔热布,觉得奇怪,后面的就跟之前说的一样了……” 蒋颖又走了一圈,“有了这张隔热布,这个案子的确不会是意外了。凶手是不想让人太早发现……烧久点又能掩藏什么?”蒋颖笑着对那个佣人说:“多亏你及早发现了,否则就让凶手如愿了。当然,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不是说你没嫌疑。现场应该还有痕迹留下。梅尧,我们去看看尸体。” 尸体身上的衣物已经烧毁了,皮肤一块块地发黑绽裂,里面露出新鲜的肉。她平躺在地,肢体还柔软。 “怎么样?”蒋颖问。 法医轻按张小云的肚子,说:“有点奇怪,她的内脏好像被掏空了,但身体上除了烧伤,暂时没发现明显的外伤。喉咙里有烧灼损伤和烟灰,火燃起来的时候她应该还活着。具体致死原因需要进一步解剖。” 蒋颖看向梅尧。梅尧会意地蹲下去,愣是把邵明的手甩开,扭头就见他鼓着眼磨着牙狠狠地盯着自己。梅尧不去管他,埋头细细看过尸体,又皱着鼻子闻了一下,摇摇头,说:“内脏被挖空听起来是很像某些东西干的,但物理手段你们也知道一些,所以我判断不了。如果可以,尸体解剖时我想去看看。” 蒋颖点点头。“那我们就把重点放在可能放火的人身上。来吧,咱们去问问古家人的不在场证明。火是两点二十发现燃起来的,这边的监控没开,根据现场烧毁情况,再算上放隔热布之类的时间,至少也得是两点之后放的火。小王,你去查查那块隔热布的来历。我去问问古家的人,两点到两点二十之间都在干什么。” 蒋颖再次召集古家的人问询。 把人关进去后,古志伟就一直和梅尧在一起,邵明后来也到了,三个人暂时没嫌疑。刚等古家几个人到齐,马玲玲嚷着要找梅尧,硬是插到几个主人前面,率先坐到梅尧跟前。对于一脸严肃的蒋颖,却是一眼都不愿去看。 “你急什么?说吧说吧。”蒋颖有点无奈,“两点到两点二十之间,你都在哪,干什么?” 谁知马玲玲并不理他,只一脸焦虑地对梅尧说:“梅,梅大师,我害怕。” 梅尧看了一眼蒋颖,示意交给他,而后平静道:“你说。” “是这样的,我们四个人不是一直住在一个套间吗,周颖书死了过后,我们就常做噩梦。张小云不信鬼神,你知道的,我以前也不信,可现在太信了!因为就在前几天,张小云就梦见自己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醒来过后,脖子上还真有划伤,虽然不深,但明显就是刀口啊!连着好几天,都好几道了,她非要说是梦游闹上的。这会儿终于……梅大师!我也做了噩梦,和我们一间房的张清也做了噩梦!我梦见的是我开车撞死了,起来身上就好多淤青;而张清梦见的是她被吊死了,脖子上真的有勒痕!我们觉得套间有问题,就跟三少爷说想换房间,可三少爷不管,我们就去找老太爷,老太爷还严厉训斥了我们。梅大师、梅大师,你说着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我……我不想我的梦想就这么完蛋了,可我更不想死啊!” 第50章 李昙生了孩子过后还没减下体重,微微有点胖,但平日里就算不爱出门,也要穿戴得齐整,贵重的衣物首饰一点不落地往身上挂,光鲜亮丽。可自打知道古志强的死讯,儿子又被强制换了房后,整个人都崩溃一般,卷卷的头发绵羊一样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披件皱巴巴的睡衣就下了楼来,一双眸子溜溜地转,仿佛整间屋子全是她的敌人。 听了马玲玲焦躁的倾诉,她陡然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嘻嘻地说:“我告诉你们,该死的都得死。古志明不会就这么罢休的。你们四个,死了一个死二个,这才刚刚开始,凡是和他有牵扯的人,沾了他的鬼气,全部都得死!” 古志伟看不过去,叫了人来,说:“把她关房里去,别让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关我?你凭什么关我!我的好三弟,你是被古志明下降头了吧!古志明整日在屋里养小鬼,养得房间里蜘蛛都没一个你不管,这会儿害死我先生又畏罪潜逃,逃了还不罢休,重山重水地隔着,支使小鬼杀这个杀那个你还不管。现在却来管我?证据?那个畸形的古天然不就是证据!要不是他养小鬼出了意外,那个孩子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古志伟要发作,梅尧却问:“这些你之前从没提过,你是哪儿听来的?”他不认为李昙单凭想象就能把这么多细节圆上,尤其是养小鬼的房间里没蜘蛛这条。“家有小鬼,五虫死咗;鬼童启饭,婴孩死咗。*”这是广西民间的童谣,稍有了解,多少会有些联想,但这种底层的东西,李昙不可能接触得到。 李昙让他这么一问,反倒怔住了,嘀嘀咕咕地说:“姚立晗的陪嫁丫头自个儿说的,还能有假吗?” 但整个宅子的人都到齐了,却没见姚立晗,找人一问,说她一大早就出了门,这会儿还没回来。同梅尧交换个眼神,蒋颖对古家二老说:“等这边问话结束,我们想看看古志明先生的房间。” 古海清本想反对,让古孟银霜拉住手,还是把话噎回肚子里。那古孟银霜看梅尧的眼神,总有些畏惧,生怕拂逆了他。 * 这边蒋颖继续问着话,梅尧则将马玲玲带到一边,劝她辞职,说这事是人是鬼尚说不清,但危险却是显而易见的。马玲玲犹豫再三,却说:“我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读书,待到七点,大家都醒了,开始给古家的人干活儿,到了晚上九点,该歇的都歇了,我又回房看书,直到一点半才会睡觉。上半年我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1 考了托福和gre,正在申请大学,已经有好几所学校给了回信。到明年就能攒够几年读书在国外的生活费,我不想读书的时候还去打工,打扰了读书的时间……梅大师,古家给的工钱比外面操着心的白领都高,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如果您能帮我,那自然最好不过,但如果不能,我也不怪您。我知道您在这行很有名,您的报酬我是付不起的。” 比起先前的紧张激动,提到这个,马玲玲这会儿倒冷静下来了。梅尧心知多劝无益,便掏出一张符纸给她,说:“如果是鬼,那这张符可以替你拦上一两次。但如果不是,我就真帮不了你了。你最好静下心来想想,你们四个是不是有知道什么特别的东西、遇到特别的事情。” 马玲玲答应着,感激涕零地捧着符纸离开,这接连死了这么些人,房里的其他佣人倒也有点坐不住了,古志伟又是威胁带叱责地将人稳住了。 问话一直进行到傍晚,蒋颖看看表,七点半。“二夫人怎么还没回来?手机也不带,就差她一个了。该不会她也出事了吧。” 话音刚落,姚立晗就轻轻推开大门。看大厅里围坐着这么多人,也是吃了一惊。 蒋颖忙将她招呼过来,说:“二夫人,您请过来吧。下午你也没在,你们家又出了事。现在是例行查问,就差你一个了。” 姚立晗神色有点沮丧,甚至带点慌乱。“什么事?” “张小云,就是你先生的那位佣人,下午被古三少爷关到后面老宅。然后老宅失火,张小云被关在里面,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现在我们怀疑是有人纵火,所以想请问你下午两点到两点二十都在哪里?” 姚立晗捂着嘴,难以置信地问:“她、她是怎么死的?”而后又补上一句,“她是挺好的一姑娘,我先生还常常资助她。竟然就这么去了……” 蒋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死因还在调查。二夫人,您下午两点到两点二十都在哪里呢?” “志明失踪了……我帮不上忙,就想着到处走走,或许能遇到他……我就一个人,把他平日里散步时爱去的玉潭公园那一带都逛遍了。到下午觉得有点饿,就找了家便利店买了点吃的。然后又继续找……还是没见到他,我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说着说着,她终于忍不住,捂着眼睛哭起来。 蒋颖看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也是不忍,忙拍她肩膀劝慰:“你也别难过,人没找到,现在看来并不是坏消息……你出去有什么人看到,或者有什么证据吗?” 姚立晗哭了好一阵,直摇头。后来眼前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皮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收银条,上面印着东门街便利店的标识以及酸奶、三明治等字样,时间是两点零八分。“这个算吗?” 蒋颖一看,叹了口气。“算。” 对着笔记本梳理一番过后,蒋颖嘴上直嘀咕:“这下可好,除了古家两个老人在卧房彼此作证算不得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不在场证明。张小云、周颖书,包括古志强的死又毫无联系,更别说动机了。这案子还不如鬼怪作祟来得简单粗暴啊!” 一番思索下来,还是把疑点放到失踪的古志明身上。从一开始古志强的死,到后面两个佣人,都和古志明有某种联系。这样想着,蒋颖便领着人来到古志明的卧室。古海清极不情愿地交出钥匙。门一推开,梅尧就皱起眉头。 “怎么?”蒋颖问。 “阴气太重了。普通人呆在这种地方,消耗胎光病死累死都是小事,要伤了三魂的根本,根本就投不了胎。”这话一出,后面跟着的一串儿人齐梭梭地往后退,探出个头来朝里看着。“另外就是,这间房子……有点奇怪。”这种奇怪令他觉得背心发凉,说不上究竟是什么。 梅尧四下走了一圈,郑重地说:“这间房的陈设,就是个聚艮阵。艮为阴山,八个房位放置绿植、水池、四方镜等聚阴的物件,阵眼放死玉做漏斗压阵,再配合屋外的安排,这个地方比天然的阴煞地都厉害。上次在隔壁我还只是怀疑,但现在来看,我可以很确定地说,就是有人要置古志明于死地。这不是民间邪术瞎胡闹的水准,而是真正的邪术。” 古志伟听了,急急地说:“危言耸听也好、确有其事也好,你非得这个人给我揪出来不可!我二哥但凡出了一点差错,你们都别想好过。” 梅尧本来也不怕古志伟,自然不去理他。相处几天下来,蒋颖也习惯了他那目中无人的口气,定定地干自己的事,仔细搜查起房间来。 古志明这间房在他死后除了打扫,就一直由古家老人掌着钥匙锁着,轻易不让人进来。陈设整齐有致,但别说什么病气,连人气都没有。她兜了一圈,没有特别的发现,最后在床边蹲下。“咦?”床上铺着羽绒被,她愣是从羽绒被里抽出一根鲜红的羽毛来。“白鹅绒会有这么红的羽毛吗?”正要转头问梅尧,却没见着人,一问之下,说是和邵明出去了。于是将羽毛拿袋子装上给了技术组。 “你干什么?”古海清突然大喝,一根拐杖挥舞起来,敲在古志伟手上,“放下!”这颤巍巍的动作太大,把柜子上的花瓶掀翻在地,“哗”一声碎了个稀巴烂。 古志伟正站在五屉柜前,柜子上放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上面是一个俊秀的少年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两人五官轮廓都很相似,一个带了几分女性气质,微微笑着,一个吊着眼睛,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古志伟先是出神地看这张照片,正要将它收起来带走,就被古海清敲了手。 “病人的东西你也敢动!你两个兄长都不在了,就剩你一个人,有点自觉!” “爸爸,您既然卸了任,麻烦收回您这只长过头的手。这屋子里的事,我说了算。”古志伟顺手抓住拐杖,朝老头子那边一推,老头子朝后跌了几步,“咚”一声摔倒在地。老头子骨头脆,一着地,立刻“哎哟连天”地叫起来,仔细一瞧,却是让碎花瓶的玻璃片划伤了腿,鲜红的血涓涓地流。 整间屋子瞬间炸锅,乱糟糟的一片。家庭医生很快赶来,简单看了下,说是老先生这一摔,不仅留了道五厘米长的口子,还给摔得骨折了。 古志伟将照片单手握着,说:“都别吵了,该治病的治病,该打扫的打扫,全给我收拾干净了。谁再吵一句,就关到老宅去。” * 梅尧刚在房间里四下打量着,心道这摆阵的人也是狠毒了,要人命不说,还要人世世不得超生。 邵明一直跟着他,拉着他,手轻轻地抖着,大约是受了那房间内阴郁气氛的影响,再忍不住,扯着梅尧衣袖要出去。梅尧愣了一愣,看邵明一双眼睛水波荡漾,心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2 里一沉,随他一道出去。两人避开众人回到梅尧的房间,这会儿正面对面在沙发上坐着,任外面吵得翻天覆地,两人中间仿佛摆了潭水,谁开口都能掀起波澜把房间淹了。 梅尧咳嗽了一声,邵明终于开口:“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眼睛鼓得快要凸出来,咬牙切齿的,又气又恨。 梅尧低着头,说:“如果是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 “我是怪你不来。我最难过的时候你不在,我妈妈对你那么好,她去世你也不来,我是怪你,我还要一直怪你。可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梅尧在他眼里见着一丝从未见过的东西,坚定的,痛苦的,甚至含带一点沧桑。非常陌生。他心里泛起恻隐,只觉得一颗护得好好的蛋有了裂缝。 “如果是说古志伟……这个单子是蒋颖求来的。我没料到是他。那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我没有其他意思。”梅尧沉默半晌,说,“邵明,你以前说我只有你一个人,我们各自结了婚有了家庭,我还得拿你当最好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你说的,大部分我都认同,但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家庭。知道我的事的只有你。再多一个就不行了。没人能接受这样一个我。我也没办法和任何人更亲近了。陈棣锋或许还曾有过其他朋友,但梅尧只有你一个。所以,你放心,杨书奇也好,古志伟也好,在我眼里,和路旁行人没有区别。你妈妈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对你,也对她。但是我既然被重新赐予再活一次的机会,就必须用我所有的能力,做我该做的事。本来我也不该和你有牵连的,但是……”梅尧垂下眼眸,略微笑着慢慢地说:“我放不下你。” 邵明那薄薄的眼皮快要关不住汹涌的眼泪。梅尧从来没这样对他说过话。可这都不是他要听的。他硬是咬牙憋住,哽着嗓子说:“所以呢!你、你不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了我吗?你你——”他突然站起来,恶狠狠地扑向梅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硬是手忙脚乱起来。 梅尧的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而后把嘴一闭,要说的话全部藏进肚子里,认认真真地回看邵明。 邵明抓着他的肩膀,头垂下去,抵着他额头,大口喘气,像是突然间生了七八只手,七八张嘴,这些手这些嘴却统统不归他管束,让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最后他掉下眼泪,像只被扎破的皮球,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扔到梅尧怀里。埋进对方单薄瘦削的肩窝,呜呜地哭起来。 梅尧犹豫了下,还是拍着他的背,说:“你要问什么,想好了再问吧。我又不会消失,不用着这个急。”可他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第51章 蒋颖在中午过后过来找梅尧,本盘算着让邵明出去,私底下跟梅尧约谈,但看对方一脸糊了屎的表情,犹豫了下,想着还是别去触这霉头,“咔嚓”一声锁了房门。 “队里最近在抓作风,你的职业要作为顾问,上头不允许,所以没办法让你一块儿去看尸检。但是我知道的资料可以都告诉你。”蒋颖叹了口气,打开电脑翻给梅尧看。 “这里,你看,这是我们昨天晚上在东门街便利店调到的监控。”监控上有个穿着干干净净的运动服,兜帽蒙着头发,戴口罩的人正蹲在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旁,戴着手套慌慌张张地拈起被丢弃在里面的收银条,一张又一张翻看。体型上可以分辨是个女人。 梅尧捧着茶杯,刚对进去的开水,青烟腾腾地冒着。“这是什么时候?”邵明不声不响地伸手过来夺了他的杯子,放嘴边撮着嘴嘘嘘地吹。 蒋颖尴尬地瞄了一眼,当做没看见,继续说:“昨天下午三点。我们没在监控上看到姚立晗,这个人极可能是她。” “如果是她,那她给的收银条就不能作为不在场证据了,是吧蒋警官?” 蒋颖点点头,翻开带来的文件夹推到梅尧面前。a4的纸除了“法医鉴定结果”之类的抬头外,还印了张照片,血淋淋、亮晶晶的一片。看梅尧表情不适,蒋颖指着照片说:“张小云解剖基本已经完成了,血液检查还需要等一阵。你看,她的肾脏、肝脏都被利器撕扯切开,法医据伤口撕裂情况判断,是约七厘米长的爪型利器撕裂。我们一时间也查不到对应的利器该是什么样的。但是,除了马玲玲说的她脖子上的旧伤划痕外,其他地方均没有明显的外伤。这点非常诡异。我们之前猜测的物理手法都办不到。” 梅尧把图凑近了仔细看,而后把文件扣上还给蒋颖,肯定地说:“是人饲养的小鬼。这种小鬼一般都爱吃内脏血腥,闻到血味极容易失控。经过仪式,受人控制放进人体内,可以造成这种创伤。但具体是哪种,我不敢下定言。目前民间饲养的小鬼一般有云贵地区的瘟神、淮北山区的阴将、还有就是广西地区的鸡脚神。” “广西?”蒋颖眼睛一眯,“姚立晗是广西人。看来我得再去查查那张隔热布,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卧房门“笃笃”地响。梅尧向蒋颖简单问询后,答了声“请进”。片刻后,出现在三人面前的,却是马玲玲,说是古孟银霜邀他到花园里喝茶。梅尧和蒋颖交换了眼神,便跟着马玲玲下去了。邵明自然也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看两人距离被拉开了,又快步凑到梅尧边上。 蒋颖摸着头自言自语:“才多久不见,这邵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古孟银霜手挽佛珠,在花园的茶歇处等他们。这个茶歇建在一处宽敞的草坪上,临着一条三米五款的车行道拐弯处。不远处就是车库。 见梅尧和邵明拉开藤椅坐到面前,古孟银霜让马玲玲倒了红茶,而后朝她摆了摆手,厌恶似的让她站远一点。她眼里浑浊,却偏偏不与梅尧对视,只闪烁地看着远方,手里抖抖地抡她的佛珠:“梅大师,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虽然我眼睛不中用了,但我都知道。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族,不该招来您这样的大人物。志伟许了你多少报酬,我都双倍给你!请你……现在就离开吧!” 梅尧不明就里,抬眼看着她。“如果要我走,就让古志伟自己来吧。老夫人您不是家长,我就这么走了,他迟早得找我麻烦。”梅尧好笑地看着这哆哆嗦嗦的、明显不愿与他呆在一块儿的老人,“你为什么要我走?你不想我替你找回古志明了?” 古孟银霜用佛珠贴住胸口,好像这样就能保护她似的。“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我私下找你,就是想着、想着我们不用这么僵,只要你愿意走,我就……” 梅尧眯着眼,似乎有点疑惑、又有点犹豫,邵明忽然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你看见什么了?你看见梅尧什么了?” 古孟银霜猛地瞅见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3 邵明瞪大的双眼,一串话漏了出来:“我是个快要死了的人,我能看见索命鬼就在我不远处,那么近那么近……我知道,再过几年,等它来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只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是他、他,我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看错了,偶尔有,偶尔没有,可是昨天,在志明的房间里,我确定,他、他就是那索命鬼!” 邵明呆了一呆,突然冷笑:“你信不信,要跟其他人胡说,这索命鬼马上就会找上你?” 古孟银霜“哇”一声大叫,推开椅子就往旁边跑。老太太跑得一拐一拐的,还矫健得很。 正此时,车行道尽头、车库方向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达声。很快,一辆亮黄莲花闪电似的窜到拐弯处。梅尧朝瞟了一眼,竟发现驾驶座上根本没人。眨眼功夫,这跑车竟直朝着茶歇撞来! 邵明揽过梅尧螺旋一样滚倒在地,堪堪擦过跑车边缘。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只听“咚”一声巨响,车子好像撞在什么墙上停下,引擎声也渐渐熄了。 梅尧站起来,看邵明手上擦破了,直流血,抬起他的手,眉头皱得一团糟。“下次别再这样了。” 邵明嘲讽地怼过去:“论牺牲精神,比你差远了。” 梅尧一时无语。“你去找医生包扎一下,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不,我要和你一起。” 梅尧心知拧不过他,只得掉头去看古孟银霜和马玲玲。老太太倒是没什么大碍,远远地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那串佛珠依旧完好着。她双手合十拜天拜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谢大慈大悲的菩萨帮我躲过这一劫!先前佛珠散了,果然是为我挡劫……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看梅尧靠近,她又缩着脖子躲老远。 “马玲玲呢?”梅尧四下张望,愣是没发现马玲玲的身影。 “那里。”邵明越过梅尧肩膀伸直了手。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车子将沿途精细修剪的灌木丛碾出一条车道来。尽头是主宅的白泥墙壁,碎裂的车头正将一具年轻的躯体死死钉在墙壁上,一张黄黄的符纸正袅袅地飘落下来。那躯体背后的鲜血有如莲花盛开,梦想和未来都为这绽放戛然而止。 * 大厅里一片沉寂。再也没有什么能压制佣人们沸腾的不安了。 李昙白着长脸,嘲讽着说:“捉鬼大师,你不是很能耐吗?拿我儿子的命去让我男人投胎,凶得很呢!这鬼还猖獗着,都吞了多少条人命了,你还在这儿好好坐着啊?鬼呢!古志明就是鬼啊!你怎么不去抓他,你怎么不去!” 这次姚立晗也轻声说:“梅大师……我知道您有本事,可是现在已经又有两条人命了,听说一个是内脏被掏空,一个又是被没人的跑车给撞死的,就像、就像马玲玲之前梦见的一样……这里是不是还有鬼?您为什么不抓了它?” 佣人们开始嘀咕起来:“收了钱不办事,该不会是和那鬼一伙的吧!他来之前也没见有这么多死人啊!” “够了!”邵明突然站起来,冷着一张脸扫视周围。平日少见他这种神态,竟还颇有点气势。“全给我闭嘴!谁再说梅尧一句,我就揍谁一顿!” 不仅是在场的其他人,就连梅尧自己也是愣住了。 也不等旁的人有什么反应,邵明又马着脸一声不吭地坐回梅尧身边。 蒋颖进来时,只觉得气氛诡异。古志伟召集人去了,蒋颖四下看了像被胶布贴了嘴的众人一眼,说:“别瞎传谣了。那是莲花跑车,不是幽灵跑车。我们查出来了,那辆莲花跑车的油门踏板上被装了机械装置,连着门把手,一关门就会按下去,所以要做到无人驾驶撞人,只要提前定好位就行了。目前车上还没收集到有效的指纹。还有就是,你们古家的监控基本就是形同虚设吧?反正哪儿出事哪儿就不开。” 梅尧脑子里还回荡着先前邵明顶天立地的一句话,这会儿人还懵着,半晌才说:“马玲玲就死在我面前,我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人为。” 蒋颖坐到梅尧对面,说:“是的。另外,刚法医来电话说,监测出张小云血液里含有微量的苯丙胺残留,至少已经服食两天以上。我相信一会儿尸检马玲玲,也会有同样的发现。” “苯丙胺?” “是致幻剂。毒品里常会用到。他们四个人恐怕不是做梦,而是让人下了药,记忆模糊错以为是做了噩梦。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凶手就谋划着要杀他们,又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立刻得手。”蒋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谁这么下死手要害她们四个,为什么要害她们?现在只剩下张青一个,可得好好问问。” 古志伟推门进来,说:“又要查问是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五分钟内人就会到齐。” 古志伟这会儿倒是配合得很。他一到场,说闲话的也都收敛了。过了一会儿,穿套灰色运动服的老人神色仓皇地跑进来,附到古志伟耳边说了几句话。古志伟脸色一下僵住。半晌,他才对蒋颖梅尧说:“你们要找的张青,自杀了。” 第52章 佣人楼的二层最里面那间,就是古志明四个专用佣人的套房。离其他的房间很远,显得僻静又孤立。加上四个佣人学历都是不低,同其他托了关系来到古家的佣人基本没什么话说,所以自成一圈,十分封闭。 房间被赶来的刑警堵上,拉了警戒线,外面挤挤挨挨伸着脖子吵吵嚷嚷的全是人。梅尧几个跟随蒋颖进去,见客厅没电视,倒是装了个巨大的书柜,里面是各式各样的书籍。站在中间朝其他几间房扫一眼,便可见每间房都有个大大的书桌,一间收拾得异常整洁,一间散乱摊着几本十六开的大书,有全英文的也有中文的,还有一间搁了两排金光闪闪的口红、凌乱的化妆品、一面打着灯的化妆镜。 而蒋颖带他们进去的那间,屋梁中央一盏明亮的花枝吊灯,一根红白相间的尼龙麻绳直垂下来,下方挂着个面色异常潮红的女人。蒋颖戴了手套伸手去探她的口腔,回头说:“还有温度。陈主任,你来吧。”陈主任是跟队的法医,带了助手把人捞下来,开始初步检验。 蒋颖逡巡在房间里,梅尧插兜四下打量,瘦高的邵明保镖似的杵在他背后,目光锁在他肩膀上,像极了才谈恋爱的人,看对方哪儿哪儿都觉得新奇好看。一会儿又不知道想起什么,自顾自地哼哼一声,狠狠扭头,正巧目光对上旁边勘察现场的刑警,对方缩了一下,觉得他莫名其妙。他的脸腾地通红。 梅尧注意到一连串的小动作,没理他,观察这个粉色的房间。张青生了一张尖尖的瓜子脸,鼻梁翘而挺,嘴唇也弯弯的,眼皮上有两条淡淡的棕色线条,开过刀。她书桌上有台电脑,前方支着麦克风、摄像头,椅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4 子又大又宽,旁边堆着几个玩偶,梅尧转过去,脸挨着摄像头,从这个角度看房间,眼里充斥着软软甜甜的东西。蒋颖说:“这是电容麦克风,一千多一副,摄像头也差不多这个价格,是比较专业的美颜摄像头了。”她费解地瞅了外面的古家人一眼,“在这当佣人,还有时间当主播?” 正说着,底下的刑警小张拿了手机过来放蒋颖面前。“蒋队,刚查到的,张青在网上当小游戏主播,早上九点忽然对她的粉丝说她要杀人然后自杀,过后有人报警,110中心当时没搭理。这是录像,您看。” “早上九点?那个点网上能有什么人?”蒋颖喃喃着,梅尧也凑过头去看。 屏幕里的张青穿着cos用的女仆装,满身都是荷叶边,神色紧张,眼神不太聚焦,状态十分奇怪。她说:“小青虫们,我、我今天要跟你们说件事。你们知道,我一直都在一个超级大家族里面当佣人,偶尔跟大家分享一些秘闻对吧。现在要说的,是我自己的八卦。今天的八卦说了之后,我就不会再上来了,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直播。”她眼神不自觉地往后瞟,游移不定,一顿一顿地咽口水,仿佛吞下一点,勇气就能多一点,“我以前、以前跟你们讲过,这个家里的大少爷是个特别懦弱的人,但是人很体贴、很好。而他的夫人,很凶,仗势欺人,下人都讨厌她。大少爷也不喜欢她。我今天要说的是,去年、去年年底,有一次,在楼下厨房给二少爷弄吃的,大少爷他、他突然就来了。我们这是佣人厨房,离主宅很远的,他跑进来什么都没干,就说了几句柔软的话,然后就帮我炒菜。后来,后来我就大少爷在一起了……你们别骂、别骂,要骂等我下了再骂好吗? 因为怕被惩罚,怕丢工作,怕丢了工作之后,被大夫人报复……这件事,我们一直都瞒着。真是瞒得很辛苦、很辛苦……但还是被人发现了。十来天前,我和大少爷约、约好了,他要出差,我就请假说是、说是回家,然后跟他一块儿去。票都买好了。可是没想到,我们在角落里商量、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被宿舍一个姓周的、姐、姐妹听见了。她当时、当时就告诉了二少爷。二少爷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知道过后,生气归生气,也不先怪我,反而打电话去骂大哥。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就这样给他拦下来了。他、他让我在房间反省。我本来以为要挨罚,结果下面煤气爆炸,他就去世了。 小、小姐妹怀疑我杀了二少爷,一直偷偷地跟踪我。可怕的是,没过多久,她也死了。”她咬着下唇,极不情愿地、断断续续地说,“她不是我杀的!硬要说的话,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漏电……我没骗你们,算了……你们非要觉着我骗了,那就算了……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做梦,梦里大哥就一直安慰我,说没事,说这种事在他们大家族,死个佣人,那是一个水泡都不会有的!一旦这么想,我就觉得安心了。没想到就在几天前,又有人说死的不是二少爷,而是大少爷!我这辈子就谈过这么一次恋爱……他死了我也觉得没意思。我就一直在想要不要殉情……谢谢你们刷礼物……不不不,我不会直播自杀的……昨天、昨天我发现,小周早就告诉了宿舍的另一个姐妹……”她突然抬眼,怔怔地凝视屏幕,眼里全是眼泪,“我死之前,想要先让她死。我不能让大少爷的名声,就这么、这么坏在这……”说完她就关了直播。 蒋颖看完,冷笑着说:“她敢把这事开直播说出来,就不怕坏古志强的名声了?什么逻辑。” 梅尧摇摇头:“也就是说,张小云说的是真的,古志明的确可能在古志强出差之际打电话把他叫回来。而古志强会出现在佣人厨房的原因也可以得到解释了……但是,”他扭头去问古志伟,“为什么古志明的食物是在佣人厨房做,而不是在主宅做?这四个人分别负责古志明的什么?” 古志伟也是一脸茫然。“这我真不知道。我没进过厨房。哪边的厨房都没进过。”他扭头随便拉了个佣人,问,“谁让她们这么干的?不知道我们和你们的东西是要分开的吗?” “分开?”蒋颖突然一愣,“她们平时都准备些什么给古志明吃?”这么说,感觉更像是要把古志明的吃食同古家其他人分开。可惜那厨房炸毁了,里面以前的东西也没办法考证。 那个佣人对着这凶巴巴的一男一女,嘴里直哆嗦:“我们也、也不知道。以前问过,她们就说是上面吩咐的……她们以前自己有个专门的冰箱,就给二少爷准备吃的……我们当时还偷偷打开看过,没什么特别的……” 梅尧眼前一闪,问:“你们看到的是什么?” “糯米、草菇什么的……” 正此时,陈法医站起来,向蒋颖说:“蒋队,有疑点。” “怎么?她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前。我想说的是,一般上吊自杀,死前会有不自觉的挣扎,比如这样,”陈法医做了个在脖子前拉扯的姿势,“会想要拉开绳子,手指上便会留下一些纤维,严重的会有轻微的擦伤。脖子上的痕迹也是如此。但张青的指甲十分干净,脖子的痕迹也一样。初步判断,应该是昏迷后再吊上去的。” 回到会客厅,蒋颖同梅尧面对面坐着,眼睛木瞪瞪的,疲惫中带着亢奋。这会儿又死了两个人,但她能很清晰地感觉的,自己离凶手已经很近了。她一页页地翻着笔记本,圈圈点点地说:“张青的直播遗言,从她的状态上看,八成是让人逼着留下的。她提到要杀马玲玲,并且已经杀了周颖书,却完全没提到张小云……” “可以推测,杀害他们三个的,应该是同一个凶手。而张小云,就是小鬼杀的。不过养它的人不希望这件事被人提早发现,所以在窗上罩了隔热布,想要等尸体完全烧毁,让小鬼的痕迹彻底消失。”梅尧说。 蒋颖眼睛一眯:“这个手法……跟古志强的死有点类似。”她环顾四周,房间就她、梅尧和邵明,房门锁着,“假设古志强和张小云的死都和姚立晗有关,那么现在唯一需要证实的是,杀这四个佣人的凶手是不是也是她。还有就是,她的动机是什么。” 蒋颖眉头都皱成一团抹布了,梅尧却是一笑,说:“身前的事归你管,生后的事归我管。张小云的死恐怕是意外,从古志伟关她到她死,前前后后也就一两个小时,最大的可能是,那间屋子很久没人去,小鬼以前就养在那,张小云被丢进去,小鬼见了生人或者被擦伤之类的血味刺激,当场把她吃了。后面的火灾,恐怕是擦屁股。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小鬼现在是失控的,很快就会再出现了。和姚立晗有多大关系,很快就能判断出来。”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5 * 蒋颖回去继续查访资料。而梅尧则留在这里,等候他口中的小鬼。 “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抓这个东西?”邵明来之后,古志伟也说了要替他安排房间,但他当着脸拒绝了,冷笑里面还带着点得意。这会儿回房,他关了门,口里气呼呼地质问梅尧,东张西望着,却找来热水泡了茶递给他。 梅尧见他心思奇怪,也不愿多问,只沉着脸、带点迟疑,轻轻点头。 “你为了抓这个东西,才不去见我妈最后一面?” 梅尧没说话。眼见着邵明把热茶递给他,他捧着杯子,嘴唇就要碰着杯沿了,杯子却又被夺回去。 “晚上喝茶睡不着,我去给你倒热水。”然后又问,“那你迟疑什么?不就是怕坏东西害人吗?也没见你阻止了什么。人也像骨牌似的,一个跟着一个地死。” “不一样。” “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到现在就觉得,虽然越来越搞不清楚你是个什么人了。但有一点很明白,你特别、特别自以为是。”邵明咬牙切齿地说。完了再也不理他,自己洗完澡就爬床上睡了。到半夜又睁了眼。这房间就这么一张床,梅尧轻若无物地躺在他身边。他就着月光,看梅尧睡得正熟,睫毛蝉翼一样颤着,在狭小的空间里留下极细极细的残影,只觉得手指不住地发抖。 他很久很久很久没再在外面约过了。以前的刺激的快乐的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像被人偷偷拔除了一样。可他现在觉得,在这个冷淡的夏夜里,想到就要得到的热血又涌上双眼。他深深嗅了下有点冒着青柑橘香氛的空气,蹑手蹑脚地翻身,脸对脸弓在梅尧上方。手肘放下去,支在梅尧脑袋两旁的枕头上,整个人缓缓下沉。 他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紧张得不得了。心脏“当当当”地跳。 他的目标是亲一下,亲一下就好。亲一下就撤。 当他的嘴唇贴着对方温凉的嘴唇时,他感觉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 撤! 但又舍不得。既然没被发现,那就可以……他瞪大了眼,呼吸骤地停止。 梅尧睁眼了。一双眼睛清亮得不得了,没有半分睡意。 第53章 梅尧极平静地、没有一丝停顿地伸手按在他胸前,他还惶恐着,就觉得身体朝后倾倒,转眼被推开了。 “……喂!”邵明一时间仿佛长了八张嘴,可没一张嘴能表达个完整的意思,急切切的,就见梅尧迅速翻身下了床,火急火燎开门出去。 邵明怔怔的,只顾得上追过去,连对方衣角都来不及抓住。前好几次这种事,也没见梅尧这样反应,邵明心里觉得不安,怕是他这回真生气了。可他凭什么生气?邵明笃定对方是切切实实喜欢自己的,否则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还是自以为是,过分矜持——该生气的明明是他! 饶是思绪转了又转,统共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邵明追上去,那个穿着单薄的白睡衣在楼道里蝴蝶一样飘飞的男人一头扎到走廊那头,随后就听一声苍老又凄厉的惨叫从那方传来。两位老人的房间外面很快出现一串三叉形的鲜红脚印,一个一个快速延伸向廊道对过。梅尧追着脚印去,手上不知何时掏出一把生米,顺着脚印一粒粒地洒,很快竟停到古志伟的房外。 刚听了老人惨叫,古志伟朦朦胧胧地醒来,却闻见房间奇臭无比,按下疑惑,他待出去看老人,又发现黑暗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骨碌碌转着,似乎一双溜圆的眼睛斜斜瞥着自己,正要望去,就听梅尧在门外一声大喊:“不要看他眼睛!” 古志伟吓了一跳,朝门口看去,那骨碌碌的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也跟着他的目光挪过去。 “快闭眼!它会随你眼光移动!” 古志伟赶忙紧紧闭了双眼。而后便听见“咔嚓”一声,门被打开,有沙沙的洒落什么的声音,又有咚咚的盘子掉地上的声音,还有一串有如众神夜行般庄严宏大的念咒,凌乱至极的脚步声后,一波又一波的惊呼混杂着诡异的窃窃私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尧清淡的独特的嗓音响起:“好了,睁眼吧。” 古志伟小心翼翼地睁眼,房间里满地是凌乱的血色的人脚印大的三叉印子,一直通向浴室。梅尧正抱着个红油布包的土瓷坛子立在屋中央,那坛子不住地左右晃动。而卧房门大开着,外面挤满了人,皆是神色古怪又恐惧地看着他。 邵明头一个钻进来,挨梅尧抱臂站着,冷笑:“原来是你啊。杀人藏尸就算了,还养小鬼呢。我已经报警了,蒋队很快就赶来,你们古家这下可完了。三兄弟里死了两个,另外一个是凶手。” 古志伟捉住话头,眼睛一眯,问:“你什么意思?” 邵明“啧啧”地说:“浴缸里不放水放福尔马林,尸体都泡成那样了还朝夕相处呢,你变态不变态。” 姚立晗这会儿也到了,听底下佣人在耳边嘀咕了几句,大大的眼眶当即冒出眼泪来。散乱的发丝、苍白的脸,带来一种柔弱而惹人心怜的美。“志明……”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一咬下唇,埋头朝古志伟房内冲。梅尧一把将她拦住,冷冷地看着她,说:“等蒋队来了再说吧,你们都别动。古志伟,你也别进去看了,都出去。你父亲受了伤,也怪你,总该去看看。” 古志伟仔细分辨这几句话,挪了几步,突然朝浴室冲去,刚到门口,就止住了,愣生生地站了十来秒,“咚”一声跪在地上,仿佛一座巍峨坚韧的大山,在刹那间轰塌。随后,在外面的佣人,还在自己房间里让医生看着的老人,甚至是在外巡逻的保安,都在那这个漆黑又喧闹的夜里,听到一声混杂着拒绝、无奈、绝望的嘶吼。 古志伟根本不管那浴缸里泡的是甲醛溶液还是酒精,一双手抖抖地将湿漉漉的尸体捞起来,想要抚摸却仿佛无从下手,口里喃喃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邵明同众人一样,全然没想到古志伟会是这样的反应,古志强死了也没见他失了魂一样。整个房间走道,忽然一片寂静。过了许久,邵明顿顿地自言自语:“如果……我会不会是这样?”而后他看向梅尧,幽幽地说:“我妈离开那几天,我家请了老和尚来做法。当时那大师跟我说了一样东西,叫知见障。知道、看见,却感受不到。” 梅尧浑身一颤,脸色陡然发青。而后佣人们前呼后拥地大喊起来:“警察来啦!” * “这东西叫鸡鬼,也有人说是鸡脚神,是 广西龙州的民间巫术。用鲜血和肉食饲养,和苗疆的蛊术相仿。食物不足、有其他鬼魂相冲等情况,都会造成鸡鬼失控、反噬。我之前说过,这个鸡鬼已经失控了,闻到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6 血味就会受刺激被吸引。我本来在宅子的几个云栖位设了阵点了血,只要时辰到了,它就会兀自出现,然后由我出手拿下。”梅尧拍拍坛子,向蒋颖解释。 邵明这才想起,他从一开始就只是闭目养神。也有可能是不愿同他说话。 “那古老先生怎么会被袭击?而且,这次袭击似乎又和之前你说的,吃空内脏的伤不太一样。” 梅尧瞄了邵明一眼,简明扼要地答道:“鸡鬼会率先选择活人血。古老先生之前受了伤,有伤口外露。我赶到的时候,这小鬼正在啃咬他的腿。好在我事先准备好生米,生米无色无性,会断绝阴阳路,撒上去,鸡鬼就跑。这种小鬼灵智都不高,受了惊吓就往豢养自己的坛子跑。我追过去,就见它钻进了古志伟的房间,便去收了这只鬼。然后就如同大家知道的,我在那个浴缸里发现一具男尸。之前看过他的照片,应该就是古志明。” 大厅里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坐着。古海清小腿被啃去一大块肉,已经包扎妥当。古志伟出神地捏着双拳,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昙显得十分兴奋,仿佛发生的一切于她来说是一场痛快的复仇。姚立晗眼睛肿成核桃,丝丝地哭着。佣人们有害怕的有戒备的,不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再在这宅子里呆了。 “看来古志伟先生,您得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了。”蒋颖叹了口气,看梅尧一副松散的样子,像是这边大事已了,剩下的就要交给她了,陡觉压力倍增。之前明明查到了姚立晗身上,这会儿又搭上了古志伟,这个家照这样子下去,基本上是没未来了。 就在这时,古海清顿了顿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悠长地叹了口气,笑着说:“人是我杀的。那几个佣人,还有志强、志明,都是我杀的,跟志伟没关系,警官,抓我吧。” 蒋颖当然不肯相信。老人家顾念儿子、替儿子顶罪的事她也不是头一次见了。何况还是这样三个孩子剩一个的绝望清醒。她摇摇头,叹道:“老人家,这事我们会查清楚的,您顶罪是没用的。” 谁料古海清态度坚决,释然一般,胸有成竹地说:“警官你尽管查!我是有证据的。那几个佣人,我给他们下了迷药,药是我让小乔在东三街的酒吧买来的,就是那些堕落的年轻人用的摇头丸。本来想用这个迷倒她们,一口气杀了,没想到总有人打搅,我这把老骨头,做事始终不能利索,所以一直没成功,只能一个一个挨着弄死。买药的记录都在,你们去查,尽管去查!” 用迷药,用的什么迷药这件事,蒋颖只跟梅尧说起过。古海清这一说,蒋颖也是愣了,忙叫人去查。“如果是你,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因为……因为我、我指使、养小鬼的事,不小心害死了志明,被她们看见了!这几个贱丫头竟然想凭这来敲诈我!” “就为这个?”蒋颖摇摇头,不怎么信,“那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把她们一个个杀了的吗?你既然都养了小鬼,为什么又要动这个手?” 古海清狠狠杵一下拐杖,急急地说:“没见我自己都被小鬼咬了?这不过是老天爷给我这作孽的老头子的报应而已!”他一双浑浊的眼睛蛇一样阴寒地扫视所有人,在姚立晗身上停了下,又继续说:“你要知道我怎么杀他们的,那我就一个个告诉你,告诉你们!周颖书是我用漏电的方式伪装成意外死的,马玲玲的死,我问了几个年轻人,车上的装置是我朝他们买的,这个交易记录也能查到。张青那贱丫头和志强的事,我早就知道,我只消拿刀逼她,她就什么都愿意干了。本来想把事情都推到她头上,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我不知道谁把这坛子和志明的尸体放到志伟房间陷害他的,但我知道,这么做的人,同样不得好死!” 古海清条理清楚,要查证据也不会太难。蒋颖心里打鼓。“真是你?” “是我。” “那你为什么早不认罪,这个时候来?”蒋颖翻动她的笔记本,朝那些圈圈点点一页页地对。 “我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了!不能再害了志伟!这些贱丫头死就死了,放我们那会儿,连个水泡都不会有。可我的儿子不一样,我的儿子的命,只有我、只有我有这个资格去偿!” 蒋颖冷笑。这些人眼里的人命,总是一等一等地排下来的。“那古志强、张小云呢?他们怎么死的?” “她、她也是我指使这小鬼去吃了然后烧死的!志强……志强就是被张青害死的!” “老人家,你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我们会如你所愿把你带走。不过张小云不是烧死的。火灾发生前她就死了。古志强的死,你更不用强揽在自己身上。”蒋颖脸色一沉,喊道,“把古海清带回警局,古志伟也带上。” 古海清忙拦在刑警身前,大吼:“跟志伟没关系!你不能带他!我都认罪了!” 蒋颖权威道:“古老先生,我们还要详查。尸体和鬼坛子都在他房间发现的,怎么都跟他脱不了干系的。这件事还没完。”看几名刑警利落地把古海清同古志伟一并扣上了,蒋颖来到梅尧面前,疲惫地笑道,“你的事这下可完了吧。该我忙了。” 梅尧正待应几句,古海清却又抢到他眼前,说:“梅大师,梅大师,志明的尸体找到了,可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找下他的魂魄?我们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在梅尧面前,古海清刚认罪的气势消失不见,这会儿老人就是个普通的老人,期期艾艾地恳求的样子,令人觉得可怜。 梅尧有点奇怪:“你知道他投不了胎?”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他房间的阴煞局就是我布的……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这个局消耗了他的魂魄,所以他投不了胎了。可现在他真的失踪了,你帮我找到,送给他妈妈,我们不求你再把他送去投胎,只求你找到他,能让他回家就好……” 古志伟本来还行尸走肉一样任推任搡,一听这话,闪电般撞向老人,刑警急把他按住。 “真是你们害了二哥?你们为什么要害他!”他吼吼中带着哭腔,全然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竟朝着儿子下手。 “住口!这不是你该管的!”老人恶狠狠地训斥古志伟,又是满脸泪地望向梅尧。 梅尧不去在意他们的纠葛,只说:“这屋子没有鬼魂了。他可能已经走了。但我可以教你们一个滴血寻亲的方法,自己去找吧。” 第54章 离开呆了将近半个月的古家,梅尧心里直打鼓。这件事好像就这么结束了,戛然而止,又带着些不明不白的尾巴。 古海清也许杀了人,但他的动机显得仓促又可笑。他分明不是豢养鸡鬼的人,或许也曾想过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7 让那个真正的饲鬼人被梅尧抓住,又或者自投罗网,但他想错了梅尧,更没能熬过那个藏在暗处的饲鬼人。当古志明的尸体出现在古志伟房中的时候,这件事就只能由他来承担。 梅尧对于民间邪术的施放者没有任何恶意。在他眼里,这许许多多的邪术的根源,也不过是一念之差。走得太远,总是会被反噬的。他到底的目的,也不过是将这些不该来到世上的东西处理干净而已。 他是一个清道夫,一个为普通人歪歪扭扭的念头善后的活死人。 但这次的饲鬼人多少令他觉得可怕。心机何其深沉,才能一面掉着眼泪,一面把迤逦满地的内脏铲走,更要在事情爆发、小鬼不受控制的前一刻,当机立断地设下一个拙劣的圈套,让和他(她)同样纠缠此事的老人不得不往下跳…… 梅尧在车上,远眺哗哗后退的街景。往常事情到这一步,他也就放下了。但古家的事,始终让他觉得念头不太通达。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悠悠地,又被略过了。 一路思索着,回到白桂园,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缺了人气的烟尘味。他将坛子放到一边,窝在沙发上,想着待会儿去弄了,忽然惊醒,耳边传来清脆的关门声,转眼邵明坐到他面前。 “忙了一天,我去弄点吃的。”他仓惶起身,朝厨房去。 邵明根本不等他走远,一把扯住他手腕。“我有话要说。” “我累了,改天再说吧。那个小鬼还没处理。” “去他妈的小鬼!”邵明猛一用力,梅尧险些跌倒,却又被他框在眼下。“你还想跑?这屋子就这么大,你跑得到哪里去?” 梅尧忙将他推开,那宽阔的胸膛有如一块不生不灭的磐石杵在眼前,任他怎么使力都推不开。他要真下狠手,又不愿邵明吃痛。只能咬着牙狠狠道:“你发什么疯!” “不是说让我想好,让我说吗?我想好了,你又想消失了?” 梅尧怔住了。当时他并没有想到邵明会提这件事。他单单以为,是邵明依赖了他又怪他不去看他妈妈,心里矛盾以至于无所适从。但过后种种,分明就指向另一件事了。他绝不愿那件事被剖开来,所以不得不逃。谁会愿意拿无限大的没法拒绝的付出去套牢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太愚蠢了。这样一个愚蠢又善良的邵明当然会老老实实又不管不顾地跳进去。 可邵明现在却又哭了。一串串的眼泪像是一根根绵密的银针跌落、穿刺在他胸膛上。他陡然失了力气,瘫在沙发上。 “你不跑了?愿意听我说了吗?”梅尧扭过头,外面白热的阳光把叶子打蔫了。邵明接着说:“你以为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可事实上,你不知道。” 梅尧深吸口气,镇定地说:“你可能觉得恶心又愧疚。实在不必。就当让狗咬了一口,顺道捡到钱了吧。何必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把自己困在狗嘴巴里。” 邵明冷笑:“我就知道——” “你要不知道那件事,我们继续像往日一样过着,有什么不好吗?你不能假装不知道?人是会变的,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还有一整个世界,非要纠缠在这些小事上?” “要是生死都算小事,那——” “既然都活着了,还说死的事干什么?我死过一次,以前的事还提他干什么。我醒来的时候,就想着重新来过,好好地,从头来过。” 邵明忽然愣住。他上下回味梅尧的一字一句,蓦地明白一件事。梅尧不想再提过往了。 “你不喜欢我了?”他的声音变得极轻极轻,生怕激怒一片刚掉地上的叶子。 “你不愿意喜欢我了?” 梅尧没说话。但邵明能够领会。他不想再喜欢这个曾经为之付出过生命的人了。他不来看自己妈妈的最后一面,除了口里说的那些原因,怕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他只能把自己当做重新活过来的这一生的唯一的朋友。也就仅此而已。 “可是……”这回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你凭什么要人家两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啊! 两人突然间像隔了万米远,凉凉的空调风簌簌地吹着。把人都吹远了。 邵明紧紧握着梅尧单薄的肩头,最后一头撞在他胸口上,费力又徒劳地想要把这距离拉近。 他清楚感受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并且心痛不已,却无能无力。 * 过后两天,邵明觉得自己像个绝望的暗恋者,二十余年头一次如此挫败。 梅尧不爱出门,就在家看书,写写画画捯饬他那堆明黄的符纸。邵明害怕同他一并呆着,自己总会控制不住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徒惹人不快,于是早早就起床,跑到店里撕了门上贴的“店主外出,不日返回”的条子,大敞着门脸呆呆地坐在前台。偶尔有人进来问询,一律当狗仔打发,对谁也不爱多说上两句。 梅尧打电话问他,他支支吾吾深怕说错话,稍一沉默就把电话挂了。到中午肚子咕咕地响,饿得不行,也不想动弹。自暴自弃地想,干脆饿死算了。随后就闻见猪蹄炖粉条的浓郁肉香,海潮一样入侵式地从门口涌来。 “没吃饭吧?”梅尧这天穿了淡灰色的中袖牛角扣t恤,深灰色的直管裤子,趿着拖鞋就来了。手里保温饭盒和几个玻璃碗里装了各式各样的汤菜。 邵明眉头一皱。“我自己知道叫外卖。” 梅尧把小茶桌简单收拾了下,菜一样一样摊在上面。“赶紧吃了,我好收拾东西拿回去。” “你请个老妈子做不就行了,干嘛非得自己来?” “不吃?那就扔外面吧。”说完梅尧就把手插兜里,走了。 邵明委屈得不行。他掰着指头数,对方从头到尾就跟他说了三句话。走得连个影儿都不见了。那么果断。他嘟着嘴,心里压着石头,偏偏哭不出来。心想,他果然不喜欢自己了。想着想着,“哇”一声趴桌上哭起来。 过了半个钟头,再伤心的事还是抵不过口腹之欲。抹抹眼泪就往茶桌边扎,菜都凉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吃得津津有味。而后就听见有人敲门。 “大师不在。”他头也不回地说,继续咕咚咕咚地吃。 对面的椅子嘶啦一声被拉开,邵明一抬头,就见古志伟坐在那。 “那个滴血寻亲的方法不管用,梅大师呢?” “他不在。” “我要找他,让他来。” “我说了,他不在。” 古志伟从随身携带的棕色公文包里抓出厚厚一叠人民币,“啪”地拍到桌上。“我要找梅大师。” 邵明冷笑一声。“你们之前的帐还没付。”他从兜里递出手机,“这是账号,麻烦结清了再说这个。” 古志伟突然站起来,把公文包倒个个,拉着两边往下一抖,红花花的人民币雪一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8 样地下,洒得到处都是。而后把包一扔,拿笔拿纸写了张支票甩邵明脸上。“梅大师人呢?” 那缀了一串零的支票打过来,邵明的脸当场就红透了。桌子一掀,菜、汤、饭盒、钱,乱七八糟洒了一地。他大吼:“他欺负我就算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欺负我?有背景有势力怎么了?我今天还就不怕了!” 古志伟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顿了顿,扫视四周,找个沙发坐下。笑道:“邵大明星,我挺好奇,你做了什么事,惹得梅大师那样的人都来欺负你?” “不要你管。” 古志伟十指交握,慢慢地说:“看你这状态,是在谈恋爱吧?”邵明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古志伟沉沉的声音继续说:“你喜欢梅尧,可他不论喜欢不喜欢你,都不愿接受你,对不对?” “我经历过,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惨的事了。可是对方死了,我才发现,那才是最惨的。” “谁?”邵明嘴巴抿得紧紧的,下巴皱出核桃纹。 “不要你管。” 古志伟挑衅地回看他,说:“我现在很后悔。后悔没趁他还活着的时候,把我的情敌全部弄死,后悔没逼着他喜欢我。因为我太敬畏他了。反而束手束脚,把该有的机会弄丢了。我告诉你,人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动物,不论是男是女,只要你往死里对他好,每天每夜地粘着他,他总有一天会接受,会被你打动的。” 邵明只觉得心跳剧烈,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眼前忽然一片明亮。 古志伟又说:“怎么样,你不把他喊来吗?” “你算计我!” “所以你不叫他来,任他一个人,不知道和什么人说话,不知道吸引了谁在他身边飞来飞去,不知道要和哪个男男女女展开新生活?” “你!” 第55章 梅尧到了,见一地狼藉,古志伟和邵明像两尊石像一般,抱着手臂排在沙发里,呆呆地看着他。他眉头一皱,当即打电话叫了清洁阿姨。 他拿了个灰白的土瓷碗,几张白纸,坐到古志伟面前,说:“用滴血的方法找不到,有两种可能。一是死者已经投胎;二是他的魂魄被污血遮蔽,替他掩了天机。”他把土瓷碗递出去,“邵明,你帮我打半碗水。” 邵明凝视他,不声不响地起身接了碗,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把碗放到梅尧面前,挨着他坐,依旧不说话。他之前虚心问了古志伟,古志伟跟他说:“你得先让他习惯和你亲密。打个简单的比方,坐的时候离他近一点,时不时撩一下,这你懂吧?不需要我说吧。” “他不高兴怎么办?”这些小伎俩他太懂了,可用在梅尧身上,万一惹人厌烦,让人干脆跑远了怎么办。他就像刚开始谈恋爱的小孩,总是想的特别多特别远,一举一动都战战兢兢,却总是做错做错再做错。 古志伟觉得好笑。“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吗?装傻你不会啊!你们既然住在一起,他只要不赶你走,满地都是机会!” 邵明心领神会。这会儿人来了,当着古志伟的面,梅尧再怎么也不会发作得太难看。于是越挨越紧,忽然朝后一倒,背靠沙发,双手张开,让梅尧处于一种若即若离地被自己揽怀里的微妙距离里,颇有些志得意满。 梅尧看了他一眼,白纸在手里翻飞,几下折出一只掌心大小的纸乌龟。正要放水里,门又被敲响,他以为清洁阿姨到了,回过头去,却不料迎面过来的是蒋颖。 “你这个事得花一阵,我先问问蒋队来做什么。”他简单跟古志伟交代了句,对方再是不快也忍着了。 蒋颖上来看气氛诡异,又看地上乱糟糟的一团,尴尬地坐到人堆里,说:“我就来问你个事。” “你说。” 她拿出自己的小本子,随意挠挠短发,回忆了下,又瞄了古志伟一眼,才道:“古海清杀害古志强这件事一直有个疑点。当时这两位老人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我们查探过,也调过监控,古志强死的时候,他们的确不在家。我们觉得很奇怪,就去逼问他,后来他说了一样东西。我没听过,所以想向你打听下。” “什么东西?” “射影钉。说是可以千里之外射杀人的生魂。古海清说他请了高人做法,射杀古志强。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不能在这条上对他定罪了。” “……射影钉?”梅尧一愣。古宅里时隐时现的飘渺臭味,建宅之初就构筑完成的聚阴阵,还有那几个佣人的死……万千头绪灯片似的一一闪过,突然由这溜黑的一箭全部串联起来。他面无表情,但眉头和双眼却凝出严肃、郑重的弧度,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来:“糟了!” “怎么?” “他们当时要杀的不是古志强,是古志明!” 蒋颖一头雾水,正要细问,梅尧又道:“古家两个老人一直一起行动,古海清顶罪只是权宜之计。他没能做完的事,自然有另外一个补上。我需要尽快找到古志明的魂魄,要让古孟银霜抢了先,这事就不好收场了。具体缘由,待会儿上路我再跟你们说。”随后他便一心投入到掌中的纸乌龟上。 这是玄术里挺寻常的一个术法,叫纸龟游水。以前许多学艺不精的游方道士做了法,将用雄狗胆汁、鲤鱼胆汁浸泡晾干的纸乌龟放水里,纸乌龟便会仓皇地游来游去,假作鬼怪逃命时的情形,骗取居民财物。 而事实上,纸龟游水和金针浮水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都是用来寻查魂魄用的。真正能抓鬼的方法,更多还是用阵、用器。 梅尧拉了古志伟的手,用银刀扎破他中指指尖,借来一滴鲜血,滴落到纸乌龟的背心上。随后口里念出一段冗长的请神咒,待到旁边几个屏气凝神的人都渐渐散了气,开始走神时,才把手一扬,将纸乌龟扔到水里。那乌龟进了水,渐渐被打湿,既没乱窜、也没打转,只缓缓地往下沉。 邵明见惯了梅尧抬手就是神迹,这会儿也觉得有点无聊。而当他打出第一个呵欠的时候,这沉了水底的纸乌龟竟消失不见了。再过了大约五秒,碗里溅出水花,地上出现一串长长的拖曳的水印,正往外延伸。 “跟上!” * 明晃晃的太阳照着,两旁高楼由一块一块的玻璃镶成,直直地反射阳光,空气被晒烫了,弯弯曲曲冒着烟。市中心这块儿密布写字楼,居民很少,星期三的下午,除了几个咖啡馆三三五五聚着些人,道上过路的并不算多。 人行道的灰色石板路刻着花草纹路,一串水印留下,当即就被晒成水蒸气,由梅尧几人踩过了,便没再留下什么令人怀疑的痕迹。这看不见的水乌龟爬行速度倒不像真乌龟那样慢,但也绝对不快。大约就等同于普通人步行的标准。 太阳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79 把四个人晒得蔫巴巴的。好在梅尧一面走,一面平平静静地同他们解释着来龙去脉,那声音就同山涧的清泉,淡淡地扫过去,令人觉得舒坦。 “头一次进入古家主宅,闻到一股隐约的臭味,当时我猜测是有人养鬼。后来有了偷鸡、张小云内脏被啃咬的事,我以为就是那鸡鬼了。没想到还是猜错了。” 古志伟盯着那串不疾不徐的水迹,恨不得赶到前面去。但听梅尧说到自家事,又不由得驻足问:“你是说,家里还有其他鬼?” 梅尧点头。“我问你,你们家是不是每代都会有个孩子体弱多病、聪慧灵敏,早早就死了?” “……你知道?我家的确是这样,照祖辈流传的话来说,可算是家族兴旺的代价吧。但这说法我不信。我认为更有可能是基因缺陷。” 梅尧哂笑。“不论你信不信,这就是你家族兴旺的代价。因为你们家,养了战魃。并且,恐怕已经养了上百年了。” 蒋颖眉头一挑:“战魃?我就听说过旱魃,就是长毛的僵尸,跟这个战魃有关系吗?” “战魃早千年就有了,军阀混战时比较盛行,当时主要也是养来打仗的。这东西和旱魃类似,但更倾向是一种魂尸。比小鬼道行高,却又不像旱魃离不开肉身。战魃行迹隐匿,普通的玄术师、道士、和尚,不见着它的本体,基本难能发现。古家政商两界纵横上百年,遇到棘手的对手,用这个东西就十分安全了。” 古志伟将信将疑,无论如何也要在中间找出点茬子来:“有这么好的玩意儿,那旁的人不知道多喂几个……等等,你的意思是,它拿我们家子孙当食物了?” 梅尧叹了口气。“对,就是用你们的魂魄当食物。战魃的存在,以前许多大家族都有耳闻,甚至还有不少搜刮了军阀留下的秘书,学着去养。不过建国过后,家族势力被清洗,加上政策波动,养了战魃的家族,不少都因为食物供给不足,惨遭反噬。战魃的反噬,几乎可以说是灭顶之灾。以前流传千万年的势力,一夕之间被血洗也不难见到。战魃这个东西,太邪性,一旦开始喂养,就停不下来。你们古家嫡系子孙,没的选。” “嫡系?” 梅尧一步一步跟着水迹走,一面说:“要控制战魃,就需要家族嫡系血脉的魂魄当作献祭给它的食物。每四十年一次就行。喂养过后,能召它活动三到五次,之后它就会陷入沉睡。不过,战魃对食物的要求非常苛刻。三魂中胎光主阳气,而它只要吞噬阳气,便容易暴躁失控。相反,幽精、爽灵越是壮大,对它就越是滋养。而对普通人来说,只要这两魂壮大,就会心思灵敏,聪颖异常;但要胎光虚弱,却又会体弱多病。” 古志伟听到这里,目光一闪。“你是说,我二哥……” “是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古志明从小就被当做战魃的食物培养长大。他的住所、他日常所吃的食物,都是滋阴的东西,想必那几个专门服侍古志明的佣人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古海清不能让这件事有一丝一毫的泄露。就算现在这些佣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有朝一日,无意间透露出去,玄术师们总会有所猜测——毕竟,这是古家最大的秘密。” “那……那个射影钉也是养阴魂的?不对啊,古海清不是说他用这个杀了古志强吗?”蒋颖问。 “恰恰相反,这个正是用来灭杀胎光阳气的。射影钉是一种流传久远的邪术,可在千里之外灭人生魂。一般人的生魂没经过特别的滋养锻炼,几乎是一碰即死。但像古志明这样经过喂养的魂魄,射影钉的威力却恰好可以将他残余不多的胎光尽灭,剩下两魂再滋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当做战魃的食物了。古海清特地将祭出射影钉的时间选在那天,也是有讲究的。那天是一年之中难得的阳衰阴时。” “难怪那几天那两个老人一直让你找古志明的魂魄!”邵明“哦”了一声,又“咦”一下,“那你这么说,古志强的死,其实是个意外咯?” “嗯,这正是古海清最大的失误。他没料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施了其他邪咒。古志明的卧室放着一些两尾蛇符文和蛇血,这是被施和合术的痕迹。这种南疆和合术会让人的神魂笼上一层污血,令射影钉无法识别。远远到来的射影钉失了方向,便落到了血脉神魂更相近的古志强身上。古先生,要你当时也在宅子里,死的人会是你也说不定。” 正说着,前行的水迹在地上画了个圈,似乎是迷路了。 “怎么回事?”古志伟忙问。他头疼于家中纠缠的因果,但更想赶紧找到二哥。 梅尧停了一下,说:“古志明的魂魄在移动。” “我妈……找到他了?” 梅尧沉默片刻,随即便见那水迹掉了个头,又朝着右后方缓缓地延伸过去。 “我们得赶快了。古孟银霜可能已经找到古志明的魂魄,要等她抢先,这魂魄一旦献祭给战魃,就真的会永远消失了。” * 脚挨着脚地跑了一路,除了梅尧依旧一身干爽,其他几个都是大汗淋漓。邵明偷偷摸摸靠过去,牵起他的手,又被拍开。“热死了,你手凉滋滋的,摸着舒坦。早知道这样天气还得在外面走,我就该带把遮阳伞。你不热吗?这样凉凉的体质可真好。”他说着,又把手腻过去,滚烫的手心紧紧贴着梅尧小臂。 梅尧不再管他,埋头只顾朝前,拐过一条生了茂密的国槐的小道,就听古志伟大喊一声“停下”,抬眼看见的却不是古孟银霜,而是姚立晗。在这样令人狼狈的气候下,姚立晗仍旧一身清净,柔弱地倚在道旁,忧郁优美的气质令两旁不多的行人侧目。她手上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棕黑色紫金楠木盒子,雕着不常见的竖目咧嘴花纹。盒子外又裹上一圈红布条,显得诡异莫名。 邵明瞅瞅道上消失的水迹,又瞅瞅姚立晗,吐出一口气来:“这回可以回空调房了吧!” 第56章 古志伟心里有梗,抓着姚立晗,没回家里,反倒回了紫薇阁,誓要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梅尧想了想,没阻止他。古家是迟早要去的,但在这之前,他也需要做好准备。 茶桌旁的烂摊子还摆着,清洁阿姨来过一趟,见没人又走了,过程中还给梅尧打了电话。梅尧咬牙看着这油汤滴水的一滩,再次拨了清洁阿姨的电话。 蒋颖因为警局有急事,先行离开。这边其他几个人坐定,古志伟已经将那盒子夺在怀里,劈头盖脸便对姚立晗冷笑:“我知道是你。二哥是你杀的,那小鬼也是你养的。梅大师说到广西的鸡鬼时,我就知道是你了。” 姚立晗低着头,拿帕子轻轻抹了眼泪。再对上古志伟目光时,嘴角已经含了笑。“可惜没能把你们古家整个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80 搞垮。我一直在想,无论是古海清坐牢也好,又或者你坐牢,你们两个兄弟都死了也好。这一场,我都算是赢了。李昙就是个疯婆子,以后就让她一个人在你们那个破宅子里当她那大家族的高高在上的主母吧!就像现在这样,让她和那个成天瞎念佛的老太婆互相咬,咬到死为止。” 邵明也是吓了一跳。他眼里的姚立晗可以说是仙女般的人物了,但这一串话落下,硬生生把这印象扫得灰飞烟灭。“你……这么恨古家人……那还弄什么和合术?嫁进来干嘛……” 古志伟道端了茶碗,吃一口,也嘲讽道:“我也很是好奇。姚立晗,当年我可是查过的。你们在牛津读书的时候,用了什么龌龊手段让我二哥跟你睡,又是如何有了孩子,我都一清二楚。既然费尽了心思嫁进来,怎么就恨到骨子里了呢?啊?张霞?” 听了“张霞”两个字,姚立晗脸色刷地发青,古志伟更加得意,扬声道:“你瞒得过那些学校,瞒得过我父母,可你瞒不过我。当初二哥说要同你结婚时,我就把你查得干干净净的了。你原名叫张霞,广西龙州周边的乡下女人,胆大包天地顶了县委书记女儿姚立晗的名,硬是拿着奖学金到了牛津读书。但是,你要知道,我见过的人,像你这样的实在太多了。为了改变命运,什么做不出来?龙是龙鱼是鱼,你以为光凭这点本事就真能翻了天?当然不可能……”古志伟突然眼色一冷,茶碗“哐当”一声砸在桌上,“既然这段婚姻是你拼了命搞到手的,为什么不安安稳稳做你的二夫人!” “安稳?怎么安稳?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大家族子弟,当然不会知道,我冒着风险去抢这个根本不属于我的大学吃了多少的苦!你们随便捐栋楼,一纸学历就到手了,可这对我来说,是唯一的改变命运的机会!我是真爱志明的……我也知道,只有他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呵呵,我太小看了阶级的壁垒,以为自己嫁过来,就能让你们认可,让你们真心接纳我成为梦寐以求的上流社会的人……可是我错了,那个疯婆子嘴上没把门,可说的不就是你们想的吗?你们看不起我。无论我做得多好,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让我嫁进来,只是让我给你们生孩子而已。我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本事,就为了给你们生孩子……哈哈,生孩子。那个畸形的孩子……我真的好想掐死他。他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想掐死他了。古海清却不让,非要把他关在阁楼上。让他每天嚎叫,每日每夜地折磨我!”她越说越阴狠,发丝丝丝地垂下来,像是铁栏杆一样把她阴测的眼神拦在后头。突然的,她的头发随着陡然漾起波纹的眼神变软了,软软的,带着说不尽的悲伤。“只有志明不一样,他太好了,就算知道是我算计他,可他还是一样的对我好……可是,他不爱我。” 古志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知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儿,我全都告诉过二哥。我把你的履历白纸黑字地放到他面前,他就因为你有孩子,就说要对你负责……他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姚立晗捂着红肿的脸,竟然哭起来。凄凄惨惨地哭。“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要救他啊……你们古家人不安好心,让他病得厉害!我想要救他啊!那天明明是个好日子,凉凉的天,凉凉的雨,我养的小孩儿只要吞了古志强的肉身和魂魄,就可以用来反哺志明了。可那古志强却偏偏先死了!我高高兴兴地去收拾古志强的尸体,想着一把火烧光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还以为是我的小孩儿把他吃了呢。谁知道等我回到房里,满地、满地都是志明的血!志明竟然被那个白眼的小鬼吃空了!那小鬼不吃死人,志明是被它活生生咬死的啊……”她大哭出来。 古志伟哈哈大笑起来。“姚立晗,你知道为什么我没举报你,没让人抓你吗?在我看到二哥的尸体那一刻起,我就想,我不会让你死的,更不会让你安安心心去坐牢,我要把你卖回你老家。你觉得我们容不下你,觉得我们就是让你在这里生孩子?好,我就把你卖到山里,让你在那些闭塞的老宗族里面,像母猪一样天天给人生孩子。我知道你这种人,好不容易跳出龙门,要回去,比死更难百倍、千倍。” 姚立晗一听,顿时红了眼。“你杀了我!你可以杀了我,我要和志明在一起!我要和志明在一起!”说着双手伸得老远,要和古志伟去抢那木头盒子。 古志伟一脚把她踹开。她哪里经得住古志伟这一脚,当即便像张被烧卷的纸,蜷缩在地上。 “我是个自私冷漠的人。可我这辈子却有一次、唯有一次能被爱情抓住。姚立晗,是你毁了他。你毁了他,也同样毁了我。” 邵明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皱着脸,像是见了脏东西一样,赶忙绕开,一边说:“我觉得你们两个都很恶心,古志明简直可怜。两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一个非要等他死了才知道装情圣,另一个则干脆对他下咒、还亲手害他去死。”他说着,目光转到梅尧身上,对方沉默地看那两人为了一个死人彼此为敌,深邃的眼里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邵明靠过去,说:“这件事完了过后,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梅尧看他那双编织着悠长悠长的故事的眼睛,觉得刺眼,赶忙朝地上的两人说:“别闹了。再闹下去,古志明就投不了胎了。” “你什么意思?”古志伟陡地回过头来。这会儿姚立晗已经被他骑在身下,正扬着巴掌疯狂地扇,那张漂亮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状态。照邵明的话来说,这怕是硅胶都打出来了…… 梅尧定定神。“你们那个家也去不得了。我去拿点东西收那个战魃。你跟我一道,把古天然带来。古天然是他儿子,只有他能重新养回他的魂魄。” 三人离开,古志伟立刻打了电话叫人来,死活把姚立晗拖走了。临走不忘丧心病狂地宣誓,让她变成山里的母猪,一年年地下仔。姚立晗听得惊声尖叫,那声音穿透了整栋楼。 梅尧冷眼看着,不置一词。他早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就拨通了蒋颖的电话。经过这一席争执,事情已经彻底清楚明了,但像姚立晗这样的,按谋杀、过失杀人都没法起诉,但那也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总不能真等这古志伟把她卖山里去吧。 * 古家现在已经人去楼空。没有谁还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呆着。梅尧拿了法器,和古志伟一起回到这里。战魃不比普通小鬼,阴气太重,是非常危险的邪物。本来不让邵明跟着,他偏要,梅尧只好由他。 谁知刚进门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嚎叫,三人一抬眼,空高十多米的天花板上支出银河般的水晶吊灯,而那尖尖的吊灯底下,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81 摇摇晃晃绑着那个怪物似的粉红色的畸形儿。绳子拦腰将他头朝下地拴住,在吊灯上绕了一圈,另一头牵到二楼楼梯的红色栏杆上。满脸褶子的古孟银霜穿了件灰蒙蒙的立领衬衫,染了黑头发,庄重而笔直地站在那里,似要赴一场重要的宴席。 “妈!你绑了他干什么?”古志伟三脚两步地迈上楼梯,老人一声大吼:“别上来!上来我就把这绳子割掉,让他立刻摔死!把志明的魂魄给我,我就放他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找到二哥了?” “我不知道。但有那个……梅大师在,”古孟银霜看向梅尧的眼神仍然有些闪烁,对他还是害怕的,“有他在,总是会找到的。你们要复原志明的魂魄就一定会用到这个怪物,所以等你们走了过后,我就把他吊在这里了。志伟,这是为了家族,你太年轻了,不懂其中的厉害。把志明的魂魄给我吧,给了我,我就把他的儿子放下来。” “妈,您一把老骨头,成天吃斋念佛,胆子又小,何必跟着爸干这些事?什么家族,什么未来!不需要你一个女人来操心!快别闹了,回房休息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古志伟兀自朝上走。 “不许过来!”古孟银霜抽开手上的美工刀,当下就开始去割那绳子。 “妈!你停手!”古志伟看古孟银霜是动真格了,赶忙朝后退,“我不过来、不过来,您别冲动。这个怪物虽然没什么用,生下来也尽给家里丢脸,但他始终是二哥唯一的儿子,您的亲孙儿,您也不愿意他就这么死了吧?” 古孟银霜收了手,凝视这个焦虑的、健康的古志伟,嘴唇动了好几番,才说出几句话来…… 第57章 古老太太的口里有种特别的情愫,带着爱孩子的柔情,也带着对孩子的冷酷,像是对着古志伟诉说,又像在自言自语:“志伟,你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孩子。聪明坚强,体魄也康健,要不是你病恹恹的二哥耽误了你……你早就娶了妻生了子,为古家留下后代了……你不知道,古家不能没有后代啊!你二哥为了家族牺牲,虽说迫不得已,但也是心甘情愿的!你可不能昧了他的一番苦心……还好、还好,到了孙儿那代,有这个畸形儿……有他,我们就不用再心痛一次了……”古孟银霜颤巍巍地站着,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梅尧心里一沉,放声说:“就算你拿了古志明的魂魄去,他人已经死了,胎光却没灭尽,喂不了战魃的。” 提到“战魃”,古孟银霜那面团一样的灰白的脸更是毫无人色。“你、你怎么知道?果然、果然你是勾命鬼派来的……”她突然跺脚,把细细的干枯的手腕上的佛珠一把捏进手心,气呼呼地朝骂道,“我早就反对他们让你来抓鬼!要不是你,这里哪有那么多的事!我们家就能顺顺当当地度过这次劫难,好好延续下去……都怪你!你是恶鬼!我们的秘密在你这里根本藏不住!你要害得我们古家断子绝孙……” “古老太太,您别急、别急,可别气坏了身体!”邵明看老太太慌里慌张,手里薄片的刀子在那细细的尼龙绳上磨来磨去,生怕她一着急真把那小怪物弄掉下来了,脑筋一转,立马柔声道,“古老太太,您别心烦,他们不知道,可我特别理解您。古家养的那老僵尸太可怕了,梅大师什么都不怕,可我是正常人,平日里胆子那么大,知道了也怕的。我特别理解您……” “小伙子,别想这会儿来哄我老太太,你跟那恶鬼就是一伙儿的!”古孟银霜头一次见邵明,就觉得这个男孩长得和善亲切,可惜了他一直跟梅尧站一起。在这急切的情形下,说出一些贴心的话,多少还是让她觉得温暖走心,所以这会儿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邵明见奏了效,便继续说:“那个老僵尸让你们烦了很久了吧?消灭政敌老对手,用这种方法其实特别不划算,你们估计也没用过几次吧?你们是不是也很想摆脱那破玩意儿啊?古老太太,您年轻的时候一定风华正茂特别漂亮,可来到古家过后,看着古老先生的兄弟或者姐妹里最聪明那个活生生的让人炼了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是不是也时常担惊受怕憔悴了身子呢?也正因为这样,您才会信佛吧?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会面临这样的命运,您是不是也想过逃出古家呢?可想着想着,孩子就这么生下来了,都是您的骨肉,您个个都爱,志明哥还是里面最聪明的那个,怎么偏偏就要遭这种命呢……” 古孟银霜凝视着邵明。楼下的邵明皱着眉头,像是在为她的焦急而焦急着。她心里最软的地方被碰到了,藏了多年的哪点委屈、害怕、焦急本以为被岁月蚕食得失了知觉,可志明伶俐可爱又善解人意的脸又浮起在眼前。 “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都快快乐乐长大,娶妻生子,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呢……古老太太,您这一生实在太苦了!” 这个“太苦”,令古孟银霜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她哑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是啊……古海清眼里只有他的家族,他也要我的眼里只有这个古家,我冠了古家的姓,可我没流着古家的血啊……为什么要我、要我的孩子来遭这样的罪呢?” “古老太太,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人能为您扫清这不如意的前半生里的阴霾呢?我知道您害怕梅大师,您害怕,正是因为您和旁的人不一样,您是特别的,您看得到!可是您看到的未必就是您以为的那样。我遇到过一位得道高僧,他为我破了一次知见障,让我看到了我曾经被蒙蔽的感知。我看到梅大师曾经的死,又看到他和那个世界的交易,从而复生。您可以相信他的,因为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我们扫清邪祟,让我们过得清宁。” 古孟银霜惊讶地看向梅尧,梅尧震惊地看向邵明,邵明正给古志伟递眼色。古志伟趁着老太情绪崩溃,跪倒在地的瞬间冲上去。却不料刚迈上楼梯,古孟银霜突然站起来,树枝一样的手指抖抖地指着梅尧:“我不信!他、他就是邪祟!他就是勾命鬼!志伟,你不要过来!我叫你不要过来!”看古志伟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她也开始疯狂地切那绳子。 古志伟终究还是没快过那把美工刀。闪电一样跑过去,连绳子的头儿都没抓住。随后一声闷响,紧接着便传来“啊”一声惨叫。 完了,二哥完了……连他的最后一点魂魄,都要保不住了吗? 他心如死灰地探头看下去。那畸形儿下面,却垫着一个邵明。那小怪物还哇哇地乱抓乱动着呢。 梅尧见了,反倒吓了一跳。任古天然死或者不死,他该做的都做到了。并没有太在意这场争执的结果。但他关切邵明。慌忙拉开古天然,看邵明的双手呈现一种不自然的扭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82 曲,空自着急,却束手无策,平日里冷峻的样子顿时变得又急又气:“你接他做什么!” 邵明哎哟连天地叫起来,疼得眼泪直打转。刚才他也没多想,看古天然往下掉了,伸手就去接。几十斤的孩子砸下来,手估计是骨折了。 古志伟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道,二哥终于有救了。转身扛起怔怔的老母亲,关到房间里去。 * 这件事算是结了。古家这一番折腾,元气大伤。姚立晗被警方以伪证罪起诉,判处六年有期徒刑。古志伟在庭上高声说要等她出来。她被吓得脸色惨白。五年过后,临着出狱了,她突然翻墙越狱,被击毙在长平监狱的高墙下。 古海清、古孟银霜因谋杀罪被判无期徒刑,凭着政治背景、凭着曾经对国家做出的杰出贡献,被关押在杨山监狱。不到三年就相继病死了。 姚立晗且不提,古志伟自父母进去过后,就没去看过他们。古志明的魂魄养了一年多,后来神智渐渐苏醒,同他说了许多以前没说过的话,隔着两个世界,像小时候一样摸他的脑袋,而后便带着遗憾和难以放下的不忍顺利投胎了。古志明走后,古志伟心里像撕裂了一道口子,迟迟愈合不了,任由血滴着、滴着,久了就觉得自己跟行尸走肉似的。他偶尔也想去找梅尧,想从那个人的脸上攫取一点二哥的影子,为自己这颗残破不堪的心肺续续命。但无论是店里还是住宅,他都只能看见邵明。邵明像尊守门神一样,率先把他的去路堵了。“谁要见他,都得我审核先!你,不行。”他趾高气昂地摆着手指头,瘟疫一样要避开他。 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的生命找点意义。过后几年,古扬长大了些,古志伟非要觉得这孩子跟他二哥长得特别像。像他二哥的深邃,像他二哥的聪慧,更像他二哥的善良。来来回回折磨了那么久,他总算为自己找到点慰藉,专专心心带起孩子来。 古家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但邵明这边,才刚刚开始。 那天受了伤,梅尧把他送医院,回头又匆匆赶回古家,除掉战魃、设阵养古志明的魂。再到邵明病房时,已经是夜里十点过。他带着邵明回了家。邵明两只手包得跟粽子似的,什么都干不了,任着梅尧端茶递水送到嘴边,疼归疼,开开心心地受着。 等收拾妥当把邵明扶床上,替他换了睡衣,说:“消炎药先吃了。”梅尧把糖粒一样的药丢进他嘴里,又把暖暖的杯沿挨到邵明唇边。看他吃完,杯子放下就要走。邵明“啊”地一声,他又急切地掉头过来,“怎么?还疼?” 邵明沉默地摇摇头,说:“陪我说会儿话呗。” 梅尧眉头一皱,心里不安起来,转身又要走。邵明又是一声痛呼。来来回回好几回,梅尧只得坐到床边。“说吧。” 邵明低着头,咬着牙。这些时候他看了古志伟,看了姚立晗,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他不愿意把话藏到偷偷摸摸掩饰到彼此都忍无可忍了再说,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抓着梅尧凉凉的手,力图平静地说:“我想跟你说一个故事,它本来该发生的,可是没能发生。” “五年前,还是个小明星的邵明暗恋一个女同学,为了讨女同学喜欢,把他最好的朋友的隐私透露了出去。当时这位朋友已经非常红了,因为这件事,闹得身败名裂。小明星当时在张家界拍戏,知道了丑闻的事,心惶惶地要给朋友打电话,向他道歉,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他先是心虚,想是朋友责怪他、不愿再理他;再多打了几次,就有点生气了,觉得朋友再怎么着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冷漠他啊;可到了后来,他就开始担心了。那位朋友对他可好,电话、短信几乎都是时时地接、时时地回,实在忙不过来回晚了,还会说声抱歉。 他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一车的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好好的。辗转到j市后,又是在医院检查又是向警察交代。一开始他很害怕,给朋友打电话,占线;后来他渐渐平静了,再给朋友打电话,仍然不接,过了整整两天都联系不到朋友,小明星开始觉得不安了。 所有事情办定,他急急忙忙回到家,看到这个朋友像平时一样,安静地躺在卧房的床上。当时是九点一刻,小小的卧房开了一盏淡黄的台灯,一双手放在胸前,非常、非常安静。 他又饿又累,而这个一直联系不上的让人担心的朋友,现在却安安稳稳地睡着大觉。他以前拍戏回来,朋友还会煲汤给他喝呢!小明星很生气,也不顾人家睡得那么沉、那么沉,就去推搡他的胳膊,喊他的名字,要他醒过来。朋友的眼窝深深的、圆圆的,橘黄的牛奶色的阴影里微微凸起圆圆的白玉似的珠子,织着长长的睫毛,好漂亮,可却一动也不动。他碰到朋友的胳膊,那白玉一样冰凉僵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小明星有点害怕,心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去。然后他就说:‘锋哥,你就装睡吧……对不起还不行吗?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要告诉凌云姐的……你醒来吧,我再也不这样了。我好饿、好累,你一直在装睡,都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大的危险。我赶着回来找你,居然遇上了车祸,差点就死了,那车子翻了个转,我好害怕,恍惚的时候还看到你呢。当时我就想,好可惜、好难过,你给我煲的汤,我喝不了了。可我活下来了,也没受什么了不起的伤。我们一车人都死了,就我活下来了。你看,我为了喝你的汤,活下来了。对不起,你快醒来吧……’小明星像个老太婆一样,念念叨叨说了很久,朋友怎么都不愿意醒过来。 小明星只好自己去弄吃的。他在冰箱里发现一锅已经煲好的、黄亮亮的鸡汤。他擦擦眼泪,想着还是朋友对自己好。于是他将汤热好了,自己都顾不上喝,率先拿到卧室去。 那汤的香味钻进鼻子里,让他味蕾不停地分泌唾液。分泌出来,他就吞下去。他把汤端到朋友的身边,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这个汤你先喝啊。你起来嘛,别怪我了好不好?汤我都给你先喝了……’他又是撒娇又是道歉,可朋友怎么都不听。以前他的撒娇道歉可是很管用的啊。他想硬扶朋友起来,一口口地喂他。他们住一起这么久了,他还没好好照顾过这位朋友呢。可他还是怯生生地把汤放到旁边。 当时朋友的书桌上放了一张纸,小明星不愿去看。第二天来看朋友,还是没醒,就问:‘你是不是生病了,这么久都不起来……我就说,你平时也不会不理我的啊。原来是生病了,那你好好休息吧。’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那个女同学终于还是怀着歉意来找他的朋友了。小明星漏了一条门缝,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要关门,不愿意这女同学进来了。可女同学不知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 分卷阅读83 道发现了什么,很奇怪,脚抵着门,坚持要进来。两人争执之下,女同学硬是找机会冲了进来。随后就报了警。 直到警察把朋友的身体带走,他都不愿意承认朋友是死了。他跟警察抢朋友的身体,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力气那么大。三个警察还抢不过一个他。他抱着朋友的腿,不知为什么,眼泪不停地流,流得谁都看不清了,连朋友的脸都看不清了。他毫无知觉地哭,一边求警察:‘他是生病了,可你们不要带走他啊……我想等他醒来,想跟他说句话。我以前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了不愿接受,可我出了车祸,差点死了,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的偏见和坚持都那么可笑。我当时就想,回来一定要跟他说,他听了一定会高兴的。他对我那么好,怎么都会接受的。可是他真的生气了,还生病了,我没法跟他说。求你们不要带走他,我想等他醒来,我想跟他说啊……’” 邵明认认真真地说这个“小明星”的故事。这个故事本来是没发生过的。这个故事他想了很久,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他字斟句酌,设想过每一个场景,每一个动作。他以为他说的时候会像平时一样激动地大哭,他以为他会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可一旦开口,便不再有什么阻碍了。他就像一个说书人,把喜怒哀乐都留给他的听客。 梅尧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淡,但他就和邵明故事里的“小明星”一样,无知无觉地掉了眼泪。他凉凉的手被邵明握起来,像宝贝一样放在手心里,想要把它捂热。 “那个为我妈念往生咒的大师说,知见障不仅是一种佛说的三障之一,也是那个世界的一种术法。它能让你看见、听见却感受不到。有个人不仅不让我死,连痛都舍不得让我感受,让我像个蠢货一样,无知无觉地过着自私自利的生活。”他无法控制地,手上用的劲越来越大,“我很生气、很生气……” “对不起。” “你给了古志伟一个机会。让他能在他二哥死后,再同他二哥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你也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再看见你。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宁愿我用我的无知来折磨你,也不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我那么好,给我做吃的,怕我饿了冷了委屈了,像我妈一样对我好……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你一定会高兴的,我以前没能说出的话,你一定会让你高兴的……” 梅尧捂住邵明的嘴。邵明把他手拉开,问:“我想和你在一起,像情侣、像夫妻那样。能让我再爱你一次吗?” 完 分卷阅读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