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蝶飞》 分卷阅读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 ? 书名: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文案 他是北朝帝王,为政治求娶南朝公主。 她是南朝孤女,奉尊主之命替嫁北朝。 幽都遇刺、商州水患、南山狩猎... 他们几度生死,击破迷局,终不知是谁入了谁的局?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蝶依,叶子辰,洛尘羽 ┃ 配角:赢殇,尹姿,高哲,墨离 ┃ 其它:叶子寒,韩茹,花浅,陆司衡 ================== ☆、第一章 伏凌山 时值四月,南朝尚书府的桃花盛开了。 忽然,一抹血色染上了桃花,瞬间让花蕊变得妖艳猩红,一场毫无征兆的刺杀席卷尚书府。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充盈着整个尚书府,再一细听,却能听见嘈杂声中传出一丝悦耳的琴音。 桃花树下,一个白衣女子盘腿坐着,纤纤素手拨弄着腿上的古琴。她微微低着头,脸颊被墨发遮住大半,一阵微风吹过,零落的桃花瓣洋洋洒洒飘落,琴音融于美景,这一切与周遭的杀戮格格不入。 不消片刻,府内倒了一地的尸体,唯一存活的尚书令被一个忠心的青衣护卫护着。那青衣护卫正和一个黑色斗篷男子交着手,只是他的功力显然不及斗篷男子,只几个回合,便被打得后退数步,强撑了片刻,肚子中了一剑。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嘴角流着血:“主子,快......走。”随着斗篷男子拔出剑,青衣护卫失去了支撑,倒地不起。 尚书令见状,惊慌后退。可前胸瞬间被刺中,直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斗篷男子拔出剑,一滴滴血珠子从剑尖滑落,染红了一方土地。 桃花树下的女子,白皙的手依然抚在琴弦之上,琴音低婉,好似在为这片血染的地界哀鸣哭泣。良久,琴音渐落,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清冷的眸子扫过这一地的尸体:“你今日倒是速战速决。” “你的琴音却是越发舒缓了。”斗篷男子挑衅回道。 “是吗?你想试试?”黑衣女子尾音轻挑,瞳孔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聚焦。 “不......”斗篷男子一慌,可惜他还是说晚了。 白衣女子指尖在琴弦之上重重一拨,尖利的声音似锐利的剑锋,直击斗篷男子。 “你!”斗篷男子不得不闪身躲避。他不过随口戏言,这女子何必如此认真。他心中有些气恼,运气内力,却发现内力翻涌,四肢使不上劲。原来,她刚刚那一招明着偷袭,暗着却以音律渗透到四处,让他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 白衣女子抱着琴站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半个时辰之后,你的内力就会恢复了。” “喂!真要半个时辰啊?”斗篷男子看着白衣女子远去的背影,丧气之极,这个女子果然惹不得。也不知那喜怒无常的尊主怎么想的,不让她杀人,却每次让她看着杀戮抚琴一曲。 伏凌山,树木遮天,鸟语花香,偶有小兽穿梭于山林间。日落西山,金色的霞光铺满山林,落下斑驳的树影。 白衣女子背着古琴,缓缓走在山路上,记忆也似这树影碎成了一片片。她叫庄蝶依,自记事以来,就一直待在伏凌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日日与山林鸟兽琴音为伴。 山林深处,云雾缭绕,寒气加重。前面是一处断崖,名叫落日崖,深不见底,视线可及的只有五丈之内,五丈以外,全被沉沉雾气遮住,耳畔吹来徐徐山风,带起丝丝寒意。 庄蝶依没有停顿,足下轻点某处石壁,悬崖之上出现一条极细的天蚕丝。她提起轻功,借着天蚕丝的指引,飞向悬崖的另一端。她刚下了天蚕丝,那细线就隐去了,身后的雾气渐渐浓重,将来时的路都隐藏住了。 伏凌山连绵数千里,群峰耸立,而他们的组织就隐藏在山林之中。若是拨开云雾,从高处俯瞰,可以清晰地看出它在中心一处独立的山峰中,常人根本寻不着。那些城楼全部青石垒造,坚硬牢固又冬暖夏凉。它像一座城堡,充满梦幻气息,又似一座牢笼,锁住了一颗颗尘世的心。 伏凌山的春日比山下来得晚些,却也来了。一路行去,隐约可以闻到奇异的花香,只不过这香气有毒。在外人眼中,伏凌山神秘莫测,好似龙潭虎穴,处处美妙,处处陷阱。而这一切的设置布局,与尊主赢殇莫测的性格有关。 赢殇,一代少年天才,武艺深不可测,只是性子狠辣无情,为人喜怒无常。传闻,他八岁的时候,在幻术的辅助下,成为伏凌山尊主,掌管伏凌山的一切。而伏凌山组织,其实是南朝国君陆玉璋所有,网罗天下情报,做尽国君不能明着做之事。 庄蝶依思着想着,不知不觉走进了主殿。 暗色的宫殿,细碎的光透着窗户溜了进来。紫衣男子斜坐在地上,一头银发如流光,似白雪,散散披在肩上,宽大的衣袍掩盖住他修长的腿。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却好似累积了千世万世的苍凉与孤寂,周身透着一股子邪魅的冷意。他静静望着面前的巨坑,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蛇,大小不一,却都是奇毒无比。赢殇从不给他们喂食,眼睁睁看着那些蛇自相残杀,小蛇被大蛇吞没,毒蛇被更毒的蛇吞没。 赢殇感受到身前的阴影,微微抬起头,斜飞的眉微微扬起,唇角勾起淡笑:“你来了。”这语气却好似许久未见的好友。 “墨离呢?”他又问,凉薄的声音如山涧的清泉,叮咚悦耳。 如此悦耳清音,在庄蝶依听来,却似寒冬的薄霜覆上心头,生出一股寒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看来,他惹你了。”赢殇凉凉一笑,似盛开的罂粟花,美丽之极,却也致命之极。 此时,赢殇身边的侍从拿上来一个小麻袋:“尊主,这是您要的东西。” 赢殇将手伸进麻袋之中,片刻拎出一条金色的小蛇,他捏住蛇的七寸:“你可知本尊为何费心栽培你,却从不让你杀人?”说完,他将这小蛇丢入蛇群,奇异的是,竟然没有蛇敢吞了它。想来,品种十分珍贵。 “不知。”庄蝶依应道,看着坑中的蛇群微微皱眉,她曾被他推进这个蛇群。那些蛇一开始忌惮她的武力,不敢靠近,但到底是饥饿了,不断攻击她,结果是她被咬了好几口。不过,她没有死,这具身体早已分不清是百毒缠身还是百毒不侵了。 赢殇施施然站了起来,腰间的红绳结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他走到庄蝶依面前,白皙而修长的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这张脸......” 庄蝶依面色沉静,身体不由自主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赢殇收回手,眯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 眼看着她,十六年了,他养了她十六年了,从襁褓中的婴儿到如今的婷婷少女。她是他一手栽培的人才,文武兼修,一手梦汐琴音,如梦似幻。他纵着她,从不让她杀人,可她终究沾染了血腥,见惯了杀戮,性子淡漠平静,毫无涟漪。 不过,她不是杀手,也不是探子,而是伏凌山一个特殊的存在。 “北朝国君叶子辰要求娶陆雪凝公主。陛下宠爱公主,不愿让她远嫁,所以......”赢殇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见庄蝶依神色如常,继续道,“本尊要你代替陆雪凝,接近叶子辰,获取他的信任。” 庄蝶依乍然一听,心中也是惊讶,以致于没有当即应承。据她所知,南朝与北朝多年不睦,连年征战,此番北朝突然要和亲,其中又有何阴谋?若是北朝的阴谋,这样替换不会被发现吗?而且,赢殇心思深沉,岂会单纯地让她去获取叶子辰的信任而已? 赢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耐着性子解释:“公主性情温婉,善琴棋书画,伏凌山唯你可以替代她。此去仅仅只是替代,不是探子,也不是杀手。”他看着她不为所动的脸,轻飘飘道:“待你完成了这项任务,本尊放你自由可好?” 庄蝶依抬眸看他,沉静的清眸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很显然,她不愿意替嫁,若是南北朝和亲期间交战,她随时都会成为弃子,性命堪忧。但是,赢殇显然已经决定了,不惜以自由利诱她,若她还是拒绝,结果恐怕会很糟糕。 “好。”庄蝶依应了。 或许在伏凌山其他人眼中,赢殇待她特别,算得上纵容,可是她清楚,她只是一枚棋子,与那些杀手和探子并无两样,不过是训练手法不同而已。赢殇费那么多心思训练她,自然会有特殊用途,若她不顺从,或是不能胜任,就会成为一枚弃子。 赢殇赞许的看着她,勾了勾唇,附在她耳边:“听说,叶子辰不能人道。”不顾她惊讶的眼眸,压住了她的肩,又道:“陆雪凝不会武,所以,本尊要封住你的内力。” 庄蝶依心情复杂,眼眸中含着对一丝对自由的希望,更多的是对前路的迷茫,缓缓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yy文...练练笔... ☆、第二章 大婚 一个月后,北朝幽都郊外的树林中,一队人马缓缓走着,留下浅浅的车辙。 这是南朝的和亲队伍。其实,北朝和南朝数年来一直战乱不断,直到这任的北朝国君叶子辰登基,两国边境才有所缓和。这一次,叶子辰提出联姻,大约几年之内两国纷争都暂停了。 忽然,林中传来一阵异动。 “小心戒备。”高哲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他是北朝派往南朝的迎亲将军。随着他话落,随从们也警觉地戒备着。 树林中冲出几十人,个个蒙着脸,为首的男人冷冷道:“留下马车上的东西。”看摸样,似乎是一群山贼。 那群山贼二话不说,抡起武器就打了上来。高哲目光一凌,拔剑迎了上去。 一时间,双方一片混战。 高哲武艺不凡,招招凌厉,这群山贼却好似受过训练,行动有素,竟有人直接提刀冲着庄蝶依的马车而来,可惜刀还没碰到马车,人就倒了下去。 马车旁边站着一个青衣女子,目如寒冰,手中的剑喂了鲜血,顺流而下。她是赢殇派给庄蝶依的侍女,伏凌山顶尖的女杀手尹姿,保护暂无内力的庄蝶依。 山贼前赴后继,却无人能近庄蝶依的马车。忽然,其中一个山贼大呼:“有马蹄声。”这马蹄声并不是很近,但是移动的速度很快。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为首的山贼定了定神,大喊一声:“撤!”顷刻之间,所有山贼有序地撤退了。 高哲的目光追着山贼撤退的背影,想要追,怕是为时已晚。 “吁 ——”十几匹马停在不远处,为首的墨衣男子端坐在马背上,遥遥看向他们。 高哲看到来人,立刻恭敬地跪了下去:“陛下。”随着他的跪地,其余随从齐齐跪地。 马车中,一直闭着眼的庄蝶依,缓缓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坐在她身边的侍女彩茜,伸手掀开了车帘。 庄蝶依白皙的手搭上彩茜的手,而后,拖着一袭红衣伫立在马车之上。这是北朝的嫁衣,上面绣着纷繁的云纹图案,极其奢华贵重,可是她却穿出了飘逸之感。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这便是北朝国君叶子辰。他穿了一袭墨色长袍,深色衣襟上绣着金丝云纹,他的容貌俊逸,气质卓绝,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那双墨染的眸子,静如湖水又深不可测。 庄蝶依借着彩茜的力走下马车,淡然行礼,不卑不亢。 叶子辰再一次打量眼前这个女子。一袭奢华云纹嫁衣包裹着她瘦弱的身躯,莫名地,他觉得这身衣裳很适合她。不经意扫到地上的尸体,他微微沉了沉眼眸,翻身下马走向他们,淡淡问了一句:“遇刺了?”这声音低沉有磁性,淡定冷然之中带着一丝压迫感。他上下看了庄蝶依一眼,发现她没有受伤,余光扫了一眼她身侧的尹姿。 “属下......”高哲正想禀告。 “起来吧。”叶子辰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上前拉住庄蝶依袖袍中的手。 温凉的触感让庄蝶依一僵,她不习惯这种肢体接触,尤其是一个才见面的陌生男子。 叶子辰觉察到她的僵硬与抗拒,冲着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这笑好似云雾中的暖阳,柔和温暖,而他真正的情绪却隐藏在云雾之中,任谁也摸不清。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回宫。” 北朝皇后寝宫雪兰殿,入目是一片喜色。 庄蝶依站在窗前,跳跃的红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印在地上。舒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透过窗扉,看到叶子辰穿了一身大红色喜服朝雪兰殿走来。她缓缓走到床榻做下,伸手撩下长长的薄纱盖头,盖住了她姣好而平静的面容。 叶子辰一身红衣,俊朗飘逸,如天边的云霞浮动。他走向庄蝶依,停在了她的面前,隔着薄纱静静看她。顿了片刻,他双手撩着薄纱,缓缓掀开了她的盖头,一张白皙精致的脸跃入他的眼眸。 他掀袍坐在了她的身侧,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酒盏,与她共饮合卺酒。 酒入舌尖,甘甜之中带着一丝涩然。 “陛下。”侍从何泉在门外小声唤他。 “何事?”叶子辰沉沉道,将喝完酒的杯盏放回侍女的托盘。 何泉犹豫了一阵,壮着胆子如实禀告道:“韩夫人犯病了。” 叶子辰未动,可庄蝶依明显觉察到空气似乎沉凝了几分。来之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 前,她了解过北朝后宫,叶子辰并不好色,后宫女子寥寥可数,而这个韩茹夫人是叶子辰最宠爱的女子,他对她几乎算得上有求必应。 叶子辰如墨的眼眸缩了缩,沉声道:“云鹤可在?” “云御医一直在,不过,韩夫人吐血了。”何泉战战兢兢道,暗自抹了一把汗。 叶子辰霍然站了起来,却转头看着庄蝶依,眸光中的犹豫一闪而过,悠悠询问她:“你说,朕该去吗?” 庄蝶依露出一丝柔和的浅笑:“陛下,去吧。” 叶子辰的眼眸轻轻扫过她,平和之中带着点点深沉的探究:“可是,今日是你我大婚。”于情于理,他不该离去,而这个女子竟然淡淡对他说,去吧。 “来日方长。”庄蝶依淡淡道,一片豁达之意。 叶子辰赞许地看着她,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皇后所言甚是。”他匆匆离去,脚步急而稳,依稀能听见他询问何泉具体情形。 庄蝶依目送他离去,直到他走出她的视线,疲累道:“彩茜,替我更衣。”这红嫁衣太纷繁,穿着实在不舒服。 彩茜一边替庄蝶依换衣衫,一边抱怨:“这陛下也太偏心了,与公主大婚之日,竟然跑去陪伴姬妾。”彩茜是南朝罪臣之女,受死刑之时被赢殇所救。她识文断字,天真直爽,像是未打磨的璞玉。 庄蝶依扫了她一眼,压着一丝不悦:“隔墙有耳,这种话莫要再说了。” 彩茜抬头看自家主子脸色平静,又默默低头将她的衣衫理好。 “将红烛吹灭了。”庄蝶依坐到了床榻上,吩咐即将要出去的彩茜。 彩茜一愣:“今日是公主的大婚之日,陛下他或许还会来。” “熄了。”他不会来了。 政治联姻而已,郎无情,妾无意,何必生生凑在一起惹不痛快? 烛光一熄,她却睁着大大的眼睛,初来这陌生的宫殿,似乎不太习惯,今夜恐怕睡不好了。 同样睡不好的还有叶子辰,此刻,他正走向韩茹的芳茹殿。 刚踏进殿内,浓浓的药味混着血腥之气,充斥而来。他皱眉向内走去,顾不得看其他人,一眼落在趴在床沿咯血的韩茹身上,箭步如飞走向她,替她顺着背。 韩茹咳了一会,抬起美丽而苍白的脸,丹凤眼微阖,有些神志不清,却冲着叶子辰虚弱一笑,然后躺了回去,再无气力睁眼。 叶子辰的眼中滑过一丝疼惜,替她掖了掖被子,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妙香,她是韩茹的贴身侍女。他沉声问殿中另一个人:“云鹤,当真救不了她吗?” 云家世代为御医,云鹤此人生的眉清目秀,好钻研创新,其医术更精于祖辈,年纪轻轻便深得他信任,做了御医之首。 云鹤摇摇头,韩茹中的毒甚是蹊跷,解不开化不掉,他耗尽毕生所学,依然无法救治。他不由问:“陛下可曾广发榜文,征召天下名医?” “可惜,无人应召。”叶子辰语气是淡淡的失落,敛了敛眉又道,“你不是说君影草或许可以救她吗?” 云鹤点头,君影草是用来解毒的,以毒攻毒效果甚佳。只是,他并无十分把握:“君影草这几日便会开花了,臣愿尽力一试。”这植物十分稀有,全草是毒,需要开花时整株采用才能发挥药效。 叶子辰瞥了一眼昏睡的韩茹,但凡有机会,他总是要救她的。 ☆、第三章 落水 连着两日,庄蝶依都没有再见过叶子辰,他似乎将她遗忘在宫殿中,而她内心深处也希望他遗忘了她。可惜,她终究不能逃避他,否则她如何获取他的信任。 这日春光明媚,她早早下了榻,随手从衣柜中挑了一件紫色束腰长裙。然后,她坐在矮矮的案前,开始翻阅北朝宫廷纪事,当然,还有其他书籍。 “公主,听说这时节的御花园百花盛开,我们不如去看看。”彩茜兴致勃勃地提议。 “嗯,你去吧。”庄蝶依早在伏凌山见惯了各式繁花,并无多大兴致,说这话竟然头也没有抬起来。 “公主。”彩茜见她低着头,不死心道,“北朝的花与南朝的花应是不同的,公主,你就勉为其难出去走走吧。” 庄蝶依抬起头,见她一脸希冀,淡淡应承了。 她刚走出雪兰殿,看到两个女子的背影,一青一粉,婀娜多姿,她们携手而行,有说有笑。她没有太在意,听着彩茜嘀咕:“这两个是陛下的姬妾,粉衣是冯婉言,青衣是郑瑶。”看来,这两日,彩茜并没有闲着。 庄蝶依点点头,并不想搭理她们,可是她们的对话却吸引了她。 “姐姐,你听说了吗?南朝那个和亲公主,大婚之日被陛下冷落了。”冯婉言身材娇小,脸蛋圆润,性子看起来有些泼辣。 郑瑶身材高些,脸型略尖,性子倒是温和一些:“听说了,好像是说韩妹妹晕倒了。” “谁知道她是真晕假晕?”冯婉言冷哼一声,言语不屑,转念又淡淡道,“不过,就算陛下留下又能如何?陛下又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庄蝶依听着这话,心中微跳,果然如赢殇所言,叶子辰不能人道。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倒是少了男女之防这层顾忌。 “妹妹这话可不能说。”郑瑶神色微惊,出言劝她。她本是先帝叶子祥身边的侍女,性子温和,被叶子祥送给陛下做了侍妾。她是跟随叶子辰最久的女子,可叶子辰却一直对她疏远有礼。原想着日子久了总有机会接近他,可惜他竟意外伤了身体。 冯婉言不以为意,反而继续道:“就算如此,能得陛下如此拔萃的人相陪也是好的。这和亲公主倒是大度,新婚之夜都让给别人了,恐怕过不了多久,皇后之位也要拱手相让了。” “你胡说什么呢?”彩茜终是忍不住,厉声呵斥。 冯婉言一惊,拍着胸口怒道:“你......哪来的野丫头,这么大呼小叫的!” “你!”彩茜一副要跟人吵架的趋势,却被庄蝶依拉住了。 “背后议论造谣,并不是一个好行为。”庄蝶依面容淡漠,声音轻柔。 “你又是谁?”冯婉言看她衣着素雅,不像有来头之人,说话底气也足了。 “放肆!敢这么跟公主说话!”彩茜十分有气势地维护着主子。 郑瑶愣了愣,立刻俯身行礼,扯了扯冯婉言,可是那个她却愣在那里不动。 庄蝶依神色淡淡,扫了一眼冯婉言:“姬妾见到主子,难道不该行礼吗?”她不出门,竟不知宫中流言四起,若不借机立威,以后怕是无法好好待在宫中了。 冯婉言是左丞相莫青山的外甥女,何时受过这等气?她不甘心俯下身体,眼眸闪过一丝狡诈,忽然猛力将庄蝶依推向身后的莲池。 庄蝶依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 没有看她,只是本能地微微侧了侧身体,却见那个始作俑者自己身形不稳,跌入了池中。她不会游泳,落水之后大喊大叫,四肢使劲挣扎,可是越挣扎沉没地越快。 “皇后娘娘……”郑瑶心中焦急,求助地望着庄蝶依。 彩茜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地躲到了庄蝶依身后,小声嘀咕:“公主。” 庄蝶依静静看着水面,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她向来不是良善之辈,不准备救她。 郑瑶焦虑地看向四周,但附近并没有侍从,她又急忙跑远了去寻人。她跑出不远,恰巧撞到路过的叶子辰,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急急拉着他来救人。 庄蝶依目视着冯婉言,眼见着她的气息渐渐微弱,有沉水之势。 扑通——有人纵身跳入水中,朝着冯婉言游过去。 庄蝶依转头,只见叶子辰站在她身侧不远处,一双黑眸锁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四目相对,不知名的流光滑过,激起心底层层清浪。 冯婉言被两个随从捞了上来,粉衣沾满了污泥,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郑瑶立刻蹲在她身边,摇晃着她。 叶子辰的目光依然定在她脸上,声音如沉钟罩来:“怎么回事?” 庄蝶依清丽的眼眸平视他,不避不闪:“陛下还是不问的好。” 冯婉言吐了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指着庄蝶依:“陛下……她推我。”她是受害人,此刻即便是胡乱指正,可信度也很高。 “你胡说,分明......”彩茜愤愤不平,一句话顶了回去,却被叶子辰一个眼神惊住,咬了咬唇,一言不发。 叶子辰冷冷瞥了彩茜一眼,不怒自威,他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庄蝶依,俊眉一凝:“皇后,你来说。” “陛下当真要我说?”庄蝶依溢出一丝清浅的笑容,声音轻柔如水,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万一说差了,陛下可不要怪罪我。” “你且说说看。”叶子辰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庄蝶依缓缓走向他,伸手抓住了叶子辰宽大袖跑中的手臂:“刚刚冯姬就是这样。”忽然,用力一推,将毫无防备的叶子辰往莲池一推。 “陛下!”郑瑶尖叫一声,似锦帛被撕裂之音。 叶子辰冷不防被人一推,一个不稳往前摔去,幸好他反应快,险险停在了岸边,只差一分力,便要摔入水中。他眉间一沉,却强自将这缕怒意压了下去,回头看庄蝶依。 庄蝶依低低叹息一声,没了内力果然弱了,推个人都这么费劲。她只好惋惜道:“刚才冯姬就是这样推了我一下,大约她身子弱,没有站稳,一不小心落了水。” “既然如此,你怎么没有落水?她却自己落水了?”叶子辰又问。 庄蝶依嫣然一笑,反问:“陛下不是也没有落水吗?” “若不是朕反应快......”叶子辰脸色微凝,抬眸看向嬉笑平静的庄蝶依,却没有再说下去。 “我的反应大约更快。”庄蝶依沉吟,假装若有所思,“在她还没碰到我之时,便已经闪开了。这人一旦没了阻力,自然要向前去了。” 叶子辰不再说话了,那双黑沉似夜的眼眸,好似要将诡辩的庄蝶依吞噬了。 庄蝶依感受到叶子辰乌云般的心情,也不再笑了,只淡淡道:“陛下若无事,我回宫去了。”说完,再不管叶子辰是否应答,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叶子辰看着她离去,眉目越发深沉,早就听闻南朝公主陆雪凝容貌清美,今日,他却领教了她的狡言善辩。看来,他先入为主了,怕是需要重新认识这个女子了。 ☆、第四章 君影草 夜里,淡淡的春风回旋在宫中,采携了缕缕芳香,揉碎在空中。皎皎如玉的下玄月,定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清辉的光影照着寂静的廊道上,值夜的宫人一步步行走着。 叶子辰静静伫立在雪兰殿外,一袭素色青衣格外清冷。他的面容沉静,心底却在思虑朝堂之事。 他登基不满一年,朝政大半把持在左相莫青山手中。莫青山是三代老臣,权势欲很强,穷兵黩武。他的皇兄叶子祥在位之时,处处受制于他,私下与他商议如何除去他。可谋划尚未执行,却离奇的中毒了。若不是皇兄强撑一口气,当着满朝大臣的面传位于他,恐怕北朝江山要易姓了。而他一直怀疑,皇兄的死与莫青山脱不了干系。 可惜,他党羽众多,权涉军队,要扳倒他,还需一些时日。为了止两国之战,他决定与南朝联姻,此事,莫青山表面附和,心底却并不赞同。那日城外的山贼训练有素,行动协调,根本不是寻常山贼,他派暗卫梁鹰查探,果然查出是莫青山所为。 铮铮铮——激昂的琴音从雪兰殿传出来,惊醒了廊道上沉思的人。 这是《千山梦》中的片段,激越高昂,幽幽绝境,执剑江湖。叶子辰的心境起伏,仿佛身临其境,仗剑江湖、谋划朝廷、厮杀战场,多少爱恨情仇汇成一曲绝唱,寂寥却不颓废。 叶子辰的心头一颤,举步走了进去,却听得一个颤音,她按住了琴弦,一曲尚未完结的《千山梦》被强制终止了。他想着朝廷之事,心情烦闷,冰冷又不耐道:“继续弹。” 庄蝶依却不听他的命令,清冷道:“陛下是来找我算账的?”今日之事,虽被她三言两语蒙混过去,但叶子辰若是存心包庇他的姬妾,少不得要秋后算账。 叶子辰微微挑眉,这才想起白日之事。其实他并未将那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似乎与传言不符,温婉沉静之中更有一抹不容侵犯的锐利之气。他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算账,我自当与陛下好好算算,至于这琴,怕是没有心情再弹了。若不是算账,我自当遵从君命,继续弹琴。”庄蝶依神色平静。 叶子辰见她姿态恭顺,言语却犀利,饶有兴致道:“你要如何与朕算账?” “此事我问心无愧,能辩解的都已经辩解了。陛下是一国之君,明察秋毫,想来早已洞悉了一切,何去何从,全凭陛下处置。”庄蝶依一副全凭对方做主的模样。 叶子辰暗暗一笑,他自然洞悉了事情的始末,但他也可以装作不知,成心偏袒那两个姬妾,只是辜负了“明察秋毫”的美誉。他本就不是来找茬的,语气缓了缓:“再弹一曲。”他掀袍坐下,大有秉烛夜听之兴。 庄蝶依素手一挑,一曲沉静舒缓的《春晓吟》,浅浅吟唱着春日的美景,春风和煦,山花烂漫,三五好友浅笑盈盈,携手游春光。 这曲子美妙归美妙,却不符合叶子辰此刻的心境,他淡淡打断她:“换一首。” 庄蝶依微顿,素手一转,一曲《风雷引》流转而出。这曲子表达了雷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 雨的过程,从山雨欲来的酝酿,到雷声阵阵,风雨潇潇的磅礴之势,最后回归雨过天晴。 叶子辰好似入定一般,仿佛真的融入了雷雨的境地,一曲终结,又道:“再弹一遍。” 庄蝶依闻言,又弹了一次,连弹三次,她停住了。 “怎么不弹了?”叶子辰狐疑地看她。 “凡事不过三,多了便失了兴味。”庄蝶依解释,其实,连弹三曲,她的手疼了。 叶子辰正在兴头上,并不想结束,还要再说什么,却见何泉匆匆走了进来,欲言又止。他不悦道:“说。” 何泉道:“陛下,韩夫人恐怕......”他没有说完整,韩茹的情况叶子辰自然清楚。 叶子辰神色凝重地走出了雪兰殿,暗哑着嗓音:“御医怎么说?还能撑多久?” “御医说,也就这两日了。”何泉应声答道。 叶子辰提步,快速往芳茹殿走去,再顾不得那幽幽琴音。而庄蝶依却轻轻吁了一口气,手指已经泛红,若再弹下去,怕是要受伤了。 次日清晨,柔和的日光缓缓铺洒开来,一点点覆住雪兰殿。庄蝶依穿了一件月白色束腰长裙,走到殿门口,一阵清风袭来,她闻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彩茜。”她唤来了彩茜,命她去宫中剪一些栀子花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彩茜仍然没有回来正想派人去看看,却见侍女青梅匆匆跑来,说是彩茜采了陛下珍爱的药草,惹得陛下大怒。 庄蝶依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练剑的尹姿,独自随着侍女向御花园走去,远远看到彩茜跪在地上,似一只受惊的小兔,而叶子辰一袭墨衣漠然而立,背脊僵直似青松。 她走上前,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彩茜,她抬头颤颤惊惊与她对视了一眼,又低垂着头,一袭素蓝色衣裙糅杂了尘土。 她看向叶子辰俊美的侧脸:“陛下。” 叶子辰没有说话,目光落定在一处。 庄蝶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根纯白色序状花丢在地上,喃喃道:“君影草......” 君影草也叫铃兰,周身有毒,叶子的毒性极强,却也能解毒,需要整株采用。它虽是毒草,却有一段凄美的传说。 庄蝶依之所以知道君影草,完全是因为它美丽的传说。 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日夜等待远征的爱人,可惜日日等不到,思念的泪水滴到林间草地,就变成芳馨四溢的铃兰。 铃兰的花洁白美丽,像风铃摇曳,彩茜怕是一时手痒,才折断了花,却偏偏毁了整株草。 “皇后,朕可以给你个面子,饶了你的侍女。”叶子辰的声音幽幽传来,无波无澜,“但是,朕需要这药草,今日就要。” 这么短时间不可能寻到一株君影草。 庄蝶依扬眸问:“陛下要这草药有何用处?” 这事不提也罢,一提起来,叶子辰的脸色更黑了。仅剩的一株君影草没了,他该怎样救韩茹? 何泉见状,立刻替他回道:“韩夫人病危,陛下要用这药救她......”其实,这药也未必能救活韩夫人,只是最后一博,如今,这点希望也破灭了。 “韩夫人中毒了?”庄蝶依低低问。她不是体弱吗?竟然是中毒了。 “你懂医术?”叶子辰问她,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庄蝶依略懂一些治伤治毒的医术,但铁定比不上御医世家的云鹤,他都解不了的毒,她又能如何?她淡淡看了一眼彩茜,无奈道:“如今,我就是不懂,也需要懂了。”她可以看着陌生人在她面前死去,却不能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因这点错送了命,“请陛下暂饶了彩茜。” “既是犯了错,自然该受罚,跪足一个时辰。”叶子辰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却仍不准备放过彩茜。 庄蝶依也不再多言,叶子辰想必余怒未消,借着彩茜出气。又听着他淡淡唤她:“皇后,你随朕来。” 庄蝶依随叶子辰走进昏暗的芳茹殿,闻到一股子药草味。她瞥了瞥两侧的帘子,吩咐何泉卷上帘子,打开窗户。 她走到了床前,入眼是一个昏睡的女子。这原本是一个倾城的女子,眉如远山,唇似弯月,睫毛如蝶翼,投下点点阴影,只是,病中的她太过瘦削,脸色也太过苍白了。 庄蝶依搭上她的脉,脉搏微弱,中毒数月,若再不解毒,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她转头,正想说话,却瞥见叶子辰的双眸静静注视着昏睡的女子。那双眼幽深如墨,藏着无人能懂的不舍与伤怀。 她站了起来,越过他,走向那几个待命的御医,询问了之前所用之药,又问道:“你们可曾见过吸血虫?” 几位御医面面相觑,云鹤站了出来:“微臣见过一次。” “我需要这种虫子。”依稀记得第一次中毒,赢殇曾用过这种虫子,虽不是解毒的根源,却大有裨益。韩茹中毒已久,单服药怕是太慢,不如用这虫子清一波毒素。伏凌山处处是这种虫子,可幽都大约很难找,不由问:“哪里有?” “这......”云鹤脸色变了变,答道,“南山。” 叶子辰走了过来:“朕去取。” “不可。”云鹤打断他,“此虫太过凶险,陛下不能冒险。” “凶险?”叶子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云卿有话不妨直说。” “臣亲眼见过,有人被数只吸血虫缠身,最终......失血而亡。”此言一出,殿内诸御医一片哗然,窃窃私语。 庄蝶依心中微惊,如此凶险?可她明明记得,赢殇将这虫子当作玩物拨弄,而这虫子却蜷缩在一起,并没有任何攻击他的趋势。她细细想着每一处细节,灵光一闪:“它怕火光。” 另一个年长的御医言辞恳切:“陛下千金之体,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万不可身涉险地。”其他御医也在附议,七嘴八舌,嘈杂无比。 “够了!”叶子辰打断他,殿内立时静默,他看着床上的女子,“朕一定要救她。” 最终,叶子辰和梁鹰带着吸血虫的图纸去了南山。 ☆、第五章 吸血虫 一个时辰后,叶子辰带着吸血虫回来了,可是,当他把吸血虫交给她,自己却晕倒了。 “主子。”梁鹰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云御医,主子被吸血虫咬了。” 云鹤面色一沉,当即替叶子辰把脉,把完脉却松了口气:“只是失血过多,服些补血药,养几日就好了。”送走了叶子辰,他才提了提竹篮中的虫子,询问庄蝶依:“娘娘,这虫......” “喂它们一些牲畜的血,不要太少,也不用太多,五分差不多了。”庄蝶依看了一眼竹篮,又吩咐其他人,“来人,备大木箱。”待侍从抬来了大木箱子,她命人将韩茹置于箱中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 。 韩茹一袭白色单衣,被放在木箱中,越发显得瘦削了。 “皇后娘娘,这样真的可以救我家夫人吗?”侍女妙香忍不住问。 庄蝶依瞥了她一眼:“你信不过我?”这个女子柳眉杏目,目光游移,一看就是个多心思的女子。连叶子辰都信了她,她却还在怀疑。 妙香的眼珠又游移一阵,低头道:“奴婢不敢。” 庄蝶依又瞥了她一眼,伸手提起竹篮,吩咐一众侍女:“我倒完虫子之后,你们立刻合力将箱子合上。” “是。” 庄蝶依又逡巡一刻,将篮中的虫子均匀地倒在韩茹的身上,从脖子一路到脚趾稀稀疏疏,然后命令她们:“合上。”她抬头,却见妙香皱着一张脸,嫌恶地看着黑色的虫子,一副要合不合的样子,眼见着有些虫子要飞出来,她厉声道:“愣着干嘛!” 妙香惊恐地看着飞出来的虫子,吓得往后退去,摔倒在地。 这根本只是个色厉内荏的女子! 庄蝶依立刻接过她丢下的木盖子,迅速将箱子合上,又快速拿起桌上的蜡烛,烧死了飞出来的虫子。做完这一切,她的目光扫过摔在地上的妙香,却见她翻身上前,跪在地上哭泣,口中念念有词:“夫人......” 庄蝶依不再看她,走到一旁坐下,不消片刻,木箱中传来韩茹的嘤咛声,似乎十分痛苦。 妙香抬起头,跪着向前走了几步,一手抚着木箱:“夫人......夫人......” “别动箱子。”庄蝶依见她情绪起伏,怕她一个不慎打开了箱子。 “皇后娘娘,夫人好像很痛苦。”妙香想起那些黑黑的虫子,想起夫人正被那些虫子啃咬,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我知道。”这种被数只虫子啃咬的痛苦,庄蝶依经历过。 “那......”妙香摸上了木箱盖子,希望庄蝶依可以命人打开。 “不能。”庄蝶依打断她,心底却在腹诽: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女子。 妙香咬了咬牙,她从未见过御医用这等方法救人,这女人一定是嫉恨夫人得宠,故意使的这法子,可是,她是皇后,她只是一个小侍女,人微言轻。所幸她的眼角瞥见了走进来的叶子辰,朝他哭嚷:“陛下,夫人好像受不住了。” 叶子辰皱了皱眉,靠近木箱,听见一阵阵痛苦的□□声从木桶传出来。他不由自主向前走去,一声淡淡的“陛下”拉住了他的脚步,袖袍下手微紧:“还需要多久?” 庄蝶依看着桌上燃烧了一半的蜡烛:“等这支蜡烛烧完。” 叶子辰提了提下摆,坐在了桌前,目光牢牢锁住那支燃烧的蜡烛,心思却追随着木箱中的女子起伏不定。 庄蝶依转身站到了门口,平静地看着外间的天空。等待看似漫长,实则短暂。她愣神之际,身后传来叶子辰一声“开箱”,她转头,桌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残留一点点红色的蜡油。她走上前,木箱中的韩茹依然昏睡着,面色却不似之前那样苍白,隐隐有些血色,身边留下一片黑色的吸血虫尸体。 叶子辰小心翼翼地将韩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拉过锦被盖好。 “你们都出去。”庄蝶依站在殿中,清越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叶子辰握着锦被的手顿了顿,吩咐众人:“都下去。” “是。”众侍女鱼贯而出,御医们也陆续走出去。顷刻之间,室内只剩下庄蝶依和叶子辰,还有昏迷的韩茹。 叶子辰感受到身后的女子久久没有动,不由转头:“你可以开始了。” 庄蝶依弯了弯唇,曼声道:“陛下何以认为,我口中的你们,不包含陛下?” 叶子辰微微蹙眉,这个女子实在是嚣张。 “陛下若是不想救她,大可继续待在这里。”庄蝶依的语气很浅,不是她不让他留下,而是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如何救的韩茹。所以,即便得罪他,她也要将他赶出去。 叶子辰沉默了一刻,站了起来,路过庄蝶依身边,在她耳边威胁:“你最好救活她,否则,朕不会放过你。” “是。”庄蝶依微微低头,态度恭顺的无可挑剔。 听着一声关门声,庄蝶依看着桌案上刚煎好的药,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狠了狠心,用劲在掌心一划,撕——她倒吸一口气,真疼!伤口很快溢出鲜血,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染红了她的眼。 鲜红的血液与棕色的药汁混杂在一起,弥漫出诡异的色彩。 不消片刻,药碗中融合了大半的血。左手的血越流越少,手臂也渐渐麻木,她终于收回了手,以袖跑拢了拢伤口,才站了起来,忽觉一阵天旋地转。 右手的银簪不经意掉落在地。 她缓了缓,端起药,强撑着身体走到床榻坐下。她扯开了韩茹的嘴,将血药一点点灌入她的口中。说来也怪,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血竟然可以解毒,也许是赢殇有意为之。一般的毒,其实吸血虫便能解,只是韩茹体弱,中毒太久,若没有她的血,恐怕不能根治。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又倒了一些水稀释了碗中的血液,再次给韩茹灌下去,然后,擦去她唇角残留的污渍。 做完这些,她才打开殿门,见叶子辰站在门口,冲她扯了个浅笑,正想说什么,却见他一个闪身冲了进去。她默默走到云鹤身前,交待了几句,让他接着配些温和滋补的药给韩茹,调理调理身体。 “娘娘,您的脸色不太好。”云鹤见她脸色有些白,似乎很累的模样。 “无碍。”庄蝶依从他身侧走过去,徒留脸色有些复杂的云鹤站在原地。 庄蝶依走到半路上,视线渐渐模糊,伸手去扶墙,却扶住了一只手。这手细腻光滑,掌心有些薄茧,她微微抬头:“尹姿。” “既是心力不济,何必逞强?”向来不太说话的尹姿却忽然说话了。她的任务是保护她的安全,其他事情一概可以不问。 庄蝶依虚弱一笑,彩茜是她的侍女,她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要获取叶子辰的信任,总该体现一下她的价值,不过,她无力解释,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芳茹殿。 叶子辰快步走到韩茹身边,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子血腥之气。耳边听着御医们窃窃私语,他不耐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都回去,云鹤留下。”他不经意扫到床塌上的一滴血迹,脑中灵光一闪,偏头对妙香道:“妙香,你去打一盆水来。” 妙香低声应了一句,走了几步,却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她轻轻提脚,看到一支染血的银簪,不动声色捡起来收入袖中,然后退了出去。 云鹤伏在案上写着温补的方子,写完拿起来,却听见叶子辰唤了他一声。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 “你说,她是怎么救的韩茹?”叶子辰喃喃问云鹤。 云鹤想起庄蝶依离去的模样,犹豫道:“也许是......” “是血。”叶子辰脱口而出,面上闪过一丝迷茫,“世间竟有如此解毒之法。” “臣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看韩夫人的脸色和脉象,确实已经解了毒。至于身体虚弱,调理几日便可以了。” “嗯。”叶子辰点点头,黑眸中滑过一丝暗芒。 ☆、第六章 花草村 隔了一日,庄蝶依终究采了栀子花回来。 此刻,她正在修剪新采的栀子花,左手掌的伤处被纱布覆住,隐隐传来丝丝痛意,右手拿着剪刀,利落地剪下多余的分支。侍弄了一阵,她将这束花放在了窗前的案上,清雅的香气渐渐萦绕雪兰殿。 这花白玉无瑕,馨香素雅,放在暗色的殿内,相得益彰。 叶子辰踏入殿内,闻到一股子栀子花的香气,案上零落几根栀子花的花枝。他抬眸寻去,见庄蝶依心无旁骛的欣赏着那束栀子花,又或者只是发愣。他并没有打扰她的雅兴,只是定定看着她,淡淡的探究。 庄蝶依似乎觉察到这抹视线,偏头看去,向他走了几步,微微俯身行礼。 叶子辰一个健步走向她,伸手扶住她,指尖的纱布触感让他一怔,却见她不动声色向后一让,退开了去。他便也由着她,只道:“韩茹已经醒了,此事多谢你援手。”他诚心道谢,却不知不觉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替姬妾向正妻道谢,可见亲疏之别。不过,他们相识没几日,确实生疏。 “陛下客气了。”庄蝶依回他,亦是疏远有礼,“我救的是彩茜,不是韩茹。”她语调婉转,声如莺啼,说的却是谢绝的话语。 她不接受他的谢意。 叶子辰眯了眯眼,掩住了一闪而逝的错愕,很想问她:若不是彩茜,她是否不会救韩茹?可她淡漠的眼神似乎已经回答了他:若不是彩茜之事,她不会救韩茹。 他伸手捡起案上一支栀子花,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你喜欢栀子花?” “算不得喜欢。”庄蝶依神色淡淡,漫不经心道,“宫中女子,总得找些事情打发时辰。” 她说得轻巧随意,但叶子辰却听出了她语意中的清寂与无奈。此刻,他终于想起,她一介弱质女子,为了他所求的政治联姻,与亲人离别,翻山涉水,从遥远的南朝来到北朝。他心头涩然的愧疚,偏头看了一眼外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朕与你出去走走,可好?” 庄蝶依抬眸对上他认真的神色,平静而柔顺道:“好。” 原以为叶子辰会带她逛幽都城,可马车却一路西行,停在了幽都西面的郊外。今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果然是出游的好时节。 此地有一条小溪,蜿蜒着流向不知名的远处。溪涧上有一木桥,年代久远却能看到修葺的痕迹,想必时常有村人行走。 庄蝶依一袭水蓝色束腰长裙,清新飘逸中带着江南女子的秀气,发间的白玉簪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站在木桥上,望着两边盎然的花草:“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静,倒是个好地方。” 叶子辰一袭墨色云纹便服,衣上绣着金色系的古色图案,周身散发出尊贵公子气度。他走上木桥,目光沉沉探着远处:“不远处有个村子,名为花草村。” 花草村!这么随意却诗意的村名。 叶子辰悠悠道:“相传很久以前,这里是一片荒地,后来,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来到了这里。她酷爱花草,养了各类奇花异草,久而久之,便有了花草村。你眼前所见的花草不及花草村的万分之一。” 庄蝶依边走边看,不经意地问:“你对这里很熟悉?”良久,叶子辰没有回答,她不禁抬头看他,却见他眸光沉沉,似乎陷入了回忆。 “幼年时,朕常来此处。”提及幼年,叶子辰墨色的眸子有一丝波动。 一路行去,仿佛可以闻见山林的百花香,让人沉醉其中。刚步入村口,就看到了两排桃花树,五月里花期已过,芳菲渐渐散去,留下满枝开败的粉色和刚萌发的新绿芽。 “似乎来晚了。”庄蝶依看着绿意盎然的桃树,想起今年桃花盛开时,她在南朝。 “不晚。”叶子辰神秘一笑,“春日里,可不仅仅只有桃花。” 村口两个中年妇人在摆弄着几株子规花,看到叶子辰立刻笑着迎来:“公子来了。”其中一人立马飞奔回去,嚷嚷着:公子来了。 公子?莫非这些人并不知叶子辰的真实身份?看起来,该是不知道的。 叶子辰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沉静的眼眸荡开一圈圈涟漪。这笑遣散了他眉间的迷雾,无限风光霁月,回旋在柔柔春风里:“风大娘,好久不见。” 庄蝶依沉浸在他的笑中,这一笑与往日似乎不同。不等她多想,一批人涌了过来,男女老幼几十人,全是一脸殷切和善。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男人在众人簇拥下笑着过来:“公子,您来了。” “顾大叔,近来可好?” “劳公子惦记,一切都好,都好。”顾大叔和蔼的笑着,让脸上浅浅的皱纹越发深了。他太激动,语气有些哽咽,转眼看到庄蝶依,眉间难言的欣喜,“这位姑娘是?” 叶子辰看了庄蝶依一眼,特意改了自称:“这位是我的......好友。” “哦,好友。”顾大叔的眼神晦暗不明,看得庄蝶依心里发麻,“公子,里面请。” 叶子辰也不多言,自然而然领着庄蝶依往里面走去。走了许久,转眼到了山顶一间简单的小院,虽不豪华,却收拾得整洁干净。 刚推门进去,顾大叔念叨:“公子,这个小院一直都给您收拾着呢。” “顾大叔劳心了。” “那公子和姑娘先休息着,有事唤我。”临走时又望了一眼庄蝶依,眸中尽是喜色。 庄蝶依面色尚算平静,心底却是一阵涩然的尴尬。 谁知叶子辰一张俊脸靠向她,修眉一挑:“你刚刚是在紧张?” 紧张?那是尴尬! 庄蝶依将目光瞥向别处,打量这个小院。院子左边一簇翠竹,苍翠欲滴。右侧种着一些凤仙花,紫薇花,凌霄之类的花草,青青的蔓藤攀上了一侧的墙上,让整个院子添了一分幽静。 叶子辰走到后院门前,伸手打开了院门:“过来。” 庄蝶依缓缓走过去,望见一片芬芳的子规花,熏人的阳光懒懒倾泻而下,一地的红白色染上一层朦胧的光影,那种感觉心神俱醉,妙不可言。 这一片花海的尽头是悬崖,叶子辰朝着花海尽头走去,庄蝶依紧紧跟着,走了百米才到了亭中。亭子看着有些年头,却也不是很古老,唯一奇怪的便是亭中石桌上摆放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 着一把琴,那琴看着像古琴,却不显旧,反而透着淡淡的光泽,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凡品。 庄蝶依看着这把古琴,想要伸手触摸,却忍了忍,别人的物件还是不动的好。 叶子辰走到她的身侧,伸手抚摸着古琴,沉浸于岁月的长河中:“这琴,是朕养母的遗物。” 庄蝶依抬眸看他,未曾想到身为皇子的叶子辰竟然有养母,而且看他的模样,似乎与养母感情深厚,非同一般。 叶子辰开始叙述他的回忆。这本是他的私密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可今日大约阳光太暖,大约清风太柔,大约花香太浓,大约心情太寂寥,他莫名地就想浅述心事。 二十年前,叶子辰出生。太史令例行卜算,却发现此子的命数与宫廷气运不和,需送出宫抚养。老皇帝叶韬思虑一番,在众臣子中选中了周贤。周贤是开国元勋,其妻吴氏系出官宦之家,知书达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更重要的是,她膝下无子。 果然,吴氏因膝下无子嗣,待叶子辰如亲生子一般疼爱。只是,她自幼体弱,爱幽静,每年春天都会来花草村住上一个月。从叶子辰记事开始,每年都会随母亲前来,一来,对这位慈善的养母聊表孝心,二来,他本身也喜爱花草村的生活。 九岁那年,叶子辰被接回宫中,或许是幼年在外,他与生母相处融洽却无多少感情,反倒与养母吴氏亲近。可惜次年,周贤辞官,吴氏因病逝世,她的临终遗愿便是葬在花草村。繁花深处的美人冢,又是何等的寂寞与寂寥?此后每年的春日,叶子辰都会来此小住几日,祭奠养母,怀念那段无忧的日子。 庄蝶依沉浸在叶子辰的故事里,这个故事不长,也不曲折,却在她的心底荡出涟漪。原来,身为一国之君的叶子辰,幼年竟有如此经历。不过,他比她幸运,至少养母曾给予他温暖,至少他的生母还在世,至少如今身为天子,尊贵不可言,而她却无父无母,如今,依然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第七章 紫微星 叶子辰先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细细摸着琴:“你,弹一首曲子吧。” 庄蝶依伸手抚上琴弦试了试音,这琴闲置许久,音律依然流畅圆滑,果然是一把好琴。她坐在了石桌前,与叶子辰对视一眼,双手抚上了琴。 这是雅乐,曲调低沉,神秘宏大。她极少弹这类祭祀的曲子,不知不觉被曲风吸引,再回神,却见叶子辰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把剑,飞入了花海之中。 红白相间的花间,一袭墨衣的他冷魅森然,傲视天地。他的剑法使得快、狠、准,凌厉的剑势带起片片花瓣,又随着他的剑气飞舞,素艳相辉,美丽绝伦。他用尽浑身的力气使用出这套剑法,将数年的思念与遗憾融于其中,看似寂廖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天色渐晚,山林染上了一片暗色。 叶子辰推开一间木屋的门:“今夜,你住这里。” “嗯。”庄蝶依轻轻走进屋。屋子干净整齐,古朴简约,一张堆着几本书的方桌,一张竹制椅子,一个带门衣柜,一张木板床。她伸手打开衣柜,却看到里面叠放着几件少年的衣服;“这是......” “朕幼年的衣物。” “那这里......”庄蝶依仰头看了一眼屋子,确定这是叶子辰幼年住过的屋子。 “不错,这里是朕幼年住的屋子。” 庄蝶依关上了柜门,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忍不住低声问道:“还有其他屋子吗?”虽说她意外得知他不能人道,与他独处放松了许多,但犯不着与他睡在一处。 她与他只算认识的陌生人,顶着夫妻名分的陌生人。 叶子辰挑眉道:“这院子就两间屋子,还有一间是养母住的。” “那我住那里。”庄蝶依低头走出去,却被叶子辰一把拉住,只听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朕住那间屋子。”她微微抬起头,却看见他眼中戏谑的笑意,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庄蝶依在木屋中收拾物件,偶然看到桌上放着一本《魏书》,翻了几页,竟然被情节所引,陷入了其中。不知过去多久,恍然间闻到一阵香味,她放下书,走了出去。 “你,会做饭?”庄蝶依惊愕地看着低头在灶台下添柴的叶子辰,棕色的火光印着他俊逸的面容。 叶子辰扬了扬唇,站了起来:“一会就可以吃了。”他走到灶台前,净了净手,掀开锅盖,一股水蒸汽杂着浓浓的鱼香味瞬间散发开来,溢满整个屋子。 君子远庖厨,可是,为了体弱的养母,他放下了君子的矜持。 庄蝶依怔怔地看着忙碌着的叶子辰,他的动作不算娴熟,却很流畅,定然不是第一次做饭。她曾经宿在野外,不得已学会了烤肉,可是,他一个皇族子弟却会做这等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室内菜香四溢,有鱼有肉,有蔬菜有馒头。 叶子辰坐在了她的对面,温和地提醒她:“尝尝。” 庄蝶依拾起筷子,伸手挑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抬起头定定看着叶子辰。这鱼外脆里嫩,咸淡适宜,更重要的是没什么鱼腥味。 “怎么样?”叶子辰的眉眼是自信的神采,一双向来幽深的眼睛,此刻竟然亮若星辰。今日的他,与往日果然是不同的。 庄蝶依与他对视一眼,不着痕迹低了低头,评价道:“很好吃,似乎没什么鱼腥味。” “想知道为何没有鱼腥味吗?”叶子辰望进她略带好奇的眼眸,狡黠一笑,拍了拍身边的酒坛子,“因为加了这个。” “酒?”庄蝶依第一次听说做鱼可以加酒。 两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晚膳过后,叶子辰伫立在庭院之中,抬头仰望着星空。今夜漫天星斗,如璀璨的宝石,似美丽的长翎,落在广袤的天河之上,斑斓唯美。 “听闻,世间的每个人对应天空中的一颗星。你说,朕的命轮真的与那颗星相联吗?”叶子辰遥遥望向紫微星的方向,那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居于正北,闪曜群星。 庄蝶依走向他,微微仰起头,与他一道看着夜空:“紫微星辉曜夜空,与陛下九五至尊的身份自是相符。” 叶子辰却近乎叹息低低道:“可朕看来,那颗星虽亮,却甚是孤立。” “陛下何必拘于一星,却忽略了紫薇星群呢?”庄蝶依的目光落在北辰七星之上,“且不说那些不知名的小星,单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这北辰七星便是终年围在紫微星身边。” 叶子辰微微勾了勾唇:“你的星又在哪里?” 庄蝶依顿了顿,敷衍道:“大约是哪颗微弱难见的小星。” “应该是那一颗。”叶子辰的目光落在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 与紫微星遥遥相对的一颗星上。 庄蝶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天府星。紫微星是北斗星主,天府星是南斗星主,皆是帝王星。她虚虚一笑:“陛下说笑了,那颗星该是我父皇才是。”陆玉璋是南朝国君,这颗星应该对应他。 “是吗?”叶子辰神色淡然,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这淡淡的两个字,轻飘飘从他口中溢出,询问之中杂着一丝嘲讽,嘲讽之中又带着一抹嗜血的杀意,顷刻随风消散,只余沉寂的夜色。 庄蝶依沉思他话中的真意,又听他温言道:“夜深了,早些休息。” 时光在沉寂中消逝,黎明的曙光划破天际,遮住了漫天星辰。 两人用了早膳,坐上马车回宫了。 暗灰色的马车在小道上缓缓行着,忽然,一个颠簸将庄蝶依往前一带,眼看她的脑袋就要撞上马车,一只温凉的手拉住了她。 庄蝶依微微舒了口气,眼眸含着谢意看向叶子辰,可马车又一个颠簸,这次她直接撞进了叶子辰怀中。她心中大窘,正要退开他的怀抱,却觉得手腕一紧,听着他不容拒绝的霸道口吻:“别动。” 果然下一刻,又一阵颠簸。这阵颠簸之后,马车到了平地上,渐渐平稳了。 庄蝶依觉察到他握着的手松开了,道了一声谢,往后退去,与他保持了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她倚靠在马车之上,昏然欲睡,一双眼慢慢阖上,恍然间,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灼灼探究的目光。然而,她睁开眼,却看到叶子辰静坐在那里,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 正当她疑惑之时,马车停了,四周静得有些诡异。 叶子辰霍然睁开眼,眸光一凌,伸手捞过欲掀开车帘的庄蝶依,飞旋到了空中,而下方的马车被无数暗箭和刀戟攻击,碎得四分五裂。 他落在地上,松开庄蝶依,不动声色向前走了一步,挡在她身前,凝眸看着这群黑衣人,神色冷然,比冬日的冰雪还要寒上三分。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空无一人,驾车的车夫也没了踪影,只剩下她与叶子辰,还有围攻他们的黑衣人。 庄蝶依目视着这群黑衣人,约莫十几人,个个罩着面巾,手执宽刀。 黑衣人一击不成,已经失了先机,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斗志,再次默契地一哄而上。他们的目标是叶子辰,顾不上站在一边的庄蝶依。 叶子辰功力高深,黑衣人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群黑衣人擅长群体作战,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时难分胜负。但如此僵持下去,恐怕会让叶子辰体力耗尽,局势十分不利。 叶子辰也意识到这点,下手越发狠辣决绝,一连踢倒数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摔在庄蝶依不远处,再爬起来,举刀朝着她而去。他眉峰一皱,挥开数人,搂住庄蝶依,闪开了那个黑衣人的攻击,而他的左手臂上却被砍中了一刀,鲜红色的血立时流了出来。 其实,刚才黑衣人的攻击,庄蝶依可以凭借自己的灵敏躲过去,只是,她没有想到叶子辰会救她。如今,他的手臂鲜血直流,怕是要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了。 叶子辰搂住她的手沉了沉,眼眸滑过一抹锐利的杀意。 忽然,几名墨衣男子落在他们身前,挥剑与黑衣人战在一起。这是叶子辰的暗影卫,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实力非同一般。 果然,双方实力悬殊,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顷刻之间,十几名黑衣人所剩无几。 “留活口。”叶子辰冷冷道,话音刚落,最后一名黑衣人自杀了。 暗影卫之首梁鹰搜了搜他的身,并无任何可疑之物。 ☆、第八章 为难 马车内,庄蝶依低着头,镇定又专注地替叶子辰包扎伤口。她的手法娴熟,动作利落,纱布在她手上一圈圈旋转着,最后被系成一个结。 叶子辰定定看着被纱布缠绕的手臂,若有所思:“你,经常包扎伤口?” 庄蝶依否认:“没有。”她的血少,尽量避免受伤,所以包扎伤口这种事只是偶尔做。 叶子辰轻轻一笑,风华潋潋,玩味道:“倒是天赋异禀。” 庄蝶依不理他,挑起帘子看向马车外,春日的暖阳落在街上,形形□□的人各自忙碌着,看了一阵,她又意兴阑珊地放下了帘子。 叶子辰闭着眼,脸色因失血而变得白皙,呼吸绵长而均匀,似乎睡着了。 庄蝶依缓缓闭上眼,昏昏沉沉之中,马车似乎停了。她迷蒙睁开眼,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朦胧的声音传来:“到了。” 她蓦然一惊,睡意全无,而叶子辰就站在马车之下,向她伸着手。她也不矫情,坦然搭在他的手上,借着他的力走下了马车。 叶子辰温和道:“朕要去御书房,你先雪兰殿。” “嗯。”庄蝶依淡淡应了,径自往雪兰殿走去。 恍惚中,背后一道目光紧锁着她,直到她走出很远。 庄蝶依刚踏入雪兰殿,被彩茜兴冲冲迎了进去。 “公主,您喝水。”彩茜替她倒了一杯水,献着殷勤,“您累不累?奴婢替你揉揉?” 庄蝶依动了动肩膀,顿感一阵酸涩,挑眉问她:“你会?” “可以......试试。”彩茜走到她背后,双手搭上了她的肩。她没有替人按过肩,但却见别人做过,瞧着也不难,卯足劲一捏。 “啊!”庄蝶依惊叫一声,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讪讪笑了笑,“轻点。” 彩茜错愕的缩回手,闻言又搭上她的肩,这次十分轻柔,歉意道:“奴婢从小力气大,公主您要是觉得手劲大就直说,奴婢再轻点。” “嗯,这样可以了。”庄蝶依懒懒闭着眼,肩上被捏处酸酸痛痛的。 捏了一会儿,彩茜试探她:“公主,昨夜你与陛下去哪了?” 庄蝶依微微眯着一条眼缝,这丫头如此殷切,竟是犯了八卦的心思。她懒懒道:“山中看星星。” “啊?”彩茜惊讶,宫中也可以看星星,何必跑去宫外?她喃喃低语:“不管怎么说,陛下宠爱公主,总是好事。” 庄蝶依眉心微跳,这算是叶子辰的宠爱? 也对,在旁人看来,一夜未归,确实算是宠爱了。可是,叶子辰此人,她实在是看不透。 当初,他执意求娶陆雪凝便是为了止两国之战,所以,他对她会宠着,因为形势所需。可是,他如此做,无疑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届时流言四起,各种明枪暗箭都要朝着她来了。 她正暗暗思索着,太后身边的侍女锦绣前来传话,太后召见,命她前去含仁殿。 宫中传言,太后体弱,甚少插手宫中事务,宴会也不出席,终年待在含仁殿将养着。饶是如此,叶子辰对她敬孝有加,逢年过节会亲自去看望她。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 庄蝶依换了一身衣裳,与彩茜一道前往含仁殿。 殿内,一个中年女子斜靠在软榻上,身着暗红色绣花华服,头戴金色凤钗,脸上涂了一些脂粉,衬得肌肤雪白,眉目间透着成熟女人的风韵。此人便是北朝太后林昭。 此刻,她微微闭着眼,分不清是假寐还是真睡。 锦绣走到她面前,轻声唤她:“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太后微微闭着眼,朱红色的嘴唇轻启:“跪着。” 庄蝶依暗暗叫苦,这真是无妄之灾,却依言跪在了地上。在这宫中,太后是权力最高的女人,便是叶子辰也要尊她,敬她,让她三分。她一个南朝来的公主,除了顺从,又能如何? 这一跪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庄蝶依膝盖微麻,耳边传来彩茜不满的声音:“公主,太后摆明在整我们。” “不得无礼。”庄蝶依低声回她,这么近的距离,也不知太后是不是会听见。听说,老人家的耳朵时灵时不灵,好话不灵,坏话总是灵。 太后缓缓睁开了眼,一副刚睡醒的慵懒状,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温和却自有凌厉之势:“不是哀家故意为难你,实在是不得不罚。你身为皇后,怎么如此不知轻重,竟与陛下一夜未归?所幸陛下伤得不重,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便是一死也难恕其罪。” “雪凝知罪。”庄蝶依低着头,柔声应道。太后的消息真是灵通,他们才刚回宫,她便知晓叶子辰受伤了。 太后脸色稍霁,缓了缓道:“回去吧。” “是。”庄蝶依揉了揉膝盖,缓缓站了起来,与彩茜相扶持着走了回去。 两人一瘸一拐回了雪兰殿,刚走到殿门口,一只手扶住了她。下一刻,她的身子一轻,落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叶子辰将她置于床榻,柔声问:“母后为难你了?”叶子辰与太后不亲厚,但太后的脾性,他还是清楚的。她甚少过问宫中事,但威仪仍在,手段仍在,有些事不是她想做,而是不得不做,要做给别人看。 “没。”她声轻如蚊,只不过跪一跪,倒也不算什么。 “伤到哪了?”叶子辰声音淡淡,言语关切,眼眸子上下打量她,想起刚才她走路的模样,一定是伤到了腿。他伸手去摸,无意中碰到她的膝盖,听得她倒吸一口气。 庄蝶依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跪在地上并无感觉,站起来也只是一阵僵硬发麻,可此刻他的触碰却是火辣辣的疼,仿佛置身于火中,被烈火灼烧,痛感从膝盖蔓延至全身。 “让朕看看。”叶子辰盯着她强忍着痛的面容,不是询问而是命令的口吻。 “不......不必了......没什么大碍。”庄蝶依内心拒绝,双腿不自觉向后缩了去,可脚腕处一紧,被他紧紧拽住了。她顿时也不再躲闪了,因为她也想看看伤得如何了。 叶子辰一手抓住了她的脚腕,不让她后退,一手缓缓撩起她的裤脚,一段白葱似的细腿映入他的眼中。紧接着,一片血红闯入他的眼,似天边绚丽的晚霞,似黑夜里燃烧的篝火,惨然之中竟是别样的美丽。他的眼眸不自觉缩了缩,伸手去触碰,膝盖的主人微微颤了颤,伴随着一声惊叫。 “啊!”庄蝶依惊叫,又抿着唇,极力隐忍着痛感。 叶子辰命何泉去取冰,眼眸落在庄蝶依冷凝的脸,调侃道:“原来,你怕疼。” 庄蝶依神色一僵,脸上的血色尽褪,好似一只仓惶出逃的老鼠,被踩住了尾巴,再也逃不脱敌人的掌控。她心中暗暗懊恼,该装得淡然自若一些,可是她生来怕疼,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叶子辰眼含了一抹浅笑,捕捉到她仓惶、懊恼和无奈的情绪,郑重地向她承诺:“此事,你知我知,朕不会告诉别人。” 庄蝶依错愕的眼眸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微微一怔。正当她怔然之时,膝盖处传来一阵冰寒。她的膝盖如火烧,触感似冰冻,在这冰与火的交融中,她的痛感淡了不少。 叶子辰将包裹着冰的布,覆在她的红肿处,细致轻柔,轻声询问:“可觉得好些了?” “嗯。”她小声应道,如溪水叮咚声,悦耳动听。 殿内不知何时,只剩下她与他,一阵静谧。 庄蝶依温言问他:“陛下的伤让御医看过了?”她的神情愧疚,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受伤。 “嗯,云鹤已经替朕开了药。”叶子辰捕捉到她脸上的歉疚,扬了扬眉,“那些杀手本就是冲朕来的,与你无关。”停了停,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神色冷了几分,意味不明道:“不过,总有人需要负责。” 庄蝶依看到他眼眸中的狡黠,不知谁要倒霉了。 ☆、第九章 魏王 次日早朝,叶子辰端坐在正华殿上,一身墨玄金刺绣皇袍,威仪慑人。百官手执玉笏,齐齐跪地施礼,一番繁文缛节。 叶子辰淡淡扫了一眼殿下百官,忽然沉声问道:“幽都令何在?” 此问一出,幽都令冯相和心头一紧,忐忑不安地出列:“臣在。” “你可知罪?”叶子辰轻飘飘问道,言语听似无怒,却沉沉迫人。 冯相和心如擂鼓,近日幽都尚算太平,并无大事,除了昨日陛下遇刺,但此事非他幽都令之责,他硬着头皮,答道:“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叶子辰眯了眯眼,这只狐狸摆明在装傻,当即说道:“昨日,朕微服巡游至幽都,却无故被黑衣人追杀,险些丢了性命,此事,你堂堂幽都令竟然不知?” 话已挑明,冯相和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语气却有些不卑不亢:“臣失察,请陛下恕罪。” “失察?”叶子辰拉长了尾音,语气凌厉,“你负责管辖整个幽都,堂堂国君被不明身份黑衣人所伤,你竟然妄图一句失察蒙混过去?” “臣不敢。”冯相如额头冒汗,轻轻抚了抚,不由自主去看莫青山,他是莫青山的妹夫,冯婉言的父亲,莫氏一党的核心人物之一,陛下此举显然意在打击莫氏一党。 莫青山会意,大步出列,替冯相如解释:“陛下,幽都之大,幽都令难免不能面面顾及,何况,歹徒狠辣狡猾,此事纯属意外,好在陛下福泽深厚,并未伤及根本。” 叶子辰勾了勾唇:“莫左相此言甚是有理,歹人狡猾,幽都令无法胜任,不如让位于贤人?” 莫青山暗暗懊恼,被他钻了空子,只得退步道:“陛下,幽都令并无大错,请陛下三思。”他这话一出,莫氏一党齐齐追随,口称:陛下三思。 这等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叶子辰次次都能忍耐,唯独这次怒了,决然道:“放肆!” 天子一怒,众大臣诚惶诚恐,伏跪在地。 “朕被人刺杀,尔等不知反省,莫非真要等朕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1 丢了性命,再来惋惜不成?”叶子辰的声音越发冷凝,转头问叶子寒:“凌王以为呢?” 叶子寒是叶子辰同父异母的五弟,素有才能,能征善战,却能在朝堂之上保持中立,叶子辰信任他,莫青山敬他三分。他一袭墨棕色长袍,缓缓出列:“臣以为,陛下在幽都遇刺,幽都令确实有责,然,幽都令多年来兢兢业业,并无大错,陛下不妨从轻发落。” 叶子辰点点头:“朕本想罢免了幽都令,既然凌王求情,冯卿,朕派你去豫州历练,如何?” 冯相和偷偷看了莫青山一眼,后者摇摇头,陛下怒了,不如此不可平息他的怒火。冯相和俯首称是,豫州地处北方,乃蛮荒之地,想他一把年纪却被贬谪去那般苦寒之地,心中无比苦涩。这场贬谪看似冤屈,实际也不冤,莫氏一党权势滔天,已成为国君的心头刺,迟早要拔之而后快,只是,他这幽都令莫名其妙替一场刺杀背了黑锅,却是始料未及。 朝堂这般动静,迅速传入了后宫。庄蝶依得知此事,神色淡淡,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不过那时,她总算明白叶子辰眸中的狡黠是冲着谁去的。然而,另一个女子听闻此事,却是一阵发泄。此人便是婉灵殿内的冯婉言。 婉灵殿一地凌乱,桌案上的茶具瓷杯碎落在地,再也拼不出完整的形状,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散落在地,挥洒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各类首饰七七八八零落着,散发出幽明透亮的光泽。 冯婉言坐在空空的梳妆台上,镜中的她发丝凌乱,面容憔悴。父亲被贬去了偏远之地,此生怕是再难相见,而她这样骄纵任性的人待在宫中,无亲人照拂,无恋人疼惜,无朋友相助,此后余生该如何度过? 思着想着,一行热泪缓缓落下来,而后,她抹去了泪痕,执起一枚梳子,缓缓梳着凌乱的发,可是,眼眸忽然涌出张狂的恨意。陆雪凝,若不是你,陛下何以会出宫遇刺,父亲又何以被贬谪去那苦寒之地?此仇此恨,今生必不能忘,定要让你也尝尝苦痛的滋味。 啪——她手中的梳子被她压折在梳妆台上,生生压断了。崩断的口子划破了她的手,鲜血横流,可是她却不觉得疼。 “主子。”流苏踩着地上的缝隙走到她身边,拿出巾帕替她包上了伤口,“您何必如此动气?”她是冯婉言的侍女,自小生长在冯家,受冯家恩惠,是以,随冯婉言入宫,相伴左右。 冯婉言一阵发泄之后,情绪缓和了:“流苏,替我梳妆,我要去送父亲。” 一番穿戴整齐,巧饰姿容,她去求叶子辰允她送别父亲。在一片绚丽的晚霞之中,她立在河畔,送别了他远去的父亲。温情如水,随着那远去的船只渐行渐远。再回首,只剩残阳落日,一片绯红如血。 冯婉言深吸了口气,踏进马车,忽觉肩上一疼,陷入了黑暗之中。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来。 “醒了?”这声音幽深如地狱,让人恍如在梦中。 冯婉言惊坐起,面前坐着一个暗红色绣花华服男子,薄唇抿成一条缝,阴鸷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她低低惊叫:“魏王。” “不错,还认得本王。”叶子澜薄唇微翘,满意地笑了。 “你,你掳我作甚?”她有些惧怕这个男子,传闻他俊美的皮囊下是一颗阴狠暴虐的心。 叶子澜站了起来,走到桌案旁边,悠悠道:“本王以为,此刻你想见的人是我。”听见身后女子的回应,他兀自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解释道:“你父亲无故被贬谪,你心里不恨吗?” “与你何干?”冯婉言自然是恨,可这与他何干。 叶子澜端着水走回床榻:“本王可以帮你。” “我即便要寻人相助,也该是我舅舅。”冯婉言拒绝他的好意。 “你舅舅?莫青山倒是个不错的靠山。”叶子澜嗤笑,“只是,你能带给他什么?生下皇子?又或者是当上皇后?” 冯婉言脸色一白。叶子辰没有生育能力,她永远生不了皇子,而她并不是叶子辰的意中人,成为皇后的几率又太渺茫了。兜兜转转,她竟然成了一颗弃子,毫无用处了。 叶子澜将手中的水递给她,蛊惑道:“所以,能帮你的只有本王。” 冯婉言在他的蛊惑下,木然接过了水,低头喝了一口:“那我又可以带给你什么?”她不相信,他这样的人会一无所求地帮她。 “本王想要的......”他倾身坐下,挑起她的下巴,“你觉得呢?” 冯婉言因着他的挑逗,浑身一阵颤栗,可是又无比舒适,脸颊不可抑制的红了,体内似有火苗在燃烧,又似万千蚂蚁在啃咬,啪——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她再是迟钝也觉出了异常,惊慌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媚药。”叶子澜笑道,“既然合作了,你总要有点诚意。” “你......不要过来。”冯婉言向床榻内处退去,可身体出奇的热,让她忍不住去撕扯衣裳,玉臂外扬,香肩外露,说不出的魅惑之态。 叶子澜的笑意深了深:“我不过去,我就坐这里,等你过来。” 片刻之后,冯婉言的意识渐渐迷糊,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她自己扯碎了。朦胧之中触及叶子澜,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欲望,从背后攀上了他,伸手撕扯他的衣衫。 叶子澜微微勾起唇,翻身压住了她,一个旋转又躺在床榻上,一副任君采拮的模样。他的唇避开了她的唇,却任由她在他身上落在深深浅浅的吻痕,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亲吻和需要的快意。 衣衫褪尽,一室旖旎。 不知过去了多久,叶子澜起身套上暗色锦服,瞥了一眼昏睡的女子,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目光下移,落在床榻上的点点落红,他不禁微微一顿,叶子辰竟然没有碰过她。 皇兄,你当真伤了身体,放着后宫女子独守空闺吗? 砰砰——细微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进来。”叶子澜淡淡道,覆上了精致的绣花腰带。 随着他话落,一个女子娉娉婷婷走了进来,不经意瞥见床榻上的女子,面色有一丝尴尬的嫣红。 叶子澜一把揽过她的纤腰,抵着她的额头:“莲韵,你在吃她的醋?” 莲韵巧笑嫣然,不着声色的推开了他:“魏王惯会说笑,莲韵还是知晓自己的身份的。”她是青楼女子,被雅士所不耻,却是知情识趣的妙人,所以得了叶子澜的亲睐。 叶子澜挺喜欢这个知进退的女子,亦明白她的一颗心栓在他身上。女人,有时候挺麻烦,有时候却是挺好用的,尤其当她对你动了情。他淡淡道:“替她梳洗。” 作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2 者有话要说:  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开车。。。 ☆、第十章 筹谋 冯婉言醒来之时,衣着整齐,躺在锦被之中,若不是熟悉的卧室,若不是浑身的酸痛,她一定会以为她只是做了个荒唐的春梦。室内空无一人,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此刻,门被人推开了。 莲韵托着一碗羹汤,缓缓走向她,语气和善道:“饿了吧?我让厨房炖了鸡汤,你趁热喝吧。” 冯婉言戒备地看着她,肚子不合时宜响了一声,她确实饿了。可是,她的东西能吃吗?她可不会忘了,她不过是喝了叶子澜一杯茶,便被他夺去了清白之身。思及此,她的眸色暗了暗,微微敛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恨意。 莲韵不知她眼底的心思,倒是看出了她的戒备,自顾自喝了一勺:“没毒。” 冯婉言见此,也不再抵抗,她确实饿了,接过鸡汤喝了起来,一碗鸡汤顷刻见底了。她放下碗:“叶子澜呢?”她不再尊称他魏王,直接唤了叶子澜,倒不是因为他们有了肌肤之亲,而是她心中有恨,语气上恭敬不起来。 “王走了。”莲韵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丢在她的面前,惊得冯婉言面色苍白,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莲韵重述叶子澜的话:“王说了,若你想不通,便用这匕首自尽了。若是想通了,便是认同了他这个盟友,从此,宫里宫外互相扶持,他会替你报仇。” 冯婉言冷冷一笑:“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叶子澜真是卑鄙无耻,对她做出那等事,竟然还有脸胁迫她与他结盟。 莲韵摇摇头,要么死,要么合作,没有第三种选择。她捕捉到她眼眸的冷意,语重心长道:“姑娘,王虽然多情,但是对女子温柔体贴,他......不会亏待你。” 这话,冯婉言听了进去。曾经,她爱慕叶子辰,即便他不能人道,她仍然爱慕那样一个俊美优秀的男子。她也明白,叶子辰对她无情,如今,又贬谪了她的父亲,那一丝年少的悸动终究被时间消磨殆尽。独木难支,她要报仇必须寻一个帮手,正如叶子澜所言,他是她最合适的盟友,只是,他的目的何在?她柔媚一笑:“我是为了报仇,叶子澜图什么?” “这......”莲韵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 冯婉言嗤笑:“他是为了那至尊之位吧?”她性子泼辣,心思单纯,却不代表不懂宫廷,古往今来,多少皇亲贵胄死在那条争权之路上,成王败寇,弹指之间。叶子澜未必就能赢得胜利,但这趟浑水,她注定要趟一趟了,否则对不起心中那股恨意。 莲韵没有接她的话,大家心知肚明,不必说破了。 冯婉言不笨,当即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送我回宫。” 叶子辰一番大动干戈,惊的不仅是冯婉言和叶子澜,还有莫青山和他的党羽。此刻,他们正聚在幽都的风味楼上。 风味楼是幽都的名楼之一,天下第一首富洛氏名下的产业。 二楼雅间,聚了四个人,三人坐着,一人站着。 坐在正中位上的男人,年过四旬,蓄着花白的短须,眉眼不见老态,却有一股英勇之气,双唇紧抿下弯,似在沉思,此人是左相莫青山。 左坐的男人,已逾而立之年,蓄着黑色胡须,身着飞禽仙鹤刺绣锦服,儒雅有度,端着茶壶替莫青山倒水,此人是御史李城。 右坐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魁梧,两撇八字胡,坐姿随意,豪迈地张着腿,此人武将孙彪。他原是一名屠夫,力大无比,得莫青山赏识,召为武将,只可惜他脾气暴躁,贪杯好色,常常惹是生非。 站着的男子一袭灰色长衫,临窗而立,姿态闲适,儒雅似书生,实则是一名将军,正是儒将高哲。朝廷上下都以为他忠于叶子辰,可他背地里却与莫青山搅在一起。 “左相,陛下贬谪相和,此举何意?”李城放下茶壶,率先开口询问。 莫青山沉吟,叶子辰这番举动让他措手不及,隐隐不对劲,却又辨不清他的意图。他思索一番,得出结论:“恐怕是敲山震虎,冲着本相来了。” “娘的,何必费心猜。照我说,我们干脆抄起刀,反了他。”孙彪脾气暴躁,心直口快,似乎没有他不敢说的话。 莫青山怒视了孙彪一眼,教训道:“莽夫之言。” 孙彪撇撇嘴,却不再说话了。莫青山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暴躁易怒,不卖别人面子,却总是听他的话。 随着这声呵斥,室内一阵静默。 “高将军,你有何高见?”莫青山转头看着凝立不语的高哲。他年纪轻轻,文武兼修,处事周密老练,深得叶子辰信任,也最懂叶子辰的心思。他们不懂叶子辰的意图,他或许可以看穿局势。 高哲定定看着窗外,缓缓道:“依我看,陛下此举不是敲山震虎,而是无中生有。”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当然,孙彪压根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无中生有?”李城喃喃道,不无惋惜,“说起来,相和确实冤,莫名替一群来历不明的杀手背了黑锅,被贬去荒芜之地。” 莫青山的脸色却是一黑,沉沉如乌云:“你是说,陛下自导自演了这出杀手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贬谪冯相和?” “不,杀手不像作假。”高哲否定他的论断,“然而,因此事贬谪幽都令实在牵强,但陛下却坚持这么做了。由此可见,左相一党权势过大,已经引起陛下极度不满,欲要除之而后快了。” “如此看来,我们要尽早筹谋了。”李城接话道。 “筹谋什么?”孙彪也插了话。 高哲回首,看着沉默不语的莫青山,徐徐道:“这就要看左相的意思了。” 莫青山抿着唇,紧紧伸手握住茶杯:“没想到本相侍奉三代君王,图谋半生,终究逃不过此命。”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便是如此。”李城叹息。 “所以,我们要反了他?”孙彪试探性的问,似乎他关注的只有这一点。 莫青山白了他一眼,断然道:“师出无名,谈什么谋反?” 高哲闻言,神色十分认真道:“敢问左相,是否有心□□?” 莫青山被这句话噎住,其实,他并不想谋反,但若是被逼急了,也未必不能谋反。他吞了吞口水:“还有其他法子吗?” “激流勇退,归隐山林。” “本相岂是那等畏缩之人?”莫青山性情张扬,好武力征伐,归隐从来就不是他的选择。 “若是不想反叛,也不想归隐,那便只剩下一个法子了。”高哲神秘一笑,“传闻陛下登基不久,不幸伤了不该伤之处,如今无子嗣。待他百年之后,谁将承袭帝位?” 莫青山眸光一闪,似有火苗在燃烧:“皇族男子只剩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3 凌王和魏王,凌王过刚,魏王过阴,两人皆不可取。如此,便只剩他们的子嗣了。”原来,北朝皇室人丁如此单薄。 “正因为无子,才可以图谋。” “本相膝下三子,并无一女。”莫青山转头看李城,意味深长道,“听闻李御史有一女,美貌善舞,便拜托李御史了。” 李城闻言,不是欣喜接受,而是踌躇犹豫,支支吾吾道:“这...这...哎...小女任性顽劣,只怕两位王看不上。” 李城惧内,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他的女儿李月彤,美貌善舞,可惜任性蛮横,颇有主见,便是李城也拿她没办法。李月彤偶然遇到了温文儒雅的洛尘羽,一见倾心,为此不惜赶走了所有上门求亲的爱慕者。 洛尘羽乃是天下第一首富洛昶的二公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年纪轻轻便执掌了洛氏产业。若他们是两情相悦,李城倒也不介意与商人联姻,可惜偏偏李月彤是单相思。 李城兀自想着这段往事,耳边传来高哲侃侃之声。 “听闻凌王洁身自好,钟情于一女,迟迟不肯大婚,而魏王风流滥情,姬妾无数,却又是无情之人。” “魏王此人太过阴狠,不好驾驭,凌王刚毅,却是个坦荡之人。”莫青山倾向明显,朝着李城道,“这几日,你寻个时机去凌王府中走走。” 李城暗自苦笑,点头应承。 谈到此处,莫青山黑着的一张脸总算恢复了气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沉吟道:“听闻陛下近日宠爱那位和亲公主。高将军,本相记得你是迎亲将军,不知你对此女可了解?” “算不上多了解,此女气质淡雅,非池中之物。”皇族女子,岂会平平无奇? 莫青山眉峰一凌:“早知如此,当初你就该杀了她。”他本就不同意联姻,更不同意与南朝休战。如今倒好,叶子辰娶了南朝公主,无疑多了一分助力。 高哲淡淡道:“我既是迎亲将军,自然该尽忠职守,否则,陛下岂不是要怀疑我?” “左相,当初就该派我前去。”孙彪怏怏道。 “恐怕你杀不了她。”高哲悠悠道,“便是我,怕是也杀不了她。” “如此厉害?”莫青山脸色微变。 “她身边的侍女是绝顶高手,若是单打独斗,非一般人能敌。何况,这个和亲公主本人也非表面如此简单,深不可测。若是井水与河水不相犯,还是不要惹她为好。” “嗯。”莫青山点头,“如今形势于我们不利,你们都收敛一些,不要无故惹了事端,成为被人构陷的把柄。” ☆、第十一章 露珠 这几日,御花园莲池的荷花将要开了,含苞欲放,出淤泥而不染。日光遣散水面层层雾气,掀开朦胧的面纱,宛然可见荷叶上点点露珠,晶莹透亮,清新灵动。 “公主,坐这里。”彩茜拉着庄蝶依走到莲池边的亭中,推着她坐下,“您就坐这里赏荷花,我去采些露珠。” 庄蝶依微微点点头,采荷叶上的露珠,是为了煮茶。她倚坐着,举目望去,彩茜正吃力地摇荷叶,采露珠。可惜尹姿对此事无兴致,不肯相随,若她来了,便是这池中心的露珠也如探囊取物。 “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而近。 庄蝶依举目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扑着一只彩蝶,时不时发出愉悦的轻笑。她身着淡青色桃花印底裙,低垂鬓发斜插了碧玉簪子,举手投足散发出少女的天真烂漫。 这样倾城的女子,见过一次便不能相忘。庄蝶依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了,那时她昏睡着,面色苍白无血,而如今,灵气逼人,宛若冰山雪莲。 她不由自主抬起左手,伤口也已经愈合,隐约可见一条细细的红痕。 “公主,快看,奴婢采了满满一瓶。”彩茜摇了摇手中的瓶子,心情愉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面露狐疑之色,“她,是谁?” “芳茹殿,韩夫人。”庄蝶依的目光落莲池中,风移莲动,浮香暗萦。 彩茜面色微变:“是她。”当初,她因误采君影草,差点被叶子辰杖杀,起源便是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倾城之貌,灵动之姿,可她见了,却是怪异的涩然感,大约仍旧是介怀的。 庄蝶依看出了她的心思,缓缓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韩茹不经意扫到了亭中的两人,从妙香的口中得知她们的身份,疾步走了过来,眼见着两人将离开,冲着她们的背影叫道:“皇后娘娘,请留步。” 庄蝶依绕下亭子,背后的呼唤令她停住了。她悠悠转身,漠然看着她,深邃之中暗含一丝迷惑。 韩茹举止得宜地施了一礼,乖巧笑道:“韩茹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她的声音似黄莺出谷,婉转动听,透着一丝丝稚气。 庄蝶依淡淡道:“韩夫人不必多礼,陛下已经替你谢过了。” “陛下对夫人真是实心。”妙香由衷感叹,声音喜悦,眉眼得意,也不知她是无心之言,还是故意挑衅。 韩茹闻言,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扬,眼眸晶亮如星,一派般天真烂漫的喜悦。 庄蝶依挑了挑眉,嫣然一笑,如春风携着细雨,落在人的心田,绵绵凉凉:“是啊,陛下为夫人费尽心思,委实让人动容。” 这微凉的带着酸意的话,让韩茹的小脸露出惊讶之色,抬头却撞上她的笑颜,一时分不清她的真实想法。她怒了努嘴,不知如何去接这话,好似一个犯错的小孩,无辜而忐忑。 庄蝶依瞥见她脸上的神色,心中叹息,韩茹真是一个天真敏感又惹人怜惜的少女。 妙香没想到庄蝶依会笑着附和她,顿觉怏怏无趣,不经意看到抱着一瓶水的彩茜,眸光微转:“皇后娘娘,你们在采集露水?” “嗯。”庄蝶依懒懒的应付她,不愿与她多言,“露水要尽快烹煮,我们回去了。” “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赏赐一些?”妙香对着两人的背影,一字字道,“夫人也爱喝荷叶露珠茶,可惜奴婢生性怕水,不敢靠近莲池。” 韩茹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她明明不喜欢喝荷露茶,但是也没有戳破妙香的谎言。 彩茜没来由一阵恼火,愤然欲发作,却被庄蝶依拉住了手臂。 庄蝶依头也不回,冷冷道:“你若是没有能耐伺候韩夫人,大可言语一声,芳茹殿的侍女可不止你一人。” “娘娘,妙香无心,您不要与她计较。”韩茹急切道,她懂宫中礼仪,别说皇后有权处置妙香,便是她这个夫人,皇后也是有权处置的。只不过,叶子辰偏宠她,一般人不会惹她。 庄蝶依也不再逗留,与彩茜一道离去。 待她们走远了,韩茹才板起脸责怪妙香:“你今日怎么回事?言语如此莽撞,争锋相对。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4 ”从她进宫开始,妙香就一直伴着她,她们名为主仆,却形同姐妹。妙香是个机灵贴心的侍女,平素不会这样犀利,今日这般,却让她十分意外。 妙香因着庄蝶依的话隐隐压着怒意,又听着主子的数落,委屈道:“奴婢还不是为了夫人。”她之所以如此嚣张,敢与庄蝶依争锋,不过是仗着自家主子的恩宠。陛下对韩茹几乎有求必应,而韩茹又事事由着她。 “为我?”韩茹的小脸一皱,疑惑不解。 “夫人难道不知,陛下近来甚是宠爱皇后?”韩茹反问她,见她脸色沉静,继续道,“奴婢怕日子久了,夫人会吃亏。” 韩茹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一片淡定,嘴硬道:“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妙香怒其不争,搬弄起是非,“奴婢不过是问她讨要一些露珠而已,她便说我没有能耐侍候夫人,心胸度量如此狭小,日后岂能容得下夫人?” 韩茹脸色变了变,想起庄蝶依那张淡定无波的面容,没来由一阵心慌。她摇摇头,好似自我安慰道:“有辰哥哥在,没事的。”虽然她是皇后,统领后宫,但是叶子辰才是真正的主人。很早以前,他便许了她一世安然。 “正是为了陛下,夫人才需要尽早筹谋。”妙香继续劝她,“以前,陛下只会来芳茹殿,可自从她来了,陛下常去雪兰殿了。夫人,难道没有发现这些变化吗?” 韩茹的眼眸黯淡了下来:“可是,我又能如何?”叶子辰爱去哪里,是他的自由。 妙香见韩茹被说动,微微靠近她,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韩茹听后,见鬼似的看着她,拉开与她的距离,气恼道:“你,你怎可如此害人?” 妙香未料到她反应如此大,只能再次劝她:“夫人,奴婢这法子......” 韩茹摇头,不同意她的做法:“不行,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岂能恩将仇报?” “她哪里是救夫人?”妙香继续道,“当初她的侍女彩茜折了救夫人的药,导致陛下大怒。她为了救她的侍女,不得已才出手救了您。” 韩茹仍旧摇着头,转身回芳茹殿。 另一边,庄蝶依回了雪兰殿,吩咐彩茜去煮茶。可半晌,彩茜依然杵在那里,嘟着嘴,怏怏不悦。庄蝶依心中了然,却也不说破,只留她一人郁闷。 良久,彩茜终于按捺不住,重重将露珠放在桌上:“公主,为何不教训教训那个厚颜无耻的丫头?” 庄蝶依失笑:“我不是教训过了吗?” “那哪里算是教训?应该让奴婢上去掌嘴,或者拉去杖责。”彩茜气愤道。 “何必呢?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不痛不痒。”庄蝶依不处置妙香,不过是给叶子辰面子,毕竟是他心尖上女子的侍女。 不过,她的宽纵,仅此一次。 彩茜赞成庄蝶依的不退让,不过又心生狐疑,公主向来不在意这些外物,总是轻易就赏了人,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不肯分一些露珠给她们? “你想问我,为何不给她们一些露珠水?”庄蝶依看穿她的心思,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妙香心机太深,我实在无法信她。若是给了她露珠,韩茹吃了有个好歹,那罪责都在我们这里了。” 彩茜脸色突变,公主果然想得深远,可她又担忧起来:“但是不给她们,韩夫人不会与公主心生芥蒂吗?” “你这单纯的脑子,今日怎么会想到这些?”庄蝶依笑她,却不等她反驳就慢慢解释,“若韩茹良善,念着我救过她,必然不会与我计较。我又何必担心与她心生芥蒂?若她不够良善,迟早会因陛下而针对我。我又何必在乎与她心生芥蒂?” “韩夫人应当不会计较,刚刚她还诚心谢公主来着。” “是吗?”庄蝶依微微一笑,轻飘飘道,“若她真有诚意,早该登门道谢,而不是这般偶遇,拉着我道谢。”不过,韩茹的天真单纯倒不像装的,可惜她宽纵袒护身边的妙香,久而久之,恐怕会受其影响。 “公主是说......”彩茜刚刚舒展的眉又紧了起来。 庄蝶依拿起桌案上的露水,塞到她怀中:“好了,煮茶去。”见她乖乖去煮茶,她才转身走向庭院。 ☆、第十二章 品茶 庭院中,晨曦徐徐,树影婆娑。 庄蝶依站在庭院一侧,静静看着尹姿练剑,时而跃起如风,时而低旋如燕。 尹姿执剑挥舞,似风扫落叶,惊醒一地萋萋芳草,似浪逐飞鸟,引出一阵高亢鹤鸣。良久,她一个收势,剑回剑鞘,今日的剑练好了。她立在那里,目光淡淡投向庄蝶依。 庄蝶依走向她,伸出右手问她要剑:“我要练剑。” 尹姿面色微惊,简短说明了利害关系:“你会暴露。” 庄蝶依摇摇头,淡淡又坚定道:“最好的隐藏是主动暴露。”上次花草村归来遇刺,她便险些使出了剑招,幸好克制住了。不过,有些东西你会了便是会了,平时隐藏的再好,情急之下也会暴露出来,所以思前想后,她决定主动暴露。 尹姿知她性子,拦不住便不拦了,抬手将剑压在了她的手心。 庄蝶依走到庭院中心,缓缓抽出长剑,冷冽的剑光反射到她的脸上,更添一分冷凝。长剑如水,气势如渊。在这片晨曦里,她的身姿缓缓动了。 她运不了内力,使不出凌厉的剑气,也飞不动轻灵的身姿。与其说她在练剑,却不如说她在舞剑。她的身姿轻盈柔软,似细雨梨花,落尽白雪,似风中蝴蝶,嬉戏流连。白衣翻飞,腰随剑扭,一道银光落定,她停了下来,青剑直指殿门口那人。 叶子辰刚踏进雪兰殿,见她在舞剑,静静立在那里,目光随着她的身姿移动。忽然,她的剑锋一转,直直向他而来。他依然没有动,甚至眼眸都没有眨,反而是他身后的何泉,惊愕张大嘴,额前冷汗澄澄。 庄蝶依缓缓松了手,正准备收剑,可叶子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了她的身后。 她的手被他的掌包裹着,紧紧握住剑柄,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依稀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他的脸贴着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吹佛出阵阵酥麻感,他引着她飞旋练剑,一轮新剑招被两人使了出来。 庄蝶依一阵晕眩,不知使了几招,也不知如何使的。终于停顿了下来,她偏头去看他,四目相对,流光缓缓滑过,她微微一笑,扫兴道:“我累了。” 叶子辰手上一松:“你今日怎么练起剑来了?” 庄蝶依将剑丢给尹姿:“上次遇刺,我便想着让尹姿教我。”剑招攻击力不大,却有一般的自保之力,不至于拖累别人。 “你这手法纯熟,倒不像新学的。”叶子辰状似无意道。 庄蝶依沉默片刻,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5 狡黠一笑:“陛下何不夸我悟性高?” 叶子辰敛眉笑了笑:“该是如此。” 两人走进殿内,彩茜煮好茶端了上来,幽幽的清香溢了出来。 叶子辰端起茶杯,棕黄色的茶汤中稀疏浮着几片茶叶,放在鼻尖轻嗅,馥郁的清香沁满鼻腔。他品了一口,舌尖淡淡的清甜,清而不腻,若隐若现的荷叶之气刺激着味蕾,不免问道:“你这茶怎么有荷香?” “荷露茶。”庄蝶依轻呷了一口,缓缓道,“《茶经》中曾言烹茶之水,山水上,江水下,井水次。不过南朝人却从不用井水煮茶,天水为上,泉水次之,再者便是江河水了。” 叶子辰思维灵敏,顷刻反应过来:“这算是天水?” 庄蝶依点点头:“天水之中露水最佳,其次便是雪水和雨水。” 叶子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微微晃了晃茶杯:“如此说来,百花皆有露,皆可煮茶。” “可不是,露水难采,偏偏有人想不劳而获。”彩茜在一旁嘀咕。 说是嘀咕,这声音可不小,庄蝶依听到了,冷斥道:“彩茜!” 叶子辰疑惑:“谁想不劳而获?” “世间之大,自然有人想不劳而获。”庄蝶依含糊答道,并不想扯出妙香之事。 “嗯?”叶子辰放下茶杯,好奇心泛滥,语气也凌厉了一分,“彩茜,你说。” 彩茜瞥了庄蝶依一眼,断断续续说了清晨之事。 叶子辰听罢,失笑:“妙香这丫头心思太多,摆明与你们为难,茹儿何曾爱喝荷露茶了。”他言语轻松,并无任何怪罪之意,果然是宠着韩茹,便连着她的丫环也放纵了。 庄蝶依只是淡淡一笑,彩茜的脸色却暗了,陛下摆明偏宠韩茹,她咬唇跪地:“请陛下为皇后做主。妙香一个丫环竟敢顶撞皇后,日后还有谁会敬着皇后?”她向来称庄蝶依公主,此刻却故意称她皇后。 “如此严重?”叶子辰似笑非笑看着庄蝶依。 庄蝶依凉凉道:“彩茜,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何必较真?我们自南朝而来,当承住一国的气度。何况,我岂是好欺负之人,想想冯婉言,若真是惹了我,自然该有苦果吃。”庄蝶依这话明着训彩茜,暗着说给叶子辰听,表达她自有和亲公主的气度,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若是惹急了,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叶子辰明白她话中深意,不肯定也不反驳,执起茶杯,若有所思:“茶道,人道,清者自清,浊自沉香。” “陛下也知茶道?”这下子,庄蝶依疑惑了,北朝人饮茶不讲究,竟然也知茶道。 叶子辰笑意深了深:“不过是书中所云,倒要让你解惑了。” 庄蝶依淡淡道:“道由心悟,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同。不过,静心品茶,修身养性,暂忘人世烦忧,心境空明归真,这种感受不错。” 两人品着茶,论着茶道。凌王府内,也有两人在饮茶。 李城端着一杯茶,扭捏着扯东扯西,却一直开不了口,眼看着手中的茶由热转温,渐渐凉了。他心一横,撇开了这张老脸:“凌王,下官此来,是为了小女的婚事。” 叶子寒穿着一袭暗棕色长袍,面容冷硬俊美,眼眸似无波古井。闻言,他握着茶杯的手定住,抬眸看他:“婚事?”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似经霜的雪,带着冷锐之气。 李城为官多年,善揣度人心,听着他这似冰似雪的口气,便知希望渺茫。可既然来了,总要尽力而为,他讪讪一笑:“下官有女李月彤,仰慕凌王风姿,不知凌王......” “李御史,此事休要再提了。”叶子寒冷声打断他,神色有些不耐。 李城见他似有不悦,当下也不敢再提,谦卑地起身告辞了。 叶子寒握着茶杯,茶叶浮浮沉沉,心思晃晃悠悠,仿若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他尚未封王,是冷峻好武的五皇子。四皇兄叶子辰尚未登基,二皇兄叶子祥是北朝君王。 那年,青州盗匪猖獗,民不聊生。他奉叶子祥之命,前往青州剿匪。 到了境地,他得知那群盗匪并非山野莽夫,不乏有识之人。敌方情况不明,他决定夜探匪巢。这一去,果然有所收获,他洞悉了敌方的部署。四处查探之后,他正准备离去,却意外撞上了另一个黑衣人。 那人敌我不明,挥拳而来,他也毫不客气,迎面对上,一时之间却难分胜负。动静之大,惊动了巡哨的匪徒。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再酣战,各自撤离。可那人才走出一步就单膝跪地,手抚胸口,黑巾下的面容似乎在隐忍极大的痛苦。眼看着匪徒往此地而来,他一手扶起那人,提起轻功离去。 两人逃离匪窝,却发现匪徒堵住了下山之路,无奈只得藏在山林之中。那人受了伤,倚靠着一棵树坐下,扯下面巾,吞了一颗药丸。那时,他才知晓,原来那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她有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因伤痛越发苍白,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觉察到他的目光,缓缓睁开眼,如冰雪般冷然地目光看着他:“谢谢。”她的声音似寒冬里的风,刮过他的心尖。 这番冷意让叶子寒微微一颤,她的冷与他的冷是不同的。他的冷不爱言辞,拒人千里之外,带着天生的高贵与骄傲。而她的冷淡漠疏离,不染烟火之气,好像雪地里开出的冰花。 她从黑色的袖袍中掏出一块墨色石头,形若蝴蝶。她一瞬不瞬盯着,目光沉痛于回忆之中,良久,她紧紧握成了拳,缓缓闭上眼。 叶子寒并没有询问,每个人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那一夜,他与她待在一处。他得知她的名字叫明月,而他也告诉他的名字叫寒风。 风与月,皆是美丽的事物,带着一丝莫名的联系。 隔了一日,他们与盗匪迎面撞上,一场战斗避无可避。所幸两人武艺高强,背靠背而战,防卫牢固。一波暗箭袭来,她的发巾被击落,散乱了一头飘逸的发,那般风姿竟然让他微微愣了神。 又一支暗箭朝他而来,她斩落于他身前,无意中救了他一次,如清风般的声音飘落他的心头:还你的。 昨夜,他救了她,今日,她还了他。 酣战了许久,他不慎中了一箭,再也不恋战,与她闪身躲避,可匪徒穷追不舍。她握着那块石蝴蝶,起身要去引开他们,可是他却拉住了她,这种事应该他去。她冷着一张脸,沉静如雪,迅速点住了他的穴道,沉着淡定道:“借外衫一用。”她利落脱下了他的外衫,然后,闪身离去。 穴道解开之后,他去寻她,却隐约从匪徒口中得知,她与他双双掉落了悬崖。他不信她那样强悍一个人会这样落崖而死。 他趁着匪徒防守松懈,踏着夜色下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6 山,领着将士攻破了匪徒的巢穴。 他派人去山崖底下寻她,却找到了他那件染血的衣袍,可一连数日,却并无她的踪迹。她再次用他的外袍救了他一命,可是,她却好似人间蒸发,再也寻不到踪影。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叶子寒握着茶杯的手越发紧了,指尖泛白,钝痛之感蔓延开来:明月,我还欠着你一命,如今,我又该如何还了你? ☆、第十三章 云池 叶子寒心情沉郁,独自一人上了街。时值正午,幽都街上行人稀少,偶尔能见到一两个人行走。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进了一家胭脂铺。他紧随而上,试探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紧张又期待中,那女子转身,露出一张令他失望的脸。他认错了人,连连表达了歉意,又瞥了一眼花样繁多的胭脂,自嘲一笑,她那样英气的女子,怎会来这种地方? 他走出了胭脂铺,意外看见一个熟人,莫青山的心腹将军孙彪,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对面的酒楼。孙彪性子粗野,爱酗酒,这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他身后竟然尾随了一个灰衣男子。 此人是敌是友?叶子寒眯了眯眼,也踏进了对面的酒楼。 这酒楼与风味楼那等高雅之所不同,布置简单,往来之人大多是平民,用膳喝酒不讲究,肉是大肉,酒要大碗,这番特性倒是很符合豪爽的孙彪。楼中九成是汉子,撸着袖子,抬腿而坐,还有个别酒桌扯着嗓子行酒令。 叶子寒从小生在宫廷,接受礼仪教养,所幸前几年在军中历练,养成不拘小节的性子,不排斥这番景况,寻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他这番优雅举止,与整个楼的气氛格格不入,若是孙彪留心,定能发现他的存在,可惜孙彪大口喝着酒,并未在意楼中之人。 孙彪并不是独自一人,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汉子,听他俩熟稔的模样和带口音的言谈,应是他的同乡。而刚刚尾随他的灰衣男子也坐在楼中一处,点了两盘小菜,一壶春酒。这灰衣男子甚是敏锐,叶子寒不过多看了他一眼,他就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叶子寒不动声色别开眼,装作低头吃菜。一顿饭吃得莫名其妙,本以为会发生一些事,可临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个灰衣男子虽然跟踪孙彪,却好像并无恶意。叶子寒正准备结账离去,可孙彪一声大喝,吸引了他的目光,也吸引了整个楼中人的目光。 “站住。”孙彪的声音嘶哑迷糊,似乎醉了。 原来,两人酒酣离去,他的同乡站起来之际,却被另一个要离开的青衣大汉撞倒了。几人都喝了酒,神志有些迷糊,这原是意外,可孙彪却不是息事宁人的主儿。 “给我这兄弟赔礼道歉。”孙彪压抑着怒气,语气不善。 青衣大汉也不是一般平民,身后跟着两个小弟,被人如此呵斥脸面尽失,醉熏熏地怒道:“是他撞到了小爷。” 孙彪拎起青衣大汉的衣领,挥手就是一拳,将那人打到在地。两个小弟见状,挥拳朝着孙彪而来,可惜孙彪武艺不凡,那两人根本不是对手。此刻,青衣大汉爬了起来,加入了战局。孙彪一挑三,游刃有余,而他那个同乡醉眼朦胧地爬起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叶子寒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余光瞥见那个灰衣男子偷偷溜出了酒楼,他目光一凌,追了上去。至街角,叶子寒眼看就要追上他,却被他一个反身偷袭,交了几招却消失不见了。 当他再次回到酒楼,却是人去楼空,从掌柜处得知,孙彪将人打趴在地,闹事者都被幽都人的人带走了。这个新任的幽都令石适,年仅二十多岁,刚正固执,初生牛犊不怕虎,原是鲁州令,被叶子辰新调来幽都。孙彪犯在他手中,怕是不妙了。 正如叶子寒所料,石适并未给莫氏一党喘息机会,径自将人押入了大牢,而他急匆匆进宫禀告了。他行事果决,刚正不阿,却不是蠢笨之人,此事涉及莫氏一党,非他一人能抗,要上达天听。 天气渐热,宫中的树上有了一两声蝉鸣,内侍怕这鼓噪声饶了贵人清静,举着网罩捕捉。御书房,细碎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木雕书架上的书籍摆放得十分整齐。桌案前沿,几支毛笔,一块砚台,几本书依次摆放着。 叶子辰坐在书案旁边,专心致志翻着一本书,看到精妙处沾点墨水标注,搁笔之时,不经意看到旁边的一堆奏章。他随手拿起一份奏章,阅完之后,朱笔迟迟没有落下。 何泉禀告:“陛下,幽都令石适求见。” “宣。”叶子辰的朱笔终于落下,缓缓写着字。 石适行礼之后,直接道明了来意:“陛下,孙彪醉酒,将人打得重伤不起。” 叶子辰搁笔笑道,语带揶揄:“石卿向来刚正,连朕都敢教训,区区小事又有何难?” 当年,叶子辰尚未登基,随兄长前往鲁州巡视,沿途遇到皇家果林,桃子正熟。他一时兴起,未及通报,独自爬上了桃树摘桃子。那时,石适尚奉了鲁州令之命看管果林,见叶子辰不问自取,笃定是偷窃之人,引着猎犬一阵狂追。后来,他才知,这位是陛下的弟弟,面露歉意,但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叶子辰心怀宽广,气恼归气恼,却也没有为难于他,反而赏识他的为人,此后提携他做了鲁州令。 石适思及往事,面色变了变,急忙道:“臣恐怕坏了陛下大事,故来此相询。”他性子固执,却洞悉局势,如今莫氏一党是陛下的心头之患。 叶子辰也不再打趣,只道:“你按律处置便是,明日早朝提议此事。” 石适领命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何泉手中托着一盘寒瓜,红囊黑籽,看着就解暑:“陛下,这是今年的寒瓜。” 叶子辰瞥了一眼:“送去给韩夫人。”韩茹贪凉,夏日里最爱寒瓜。他停了停,似乎又想起什么:“还有皇后。” 当何泉派人送寒瓜来时,庄蝶依正在说鬼故事,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故作惊悚,只是偶有停顿,可彩茜却听得有些毛骨悚然,而尹姿却双手抱胸,完全无动于衷。 “你猜是什么?”庄蝶依讲到关键之处,又停了下来。 室内一时静谧,彩茜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殿门口突如其来的叫唤,吓得她跳了起来。庄蝶依盈盈一笑,尹姿的嘴角也抽了抽。 “皇后娘娘。”送寒瓜的侍从一脸茫然看着殿内的三人。 彩茜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门□□谈,将寒瓜放在了桌上:“公主,这是陛下送来的寒瓜,据说很是解暑。” 庄蝶依抬头去看尹姿,却见她一脸没兴趣地走了出去,于是对彩茜道:“赏你了。” “啊?”彩茜吞了吞口水,对上庄蝶依默许的眼神,抓起一片咬了一口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7 ,两眼一直,口齿不清道,“嗯,真甜。” “这些都吃了。”庄蝶依站了起来,“陛下的赏赐不能浪费了。” 彩茜囫囵吃了几片,抹了抹嘴:“公主,刚刚那个故事,她见到的是什么?” 庄蝶依神秘一笑,不置一词。 夜幕降临,天空笼上了一层暗色,宫廷的灯笼在晚风之中摇曳。 庄蝶依走在曲折的廊道上,一身素白长裙在暗夜中格外醒目,身后的彩茜穿了一件桃粉色的长裙,亦步亦趋跟着她:“公主,我们要去哪?” “你不是没见过流萤吗?带你去找找。”这时节,已经寻得到流萤了。 两人沿着水岸廊道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几只流萤。彩茜兴奋嚷道:“公主,你看。”兴奋过后,又有些胆怯躲在庄蝶依身后:“这个不会跟故事里一样,变鬼吧?” 庄蝶依正要吓她一番,忽然廊道侧面一声惊叫,一个侍女不知端了什么,脚下一滑,整个托盘飞过来。她推了彩茜一把,自己侧了侧身,避免整个托盘罩过来,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沾到了。更不幸的是,侍女手中端的是一碗汤。 彩茜缓过神,看着庄蝶依裙摆沾一大片汤汁,怒道:“你怎么走路的?弄脏了公主的衣裙。” 侍女慌忙跪下:“奴婢该死,求娘娘恕罪。” 庄蝶依抖了抖裙摆,所幸也没有烫伤,摆了摆手:“算了。” 侍女抬头看庄蝶依,犹豫道:“云池就在附近,娘娘不如去那里沐浴。” 云池,由一脉温泉建成而成,供皇族沐浴之用。 庄蝶依沉吟:“也好。彩茜,你去替我取干净的衣裳。” 云池宽敞,中间是一个百米宽的水池,四周四个金色龙头。温泉水从龙头嘴中流出,注入水池中。 四顾无人,她褪去外衫,走进水池中,温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好似打开了身上的奇经八脉。水池一米多深,刚好漫过胸口,她缓缓游向池中心,似一条无忧无虑的鱼儿,心底也泛起一丝愉悦。 在水中徜徉片刻,她不由担忧起来,彩茜怎么还没来。她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却仍然不见她的踪影,抬手一看,掌心因泡水太久皱了起来。她游到池边,却惊觉她丢在此地的衣衫不翼而飞了。她暗道不妙,微微皱起眉头,忽听得后背哗哗的水声传来,有人? 既然有人,那就一定有衣衫。庄蝶依不敢大动,以声音辨别来人的方位,不动声色沿着池岸移动。起初还算顺利,但他游来游去,一瞬间离她很近,她一急,快速移开了去,然而水声太大,终究惊动了水中那人。 “谁?”沉沉的男子声音。 庄蝶依脸色一白,竟然是叶子辰。她可不想这样与他相见,脑中快速思考应对之策,耳边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她一咬牙,逃命似的往一旁游去。 她的水性极好,可叶子辰的水性也不差,加上男子天生的臂力优势,竟然隐隐追上了她,这样下去,她迟早要被抓住。正当她焦急之时,她扫到了池岸暗色的衣衫,心中一喜,脚腕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庄蝶依挣了挣,却挣不开,被一股大力往后扯去。她自知逃不开,一头扎进水中,弄湿了长发,凌乱地披在面前,下一刻手臂却被叶子辰拽住了。 叶子辰拽着她,伸手去撩她脸上的黑发,可这个女子却一手拽住他的手,一脚踢向他的腹部,他分神躲避,手臂却传来尖锐的痛感,本能甩开了她。当他再回神,却见她如离弦之箭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抬起手臂,两排深深的牙印渗着血,不由眯了眯眼。他运起内力,飞速游过去,再次扯上她的脚腕,一个用力,哗啦一声,她再次跌落入水中,激起一池春水。 庄蝶依正想再次游开,可惜,手臂瞬间被人紧紧锢住,下一刻,整个后背被人禁锢住,动弹不得。他靠向她,附在她耳边问:“你是谁?”这声音低沉暗哑,隐含了压抑的怒气。 糟了,被抓住了! ☆、第十四章 醉酒案 忽然,不知何处飞来几枚石头暗器,精准打在叶子辰肩胛和手腕处,令他不得不松开了手。叶子辰的脸瞬间暗了,竟然还有帮手! 庄蝶依逮住时机,火速爬上了池岸,套上叶子辰的衣裳,逃命似地跑了出去。 叶子辰走出云池,发现他的衣裳不见了,脸色更黑了。 庄蝶依在半道遇到了送衣裙的彩茜,匆匆拉着她回了住处。她匆匆换了衣衫,将换下来的黑色长袍丢给彩茜:“想办法把这件袍子丢了,丢得越远越好。” 彩茜接过衣衫,木然点点头,刚打开门,却看见一群侍卫朝着这边来,立刻关上门,靠着殿门:“公主,外面来了很多侍卫。” 庄蝶依一怔,竟然来得这么快。 “给我吧。”尹姿一袭黑衣站在了殿内。 庄蝶依看着她,眸中透着一丝了然,原来刚才相助之人是她。 尹姿径自走到庄蝶依身边,伸出双手抚上她的发,只见水气如白雾蒸发,惊得彩茜张大了嘴。 庄蝶依摸着一缕被烘干的黑发,只见尹姿一言不发,接过彩茜手中的黑色长袍,顷刻之间,闪身不见了。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殿中二人。 “皇后娘娘,陛下遇刺,需要搜宫,得罪了。”为首的侍卫如是说。 庄蝶依点头默许,坐在案几旁喝茶。 侍卫将屋内的东西翻得凌乱,连柜中的衣衫也全数被抖了出来,很显然,他们不是在找人,而是在找一件衣裳。 庄蝶依不由唇角一勾,叶子辰吃了如此大的亏,想必是真怒了。而站在一旁的彩茜却敢怒不敢言,陛下的事情,她不敢出头。 侍卫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阵,却一无所获,也就撤了出去。 彩茜小声嘀咕了几声,领着几个侍女整理被侍卫弄乱的东西。 庄蝶依托着下巴,凝神思索,今日这事太蹊跷了。从侍女摔倒洒了她一身汤水,再到指引她去云池,再到取走她的衣裳,再到彩茜无故被绊住,再到她偶遇叶子辰,一步步诡异的巧合,显然有人预谋。 侍女整完东西,正准备出去,却被庄蝶依叫住了:“你们知道云池吗?” 其中一个清秀的侍女道:“自然知道,那是宫中贵人们沐浴之处。” 庄蝶依点点头:“陛下经常去云池?” “是。”侍女继续答,“陛下每日酉时都会去云池沐浴。” “还有呢?”庄蝶依总觉得遗漏了什么,“比如陛下遇到女子会生气?”她很明显察觉到,云池之中的叶子辰是怒了。 侍女想了想,道:“刚开始,陛下经常在云池偶遇美貌侍女,后来,陛下便定了酉时擅闯云池者死的宫规。” 庄蝶依脑中轰然炸开,原来,她竟刚刚从鬼门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8 关走了一遭。如此看来,今夜之事必然是有人设了陷阱,步步杀招要置她与死地。 只是,这个人是谁? 第二日清晨,正华殿早朝。 “陛下,幽都令未得批示,私自关押了孙彪将军。”莫青山主动挑起事端,言辞犀利。 叶子辰挑眉看向石适,道:“哦?幽都令,是何缘由?” 石适汗颜,心中嘀咕:你明明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偏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存心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莫非还在为桃子一事耿耿于怀?他出列,正色道:“陛下,孙彪醉酒,伤人性命至死,臣身为幽都令,有权拘押。” “死人了?”叶子辰重复道,昨日还是打伤,今日就死了。 “正是,那人伤得太重,不治身亡。”石适如实禀告。 莫青山因冯相和一事,与石适不睦,如今孙彪又犯到他手中,他恼道:“谁知道是重伤不治,还是有人蓄意陷害?” “左相是何意?”石适怒从心起,语气愤然,“莫非是说我故意陷害?” 莫青山不理会他的质问,只道:“陛下,臣恳请彻查此事,还孙彪一个公道。” “陛下,既然左相怀疑臣,臣自当避嫌,请另派贤能彻查此事。”石适重名声,自然不肯让人这般诬陷。 叶子寒思及昨日所见,闭口不言。叶子澜今日也来上朝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好戏。他性子散漫,领了个议事大夫的闲职,时常称病不上朝。 “右相,你也曾任幽都令,想必对审案有些心得,不如此案交由你来审理?”叶子辰的语气带着三分命令,七分询问。 右相蒋廉,年近六旬,满朝之中年纪最大的臣子,为人低调,不露锋芒,处理事务得心应手,颇有能力,却从不涉及朝廷之争,极像一只老狐狸。他眯眼站着,闻言恭敬道:“臣领旨。” 叶子辰又道:“朝中一切人等,任凭蒋卿调度,一定将此案查清,依律处置。” 下了朝,叶子辰走在宫道上,想着私事。昨夜,他派人将宫苑上下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擅闯云池的女子。那个女子不仅擅闯云池,竟然还敢顺了他的衣衫,甚至咬了他。他摸了摸手臂,一阵涩然的痛感,脸色又沉了沉。 他缓缓走着,无意间看到一棵树,树上挂着一块墨布,随风轻摇。他眯了眯眼,这布料似乎有些眼熟:“何泉,命人取下来。” 他接过布料,手上用了些力,捏得衣衫生皱,这哪里是墨布,分明是他昨夜丢失的那件墨衣,难怪他看这布料眼熟。那个女子是公然在挑衅他吗? 他沉声命令道:“何泉,拿去烧了。” 何泉知悉昨夜之事,低头应道,才拿到衣衫,听得内侍禀告,硬着头皮道:“陛下,凌王在御书房等您。” “嗯。”叶子辰面色平静,瞥到那件衣衫,又道:“烧了。”然后,甩了甩袖袍,大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皇兄。”叶子寒迎了上来,“臣弟......” “让朕猜猜你的来意。”叶子辰伸手打断了叶子寒的话,“是为了孙彪一事?” 叶子寒点头:“昨日,臣弟碰巧在场,却遇到了一个伸手敏捷的灰衣男子,可惜,臣弟与他交了数招,不慎让他溜走了。如此人物,其背后之人......” “五弟,如你所料,他是朕的人。”叶子辰给了他肯定的答复。那日,暗影卫顾修回宫禀告,他便知叶子寒迟早会找来,只是不曾想,他来得如此之快。 叶子寒并不惊讶,好似事先已经知晓,犹豫着问:“皇兄,此事是不是你......”皇兄忌惮莫青山的势力,势必要铲除他,冯相如一事便是最好的证明。可是,若皇兄为了铲除莫青山而不择手段,实在不是他所乐见。 叶子辰淡淡笑了笑,幽幽问道:“五弟,在你心中,朕是这样一个人?” 叶子寒瞳孔似乎龟裂开来,自知言语过了,急忙解释道:“臣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弟心有疑虑,还望皇兄解答。” “你可知朕为何不让你审理此案?”叶子辰低低叹息,“你为人公正客观,又与朕亲厚。若朕真的做了手脚,你审理此案之时,夹在兄弟之情和天理公道之间,难免痛苦不堪。” “这么说,皇兄真的动了手脚?”叶子寒问,不知不觉声音都高了几分。 “若是真的呢?”叶子辰问,“你会站在朕这边吗?” 叶子寒沉默,修眉皱了起来:“臣弟不知。” 叶子辰勾了勾唇,这个回答虽不是他想要的,却出自叶子寒的真心。他笑道:“朕没有动手脚,只不过让人误以为有人动了手脚。你能猜到是朕,想必莫青山也能猜到。”他派人跟踪孙彪,寻找突破点,可惜他尚未行动,孙彪却自寻死路。 叶子寒不明白叶子辰的用意,却没有追问,他应该信任皇兄,就好像皇兄信任他一样,当即行礼告退了。 叶子辰却幽幽道:“五弟,这朝廷之事不是是非对错,而是成王败寇,若有朝一日,朕陷入生死之地,希望你能援手一助。” 叶子寒顿了顿,却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是。” 叶子辰妥善处理了此事,心情却并不轻松,叶子寒自小与他亲厚,可在是非面前,终究怀疑了他,这个举措终究让他有些伤怀。而他想起云池一事,更是冷下了一张脸,那女子肯定还在宫中。这一日,叶子辰脸色不善,服侍在侧的内侍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慎惹怒了他。 ☆、第十五章 对弈 叶子澜下了朝,前去含仁殿向太后请了安。出来之时,却在宫道上遇到了一个清秀娇小的宫女。 “魏王,我家冯姬有请。”这低头的小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冯婉言的侍女流苏。 叶子澜轻抿殷红的唇,挑眉道:“在何处?” “魏王,随奴婢来。”流苏不知冯婉言此举何意,似乎她送完令君之后,不再愤怒,不再憎恨,整个人变得沉静,有时候令人生寒。不过,流苏只是奴婢,主子的事她不多嘴打听。 两人绕了两座宫殿,来到了冷苑,这里荒废已久,鲜少有人过来,倒是个不错的碰头之所。流苏掩住了冷苑的宫门,站在殿门口放哨,而叶子澜大步走进了冷苑殿内。 “几日不见,就想本王了?”叶子澜轻挑地笑道。 冯婉言穿了一身青黄相间的长裙,露出窈窕的身段,她不理会他言语的调戏,单刀直入:“你说要帮我报仇,可有计划了?”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恨意,但他迟迟不给行动的音讯,让她好生焦虑。 “急什么?本王一言九鼎,说帮你自然会帮你。”叶子澜慢条斯理地走了两步,“近日宫中可有稀奇事?”宫中的情形,他大致清楚,这一问不过是试探冯婉言是否诚心合作。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9 “说起稀奇事,确实有一件。”冯婉言坦诚道,“陛下为了清静,明令酉时任何女子不得闯入云池,可昨日偏偏有个不开眼的女子闯了进去。陛下大怒,命人连夜搜宫,却未寻得那名女子。” 此事叶子澜略知一二,却也没有上心,此番听来,却颇觉兴味:“这事恐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你多留心。还有,宫中谁人与那位和亲公主不和?” 冯婉言摇摇头:“她平素不与人往来,倒是没有与人不和的传言。” “听闻陛下对这位和亲的公主甚是礼遇,后宫女子岂有不争风吃醋之理?”叶子澜淡淡分析,“依本王看,那位传闻中的宠姬韩茹,一定心存妒忌,怨恨和亲公主。” “韩茹?”冯婉言不敢苟同,“韩茹天真单纯,又被陆雪凝所救,怎么会心生怨恨?” 叶子澜瞥了她一眼,笑道:“那你就让她们互生怨恨,势同水火,如何?” 冯婉言沉默,眼皮微垂,心中有计较,庄蝶依与她不和,她只能从韩茹入手了。 叶子澜看不见她的眼眸,分不清她的情绪,以为她在犹豫,嘲讽道:“莫非你还舍不得叶子辰,不忍伤他,可是,你与本王有了肌肤之亲......” 冯婉言听着此言,不自觉想起被他下媚药之时,面色一阵白一阵红,煞是好看。她微微抬头,却被他一把揽在怀中,一只手覆住了她的臀部,轻轻一捏,惊叫出声。 叶子澜眼明手快地覆住了她的嘴,扼住了尚未呼出的尖叫,威胁道:“你莫非要将宫人都引过来,好叫人知道你与本王的关系?” 冯婉言面色一红,敛目不语,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叶子澜满意一笑,打横抱起了她,往冷苑的床榻走去。 不多时,冷苑之中传出女子低低的□□声,被压抑着的声音,似痛苦又似愉悦。别人不知,可守在冷苑的流苏却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是不晓事的女子,明白这声音的缘由,顿时红了脸。她只是一个奴婢,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 用罢晚膳,庄蝶依在院中的树下乘凉,皓月初升,晚风习习,花丛中传来吱吱虫鸣声,偶有一两只流萤从眼前飞过。 她呆坐了片刻,又让彩茜摆上了棋盘,凭着记忆摆了一个棋局,这棋局是前两日在书中所得,一时没想到破解之法。今日闲暇,正好拿出来消遣一二。 戌时将近,宫中掌了灯。 庄蝶依借着灯光线,寻不出解局之法,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捻起一枚黑子,置于棋局之上,局势霍然开朗。庄蝶依欣然一笑,抬头撞上了一双如墨的眼眸,听闻叶子辰今日黑着一张脸,如今一见,果然脸色不善,当即温婉地起身行了礼。 叶子辰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会下棋?” “略知一二。”庄蝶依答,她苦思许久不曾解开棋局,可他匆匆一眼就解开了棋局,她的棋艺不如他。 “陪朕下一局。”叶子辰不是询问,而是命令,说完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庄蝶依心中权衡,当即坐下,由衷奉承道:“陛下棋艺精湛,我远远不及。” “刚才那棋局,朕碰巧知道解法而已。”叶子辰淡淡解释,言下之意,那棋局并不是他解开的,只是他碰巧知道解法而已。 庄蝶依沉吟,无论两人棋艺如何,这局她只能输,否则叶子辰的脸势必更黑了。打定主意,她小心谨慎地应对,一交手却发现两人实力相当,渐渐地生出求胜的心理,好在她并未丧失理智,时不时落子有偏差。 结果,不出意外,庄蝶依劣势明显,不待下完,她扫了一眼棋局:“陛下,我输了。” “你莫不是让着朕了?”叶子辰丢下手中的棋子,深沉地看着她,好似洞悉了一切。 庄蝶依不适应他这种眼神,似乎要将她看透,只淡淡道:“对弈总有输赢。” 叶子辰收着棋盘上的棋子:“既如此,再来一局。” 庄蝶依应了,这一局她没有一丝相让,结果依然输了。可是,叶子辰又令她再来一局,她有些恼,说好的一局变两局,两居变三局,是否她不赢一局,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次,她全神贯注,隔绝了一切喧杂俗事,眼中心中只剩对弈,这一次,叶子辰终于输了。他站了起来,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才是你的实力。” 庄蝶依揣测他话中的真意,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醒了。 叶子辰平视着远处,悠悠道:“朕昨日在云池沐浴,偶遇一个女子,可遍寻不着,皇后可以替朕找找吗?” 庄蝶依抬眸看去,见他的眉眼一片坦诚,当即问道:“不知陛下为何寻她?” 叶子辰转眸看着她,顿了片刻才道:“宫中女子酉时不得闯入云池,她违背朕的旨意,你说朕该不该找到她,并处置了?” 这意思摆明是要找她算账,庄蝶依顺着他的话道:“陛下自有圣断。” “如何处置倒是后话,总要寻到人才行。”叶子辰淡淡道,“不知皇后可愿替朕寻人?” 庄蝶依想拒绝,却没有理由拒绝,太后深居简出,不理俗事,她占着皇后之位,自当处理后宫之事,何况是陛下亲自要求,只能应道:“愿为陛下分忧。” 叶子辰沉默,庄蝶依也不说话。一时间虫鸣声四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良久,庄蝶依怪异地唤他:“陛下还有吩咐?” 叶子辰唇角微勾,好笑道:“皇后不问问,那女子的身量和容貌,要如何替朕寻找?” 庄蝶依大惊,一时忘了这事,所幸她机敏,赶忙解释道:“我在等陛下告之。” 叶子辰眉目沉静,好似陷入回忆:“她肤白如凝脂,臂腕轻盈柔腻,腰细如柳枝,玉足......” 庄蝶依越听眉越蹙,恍惚中好似被叶子辰调戏了,当即打断道:“陛下只需告知我,那女子的身量和面容。” “嗯?”叶子辰的黑眸紧紧锁住她,迫得她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才不辨喜怒道,“她的身量与你一般,至于面容......” 庄蝶依心如擂鼓,后背抵在案沿,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眉眼沉静,如一只蛰伏的鹰,恍然与云池的一幕重合。她心里发虚,无数念头一一闪过,最清晰的竟然是:他是不是知道了云池之事?还是故意试探? 叶子辰目光灼灼,好似一团烈火,将她的伪装一点点燃烧殆尽,只剩下局促不安。 “啊切。”庄蝶依假装打了一个喷嚏,成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叶子辰也不恼:“朕没看见她的面容,皇后要多费心寻找了。” “是。”庄蝶依心中有了打算,明日开始,她就细细盘问宫中女子,但凡昨日酉时不明踪迹,且身量与她一般高的女子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0 ,通通押过去见他。她想了许多细节,再回神之际,叶子辰已经出了雪兰殿,毫无踪影可寻了。 ☆、第十六章 寻人 庄蝶依并没有直接盘问宫中女子,而是翻阅侍女案卷,圈画出身量符合的女子,圈着圈着,她忽然想起一事,或许可以顺带办了:“彩茜,你还记得那夜弄脏我裙摆的宫女吗?” 彩茜想了想,答道:“当时天色暗,看得并不算清楚,但是若让奴婢见了,一定能分辨出来。” 庄蝶依点点,继续圈画女子,一个时辰之后,将两份名单交给她:“这份名单你交给各宫管事,让上面的宫女来见我,剩下那份之中,可能有那夜的宫女,你亲自去核查。” 提起那个宫女,彩茜也有些气恼,应道:“是。” 午膳过后,第一波御膳房的四位宫女来了。 庄蝶依摸着棋子,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当即将两个肤色偏黑的女子打发出去了。她丢下棋子,围绕着两个女子转了一圈,其中一个女子身段婀娜,只可惜脸上隐约有斑点,不过她用胭脂掩住了瑕疵,另一个女子肌肤胜雪,五官精致,眉眼上扬,颇有一番魅惑之态,只是身量比例失调,腿似乎短了些。 庄蝶依暗自打量一番,开始询问:“前日酉时你们在哪里?” 身段婀娜的女子当先回答:“奴婢正为太后备宵夜。” “可有人证?” “御膳房管事姑姑可以作证。” 庄蝶依点点头,吩咐侍女青梅领着这个女子,去御膳房管事姑姑处,核对事情始末。青梅得令,立即领着那个女子出去了。然后,她转头看向剩下的女子,见她举止神态似有不安。 女子被看得心慌,急忙回答:“奴婢当日身体不适,酉时告假休息了。” “有医官证明吗?” 女子抿了抿唇:“只是微恙,并未看医官。” “何人可证明你酉时在房中休息?” 女子想了想,道:“奴婢回去之前,曾告知御厨。” “这个不算。”庄蝶依觉察出她的惶恐不安,却没有点破,挥了挥手,命所有人下去。待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才问:“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你可以决定说还是不说。” 女子权衡一番,跪倒在地:“奴婢前日酉时私会了一名男子。” “男子?”庄蝶依挑眉,喃喃道,“情郎?” 女子脸色一白,咬牙道:“他是奴婢的同乡,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知我入宫做了宫女,便追随入宫,做了侍卫。” 庄蝶依沉吟:“宫女私会侍卫是大罪吧?” “娘娘饶命。”女子伏在地上,嘤嘤哭泣。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倒是令人羡慕的感情。”庄蝶依感怀叹息,伸手扶起了她,神色郑重,“此事除了你我,再不得让其他人知晓,否则无人保得了你们。” 女子眼角还挂着泪珠,喜不自胜地叩谢,一不小心道出了姓名:“玉露谢娘娘不杀之恩。” 玉露,倒是个好名字。庄蝶依如此想,却没有在意,待她离去才倒了一杯茶,静静等待第二波女子。 不多时,洗衣房的七个宫女来了。又是一番挑肥拣瘦,仔细盘问,最后只剩下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体态匀称,姿容出色,基本符合叶子辰所述,可惜,她无意中看到她们的手,长年洗衣的手指粗糙生茧,又万般无奈地打发了她们。 其实,庄蝶依心知肚明,云池之人是她,根本寻不到叶子辰要的女子,可是,既然陛下信任,她这个皇后总得尽职尽责。她失笑,这番遴选宫女,颇有为陛下选美之嫌,只不过,陛下设限,她的选美之路颇难。 庄蝶依这边大张旗鼓的寻人,韩茹那边却在宴客,宴的还是不速之客。 此时,正值午膳时分,芳茹殿内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最显眼的莫不过于那盘红嫩诱人的寒瓜。 这几日,冯婉言过得舒心滋润,面色红润,巧笑嫣然:“妹妹果然深得陛下宠爱,寒瓜这等稀罕物,也用作佐食了。” 韩茹向来不喜欢这个女子,以前嚣张跋扈,如今笑里藏刀,可是,上门即是客,言不由衷道:“姐姐既然来了,不妨一起用吧。” 冯婉言也不客气,坐在了她的对面,伸手就尝了一口寒瓜,汁甜肉脆,清爽可口,果然是消暑佳品。她偷偷看了韩茹一眼,只见她一言不发地夹菜吃菜,完全当她不存在。她不知如何开口,挑拨离间这种事不可做的太明显了。她思量一番,道:“托妹妹的福,我今年总算吃到寒瓜了。” 韩茹眸子晶亮,眼神淡漠,疏离地“嗯”了一声,又继续埋头用膳。 冯婉言自觉无趣,转移了话题:“妹妹可曾听闻云池之事?” 韩茹握住手的筷子一顿,道:“听说过。” “今日一早,后宫女子在雪兰殿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据说是陛下命皇后寻找那个女子,陛下可真信任皇后。”冯婉言拈着酸意道。 “她是皇后,理所应当。”韩茹面容平静,心里却在嘀咕:辰哥哥竟然让她寻找那个擅闯云池的女子? “什么皇后,左不过就是个敌国的和亲公主。”冯婉言言语鄙夷,南朝与北朝数年不和,形同水火,也不知叶子辰如何想的,竟然会与南朝和亲。 韩茹忽略她言语中的深意,丹凤眼微扬,道:“我用完午膳了,姐姐用完了吗?” 冯婉言脸色一僵,她只用了一块寒瓜,并未用其他菜肴,反而一门心思在找话题,反观韩茹,一碗米饭见底,显然是真的用完了。所幸她本意也不是为了午膳而来,讪讪一笑:“我本来也不饿,那就撤了吧。” 午膳过后,冯婉言又扯了几个话题,可韩茹神色恹恹,坐了没多久,便推说要午憩了。她向来身体不好,如今虽解了毒,但身体依旧孱弱,日日午憩也属正常。 冯婉言自讨没趣,出了芳茹殿,兀自嘟囔抱怨了几句。她以为庄蝶依不好挑拨,但韩茹显然也并不是个单纯的角色,恐怕早已洞悉她此来的目的了。看来,她要另寻出路了。 妙香握着一把蒲扇,轻轻扇着一块寒冰,一时间殿内清凉如春。韩茹躺在榻上,轻轻闭着眼,可睫毛一颤一颤,她并没有入眠,片刻,她气恼地坐了起来。 “夫人不倦了?”妙香轻声问,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你说,辰哥哥明明知晓她就是擅闯云池的女子,为何还让她去找那个女子?”韩茹猜不透叶子辰的心思,只觉胸中烦闷,坐卧不安。 妙香思考了一番,道:”陛下或许想等她自己承认,又或许想要顺藤摸瓜查出设计之人。” 韩茹心惊:“你是说,他知道我们......” “夫人,”妙香打断她,四下看了看,才小声道,“祸从口出,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1 夫人不可说这等话。这只是奴婢的猜测,陛下未必心有怀疑。” 韩茹颓然,当日妙香说了这个云池的计谋,她是不赞成的,可后来因寒瓜之事,她妒意横生,怒从心起,鬼使神差同意了妙香之计。从侍女不慎洒了汤,到云池沐浴,再到衣衫遗失,最后偶遇叶子辰,步步是陷阱,可惜,陆雪凝太聪明,竟然躲过了叶子辰的搜宫。昨日,她们将陆雪凝的脏衣服丢回云池,暗中传达擅闯云池女子的身份。可惜,她们算无遗策,却唯独猜不透叶子辰的心思,他竟然没有动怒,反而命陆雪凝寻找擅闯云池的女子。 妙香又道:”冯婉言既然有心拉拢夫人,夫人不妨顺势而为。” 韩茹皱了皱眉,小孩心性道:“可是,我不喜欢她,不想与她为伍。” 妙香语重心长道:“夫人,后宫之中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有利益之争。冯婉言因父亲一事,与皇后不睦,势必要向皇后报复,而我们的目标也是皇后,并不冲突。” 韩茹摇头道:“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利益。” 妙香只有微微叹息,韩茹终究良善,不愿意使手段,不过,所幸她会嫉妒,上次因嫉妒而构陷陆雪凝,有一就有二,她只需时时开导,静待时机。 ☆、第十七章 承认 夜色迷人,漆黑的天穹布满了斑斓的星星,嘶嘶的虫鸣声似天然的琴音起伏,树梢随着晚风欢愉地摆动着,窗前的女子仰望星空,落下浅浅的身影。 庄蝶依享受夜的静谧,眸中印着漫天的星辉,一个模糊而温柔的男子恍然走进了她的眼睑,记忆仿佛回到那一年大雪纷飞,她与他的离别的场景,他的容颜随之远去,直到剩下一个模糊的重影。 她微微一笑,自从分别,她从未想起过他,毕竟他们只是偶然相逢,终究天各一涯。不过,今夜她竟然会不经意想起那个温柔的男子。大约是玉露那一句“青梅竹马”引起了她的遐想,她是否也曾有那样一个青梅竹马的存在?思来想去,他应当不算吧,他们是偶遇,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 她走到琴架旁,闭目谈了一首曲子,这首曲子很有意境。那一年,她无意中摔倒在花丛中,漫天蝴蝶被惊起,迷醉了她的眼,于是,她信手弹了这首曲子,命名为蝶花飞舞。意境之中似有人闯入,女子与男子携手走来,走近了,才惊觉是玉露,而那个男子的面容却模糊起来。 一曲奏完,她深思起来:玉露是宫女,若无特赦回不去家乡,那她与那个青梅竹马的侍卫不是遥遥无期了吗?既是有情人,她不如施以援手,好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走到书案旁,素手写了一份特赦谕令,然后唤来了彩茜,让她将谕令偷偷送给玉露,若她想出宫,出示谕令便可恢复自由身,与她的青梅竹马远走天涯,若她不想出宫,便焚烧了这份谕令,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 沉思间,叶子辰来了。他走进雪兰殿内,昏暗的烛光映着女子白皙的脸,她入神地想着事,待他走近了,依然没有察觉。他用一根手指遮住了烛光,手指的阴影不偏不倚地覆住了她的双眼。 这番明暗变化,庄蝶依立刻回了神,惊讶地站了起来:“陛下怎么来了?” “朕不该来?”叶子辰反问道。 这话让她不知如何作答,只讪讪地蒙混过去:“陛下是为了云池女子之事?” 叶子辰漫不经心道:“朕听闻,你将整个后宫的女子都翻了一遍,可曾找到她?” 庄蝶依确实翻遍了后宫女子,勉强找出两个符合叶子辰描述的宫女,可是,她该交出去吗?叶子辰恼她擅闯云池,会不会一个动怒将人杀了?又或者先关入大牢,十八般刑拘用一遍?她想起那些刑具就一阵发寒,好似用在自己身上一般,脸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颤了颤。 “你怎么了额?”叶子辰觉察到她的变化,眯眼看她。 庄蝶依定了定神,试探道:“陛下要杀那个女子?” 叶子辰好笑地看她:“朕何时说要杀她了?” 庄蝶依轻轻吁了一口气,又问:“那是要罚了?” “不该罚吗?”叶子辰反问。 庄蝶依想了想措词,道:“陛下,也许那个女子是无心之失。左右不过一个小女子而已,您不妨宽恕了她。” 叶子辰修眉微扬,道:“朕若是不肯宽纵她,你是不是就要将她藏起来了?”当时,他确实恼怒,竟有女子不听他的诏令,擅闯云池,后来,他知晓那人是她,便奇异地消了大半怒火,如今,更是一丝怒气都没了。他见她不语,又道:“若是她肯向朕低头认个错,朕便既往不咎了。” “真的?”庄蝶依喜道,“我马上让那个女子过来认错。”她要先去见见那两个女子,再从中二选一,然后与她对了口供,道歉要真实诚意。她脑中闪过一串事情,急匆匆向前走了几步,可手臂忽然一紧,被叶子辰紧紧拽住。 叶子辰的眼眸深邃如渊,面色阴沉似乌云,他此刻是真的怒了,他说得如此明确,无非让她低头认个错而已,可是,她竟然还要找个女子来替她认错。 庄蝶依撞进他的目光,好似生出坠入悬崖的错觉,他这是怎么了?还没等她想明白,她的身体就被他大力往前拉去,被迫跟上他的步伐:“你干什么?” 叶子辰紧抿着唇,大手似钳子一般握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往前走。 庄蝶依察觉出了他的怒气,惊问了几句,也不再开口,手腕被抓得生痛发麻,简直要断了。 一路上,内侍宫人频频施礼,惊诧地偷瞄两人,他们心中那个睿智深沉的陛下,竟然拉着皇后一路疾行,亲密的模样真是让人艳羡。 叶子辰拽着庄蝶依走出雪兰殿,绕过阵阵荷香的莲池,穿过曲折的水榭长廊,径自到了竹林密布的云池,然后,毫不怜惜地将她甩入了池中,激起一丈水花。渐渐地水花回落,可那个女子却停在水中一动不动。他心中一动,她不会水?这个念头一起,立刻被他掐断。她若是不会水,上一次就不可能从他手中逃脱。 庄蝶依跌进水池中,周身没入,所幸她会水,正要破水而出,可是,小腿忽然一抽,被裙摆缠住了,她恼怒地脱了外衫,蜷缩着一手拉脚趾,一手压膝盖,缓解小腿的抽筋。 叶子辰久不见她破水而出,她的衣衫却脱离了她,漂浮在水面,他皱了皱眉,纵身跃入池中,游了两下便到了她的身边。 庄蝶依缓解了小腿抽筋,正要露出水面,手腕却被人拉住,刚才的痛感尚未消散,新一轮的痛感袭来,她本能地挣扎起来,可惜她沉水太久,胸腔一阵窒息感,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便被叶子辰揽住,隐约感受他沉稳的心跳。下一刻,她被他带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2 叶子辰环住她的腰,任她靠在他的胸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只剩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衣,隐约能触碰到她绸缎般柔滑的肌肤,可下一刻,怀中的女子却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怀抱,游开了数米,这一幕,恍如那一次云池相遇。 庄蝶依并不想逃离,只是拉开与他的距离,皱眉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似笑非笑,被水浸湿的俊颜透着一股子邪魅的气息。 叶子辰勾了勾唇,如玉石般清润的问道:“还不肯承认你就是擅闯云池的女子吗?” 庄蝶依惊讶地张了张嘴,他早知晓她擅闯云池,为何还要让她去寻找云池女子?存心戏耍她吗?她抿着唇,不回应,也不否认。 叶子辰的笑意深了深,又问道:“弄脏你裙摆的宫女找到了吗?” “你怎么知道?”庄蝶依脱口而出,如果刚才只是惊讶,现在就是惊愕了,他竟然洞悉了所有事。 叶子辰毫不隐瞒:“朕在水池边捡到的。” “不可能,当时明明不见了。”庄蝶依不假思索道,说出口才明白,既然有人构陷于她,事后出现也不稀奇。 叶子辰也清楚其中的曲折,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朕让你查云池女子的用意?” 庄蝶依的脑子如烟花般炸开,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原来,他让她查云池女子只是个幌子,给她机会暗中查那个宫女才是真。那个弄脏她裙摆的宫女出现得蹊跷,必受人指使,她若是明着去查,肯定会引起对方警觉。想通了这点,她也不再与叶子辰针锋相对,悻悻道:“找不到,她或许不是宫女。”彩茜查遍了她圈定的所有宫女,并没有寻到那日的女子。 叶子辰沉了沉眸:“朕会派人去查。”说完,他朝池岸游去,当着庄蝶依的面褪下了衣衫,惊得庄蝶依立刻别过眼。 片刻,叶子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准备在水里待多久?” 庄蝶依倒是想上岸,可惜,她刚刚抬手试了试,这白色内衫太薄,沾了水贴在身上,几乎跟没穿衣衫一样,她咬了咬唇:“你让彩茜送一套衣衫过来。” “何必如此麻烦?”叶子辰瞥了旁边的衣案,“不如穿朕的衣衫。”他看着她羞恼的样子,扯了扯唇,道:“如果你不想穿的话,就待在池里吧。”他施施然走了出去,将选择权交给了她。 庄蝶依看着被水泡皱的手指,叹了口气,朝着池岸游过去。她动作迅速地换上了衣衫,这是一件水蓝色的长衫,穿在她身上宽大透风。 叶子辰站在云池外的竹林之前,一袭月色长袍衬得背影修长如玉,姿态从容优雅。听到动静,他转身看去,碰巧见她拎着衣摆走路,不由笑了:“原来,那日你是这样逃走的。” 庄蝶依大窘,面色微红,上次逃得匆忙,并未在意姿态,如今再看这番模样,倒是滑稽可笑,颇有做贼的姿态。 “朕送你回去。”叶子辰眼眸含笑,语气淡淡。 庄蝶依也不拒绝,拎着裙摆跟在他身旁。 夜色太迷人,星空太深邃,夜幕中的两人心思飘飞,一路无话。 ☆、第十八章 谕令 一夜无梦。 清晨,庄蝶依伸了伸手臂,懒懒地起身了。她刚下了榻,那件水蓝色的长衫映入她的眼中,不自觉想起昨夜,他戏谑的话:明日,朕还会在枝头见到这件蓝衫吗? 她不由轻笑,当初她让尹姿将衣衫丢远了,没想到她竟然丢到了树梢,偏偏还被叶子辰撞到了,真是巧了。这件衣衫,她可不敢丢了,一定命人洗了送回去。 此刻,叶子辰端坐在正华殿,听蒋廉陈述孙彪醉酒案的审查结果。 死者名叫马全,无业游民,混迹幽都街头,手下有十几号兄弟。当日,孙彪与他都有几分醉意,言语相冲,大打出手。孙彪屠夫出身,又在军中历练,颇有手劲,武艺比马全高超,将人打得重伤。当时马全确实未死,不过此人外强中干,患有心肺疾病,久治不愈,此番重伤加重了病情,最终不治身亡。 这便是蒋廉查案的结果,不存在石适构陷之说。 叶子辰听完,第一个问的却是莫青山:“莫左相,这个结果,你可有异议?” 早在蒋廉查案之时,莫青山便多有插手过问,然而,这个结果是事实,怪只怪孙彪不听他的劝诫,醉酒闹事,运道又不济,偏偏伤了个有病之人。不过,他无意中发现了叶子辰的暗影卫曾跟踪孙彪,心中隐有怀疑,是否此事是叶子辰一手策划?无论如何,如今大错已成,无法挽回,他只得替孙彪求情:“臣并无异议。请陛下看在孙彪醉酒乱神,并非蓄意伤人的份上,从轻发落。” 叶子辰冷冷道:“孙彪是将军,无故酗酒,本就是大罪,如何从轻发落?”他转眸问蒋廉:“蒋右相,孙彪一案按律该如何处置?” 蒋廉如实答道:“按律当斩。” “褫夺孙彪将军之权,秋后问斩。”叶子辰冷冷下了决断。 此事已了,众臣子又陆续奏报其他要事。 莫青山面如土灰,只觉耳边哄哄之声,听不清所奏何事。 雪兰殿院中,花影拂动,剑声霍霍。庄蝶依正在练剑,经由尹姿指点,剑招越发犀利凌厉,可惜,无内力相佐,剑招只是剑招,攻击力一般。 “公主,不好了。”彩茜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莲池......捞上来一具尸体。” 庄蝶依剑势一收,问道:“怎么回事?” 彩茜顺了顺气,终于可以流畅地说出了话:“奴婢路过莲池,悄悄看了一眼那尸体,脸都被水泡肿了。” 莲池的荷花开得正盛,如少女般亭亭玉立,清风一过,荷香阵阵。岸边围了好些宫女内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随着彩茜一声冷呵,所有人都退开两边,规规矩矩站着。 庄蝶依走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具尸体的面容被水浸泡得浮肿,辨不清身份,不过,那身宫女的服饰确定了她女子的身份。她转头吩咐青梅:“宣宫中仵作前来。” 她打发了不相干的宫女内侍,循着水渍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一处,荷花的花瓣非自然凋落,荷叶杆子新近被折断。她朝着衣衫微湿的打捞者问道:“你是在这里打捞上来的?” 内侍看了看池岸,答:“正是。” 庄蝶依四处看了看,忽然眼尖地在草丛中寻到一张文卷,打开一看,不禁惊住了。这道谕令是皇后所下,大意是这个宫女德行有亏,命其自尽。谕令的字迹与她一样,印鉴也不假,可是,她何曾下过这等谕令?从始至终,她只下过一道谕令,便是特赦玉露。 “彩茜,你去看看玉露是否无恙。” 彩茜不明白庄蝶依的用意,却似懂非懂地跑去了御膳房。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3 “一大早,莲池好生热闹。”冯婉言摇着一把蒲扇,笑盈盈说着风凉话。她的身后还跟着郑瑶,郑瑶月前大病了一场,脸色苍白瘦削,与丰润的冯婉言站在一处,看起来格外弱不禁风。 两人向庄蝶依行了礼。 庄蝶依扫了冯婉言一眼,径自问郑瑶:“郑姬身体大好了?”郑瑶性子柔静,自从病了,月余不曾出殿,庄蝶依曾派人去慰问一二。 “谢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郑瑶气息虚弱,显然并未痊愈,其实,她今日是被冯婉言硬扯出来的。 说话间,青梅领着仵作来了。 冯婉言和郑姬这才看到旁边的尸体。郑姬胆小,又大病未愈,见到这般画面,脸色发白,止不住躲到一旁呕吐,庄蝶依见状,命侍女扶她回去了。冯婉言也是第一次看到尸体,面露惊惧,强自镇定道:“这死的是何人?” 无人回答她,因为暂时无人知晓。 仵作查验了尸体,确定这宫女是昨夜戌时一刻,溺水而亡。 可是,若是溺水而亡,不可能没有惊动宫中守卫,除非被人打晕了。 冯婉言镇定了下来,瞥见庄蝶依手中的文卷,直觉与这案子有关,故作好奇问道:“皇后娘娘手中是何物?” 庄蝶依紧了紧手中的文卷,犹豫着是不是要示人,远远听见彩茜的喊叫声,这丫头总喜欢大惊小怪的嚷嚷。 彩茜跑近了,觉察到众人投来的目光,顿觉仪态失礼,走在庄蝶依身边,小声道:“玉露不见了。” 庄蝶依眼眸一沉,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这具尸体很可能是玉露。 “娘娘手中之物不可见人吗?”冯婉言不依不饶。 庄蝶依深知此事不可遮掩,否则越描越黑,当即伸手将文卷递了过去。 冯婉言露出得逞的笑容,展卷一看,嘲讽道:“原来这宫女是皇后娘娘赐死的。” 庄蝶依沉默,这谕令的字迹与她一般无二,印鉴也清晰可见,纵然解释,也是徒劳。何况冯婉言与她针锋相对,清者自清,她也懒得与她解释。 冯婉言见她沉默,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咄咄相逼:“皇后娘娘无故赐死一个宫女,其中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庄蝶依皱眉,她必须言语一句了,否则冯婉言不知要编排出怎样的荒唐事了。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 “皇后赐死一个宫女罢了,有何大不了?”轻飘飘的话,带着冷冽而不容忽视的霸道,不是叶子辰又是谁。 庄蝶依微怔,叶子辰近来与她说话语气温和,竟忘了他原先的冷冽与霸道。这一怔然,却发现众人皆已经向他行礼,而她却呆呆站着没动,反应过来再施礼,又显得太过做作了。 叶子辰倒没有在意她的失礼,视线扫过打捞上来的尸体。 冯婉言因这叶子辰刚刚那句话,羞恼不堪,不甘心道:“陛下,皇后赐死宫女总需要理由,若是无缘无故赐人死罪,传了出去,还道我们皇家滥杀无辜呢。” 好大一顶帽子! 叶子辰没有反驳,众口铄金,传扬出去确实有损皇家名声,也有损皇后之德。 庄蝶依忽然跪在地上,不替自己申辩,却道:“陛下,请让我查清此案。” 叶子辰沉思,他并不是漠视性命之人,刚才那话不过警示冯婉言的相迫,案子迟早要查,淡淡道:“如此,也好。” 庄蝶依命人将尸体抬去御膳房宫女住处,吩咐众人前来辨认尸体,有两个宫女与玉露关系亲密,当即辨认出了尸体正是玉露无疑。庄蝶依心中那点侥幸荡然无存,失落地垂下了眼皮,却无意中捕捉到其中一个宫女眼神闪了闪。这个宫女是玉露的室友,名叫孟秋,与玉露同时进的御膳房,关系亲密,无话不谈。 “孟秋,你领我去你们的住处看看。” 孟秋低着头,默默领着庄蝶依去了住处。庄蝶依特意一人前往,探听这个宫女心中的秘密,人多了怕碍事。 宫女的住处不大,收拾得干净整齐。庄蝶依扫了一圈,视线定在右边的床榻:“那是玉露的床榻?” “是。”孟秋小声应答。 庄蝶依随意看了看,又将视线落在她的床榻,状是无意地翻了几样物件,每翻一件,不经意瞥她一眼,孟秋一直微微低着头,但捏成拳的手暴露了她的紧张。当庄蝶依欲掀开床榻上的软垫,她终于惊呼出声。 “娘娘。”孟秋本能地惊叫,叫出口才觉不妥,只道,“床榻脏乱,恐污了娘娘。” “不碍事。”庄蝶依淡淡道,一下子掀开了软垫,却见到一卷熟悉的文书,还没拿到手,却被孟秋抢了过去。 孟秋紧紧抱住文卷,颤声道:“娘娘,请恕奴婢无礼,这是奴婢的家书。” 庄蝶依冷笑,肃然道:“你的家书用这般精贵的布帛所书,想必家境极好,非富即贵,你又为何入宫?有何目的?莫非是哪国的探子?”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孟秋立即跪倒在地:“奴婢不是探子。” “这布帛是本宫所赐,你以为本宫眼神不好吗?”庄蝶依也不再与她废话,语气如刀子般凌厉,“还不从实招来。” “是。”孟秋伏跪在地上,老老实实交待了事情的始末。昨夜,玉露收到赦免布帛谕令,兴奋不已,第一时间告诉了好友孟秋。孟秋也想出宫,编了个谎言支开了玉露,然后偷偷将谕令据为己有。她躺在床榻上,忐忑地等着玉露回来,可是久等不来,便迷迷糊糊睡着了。今日早膳过后,她正想出示谕令离宫,惊闻玉露身亡之事,心中难掩的紧张与恐慌。 “玉露真的不是你杀的?”庄蝶依冷冷追问。 孟秋连连称是,不敢有所欺瞒。 庄蝶依暂且信了她,有了孟秋的证词,又有真实谕令,她的杀人之罪算是澄清了。只是,到底是何人要杀玉露?她又向孟秋询问了几句,却再无任何有用信息。 庄蝶依在御膳房各宫殿逗留一日,将所有宫女内侍询问了一遍,却毫无进展。线索断了,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日头偏西,她神色郁郁地回了雪兰殿,却见一身灰衣的叶子辰长身玉立,声音淡如水:“查的如何了?” 庄蝶依摇摇头,微微抬手,将那卷谕令递给他:“这才是我下的谕令。” 叶子辰展卷一阅,疑惑道:“你为何要下这样一道谕令?” 自然是为了那一段青梅竹马的故事,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庄蝶依差点就脱口而出,所幸开口之际反应过来,敷衍道:“就当我是日行一善了。” 叶子辰也不再深究,想着这两份谕令的原委,沉声道:“这案子表面冲你来,实际却是冲着朕来的。你既然自证了清白,就不要再查了。” “冲陛下而来?”庄蝶依实在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4 不明白,区区一个宫女而已,如何就是针对叶子辰而设。 叶子辰侧了侧身,夕阳下的人影便如一条细长的线印在地上。他平静地分析道:“前朝事繁,孙彪酗酒伤人,后宫不安,宫女无故丧命,最该忧心的不是朕吗?何况,这些事,若是被有心人宣扬,少不得要给朕冠个纵臣伤人,罔顾人命的罪名。” 说到孙彪案,庄蝶依有所耳闻,便问:“前朝那个案子查清了?” “嗯。”叶子辰道,“这个宫女案,你不必再查了,便以失足落水结案了。”这个案子显然不简单,作案之人手法利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便是查也没有线索,不如明着结了案,待对方松懈之后,再让人暗中观察。 庄蝶依心知他另有打算,便也不再掺和,点头应了。 ☆、第十九章 水患 夜里,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宫苑,雨珠打在红瓦之上,汇成流水,似瀑布般从房檐泄下来。连着几日的雨水,冲洗了过往的痕迹,莲池女尸之事渐渐被淹没了。 殿内,叶子辰与庄蝶依正在对弈。近日,叶子辰隔三差五过来,不是听琴就是弈棋,在外人眼中,俨然与她相敬如宾。 轰隆隆——天空又划过一道电光,衬得暗夜如白昼。 庄蝶依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雨珠在路烛的映照下,晶莹通透。恍然,想起幼年在伏凌山,一夜暴雨过后,山峰塌陷,溪水猛涨。 叶子辰走到了窗前,负手而立,担忧道:“这雨如此下着,恐生祸端。” 有些人,有些祸总经不住念叨。 这边,话音刚落,何泉急匆匆跑进来:“陛下,商州加急折子。” 叶子辰打开奏折看了一眼,连日大雨,洛河河水泛滥,波及商州,上洛等郡县,而其中商州水患最为严重。他走到案前,提笔写了一道诏谕,交给何泉:“速将这道诏谕交给凌王。” 庄蝶依站了起来,见他眉间似有忧虑,便猜出一二。 “商州水患,朕可能要去一趟。”叶子辰低沉道,商州离此地不远,快马加鞭,半日便能赶到。 庄蝶依睁着大眼问他:“陛下要亲涉险地?”这等事,一般派亲信大臣即可,他竟要亲自前往?这番举动,要么是特意收买民心,要么就是有其他目的。 叶子辰不着边际问道:“你这是......在担心朕?” 庄蝶依面色一僵,不过随口一问罢了,真是能联想,嘴上却敷衍着附和:“应该的。”她是皇后,担心帝王的安危可不就是应该的吗? 可下一刻,她却后悔这般敷衍了。 叶子辰眼眸含笑:“既然皇后如此担心,不如随朕一道前往,正好你懂一些医术,也算有所助力。” 这是帝王的命令,她不得不答应。 隔了一日,空旷的官道上,四匹马急驰而过,溅起一地湿泥。马上之人披着雨袍子,遮住了大半的容颜。这正是赶往商州的叶子辰、梁鹰、庄蝶依,还有尹姿。临行前,彩茜依依不舍,央求一同前往,可她不懂武功,行事又冲动,庄蝶依好言相劝,将她留在宫中了。 不过半日,几人到达了商州郡。叶子辰一勒缰绳,远远看着洛河。暴涨的河水像疯狂的野兽,席卷两岸的田地,挟裹着泥沙,汹涌地向东奔去。 “吁——”梁鹰去商州城探听了受灾情形,急急赶来,“陛下,此次水患已淹没万亩良田,百户房屋。受灾人数在千人以上,失踪人数大约几百人,尚未明确。” 叶子辰眯了眯眼:“商州郡守何在?” “河坝决堤,他正带人堵决堤口子。” “随朕去看看。”叶子辰拉了拉缰绳,转头对庄蝶依道,“皇后,你们先去城中与云鹤汇合。” 商州的街道被雨水浸透,清静的集市上人烟稀少。商州郡守将受灾之人安置在郡内的破庙中。当庄蝶依和尹姿赶到,庙中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个个衣衫凌乱,面色憔悴。云鹤领着御医们正在替人看诊。 庄蝶依第一眼见到这场景,却想起了曾经,漠视一场场刺杀的情景。两种情境何其相似,可终归不同,刺杀不过是瞬间,而眼前的折磨却绵长,痛苦更深。 特殊时侯,众人顾不得礼节,简单照面之后,庄蝶依和尹姿也忙了起来。庄蝶依煮化了一瓶避瘟丹,依次发给病患服用,尹姿以雄黄烟熏室内,避免疫症传播开来。 “云御医,后山一大批灾民需要诊治。”突然,一个侍从闯了进来。 云鹤与庄蝶依对视一眼,交待了一番,领着两个御医,还有自告奋勇前往的庄蝶依和尹姿,赶往另一地。 此地是一个山坳处,三面环山,一面朝着山路。房屋是临时搭建的,简陋而粗糙,容纳了四处流窜的灾民。这里的情形,显然比破庙更为严重。 刚走进一间屋子,便闻见一股难闻的气味。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受伤的灾民无力躺着,嘴巴张着喃喃要说话,又像在喊着疼痛。一些受伤不严重的灾民,靠墙坐着,努力隐忍着痛苦。 诊脉、包扎、熬药,一时间,几人又忙得不可开交。 庄蝶依搅着锅里的汤药,这已经是第三锅了。她盛起一碗药,正准备给一位妇人服下,却发现她气息微弱,身体蜷缩在一起:“云鹤,快过来。” 云鹤替她把脉,又试了试她的额头,神色凝重:“脉浮紧,畏寒,发热......糟了!是伤寒之症。”伤寒、疠疾等症状都是受灾后易感染的疫症,此症来势汹汹,传染之快,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伤亡惨重。 庄蝶依又煮了一锅麻黄汤,喂给染上伤寒症的病人。她做得细致认真,隐约在弥补多年来见死不救的罪孽,可惜,不过是她自我安慰而已。 夜悄然而至,又悄然离去,清晨,雨停了。 “云鹤,药快用完了。”庄蝶依搅着锅子,这是最后一锅药了。 云鹤抬起头,目光盯着旁边的山:“山里应该不乏草药。”未料到疫症如此严重,所带药材并不多,为今之计,只有入山寻草药了。 庄蝶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山路崎岖,杂草丛生,淡淡道:“我去。” “我去。”尹姿走了出来,忙了一夜,她的脸色不太好。 云鹤看了她一眼,却忽然一手抓住她的手腕,错愕地看着她:“你染上疫症了。” 庄蝶依一惊:“尹姿。”她竟然也染上了疫症,大约是昨日淋了一些雨,自恃功力深厚,没有在意。 “我没事,让我去吧。”她武艺不凡,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染了疫症,又不认得草药,去什么去!”云鹤冷哼一声,神色不悦,一改往日的温润,他是医者,平生却恼这种逞强的病人。 “我认识。”庄蝶依淡淡站了起来,麻黄和甘草这种基本的药材,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5 她认识。她不放心的叮嘱尹姿,“你待着养病,这是命令。”尹姿算是她的下属,需要听命于她,可她从来没有将她当作下属,这是第一次命令她。此言一出,尹姿便不能再争辩了。 “可是你......”云鹤以为,她是皇后,不能冒险,却被她下一句话噎住了。 “这里需要你。”庄蝶依说完,拿上药篓,匆匆上山了。 晨间的山林,处处是湿气,晶莹的露珠挂在枝头,清脆的鸟声响在远处,仿佛置身于一片无人的人间乐土,清新的气息洗涤尘世的心灵,瞬间便可脱胎换骨。 山林少无人迹,又被大雨冲刷,渐渐找不到路。 庄蝶依踏着泥泞的山路,穿梭于荆棘丛里,不一会儿便将药篓装满了。午后时分,她正准备下山,不经意瞥见一株很美的植物,结着宝红色的果实,格外醒目。她凝神:这植物长得如此妖艳,也许有毒。 果然,下一刻她的猜测就被印证了。一条小青蛇爬到了那株植物旁,吐着信子,一口咬下了一个果子,片刻,蛇身僵硬,滚落下来。毒物能害人,也能是以毒攻毒的治病良药。她决定将这株草采回去。 那株植物长在五六米高的一处岩石壁上,四周荆棘丛生。她沿着荆棘丛攀爬,一面抓着可以支撑的地方,一面处理眼前的荆棘杂草,好不容易爬到了那株植物的旁边,拿起锄子和布,将植物收入袖中,正准备调整姿势往下。突然,手边的支撑点一松,幸好她反应够快,险险落了下来,不至于重伤,只是右手臂被荆棘划伤,肉中扎了一些细小的刺,看着触目惊心。 她处理了手上的细刺,又用药草汁抹了抹,火辣辣的灼伤感立刻变得清凉起来。她拿起这棵仔细端详,却恍然听见一声“皇后”,她一定是幻听,叶子辰还在洛河,又怎么会在这荒凉的山上,可又一句“皇后”的叫唤,让她不由循声看去。 叶子辰果然来了,一身素袍,面色沉静,眼角似有疲惫之色。 庄蝶依向他走去,才走了两步,惊觉脚下山泥松动,不,是整个山都在松动。 “小心。”叶子辰跑向她,左手捞了她,右手拽住一颗树,可这颗树也在晃动。他一松右手,怀抱着庄蝶依,随着滑坡一起滚落下去。 ☆、第二十章 黑衣人 恍惚中,庄蝶依感觉一片山石压来,而叶子辰紧紧将自己护在怀中,后来,她好像入了水,又随着水浪往下飘去。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两山之间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庄蝶依抖了抖睫毛,睁开眼打量四周。看来,他们运气不错,滚落在河中,被河水冲到此处。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衣衫有些破碎,却并没有受伤,可是,低头看到身边的叶子辰,素袍染血,不由神色微动。 “叶子辰,叶子辰……”庄蝶依一时情急唤了他的名字,又轻轻摇着他,见他没有反应,颤着手去探他的呼吸。她的手还没有靠近他的鼻子,叶子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夜幕下格外清亮。 庄蝶依愣了愣,轻吁一口气,尴尬地收回手:“你......觉得怎样?” 叶子辰扯一丝虚笑,衣衫摔破,满脸灰土,却掩不住他一身的尊贵之气。 庄蝶依起身往水边走去,扯下裙摆的一片布清洗,转身却见叶子辰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静静看着她,若有所思。 庄蝶依又愣了愣,走向他:“我替你处理伤口。” 叶子辰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庄蝶依伸手解开叶子辰背部湿透的衣衫,白皙的肌肤嵌入碎石,未干的血迹混着污泥,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庄蝶依蹙了蹙眉,却利落地挑出碎石,又替他擦拭肌肤。 叶子辰定定坐着,看不出任何痛苦的模样。 庄蝶依替他擦洗了几次,直到他的背部再没有碎石和泥土。她蹲在水边,任手中的布条随流水而去,这布条再也无法洗清了。她又从身上扯了一块布,浸在水中清洗,身后传来沉沉的戏谑声。 “你这样下去,身上的衣裳迟早要被你扯没了。” 庄蝶依微微咬了咬唇,却自顾自搓着这块布,良久,她默默走到他的背后,又一阵轻柔的清洗。不经意看他脖子上有污泥,她伸过手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叶子辰紧紧拽住她的手,眼眸之中透着不知名的情绪。 庄蝶依使劲抽回手,却发现于事无补,手臂之上传来疼痛感。她抬头看他,不小心撞进他的眼眸,看到了他的眸中她的影子。她不由一撇,盯着他的脖颈处,打破一地尴尬:“你脖子上有污泥。” 闻言,叶子辰松开了她的手。 庄蝶依再次伸手靠近他,还没有接触到他的脖子,恼他戏弄她,将布丢给他:“你自己来,我去找些吃的。” 刚要起身,手臂又被叶子辰抓住,温热的气息传到她的身体:“朕去吧。”说完,他踉跄起身,摇摇晃晃走了。 庄蝶依望着他虚弱摇晃的身体,明明伤得不轻还逞强。她咬了咬牙跟了上去,又默不作声扶住他,却没有看到叶子辰唇角几不可闻的笑意。 “你看那片果子如何?”叶子辰仰头看着山林中一簇鲜红的果子。 庄蝶依愕然一笑:“陛下,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流落于山林?” 叶子辰陷入了沉思,沉默。 庄蝶依耐着性子,解释道:“野果要挑色淡的,颜色鲜艳的大多有毒。”她瞥了旁边一簇红中泛黄的果子,摘了一颗:“这是刺莓,很甜的。” 叶子辰接过来,狐疑地看了一眼,放入口中尝了尝,果然甘甜。吃完之后,他却若有所思地看她:“你也是一国公主,怎么好似个山野丫头。” 庄蝶依一惊,似真似假地笑道:“我就是野丫头。” 夜色深深,山林深处的石洞之中,跃动的柴火明灭不定,一件衣袍架在火边。 庄蝶依低头坐在火堆旁边,一手咬着野果,一手拨弄火堆中的柴,火光立时更亮了。 叶子辰伸手摸了摸衣袍,扯下晾干的衣袍套在身上,坐在她的对面,背靠着石壁。透过火光,看着蜷缩在一起的庄蝶依,沉声问:“你的衣衫不用晾吗?” “我......不冷。”其实,她的周身都是寒意,不由缩得更紧,低头咬了一口野果子。幽幽的冷风透着洞口吹来,她的身体不自觉抖了抖,浑身的汗毛也竖了起来。她往火堆缩了缩,却见火堆出现了重影,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叶子辰一惊,起身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如火。他沉了沉眉,犹豫着去脱她的衣衫,却发现她紧紧拽住衣襟,戒备心很强。他叹了口气,将她搂进身前,将手放在堆前烤热,然后,搓着她身上的衣衫,然后,又将手烤热,如此反复着。 昏迷中的庄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6 蝶依意识不清,只知道往热源处缩去,渐渐地,整个人都缩进了叶子辰怀中。 深夜寂寂,山林中凉风习习,石洞内温暖而安静。 清晨,金色的阳光铺泄在大地之上,石洞内的火堆烧成了黑灰。 庄蝶依挣扎着睁开眼,悠悠醒来,却摸到了盖在身上的素袍,这是叶子辰的外袍,可他人却不在。她动了一下,想要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无力地靠在石壁上。缓了一阵,她再次站了起来,摇晃着向外面走去,日光暖暖照在身上,让她忍不住微微眯起眼。 旭日东升,墨发单衣的叶子辰静静站着,察觉到身后来人,转身定定看着她:“你醒了?” “嗯。”庄蝶依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目视前方,右手抬起他的衣袍:“谢谢。” 叶子辰默然接过衣袍。 “我们这是在哪?”庄蝶依看着滚滚的河水,直觉这里应该离商州不远。 “这是上洛郡境地,沿洛河走,一个时辰便能到商州。”叶子辰低头看她,“你还能走吗?” “当然。”庄蝶依话落,却忽然又是一阵晕眩,所幸叶子辰扶住了她。 叶子辰将她往身前一带,搂住了她,隔这么近,几乎能闻见她身上幽幽的香气,想着昨夜浑身发烫的她缩在他怀中的模样,瞳孔一缩,怔然的神色滑过不知名的情绪。 庄蝶依偎依在他胸前,面色尴尬,往后退了退,却挣脱不去。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却见他的黑眸幽深,似乎陷入了思索:“陛下!” 这一声叫唤拉回了叶子辰的思绪,他冷硬的语气中有一丝戏谑:“昨日,你可不这样叫朕。” 昨日情急,她唤他叶子辰。她也不解释,以手肘抵住他,一个借力,离开了他的怀抱。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走回疫症区,叶子辰想去扶踉跄而行的她,却被她不着痕迹躲开了去,于是,他也不再管她,默默往回走。水患过后的小道,掩不住一路颓败的绿意,偶尔可以听见山林中的鸟哀。 庄蝶依体力不济,走走停停。她闭目斜靠着一棵树,暖暖的日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唯美安然,一袭素衣与周围的景色相融,静谧和谐。 他定定看着她,刚向她走了一步,却忽然停住了。 闭着眼睛的庄蝶依也睁开了眼,树影摇动,暗藏的杀气从四周笼来。下一刻,树上飞落十几个黑衣人,将叶子辰和庄蝶依团团围住。 黑衣人动了,叶子辰也动了。庄蝶依虽无内力,招式尚在,与黑衣人周旋起来。 “你们受谁指使?”叶子辰一袭墨红衣袍站在倒地的黑衣人中间,格外显眼。 没有一个黑衣人应答。 风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清风拂过树叶,却又不是,这声音尖利刺耳,让人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更奇怪的是,原本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再度站了起来,这一次,他们精神抖擞,步调也更加整齐。 庄蝶依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些黑衣人是行尸走肉,只听从操控者的指挥,不死不休。 叶子辰一个旋转,再一次将所有黑衣人打到在地。可是,又一阵声音传来,所有的黑衣人再一次站了起来,好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没有灵魂,只有目标。叶子辰似乎也觉察到出不对劲,神情凝重,暗暗运起内力。 庄蝶依心生疑惑,忍不住出口提醒:“不要用内力,敌强则强,敌弱则弱。” 叶子辰闻言,微微一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不动声色敛起内力。 只可惜,庄蝶依无琴无内力,伤不到操控之人。不过,她可以扰乱对方的指令。她绕到树旁,伸手拔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婉转流畅的声音打乱了风中的声音。 黑衣人接收不到指令,行动迟缓,找不定目标。 她靠向叶子辰,缓缓朝着水岸退去,未料到身后一枚暗器打过来,钉在了她的后背。她往前一倾,手中的树叶随风飘落,另一只被叶子辰拽住,险险地没有摔倒在地。 黑衣人没了声音的阻力,再度攻了上来。 叶子辰眸光一凌,既然是以音控人,那么断其源为上。他寻不到操控之人,断了黑衣人的源头也是一样。他捡起几个石头,唰唰攻向了黑衣人的耳朵。 下一刻,他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中招的黑衣人都被定住了。顷刻之间,全部炸裂开来,化为尘埃,消散在风里,零落到河中。 这等手段,残忍狠绝。 “你们竟然破了音尸阵,不如再试试弯刀阵吧。”悠悠的男子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笼来,好似魔音一般,让你无处可逃。 四面八方飞落八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弯刀,将叶子辰围成一个圈。 “原来是血刀门的燕罗。”叶子辰闻声辨人,露出一抹冷笑:“听闻血刀门的弯刀阵是天下奇阵,可攻可守,甚是灵活。”他早已得知上次的黑衣杀手是血刀门派的,这个杀手组织一旦接了任务,至死方休。 “弯刀阵中,没有幸存者。”暗处的燕罗冷冷告知这个事实,想借此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只可惜,对方是叶子辰,这一招显然没有用。 弯刀阵由八人组成,默契十足,行动一致。他们手中的弯刀好似放飞的风筝,无论飞得多远,主人轻轻一勾,便又飞了回来,很是精妙。 叶子辰受了内伤,精神状态也不好,可是,他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弱,冷静应对着每一次的攻击。 观战的庄蝶依却隐隐担忧起来,这八个黑衣人内功深厚,配合甚好,恐怕叶子辰一个人难以应付。而她没有内力,帮不上任何忙,除非强制解开内力。若是生死关头,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八人的弯刀齐齐飞向叶子辰,各个方位,各个角度不停地旋转着。 这是一个完美的杀招。 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小心。”庄蝶依惊呼,这刀阵实在诡异,似乎毫无破绽。 叶子辰逐一躲开七人的弯刀,却没有躲过最后一柄弯刀,腹部中了一刀,回旋落地没有站稳,往河岸倒去。庄蝶依匆匆上前去拉他,却被他重大的惯性带走,双双再次滚入洛水河。 河岸上,沉寂了片刻,传来冷冷的指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十一章 洛尘羽 刺目的阳光刺激着庄蝶依的眼,她缓缓睁开眼,这一带依然是鲜有人烟的水岸处。头痛欲裂,浑身似散了架,她却不得不强撑着起身,四处寻了一眼,空无一人。 叶子辰呢? 落水之后,她与叶子辰并未分开,可后来被一处急流冲散了。不过,直觉他离她不远。对面的河岸是陡峭的崖壁,不可能搁浅了人,所以,她沿着这边的河岸向下寻去。 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烈日当空,她的体力一点点消耗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7 。寻找是漫长的,希望一点点被消磨,可是心底又无比坚定,她一定要寻到叶子辰。 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下,她沿河走了一段路,忽然,远远看到一抹墨红衣袍的人影。 她心中一喜,几乎半跑到他的身边:“叶子辰。”她拍了拍他的脸,毫无反应,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竟似火烧一般的烫。他腹部的衣衫被割裂,深深的伤口被水浸泡得发白,触目惊心。 庄蝶依环顾四周,荒无人烟,可他需要大夫。她咬咬牙,使劲拉他,却发现她的体力消耗太快,此刻,根本拉不动他。她不死心,反复试了几次,依然撼动不了他。 “你们去那边看看。”河岸的树林里传来沉沉的男子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动。 又是燕罗,他竟然追到了此处,真是阴魂不散。 庄蝶依一个激灵,浑身的伤痛和疲惫消散殆尽。大约人处于绝境之地,潜能才能被完全激发出来。这一次,她使出了浑身的劲,一把拉起了他,而叶子辰被这股大力撕扯,竟然迷迷糊糊撑开了眼。 “叶子辰,你可以走吗?”庄蝶依来不及多言,只急忙问了一句。 叶子辰的神志被烧得有些糊涂,却留了一分清醒。他无力说话,只是眨了眨眼,依靠着庄蝶依的力气,一步步走向树林。 两人躲在一处隐蔽的树丛中,待那群人寻了一阵,陆陆续续往下游而去。 庄蝶依寻了几株止血退烧的草药,简单替叶子辰处理了伤口。山林不安全,在半昏半醒的叶子辰要求下,她扶着他前往上洛郡。 上洛郡的集市,酒肆林立,宝马争驰,行人摩肩接踵,一切井然有序。看来,这一带并未受到洪水的荼毒。 叶子辰强撑的意识,终于在踏入上洛郡之后崩塌,昏了过去。庄蝶依扶着叶子辰走进最近的一家上洛酒舍:“掌柜的,要一间房。” 店掌柜轻蔑看了一眼衣衫凌乱的两人,鄙夷道:“五十钱。” 庄蝶依微微一愣,她和叶子辰都没有带钱币,到哪去弄五十钱?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玉,温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这块玉从小不离身,似乎与她有些渊源,可如今,却不得不舍弃了。她一把扯下白玉,放在桌上:“这个可以吗?” 店掌柜是个识货的人,看见白玉,双眼发光,目露贪婪之色。他伸手去摸,却被庄蝶依压住了,不解地看向她。 “这玉你想自己留还是当了我不管。”庄蝶依淡淡道,“我需要两套干净的衣衫,一位大夫,另外,我们要在店中住几日,如何?” 店掌柜连连点头,指了一名小二,引着他们就上了二楼。 不消片刻,衣衫和热水送来了。 庄蝶依叫住小二,犹豫了一刻,又让他走了。叶子辰伤的如此重,她不想假手于人。有云池之事垫底,她倒也没那么在意男女之别。 她果断利落地褪去了他的衣衫,触及他的肌肤滚烫如火,心头一跳,烧得不轻。她用热水替他擦拭,不经意撞上他微睁的眼,惊得愣住了。不过片刻,他又闭上了眼,仿佛刚刚那一刻只是错觉。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果然是错觉吗? 庄蝶依刚替叶子辰换好衣衫,小二领着大夫来了。 这人是郡上最有名的大夫,姓方,约莫四十多岁,头发有几缕发白,蓄着胡须,精神倒是不错。他放下药箱,搭住了叶子辰的脉,边诊边摇头,一脸的凝重。 “如何?”庄蝶依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大夫捋了捋胡须,沉吟道:“伤口太深,泡水发热,难治。” 庄蝶依脸色微凝,定定道:“难治不代表不能治,大夫开方子吧。” 方大夫也不再多言,转身就开了方子。 昏迷中的叶子辰并不安稳,紧蹙着眉头,好在尚能吞咽,一勺勺的药顺利喂了下去。他的额头依然烫的厉害,为今之计,首要任务是退烧。庄蝶依遵从大夫之言,一遍遍换着叶子辰额上的巾布,又时不时替他擦拭降温。 夜色沉寂,庄蝶依却忙得睡意全无。及至黎明破晓,她才昏睡在了床沿。 清晨,屋外小贩叫卖不绝,阳光透过纱窗铺洒进来,照进了沉睡中的室内。 叶子辰悠悠睁开眼,一眼就捕捉到庄蝶依伏在床沿,睡得沉静安然。他静静望着她略显疲惫的睡颜,缓缓伸手拂过她的发丝,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庄蝶依一夜未眠,甚是疲累,入睡不过一个多时辰,但她灵敏地感受到了别人的触碰,瞬间醒了过来,眸中闪过一丝喜色:“你醒了?”说完,不待叶子辰回应,像昨夜一样,自然而然摸上了他的额头,果然退烧了。 下一刻,她却愣住了。他已经醒了,她这是做什么?习惯,果然是一件可怕的事。她尴尬地收回手:“我让小二送些早膳上来。” 叶子辰没有说话,微微一笑。 庄蝶依径自走下楼,刚端起早膳准备上楼,就听见了燕罗熟悉的声音:“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所幸,昨日他们衣衫凌乱,面容不整,店掌柜并没有认出他们。 庄蝶依见他们转身出去,不动声色向楼上走去。 “站住。”燕罗不经意偏头,恰巧撞见庄蝶依,一股子熟悉感涌上心头,顿时起了疑心,冷冷呵斥她,“转过身来。” 庄蝶依缓缓转动身体,忽然一个脚软,计划将托盘甩出去,污了那张画。可计划尚未执行,一只白皙带着暖意的手扶住了她。 她偏头去看,却微微惊住了。 这男子面若冠玉,唇若涂朱,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此刻,他却是真的在笑了,如三月里的春光,黯淡了世间美色。他扶着她站了起来,一袭白色长袍,翩然而立,犹如神祗一般高洁无暇:“你们是何人?”他的声音如玉石相击,美妙动听,又似潺潺流水,浸润人心。 “你又是何人?”对方也在反问。 男子温润一笑:“在下洛尘羽。” 燕罗一听这个名字,眉心一跳。洛尘羽是洛氏商业掌权人,温润如玉,交友广泛,不是轻易可以得罪之人。何况,他身边的男子是杨玠,天下第一剑客。他婉言道:“那姑娘是我们门主要的人,望洛公子不要插手。” “这姑娘是我洛尘羽要护之人,你们门主若是有疑问,可以让他来找我。”洛尘羽说得轻柔无比,却让人无法忽视他语气的坚定。 燕罗一惊,话说到如此份上,他也不好再纠缠,带着一行人离去。 庄蝶依听着两人的对话,虽不知洛尘羽的来历,但也看出他不是等闲之辈,却不知他为何要助她。不过,她也没有时间深思,只淡淡道谢:“多谢公子援手。” “等等。”洛尘羽一急,伸手拦住了她。 庄蝶依不明所以,微微皱了皱眉。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8 洛尘羽从袖中掏出一块白玉,那白玉被他勾在指上,随着丝线一晃一晃,幽冷的光泽随着光线一闪一闪:“这是你的?” 庄蝶依一眼落在摇晃的白玉之上,转头看了店掌柜一眼,却见他对着她谄媚微笑。这白玉大约被店掌柜当了,辗转到了这个男子手里。她否定道:“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东西,既然抵押出去了,便也不是自己的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还给你。”洛尘羽淡淡一笑,眉眼之间尽是温柔,仿佛温柔了岁月。 庄蝶依迎上他的目光,被他的笑容所惑,顿了顿,神情淡淡:“我虽是女子,却不吃嗟来之食。”这是她寻的借口,不想白白受了别人的恩惠。 恩情,总是要还的,她不喜欢欠别人。 洛尘羽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托盘,哑然一笑,眼看着她要转身上楼,忍不住脱口而出:“蝶依,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 ☆、第二十二章 不要问 庄蝶依猛然一怔,踏出去的步子就那样定在那里,一瞬间脑中闪过许多疑问。他是谁?为何会知晓她的名字?洛尘羽又是谁?她根本不认得这个人。 她僵着身体,沉默良久,缓缓动了动,却听得楼上开门声。 叶子辰一袭青衣,定定伫立在楼道上,俯视着他们,好似天地的主宰者,沉静内敛却又霸气凌然。除了他白皙的脸色,看不出丝毫虚弱,完全不是大病初醒的模样。不过,他说话却轻柔如许:“凝儿,怎么去了如此之久?” 庄蝶依刚松开的神经,又是紧紧一绷,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恶寒。 凝儿,叶子辰何时这样叫过她?在宫里,他一直都叫她皇后。即便如今在宫外,不便以皇后相称,叫一声“雪凝”也便是了。 洛尘羽微微皱了皱眉,凝儿?莫非她真的不是蝶依?不对,刚才她的僵直,他看在眼里,那般举动摆明就证实了她的身份。可是,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抬眸对上楼道上的男子,不巧,那个男子也在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地对视着,一个淡然出尘,遗世独立,一个泰然处之,傲视天地。 庄蝶依察觉到两人之间莫名的对峙,只是,在叶子辰面前,她只能是陆雪凝。她缓缓走上楼梯,走到叶子辰身边,忽然,她的肩上一沉,不由猛然一僵,却没有挣脱。 叶子辰勾了勾唇,伸手揽住庄蝶依的肩,捕捉到洛尘羽微沉的脸,唇角越发上扬,搂着她施施然走进了房内。 房门一关,庄蝶依瞬间脱离了叶子辰的怀抱,将托盘放在桌案上。 叶子辰脸色微沉,全不似刚才言笑晏晏的模样,沉声问她:“你认识他?” “不认识。”庄蝶依神色淡淡,倒不是说谎,确实不认识。她将白粥摆到他的面前,“陛下......” “为了掩人耳目,你可以叫我朝飞。”朝飞是叶子辰的字,甚少有人知道。他见庄蝶依怔然而立,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进去了,一把拉住她,“坐下。” 庄蝶依被他一扯,坐在了他身边,默默低头用膳。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留一室的静谧。 “待会,我们去街上走走?”叶子辰放下筷子,轻声询问。 庄蝶依顿了顿:“还是过几日吧。”不是她不想上街走走,而是他的伤尚未愈合,何况,血刀门的人蠢蠢欲动,还是小心为上。 叶子辰轻轻一笑:“你倒是敢管着我。” 这话明明是一句恼怒之言,可他说来,却不带一丝怒意,轻盈如风般吹散了一片蒲公英的种子,洋洋洒洒落在她的心头,让她不由愣住了。 庄蝶依抬眸去看他,撞进他戏谑的眼眸中,微微张口,却没有说话。 用罢午膳,听得门外敲门声。 庄蝶依打开门,只见小二抱着一柄琴站在那里 “姑娘,这是洛公子送的。”小二笑嘻嘻道,恭敬地将琴举过来。 庄蝶依顿了顿,想着如何拒绝,却见叶子辰伸手接过来:“替我们谢谢他。” “我以为你会拒绝的。”庄蝶依实在不解,叶子辰似乎与洛尘羽不对盘,却如此欣然接受了他所赠之物。 叶子辰将琴置于案上,淡淡道:“我们大约还会在此待两日,房中无琴太寂寞了。” 庄蝶依坐在琴案旁,抚摸着琴弦,感怀道:“可这琴,本就是寂寞之物。”她与琴相伴多年,最懂弹琴的感受,有时候,越寂寞越弹,越弹越寂寞。 叶子辰心头微跳,水墨般的黑眸微微一凝,却又忽然展颜一笑:“凝儿,为我弹一曲罢。” 庄蝶依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在意他此刻的称呼,也没有在意他此刻柔和的语调,只是听到了他的要求,垂眸问他:“曲子随意吗?” “不要太激烈便好,不然我怕伤口崩开。”叶子辰心情不错,竟然开起了玩笑。 庄蝶依指尖轻动,这是蝶花飞舞。她缓缓闭上眼,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漫天蝴蝶飞舞,奇幻唯美。 忽然,一阵清风袭来,花海涌动,清幽的香气缓缓散开,打破了一地静谧。 庄蝶依心中微惊,这涌起的波澜是相和的笛声。她不自觉加快了节奏,但对方总能跟上她的节奏,好似两股清风,于花海之间互相追赶嬉戏。 良久,琴音停住了,笛声也沉没了。 “呵,好一个高山流水,琴瑟和鸣。”叶子辰悠悠冷嘲道,语气隐隐压抑着怒意。 庄蝶依惊异于那阵熟悉的笛声,听着这番嘲讽之言,微微皱了皱眉。 尴尬的静谧,冷凝的对峙。 叶子辰越看她越止不住怒意,面色越发冷凝,语气森寒:“无论你与他曾经如何,如今,你是朕的皇后,言谈举止该有分寸。” “我知道了。”庄蝶依站了起来,抱起琴往外间走去。 叶子辰没有阻拦她,幽深的眸子越发深沉了,好似要将白昼也吞噬了。 庄蝶依探知了洛尘羽的住处,轻轻敲了门。 “进来。”洛尘羽如细雨般温和的声音。 庄蝶依推门而入,颀长的背影落进她的眼中,竟有几分孤寂落寞之感。她微微一怔,将琴置于案上,正想说什么,却是对方先开口了。 “我曾想过,我们再见面的场景,却不想竟是这样。”洛尘羽淡淡的语气,满满的怅然。 庄蝶依心中一窒,想说什么,却又不能说什么,淡淡道:“琴,还给你了。”她转身离去,怕再停留生出事端,可手腕一紧,温热的气息从肌肤渗透进来。 洛尘羽不知何时回身,紧紧拽住庄蝶依的手腕,脉脉的明眸中流转着不知名的情绪,囊括了旧年的岁月,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似说了千言万语。 庄蝶依望进他那样的眼眸,记忆深处的那张模糊的容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29 颜渐渐清晰起来,又与眼前这张俊颜重合起来,一时恍然,无奈地低低叹息:“翎之。” 洛尘羽微微一笑,翎之是他的字,尘羽是他的名。他握住她的手松了松,却没有松开:“你......” “不要问。”庄蝶依打断他,她什么都不能透露。他心里一定存了很多疑问,比如,她为何摇身一变成了陆雪凝?她为何与叶子辰在一处?她为何不与他相认?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洛尘羽沉了沉眸,当年他就好奇她的来历,如今,她的来历依然是一团迷。不是他不去查探,而是根本无从查探。她的背后好似有一只强大的手,遮住了不想泄露的一切。 “我来的不是时候。”叶子辰站在门口,一双如鹰的眼眸定在了两人拉扯的手上,好似熊熊烈火灼烧着两人。他没有忽略两人之间流转的情绪,拽住了庄蝶依另一只手,猛然一扯,扯得庄蝶依撞入他的怀中。 “放开她。”一向温柔的洛尘羽,声音竟然冷凝如霜。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叶子辰不为所动,同样的寒凉。 局势剑拔弩张。 庄蝶依皱了皱眉,挣脱了叶子辰,径自往回走,她一走,叶子辰自然不会留下,提步跟她回去了。 夏夜是迷人的,斑斓的星空,习习的凉风,沁着一丝暖意,拂面而来。街上的行人都已经散去,只留下一条空旷的道路,静谧安详。 庄蝶依定定站在窗口,遥望着浩瀚斑斓的星空,不知在想什么,又好似在发呆。 叶子辰倚靠在床榻,静静注视着她,黑眸比夜色还要沉了几分。良久,他站了起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毫不避讳地脱去了外衫。 庄蝶依不由自主转过头,撞见他袒露的胸膛,面色一僵,尴尬地偏过了头。 叶子辰低低叹息,声音含了几分虚弱:“你不会让我自己换药吧?” 庄蝶依闻言,抿了抿唇,低着头走向他,伸手去解他腰间的绷带。 她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肌肤,冰凉柔滑的触感竟让他心底一软。他的黑眸沉了沉,几分戏谑,几分呢喃:“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暧昧的呢喃之语,不大不小,偏偏落进庄蝶依的耳中。她的脸唰的红了起来,顷刻就烫了起来,手下的动作也顿住了。 叶子辰又是低低叹息:“真是禁不住逗。” “叶子辰。”庄蝶依咬牙怒道,恨恨对上他含笑的眼眸,眉越拧越深。冷酷深沉的叶子辰,竟然这般喜欢戏弄人。 他敛去了眼中的笑意,伸手抚上她的眉,轻轻舒展她眉间的沟壑,温柔地令他和她俱是一怔。他的黑眸越发深沉,渐渐地,又被复杂的情绪熏染了。他轻轻推开她,淡淡道:“我自己来。” 庄蝶依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想着腹部确实可以自己换药,也不再多事。转身,躺在了旁边的矮榻上。 烛光吹灭,暗夜席卷了人心,却不知谁在呢喃往昔岁月。 ☆、第二十三章 少年时 洛尘羽伫立在窗前,仰望着夜空,手心捏着那块白玉,回忆着少年时。 洛氏是商业家族,天下第一首富,代表着无限的权力、地位和荣耀。他的出生在外人眼中无比荣耀,可其中酸楚大约只有他自己知晓。 这样的大家族,嫡庶之分格外严明。很不幸,他是庶出的二公子。他的母亲美艳动人,是幽都首屈一指的舞女,也是父亲众多姬妾中的一人。 父亲不爱母亲,他们的邂逅大约也曾惊鸿一瞥,也曾风花雪月,但不过是一时兴起,过眼云烟。所以,自小他就学会了如何在这样的家族里生存,察言观色,谨小慎微,掩住了所有的风华与伶俐。 他的隐忍与藏拙,母亲自然懂,每每只是叹息。可是,父亲那炯炯的眼神好似也看穿了几分,待他格外的宠爱。这番恩宠落在嫡母眼中,自然如眼中钉,肉中刺,定要除之而后快。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比他预期的早了一些。 那一年,他十一岁,被嫡母卖给了人贩子,辗转从北朝到了南朝。期间,他寻机逃了两次,可惜,都失败了。每每被抓回去,少不了一顿毒打。可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曾放弃。 那一年春天,他再度寻了机会逃跑,却偶遇了她,那个几乎改变他一生的小女孩。 他不知疲倦地奔跑,却终究抵不过大人的脚程。那两个人贩子倒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他惊惶地后退,重重地摔在地上,却依然向挪去,那两个人贩子终究是抓住了他的手。他在心中叹息,又失败了。 忽然,两个人贩子手中一疼,松开了手,狐疑地看向四处:“什么人?” 他也回头望去,背后不远处是一片绚烂的花海,隐约可见一个白衣小女孩坐在花海中,悠扬的琴声缓缓流泻而出,那般美景,那般从容,那般淡定。 “我不想伤人。”悦耳的琴音伴随着小女孩微微稚嫩的声音,一点不落地传进了几人的耳中。 两人人贩子对视一眼,嘿嘿一笑,邪念顿起:这小女孩生得如此美貌,若是抓去卖了,又是一笔钱财。两人大步往花海中走去,才踏出一步,一声尖锐的琴音好似划破天际,带着凌厉的刀锋袭来。两人“啊”的尖叫,齐齐滚在了地上,面露惊恐,又一个对视,一拐一跳地跑了。 小女孩并没有被这个插曲所扰,继续沉浸在曲中,仿佛与世隔绝。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听着她的曲子,仿佛置身于奇幻的世间,周遭的一切都已远去。等他从琴音中回神,却见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在他的面前。他抬眸看去,不经意撞见她颈间的白玉,又往上看,那一双清澈剪水的眼眸似乎也在打量他。 “我叫庄蝶依。”她淡淡的声音传来。 他捏了□□脏的手,搭上了她的手,借着她的力站起来。可一个不慎,她却被他拉倒在地,只听得她惊叫一声,摔在了他身上,伴随着一声不满的嘟囔:“你真重啊。” 他微微一怔,却没有动。 庄蝶依缓缓爬了起来,眼珠定定地看着他,“你不会说话?” 他抿了抿唇,低低道:“我叫洛翎之。” 他们就这样相遇了,那一年,他十一岁,她才八岁。 那时,庄蝶依师从姬流,是姬流最宠爱的小徒弟。 姬流是南朝第一君子,文武双全,潇洒自由,不愿入朝为官,却广结天下君子,醉心教学。庄蝶依央了姬流收他为徒,姬流不轻易收徒,连番考察才收了他为徒。 他本就习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入了姬流之门,才知学识之浩瀚广博。他不仅精进了琴棋书画,更练就了一身精妙剑术。 不过,庄蝶依从不学姬流的剑术,因为,她的武艺很高,姬流也不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0 对手。 那一段时光,无疑是他此生最美好的时光。他与她相处,无须藏拙,无须算计,投以赤子之心,报以天真烂漫。 春日里,山花烂漫,花海飘摇,他与她琴笛相和。 夏日里,竹林摇曳,树影婆娑,他与她执剑切磋。 秋日里,天高云阔,溪水潺潺,他与她棋局对弈。 冬日里,漫天雪舞,寒风萧瑟,他与她围炉品茶。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年之后,他们终究分道扬镳。 那一年,他十三岁,她十岁。 他清晰地记得那一日的时节,漫天风雪。她一袭白色绒衣袍子,帽沿遮住了她长长的睫毛,却没有遮住她琉璃般晶莹的眼眸。她定定看着他,与他告别。她说,她已经学完了该学的,要回去了。你若是学好了,大约也要回去了吧。希望,还能再见。 他目送她离去,她没有回头,一刻都不曾。白雪地里留下她深深浅浅的脚印,那抹白色的身影溶于雪景,渐渐消融,失去了讯息。 他不知她的来历,他亦不曾告知他的来历,可他们都回到了彼此的来处。又一年春日,他回到了洛家,用了两年时间,成了洛氏的掌权人。 无数个夜深人静时,那般轻柔的声音总是回响在耳畔,似海上的灯塔,指引着他的方向,又似雕刻在心的信念,坚定着他的方向。 希望,还能再见。 庄蝶依昨夜睡得不安稳,今日迟迟未醒来,而叶子辰同样睡得不安,常年早起的习惯却是养成了。卯时醒了一会儿,他瞥见庄蝶依不起身,便也安稳躺着。 身为帝王,难得清闲,难得偷一回懒。 砰砰砰——偏偏那没眼力见的小二,早早惊醒了一室好梦。 庄蝶依睡眼惺忪地跑去开门,恍若还在梦中。 小二笑盈盈端了洗漱的水进来,轻手轻脚地置于案上。 庄蝶依缓缓关门,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力道,一惊之下,睡意散了七八分:“你......” “还没用早膳?”洛尘羽轻柔带笑的声音,不等她回答又问,“待会要出去走走吗?” “不必......” “可以。” 庄蝶依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这声果断的“可以”碾压了。她缓缓转头,见叶子辰站在房中,勾唇笑道:“洛公子若能保护我们,自然是可以的。” 洛尘羽温柔一笑:“用完早膳来叫你们。” 庄蝶依微微皱了皱眉,剑拔弩张的两人怎么相处融洽了? 刚出酒舍,庄蝶依便后悔了。 洛尘羽姿容妖孽,气质谪仙,引得往来女子一阵阵骚动。叶子辰面容冷凝,不易亲近,相对倒是好一些。只是,一女二男的配置太过怪异,不明所以的路人指指点点,妄加揣度。 上洛郡没有幽都大,却也不算小,逛了两条街,三人走进了一家酒楼。 风味楼,还未到午膳时辰,客人已经是络绎不绝了。门口站着一个青衣的店小二,长得极是清秀,浅笑着迎接客人。 几人刚迈进风味楼大门,便有青衣店小二上前招呼。这小二倒是有眼力,瞅了一眼他们的服饰气度:“客官,楼上有雅间。” 庄蝶依环顾四周,将风味楼打量了一番。一楼是大厅,摆了几张朱红色的桌椅,几株绿色盆栽,形状各异,四周墙面挂着花鸟虫鱼等奇景,大厅的一方空处以帘子遮掩,隐约可见一个女子在弹奏琵琶曲。 转眼,两人来到了二楼雅间,雅间有两种,一种可以直接欣赏琴曲,另一种靠窗而设,可以看见幽都街的车水马龙。 洛尘羽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茶和一些招牌菜。 庄蝶依打量着这小小的雅间,两面红色镂空窗子隔绝了外间的纷扰,只留一面可以随意进出的小门。她看向洛尘羽:“你对这里好像很熟?” 不待洛尘羽回答,叶子辰却抢先道:“风味楼是洛氏名下酒楼,他能不熟吗?” 洛尘羽也不恼,淡淡一笑:“天下所有的风味楼都是洛氏的产业。” 庄蝶依一惊:“幽都也有?” “嗯。”洛尘羽压低了声音:“南朝也有。” 叶子辰看着两人互动,微微凝眸,冷着一张脸,却没有表现什么。 小二端着茶上来。 叶子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意有所指:“还是荷露茶好喝。” “我却更喜欢梅雪茶。”洛尘羽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悠悠道。 显然,洛尘羽与庄蝶依相识更久,不仅喝过荷露茶,也喝过梅雪茶。 庄蝶依唇角抽了抽,讪讪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第二十四章 治河策 用罢午膳,洛尘羽临时有事,被人叫走了。不过,他留下了一个男子保护他们。这人叫杨玠,眉浓鼻高,喜欢抱剑而立,据说是天下第一剑客。 叶子辰霸道地牵着她,走在上洛的街道上,时不时驻足在小摊上,颇有兴致的模样。 庄蝶依意兴阑珊,时不时附和一番,倒也算融洽。 “这玉簪如何?”叶子辰一眼相中了一支白玉簪子。 “质地不算通透,模样倒是不错。”庄蝶依正说着,后背猛然被杨玠一堆,撞上了叶子辰,而他手上的簪子不慎掉落在地,碎成了两段。 一辆疾行的马车从他们身后飞驰而过,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你没事吧?”叶子辰上下打量着她,确定她无恙,眯着眼看飞奔而去的马车。 小摊贩见玉簪碎在地上,急急拉住他们:“这簪子碎了,你们必须买了。” “杨玠。”叶子辰从不带钱,使唤起别人的属下倒是得心应手。 杨玠白了他一眼,潇洒地丢了一枚钱币在小摊上。 “去那边看看。”叶子辰提议,不动声色将断了的玉簪收入袖中。 三人忽然停住了,因为,他们预感到了杀气。 果然,下一刻,八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三人围住,大约准备再上演一次弯刀阵。 “杨玠,此事与你无关,何必趟这浑水?”燕罗站在圈外,冷冷道。 杨玠抱着剑,冷酷道:“我家公子要护的人,你又何必咄咄相逼?” “你既然寻死,我也不拦着你。”燕罗一挥手,八个人齐齐攻了上来。 杨玠身似游龙,剑似长虹,银光乍闪,招招不虚。他护着他们,还能与弯刀阵的八人打成平手,果然不负天下第一剑客之名。 燕罗未动,他在观战,或者说,寻找时机。片刻之后,他的剑出鞘了,目标直指叶子辰,可惜,紧要关头被杨玠一剑斩断剑势了。 两人酣战在一起。 单论剑术,燕罗不是杨玠的对手,不过,他有八个帮手,时不时穿插几招,也足够扰乱杨玠了。 燕罗逮着机会,一柄利刃朝着庄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1 蝶依而来,却被她轻轻一侧,躲开了去。一击不成,燕罗再穿一剑,这一剑气势更强,直取叶子辰要害。而他若要躲开,动静太大,伤口估计要崩了。 千钧之际,另一拨黑衣人从天而降,扰乱了阵势,这是叶子辰的暗影卫。 敌众我寡,局势逆转,燕罗心知不妙,领着众人撤退了。 “疫区如何?”叶子辰开口的第一句,问的是疫区的情况。 梁鹰道:“高哲已经到了商州,一切井然有序,只是,治水之策尚未确定。” 叶子辰沉吟,当即决定赶往商州。 水患过后,经过这几日的艳阳高照,泥泞的道路被晒干风化,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车轮碾轧着风干的泥土,碎成另一种形状。 庄蝶依一手掀着车帘,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入目是一片盎然的绿意,还能寻到一丝洪水的痕迹。 叶子辰靠着马车小憩,迷着一条眼缝看她:“没有和他告别,很遗憾?” 庄蝶依回眸,淡淡看着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翎之于她而言,不是遗憾,而是幸运。她不告而别,甚是失礼,不过,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叶子辰虽不见她言语,却看出了她眼眸中的含义,脸色沉了沉,也不再说话。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抵达疫症区。 高哲早早得到叶子辰将归的消息,等在疫症区,他今日穿了一件灰色素袍,儒雅的气质与水患过后的疫区格格不入,却又让人不敢忽视。他曾迎庄蝶依入北朝,行程并无交谈,算不上熟悉,却也不陌生。他淡淡看了庄蝶依一眼,那一眼带着洞悉世事的练达,直射人心,让人无所遁逃。 庄蝶依直觉这个眼神与他以前的目光不同,被他这一眼看得发毛,浑身不自在,寻了个由头就进了疫症区。而叶子辰却没有停留多久,与高哲一同往商州县衙方向去了。 疫区内,高哲运来了药材、食物和一些干净的衣衫,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云鹤正与其他御医商量症状,见庄蝶依走进来,上前摸了摸她的脉。 “我没事,陛下他受伤了。”庄蝶依淡淡道。 闻言,云鹤愣了愣,询问了几句,转身去找药材替叶子辰配伤药了。 庄蝶依走到尹姿身边,见她一张脸比前几日还白,担忧道:“你怎样了?你的脸色似乎更差了。” “没事,这是发病过程,我相信云御医的医术。”尹姿淡淡道,眼眸微转,“你与陛下......”他与叶子辰三夜未归,着实让人担忧。 庄蝶依压低声音:“我们遇到了刺客。” 尹姿脸色更白了,自责道:“若是我没有染病......” “不关你的事。”庄蝶依宽慰她,不经意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她遇到了洛翎之,这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云鹤熬了药,让庄蝶依送去给叶子辰。如今,疫区人手不足,个个忙碌不堪,她也不推辞,提着药去了县衙。 县衙距离疫区不算远,走上一刻钟就到了。门口无人看守,两个栩栩如生的石刻狮子,扞卫着县衙的肃穆。县衙内草木苍翠,雅致寂静,墙角的深色,依稀可见被雨水浸透的痕迹。一路毫无阻碍,她走到府衙正厅,在门口听见一阵争论声。 “陛下,臣认为应该加高堤坝,挡住洪水,防止它祸害四方。” “不妥,臣以为加高堤坝治标不治本,我们应该泄洪分流。” ...... 三四个男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却并未听见叶子辰吱一声。 庄蝶依犹豫着,叶子辰在谈正事,此刻她不该进去打扰,可静静站了一会儿,只听得里面谈论激烈,完全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云鹤的话犹在耳边,这药要趁热喝,原本滚烫的药途径一刻钟的颠簸,已经变得温热,再等下去怕是要凉了。 砰砰——庄蝶依终于敲门而入,室内站着高哲和三个陌生男人,叶子辰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图纸,随着她的走入,室内一片安静。 这番突然的静谧,让叶子辰疑惑地抬头,见到来人,讶然道:“你怎么来了?” 庄蝶依无视众人怪异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将药放在桌上:“云鹤熬了药给你,趁热喝吧。”她素来知进退,深知这不是她该待的地方,转身就准备离去。 “等等。”叶子辰叫住了她,瞥了一眼静默的众人,“你们先回去,再好好想想。”众人意见相左,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倒不如各自冷静一下,而他也需要静下心想一想。 几人陆续退了出去。高哲临去之时,又不经意扫了庄蝶依一眼,可这一次,庄蝶依也看了过去,气势不相让,倒是令他微微吃惊。 叶子辰的心思都在图纸上,并未在意两人的小动作。他一边看着图纸,一边端起药品着。 庄蝶依见状,提醒他:“陛下,这是药,不是茶。” 叶子辰如墨的眼眸看着她,若有所思:“是吗?朕不觉得苦。”说完,他却仰头,一口气喝尽了这碗药。 庄蝶依看着桌上的洛河水脉图:“陛下在为治水劳神?” 叶子辰放下碗,也低头盯着图纸:“嗯,你有何见解?”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寄希望于她。 庄蝶依幼年在伏凌山,亲见溪水泛滥,堵也堵不住,最终分流才平息。后来,她寻遍治水书籍,偶然寻到了一篇《治河策》,其中恰巧有治水之方。她清丽的眸子定定看着图纸:“陛下可曾读过《治河策》?” 叶子辰涉猎治水书籍,却并没有读过这卷书,淡淡道:“说来听听。” 庄蝶依回忆着书上的内容,又比照着图纸:“洛河河道狭窄,堤线弯曲,发生洪水时泄流不畅,则常决口为患,所以,人工改道为上策。” “下策呢?”既有上策,便有下策。 “现有的堤防堤距过于狭窄,且堤线弯曲多变,在此基础上加高增厚,无法解决洪水下泄不畅的问题,所以,增高堤坝是为下策。” 叶子辰认同的点点头,这两种策略大致与他们商议的相同,各有利弊。但从洛河实际情况出发,增高堤坝这下策肯定是行不通的,至于上策,他也不满意。他自有他的理由:“近几年,洛河水灾频发,堤坝逐年增高,却始终是个隐患。你所说的上策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不过,两岸数万良田缺不了洛河水,所以,不能改道。” 庄蝶依见上策和下策都被否定了,又道:“其实,还有中策。” 叶子辰依然低着头:“愿闻其详。” “中策是分流。上策能使洛河宽缓而不迫,若是分流,被分走的洪水走分洪道,余下的洪水走原河道,也算是宽缓而不迫了。” 叶子辰勾了勾唇,满意地露出一丝浅笑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2 :“甚好。” 庄蝶依纯属纸上谈兵,并不懂治水,问道:“陛下将如何?” 叶子辰指了指图纸上的水脉:“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两条河离洛河不远,只需要开凿这一段还有这一段,便可以接上洛河的洪水,届时,再拓宽河道,想必可以解了洛河之危。” 当天夜里,叶子辰召集了当地官员,详谈中策方案,有条不紊地治理水患。 ☆、第二十五章 中毒 经叶子辰和商州郡守等人实地勘察,洛河分流支干已经在陆续开凿。此次洛河水患,淹没粮田,毁坏房屋,百姓流离失所,叶子辰又命人修缮房屋,桥梁等,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的齿轮不停转,一晃数日,水患的痕迹一点点淡去。哒哒的马蹄踩踏在宽阔的道上,碎了一地的泥土,一望无际的绿意延伸到了天边。 叶子辰勒住缰绳,停在了疫症区。他翻身下马,只见庄蝶依一袭青衣,俯身喂一个孩子吃药,唇边挂着一丝浅笑。这笑沉静温柔,如随风舞动的柳枝,缭乱人心。 庄蝶依觉察到他的目光,回眸与他对视,敛了敛唇角的笑。 叶子辰不动声色将目光一移,看着向他走过来的云鹤。 “陛下。”云鹤神色恭瑾。 “嗯。”叶子辰正色问,“病情如何了?” 云鹤答道:“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大部分已经痊愈了,剩下的病人再观察三五日,若稳定,便无大碍了。” 叶子辰远远环视一周,剩下的病人大多是老人小孩,还有些体弱之人。他又询问疫症区其他事项,诸如食物,衣物等,确定无虞总算宽了心。 “陛下,您的伤如何了?臣替你把一把脉?”云鹤建议道。 叶子辰每日都有服药,但灾区事繁,他疲于奔波,没有时间静养,如今,伤口已经结痂,但并没有痊愈。 云鹤把完脉,神色平静道:“陛下身体康健,再休养一阵子便好了。”正说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叶子辰举目看去,眸色深了深,沉声道:“皇后也染病了?” “娘娘......只是着凉了。”云鹤解释,顿了顿又道,“陛下今日的药也差不多煎好了,是此时服了,还是晚点差人送去?” 叶子辰沉默片刻,道:“端过来。”他此行巡视灾区,喝了药,便赶往下一处了。 庄蝶依喂完小孩服药,坐在临时搭建的茅棚休息,一碗黑色的汤药放在她的面前。 “你的药。”尹姿语气淡淡,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如今,疫病已经痊愈了。不过,经历这么一场疫病,她的面容瘦削了些。 “云鹤真是大惊小怪,不过是咳两声而已。”庄蝶依嗔怪道,神情却带着笑意,摸了摸碗,“还烫,再等会儿。”余光一瞥,病人似乎不对劲,神色恹恹,昏昏欲睡。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往人群走去。 云鹤也发现了异常,挨个搭脉,查看眸色与指甲,神色凝重道:“这情形,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另一个御医惊呼,他也把脉查看了,只道是病情反复,却未想到是中毒。 云鹤眉头紧锁,一片愁云惨淡:“此毒以蛇毒为主,混合其他毒物,毒性极烈。” “莫非是今日的药?”庄蝶依几分疑惑,几分笃定。 几位御医齐心协力查探了今日的药,药碗无毒,药渣无毒,有毒的竟然是今日的水。确定了毒源,几位御医着手商议解毒。 “云御医。”一阵疾行的脚步声,梁鹰冲进疫症区,“陛下昏迷不醒,你速去看看。” 云鹤脸色微变,这才想起叶子辰也服了药,只怕也是中毒了,当即不敢耽搁,与庄蝶依和尹姿一道前去。 商州县衙的后院,佳木葱茏,百草丛生。侍卫持刀而立,面无表情,严整以待。一行人在梁鹰的指引下,一路顺畅无阻,走到了叶子辰的屋内。 叶子辰穿着一件素白色衣衫,昏睡在床榻,面容暗沉,薄唇紧抿,双目紧闭,眼睑下有淡淡的青黑。 云鹤仔细查看叶子辰的症状,脉象急促和凌乱,指甲根处泛青灰色,面色偏青,唇色偏紫,这些症状与疫症区的病人无二,确定是中毒。 “陛下中了什么毒?”不知何时,高哲走了进来。 云鹤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却摇了摇头:“尚未查明。” “陛下的膳食并无毒,所以毒源是你们疫症区的那碗药?”那时,高哲也在场,此刻,冷静的抓住了关键。 云鹤暗暗佩服高哲的冷静,回道:“正是,今日的水中被下了毒。” “云御医可有把握救醒陛下?”高哲又问,声音好似寒冬的冰刃,寸寸割肌。 云鹤愣了愣,道:“自当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高哲坚定的气息渲染了每个人,“如今,商州诸事待兴,人心不稳,朝中权臣掌权,伺机而动,陛下不能有任何意外。” 庄蝶依深深看着眼前的高哲,一身灰色长衫,看似儒雅,却偏生是将领,果然,人不可貌相。她这番凝思,不小心撞上了他的目光,亦如前两次,几分探究,几分敌意。 “高将军放心,我不会让陛下出事。”云鹤的眼眸前所未有的坚定,心中有了几分打算。 叶子辰昏迷不醒,商州政事都落在高哲身上,他异常忙碌,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庄蝶依担忧道:“云鹤,你有把握吗?不如,让我试试。” “不行。”云鹤断然拒绝,“据我所知,你半年内只能救一次人,何况,你着凉了。” 庄蝶依沉默,半年内,她只能救一次人,否则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云鹤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解毒之法。” 这日,云鹤让人取了毒源水,叶子辰的血,以及罂粟花粉、曼陀罗、夹竹桃、断肠草等十几种有毒的药材,然后,将自己关在县衙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闭门谢客。 夜深人静,庄蝶依毫无睡意,遥望着对面,昏暗的灯光从云鹤的屋子里透出来。她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却发现放在门口的食盒纹丝未动。云鹤为了研制解药,废寝忘食了。她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了。 翌日卯时,庄蝶依亲自送了早膳过去,尚未敲门,就见房门被人打开了。 云鹤依然穿着昨日那件衣衫,眼睑青黑,神色疲惫:“进来吧。” 桌上摆满了各式药草,庄蝶依的早膳无处可放,无奈放在了窗口的案上:“你不如先用些早膳。” 云鹤恍若未闻,沉吟道:“陛下所中之毒,很像先帝所中之毒。” “先帝?”庄蝶依疑惑,“先帝不是病死的吗?” 传闻,先帝叶子祥是叶子辰的二皇兄,少年英才,睿智明达,无故染上重病,不治身亡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3 。 云鹤摇头,双眉紧蹙:“先帝并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而死。” 庄蝶依脸色霎时惨白,嘶哑道:“先帝所中之毒,无药可治?” 这一次,云鹤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道:“先帝所中之毒大约是十余种毒混合而成,而陛下所中之毒,初步估算七八种。” 庄蝶依并不关心毒素的组成,只问:“叶子辰,还有救吗?” 云鹤沉了沉眸,道:“臣研究过这种毒,如今有两个问题尚未解决。其一,缺一味毒草美人豆,其二,需要试毒。”他将一张画着美人豆的图纸递给庄蝶依:“这是美人豆的图纸,娘娘可以差人去寻,能不能寻到怕是要看缘分。” 庄蝶依接过图纸看了一眼,惊道:“这个美人豆,我见过。”当初,她上山寻药,曾经在一处荆棘密布的岩石壁上,采到一株这样的植物,犹记得,这宝红色的果实毒死了一条小青蛇。 云鹤面色一喜,看来,商州这片山林有美人豆。 “我去找。”庄蝶依见过美人豆,她亲自去寻,事半功倍。 “不如让尹姿去,臣另有一事需要娘娘协助。”云鹤神情郑重,深深行了一礼。其实,他主要是担心她的安危,如今陛下昏迷,若她再出点意外,那可不妙。 庄蝶依闻言,只得命尹姿带人前去寻药,并嘱咐他们往岩石峭壁上寻去,再回首问他:“你需要我做什么?” 云鹤眼眸微闪,指着一堆药材道:“把这些药材碾碎了。” 庄蝶依狐疑地挑了挑药材,道:“碾药材这等事,找个侍女做不就行了?” 云鹤煞有其事道:“万万不可,这些都是毒草,碾成粉末恐会让人无意中吸食,只有娘娘来做,才可万无一失。”他信口胡言,其实,这些药材不碾成粉末也无妨。 庄蝶依将信将疑,却照着云鹤的话去做了。 ☆、第二十六章 试药 约莫一个时辰,尹姿带着美人豆回来了,而庄蝶依也遵照云鹤的意思,将所有药材都碾成了碎末。 云鹤让庄蝶依碾药是随口一言,如今看到所有药材都成了粉末,不由灵光一闪,决定放弃熬药,以这些粉末溶水,再配上美人豆的汁液,调配不同的解药。不多时,桌上放了五杯汁液,色泽各异,美妙绝伦,另有五杯对应的解药。 “可以加美人豆了?”庄蝶依一直站在旁边,捻着一颗妖艳的红果子。 云鹤站了起来,冲着她点头:“这五杯,每杯一颗美人豆汁。” 庄蝶依依言而行,顷刻之间,五粒果子被捏成汁液,融入杯中,杯里的颜色变幻,越发绚丽多彩。 云鹤的眸色深了深,心情沉重道:“每一杯既是解药,也是□□,臣需要找五个人试药。”他从未找人试药,毕竟风险极大,若是不慎便会害了性命,可如今,他又不得不做。 庄蝶依握着其中一杯药,缓缓端了起来:“何必那么麻烦,不如,让我来试试。”试药这种事,她不是没做过,赢殇喜欢研究毒物,时不时让她试药。 云鹤却压住了她的手腕,不忍地看着她:“娘娘不可,若是不慎,很可能会......” “云鹤,你是医者,若试药伤了别人性命,你此生又该如何继续行医?”庄蝶依反问,见云鹤沉默,继续道,“放心,我不会死。”别人试药或许会死,但她不会,顶多残留一些余毒,慢慢清就是了。 她轻轻推开云鹤的手,仰头一饮而尽,这药入口甘甜,竟一点也不苦。她静静站了一会儿,却发现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味甘甜,身体不受控制,手足麻木。” 云鹤搭了搭她的脉,脉搏细弱,立刻让她饮下了解药。 第二杯药,入口涩然,腹部绞痛似针扎,口干舌燥。 第三杯药,入口微苦,虚浮无力,头晕目眩,好似产生了幻觉。 第四杯药,入口清甜甘冽,面色发白,双目微红,浑身冰冷,又似火烧。 第五杯药,入口如水般无味,脑中空白,陷入昏迷。 庄蝶依一口气试五种□□解药,面色苍白,虚软无力:“如何?” “找到了,就是这一杯。”云鹤端起其中一杯药,眼眸透着难言的喜色。 庄蝶依闻言,心头一松,两眼一黑,再度陷入昏迷。 这是一间黑暗的密室,鬼气森森,一片漆黑。小女孩背墙而坐,不敢轻易挪动一步,直觉告诉她,这里只有她一人。 铿——兵器撞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墙上不知何时投了一丝亮光。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缓缓靠近那点亮光,可当她看清亮光处发生的事情,惊得捂住了嘴,后退了一步。 墙面的那边,与她一般大的少年少女,挥剑自相残杀,一室的混乱。惨叫声此起彼伏,地上到处是鲜血浇灌的断肢与尸体。 忽然,她的脸上也被滚烫的液体沾染,伸手一摸,那种黏黏的触觉,不是血又是何物。她默默流下了眼泪,惊惧而脆弱。 兵器声和惨叫声渐渐平息,对面的残杀结束了。 “好看吗?” 背后响起鬼魅般的声音,她惊恐地往后退去,直到背靠墙,退无可退。她不明白,这个十几岁的白发少年为何喜欢那样的游戏,三十人只能留下一人。他乐此不彼地玩着这个游戏,甚至拉着她一道,可是,她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公主。”尹姿站在床榻守着庄蝶依,见她陷入痛苦的梦靥,不由轻唤。 “啊!”庄蝶依惊呼而起,大口地喘息,面色苍白,额头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子。 “公主,做梦了?”尹姿关切道。 庄蝶依缓了缓气息,那不是梦,而是被她刻意隐藏的记忆。她微微仰头看着尹姿:“你也经历过三十留一的训练吗?” 尹姿脸色微变,那时她被赢殇所救,满心都是她父亲死亡的怨念,他教她武功,告诉她只有活着才可以见到自己的仇人,否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庄蝶依看她脸色的变换,便知道了答案,怜悯道:“那段日子很难熬吧?” 尹姿却缓缓摇摇头:“其实,那段日子并不难熬,因为心中有执念。”人有执念,即便身陷泥潭,置身地狱,也能熬下去。 “执念?那是什么?”庄蝶依从未懂得,何为执念。 “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于我而言,是恨。于别人而言,也许是权力,也许是财富,也许仅仅只是活下去。” “活下去。”庄蝶依喃喃道,也许她这些年一直活着,除了赢殇不让她死,她内心深处也一直都想活着,即便微如尘埃,身不由己。 “云鹤说,你试药之后,体内余毒残留,需要休养几日。”尹姿见她脸色不好,劝道。 庄蝶依顿觉浑身酸软无力,点了点头,软绵绵地躺了下去,却又想起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4 一事:“陛下如何了?疫症区如何了?” 尹姿如实相告:“陛下服了药,最迟明日便会醒来,疫症区也派人送了解药过去,应当无大碍了。” 庄蝶依点点头,轻轻闭上眼,不多时便沉沉入睡。 幽暗的室内充斥着淡淡的药味,一身月色长袍的男子临窗而立,遥望着寂静的星空。他的视线落在紫微星上,今日的紫微星暗淡无光,似瘴气环绕,亦如此刻身体虚弱的他。 “陛下。”云鹤端着托盘,将一碗清粥放在桌案上。 叶子辰转头看去,默默扫了一眼桌案,走过去用膳,昏迷了一日倒真是饿了。他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问道:“朕中了何毒?是何人所为?”他刚醒,什么事都不知道。 云鹤努了努唇,沉默。 叶子辰犀利地察觉了他的变化,冷声道:“与你有渊源?” 云鹤屈膝跪地,惊惶地交待:“臣少年之时,因缘际会,跟随神医卓易习了一阵子医术。他有一个徒弟,名为俞非,醉心制毒,后来,因他为医无仁心,心狠手辣,被神医逐出师门,从此销声匿迹。” 叶子辰放下筷子,问道:“既是销声匿迹,你何以怀疑这毒与他有关?” “他擅长研制各种毒草混合的□□,伤人性命却不会立即死亡,最后,让人在痛苦中死去。臣仔细研究了陛下所中之毒,与他的手法很像,但也只是猜测。” “毒草混合的□□?”叶子辰沉吟,“莫非皇兄所中之毒......” 云鹤心中微跳,偷眼看了叶子辰一眼,见他面色阴沉,硬着头皮道:“先帝所中之毒与陛下所中之毒不同,但手法确实相似。” 叶子祥的死是叶子辰心中的一根刺,如今听云鹤这般说,他的心中越发怒恨:“你既怀疑俞非此人,为何先帝中毒之时不曾言明?你既救醒了朕,为何救不了先帝?” 云鹤自有云鹤的道理,他不卑不亢道:“先帝中毒之时,臣查不到毒源,无法对症下药,纵然心有疑惑,却无法证实,不敢妄下定论。如今再遇陛下中毒,臣亲自研毒解毒,心中的猜测才肯定了几分,这才敢向陛下言明。至于,臣为何能救醒陛下,此事多亏了皇后娘娘相助。” 叶子辰听他这番诚挚的剖白,脸色缓了缓,又问:“与皇后有关?” “娘娘差人寻来了最重要的一味药,又亲身试毒,臣才得以寻到陛下的解药。”云鹤由衷感谢庄蝶依,不仅为了救治陛下,更为了救醒陛下而不致伤他人。 叶子辰幽深的眼眸看不清情绪,平静问道:“她......还好吗?”试毒的风险,他亦知晓一二。 云鹤道:“娘娘试毒昏迷,身体虚弱,所幸她体质特殊,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叶子辰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你起来吧,好生照看她。另外,不要告诉任何人,朕已经醒了。” 云鹤恭身离去。 ☆、第二十七章 劫持 夜深人静,一道人影似一阵清风,在县衙内闪过。 床上的女子乌发散落,肤白如雪,唇红似桃花瓣,气息若幽兰。她的睫毛如蝶翼般微颤,眉间微紧,似有不安与痛苦。 男子坐在床榻,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抚上了女子的眉心,喃喃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冰凉的触感渐渐抚平了女子眉间的皱纹,她微微抬起眼皮,模糊的黑影在她眼中清晰起来,她的眸中滑过一丝讶然,虚弱唤道:“叶子辰......” 叶子辰未料到她会惊醒,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笑了笑:“吵醒你了?” 庄蝶依以手肘撑床,正要起身,却被他压了回去,只听他温言道:“云鹤说你身体虚弱,躺着吧。” 叶子辰为她盖好薄薄的锦被,幽幽道:“朕说几句话就走。” 庄蝶依眨了眨眼睛,表示洗耳恭听。 叶子辰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着桌案上那盏灯:“商州水患大体尘埃落定,后续之事商州郡守自会处理。这几日,朝中局势不稳,恐生祸乱,朕要悄悄回去。”他又将视线转回来,落在她的脸上:“你身子虚弱,暂且待在这里休养,可好?” 庄蝶依心思玲珑,立刻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好。”名为休养,实则替他掩护,只怕除了他的心腹,无人知晓他已经醒了。 叶子辰知她聪慧敏锐,见她如此爽快,却不知是喜是忧,又郑重道:“待朕处理完朝事,便来接你回宫。” 庄蝶依一言不发,默默眨了眨眼。 叶子辰又交待了几句,大抵是让她好生将养,子时将尽,他才离去。 翌日清晨,天空昏暗,远山是触手不及的灰色。 庄蝶依如往常一般,起床更衣,洗漱用膳,身体残留的余毒并无大碍,只是暂时身体虚弱而已。用罢早膳,她便前往叶子辰的住处,却在回廊上遇到了云鹤。 门口的侍卫持刀而立,亦如往昔。 庄蝶依踏入叶子辰的寝室,如她预想一般,人去楼空。 身旁的云鹤似乎并不知晓叶子辰已经不在,满脸的惊愕,怪异地望着庄蝶依如常的神色,眼中有问询,直觉她知道一切。 庄蝶依环视一周,走到书案上拿下一卷书,漫不经心道:“陛下已经回宫了。” 云鹤昨夜刚见过叶子辰,脑子一转:“陛下假装中毒昏迷,人却不见了,莫非朝中生变?”他的话中隐隐透着担忧。 庄蝶依闻言,却无一丝忧虑,翻着手中的书卷,瞥了他一眼:“我们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不找些事做?” 云鹤看了看书案,问道:“有医书吗?”他爱看书,不过,仅仅只是医书。 庄蝶依聊赖地看着,一目十行,漫不经心答了一句:“应当没有。” 云鹤不死心,将书案上的书翻了一遍,果然没有,无奈拿了一本闲书,可惜看了两页就昏昏欲睡,完全提不起兴致。他重重合上书卷:“不如我替你诊个脉?” 庄蝶依扬眉看他,眼中噙着一丝笑意,抬了抬手,示意他随便诊。 云鹤立刻搭上了她的脉,与昨日想比,余毒清了一些,他怪异道:“你的血真是神奇,竟然可以吞噬余毒。”难怪她不需要他的药方,不需要服药解余毒。 庄蝶依沉默。神奇的不是她的血,而是赢殇。她的技艺,性子,甚至体质,都是拜赢殇所赐。 室内短暂的沉默,室外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 庄蝶依放下书,留不会武的云鹤在室内,缓步走了出去。她站在廊道下,静静看着混乱的战局。来人清一色的黑衣,以黑巾蒙面,与侍卫缠斗,实力伯仲之间。不过,无人是尹姿的对手。 尹姿一袭青衣,如飞旋的青叶,唰唰而过,与她对战的黑衣人不是对手,个个脚步虚浮,节节后退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5 。黑衣人瞥见廊下的庄蝶依,举剑刺去,还未及她的身,又被尹姿的剑挡下了。 庄蝶依站了一会儿,便返身回了室内。刚踏进内室,诡异的静谧让她心中一紧:云鹤呢?她小心翼翼往内走去,瞥见屏风之后一抹熟悉的衣角。她正要往前走去,背后传来一丝冷兵器的气息,她本能地侧了侧身。 面前是一个手持长剑的黑衣男子,身形高大,眼眸似毒蛇一般缠住她。他拿剑指着她,一步步逼近,眼中是满满的戾气。 “你是何人?”庄蝶依不动声色后退,直到背部抵上桌案,退无可退。她顺势抓起茶壶,在他将刺来之时,猛然将茶壶丢了过去。茶壶“啪”的一声碎裂,茶水流了一地,黑衣人的脚下不慎一滑。 庄蝶依趁着这个空隙,跑向门口呼救:“来人......”可惜,她才跑了两步,身后凌厉的剑气袭来,迫得她不得不回身闪躲,无奈她内力被封,余毒未清,根本不是这个墨衣男子的对手。 几招过后,庄蝶依顿感自己的体力耗尽,眼见着墨衣男子一记致命的剑招袭来,她不闪不避,存了玉石俱焚的念头。忽然,那人剑锋一偏,在她尚未反应之际,伸手将她劈晕了。 尹姿听到室内的呼救,迅速解决了两个黑衣人,冲入了内室,可室内除了昏迷的云鹤,再不见庄蝶依的踪迹。 庄蝶依悠悠荡荡转醒,脖颈上的痛感让她不由蹙眉,迷迷糊糊动了动手,却发现手腕被勒得生疼,商州县衙室内的记忆席卷而来,她猛然睁开眼。此刻,她的倚坐在一辆蓝色的马车内,双手被粗绳缚住,嘴巴也被布条蒙住,她被劫持了。 这辆马车在疾行中晃动,车上除了她,还有那个劫持她的墨衣男子。这男子端坐在马车内,五官深刻,双手夹剑抱胸,一双狭长的鹰目恶狠狠地看着她。 庄蝶依正思忖着何人会掳走她,可是,当她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恨意,她不由心头一跳,在北朝,她何时得罪了这样一个人? 这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庄蝶依被墨衣男子带到了一间小院。这个院子空荡荡的,好似荒废了许久,却又被收拾得干净整洁,院中杂乱生长的凤仙花也浇了水。 正是用膳之时,桌上摆了三菜一汤,红绿相间,有荤有素,让人食指大动。 墨衣男子拆了庄蝶依蒙嘴的布条,又解了她手上的绳子,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要妄想逃跑。” 庄蝶依从容地走到木桌旁,却被他那双鹰目盯得不自在,嗤笑道:“四周都是你的人,我又打不过你,你竟然这点自信都没有?” “哼!”墨衣男子寒着一张脸,冷哼一声,那仇恨的神情简直要将她播剥皮拆骨,挫骨扬灰,可是,他却一直隐忍着,他不能杀她。 他眼中是□□裸的恨,却不动手杀她,只能说明她有大用处,性命暂时无忧。庄蝶依优雅地执起筷子,尝了尝这些家常小菜,入口鲜嫩,美味绝伦,没想到这群黑衣人的口味倒是上乘。 他的黑衣同伴走了进来:“金风,马换好了。” “嗯,多谢。”金风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绳子,朝庄蝶依走去。 庄蝶依侧了侧身,拒绝被捆缚:“不必绑了,我不会逃。” 金风脸色沉了沉,却丢下了绳子,冷冷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马车继续一路疾行,这条路她并不陌生,这是一条回幽都的路。 庄蝶依闭目假寐,手指装模作样地挠着耳朵,却悄无声息地捏着一颗坠子。她思来想去,越发怀疑她被劫持与叶子辰有关,莫非他们想用她威胁叶子辰?可是,逻辑又不通。天下谁人不知叶子辰钟爱的女子是韩茹,他们不去绑她,却来绑她一个和亲公主作甚?还有一个疑问,这个叫金风的男子为何仇恨她? ☆、第二十八章 识破 申时末,天色阴霾暗沉,黑压压的似乎要下雨,空气莫名的沉凝压抑。幽都郊外,鸟叫声远去,虫鸣声淡了,诡异的静谧中传来兵器相交的打斗声。 尹姿骑着一匹火红的骏马,在官道上飞奔,呼啸的风扬起她的发,英姿飒飒。忽然,她勒住缰绳,□□的骏马仰天长啸,响彻丛林。她默然看着被围攻的男子,狠狠甩了甩缰绳,纵马冲入包围圈,抓起那个锦衣男子,飞驰而去。 “吁——”尹姿策马跑了一阵子,在一处僻静处将他放了下来,“这里应该安全了。”公主尚在贼人手中,她要尽快赶去救她,没时间管闲事。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尹姿一甩缰绳,如离弦的箭飞奔而去,风中传来清冷的两个字:尹姿。 叶子寒目光深沉地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刚刚那一刹那,他几乎是本能地搭上这个女子的手,时间好似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与她并肩作战的女子又回来了。可是,这个女子不是明月,她与明月有一张不同的脸。 无言的悲伤蔓延开来,或许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他低低叹息一声,转身往城外一条小道走去。 金风的马车顺利从北门进入幽都城,最终,停在了北门不远处的一处小院。 这院子与午时那处不同,绿树如茵,清幽雅致,但也有相似之处,墙角长了一簇凤仙花,正是盛开时。金风一路走去,路过那簇花,脚步顿了顿,目光也在花上停了一瞬。 庄蝶依不动声色将一切收入眼中,心底却在疑惑:他喜欢凤仙花?可是,那样的眼神又不像喜欢,到底代表什么呢?她这一路十分配合,没有表露任何逃离的举动,金风对她没有好脸色,但防备却松了一些。是以,她明目张胆地东张西望,也没有引来他的呵斥。 金风将她安排在二楼的一处寝室。这里视线极好,推开窗户便可见幽都北门的情形。庄蝶依还不及细看,便见去而复返的金风丢了一套衣衫给她:“换这个。”说完,冷酷地走了出去,掩上了门。 庄蝶依抖了抖衣衫,这是一套宫廷守卫的衣衫。她顿了顿,慢吞吞摘下一切女子饰物,却悄悄将一颗耳坠子收入手中。这守卫装是男子的服饰,她穿着太宽松,所幸腰带一缚,倒也将就了。她打开门,只见金风站在回廊上,视线定定落在楼下的那簇凤仙花,她的脑中灵光一闪,那样的眼神代表沉浸与回忆。可是,他在回忆什么? 金风觉察到她的靠近,偏头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便见一个仆从装扮的男子匆匆走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庄蝶依竖起耳朵听了听,却没有听清楚,隐约听见几个词:酉时三刻......北门......她凝神思考,幽都的城门酉时一刻关闭,对方既然提到酉时三刻,莫非是叛军进城的具体时辰? 金风听完,点点头,示意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6 那人下去。那人刚走,一袭青衣的女子闯进了院中。她身轻如燕,下手果断狠辣,院中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金风站在二楼,鹰目微眯:“她是你的人?” “是。”庄蝶依供认不讳。 金风疑惑道:“你何时传的信?”一路上,她十分配合,并无任何反常的举动。 “你可听过王蝶?”庄蝶依侧眸问他,见他不语,解释道,“王蝶嗅觉灵敏,雄王蝶十里之内都可以寻到雌王蝶的气味。”她摊开手心,一粒珠子静静躺在那里:“我的耳坠中有雌王蝶的粉末。” “你以为她能救走你?”金风瞧不惯她那般从容的姿态,迅速扼住了她的脖子,冷冷道,“信不信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你的主子,不许你杀我。”这一点,庄蝶依很肯定。 金风不以为意,反驳道:“与其让你逃走,不如让你死在我手中。” 庄蝶依镇定自若,面色平静道:“你是为了玉露?” 金风的手松了松,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识破他身份的女子:“你都知道了?” “不如,你先松开我。”庄蝶依与他打着商量,见他不为所动,又道,“我离你这么近,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金风松了手,问道:“你何时知晓我与玉露的关系?” 庄蝶依揉着被他勒疼的脖子:“其实,我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不过,你刚刚自己承认了。” 金风气结,又无可奈何。 庄蝶依也不再激他,娓娓道来:“玉露死后,我顺手查了她的青梅竹马,与她同州的未婚男子只有三人,其中一人事发后调来任北门校尉。你从东门而入,却绕来北门,又联想到你对我的恨意,我隐隐猜出一二。还有,你看着凤仙花的目光,柔情似水,隐含遗憾,定是在思念女子。我分析的对吗?金校尉。” 金风暗暗倾佩她的冷静和机敏,面上却冷笑:“你猜到又如何?你再聪明,也不过就是泯灭人性的杀人凶手。”他的眼中又溢满恨意。 庄蝶依的眸色深了深,叹息道:“玉露不是我赐死的,你若因她的死而恨我,恕我直言,你恨错了人。” 金风仰天大笑,森然问道:“莫非你要我相信,她是失足落水而死?” 庄蝶依看他的姿态,便知他定然受人挑拨,深信她是杀玉露的凶手。若是平日,她言尽于此,懒得多言,可今日叛乱将起,不由多解释了一句:“我确实下了一道谕令,但不是赐死,而是赐她自由,此事你可以去求证孟秋。幕后之人陷我于不义,我本想查清此案子,但当时,陛下另有考量,让我不要再查,所以才以失足落水昭告众人。” “当真不是你赐死的?”金风紧紧看着她,试图从她眼中寻到一丝心虚与掩饰,但她的面上一片真诚与坦然。 “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后,何必做这等事败坏名声?”言下之意,她重名声,其实,她并不在意名声。她想了想,又道:“你背后挑唆之人不过是利用你,如今,你还要劫我去威胁叶子辰吗?” 金风的眼中有挣扎,犹豫不定。 “就算你劫持了我,又真的能威胁叶子辰了吗?”庄蝶依凉凉道,“据我观察,叶子辰并不会受人威胁。” “你走吧。”金风偏了偏头,放弃了劫持她的念头。 庄蝶依踏出一步,忽然又顿住:“你们的计划是酉时三刻开启北门,放叛军进城?” “是。”金风看了看天色,“时辰也快到了。” 时辰快到了,却还没到,此刻赶去或许来得及阻止,庄蝶依快步往前走去。 “没用的。”金风获悉她的意图,又道,“北门只放北军的一营,东门和西门各会放一营,宫中卫尉也有一支。这场叛乱,你阻止不了。” 庄蝶依顿了顿,道了一声谢,然后,快速冲下了楼,与尹姿一道奔往北门。 可是,当她踏上城楼的时候,城下并没有叛军。酉时三刻已至,城楼下依然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心中疑惑,莫非是叶子辰的部署? 北朝军队分为幽都军和地方军。幽都军大约有十万兵力,分为北军、南军、城门校尉和非正统军。北军是幽都军的精锐,约五万兵力,分为五营,其中莫氏一党掌两营,高哲掌一营,叶子辰原是掌了一营,但日前孙彪犯事,叶子辰强行夺回一营。南军即卫尉,守卫皇城,约三万兵力,分三支,莫氏一党占一支,叶子辰占一支,剩下的一支由太后的弟弟林宁掌控。城门校尉约一万军力,四门分别占两千余人。非正统军由中尉执掌,负责幽都的治安。 莫青山若是要反叛,所能倚仗的便是莫氏一党的两营北军兵力和南军的一支,再加上城门校尉,合计三万多兵力。而叶子辰可以掌控的也是北军的两营和南军的一支,再算上心腹高哲的一营北军,也不过是旗鼓相当而已。至于林宁的那支南军和中尉的非正统军,确是个变数。 庄蝶依站在院门口,凝思着幽都军的分布。现在局势不明,她与尹姿想要入宫,还需借助金风的力量。她转身回了小院,却见金风舀着一勺水在浇灌凤仙花:“城门为何不见叛军?” 金风的手顿了顿:“大约生了变故。” “带我们入宫。”想必现在宫门都被控制住了。 “我不准备趟这趟浑水了。”他显然信了庄蝶依的话,不会入宫参与反叛。 “我不是要你参与反叛,而是带我们入宫而已。”庄蝶依慢慢道,“这场内乱,赢家一定是叶子辰,你无故绑了他的皇后,还想全身而退吗?” 金风瞥了她一眼,冷笑:“你想要我这条命,尽管拿去。”他无惧生死。 庄蝶依佩服他无惧生死,又不耻他的消极懦弱:“你难道不想查清玉露被害的真相?你难道任由杀她的凶手逍遥法外?”他若是真在意玉露,不会不闻不问,她继续道:“带我们入宫,待此间事了,我让陛下允我查清此事。” 金风紧紧捏着勺柄,盯着凤仙花看了一会,猛然将勺丢在一边:“成交。” ☆、第二十九章 宫乱 宫中,天色黯淡无色,宫灯摇曳,宫女内侍静默地低头行走,静谧之中仿佛能听见呼啸的夜风,让人顿感山雨欲来。 忽然,宫内一阵沉闷有致的步伐传来,一波卫尉簇拥着莫青山及一群臣子,疾步前行。这架势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一时间,宫女内侍仓惶乱窜,纷纷四散逃命。 莫青山领着这支南军卫尉,一路畅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正华殿。 孙彪早被人从牢里放了出来,此刻,他粗鲁地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这小男孩约莫三四岁,生得浓眉大眼,不哭不闹,眉眼之间与叶子辰有一丝相似。 随行的官员品秩不低,皆是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7 四品以上的官员,文官居多,除了莫氏的党羽,其余人皆是被劫持而来,个个噤若寒蝉。蒋廉年纪大,经受这番折腾早已气喘吁吁,翘着胡子表露不满,一双饱经岁月的眼中透着精光。 莫青山扫了一眼殿内,示意孙彪看好众人,领着几个精壮的侍卫,前往太后的含仁殿。叶子辰中毒昏迷,他必须拿到太后的懿旨,才能扶植这个小孩登基,名正言顺地改朝换代。 含仁殿,太后穿着深红色的着装,靠在软榻上,侍女锦绣轻柔地替她按着肩。忽然,一个侍女急匆匆跑了进来,嚷道:“不好了,左相带人闯进来了。” 话落,莫青山领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霎时间将含仁殿控制住了。 锦绣跟随太后多年,颇有见识,竟无一丝慌乱,手上的力道也没有停,如往日一般轻声唤道:“太后,左相来了。” 太后眯着一条眼缝,威严道:“莫左相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有何贵干?” “臣请太后下诏,改立国君。”莫青山神情肃穆,语气尚算尊敬。 太后的眼眸乍然睁开,挥了挥手示意锦绣退开,整了整衣冠直起身子:“陛下不过是中毒昏迷,不日便会醒来,你何故如此逼迫哀家?” 莫青山冠冕堂皇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为江山社稷虑,不得不如此。” 太后目露微光,悠悠笑了笑:“不知莫左相要立何人为君?” “湛王幼子,天资聪颖,气度从容,可立为国君。”莫青山语气坚定,并不是来商量的。 太后闻言,唇角的笑意冰冷刻骨。湛王乃是叶子辰的皇叔,生性懦弱,不喜权势,断不会参与此事,这幼子定然是被莫青山抢来做登基的傀儡。 莫青山耐心有限,怕她故意拖延时间:“请太后立刻下旨,改立国君。” 太后缓缓站了起来,声声掷地:“哀家若是不肯呢?” 莫青山挥了挥手,含仁殿所有宫女内侍脖子上都被架了一把刀:“太后,莫非想眼睁睁看着相伴多年的宫人一一死去?” 太后眼眸淡漠,沉默不语。 莫青山见她不配合,脸色一沉:“杀。” “且慢。”太后呵住了众人,锐声反问他,“莫青山,你当真要将你莫氏一族推向地狱深渊?” 莫青山愣了愣,疏狂一笑,目露狠意:“成王败寇。”走到如今这地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胜则尊荣无尚,败则步入死地,如此而已。 “既如此,哀家也无话可说。”太后瞥了一眼锦绣:“过来,替我研磨。” 莫青山兴奋地捏着太后的懿旨,仰头看着昏暗的天色,这天果然要变了。他匆匆回了正华殿,缓缓走到殿中心,举着布帛,朗声道:“太后懿旨。” 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恭敬地聆听太后的懿旨。 莫青山一展布帛,宣读起来:“太后懿旨:湛王幼子叶子清,恭孝敏德,聪颖天成,册立为国君,择日登基。” 众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当中却有一人站起来质疑道:“不知左相这懿旨是真是假?”这声音略显苍老,却掷地有声,不是蒋廉是谁。蒋廉不涉党争,却不耻莫青山这等反叛之举,他在朝中有些威望,这番质疑,立刻引得其他中立臣子骚动地站了起来。 莫青山面色一沉,却和颜悦色地将布帛递给蒋廉:“右相慧眼如炬,定能看出真假。” 蒋廉接过布帛看了看,确实是太后亲笔,印鉴也无误。如此看来,太后也受了莫青山胁迫。可懿旨是真,他便没有理由反驳了。 莫青山冷哼一声,抱着叶子清往龙椅上走去。 莫氏一党齐齐伏地参拜,中立派的墙头草也跟着跪地,只有蒋廉和两个臣子迟迟不跪。 莫青山看着蒋廉如一尊雕塑般直直立着,气不打一处来,平日处事圆滑的他,何曾有这样一副傲骨了?他冷冷道:“蒋廉,你为何不跪新君?” “陛下尚在商州,何来新君?”蒋廉为人圆滑,但身受皇恩,自有文人的傲骨。 孙彪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要将这个固执的老头按在地上,却被莫青山呵住了。 莫青山有他的考量,蒋廉在文臣中颇有威望,若不能让他臣服,那他的所为终有污垢。他一生重名声,此番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却仍不愿染上污点,好言相劝道:“右相,陛下中毒昏迷,怕是不能醒来了。我此番行为,也是为天下苍生计。” 蒋廉冷笑:“什么天下苍生?你若真为苍生计,便应该寻药问医,救陛下于危难。即便陛下不能醒来,江山又岂能交给这样一个幼子?莫青山,你做着大逆不道之事,还妄想保住一世清名,真是愚不可及。” 莫青山被他戳中心事,脸色难看之极,横眉怒目道:“来人,将这个老匹夫给我押下去......” “莫左相,你好威风啊。”深沉冷冽的声音似一阵夜风飘进了殿内,随之而来的男子如天神般降临,丰神俊朗,墨衣翻飞。随之而来的卫尉,火速控制了大殿。 蒋廉面色一喜,激动道:“陛下......”与蒋廉同进退的两个臣子一改刚才紧张的神色,面上露出希望。伏跪在地的中立派却局促不安,如今是站了不是,跪也不是。御史李城的面色也白了白,惶惶不安,偷眼看了莫青山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稍稍宽了心。 这一瞬间,莫青山的脸色经历了多重变幻,从震惊到慌乱,从慌乱到镇定,从镇定到狠绝,从狠绝到冷静,每一种心思快速转换,让人几乎捕捉不到。他看着完好无损的叶子辰,冷冷问了一句:“你没有中毒?” “你很失望?”叶子辰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似嘲讽,似冷笑,墨色的眼眸泛起过往的回忆,“朕确实中毒昏迷,不过,朕运气尚佳,没有像皇兄那般被你毒死。”说到后面,他的话锋一转,凌厉如刀。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先帝病重,不治身亡,原来竟然是被人毒死的。 “我毒死先帝?”莫青山脸上的茫然一闪而逝,不过,他可没有耐心在往事上纠缠,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当即脸色一暗,不再顾及君臣之礼,□□裸地逼宫,“既然陛下醒了,便亲自下诏传位吧。” 叶子辰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从容不迫道:“莫左相如此胸有成竹,倚仗的可是北军?” 莫青山对自己的部署很有自信,当即得意道:“是又如何?” 叶子辰长身玉立,姿态雍容,淡淡道:“很可惜,你寄予厚望的北军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莫青山嘶声问道,满脸的不可置信。 “朕已经派人凌王和幽都令分别去东门和北门,拦住了你掌控的北军,他们赶不来了。”叶子辰的声音淡漠如水,“能进入皇城的只有高哲的北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8 军。”高哲是他的亲信,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哈哈......”莫青山仰天大笑,“叶子辰,纵然你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可惜,你不察人心,高哲是我的人。” 叶子辰脸色微沉,薄唇紧抿,一身冰寒的气息令周遭的空气都冷凝了几分。 殿内一阵沉寂,沉寂之中恍惚听见殿外的踏马啼声,将士厮杀,兵器相交,好一阵混乱的异动。 莫青山竖耳一听,展颜大笑:“快听,高哲来了。” ☆、第三十章 真相 庄蝶依混在金风的北门守卫之中,顺利通过了宫门,一路畅通无阻。眼看着就要到了正华殿,忽然,一阵整齐的步伐传来,这两千多守卫瞬间被另一支军队包围了。单看他们的凛凛气度,非这些守卫可比,显然是北军的精锐。 昏暗的月色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踏马而来,冷冷注视着被包围的守卫,余光无意中扫到金风身后的庄蝶依,又淡定地移开了。 “高哲,你这是何意?”金风冷声质问。 “何意?”高哲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看不出来吗?” 金风瞥了一眼四周,满心疑惑又笃定道:“你......背叛了左相大人?” 此言一出,站在金风身后的庄蝶依微微一惊,高哲不是叶子辰的心腹吗?何来背叛莫青山之说? 高哲静默,这男子如何知晓他是莫青山之人?他区区一个城门校尉,并不是莫氏核心人物,照理说,不该知晓他的身份。他压下心头的疑惑,冷嗤道:“我背叛?我看是你背叛吧。你一路护送皇后回宫,意欲何为?” 金风哑口无言。 高哲大声喝道:“来人,速将这些贼子拿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两方人马立刻厮杀在一起,缉拿者立功,反抗者保命,兵刃相交,声声不绝。 尹姿护着庄蝶依突出重围,却见高哲从马上跃下,横身挡在了两人面前。他一袭素衣灰袍,冷冷注视着庄蝶依,眼含杀意。 庄蝶依淡漠以对,惊于他的杀意,却更疑惑他的背叛,他是叶子辰的亲信,不知何故,竟然背叛了叶子辰。尹姿伸手拉住庄蝶依,将她挡在身后,冷冷地与高哲对峙。 下一瞬,两人交手了。高哲的招式简单凌厉,没有虚招,招招直击要害。尹姿姿态轻盈,谨慎地防范着他的没一次攻击。数十招之后,尹姿明显占了下风,倒不是她功力不济,而是气力不及男子,何况,先前在小院就已经耗了不少气力。 最终,尹姿一个不慎被他寻到空隙,受了一掌,后退了数步。她不服气,向前走了两步,却被庄蝶依拦住了,只听她道:“别打了。” 庄蝶依不动声色地整着衣袖,捻住袖中一枚银针,缓缓问道:“你今日非杀我不可?”只要他答一句是,她立刻抽出袖中的银针,强行解开封住的内力。 “不,我不杀你。”高哲平静答道,眼中已经没了杀意,“你的生死掌控在陛下手中。” 庄蝶依暗暗松了手,无性命之忧,她就不需要强行解开内力,毕竟那样有损身体。可是,他的后一句又让她警觉起来,什么叫做掌控在陛下手中?不过,她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举动了,因为,高哲的人已经将她制住了。 高哲领着北军精锐,踏着血雨尸身,向正华殿走去。 庄蝶依被押着前行,恍惚中好似感受到了天空中飘下的雨滴。她微微仰头,面上又落下一滴雨,这天乌沉了许久,终究绷不住,大雨将至。 高哲踏入正华殿的那一瞬,数十道目光齐齐投来,有惴惴不安,有义愤填膺,也有喜笑颜开。 莫青山喜出望外,高哲是他的人,他来了,殿内的局势要逆转了。 叶子辰一脸平静,如寒潭般的黑眸缓缓看向高哲,余光轻轻掠过他身后的庄蝶依,眸底清波微荡,似一瞬的蜻蜓点水,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浑厚,似钟鼓声声:“高哲,你当真背叛了朕?” 高哲不答,拔出身边将士的佩剑,搁在了一身侍卫装扮的庄蝶依脖子上:“陛下若想救她,便拿江山来换。”说完,他劫持着庄蝶依,退到了莫青山身侧,目光冷冷,与叶子辰对峙着。 莫青山得意大笑:“叶子辰,你大势已去,趁早交出退位诏书。” 叶子辰直直盯着高哲,眼底似星火燃起,顷刻又被巨浪湮没,他的声音如洪钟,字字敲入高哲的心尖:“你果然......背叛了朕。” 高哲的身躯微微一僵,这番细微变化别人或许没有察觉,但被他挟持的庄蝶依显然察觉到了,心中疑云更甚。 叶子辰微微敛眉,语气坚定又淡漠如斯:“朕......不会拿江山换她。” 庄蝶依尚未理清心头的疑云,听着这一句誓言般的承诺,心头一凉,今日只怕不能难逃一死了。此刻,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挣扎与痛苦,惜命与恋世,却无奈地随波逐流,如今,她的心境平静与安宁,原来,她从不惧死。 叶子辰遥遥望向她,一如往昔的深沉与冷静,而她的目光平静而明澈,四目相对,似诉说了千言万语,忽然,她嫣然一笑,缓缓闭上了眼,隔绝了彼此的交流,叶子辰的心底蓦然一沉,好似有什么渐渐远去。 庄蝶依闭上眼,静静等待着脖上的剑锋靠近,等待着宿命的轮回。可是,脖颈上忽然一空,连带着整个人也失去了禁锢。她霍然睁开眼,眼见着架在她脖上的剑,搁在了莫青山的脖子上,寒光闪闪。 变故发生的太快,刹那间,满殿的惊愕。 莫青山怒不可遏:“高哲,你疯了。” “左相大人到了此时,还不明白吗?”高哲的剑紧紧抵在莫青山的脖子上,不带感情地揭开了真相,“我一直忠于陛下。”高哲明着是叶子辰的心腹,暗着却是莫青山的人,可实际上,他实实在在是叶子辰的人。 莫青山的脸色难看之极,双目圆瞪,不敢相信道:“怎么可能?叶子辰尚未登基,你就已经是莫氏一员了。” “你说朕不察人心,其实,你才不懂人心。”叶子辰长身玉立,神色淡淡,“高哲曾是皇兄的人。”叶子祥在位之时,有意除去莫青山,派亲信高哲前去卧底,可惜,功业未成,他便被毒死了。后来,高哲便成了叶子辰的心腹。 莫青山脸色一黑,情绪激动看着叶子辰:“如此说来,昨夜的飞鸽传书也是你授意?” 自从冯相和被贬出幽都,高哲便提醒他,叶子辰有意剪除莫氏羽翼。后来,孙彪出事,他无意中发现现场有叶子辰的暗卫,高哲再次鼓动他谋乱。可是,他平素重名声,权柄在手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昨夜,高哲飞鸽传书,言明叶子辰中毒昏迷,正是反叛的良机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39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陛下存心要灭莫氏,不反抗终究要灭亡。莫青山思来想去,痛下决心反了。 “不错。”叶子辰一口承认,高哲飞鸽传信是他授意的。他面无表情道:“从一开始,你就败了,因为你是臣。”莫青山若是不反抗,他会一点点剪除他的羽翼,莫青山若是反抗,叶子辰早已设好陷阱等他去跳,最后一网打尽。 两人的对话晦涩隐秘,但聪慧的庄蝶依却渐渐听清楚了。这次反叛本身一个精心布置的局,高哲与叶子辰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无缝。而莫青山就在他们这般谋划下,步步入局,自以为大业将成,却浑然不知自己早就成了瓮中之鳖。 莫青山也不傻,心知大势已去,仰头大笑:“成王败寇!可怜我一世英名,竟丧于小人之手!”他趁着众人放松之际,引颈自尽,却被高哲察觉,剑风一偏,只留下一道血痕。 高哲的剑再次搭在他的脖颈,而莫青山静静站着,不怒不悲,视死如归。 殿门外,一个瘦小而美丽的女子扶门而立,目光定定落在莫青山身上,那恨意,比寒冰还要冷几分,比地狱还要深几分,又比烈火还要浓几分。这个倾城的女子,竟是韩茹。 她由妙香扶着,一步步走向莫青山,声音如碎玉般破碎:“莫青山,你可曾记得韩斐将军?” 莫青山瞳孔微缩,疑惑地看着这个女子:“你是......”下腹一阵疼痛,令他止住了声音。 韩茹手中握着一柄匕首,此刻刺在莫青山的腹部,冰冷道:“这一刀是还我父亲的。” 这一举动惊住了殿内所有人,却没有人去阻止。 庄蝶依眯了眯眼,原来,韩茹与莫青山之间有血海深仇。叶子辰这般不遗余力设计陷害莫青山,除了皇权不可侵犯之外,是否与她也有一分关联? 韩茹拔出匕首,又刺了下去,恨恨道:“这一刀是还我母亲的。” “这一刀是还我哥哥的。” “这一刀是......” 莫青山的腹部被连刺了几刀,鲜血横流,却没有倒下,如一尊雕塑一样直挺挺站着,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竟然还隐隐笑了起来。 毁天灭地的恨意席卷全身,韩茹的状态几近癫狂,那些黑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真实清晰,恍如昨日。 她是韩斐将军的女儿。 她原本有一个幸福安乐的家,父亲正直,母亲慈爱,哥哥豪爽,却因莫青山而改变了。正直的父亲,不肯附逆莫氏一党,而莫青山又觊觎父亲手中的兵权,假传陛下旨意,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韩家。哥哥是血性男儿,一时着急反抗,竟被他冠上了谋反之罪。 那一日,韩府一百余人被屠杀殆尽,血流成河,尸横遍地。若不是叶子辰听到风声,及时赶到救了她,只怕她也难逃一死。 如此深仇,如何不恨? “茹儿!”叶子辰一把揽住了她,疼惜地擦去她满脸的泪花。 韩茹拽住叶子辰的衣襟,哀求道:“辰哥哥,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她情绪无比激动,说着说着竟然晕了过去。 “茹儿!”叶子辰心中一疼,一手扶着她,冷冷下令,“所有反叛者押大牢,明日早朝再议。”他的目光掠过庄蝶依,终究一言未发,抱起韩茹往芳茹殿走去。 大局已定,殿内的人渐渐散去。 庄蝶依漠然走出正华殿,殿外下起了雨,冰凉的雨滴沾湿了她的发,让她看起来越发冷凝。雨水冲刷着一地的尸体,水流汇集血流,涌向不知名处。今夜的一切,大约也如这满地的血色,将被雨水冲刷干净。 ☆、第三十一章 是输了 大雨初歇,绿草洗涤雨水越发青翠,树梢挂着晶莹的水珠,遥远的天幕湛蓝如洗,白云朵朵,好像一匹蓝白相间的锦缎。 这日早朝,叶子辰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叛乱之臣。祸首莫青山满门抄斩,孙彪和李城斩首示众,其亲眷流放西锤,莫青山心腹党羽全部诛杀,其余涉案人员罢官贬谪,不一而足。 既有贬谪,自然也有升迁。蒋廉临危不乱,刚正不阿,升为左相。石适协助平叛,升为御史。此外,一批新晋年轻官员也受到了提拔升迁。 至此,朝堂经历了一次全面的清洗换血。 不过,其中有两人情况特殊。其一是叶子寒,叶子辰信任他,命他暂代右相之职,但他婉拒了。叶子辰也不好勉强,另以财物为嘉奖。其二是高哲,高哲在此次叛乱中算是居功至伟,但叶子辰没有提及他,更无任何封赏与嘉奖。 事毕,叶子辰又提及商州之事,怜悯当地百姓遭受天灾,免了商州等水患区两年的赋税,又拨款整治洛水,进一步收揽了民心。 下了朝,叶子辰漫无目的走在宫道上,不知不觉走到了摘星楼。摘星楼是宫中最高的楼殿,可以俯瞰整个幽城,也是赏月观星的好去处。 他站在高楼之上,目光悠远,良久沉声道:“何泉,摆一幅棋子,召皇后过来。” 何泉差人来时,庄蝶依正在抚琴,曲音流畅,舒缓悠长。一曲弹完,她才压住琴弦,起身前往摘星楼。 庄蝶依应诏而来,远远看到他站在扶栏而立,一袭墨衣猎猎飞扬,豪气而苍凉。她缓缓走上楼,却见旁边的矮案上摆开一副棋,她还不曾说话,叶子辰就转了过来。 “陪朕弈一局。”叶子辰一提衣摆,坐了下来。 庄蝶依走过去坐下,见他眉眼沉沉,笑了笑:“我应该向陛下道一声喜。” 叶子辰执起一枚黑子落下,挑眉看她:“喜从何来?” 庄蝶依落下一枚白子,悠悠道:“陛下赢了莫青山。” 叶子辰眸光微动,不见丝毫胜利的喜色,平静道:“这场博弈,朕看似赢了,却也算不得赢了。平心而论,莫青山是一代能臣,只可惜权欲太甚,连群结党,又与朕政见多有不合,国无二主,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庄蝶依能听出他言语的惋惜之情,但他这样的掌权者,定然不会后悔自己所为。她淡淡道:“无论如何,陛下经此一事,执掌大权,实乃幸事。” 叶子辰捻着一枚棋子,迟迟没有落下:“你在怪朕?” 庄蝶依红唇微张,面露讶异,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叶子辰终将棋子落下,沉沉道:“你怪朕当时没有救你。” “不。”庄蝶依摸着棋盒中的棋子,玉质清凉,透着肌肤渗入心间,“多谢陛下相救。” 叶子辰眯了眯眼:“你都知道了?” 庄蝶依仰头,淡淡道:“当时不懂,事后都明白了。”高哲挟持她,真正的用意在试探叶子辰。当时,叶子辰若是坚决要救她,高哲或许真的会杀了她,可叶子辰承诺不会为救她而放弃江山,这个承诺让高哲放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0 弃杀她。不过,高哲要试探也该抓韩茹,而不是她。 叶子辰执起一枚棋子:“朕没有封赏高哲。” “嗯。”庄蝶依低头看着棋局,缓缓落下一子。 “你以为如何?”叶子辰不喜她事不关己的态度,定是要她掺和此事。 庄蝶依心思玲珑,几句话就知悉了他的言外之意,暗恼叶子辰心思深沉。他不悦高哲胁迫帝王,又不忍埋没高哲才华,这才寻她开这个口。如此一来,他既保全了帝王的威严,又得了个从谏如流的好名声。她偏偏不愿如他意:“事涉朝政,我不敢妄言。” 叶子辰似乎也洞察了她的小心思,轻笑:“哪里是朝政,不过是朕与你闲谈而已,何况,昨夜你在场,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庄蝶依避无可避,只道:“他挟持我,我自然是不高兴。不过,从陛下角度而言,他只是忠君爱国,又善谋善战,左右我也没受什么伤,陛下不妨轻纵了,以免寒了臣子之心。” 叶子辰勾了勾唇:“如此说来,你让朕封赏于他?” “是。”庄蝶依心中有些郁闷,看着将胜的棋局,戏谑道,“陛下今日似乎要输了。” 叶子辰端看棋局,黑子败局已定,他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语气轻松愉悦:“是输了。”不过,棋局输了,目的却达成了。 他定定看着她,眼眸幽深,唇角的笑渐渐敛起,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如果朕真的为了江山或者其他什么,舍弃了你的性命,你会恨朕吗?” 庄蝶依抬起如琉璃般的眼眸,盈盈一笑:“陛下何故如此问?” “只是,想知道。”他神色认真,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会有此抉择。 庄蝶依的语气淡若清风:“谈不上恨不恨,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陛下是一国之君,身系万千百姓,以江山为重,无可厚非。”这是她的心里话,并不是故意附和迎合。 叶子辰知她通透明达,这番回答也算深明大义,可他心中莫名的不悦,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你倒是深明大义。” 庄蝶依并未听出他口吻中的不悦,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陛下,可否允我查玉露之案?” 叶子辰恢复一贯的深沉冷峻:“因为那个叫金风的校尉?” “我答应过他,会替他查清玉露被杀一案。”庄蝶依一脸坚定与真挚。 叶子辰把玩着棋子,玩味道:“他事涉谋反一案,如今身在牢中,你不是应该求朕赦免他吗?” 庄蝶依沉默一瞬,叹息:“陛下,你可能不了解情之一物。”她转身站了起来,凝视着遥远的苍穹,缓缓道:“虽说我也不懂,但与他相处一日,我能笃定,在自己活命与玉露被杀真相之间,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揭露真相。何况,一码归一码,他事涉谋反案,但悬崖勒马,应当无性命之忧。” 叶子辰的黑眸越发幽深,目光锁在她瘦削的侧颜,见她似有所觉,又偏过头去:“朕已经查清了。” “是谁?”庄蝶依转头看他。 “动手之人是血刀门杀手,至于幕后之人......”叶子辰眸中似有星火炸起,幽幽明明,却渐渐沉寂,“朕会去见他,并将此案真相告诉他。” 叶子辰没有食言,这日午后,他便亲自去牢中见了金风。 昏暗的牢房内,金风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双目紧闭,听见牢门锁链之声,他慢悠悠睁开眼:“牢房污秽,陛下何必亲来?”言语之中,丝毫不见一丝敬意。 叶子辰踏入牢中,踩着地上的干草:“没想到朕的城门守卫之中,竟有你这等人物。” “左相手下岂有无能之辈?”金风漫不经心答道。 叶子辰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左相?你家主子可比莫青山高明多了,否则又岂会杀了你心爱之人,又能让你为他卖命呢?” 金风脸色突变,仰起头,声音也尖锐起来:“你说什么?” “朕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叶子辰侧了侧身,负手而立,“当初,皇后下了特赦谕令给宫女玉露,却无意中被你的主子探知。他深知那宫女在你心中的分量,怕你真的携了她远走高飞,便暗中派人杀了她,顺带造了一份假谕令,陷害皇后,扰乱朕的后宫。” 金风扶墙站了起来,满脸的不信:“不可能,你在造谣。” 叶子辰丢过去一块锦布,冷冷道:“自己看。” 金风展布一阅,上面是案情的详细记录,他越看越心惊,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叶子辰故意激他:“你听从你家主子的命令,故意接近莫青山,绑架皇后协助叛臣,满心都是杀她报仇,却不知何人才是你真正的敌人,当真是可悲可叹。” 金风捏紧锦布,重重跪在地上:“恳求陛下为玉露雪冤,臣必当以命相报。” 高大的男儿低头跪在地上,叶子辰忽然没了奚落的心思,眯眼看他,沉声问道:“一个女子罢了,当真值得你如此?” 金风掩不住眸底的哀伤:“我与她青梅竹马,此生心愿唯与她厮守。她被迫入宫,我便入宫做了侍卫,后来阴差阳错遇到族中兄长,得其承诺我二人自由,我才为他办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生所求终化为泡影。 叶子辰沉默,难怪皇后那般笃定,如今连他也深信,眼前这个男子为了心中挚爱,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生命。他低低叹息一声:“时机未到,朕暂时不能替她雪冤。不过,朕可以让你出狱,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陛下请说。”这虽不是金风所求,不过,一旦恢复自由,他可以亲自去报仇。 “不要去报仇。”叶子辰冷冷断绝了他的念想,看着他不解的神色,又道,“你情绪外露,满目恨意,若是贸然前去报仇,与送死无异。” 金风眼含恨意,一番铁血豪情:“即便送死,我也该去。” “愚不可及。”叶子辰冷嗤,“你若想死,朕立刻便可成全你,何须如此麻烦?但你若想要报仇,便收起你的恨,忘记这些真相。等到时机成熟,必然会有你血刃仇人的时刻。” “陛下的意思是......”金风眸光微闪,隐约捕捉到叶子辰的意图。 叶子辰摇头轻叹,这男子武艺不凡,但智慧却不足。若是与她说这些,何须他费这番唇舌,想起那个聪慧敏锐的女子,他不由微微一笑。他走出牢门,将离开金风的视线之时,又说了一句:“此事甚是凶险,朕无法保你性命无虞。但是,朕可以允诺,你心心念念之事,朕必定帮你达成。” 金风一副视死如归的豪壮:“多谢陛下。” ☆、第三十二章 玉簪 莫青山谋反一案渐渐告一段落,可是,韩茹自那日晕倒之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1 后,一直缠绵病榻,不见好转。 这日,云鹤自商州归来复命,叶子辰携了他一道去芳茹殿。一进殿,却见那瘦小的女子趴在床沿不停地咳嗽,他急匆匆走过去,顺了顺她的背:“怎么这么多日了,还不见好?” 韩茹顺了顺气,仰起头对他绽开一抹虚弱而甜美的笑,漂亮的丹凤眼,因着喜悦弯成两道月牙:“辰哥哥。” 叶子辰又抚了抚她的背,却听韩茹耍起性子,泛白的双唇翘了起来:“我不要看病,不要喝药。”她戒备地看着他身后的云鹤,满脸地排斥。 叶子辰板着脸,不容拒绝地劝道:“你身子虚,又受了风寒,不治怎么会好?” 韩茹的唇翘得更高了,拽住他的袖角,妥协地央求:“那可以不喝药吗?”见叶子辰依然冷着脸,心中委屈,双目泛起晶莹的泪光,抱怨道:“一直喝药喝药.....那么苦的药......” 叶子辰看着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脸色稍霁,怜惜地摸着她的头:“好。” 云鹤上前替她诊脉,又翻看了御医开的方子,并无不妥。他心中怪异,小小的风寒,身子再虚弱也该好了,怎么一直不见好呢?他不由问了一句:“夫人有按时喝药吗?” “当然有了。”韩茹正色道,“别再给我喝药了,又苦又没用。” 苦?云鹤更加狐疑,这副治风寒的药并不苦,但瞧着她一脸不悦的神色,也没有点破。 “云卿,她不想吃药,你有没有其他法子?”叶子辰偏宠韩茹,除了原则性的大事,琐事总是由着她的性子。 云鹤微微思索:“不吃药也不是不可,只需多动动,出一身汗便好了。” 叶子辰尚未应答,韩茹惊喜道:“这个好。” 待云鹤走了,韩茹甜甜笑着,眼珠子一转:“辰哥哥,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她从床榻溜了下来,一溜烟跑了出去。片刻,韩茹端着一盘糕点走进来,原来她去了御膳房拿了糕点。她见叶子辰凝立在窗前,似乎在想什么,忍不住唤他:“辰哥哥。” 叶子辰转眸看她,瞥见了她手中的托盘,失笑道:“又去御膳房偷吃了?” 韩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明明是我做的。”她举起托盘,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到底要不要吃?” “你做的?”叶子辰勾了勾唇,“还真是有些饿了。”一抬手,却发现手上拿着东西,不由怔了怔。 韩茹无意中发现叶子辰的异常,低头一看,他手中拿着一支玉簪,欣喜道:“咦?这是什么?送我的吗?” 叶子辰抬起手,一支白玉镶金簪子露了出来。这支玉簪是当日在上洛街上所见,本是要送庄蝶依的,可惜当时摔断了,于是,他让人用金镶住了断口处,竟然也是别样的美丽。他抿了抿唇,却道:“这支簪质地不好,改日再让人做个好的送你。” “不会,茹儿喜欢。”韩茹伸手去抢他手中的玉簪,却没有抢到,见他眼眸深深,似是不悦,便识趣的不再抢了。 传言,她是叶子辰最宠爱的女子。可是,她不过是借着他的愧疚与怜悯,占着本不该属于她的宠爱。只因为,他曾许诺:护她一世周全。 叶子辰没有继续这话题,静默地拿了一片糕点品尝,轻声赞道:“很好吃。” 两人言笑晏晏吃着糕点,刚刚的插曲渐渐被抛向脑后,无人再提。 是夜,雪兰殿内,案上煮着茶,庄蝶依娓娓道着惊悚故事。这日讲的是一个无头案子,惊悚悬疑,却不算是真正的鬼故事。 彩茜胆子小,却偏偏喜欢听这种故事,隔三差五央着庄蝶依,当然,也要尹姿作陪。几人反正百无聊赖,便时不时来一段。每到惊悚之处,彩茜便寒毛卓竖,缩成一团。 庄蝶依说得兴起,瞥见窗口似有人影,便蓦然停了下来,冲着外间喊:“什么人?” 彩茜霍然站了起来,似乎尚未从故事中走出来,警惕地看着窗口。 窗口之人缓缓走到了殿门口,轻轻咳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庄蝶依却听出了是谁,当即命惊惧中的彩茜去备棋,自己走去开门,另一边的尹姿闪身不见了。 叶子辰走进殿中,见彩茜将棋子放在案上,悠悠道:“朕与你之间,便只剩对弈了吗?” 庄蝶依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深夜寂寂,他来雪兰殿,大多是与她对弈,今日莫非无下棋子的雅致,想听曲子?她抬眸淡淡看着他,眸中似有萤火虫在飞舞:“陛下想听曲子?” 叶子辰不答,甩了衣摆坐在了桌案边:“朕放了金风。” 庄蝶依倒茶的手顿了一舜:“嗯。”叶子辰处事利落,既然人都放了,玉露之死必然有所交待。她默默将一杯煮好的茶递给他,眉目清雅,神情淡淡。 “也好,便听一曲。”叶子辰接过她的茶,指腹传来滚烫的热度,指尖与她相碰一阵冰凉,不由微微一怔。 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庄蝶依也微微一怔。她松了手,缓缓在琴案旁坐下,素手一拨,一曲悠扬舒缓的《西江月》踏着月色而来,在这寂静的宫殿,回旋凝落。 叶子辰端着茶盏,低头品了一口,唇齿间尽是茶香。他聆听着她的曲子,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为何想起了金风玉露的故事,缓缓站起来走向她。 庄蝶依弹得有些入神,并没有在意叶子辰的动作,直到发间一紧,指下的动作一顿,却没有继续再弹了。她伸手摸上了发间,冰凉的触感让她明白,这是一支玉簪,玉镶金簪子。恍然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源源不断的暖意袭来,她微微蹙眉,却没有动。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叶子辰低低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天......生的。”她僵着身体,一动不动,试图转移话题,“陛下,还想听什么曲子?”手上一股力道将她拉了起来。 叶子辰拉着她走到案边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将温热的茶盏放到她手中:“喝些热的便不冷了。” 庄蝶依紧紧捏着茶杯,直觉今日的他有些异常,眸光与语气都不似往日,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温和,让她隐隐不安。不过,她面上却没有表露,依着他低头喝茶。 他不说话,静静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放空了自己。 她也不说话,被他看得窘迫,低头就喝一口茶。 殿内一片沉静。 没多久,一杯茶喝完了。 叶子辰一言不发,又替她倒了一杯。 庄蝶依暗暗叫苦,这又不是酒,哪能一杯杯喝?她清了清喉,试探道:“陛下,夜深了。” “嗯?”叶子辰站了起来,看窗外月华,皎洁沉静,淡淡道,“是该就寝了。” 庄蝶依轻吁了一口气,正准备站起来送他,可他下一句话,却让她如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2 遭雷击,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啪”的一声碎成沫。 “朕若是要留宿呢?”叶子辰本是一句戏言,却听得一声杯碎。他扫过一地的碎沫,眯眼靠近她:“你这是何意?” “我......我......”一向伶俐的她,竟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脚下不自觉后退,冷不丁腰上一紧,撞上他幽深的黑眸,隐隐有星火燃烧。她来不及反应,身子一轻,他竟然打横抱起了她,一步步往床榻走去。 一瞬间,无数心思掠过她的心头,乱了她的心神。 他,不会来真的吧?传言,他不是不能人道吗?这算什么,试探她吗?不对,他的眼眸幽深,并没有□□。可是,他这般深沉的人,□□也是能隐藏的吧,没准不能人道的传言也是他误导的。 偏偏,她抓不住本质。 庄蝶依忐忑地被他抱着,置于床榻,他一张俊脸缓缓靠向她。她眼一闭,断断续续道:“我......来月信了。”说完这话,脸“唰”地红了起来。转念一想,这话十分不妥,万一他真的不能人道,不是让彼此更尴尬了吗? 头顶半晌没有动静,她微微睁开眼,却见他弯着唇,他在笑。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如暗夜中的晶石,比月色还要清亮一分。 叶子辰温和笑着,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柔柔的微光:“你想什么呢?朕不过逗你玩而已,你也知道,朕不能人道。”他言语轻松,毫无一丝尴尬之色。 敢情是她想多了,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庄蝶依的脸更红了,好似成熟的樱桃,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叶子辰的目光攫住她红透的脸颊,眸色深深,却伸手拉过锦被,替她盖上,轻声道:“安心睡吧。” 庄蝶依躺在榻上,侧着脸看他离去,头上的玉簪因这一番举动,滑落了下来。她捡起玉簪,细细看了一圈,眸中染上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真的只是逗她玩吗?他真的不能人道吗?可是,不能人道对一个男子而言,不该是难以启齿吗?他那般深沉而骄傲的人,为何可以如此轻松地说着这件事?轻松到令人不相信。 叶子辰,她实在是看不懂了。莫青山谋反一案,他展示了异于常人的深沉心机,让她这个旁观者也不免生寒。这样一个人,让她不免怀疑,他的一举一动都有额外的深意。 ☆、第三十三章 石蝶 莲池的荷花谢了大半,只余下零星的几朵残荷,在清风中摇曳,无语凝噎。 庄蝶依站在池岸边,面前便是玉露溺亡之地,曾经折断的花杆倒立在水中,曾经破碎的荷叶淡化成一片枯枝败叶,曾经摧残零落的荷花蜷成一团灰黑,有些东西不可逆转,如生命消逝,韶华不再。 记忆中,那个名叫玉露的女子,明艳光华,苦守一段青梅竹马的故事,却只留下一缕芳魂,埋葬在一池残荷之中,无人祭奠。 清风骤起,拂开碧叶残花,几株三角莲蓬清然挺立,似有什么在悄然滋长,蕴育着新的希望。 庄蝶依浅浅笑了:“回去吧。” “皇后娘娘。”一声明媚的女子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冯婉言,一身明艳的绣花长裙,肤色白里透红,周身透着淡淡的华彩。而她身侧的娇小女子,肤色苍白,眸子清亮,竟是韩茹。 庄蝶依淡淡瞥了冯婉言一眼,多日不见,她竟然出落得丰腴明艳,反而是韩茹瘦削苍白了些,想来叛乱那日昏迷,尚未恢复气色。不过,她们二人竟会携手同行,倒真是让人意外。 “皇后娘娘,与我们一同采莲蓬吗?”冯婉言主动邀请。 庄蝶依向来不与这些心思各异的女子接触,当即婉拒:“我召了云御医,先走了。”她径自从他们身侧走过,熹微的阳光照射过来,折射出发间的流光。 待她走远,冯婉言恨恨地嘀咕:“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韩茹好似失了魂魄,怔然而立。刚才那一瞬的光亮,她看清了她发间的簪子,正是叶子辰手中那支玉镶金簪子。原来,那支簪子是他特意送给她的,难怪她去抢的时候,他那般不悦。她的心中无比酸涩,轻咬下唇,盈盈欲泣,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芳茹殿。 “你......”冯婉言好不容易将韩茹拉出来散心,套套近乎,怎么这人一声不吭又跑回去了。她瞪着杏眼,无比气恼:“回宫。” 冯婉言一整天恹恹无力,食欲不振,竟然还呕吐了。她也没有在意,只当是被庄蝶依和韩茹气到了。 流苏见状,却脸色煞白,小声的提醒:“听闻女子有孕,也会如此。” 冯婉言霍然站了起来,吞了吞口水,慌神道:“你速去通知魏王。” 冷苑之中,叶子澜施施然走进来,怀中却撞进来一个女子,惊慌道:“怎么办?”他慢悠悠推开她,勾了勾唇:“慌什么。” 冯婉言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痴痴看着叶子澜的侧颜。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叶子辰的眷恋淡了,眼中只剩下眼前这个男子。他或许不是好人,他或许只是在利用她,但他对她无比温柔,给了她心宁安定,仿佛只要他在,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她曾想,若是一开始,她嫁的便是他,那该有多好。 叶子澜微微抬手,指尖夹着一包白色的粉末,冷淡道:“这是堕胎药,药效很快,一剂就好。” 冯婉言瞳孔微缩,摇着头后退:“你......让我堕胎?” 叶子澜眯了眯眼,语气不悦:“难不成你还想生下他?别忘了,你现在是叶子辰的姬妾。” 冯婉言面色苍白,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咬唇软语道:“这......到底是你的孩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叶子澜难得见她如此,伸手搂住她,抚摸着她的背:“要想留下他,倒是还有一计。” “什么?”冯婉言仰起头,希冀地看着他。 叶子澜邪魅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听得冯婉言脸色微变,最后又寒声道:“此计若是不成,你定要服下这剂堕胎药,万不可留下这个孩子。” 冯婉言闷闷点头。 夜,万籁俱静。一轮弯月挂上天边,被乌云遮住了半边,却依然泛着微弱的冷光,映着窗台的轮廓,静静泄在凌王府。 书房内,叶子寒披着一件淡蓝色长衫,蘸着墨汁写字。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吵嚷声。 “主子,有刺客闯入府中。”他的贴身护卫杭宪冷冷道。 刺客?叶子寒目光一凌,莫非是莫青山一党的余孽?他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府院中,侍卫围住了一个黑衣人,看身形应当是个女子。 那女子身法灵活,如飞燕轻璇,招式凌厉,变幻无穷,生生逼退了一群侍卫。眼看着她就要脱围而出,杭宪挥剑加入,阻止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3 了她逃离的步伐。 叶子寒静静看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尤其是她那般回旋扭腰的姿态。忽然,她的剑被杭宪挑落,一柄利剑指住了她的胸口。他缓缓走向前,瞥见她肩头受了伤,伸手去撩她的蒙巾,却被她躲了过去。 她攻向了他,拼尽全力,不留一丝余地,而他也攻向她,契而不舍地去扯她的蒙巾。他终于拽住她的蒙巾,可是她一个借力,竟然运气内力逃开了去。 “别追了。”叶子寒捏着黑色的蒙巾,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沉声问,“丢了什么东西?” “并未失窃。” 叶子寒眉间一沉,不是窃贼,那是因何而来?她遗落的剑在月光下泛着清光,真是一把好剑。只是,他的眸却更深了。 那般熟悉的身影,明月,会是你吗? 黑衣人几个纵身飞跃,落在了雪兰殿。幽幽的月光下,一袭白衣的女子遗然独立,似乎在赏月,又似乎只是在等她。 静默片刻,庄蝶依终究先开口了,淡淡的声音如一阵清凉的夜风:“你去哪了?”近来夜里,尹姿经常不在,却不知去了何处。 “我......”尹姿不知如何回答。若是告诉了她夜探凌王府的事,势必也要告诉她此行的目的了。犹豫了片刻,她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受伤了?”庄蝶依瞥见她的肩头暗了一片,纵然黑衣不易察觉,纵然夜色太暗沉,她却笃定那是血,尹姿的血。她没有再询问,走向前将她扶进了殿内,又默默拿来纱布替她包扎。 “公主。”爽直冷漠的尹姿生平第一次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你不想说,便不要说了。”庄蝶依将纱布缠好,半开玩笑半惆怅道,“我现在无力自保,万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怕会被灭口。” 尹姿抿了抿唇,道:“我去了凌王府。” 庄蝶依提着茶壶的手顿了顿,继续倒了一杯水,递给尹姿,似乎在等她开口,却又不迫切。 尹姿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尊主让我暗中查探石蝶的下落。” “石蝶?”庄蝶依面露迷茫,她第一次听说这东西。 “据说石蝶中藏着长生的秘密。” “长生?”庄蝶依拧了拧眉,语气有淡淡的嘲讽,“尊主竟然会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尹姿的眸光也有一闪而逝的不解,却又坚定道:“尊主确实对石蝶很感兴趣。三年前,他派我去青州夺石蝶,可惜,结果是假的。”说着说着,她渐渐沉入了回忆。 三年前,青州之行,她遇到了寒风。 他们互相救了彼此,却从此各自天涯。 那时,她孤注一掷,纵身跃入悬崖,不仅受了重伤,还伤了脸,所幸赢殇替她换了一张脸。 那一日,幽都郊外,她再次遇到他,出手救了他。 再相逢,没有畅谈叙旧,只剩物是人非。 他不再是寒风,摇身一变成了北朝的凌王叶子寒,而她亦不再是明月,成了全新的尹姿。 皇族叶氏,他与她终将成为了对立的仇人。 “尹姿?”庄蝶依低低唤她,见她回神,笑道,“你这神情,好像在想一个人。” 尹姿面色一僵,却没有应答。 “尊主为何不告知我,却让你暗中查石蝶?”这是庄蝶依想不通的,告诉她不是多一份助力吗? “尊主说,叶子辰太深沉,你离他太近,怕你会暴露。”尹姿的目光变得悠远,“而且,我与石蝶颇有渊源。” “渊源?” 尹姿眼眸微缩,犹豫良久,终究是信任庄蝶依,缓缓道:“我是伊族族长的女儿,我们伊族世代守护石蝶。” 这是她的身世,也是她的痛。 她本名伊明月,是伊族族长唯一的女儿,母亲早亡,父亲对她疼爱有加。 伊族地处南北朝交界的东方。族人以打鱼狩猎为生,自给自足,与世隔绝。而石蝶是他们守护之物,据说其中藏着长生的秘密。 七年前,北朝君王叶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派人潜入族中,伺机盗取石蝶。可他们寻不到石蝶,整个族内只有他父亲知晓石蝶的存放处,于是,他们绑了她向父亲交换石蝶。父亲无奈,亲自去山中取石蝶,可紧要关头又犹豫了。 亲情与责任,太难抉择。 石蝶存放在山崖上,一面临山,一面临海。父亲的犹豫直接将自己推向了死路,被他们一剑刺死,而她也难逃厄运。可紧要关头,又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他便是赢殇。 那时,赢殇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功力却高深莫测,打斗之后,山崖坍塌,乱石坠海,而她也险些掉落海中,却被赢殇救了。 赢殇一头银发,喜怒无常,却从未掩饰过自己。他就是冲着石蝶去的伊族,却被人捷足先登了。他说他救她,栽培她,不过是为了寻找石蝶。 而她也想寻到石蝶,不是为了责任,只是想有个终结。 庄蝶依听完,感慨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静默了片刻,却问:“你会向叶氏寻仇吗?”此事起因,毕竟是叶韬。 尹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是恨的,可是叶韬已死。如今,我倒是对石蝶生了好奇心,想要解开其中的秘密。” 庄蝶依沉吟:“你怀疑石蝶在叶子寒手中?” 提及叶子寒,尹姿微微顿了顿,道:“嗯,既然当初是叶韬盗走的石蝶,应当就在宫中。何况,三年前,他也去了青州。” “看起来,叶子寒的可能最大。”庄蝶依眯了眯眼,“不过,这宫中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有可能,比如叶子辰,比如叶子澜,又比如太后。” “太后?”尹姿微微一愣,她从未想到和怀疑过此人。 “任何人都有可能。”庄蝶依淡淡一笑,“我既然知道了此事,你若是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但我不会主动插手,毕竟这是赢殇给你的任务。” 原来,赢殇的真正目的是石蝶,而她却成了棋子中的棋子。 ☆、第三十四章 媚香 午后的御书房,薰香袅袅,让人生出困倦之意。 叶子辰正在批阅奏章。他阅文的速度很快,几乎扫一眼便能看清奏章上的内容,遇到重要事件刻意放缓速度,仔细研读,稍作思索,才提笔批注。 片刻,案上大半的奏章都已经被批阅完毕。 叶子辰搁下笔,展了展肩,立即有侍从上前替他捏肩。他却盯着那袅袅薰香,若有所思。 何泉低眉走进来,手中抱着一柄琴:“陛下,您要的琴已经制好了。” 叶子辰抬了抬手,背后捏肩的侍从停下了手,规规矩矩站在了他身后。 他不紧不慢走过去,凝视着这柄墨棕色古琴,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空灵幽远的声音荡漾开了。他沉浸在琴音中,久久回神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4 ,果然是一柄好琴。他嘴角微微上扬:“置于案上。” “是。”何泉将琴放在琴案上。 叶子辰走过去,坐在了琴案边,伸手缓缓抚上了琴。 他爱弈棋,却并不是不懂琴。 铮铮铮——旖旎明快的曲调从叶子辰指尖荡开,弹的不是旷达不羁,傲视天地的豪情,而是一曲婉约的凤求凰。 叶子辰静静弹着,心思不知飞向何处,唇角溢出一丝浅笑,让冷毅的脸多了一丝柔和。良久,他止住了琴音,淡淡问:“朕弹得如何?” 这话,自然问得何泉。 何泉微微一怔,笑道:“好。” “知道是什么曲子吗?” 何泉尴尬摇摇头,他不通音律,只觉得这曲子柔和美妙。 叶子辰悠悠叹道:“朕对着你弹琴,无异于对牛弹琴。” 何泉跟随叶子辰多年,自是懂他的心思,当即温言附和道:“这等风雅之事,陛下还是与皇后娘娘做比较好。” 叶子辰唇角深了深:“去请皇后过来。”想了想,这样贸然去叫,似乎有些突兀。他叫住了何泉:“等等,还是让她过来陪朕用晚膳吧。另外,你吩咐御膳房做几条鱼。” 在花草村,他就发现她喜欢吃鱼。 何泉刚吩咐完这些事,见流苏不紧不慢走了过来。何泉得知她的意图,进去通传:“陛下,冯姬有请,据说有莫青山之事相告。” 宫中礼仪,尊卑有别,通常是姬妾来求见叶子辰,或者叶子辰主动去姬妾宫中。像这样差人来请他倒是不曾有,不过,冯姬显然摸准了他的心思,以莫青山为诱。 叶子辰冷冷一笑,起身前婉灵殿。 婉灵殿,一室的粉红气息,旖旎之中带着甜美的少女心,倒是符合冯婉言的心性。案上焚着香,浓郁甘甜,十分好闻。 “陛下。”冯婉言盈盈施礼。 叶子辰坐也不坐,定定站在室内:“何事?” 冯婉言奉上了茶,殷切道:“陛下,先喝口茶。” 叶子辰眯了眯眼,不动声色接了过来,假装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放在了桌上:“你可以说了。” 冯婉言看着仍旧满杯的茶,暗暗咬了咬唇,假笑道:“婉言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叶子辰处置了莫氏一族,却独独放过了她,也不知是无意漏了,还是故意为之。 “所以,投桃报李,你要换给我一个莫青山的秘密?”叶子辰挑眉,缓缓坐下了。 冯婉言淡淡笑了:“陛下可曾听说过石蝶?” 叶子辰几不可见的轻蹙了眉,却瞬间舒展开来:“哦?那是什么?” “据说石蝶中藏着长生的秘密。”冯婉言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却一无所获。 叶子辰的脸色一成不变,好似完全没有兴致,也没有耐心:“你想说什么便直言,朕可没有时间耗着。”他隐隐觉得有些热,一阵阵诡异的燥热感。 冯婉言心中隐隐要发怒,却又不得不遵从,缓缓道:“你父皇当初派莫青山去寻石蝶,可他存了私念,并没有及时将石蝶献上。可惜,他一直无法参透其中秘密。后来,他偶遇一个游方道士,窥得石蝶的材质,便让他去寻找盛产那种石料的地方,秘密自会解开。他去了很多地方山林,最后去了南山,之后,便再也没有石蝶的消息了。” “石蝶不翼而飞了?”叶子辰淡淡问,不动声色以内力压制着体内的燥热感。 熏香不是普通熏香,而是极烈的催情香。 他真是小看冯婉言这个任性的女子了。 “大约是,不过一定与南山脱不了干系。”冯婉言又观察他的神色,仍然没有任何异常。 莫非,他真的不能人道?看来,叶子澜多此一举了。 如此,她的困局该如何解? 叶子辰笑了笑,黑眸划过一丝冷意:“多谢你告诉朕这件事,不过,朕对长生不感兴趣。”他悠悠站了起来,姿态从容地离开了婉灵殿。 走出婉灵殿,他忽然加快了脚步,一步不停地走回了上善殿。他声音暗哑,道:“守在殿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何泉心知叶子辰有异,静默站在门口,远远看到庄蝶依和彩茜往这边行来,心中一喜。 庄蝶依走到上善殿外,疑惑地看着紧闭的殿门,叶子辰不是宣她用膳吗?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何泉通禀。 殿内,殿外,长久的寂静。 庄蝶依心中更是疑惑,淡淡道:“既然陛下有事,我先回去了。” 忽然,殿门打开一条缝,一股大力将她拉了进去。 哐当——殿门又关上了。 女子细腻的触感,让叶子辰猛然松开了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床榻。他的脸色很怪异,苍白之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额上青筋微凸,冒着密密的汗渍。 殿内的光线有些暗,庄蝶依适应了片刻,视线终于清晰起来。室内一切如常,却又似乎都不对劲,空气中涌动着诡异的气息,尤其当她看见了叶子辰的模样,震惊得一动不动。 叶子辰紧抿着干涩的唇,暗哑道:“朕中了毒。” 这毒甚是霸道,内力竟然压不住,也化不开。 庄蝶依定定看着他,这番模样,恐怕中的不是一般的毒,而是媚药之类的。可是,谁会对他下手,又有谁敢对他下手?目的何在? “你的血不是可以解毒吗?”叶子辰紧紧捏住床沿的木板,仿佛要捏断它。 庄蝶依回神,她今日的簪子是玉的,不能划破手指,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利器。她的目光落在瓷杯上,抓起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啪——瓷器碎裂的声音,让站在殿外的人俱是一惊。 庄蝶依捡起碎片,迅速划破了手指,举着手,快步走向叶子辰。 叶子辰深了深眼眸,拽住她的手吮吸,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刺激着他的神经。 指尖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庄蝶依深深蹙眉,不消片刻,手指渐渐麻木,仿佛失去了知觉。她一惊,这手指不会废了吧?正想着抽出手,他却放开了她。 “你......你觉得怎样?”庄蝶依小声问他。 叶子辰闭了闭眼,浑身的燥热感消褪了不少。他深深吸了口气,胸口一窒,猛然吐了口血,新一轮的燥热感排山倒海袭来,仿佛要将他灼烧殆尽。四肢百骸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酥□□痒,他不由轻哼一声,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双眸之中似有两团熊熊烈火燃烧,嗜血般妖娆,野兽般危险。 庄蝶依的脑子轰然炸开,这魅药解不了。她撞见他的眼眸,不由后退一步,颤了颤唇:“我......去找韩茹。”既然解不了,那便寻他心爱的女子过来。 叶子辰仅存着一分意识,在听见她要去寻韩茹之后,莫名怒了,一个箭步冲上前。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5 庄蝶依跑到殿门口,还不及摸上殿门,腰上一紧,被他搂住了。温热的男子气息包裹着她,她不由挣扎,却与他一起滚落在地。 叶子辰禁锢着她,身下柔软的触感,清幽的女子香,令他心中荡漾,几欲癫狂。身体在燃烧,叫嚣着要了她,可是理智又令他止步不前。 两种矛盾的思维简直要将他的神经绷断了。 庄蝶依惊惶地看着他,幸好他还有一分理智,她不动声色伸脚去勾地上的碎瓷片,可才动了一下,他的唇骤然覆了上来,令她一时忘了思考。 这个吻并不美好,满腔的血腥气不知融的是谁的血。 她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唇,顾不得此刻的狼狈,朝着外间嚷叫:“来......” 可是,她才喊了一个字又被他的唇覆住了。 他的吻狂烈,霸道,似火一样燃烧着,一寸寸攻城略地,只有掠夺才能疏解他此刻的燥热。他渐渐不满足于一个吻,大手在她身上游走,撕扯着她的衣裳。 此刻,庄蝶依清醒地意识到,他绝不可能不能人道。可明白了这点,她越发绝望,他意识不清,她又无法从他手中挣脱,这封闭的上善殿谁能来救她?她不过是应召前来用膳,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情形? ☆、第三十五章 细作 撕拉——衣领被扯开,露出她肩上洁白光滑的肌肤,还有那精致的锁骨。庄蝶依猛然一颤,不是惊吓所致,而是地面太凉。 这一阵透骨的寒凉,令她精神一震。她摸到了他腋下的极泉穴,指尖深深掐入,疼痛让他意识清醒了。 叶子辰的眼眸一瞬间清明,愕然地看着身下这个衣衫凌乱,红唇微肿的女子,猛然翻身而起,匆匆打开了殿门,不知去了何处。 庄蝶依深深吐了口气,总算有惊无险。她理了理衣衫,缓缓走出上善殿,没有忽略众人惊愕而暧昧的脸色,不过,她无暇顾忌,提步回了雪兰殿。 叶子辰疾步跑向了冰室。冰室是皇宫储存冰块之地,冰寒之极,却也足够镇住他体内的□□。 他一进冰室,迎面袭来的寒气让他浑身酣畅舒爽。他的身体矛盾之极,体内熊熊燃烧的烈火,体外寒气逼人的冰霜,火与冰相交,似一场惊世的大战,迸出诡异而绚烂之光。 他就这样站在冰室,忍受这份冰火之刑,面色越发沉静,心肠越发冷硬。直至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熬过了媚药,浑身僵硬地走出了冰室。 冰寒的身体遇到暖热的夏风,又是一阵奇异的折磨,不过,这种疼痛于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他目光一凌,好一个冯婉言,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回到上善殿,换了一身衣衫,瞥见地上的碎瓷杯,又木然看着案上的琴。 这琴,大约暂时送不出去了。 他静静站在窗口,暖风夹杂着花香迎面拂来,吹乱了他的墨发,清辉熠熠的月光铺泄而来,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孤寂而清寒。 值此月夜,赏月之人却不仅他一人,雪兰殿的庄蝶依也在赏月。 月色皎皎,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透明如白玉。 尹姿遥遥看着院中的白衣女子,捏了捏手中拆开的红绳结,缓缓走向她:“你,还好吧?”今日,她从上善殿回来,神色有些异常,透着一丝靡靡的暧昧之色。 庄蝶依沉默,轻声咳了咳:“没事......”只是,好像受了凉。 尹姿坐在她的身旁,将拆开的红绳结推到她的面前。 这是伏凌山的传信方式:红绳结。红绳结的线是伏凌山特制,与外面的看似无异,实则不同。红绳结的缠绕方式也是伏凌山独创,一般人模仿不了。至于木板,更是不会外泄之物。 庄蝶依低头,拆解的红绳线绕着一块形状怪异的木板上,隐约的墨点凝结在一起,赫然两个字:杀寒。她捡了起来,借着月光细细看了一眼:“尊主让你杀叶子寒?” 尹姿微皱了皱眉,沉默。无论如何,叶子寒于她有恩,她不想动手。 “尊主之意,恐怕不仅仅为了石蝶。”庄蝶依又咳了两声,淡淡分析,“叶子寒明达善战,一定会成为南朝的心腹大患。莫青山在时,尚且会因均衡势力打压他,可如今叶子辰却对他颇为信任。假以时日,南朝危矣。” “南朝之危又岂止是一个叶子寒?”尹姿淡淡反问。 庄蝶依苦笑,是啊,南朝之危的根源在君王,陆玉璋根本就是一个昏君。如今,南朝还能与北朝对峙,不过是凭借百年来的基业,时间一久,终究要被他败完了。 她轻咳一声,感叹道:“叶子寒是个人才,杀了可惜了。” 尹姿的眸中闪过一道希冀的微光:“你不赞成我杀他?” 庄蝶依勾了勾唇,定定看着她:“不是我不赞成,而是你根本不想杀他。”顿了顿,她替她支了一招:“叶子辰身边能人众多,不是你一人所能敌,你稍微走个神,便是了。” 尹姿微微一愣,却反问她:“若是尊主让你杀叶子辰呢?” 提及叶子辰,庄蝶依的脸色变了变,扶着石桌站了起来,又是一阵轻声咳嗽:“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主动杀过人,你信吗?” 尹姿面露惊异,却犀利道:“没杀过人不代表你不会杀叶子辰。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庄蝶依往回走了两步,坚定又悠远的声音,如风一般飘出来:“不会。” 若是从未了解过叶子辰,她或许会动手,可如今,她却不能动手,无关私交,只因为他是明君。若是杀了他,北朝会动乱。 说来也是怪,她在南朝的伏凌山生活了十几年,却从未将南朝当成母国,可在北朝数月,她竟生出了莫名的归属感。难道是因为她曾经亲赴商州水患,救治了无数的灾民? 庄蝶依自嘲地笑了笑,缓缓走进了雪兰殿内。 一场秋雨一场凉,连日下了几场雨,天气渐渐转凉,入秋了。 自从上善殿之事后,叶子辰似乎有意避开她,数日不曾来雪兰殿。而庄蝶依也不去见他,那日之后,她着了凉,时时咳嗽,却没有召过御医。 庄蝶依坐在殿内,双手搁在案上,愣愣地盯着煮茶的壶子。 不消片刻,茶壶水汽蒸腾,袅袅烟烟,呆呆的庄蝶依一个回神,轻轻咳嗽,转头唤了一声:“彩茜。”连唤了两声,无人应答,她站了起来,自己泡了一壶茶,又从案上挑了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喝茶。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捏了捏僵硬的肩膀,懒懒喊了一声:“彩茜。”又是无人应答,心下狐疑,这丫头去哪了? 正疑惑间,殿外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她放下书,往外走去,只见层层侍卫将雪兰殿拦个水泄不通。锦绣站在那里:“皇后娘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6 娘,太后有请。” 庄蝶依没有动,秀眉蹙起来,这哪里是请? “娘娘,请。”锦绣见她不动,让开了一条道,再次提醒她。 僵持之际,尹姿挡在了庄蝶依前面,侍卫们立刻严正以待,一场战斗似乎难以避免。 “尹姿。”庄蝶依叫住了尹姿,走到她身边,以两人可闻的声音,低声道:“我逃不脱,你先走,伺机而动。”然后她朝着侍卫群中的那条道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她在侍卫的簇拥下,踩着石铺的甬道,绕了两条宫道,走到了含仁殿。 殿内,淡淡的檀香充斥入鼻,日光从雕花窗透进来,太后端坐在棕色的椅子上,无波无澜,不怒自威。冯婉言和郑瑶也站在殿内,静默地看着她。 庄蝶依一步步向内走去,站定。左侧的冯婉言阴沉的盯着她,眼中隐隐有兴奋之色,右侧的郑瑶却投来了担忧的目光。 “太后。”她依例行了礼。 太后好似入定一般,定定凝望她,似天边飘来的遥远之音:“皇后,冯姬告你蓄意杀人。” 她抬头看了冯婉言一眼,淡定道:“愿闻其详。” “抬上来。”冯婉言朝着殿外喊了一声,两个侍卫立时抬着担架走了进来。 庄蝶依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当冯婉言掀开白布之后,她的脸色猛然一白,止不住咳嗽起来,心内惊惶,这青衣是彩茜的。 冯婉言挑眉看她,嘲讽道:“娘娘尚未看清这人的脸,脸色怎么就这么白了?是做贼心虚吗?” 庄蝶依不理会他,拖着灌铅一样沉重的脚,走向那人。那样一张可怖的女子脸映入她眼中,额头染血,睁着杏眼,唇白如纸。 她的侍女彩茜死了,死不瞑目! 庄蝶依不敢相信,清晨还鲜活的女子,此刻却成了一具尸体。可她却不得不相信,彩茜的呼吸已经停止了,额上的血迹也干涸了,一双大大的杏眼,让她看起来更加恐怖。 她忘了身处何地,伸出手,想要阖上她的眼睛,忽然,一股大力将她扯开了去。她默默抬头,看着冯婉言挑衅的面容,一颗心瞬间沉静了下来:“你说我杀了她,证据呢?” 冯婉言勾了勾唇,似乎料定她有此一问,掏出一枚银簪:“这枚银簪落在案发地,是你的吗?” 庄蝶依一怔,这枚银簪确实是她的,可是好久没有用过了,怎么会在他手中?她思绪飞旋,想着所有与它相关的细节,脑中一闪,眼眸一惊,这簪子救韩茹之时,落在了芳茹殿。可惜,她救人之时,无人在场。虽心中清明,她却不能证明这簪子落在芳茹殿,只淡淡道:“是我的,可惜早就丢失了。” “真是狡辩,明明是你慌乱逃离现场,不慎留下的。”冯婉言驳斥道。 “她是我的侍女,我有何理由要杀她?”对方来势汹汹构陷她,一定有完全准备,但庄蝶依还是忍不住有此一问。就算被害,她也要清楚是如何被害的。 “当然是杀人灭口了。”冯婉言娓娓道来,“她不慎发现了你的秘密,要揭穿你,你得知之后,悄悄尾随于她,先以大石敲昏她,再狠心掐死她,可惜,你逃离之时,不慎遗落了银簪。” 庄蝶依轻轻一咳,唇角露出一抹冰寒而嘲讽的笑:“听起来倒是合理,不过,我能有什么秘密需要杀人灭口?” 冯婉言从袖中掏出一个红绳结:“皇后娘娘,你可认得这个?” 庄蝶依看到那晃动的流苏,瞳孔一缩,面上镇定如常:“不就是一个红绳结吗?”她笃定,这个红绳结从绳线到编织都是假的,绝不是伏凌山的红绳结。 “是啊,红绳结,这是你暗中传递消息的物件,你根本就不是和亲公主陆雪凝,而是南朝的细作。”冯婉言字字如石,撞击在庄蝶依的心头。 此言一出,太后和郑姬也是满脸震惊。 ☆、第三十六章 指控 庄蝶依心中一沉,她是如何知晓的? 这事极其隐秘,有伏凌山的势力支持,一般人根本查不到,莫非她在诈她?可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凡事总有破绽。即便如此,她还是准备奋力一争:“你这话甚是奇怪,红绳结如何能传递消息?而且,彩茜是南朝人,若是知晓我是南朝的细作,又岂会向你们去告发?” 冯婉言恨恨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太后,我有证人。” 太后沉声道:“传。” 话落,雪兰殿的侍女兰芝被带了上来,默默跪在她的身边。 庄蝶依微微敛眉,兰芝竟然是她的人。虽说她对侍女多有防范,但到底同在一个宫殿,免不得被有心人察觉一些蛛丝马迹。 兰芝低着头,不看任何一人,好似背书一般说道:“奴婢打扫雪兰殿,不小心看到制作绳结的红线头,好像是烧剩下的,还有一块形状怪异的木板。” 冯婉言立刻跟着解释一通:“太后,她们将红绳绕上木板,写完内容再做成红绳结,以此传递消息。” 庄蝶依心中诧异,冯婉言何时有这番玲珑心思了?她冷冷盯着跪地的兰芝,为今之计,只能从她这边寻求突破口。她故作痛心道:“兰芝,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兰芝低眉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是吗?那你为何不敢看我?”不知为何,庄蝶依总觉得她似乎在害怕。 兰芝的头伏的更低了,颤颤巍巍,不敢看她一眼。 冯婉言见状,立刻出言阻止:“太后,她在恫吓证人。” 庄蝶依冷冷一笑:“既然你说我暗通消息,证据呢?木板何在,绳结何在?”她们绝不可能拿到伏凌山的红绳结,也不可能有真正的证据。 “没有木板又如何?就凭你不是南朝公主,这一项就是死罪。”冯婉言阴鸷地笑着,“南朝皇宫确实没有陆雪凝公主了,可南朝仍然有陆雪凝,此事总能查出来,任你再狡辩也无用。你还是招了吧。” 庄蝶依瞳孔微缩,她所言不虚,南朝国君宠爱陆雪凝,真相总有蛛丝马迹可寻。无论彩茜是不是她所杀,单凭冒充陆雪凝和亲,这一点就足以置她于死地。 果然是一局精妙的构陷,真假掺半让人不得不信服。 殿内,一阵沉重的沉默。 太后定定凝望着她,那饱经岁月的眼神,包容万物,却又不容一粒尘。她尚未开口,却听得一声尖利的声音贯穿含仁殿:“陛下驾到!” 叶子辰身着一袭墨色华服,玉带束腰,露出修长挺拔的身姿。他大步走进来,衣摆带着一起风,恭敬地对太后行了一礼:“母后。” 太后盈盈一笑:“皇儿,坐。” 叶子辰掀袍坐在案上,不动声色地掠过殿内,视线扫过庄蝶依那张瘦削苍白的脸,不由微微一怔,几日不见,她的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7 脸色怎么这般差?他平静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冯婉言抢先答道:“陛下,皇后娘娘不是南朝的公主,而是细作,她杀了彩茜。” “哦?”叶子辰的声音淡而凉,不辨喜怒,“皇后,这是真的吗?” 庄蝶依不敢与他正视,只低头轻声道:“我是冤枉的。”其实,除了杀彩茜这事冤枉,其他不冤枉,然而,她却只能说这句话。 冯婉言急急道:“陛下,她是南朝的细作,以红绳结为引,传递讯息。” “红绳结?”叶子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红绳结,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红绳结,声音淡淡,“你是说这个吗?” 冯婉言脸色微变,叶子辰为何也有红绳结? 叶子辰勾了勾唇,笑意之中却隐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锐,指腹轻轻磨搓着红绳结:“这是朕与皇后平日嬉戏之物,怎么就成了细作之物了?” 庄蝶依身子一僵,胸中似波澜起伏,他这是故意为她开罪?她微微抬眸去看,不经意瞥见红绳结的流苏,恍若遭了雷击,他手中的红绳结竟是真的,真正的伏凌山所制。 “冯姬,你无凭无据,诬陷皇后是细作,朕定要治你个造谣之罪。”叶子辰眸光渐冷,声音冷冽似冬日的雪,让人遍体生寒。 冯婉言咬咬牙,豁出去道:“陛下,我还有证人。”幸好,她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 叶子辰眯了眯眼,沉声道:“传。” 话落,一个中年嬷嬷被侍女引入殿内,此人衣着整齐,步履稳重,举止得体,对着殿上跪拜,行的却是南朝的宫礼。 太后缓声问道:“你是何人?” 中年嬷嬷低着头,恭谨地回答:“奴婢是南朝宫女。”说完,从袖袍中掏出了一个宫玉,自证南朝宫女的身份。 冯婉言立刻循循诱导:“皇后娘娘,不知你可认得此人?” 庄蝶依皱了皱眉,一时却分辨不出这人是真是假。那块宫玉确实是南朝宫中之物,那一番宫礼也行得十分规正得体,但也难保不是冯婉言唆使的,她思虑一番,答道:“不认识。” 冯婉言冷笑,转眸问中年嬷嬷:“嬷嬷,你以前在宫中伺候何人?” 中年嬷嬷恭敬回道:“奴婢以前在宫中伺候雪凝公主。” 殿内一阵静默,庄蝶依与中年嬷嬷所说不符,显然有一人在说谎。庄蝶依闻言,跃动不安的心却忽然沉静了下来,事已至此,她唯有一口咬死,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哦?”冯婉言指着庄蝶依,继续问道,“那你认识她吗?” 中年嬷嬷将庄蝶依上下打量了一番,左右瞧了瞧,摇头道:“不认识。” 叶子辰沉着一张脸,淡淡问道:“你既是南朝宫女,为何又来了北朝?” 中年嬷嬷如实答道:“两年前,我被放出宫,遇到我的夫君。他是北朝人,所以我随他来了北朝。” 叶子辰声音沉沉,如流水击石,似夜幕钟声:“嬷嬷是否出宫太久,不记得旧主的模样了?你可要看仔细了,她是朕娶的南朝公主,陆雪凝。” 中年嬷嬷浑身一颤,好似受了惊吓,伏跪在地,偏头看了庄蝶依一眼,依然坚定道:“奴婢不认识她,她不是雪凝公主。” 太后淡淡瞥了叶子辰一眼,朱唇轻启,冷声问庄蝶依:“皇后,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庄蝶依重重跪地,挺直背脊:“今日冯姬告我三罪,看似板上钉钉,实则并无实据。其一,以一支银簪告我杀害侍女彩茜,而这支银簪却是我早已丢失的。其二,凭兰芝一面之词告我与南朝通讯息,却并无实际物证,而兰芝言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其三,凭南朝宫女一面之词告我冒充南朝公主,而我却根本不认识这个宫女。望陛下与太后明鉴,还我以清白。” 叶子辰抿了抿唇角,似笑非笑。 冯婉言恼羞成怒,走向庄蝶依,颤着手指向她:“你,你竟然如此歪曲事实?”不知为何膝弯一疼,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庄蝶依跪在地上,不偏不倚看到了。刚才,叶子辰指尖轻弹,一粒豆子大的石子砸在了冯婉言的膝弯处,令她摔倒在地。他想要做什么? 叶子辰关切道:“冯姬,你的脸色不太好,宣御医看看吧。” “不......不必了。”冯婉言脸色一白,仓惶爬了起来。 叶子辰却不容她拒绝,冷冷道:“来人,宣御医。” 话落,云鹤顷刻走入殿内,这般速度,显然是事先就在殿外待命了。他遵照叶子辰之命,伸手替冯婉言搭脉,可是,她却疯了一般,猛然甩开了他伸过去的手。 冯婉言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眼眸中有惊惧之色:“我不要诊脉......我不要诊脉......” 这番举动,此地无银三百两,显然有问题。 “抓住她。”叶子辰失去了耐心,直接命侍从架住了她。 冯婉言被侍从架住,仍然在奋力挣脱。 云鹤见状,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诊了诊,脸色却变了变,犹豫片刻,却如实禀告:“冯姬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满殿惊然,冯婉言竟然有了身孕,陛下不是不能人道吗?殿内,除了叶子辰,大约只有庄蝶依清楚,他不能人道只是谣传。 庄蝶依挑眉看他,这是他的孩子? 叶子辰黑着一张脸,眸中冷冽如冰:“哪来的身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冯婉言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她不能供出叶子澜,否则会连累他。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叶子澜让她必须吃了那包堕胎药,他或许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毕竟纸包不住火。可惜,她不忍心,这是她与他的孩子。 太后也怒了,冷冷呵斥道:“混账!你竟敢做出这等有失皇家颜面之事!来人,拖出去杖毙。”皇家之人,动不动喜欢杖毙。 “母后。”叶子辰阻止了太后,语气毫无愠怒,“俗话说,捉贼捉脏,捉奸捉双。这背后的男人尚未查明,依朕看,不如先关入天牢。” 太后沉吟,点了点头,又道:“皇后要如何处置?虽说冯婉言的指控证据不足,但她毕竟颇有嫌疑。依哀家看,案子尚未查清之前,不如也先关入天牢。” 叶子辰瞥了一眼庄蝶依,凉凉道:“便依母后。” 庄蝶依没有反抗,平静地随侍卫们去了天牢。 ☆、第三十七章 天牢 天牢设在地下,寂静而幽闭的空间,冷风灌不进来,却依然阴寒。那种寒不同于一般的冷,丝丝绵绵,缠绵入骨,让人无处遁逃。四面墙上燃着蜡烛,照亮这幽闭之处,却并未增加一丝一毫的暖意。 庄蝶依刚踏进去,就觉得一阵寒意袭来,越往下走,越是沉闷的窒息感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8 。这牢房大约有暗孔,与外界连通换气,然而,气息终究是浊郁,让人心口闷得慌。 哗啦——牢门被锁了起来,四周静悄悄,连她的呼吸都能听见。 庄蝶依蹲下,拢了拢地上的干草,又将那床破棉被垫了上去,然后,整个人靠着墙坐在了棉被上,拢了拢手臂,搭着下颚发呆,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天牢之外,叶子辰一袭墨衣融在夜色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凝立了千万年。 不远处,梁鹰静静站着,不发一言。 叶子辰背对着他,墨衣翻飞,缓缓抬起手,抚着手心的红绳结:朕该救你吗? 这一脉心语,无人回答,耳畔是呼啸的夜风,吹得他长发飞扬,凌乱了心神。 他沉了沉眸,紧了紧握住手心的红绳结,声音淡若清泉:“皇后她,还好吗?” 梁鹰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睡了。” “睡了?”叶子辰的表情隐在夜色下,让人看不真切:“暗中将天牢围起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说完,他缓缓地走了,携了一抹绝尘的孤寂,渐行渐远,隐没于夜色之中。 这一夜,庄蝶依睡得很不安稳,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让她不得不蜷缩着身子。她似乎睡得很浅,隐约能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又似乎睡得很沉,沉得连眼皮也睁不开。 牢门哗啦一声被人打开了,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然后又是一阵锁门声。 庄蝶依奋力撑开一丝眼缝,那是一份饭菜,她撑了撑手臂,却无力起身,闭上眼沉沉睡去。睡梦中,她好似置身与冰窖之中,冻得浑身发抖,又好似置身火炉之中,热得无处遁逃。冰与火如此反复交替,让她备受煎熬,却又无力改变。 又是一阵悉索的动静,想来又是一份全新的饭菜,可惜,这一次,她连睁开眼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迷迷糊糊的意识还在,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又一个宁静的夜,无星无月,天空是深邃的黑。 天牢外,一个黑色的身影似一阵清风闪入牢房,留下两个看守侍卫的怪异对视一眼:大约是风。两人以一个眼神达成共识,又若无其事地站着。 庄蝶依趴在地上,恍惚中听见了声响,却睁不开眼睛。这日,她滴水未进,虚软无力,昏迷之中尚存了一分意识,浑身火烧般的热,又钻心般的冷。 哐当——牢门的铁链被人一剑劈断了。 黑影走进牢中,不多停留,直接蹲在了庄蝶依身边,轻轻摇她:“公主。”见她没有回应,扯下面巾,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一声。 庄蝶依艰难地撑开一条眼缝,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尹......姿......”她的声音轻如蚊蝇,又似年久的琴音,干哑翁然。 天牢的光线昏暗,尹姿这才发觉她的异常:“你...病了?”她迅速背起庄蝶依,往天牢外走,门口两个侍卫拦了上来。 她一手背着庄蝶依,一手挥剑,毫不留情杀了两个侍卫。可惜,才走出天牢,却被梁鹰和一群侍卫拦住了。她将庄蝶依放在一边,紧了紧手上的剑,瞬间与侍卫缠斗在一起。 梁鹰没有动,静静看着侍卫围攻这个女子,那凌厉的剑法,嗜血的杀气,让他不由为之一震,伏凌山的杀手果然不同凡响。他执起刀,与她战了起来,一时不分胜负。 尹姿的剑凌厉,梁鹰的刀霸道,互为攻守。几个回合下来,尹姿明显先天性的体力不济,渐渐落了下风,一个不慎腹部中了一刀。 庄蝶依躺在地上,微撑着眼皮,看到尹姿受了伤,心中微疼,无力的阖上了眼:“尹......姿......” 此刻,叶子辰也赶到了。他一头墨发在风中飞扬,一双黑眸锐利深邃,淡淡瞥了一眼劫狱的尹姿:“押入天牢。” 他不经意扫到昏睡在地的庄蝶依,心中莫名微微一窒。他走向她,急切又缓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蹲在她的面前,拨开她额头的长发,指腹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深深皱起眉头。他一把抱起她瘦弱无力的身躯,匆匆离去。 上善殿,烛光幽幽袅袅,夜色寂寂沉沉。 自商州水患之后,云鹤就不曾好好休息,好不容易熬到个不值勤的日子,这才刚睡下,又被宫人召进宫来。他心中甚是苦闷,皇家的差事,真是不好当。 他刚踏入上善殿,顿觉气氛凝重,敛起心神,一丝不苟地把脉查看。 叶子辰淡淡站在窗口,面色平静,周身冷冽,不及云鹤禀告,便问道:“如何?” 云鹤沉吟:“受寒高烧,又一日未食,身体虚弱。” “开药方吧。”叶子辰袖袍下的手微动,转身坐在床榻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她的脸尖瘦了,面色白如纸,淡唇有一丝干裂。她的眉心微蹙,似挣扎,似痛苦,让他不由自主伸手去抚摸,却抚不平那一缕紧蹙的褶皱。 他叹息,无力地收回手,唤道:“梁鹰,你去......” 梁鹰闻言,微露讶然,却应声而去。 高烧昏迷的庄蝶依,仿佛陷入了虚无缥缈的境地,雾气萦绕,身体若浮尘漂在半空。两股莫名的力道在拉扯着自己,浑身散了架般疼,她唇畔蠕动,干涩的喉咙拉出古老的音符:“水。” 沉思中的叶子辰猛然一怔,起身倒了一杯水。 温热的茶顺着喉咙倾泄而下,庄蝶依宛若缺了水的莲花,遇水又生。她朦胧睁开眼,看到叶子辰一张错愕的脸,又无力地合上了眼。 刚刚那一刹那,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他的幻觉,又或者只是彼此的幻觉。 这一夜,叶子辰静默坐在床榻,恍若一尊石雕。 这一夜,庄蝶依昏迷不醒,睡梦中依然痛苦不安。 这一夜,云鹤顶着困倦,屡屡查看庄蝶依的病情。 这一夜,上善殿宫女内侍人影忙碌,进进出出。 及至天明,云鹤又查看了庄蝶依的病情,喜道:“陛下,烧退了。” “嗯。”叶子辰神色淡然,可云鹤明显察觉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淡了。他不经意扫到云鹤眼底的青黑,温言道:“你也忙了一夜了,回去休息吧。” 云鹤文人身子骨,比不得叶子辰习武之身,熬了一夜困倦不已,当即领命回去补觉了。 何泉走进来,小声的提醒:“陛下,太后来了。” 叶子辰刚走出内室,遥遥看到太后沉着脸,端坐在殿内。他走向前,恭敬弯了弯腰:“母后。” 太后凤眸一挑,凌厉地扫过他,沉声道:“皇儿昨夜将皇后接出天牢了?” “是。”叶子辰并不想隐瞒。 太后冷冷训斥:“你是一国之君,行事该公允,怎可如此肆意妄为?” 叶子辰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出,胸有成竹道:“母后,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49 儿臣已经查明,皇后是被冤枉的。” “哦?”太后声音微扬,“如何被冤枉了?” 叶子辰不紧不慢道:“那南朝宫女有一个妹妹,原是侍奉南朝皇后的宫女,却因犯错被杖杀,因此,她恨上了南朝皇后,而陆雪凝是皇后之女,自然也遭她嫉恨了。” 太后将信将疑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梁鹰。”叶子辰朝外间喊道。 梁鹰拽着那个南朝宫女进了殿内,那中年嬷嬷立刻伏跪在地,口中嚷嚷道:“陛下饶命...太后饶命...” 太后不耐道:“好好的,让哀家饶什么命?” “奴婢一时怨恨,诬陷了公主,求太后饶命。”中年嬷嬷接连不断地磕头,敲得地面砰砰做响,额头也破皮出血。 太后素来爱洁,偏了偏头,嫌恶地挥了挥手,让人将她带下去。她正了正身,犀利问道:“那红绳结当真是你们嬉戏之物?” “自然。”叶子辰一口应承,“儿臣派人夜审侍女兰芝,她言辞闪烁,果然是受人胁迫。” “竟有此事?”太后皱了皱眉,怀疑这话的真假。 叶子辰建议道:“不如,儿臣让她亲自来殿中说一说,只是她昨日受了刑,怕是有污您的眼。” 听到污秽二字,太后立刻拒绝道:“不必了。” 叶子辰又道:“至于彩茜之案,既然皇后无动机,那么冯姬的控告便不成立了。” 太后淡淡应了一声,道:“彩茜之案总该查清楚,至于冯姬,你也一并查了。哀家给你三日,三日后,哀家要赐死她。” 叶子辰目送着太后,觉察到侧方一道目光,转眸看去,却见庄蝶依一身白色单衣,孱弱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中年嬷嬷那一阵惊天动地的磕头声惊醒了她,她挣着虚弱的身子,走到门口,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她犹豫道:“我想......”身子一空,她被人抱了起来,剩下的话被生生打断了。 叶子辰快速走向她,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径自往床榻走去。他将她置于床榻,掩好锦被:“你身子虚弱,什么都不要想。”这话,霸道之中藏着一分温柔。 庄蝶依努了努嘴,还是忍不住道:“我......” “朕会处理。”叶子辰再一次扼住了她的话,“尹姿无碍,彩茜之死,朕会给你个交待。” 庄蝶依愕然,他猜中了她的心思。 ☆、第三十八章 质问 叶子辰尚有话要说,可这时辰,他该去上朝了。他无意识地压了压被角,温言道:“时辰尚早,你再睡一会儿。” 庄蝶依平静地躺着,好似受了蛊惑般,乖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她根本睡不着,心中似山崩地裂,巨浪翻滚,叶子辰手握伏凌山红绳结,想必知悉了一些事,可是他为何这般温和?他越是这般反常,她越是忐忑不安。 叶子辰捕捉到他微颤的睫毛,也不点破,只交待道:“待会醒了便用些粥。”他起身往外走去。 这日早朝无大事,叶子辰得心应手地处理了。 下了朝,刚升为太尉的高哲等候在御书房。 叶子辰高坐在桌案上,淡淡瞧着殿中的男子,问道:“不知高卿有何事禀奏?” 高哲一身官服,温文尔雅,俊逸风流:“陛下可曾记得与南朝联姻的初衷?” 叶子辰身躯一顿,瞳眸渐渐深邃起来。当初,他执意娶南朝公主,除了平息两国战火之外,还有牵制莫青山扩张军权的意图。当初,若是举国南征,好武的莫青山势必要亲征,也势必要大举征兵,如此一来,他的地位更不稳了。当然,和亲还有一层考量,有朝一日向南朝宣战,借口可以从和亲公主入手。 高哲见他迟迟不答,追问道:“陛下莫不是忘了?” 叶子辰直直看着他,沉声道:“朕自然记得。” 高哲缓缓道:“如今,莫青山已死,她被人揭露冒充南朝公主陆雪凝,我们正好将计就计,以和亲公主是假为借口,向南朝宣战。一切正如我们当初的设想,可是,陛下为何不惜逼迫证人做假证,也要救她?”他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俨然成了声声质问。 叶子辰自有他的考量:“莫青山刚死,军心尚未稳定,暂时不宜南征。” “这番说辞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臣。”高哲言辞犀利,一阵见血,“陛下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叶子辰似被戳中心事,眯眼看着他,周身透着一股危险的冷冽气息。 高哲一掀衣袍,重重跪在地上,身躯似青松挺立:“此女不可留,陛下不可一错再错。” “高哲!你在逼朕?”叶子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看着他毫不退步的姿态,目光苍远,平静地感叹,“她是朕的皇后,救过朕的性命,便是你的太尉之位也是她求的,你为何要如此咄咄相逼?” 高哲君子之姿,军士之风,沉声道:“若她只是南朝公主,陛下要留便也留了,可她不是,她是伏凌山之人。伏凌山是什么地方,陛下难道不清楚吗?”早在商州之时,他们便获悉了她的身份,她根本不是陆雪凝,而是伏凌山之人。当时,他便想杀她,但是叶子辰拦住了他,决定按兵不动,将计就计。可如今,却不知是谁中了谁的计。 叶子辰的墨眸中隐含痛色,伏凌山是南朝皇室组织,专门培养刺客和探子。他的语气透着一丝无奈与哀凉:“她从未害过朕。”往昔种种掠过心头,他莫名相信,她从不曾有过害他的心思。 “可是,陛下的心乱了。”高哲面色平静,悠悠道,“或许,这才是她们的真正目的。” 叶子辰的脸色暗沉如夜,心沉到谷底,美人计?没想到不好女色的他,竟然会中了所谓的美人计。明明一开始,逢场作戏的是他,却不知为何这般陷了进去,而她依然那般淡漠从容。他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坚定道:“朕不会杀她,也不许你动她。” 高哲霍然抬头,看到他眸中的坚定,心知叶子辰决定的事,他改变不了。他喉结微动,问了一个问题:“若有朝一日,她与江山冲突,陛下会选择她,还是江山?” “你与朕相交多年,应当知晓朕的志向。”叶子辰缓缓道,目光渐渐悠远,心神向往,“朕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还天下百姓一个承平盛世。”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高哲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略略安心,起身告退了。 叶子辰目色沉敛,静默了一阵,低头翻看奏章,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烦躁。他丢下奏章,冷声叫了何泉:“你去牢中叫石令君过来。”石适为人正直磊落,观察于微,擅长审案,他便将彩茜一案交给了他。 石适匆匆赶来,未及拜见,便听得案上那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0 人冷冷问道:“案子查的如何了?”他听出叶子辰心情不好,语气有一丝不耐,恭谨道:“侍女彩茜之死与冯姬有关。” 原来,莫青山倒台之后,冯婉言虽得赦免,却受尽宫中冷遇,日子过得拮据,是以,她冒险偷盗宫中物件去宫外贩卖。那日,彩茜偶然撞着,言语透露出要告发她之意,她一时慌乱用巨石将她打死了。 叶子辰点头沉吟:“你如何让她开口招供了?”印象中,冯婉言性子泼辣,却是个倔强的主儿,石适竟然能撬开她的嘴,着实让人意外。 “不是臣让她开口,而是侍女彩茜。”石适见冯婉言咬死不说,又察觉她眸光闪烁,似有隐瞒。于是,他便让人扮作彩茜的冤魂,受惊之下的冯婉言,将她如何杀害彩茜的细节交待了个干净。 “石卿果然有一套。”叶子辰展颜一笑,“既然冯婉言已经招供,不如就此结案了。” 石适急忙道:“陛下,此案尚有疑点,比如彩茜脖颈上为何有男子掐痕?又比如案发之地为何有皇后遗失的簪子......” “结案吧。”叶子辰打断她,“冯婉言杀害侍女彩茜,赐毒酒自尽。” 石适仰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噤声不语。他的性子已不如当年那般莽撞,沉稳内敛了许多,在他心里,叶子辰不是不明事理的昏君,想必这么做自有其用意。 当叶子辰再次踏入上善殿,便见庄蝶依如一尊美丽易碎的瓷娃娃,平静地倚靠在床榻,一言不发。他接过侍女手中的药,搅了搅发烫的药,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喝药。” 庄蝶依微微偏头看他,伸手接过药碗,却被他一让,勺中墨色的汤汁滴到锦被上,污了一点。她惊诧又怪异地盯着锦被上的污点,低声道:“脏了。” “朕差人换了。”叶子辰将药碗置于一边,命人换了一床全新的锦被。 庄蝶依全程一言不发,乖乖任人侍弄,便是他要坚持喂她吃药,她也没有拒绝。待一碗药将见底,她缓缓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红绳结之事已经瞒不住,她也不想装聋作哑,故作不知。 叶子辰皱了皱眉,将碗放在一边,盯着她看了一舜,猛然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只觉怀中女子瘦弱柔嫩,一时心潮微荡,手臂不自觉越收越紧。 庄蝶依怔怔被他抱着,一时恍惚。她尚未回神,却觉那双手臂越收越紧,勒得她肩部生疼,胸口发闷,轻轻挣了挣。 这一挣,叶子辰感到怀中人的异常,松开了她:“彩茜之案已经查清了。” 庄蝶依本就虚弱,这一抱气息喘喘,听到“彩茜”二字,扬起脸:“是谁?” “冯婉言。”叶子辰当即将石适的查案结果一一告知她。 当日,韩茹咄咄相逼,非要置她于死地,她便知此事与冯婉言脱不了干系,可是,彩茜的脖颈有淡淡的掐痕,那印记是男子无疑。而她遗落多时的银簪又在那样恰当的时机出现了,她心中清明,韩茹定然也插了一脚。虽不知案中曲折,但显然并非冯婉言一人所为。 庄蝶依平静地问道:“我丢失的那支簪子为何会在案发之地?” 叶子辰漫不经心道:“想来是遗失在某地,被冯婉言捡了去。”他以为庄蝶依并不记得自己的簪子遗失在何处,而实际上,彼此都清楚,那簪子丢在芳茹殿。 庄蝶依从不怀疑叶子辰的智计,他不可能查不到那簪子丢在何处,可他到底宠爱韩茹,不惜失了帝王的公允,将所有罪责推到了冯婉言身上。她淡淡一笑,晶亮的眸子,似萤火虫般闪亮:“原来如此。” 这一笑淡雅通透,灿烂光华,竟叫叶子辰不敢直视。他不经意瞥见琴架上的琴:“朕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可好?” 庄蝶依神色淡淡:“好。” 叶子辰走到琴案边,看了她一眼,伸手抚上了琴。 庄蝶依静静靠在床榻,聆听他的琴音,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入了梦境。 “你可知这是什么曲子?”叶子辰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这是他第二次弹奏这曲凤求凰,但愿她能听出曲中真意。 良久,不曾得到她的回应,他转眸看去,却见那人闭目不语,呼吸均匀,走近一看,竟然睡着了。他轻轻挪了挪她的身体,又替她盖好被子,低低叹息:这曲凤求凰,或许真的与你无缘。 ☆、第三十九章 中秋宴 彩茜一案由叶子辰拍板定案,其余人并无异议。庄蝶依纵然心有疑惑,有红绳结一事搁在中间,也不便多言。隔日,她便回了雪兰殿。叶子辰纵然不悦,却无理由挽留,看着她绝然而去的背影,总觉得他与她渐行渐远。 庄蝶依整日待在雪兰殿,好像自我禁足一般,不曾踏出雪兰殿一步。她向来便是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的性子,彩茜已死,逝者已矣,如今她唯一挂心的便是尹姿。 这日,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束腰长裙,倚靠在院中的躺椅上,闭着眼,享受秋日暖暖的阳光。 云鹤踏入雪兰殿之时,就看到她静静躺着,白皙的脸上宁静而安详。她的右手垂落在旁,指尖还夹着一本书,隐隐有滑落在地的趋势。他伸手拿下她手中的书:“娘娘。” 庄蝶依一个激灵惊醒了,看到云鹤,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来了。”扬了扬手腕,每日例行把脉,她已经习惯了。 云鹤搭在她脉上的手一顿,关切问道:“娘娘昨夜未休息好?” 庄蝶依近来夜不能寐,身边没了彩茜,又不见尹姿,偶尔入梦不是见着彩茜恐怖的死状,便是见着尹姿满身是血的情状,又或者是叶子辰持剑杀她的瞬间。她捏了捏眉心:“忽然一个人了,有些不习惯,不如,你开一些安神药给我吧?”说来也是可笑,独自一人在伏凌山待了十几年,从未不习惯一个人,如今身边无人,倒生出空寂感。 云鹤怔了怔,道:“也好,不过药物终究只是辅助,娘娘需放宽心才是。”临行之际,他停了停,道:“尹姿无碍,娘娘无需挂怀。” “嗯。”庄蝶依仰头看看深蓝的天空,声音平静无波,目光深邃悠远。 云鹤走出雪兰殿,对着一身青色便衣的叶子辰行礼,简单地叙述了庄蝶依的病情。 叶子辰的神情也无比平静:“你便替她开些养心的安神汤吧。” “是。”云鹤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关心娘娘,为何不进去看看?” 叶子辰眸色深深,心中涩然:“她未必想见朕。”那日,他阻止她坦白身份与来意,可是,有些事实早已横亘在那里,无关说与不说。他沉声道:“尹姿若无大碍,便让她回雪兰殿吧。” 庄蝶依躺在院中,思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人有时候挺奇怪,越逼迫自己睡觉,偏偏越难以入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1 睡,不想睡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庄蝶依忽然惊叫一声:“尹姿。” 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眯眼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背光而立。她微微坐起,惊讶又欣喜地试探道:“尹姿?” 尹姿一袭青衣,在柔光下潋滟芳华,她淡淡微笑:“公主。” 庄蝶依上下打量她,见她无恙,久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你无事便好。” “公主也无恙吗?”尹姿身上的伤并未痊愈,但已无大碍,她见庄蝶依脸色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听说公主病了,如今看来果然是瘦了。” “大约是心病了。”庄蝶依左右一扫,缓缓站了起来,“你来了便好,随我去午睡。” 尹姿见她神色有异,默默地跟了进去。 “尹姿。”庄蝶依隔着窗棂观察着外间之人,神色郑重道,“叶子辰怕是已经知晓我们的身份来历了。” 尹姿并不知其中内情,惊道:“既如此,他为何不杀我们?” “我也不知,或许别有所图吧。”那日,她一时冲动想着坦白一切,来个了断,可是他显然不愿相谈,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在阴谋什么,毕竟他是那样一个满腹阴谋的人。 “那我们要通知尊主吗?”尹姿问。 庄蝶依摇摇头:“来不及了,石蝶可有进展?” 尹姿摇头:“目前,我只能确定叶子寒和叶子澜手中都没有石蝶。” “如此看来,石蝶一定就在叶子辰或者太后手中了。”庄蝶依冷静地分析,“我总觉得太后此人不太简单。过两日便是中秋节了,届时宫中人人忙碌,你不妨去一趟含仁殿。” 尹姿点头:“好。” 庄蝶依又郑重嘱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务必万事小心。” 转眼中秋至,皇宫各殿红灯高悬,暖暖的喜庆盖过了凉凉秋风。庄蝶依穿着一件白色长裙,站在殿门口,目光落在高悬的红灯笼上,思绪飘飞。 “娘娘,这是陛下所赐,召您赴中秋宴。”庄蝶依失神之时,何泉领着几个侍女进来。 庄蝶依瞥了一眼,一套淡紫色长裙,一套白玉首饰。她转身走进殿内,任宫人替她换衣梳妆,全程淡漠如水。 好一番折腾,她站在镜前,定定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穿了一袭淡紫色绣花长裙,外罩白色长纱,头上插着白玉簪子,墨发如瀑布垂至腰间。她的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眼睫毛像破茧的蝴蝶,随着她的闭合,灵动的舒张着。 何泉见状,很想劝她:您与陛下数日不曾相见,难得见一面,一脸冷淡不太妥。但他可不敢说这种话,只得委婉地提醒她:“娘娘,今日中秋佳节,您好歹开心点。” 庄蝶依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好。” 夜色迷蒙,华灯初上。为了方便赏月观灯,中秋宴设在重华殿外。 庄蝶依踏着夜幕走向重华殿外,灯光在她周身萦绕出至美的朦胧感。她优雅行礼,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极淡极美。 叶子辰一袭深紫色长袍,端坐在上首,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她,由远而近。他捕捉到她唇角的笑容,眼眸微缩,沉声道:“过来。” 庄蝶依坐在叶子辰身侧,忽视他灼灼的目光,端正坐着。 太后在锦绣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今日是中秋家宴,在座的都是皇族之人。不过,庄蝶依一个都不认识,听得较多的便是凌王叶子寒和魏王叶子澜,她举目看去,不动声色地寻找这两人。 叶子辰的余光瞥到她,低低介绍道:“右上首深红色衣袍的是湛王,朕的皇叔。” “左上首暗棕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你猜猜是谁?” 庄蝶依扫了那人一眼,如蜻蜓点水一般,淡淡答道:“这人五官与你有些相似,周身冷硬的军士气度,应当是凌王吧?” 叶子辰眼眸含了一丝笑:“猜对了。” 庄蝶依顺着左侧看去,问道:“左侧第二位是魏王?” 叶子辰眸中乍然而逝的凌厉:“你如何知晓?” “传闻魏王姿容俊美,风流倜傥,那位坐姿都带着一丝放荡不羁。”当然,她漏说了一句,传闻魏王俊美的皮囊下是一颗狠辣的心。 叶子辰轻笑,淡淡说了开场词:“今日中秋佳节,朕特设晚宴,与诸位同乐。燃灯——” 拜月燃灯,自古有之。 侍女手中执各式小灯笼,细长的红绸翻飞,一片灯网便稀疏落成,朦胧奢华又极其应景。而后,侍女迎风而舞,舞姿曼妙。 忽然,一段悠扬的曲调打破了平和的曲风,美貌的女子踏着月光而来,足尖轻点,时而轻舒纤纤玉手,时而游龙般旋转,红色长裙在旋转间轻轻飞扬,若蝶若仙,曼妙绝伦,仿佛月宫中的仙子。 众人皆被女子的舞姿吸引,庄蝶依亦然,待她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微微吃惊,竟然是韩茹,果然是多才多艺的女子。 曲音落,舞姿停,满座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韩茹向叶子辰行了礼,丹凤眼中噙着浅笑,傲然地看着叶子辰。 庄蝶依挑眉看向身边的叶子辰,却见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吝赞美:“不错,茹儿的舞姿又精进了,赏。” 冯婉言盈盈答谢,落座。 叶子澜一袭金色刺绣华府,慵懒地斜坐着,一手把玩着酒杯,不咸不淡道:“素闻皇后娘娘擅琴,不知今日我等是否有此耳福?” 庄蝶依正想开口,袖袍下的手腕被人抓住,她转头看去,却见他眼眸一转:“皇后身体欠佳,恐怕不能助兴了。” 太后瞥了叶子辰一眼:“一首曲子罢了,又能耗费多少心神?皇后,你说呢?” “太后所言极是。”庄蝶依动了动手。叶子辰缓缓松开,却吩咐何泉:“何泉,去取朕的清心琴。” 不过须臾,清心琴取来了。 庄蝶依坐在琴架旁,琴木纹理细腻,质感顺滑,指尖微动,幽幽琴声流转开来。 叶子辰的琴,果然是好琴。 皓月当空,清辉涟涟。众人听着这曲中,淡淡的寂寥萦上心头,恍惚身在寂寂月宫之中,却在人间亭台水榭。几度悲欢,几度离合,天涯千里寄相思。 叶子辰定定望着那个抚琴的紫衣女子。她的容颜映在皎皎月色下,清冷绝美,从容自信,仿佛人间留不住,随时都会飞回那九重月宫中。他的眼眸一缩,没有他的允许,她又岂能飞走? 庄蝶依的琴音收了尾,众人愣愣没有回神,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太后先回了神,意有所指道:“琴音悠悠,如入幻境,皇后的琴技果然十分勾魂啊。” “这清心琴赠你了。”叶子辰一直想将琴赠予她,这次终于名正言顺地送出去了。 清心?倾心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2 ?庄蝶依心中微动,一定是她想多了。 举杯邀月,宴会一派其乐融融。太后向来不喜宴会,寻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回去了。酒过半酣,众人都有些微熏的醉意,陆续散了去。 ☆、第四十章 醉意 叶子辰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撑着额头,看起来也醉了。 何泉站在一边,提醒道:“娘娘,陛下醉了,不如您扶他......” 庄蝶依顿了顿,犹豫着微微抬手。 韩茹窜到了叶子辰跟前:“辰哥哥......”唤了几声,见他没反应,伸手就扶起他。 庄蝶依微微抬起的手放了下来,韩茹是他心爱的女子,她扶比她合适。她远远看着韩茹将他扶回去,直到人影消失了,才踏着月色回雪兰殿。 “皇嫂。”慵懒之声带着微醺的醉意,一袭金色长跑的叶子澜挡住了她。 庄蝶依对滥情之人没好感,淡淡地看他:“人都散了,魏王为何还不回去?” 叶子澜仰头看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月色如此撩人,何必这么早回府呢?” “既然魏王有此雅兴,就慢慢赏月吧。”庄蝶依不再理他,抬步就走,却再次被他拦住。 叶子澜伸手拦住她,靠近她的耳边,以两个人可闻的声音道:“若你与韩茹同时受伤,你猜皇兄会救谁?” 庄蝶依瞥眼看他,这人狭长的细眸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她戒备道:“你要做什么?” 叶子澜勾了勾唇,笑得诡异:“替你测试测试,想必你也想知道。”他收回手,施施然从她身侧走过,带起一阵冷意。 庄蝶依微微蹙眉,这人分明不怀好意。她心底蓦然不安,脑中似有灵光闪过,却又抓不住。在她心中,这个测试毫无意义,因为她已经猜到了结果。 叶子辰绕过长廊,却忽然睁开了眼,一双如鹰般的眼眸,哪有丝毫醉意。他缓缓站了起来,肃容道:“茹儿,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你的便是你的,别人抢不走,有些东西终究不属于你,任你费尽心机也是枉然。朕的话,你可明白?” 韩茹惊愕地松开了手,咬了咬唇:“辰哥哥......” “回去吧。”叶子辰并不想听她多言,挥了挥手。 韩茹虽有不甘,却只得独自回了芳茹殿。 叶子辰站在长廊下,抬头望着那轮明月,一身挥不去的怅然:“她是真的懒得与朕周旋,便是扶一扶朕都懒得做了。” “陛下,娘娘她......”何泉想替庄蝶依说好话,但她终究没有扶,甚至手都不曾碰到他。 “怎么?”叶子辰听他欲言又止,不由问道。 何泉抿了抿唇,心一横:“陛下,您的性子冷,娘娘的性子淡,若是你们一直不肯变一变,恐怕终会不欢而散。” 叶子辰眯了眯眼,恍然想起温柔如许的洛尘羽,莫非她心中藏着那样一个温柔的男子?他闭上了眼,心中涩然,他行事向来果决,何曾这般束手束脚?他骤然睁开眼,眸中散发出坚定的光芒,大步走向了雪兰殿。既然她不肯走向他,那么,他便主动走向她。 雪兰殿没有点灯,清冷的月光静静铺泄开来。 庄蝶依在宴会上饮了酒,酒劲泛上来,脑袋微沉,迷迷糊糊躺在榻上。忽然,榻上一塌,她警觉一动,却被一只手揽住了。 “是我。”叶子辰暗哑着嗓子,说不清的魅惑,淡淡的酒气萦绕在她的脖颈。见她一动不动,他向她靠近了些,大手牢牢箍住她的腰,喃喃道:“蝶依。” 庄蝶依一惊,他知道她的名字?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叶子辰又向她靠近了些,身体贴住了她,头压住了她的发,嗅着发间的清香:“你为何要躲着我?”这些天,他曾来见她,被她以身体不适挡了回去,而她亦隔绝了外界,从不踏出雪兰殿。今夜若不是中秋,想必她也不会走出去。 庄蝶依僵硬着身体,却默然不做声。 叶子辰见她不语,淡淡的失落蔓延开来,叹息道:“我知道你醒着。” 庄蝶依心知瞒不过他,无奈道:“叶子辰,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叶子辰静默,沉沉的思绪铺展开来。其实,他很早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派人去南朝查证。幽都马车内,她娴熟地处理伤口;商州山林中,她熟悉每一种野果;洛水河畔,她洞悉遇强则强的黑衣刺客;上洛酒舍,她与洛尘羽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唤她蝶依。早在商州,他便已知晓她不是南朝公主陆雪凝,而是伏凌山的庄蝶依。 良久,他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 “为何不杀我?”这一点是庄蝶依始终想不通,叶子辰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明知她是南朝细作,却迟迟不杀她,这并不像他的作风。 叶子辰眸光微动,掰过她的肩,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在装傻吗?以你的聪慧,又岂会不明白朕的心思?” 庄蝶依的面上滑过一丝茫然,什么意思?她曾经也怀疑过,他是否对她存了男女之情,可是,他心仪之人显然是韩茹,为她放弃了帝王的公允。 叶子辰看着她游移的眼眸,便知她并不明白,忽然,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神为之一颤,温热的舌长驱直入,攫取她清甜的芬芳气息,忘情,缠绵,汹涌。 庄蝶依的心漏跳了半拍,一时忘记反抗,直至他的长舌探入,浓浓的酒气浸染她的唇齿,她才惊醒,叶子辰一定是喝多了。 她正要推她,叶子辰却主动松开了她,痴迷地看着她,蛊惑道:“这样,明白了吗?” 借着月色,庄蝶依望进他深沉的墨眸中,却不愿读懂眸中之情,她偏了偏头:“我们不可能。”她是南朝细作,他是北朝帝王,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 叶子辰双臂撑在她的两侧,禁锢着她:“朕只问你一句,愿不愿与我携手?” 庄蝶依微微蹙眉,低声道:“这话,你该去问韩茹。” “韩茹?”叶子辰低低笑了起来,翻身躺在她的身侧,平静道,“当年,朕思虑不周,致使韩家满门被莫青山所杀,独留下韩茹一人。朕心怀愧疚,又恐莫青山斩草除根,才将韩茹留在身边,并答应护她一世周全。朕虽然怜惜她,纵容她,却只当她是妹妹。” 庄蝶依平躺着,悠悠问她:“所以,即便她杀了人,你也会护她周全?” “若是可以,自然要护。”叶子辰如是说,只是,他对韩茹的宠爱与纵容有限度,如今,韩茹正在一点点消耗。 庄蝶依的心凉了半截,他是帝王,又有何事护不了?她苦涩一笑:“若有朝一日,她要杀我呢?”她顿了顿,侧身朝内,叹息道:“你不必回答,我终究是南朝人,是你的敌人。”她了解叶子辰,他志在天下,迟早有一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3 日会举兵南征。 叶子辰皱眉,不喜欢她这般□□裸的剖析,紧紧搂住她的腰,语气淡若清风:“我若在你心上,又如何会与我为敌?”他缓了缓,伸手抚在她的心脏处:“只是,我在你的心上吗?” 庄蝶依脑中一空,胸腔一阵窒息,而后被他抚住的心怦怦直跳,好像被扼住了一般,拼命求生。 叶子辰愉悦一笑:“蝶依,你心中有我。”他复又搂住她,轻声道:“睡吧。”他似乎寻到了她要的答案,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可惜,庄蝶依却睡不着了。 刚才那一阵心跳如何解释?她不排斥叶子辰的触碰,便是这样被他搂着,也并不排斥。她从未认真想过,她对叶子辰是怎样的感情,她尊敬他是一代明君,佩服他的运筹帷幄,又戒备他的深沉心机,这中间是否还有一分道不明的男女之情? 可是,即便有情又如何,她一向理智而冷静。如今,南朝与北朝和平安定,叶子辰还能如此平静与她说话,一旦战火四起,他们成了真正的敌人,以他的手段恐怕留不得她。 所谓,志不同,道不合。她没有野心,志在山水之间,所求的不过是自由与平静。她不会为了情爱而飞蛾扑火,也不会为了情爱而舍弃性命。这些他从来不知,或许他并不懂她。 庄蝶依思着想着,心绪渐渐平静,不知不觉进了梦乡。 ☆、第四十一章 日食 清晨,阳光从镂空窗棂透了进来,为静谧的宫殿添了一份暖意。 庄蝶依惺忪着睡眼,撞进一双幽深的眸中。她一个激灵惊醒,却发现自己窝在叶子辰怀中。而他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醒了?” “嗯。”庄蝶依的声音有些软糯。昨夜思虑太深,入睡太晚,如今身体醒了,脑子尚未清醒。 叶子辰看着她睡眼朦胧的迷糊状,心中一荡,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忽略她眼中的惊愕,勾唇笑道:“我们出宫去逛逛。”说完,他翻身坐了起来。 庄蝶依敛去眸中的惊愕,叶子辰是不是误会了?昨夜,她有承诺什么吗?似乎并没有。也罢,何必费神想那么多,不如她也潇洒一回,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疑惑道:“你今日不用上朝?” “今日是洗沐日。”北朝五日一洗沐,这天不用上朝。叶子辰坐在床榻,唤了一声:“来人。”随着他话落,何泉领着两个侍女走了进来。 更衣用膳后,两人穿着素色便衫,来到了幽都街头。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幽都,却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逛幽都。 喧闹的街市,一片和乐融融。 两人进了一家茶楼,靠窗而坐,吃点心,喝茶,听着说书人说故事。 “话说陛下如何斗赢佞臣莫青山......”说书人有模有样地胡诌。 庄蝶依勾唇浅笑,这说书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叶子辰瞥见她唇角淡淡的笑,不由勾了勾唇,晕开了眸中的深沉。不知为何,他与她待在一处,总能被她身上那种淡漠宁静的气质所感染,生出天荒地老的感觉。 窗外的天色变了,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却渐渐阴了下来。红日之旁,有一个黑色的圈一点点靠近,将光芒万丈的日光一点点隐去。 幽都街上的百姓惊慌失措,急忙拿出一切可以敲响的物件。一时间,敲盆声,打鼓声,响锣声,齐齐响彻在整个街道上,恍然可以听见有人大叫:天狗食日了,快驱狗了! 庄蝶依站在窗口,不由皱了皱眉,这吵闹声震得她的脑袋有些疼。忽然,有一只手替她蒙住了右耳,吵闹之声小了些,然后,整个头被他带进了胸口,隐约可以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叶子辰将庄蝶依的头压在胸口,如墨的眼眸盯着混乱的幽都街。他从不信神佛,这只是一种天象,往年也遇到过,他若在宫中,又要照例焚香祈祷一番。 天色越来越暗,日光一点点消失,无尽的黑暗笼罩大地,几步之内难辨人影。 庄蝶依闭上眼,感受着叶子辰沉稳的心跳,莫名的安定。她在心底叹息,如果她不是伏凌山之人,他亦不是北朝帝王,携手红尘,倒真是不错。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她怅然拢了拢手臂,默默回抱着他。 叶子辰蓦然感受到她的回应,心中喜不自胜,喉结滚了滚,动情叫着她:“蝶依......”他的手臂越发收拢,将庄蝶依紧紧搂住。 片刻,天空中投射出一道光,日光从黑影中探了出来,大地逐渐明亮起来。绝望中的百姓又点燃了希望,欢呼雀跃起来,嘈杂的敲击声也隐没了。 叶子辰惊异于壮阔的天地之色,喜悦漫上心头:“日光终究会冲破乌云。” 庄蝶依平静的面色上,涌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却不知何故。四面八方好似有一张隐形的网罩来,让她无处可逃。 这一日,他们游遍了幽都,好似寻常男女一样心无旁骛,潇洒自在。至日落时分,两人才尽兴而归。 不过,隔了一日,民间谣言四起。 百姓传言,陛下宠信南朝妖女,触犯天怒,致使商州水患,民不聊生,更有乌云遮日这等天象示警。这一日,百姓聚集于幽都府衙,示威抗议,要求陛下废黜南朝妖女。义愤填膺之人甚至与官府守卫混战,弄得府衙一片狼藉。 叶子辰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命叶子寒全权处理此事,严惩一干反叛人士。叶子寒素有才能,一番大动干戈,果然震慑了多舌的百姓。然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是以,叶子辰以另一种传言平息这场谣言风波。他暗中命人散布消息,宣扬皇后仁德,比如商州水患,皇后不惧瘟疫,亲自照顾病患,又不畏艰险,上山寻药草,还献策治水,解了洛水河流多年隐患等等。 雪兰殿外,绿意浓浓的植被染上了一层棕黄色,几个宫人在清扫着石阶上的落叶。不过,这时节桂花飘香,处处萦绕着沁心的香气。 庄蝶依坐在树下看书,一片枯叶落在书卷上,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捡起这片枯黄的落叶,轻轻一丢,落叶随风飞舞,最终落定在泥土中。 宁静之中,忽听得青梅训斥宫人的声音传来。她放下书卷,循声而去,尚未走近,被训斥的宫人紧张地跪在地上。 青梅见到她,也是满脸惶恐:“娘娘......” “发生何事了?”庄蝶依一脸疑惑。 青梅支吾着不肯说,见主子脸色不善,才断断续续将谣言一事说个清楚。这两个宫人平素空暇总喜欢闲聊,一不小心被青梅逮个正着。 庄蝶依莞尔一笑:“起来吧。”谣言止于智者,她从不在意这些流言。默了一刻,她转头看青梅:“你随我去摘些桂花。” 两人拿着剪子,提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4 着篮子,摘了几簇新开的桂花。 这时候,锦绣一身素蓝色长裙,闯了进来:“皇后娘娘,太后有请。” 庄蝶依去了两次含仁殿,留下的记忆都不美好。这一次,还要再去吗? 锦绣靠近她,轻声道:“皇后娘娘若是想见尹姿,便随奴婢去。” 庄蝶依脸色微变,尹姿向来独来独往,偶尔几日不出现也属正常,没想到她竟然落入了太后手中。她当即丢下剪子,随锦绣前往含仁殿。 这次,她被带到了含仁殿偏殿,室内光线昏暗,面前一人背对着她,一身锦缎华服,不是太后是谁。今日的太后与往日似有不同,却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她紧抿的唇微张:“太后。”这声音平静清冷。 “你叫什么名字?”太后并未转身,悠悠问道。 庄蝶依淡定地装傻道:“太后何意?” “你不要以为陛下替你遮掩,就可以瞒过哀家。”太后身形一转,冷冷看着她,“你冒充公主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太后如此高明,又何必问我?”庄蝶依也不想周旋了,单刀直入,“尹姿呢?” 太后脸色一沉:“带上来。” 尹姿被人押了上来,她浑身是鞭痕,青衣破败,气若游丝,几近昏迷:“公主......” 那些鞭痕残留的血迹刺痛了她的眼,她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滥用私刑?” 太后阴鸷一笑,冷酷而嗜血:“你若不好好交待,哀家可以当着你的面再用一次刑。” 庄蝶依这才发现,表面和善的太后,竟然是个毒辣的角色。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先顺着她:“你要问什么?” 太后平静看着她,好听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关于石蝶,你知道多少?” 庄蝶依的眼里含着一丝嘲讽,她果然知晓石蝶,如此迫不及待,想知晓里面的秘密。她缓缓道:“恐怕我知道的没你多,我只知晓里面有长生的秘密。” “就这样?”太后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看来,你是不想救这个侍女了。” 庄蝶依眯了眯眼:“太后有所不知,尹姿是石蝶的守护者,她知晓甚多。你若是将她杀了,你想要的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了。” 太后沉默一瞬,冷冽道:“什么守护者,你在诓哀家放她?她受了这么重的刑都不肯开口,哀家可不奢望她会配合了。” 锦绣匆匆跑进来,在太后身边低语了几句,后者脸色微变。 “陛下该来了吧?”庄蝶依对含仁殿实在没有好印象,来之前悄悄让青梅去告知叶子辰一声,他果然来了。 “哼,你以为陛下来了,哀家就动不了你了?”太后冷哼,“来人,拿鞭子来。” 庄蝶依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侍从手中粗厚的鞭子,劝道:“太后,凡事不可做绝了。你今日放了我们,他日,或许我也会放你一马。” “哀家何曾需要你假好心?”她拿起鞭子重重一扬,尚未甩到庄蝶依身上,却被另一人拽住了。 叶子辰紧抿着唇,冷冷道:“母后何事大发雷霆?” “皇儿,你来得正好,她......”太后话未落,却见庄蝶依软软倒在地上。 庄蝶依不知何故,浑身无力,手脚一阵发麻,胸口却似针扎般疼痛。这是中毒了?她何时中了毒?可是,又好像不是中毒,毕竟一般的毒对她无效。 叶子辰愣了愣,丢开手上的鞭子,打横将她抱起,背对着太后,语气森然道:“母后,她是朕的皇后,这样的事,朕希望没有第二次。” 太后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口,恼恨地看着他们离去,腹诽道:果然是南朝妖女。 ☆、第四十二章 桂花酿 叶子辰匆匆回了雪兰殿,将人安置在榻上。 庄蝶依面色绯红,额头汗澄澄,才躺了一会便侧身缩作一团,一手抓着床榻边缘,一手揪住胸口。这病甚是怪异,前一刻四肢麻木,胸如阵扎,这一刻四肢如针扎,胸口似火烧,再下一刻,四肢似火烧,胸口是虫咬,如此反复折磨着。 云鹤赶来,略一搭脉,满目惊愕。 叶子辰缩眼看着床榻上的人,急切道:“如何?” 云鹤咬咬牙,跪在地上:“陛下,这病不致命,臣有解药,但只可救一人。” “何意?”什么叫做只可救一人。 云鹤如实答道:“臣刚刚替韩夫人诊脉,她的病症与皇后娘娘一样,而在臣进宫之前,有人送了一粒药给臣,附带了一张字条。”他掏出那张字条,呈给叶子辰。 叶子辰展开一阅,墨色的眸子越发深了。他沉声问道:“茹儿情况如何?” 云鹤抿了抿唇:“芳茹殿一片凌乱,能砸的东西大约都砸了。” 叶子辰瞥了一眼趴在床榻上的庄蝶依,眉头深深蹙起,她明明那么怕疼,却死死缩成一团,不发作也不叫喊,这该有多强的意志力?他动了动喉结,哑声问道:“要疼多久?” 云鹤道:“大约一个时辰。” 叶子辰袖袍下的手微微收紧,闭目道:“派人将解药送去给韩夫人。” 庄蝶依趴在床沿,指甲深深掐着木板,紧咬着下唇,不喊不叫。她虽然痛苦,但是意识尚算清明,恍惚想起叶子澜的话,原来,他所说的测试就是此事。没有意外,她果然猜到了结果。 胸口又是一阵钻心的撕咬,她感觉力气耗尽,只想闭眼睡去,可疼痛又刺激着她的神经,在她将要昏睡之时,又狠狠地唤醒了她。 叶子辰满心哀痛,想将她拉进怀中,却被她拒绝道:“叶子辰......看在我......从未伤你的份上......你出去......”她的唇已经被咬出了血,似一朵盛开的红花,美丽而妖娆。 叶子辰呆呆看着她,良久,却转身走了出去。 庄蝶依将所有人赶了出去,空荡荡的殿中只剩下她一人。她咬住锦被的一角,蓦然流下了两滴泪。痛感一阵一阵的交替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一个时辰,好漫长,漫长得让她望不到边缘。 殿外,一袭墨衣的叶子辰飞速挥动着手中的剑,剑锋所到之处,树叶簌簌飞落而下。他的周身萦绕着煞气,让人不敢靠近。 心腹宫人何泉也静静站在一边,第一次看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只能低低叹息。 叶子辰一通发泄之后,拄着剑立在院中,侧耳听着殿内的动静,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唤来云鹤,冷冷问道:“这是什么毒?” 云鹤沉吟;“这个不算是毒,只是一种刺激神经的药。” 叶子辰又问:“何人给你的解药?” “臣不知。”云鹤忽然想起一人,“也许是俞非。”在他的认知里,能研制这种怪药的只有俞非。 叶子辰长臂一展,剑从他手中飞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5 出,钉在院中的一棵树干之上,旁边的植物被这凌厉的风带起一阵簌簌的波动。 云鹤明显感到一阵冷冽的杀气,让他好像坠入冰窖,从头到脚冰寒至极。 漫长的一个时辰总算熬了过去,庄蝶依耗尽力气,软软躺在榻上,锦被上沾了几滴血,又被她的泪晕染开,似寒冬朵朵红梅,隐隐飘着暗香。 叶子辰踏入殿中,便见到这一幕,心中的触动难以言表,淡淡命人将被褥换了。他在殿内待了一瞬,看着她疲累地闭着眼,均匀地呼吸,一颗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好个俞非!好好的医者不做,偏偏要研制害人的毒物,上次商州之仇尚未了结,这次,他绝不会放过这人。 庄蝶依浑身似散架一般,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尹姿。 尹姿一袭天青色长裙,素净淡雅,面容稍显苍白。她平静的面容上隐隐有淡淡的喜色,扶起庄蝶依,关切道:“公主,你觉得如何?” 庄蝶依借着尹姿力气坐了起来,有气无力道:“还好,你呢?”她被太后施了鞭刑,浑身血淋林,想来尚未康复。思及此,她不由想要发笑,她在南朝甚少受伤,到了北朝却好似八字不合,频频生状况,与尹姿二人成了受难姐妹。 尹姿摇摇头,不在意道:“皮外伤而已,无碍的。”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庄蝶依:“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庄蝶依喝了一口水,干涩的嗓子滋润不少,仰头看着她:“何事?” 尹姿思索着,缓缓道:“太后并不知石蝶的下落,但提及莫青山曾经带着石蝶去过南山,之后再无石蝶的踪迹。” 庄蝶依顺着她的话道:“你怀疑石蝶在南山?” 尹姿回忆道:“尊主曾说过,石蝶是用一种特殊材质的奇石所制。这种奇石世间少有,石与石会相互聚拢或者排斥。无论南山有没有,我总要去看一看。”她是伊族族长之女,知道石蝶图样,若是寻不到石蝶,寻来奇石再造一块石蝶,也未尝不可。 “南山多是皇家之地,你一个人恐怕难行。”庄蝶依握着杯子的手一顿,默默看着杯中剩下的水,“听闻,叶子辰月底要去南山狩猎,这或许是个好时机。” 尹姿问道:“南山狩猎,我们能去吗?” 庄蝶依低头喝了一口水,良久才道:“若是拿到了奇石,我们便不用再回宫了。” 尹姿担忧道:“可是尊主那里,并没有让我们撤离。”虽说拿到奇石,她们来北朝的主要目的便已经达成,但尊主或许有其他考量。 庄蝶依分析道:“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没有留下的必要。宫中多守卫,从南山消失是最明智的选择。” 尹姿沉默,难得与她说起真心话:“叶子辰未必愿意放你离去,他对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这个旁观者能看清叶子辰的情意。 “我注定要辜负他了。”庄蝶依低低叹息一声,“我可能中了迷魂蛊。” 尹姿仓惶后退一步,脸色渐渐白了:“你,确定了?”迷魂蛊一旦发作,会让中蛊者完全丧失心智,只听从操纵之人。 “不确定是不是迷魂蛊,但一定是蛊毒,而且这毒很有可能是针对叶子辰而来。”她在经受那阵痛苦折磨时,身体虚弱,感应到了蛊毒,但分不清是哪一种。这蛊大约是她来北朝之前,赢殇封她内力之时,顺手下的,只怕是要给叶子辰致命一击。所以,她得趁着蛊毒未发作,尽早离开,否则,叶子辰也许会死在她的手中。 这几日,秋风瑟瑟,草木渐渐凋零,正是秋菊盛开,金桂飘香的时节。 殿中,庄蝶依穿了一身青黄色长裙,一手托腮,静静看着满桌的菜肴。今日,她特意备了美酒佳肴,宴请叶子辰,顺便探一探南山之行。 叶子辰处理好政事,便来了雪兰殿。他穿了一袭深红色龙纹刺绣便衣,紧缚的腰身凸显出他高大的身材。他幽深的视线落在失神的庄蝶依脸上,明灭的灯火衬得她肌肤雪白,姿态娴静。他看着她,也失神了。 庄蝶依手肘一滑,撞到了桌案上,顿时回了神。 叶子辰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臂,柔声问:“痛吗?” 庄蝶依摇摇头,淡雅一笑。 叶子辰却抓着她的手臂,轻轻揉了起来,脑中忽然闪过,她疼得趴在床榻,气若游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那日,朕将唯一的解药给了韩茹,你可怨?” 庄蝶依一愣,缓缓抽回了手,怨吗?或许只是无奈。叶子辰身居其位,行事身不由已,而她一向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从不过多奢求。她淡淡道:“陛下重情重诺,对韩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可以理解。” 叶子辰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窥视到她流露出的无奈,不由将她搂在怀中:“你终究是懂我。其实,我很矛盾,既盼着你怨恨,好叫我看出你的在意,又盼着你能理解,理解我的无奈。” 他这番情意绵绵,庄蝶依有些招架不住,闷在他怀中,煞风景道:“我饿了。” 叶子辰顿了顿,含笑着松开了她,掀袍坐在一边:“朕也饿了。” 庄蝶依替叶子辰斟了一杯酒:“你尝尝这个。” 叶子辰执起酒杯,杯盏中的液体泛着淡黄的光泽。他缓缓递到唇边,却被一只手压住了:“你不怕我下毒?” 庄蝶依阻止他,他入口之物侍从都会以银针试毒。 庄子辰悠悠一笑,霸气道:“你斟的酒,便是毒酒,朕也喝。”仰头一口喝完,唇齿间尽是清新的花香。他喃喃道:“这是......” “桂花酿。”庄蝶依解释道,“桂花开后,取花心,附上蜂蜜,味道甘甜清新。” 叶子辰沉沉一笑,替她夹了一块鱼,揶揄道:“你们南朝人惯会享受。” 庄蝶依针锋相对,脱口而出:“你们北朝人惯会算计。”这话未经深思,发自肺腑,无论叶子辰,还是叶子澜,又或者太后,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叶子辰哑然失笑,也不否认,姿态优雅地吃着菜。 庄蝶依吃了几口,试探道:“听说,陛下要去南山狩猎?” 叶子辰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淡淡“嗯”了一声。 嗯?这就完了?庄蝶依撇撇嘴,眼珠微闪,又问道:“南山是不是很多珍奇异兽?” “嗯。”叶子辰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不愿接这个话题。 又是嗯?庄蝶依神色怏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叶子辰挑眉看她,俊逸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眸洞若观火,将她看个透:“你不如直接说,你想去。” 庄蝶依抿着筷子木木然:那么明显?她果然心机不够深沉。 叶子辰端着酒杯,轻轻一笑:“朕本就要带你去。” 庄蝶依讪讪一笑,又替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6 他斟了一杯酒。 叶子辰心情愉悦,来者不拒,一坛桂花酒被他喝了七七八八。他有了微醺的醉意,但更多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借着酒劲,他赖在雪兰殿不肯离去。 桂花酒的纯度并不高,照理说,叶子辰不会醉得如此迷糊,但是他刚才脚步虚浮,身形摇晃,又不像是假。庄蝶依一时分不清他是真醉假醉,抚了抚他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热。 叶子辰一把拉住她,将她圈在身下,微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丝蛊惑:“与朕做一对真夫妻,可好?” 她望进他深情如水的黑眸,那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可脑中闪过与尹姿的对话,吞了吞口水:“可否......给我一些时间?”他是君子,不会强迫她。 叶子辰的眸色深了深,悠悠道:“好。”他翻身躺在她的身侧,声音飘渺如云:“朕知道,你一直因身份之隔耿耿于怀。朕愿意给你时间,但希望不会太久。” 庄蝶依默然,不会太久,南山之行便是我离开你之期。 ☆、第四十三章 狩猎 南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这里的山不似伏凌山那般险峻,要平缓得多。晨间的山林带着露水的潮意,暖暖的日光照着,落下斑驳的树影。 走过潺潺流水,听过虫鸣鸟叫,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座雄浑的山中行宫。宫内,绿树成荫,草木繁盛,处处是人工痕迹,却处处与天然美景融合。 这是一场狩猎。是以,随行之人多是武将臣子,他们每人可以带一位女眷。叶子辰除了皇后,还可以带一位姬妾。韩茹身体不好,向来不参加这种活动,可是今年,她却来了。除此之外,还有歌姬舞姬和随行侍从等,供狩猎宴饮所需。 刚到行宫,休整一日。 庄蝶依独自一人走在行宫的小道上,却见到不远处的树下,叶子澜一身红袍,慵懒地伫立着。她不太愿意与此人接触,默默转身,却听得身后一声叫唤:皇嫂。 叶子澜几个箭步走到了庄蝶依的身侧,邪魅地朝着她笑:“皇嫂怎么见了臣弟就走呢?” 庄蝶依看着他的笑,莫名起了鸡皮疙瘩,敷衍道:“我眼神不太好,并未看到魏王。”不容他接话,又道:“出来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上次的测试,皇嫂可满意?”叶子澜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庄蝶依几不可闻地蹙眉:“你到底有何目的?”她自认聪慧,却实在不明白叶子澜缕缕纠缠她的意图。 “目的?”叶子澜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袖,“大约日子太无趣了。” 庄蝶依紧紧捏住了袖袍下的手,他的日子太无趣,却害她受了一个时辰的折磨,她的脸色越发不善:“你当真是无趣之极。” “我很好奇,他如此不顾及你,为何你不怨恨他?”叶子澜定定地看着她,希望从她脸上找寻答案。 “怨不怨恨,与你无关。”庄蝶依是真的相信,魏王很闲。 叶子澜轻笑,神色认真道:“看在你我有点交情的份上,好心提醒你,明日狩猎切不可去东向方位。” “什么意思?”庄蝶依迷惑地追问,直觉其中有鬼。 叶子澜不多解释,轻笑着离去,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旭日东升,山林的朝霞似乎来得更早一些。今日开始狩猎,所有参与者跃跃欲试。 行宫中设了马厩,所有狩猎者可以自行去选一匹马,所猎禽兽大多用于祭祀与宴乐。狩猎规则很简单,在圈定的山林,在规定的时辰,狩猎多者一般会得陛下赏赐。大部分人并不在意这些赏赐,求个尽兴而已。 叶子辰让众人去马厩选马,然后自行狩猎。急性子的将军们匆匆领着往年惯用的马跑去了山林,只剩下一些慢性子和初次来的人。 庄蝶依刚入马厩,侧面飞奔的马儿带起一阵疾风。她微微转身,却见韩茹勒住马绳,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夹马肚扬长而去。到底是将军之女,便是体弱也善骑。 庄蝶依见状,对身后的尹姿道:“你也去选一匹马。”尹姿应声而去。 叶子辰迎面走来:“朕替你挑了一匹马。”说完,领着她走到一匹耳短四肢长,鬃毛顺滑的黑马身前。 庄蝶依拍了拍马脖子,可这马却往旁边扬了扬脖子,她失望道:“陛下挑的是好马,可惜它瞧不上我。”若在以前,她骑一会就能驯服它,可如今她无内力,也无兴致去驯服它。她随意看了看,被一匹显眼的杂色马吸引住了:“这匹马如何?”这匹杂色马不算高大,披着长长的鬃毛,看起来柔和健美。 “这匹......”叶子辰沉吟,面有难色,“恐怕不行。” “为何?”庄蝶依伸手顺着它的毛,却见它温顺地动了动,一副容易亲近的模样。 叶子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的主人来了。” 庄蝶依举目看去,只见叶子寒迎面走来。这是她第二次见他,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五官精致,鼻梁高挺,一身棕色劲装沉稳冷硬。 叶子寒的声音低沉有力:“皇兄。” “五弟。”叶子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是兄弟间的打招呼方式。 庄蝶依不经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尹姿,却见她认真地挑着马,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叶子寒。正疑惑着,又见叶子寒向她施了一礼,她立刻回了一礼。 “你可知五弟的马为何是杂色的?” “为何?” “父皇在时,赏赐良马于我等兄弟,只有五弟选了一匹杂色马。当时父皇还问他缘由......”叶子辰转眸看她,“你猜他怎么说的?” 庄蝶依轻抚马脖,与它亲昵,嘴上却漫不经心道:“色杂出挑,容易辨认。” 叶子寒微微一愣,这回答与他当年的回答很相似,他答:丛军作战,出类拔萃易于马夫辨认。他不免多看了庄蝶依一眼,却见她娴静散漫,仿佛只是随口一言。 “不错。”叶子辰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此后,凡遇杂色马,朕多会赏赐于他。” “看来,我只得另寻一匹了。”庄蝶依松开了抱着马的手。 “若是皇嫂喜欢,臣弟自当效仿孔融,让一回梨。”叶子寒如是说。 “让梨也该是我让。”庄蝶依走到旁边背上箭弓,翻身上了一匹白色的马,浅笑流光,眉宇是飞扬的自信,“陛下,我们比一场如何?”不等叶子辰回答,一抖马绳,如箭一般飞驰而去。等候在旁的尹姿也随她而去,一前一后,飞扬如风。 叶子辰勾了勾唇,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叶子寒却愣愣站在原地,刚刚他的注意力都在叶子辰这边,并没有看到尹姿,这个幽都城外救了他的女子。只是,她那个潇洒的背影,怎么那么像明月?为何每次看到她,都会让他想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7 起明月? 庄蝶依一路疾驰入了山林,忽然勒住缰绳,远远看着一只白色的兔子在啃草,搭上一支箭,缓缓拉开弓。当初在伏凌山,她救过很多野猫野兔,如今却在猎兔。弓一点点拉满,正要射出去,侧面飞来一支箭,被人捷足先登了。 “叶子辰,你不守规则。”庄蝶依恼道。 “这可怪不了朕。”叶子辰不以为意,眉眼微微上扬,“谁让你刚才走神了。” 庄蝶依也不与他争辩,勒了勒马绳子,骑马往东方去了。 叶子辰正想追上去,韩茹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辰哥哥。” “茹儿,你身体不好,若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叶子辰温言道。 韩茹眉眼弯弯,巧笑嫣然:“不累。” 叶子辰又嘱咐了几句,让她注意身体。后来,他寻不到庄蝶依的身影,只是往她的方向去了。在他转身的一刻,韩茹一张小脸沉了下来,竟是满脸的不甘与阴狠。 庄蝶依追着猎物而行,不多久,一汪深潭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翻身下马,踩着落叶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脚步。这片林子没有任何鸟兽虫鸣,太静了,静得有些诡异。 尹姿一言不发跟着她,四处观望:“这地方有些诡异。” 咚咚咚——静谧之中,一下下地震般的声响传来。 白马嘶鸣一声,扬起长蹄,庄蝶依一拉缰绳,却被它带得摔在地上,只得眼睁睁看着它飞奔离去。她站起来,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全身的血液不由自主警戒起来。 另一边,尹姿的马也逃窜似地跑了,她拔出剑,微微挪动了几步。 林中缓缓走出来一只三米高的大黑熊。 庄蝶依微微后退,这种巨物你不惹它,它一般不会攻击你,可是,这只黑熊好似受了刺激,挥动熊掌攻击尹姿。 尹姿灵活运起轻功,左右闪躲,寻机攻击这个笨重的大家伙,一个不慎却被熊掌拍到了肩。她受了伤,内力受损,轻功的速度减慢不少,眼看熊掌再一次袭向她。 庄蝶依搭上弓,毫不留情地一剑射向黑熊的眼睛。 嗷——黑熊中箭,发出凄厉的叫声,响澈山林,它被惹怒了。 可是下一刻,庄蝶依头皮发麻,不知哪里又冒出来一只黑熊。这熊攻击力更强,将她抓了起来,又一把将她丢出去了。她撞在树上,又落在地,浑身好像散了架一般。 不远处的叶子辰猛一抬头,这是黑熊的叫声。 “主子,是熊!”跟在他身后的梁鹰也听出来了。 叶子辰沉了沉眸:“你速去召人。” “主子。”梁鹰犹豫了一下,却听从了叶子辰的吩咐,骑马出了林子。 叶子辰凝神分辨声音来源的方位,甩了甩缰绳,可是□□的马却好似不听使唤,无奈,他翻身下马,径自往黑熊处走去。 庄蝶依又搭了一箭,可这一次还没拉满弓,却被黑熊的大熊爪甩了出去,弓箭都不知甩到哪里去了。她随手抓起身下一片新鲜的树叶,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可是,这微弱的攻击力于黑熊而言,无异于挠痒。可叹,她的内力被封,否则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尹姿被那只伤了眼的黑熊缠住,剑剑不虚地刺着那只黑熊,只可惜,黑熊皮厚,大约还没觉得痛,却越发狂躁了。 如今,她们只能寻个间隙逃走了。可惜,她晃神的片刻,便被发狂的黑熊抓住了。发怒的黑熊紧紧捏住她,生生要将她捏死。 作者有话要说:  杂色马的故事,借鉴了宇文宪的典故: 宇文泰曾赏赐给儿子们良马,让他们自己选择。只有宇文宪选了一匹杂色马。 宇文泰询问,宇文宪答道:“这匹马颜色特殊,可能出类拔萃。如果从军作战,马夫容易辨认。” 宇文泰高兴地说:“这个孩子识见不凡,必当成为大才。” 后来随从在陇山上打猎,经过官马牧场,宇文泰每次看见杂色马,都说:“这是我儿子的马啊!”命令随从牵来,赏赐给他。 ☆、第四十四章 黑熊 庄蝶依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生疼,视线越来越迷糊,忽然身上一轻,如蝶翼般往下坠落,落进一个微凉的怀抱,迷糊中好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却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叶子辰怀抱住庄蝶依,运起轻功,几个旋转落在地上。 身后的黑熊手臂被刺穿,狂躁而暴怒,紧追着抢走自己猎物的叶子辰,左一掌,右一掌,不断轮换着。 叶子辰身手矫健,左右闪躲,可后背还是被熊掌强劲的力道伤着了,轻功的速度减慢不少,又怀抱着庄蝶依左躲右闪,消耗了不少体力。他放下庄蝶依,暗暗凝聚内力,决定给黑熊致命一击。 “皇兄。”叶子寒闻声赶来。 叶子辰与叶子寒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运起内力,绕着黑熊飞旋,却不攻击它,直到它焦虑而疲惫。此刻,叶子寒瞅准时机,运起内力拉满弓,一箭射中了它的要害。 这只黑熊倒在地上,但它并没有死,却也失去了攻击力。 搞定了这只熊,叶子寒飞身而上,救下了与另一只黑熊周旋而伤得不轻的尹姿。可是,那只黑熊忽然一个甩手,将两人一掌拍了出去。 叶子寒和尹姿齐齐掉落深潭之中。 深潭的水冰寒之极,尹姿受了重伤,浑身刺骨的痛,四肢渐渐麻木僵硬,意识也一点点丧失了。越挣扎越痛苦,她缓缓闭上眼,迷离之际,感觉有人环抱住她,温热的气息一点点驱走身体的冰寒。 叶子寒将尹姿拉入怀中,雄浑的内力一点点输入她的体内,直到她冰寒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可是她却依然昏迷着,神色是挣扎和痛苦。 她已经在窒息的边缘了。 叶子寒犹豫片刻,低头附上她的唇,凉凉的气息从唇间传递着。他游了一会,却发现这深潭很宽,如此下去,他也会冻僵在水中。当下不再划水,运起内力,一鼓作气冲出水面,几个旋转,落在岸边。 岸上空无一人,显然不是刚才的岸边,反而是深潭的另一端。 叶子寒低头望了望怀中的昏迷的女子,发丝滴水,一袭青衣紧贴在身上,露出玲珑的曲线。凉风习习,她无意识地颤了颤。他皱了皱眉,打横抱起了她。 深潭岸边,梁鹰终于带着人赶到,命弓箭手射杀了剩下这只黑熊。在万箭齐发的攻势下,另一只黑熊终于倒地不起。 叶子辰眯眼看着倒在地上的黑熊:“这熊双目猩红,你去查查。”他眸色深深,瞥了一眼深潭方位,五弟应当自己会回来。 “是。”梁鹰低头应道。 叶子辰走到庄蝶依身边,看着她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皱了皱眉,打横抱起她,往山林之外走去。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8 行宫的寝殿,侍女进进出出,疾步忙碌着。 云鹤被侍从领着,几乎是跑进寝宫的,还没进门,何泉又急匆匆上前引他。他放下药箱,看到庄蝶依惨白的脸色,微微一惊,搭上了她的脉:“经脉受阻,内伤极重。”他起身,打开随身的医箱,拿出银针包:“陛下,臣要施针了。” “你们都下去。”叶子辰沉声命令,自己却没有出去的意思。 云鹤看着侍女们陆续出去,犹豫片刻:“陛下,您?” “开始吧。”叶子辰不放心,不准备出去。 “是。”云鹤摊开银针包,挑了一枚极细的银针,“陛下,请将娘娘扶起,臣要从背后施针。”云鹤见叶子辰扶起庄蝶依,伸手去拉她的衣衫。 叶子辰却在他之前抓住了她的衣领:“朕来。”他将她的头搭在自己肩上,双手握住她的衣领,缓缓往下褪去,直到露出半个白皙的后背。 “陛下,施针需要一些时间,是不是把娘娘放平?” “好。”叶子辰坐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 云鹤找了找穴位,精准又缓慢地扎了进去。一连数针,下手干净利落。他站了起来:“臣再写一张药方,过一会儿,再来替娘娘起针。” “嗯。”叶子辰应了一声,看着庄蝶依背上细密的针,沉了沉眸子。 昏迷中的庄蝶依后背一阵沁凉,又一阵火辣,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她咬着唇,隐忍着这份冰火交加的煎熬,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叶子辰感受到她的变化,忍不住开口:“她好像很痛苦。” 云鹤顿了顿手中的毛笔,又继续写:“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渐渐地,这份痛楚由庄蝶依身上传递到叶子辰身上了,因为庄蝶依袖跑下的手紧紧掐住了叶子辰的手。叶子辰紧抿着唇,面色平静,手臂一阵阵尖锐的疼。他庆幸她昏迷着,若她尚有意识,肯定又会将他赶出寝宫,就像上次那样。 良久,云鹤搁下笔,拿起药方吹了吹,然后前去替庄蝶依起针,却发现叶子辰的脸色沉沉,不禁关心了一句:“陛下?” “起针。”叶子辰面色依然平静。 云鹤一根根收起了银针,拿上药方道:“臣去煎药。” 叶子辰拢上庄蝶依半褪的衣衫,扶着她躺下,又替她覆上锦被。这才想起,他好似也受伤了,不过他有内力护体,没有她那么严重:“替朕也煎一份。” “是。”尚未走出去的云鹤顿了顿,又继续走出去了。 叶子辰坐在床沿,拿过旁边的巾帕,替庄蝶依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她睡得很安稳,施针之后的脸色也好了很多。忽然,手臂传来尖锐的痛感,他撩起衣袖,一排渗血的红指印,不禁莞尔一笑,你真是够狠。 庄蝶依昏迷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才缓缓醒来,睁开眼的一瞬,却见叶子辰坐在床沿,她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叶子辰。” 叶子辰一手拿着巾帕,正要再次替她擦拭脸颊,见她醒来,将巾怕往旁边一丢:“你醒了?”见她要起身,又伸手去扶她坐了起来。 庄蝶依的脑中涌现出那只发狂的熊:“那熊......” “已经处理了。”叶子辰的眸中滑过一丝锐利的冷意,转瞬即逝。 “尹姿呢?” 叶子辰顿了顿,只道:“她与五弟在一处。” 庄蝶依没有深思话中的意思,四处打量一番,想掀开锦被,却被叶子辰盖了回去。 “别下床。”叶子辰的眼神深沉,眼底有柔柔的波光。他端起桌上的清粥,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唇边。 庄蝶依抬起手要接他手上的碗:“我......” 叶子辰察觉到她的意图,霸道地打断了她:“这次,不要拒绝。” 庄蝶依动了动眼皮,又抿了抿唇,乖乖凑上前吃了一口,不小心瞥见何泉一只脚踏入殿中,又退了出去,等在门口。她咽下那口清淡的粥,忍不住低声唤他:“陛下,何泉......” 可是,叶子辰好似恍若未觉,又一勺递到她面前,看着她默默将一碗粥吃下去,才将碗放在旁边,站了起来:“进来。” “陛下,梁鹰求见。”何泉进来传话。 叶子辰看了她一眼,语气柔和:“你再躺一会。”他起身往外走去,见梁鹰等在那里,沉声问:“查清楚了?” “两只熊都被下了麻黄草。”梁鹰解释,“服用这种草会变兴奋,焦躁,攻击性加强。” “何人所为?”其实,他心中有数,只是并没有证据。 “对方雇了人,事发后全部死了。”梁鹰深感惋惜,线索似乎断了。 叶子辰眯了眯眼,又乍然睁开眼,冷笑道:“既然他想玩,朕就陪他玩玩。” 山林之中,尹姿微微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她撑起身体,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除了自己,便只剩跃动的火光了。 她摸了摸干燥的衣衫,明明落了水,是谁救了自己?她猛然抖了抖,刺骨的寒意好似长在了心底深处,冷不丁冒了出来。不容她过多思考,一抹颀长的影子落在她的面前。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尹姿尚未仰头,却已知此人是谁,抿唇答谢:“谢谢。” 叶子寒掀袍坐在她的身侧,捡了一根棍子,挑着火光温言道:“上次在幽都城外,你救了我,这次换我救你。”说完,他的心头蓦然一惊,这场景似曾相识。 尘封的记忆被他一句话带起,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叶子寒鬼使神差问道:“你是不是曾去过青州?” 尹姿微微一怔,绝然答道:“没有。” 叶子寒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自嘲笑了笑:“不知为何,遇到你总是想起曾经的一个朋友。” 尹姿缓缓抬头看去,他俊美的侧颜被火光照亮,忍不住问:“很重要的朋友?” “嗯,若没有她,我恐怕已经死了。”叶子寒拨弄着火光,“我很想再见她一面,可惜,却遍寻不到她的踪迹,只怕她已经......”在叶子寒看来,明月或许真的死了。 尹姿抿唇不语,伊明月已死,活下来的是尹姿。 ☆、第四十五章 红枫林 晨光熹微,崎岖的山道上,两道身影结伴而行。 半道上,叶子寒忽然停住了,这片林子有些蹊跷。迷雾渐起,诡异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盈来,这是迷阵。此阵以雾为引,以木为魂,诡异多变。 两人对视一眼,满脸的警惕戒备。 尹姿缓缓后退一步,手腕一紧,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要乱动。”叶子寒拽住她,观察四周的境况,这等阵法最忌乱闯乱动。 忽然,树影摇动,簌簌之声传来,暗藏的杀机笼住了两人。然后,一波箭羽破开迷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59 雾,向他们袭来,叶子寒护着尹姿,巧妙地躲开了去。紧接着,又一波暗器袭来,两人身形灵巧,再次躲过。如此往复,接连数波暗器袭过。 尹姿皱了皱眉,来人是敌非友,到底是何人? 叶子寒静静站着,镇定从容:“既然来了,何必藏着。” 话音刚落,迷雾散去了一些,树上飞落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将两人团团围住。 叶子寒瞥了一眼树桩,树桩之上还有没现身的潜藏者。 他们武功平平,却用了人海战术,配合着攻击。这一批疲惫了,下一批又从树上落下,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叶子寒和尹姿靠背而立,几个回合下来,也没有让黑衣人占着便宜。然而,如此僵持下去的车轮战,势必对他们不利,没有被杀死或许要被累死了。 叶子寒紧抿着唇,分神看了一眼薄雾中的尹姿,却见她身形如燕,招式像极了当年的明月,一时呆住,忘了抵挡黑衣人的攻势。忽然,面前青衣一闪,替他拦住了致命一击。他瞬间回神,击杀一名黑衣人,领着她向南面退去。他对地形熟悉,这一带往南是红枫林,这时节,应当是难得的美景。 两人沿着林中的小道,退出了迷雾林。面前是一条约摸三米宽的小溪,溪水湍急,常年冲刷着溪中的石头,两岸的灌木,异彩纷呈。溪流的另一端便是红枫林。漫天绯红,层林尽染,炫目的色彩晃花了人眼。 叶子寒站在溪流之前,举目远眺,若有所思,这批杀手是何人所派?他不经意瞥见尹姿正在清洗袖子,鲜红的血顺着溪流而下。他一个健步向她,抓起她的手,急切道:“你受伤了?” 尹姿愣了愣,又将袖袍甩到水中,清冷地回道:“不是我的血。”这些血是刚才那些黑衣人留下的,并不是她的血。 叶子寒闻言,轻轻吁了口气:“这里不安全,我们去对岸的红枫林。” 两人踩着溪中的石头,走到了对岸的红枫林中。地上的矮草青中带黄,头上的枫叶红中带绿,这样绚烂的色彩,让人无法言表。 尹姿偏头看着枫叶,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与安详。微风吹过,片片枫叶飘落而下,似一场红色的蝴蝶雨,如诗如画。 叶子寒一袭棕衣,孑然而立,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淡雅的青和绚烂的红交相辉映,潋滟风华,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明月,是你吗?为何不肯与我相认?此刻,他几乎确定她就是明月,可是,她不曾承认,他也无可奈何。但终有一日,他会等到她的承认。 尹姿沉浸在这份安宁之中,并没有察觉叶子寒的眸光,何况,她心中还藏着一件事:石蝶。南山如此大,奇石要去何处寻?她或许可以问叶子寒,毕竟他对南山熟悉,可是,她又不能明着问,如何是好? “这南山除了这片红枫林,还有什么美妙或者怪异的地方吗?”奇石之地,或许与寻常之地不同。 “若说美妙,这个时节当属红枫林最美妙,至于怪异嘛......”叶子寒停了停,忽然想起一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尹姿追问:“怎样?” “南山有一座山,常年植被稀疏,石头皆是赤红色。”叶子寒缓缓道,“不过,那地方不祥,据说死了许多人。”他知晓这座山,却并没有去过。 尹姿眸光微动,她幼年见过的石蝶正是赤红色,不由向往道:“我平素喜欢新奇古怪玩意,倒真想去看看,你可知那山离此地远吗?” 叶子寒肃容看着她,不忍驳了她的兴致,答道:“离此地不远。” 两人翻过了一座山,眼前一片红石,濯濯无木。 尹姿心潮澎湃,喜出望外,这红石与记忆中的石蝶极像。她快步奔了过去,还未走近,却被几个黑衣人拦住了。 来人二话不说就围了上来,尹姿被迫迎战,几个回合下来,发现这群人是死士,完全是不要命的招式。尹姿不敢大意,谨慎应对,却被逼得无路可退,情急之下,不得不使了一记杀招。 叶子寒正要上前帮忙,却惊觉尹姿使了一个同归于尽的招数,死士瞬间被打倒半数以上,而她却从山的那头滚落而下。他惊慌之下,再顾不得这些黑衣人,向山下寻去。 尹姿滚到半山腰,腿部撞上了一块巨石,生生阻止了她下坠。她试着动了动腿,痛得倒吸一口气,这腿不会摔断了吧?她不甘心,又试了一次,却疼得她龇牙咧嘴。 “别动。”熟悉的声音从传来,紧接着,腿上一阵涩然的疼痛,她不由皱了皱眉。 叶子寒捏了捏着她受伤的部位:“还好,没有摔断。”他伸手去扶她,见她紧紧捏着拳,不经意瞥见一抹红色的光影,那是......山上的红石?她不惜以命相搏,竟是为了这么一块石头?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压下了心头的疑惑,眺望着绵延的山峰,又看了看头顶的日头:“这里离行宫太远,你的腿伤需要治疗,我们先下山。”说完,他背对着她,微微弯着腰:“上来。” 尹姿并不是矫情的女子,她低头看看受伤的脚,又看看起伏的山,默默趴在了叶子寒的背上。他的背很宽,隔着薄薄的衣衫,仿佛能感受到他暖暖的体温。 叶子寒却微微一顿,她的柔软贴着他的背部,幽幽的女子清香传入他的鼻间。他背起她,缓缓向山下走去。 夜里,秋风簌簌,整个行宫都浸在绵绵的凉意中。 庄蝶依举目看着窗外漆黑的山,不由担心起尹姿,已经两夜了。又一阵夜风吹来,她不自觉拢住胸口,山里的夜果然格外凉,一件黑色的披风裹上了她的肩头。 她以为是侍女,伸手去扯,却摸到了一只大手,这一瞬间,隐约闻到了披风上淡淡的男子气息。她猛然缩回手,心头不可遏止地跳了跳,扭头的瞬间却撞上了那人幽深的眼。 叶子辰的侧光而立,刀刻般俊逸的脸廓,让人心神俱荡。他默默伸手将她披风上的系带扎好,言语温柔似三月的春风:“夜里风凉。” 庄蝶依呆呆地任他系好披风,这件披风分明是他身上脱下来的,还带着他的体温,如火一般烫,她微微一笑:“我在殿内。” “你站在窗口。”叶子辰说完,绕到她身后,双手搂住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目光落在窗外,好似与她一同欣赏山林夜色。 可是,山林一片漆黑,哪有什么景色可看? 庄蝶依任他搂着,他的下巴太尖,搁得她的肩膀细微的疼痛,不过,她没有动。身后传来叶子辰低沉的声音:“南山中有一片红枫林,这时节最是美,待狩猎结束,我们去看看。” “好。”庄蝶依淡淡应道,忽然想起尹姿,“尹姿,还没有找到吗?” “嗯。”叶子辰并没有派人去寻找,因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0 为,叶子寒是整个皇族中,最熟悉南山之人。但他怕庄蝶依忧心,温言安慰道:“放心,有五弟在,不会出事。” ☆、第四十六章 宴饮 这日傍晚,行宫设了赏菊宴。说是赏菊宴,其实也算是狩猎庆功宴。 宴会设在行宫一处空旷之地,旁边有一颗参天古树。左侧种满繁花,此时节尤以各类菊花争妍,清冷芬芳。右侧是一汪碧湖,湖中心有一个巨大的龙头状石雕,清泉自龙头口中流出,别有意趣。据说这清泉引自山顶清泉,冬暖夏凉,纯净甘甜。 “仰天地之恩,泽披山林,使臣民以食,朕心甚悦,与诸卿同乐。”叶子辰举杯,众人也举杯相和,一阵繁琐礼节之后,众人落座。 侍女款款走入,端上美酒佳肴和各类瓜果盘子,歌舞随即兴起,一时热闹无比。可是,庄蝶依神色恹恹,一连三日,尹姿杳无音讯。 “高卿,此次狩猎你拔得头筹,想要何赏赐?”叶子辰言笑晏晏。 高哲闻言,从席间站了起来,言辞恭敬:“臣并无所求。” 坐在高哲旁边的叶子澜,端着酒杯,一副看戏的姿态:“皇兄,高太尉年逾二十,尚未娶妻,我看你不妨替他赐一门亲事。” 听到此言,高哲的脸色沉了沉,趁着叶子辰尚未开口,婉拒道:“臣政务繁忙,暂无娶亲之意。”在他眼中,女子做作而虚伪,要么多愁善感,自卑自怜,要么哭哭啼啼,爱使性子,要么斤斤计较,尖酸刻薄,再不然就是心机深沉,狠辣无情。总之,他对女子的印象非常差,宁愿独身一人。 恰逢侍女上前斟酒,庄蝶依神游天外,不经意撞翻了酒杯。侍女来不及收手,将菊花酿倒在案上,得知闯祸之后立刻跪在一旁。庄蝶依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高哲阴郁的目光投向庄蝶依,她在他心中便是心机深沉的女子,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将叶子辰迷得晕头转向。 叶子辰亲自替她倒了一杯酒,余光警告了高哲一眼,凤目一挑,饶有深意地勾了勾唇:“高卿若有中意的女子,且告诉朕,朕自会替你赐婚。” 高哲面露尴尬,重新入座:“多谢陛下。” 坐在一边的韩茹看到叶子辰的举动,银牙暗咬,却无处发泄这股怒意。 风波之后,众人低头喝菊花酿,品狩猎之肉,观看侍女之舞。 叶子澜站了起来,躬身道:“皇兄,臣弟请了幽都有名的鬼面戏班子,聊以助兴。” 叶子辰以手撑额,似醉非醉,墨沉的眉眼闪过一丝笑意:“哦?请上来。” 鬼面剧种一般用于祭祀,驱鬼逐疫,招神消灾,以保风调雨顺,带有明显的巫术兴致。唱腔唱词大多表达对自然的崇拜,对祖先和神佛的尊敬,并且一般人听不懂。 十几个黑衣着装的男子陆续走入宴会之中,每个人脸上戴着鬼面具,青面獠牙,凶神恶煞。他们举止似鬼魅,透着幽幽的冷意,口中念念有词,含糊听不清。 旁边还坐着一个琴师,弹着古老的雅乐,时而厚重沧桑,时而急促诡谲。又一阵连绵急促的琴音,宴会上杀气突现,其中一个鬼面男子直直向叶子辰袭来。 叶子辰眯了眯眼,身形一闪,搂着庄蝶依闪到旁边的树下,而他们的桌案被鬼面男子强劲的内力劈碎了。 宴会之中,鬼面戏子全部成了黑衣人,个个手执利刃,惊得一干侍女仓惶逃窜。 叶子辰站在树下,冷冷与执剑之人对峙。他淡淡道:“燕罗,你非要置朕于死地吗?”这声音冰冷清寒,如一柄柄细刀随风散开,割得人骨头生疼。 燕罗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冷峻的脸,眼中尽是杀意:“门主有令,这次便是同归于尽,也要取你性命。”这次是真正的刺杀,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话落,燕罗动了,叶子辰也动了。两人功力相当,气势交汇在一起,彼此出招,互为攻守。叶子辰的招式霸道利落,步步紧逼,燕罗的招式果断决绝,直击要害。 那一边,高哲等武将也与黑衣人搏斗起来,难解难分。 韩茹紧张地跑到叶子辰身边,看着他如影子般的身形,紧紧地捏着衣袖,生怕他一个不慎受了伤。 燕罗与叶子辰过了上百招,讨不到半点便宜,瞥见旁观的韩茹,剑风瞬间转向她。这番变化让叶子辰分了神,被燕罗找到了空隙,生生受了一掌。 “皇兄,不要再挣扎了。”叶子澜悠悠打破了一地混战。他斜坐在那里,姿态悠然,不曾挪动分毫,仰头饮尽杯中酒。他唇角轻勾,眉眼含笑:“皇兄难道没有觉得浑身无力吗?” 叶子辰冷冷看着他:“你下了毒?” 幽暗的光线下,叶子澜的笑绝美而嗜血:“不错,酒中有毒,在场所有人都中了毒。”他挑眉看向庄蝶依:“除了你。” 庄蝶依冷冷回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中毒,便应该知道我可以解毒。” 叶子澜嗤笑:“世上的毒千奇百怪,很遗憾,这个毒你解不了。”他要万无一失,凡事自然考虑周详。 忽然,行宫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应是军中兵士。 叶子辰偏头看去,侧耳听着,这番细微举动被叶子澜看在眼里,他扬声笑道:“皇兄是在等援军吗?”他顿了顿,继续道:“很可惜,你所倚重之人失手了。” 随着他的话落,金风被人五花大绑,押了上来。他一身黑衣,昂着头,愤恨不屈。 叶子澜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忽然拔出旁边侍从的剑,一剑刺中金风的腹部,惊得满座倒吸一口气,他却依然面带邪笑:“这就是背叛的代价。” 金风躬着身子,腹部鲜血直流,断断续续道:“陛下......臣......有负重托......恳请陛下......替玉露血......血恨......”说完遗言,他再无支持的力量,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叶子辰墨眸深深,却只余轻叹。 庄蝶依目露悲悯,无限哀伤,那个青梅足马的故事终究成了悲剧,埋葬于莲池河畔,埋葬于南山深处,埋葬于她的记忆里。 行宫之外的军士涌了进来,为首之人竟然是太后的弟弟林宁。 “舅舅,你来的正是时候。”叶子澜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皇兄,你还在期盼什么呢?” 叶子辰动了动唇,喉咙滚动了一下,沉痛问道:“舅舅,你为何要如此?”同为外侄,他帮了一人,却叛了另一人。 林宁面露难色,卑怯道:“陛下也莫要怪我,都是姐姐的意思。”他自小没有主见,唯太后姐姐之命是从。 叶子辰的面色越发难看,母后自小偏爱七弟,却偏心到如此地步。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悲痛而冰寒的笑,她终究不顾他的性命,完全舍弃了他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1 。 庄蝶依不动声色取出衣袖中的银针,捻着银针利落地朝着穴道扎下去,四肢百骸似有电流滑过,这般强行恢复内力,功力会受损,但她却不得不为了。 叶子澜捕捉到叶子辰的心思,却故意刺激他:“皇兄抓紧时间哀痛,一会儿就没有机会了,毕竟人死如灯灭,没有知觉和痛苦。”他提着剑靠近叶子辰,忽然一阵破音击长空,他手腕一疼,长剑落地。 庄蝶依站在鬼面琴师所用的那架琴旁,平静地看着叶子澜,长风掠起她的发,飘逸出尘。忽然,她拉过琴,盘腿而坐,指尖轻挑,尖锐的颤音传出,直击将要偷袭叶子辰的燕罗。 这声音如尖刀,割破了燕罗的手臂,瞬时鲜血横流,他瞳孔一缩,惊异地看她,眼里充满了迷惑:“你是何人?竟会音攻?”音攻已经失传,若当世还存在,除非是南朝伏凌山。他满脸警惕,试探道:“你是伏凌山之人?” 庄蝶依拧了拧眉,原来他也知晓伏凌山。 叶子澜眼中露出一抹兴味:“音攻?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话锋一转:“不过,仅凭你一人,恐怕扭转不了局势。” 庄蝶依指尖压着琴弦,淡淡道:“我只需要保住一人便可。”她并不需要扭转局势,只需要保住叶子辰,只要叶子辰在,总有翻盘的机会。 叶子澜眯了眯眼,狠狠一挥手,所有黑衣人向着叶子辰冲过去。 庄蝶依的手指飞快拨动着琴弦,声音化作片片飞刃,直击黑衣人要害。第一波黑衣人瞬间倒了一片,但后来的黑衣人有了防备,左躲右闪,却近不得叶子辰的身。 可是,叶子澜何其狡猾,又派人偷袭庄蝶依,她一心两用,闪避不及,琴被人劈成了两半,而那一边叶子辰也遇到了危机,可下一刻,他却身形灵巧地躲了过去。 叶子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退了身边的黑衣人,扶起了摔在地上的庄蝶依,他站在那里,似青松一般,悲悯地看着叶子澜。 变化来得太快,快得叶子澜来不及思考:“你......怎么会......?”他可不是莫青山,被人算计还不自知,可是,叶子辰的样子并不像中毒。 “朕抓住了俞非。”叶子辰淡淡打破他的幻想,“说起来,也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对皇后下药,朕也不会非抓他不可。”他早抓住了俞非,洞悉了叶子澜的计划,故意将□□换成另一种相似的药。 叶子澜的眉宇不似刚才那般轻松,但依然沉声道:“即便你没有中毒,你也逃不出行宫。”行宫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叶子辰终究棋差一招。 “朕从来没有想过,要逃出行宫。”叶子辰淡定从容道,“你似乎遗漏了一个人。” 叶子澜四处看了看,微扬的唇角再也支撑不住,脸色突变:“凌王。” 叶子辰解释道:“你故意警示皇后,让她不要去东方,实则想通过她引朕去东方。可惜,你算漏了一点,皇后将你的话告诉朕了。所以朕将计就计,暗中与五弟演这么一出,而他此刻想必已经领兵上山了。” 叶子澜派人追杀凌王,可迟迟不见人回来,莫非,他们失手了?他心中不安,面上却不能输了气势:“可你并不知,我派了人去追杀他。” 叶子辰洞悉了他的心思:“若是成功了,你的脸色就不会如此差了。”他坚信,五弟一定会赶来。 叶子澜脸色暗沉,阴鸷笑了:“在他来之前,你若是死了......” “你照样得不到皇位。”叶子辰冷冷打断他最后的希望,“朕早已拟定遗诏。” “至少拉个垫背的。”叶子澜抛去侥幸,决定鱼死网破,提剑攻向叶子辰。 叶子辰暗暗运气,这一战避无可避。他的全副心思都在面前的叶子澜身上,却不知身后一抹银光乍然而起,直直袭向他。 ☆、第四十七章 惊变 千钧之际,庄蝶依猛然推了叶子辰一把,一柄锋利的匕首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她的胸口,透心的冷意从胸口蔓延开来。她木然抬眸,只见韩茹双目猩红,如同一个带着恨意的木偶紧紧捏着匕首。 韩茹这症状,为何那么像中了迷魂蛊? 叶子辰被这股大力推得踉跄前行,再回眸,眼生生看着韩茹手中的匕首刺入庄蝶依的心脏。这惊天之变来得太快,令他来不及动作,来不及思索,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瞬间,他的心好似沉入谷底,再顾不得周遭的纷乱,眼里心里只余下那一人。 韩茹拔出了匕首的一瞬,却被匕首上的鲜血所惊,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了过来,惊慌地丢下了手中的匕首,颤抖着双手,不知所措。她的情绪几近崩溃,发生了何事?她杀人了? 匕首□□的那一刻,庄蝶依感觉一抹难言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然后,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虚虚浮浮地往后倒去,却落进了一只修长有力的臂弯中。 这一场惊变,不仅惊住了叶子辰,惊住了韩茹,也惊住了在场所有人。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子寒领着将士冲进行宫,迅速制住了所有人。可是,他看着叶子辰怀中的女子,他还是来晚了。 震惊过后,叶子辰迅速点住她的几处穴道,延缓血流出来,可是她的胸口依然一片湿红,鲜血源源不断向外溢出,好似要将她的血都流干。鲜红的血染得他双目猩红,他怒喝道:“谁让你挡了?朕哪里需要你来救?” 庄蝶依意识尚存,极其艰难道:“叶子......辰......”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这几个字却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苍白的脸色越发惨白,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叶子辰看她这般模样,怒意消散殆尽,颤声道:“别说话。” 云鹤匆匆迎上来,握住庄蝶依纤细的手腕,立刻喂她吃了一颗药,沉痛道:“臣只能替娘娘延续半个时辰。”他偏过头,眼眶微红,身为医者不能救治病患,心中的悲痛难以言喻。 叶子辰好似坠入滚烫的炉火中,胸中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意,他深深闭了闭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吼道:“滚!都给朕滚!” 这一声怒吼,惊得在场之人目瞪口呆。 叶子寒见状,不由想起他在山崖底下捡到染血的衣衫,却遍寻不到明月的心情,很明白叶子辰此刻的心情,当即驱散了一干人等,将偌大的空地留给他们两人。 “叶子辰,我们好好说说话。”庄蝶依吃了云鹤的药,不似之前那般疼痛虚弱,精神也清明起来。她拽住他的衣袖,缓缓靠在他的胸前,而叶子辰侧了侧身,坐在了地上,长臂揽住了她。 冷月幽幽,夜风寂寂,树下之人浅吟低语,柔情几许。 “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深沉冷漠,不好相与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2 。”这是庄蝶依对叶子辰的第一印象。 叶子辰也回想起第一次见她,她伫立在马车上,一袭红色嫁衣,清丽飘逸,淡漠如烟。 “你对韩茹真是实心,为了一株君影草要杀我的侍女彩茜,为了她亲赴南山寻吸血虫,为了她数日守护不眠不休,真的就像传言那般宠爱。”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叶子辰却不愿听她这般说他与韩茹,无奈地喃喃:“蝶依......” “花草村,我看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你对村人发自肺腑的笑,你因养母离世而哀伤,你放下君子的矜持去下厨,你仰望紫微星而感到孤单,原来,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你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叶子辰心中微动,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懂他,他只是一个笼罩在帝王光环下的凡人,有世俗的喜怒哀乐,不过,他善于隐藏。 “云池之事虽是圈套,如今想来只觉得有趣。明明我在暗,你在明,是我耍得你怒火中烧,可后来却变成了你在暗,我在明,反倒被你调戏和看了笑话。”她轻笑,神色愉悦。 叶子辰也勾了勾唇,那时他强行压住满腔怒火,最终暗中助她找寻宫人。 “商州之行最是难忘。我入山林寻药,却连累你与我一同滚落水中。我替你处理伤口,你却出言调侃我;我带你寻野果,你却嘲笑我像个野丫头。不过,面对黑衣人的刺杀,你总是护着我,又一次因我而受了伤。” 叶子辰的眼眸深深,商州于他而言也最是难忘,他被黑衣人刺伤,朦胧中看到了她,那一眼足以触动他的心弦。 “上洛郡,我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翎之。可你与他总是不对盘,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想起来还真是幼稚。其实,他只是我少年时唯一的好友而已。”她常年待在伏凌山,甚少与人接触,难得有这样一个朋友,自然格外珍惜。 幼稚?叶子辰失笑,她将洛尘羽当成朋友,洛尘羽的心思却未必如她那般单纯。那样的情况下,他自然要与之相争。原来,那时候,他对她的心思也不再单纯了。 “你与疫症区的病人中毒,我义无反顾试药,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想找到解药,救你,还有那些百姓。” 那日,他醒来便去看她,本想一个人静静地看看她,却不想吵醒了她。 “莫青山谋反,你步步为营,请君入瓮,算无遗策,我第一次对你的心机和城府产生了恐惧的心理。高哲劫持我,你不为所动,舍我而选江山,那一刻,我虽认同你帝王的大义,心里却止不住难过,毕竟我们曾那样共患难。”她的语气有些哀伤,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她缓缓闭上眼的无奈与绝决。即使后来明白其中缘由,但仍然免不了难过。 她的情绪蔓延到叶子辰身上,他不由紧紧搂着她,却无从解释。原来,她曾经那样难过,可她却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反而一脸的理解与明达。他动了动唇:“对不起......” “后来,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你一面对韩茹关怀备至,一面又送我簪子和清心琴;你一面替我洗脱冤屈,一面又包庇韩茹帮凶之罪。”她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去想,可有时候,她真的看不懂。 叶子辰低叹,或许他表达的太隐晦了。 “那日,我不知中了什么药,第一次忍受那样生不如死的痛苦,你毫不犹豫地将解药给了韩茹,却守在我的身边,而我却将你赶了出去。我明白你的矛盾和无奈,可你未免太过信任我了,也许我也会熬不过去。” 叶子辰瞳孔微缩,那一次她忍受着痛苦,他也心如刀割,可惜,他只能站在殿外,无能为力地看着她在挣扎和煎熬,幸好她熬过来了,否则他又该如何面对?可是,此刻,他靠在他的怀中,生命在一点点消逝,他的心再一次坠入冰冷的深渊,一股难以言表的悲伤蔓延开来。他哑着嗓子道:“蝶依,别说了......” 往昔的记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又一幕幕远去,而那一句“蝶依,你心中有我。”再一次清晰起来。此刻,徘徊于生死之间,她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明,不知何时开始,他强行撕开了她平静的心湖,霸道地将他的身影印在了她的心中。 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哽咽道:“再不说,我永远也没机会说了。”说完这话,她的心口又绵绵的痛了起来,半个时辰终究会过去。 如果可以,她想再去一次花草村,与他在满地杜鹃花中弹琴舞剑,与他在斑斓星空下畅谈天象。 如果可以,她想再去一次上洛郡,与他在闻名遐迩的风味楼饮酒品食,与他在熙熙攘攘的集市闲逛购物。 如果可以,她想再去一次雪兰殿,与他在闲暇的午后品茶论道,与他在寂静的深夜对弈闲聊。 如果可以...... 只是,没有如果。 她的生命在这一刻一点点消逝,望进他深情恳求的目光中,四目相对,彼此明明没有说话,却好似说了千言万语。她缓缓道出了临终之言:“你......忘了......我吧......” 不能相守,忘记是最好的结果。 叶子辰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碎裂,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一股慌乱的情绪溢满心头,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他埋在她的肩胛,近乎呢喃地祈求:“不要......离开我......” 这一刻,他忘了他的帝王之尊,忘了他的骄傲,忘了那些或喜或悲的回忆,反反复复只剩这一句呢喃,彷徨而无力。 庄蝶依听着他的呢喃,纵然不舍,也只能无力地闭上了眼,拽着他衣袖的手也松开了,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叶子辰觉察到怀中人的变化,紧绷的心悬断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是越发紧紧搂着她。滚烫而晶莹的液体夺眶而出,好像断了线的珠子,自记事以来,他第一次哭了。 古语云:神哭,天地同悲,日月同泣。而叶子辰的哭泣却好似让周遭的生灵感同身受,狂风呜咽,满树的红叶随风飘落,拢住了这一地的凄哀与悲伤。 朝臣宫人虽被遣散开来,仍有一两个站在一边,比如何泉,又比如高哲,当然还有叶子寒。何泉跟随叶子辰多年,何曾见过这样的叶子辰,偷偷抡着袖子抹眼泪。高哲听着他们的回忆,见着这一幕也有些动容。叶子寒却是感触最深的一个,明月虽然不与他相认,但至少她还活着,活着总有希望,而皇兄却永远失去了他所爱的女子。 良久,叶子辰哀极心肺,猛然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皇兄!” “陛下!” 几声惊叫突起,几道人影飞奔向叶子辰。 ☆、第四十八章 落定 秋日的阳光静静洒向红枫林,映得片片枫叶殷红如血,斑驳的叶影落在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3 地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忽明忽暗。 红枫林下,两个人席地而坐,相互偎依着,闲看漫山碧透,红叶映照。 叶子辰目光柔和,唇角噙着一抹笑:“南山美景多,春有灼灼桃花,莺歌燕语,夏有鸟叫虫鸣,潺潺流水,秋有血色红枫,菊花飘香,冬有银装素裹,梅岭幽香。朕陪你一一看过,可好?” 怀中的女子离开了他的怀抱,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平静道:“陛下,我要走了。”话落,她渐渐离他远去,似一阵青烟缓缓升起,飘入红枫枝头。 叶子辰猛然站了起来,目光追随而去,急切唤道:“蝶依——”可那抹身影渐渐消散在风里,再也寻不到踪迹。 “蝶依——”床榻上昏迷一夜的叶子辰惊醒了,原来是个梦。可是,昨夜的记忆席卷而来,梦境与现实竟如此相似。他翻身下床,还未走出去,迎面却撞上了叶子寒,急切问道:“她呢?”这个她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具尸体了。 叶子寒愣了愣,难以启齿道:“她的尸体不见了。” “朕去找她......” “皇兄!”叶子寒挡住他,厉声道,“找到又如何?她已经死了。” 叶子辰抚住胸口,踉跄后退一步,沉默良久,问道:“怎么回事?” “当时,殿内刮了一阵诡风,看守之人睁不开眼,等到风停了,尸体就不见了。臣弟立刻四处查探,却毫无线索。”叶子寒担忧地看着自家兄长,劝慰道,“皇兄,臣弟明白你的心情,可你是一国之君,大乱刚定,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 叶子辰闭上酸涩的眼,揉了揉眉心,情绪平静了下来:“宫中如何了?” “皇兄恕罪。”叶子寒行了君臣之礼,“臣弟自作主张,派人将含仁殿围住了。” “嗯。”叶子辰并无怪罪之意,淡淡道,“即刻回宫。”他心中诸多疑惑,定要去含仁殿问个明白。 含仁殿,秋意渐浓,草木萧条。 太后穿着红色刺绣华服,闭目倚坐在软榻上,姿态优雅,从容淡定。她听到脚步声,凤眸微睁,眯着一条狭长的细缝:“皇儿,你终于来了。”这声音带着尘埃落定的释然,她等了他许久。 叶子辰站在大殿之中,冷冷看着座上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他的母亲。良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母后,你何时成了血刀门门主?” 太后睁开眼,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矜贵地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从来都是。” 叶子辰眯了眯眼,血刀门数次要置他于死地,起先他以为是叶子澜所为,却没想到竟是他的母后指使。他不是不震惊,但很奇怪,此刻他很平静,没有一丝悲伤,或许他的悲伤已经耗尽了。 话已挑开,太后也不再隐瞒,言语也不以“哀家”自居,悠悠道:“当年,我化作宫女,闯入宫中寻药,不想无意中被叶韬看中了。帝妃这个身份于我有利,我便将计就计做了他的妃子。”后来,她阴差阳错从叶韬那里获知石蝶,却一直不解其中秘密。 叶子辰平静问道:“为什么要毒害皇兄?”这件事一度令他伤怀失落,痛心疾首。他一直以为莫青山毒害了叶子祥,但叛乱那日,他捕捉到莫青山一闪而过的茫然和迷惑,他才明白,凶手另有其人。他让梁鹰查探,终于得知毒害叶子祥之人是他的母后。 太后优雅笑了笑:“若不是我毒害了他,你能做这九五之尊吗?” 叶子辰眉峰微皱,冷冷道:“你的如意算盘是为叶子澜打的,可惜,你没想到,皇兄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传位于朕。” “看来,你知道不少。”当初,她毒害叶子祥,假拟遗照,可最终功亏一篑。她挑眉道:“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道。” “你想说,朕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太后姣好的面容僵了一瞬,忽然又笑了:“看来,我低估了你。” 叶子辰讥讽道:“若非你三番两次要置朕于死地,朕还不会怀疑到身份,从而得知,朕是云妃之子。”云妃是世家之女,知书达理,温婉大方,最得叶韬宠爱。传言她生了死胎,悲恸万分,没多久就郁郁而终。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太后观察到叶子辰暗沉的脸色,面容有一丝快意:“不错,一切都是我的阴谋。当年,我与她几乎同时有孕,却不想生了死胎,于是偷偷替换了她的儿子,也就是你。” 叶子辰的脸色越发沉凝,袖袍下的手捏成拳,他的生母被她害死,而他却认贼作母。 太后注意到他的脸色,却继续道:“当年,我本想将你留在身边,可惜你与你生母似有感应,闹腾不休。我便买通太史令,让他造谣你的命数与宫廷气运不和,迫使你父皇将你送出宫抚养。” 原来,九年的宫外生活也是她的阴谋。 叶子辰忽然冷静了下来,悲悯地看着她:“任你费尽心机又如何?你不惜替换婴儿争宠,可惜父皇宠爱之人依然是朕的生母。你不折手段替你亲生子谋划,可是坐拥天下的是朕。” 太后听着这诛心之言,心口微疼,叹息一声:“终究是败了。”这一败,不仅赔上了血刀门,赔上了半生荣华,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甚至是她孩子的性命。 叶子辰不多废话,淡淡下令:“来人。” 何泉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中的酒泛着淡青色的幽光,显然是毒酒。 叶子辰再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他站在含仁殿的门口,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身后杯盏碎裂之声打破寂静的宫苑。 一夜之间,太后饮酒自尽,血刀门被清洗殆尽。 次日,叶子辰去魏王府看叶子澜,魏王府内外被重兵看守,而他在水榭之上见到了他的异母弟弟。叶子澜一袭墨红色长袍,背影邪魅潇洒,却又萦绕着淡淡的失意。 叶子辰静静走向他,神色淡淡:“太后已死,血刀门也消失了。” 叶子澜邪魅阴鸷的脸上没了风发的意气,流露出淡淡的哀伤,语气怨念:“你是来炫耀你的手段?” “朕是给你送人来了。”叶子辰挥了挥手,一个女子被两个侍卫带了进来。他在魏王府门口撞见这个女子与侍卫拉拉扯扯,便随手救了她,意外发现这个女子与叶子澜有些瓜葛。她跪在他面前,脆弱又执着,乞求他放她进去陪伴叶子澜,那一瞬间他心生酸涩,动了恻隐之心。 叶子澜邪魅的面容渐渐僵住了,微微蹙眉,竟是莲韵。 叶子辰瞥了一眼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又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始终不说话,渐渐没了耐心和兴致:“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不过,即便是生,也只能在这魏王府内了。”他本想赐死他,但叶子寒替他求情,念及多年兄弟之情,又非此案主犯,加上被这位莲韵姑娘深情触动,便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4 一时心软,放他一马。 最终,魏王被□□在王府,终身不得踏出一步。 叶子辰回宫,想起那个天真美丽的女子,鬼使神差走到了芳茹殿。 韩茹坐在昏暗的殿中,空洞的眼眸呆呆看向他,谨慎地唤他:“辰哥哥......”她已经清醒了,那日,她也不知为何会拿着匕首行刺叶子辰,最后却误杀了庄蝶依。 叶子辰淡淡扫了她一眼,平静道:“茹儿,你若是想出宫......” 韩茹跑向他,紧紧抱住他,哭嚷道:“辰哥哥,不要赶我走。” 叶子辰缓缓推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娇俏而憔悴的脸,生出一丝怜悯:“替你寻个好人家,可好?” 韩茹猛然摇头,眼泪巴拉巴拉流下来,委屈地抱住他,急切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提及那日之事,叶子辰的眼眸深了深,她中毒失去心智,可是,庄蝶依确实死在她手上。他微微闭了闭眼:“茹儿,若不是朕答应护你一世周全,你以为朕还会出现在此地,与你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话吗?” 韩茹怆然退两步,咬唇道:“她已经死了,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你不明白我......” “韩茹!”叶子辰第一次连名带姓呵斥她,拒绝听她接下去的话。她的心思他何尝不知?只是,他从来将她当成妹妹,承诺护她一世的妹妹。 “你不是辰哥哥......辰哥哥从来不会这样吼我......”韩茹盈盈的水眸子又蓄满了泪,顷刻就落了下来,梨花带雨,我见尤怜。 可惜,这般姿态惹不起叶子辰心湖的涟漪,他的心好似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波澜。他嘲讽地笑了,目露失望:“我的茹儿妹妹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子。她不会设计引诱别人去云池,也不会联合冯婉言陷害别人杀人,更不会与叶子澜联合给黑熊下药伤人性命。” “你......都知道了?”韩茹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失血。 芳茹殿,她得知叶子辰分了一半寒瓜给庄蝶依,手中的寒瓜突然没了味道,嫉妒之火将她的善良燃烧殆尽。于是,她让妙香安排人,引庄蝶依去云池,如她预想一般,叶子辰发怒了。只可惜,那女子太聪明,竟然没有被搜查出来,她只好悄悄命人将那件脏衣服丢回云池。可是,叶子辰知晓了,却没有找那女子算账,令她心中越发嫉妒。 冷苑中,她与叶子澜第一次密谈,无意中听见脚步声,抓到额头染血的彩茜,满目惊怒地望着他们,叶子澜二话不说就掐死了她。她脸色苍白看着邪魅的叶子澜,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嘲讽,但她马上就镇定了下来,想起了庄蝶依遗失在芳茹殿的银簪,一个陷害的阴谋渐渐清晰起来。 南山中,她向叶子澜献计,暗中给黑熊下药,然后引庄蝶依去深潭处。不过,她的目标是庄蝶依,后来得知叶子澜的目标是叶子辰,便不动声色牵制住叶子辰。可是,她最终失败了,叶子辰终究追着庄蝶依而去,奔向叶子澜的陷阱。 这些事,她做得小心谨慎,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他什么都知道。可是,她只是想除去庄蝶依而已,那个女子让她羡慕和嫉妒。如今,庄蝶依已经死了,可是,她好像彻底失去她的辰哥哥了。 叶子辰痛心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是一张天真善良的脸,却为何做出那些令人心寒的事。他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妙香,便是这个侍女在她面前挑拨离间,冷冷道:“来人,将妙香拖出去杖杀。” “夫人,救我......”妙香惊惶嚷叫道。 韩茹想救她,却被叶子辰抓住手腕,只听他冷若寒冰地说道:“朕对你允诺一世相护,你不肯离开,便待在芳茹殿吧。”韩茹闻言,面色惨白,他竟要将她软禁在芳茹殿。她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听着妙香哭天抢地的叫嚷,一时心如死灰,她彻底失去了她的辰哥哥。 叶子辰走在寂静的廊道上,修长的背影孤寂而落寞。他遣散了后宫半数的侍女,除了韩茹算是他名义上的姬妾,再无任何女子。偌大的宫殿,当真只剩他一个主子了。 ☆、第四十九章 落雪 三个月后,又一年辞旧迎新。北朝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落,不多时,天地间褪去了色彩,只剩一片银白。 御书房,书案上的香炉燃着香,炉上煮着茶,炭火星子咝咝叫嚣着。 叶子辰一袭素金色便衣,坐在矮桌前,低头看着一份奏折。而他的对面坐了两个人,一个素衣儒将高哲,一个棕衣凌王叶子寒。 “依你们看,何时南征为妥?”叶子辰漫不经心问道。 叶子寒正色道:“如今我们辎重充足,士气高涨,而南朝积弱,国君荒淫无道,臣弟以为,开春是个好时机。”关于南征,叶子祥在位之时,便开始筹备了,莫青山当权之时,与南朝屡有交战,损伤不少,但并未伤及根本。 叶子辰抬眸看了叶子寒一眼,又瞥向沉默的高哲:“高太尉以为呢?” 高哲沉吟,缓缓道:“臣认同凌王之言,只是,义战之师必有缘由,我们尚缺出战的理由。” 叶子辰沉默,一旁炉火上的茶煮好了,他偏头看去,只见何泉娴熟地泡了三杯茶,依次摆放在三人面前。他定定看着白瓷杯中的茶水,淡淡道:“尝尝这梅雪茶。” 高哲端起发烫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睁大了眼:“这茶......有梅花之香。”他不是粗人,对茶道也略知一二,但这种花香之茶倒是第一次品味。 叶子辰轻轻品了一口,眸中的冰寒之气柔和些许,唇角似笑非笑:“南朝人惯会享受。” 叶子寒端着茶杯,尚未入口,听着这话,不由看了一眼叶子辰,再入口,只觉唇齿间的梅香带着淡淡的苦涩味。皇兄这神情,怕是又想起了那人。 “出战的理由倒是不难。”叶子辰又喝了一口,淡淡分析,“不过,朕担心的是胡烈,此人骁勇善战,恐怕会成为极大的阻力。届时,战事胶着,百姓流离失所,非朕所愿。” “陛下的意思是先除去胡烈?”高哲放下茶杯,试探问道。 “朕倒是想招降,可惜,此人忠贞不二,宁死也不会降。”叶子辰顿了顿,又道,“陆玉璋昏庸无能,又忌惮将士之威,只要稍加利用,一定会自毁长城。” 叶子寒回过神来,问道:“皇兄的意思是派细作离间他们君臣?” 叶子辰悠悠道:“他们君臣不和,且看着吧,或许我们不用出手。” 三人又谈了几句,叶子辰渐露疲惫之色,叶子寒和高哲起身告退。叶子寒才走了几步,撞到了云鹤,心念一动,扯着他往僻静处走了几步:“皇兄的身体可有好转?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5 ”叶子辰看似无恙,实则郁结于心。 云鹤抿了抿唇,无奈地摇摇头:“心病难医。” 叶子寒脸色渐暗,担忧道:“这都三个月了,一点法子都没有?” “陛下郁结难抒,凌王或许可以带陛下去雪兰殿走走,不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不见尸体,陛下总还存了一丝幻想。” 提及庄蝶依的尸体,叶子寒的脸色暗了暗,呢喃道:“你说,她会不会没死?”虽然当日,他亲眼见到她的尸体,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死那么不真实。他不由苦笑,连他都不敢相信庄蝶依已死,皇兄又岂会相信? 云鹤灵光一闪:“这倒是刺激陛下的方法。”他附在叶子寒耳边,低声说着他的打算。 御书房,叶子辰握着一杯梅雪茶,若有所思。自叶子寒和高哲离去,他就一直保持这番姿势,看样子陷入了回忆中。忽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淡淡抬眸看去,见何泉欲言又止地站着,不悦道:“何事?” “陛下,雪兰殿失火了。”何泉话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茶杯碎裂,而后叶子辰一阵清风似地不见了。他愣了愣,急冲冲跟着赶去雪兰殿。 叶子辰冲进雪兰殿,却发现偌大的雪兰殿除了门口的侍卫,院中空无一人。雪花翩翩而舞,落在他的衣衫之上,一时却没有化开。他微微皱了皱眉,转身之际,只见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皇兄,为何不进去看看呢?” 叶子辰冷冷扫了一眼气喘吁吁,哈着白气的何泉,如鹰般的眸子对上叶子寒:“让开。” 叶子寒迎上他的目光,断然回道:“皇兄要么进殿,要么打赢臣弟。” 叶子辰薄唇紧抿,眼眸微眯,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下一刻,他果然动手了,一拳扫向叶子寒。而叶子寒不退不避,挥手迎上了他的拳。两人拳来脚往,不知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受了伤,虚脱地躺在雪地里。 何泉站在一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漫天白雪纷纷扬扬,落在他们的衣衫之上,顷刻间白了一片。 叶子寒淡淡的声音裹挟着寒风:“皇兄,她已经死了。”他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叶子辰许久都不曾如此畅酣淋漓地发泄了,被打伤之处隐隐生疼,却又让他无比舒畅。听着叶子寒这句话,他缓缓闭上了眼,无言的悲伤蔓延开来。三个月了,他从不走进雪兰殿,也不允许宫人提及她的名字,他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又或者逃避什么,这样的他让他自己也觉得陌生。 良久,他的面上一片冰寒,四肢也僵硬起来,听何泉在一旁唤他。他慢慢坐了起来,走向雪兰殿,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推开了这扇宫殿的门。 殿内的摆设一切如常,宫人每日都有打扫,桌案上没有沾染一丝灰尘。梳妆台上,一支玉镶金簪子静静躺在那里。他伸手捡起簪子,陷入了回忆。 那一日,她在弹琴,他将这支玉簪插入她的发间。她伸手来摸,他握着她冰凉的手,逼着她喝了一杯杯热茶。他戏言留宿,她以月信为由拒绝了他。他又何尝不知她的逃避,于是以“他不能人道”为由,免去了她的尴尬。 他放下玉簪,走到琴架旁,抚摸着清心琴。清心之名,倾心之意,她该是懂了吧?不过,懂不懂,她总是不会挑明,毕竟她是那样一个女子,淡漠如水,飘渺如雾。 那一日,他约她用晚膳,准备将这柄琴赠她,可惜被冯婉言下了媚香。他吮吸着她的血,可惜解不了那霸道的毒。他禁锢着她,疯狂而霸道地吻着她,直到极泉穴痛意袭来,他才清醒了神志。他本可以将错就错要了她,可是,他要的又岂是那具躯体?于是,他独自去冰室受了那份冰火之刑。 他的目光又从琴架移到床榻,数日夜里,他搂着她入眠。这其实算是种折磨,毕竟怀中是令自己悸动的女子,需要超常的自制力才能控制邪念,幸运的是,他的自制力极好。 他想着过往的一幕幕,一时悲,一时喜,她的存在终究是令他愉悦的。直到那日,她躺在他的怀中,生命一点点消逝,她竟然让他忘了她,想到此处,他的心口一阵窒息。 他缓了缓,坐在了琴架旁,指尖微动,信手弹来。曲调悲凉孤寂,似大雁失了同伴,孤单地拍着翅膀,彷徨而无助。蝶依,我不会忘了你。即便你死了,我也会将你埋葬在心中,用我们的回忆祭奠你。 叶子寒一直没有离去,站在殿门口,听着这般哀凉的曲调,忍不住冲进殿内,却感受到了一份撕心裂肺的哀伤,令天地同悲。 叶子辰按住琴弦,颤音尚未退去,沙哑道:“高哲曾问朕,若有朝一日,她与江山冲突,朕会选择她,还是江山?那时,朕毅然选择了江山。可如今,朕终于明白,即便朝代消亡,江山更替,天下一直都在,帝王不是朕也会是别人,而此人世间,只有她的逝去,却再也寻不回了。”如今,他再也没有抉择的机会了。 叶子寒很想告诉皇兄:庄蝶依或许没有死。毕竟他翻遍了北朝,也没有找到她的尸体。而伏凌山的赢殇性情诡异,善用蛊毒,十有八九是他带走了人。可是,他尚未确定,又不忍告诉皇兄,万一是他的臆测,皇兄还能再次承受希望破灭的绝望吗? 叶子寒走出雪兰殿,身后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曲调平静安详,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他一时分不清叶子辰的心结是否真的解了。他一边走,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回到了凌王府。 “主子,尹姑娘想见你。” 叶子寒尚未来得及喝一口茶,端着茶杯的手生生顿住了。他放下茶杯,匆匆走向后院,却在踏进去的时候,放缓了速度。 院中银装素裹,雪地里留下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尹姿一袭青衣外罩白色戎装,静静站在院中,手中握着一块红石,思绪沉静。 叶子寒隔着一颗树,远远瞧着那个女子。 这三个月,她一直在他府上养伤,彼此并未说多少话。他不禁想到出宫之时,皇兄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五弟,不要蹉跎岁月,到头来,你会发现每一次误会与辗转都是浪费时间。 尹姿偏头看去,一颗被白雪覆盖的树后,叶子寒沉思的脸。 叶子寒缓缓走向她,在院中留下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他言语关怀道:“你的腿伤好些了吗?” “已无大碍。”尹姿的声音清清浅浅,好似这漫天的白雪美极淡极。 叶子寒涩然一笑,他与她明明离得很近,却似乎隔着一层淡淡的屏障。他动了动唇,想问她寻他何事,却又不敢问出口,她从不主动见他,除非她要走了。 果然,下一刻,尹姿打破了沉寂:“我要回南朝了。” 此话一出,院中越发沉寂了。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6 叶子寒沉默良久,终究寻不到理由留她,只道:“近日新春,又逢大雪,不如再过几日?” 尹姿何尝不知他的心思,淡淡道:“好。” 叶子寒的眸中滑过一丝喜悦,问道:“晚膳想用什么?混沌如何?嗯......你伤才好,还是继续吃些鸡鸭吧......” “叶子寒!”尹姿叫住了他,决然地转身,“不要浪费心思在我身上。” 叶子寒的脑中又滑过叶子辰那句话,瞬间清明起来:“为什么?”他走到她的面前,定定看着她,唤了一声:“明月......”他早知她是明月,可三个月来,他从不曾如此唤她,这是第一次,他在靠近她,努力冲破他们之间那不知名的屏障。 尹姿瞳孔微缩,紧了紧拳,手心的红石硌得她生疼,却也让她清醒了:“没有为什么,明月已死。” 叶子寒一旦决定做,就会固执到底,他紧紧拉住她:“我要知道原因。”三年前的相遇,她冷漠疏离,他冷酷骄傲,但他们却相处融洽。可两年后的相遇,他们却好似疏远了。 “你当真要知道?”尹姿的眼眸冰冷无情,“我是伊族族长的女儿伊明月,而你父皇为了得到石蝶,杀害了我父亲。这个理由够吗?” 叶子寒松开了尹姿,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与她竟然隔着杀父之仇。可是,这般慌乱只一刹那,他瞬间恢复了冷静,再次拽住了她:“杭宪,剑拿来。” 尹姿挣了挣,怪异道:“你要做什么?” 叶子寒将剑柄放入她的手中:“既然我是你的仇人,你便取了我的性命报仇吧。” 尹姿并不想杀他,却甩不开他压在她手中的剑:“你疯了。” 叶子寒右手捏住她的手,紧紧压住剑柄,左手却握上剑锋,对着自己的胸口送去,决绝而冷硬,不给尹姿反抗的机会。 眼看着剑没入一分,尹姿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抽出了剑。 叶子寒定定站着,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流出,左手被剑锋所伤,鲜血横流,一滴滴落在雪中,好似妖艳的曼陀罗花,荼蘼了岁月。 此刻的尹姿脑中一片混乱,他该恨他的,他的父皇抢走了石蝶,杀了她的父亲。可是,她伤了他,却没有一丝愉悦,只剩淡淡的苦涩。那横流的血染红了她的眼,令她几乎晕厥,她握着剑的手颤抖着,亦如她的心,终于在那人支撑不住之时,她丢掉了手中的剑,扶住了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叶子寒!” 叶子寒微微一笑,他终究赌赢了:“你终究......不忍杀我。” ☆、第五十章 花海 这是一片花海仙境,薄雾缭绕,四季如春,阵阵幽香弥漫在空气中。 花海之中,一个白衣女子淡雅如云,遗世独立。 忽然,花海的尽头,石门被人推开,一个颀长的紫色身影走了进来。他的姿态慵懒而优雅,银发飘逸如风,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走到女子身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五彩的药丸,声音凉薄如雪:“吃了。” 女子淡淡看他一眼,默默接过药丸,放入口中。可是,药丸才入腹,胸口就好似火烧一般,她不由抚住胸口,压住那阵撕裂般的疼,疑惑看着眼前的紫衣男子。 “熬一熬就过去了。”赢殇慢条斯理地坐在花海之中,神情淡漠,“你明明有很多疑问,却为何不问本尊?比如,韩茹为何中了迷魂蛊?你为何死而复生?” 庄蝶依怕疼,此刻蜷缩在地上,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咬牙道:“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赢殇捋着一缕银白的发,白皙的脸上露出倾城之笑:“你问了,本尊或许不说,但你不问,本尊肯定不说。所以,本尊建议你,问吧。” “这是......什么药。”庄蝶依几乎要疼晕过去了,这么痛苦的折磨让她想起北朝那一次。 “护心药。”赢殇淡淡道,“本尊在你体内种下的不是迷魂蛊,而是护心蛊。”正是护心蛊救了她一命,不过,她伤得太重,还需药物治疗。 “为什么......不是......迷魂蛊?”护心蛊是保命之物,可以在危急关头护住心脉,救人一命,可对赢殇而言,迷魂蛊不是更有利吗? 提及此事,赢殇微微一笑:“迷魂蛊的发作需要负面情绪的推进,比如愤怒,嫉妒,痛恨等情绪,可是你的情绪除了从容便是迷茫,促发不了迷魂蛊。” 庄蝶依惊愕,试探性问道:“所以,你才对韩茹种下迷魂蛊,关键时刻给叶子辰致命一击?” 赢殇眯了眯眼,狂傲自负道:“本尊要杀他,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那你为何要对韩茹下迷魂蛊?” “受人之托。”赢殇凉凉道,“此事,你不必知晓。” 庄蝶依抿了抿唇,不再问了。 赢殇不经意道:“你傻傻替他挡了一刀,却不知,他或许伤得更重。” “他......受伤了?”庄蝶依“昏死”之前,他并没有受伤。 赢殇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凉凉道:“有些伤不在身,在心。” 庄蝶依轻轻蹙眉,似懂非懂,喃喃道:“他......”顿了顿,却没有再问下去。问什么呢?她与他本就是错乱的相逢,如今,她“死”在他面前,天人永隔,大约这是最好的结果。想到她的死亡,她问出了心头的疑惑:“我死而复生了?” 赢殇嗤笑,漫不经心道:“你伤在胸口,呼吸受阻,昏死过去。本尊闲来无事,便喜欢研究剥皮拆骨之刑,对开胸破腹也有些研究,所以,你很幸运。” 庄蝶依一瞬间面色苍白,不知是疼痛使然,还是心有所惧,又或者两者皆有。 赢殇敛起面上的笑意,摘下一片白色花瓣,而后,整片花海风潮涌动,无数的花瓣脱离花朵,飞璇在空中,飘荡旋转。 庄蝶依一时惊呆,忘记了胸口的疼痛,五彩的花瓣飞旋而来,炫目而美丽。 “闭眼。”赢殇淡淡命令她。 庄蝶依缓缓闭上眼睛,淡淡的花香凝绕在鼻尖,源源不断的清流从毛孔汇入身体,洗涤着每个细胞,好似久旱逢甘霖般畅快。 良久,赢殇淡淡道,语气有一丝疲惫:“好了。” 庄蝶依再睁开眼,花海依然是花海,花瓣已经寻不到踪迹,好似刚才那一幕都是幻觉。她趴在地上,胸口不再疼了,内伤也不见了。她缓缓坐了起来,恭敬道谢:“多谢尊主。” 赢殇闭目打坐:“若是本尊放你离开伏凌山,你会去哪儿?” “我并没有完成任务。”庄蝶依尤记得她去北朝之前,他允诺放她自由,前提是她完成了任务。可是,她并没有完成任务,不仅暴露了身份,还私自救了叶子辰一命,坏了他的大计。 赢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7 殇眯眼看她,狭长的凤眸透着危险的气息,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良久,又唇角噙了邪魅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谁说你没有完成任务?” 庄蝶依神色尚算平静,可身上好似被他凌厉的眼神凌迟了,尤其是他这般阴阳怪气的笑,更让她心中担忧,陡生不安。 “你可知,如今这天下,谁最容易杀死叶子辰?”赢殇的语气凉凉地令人心生寒意。 庄蝶依抿唇不语。她看不懂叶子辰的意图,却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可眼前的赢殇,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喜怒和目的。 “是你。”赢殇并不需要她回答,淡淡扫着她的表情。忽然,他一个倾身将她推倒在地,一只手扼住了她白皙的脖颈,没有怒意,也没有杀意,修长的手指却一点一点收拢。 庄蝶依毫无反手之力,本能地抓住他的手,却撼不动他分毫。她目视着眼前的男子,满目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忽然要杀她?她无力询问,只觉脖子上痛意袭来,呼吸困难,脑中因缺氧而晕眩,视力渐渐黑沉模糊。 赢殇松开了手,居高临下看着她。她一向白皙的脸泛着诱人的红色,纤细的脖子上留下紫红色的掐痕,胸口不停的起伏,呼吸着新鲜空气。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压在她刚刚愈合的胸口上,似笑非笑地靠近她。 庄蝶依缓解了头晕眼花的窒息感,心脏处传来重重的压力,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一瞬间苍白如纸,惊恐地睁大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赢殇低头靠近她的脸,指尖按在她的心脏处,感受着那里心跳越来越快,捕捉到她眼中的恐惧,眯了眯眼,温柔地蛊惑道:“这天下最容易杀你的人,一定是本尊,你可明白?” 庄蝶依自然明白,他的功力深不可测,杀她易如反掌。她张了张嘴,喉咙一阵疼痛,说不出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庄蝶依无力地眨了眨眼。 赢殇素来喜欢看人折翼臣服,唇角的笑越发邪肆,这一刻,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心情。他伸手摘了几片花瓣,贴在她的脖颈处,轻声问:“你想见你的母亲吗?” 庄蝶依惊异地看着他,眼里有疑惑,也有渴求。她幼年曾问过赢殇,他告诉她,她的父母死在一场大火中,如今看来,她母亲或许幸存下来了。 赢殇瞥了她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你若要见她,自己拿着玉去宫中寻她。”他将她脖上的花瓣拿开,眯眼看着她脖子上浅浅的红痕,凉凉道:“你的白玉不见了?” 庄蝶依眼眸游移,白玉在洛尘羽手中。 赢殇也不追问,优雅地站了起来,向花海尽头的石门走去,轻飘飘的声音揉碎在风里:“找回来。” 庄蝶依躺在草地上,望着空旷的天空,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在赢殇手中感受到了死里逃生,纵然她不怕死,但阴鸷如赢殇,总能激发人心深处的恐惧。 新年伊始,青河水脉悠悠,自西向东而去。冬已远,春未近,河岸草木凋零,植被稀疏,但隐约又有丝丝萧瑟的绿意。 庄蝶依背着梦汐琴,踏着伏凌山崎岖的山路,缓缓向下行去,路过青河,驻足凝视着舒缓的水流。恍然记起少年时,她最喜欢坐在青河水岸,对着河水练音攻,常常激起数丈水流。她不自觉浅笑,扯下梦汐琴,盘腿坐在河岸。 良久,她勾了勾琴弦,不是音攻,而是一曲舒缓的琴音,明明没有生机,又好似赋予了灵气,让两岸的植被洗沐了灵魂,雀跃起来。浅风轻吟,琴声悠扬,惊醒了山林中的某人,一声女子的惊叫随风而来,而后一阵山石滑落。 庄蝶依重重拨弄琴弦,一股水浪随音而起,拖住了下坠的女子,而她立刻背上了琴,运起轻功,揽住将落水的女子,将她带到了岸边。 女子约莫十四五岁,背着一个小背篓,清秀的眉眼满是劫后重生的惊惶,一手抚住起伏的胸脯,殷殷道谢:“多谢姑娘相救。” 庄蝶依瞥了一眼旁边的山林,又看看她的背篓,没想到这小女子年纪轻轻就懂医术,敢独自一人上山采药了。她微微颔首,侧身越过她,弹琴的兴致已经断了,她准备继续前行。谁知那小女子却冲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不妨告知姓名住址,他日我也要向姑娘报恩。” “不必了。”庄蝶依淡淡拒绝了她,径自越过她往前走去。 小女子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捞起背篓中的小锄子继续采药了。 ☆、第五十一章 宁都 庄蝶依一路前行,到了宁都。宁都是南朝的都城,与幽都不同。幽都街道宽阔热闹,声声不绝,而宁都似乎为了映衬这个“宁”字,街道清幽雅致,行人往来,却少了一些放肆的笑闹,大约与南朝人婉约沉静的性子有关。 繁华的中心,有一间雅致的酒楼,青衣小厮在门口迎着客人,朱漆大匾上隽秀的“风味楼”映入她的眼睑。洛尘羽曾言:天下所有的风味楼都是洛氏的产业。她不知如何寻他,只能来风味楼碰运气了。 南朝的风味楼与北朝大抵相同,只是更为风雅。珠帘之后,阵阵低婉的琴音流出,如雨后的空气清新美妙。庄蝶依随着小厮走到二楼,这次她没有坐在窗口,而是坐在了扶栏处,微微抬头就可以看到一楼的厅堂。 庄蝶依犹豫了片刻,却没有对青衣小厮道明来意,只吩咐他上了一壶茶。而后,她听着琴曲,品着香茗,聊赖地看着楼下的客人进进出出。 忽然,一个墨发白肤的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他身高七尺有余,一袭浅金色刺绣奢华绒装衬得身姿挺拔,气度雍容散漫。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男子,一人手执长剑,显然会武,另一人身材修长,俊美无双。三人进门,左右逡巡,径自坐在了一楼珠帘附近。华服男子单手支颚,一副陶醉的模样,显然是来听琴的。 庄蝶依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华服男子,忽听得楼下一片骚动,却见厅中一个红衣女子缓缓走动着,如水蛇的细腰左右摆动,妖媚动人。明明年轻的容颜,却画着不合年纪的浓妆,斜飞的眼角,红艳的嘴唇,不庸俗却媚入骨髓。而她好似见惯了这种场面,对着那些男人频频微笑。这个美貌妖娆的女子走向了华服男子:“七殿下又来听琴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传入了庄蝶依的耳中。七殿下陆司衡,南朝国君陆玉璋的第七子,传言他不爱朝堂政治,独爱琴乐之乐,掌管宫中乐府,短短几年网罗了大批舞乐之人。而陆玉璋纵情声色,对他尤为宠爱。如此,南朝渐渐盛行舞乐。 陆司衡托着下颚,悠悠道:“花浅,你将这个琴师送本殿可好?” 花浅柔媚一笑:“殿下莫要说笑,我这琴师才来几日,你又要抢去?” 陆司衡放下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8 手,笑着争辩道:“怎么能说抢呢?不过是让她换个地方弹琴而已。不如,你像上次一样开个价。”这时代做工一般都有契书。 “殿下,您......”花浅有些无奈,这都已经是第三个琴师了,以后,风味楼还是别请琴师了。 “五金如何?”陆司衡打断她,直接报了价。一金大约一百钱不到,五金将近五百钱。 花浅淡淡一笑:“若我又寻了一个琴师呢?” “本殿会继续过来听曲子的。”陆司衡眯眼笑了起来。 五百钱转了这个琴师倒是不亏,可惜,她又要重新去寻一个琴师了。花浅无奈地叹息道:“成交,不过,您缓几日,总得允我找到下一个琴师。” 陆司衡沉吟:“过几日便是青河花魁之选,不如等结束了,本殿再来接人。” “如此甚好。”花浅点点头。 两人的交谈声不大,庄蝶依没有听全,隐约得知这个女子是风味楼的掌柜,便叫了青衣小厮前来,直言要见他们的掌柜。 一刻钟后,花浅送走了陆司衡,婀娜而来,依然是柔媚的声音:“姑娘,寻我何事?” 庄蝶依却摒弃了任何旖旎,只淡淡道:“我找洛尘羽。” 花浅的美眸乍然一眯,转瞬即逝,盈盈笑道:“你是何人?找公子何事?” “我叫庄蝶依,找他借一件东西。”庄蝶依神色淡淡,语气诚恳。 花浅满面笑容的脸僵住了,庄蝶依,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她本是一名孤儿,得洛尘羽相救,追随于他。洛尘羽在她心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子,俊逸温柔,文武兼修,长期相处,难免生了几分爱慕之心。可她也明白,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女子,常常令他走神深思,甚至病中也在喃喃叫着的名字:蝶依。 “花掌柜?”花浅沉思太久,引起了庄蝶依的注意。 花浅微微一笑,掩饰了内心的尴尬:“公子上元节前后会到,庄姑娘不如在风味楼等几日?” 庄蝶依沉吟:“好。” 花浅引着庄蝶依,沿着一条石铺小道,去了后院一处宁静的雅院,巧笑道:“庄姑娘就住这里。” 这处小院离风味楼很近,却又不是风味楼的住处,一片青翠的竹林,几间雅致的房舍,大有隐士的闲林之气。 庄蝶依微微一笑:“这是翎之的住处。”少年时,他与她谈及向往的住所,一片竹林,几间雅舍,如此而已。 花浅没有否认,这确实的洛尘羽的住处,每次他来宁都都住在此地,而他也早吩咐了,若是庄蝶依来了,便让她住在这里。她推开其中一件屋舍:“庄姑娘,你住这间。” 庄蝶依走进去,室内简单雅致,但物件并不便宜,紫檀木家具,白玉茶杯,山水画屏,锦缎被子,每一件都极其精致。 花浅客气道:“庄姑娘,那我先告辞了,有事可以唤小厮。” 庄蝶依点点头,将琴放在空置的琴架上,正要抚上琴弦,却又收回了手,愣愣看着窗外,日暮西斜,天色渐暗。 一连两日,相安无事。 第三日清晨,庄蝶依被一阵吵嚷声惊醒了。她起身走到了院中,听得一声巨响,诧异地往风味楼走去。 现在的时辰尚早,风味楼几乎没有客人。一楼正厅中,花浅盈盈浅笑,抱胸而立,一个深蓝色刺绣绒衣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抬头冲着花浅痞痞的笑着,可下一刻,他的笑凝结在唇角,惊愕道:“庄蝶依?” 庄蝶依的眼底也滑过一丝惊讶,这个男子曾与她一起执行过任务,伏凌山墨离。可是,他怎会在此地?看他这状况,显然是被花浅推到在地,这花浅功力如此之高? 花浅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们认识?” “算是吧。”庄蝶依淡淡应道,走向一旁的桌子,每日她都坐在这里用早膳。刚入座,小厮就将早膳摆了出来。 墨离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浅儿,我也要用早膳。”这语气似乎与花浅很熟。 “胡公子,你不是用过早膳了吗?”花浅戏谑道。 墨离不以为意,正想反驳,却听得庄蝶依问:“你姓胡?” 花浅善察言观色,听着这话,便知他们没有那么熟,或许一面之缘而已,笑着替她解惑:“庄姑娘,这人是胡烈将军之子胡墨离。” 庄蝶依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块腌萝卜。他明明是伏凌山杀手,为何又成了贵族子弟?印象中,伏凌山杀手出身都不高,孤儿居多。她的心中疑云密布,却没有问出口,此时不是相询的时机,默默低头用早膳。 哪知,她刚一低头,胡墨离就凑到她耳边:“我与赢殇打赌输了,不得已在伏凌山待了一年。” 庄蝶依抬眼去看他,眸中一片淡漠,却看到他眼底狡黠的笑意。这番沉默的四目相对,明明没有什么,在外人眼中却好似绵绵情意。她皱了皱眉,胡墨离靠她太近了,让她感受到了他呼吸的气息,她重重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用完了。”话落,头也不回地回了后院。 “喂!”胡墨离跳了起来,他的叫嚷声无法让她顿足,气恼地嘀咕,“这么久不见了,还是这副冷漠的样子。” 花浅没有听到他在她耳边的低语,却能感受到两人相处一冷一热不同的态度,调侃道:“胡公子,总是喜欢一厢情愿。” 胡墨离剑眉一跳,眼底染上淡淡的喜色,偏头看向她:“浅儿,这是吃味了?” 花浅柔柔一笑,巧笑嫣然:“可不是,没闻到这风味楼都是我打翻的醋吗?”她边说边走向他,面容妩媚,眼底的笑意浓烈。 胡墨离如临大敌,猛然跳开,每次她这番模样,他总是免不得要受苦头,今日已经被她掀翻在地,不想再来一次了。想他曾经也在伏凌山待过,杀人如割草,何曾这般束手束脚,无奈他总是不愿与她动手,伤了和气。 花浅收敛了笑容:“玩够了就回去。”说完,也不待他回应,施施然上楼去了。她是风味楼的掌柜,平日琐事繁多。胡墨离隔三差五总来闹腾,她应付得也是心累。 胡墨离却没有离开,悄悄溜进了后院。 庄蝶依伫立在院中,冬日的清晨,寒凉的风肆虐着,扬起了墨色的发丝,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不知洛尘羽何日才能到来。竹林处悉悉索索的响动,打断了她的沉思,不由冷声道:“进来。” 本来还在犹豫是否上前的胡墨离,被这么一喝,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俨然一副贵客来访的姿态。 “什么事?”庄蝶依与他不算熟,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认定他有事。 胡墨离撇了撇嘴:“没事就不能来了?我们好歹......” “你是欠教训了?”庄蝶依淡淡打断他,如果是叙旧,那没有必要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69 了。如今,她的心里只存了一件事,她的母亲身在何方? 胡墨离记起之前被她的琴音所困,立刻噤声,停了停又道:“你是刚来宁都吧?我带你逛逛宁都街?”他对她有几分好奇,她是赢殇收养的女子,不知道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想起赢殇,他就背脊发凉,这世间,怎会有那样一个强大而扭曲的人。 “没兴趣。”庄蝶依实话实说,她确实没兴致。 胡墨离眼珠一转:“不如你教我音攻?” 庄蝶依挑眉笑道:“你通音律?”音攻,不通音律的人学不会,看他的样子显然不通音律。而她也从未想过教他,即便他通音律。 胡墨离也是聪明人,当即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失落地摇摇头。 庄蝶依心有寂寥,忽又问:“你会下棋吗?” 胡墨离愣了愣,又继续摇头。 庄蝶依失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那他闲时如何打发时间?她疑惑问他:“你会什么?” “舞刀弄剑,骑马狩猎。”胡墨离如是说。 庄蝶依上下打量他一番,看着身量气场,确实是个武人,出身贵族,定是个识字的武人,可惜,冬日时节,万物萧条,哪里能狩猎? 想起狩猎,她忽又想起南山狩猎,叶子辰从黑熊手上救下她,往昔一幕幕看似远去,却在随着时光在心底打磨,越发清晰起来。她低低叹息,转身回了室内,觉察到胡墨离跟了上来,冷淡道了一声“我累了”,然后“碰”的一声将门掩住了。 胡墨离惊得嘴巴半开,却没有说什么,看她的样子似乎有心事,也不再纠缠,转身走了出去。今日不行,明日再来,这样想着,他的面上又一如既往的痞笑。 ☆、第五十二章 八百钱 果然,胡墨离隔天又来了,两三次之后,庄蝶依有些不耐,便随着他去了宁都街上。胡墨离这人虽出身不错,却一点没有骄傲的贵族气质,而庄蝶依是孤儿,自然也不在意这些,两人就在路边的茶摊坐了坐,闲看车马人流。 庄蝶依刚抿了一口茶就愣住了,停了停却依然将茶吞入腹中。这茶甚是苦涩,唇齿之间残留着茶沫子,品质与她往日所饮相差甚远。赢殇不缺钱,吃穿用度甚是讲究,是以,庄蝶依平日所用之物也不差,与一般富贵人家无异,而叶子辰虽不讲究,但身为帝王,怎会有太差的东西,久而久之,她的品位也不低了。 胡墨离却不似他这般委婉,趴在桌沿,猛的一口吐了出来,看来,他也是第一次坐在路边的茶摊上。但他也不是无礼之人,地方是他自己选的,断没有去寻摊贩的理由。他面色尴尬地看庄蝶依,却见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只得讪讪一笑。 人来人往的街道,一群人吵吵嚷嚷走了过来,更有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胡墨离翘首望去,似乎饶有兴致,揣测发生了何事,而庄蝶依却低头吃着小食,好奇归好奇,但她不是多事之人。 那群人转眼就到了茶棚之外,庄蝶依淡淡瞅了一眼,素衣戎装小女子被一群人押着,听口气好像是要送去县衙,也不知是何缘故。她低头捻了一粒花生,桌面忽然一震,一盘花生被撞翻在桌,零落了满桌。 “姑娘,救我。”素衣小女子不知何时扑了上来。 庄蝶依皱了皱眉,举目望去,一张熟悉的俏脸,微微凌乱的发,渴切地看着她,竟然是她,那日偶然遇到的采药小女子。庄蝶依还来不及做出动作,那素衣女子又被两个壮汉扯了回去,而她频频回首,咬着唇不甘心地看着庄蝶依。 胡墨离好管闲事,见她迟迟不开口,终于忍不住了:“站住。”随着他这声呵斥,前行的队伍果然停住了。他站起来,微微歪着脖子:“她犯了何事?” 为首的男子见他一身华贵的绒装衣料,张扬肆虐的姿态,便揣测他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当即不敢造次,恭敬回道:“这姑娘欠债不还,我正要将她送官。” “哦?”胡墨离挑眉,“欠了多少钱?” “八百钱。”为首的男子如实回答。 胡墨离转头看了庄蝶依一眼,却见她一粒粒将花生捡回盘中,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不由恼怒,脸色暗了暗,对着那人的语气也不如先前:“我替她还了,你们放了她。” 为首的男子权衡一番,反正他意在钱财,这小女子送官也不见得还得了钱,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了,当即笑眯眯应了,拿上钱财带着一群人散了。 “多谢公子。”素衣小女子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胡墨离痞痞一笑,坐回了刚才的地方,扬眉叫她:“过来坐。” 闻言,素衣女子规规矩矩坐了下来,正准备偷眼去瞧庄蝶依,面前忽然多了一盘花生,清越的声音传入她的心田:“你叫什么名字?” 凡事讲究个缘分,庄蝶依与这个女子着实有缘,这才问了她的名字。 素衣女子慢慢抬头,轻声应答:“曲薇薇。” “你怎么欠了他们那么多钱?”胡墨离奇怪道,八百钱对他而言不多,可对一般人而言不算小数目了。 曲薇薇轻咬下唇:“母亲病重,不得己......”她没有再说下去,这两人都不是笨人,想必都明白。 “你父亲呢?”胡墨离追问。 曲薇薇沉默,良久才道:“故去了。” 此言一出,空气中残留了几分哀伤,胡墨离自知失礼,正想表达歉意,却被庄蝶依抢了先:“你那日采药,是为了替你母亲治病?” “是。”曲薇薇这次回答的很干脆。 “你母亲得了什么病?我可以替她寻个大夫。”胡墨离不缺钱,帮人帮到底。 “她......两日前病逝了。”曲薇薇喉头哽咽,双目盈盈。 庄蝶依瞪了胡墨离一眼,这人会不会聊天,哪壶不开提哪壶,动不动将气氛弄得这么僵。而胡墨离却好似看懂了庄蝶依的眼神,撇了撇嘴道:“逝者已矣。” “胡公子,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庄蝶依看戏似的问他,捻了一粒花生入口。 胡墨离脸色微僵,忙解释道:“我是替你救的,自然要跟着你了。” “你觉得她跟着我合适?”庄蝶依挑眉,不是她不收留,而是她不能收留。伏凌山的侍女都是赢殇所挑,个个精通武艺,或者有一技之长,曲薇薇这样的外来女子进不了伏凌山,赢殇或许会杀了她。 胡墨离想起她的身份,脸色变了变,这个女子进不了伏凌山。 庄蝶依提议:“不如,你带她回将军府吧,你们府上那么多侍女,多一个无妨。” “这......”胡墨离哑口无言,这样安置看似不错,可他就难过了。这一年,他母亲旁敲侧击问他娶妻生子的事,擅做主张替他纳妾,吓得他连夜跑了出来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0 。如今,他主动把这样一个小女子带回去,即便他没有半点心思,他母亲不知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两位不必为难,我回家去便是。”曲薇薇本想跟随他们,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既然两位都这般为难,那她还是独自回去好了。 “那怎么行?你一个小女子无依无靠的......”他偷眼去看庄蝶依。 “你暂时跟着我吧。”庄蝶依暂时不回伏凌山,所以留下她也无妨。但她岂会无故吃亏,调侃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她刚刚就看出了胡墨离的心思,显然被父母逼婚了。 胡墨离刚刚雀跃的心头,立刻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忽然灵机一动,不怕死道:“若是你这样的女子,我就勉为其难娶了。” “我看你的骨头确实有些痒了。”庄蝶依的眼眸深了深,竟然敢调戏她。 胡墨离讪讪一笑:“开玩笑。”他可不敢惹她,不说她本身的音攻,便是她背后的赢殇,想起来就让他惊惧。 “这话你该去跟花浅说。”庄蝶依漫不经心道,再见的第一眼,她就明白,胡墨离倾心于花浅,而花浅对他无意。 被人看破心思,胡墨离一点也不窘迫,反而笑了笑:“其实,我一开始只是看破了她柔媚的伪装,很想见识下她不伪装的模样,结果这么久了,仍然看不透,倒是看明白另一件事。” “何事?”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胡墨离摇着头惋惜道,面上却无丝毫沮丧,显然他心志坚定,不会轻易后退。 庄蝶依扬声轻笑,这个胡墨离真个妙人,与这样的人相处积郁都会散尽。不过,人若自苦,使心悲哀,终不会因一言一语而变化。比如面前这个叫曲薇薇的女子,她明明也在听,却好似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曾展露一颦一笑。庄蝶依对她印象不算差,善良懂事,明礼乖巧,可是她太拘谨了,眼底似有一抹化不开的哀伤,或许她只是尚未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走出来。 三人用罢午膳,才各自回去。临行之际,胡墨离与她约定,上元节一道赏花灯,看花魁比试。庄蝶依从未游玩过花灯节,也不讨厌胡墨离此人,当即应了。 庄蝶依踏进风味楼,迎面撞上了花浅,两人有礼地问了好,自顾自忙碌去了。花浅越过曲薇薇之际,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询问什么。 ☆、第五十三章 花魁斗 又过了几日,宁都百姓瞩目的上元节来了。 华灯初上,各式花灯都被摆了出来,形状繁多,琳琅满目。稚气孩童最爱动物花灯,兔子老虎不一而足。才子佳人独爱有画有诗的雅致花灯,自觉才高的男女更要猜一两个灯谜,赢得花灯才叫畅快。 一路行去,人影攒动,欢声笑语。 “不如我们也去猜个灯谜?”胡墨离如此建议。 庄蝶依正想拒绝,感受到曲薇薇向往的目光,淡淡点了点头。今夜,曲薇薇步履轻快,面带笑意,一改往日的低婉,到底是个喜欢热闹的少女。 不过,庄蝶依对猜谜没什么兴趣,意兴阑珊看着花灯上的诗和画,饮酒畅谈,对弈品茶,尽是一些风雅之趣。不消片刻,曲薇薇猜中了灯谜,拎着一个八角花灯过来,而胡墨离两手空空,原来他不擅长猜谜。 三人边走边逛,终于走到了清河水岸。河面上,许愿的花灯似红色的小舟,承载着不一样的希望和寄托,悠悠然飘荡远去。河岸边,宽阔的木台下围满了各类人,尤以男子居多,个个翘首以待。 胡墨离颇有先见之明,早早定了对面酒楼二楼沿窗的位置。此地视角不错,纵揽整个花魁比试的木台,又可以窥得清河一角。 戌时,木台上坐满了八人评委,四人是宁都有名望的舞乐大家,四人是乐府中人,当中一人穿着金色刺绣绒衣,竟然是七殿下陆司衡。 庄蝶依有些不确定地问胡墨离:“那是七殿下?” 胡墨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 “这民间的花魁,他一个皇族之人为何掺和?”庄蝶依疑惑。 胡墨离解释道:“你不知道吗?一个月后陛下寿诞,这次的花魁可以在寿诞上舞一曲。” 原来,这竟然是替陛下寿诞选舞女。 庄蝶依的唇角溢出一抹冷笑,陆玉璋纵情声色,荒废政务,陆司衡投其所好,遴选舞女,这南朝颓势已现,即便有胡烈一门忠勇之将,只怕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思及此,庄蝶依微微蹙眉,她向来不关注朝廷与政治,为何从北朝归来,不自觉总会将两国对比,叶子辰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竟然如此深了。 比试尚未开始,楼中之人窃窃私语,在讨论如何下赌注。宁都赌风盛行,大凡比试争斗,赌场都会设赌局,赌徒们乐此不彼。 此次参加花魁比试之人,共计六人,其中人气最盛的便是醉香楼的青萝姑娘和花满楼的火彤姑娘。青萝姑娘是宁都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虽沦落风尘,却如青莲般心性高洁,出淤泥而不染。火彤姑娘是去年刚来的宁都,尤其擅舞,其舞热情奔放,明艳妖娆,令无数男子心猿意马,频生爱意。若青萝是沁凉的水,火彤便是炽热的火,若青萝是空谷幽兰,火彤便是暗夜曼陀罗,不一样的惊艳,不一样的美丽。 第一个出场的女子姿容出众,顾盼生辉,不过,舞姿平平,中规中矩,谈不上惊艳,却也算是可堪一娱。紧接着出场的三人,中等姿色,舞艺也不相上下,却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震撼。 戌时三刻,令人期待的才女青萝出场了。未闻其人,白纱先扬,其后,她的身姿支着白纱而出,终令人得见芳容。她一袭白衣,身姿纤瘦,不盈一握,肤白如雪,眼眸之中透着清冷孤绝。这是一支飞燕舞,多凌空飞旋之姿,非一日可成。她身姿轻盈,全情投入,恰如廊上飞燕,肆意飞翔,浑然忘我。 众人恍如沉浸在梦中,偶遇了天上的仙子,那般神秘,那般高洁,那般美丽,令人不忍亵渎,却又不自觉生出遐想。 “好一支飞燕舞。”庄蝶依赞扬道。她不习舞,却懂得品鉴,这支舞是她生平仅见,身临其境,窥得舞者高洁的心性。 只是,这样的寒日里,这样薄的衣衫,让她看着都觉得冷。不过,她尚未回神,更冷的着装出场了。 一缕似急似缓的鼓瑟声划破寂静的人群,一个束胸露腰的红衣女子踏着节奏登上了木台。火彤姑娘身若水蛇,柔若无骨,眼送秋波,风情万种。这是一支凌波舞,却又融合了外族的胡旋舞,频频扭腰,媚态百生。最惊奇的是她那一双□□的玉足,脚腕铃铛轻响,每踩一步都留下一朵红色的莲花,盛开在木台之上,令人啧啧称奇。 庄蝶依惊异于那一朵朵红莲所费的心思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1 ,而一众男子却目露痴态,那般□□裸的眼神令她几不可闻地轻叹。她挑眉看向胡墨离,而他也正好看了过来:“你觉得谁会是今夜胜出的花魁?” “你以为呢?”庄蝶依反问。 胡墨离难以抉择:“各有千秋,实在不好分辨,但陛下寿诞之舞,当择庄重的青萝姑娘。” “依我看,花魁必是这火彤姑娘。”庄蝶依神秘一笑,笃定道。正因为这是为陆玉璋寿诞所选,所以陆玉璋的喜好最重要。陆玉璋年轻之时自持收敛,喜爱高雅舞乐,可近几年却越发荒诞,尤爱直白露骨的舞乐。 木台之上,评委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渐渐地,又统一了意见。陆司衡宣布了比试结果,不出庄蝶依所料,果然是花满楼的火彤夺了花魁之位。 胡墨离惊愕又崇敬地看着庄蝶依:“你如何看出来的?” 庄蝶依淡淡一笑:“猜的。” “莫非是暗定了?”在胡墨离看来,青萝姑娘的舞姿更美妙,这样的结局,让他不由深思其中是否有暗箱操作的嫌疑。 “何以见得?”庄蝶依扬眉问道,他既然如此怀疑,不可能空穴来风。 胡墨离靠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七殿下经常出入花满楼。” 庄蝶依心思敏锐,仅凭这一句就可以猜测,陆司衡或许单纯去寻舞者,又或许与火彤相熟,又或许与花满楼勾连。如此,暗定倒不是不可能。 庄蝶依回到风味楼已经夜深了,远远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仿佛唤醒了沉睡的记忆,高山流水,一如当年她与他琴笛相和,只是这曲笛子独奏,似有彷徨与寂寥。她快步走进楼中,径自走向了小院。 青翠的竹林染上了浓浓的墨色,红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下摇曳,一袭白色绒衣的洛尘羽静静伫立在竹林之中,手执玉笛,清贵淡雅,如流水般的曲调悠悠扬扬。片刻,他缓缓放下翠玉笛子,含笑看她,温柔如许。 庄蝶依静静回望着他,上洛匆匆一别,她遗憾于不辞而别。如今,他的五官越发棱角分明,眼眸多了几分凌厉,几分愁绪。几个月不见,他竟然瘦了。 良久,洛尘羽温柔一笑,戏谑道:“要这样对视到天明吗?”他推开面前的屋子,微微抬起握笛子的手,做出了“请”的姿态。 这是洛尘羽的居室,陈设简约,用物精致。惊奇的是,桌上放了一锅汤圆。庄蝶依狐疑看他,眼中似在询问:你还没用晚膳? 洛尘羽看出她的意思,却没有回答,缓缓走到桌前:“坐。”他优雅地盛了一碗汤圆,“再用一些?” 庄蝶依顿了顿,接过他手中的碗,汤圆不烫,却有余温,想必煮好有一会儿了。她低头尝了一颗汤圆,爽滑软糯,甜而不腻。 洛尘羽又替自己盛了一碗:“今日的花魁比试可精彩?” “尚可。”庄蝶依回道,停了停,又道,“翎之......”玉佩的事,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当初她那般果决地舍弃那块玉佩。 洛尘羽忽略她的欲言又止,自顾自道:“听闻花满楼的火彤以一支妖娆的凌波舞取胜了,倒是新奇。” 庄蝶依愕然,只得继续附和:“嗯,确实新奇。”她放下碗,再次想开个口:“翎之,我......” “吃完了?”洛尘羽再次岔开了她的话,伸手去拿她的空碗。 庄蝶依轻轻往一边推了推碗,淡淡扫过他:“为何打断我?” 洛尘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白玉:“当初不要,如今为何又要了?” 庄蝶依眼眸一缩,原来,他洞悉了她的来意,当下也没有隐瞒:“这玉佩事关我的身世。” 洛尘羽摊开掌心中的白玉,凝视一眼,递向她,眼看着她拿走了那块玉,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蔓延开来:“何时入宫?” “你怎知我要入宫?” “这玉佩上的雕饰出自宫中,你既要找寻你的身世,自然要去宫中。”洛尘羽淡淡道,“只是,你要如何名正言顺地进去?” 庄蝶依想了想,道:“你觉得,琴师的身份如何?” 洛尘羽沉吟,琴师倒是比宫女的身份好,不过,他不希望她进乐府。 庄蝶依继续道:“陆司衡似乎看中了风味楼的琴师,我若是顶替她前去,这样是不是顺理成章了?” 洛尘羽的脸色微变,瞬间又恢复了温和:“宫中处处危机,你万事小心,不可轻信人言。” 庄蝶依在北朝宫中待过,并无惧意,见他目露关切,默默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乐府 第二日午膳时分,风味楼一如往日,食客纷沓而来,只是无人知晓帘幕后的操琴人已非昨日那一人。庄蝶依善琴,模仿别人的曲风不是难事,是以,一般人皆听不出异常。 陆司衡应约而来,一边听曲,一边用膳,他的音律造诣颇高,竟听出了琴音的异样,当即笑道:“今日的琴曲更胜那日。” 花浅陪笑道:“这位琴师琴技高超,殿下日后自会知晓。” 陆司衡哈哈一笑,环顾四周,觉察用膳之人渐渐散去,便道:“今日的午膳也过去了,不知可否请琴师出来一见。” 这话问的花浅,只见她柔媚一笑:“自然。” 曲薇薇挑开珠帘,庄蝶依从琴案后走了出来,对着陆司衡行了一礼。 陆司衡定定望着她的容颜,一时竟然呆住了。他阅女无数,见过不少绝色的女子,但第一次见到如此淡雅如仙的女子,及至花浅提醒他,才恍然回神笑道:“没想到你这琴师不仅琴艺了得,容颜也这般清雅。”他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庄蝶依。”她的声音淡淡,听起来毫无情绪。 闲聊了几句,庄蝶依随着陆司衡走了。临别之际,她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风味楼二楼,然后一头钻进了马车。而她视线所及的二楼,洛尘羽静静伫立在窗前,目视着她远去。 南朝的宫苑比北朝婉约,水榭长廊,古亭傲立,朦胧的冬意侵占整个宫殿,这时节,最绚丽的莫过于宫墙旁林立的梅树,清冷的盛开。 宫中守卫深严,陆司衡领着她到了乐府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宫女,对着他施礼:“殿下。” 陆司衡摆了摆手,对着庄蝶依道:“这是琼华,乐府的管事姑姑。” 正说着,一个内侍匆匆跑来:“殿下,陛下有请。” 陆司衡又交待了琼华几句,便随着内侍离去了。 “庄姑娘,这边请。”琼华年纪不大,做派老练沉稳。 庄蝶依点点头,踏进乐府之中,隐约听得一缕古琴之音,声音越近越清晰。这是一首古曲,以古琴为主音,附上箫音,略显萧飒凄凉。 琼华走在旁边介绍:“这是乐器殿。” 殿中有四人,两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2 男两女,女子手抚古琴,男子手执玉箫,剩下两人靠窗而站,似乎在聆鉴赏。随着庄蝶依三人的闯入,曲子乍然停止,四人齐齐看了过来,当中抚琴的黄衣女子,眼中似乎带着一丝丝敌意。 “琼华姑姑,这就是七殿下刚带进乐府的人吗?”她的言语之中暗含不屑。 “正是。”琼华不卑不亢的答道,“七殿下让奴婢带庄姑娘四处转转。”言罢,又轻声提醒庄蝶依:“这女子是封御史的女儿封雨琪。” 庄蝶依进宫之前,早已将乐府之人熟悉了一遍。封雨琪自小爱慕陆司衡,知他爱音律,不惜苦学琴艺,终于成为乐府的琴师。不过,陆司衡对她忽远忽近,捉摸不透是何心思。 “等等。”封雨琪叫住了将要离去的三人,来势汹汹道,“我要与你比试。” 庄蝶依汗颜,这女子显然是因为陆司衡才如此针对她,可是,陆司衡经常会带琴师进乐府,难道每次她都要挑战一番?正当她心思百转之时,琼华替她解了疑惑:“七殿下带进乐府的女琴师都会收到她的挑战,若是输了,她会以琴技低劣为由,将人赶出乐府,若是赢了,她便想法设法与之为难,令人知难而退。” 庄蝶依眉心微凝,这番大动干戈,陆司衡显然是默许了。只是,输也不成,赢也不成,这两难的境地该如何破解?她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和道:“我不想与你比试。” “不行。”封雨琪冲到她面前,“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你一较高下。” 这番对峙,吸引了不少看客,乐器殿顷刻围了一群人,窃窃私语。 庄蝶依不悦,这女子骄纵蛮横,一味将自己的的喜好强加给别人。她此行只是为了查寻生母,再一次拒绝:“我真的没有兴趣。” 封雨琪第一次被人如此拒绝,言语讽刺道:“你根本没有真才实学,到底使了何等卑劣手段让七殿下带你回乐府的?” 这番刻薄的语言让曲薇薇都有些愤然,庄蝶依却只是冷冷注视着她。而围观之人议论纷纷,揣测陆司衡和庄蝶依的八卦,似乎两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咳——”人群之外,男子的轻咳打破了吵闹声,陆司衡从散开的人群中走来,似笑非笑。 封雨琪敛去了她的犀利,温柔乖巧地向他行礼,声音柔得似一汪春水:“殿下。” “嗯。”陆司衡饶有兴致道,“你们要比试琴技?” 封雨琪撇撇嘴:“我倒是想,这位不肯赏脸。” “乐府切磋技艺是常有的事,庄姑娘不如应了?”陆司衡显然也十分有兴致。 庄蝶依动了动嘴唇,一字一句道:“既然要比,那总要一些筹码。” 封雨琪见庄蝶依答应比试,兴奋异常:“要什么筹码,你说。” 庄蝶依嘴角噙着一丝笑:“我若赢了,你便不能在我面前弹琴,同样,我亦然。”庄蝶依一出口就是死招,够狠够绝。 封雨琪对自己的琴技很自信,又在陆司衡面前,当即道:“一言为定。” “来人,将琴架在庭院之中。”陆司衡当即命人架好琴,又让人替他煮了茶,大有好好享受一番的姿态。 庄蝶依举头望着院中的梅花:“我先弹吗?” “不,我先弹。”封雨琪一口应下,弹琴先后是有点影响的,后弹者承受的心理压力明显比先行者更大。而封雨琪却是想着自己先弹,对方肯定不好意思再弹了,毕竟她的琴艺在南朝是排得上名位的。 封雨琪轻抚琴弦,一串流畅的音符从指尖滑过,低沉时,如白雪覆人间,安静祥和,高昂时,若巨浪拍岸,激起千丈浪。围观之人啧啧称赞,庄蝶依心中也是赞许,封雨琪的琴艺不错,不失人间清音。流畅的音符渐渐低沉,近乎呜咽至停止,封雨琪弹完了。 啪啪——陆司衡击掌赞道:“好。” 封雨琪挑眉看她,宛若一只高傲的孔雀,而庄蝶依却忽略了她,径自走到琴案坐下。 铮铮铮……庄蝶依的起篇不如封雨琪流畅,却带着一种尘封的沧桑,激昂澎湃,让人体内的血液瞬间沸腾了。众人仿佛置身于乱世之中,兵荒马乱,妻离子散,一幕幕的惨境不忍直视,甚至有人小声哭泣起来。渐渐地,旋律进入空前的急流之中,硝烟战火,奋勇杀敌,将士视死如归。 陆司衡握着茶杯,久久不饮,天空中飘落了片片梅花瓣,如一片红雨,洋洋洒洒,明明是激昂的战地之音,却又让人恍惚误入世外桃源,再无刀枪剑戟,金戈铁马,只余下小桥流水,柳暗花明。 琴音渐渐进入尾声,隐没于林,人群一片寂静。 陆司衡凝视着茶杯中的一片梅花,仰头喝尽:“好一曲醉人心魂的人间清音。”他不由深深看了庄蝶依一眼,看来,她在风味楼有所藏拙,此刻,他总算领略到她的琴技。 庄蝶依在众人惊愕之中站了起来,看着失魂的封雨琪:“记得我们的赌约。” 封雨琪的灵魂似乎被定住了,她多年学琴,自认琴艺不错,今日却输得一败涂地。 ☆、第五十五章 宁雪 陛下寿宴将近,花魁火彤进宫排舞,引得乐府一阵骚动。封雨琪向来瞧不起青楼女子,尤其火彤这样媚态百生的女子,屡屡挑衅滋事,而火彤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两人几番较量,势同水火。 封雨琪的精力都被火彤牵制着,每每见到庄蝶依除了冷着一张脸,倒也没有再与她冲突了。庄蝶依近几日已经将宫苑熟悉了一遍,这日,她前往御花园,一群侍女低头寻觅,似乎在找什么珍贵的物件。 “赶紧找,都给我仔细点儿。”中年姑姑指使着侍女,声音之大,远处的庄蝶依也听清了。庄蝶依顿了顿,狐疑地越过忙碌的众人,却听得一声呵斥:“你,去那边看看。”她看着中年姑姑的手指的方向,左右瞥了瞥,不自信地反问:“叫我?” “可不是。”中年姑姑颐指气使,满脸的不悦。 庄蝶依失笑,偏了偏头,一抹锐利的阳光折射入眼,她微微眯了眯眼,往前走了一步,一块似曾相识的白色玉佩跃入眼中。她俯身将玉佩捡,凝神端详,竟与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无二,至少她暂时没瞧出区别。 “咦?找到了呀。”旁边有个侍女欣喜地叫道。 这样一句话,势必引来众人关注,那中年姑姑急忙冲了过来,一把夺过庄蝶依手中的玉佩:“不错,就是这个。” “找到了?”柔和清浅的声音传来,一个粉红色绒装女子缓缓走来。这女子容貌倾城,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让人想起三月的桃花,双目似一汪清泉,清澈无暇,顾盼之间自有高贵从容的气质。 “公主。”中年姑姑双手递上玉佩,低眉恭顺。众侍女也盈盈拜倒在地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3 ,向这位公主见礼,庄蝶依只得滥竽充数,跟着一起行礼了。 女子握着白玉,视线扫过众人,落在庄蝶依身上:“是你找到的?” 庄蝶依低头称是,而后,手中被人塞了一串钱,这是公主答谢的赏赐。庄蝶依看着人远去,叫住旁边的一个侍女:“那是谁?” 公主?陆玉璋不止一个女儿,所以,她分不清是谁。从侍女口中得知,这女子名为宁雪,是陆玉璋去年末刚认的义女,容貌倾城,知书达理,甚得陆玉璋宠爱。而她身边的中年姑姑名为花娘,是陛下赏赐的婢子,一直随侍左右。 皇家所说的义女,大部分只是一个幌子,实则便是私生女。去年年末......宁雪......莫非就是陆雪凝? 庄蝶依心头一跳,虽说这个猜测大胆,但并非不可能。她从未见过陆雪凝,只知她美貌动人,琴棋书画皆通,又深得陆玉璋宠爱。她替嫁北朝之后,陆雪凝也从宫中消失了。而这个女子是去年末才被陆玉璋认做义女,时间上完全说得通。 她几乎第一时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那块白玉,为何与自己手中的白玉如此相似?她一边走,一边想,猛然撞上了一个人。 “想什么呢?”熟悉的男子声音。 庄蝶依抬头看去,胡墨离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刺绣华服,一派风流倜傥之姿,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陪我母亲来的,没想到在这里撞见你了。”胡墨离的母亲与皇后交好,时不时总会进宫相陪。这种事情他一般不掺和,但想着庄蝶依在宫中,便跟来了。不曾想,他随意逛个御花园,竟然撞到了她:“你刚刚在想什么?” “你认识宁雪公主吗?”庄蝶依问。 “问她做什么?”胡墨离顿感奇怪,见她神色严肃认真,乖乖回答了她,“算起来,也就两面之缘。去年年末,陛下认她为义女,我见过一次,后来,又在宫中遇到一次。” “那你认识陆雪凝公主吗?”庄蝶依追问。 胡墨离的神色郑重了些,沉沉道:“自然认识,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不过,去年她前往北朝和亲了。” “曾经侍候她的那些宫女呢?” 胡墨离愣了愣,猜测道:“好像都随侍而去了吧。” 庄蝶依心中一凌,那些侍女大约都被灭口了,又道:“这个宁雪公主,与雪凝公主是不是有些相似?” 胡墨离一愣,陷入沉思,良久才摇了摇头:“她们有两张不同的脸,但听你这么问,我才发觉她们的气度□□有些相似。” 此刻,庄蝶依越发笃定她的猜测,至于两张脸,赢殇便会替人换脸,她又问:“还有一事,每位公主是不是都有一块白玉?” 胡墨离道:“这我倒是不知,但我记得陆雪凝有一块白玉。” 庄蝶依掏出袖中的玉佩:“是这样的吗?” 胡墨离接过玉佩端详一番:“不确定是不是,但是很像。”然后,他抬头,惊愕问她:“你哪里来的玉?” 庄蝶依淡淡一笑,不作答,反而道:“你出来这么久了,想必你母亲在寻你了。”她与他道别,径自回乐府,忽略了他在背后的叫嚷声。这一招过河拆桥,用得甚好。 晚膳过后,庄蝶依捏着白玉,思索着白天所得的讯息。若这块玉是公主专属,那她的母亲也有可能是公主。陛下兄弟居多,姐妹甚少,长公主与驸马情深义重,显然不会做弃子之事,那么只剩下陛下的妹妹素瑾公主。传闻,陛下甚是宠爱这个妹妹,几乎有求必应,可后来她得了不治之症,香消玉殒了。莫非她没有死?看来,她有必要去瑾瑜殿走一趟了。 瑾瑜殿是素瑾公主的寝殿,位于整个皇宫的北苑,自陆素瑾逝世后,便空置了下来,历经数年,好似冷宫一般荒凉。不过,夜探瑾瑜殿的庄蝶依,感受不到那份荒凉,毕竟夜里的宫苑处处安静。 院中空无一人,庄蝶依放轻脚步,小心翼翼推开了殿门。月色从窗棂透进来,依稀可以看清室内的陈设,左侧是一张水墨屏风,遮住了雕花大床,右侧是楠木书案,一应物件摆放整齐。她径自走向右边,轻轻摸过桌案,竟然一丝灰尘都没有。这里,竟然时常有人打扫整理。 她扫了一眼书架,一卷金边画轴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伸手打开画轴,上面画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白衣女子,脸蛋精致,目光纯净,不食人间烟火。这女子的眉眼,竟然酷似宁雪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疑惑之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立刻收好画轴,躲在了书架后的暗处。这里月光照不到,即便点了灯,也是视线盲区,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身素白色锦缎华服。他没有点灯,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书案旁坐下,缓缓推开了画卷,静默地陷入了回忆。 庄蝶依为了尽可能躲开光线,踮着脚贴墙而立,这会儿,脚掌渐渐酸涩发麻。她心中忐忑,这男人如此僵持下去,她要如何脱身? “朕近来时常梦到你,是你在向朕托梦吗?” 庄蝶依心惊,这人竟然是陆玉璋,于是,她强忍着酸涩的腿,打起十二分精神。 陆玉璋伸手抚过画卷上的容颜:“梦里,你执匕首与朕对峙,眼中那般决绝的恨意,叫朕不忍直视,仿佛又回到了你自尽那一日,你决绝地跳入水中。素瑾,你从不曾做错什么,是朕的错。朕不该强迫你,可是,既然错了便错了,你何必要自尽,甚至连那个孩子也......” 庄蝶依听到此处,脸色灰白,脚下一软,撞到了旁边的书架,发出“碰”的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陆玉璋冷冷呵斥,带着一股子绝杀的狠劲。 庄蝶依暗道不妙,探听了这等皇家秘闻,若被抓住了,显然要被灭口了。可是,她该如何脱身,眼看着陆玉璋一步步走过来,她紧张地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几乎要冲出胸腔了。 ☆、第五十六章 私生女 忽然窗外人影一闪,陆玉璋转头去看,这一分神,庄蝶依成功被人拉走了。来人一身墨衣,庄蝶依没有挣扎,那般冰寒的手,熟悉又陌生,除了赢殇,不作他想。 赢殇运起内力,拉着她飞奔一阵,到了一处僻静的空旷之地。他松开她的手,静静站在那里,夜风吹起他柔顺的白发和宽大的黑袍,如地狱的使者,妖孽而美丽。再转身,他面带笑意,神色温和,很显然,这不是他此刻内心真正的情绪。 赢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衫,仰望着夜空:“今日夜色不错。” 天上一轮残月,看不清一颗星星的踪迹。这样的夜色,又岂能以“不错”评论?何况,她刚刚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皇家丑闻,又哪有心情赏月?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4 赢殇一直观察着她,将她脸上细微的情绪收入眼底,笑道:“看来,你已经知晓你的身世了。” 庄蝶依眉头锁起来,刚才他明明就在旁边,又何必说这等话刺激她?她反问:“你不是说,我母亲尚在人世吗?” “本尊何时承诺,你母亲尚在人世了?”赢殇嗤笑,“本尊当初只让你带着玉佩来宫中见她,那卷画像,刚才你已经见到了。” “你......”庄蝶依气恼,他竟然耍了她一招,忽又想起一事,“那真的是我母亲的画像?” “不信吗?”赢殇的语气恢复冷漠,“你不肯接受她是你的生母,还是不肯接受你是兄妹所生?” 庄蝶依沉默,陆玉璋着实禽兽,竟然对他的妹妹产生了旖旎的心思,还做出了那等有违伦常之事。她潜意识不敢相信她是他们的女儿,不肯面对他们那种禁忌关系,毕竟那不为世俗所容。 赢殇看她的表情便知她确实不信,刺激她:“为何不信?事实摆在眼前,你就是他们兄妹的女儿。此刻,你是否觉得自己变得肮脏不堪了?” 庄蝶依皱眉,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希冀地反驳道:“陆素瑾恨陆玉璋,又怎么会生下孩子?” 赢殇淡淡地替她分析:“谁知道呢?也许是一丝良知未泯,不忍伤害无辜的孩子,又或许是为了延续仇恨,让这份痛苦更长久。” 庄蝶依认同他的观点,却摇摇头:“那画像与我不像,倒是很像那个宁雪公主。” 赢殇冷冷一笑:“宁雪公主?你不如直接说陆雪凝。” “她真的是陆雪凝?”庄蝶依早已猜测道,此刻的语气七分肯定,三分询问。 赢殇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可知陆玉璋为何宠爱陆雪凝?”他瞥了庄蝶依一眼,又道:“因为,她的眉眼与陆素瑾有几分相似,所以,他不想让她去北朝和亲,这才有了你的代嫁。” “那她为何又变成了宁雪?” “陆雪凝已经嫁去北朝,南朝从此再无陆雪凝,所以,他命我替她换脸。明着是为了陆雪凝的安全着想,实则不过是满足他的私念,否则好好的一张脸为何一定要照着陆素瑾的模样改呢?”赢殇的语气中有淡淡的轻蔑之意。 庄蝶依再次沉默,越发接受了她是陆氏兄妹所生的女儿,但她的神色尚算平静,只道:“夜深了,我回去了。” “你恨吗?”赢殇凉薄的声音传来。 庄蝶依停住了脚,她才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份,除了那份不肯相信的情绪,来不及考虑其他,如今被这样一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既然回答不了,庄蝶依也就不再理会,生平第一次忽视了赢殇,径自回了乐府。 这一夜,她难以入睡,站在窗前,望着那一轮残月,想着赢殇所言,想着自己的身世,一颗心好似被揉捏了数百次,直至夜幕远去,一米初升的日光照入室内。 “姑娘。”曲薇薇轻轻敲着门。 “进来。”庄蝶依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她走向梳妆台,却眼前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晕倒在地。 “姑娘。”曲薇薇推门而入,恰巧撞见这一幕,冲上前扶住她,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然滚烫如火。她将庄蝶依扶上床榻,掩了掩被褥,又摸了摸她的脉,幸好只是一般的风寒。虽说她也粗通医术,但毕竟身在宫中,思虑一番,还是去请了医士。 宫中御医有等级之分,医术高超的高级御医一般只为陛下和妃子诊治,而宫女内侍若无恩赐,一般由医士看诊。 所幸庄蝶依的病不严重,年轻的医士替她看了看,随手开了一副方子。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曲薇薇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庄蝶依迷迷糊糊醒来,端起药凑到唇边,可尚未触及,一股大力将她手中的药碗拍到地上,伴随着”啪——“的一声,碗碎了,墨色的药汁流了一地。 这声碎裂声冲击着庄蝶依的脑子,她的意识一瞬间清明起来,淡淡看着眼前的娇小女子。 曲薇薇满目惊惶,白皙的脸因紧张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微微低着头,结巴道:“我......我再去......煎一碗......”她逃命似的走出去,完全顾不得地上的碎碗。 “为何放弃了?”庄蝶依浅浅的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让她生生将跨出去的脚步停住了。 曲薇薇地转头看她,却又忽然怯弱地低着头:“你......你不像坏人。” “你才跟了我几天,怎么能看出好坏。”庄蝶依自认不是好人,不过,也不算十恶不赦。 “不,我......能感觉出来。”曲薇薇急着解释。 “你是曲尚书的女儿?”当初,曲薇薇的出现太过巧合,她便让胡墨离暗中查探,却意外得知她是曲尚书的私生女。而她的出现并非预谋,纯属偶然,可惜这样的相遇不得不让人感叹,宿命无常,因果循环。 曲薇薇默默点头,自卑道:“我只是私生女。”她的母亲是尚书府的侍女,一夜承欢怀了她,却不被尚书夫人所容,流落乡野山林。 “你怎知我与尚书府灭口有关?”据她所知,曲薇薇平日里难得见曲尚书一面。 曲薇薇抿了抿唇,回忆道:“那阵子,母亲病了,我没有银钱看病,便想溜进尚书府找父亲,可尚未走近,便听见了府中阵阵嘶喊声和细微的琴音。我吓得双腿发软,不敢靠近,偷偷躲在灌木中,等你们离去才进去。” 她回忆到凄惨处,面上又露出惊惧:“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景,满地尸体和血色,甚至来不及看父亲一眼,便急匆匆跑回去,将一切告知母亲。母亲深爱父亲,从此一病不起,终致香消玉殒。” “尚书府灭门那日,我确实在,你若想要报仇,我无话可说。”庄蝶依身处伏凌山,早料到有此一日,虽然她不曾直接参与,但冷眼旁观,与帮凶无异。 曲薇薇摇摇头:“其实,我并不想杀你,只是想起母亲所受的苦,一时愤恨,这才冲动下了毒。但转念一想,母亲所受的苦只因父亲的凉薄,与你无关。”她性子软弱怯懦,却明辨是非。她对生父没有感情,对母亲满心怜惜,于母亲而言,这样的结局未必不好。 “对不起。”她宽容仁善,但庄蝶依心怀愧疚。从小到大,她心中无正邪善恶,只是听从赢殇之命。或许她存了一分良善,但这分良善不足以让她放弃生命去反抗,于是她一直在明暗边缘挣扎,性子越发淡漠。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父亲确实死的不冤。他贪污受贿,盘剥百姓,并不是一个好官。”这位曲尚书表面上清廉自守,背地里贪污受贿,是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陆玉璋本不会动他,奈何国库空虚,又寻不到他的错处,这才使了这种极端手法。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5 曲薇薇神色黯淡:“他也不是一个好男人。”他与母亲一夜贪欢,却惧怕正妻,眼睁睁看着身怀有孕的母亲被赶出尚书府,除了每月补贴一些银钱,他对他们母女没有半点怜惜。 庄蝶依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面色难堪,试探问道:“你,恨你父亲?” 曲薇薇摇摇头,叹息道:“若有选择,我宁愿父亲是平民百姓,不富有却老实,可以陪伴我,而不是这样一个无情的尚书。可是,我的身世,我别无选择。” 我的身世,我别无选择。 庄蝶依心中豁然开朗,好似穿过层层迷雾,终得柳暗花明。即便她是兄妹所生,那又如何?她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世,她没有错。 ☆、第五十七章 拍卖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庄蝶依这一病缠绵了七八日。期间,琼华姑姑来看过她一次,陆司衡也来过一次,送了一些珍稀补药。 曲薇薇郁郁了两日,渐渐放开了那段往事,如今,性子依然谨慎,却不似之前那般低头怯懦,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彻底改变她的卑怯,尚需时间。 这日,庄蝶依练完琴,尚未走出殿门,便被胡墨离拖出宫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庄蝶依大病初愈,连日排练,神色稍显疲倦。 胡墨离脸色暧昧,嬉笑道:“不是我,是洛兄。”胡墨离与洛尘羽是好友,相识多年。 “翎之?” “洛兄让我带你去金玉楼,散散心。” 金玉楼是南朝最大的藏品楼,网罗天下奇珍,每月又会拍卖一些珍品。一楼大厅,布局简约雅致,十几张桌子几乎坐满了人,人群跃跃欲动,处处透着一股子热闹劲。 管事是个女人,人称黑凤凰,约莫三十出头,脸上涂了一层淡淡的脂粉,一袭黑色长裙衬得身段婀娜,风韵极佳。这数九寒天的日子,她却拿着一把木质折叠骨扇,满脸笑容招待着往来贵客。 黑凤凰一见胡墨离,笑着迎上来:“胡公子,您来了。”她轻轻摇着骨扇,领着二人去了楼上雅间,语气十分恭敬:“公子,人来了。” 雅间之内,素白色长袍的洛尘羽优雅地坐着,一手提起火炉上的茶壶:“来得正好,这梅雪茶煮好了。”他柔和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饶有深意地扫过庄蝶依。 “洛兄,当真是风雅之人。”胡墨离伸手去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却被洛尘羽躲了过去。 洛尘羽轻轻一偏:“胡兄,桌上有水,你不如先解了渴,再来品这梅雪茶。”他与胡墨离相交多年,了解他的脾性,这杯茶若是到了他手中,肯定会被他一饮而尽。 果然,下一刻,胡墨离撇了撇嘴,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什么梅雪茶,肯定不如这清水好喝。” 洛尘羽哑然失笑,无奈地摇头,将水中的杯子递给庄蝶依。 庄蝶依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仿佛又回到少年时,她与他对炉品茶。她微微抬眸,却撞上洛尘羽温柔的目光,心中一跳,不动痕迹地低头喝茶。 胡墨离撞见这一幕,痞痞一笑,凑到她耳边添乱:“这茶真有这么好喝?” 庄蝶依白了他一眼,不多理会。 这时候,侍女端着一盘食物上来,里面摆放着各式糕点和零嘴。 洛尘羽轻轻一笑:“楼里的小食,味道还不错,你们可以尝尝。”金玉楼不是饭馆,没有大菜,不过配了一些零嘴小食。 胡墨离顿时没了调侃的心思,专心致志吃起了糕点。 楼下人声鼎沸,黑凤凰的从容的主持着:“各位贵客,拍卖正式开始。每件珍品都会有个底价,各位可以随意加价,价高者得。” 庄蝶依走过去推开窗户,这个雅间的视线极好,一眼就可以看到中心的红台子,只见一个清秀的侍女托着一个盘子,缓缓走上台。 黑凤凰一手掀开黑布,尚未开口,台下一片惊叫议论声。 “这可是流传几百年的古玉雕花装饰品,价值不菲。” “看这质地和纹路,绝对上品,真是难得一见。” ...... 黑凤凰极其善于掌控气氛,待台下议论了一番,才笑着开口:“古玉雕花装饰品,流传六百年,底价一千钱。” 话落,台下的公子哥们争先恐后地叫价了,短短的时间,这件艺术品已经超过两千两了,势头依旧在涨。 “三千钱。”莫名熟悉的女子声音。 庄蝶依抬眼望去,右侧斜对面的雅间窗户大开,妩媚的女子倚靠在窗前,视线若有若无的扫了过来。这个女子庄蝶依不熟,却也不陌生,青河畔花魁火彤姑娘。 最终,这件珍品被火彤以三千钱拍得。 侍女又递上了第二件珍品,黑凤凰掀开绸布,道:“千年血灵芝,滋补养生,美容驻颜,底价一千钱。”台下又是一片骚动。 “灵芝就极其珍惜的补品,何况千年灵芝。” “听说千年灵芝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知是真是假?” “那是传闻,不过,千年灵芝药用价值很大。” “我出一千五百钱!” “两千钱。” ...... “五千钱。”低沉的声音从对面雅间传出来,但窗户紧闭,不知里面是何人。 “一万钱。”痞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庄蝶依木然转身,只见胡墨离咬着一块糕点,那得意的神情好像在说:老子是暴发户,老子有钱。 “两万钱。”对面雅间再一次加价了。 庄蝶依惊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两万钱已经超出千年灵芝本身的价值了。她直愣愣看了过去,想透过窗户看清里面的人,却惊觉一道目光从窗户内投射出来。 “三万钱。”胡墨离语不惊人死不休。 庄蝶依忍不住问道:“胡公子,你带钱了吗?” “要什么钱!”胡墨离嘻嘻一笑,讨好地对着洛尘羽道,“洛兄,不如将这千年灵芝送我吧?” 洛尘羽瞥了他一眼,温和道:“想要千年灵芝,三万钱,一分都不能少。” “我......我哪有那么多钱?你堂堂金玉楼老板,怎么这么小气?”胡墨离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见他不为所动,目光落在庄蝶依身上,“我还不是替她求的!” 洛尘羽淡笑,软硬不吃。 庄蝶依尚在惊讶那句“金玉楼老板”,又听得后面一句,茫然道:“我?我不需要。”她从来不吃补品,怕越补越虚。 胡墨离一口郁气憋在胸口,姑娘,你怎么那么实在呢? 千年血灵芝被送了过来,胡墨离立刻跳了起来,兴奋地拿起来看了看,啧啧称奇:“果然是千年珍品。” 洛尘羽却对侍女道:“送去对面雅间。” “就这样送了?”胡墨离依依不舍地拿着前年灵芝,瞥见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6 洛尘羽认真的神色,又默默放下了。 窗外再次响起黑凤凰的声音:“凤舞彩衣,底价两千钱。” 众人一阵沉默,而后,低头私语,却不如之前那般大声。 庄蝶依看着那件舞衣,十分普通,竟然开出两千钱的底价,莫非内藏玄机? 洛尘羽缓缓走到她的身边,举目看着那件凤舞彩衣,解释道:“凤舞彩衣是当年盛极一时的舞者凤舞所有。乍看之下很普通,可是随着舞者的舞动会变幻出斑斓的色彩。” 拍卖声渐起,不少文人雅士都在叫价,果然还是有识货之人的。而且,此次加价的幅度显然更大,片刻,已经过了两万钱了。 “三万钱。”斜对面雅间的火彤双手交叉抱胸,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四万钱。”左侧窗户也被人打开了,竟然是来势汹汹的封雨琪。 “五万钱。”火彤悠悠然加价。 “六万钱。”封雨琪寸步不让。 ...... 两人互不相让,你追我赶,封雨琪恨恨叫道:“十万钱。”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对方再加,她恐怕要被迫放弃了。 火彤勾了勾唇,正要再叫价,却忽然看到侧面的一幕,灵魂似被定住了。 洛尘羽伸手摸着庄蝶依发上的簪子,轻轻一推,温柔道:“歪了。” 庄蝶依轻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目光从他脸上挪开,一时又不知往何处放。 侍女打破了一室寂静:“公子,对面雅间的公子收了千年血灵芝,不过,付了三万钱。” 洛尘羽的视线投向对面雅间紧闭的窗,好似隔着窗与那人交流,默了一阵,淡淡道:“既然给了钱,就收下吧。” 这个侍女刚走出去,另一个侍女走了进来:“雪莲鸡汤炖好了。” “过来。”洛尘羽拉着庄蝶依往桌案走去。 庄蝶依愣愣看着被他牵住的手,少年时,他们也曾这样牵手而行,如今,她却有些不习惯这样,但她没有拒绝,跟着他往前走。 “原来,你准备了雪莲鸡汤,难怪不用千年灵芝了。”胡墨离恍然大悟,随后又阴阳怪气地看了庄蝶依一眼,笑道,“托你的福,本公子总算能尝尝这雪莲的味儿了。” 庄蝶依再次忽视她,坐在桌案上,喝着雪莲鸡汤。她喝得极慢,不是故作斯文,而是腹中灌了几杯梅雪茶,有些喝不下了,但洛尘羽一番心意,她怎么着也要喝点。 三人默默喝着汤,大厅的拍卖还在继续,侍女忽然闯进来:“公子,火彤姑娘邀您一见。” 胡墨离仰起头,看戏似的笑了笑。 庄蝶依也偏过头,一脸疑惑,火彤姑娘认识洛尘羽? 洛尘羽沉了沉脸,淡淡道:“不见。” 胡墨离惋惜道:“火彤姑娘要碎了一地芳心了。” “雪莲还堵不住你的嘴!”洛尘羽冷冷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迷茫的庄蝶依,“她原是北朝御史李城的女儿李月彤,因莫青山谋反一案被牵连,逃到了南朝,化名火彤。” 庄蝶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第五十八章 寿诞 宫中乐府,暖黄色的宫灯照着寂静的廊道,寒风刮过,如利刃割着肌肤,隐隐生疼。 庄蝶依用罢晚膳,才回乐府,行至回廊处,迎面撞上一个背影。 这是一个女子,纤柔地倚靠在廊柱上,身上只着了一件刺绣长裙,却衬得体态玲珑,身姿单薄,让人忍不住怜惜。她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一抹淡淡的愁绪流转开来。 庄蝶依顿住,如她一般轻轻仰头,可惜,今夜无星无月,夜空漆黑,寒风呼啸。 女子一动不动,浅浅道:“想必,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世了。” “是。”庄蝶依答,“李姑娘。”这个女子跳舞时,妖娆妩媚,静默时,却清丽娴静。 李月彤勾了勾唇,自嘲笑道:“或许,我更喜欢火彤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庄蝶依看着她的笑容,心中莫名地滑过一丝哀凉。 李月彤偏了偏身体,换了一个柔美的姿态,叙述道:“我父亲是北朝官员,却惧怕我那彪悍的母亲,我母亲宠爱我,对我几乎有求必应,是以,我从小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我以为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直到那一年,我遇到了洛尘羽。” 她偏头看了一眼沉默的庄蝶依,转头凝望着昏黄的宫灯,继续道:“那时,洛氏胭脂铺出了新胭脂,宾客盈门,人山人海。我对胭脂没什么兴致,但恰巧路过,一时好奇挤了进去,却被涌动的人群推倒在地。人群忽然散开,他就好像从画中走过来,俊逸如仙,对着我温柔浅笑。” 李月彤陷入回忆中,嘴角露出愉悦的笑容:“为了那一抹温柔的笑容,我拒绝了父亲为我安排的婚事,赶走了所有上门求亲之人。我依然刁蛮任性,但在他面前却从来不曾有一丝骄横。但凡他在幽都,我总会去缠他,可后来,我才发现他对谁都是那般温柔,那样浅笑,温和浅笑之中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我想,他那样的俊儒美好的男子,或许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中。” 她转身,后背靠着廊柱,定定看着庄蝶依:“直到今日,我看到他为你扶簪的动作,那样温柔如水的目光,我才明白,原来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中,只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庄蝶依能察觉到洛尘羽若有若无的情意,可这般被人□□裸说出来,总是不自在,面色不由暗了暗:“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没什么。”李月彤无所谓笑了笑,“只是厌倦了一厢情愿,终于可以放手了。”其实,她早该放手了,从父亲被斩首,她与母亲被流放边陲之时,她就该清醒了。可是,她不甘心,趁着夜色与母亲偷偷逃走,可母亲却不幸丧命,终致她伶仃一人。那段孤独无依的日子,她受了无数欺凌,遍体鳞伤,终将一身刁蛮磨尽,万念俱灰之时,陆司衡救了她。 而洛尘羽这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男子,却被她掩藏在内心深处,但总存了一分希冀,可今日,终究破灭了。 庄蝶依静静观察她,淡淡的忧伤蔓延出来,劝道:“或许你可以再坚持一下......”其实,她只是早一步认识了洛尘羽,如此而已。 李月彤摇摇头:“坚持了这些年,我已经累了。”她不再靠着柱子,缓缓站在那里,叹息道:“我也要去做我该做之事了。” 庄蝶依莫名心悸,总觉得她将踏上一条绝路,劝道:“活着总还有希望。” 李月彤凉凉一笑:“我与你不同,这世间再无我留恋之人,也无留恋我之人。”她转身,绝然离去,留下一抹艳色的背影。 庄蝶依心潮微动,久久不能平静。 转眼之间,陆玉璋的寿诞到了。 承明殿,恢弘大气,布局奢华。殿中的一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7 侧坐满了皇亲贵族,还有南朝臣子。 皇族之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陆司衡。他穿了一件浅金色长袍,锦带束腰,气质雍容华贵,压过了其他皇子。 朝臣之中,却有两人最为特别。一人蓄着短短的络腮胡,周身气息冷冽,生人勿进,这般端正凛然的气度,非胡烈莫属。另一人文臣着装,蓄着山羊胡,频频陪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此人就是封雨琪的父亲封德光。 封德光与胡烈向来不和,一个看不惯对方自诩正气,盛气凌人,不将常人放在眼中,一个看不惯对方搬弄是非,排除异已,一副奸邪谄媚的嘴脸。 “陛下驾到——”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年近五十的陆玉璋被内侍扶了进来。他的脸颊骨微凸,精神倦怠,一袭宽大的刺绣锦袍衬得他形体消瘦。 待陆玉璋高坐殿上,满殿的人齐齐施礼:“陛下万安。” 今日是陆玉璋的寿诞之日,他心情愉悦,脸上挂着笑容:“平身。” 百官上前献寿礼,各类金银玉器,珍奇异宝,不一而足。 封德光的寿礼是一件玉雕,刻画的是一个美貌的女子,香肩外露,体态婀娜,栩栩如生。他深知陛下好女色,投其所好,请了当世名匠亲手雕刻。 上首的陆玉璋看得目瞪口呆,魂不守舍,差点流口水,幸好身边的内侍提醒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来,端正地点点头,连声称好。 胡烈看着封德光一脸谄媚的笑容,以及陛下沉迷的姿态,不禁轻咳一声,献上了他的寿礼。他的寿礼是一幅画,群山叠嶂,云雾飘渺,让人一眼便深陷其中,生出“一览众山小”的豪气。 陆玉璋好似身临其境,霎时心境开阔,愉悦笑道:“好。” 陆司衡掌管乐府,负责今日的舞乐,便不必再费心备礼物了。 百官和皇亲献礼完毕,紧接着,各国使臣陆续上殿,内侍喊道:“北朝使臣觐见——” 话落,殿门口走进来两个人,当先那人面容深刻俊朗,一袭蓝色长衫,宽腰上束着素色刺绣腰带,步履矫健,步步生风。随后那人容貌平平,一袭墨色长衫,配上一条浅色腰带,步履从容,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 “北朝高哲代我皇陛下前来,愿南皇陛下福寿无疆。”高哲弯腰行礼,又命人呈上了贺礼。北朝到底是大国,出手阔绰,一箱金银玉器,光是夜明珠就送了十八颗,不过,还有一件特殊物件,一把泛着青光的宝刀。 此物一出,满殿静谧,众人的脸色不由变了。 陆玉璋看着那把刀,寒声问道:“高使臣,这是何意?” “这把刀乃是北朝一位年逾百岁的侠士所用,福寿绵绵,我皇陛下特意命哲不远万里携来,赠予南皇陛下,以表祝寿之意。”高哲解释了一通。 陆玉璋脸色缓了缓,但仍然不喜欢这等锋利之器,挥手让内侍收下。 “且慢。”高哲又打断道,“素闻胡将军老当益壮,一手刀法出神入化。适逢南皇陛下寿宴,不知我等是否有此幸,窥得将军挥刀之姿?”言下之意,胡烈是否可以用此刀耍一回。 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胡烈当即出列,中气十足道:“臣愿一试。” 陆玉璋虽不爱看刀剑表演,但也不好扫了众人的雅兴,当即让胡烈耍一套刀法。 胡烈一握住刀,整个人的气场一变,威势凌人。他紧握刀柄,频频挥着手中的刀,几个反身旋转,最后,腾空跃起,一脚踏上地面,刀锋直指封德光,惊得后者浑身发颤。 “好!”殿内爆出一阵阵喝彩。 “南岛使臣觐见——”南朝南临大海,海上诸岛部落众多,各部落都有派遣使者前来贺喜。南岛是最大的岛屿,在诸岛部落中,实力最强。 内侍话落,殿中走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肤色偏黑,面容俊秀,一双眼眸似蕴含了星辰之光,闪耀夺目。他恭敬行礼:“南岛乌桓代岛主前来,恭祝南皇陛下福寿齐天。”他命身边的随从送上寿礼,“南皇陛下,桓带了一些南岛特产,还望笑纳。” 陆玉璋笑了笑,表达了谢意,当即命人切了,分与殿中众人。 “苏合岛使臣觐见——”使臣觐见还在继续...... ☆、第五十九章 舞乐 前殿,使臣一个个应诏觐见,而副殿,乐府的舞者正在换舞衣。 李月彤换了一身金色系露肩舞衣,奢华妩媚。那日金玉楼拍卖,她一时晃神,凤舞彩衣被封雨琪所抢,如今,只好将就用这件金舞衣了。 庄蝶依试了试琴,远远看到李月彤穿着金舞衣走出来,正想迎上去,却见封雨琪穿着凤舞彩衣高傲地走过去,挑衅道:“啧啧......这等穷酸的舞衣。” 李月彤看着她身上的舞衣,失望地摇头:“真是暴殄天物,白瞎了这件凤舞彩衣。” 封雨琪怒极,口不择言:“你这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妓子!” 李月彤的脸色一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收了起来,却闭了闭眼,缓缓舒展开来。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她不能动怒,这句侮辱之言,她忍了。 封雨琪占了便宜,得意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她不仅琴艺不凡,舞姿也出众,既然得了凤舞彩衣,便借机舞一曲,没准还能像凤舞一样名动南朝呢。 庄蝶依走向李月彤,轻声问道:“你没事吧?”她能感受到这个女子的无奈和隐忍。 李月彤嫣然一笑:“她就像以前的我,骄纵任性,不理会别人的感受。”即便如今,她没有任性的资本,被冠上了青楼女子的名号,但她的骨子里依然骄傲,不愿委曲求全。 前殿,使臣觐见结束,陆司衡站起来道:“父皇,儿臣备了舞乐。今年的舞乐与往年不同,二女争辉。”原本,他只备了火彤一支舞,可封雨琪向他自荐一舞,并声称她得了凤舞彩衣。自上次与庄蝶依斗琴失败,她便失去了寿诞抚琴的资格,如今,她愿意舞一曲,他倒是乐得成全。 陆玉璋心驰神往,笑道:“那便开始吧。” 凤舞彩衣一出场,便引得众人频频赞叹。封雨琪满面容光,喜形于色。她的舞姿热情高调,如开屏的孔雀,五彩斑斓,似高飞的凤凰,翱翔九霄,处处是张扬的美。 一舞终结,陆玉璋对她的舞姿赞不绝口,当即赏赐道:“赐百金,玉如意。” 封雨琪微喘着跪在殿中领了赏赐,而她的父亲封德光满面笑容,洋洋得意,自家女儿真是替他长脸。 李月彤与庄蝶依走向承明殿,迎面与颐指气使的封雨琪,擦肩而过。 庄蝶依刚踏入大殿,抬眼便看到了上首的陆玉璋。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很奇异,她没有恨意,也没有亲情,就好像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大约她生性淡漠,连骨子里的亲情也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8 淡了。 忽然,她觉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抬眸看去,只见高哲端坐在席上,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过来,满怀探究。她暗暗苦笑,想必他已经笃定她去北朝用心不良,否则何必上演那么一场身死大戏,而她却金蝉脱壳来了南朝。她敛了敛心神,抛开一切杂乱的思绪。 相比封雨琪的凤舞彩衣,李月彤的金舞衣低调素雅了许多,但偏偏凸显了舞姿的窈窕柔美,仿佛山林的繁花,受阳光雨露的滋养,妖娆地盛开,不引人注目,却让人闻到淡淡的清香。 陆玉璋如痴如醉,恍然坠入梦中,在繁花深处,与花神共舞。在场的多数男子也陷入了舞曲之中,浑然忘我。 庄蝶依的琴音初时舒缓,渐渐地加快节奏,高潮之处,舞姿似繁花开到靡荼,琴音如急流涌动,似野马狂奔,铮——琴弦断了。 琴弦断,不吉利。 李月彤茫然地停下了动作,在座之人起伏的心弦也绷断了,数十道目光齐齐看向庄蝶依。 陆玉璋的梦境碎了,苍白瘦削的面色暗了几分,隐忍着这股怒气。陆司衡微微侧着身子,面色平静,默默看着这一变故。胡烈执起酒杯的手顿住,若有所思。封德光唇角带笑,一副看戏的姿态。高哲一如既往的儒雅冷峻,事不关已,冷眼旁观。其余之人大多是惊讶的表情。 庄蝶依低头察看断裂的琴弦,口子整齐无比,分明有人故意切断。可是,她没有时间追究是何人所为,大错已经铸成,陛下颜面尽失,脸色沉郁,显然已经怒了。 寂静之中,封德光火上浇油道:“陛下,今日各国使者云集,乐师舞女殿前失仪,该当死罪啊。”这两个女子与自家女儿不和,他早有耳闻,如今正好落井下石。 陆玉璋本就压着怒火,被这番话一刺激,他当即冷哼道:“来人,将一干人等押入大牢,听候发落。”他本想直接赐死,但今日毕竟是他的寿诞,不宜杀生,何况,这个舞女颇有姿色,一时有些不忍心。 “且慢。”陆司衡站了起来,“父皇,儿臣统管乐府,出了这等事,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父皇降罪。” 陆司衡格外宠爱这个儿子,脸色缓了缓,软语道:“皇儿,此事乃琴师之责,与你何干?你不必掺和了。”说来说去,还是琴师的责任最大。 庄蝶依跪在地上,挺直脊背:“陛下,此事是我一人之过,与其他人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没必要连累无辜,虽然,她也是无辜。所幸,陆玉璋只是将人押入大牢,事情还有转机。 李月彤也跪了下来,坚定道:“舞女当与琴师同罪。” 庄蝶依不想拖累她,压低声音道:“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趟这浑水。” 李月彤却有自己的看法,用仅两人可听的声音道:“此事冲我而来,无辜连累了你。”此事何人所为,她心中一目了然,这等低级手段,着实卑劣。 “父皇,”陆司衡恭声道,“宫中的乐器都有专人看管,定期更换琴弦,普通的弹奏并不会使其断裂。今日却如此巧合,恐怕内有隐情。” 既然有了台阶,陆玉璋自然也乐意往下走,但毕竟身为帝王,威仪不容侵犯。他扬声道:“其中原委,朕自会派人查清楚。但此刻,你们无故中断了寿宴,扰了朕与诸臣的雅兴,又当如何?” 一直冷眼旁观的高哲站了起来,替庄蝶依解围:“陛下,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与其在此追究责任,虚耗时辰,不如换一把琴继续。我北朝人素来心胸宽广,通情达理,不会计较这等小事。”他这番言辞充分表达了北朝的大国风范,其他岛屿部落的使臣为表气度,也频频附和。 不过,南岛使臣乌桓却道:“素闻南朝乐府人才辈出,不知若是不换琴,可否继续将曲子弹奏完呢?” 陆玉璋思索片刻,道:“如此,就依乌桓公子之言。” “是。”庄蝶依低眉应道。那把琴断了一根弦,琴律不完整,不能再用了。可是没有琴,她该如何将曲子弹奏完整呢?她脑中灵光一闪,幼年时,她爱听山中的风雨雷电之声,万物有声,何必拘泥于琴弦呢? 她环顾四周,从附近的案几之上搜罗了几个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容器,又装了不同比例的水。她拿起筷子,轻轻敲了几下,微微调整了水。而后,她端坐在地上,与李月彤对视了一眼,敲击出清新淡雅的旋律。 曲调优雅,天然去雕饰,好似山泉叮咚,美妙绝伦。 舞姿柔美,浑然似天成,妩媚之中处处显圣洁。 舞乐终了,一片寂静。 啪啪——陆司衡拍起手掌,众人回神,交头接耳,大加赞赏。 陆玉璋听惯了靡靡之音,偶尔听听人间清音,甚是新鲜,当即笑盈盈道:“这曲子甚合朕意。”他的视线扫过李月彤,眸色深了深,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而李月彤却毫不在意,娇柔温婉地笑着。 这场不见血的断弦风波,在陆玉璋的笑声中隐没,然而另一场李月彤与封雨琪的争斗却刚刚拉开帷幕,无休无止。 ☆、第六十章 相遇 初春的宁都,草木渐渐苏醒,干净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的转角处,庄蝶依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她在等人。 那日寿诞结束,她便接到陛下的旨意,说是北朝使臣高哲酷爱音律,对她的水杯旋律甚是满意,指名要她相陪逛宁都。她心中疑惑,高哲素来不喜她,又岂会指名要她相陪?莫非他为联姻之事耿耿于怀,借机找她算账? 她心绪纷乱,魂出九霄,恍然不知背后一匹骏马急驰而来。 马上之人伸出一只手,强行将她拉上了马背,紧接着,他那双强劲有力的手,如铁一般紧紧锢住她,不容她挣扎分毫。那人一甩缰绳,身下的骏马如风一样飞奔起来。 庄蝶依落进这个怀抱的那一刻,一双水眸泫然欲泣,恍如经历了沧海桑田,宿命轮回,终于触及到记忆中那熟悉的气息。 墨染云水间,骏马停在宁都郊外的丛林深处。 “叶......”庄蝶依满心疑惑,张口欲问,忽觉腰上一紧,那人的唇覆了上来,霸道地掠夺她的气息,激烈粗暴,近乎疯狂。 她受不住他的癫狂索取,不由挣了挣,可她的力量如蚍蜉撼树,撼不动他分毫。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直至红唇发麻,浑身发软,胸口传来阵阵窒息感,他才松开她。 叶子辰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上她微红的脸,深邃的目光定定看着她,好似被摄住了魂魄,如痴如醉,深情道:“我好想你。” 庄蝶依喘息着看他,正想回应一句,可是,他的唇再度覆了上来。 这一次的吻温柔轻缓,如春日的绵绵细雨,滋润心田,潜藏的蜜意悄然生长,唇齿相触,温柔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79 缱绻,尽述四个多月的相思意。 两人坐在清河水畔的一处草地上,略显萧瑟的景致落在眼中,却荒凉不了人心。 庄蝶依的脸上尚余一丝绯红,轻声问道:“你何时来了南朝?” 叶子辰深沉的眼眸落在粼粼河水之上,忽然揽过她的腰肢,将她压在怀中,伸手捋着她的墨发:“那日,金玉楼拍卖,洛尘羽是这样摸你的发吗?” 庄蝶依被迫躺在他的怀中,对上他的眸光,惊道:“那日,你在?” 叶子辰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庄蝶依转了转眸,想着当日之事,老实答道:“他只是替我推了推发簪而已。”洛尘羽那般高洁如月的男子,又怎么会有轻佻之举? 当日,叶子辰坐在雅间,意兴阑珊,可当对面雅间的窗打开之时,他的眼中便只剩那道熟悉的倩影,万水千山,红尘搁浅,轮回里再相遇,竟生出浮生如梦的虚幻感。他颤着手,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茶杯,只想不顾一切冲过去,将她拥在怀中。 可是,那扇窗口不仅有她,还有一个叫洛尘羽的男子。他温柔看着她,伸手触碰她的头,而她却没有抗拒,那一瞬间,他的心中莫名的酸涩,生生压住了跑去见她的冲动。 “叶子辰?”庄蝶依觉察他情绪的变化。 叶子辰定定看着怀中的女子,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搂住,无言却动情。这几个月来,他活在悲伤孤寂之中,似一尊丢了三魂的躯壳,若不是心中对江山的执念,恐怕他早撑不下去了。 庄蝶依被他搂得骨骼生疼,恍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一夜,她“死”在他的怀中,心中蓦然一疼,双手回抱着他。她不知如何安慰他,唯有用这样拥抱,来感受彼此的存在。 “咕——”庄蝶依的肚子不合时宜响了起来,她闷闷道:“我饿了。” 叶子辰轻笑,从袖中拿出一张面皮,覆在了脸上,霎时间,他的五官变了一番模样。 庄蝶依惊叫道:“你......寿诞之日,你竟然也在?”那日,她刚踏进承明殿,便觉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那并不是高哲的目光,而是高哲身后的“侍卫”叶子辰。 “不然,高哲为何要替你脱罪?”其实,他知道她聪慧,定然能凭自己渡过险境,但他不愿她受到一丝伤害,所以让高哲替她解围。 骑马回到了宁都街,这次,庄蝶依细细向他介绍宁都,一副东道主的姿态,可是,却频频被叶子辰问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对宁都也不熟悉,反而是第一次来的叶子辰,侃侃而谈,似乎在宁都住了半生。 当叶子辰再一次向她叙述一幢古楼的历史,她再也忍不住了:“叶子辰,你......你不是第一次来宁都吧?” 叶子辰勾了勾唇,笑得颠倒众生:“我一个北朝帝王孤身入南朝,自然要做一些功课了。”他行事从来不会毫无准备,反而喜欢掌控一切。 庄蝶依眨了眨眼,认同他的做法。 “好!”一阵喝彩声从不远处传来,前面街道被一群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庄蝶依拨开人群,她对围观斗殴没有兴致,纯属借道,只是不经意看到那两个人,却顿住了脚步,而叶子辰也停住了。 蓝橙两道身影赤手空拳,搏斗在一起。蓝衣男子下盘稳重,出拳凌厉,正是北朝使臣高哲,橙衣男子身手灵活,诡秘狡诈,正是南岛使臣乌桓。 乌桓以一个虚招为诱饵,牵制住他的精神力,然后朝着他的腹部重重一击。高哲反应迅速,腾出一只手挡住腹部,但失了先机,被击得后退两步,这一场搏斗,他输了。 人群再次响起爆喝声,却见一人嬉皮笑脸拉着袖子:“这么精彩的比斗,看官赏几钱吧。” 人群中的看客为难地左右看看,装作不经意路过,三三两两散去,宽大的袖子上只留了屈指可数的几钱,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去,哗啦啦丢下一堆钱。 那人惊愕之余,满脸堆笑地抬头,看到眼前的女子,嘴角的笑僵了僵,讪讪道:“看官出手真大方啊。” 庄蝶依陪以假笑,调侃道:“胡公子生财有道啊。”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高哲拍了拍衣衫,定定站在那里,而乌桓从旁边的摊贩处领了一把剑,得意地在高哲面前晃荡。 庄蝶依由此推断,两人之争源于这把宝剑。 胡墨离打量着庄蝶依身边的男子,这男子相貌平平,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他不由问道:“这位是......”他偏头看向庄蝶依。 庄蝶依被问住了,不知如何介绍叶子辰,支吾着:“他......” 高哲抢先答道:“他是我朝陛下的侍卫,暂时负责保护我。”叶子辰气场自成,这番说辞很合理,成功取信了众人。 胡墨离又瞥了一眼叶子辰,对着高哲施了一礼:“表弟顽劣,若有得罪之处,我代他赔礼了。”原来,乌桓是胡墨离的表弟。 高哲心胸开阔,并不为一把剑恼怒,看他这般慎重,正想回一礼,却见乌桓一拉胡墨离,撇了撇嘴,不悦道:“表哥何必如此?我与他有言在先,胜者得宝剑。” “乌桓!”胡墨离冷呵道,刚才是高哲先拿起这把剑,乌桓扫了一眼便去争夺,如此才有了那场比试,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气氛有些诡异,叶子辰与佳人重逢,心情愉悦,眉眼含笑:“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你们也算是有缘,不如一笑置之。” 两位当事人尚未开口,胡墨离踩着台阶就下,陪笑道:“是啊,如此有缘,不如在下请各位去风味楼一聚?” 风味楼?叶子辰会去吗?庄蝶依不由偏头去看,却见他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淡若熏风的应道:“好。” 高哲明着是叶子辰的主子,暗着是叶子辰的随从,主子发话了,他只有跟随了,但是每次看着乌桓故意拿起剑端详,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暗了下来。 时值午膳,风味楼座无虚席,花浅亲自领着几人上了二楼最大的雅间。 这是一张可供六人围坐的雕花圆桌,庄蝶依的左右分别坐着叶子辰和胡墨离,而叶子辰身旁坐着高哲,胡墨离身边自然坐着乌桓,这样下来,高哲和乌桓之间就空了一个位置。 胡墨离是这里的常客,张口就问:“尘羽不在吗?” 花浅柔魅笑道:“公子今日一早出去了。” 庄蝶依闻言,竟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袖袍下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温热的体温从肌肤传来,她转头看去,却见叶子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顿午膳用得很平静,胡墨离算是话最多的,而乌桓不用说话,也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他在向高哲劝酒,准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0 确的说是拼酒,似乎从武艺到酒量都要赢他不可。高哲性子稳重,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可今日却被乌桓惹得气闷,愤愤地与他杠上了。 风味楼的酒不算烈,却也经不起两人这般豪饮,结果,乌桓喝得烂醉如泥,抱着高哲不撒手,醉醺醺唱着他们部落的歌,而酒量与酒品都极好的高哲,撑着微沉的头,分不出是醉是醒。 胡墨离送两人回驿馆,临走之时,乌桓已经站也站不直了,趴在自家表哥的肩上,断断续续哼着歌,而高哲脚步虚浮,也有了几分醉意,但意识却没有完全丧失。 叶子辰眯眼看着他们的背影:“这个乌桓公子似乎有些怪。”哪里怪,他也说不出来。 庄蝶依狡黠地笑了:“她是女子。”乌桓姿态肆意潇洒,完全没有女子的做派,但喝醉了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女态,被同样身为女子的庄蝶依识破了。 叶子辰了然道:“原来如此。” ☆、第六十一章 表白 这两日,庄蝶依日日陪着叶子辰,游名楼古刹,品美食佳肴,将整个宁都逛了个遍。美景在前,佳人在怀,叶子辰身心愉悦,仿佛将那几个月遗失的笑容补了回来,他曾戏言:难怪昏君不爱江山爱美人。 陆玉璋寿诞已过,照理各国使臣也该回国了。不过,为了弘扬南朝文化,他挽留使臣们体验南朝的上巳节。是以,近半数的使臣决定多逗留几日。 三月三上巳节是南朝传统节日,这日,幽静的青河格外热闹,来来往往都是游河赏景的小船。男子通常以新鲜的芍药花表达爱慕之意,女子则提前绣好芍药荷包,赠送给暗恋之人。 庄蝶依穿着浅紫色男装,漫步在青河之畔,姿态潇洒,俊逸风流,俨然成了出身不凡的翩翩公子。而叶子辰依然是一身墨色长衫,气宇轩昂,生人勿进,但他的目光流连在庄蝶依身上,似笑非笑。 不远处的河岸,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个个翘首以盼,等着归来的大船。大船半个时辰往返一趟,一次容纳百余人,只需几钱费用,一般人都负担得起。另一边,几艘精致小船有序停靠着,这种船大约能容纳十人左右,通常供富贵人家租用,费用高出两三倍,具体以游赏时间为准。 庄蝶依不缺钱,为图清静,走向了小船停靠处,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她左右寻了寻,只见不远处,乌桓冲着她挥手:“陈公子,庄......公子,快过来。”她脑子灵活,瞧见庄蝶依一身男衫,脱口而出的“姑娘”生生改成了“公子”。 陈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身边的叶子辰,他字朝飞,化名陈朝飞。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共识,朝着乌桓所在的船走了过去。刚踏入船,便闻到一阵清新的芍药花香。船仓边缘摆了几盆盛开的芍药,层层叠叠,似舞女的裙摆,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除了乌桓,船上还有四人,高哲冷着脸倚靠在船沿,胡墨离把玩着一枝芍药,洛尘羽坐着品茶,温柔浅笑,而他身后的花浅,一袭红衣,妩媚而立。 看到洛尘羽的那一刹那,庄蝶依愣了愣,面前一枝紫红色的芍药吸引了她的目光。 “送你。”胡墨离懒洋洋道。 庄蝶依迷茫地看着他恹恹的神色,便知他又在花浅那里受挫折了,刚要说话,却见那枝芍药被叶子辰接过,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是可惜了。”他的本意是替庄蝶依解困,却无意戳中了胡墨离的心事。 船缓缓离岸,水面荡开的波纹好似鱼鳞,熠熠生光,又好似绫布,斑斓夺目。 洛尘羽的目光落在庄蝶依身上,又轻轻带过叶子辰,温和地邀请道:“不坐下喝杯茶吗?”这般熟稔的语气,显然,他认出了叶子辰。他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抚过茶壶,轻轻提起,瞬间将两个空杯倒满了水。 叶子辰大大方方拉过庄蝶依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可惜不是梅雪茶。” 庄蝶依握着茶杯的手顿住,恍然想起上洛郡品茶那日,那时她心无所归,与叶子辰和平相处,与洛尘羽追忆少年,即便两人争锋相对,也可以坦然处之。可今日,她心属叶子辰,与他两情相悦,又获悉洛尘羽的心意,隐隐生出愧疚感,一时局促,如坐针毡。 “冬天已经过去了,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洛尘羽一语双关。 庄蝶依抬眸看去,望进他温柔剪水的眼眸,好似被摄了心魂,局促不安的感觉散去,只剩下平静,她低头喝水,手中的水杯却被人抢了去。 “我看你也不渴,不如给我喝吧。”乌桓迅速抢过她手中的水杯,一口饮尽。 “粗鲁!”高哲冷冷鄙视乌桓的行为。不知为何这个将儒雅与冷峻演绎得完美的少年将军,一碰到乌桓,便只剩下冷峻了。 乌桓不以为意,眼眸忽转,生出戏弄之意。她扯下一枝芍药,如星辰般的眼眸,殷切地看着高哲,动情地表白:“高兄,第一次见你,我就心仪于你,你不如接受我吧?” 高哲如遭雷击,一个俎咧差点摔下船去,他扶着船杆,一张脸忽白忽红道:“你简直......”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人,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确实嫌女子麻烦,但绝不会喜欢男子。 “有辱斯文?哈哈哈......”乌桓仰天大笑,肆意的笑声在青河之上荡开数丈。 高哲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一张脸比黑炭还要暗,冷哼道:“幼稚!” 庄蝶依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高哲与乌桓格外般配。不仅她这么想,胡墨离也默默想了一通,这个高哲文武兼修,与表妹是般配的。他这个表妹,性子活脱,比男子还要强悍,对一般男子不屑一顾,当然,也根本没有男子敢娶她。为此,他那个岛主舅舅算是伤透了脑筋。 大船上传来女子的惊叹声,言辞露骨,堪比花痴。 某花痴女一:“快看,那艘船上站着的人,是不是七殿下?” 某花痴女二:“每年的今天,七殿下都会来青河泛舟,衣袂飘扬,宛如天人。” 某花痴女三:“七殿下这般俊朗优雅,我要是有这样的夫君就好了。” 某花痴女四:“如果他送我一片芍药花瓣,我就是死也甘愿。” 某花痴女五:“啊!他笑了,好像是朝着我笑的,好迷人。” ...... 那艘船上又走出一个浅衣女子,倾城之姿,高贵矜持。 霎时间,男子也议论纷纷。 某男一:“你们看,船上那个倾城女子是谁?” 某男二:“莫不是七殿下的心上人?” 某男三:“什么心上人!那是陛下的义女宁雪公主。” 某男四:“原来是公主啊,难怪如此高贵优雅,美貌绝伦。” 某男五:“你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1 小子春心荡漾了。” ...... 庄蝶依朝不远处看去,一艘精致华美的小船缓缓行来。陆司衡站在船头,浅金色的衣袂随风飞扬,目光柔和,嘴角含着优雅的笑容。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粉红色衣衫的女子,眉目如画,容貌倾城,眼中似有淡淡的愁绪。 那艘小船的行驶速度比他们的船快一些,两艘船越来越近。忽然,一阵悠扬的旋律在河面荡开,不远处,一艘小船缓缓靠近,装饰与租用的船不同,好像是歌坊的小船。 船头走出一人,朝着他们的小船喊道:“洛公子,青萝姑娘邀您一聚。” 青萝姑娘?莫非是醉香楼的青萝姑娘? 此人,庄蝶依有些印象,心性高洁,出淤泥而不染。 洛尘羽静默一会儿,抬手喝尽杯中水,缓缓站了起来:“各位,失陪了。” 胡墨离忍不住数落他:“洛兄,你为佳人舍下兄弟,太不仗义了。” 洛尘羽温和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花浅可以留下。” “别!”胡墨离摆了摆手,花浅在洛尘羽面前十分温顺,对他客客气气,可私下里完全不给他丝毫面子,说动手就动手,可他偏偏又喜欢惹她,真是受虐狂。 洛尘羽失笑,转眸深深看向庄蝶依:“近日,我都在南朝,有事可以来风味楼找我。” 庄蝶依默默点头,叶子辰却调侃道:“不如,我去找你吧?” 洛尘羽顿了顿,却说了一句“好”,纵身跃上青萝的小船。主子一走,花浅也不耽搁,朝众人点了点头,提起轻功,跟着飞了过去。 两人一落定,那艘小船立刻调转船头,渐渐远去。 乌桓抱胸看着那艘远去的小船,喃喃道:“走得这么急,跟逃命似的!” “乌桓公子,高使臣,你们也在啊?”陆司衡的小船已经靠近,隔着几米宽的水面,向两人打招呼。他那个角度看过来,只能看到站在船沿一边的两人。 乌桓笑道:“我们南岛可没有这等风雅之事,所以过来凑个热闹,七殿下才真是好雅兴。” 陆司衡哈哈一笑:“隔这么远不好说话,不如来本殿船上一聚?” “这......”乌桓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笑道,“不必麻烦了吧。” “有何麻烦?本殿这就让人将船靠过去。”陆司衡摆了摆手,小船再度往前靠了过去。角度一转,他看到了船沿另一边的三人,正想打招呼,忽然,船身猛烈地晃了一下,他脚下不稳,迅速抓住船上的木头,身边的女子却随惯性往前冲去,他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忍不住惊叫:“宁雪——” 扑通——宁雪公主惊叫一声,跌落水中。三月的河水沁凉入骨,冻得她喊不出声,满心惊惶,身体一点点僵住,河里好似有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吞噬。 陆司衡的船稳住了,他匆忙喊人:“来人——快救公主——”他不会水,只能喊人去救。 胡墨离却当先一步,纵身跳入水中,朝着那个纤弱的女子游去,片刻就将人拉入怀中,却听得怀中女子喃喃道:“阿离哥......” 他怔了怔,阿离哥?从小到大,只有陆雪凝如此叫他。他低头看去,她的黑发被水浸透,沾了几缕在脸上,她的唇被冻得乌青,瑟瑟颤着,她的眼半睁半闭,分不清是昏是醒。他心生怜惜,出口安慰道:“别怕。” 陆司衡将两人拉了上去,看着陷入半昏迷的宁雪公主,立刻下令调转船头,匆匆结束了这场游河。胡墨离浑身湿透,自然也没了游玩的兴致,随船离去。 ☆、第六十二章 交托 月明星稀,长街寂寂,两道人影并肩而行。 行至宫门口,叶子辰站定:“蝶依,明日一早我便要回北朝了,你不如随我去北朝吧?”这一问他踌躇了良久,终究忍不住问出口。 庄蝶依顿足,如今,她知悉了自己的身世,再无其他牵挂,倒真想随他去北朝,可赢殇不放她,终究是个麻烦。她不想就这样离开,还是先寻个时机找赢殇谈谈,了结了这些牵扯。 她转眸看去,墨夜之下,春风浅浅,他的发随风浮动,似一只无形的手缠住她的心尖,绵绵麻麻,她望进他深沉期许的黑眸,拒绝的话卡在喉间,竟无法说出口。 叶子辰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月华如水,照得她白皙的脸越发凝白透亮,她的红唇微启,欲说还休,怔怔然的眼眸滑过不易察觉的挣扎。 她一言未发,他却探听了她的答案,这算不算别样的心有灵犀? 叶子辰轻叹,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她的身体很软,带着女子的馨香,无端端令人陶醉,他不由生出不舍的离别之情,但他终究选择尊重她,尊重她的选择。 庄蝶依静静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仿佛洞悉了他所有未说出口的话。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般奇妙,无言胜过千言。 但是,叶子辰到底不放心她,又嘱咐了一句:“南朝风云诡谲,或许将有动乱,你万事小心。” 庄蝶依闷在他怀中,默默点头。 良久,叶子辰松开她,深深看着她,勾唇浅笑:“进去吧。” 庄蝶依默然转身,缓缓走了几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踏入了乐府之中。 叶子辰目送她离去,直到那抹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转身回去。 半道上,他沉声唤道:“梁鹰,派个人暗中保护她。”停了停,又不放心道:“暗影卫中,顾修最机灵,让他去。” 闻声而来的梁鹰,应了一声,又闪身不见了。 叶子辰伫立在月色之下,微微扬起脖子,目光遥遥望着那颗不甚明亮的天府星,良久,他提步走了,这方向却不是驿馆。 风味楼,竹林雅舍,晚风习习,红烛明亮。 洛尘羽一袭白色长衫,坐在竹林中,一面煮着茶,一面摆弄着一副棋子,忽然,竹林疾动,一声轻笑从风中传来:“洛公子真是好雅兴,独自一人打谱消遣。” 话落,一袭墨衣闪到了他的面前,来人正是叶子辰。 洛尘羽摆弄棋子的手停住,勾唇浅笑,倾城绝美,黯淡了周遭的月色:“长夜寂寂,不如来一局?” 风掠竹林,簌簌作响,林中的石桌上,一黑一白两个男子当月对弈,好不雅致。 “看来,我要输了。”叶子辰凝视着棋局,再次落下一子。 洛尘羽看了一眼棋局,却不再落子:“你的心思不在棋局之上。”他站起来,为两人添了一杯茶,滚烫的茶水蒸出一缕不易察觉的白雾。 叶子辰也不再拐弯抹角:“我想将蝶依暂时交托于你。” 洛尘羽心湖微动,好笑又好气道:“交托?她将一颗心交托于你,你却将她交托于我?”他不喜欢这个词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2 ,语气不由凌厉了起来。 叶子辰的脸色微暗,无奈道:“她心事未了,不愿随我去北朝,而我又必须回去。” 洛尘羽隐隐猜到是何事,问道:“你,何时南征?” 叶子辰的容颜映在月光下,晦暗不明,北朝筹备数年,蓄势待发,这一仗不可避免。他扬眉看他,也不隐瞒:“胡烈身死之后。” 洛尘羽微微蹙眉,难以置信道:“你们要暗杀胡烈?”他素来倾佩胡烈忠肝义胆,护国安民。 叶子辰摇头,笃定道:“不,他会死于封德光之手。” 洛尘羽不涉政治,却有所耳闻,封德光与胡烈不和,但两人都是南朝大臣,一文一武,按理说,不用生死相搏。 叶子辰善揣度人心,看懂了他的眼神:“陆玉璋昏聩,南朝势弱,胡烈一心想要挽救颓势,谄媚的封德光将成为他的目标,而封德光早已受够了胡烈的打压,想来也将有所动作。” “你为何认定这场博弈,封德光会胜?” 叶子辰站了起来,走到竹林之前,逐条分析道:“原因有二,其一,胡烈行事光明磊落,封德光却善长背后使些小手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其二,陆玉璋宠信封德光,必定会被他的巧言所惑。”末了,他还感叹了一句,“南朝国势衰弱,内乱频生,奸臣当道,岌岌可危。” 洛尘羽明白他所言非虚,凉凉道:“这不正是你所求的吗?” “其实,我倒希望胡烈能整肃南朝,与之畅快一战,但那样的话,战火绵延,耗费人力物力,百姓也将流离失所。”叶子辰目露悲悯,仿佛眼前便是硝烟战火。 洛尘羽轻叹,他只是一个商人,无力插手天下之局。 “洛兄,战乱将起,望你能明断抉择。”叶子辰放缓的语气,这一句委实发自肺腑。不待洛尘羽回应,他又道:“至于蝶依,之前的话是我唐突了,你便当我不曾来过,也不曾说过什么。”他抬步走出竹林,即便没有洛尘羽,他也定能护她周全,又或许,即便没有他,她自己也能护住自己。 “叶子辰——”洛尘羽从背后唤住他,温言道,“你确实不该来,因为,我护着她,与你无关。”即便叶子辰不来,他也会护着庄蝶依,让她免于被卷入南朝的政治漩涡。 叶子辰顿了顿,轻轻勾了勾唇,缓缓离开了竹林雅舍。 夜色愈深,洛尘羽睡意全无,执起玉笛缓缓吹了起来。轻缓的笛声引得他的思绪飘飞,恍然又到了那年那日,琴笛相和的无限快意。 他却忽然放下了笛子,生生止住了这绵延的笛声,也合上了遐想的心扉。或许,再无人可以打开那扇心扉之门,而那种纯粹的愉悦,终究只存在了记忆中。 这悠长的笛声恍惚随风而行,飘进了乐府,庄蝶依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一遍遍过着近日发生的事情,脑子却越发清醒。她干脆坐了起来,忽然想起了瑾瑜殿,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素瑾公主。 陆玉璋寿诞已过,她的身世已明,她也该离去了,不如趁着夜色,再入一次瑾瑜殿,也算是与记忆中的母亲告别了。 瑾瑜殿,如上次一般,空寂寂的院落没有一个人影。她推开殿门,轻车熟路地打开书架上的画轴,熟悉的容颜落进她的眼中,可她仍然觉得陌生。 她摸着殿中的物件,想象着那个女子生前的姿态。静静待了良久,她走出宫殿,耳边却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嘀咕声。 这么晚了,何人会在这里?她一时好奇,循声走去。 院中的假山之后,一个年近四旬的老嬷嬷跪在地上烧纸钱,口中念念有词:“公主,今日是您的忌日,奴婢过来给您烧些纸钱。这两年,奴婢的身体愈发差了,过不了多久便能下去陪您了。”说完,她一手掩嘴,咳嗽了几声,燃尽的纸钱化成灰,随风扬了扬。 庄蝶依默默听了一会儿,原来是素瑾公主的婢女在烧纸钱。她顿感无趣,抬步要走,可意外听到了一句话。 “公主,小主子他很好,只是性情古怪了些,不过有幻术在,应当无碍。” 小主子......性情古怪......幻术...... 她呆呆站在那里,难怪她面对陆玉璋,心绪平静,只觉得陌生,难怪她看着陆素瑾的画像,感受不到血脉亲情,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女儿,而那个小主子,陆玉璋和素瑾公主的孩子,竟然是赢殇! 可是,赢殇为何要诓骗她,目的何在? 而她的亲生父母又是谁,如今身在何方? 庄蝶依满心疑惑,恨不能立刻找赢殇对峙,她决定尽早向陆司衡辞行,然后回伏凌山找赢殇问个清楚。 ☆、第六十三章 月姬 陆司衡时常不在乐府,庄蝶依等了两日,直到第三日才见到他。 天色蒙蒙,杏花春雨,那个金衣华服的男子,伫立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 庄蝶依走进殿中,默默看了他一瞬,终究打破了沉寂:“七殿下。” 琼华一早就告知了庄蝶依在寻他,是以,他知道她的来意,问道:“这么快便要走了吗?”这语气湿湿凉凉,好像沾了春雨一般,冰凉含香。 庄蝶依眸光流转,想了想,说道:“家中有事,不得不离开。” 陆司衡转过身,温和地看着她,唇角含了一抹善意的笑:“既是家中有事,本殿便放你一个月的假,如何?” “这......”庄蝶依语塞,一个月往返伏凌山倒是够了,但她的本意是想离开南朝。 “本殿委实喜欢你的琴曲,一个月若是不够,两个月如何?”陆司衡抢先再退一步。 庄蝶依瞪大了眼,他当真如此喜欢她的琴曲吗?但她去意已决,婉拒道:“殿下,聚散有时,何必强求呢?” “好一个聚散有时!”他肆意地笑了,这笑声让庄蝶依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不知是悲凉还是惊惧,总觉得这个男子,并不像表面这般温雅。 良久,他敛了敛笑:“既如此,本殿也不再留你了,临别之际,你送本殿一件礼物可好?” “什么礼物?”庄蝶依疑惑。 陆司衡悠悠道:“那日承明殿,你敲的曲子甚是好听,可否再敲一次?”那曲子鲜活有灵气,带他入了幻境,他一直期望而不得的幻境。 庄蝶依看着他向往的神情,不忍拒绝,点点头。 宫人将水杯摆成一排,庄蝶依与他对视一眼,缓缓敲动了手中的长筷。寿诞那日,生死之间,她刻意营造了美妙的幻境,而今日,她从容悠闲,淡看窗外和风细雨,这一曲与那一曲是不同的。 陆司衡闲闲坐在一旁,眸光茫然,思绪蔓延。草长莺飞三月天,踏马看花,闲庭漫步,那些流年岁月,如诗如画,却触手不可及。 庄蝶依敲完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3 曲子,静静看着陆司衡,那样缱绻的面容,她笃定,他在思念一个人。她告别了陆司衡,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走进了雨幕之中。 回廊深处,柳岸池塘,水天交汇处,一片蒙蒙天青色。池岸的古亭中,一个红衣女子斜斜倚靠着栏杆,凝神远眺。 庄蝶依缓缓走过去,目不斜视,却被一声低柔的“蝶依”惊住。伞面微转,透过重重雨幕,她看到了一张妆容精致的脸,而她脸上那一瞬的惊讶却收住了。 她走进亭中,任侍女接过她手中的伞,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穿着奢华的绯红色刺绣长裙,头上插了一支孔雀金步摇,红唇似火,柔媚动人。她神色淡淡:“如今,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们都尊我一声月姬。”李月彤自嘲地笑了。 庄蝶依怜悯地看着她:“你明明不愿,为何要勉强自己?”虽说,每个人都会身不由己,但李月彤,她是有选择的,可她最终选择了勉强自己。 “不必这样看我,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是苦是甜,是悲是喜,都是我该受的。”她的言语之中暗含通透明达,可所行之事却又在钻牛角尖。 庄蝶依举目望着远处的天青色,抿唇不语。 李月彤自言自语道:“你一定以为,我恨透了北朝,恨透了北帝。”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心中的恨无法解开,何必如此? “不可否认,我心中有恨,但我所为,不过是求个心安。自从父母离去,我夜夜无法安睡,屡屡梦到与他们相处的时光,那是梦,也是记忆。梦里的相伴,梦外的孤影,你可能无法体会那种痛楚。”李月彤的眼眸蒙上了莹光,比亭外的春雨还要朦胧。 庄蝶依皱了皱眉:“你这是心病,或许可以请名医治治。” “或许吧,但名医治不好。”李月彤仰了仰头,将眸中的水气收回,又继续道,“蝶依,我与你不同,你心性通达,凡事看得开,而我却耽于往昔,不可自拔。所幸,我还有一身的姿容和舞技,否则,便是求个心安也难了。” 庄蝶依疑惑地看着她:“你既要攀乔木以支,为何不选陆司衡?南帝形容枯槁,怕是......”南帝纵情声色,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而陆司衡却是帝位的有力竞争者。 李月彤愣了愣,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他心有所属,与我永不可能。” “那你好自为之。”庄蝶依走出很远,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女子的身影隐在蒙蒙水雾之中,无论她的抉择是对是错,那都是她的人生之路。 庄蝶依收拾好细软,背着梦汐琴,带着曲薇薇,离开了皇宫。那日一番交谈,曲薇薇放开了心结,专心研究医术,性情也开朗了一些。她不愿留在宫中,庄蝶依便决定去一趟风味楼,暂时将这小女子托付给洛尘羽。 她来得不是时候,风味楼人满为患。所幸,竹林雅舍依然清幽宁静,与楼中的喧闹截然不同。春雨刚歇,那个白衣男子在竹林之中练剑,身姿潇洒,飘逸如仙,剑锋所到之处,似一阵凌厉的风,吹得竹叶刷刷作响,雨珠飞扬,好似又下了一阵细雨。 庄蝶依定定看着那抹身影,多久不曾见到他练剑了?自从那年雪地一别,她便记住了他温文儒雅的模样,渐渐地,模样模糊了,只剩一个温柔的虚影。她忘了,他的手不仅执笔、执棋、执笛,也曾执剑。 剑入剑鞘,洛尘羽伫立在那里,发梢和衣衫沾了几滴春雨,潋滟风华,不显一丝狼狈。他温柔地看着她,那双眼眸如脉脉春水,包容万物众生,却只余那一人的倒影。良久,他勾了勾唇,露出如皓月一般明媚的笑容:“用膳了吗?” 庄蝶依好似受了蛊惑,木然点点头,不知如何跟他入了屋,直到他将一片剃了刺的鱼放入她的碗中,她才回魂似的惊醒:“翎之。” “嗯?”洛尘羽扬眉看她,这声音从喉咙发出,极有磁性,动听惑人。 庄蝶依抿了抿唇,轻声道:“我要回一趟伏凌山,曲薇薇可以暂时待在风味楼吗?” “自然可以。”洛尘羽一口应承,顿了顿,却温言劝道,“伏凌山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尽早脱离了吧。”他近来才得知,她是伏凌山之人,但他对神秘的伏凌山知之不多。他知道伏凌山是一座山,却不知那里漫山繁花,香味有毒;他知道那是个神秘的组织,却不知那里隶属南朝帝王;他知道那里密探遍布,杀手如云,却不知那里训练如地狱,易进难出;他知道尊主赢殇喜怒无常,却不知他一头银发,善施刑罚。 “嗯。”庄蝶依拾起筷子用膳,脑中却在思索如何离开伏凌山。 洛尘羽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她的碗中,戏谑道:“多吃点鱼,可以补脑。” 庄蝶依低着头,闻言,夹了一块鸡肉,放入他的碗中,嫣然一笑:“多吃点鸡,可以长肉。” 洛尘羽的眼眸微深,欢悦笑道:“好。” 霎时,气氛融洽,言笑晏晏。 “公子。”花浅盈盈而来,站定在门口,“宁都四处都在传唱一首歌谣:古月映天幕,烈火照宁都。美玉将同焚,猛然尤自居。” 洛尘羽的脸色突变,叶子辰所料不差,封德光动手了,只是,这手段太卑鄙了。他沉声道:“你速去将军府通知胡墨离,胡家恐有灭门之灾,让他提前防范。” “是。”花浅应道。 “等等。”洛尘羽叫住她,补了一句,“让杨玠与你一同前去,若是来不及,至少将胡墨离带回来。” 庄蝶依敏慧,通过两人的只言片语便明白了。这歌谣影射胡烈将取代陆氏王朝,而身为帝王的陆玉璋一定无法容他,所以,胡烈将有性命之忧。 谣言,真是无比可怕,可坏人名声,亦可害人性命。 ☆、第六十四章 部署 屋外,歇了一刻钟的春雨,又绵绵下了起来,如丝如尘。绵绵的□□被雨水晕染,似幻似梦,朦胧而不真实。 庄蝶依立在门口,平静的面色下隐藏着焦急的等待。她原是要回伏凌山了,偶尔听得胡墨离出了这等事,好歹相交一场,于是,回伏凌山的计划便被搁浅了。 洛尘羽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是非曲直,真相如何,终会水落石出,就好像这春雨,朦朦胧胧,遮住了秀丽的□□,但这雨终会停。” 庄蝶依听出他言语中的安慰,但委实不安。这歌谣涉及帝位之安,不比其他陷害,纵观历朝帝王,无论昏君还是贤主,最是忌讳敏感。她叹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翎之,若陛下动了杀机,我们是不是只能武力救人了?” 洛尘羽沉默,潋滟水眸好似潮水涌动,涩然道:“只怕,武力也救不了。” “为何?”朝廷军士虽多,但实力不济,未尝不可一试。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4 “其他人也罢了,确实可以强行救出来,但胡烈不行,此人忠贞不二,性子刚烈,被陛下见疑,必不能苟活。我们救得了求生之人,却救不了求死之人。”洛尘羽心中微凉,不由暗暗佩服叶子辰,那人洞察时局,早已预知此事,或许真是大势所趋。 “尽管如此,我们也该尽力一救。”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必须为之,她隐隐明白李月彤的心情了。 洛尘羽道:“尽人事,听天命。”若胡烈真的身死,这乌烟瘴气的南朝怕是走到尽头了。 正说着,花浅和杨玠回来了。 他们去晚了,刚与胡墨离碰头,将军府便被包围了。来人二话不说,直接将府中的人全都抓了起来。胡墨离要冲出去救人,却被花浅一掌劈晕,带了回来。 胡墨离被安置在竹林雅舍,洛尘羽的屋中。 花浅看着昏迷不醒的胡墨离,问道:“公子,要不要拿绳索绑住他?” 庄蝶依嘴角抽了抽,胡墨离虽说冲动了些,但也算明事理,不必如此吧? “不必了。”洛尘羽淡淡道,“花浅,你去楼中应付,恐有人会搜查宁都。杨玠,守住竹林雅舍,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两人应声而去。 花浅那一掌拍得过狠了,直到夜间,灯火辉煌,胡墨离才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的一瞬间,拔腿便向外冲去。 “站住!”洛尘羽静坐在一侧,不轻不重地喝住了他,“这时辰,宫门关了。” 胡墨离茫然地看着屋外,红灯摇曳,竹影重重,可是,一颗躁动的心却如何也安静不下来,他提步往外走,迎面撞上了端着晚膳过来的庄蝶依。 “你醒了,正好用些晚膳。”庄蝶依的声音舒缓,悦耳动听,如清风拂过人心,让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可是,胡墨离却无法冷静,他越过她,往前走去。宫门已经关了,他不知要去何处,但他就是想做些什么。忽然,一把剑横在他的面前,洛尘羽淡淡道:“若是想发泄,不如练剑吧?” 胡墨离默默看了他一眼,拔起剑就跃入竹林,一时间,竹林涌动,漫天竹叶飞舞。 庄蝶依看着他的破坏力,为竹林惋惜道:“你就不怕他把你的竹林毁了?” 洛尘羽伫立在石阶之上,感叹道:“有时候,竹林比人坚强。”他回首看着夜色中的清隽女子,温柔一笑:“随他去吧,我们用膳。”他与胡墨离相交数年,了解他的禀性,这人冲动易躁,但明白事理,发泄完了,想通了便好了。 果然,两人的晚膳还未用完,胡墨离提着剑走了进来,额上汗澄澄,看起来疲累极了。他毫不客气,寻了个位置坐下,抬手就拔了个鸡腿,默默地吃了起来。 他心中愤恨,化悲愤为食欲,却没有注意这只烧鸡是完整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的。 席间静悄悄,无人说话。 胡墨离性情开朗,平时话多,难得这般沉静,可维持不了多久,他终于熬不住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洛尘羽一本正经地说教。 胡墨离撇了撇嘴,又吃了几口,却有些食不知味:“你们说,陛下当真会为了一首歌谣杀我胡家满门?” “古月映天幕,烈火照宁都。美玉将同焚,猛然尤自居。”洛尘羽淡淡重复那首歌谣,“你可知其中含义?” 胡墨离素来不喜吟诗弄月,此刻却凝神思索起来,自言自语道:“古月......烈......猛然......这句歌谣里面有父亲的名字。”古月为胡,猛然是胡烈的字。 洛尘羽点点头,解释道:“陛下名字中含有玉字,若将美玉比作陛下,那么整首歌谣的意思便非常耐人寻味了。” 胡墨离想了想,脸色忽变,愤然拍案而起:“父亲忠君爱国,怎会有反意?” “此时此刻,你父亲有意无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陛下是否相信。”洛尘羽字字如针,直戳人心。 胡墨离颓然坐下,满目绝望。陛下本就忌惮父亲,宁都传出这样的歌谣,又岂会轻易放过父亲?何况,父亲刚直,与封德光不和,若是这当口,那小人在陛下面前进几句谗言,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洛尘羽洞悉他的心思,劝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胡家只是被关押而已。明日,我先让人去探听消息,再作打算。” 这一夜,注定无眠。 院中,胡墨离执剑而立,几缕墨发被风吹起,遮住了半个脸颊。他的眸隐含杀意,身形忽动,蓝衫流转,剑刃划过竹林,空中落下片片竹叶。他的身姿如鬼魅般穿梭回转,剑锋挑起飞落的竹叶,碎裂在晚风里,零落在泥土中。 屋内,洛尘羽低头看着一幅线路凌乱的图纸,这是一幅宁都守卫布局图,上面描绘了各要道和军力部署。陆玉璋不会放过胡家,这等密事最好赐毒酒自尽,可惜,胡家的独子胡墨离逃了,那么,陆玉璋想要抓捕胡墨离,最有可能的便是斩首示众。 这既是斩首示众,也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想来,防守绝不会松懈,暗处也必定会有伏兵。所以,他必须揣测分析对方的部署,然后针对性的规划,知己知彼,方能取胜。 庄蝶依陪在他的身侧,忍不住建议道:“或许,我们可以在路上动手。”半道上,路人众多,容易制造混乱,而且逃跑路线四通八达,对方不容易防守。 洛尘羽摇头:“陆玉璋虽不算明君,但也不算愚钝。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只怕到时候押运的并不是胡家人。救人只有一次机会,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 庄蝶依赞同地点点头,又与他讨论其他细节,比如人数安排,逃跑路线等等。 不知不觉,更漏过四更,夜渐渐过去,黎明将来了。 屋外的剑声歇歇停停,却始终不曾终止。 庄蝶依强撑着眼皮,渐渐地,疲累地趴在桌案,睡着了。 洛尘羽理完了整个思路,转眸朝旁边的女子看去,却见那人闭目趴在桌上,吐气如兰,睡得香甜。他轻笑,俯身抱起她,朝着床榻走去。他走得极慢,女子柔软的身体和清幽的香气,让他心生悸动,缱绻眷恋。 若是能一直这般走下去,该有多好? 可惜,这段路委实很短,短到他恍神的瞬间,已经到了床榻。他轻轻放下她,又将锦被拢好,定定看着她,几不可闻地轻叹。 这一叹不知蕴涵了多少情绪,比月色更荒凉,比流水更绵长。 晨光熹微,朝霞瑰丽,新的一日来了。 屋内,洛尘羽正在用早膳,动作轻缓,举止优雅。他作息规律,即使一夜未眠,也不见疲惫倦意,只是眼底有一缕不易察觉的淡青。 胡墨离练了一夜的剑,及至天明才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5 倒头睡去。不过,他心中藏事,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洛兄——” 洛尘羽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吵着床上的女子。 胡墨离会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动作跟做贼似的,滑稽可笑。 床上传来轻笑,庄蝶依早被那句“洛兄”惊醒了,本还想再装一会儿,见他那般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了,起身走出了屏风。 胡墨离看看乌发微乱的庄蝶依,又看看神色冰冷的洛尘羽,一阵尴尬。 花浅一袭红衣,盈盈走了进来,感到屋内气氛怪异,却来不及探究,因为,她带来了胡家的消息。她向前走了两步:“今日午时,胡家要被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胡墨离踉跄后退,几乎站不稳,陛下竟不念及胡家功绩,薄情至此? 相较而言,其他人的神色平静很多,而洛尘羽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嘴唇轻翕:“我已经做好计划,午时劫刑场。” 胡墨离喉结微动,却没有说什么,他与洛尘羽相交数年,对他的智谋和手段深信不疑。 洛尘羽铺开宁都守卫布局图,详细向诸人说明了他的部署。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蛮多因谣言而遭帝王迫害的故事,我编的这个,参考陷害斛律光的那首谣言。 北周将军韦孝宽制造了谣言,派人在邺城传唱。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 (百升为一斛,明月是斛律光的字,谣言暗喻斛律光有篡位野心。) 经过祖珽的添油加醋,成功陷害了斛律光。 ☆、第六十五章 劫刑场 洛尘羽所料不差,送刑的队伍果然分了两拨,一拨明着从宁都道路上走,里面的人都是假冒的囚徒,而另一拨暗着绕道而行,押送真正的胡家人。 午时将近。 刑场上,几十个白衣囚徒跪在那里,双手被缚,头发凌乱,正是胡家满门。胡烈一家作风简朴,府中侍女随从加起来不上百人。 胡烈跪在当中,脊背笔挺,宛如苍劲的山松,他的白衣上染了数道血痕,显然是被刑供所留下的鞭痕,他目光凌厉,抿着唇,脸上的络腮胡也添了几分刚毅。 跪在他身侧的两人,一人与他年岁相当,目光愤恨不屈,这人是他的左膀右臂秦仲,自小跟着他,南征北战。一人是个中年女子,肤色偏黑,这人是他的妻子乌莲,出身南岛,善武艺,也曾随他征战。 其余侍女仆从也直直跪在那里,有人愤然,有人平静,但无一人惧怕。面对这样无妄的陷害,他们心中的愤恨和寒凉早已压过了对死亡的惧怕。 高台之上的监斩官不是别人,正是胡烈的死对头封德光。他肃容地看着胡烈,一抹胜利的喜悦从心头蔓延,让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这场争斗,他终于要赢了。 台下的百姓窃窃私语,在他们心中,胡烈是护国守土的将军,可是陛下竟然说他谋反,他们一时迷茫,分不清孰是孰非。 “大人,请允许小女子弹一曲,送别将军。”人群中,突兀地响起了清脆柔婉的女子声。随着人群散开,那女子蒙着白纱,一袭白衣飘飘如仙,她抱着一把琴款款走来,长发随风晃动,杏眼清冷,举止从容。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她望去,想要窥探这白纱下的容颜。 封德光瞧她一介女流,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为表自己随和,大手一挥,同意了。 白衣女子席地而坐,弹的曲子却是《长亭外》。 十里长亭,铃铃古道,芳草连天,晚风轻拂杨柳,耳畔是残留的琴声,知己把酒送别,问君此去何时来,尽诉离别情怀。 曲终人散,无比悲凉的离别之意,不过,曲中之意却是生离,不是死别,因为她们会将人救走。这人正是蒙着面纱的庄蝶依。 封德光看了看天色,胡墨离怎么还不来?既然他不来自投罗网,他就先杀了台上这些人。他大手一挥:“来人,行刑。” 庄蝶依轻轻勾起琴弦,这一计杀招出去,劫人的行动便开始了。她动作轻缓,琴弦在她指尖的力道下,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箭在铉上,蓄势待发。 “刀下留人。”刑场上传来一声尖细的叫声。 眼见事情出现了转机,庄蝶依迅速松开了手中的琴弦。 一辆金色的马车停在了刑场之外,一只细嫩的小手伸了出来,紧接着一张倾城的小脸露了出来,来人竟然是宁雪公主,又或者说是陆雪凝。 陆雪凝一袭奢华刺绣粉色长裙,身姿窈窕玲珑,她缓缓走向高台,接受众人的行礼跪拜,然后冷眼俯视着封德光,清越的女声,含着皇族的威仪:“父皇有旨,释放胡家一干人等。” 封德光身躯一震,抬头问道:“公主,可有印信?” 陆雪凝从嬷嬷花娘手中接过一卷黄布,递给封德光:“封大人尽可以细看。” 封德光展卷一阅,确实是陛下手令,玺印也无误。他缓缓站了起来,忽然,厉声下令:“来人,将公主拿下。” “放肆!”花娘冷呵一声,护在主子身前,“谁敢动公主?” 封德光阴阴一笑:“陛下早料到有人会假传圣旨,所以,叮嘱微臣,除非他亲临,否则,任何圣旨谕令都不作数。” 陆雪凝脸色煞白,父皇杀胡家之心竟然如此坚定。她特意灌醉父皇,盗了玺印,却是白白忙了一场。 “公主,恐怕要暂时委屈您了。”封德光命人将陆雪凝和她的宫女内侍都控了起来。 “铮——”锐利的琴弦击破长空,直直落在刽子手的手腕上,长刀落地,发出震人的闷声。庄蝶依动手了。 随着这声琴音落定,人群中冲出一群蒙面人。 封德光惊慌地看着来人,眼底有隐隐兴奋着:“来人......快抓反贼。”说完,他拉过一个随从挡在身前,慌乱地往后退去,躲到了角落里。他是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这等场面,让侍卫冲到前面去就行了。 围观的人群也哄乱散开,四处逃窜,有人逃命似的跑了,也有人偷偷躲在安全处围观。 高处,潜藏的弓箭手全部现身,拉满弓将一干“反贼”围住。而地上,不知从何处涌出一支持刀侍卫,加入了战局。 高台之上,一片混战。 庄蝶依拨弄着琴弦,攻击着那些高处的弓箭手,瞬间击落几只□□,可弓箭手太多,簌簌的箭羽如雨水般落在高台上。她全神贯注,契而不舍地攻击,一轮又一轮,渐渐地,那些弓箭手将箭头对向了她,齐刷刷的箭羽如风一般飞来。 洛尘羽见状,迅速飞了过来,长臂一挥,挡下大片箭羽。 庄蝶依琴音微转,攻击转成防守,剩下的箭便好像设在一堵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6 无形的墙面,齐齐落在地上。 这一幕看得众人惊奇不已,躲在暗处的封德□□急败坏道:“给我杀了那个弹琴的!”话落,所有弓箭手将箭头对准庄蝶依,所有侍卫提刀冲了上来。 洛尘羽目光一凌,握着剑的手一拧,冰冷的杀意蔓延开来,出手越发凌厉。 庄蝶依的心神都聚焦在箭羽之上,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偷袭,直到冰冷的兵器靠近她的身体,她才猛然转身,险险躲过了那一记偷袭。可是,她的琴声断了,箭羽失去抵挡,齐刷刷冲着她飞来。 洛尘羽暗道不妙,可他被几个侍卫拖着,救助不及。 千钧之际,一个灰衣男子从天而降,拉起她往后退去,险险躲过了所有箭羽。 庄蝶依愣愣看了他一眼,来不及道谢,便又抚琴攻了上去,弓箭手掉落大片,所剩无几。 高台之上,胡墨离成功闯到了胡烈身边,解开了他身上的绳锁:“父亲。”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这个蒙面人,胡烈就猜出了他的身份,那是他的孩儿,他又岂会认不出?他担忧地看着他持剑与人打斗,却不敢暴露他的身份。 一辆马车疾行而来,停在刑场内,马上之人冲着他们喊道:“快上马车。” 胡烈紧紧握住他,嘱咐道:“速带你娘走,去南岛。” “猛然。” “父亲。” 胡夫人和胡墨离齐齐唤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胡烈怆然道。他捡起地上的刀,砍杀侍卫,只攻不守,视死如归。他的后背被人偷袭了一刀,滚烫如火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父亲!”胡墨离再顾不得暴露身份,惊叫出声。 胡烈反身一刀,砍杀了那个偷袭的侍卫,侧肋又被人砍了一刀,他的目光穿越人群,直直看向他的妻儿,喊道:“快走......”他的唇角溢出鲜血,腹部被人一刀贯穿,直挺挺站在那里。 “父亲——”胡墨离凄厉大喊,响彻整个刑场。而他身边的胡夫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可是她紧紧拽住胡墨离,不让他上前。 洛尘羽挥剑杀了一人,瞥见新一轮援军从远处赶来,他们再经不住新一轮的厮杀,当即沉声道:“走!” 胡烈挣扎的身躯被他母亲和花浅架住,拖上了马车。其他人也迅速上了马车。 马车似离弦的剑,飞速奔出了刑场,那如青松般挺立的将军终于倒在地上,可怜他一生保疆守土,最终却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以这样荒诞的方式死在了帝王手中。 无人察觉的角落里,陆雪凝咬住了手指,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怜。 胡墨离收回探出去的头,这个时时痞笑,没心没肺的少年,此刻,满身狼狈,默默流泪。他想起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泪水越发汹涌,洗尽尘埃,铭刻于心。 三岁那年,他第一次骑马,却不敢靠近马匹,父亲抱着他上马,带着他饶了好几圈,他终于不再怕马了。 五岁那年,他第一次拿剑,却提不动常人用的利剑,父亲连夜削了一把桃木剑,他终于可以装模作样地学剑了。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上战场,却怯怯不敢伤人,父亲护着他,亲手示范,他终于敢提剑砍杀敌人。 ...... 父亲看似严厉,不苟言笑,但他能感受到父亲的关怀和慈爱。 马车上的人似乎受他感染,沉默着不说话,无言的哀伤蔓延开来。胡夫人早已擦干了眼泪,平静地将一块手帕递到胡墨离身边:“擦一擦吧。” 胡墨离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愣愣看着母亲,哽咽道:“母亲......” 胡夫人叹息:“你父亲刚直,南朝帝王昏聩,我早料到会有此结局,多次劝过你父亲,可惜,他一心为国,恐退隐之后,南朝被奸人所持,心生不忍。如今弄得这般景况,虽有遗憾,但他也算无悔无愧了。”她一直懂胡烈,所以刚才没有逼迫他离开。 胡墨离默默接过手帕,向脸上抹去。 ☆、第六十六章 计策 宁都郊外的一处树林中,两辆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内气氛沉闷,洛尘羽对胡夫人道:“夫人,为防追兵,我们分开走吧。” 胡夫人点点头,忽然,关切地问道:“胡家那些侍女仆从......” “我已经派人将他们送去安全处,打算再送些银钱给他们,让他们回乡安居。夫人,以为如何?”洛尘羽行事周全,早有计划。 胡夫人赞许地点头,感激道:“如此,便有劳洛公子了。” 洛尘羽拍了拍魂不守舍的胡墨离:“车夫会带你们去安全处,路上小心。”他顿了顿,又道:“我会将胡将军的遗体带回来。” 胡墨离抬眸看他,喉结滚了滚:“多谢洛兄。” 洛尘羽转眸看向庄蝶依:“你......” “我与你走。”庄蝶依抢先道。 洛尘羽愣了愣,看她坚定的眼眸,一时心软:“好。” 最终,花浅和车夫护送胡家母子离开,而洛尘羽、杨玠、庄蝶依,还有那个救庄蝶依一命的灰衣少年,上了另一辆马车。 杨玠在赶马车,车厢内只剩下洛尘羽、庄蝶依,还有那个不说话的灰衣少年。 庄蝶依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 灰衣少年抱胸坐着,姿态闲散:“顾修。” “你是叶子辰的人?”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怀疑他是叶子辰派来保护她的。 提及叶子辰,顾修桀骜的脸色缓了缓:“是。” 洛尘羽一夜未眠,又大战了一场,此刻,靠在车内闭目养神,忽然,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传进他的耳朵,他倏然睁开眼。 庄蝶依的手也抚上了琴,一脸戒备。 顾修轻笑,姿态懒散,道:“你们紧张什么?车上又没有逃犯。” 洛尘羽和庄蝶依相视一愣,是啊,他们不是逃犯,刚刚劫刑场也是蒙着脸的,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洛尘羽沉吟道:“虽说我们蒙了脸,但身形终究容易辨认,恐怕躲不过去。” “你们若是不想动手,我倒是有一个法子。”顾修压低声音,细细说了他的计策。 洛尘羽瞥了一眼庄蝶依,脸上划过一抹红晕,尴尬地拒绝道:“不行。” “我看,可以。”庄蝶依的心思都在外面的追兵上,说道,“翎之,听马蹄声,追兵不下百人,即便打赢了,我们的行踪也暴露了。顾修之计虽然......不雅,但是一劳永逸。” 洛尘羽缄默不语。 顾修见状,便知他们同意了此计,默默退了出去。 马车内,一阵尴尬的沉默。 庄蝶依低着头,袖袍下的手紧了紧,刚才只顾想追兵,可是这假装云雨之事,她实在没有经验,要...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7 ...脱衣服? 洛尘羽谦谦君子,本就不愿做这场戏,白白委屈了她,见她低头沉默,便道:“不如我出去......”他的臀部刚离开马车内的木凳,便被一股大力一扯,整个人压在一副柔软的身躯上。 庄蝶依听他要出去,急忙扯住了他,一时力道太过,手肘撞到了马车上,疼得轻哼一声。 洛尘羽拉过她的手臂,手肘一块乌青,他疼惜道:“车内有药。”人还没起身,却被身下那人紧紧拽住。 庄蝶依轻声道:“他们到了。”她眼眸游移,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知慌的是车外的追兵,还是与洛尘羽的这场戏。 洛尘羽洁身自好,从未与女子有亲密接触,但他看的多,终归懂得一二,轻声安抚道:“别怕,配合我就好。” 庄蝶依听着这蛊惑之音,默默眨了眨眼,忽然,头上的发簪被他一带,那如绸缎般的墨发松松垮垮,滑落肩头,为她的清丽之姿添了一分慵懒之状。 洛尘羽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带过,定在她的衣襟之上,衣衫太整齐了,应该弄乱一些,可是,他却只是看着,迟迟不动手。 庄蝶依看出他的意图,也知他的犹豫,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落出半个香肩,身体却不由自主颤了颤,春日天凉,这样露着肩有些冷。 洛尘羽愣愣看着她肩上雪白的肌肤,水眸染上了一层深色。他心仪的女子,这般撩人地躺在他的身下,令一向矜持的他,也不免心猿意马,情难自持。 车帘一掀,一抹亮光透了进来,照亮了马车内香艳的一幕。 庄蝶依惊叫一声,搂住洛尘羽的脖子,将脸缩在他的怀中。 洛尘羽紧紧揽住她的纤腰,偏头冷冷呵道:“滚!”他这样温润的性子,第一次说这么粗鲁的话。 掀帘的统领被呵斥了,却没有生气,反而讪讪一笑,默默放下了帘子。他理解车内男子,这等香艳之事被人打搅,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车帘垂下,马车内又恢复了昏暗,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庄蝶依绷紧的身子一松,轻轻吁了一口气,不经意对上洛尘羽潋滟幽深的眸子,她的脸烫了起来,嫣红如三月的桃花瓣。她伸手拢衣,情急之下又碰到了乌青的手肘,轻哼一声。 洛尘羽第一次见她羞红了脸,只觉异样的情绪在心口燃烧,却被她那一声轻哼惊醒。他轻叹,将她的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那一片雪白的肌肤。 他翻身而下,从马车的暗格中取了一盒白色药膏,拉过她的手肘,抹了起来。他一面小心涂抹着白色药膏,一面低着头解释道:“这是南岛来的药膏,抹两日,淤青就散了。” 庄蝶依默然不语,膏药清香冰凉,他的指尖触到乌青的肌肤,酥□□痒,一阵阵涩然的痛感。 马车进了宁都,行至皇城门口,却远远地停住了。 庄蝶依掀帘一看,城墙上挂着一具男尸,白衣被血浸染,处处是干涸的暗红色,他的头发凌乱地挂下来,看不清面容。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帘子:“那个是胡将军?” “是,也不是。”洛尘羽答得高深莫测,对向庄蝶依迷糊的神色,解释道,“所有人都以为是,但其实不是。我事先安排人换了尸体,所以这具尸体是假的。” “你早料定胡将军会死在刑场上?” 洛尘羽摇摇头:“世间之事,千变万化,谁又能事事料定呢?我只是每一种可能的情况都做了安排。”他三言两语,轻巧带过,可背后所费的心思,却难以想象。 马车绕过皇城门口,停在醉香楼的后院,几人悄然钻进另一辆马车之中。这辆马车宽敞奢华,架子是精雕细刻的黑楠木,四面以金丝刺绣装裹,上面稀疏镶嵌着几颗宝石,荧荧发光。车行平缓,让人宛如站在平地之上。 宁都城门易进难出,他们的马车又被拦下了。 洛尘羽从马车的暗格中取出一块令牌,一手伸出了帘子,只听得守卫恭敬喊了一声“殿下”,便爽快地放行了。 那一声“殿下”,着实惊住了庄蝶依。她瞥了一眼那块令牌,便知那是宫中之物,问道:“这令牌......”问到一半,却忽然停下了,洛尘羽想说,自然会说。 洛尘羽心细如尘,明白庄蝶依心中疑惑,可他却难得没有解释,温柔的面容暗沉如夜,一双水眸幽深如渊。他不愿提这块令牌。 一路静默,马车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停在一处小院。这里山峦叠翠,渺无人烟。 胡墨离抱胸站在门口,见马车停了,走了上来:“我父亲的遗体带回来了?” 洛尘羽不答,转了转马车上的一根木头,忽然,马车底的木板一开,两具染血的尸体露在了众人面前,一具是胡烈,另一具是胡烈的左膀右臂秦仲。 胡墨离重重跪在地上,哀痛地喊道:“父亲......仲叔......” 胡夫人缓缓走了出来,每一步都如千斤之重,她静静地看着两具尸体,沉痛地闭上了双眼。她的丈夫,她一生所爱,终究去了。 暮色苍茫,两座崭新的墓碑,立在这荒凉的山林之中。 石碑之旁,胡墨离一袭蓝衫,静静伫立着,眸中无波无澜,只是,这平静的表象下,流露出难以言表的哀痛。 众人一一上前祭拜。 “不知夫人,有何打算?”洛尘羽问道。 胡夫人平静道:“尊先夫之命,前往南岛。”她的兄长是南岛岛主,自小对她疼爱有加,此去南岛,必不会受委屈。 洛尘羽道:“我安排了船,今夜便可出发,夫人意下如何?”如今,南朝局势不稳,他们身份尴尬,还是尽早走为妙。 胡夫人正有此意,当即应了。 胡墨离冷冷道:“我不去南岛。”父亲无辜枉死,他心有不甘。 胡夫人看着儿子恨恨的眼神,便知他的打算,劝道:“离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意气用事?”她也恨,恨封德光无耻,恨陛下寡恩,但她年岁大了,善于隐藏情绪。 “不需十年。”洛尘羽淡淡道,“世间之事,因果循环,胡将军一死,北朝必定会南下,南朝怕是无力抵挡了。胡兄,你不妨去南岛静候,届时,堂堂正正报仇。” 胡墨离被说服了,当日夜里,便随着母亲去了南岛。 ☆、第六十七章 身世 伏凌山重峦叠嶂,青松林立,云雾缭绕。 巍峨的山峰上,一个紫衣男子孑然而立,风掠衣袂,白发飞扬,他的肌肤白皙透明,隐隐透着琉璃般的光泽,他的眼眸冷漠冰寒,仿佛魔神降世,俯视苍生万物。 庄蝶依沿山道而行,站定在五步之外,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她回伏凌山已经十余日了,一直不曾见到他,可今日,他让她来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8 此。 “站在这里,俯瞰群山,是否觉得伏凌山的景致不错?”耳畔传来赢殇凉凉的声音。 庄蝶依微微偏头,了望远处:“可惜,云雾重重,山峰朦胧,看不清楚。” 赢殇唇角微扬,这一笑如雪山之巅的玉树冰花,美极冷极:“为何要看清?尘世污浊,有时候,看不清,反而是好事。” 庄蝶依长睫微颤,心神恍了恍,这人一路行来,生杀予夺,刀光血影,可漫漫长路,伶仃孤寂,不知看透多少人世浑浊。他的身世是他心头最沉重的污点,宛如一根长在心底的尖刺,拔不出来,又时时凌迟般的疼痛。 这一刻,她有些懂他了,可又不愿去懂,她没有心情去揣测他的心思。她一字一句道:“我要离开伏凌山。”这是她回伏凌山的目的。 赢殇的笑僵在唇角,冰眸蒙上了一层暗色,清寒的声音随风飘来:“若是本尊不肯呢?” 庄蝶依眸光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可恨、可怜,又可悲,他从不曾放过自己,紧咬着那些悲伤或者痛苦的经历,折磨自己,亦要折磨他人。 她的目光蕴含太多的情绪,慈悲又怜悯,如灼热的暖阳炙烤着他的脊背。赢殇似有所觉,猛然回眸,投去一记犀利的眼锋,身姿如鬼魅般移动,瞬间越到她的面前。他扼住她纤细的脖子,咬牙道:“你怎么敢,用这样的目光看本尊?” 赢殇喜怒无常,但他并非不能克制情绪,此刻,他是真的怒了。他神秘强大,凌驾万物,何曾需要别人的可怜? 在赢殇面前,庄蝶依向来警言慎行。她被勒得呼吸紊乱,脑中缺氧,却本能说出了潜藏在心底的话:“为何......不肯......释怀......那不是......你的......错......”断断续续的字从她口中溢出,好似寒鸦悲鸣,道不尽人心的苦涩。 赢殇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手上的血液好似凝固住了,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松手,也不加重力道,只静静注视女子的眼眸,那里面有平静,有怜悯,也有坚定。 山风郁郁,浮云渺渺,他缓缓松开了修长的手指,转眸看向别处,冷冷道:“本尊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庄蝶依微微喘息,喉咙处涩然的痛,她又一次在赢殇手中死里逃生了。她对他的恐惧并非与生俱来,可又深入骨髓,但是此刻,她竟然不惧怕了。或许是她心有所求,坚定不移,又或许是那一刹那的生死之间,她忽然洞彻了。 “你可知本尊为何要骗你入皇宫?”赢殇的声音好似从天边飘来,如流云一般软绵,又被清风吹散。 “你......”庄蝶依一开口,便觉喉咙火辣辣的疼,她忍了忍,沙哑着嗓子道,“你希望我也如你一般痛苦。”不可否认,她也曾迷茫和痛苦,甚至逃避,不愿承认,但她很幸运,遇到了善良的曲薇薇,一番谈话,她便释然了。 赢殇的寒眸有一丝波动,平静而悲凉道:“你比本尊想象的,更加通透明达。身世之结,困住的终究是本尊一人。”他的身世让他蒙羞,让他耿耿于怀,可偏偏无能为力,他在痛苦中挣扎,渐渐地,灵魂也跟着扭曲了。 他这般悲凉的语气,让庄蝶依不经意想起幼年的日子。他残忍嗜杀,冷血无情,可他与她相伴了十几年,也曾有过不少短暂的温馨,他教她练剑弹琴,他陪她赏雪看花,他守着病中的她,断断续续说故事......可惜他的阴鸷太过瘆人,让她不知不觉埋藏了那些平静的过往,不过,一旦挖掘出来,她竟然有种想要落泪的悲凉。 “赢殇......”庄蝶依鬼使神差地喊了他的名字,她从不曾当面这样唤过他。 赢殇的身躯微微一僵,瞳孔也跟着缩了缩,他转身,捋着她肩上的发:“本尊一直以为,你恨透了本尊。” 庄蝶依微微偏头,不可否认,她确实恨他,恨他毁了她的少年时光,可是,毁灭还是给予,她一时分不清了。 赢殇轻笑,不甚在意道:“果然还是恨的。”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好似透过她看到了往昔斑驳的岁月,轻轻道:“若不是那场大火,你的少年或许不会如此。” 庄蝶依愕然看他,无声问道:什么大火?哪场大火? “你想知道?”赢殇挑眉看她,戏谑道,“事关你的身世,你就不怕本尊再骗你一回?” 庄蝶依红唇微启,哑声道:“我想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赢殇沉吟,忽然一手捞起她的腰肢,御风而行,紫衣翻飞,踏上了高处的一块巨石,邪魅笑道:“坐下。” 庄蝶依惊魂未定,观察着这块巨石,石面尚算平整,但四方凌空,一不小心便会栽下万丈深渊。 赢殇看透了她的心思,长眉微扬,狂肆道:“本尊若是不想你死,你便是摔下去了,也死不了。” 庄蝶依扭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屈膝坐在了巨石中心。 赢殇长袍一展,伸腿坐在了她的旁边,悠悠道:“你父亲是伏凌山的前任尊主庄博。” 这一言如巨石落进庄蝶依的心湖,激起千层浪花。 赢殇平视着苍茫云海,眼眸深邃沉静,缓缓拉开记忆的序幕。 伏凌山是南朝开国帝王所设,隶属皇族,听命于历代帝王,其宗旨是护卫王朝,维护江山社稷。历代伏凌山尊主由上一代尊主栽培,经受重重考验,并由帝王亲授。 二十五年前,陆玉璋登基,手段残暴,排除异己,命伏凌山屠杀无辜。此举违背了伏凌山的宗旨,庄博不肯屈从,一度将伏凌山独立开来,反对陆玉璋的□□。 皇权受到了挑衅,陆玉璋自然不容于他,屡次三番派人暗杀庄博,然而,庄博武艺高超,来人无功而返。即便如此,陆玉璋从不曾放弃过杀庄博的念头。 这般对峙的局面,一直持续了七年。 那年三月三,陆素瑾自溺身亡,留下了年仅七岁的赢殇。赢殇向来不喜生父,在内侍幻术的帮助下,逃出了皇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赢殇毅然闯入了伏凌山,可惜他不得入门之法,只得固执地跪在山林之中,请求尊主收留。三天之后,他晕倒在地,而庄博终于收容了他和幻术。 庄博见赢殇根骨不凡,天资聪颖,便收他为徒,亲自教授他武功。其实,七岁习武,已经算晚了,但赢殇凭借自身的毅力,熬了过去。 后来,冰璇出现了。 冰璇是南朝有名的才女,其父是南朝一名史官,其母也出生书香世家。陆玉璋偶然得见画中的冰璇,被她的姿容所吸引,迫她入宫。冰璇不从,其父带着母女二人逃跑,却被侍卫所围,父母二人当场被杀,冰璇也欲引颈自尽,却得庄博所救。 庄博弱冠之年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89 ,淡雅如尘,风度翩翩。冰璇碧玉年华,清姿柔婉,柳絮才高。两人朝夕相对,日久生情,自然而然结成伉俪。 次年,冰璇生下一女,此女便是庄蝶依。 平静的日子终将被打破,冰璇的叔叔贪慕虚荣,谄媚陆玉璋,不惜出卖侄女。他写信诓骗冰璇,称她的母亲尚在人世,约她单独一叙。 冰璇辗转难眠,思虑良久,决计独自前往,可后来才知,这是她叔叔的圈套。她手无缚鸡之力,终究被缚住了。 陆玉璋沉迷美色,垂涎冰璇之姿,而冰璇却以死相逼,令他进不得身。他无意中得知她是庄博的妻子,便心生一计,用她引庄博自投罗网。 明知是陷阱,庄博毅然前往,因为那里有他想见之人,有他想救之人。最终,他见到了冰璇,可惜,他们没能全身而退,葬身于火海之中。 那一场大火,燃尽了草木屋舍,一切终将成为灰烬。 赢殇赶到之时,漫天的火光映红了天边的云朵,照得他脸颊发烫。他捏着师傅的绝笔信,骨骼生疼。师傅将尊主之位留给了他,还有那个不满周岁的小女婴。 庄蝶依心潮起伏,宛如巨浪拍案,面色却沉静如水,问道:“既然你师傅将尊主之位留给你,为何你不继承他的遗志,护卫南朝江山社稷,反而听命于陆玉璋?” “那一年,本尊才八岁,无论心智和武艺,都斗不过陆玉璋。为保伏凌山长久,本尊只能屈从。”赢殇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后来,本尊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欲要毁灭,必先给予,所以,本尊帮陆玉璋做尽一切恶事。孽业痴缠,既是本尊之罪,也是陆玉璋之罪。” 庄蝶依惊愕地看他,他白发飘飞,冰眸无情,唇角勾着一抹嗜血的笑意,宛如地狱使者,冰冷狠绝。她语无伦次道:“你......为何要这样......同归于尽吗?”他有诸多选择,可他最终选择了一条通往地狱之路。 “本尊一生的苦难都拜他所赐,可他毕竟是父亲,无他便无我。”赢殇悠悠道。从小到大,无人教他何为爱,何为恨,他孤立于自己的世界,爱恨喜怒也渐渐与常人不同。 庄蝶依沉默,或者说,她不知说些什么。 赢殇转眸看她,声音平淡,如古井无波:“你属于伏凌山,但你随时可以离开。不过,本尊劝你,暂时留在本尊身边。” “为何?” “北朝已经向南朝宣战了。”赢殇薄唇微勾,似笑非笑,“本尊收到密旨,刺杀叶子辰。” 庄蝶依的脸色蓦然一白,颤声问:“你,当真要杀叶子辰?” “你舍不得了?”赢殇瞄了她一眼,起身站了起来,长风掠过他的衣袂发梢,宛如画中玉人,不染人间烟火气,他悠悠笑道,“叶子辰是个不错的对手,本尊心向往之。明日,本尊将启程去边境,你若不放心,便随本尊前去。” ☆、第六十八章 交战 江州,南朝边境一处州郡,东临大海,风光秀丽。时值四月,枝头桃花嫣红,水岸草色青青,林中莺语燕啼,只可惜,如此春景无人欣赏。 北朝向南朝宣战近一月,势如破竹,连占数城,江州是东路大军下一个攻伐之地。消息一传开,江州百姓陆续逃离,如今,偌大的城池只剩一些老弱妇孺。 赢殇披着一件斗篷,遮住了惹眼的白发,从容地走在江州空旷的街道上。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白衣翩然的庄蝶依,一个是年近四旬的侍从幻术。多年来,幻术一直待在伏凌山,打理赢殇的生活起居,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 “北军打来了!”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边跑边叫。 随着这阵叫喊传来,四周有人居住的屋子立刻关上了木门,一时间街道静悄悄的,连耳畔的风声都能听得清了。 赢殇勾了勾唇,嗤笑一声,嘲讽道:“关上门就能避免战乱了?真是愚昧无知。” “惧怕是人之常情。”庄蝶依淡淡道,“一群老弱妇孺,除了躲避又能如何呢?” 赢殇也不反驳,慢悠悠往城楼走去,却被城门的守卫拦住了。 幻术掏出一面令牌,那守卫见了令牌,恭敬地退开了。 城墙之上,赢殇迎风而立,斗篷飞扬,遥遥注视着敌方的主将,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并不是叶子辰。他微微眯眼,伏凌山探子来报,叶子辰身在东路大军中,可为何不见人? 庄蝶依静静伫立在他的身侧,城下刀剑相交,厮杀阵阵,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伤兵拖着染血的衣衫,挥舞着利刃。天地间,一片暗红的血色。 这便是残酷的战争。 “你倒是越发慈悲了。”耳畔传来赢殇的奚落。 庄蝶依眼皮微阖,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再睁开眼,只剩一片清澈明净。 远远传来一阵敲钲的收兵信号,北朝撤退了。 经此一役,江州郡守见敌我悬殊,大势已去,携了家眷银钱,弃城而逃。 赢殇没有阻拦,只是平静地感叹了一句:“南朝大厦将倾,颓势已定。”他凭着令牌之尊,住进了府衙,接管了江州的一切。 春夜,新月如钩,渐渐隐没乌云之中,天地间一片幽暗。 石砌的城楼上,庄蝶依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环顾左右,莫名焦躁,身后明明空无一人,却让她生出想要逃离的错觉。 幽暗的前方透出一丝光亮,好像海上的灯塔,指引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临墙而立,夜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衫,清新飘逸,犹如仙子,她的眼睛被白丝蒙住,一只脚凌空放在城墙之外。 “不要!”庄蝶依失声惊叫,如风一般飞奔过去,却扯住她蒙眼的白丝,而白丝下的那张脸却惊得她目瞪口呆。 那张脸与她的脸完全一样! 庄蝶依猛然惊醒,抚着胸口喘息,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原来,只是一个梦。室内静谧无声,月光浅浅照进来,她睡意全无,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睡得不安稳?”鬼魅般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庄蝶依又是一惊,不动声色平息着紊乱的呼吸,平静道:“尊主也睡不安稳?” “呵......”赢殇的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蔑道,“本尊心无所惧,又岂有不安稳之说?”他转眸看她,神秘笑了笑:“本尊带你去见一个人。” 两人穿过水榭长廊,来到了府衙内一处僻静的屋子,昏黄的烛光从屋内透出来。 赢殇推门而入,偏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庄蝶依,淡淡命令道:“进来。” 庄蝶依忐忑地踏入屋内,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白衣女子,长长的墨发遮住了半边容颜。她缓缓走过去,轻轻撩起她的发,一看之下,瞳孔猛缩,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赢殇身上。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0 赢殇一手稳住她的腰,走过去坐在床榻,修长的指背滑过女子的脸颊,轻飘飘问道:“本尊这件作品如何?” 庄蝶依面色苍白,吞了吞口水,极力掩饰内心的颤抖:“你......你这是何意?” “这是本尊替叶子辰准备的礼物。”赢殇阴柔地笑了,好像暗夜中绽放的曼陀罗,妖艳绝美却带着致命的毒,“你说,叶子辰若是看见她被吊在城墙之上,会作何反应?” 庄蝶依心神恍了恍,梦中的画面霎时清晰起来:“你......不能这样做。” “为何?”赢殇偏头看她,语气不辨喜怒。 “叶子辰不会受人胁迫,你何必白白牺牲这个女子的性命?” “是吗?”赢殇站了起来,逼近她,撩着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事,总要试了才知道。倘若,他真的不顾你的性命,你倒要感谢本尊,替你试出了他的真心。” 庄蝶依偏了偏头:“既如此,你用我试探便可,何必做那样一张脸。”深更半夜,看到一张与自己完全一样的脸,是何等惊悚? 赢殇顿了一秒,淡漠道:“本尊费心将你养大,又岂会让你死?” 庄蝶依的眉拧了起来,赢殇从不曾改变过,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喜怒无常的伏凌山尊主。那日山巅,他悲凉的剖白,好似她一个人的幻梦,梦醒了就如一阵青烟,消散在云雾中。 瑰丽的朝霞染红了东边的天空,空荡荡的州郡迎来了新的一天。 赢殇斜坐在城墙的一角,沐浴着朝阳,安然无忧。这个角度纵览城墙之下,而且,四周有遮挡物,对方辨不清他。他偏头看庄蝶依,漫不经心问道:“你猜,叶子辰会出现吗?” 庄蝶依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她希望,他不要出现。 赢殇凉凉戳破她的心思:“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城墙之下,北朝军中,墨衣男子端坐在马背上,面容冷峻,眼眸幽深,在沙尘飞扬的战场中,张扬着尊贵,散发着傲气。 幻术在赢殇的示意下,押着白衣女子上了城楼。他勒着白衣女子纤细的脖子,尖利而苍老的声音融合了他的内力,传入战场中:“北帝,你若不退兵,我捏断她的脖子。” 叶子辰远远望去,冷峻的脸染上了一层暗色,怒意在胸中翻滚,缚马的缰绳不知不觉被他扯紧,引得□□之马仰头嘶鸣。 他的视线落在白衣女子脸上,却心生疑惑,她为何蒙着眼?是眼睛受伤了?抑或是掩饰什么?那张脸确实与庄蝶依一般无二,可是他不曾见到她的眼睛,便不能笃定。 叶子辰久久不动,幻术命人将白衣女子架上了城墙,悬挂在城墙之外。他又对着北军嚷道:“我数十声,你们再不退,我便割断了绳索。” 叶子辰眯了眯眼,搭上了弓箭,直直瞄准白衣女子。 城墙的一角,赢殇拽住庄蝶依的手臂,不让她冲出去,颇有深意道:“看来,你是对的,叶子辰果真不会受人胁迫。” 庄蝶依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那一幕。她心中矛盾之极,既希望叶子辰救那个白衣女子,又不希望叶子辰落入赢殇的圈套。 叶子辰松了手,长箭如风,准确无误地沿着白衣女子的侧颊飞过,射落了白衣女子蒙眼的白纱。他目光一凌,再次搭满弓,射断了绳索。 “啊——”白衣女子受惊,急速跌落城楼。 叶子辰长绳一甩,双腿一夹马腹,策马闯入战场中,稳稳接住了坠落的白衣女子。而怀中的白衣女子掏出一柄匕首,直直插入叶子辰的胸口。 庄蝶依俯瞰着城墙下的这一幕,心跳漏了半拍,这种场景何其相似?她急切地往前踏了一步,满心想要奔到叶子辰的身边。 赢殇淡薄无情道:“你若想让他死,大可再进一步。” 庄蝶依默默闭上眼,晏然自若道:“他死,我陪他死。” 赢殇紧紧捏住她的手臂,问道:“若死的是本尊呢?” 庄蝶依的手臂被他捏得火辣辣,她却隐忍不发,嘲讽道:“尊主向来运筹帷幄,如何会死?” 赢殇唇角微勾,笑容如冰上莲花,不凋不落:“祸患遗千年,本尊可不会轻易死。”他拉着庄蝶依,大步走上城墙,抚着一缕白发,邪魅道:“叶子辰,你濒临绝境,将如何攻占这座江城呢?” “是吗?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话落,叶子辰缓缓站了起来,胸前的墨衣暗了一片,却不是他的血,而是白衣女子的血。刚才,匕首刺来的那一刹那,他早有防范,反手一握,刺入对方胸中,而他却假装重伤倒地,迷惑敌方。 赢殇瞥着插在女子胸口的那柄匕首,了然道:“你没有受伤?” 叶子辰的目光与庄蝶依相交,一眼万年,他悠悠道:“朕认错何人,也不会认错她。为了逼出幕后之人,朕将计就计,假装负伤不起。”白纱落地的那一刻,他看到白衣女子的眼睛,便确定她不是庄蝶依。 赢殇露出惜才之色:“北帝果然心细如尘,智计无双。” 叶子辰卓然而立,周身透着冷意:“放了她。” “本尊与你终有一战,你若赢了,万事好说,若输了......”赢殇不待说完,飞身而下,紫衣翩然,如一只翱翔的猎鹰,一掌击向叶子辰。 叶子辰岿然不动,待掌风到了身前,才侧身躲过了那一掌。 赢殇魅影如霞,诡变莫测,叶子辰身姿如风,沉着冷静。一紫一黑两道人影在偌大的战场上穿梭,转瞬交了上百招。最终,两人对击一掌,彼此后退数步,两败俱伤。 赢殇压住胸中翻滚的气息,阴柔笑道:“既是平手,便没什么可谈了。” 叶子辰从袖中拿出一物,晶莹墨亮:“朕若是以它交换呢?” 赢殇眯眼看着叶子辰手中的石蝶,挑眉道:“你竟然有此物。” “如何?”叶子辰追问,抬眸看着晦暗的天色,时辰也差不多了。 “你......”赢殇正准备说话,忽然被幻术打断:“尊主,城中混进了一支北军。” 赢殇眉峰一转,冷冷道:“叶子辰,本尊真是低估你了。” “你败了。”叶子辰面色无波,他早已派人混进江州,内外夹击,相互策应。 赢殇勾了勾唇,纵身跃起,拉过庄蝶依,顷刻飞到数丈之外,鬼魅般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江州就留给你了,但庄蝶依,本尊带走了。” 叶子辰动了动,血气上涌,喉头一甜,遥遥注视着离去的庄蝶依。他不能暴露伤势,让军心不稳,何况,追上去也无济于事,他无法打败赢殇。所幸,赢殇不会伤庄蝶依,否则吊在城墙上的女子就是她了。 ☆、第六十九章 秘事 宁都的一处小院,草木葱茏,春花烂漫。 赢殇立于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1 庭院之中,落日的余晖披在他的身上,绚烂夺目。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语气轻缓道:“你若想走,便走吧。” 庄蝶依愕然,他不远千里将她带来宁都,却又让她走。她抿唇,不悦道:“你既要放我走,为何又将我带来宁都?” 赢殇勾唇轻笑,言语轻松道:“叶子辰算无遗策,笑傲沙场,本尊总是要带走你,惹他不痛快的。” 庄蝶依却深深蹙眉,越发茫然。他恨陆玉璋,却不杀陆玉璋,反而以自身为代价,助长他的恶行;他奉命刺杀叶子辰,可江州之行,他与叶子辰对战,并未流露杀意;他派人查探石蝶,可真正见到石蝶之时,却并不急着抢夺,反而带着她走了。她越来越好奇,赢殇这一生,所求为何? 她默默想着,脱口而出:“赢殇,你这一世,所求为何?” 赢殇的身子怔了怔,冰眸蒙上了一层暗色,这一生所求为何?他孑然一身,手染鲜血,亲人、朋友、爱人......所有平凡人唾手可得的一切,于他而言,遥不可及。他忽然笑了,笑得沧桑而释然:“本尊,无所求。” 庄蝶依犀利地看着他:“你不是无所求,而是所求甚多,却又无法企及。” 赢殇被□□裸戳破心事,强行压制的气血不停翻滚,猛然喷出一口血,虚弱地倒在地上,但他没有昏迷。 庄蝶依一惊,生平第一次见赢殇受如此重伤,立刻上前查探,却听得一声瓷器碎地之声,而后被端着药赶来的幻术猛然一推,摔在地上。 “尊主。”幻术扶起虚弱的赢殇,缓缓往屋内走去。 赢殇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嘱咐道:“本尊要闭关一个月,你可以自行离开,不过,不要干预两国之战。” 他在幻术的搀扶下,走进屋内,那扇屋门也紧紧关上了。 庄蝶依愣愣坐在地上,赢殇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在江州城墙下,他与叶子辰交战之时,她便心生疑云,赢殇功力深厚,怎么会与叶子辰打成平手?她以为他故意放水,却不知他重伤在身,可是,他又是何时受了伤? 不多时,幻术走了出来,神色冷凝,一言不发。 庄蝶依迅速爬了起来,拦住他的去路:“他......到底怎么了?” 幻术冷冷瞥了她一眼,面色不善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庄蝶依坚定道,不知为何,女子的直觉告诉她,他受伤与她有关。 幻术轻叹,语气沉重道:“主子是近亲结合的血脉,天资聪颖,相士却断言,他活不过二十。” 庄蝶依迷惑,反问道:“可是,他明明活过了二十。” 幻术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从来不信天命,勤学武艺,钻研药物,与天争命。” 庄蝶依默然,原来,赢殇醉心研究肢体和医药,并不是本性嗜杀,只是与天相争,可她仍然不敢苟同,那些手段太残忍了。 幻术没有看她,继续道:“原本这几年相安无事,可是,去年你身受重伤,他为了救你,耗费了太多精力,身体大不如从前,功力也在流逝。” 庄蝶依睁着大大的杏眼,震惊不已,竟然真是为了救她?赢殇那般自私的人,竟然会为了救她而受伤? 幻术捕捉到她的脸色,冷哼道:“你可以不相信,但不可否认,他待你是不同的。你若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不妨替他办一件事。” “何事?” “石蝶。”幻术冷冷道,“石蝶中有长生的秘密,或许这是救他的唯一方法。” 石蝶?当年,赢殇只身前往伊族,意外救了尹姿,后来,又派她多番查探石蝶的下落,原来,他不信天命,却对石蝶存了一分希冀。庄蝶依默默与他对视了一眼,不应承,也不拒绝,转身走出了小院。 暮色冥冥,宁都街道,行人寥寥。 庄蝶依一袭白衣,向城门行去,忽闻一阵悦耳空灵的笛声,勾起往昔无限的遐思。她顿了顿脚步,循声而去,远远看到一座奢华大气的院落,檐角下的两个八角灯笼,随风摇曳,门口站着一列侍卫,肃容以待。 她想了想,悄悄溜到一处偏僻的围墙,纵身跃入。晚香轻浮,树影扶疏,那抹熟悉的身影翩然而立,执笛吹奏,她心念一动,向前跨了一步,却又顿住了。 “阿羽,我们有多久不曾这般快意了?”这声音,竟是陆司衡。 洛尘羽抚着手中的玉笛,凝然不语。 陆司衡感叹道:“万千音律,我最爱你的笛声,空灵潇洒,好似天边的梵音。” 洛尘羽微微蹙眉,面容不复温雅,一脸冷然。 “阿羽,我知道你不悦,你怪我拘了你。”陆司衡自言自语道,“可若非如此,我又岂能见到你?我隔三差五去风味楼,你却总是避着我。”他的言语中有无奈和委屈。 洛尘羽始终不曾说话,只是眉越蹙越深,脸越来越暗。 “那日,你拿着我赠你的令牌送胡烈出城,我得知后,既生气又高兴。生气的是,你第一次使用令牌不为见我,却是助人逃跑,高兴的是,你一直收着令牌,没有丢弃它。” “够了!”洛尘羽终于忍不住,厉声打断他,“曲也听了,人也见了,你何时放我走?” “呵呵......”陆司衡愉悦笑了,“阿羽,这么多日,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他理了理衣袖,轻缓道:“我不会放你走。我知道你素有能耐,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施展不了功力,走不出这院子,也走不出宁都。” 洛尘羽深吸一口气,默默闭上眼,叹息道:“阿衡,放下你的执念吧,我不会喜欢男子。” 听到此处,庄蝶依如遭雷击,却明白了一些事。 为何陆司衡听她的水杯曲,流露出那样悲凉而缱绻的笑容;为何李月彤说陆司衡心有所属,笑得那般怪异;为何她问及那块令牌时,洛尘羽避而不谈。 原来,陆司衡所爱之人是洛尘羽,而洛尘羽却不爱他。 震惊之下,她不小心撞翻了身后的一盆花,这番动静吸引了院中交谈的两人。 陆司衡人影一动,瞬间到了庄蝶依面前,压住她的肩,却惊讶道:“庄琴师?” 庄蝶依尴尬笑了笑:“我闻笛声而来......”可是,撞破这等秘事,非她所愿。 洛尘羽面色惨白,好似做了天大的污秽之事,却被在意的人撞破了。他察觉陆司衡动了杀心,走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冷冷道:“她是我朋友。” 陆司衡见他如此护着庄蝶依,怒意横生,他可以容忍洛尘羽的冷漠疏离,却不能容忍他对别人柔情蜜意。他强自压下心中的不悦,平静道:“听闻胡烈行刑那日,有个蒙面女子使了音攻,莫非......”他上下打量庄蝶依,却不点破。 庄蝶依莫名脊背发凉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2 ,恍然觉得,此人不是雍容儒雅的陆司衡,而是阴鸷狠辣的赢殇,到底都是陆氏子孙。 洛尘羽不着痕迹挪了挪脚,将她整个人遮在身后,冷冷与陆司衡对峙着。他使不了武功,但他的风华气度,让人不敢忽视。 陆司衡眸中愈怒,面上却绽开一抹冷笑:“如今,父皇病重,朝政暂由我掌控。我若是要杀她,你挡得了吗?” 洛尘羽面色柔和沉静,徐徐道:“我会尽我所能,哪怕付出性命。”他一向温和有耐心,可他的温和常常让陆司衡会错意,如今,他只想明确地断了他的念想,他与他绝不可能。 陆司衡嗔目切齿,袖袍下的手捏得青筋毕露:“你知不知道,你越护着她,我越想杀她。”他一把推开洛尘羽,掌风裹挟着滔天的怒气,朝庄蝶依而去。 事发突然,庄蝶依毫本能地抬手接下这一掌,身体却如断了线的风筝,远远摔在地上,侧身吐出一大口污血。其实,陆司衡的功力与她相当,但他倾注了怒气,又是突然袭击,庄蝶依却毫无准备,处了下风。 变故太突然,洛尘羽来不及惊叫,跑过去查看她的伤势。 陆司衡也没有占便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看着那偎依的两人,莫名涩然,觉得自己可笑。 那年,阳春三月,他结识了洛尘羽。他们南园踏青,纵马闻莺,共赏春景。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子,俊雅温柔,博学广识。最令他心醉的便是他的笛声,好似摄人心魂一般,深深吸引着他。 后来,他成了洛尘羽的好友,也成了风味楼的常客,但这份纯粹的友谊,不知何时起了变化。他沉醉于他的温柔之中,不可自拔,但他掩饰得很好,默默守着这份难言的禁忌之爱。 那日,他与洛尘羽饮酒作赋,他喝得酩酊大醉,喃喃叫着他的名字,情不自禁对他动手动脚,而洛尘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猛然推开他,夺门而去。 从那以后,洛尘羽一直避着他,直到前几日,他用计封住了他的内力,将他拘于此地。他不在意他的抗拒和冷淡,他这样谪仙气质的男子,大约无法接受这种禁忌之爱。 他曾想过,若他是女子,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可此刻,他幡然醒悟,他心有所爱,只是,那人不是他。 “殿下.....”侍卫匆匆跑进来,见到这一幕,又怯怯不敢说话。 “何事?”陆司衡冷着一张脸,不悦道。 侍卫恭敬禀告道:“陛下病危。” 陆司衡匆匆走出去,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语气颇为无奈:“阿羽,我过些天,再来看你。”言罢,他嘱咐侍卫加强防守,又差人去请御医过来。 ☆、第七十章 攻城 北朝来势汹汹,攻占南朝大半城池,南岛借机起事,偷袭南朝临海城池,南朝腹背受敌,形势岌岌可危。 多年来,陆玉璋醉心酒色,声色犬马,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当初,北朝对南朝宣战,他便一病不起,如今,战场讯息再度传来,他的病情愈发危急。 宁德殿,浓重的病气和馥郁的药香充斥入鼻,陆玉璋倚靠在床榻上,面色灰暗,双目微闭,生机流逝。众御医交头接耳,却束手无策。 陆雪凝走进殿中,看到那张灰败瘦削的脸,再也控制不住公主的矜持,直直扑到他的床榻,幽咽唤道:“父皇。”自小到大,父皇对她甚是宠爱,几乎有求必应。 陆玉璋抬起眼皮,抖着唇,有气无力道:“凝儿。”他想要抚摸她的头,抬起消瘦如骨的手,却是有心无力,悬在半空。 陆雪凝意会,握住他凌空的手,泣不成声。 陆司衡大步流星踏入殿中,正巧撞上这一幕,默默挥退了殿内所有人。他放慢脚步走了过去,沉沉唤了一声:“父皇。” “衡儿,将案上的锦盒取过来。”陆玉璋气息微弱,咬字尚算清晰。 陆司衡依言走到不远处的案几,取来那个黑色的木制锦盒。 陆玉璋微睁着眼:“打开看看。” 陆司衡大约猜到锦盒里的物件,迟疑片刻,打开了锦盒,里面有一道帛书诏书,他展开一阅,微微蹙眉,脸色也沉了沉。 “衡儿,这南朝江山就交给你守护了。”陆玉璋叹息道。 “父皇,儿臣......”陆司衡面有难色,他并不贪恋江山权势,只爱歌舞音律,寄情山水。他答应暂掌朝政,不过是形势所趋,并不表示他愿意承袭帝位。 “衡儿,众皇子中,唯你的能力和手段最为突出。如今,国难当头,你万不可退却了。”陆玉璋的眼皮越来越沉,仿佛下一刻便要闭上眼了。 陆司衡面露忧色,如今南朝内忧外患,四面楚歌,只怕他无力回天了。 陆玉璋的瞳孔渐渐涣散,生前的一幕幕如画卷一般闪过。他回望一生,纵情声色,造下诸多罪孽,最不堪回首的罪孽便是强迫了陆素瑾。 他偏头看着陆雪凝,熟悉的容颜勾勒出回忆,若是那日他不曾醉酒,她不曾好意搀扶,他也不会犯下那样的错事。一步错,步步错,他贪恋她的红唇,禁锢她的自由,直至她不堪受辱,自杀身亡。 这一场孽缘交错,终究是赎罪无门了。 当夜,陆玉璋去世,然而局势紊乱,陆司衡密不发丧。他统领朝纲,抵御外患,一时间忙碌不已。 春夏之交,御花园春花零落,残香孤影。 陆司衡身着浅色刺绣长袍,腰间垂挂着龙纹玉佩,一身装扮贵气俊雅。他面容疲惫,看着园中凋谢的春花,心头涌上一股荒凉之感。 李月彤款款而来,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轻声唤道:“殿下。” 陆司衡不回首,不应答,恍若未闻。 李月彤也不在意,问道:“听闻北朝军队逼近宁都了,不知殿下有何良策?” 陆司衡弯了弯唇角,露出苍凉的笑,语意双关道:“这春花开得再灿烂,终究要凋谢。”在他看来,再多的良策,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李月彤顿了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劝道:“殿下无意江山,退居山林也是不错的选择。”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本殿身为皇室之人,万无退却之意。”陆司衡看了她一眼,“倒是你,若有心隐蔽,本殿可助你脱身而去。” 李月彤摇摇头,苦笑道:“陛下新丧,我本就要殉葬而去。将死之人,何劳殿下费心?”南朝宫制,陛下驾崩,后宫无子嗣的姬妾要殉葬。 “你可以不必殉葬。”殉葬制度太残忍,早该废除了。 李月彤轻笑:“多谢殿下好意,于我而言,殉葬也是不错的结局。”她生无可恋,厌倦红尘,生死已经不在意了。 陆司衡修眉微蹙,探究地看着她:“你巴巴地要殉葬,莫不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3 是真的爱上了父皇?” 李月彤愣了愣,柔魅笑道:“有何不可?” “你这话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可骗不了本殿。”陆司衡淡淡道,“爱与不爱,本殿一眼便看穿了。”他身陷情爱,又岂会看不透情爱之人? 谈及情爱,李月彤不由想起洛尘羽,姣好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情愫与哀伤。 陆司衡满心惆怅道:“看来,你也曾爱过。不过,那人必不是父皇。”他并不知她所爱何人。 李月彤愕然,她与他所恋之人相同,可惜两人都是爱而不得。她叹息道:“世间的人心最难掌控,情爱亦不可勉强。求而不得,不如放弃。” 风过无声,陆司衡眼眸深了深:“有些人,总是放不下的。”他曾试着去淡忘洛尘羽,可惜,那段记忆却好似刻画在他灵魂深处,挥之不去。 清静的院中,庄蝶依坐在石桌旁,一手支着额头,似睡非睡。御医命她多沐浴阳光,可不知何故,每次她都昏然欲睡。 洛尘羽端着药,远远望着那抹纤弱的背影,唇角勾起温柔的浅笑。他缓缓走过去,将药碗放在石桌上,哪知刚放下,沉睡的女子便警觉地惊醒了。 “翎之。”庄蝶依懒懒打了个哈欠,清隽的面容带起懵懂之态。她伸手去端药,却被另一只手挡了挡:“药太烫了,再凉一会儿。”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好像被蛊惑一般,仰头看去,他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下,容颜俊美如仙,神态温柔如水,好似要将人心魂收了进去。 暖阳微熏,和风轻拂,两道白影一站一坐,四目相对,宛如画中的一对璧人。 一声清脆的鸟叫声打破了寂静,庄蝶依的肌肤好似烫了一下,默默收回了手,神色有些不自然。 洛尘羽白衣一拂,坐在她的对面:“今日觉得如何?”他每日都会例行询问她的伤势,活脱脱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事实上,他确实略通医术。 庄蝶依唇角微扬,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多了。”陆司衡那一掌气势磅礴,她伤得不轻,休养这些天,也不过恢复了五六成而已。 洛尘羽遥望着远处的高墙,长睫微动,满心愧疚道:“是我连累你了。”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受此重伤,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被困高墙院落。 庄蝶依呼吸一顿,对他与陆司衡的纠缠存了几分好奇心,但她识趣地没问,只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外面兵荒马乱,人心惶惶,这院落好歹清静。” 洛尘羽知她这是宽慰之言,血雨腥风,她又何曾怕过?他眉眼弯弯,勾起温柔的笑意,融化在渺渺春风里:“这里确实清静,适合你养伤。” “翎之,你的内力被封了吗?” 提及此事,洛尘羽的脸色霎时晦暗不明,淡淡“嗯”了一声,余光一瞥,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道:“别担心,即使没有内力,我也有法子离开。” 庄蝶依红唇微张,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他明明可以离开,为何甘愿被困于此地?为情所囚?可是,那夜,他明明表达了对陆司衡无意。她心头疑云密布,猜不透他的深意。 洛尘羽却将她心思猜了个透,推了推石案上的药:“喝药吧。” 庄蝶依端起温热的药,一口饮尽,可喝得太急,不小心呛到气管,一股窒息感蒙上心头。她丢下药碗,止不住咳嗽起来,苦涩的药味充斥着气管中,越咳越涩然。 洛尘羽见状,急忙绕到她的身后,伸手轻抚她的后背。 连续咳了一阵子,庄蝶依总算平复了气管中的异样,却因那一阵咳嗽,脸颊微红,唇上沾了几滴药汁,润透光泽,说不清的娇媚韵致。 洛尘羽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她的唇,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人俱是一怔,他的指尖抚过残存的药汁,轻松笑道:“这么不小心,唇角都是药汁。” 斜阳脉脉,四野无声,空气中涌动着不可言喻的情愫。忽然,隐隐约约的号角声传来,呜呜作响,铮铮铁骑践踏地面,让人生出地动山摇的错觉。 庄蝶依霍然站了起来:“这是......” 洛尘羽淡然而立,眯眼瞧着远处的夕阳:“宁都城破了。” ☆、第七十一章 覆灭 是夜,宁都街火光冲天,处处人喊马嘶。传闻北朝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但战争总是残酷的,少不了两军厮杀,少不了血光之灾。 街上杀戮重重,院内静谧祥和。 庄蝶依手执筷子,低头用膳,时不时偷瞄对面的洛尘羽,却见他气定神闲,优雅从容,对院外之声置若罔闻。 如此反复几次,洛尘羽平视着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们要不要趁乱逃走?”她本想再逗留几日,休养伤病,不过今日战火弥漫,人心惶惶,却是个溜走的好时机。 洛尘羽长睫微闪,唇瓣阖动间,悠悠问道:“你想逃走吗?” 为何这样问她?难道他不想逃走?她面色白了白,尴尬反问道:“你......不想走?” 洛尘羽轻轻站了起来,走到屋门口,月华笼罩在他的周身,透着淡淡的青色光影,他的声音轻柔而落寞:“我只是......想与你多待一刻。”出了这个院落,他与她定会分道扬镳,从此山高水长,相见渺茫。 庄蝶依望着那落寞的背影,眼眶莫名一热,红唇轻颤,却说不出一句话。在她心中,洛尘羽是良师益友,是兄长亲人,亦是亲密知己,他与她是同一种人,对世事通透明达,又有自己的小执着,所以,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无需说透,徒增尴尬与伤感。 风卷残花,树叶萧萧,流香四溢,室内却是诡异般的寂静,谁也不去打破,莫名的哀凉涌动着,良久良久,直到凌乱而稀疏的脚步闯入了院落。 “阿羽,快随我走。”陆司衡刚进院落,急切地喊道。他本想以身殉国,但想起那一抹温柔,终究是不甘心。 洛尘羽敛住了周身淡淡的伤感,眸色深了深,却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陆司衡一个箭步,似一阵狂风冲到他的面前,拽住他的手臂,用力拉了拉,目光流露出一丝恳求:“跟我走。” “我不会走。”洛尘羽不为所动,淡淡瞥着陆司衡,凉凉道,“你可知北朝军队为何如此快就踏破了宁都?” 陆司衡眸光微闪,忐忑不安地问道:“你这话何意?” “是我。”洛尘羽定定注视着远方,字字如巨石般撞在人的心尖,“是我将你的令牌和宁都布军图交给了北帝。” 庄蝶依瞳孔微缩,洛尘羽竟然暗通叶子辰,覆灭南朝。 陆司衡呆呆松开了洛尘羽,踉跄后退了一步,眼眶微红,满目的不相信:“我不信......”即便他对他无意,但他们好歹相交一场,他怎么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4 可以如此待他? “事实便是如此。”洛尘羽不复往日的温柔儒雅,一字一句透着冰冷绝情,“你的手段固然了得,但若非我有心成全,你怎么能如此顺利地封住我的内力,又将我囚于此?何况,这院落当真囚得住我吗?” 陆司衡双眸火红,盈然泣血,这一刻的洛尘羽让他觉得陌生,好像从不曾认识过。他那颗爱慕之心,早已千疮百孔,如今,好像被人丢弃在地上,反复践踏,沾染了尘土,变得面目全非。 他仰天长笑,悲凉绝望,眸中已然覆上了恨意,却顷刻闯入室内,一把扣住了呆愣的庄蝶依,满身戾气,咬牙切齿道:“你心中的人是她吗?” 庄蝶依暗暗叫苦,脖颈上传来重重的压迫,涩然生疼。近来运道不济,总被人挟持,她不过沉思洛尘羽话中的真意,一时失神,竟然又被挟持了。 “放了她。”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洛尘羽,一道是刚踏入院子的叶子辰。 叶子辰衣袂飞扬,墨色的长袍笼上淡淡的月光,宛如高高在上的神只,不容亵渎,又似黑夜中的鬼魅,冰寒冷冽,萦绕着血腥之气。他修眉微拧,目光沉静,凉凉道:“放了她,朕饶你不死。” 随着他的闯入,陆司衡带来的侍卫都被北朝军士控制住了。 陆司衡长眉一挑,指上的力道又重了重,迫得庄蝶依向后仰着头,他不动声色地向前挪动步子,冷冷道:“你们向后退。” 叶子辰眯着一条眼缝,挥手下令后退,胸口压抑着怒火,他从不受人威胁,生平第一次被人威胁,厌恶这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但他偏偏不敢赌,因为他输不起。 陆司衡挟持着庄蝶依,与众人对峙着,一步步退到了院外。此刻,街道一片寂静,百姓闭门不出,看来,北军已经控制住了城内局势。 “阿衡,你逃不走的,别再挣扎了。”洛尘羽劝道。 陆司衡本就存了殉国之心,洛尘羽的背弃让他断了生存之念,却又不甘心,他有恃无恐道:“是吗?那我便与庄琴师共赴黄泉了。” 脖颈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庄蝶依被勒得眼前漆黑,濒临昏厥的边缘了。 叶子辰的瞳孔倒影庄蝶依的身影,袖袍下的手不自觉缩成拳,但他隐忍着焦灼和怒意,静观其变。陆司衡的矛头向着洛尘羽,此事他来处理最恰当。 “别伤她。”洛尘羽微微蹙眉,向前走了一步,“你恨的是我,让我跟她换吧。” “站住!”陆司衡忌惮他的举动,冷冷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他暗通北朝,陷他于不义,践踏了他的自尊与信任。 “我暗通北朝不是针对你,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但我终究辜负了你的信任,就让我用余生陪伴你,以赎我的罪孽吧。”洛尘羽情真意切道,“春花灿烂,我与你踏马而行,红尘作伴,岂不快哉?” 陆司衡手中的力道松了松,目露向往,好像受了蛊惑的孩童,呆呆问道:“当真?”他对他的执念甚深,想起那段回忆,不由心神向往,忘却了他的欺骗与背弃,忘却了此刻的剑拔弩张。 “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他为救庄蝶依,不得已做出承诺,但他言出必行,定会信守承诺。他无法给予陆司衡所要的爱恋,陪伴已经是最大的补偿了。 忽然,一辆灰色的马车疾行而来,停在了陆司衡身侧。他的亲信侍卫勒着缰绳,冲他喊道:“殿下,快上马车。” 陆司衡左右环视,戒备地盯着洛尘羽:“你自己上马车。”他终究被洛尘羽说动了,那颗蠢蠢欲动的爱慕之心即便碎了,依然还在跳动,至死方休。 洛尘羽依言走过去,毫不犹豫地跨上了马车。陆司衡放了庄蝶依,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放庄蝶依,有他在,总能照应一二,伺机而动。 陆司衡退到马车边缘,臀部贴上了马车,缓缓松开了禁锢的手,却又一掌劈晕了庄蝶依,然后迅速窜上马车,马声嘶鸣,绝尘而去。 叶子辰冲上前扶起昏迷的庄蝶依,眯眼看着她脖间的淤青,怒不可遏道:“追。” 沉香寂寂,琴音袅袅,一声碎物之音惊醒梦中人。 庄蝶依惊惶地睁开眼,那一声惊叫却哽在喉中,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喉咙一阵锥心的疼痛。这才记起前事,她被陆司衡打晕了。可是,睡梦中的记忆那般真实,洛尘羽的马车坠入落日崖,摔得粉身碎骨。幸好,那只是一个梦。 理清了思路,她打量着这个暗色的宫殿,桌案点着安神熏香,细碎的光线从窗棂透进来。她掀开被褥,一步步走出了宫殿,熟悉的景致映入眼中,原来,这是南朝的太极殿副殿。 “你醒了?”身侧一道欣喜的声音传来,久违又熟悉。 庄蝶依偏头看去,一道青色的身影跃入瞳孔,数月不见,那人的容颜依然清秀冷漠,只是那双眼眸中隐含着喜色。庄蝶依心中一喜,张了张口,可那句“尹姿”却叫不出来,脸色却因疼痛拧了起来。 “你伤了喉咙,暂时不能说话。”尹姿端着药走来,温言道,“先把药喝了吧。” 庄蝶依看着墨色的药汁,近来她成了十足的药罐子,内伤未愈,喉咙又受伤了。她默默端起药,咕噜噜饮尽,每吞咽一次,喉咙就撕裂般的疼。 煎熬了许久,她放下药碗,盯着尹姿,动着唇瓣,无声说道:“你与叶子寒......”看样子,她似乎放下了心结,与叶子寒相处融洽。 提及叶子寒,尹姿清冷的面容柔和了些许:“我给了彼此机会,一年为期。”一年之后,若他初心不改,若她可以放下仇念,或许他们可以携手此生。 庄蝶依浅浅一笑,仿佛预见了他们冲破阻碍,一生执手。她又想起洛尘羽,不免为他担忧起来,动了动唇:“陛下呢?” “南朝初定,陛下琐事缠身,暂时来不了。”尹姿淡淡道,“你安心养病,陛下忙完了,自然会来了。” 庄蝶依默然,眉宇间的忧虑更甚。 ☆、第七十二章 和谈 皓月当空,烛光摇曳。 庄蝶依坐在铜镜前,歪着脖子,指尖轻触颈上的淤痕,痛得龇牙咧嘴,倒吸一口气。她瞥了一眼梳妆台上的药膏,懒懒地伸手去拿,手背却被另一只手覆住了。 铜镜中,叶子辰俯在庄蝶依身后,嘴角上扬,在她耳边低语:“朕来。” 灼热的气息吹得她耳根痒痒的,脸颊也不自觉烫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却恍然记起她不能发声,抿了抿唇不说话,按在药膏上的手却悄悄抽了回来。 叶子辰打开盒子,指尖挑了药膏,往她脖间的青紫贴去,轻触的痛感让她颤了颤,他疼惜地安慰道:“忍着点。” 其实,药膏冰凉,贴在肌肤上很舒服。 叶子辰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5 蹲在她的身前,动作轻柔,凝神专注,好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良久,那片青紫被透明的药膏盖住,水润透亮,他仰起头,柔声道:“朕还有事,你早些休息。” 庄蝶依眨了眨眼,在他起身离去的那一刻,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头顶传来他戏谑的轻笑。 “怎么,舍不得朕走?”他顺从地转身,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俊逸的脸被烛光照亮,眉眼间是淡淡的笑意。 庄蝶依瞳孔微动,站了起来,动了动唇,无声道出个名字:“洛尘羽......” 叶子辰敛住了笑意,凝重道:“朕派人去追了。” 她的担忧刻在脸上,已经一个日夜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别胡思乱想了,不会有事的。”若在平日,她这般牵挂洛尘羽,定然会引他不悦,但如今,洛尘羽生死未明,凶多吉少,他也满心担忧,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转移话题,“明日,南岛遣使来和谈,朕猜测,来人十有八九是胡墨离。” 庄蝶依疑惑地看他,好像在询问:和谈什么? 叶子辰也不隐瞒,如实道:“南岛策应攻打南朝,占了沿海的三座城池。朕原想一鼓作气攻下,但他们主动请求和谈,朕便看看他们的条件。” 庄蝶依敛目沉吟,一别多日,也不知胡墨离是否安好,不过,他那般开朗痞气的男子,想来总能熬过那段悲伤。 叶子辰捋了捋她腮边的发,柔声说道:“早些休息,待明日谈完正事,朕让他过来见你。” 晨光熹微,鸟鸣啁啾,庄蝶依一早就起身了。将近午时,胡墨离缓缓行来。他的姿态不似往日的慵懒痞气,举手投足变得冷静沉稳。 待他走近了,庄蝶依本能地张了张嘴,喉咙一阵灼痛,她尴尬一笑,一时激动,又忘了不能发声了。 胡墨离的视线落在她颈上的青紫:“听闻你喉咙受了伤,没想到伤得这般厉害。” “你近来可好?”庄蝶依嘴唇轻阖,可胡墨离却疑惑地盯着她的唇,茫然又尴尬地笑了笑。他不如叶子辰善揣度人心,也不如洛尘羽了解她,甚至不如尹姿的聪慧敏锐,他无法会意,于是,庄蝶依取来了笔墨。 她蘸了墨汁,在纸张写了四个字“近来可好”,她的字端秀清新,行云流美,灵动天成。 胡墨离懒懒一笑,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数日征战,倒是消了不少积郁。”他享受纵横沙场,与敌厮杀的快意,或许他天生就是一个战士,属于战场。 他的笑容慵懒而疏朗,仿佛感染了周遭的生灵,庄蝶依亦是柔和一笑,低头又写了四个字:和谈如何。 胡墨离的笑容蒙上了古怪而神秘的色彩,清了清嗓子,言语暧昧:“这事......得看高哲。”他避开庄蝶依征询的目光,说道:“事涉两国邦交,你我还是避嫌为上。你若真想知道,可去询问陛下。”听闻,她是陛下钟爱的女子,而他又代表南岛而来,若是谈论这些事,免不得被有心人造谣利用,于彼此名声终究有损。 庄蝶依知他顾虑,也不再追问。 “有一事,我想请你帮忙。”胡墨离犹豫良久,终究开口了,“据说南朝皇亲贵族,妃嫔女眷都被拘禁在宫中,你可否向陛下求个情,放了宁雪公主......不,陆雪凝?” 她怔了怔,落下四个字:青梅竹马? 胡墨离的脸色暗了暗,沉重道:“算是吧。”他顿了顿,遥望远处,眼眸虚空,回忆道:“小时候,她总喜欢跟在我身后,喊我阿离哥,而我性子顽劣,时时戏弄她,现在想想,那段日子却是最肆意无忧了。” 庄蝶依不由想起劫刑场那日,陆雪凝为了他假传圣旨,为胡烈之死哭得梨花带雨,点点滴滴,情意流露,她这个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胡墨离一直视她为妹妹。这一段青梅竹马注定是无果了。 胡墨离未多停留,匆匆来去,独留庄蝶依一人在亭中,怅然若失。 风掠古亭,鸟鸣不绝,花圃中彩蝶追逐,庄蝶依就着笔墨,聊赖地勾勒着亭外的景致。她神情专注,心绪放空,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叶子辰身着墨色长袍,悄无声息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所绘的花圃蝴蝶收入眼中,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余光扫到了她端秀的字迹,品味着她与胡墨离的对话。 一滴墨水不小心落在了纸上,她轻轻叹息,再无画下去的兴致,随手搁下毛笔,提起纸张就要揉碎。 叶子辰抢先一步拉住了纸张,品鉴道:“画得好好的,怎么就弃了?”他复又将纸张摊开,执笔而绘,寥寥数笔,遮盖了墨污处,宛如一只蝴蝶。 那只蝴蝶的绘法与庄蝶依不同,不够具象,却让人笃定是蝴蝶。她迎上他探过来的目光,露出赞许而倾佩的笑意。 叶子辰搁下笔,淡淡问道:“胡墨离与你说和谈之事了?” 庄蝶依抿着唇,摇摇头。 叶子辰走到亭沿,悠悠道:“南岛自知无法与我朝匹敌,愿意奉上三座城池,不过,他们请求联姻。” 庄蝶依紧随其后,闻言,挑眉看他,那般神情好似在说:陛下艳福不浅。 叶子辰会意,啼笑皆非,摇头道:“联姻之人并不是朕,而是高哲。” 庄蝶依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乌桓?” “胡墨离并未言及和亲女子姓名,只道是南岛岛主之女,朕猜测,十有八九是乌桓。”叶子辰叹了叹,“可惜,高哲似乎无意,主动请缨攻占那三座城池。” “高哲对乌桓看似无意,却是不同的。”高哲时而儒雅,时而冷峻,只有面对乌桓的挑衅,才会怒意横生,藏也藏不住。 “朕也这般认为,是以,将他的请缨压了下来。”叶子辰悠悠道,“不过,朕不会勉强高哲,若他实在不愿和亲,朕终究要让他攻占那三座城池。”高哲与乌桓结果如何,要看彼此的缘分了。 庄蝶依记起胡墨离所托,无声问道:“你要如何处置南朝皇亲贵族和妃嫔女眷?” “你以为呢?”叶子辰心中早有计较,却故意征询她的意见。 庄蝶依红唇开阖,清晰地道出了四个字:“恩威并济。” 叶子辰定定看着她,轻轻将她拉入怀中,低低道:“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是你。”他以武力攻占南朝,这是帝王之威,但南朝皇亲女眷大多手无寸铁,若是尽数绞杀,只怕人心浮动,恐生变乱,不如施加恩德,使其心悦诚服。 清风徐徐,日光斑驳,脉脉温情无声流淌着,但彼此心中藏事,这份静谧并没有持续多久。叶子辰被离鹰唤走,而庄蝶依前去探望陆雪凝。 宫苑之中,那个倾城窈窕的女子坐在秋千架上,她空洞地看着远处,像一个了无生机的木偶,有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6 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秋千,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沾染了尘土。 庄蝶依站在她的身侧,凝视了片刻,轻声唤道:“公主。” 陆雪凝木然转眸,昔日宛如桃花般的脸颊,变得黯淡无光,消瘦不堪,那双如清泉般的眸子好似一夜干涸,泛不起一丝涟漪。连日来,她遭受了多重打击,挚爱远离,生父病故,兄长失踪,她从集万千宠爱的公主沦为了亡国奴,仿佛跌入了谷底,再寻不到出去的路。 庄蝶依心生怜惜,将事先写好的纸,展给她看:胡墨离托我来看看你,公主擅自珍重。 陆雪凝紧紧盯着胡墨离三个字,眸中流露出哀伤之色,喃喃道:“阿离哥......” 庄蝶依与陆雪凝仅数面之缘,谈不上交情,她口不能言,陆雪凝神色怏然,并无说话的意向。尴尬地待了片刻,她便离开了。 走到回廊深处,她忽然记起那个一身红衣的李月彤,改道去了她的住处,却得知,宁都城破的那日,她便已经自缢身亡了。那个跳舞时,如火焰般热情的女子,最终,以这样静默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无望的一生。 ☆、第七十三章 伊族 寂静的宫道上,庄蝶依失魂落魄地行走着,一阵窸窣的声响吸引了她的视线。 不远处,侍卫押着一群人,行色匆匆,朝太极殿而去。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勾起她的回忆,那个年轻的医士,曾经替她诊过病。如此看来,这群人十有八九是南朝御医,只是,他们为何被押往太极殿?太极殿就她和叶子辰暂居,莫非叶子辰身体有恙? 太极殿的一处偏殿,御医们鱼贯而入,而庄蝶依尾随而来,悄悄躲在殿外。殿内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忽然,叶子辰冷呵一声“闭嘴”,殿内霎时安静了。 庄蝶依心中疑云更甚,这声音中气十足,哪有分毫病态? 叶子辰立在殿内,冷冷扫过众人:“院首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老臣忝为院首。” “他何时能醒?”叶子辰的声音缓了缓,语气不复先前的凌厉。 老者颤颤巍巍道:“陛下,此人昏迷不醒,脑部损伤......只怕......”老者言辞闪烁,对上叶子辰刀锋般的眼神,立刻俯跪在地:“老臣无能为力。” 叶子辰眯了眯眼,周身气息如冰:“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替朕救醒他。” 庄蝶依蓦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不是叶子辰,难道是洛尘羽?她慌然闯入殿中,四面八方的目光齐齐朝她看来,她视若无睹,径自走向床榻。 叶子辰修眉微拧,脸色比暗夜还要黑沉,挡在她的面前,双手禁锢住她的肩,阻拦道:“蝶依......” 庄蝶依仰头,与她四目相对,眼眸有问询,也有祈求,颇有楚楚之态。 叶子辰无奈叹息,偏头看向殿内众人:“你们都下去吧。”待众人退下去,他才缓缓松开庄蝶依,侧了侧身。 床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果然是多日不见的洛尘羽。他的白衣被锐物划破,血迹斑斑,那张脸俊逸温雅,沾了丝屡尘土,却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庄蝶依一步步走向床榻,木然趴在床榻,一双杏眼盈盈蓄泪,朦胧了视线。 叶子辰站在一旁,不言语,也不阻止,默默陪着她。 庄蝶依红着眼,哽咽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嗓子尚未愈合,发音沙哑干涩,不似往日的清脆柔美。 “当日,顾修藏身在陆司衡的马车下,伺机救人,却被陆司衡察觉。两人一番打斗惊了马,马车一路狂奔入了伏凌山,最终坠入落日崖。所幸顾修机敏,拉着洛尘羽跳下马车,可惜,洛尘羽头部不慎撞到巨石,至今昏迷不醒。”当初,庄蝶依遭陆司衡劫持,伤了嗓子,他便怒冲冲要找顾修算账,却寻不到他人,此番,他为救回洛尘羽,弄得浑身是伤,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庄蝶依回想御医的话,摸了摸洛尘羽的脉,脉搏微弱,但仍有生命迹象,可惜,她医术不精,无力救治。她伏在床榻,满目悲伤,泣不成声。 叶子辰眉宇沉沉,不忍再看下去,他将她扶了起来,拭去她脸颊的泪珠:“你相信朕吗?” 庄蝶依默默眨了眨眼。 “只要他还活着,朕就算倾尽全国之力,也一定会将他救醒。”她无法忍受这样的洛尘羽,他又何尝不是?他搂着庄蝶依,轻声安抚。 因着洛尘羽昏迷不醒,庄蝶依神色郁郁,食不知味。临睡之时,她又去探了探洛尘羽,他破败的白衣被换了,脸上的尘土也没了,整个人俊朗如仙,只可惜毫无生机。 叶子辰颁布诏令,寻找天下医者,又令云鹤星夜兼程,赶赴宁都。他踏进偏殿,却见庄蝶依伏在床榻,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他神色复杂,轻轻一叹,抱起庄蝶依,去了副殿。 旭日东升,一切如常,困扰依然在,心情依然沉郁。 尹姿探视庄蝶依,无意中得知洛尘羽的病情,捏着蝴蝶状的红石,悠悠道:“或许,它可以救人。”这块红石取自南山,她将它雕成了蝴蝶的形状,一直随身携带。 “石蝶?”庄蝶依喃喃道,石蝶中有长生的秘密。她忽然想起幻术所托,看来,她需要去伊族走一趟了。 庄蝶依有意解开石蝶之谜,尹姿自然愿意相陪。 叶子辰纵然不愿她去,却也不忍断了救洛尘羽的希望。他本意随往,却被庄蝶依婉拒,思及天下初定,他这个帝王确实不该擅离,也没有坚持。不过,他命高哲和顾修随行。高哲为和亲之事烦忧,近日又被乌桓缠着,正愁无处躲避,自是欣然愿往。顾修伤势未愈,但为人机灵,通奇门遁甲之术,是随行的不二人选。 一行四人,快马加鞭赶往伊族。 伊族隐居地宛如世外桃源,碧海蓝天,风光旖旎。 四人踏入伊族,引得族人侧目而视,那般诡异的眼神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庄蝶依悄悄凑近尹姿,问道:“他们这般举止神情是何意?” 尹姿眉心微蹙,压低声音道:“数年来,外人入族,总是引发灾难,是以,族人排外。” 伊族不喜外人,却也没有过激的举动。不过,他们求见族长碰了壁,侍者宣称族长不在族中,将他们安置在族中一处屋舍。 庄蝶依伫立在屋舍之外,一袭白衣随风轻舞,飘逸而闲适。顾修一袭灰衣,倚着墙面,抱胸而立,他的伤势已无大碍。不远处,剑声簌簌,蓝衫翻飞,高哲正在练剑。 浅金色的日光下,尹姿一袭青色长裙,缓缓行来,神色颓丧:“侍者说,族长不在族中。” 顾修轻嗤:“一连三日,次次推说不在族中,分明是族长避而不见。” 高哲剑势一收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7 ,负手提剑,冷冷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们,有何高见?”庄蝶依表面淡定,心底却压着一块巨石。 尹姿一筹莫展:“不如,我夜探一番?”四人之中,她最熟悉伊族,由她夜探最为合适。 “不可。”顾修不赞成道,“我观察那侍者步履轻盈,内力深厚,恐怕会打草惊蛇。” 进不得,退不得,事情越发棘手了。 静默片刻,庄蝶依摘下一片树叶,对着日光观察纹路,悠悠问道:“尹姿,族人除了排外,还有其他特点吗?比如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信什么?” 尹姿略一思索:“族人常年吃海鱼海虾,偶尔吃些果子,也算不得喜欢不喜欢。玩的话,大约只有篝火烤宴可玩了。至于信奉,族人信神,尤其是海神。” “海神......”庄蝶依喃喃道,眸中透着一丝狡黠,“你们这样......” 隔日,天降异火,大片果林被火燃烧,海水乍起,海岸漂浮着层层鱼虾。天神示警,善待来客,否则触犯神灵,伊族将有灭顶之灾。 族内流言四起,风声鹤唳,始作俑者却安坐屋舍,品茶闲谈,好不惬意。 这日,屋舍来了不速之客。他年近四旬,高瘦身材,开门见山道:“在下伊族族长,不知四位来伊族有何贵干?”他言辞唯唯,倒是个不敢惹是非的老实人。 尹姿与庄蝶依对视一眼,摊开了掌心,淡淡道:“归还此物。” “石蝶!”族长激动地惊叫出声,直愣愣看着她掌心的石蝶,“你怎会有此物?”石蝶遗失多年,竟然在这个女子手中,他们有何来历? 尹姿掌心一合:“这你就不必问了,我们要去石崖。”石崖存放石蝶,一般人很难寻到入口,只有历代族长才知悉。 族长面露难色:“不是我不愿引你们前去,只是......”石蝶是伊族世代守护之物,若能回归本族,他自然愿意引他们前去,可惜...... “只是什么?”高哲冷冷问道。 族长犹豫片刻,说道:“数年前一次动乱,山石崩塌,入崖之路被封了。如今,我也寻不到入口了。” 庄蝶依沉吟,数年前的动乱?若她所料不差,那年,叶韬的人盗取石蝶,杀害尹姿父亲,又偶遇赢殇,好一番打斗,致使山崖坍塌,乱石坠海,尹姿也被赢殇带走。她的余光一瞥,见尹姿脸色微暗,淡淡道:“无妨,你引我们前去便是。” ☆、第七十四章 孤岛 石崖之上,长风呼啸,草木拂动。 曲折的山道上,一行五人缓缓而行,行至半山腰,却被一堆乱石挡住了去路。 族长站在乱石之前,诺诺道:“各位,在下只能送到此地了。” 庄蝶依微微仰头,看着堆砌的山石,问道:“还有其他路吗?” 族长摇摇头:“这是唯一通往石崖的山道。” “不。”尹姿眺望远方,目光落定在一处悬崖峭壁,悠悠道,“还有一条路。” 族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惊惶道:“不可,那条道甚是诡异。” “诡异?”庄蝶依扬眉,“如何诡异了?” 族长吞了吞口水,目露惧色:“据说那峭壁夹缝中的风是旋转的,会将人卷入悬崖。” 话落,风中传来一阵碎石滑落声,高哲目光一凌,冷冷呵道:“谁?” “是我。”山石之后走出来一个男子,丰神俊朗,面色沉凝,不是胡墨离是谁。在他的身后,身材矮小的乌桓悄悄探出头,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看向高哲。 高哲脸色一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他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乌桓闻言,眉毛一翘,绕到胡墨离,不悦地挑衅道:“高兄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高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胡墨离见两人势头不对,出言解释道:“我与洛兄相交多年,他有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表弟一人在宁都,无处可去,便随我来了。”实际上是乌桓缠着他要来伊族,而他又担心洛尘羽,便悄悄尾随而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庄蝶依也不能多言,目视着那处悬崖夹缝:“这里距悬崖夹缝不过百米,若以绳索捆缚身,未必不能安然到达。” 族长屡劝无果,也不再多言,替他们准备粗麻绳,匕首,火折子等一应物件,自己却再也不愿上山了。 庄蝶依扯开麻绳,还未缚上腰,却被胡墨离拉住了麻绳:“我先过去。”不容她拒绝,他将麻绳绕上腰部。 胡墨离当先攀上悬崖,踩着悬崖突出的峭石,一步步挪向那处夹缝。一路顺畅,靠近悬崖夹缝之时,他的身体好像被一股旋转的风力撕扯着,几乎让他站不稳。他凝聚内力,纵身一跃,跳入了悬崖的夹缝中,缝隙漆黑,却隐约有一条路。他松开腰上的麻绳,朝着山道上喊了一声,示意他们依次过来。 众人在他的指引下,沿着他的路线,攀到夹缝之中。庄蝶依打开火折子,摸索着往夹缝中行去,忽然,脚下的山石晃动,碎裂成沫,一行人东倒西歪,齐齐惊叫着坠入悬崖。 庄蝶依的身体急速下降,耳畔是呼啸的凉风。不知过去多久,她渐渐呼吸困难,几欲窒息。忽然,“砰”的一声,她掉入了一片水域之中,身体不可控制地往水底沉坠。 恍惚中,有人过来拉她,几番扭扯,却被海草所缠。那人运起内力,狠狠击向水底,震断了水草,霸道的力道让海底也微微一震。 顷刻之间,海水翻滚,两人被卷入了一股巨大的漩涡之中。 这是一座神秘的孤岛,草木茂盛,鸟语花香。 庄蝶依浑身疼痛,五脏六腑被漩涡挤压重塑一般,她闭目靠着一颗大树,却有人在她脸上左右拍着,不算疼,却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虚弱地撑开眼,身前是一张盛水的荷叶,她勉力仰头看去,一见之下,目瞪口呆。 面前这人,竟然是赢殇!他披着墨色斗篷,蹲在她身前,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庄蝶依动了动唇,想问他为何在此,可喉咙一阵疼痛。她喉咙的伤尚未痊愈,又被海水呛了几口,此刻如刀割般涩然。 赢殇见状,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将荷叶中的水给她灌了下去。刚才海中一番挣扎与纠缠,她体力严重流失,亟需补充水分。 清水凉凉地滋润着她的喉咙,可赢殇灌得太快,她一时呛住,猛然趴在一旁咳嗽。 赢殇丢下荷叶,遥望着岛屿的北方:“我们去岛中心。”他们在岛屿的南方,往北前行,便可到达岛屿中心。他扫了一眼虚弱地靠在大树上的庄蝶依,笑得冷魅森然:“不想救洛尘羽了?” 庄蝶依抚了抚胸口,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8 ,恨恨瞥了他一眼,径自往岛中心走去。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辰,两人穿过茂密的树林,步入一片花海,空中弥漫着奇异的香气,刺激着人的每一根神经。 这片花海与伏凌山那片花海不相上下,赢殇不由看向庄蝶依,见她一脸戒备地观察着花海,不由勾了勾唇,调侃道:“这片花海,与伏凌山相比如何?” 庄蝶依不应,神色警惕,美好的表象下可能潜藏着巨大危险,尤其身处这等陌生之地。她隐约听见一阵嗡嗡之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赢殇面带笑意,耳朵却仔细凝听起来,片刻,他脸上的笑意褪去:“好像是......” “蜂群。”庄蝶依也听清了,这种嗡嗡声不是一只蜂,而是一群蜂。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往一旁退去,可是,蜂群来得太快,顷刻之间已经围住了他们。蜂群作战无孔不入,他们的内力根本施展不开,只能驱赶着身边的蜜蜂。 赢殇扯下身上的斗篷,长臂一甩,遮住了庄蝶依,携着她飞离了花海。他刚站定,怀着女子就不动声色地脱离了他,与他隔开一段距离。他也不在意,施施然披上斗篷,看向不远处的山洞口:“我们到了。” 不远处的山洞,绿藤缠绕,几乎覆盖了整个洞口。 赢殇拦住了向洞口走去的庄蝶依,凝神道:“洞内危机重重,本尊先进去吧。”不等她反应,他已经大步跨入洞中。 庄蝶依愣住,来不及深思,却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提步跟了上去。 洞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壁沿上渗透出细小的水珠,点点滴滴,汇聚成一脉,流向地上。地面潮湿阴寒,矮小的蕨类肆意生长蔓延。 赢殇神态自若,下脚却步步谨慎警觉,越往内走,地面越发湿滑。他正想提醒身后的庄蝶依,洞内忽然飞出一群不明生物。 阴暗潮湿的洞穴,是蝙蝠的天堂。这不是一般的蝙蝠,而是吸血蝙蝠。 看清飞来之物,赢殇迅速甩开斗篷,盖在身上,同时,转身将庄蝶依护在壁沿。 庄蝶依被赢殇一推,后背贴向湿漉漉的石壁,冰凉的水沾湿衣衫,让她不由颤了颤,但赢殇近在眼前,令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赢殇也不知有意无意,一点点靠近她,与她仅隔一拳的距离。 庄蝶依向后躲去,直至头抵壁沿,无处可逃。她一手摸向壁沿,无意中不知摸到了什么机关,咔嚓一声,壁沿上瞬间裂开了一道门。 赢殇始料未及,猝不及防向前倾去,他仓促提了提内力,扶着庄蝶依一阵旋转,稳稳闯入一处密室之中。 “蝶依。”熟悉又欣喜的女子声传入耳中,顿了顿,那女子又道:“尊主。” 赢殇缓缓松开了庄蝶依,冷冷瞥了一眼尹姿,忽又邪魅地嗤笑起来:“尹姿,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尊主。” 尹姿微微低头,神色却如常,无惧无畏。 庄蝶依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封闭的密室,人工雕琢,不足二十平米。室内除了她与赢殇,还站着胡墨离,顾修和尹姿。她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此地?” 胡墨离如实答道:“我们被海水的漩涡卷到了东岛岸,阴差阳错闯入山洞,遇到了食人蚁,幸好顾修寻到了石壁上的机关,躲进了这间密室。” 忽然,西侧的室门骤开,高哲滚落在地,尚未起身,乌桓又摔了进来,狠狠压在他的身上。落地之际,两人的唇意外地撞到了一起,惊得众人尴尬地别开了眼。 乌桓偏黑的脸颊不由自主红了,讪讪爬了起来,而高哲面色冰冷之极,内心却又莫名激荡。 顾修并未在意这段小插曲,仔细勘察西边的室门,问道:“你们在西边遇到了什么?” 高哲的面色恢复如初,答道:“毒蛇。” “幸好我带了药香。”乌桓得意地甩了甩腰间的药香,南岛多毒虫毒蛇,是以,她总是随身携带药香,无意中竟然救了高哲一次。 “顾修,你通奇门遁甲,可知出口在哪里?”庄蝶依看向四处敲墙的顾修。 顾修修眉微蹙,似有愁云:“东门有食人蚁,南门有蝙蝠,西门有毒蛇,这北门恐怕也不安全。” “不是恐怕,是一定。”赢殇笃定道,“我们所行的山洞乃是环形,是以,北门必然行不通,出路只在上下两道门。”他撑开眼皮,瞥了一眼头顶,又低头看着脚下。 顾修颇以为意,灵光一闪,跃跃欲试。 庄蝶依仰头看向顶部,若有所思,觉察到一道锋利的目光射来,诧异回眸,对上赢殇似笑非笑的眼眸。 “找到了。”顾修几番勘察,破解了脚下的机关术。 赢殇挑眉,犀利问道:“你如何确定脚下是出口?” “上阳下阴,我们逐水而来,该择阴而行。”这是顾修的理由,但他却不能笃定,“但是,我也不完全肯定。” “我信你。”庄蝶依表了态,众人也坚定地相信他。 赢殇勾了勾唇,邪魅一笑,意味深长道:“既如此,不妨赌一赌,本尊向来喜欢冒险。” 顾修神色凝重,走到角落之处,嘱咐道:“不知脚下之门有多深,待会我打开机关,你们运起内力跃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按了机关,脚下之门瞬间大开。 ☆、第七十五章 长生药 众人飞身而下,瞬间落在草地上,底部并不深,大约不足三米。这是一处天然的洞穴,青草茵茵,三面无路,一条小道通向不知名的远处。 一行人沿小道而行,走了约摸二十多米,道路渐渐开阔,出现了人工雕琢的痕迹。路面平整,四周光滑如墙,中间一条宽道,旁边几支小道。 他们择正前方的宽道而行,连破三重机关,被一座石门挡住了去路。这座石门古老陈旧,石门中心刻着一个古怪的弧形图案。 尹姿粗看石门,生出似曾相识之感,待靠近了,细细端详门上的纹路,眼中流露出兴奋之色:“这道门与山崖上存放石蝶的石壁相同。” 赢殇远远望着弧形图案,仿佛看到了一只蛰伏的蝴蝶,展翅欲飞。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尹姿,将石蝶置入凹处。” 在众人的注视下,尹姿掏出了石蝶,印入了凹槽,顷刻,门上的弧形图案移动纹路,变成了一只飞舞的蝴蝶,栩栩如生。 哗啦——石门自动开启了。 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密室,贮藏着丰富的宝藏,金银财宝、各式兵器,治国书籍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不过,长生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众人四处寻觅,却一无所获。 庄蝶依四处察看,目光落在密室中心不足三米宽的小荷花池,那里有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她莫名觉得怪异,小心触碰荷花瓣,忽然,那个花苞缓缓绽放了,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99 花心一瓶蓝色的水,散发着幽兰的光,铺满了整个密室。 “你们快看。”顾修的手中握着一卷竹简,“这里写了长生药。” 百年之前,大陆出现了一个天才少年,文可安邦治国,武可平定天下,为医妙手回春,为商富可敌国,千年难得一遇。他酷爱读书,网罗天下书籍,闲来从商,聚敛了大批钱财。后来,陛下听闻此人,颇为忌惮,命他研制长生药。长生药有违天道,实乃逆天之举,他终其一生,直到临终之际,才研制出这么一瓶长生药。 庄蝶依取出荷花心的蓝水,原来,这就是长生药。 轰——水池之中忽然涌出一柱海水,水势之大,瞬间将密室淹没。 顾修惊叫一声,忙道:“书中有载,池心是出口,往池心游。”话落,他整个人被海水淹没,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众人依言朝着池中心游去,刚入出口,又被一股强力的海底漩涡吸附住,意识涣散,朦朦胧胧不知被卷去何方。 霞光铺洒在海岸,几个人衣衫湿透,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蓝衫男子率先睁开眼,撑起身子察看四周,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醒来。 “这是......伊族的一处海岸。”尹姿抚了抚额头,虚弱地说道。 庄蝶依躺在海滩上,无力地仰望着漫天的霞光,手中紧紧握着那瓶长生药。漩涡来时,她的身体被强力挤压,却本能地护住长生药,这是洛尘羽的希望,亦是她的希望,当然,也是赢殇的希望。 她歪着头寻找赢殇,却寻不到他的身影。她举着蓝色的长生药水,百思不得其解,他既来了伊族,为何又放弃长生药? 一行人休整一番,乘船回了宁都。 庄蝶依匆匆走入太极殿偏殿,只见云鹤左手握着一卷书,右手分捡着桌上的药,她与他对视一眼,走向床榻,洛尘羽依然紧闭双目,昏睡不醒,白皙的肌肤多日不曾见光,越发凝白透明。 她默默注视了一阵子,走到云鹤身前,将长生药交给他:“你替我研究研究这个药。” 云鹤接过药瓶,对着光晃了晃,幽兰的光晶晶闪闪:“这就是长生药?” 庄蝶依默默点头,无力多言。 夜幕斑斓,星辰浩瀚,夏日的微风携着一丝暖意,却暖不了人心。 庄蝶依仰望着夜空中的星辰,满心寂寥。她不辱使命,取回了传说中的长生药,可是,心底的巨石从不曾放下,因为,洛尘羽尚未醒来,而长生药也不知是否灵验。 在她的身后,叶子辰冷然而立,将她一身落寞收入眼底。他从不曾怀疑她对他的心,但有时候,他又怀疑,她的心中是否藏着洛尘羽?他不是一个小气之人,但男女之情,却容不得第三人。 他灼灼的目光带着几分凌厉的探究,庄蝶依不出意外地察觉了。她回身看去,扯出一抹浅笑,缓缓走向叶子辰:“陛下怎么来了?” 叶子辰寒着一张脸,冷冷道:“你不必强颜欢笑。” 庄蝶依伪装的笑僵在脸上,面色忽白忽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叶子辰自知语气不善,轻轻一叹,习惯性地将她揽入怀中,闷闷道:“蝶依,若是洛尘羽救不了,你要落寞一辈子吗?” 庄蝶依浑身僵住,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总是怀着希望等待他醒来,可是,若洛尘羽无法醒来,她该如何自处?她忽然红了眼眶,抬头看向叶子辰:“你,不是让我相信你吗?”他给了她希望,却为何掐断了希望,□□裸地拷问她? “是,我让你信我,但天意难测,我们是凡人,拗不过天道无常。”叶子辰一字字说道,“我只问你,若是救不了洛尘羽,你会如何?” 庄蝶依低着头,静默片刻,却道:“我不知道。”她回想当初,满心苦涩懊恼:“当初,陆司衡挟持的是我,若他不与我交换,躺在那里的或许就是我了。” 叶子辰紧了紧手臂,沉声道:“陆司衡劫持你,缘起那段孽缘,天意如此,不必假设。” 这一夜,星辰为灯,夜风为乐,两人断断续续谈了许久,不是情人间的呢喃,而残酷无情的现实,句句如针,字字带血。 云鹤不愧是北朝御医之首,费了一日的功夫,将长生药研究了个透。他告知庄蝶依:“此药无毒无害,但药中的配方,我生平仅见,不敢笃定药效。” 庄蝶依面露犹豫,默默坐在洛尘羽的床沿,盯着他的俊颜,思及洛尘羽风华之姿,她坚定而决然道:“用药吧。” 洛尘羽服了药,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却依然没有醒来。 第二日清晨,庄蝶依如往日一般,替他擦拭脸颊和手掌,她做得细致,好像赎罪一般尽心尽力,从不假手于人。 “蝶依......”熟悉而虚弱的叫唤声传来。 她顿住,手中的巾帕掉落在地,霍然抬起头,撞上那张双温柔的眼眸,瞬间红了眼,激动地哽咽道:“翎之。” 云鹤闻声而来,将他从头至尾检查一番,与常人无异,不由啧啧称奇。他素来好钻研医药病理,此番这个救醒活死人的事例,为他的医者生涯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夏木葱茏,蝉声不绝,太极殿的院落中,两道白衣端坐在树荫之下。 庄蝶依兴致勃勃叙述着伊族之行,而洛尘羽的唇角勾着浅笑,温柔地看着她,这祥和美好的一幕却落在了叶子辰眼中,气氛冷至极点。 庄蝶依洞悉叶子辰眸中的怒意,尴尬地站了起来,进退两难。 叶子辰掩住了眸中的怒火,掠过庄蝶依,走到洛尘羽面前:“多谢你的令牌。” 洛尘羽唇角的笑僵在那里,他曾凭这块令牌,轻而易举携了胡烈的尸体逃离了宁都,叶子辰曾凭这块令牌,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宁都。重要的是,这块令牌是陆司衡赠予他的,看到它,就让他想起了陆司衡。 “前朝之物,还留着做什么。”洛尘羽淡淡道。 叶子辰举起令牌翻看,凉凉道:“不用留个念想吗?” “不必了。”洛尘羽温和的脸色瞬间寒了下来,缓缓站起来,“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翎之。”庄蝶依唤了一声,手腕却被人牢牢捏住,抬眸撞上一双冰寒的眼眸。 叶子辰冷冷看着她,居高临下,眸中有许多不可言说的情绪,复杂地让人看不透,但无疑存了怒火,片刻,他松开了她的手,负气离去。 庄蝶依动了动唇,却没有叫他,他离去的背影有一丝落寞,而洛尘羽紧闭着门窗,她左右为难,低低叹了口气。 ☆、第七十六章 青舍 长夜寂寂,庄蝶依站在太极殿门口,举起手又放下,如此踌躇反复了两次,始终不曾敲开那扇门。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第三次抬手。 咯吱——门被人拉开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0 ,叶子辰淡漠站在她的面前,夜光洒在他的脸上,好像一层清寒的霜雪,冰冷至极。 庄蝶依的手僵硬地举着,弱弱喊道:“叶子辰。” 叶子辰没有理她,默默转身回了寝殿,坐在案上,摆弄着一副棋子。 庄蝶依静静站在门外,长身玉立,讪讪放下手,却没有走进去。 “过来,陪朕下棋。”叶子辰不曾抬头,语气生硬,话中隐含几分命令的意味。 闻言,庄蝶依走进去,坐在他的对面。 月光如水,斜斜照进殿内,两人皆不说话,寂静之中,只余下脆脆的落子声。 叶子辰将满腔的怒意倾注在棋盘之上,出手果断,步步杀招,毫不留情。 庄蝶依避其锋芒,小心应对,却终是不敌,被逼得毫无退路,狼狈不堪。此刻,她才知晓,叶子辰往日与她下棋留了一手,否则,以他这般凌厉的手段,她恐怕一局也赢不了。想通了这一点,她神情沮丧,意兴阑珊,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势头。 连下三盘,叶子辰的怒意消了大半,抬头平静地审视着她,沉声道:“蝶依,朕给你选择的机会。若你选择了他,便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的视线里,若你选择了朕,朕必然不会再给你退路。” 庄蝶依愕然张着嘴,心头涩然,脸上却平静无波:“我以为,你明白我的选择,却原来,你并不懂我。”她视洛尘羽为知己,为他的病情担忧,但她所爱之人,从来都是叶子辰。 叶子辰捻着一枚棋子,若有所思道:“你若不曾徘徊,方才在门口为何屡屡踌躇,不敢敲门?” 庄蝶依抿了抿唇:“我只是......不确定,你是否想见我。”她的徘徊并非为了洛尘羽,而是为了叶子辰。 叶子辰丢下棋子,踱步到殿门口,月光铺洒在他的身上,清辉熠熠,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他悠悠道:“蝶依,朕有很多方法,可以将他从你心中除去,但朕没有那么做,朕不愿伤你,不忍你伤心难过,可是,你可曾为朕想过?你与洛尘羽树下畅聊之时,可曾想过,朕会不悦?” 庄蝶依的脸白了白:“叶子辰,我与他是朋友,难道我选择了你,便不能有朋友了?” “朋友?你如此想,他却未必。在他眼中,你并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令他心动的女子。”叶子辰徐徐道,“他品性高洁,才华出众,以性命爱着你,纵然朕自负心智卓绝,无所畏惧,却也不得不忌惮他。若终有一日,朕会失去你,不如从不曾拥有你。” 冷酷如叶子辰,面对情爱,内心也这般不安与惶然。 庄蝶依走到他的身前,正色道:“叶子辰,你曾让我相信你,现在,也请你相信我,好吗?”一字一句,好像她许下的诺言。 叶子辰怔了怔,揽她入怀,默然不语。 隔日,洛尘羽出宫了。 庄蝶依不曾挽留,淡淡瞧着他的背影,虚化在风中,消失在视线里。她怅然回了副殿,却见云鹤等在那里,将剩下的长生药交给她。 她握着药瓶,瓶内水光幽兰,让她不由想起赢殇。她答应过幻术,要替赢殇取长生药,这药也该找机会送过去了。 庄蝶依本想去伏凌山,却不经意想起宁都那座院落,鬼使神差地找了过去。 院落大门紧闭,隐约可闻剑声阵阵。她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院中空荡荡,无一丝人影。她循声而去,绕过曲折的石道,恰巧看到幻术收了剑,定定望着她。 庄蝶依与他素无交情,直截了当递上了长生药:“这是长生药。”她将药塞入他的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幻术紧紧捏着瓶子,神情复杂。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一个银发男子施施然走了出来,紫衣翩然。他接过幻术手中的瓶子,蓝光幽幽,炫人眼目。他轻轻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摄人心魂的笑,抬手一扬,将瓶子丢在了湖中,溅起一池水花。 那瓶子缓缓沉入水底,幻术不解地问道:“尊主,为何不服用?”好不容易得来的长生药,赢殇竟然弃之如敝履。 “生死有命,命由自定。”赢殇疏狂一笑,又道,“以后,不要叫我尊主了。南朝覆灭,再无伏凌山,再无尊主。” 宁都历经朝代变迁,江山易主,可百姓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街道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派繁华的景象。 庄蝶依独自一人行走着,迎面却遇到了白衣翩翩的洛尘羽,他立于人群之中,沐浴在阳光下,如无暇的宝玉,令周遭的一切都失了光华。 他俊逸风流,缓缓走向他,笑盈盈问道:“我要去探望姬师,你要同行吗?” 庄蝶依本想拒绝,但思及雪地一别,她再不曾见过姬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于情于理,她也该去看看姬师了。 两人结伴而行,一路行去,草木葱茏,蝉鸣林幽。 山林深处,一处茅舍若隐若现。 洛尘羽遥望着茅舍,淡淡道:“青舍到了。”姬流替自己的茅舍取名青舍,寓意山水长青,生生不息。 庄蝶依多年不见姬师,满心期待与喜悦,可推开了青舍的院门,她却愣在那里,茫然无措。青舍空无一人,院落杂草丛生,屋檐下蛛网密布。她急匆匆推开屋门,里面遍布灰尘,显然久无人住。 “三年前,姬师便魂归九天了。”洛尘羽站在她的身后,语气淡如清风,“每年,我都会来此看他,清扫青舍,小住几日。” 庄蝶依面露哀伤,木然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洛尘羽满怀惆怅,叹息道:“物是人非,何必徒增伤感?”若非今日偶遇,他依然不会告诉她。 青舍外的竹林深处,庄蝶依站在简陋的墓碑前,祭拜姬师,回忆少年事。而洛尘羽伫立在一旁,执笛吹奏,曲调悠远苍凉,令山林浸染悲色。 午后,天色阴沉,一片漆黑,大雨不期而至。 庄蝶依仓惶奔回青舍,衣衫微湿,发丝凌乱沾了雨水。她低头拂着身上的雨水,觉察到一道灼灼的目光,抬头望去,却见洛尘羽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唇边漾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舍外大雨滂沱,他的目光悠远虚空,好似穿过雨幕,回到了少年时,喃喃回忆道:“有一日,我们背着姬师去宁都,可还未溜下山,便被骤雨淋透,像两只落汤鸡一样,沮丧地回来。姬师得知后,罚我们抄了一夜的书。” 庄蝶依记起那事,不自觉笑了:“那时,我比你机灵,抄了几卷就睡了,而你却老老实实抄了一夜。”那时候,她的性子尚存几分童真和俏皮,屡屡闯祸连累洛尘羽。 “我自是不比你,你了解姬师的性子,总能凭着他的不忍逃过惩处。”那时的洛尘羽刚拜姬流为师,本分老实,不敢出错。直至后来,他修文习武,学有所成,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1 才渐渐脱胎换骨。 夏日的雨,来去匆匆,天边乌云散开,一片光风霁月。 洛尘羽取了墙上的拂尘,拂去桌案上的灰尘,忽然,他被灰尘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几声,喉头微甜,一股浓稠的液体溢了出来,他以袖掩唇,急速跑了出去。 庄蝶依听闻咳嗽声,正要询问,转身的瞬间,却见他如一阵青烟,从她面前闪过。她疑惑地跟了上去,只见他蹲在溪边洗手,流淌的溪水晕开了一抹血色。她一惊,颤声问道:“翎之,你......怎么了?” 洛尘羽浸在水中的手一顿,幽深地凝视着涓涓流水,片刻,神色如常,撩着清水洗手:“没什么。”手臂上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传来,他单薄清瘦,被这样的力道扯了起来,身子晃了晃,险些往水中栽去。 庄蝶依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却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惊道:“你的病,是不是没有痊愈?” 洛尘羽偏了偏头,眸色复杂:“或许,有些债,终究要以命相抵。” 这含糊的言辞,本是晦涩难懂,可庄蝶依却福灵心至,瞬间想到了陆司衡。洛尘羽对他狠心决绝,拒绝他的爱意,覆灭他的家国,最终令他葬身悬崖,尸骨无存。他一生或许从未像那样亏负过一人,以致郁结于心,形体消瘦,大不如从前。 她悲悯地看他,喃喃唤道:“翎之......” “天色将晚,你下山去吧。”洛尘羽温言打断她。 “你呢?”她问。 “你忘了吗?”洛尘羽温柔浅笑,谦谦如玉,“每年,我都会在此小住几日。”他定定看着她,眸中是诀别的黯然与释然:“下山去吧。”他走了,犹如一阵飘逸的清风,悄无声息,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庄蝶依的魂魄好像被锁住了,半点挪不动步子,耳畔山风呼呼,流水潺潺,心头说不出的涩然。良久,她寻回了意识,提步走回青舍。她不忍洛尘羽拖着病体,独居深山,也怕她这一下山,会悔恨一生。 ☆、第七十七章 魂归 晚风习习,虫鸣不绝,流萤三五飞过,星星点点,如梦似幻。 青舍的院中,洛尘羽站在那里,轻缓地吹着笛子,而庄蝶依坐在旁边烹茶,静静聆听笛声。一曲吹罢,她调侃道:“深山老林,夜闻笛声,当真是鬼气森森,毛骨悚然啊。” 洛尘羽轻笑,反唇相对:“你小时候最喜欢夜半弹琴,我这还是跟你学的。” 庄蝶依撇了撇嘴,却道:“茶好了。”她提起茶壶,娴熟地泡着茶,片刻,她将茶递给他,在他手接住茶杯的那一刹那,她握住他的手腕,想要窥探他的病情。 洛尘羽觉察到她的意图,迅速缩回了手,却令茶杯摔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茶水。 “翎之。”庄蝶依语带祈求,似有无尽的话,却说不出口。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只因她怜悯挚友,而他却淡看生死。 “长夜寂寂,不如对弈?”洛尘羽如是说。 庄蝶依沉默一瞬,温言道:“好。”她重新倒了一杯茶,摆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山风寂寂,一盏油灯忽明忽灭,照亮了一副棋盘。 庄蝶依执黑先行,洛尘羽执白紧随,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洛尘羽的棋风如他的人一般,温和谦让,不疾不徐,却处处遥相呼应,杀机隐现。 一夜静好,也不知何时入眠,及至晨雾飘渺,山林如诗如画。 庄蝶依起身走到院中,伸了伸懒腰,忙忙碌碌,煮了一锅蔬菜粥。 不多时,洛尘羽扶门而立,静静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虚弱地走向她,身形有些晃动,却见那人回眸一笑,走过来扶住了他。 她的眉宇间藏着淡淡的担忧:“翎之,我们下山寻大夫吧,你的病......”他的病情急转而下,走路都不太稳了。 “你可知我这一生最想过的日子?”洛尘羽打断他,神往道,“择一处僻静之地,几间房舍,几亩田地,携心爱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庄蝶依扶着他的手臂僵了僵,余光一瞥,却见院落门口站着一个人。她面色发白,只见他风尘仆仆,冷眼以视,也不知站了多久。 叶子辰墨衣翻飞,眸光复杂,如刀锋般冰冷凌厉,又似深渊般深沉难测。他默默注视着她,仿佛从银河那端投来的目光,遥远而深邃,良久,他自嘲地笑了,一言不发的离去。 庄蝶依怔怔然看着他离去,微微敛目,遮住了眼底的悲伤,或许他们真是有缘无分。 洛尘羽愧疚道:“你不去看看吗?”他一时动情,随心而言,并未察觉到叶子辰的气息。 庄蝶依摇摇头:“他未必需要解释。”他那夜的话,尤在耳边,只怕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蝶依,你下山去吧。”洛尘羽艰难道,“叶子辰值得你托付终生。” 庄蝶依握住他的手腕,随意地探了探他的脉,脉搏细弱,忽快忽慢,毫无规则可言,她眼眶微红,抬眸说道:“你的脉搏为何会这样?长生药难道救不了你吗?” 洛尘羽自知瞒不住她,轻叹道:“世间何曾有长生药?不过是虚妄臆想罢了。” “不,我不会让你死。”赢殇能逆天活命,一定可以救洛尘羽。 “不必白费力气了。”洛尘羽紧紧握住她的手臂:“我的身体我清楚,病由心生,任他神医在世,也救不了。” “翎之......”她满心苦涩,一双杏眼盈盈欲泣。 洛尘羽轻轻揽她入怀,抚着她的背,喃喃道:“蝶依,不要悲伤,从马车上摔下来那一刻,我就该死了。如今还能这般与你独处,真是上天垂怜。” 庄蝶依默然,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滚落,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洛尘羽的身体越发瘦弱,时时咯血,不日不如一日。 庄蝶依每每看着他,心痛难当,却又无计可施。 这日,她提着一篮野菜回青舍,却遍寻不到洛尘羽。她惶然奔了出去,将青舍四处寻了个遍,气喘吁吁,却在溪水边寻到了那抹白色身影。 他坐在巨石上,望着山涧溪流,长长的墨发随风轻扬,清俊瘦削的背影让人忍不住揣测他的风华之姿。 她慢慢走了过去,默默坐在他的身侧,不忍打破他的沉思。 “蝶依,我庆幸遇见了你。”洛尘羽悠悠道,“你救了我,引我入姬师门下,教我孜孜不怠,若没有你,便也没有如今的洛尘羽。”他的性命,他的性子,他一身的才华,都因她而来,受她影响。 庄蝶依轻笑:“所以,你当我是恩人?” “我以为,这是缘。”只可惜,有缘无分。他低头看着她,问道:“你我性子相似,淡漠随缘,如果当初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2 我主动些或者霸道些,结局可会不同?” 庄蝶依沉默了,山林也跟着沉默了,只余水流淙淙,良久,她道:“或许吧,但是翎之,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洛尘羽哀凉一笑:“是啊,没有如果。缘起青舍,缘灭青舍,我此生,应是无憾。” “翎之......”他这般伤感,令她惶然不安。 “蝶依,让我再抱你一次,可好?”他素来矜持守礼,若非不得已,从不逾矩。 斜晖脉脉,溪水悠悠,他揽她入怀,尽述平生事。 良久良久,夕阳西下,他喃喃道:“蝶依,若有来世,希望还能遇见你。” 这一句低喃揉碎在风里,飘进她的耳中,刻在她的心底,她再不能自持,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衣衫上,如花一般晕开。 从此,世间再无洛尘羽,再无那个风华绝代,温柔如许的男子。 花浅风尘仆仆赶来,愣愣地看着他的尸体,两行清泪默默滑落,不再婀娜,不再柔媚,不再巧笑...... 那一刻,庄蝶依才知,为何她对胡墨离的死缠烂打不为所动,因为她的心中藏着一个洛尘羽。她爱得深沉,卑微,不为人知。 姬流的墓碑旁,又添了一座新墓碑,一世师生情,死后长相伴,也算是一段佳话。 庄蝶依将洛尘羽的遗书递给她,一封花浅亲启,一封父亲亲启:“这是他留给你的,烦请你将另一封交给他的父亲。”她不识洛尘羽的父亲,由花浅转交更为合适。 花浅默然接过两封信,缓缓撕开了她那封信,信中写道: 花浅,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如君所见,吾已魂归九天。数年来,蒙君不弃,鞍前马后,鼎力相助,吾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南朝风味楼,此后赠君,望君妥善经营,名扬四海。挚友墨离,疏狂痞气,侠肝义胆,实乃君之良配,望君三思。时欲入夏,愿自珍重。吾将往长乐,免念。翎之绝笔。 她无力地垂下手,悲伤地望着墓碑:“公子,你从不知,我想要什么。” 祭拜完洛尘羽,她便告别庄蝶依,临行却道:“庄姑娘,薇薇丫头要来寻你,这次我拦住了,但下次,恐怕......” 庄蝶依目光落在墓碑之上,淡淡道:“由着她吧。” 花浅前脚刚走,不速之客胡墨离来了。他一袭蓝衫,背光行来,神情冷峻,不复往日的痞笑。他一言不发,径自朝着墓碑拜了拜,叹道:“洛兄,没想到一别数日,竟成永别,实乃天妒英才,令人扼腕叹息。” 他一番唏嘘感叹,这才朝着庄蝶依道:“高哲同意和亲,南朝事了,我也要走了。” “走?”庄蝶依茫然回望,“去哪里?” 胡墨离疏朗一笑:“随意走走,看看这承平天下。” “一个人吗?”庄蝶依淡淡问道。 胡墨离愣了愣,调侃道:“怎么,莫非你要与我同行?” 庄蝶依满腹心伤,无力与他周旋:“花浅刚刚下山,你遇到她了?” “遇到了,四目相对,擦肩而过。”提及花浅,他挫败而惆怅道,“我一直都知晓,她心中之人是尘羽,可我那般自负狂傲,总以为死缠烂打,便能俘获芳心。” 胡墨离真真是将花浅放在心尖,竟然察觉到她对洛尘羽的情意,她说道:“花浅之于你,就如你之于陆雪凝。” 胡墨离静默片刻,问道:“陆雪凝......她还好吗?” 庄蝶依摇摇头:“我替你去看过她,身体无大碍,只是精神不太好,不爱理人,喃喃唤着你。” 胡墨离轻叹,悠悠道:“我的性子,宁可孤独一生,也不会违心将就,此生,注定要辜负她了。” 庄蝶依欣赏他这种性子,鼓励道:“或许,花浅是你可以等待的人。” 胡墨离朗朗一笑,意有所指道:“你呢?听闻陛下要回幽都了。” 庄蝶依沉默,眼眸深深,只道:“我想在此,陪陪翎之。” 胡墨离走了,蓝衣飘飘,潇洒恣意,游历江湖去了。 后来,曲薇薇来了,她不再如初遇那般卑怯,言谈举止透着自信的光彩。她声称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愿以此生相伴。 庄蝶依拗不过她,便也由着她了。 青舍终归于寂静,二人二墓,如此而已。 ☆、第七十八章 请柬 一年之后,春花烂漫,草长莺飞,山林处处是盎然的春意。 庄蝶依临溪而立,纤弱的身姿倒影在水中,清风拂过,波纹摇曳。 咚——石头落水,倒影破碎,溅起一溪清水。 她抬袖遮面,挡住了水滴,无奈地责怪道:“薇薇——”一转眸,却愣在那里,那抹熟悉的青衣,时隔一年,恍然如梦。 尹姿一袭青衣,盈盈而立,清丽的脸上荡漾着春光般的笑容,眼眸晶亮柔和:“蝶依,好久不见。” 庄蝶依瞧她面露红光,明媚动人,笑道:“你这是嫁杏有期了?” 尹姿面色微红,举起一张红色的请柬:“这是请柬,你会来吗?” 庄蝶依接过她手中的请柬,承诺道:“你这新娘子万里送请柬,我便是身处天涯海角,也定是要去的。” “那就好,总算没有白费我一番心思。”她会心一笑,又道,“可怜我这万里迢迢过来,连口水都没喝.......” 庄蝶依哑然失笑,尹姿不像爱开玩笑之人,叶子寒也是一本正经,她这脾性都是跟谁学的?她领着她去了青舍,却见曲薇薇坐在院中的桌案之上,提笔写着方子,有模有样的念叨着:“照我这方子喝三天药,便能痊愈了。”而她的案前,站着三五个病人,等待看诊。 “你们这里,还带看病?”尹姿小声地问道。 庄蝶依凑近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十里八乡的人,都喜欢来此看病,因为,我们不收诊金。” 尹姿陪笑道:“真是妙手仁心。” 青舍之内,茶香四溢,两人许久未见,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半晌,尹姿犹豫道:“我想去伏凌山走走。”虽说赢殇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但他到底救了她的性命,许久不去伏凌山,倒有些怀念那里的时日。 庄蝶依手中的茶杯一晃,古怪地问道:“你,要送请柬,给赢殇?” 尹姿顿了顿,知她误解,解释道:“那倒不必,只是,许久不去,有些怀念。” 怀念的感觉,庄蝶依也有。当初,她费尽心机要离开伏凌山,一旦离开了,却又时常想起那段日子,这种情绪,真是奇怪又复杂。 两人神色呆滞,似乎都陷入了回忆中。 曲薇薇敲着酸痛的肩膀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的神色,说道:“你们丢魂了?” 庄蝶依率先回过神来,问道:“我们要去伏凌山,你要一起吗?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3 ”这丫头几次三番问起伏凌山,颇为神往的样子。 曲薇薇眸中晶亮,瞬间又黯淡了:“你们去吧,我要上山采药。” 伏凌山,古树参天,莺歌燕舞,景致一如往昔。 两人沿山道而行,穿过山林,来到了落日崖之前,云雾遮目,风从悬崖底吹上来,冰寒刺骨,让人不由生出寒颤。 尹姿轻踢石壁,却毫无反应,她试了几次,依然毫无动静。那条天蚕丝始终不曾出现,不能指引她们去向悬崖对岸。那座梦幻的城楼隐在云雾之中,再无人可以窥视。 庄蝶依感叹道:“南朝覆灭,伏凌山也不复存在了。那段记忆也终究要尘封了。” 赢殇,那个喜怒无常,邪魅阴鸷的男子,陪伴她成长,让她惊惧惶然,如今,却彻底消失了。她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伊族,也不知他为何不告而别,甚至不知他是否还活着,但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两人怏怏而归,途径宁都,却见不远处,叶子寒翘首以待。他一袭棕色衣袍,丰神俊朗,冷峻的面容上挂着温柔的笑,他的目光落在尹姿身上,专注深情,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他与她。 庄蝶依暧昧地瞥了尹姿一眼,却不说话。 尹姿面色微喜,撞上庄蝶依的目光,又露出一丝尴尬,讪讪笑道:“他担心我一人行万里路,太孤单,所以告了假,陪我游山玩水。” 待两人走近了,叶子寒迎了上来,优雅地见了礼:“皇......庄姑娘。”那句“皇嫂”终究压在了喉中。 庄蝶依也不在意,温和笑了笑:“我先走了,你们成亲之日,我定会赶到。” “蝶依。”尹姿急忙叫住她,左右看看,拉着她说悄悄话,“你为何不问问陛下?” 庄蝶依脸色微变,淡淡道:“问什么?”他是一国之君,什么都不缺,有什么可问的。 “你们,怎么这般奇怪?”尹姿疑惑道,“陛下想着你,却从不提你,而你似乎也并未忘记陛下,却又为何不问?” “或许太了解了吧。”庄蝶依不欲多谈,随口敷衍两句,告辞离去。 庄蝶依漫不经意地走在宁都街道上,却不知被何人一撞,险些摔倒。她理了理衣衫,举目看去,原来,不知不觉到了风味楼门口。 她默默走了进去,风味楼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花浅招待着达官显贵,八面玲珑,余光瞥到她,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庄姑娘。”她径自将她迎进竹林雅舍,命人备了几道佳肴,道道色香味俱全。 竹林雅舍,一切如常,只可惜,物是人非,再也见不到那个如玉的谦谦公子。 庄蝶依看着桌案的美味佳肴,顿觉饥饿,毫不客气地拾起筷子,赞道:“你将风味楼打理得不错。”洛尘羽写绝笔信之时,她在旁边,所以他送花浅风味楼之事,她知晓。 “是啊,日日忙碌,也没闲暇胡思乱想了。”花浅话中,几分调侃,几分真意。 庄蝶依咬着菜,问道:“可曾见过胡墨离?” 花浅似是没料到她会问得这般直接,愣了愣,说道:“不曾见过。” “一年未见,也不知他过得如何。”胡墨离是个妙人,与他待在一块,气氛融洽,心情愉悦。若非他经历生父被杀的痛苦,或许他仍然还在宁都。庄蝶依瞥了一眼花浅:“若他回来了,依然对你执迷.....”花浅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说透。 花浅淡淡一笑,颇有深意道:“随缘吧。” 尹姿的婚期定在四月末,如今已是三月末,此去幽都大约要费上一个月。所以,隔了两日,她与曲薇薇便收拾一番,北上幽都了。 临别之前,庄蝶依去了洛尘羽的墓前,用洛尘羽生前留下的玉笛,吹了一曲悠扬的笛曲,曲调平和,无悲无喜。一曲吹毕,她缓缓放下笛子,淡淡道:“翎之,我要去幽都了。” 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倒是惬意。 途径上洛,庄蝶依鬼使神差般走进了上洛酒舍,住进了那间满是回忆的屋子。屋内的摆设一如曾经,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床榻,推开窗户,亦是熟悉的景致。 是夜,无风无月,漫天星辰,惹人遐想。 她长身玉立,仰望着星空,回忆当初的一幕幕。 当日,她与叶子辰被人追杀,逃到上洛,躲在这间酒舍,可杀手紧咬不放,幸得洛尘羽相救,他们才能躲过一劫。洛尘羽送她琴,她不想接,却被叶子辰收下了,他寂寞,需要听曲。她信手弹曲,不经意与洛尘羽合奏蝶花飞舞,可叶子辰却言辞讥讽。 那么一瞬,两人剑拔弩张。 叶子辰腹部受了伤,明明可以自行换药,却偏偏让她换药,时不时轻佻戏弄她。 洛尘羽邀她上街,叶子辰一口应承,三人同行,甚是怪异。他们去了风味楼,却因一杯茶争锋相对,荷露茶和梅雪茶到底哪个更好喝?其实,她也不知,只是讪讪一笑。 庄蝶依沉浸在回忆中,如梦似幻,却不知幽都的另一人也在回忆。 雪兰殿,叶子辰伫立在院中,仰望夜空,思念一人。 花草村的那夜,他也曾这般遥望星空,那颗紫微星独居正北,明亮耀眼,却引出他无限惆怅。他一度怀疑,他的命轮真的与那颗星相对应吗?她却笃定地告诉他,紫微星并不是孤立的,北辰七星就怀绕在他的身边。 那一刻,他的心湖有些波动,说不清是惊是喜。 他们探讨天府星的归属,她说那是南朝帝王陆玉璋的命星,他不由嗤笑,鬼使神差认为她该是天府星,与情爱无关,只因她是他的皇后。 紫微星依然独居正北,天府星依然颖颖生辉,而你又在何方? ☆、第七十九章 喜宴 正华殿,早朝,满朝臣子三呼万岁。 如今,天下承平,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达到了空前繁荣。也不知是谁泄露了叶子辰的不举之症已经痊愈,朝臣们奏报完国事,开始操心陛下的私事了。 “陛下,如今天下大定,四海升平,当务之急是充盈后宫,绵延子嗣。”殿中一位陈姓老臣担忧奏道,陛下无后无子,甚至连嫔妃也没有,实在匪夷所思。 “臣附议,陛下勤政爱民,臣等深感欣慰,然,国不可无后,陛下也不可无子。”另一位刘姓文臣附和,陛下日夜勤于政务,清心寡欲,如此下去,社稷危矣。 “臣附议。” “臣附议。” ...... “臣等附议。”满殿的大臣跪谏在地。 叶子辰脸色微暗,沉沉如天边消散不去的乌云,他抬眸扫向大殿,满殿臣子,唯叶子寒和高哲没有跪。他看向高哲,沉声问道:“高爱卿有何看法?” 若在过去,高哲显然也是跪谏之臣,然而他遇到了乌桓,娶了乌桓,与她日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4 日相伴,一切都不同了。他掠过大殿,分析道:“臣以为,陛下不可无子,却也不必多子,历朝历代皇子争权,无所不用其极,实在不益于江山社稷。至于后位,立与不立皆可,其中利弊陛下自有明断。”陛下只需有子,以继江山,其余皆不重要。 叶子辰若有所思,除了心中那人,他对任何女子都提不起兴致,又谈何子嗣?他指尖轻叩龙椅上的扶木,继续问道:“凌王以为呢?” 叶子寒腹内早有说辞,恭身道:“臣以为,后位与子嗣虽系江山社稷,却是陛下的家事,容不得外臣插手。何况,陛下春秋鼎盛,不愁来日无子。” 叶子辰脸色稍霁,凌王到底是他的皇弟,明白他的心思,全身心支持他的决断。他捏了捏眉心,神色疲惫道:“此事,朕会仔细斟酌,退朝。” 下朝之后,朝臣们三三两两,陆续离去。 叶子寒即将大婚,府中诸事忙碌,他行色匆匆,脚步如飞,却被那直言进谏的刘姓文臣拦住,只见他忧心忡忡问道:“凌王,陛下这是何意?” “陛下自有打算,我等臣子不妨静观其变。”叶子寒如是说,语气有些敷衍。 石适是御史,恰巧与那刘姓文臣同行,闻言,沉思道:“我看陛下对选妃一事颇为反感,次次以退朝搪塞,却不知因何如此。”他甚少行走后宫,是以对叶子辰和庄蝶依之事知之甚少,但他也不蠢笨,从细枝末节窥出一二。 叶子寒知晓其中缘由,却不能说破,毕竟那是叶子辰的私事。若是不慎传扬出去,届时,朝野皆知,流言四起,恐怕叶子辰将面对更大的压力。他语出警告:“无论何故,那也是陛下私事,我等臣子也不好多加揣测,徒惹陛下不快。” “那是那是。”石适频频附和,叶子辰对国事英明睿智,公正严明,可涉及私事,他保不准会挟私报复。 御书房,叶子辰拿着一份奏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谁在背后说他。他看着奏折,脑中时不时想起殿上之争,心烦意乱地合上了奏章。 何泉随侍多年,越发修成人精,颇有眼力地递上一杯茶:“陛下,您的茶。” 叶子辰接过茶,喝了一口,微微蹙眉:“这是......荷露茶?” “正是。”何泉谄媚笑了笑,“荷叶新发,宫人费了不少劲,才采得一些。” 叶子辰目视虚空,眸光悠远,想起第一次喝荷露茶,唇角不由勾唇浅笑。 何泉见他心情大好,又试探道:“陛下,凌王大婚,您要亲自去吗?” “自然。”叶子辰脱口而出,话落,才察觉出他言语中的试探,瞥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个老狐狸。” 何泉附和着笑了。 凌王府,红绸飘扬,里里外外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马车陆续停在府门口,车上下来之人大多衣着光鲜,非富即贵,却也不敢造次,恭敬地递上请柬,待仆从验看之后,才大步走进王府。 庄蝶依站在府门口,默默望着十里红妆,曾几何时,她也身着红色喜服,忐忑地从南朝代嫁到北朝,却成就一段波折的经历。 不远处,一辆暗色的马车停下了。车帘一掀,跳下来的却是一袭青衣的高哲。他站定之后,复又向马车探去,温柔地扶下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肤色稍暗,发髻高挽,一双眼眸晶亮似星。她身材圆润,腹部隆起,怀有多月的身孕。她朝着高哲嫣然一笑,抬眸看到庄蝶依,微微一愣,却兴奋地喊道:“蝶依姑娘。” 庄蝶依看她颇为眼熟,狐疑地思考片刻,恍然道:“你是乌桓?”乍看一眼,她没有认出她,因为她从不曾见过她的女子装扮,而且她的身材丰腴了,愈发妩媚了。 乌桓点点头,眼珠滴溜溜转了转,笑盈盈道:“没想到你也来了,你可知,我表哥身在何处?”她大约有一年不曾见到表哥了。 庄蝶依摇头,她也不知。 乌桓眼眸微黯,抚摸着腹部,沮丧道:“也不知他能不能赶上外甥出世。” “他,应该会来吧。”庄蝶依宽慰道,“你身子重,先进去吧。” 乌桓的沮丧来得快,去得也快,抱怨道:“要是别人,我才懒得折腾,可尹姿的面子,我不得不给啊。” 庄蝶依奇怪道:“你与尹姿很熟?”尹姿赠她请柬之时,她就发现她言谈与往日不同,若是与乌桓相熟,受她熏陶,倒是合理了。 乌桓贼兮兮地笑了,一脸算计的模样:“那当然了,她教我剑术,算是我半个师傅,而且,我们很快就要成儿女亲家了。”她太激动,身形不经意晃了晃,却险些摔去。 高哲紧张地扶住她,关切道:“夫人,我们进去吧。”他朝着庄蝶依点点头,扶着乌桓走进去。 曲薇薇看着她的背影,沉吟道:“姑娘,她那胎应该是个儿子。” 庄蝶依笑问:“你怎么知道?你看一眼就能测男女了?” “我也是猜的。”曲薇薇解释道,“民间传言,肚子尖尖生男孩。” 喜宴之上,高朋满座,言笑晏晏。 庄蝶依扫了一圈,捕捉到角落里一个久违的身影。 云鹤被一个朝官缠住,那人殷切求医问诊,两人絮絮叨叨,最终,云鹤承诺喜宴结束便登门看诊,那人才喜滋滋道谢离去。他素来不善应酬,略显疲惫地回身,却见庄蝶依站在身前,瞳眸先是一愣,然后欣喜地笑了。 “薇薇,这是御医之首云鹤,你可以要多向他讨教。”庄蝶依笑眯眯地将曲薇薇推了出来。曲薇薇自学医术,颇为费力,若得云鹤指点,当能突飞猛进。 曲薇薇穿着一身素色衣裙,身材娇小,面容清秀,朝着他露齿一笑:“云御医。” 云鹤忙回了一礼,微微一笑。 “陛下到。”内侍尖锐的叫声惊住了在场众人,宴上霎时静了。 叶子辰身着墨红色长袍,英姿俊朗,行止间尽是睥睨天下的霸气。他大步跨上首座,掀袍坐下,朝着跪地的众人笑道:“都起来吧。”他的目光在人群流转,终于在角落里寻到了那人。 角落里,庄蝶依挨着云鹤而坐,侧面传来灼灼的目光,如火烧一般,令她坐立不安。所幸新人入场,搅乱了一宴寂静。 叶子寒头盘四方髻,乌黑的发垂至腰间,身着大红色锦绣喜服,腰间别着云纹美玉。他的身边,喜娘搀扶着一袭锦绣红装的女子,款款随行。众人无法瞧见她盖头下的容颜,但那窈窕的身姿,让人不禁揣测她是何等的娇艳与美貌。 酒过半酣,上座一声酒杯碎裂,惊得满座愕然,只见叶子辰面色发白,有气无力地扶着桌案。 “陛下。”在座大半是朝臣,见状,闹哄哄围了上去。 庄蝶依听着那一声碎裂声和这一声“陛下”,捏着筷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5 子的手颤了颤,但她没有动。 身旁的云鹤慌忙起身,似一阵狂风,奔到叶子辰身边,把了把脉,朝着角落的庄蝶依喊道:“庄姑娘,陛下中毒了。” 庄蝶依懂他话中之意,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叶子辰,说不清心头的复杂滋味。 叶子辰定定看着她,仿佛那一年,他与她初见,她伫立在马车上,一袭红装,风姿飘逸,而他坐在马上,深沉凝望。韶光流转,岁月变迁,她再度走向他。 庄蝶依刚靠近他,却被他重重一拉,跌入他的怀中,她惊道:“你......” 你......没有中毒? 叶子辰瞳眸深深,动情道:“朕,一直在等你。”这是叶子寒替他谋划的戏。据说,当初他就是凭这种苦肉计,博得尹姿的不忍,但他见到庄蝶依走向他的那一刻,却再也不想伪装了。他不需要计策,只需要告诉她,他的心。 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他拉着庄蝶依,跑出了喜宴,一路纵马而行,来到了花草村。 浅风轻吟,漫天桃花飞舞,缤纷炫目,风中清香阵阵,恍然坠入迷梦里。 庄蝶依轻轻抬手,接住了几片粉红色的花瓣,沁凉入掌心。 叶子辰站在她的身后,愉悦笑道:“还记得第一次来花草村吗?你望着青绿的桃树,说来晚了。这一次,桃花正盛,没有来晚。” 掌心的桃花瓣又被清风吹起,她淡淡道:“陛下,还记得。” “所有的事,朕都记得,只是,你是否忘了?” 庄蝶依摇摇头:“不会忘。”她不曾失忆,所有事,她都记得。 他望着她的神色,惆怅道:“洛尘羽......你终究是在意他......” “对不起。”庄蝶依缓缓道,“我与他是同一种人,无情又重情。他不喜陆司衡,甚至厌恶那种别样的感情,他害死了他,郁结于心,终究同去了。我不爱洛尘羽,却对他存了一份感情,如今他去了,我又如何能忘?” “所以,你仍然要离开朕?” 庄蝶依愣了愣:“我不知道。”她心中别扭,却不知在别扭什么。 “蝶依,你钻进牛角尖了。”叶子辰悠悠道,“你认为他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满心负疚,以自苦的方式来忏悔。” 一字一句,好像针尖一样扎在庄蝶依的心头,原来,她是负疚太深? 叶子辰轻叹,将她拉进怀中:“朕会治好你。” 庄蝶依靠在他的胸膛,闷闷道:“叶子辰,或许......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洛尘羽死了,但他却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永远铭刻在她的心上。 “朕与你一起怀念他。”他会与活着的洛尘羽计较,但不会与死人计较,人死如灯灭,一切爱恨情仇都将烟消云散,而他还活着,他与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庄蝶依拧着的心,忽然被他这清清淡淡的话抚平了,变得如水一般平静柔和。她缓缓拥住了他的腰,好像一个迷失在丛林的小孩,茫然探索,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风掠桃林,桃花洋洋洒洒飘落在肩头,他们几经周折,终于紧紧相拥,携手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写完了,好像有点意犹未尽... 其实,这个文,我也不是很喜欢... 但是不想半途而废,所以磨着写完了... ☆、番外之秘方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雪兰殿梅花吐蕊,香气醉人。 庄蝶依穿着玫红色绒衣,手里托着小暖炉,静静望着枝头的梅花。雪兰殿原是没有梅花树的,这棵梅树大约是一年前叶子辰命人移栽的,如今服了水土,开得正盛。 “娘娘。”曲薇薇抱着一件披风走来,二话不说就披在了她的肩上。如今这小丫头越发体贴细致,懂得照顾人了。 庄蝶依柔和地望着她,忽然问道:“薇薇,你多大了?” “十六了。”曲薇薇专注系着披风带子。 庄蝶依饶有深意道:“十六了,差不多可以嫁人了。” 曲薇薇素手一顿,又不动声色系好带子,娇俏道:“娘娘惯会打趣我。” “你觉得云鹤如何?”近一年来,云鹤时时指点曲薇薇,两人往来频繁,渐生情意,但是云鹤性子温吞,曲薇薇对男女之事又颇为羞赧,若无人推一把,只怕一直如此不进不退。 提及云鹤,曲薇薇俏丽的脸上,爬上了两道红云,却咬着唇,惆怅道:“他......挺好的,但我,配不上他。” 庄蝶依一呆,恍然又见到那个羞怯自卑的曲薇薇。论身份地位,她一个孤女,自然无法与御医世家的云鹤相比,但云鹤若有心,又岂会在意身份? “薇薇,你要勇敢些。”庄蝶依淡淡开导她,“像我,何曾配得上陛下?但我依然成了他的妻子。” 曲薇薇愕然,低低道:“陛下才能卓绝,行事果断,镇得住满朝大臣,可云鹤不同,他出身于世家,文文弱弱,怕是不能自主决定婚事。” 云鹤确实不比叶子辰,也不比叶子寒,甚至不比高哲。云家是医术世家,注重门第,长辈们大多迂腐守旧,估摸要为云鹤求一个名门闺秀为妻。 庄蝶依余光瞥见云鹤站在院门口,故意说道:“不如,我让陛下替你和云鹤赐婚。”陛下旨意,云家不敢违拗。 “不要。”曲薇薇摇头,“陛下赐婚,云家人自然不敢不从,但心底肯定有怨气,他毕竟是云家人,我不想他为难。”她说完,才惊觉四周气氛微妙,猛然转身,却见云鹤怔怔然站在那里。她面皮薄,脸色忽白忽红,匆匆跑进殿内。 云鹤动了动脚,却没有追上去,深宫内院,他不能失了礼数。 庄蝶依将一切看在眼底,提步走进殿中,如往常一般伸手,任云鹤诊脉。 “娘娘,臣开的药,近来有服吗?” “嗯。”庄蝶依点头,那药甚苦,她不大想喝,却也不得不喝。她随叶子辰入宫已近一年,但一直不曾有孕,满朝文武大臣颇有微词,向叶子辰施压选妃之事。 “看来,那药没什么成效。臣想试试民间的偏方,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庄蝶依轻叹:“你放手试吧。”云鹤说她不易成孕,乃是因为血脉含毒。凡事有得必有失,没想到曾经能解百毒的血液,此刻却成了阻碍。这一年来,云鹤试了多种药方,都不曾有效。 云鹤书写了一道菜肴,蘑菇木茸汤,并嘱咐她多喝茶。 庄蝶依拦住了将离去的云鹤,问道:“薇薇,你打算如何安置?” 云鹤脸色微变,沉默片刻,坚定道:“烦请娘娘转告她,云鹤虽文弱,却也不会受人摆布。” 待他退出了雪兰殿,曲薇薇才探头探脑走出来,若有所思地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6 凝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 庄蝶依靠向她,瞧她的神色,几分欣喜,几分期待,几分惆怅,不由酸道:“瞧什么呢?人都走没了。” 曲薇薇似受惊的小兔,抖了抖身子,瞄向桌案:“啊?有新药方了,我去煎药。”她捡起那张纸,疑惑道:“咦?这是一道菜。” “嗯,据说是民间偏方。”庄蝶依怏然,“若是再无效,只怕陛下要把凌王的儿子抢进宫来了。”不久前,尹姿产下一个男婴,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叶子辰抱着他逗弄了好一会儿,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喜欢孩子的。 “说到偏方,我也有一个,娘娘也一并试试?”曲薇薇神神叨叨的模样。 庄蝶依淡淡道:“试试也无妨。” 夜里,当曲薇薇端着一桶奇怪的汤水进来的时候,庄蝶依有些后悔她草率的决定了。汤水中漂浮着葱姜蒜,五颜六色,煞是奇怪。 曲薇薇将木桶放在地上,解释道:“娘娘,我说的偏方就是这个,葱姜蒜汤水泡脚。” 她一脸自豪得意,庄蝶依却讪讪笑了笑,迟疑道:“当真有用?” “这......我也不知道,但《足心道》有载:春天泡脚升阳固脱,夏天泡脚暑湿可祛,秋天泡脚肺润肠濡,冬天泡脚丹田温灼。可见,泡一泡总没有坏处。” “可那是温水,你这汤水......”庄蝶依怀疑,这奇怪的汤水会不会泡出问题。 曲薇薇信誓旦旦道:“娘娘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医者。” 庄蝶依将信将疑,到底还是试了试,温度适中,与一般清水无异,只是当她低头看着那些漂浮物,心中怪怪的。 “这是在做什么?”叶子辰突如其来走进殿中,好奇地问道。 庄蝶依霍然抬头,惊讶地看着叶子辰,他穿了一件浅色刺绣便装,气质温雅,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讪讪一笑,双脚微叠,窘迫道:“泡脚。” 叶子辰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不会是御膳房的剩汤吧?” “陛下,您不知道,这葱姜蒜汤水泡脚是民间生子偏方......” 殿内,一阵诡异的宁静。 叶子辰顶着朝臣的压力,从不在她面前表露分毫,而她默默服着助孕之药,亦从未告诉他,但其实彼此都清楚,只是今夜,第一次这般戳破心思。 帝后无子,已经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 曲薇薇自知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手忙脚乱一通收拾。 庄蝶依穿鞋站起来,才迈出一步,只听哐当一声,曲薇薇手中的木桶滑落在地,顷刻洒了一地的葱姜蒜水。庄蝶依未能及时收住脚,不慎踩到了一块姜片,猛然向后滑去。 叶子辰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冷冷瞥了一眼惊愕的曲薇薇,一把将庄蝶依打横抱起,却是往殿外走去。 庄蝶依惊慌地挣了挣,却发现他手上的力道微沉:“叶子辰,你......要去哪儿?” “沐浴。”叶子辰抬眸看着前方,淡淡道,“一身的姜味,如何安睡?”他素来不喜欢奇怪的味道。 云池,白雾萦绕,如梦似幻。 庄蝶依滑落水中,暖暖的水温从肌肤渗透进身体,所有的疲乏好似被洗去。 忽然,背后靠上来一个温暖的胸膛,他抚她的肩,附在她耳边,低低道:“蝶依,关于孩子......其实,你不必如此。若当真......至少五弟有子,江山不会后继无人。” 庄蝶依安心地靠着他,轻轻“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说些什么,这个话题有些沉闷。 叶子辰轻轻掰过她的身体,含笑地望着她:“其实,朕也有生子秘方。” 庄蝶依疑惑地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好像有魔力一般,吸附她的心神。忽然,唇上一沉,他压了过来,炽热地吻着她,温柔缱绻。她缓缓闭上了眼,如一汪春水瘫在他的怀中,迷离而动情。 云池之水渐渐烫了起来,亦如他们。 晨光熹微,庄蝶依懒懒翻了个身,顿觉浑身酸痛。她眯着眼看向窗外的微光,不情不愿地掀开锦被。 “娘娘,您醒了。”曲薇薇端着净面水走进来。 “嗯。”庄蝶依倒是想多睡一会儿,但云鹤嘱咐她,用膳时辰要均衡,不可忽早忽晚,是以,她每日的作息基本不变。 她坐在梳妆台前,不经意扫到脖子上暗红色的吻痕,悄悄捋过头发盖住,说道:“薇薇,你去将早膳端来,我饿了。” 曲薇薇奇怪地看她,却也没有多言,乖巧地应声而去。 庄蝶依见她消失在殿门口,才撩开头发,扯了扯领口,锁骨处密布的红痕,让她不由想起昨夜的疯狂。叶子辰起初还算温柔,后来就渐渐失控了,而她迷迷糊糊,完全不知何时睡过去的。想起那一幕幕,她不由面色微红,好像天边的朵朵红霞。 她伸手挑了一些浅色的胭脂,抹了上去,轻轻盖住那些艳色的痕迹。她重新整好衣衫,恰好曲薇薇端着早膳走进来,一切天衣无缝。 尹姿儿子满月,庄蝶依前去贺喜,还未进殿,却听闻阵阵调侃的笑声。 乌桓:“瞧这白嫩的小脸,可惜,竟是个男孩儿。” 高哲:“男孩怎么就不能白嫩了?我瞧着挺好。” 乌桓:“好什么!男孩可怎么与咱家儿子联姻?” 高哲:“......” 叶子寒:“不如你们再生一个女儿?联姻照样可成。” 高哲:“如此......也好。” 乌桓:“好什么好!我可不想再生了,除非我出力,你去怀胎产子?” 高哲:“......” 叶子寒怀抱稚子,朗声大笑,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庄蝶依,敛住笑容:“皇嫂。” “皇后娘娘。”高哲拉着乌桓行了一礼。 庄蝶依笑了笑:“不必多礼。” 随着她的踏入,室内气氛尴尬,再不复刚才的欢声笑语。她心思机敏,自然知晓他们何故如此,兀自逗弄着叶子寒怀中的男孩儿,抬眸问道:“尹姿呢?” 叶子寒一愣,回道:“她身子虚,在内室休息。” “我去看看她。”庄蝶依踏出一步,却忽然转身,将一块长命锁放在男孩的布兜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叶子寒望着布兜上的长命锁,沉了沉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庄蝶依在侍女的指引下,走进内室,却闻到一股复杂的气味,浓浓的奶香味混着药香味。尹姿闭目躺在床榻,面容沉静,却在她走到床沿的一瞬间,睁开了眼。 这是曾经作为杀手的警觉。 庄蝶依微微一笑,按住了她将要起身的姿势:“躺着吧。”她坐在了床沿,看着她白皙的脸颊,笑道:“你身子一向好,怎么就早产了呢?”听闻产子那日,她九死一生,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7 险些丧命。 尹姿的面色一瞬间惨白无血色,犹豫良久,轻声道:“陛下......想认我的孩儿为子。” 庄蝶依惊得说不出话来,原以为叶子辰只是安慰她,却没想到他已经在行动了,而尹姿却因他的决定而早产,险些丢了性命。她歉意道:“对不起。” 尹姿紧紧握住她的手,语带祈求:“蝶依,你可以......不要带走我的孩儿吗?”她九死一生才产下的孩儿,实在是不舍他入宫,即便他可以成为未来的帝王,她亦不愿母子分离。 庄蝶依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放心吧,是你的总是你的。” 尹姿得了她的承诺,心头大石落地,意识一松,竟然昏昏欲睡。 庄蝶依心底轻叹,她这般模样,想必许久未能安睡,如今倒是睡得安稳了。她缓缓站了起来,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了凌王府。 长街嬉闹,行人往来,而她,好似一缕游魂,独自一人穿梭于喧闹之中,心却如一潭碧水,无波无澜。 有无子嗣,天意使然,她无能为力。 忽然,一个陌生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疏离而恭敬:“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庄蝶依抬眸打量他,这男子长相平庸,面容英挺,看模样是个习武之人。她沉吟片刻,随他走进了一旁的茶馆。 茶馆之中,有人在喝茶,有人在闲谈,有人在说书,热闹非凡,而陌生男人径自领着她去了二楼的雅间。 庄蝶依暗自揣测陌生男子口中的主子,可见到了那人,却免不得惊讶,竟是年近六旬的左相蒋廉。 蒋廉起身施了一礼:“皇后娘娘。”这番举动,算是给足了庄蝶依面子。 然而,庄蝶依不为所动,这老狐狸显然有事相求,她淡淡道:“不知左相寻我何事?” 蒋廉微愣,未料到她如此爽直,对她深深一拜:“老臣替江山社稷,恳求皇后娘娘一事。” 庄蝶依隐隐猜到是何事,却又不能确定:“左相有话不妨直说。” “老臣,恳求皇后娘娘,劝服陛下选妃。”蒋廉实是走投无路,叶子辰对选妃一事,态度坚决,软硬不吃。 “左相求错人了。”庄蝶依隐隐不悦,“你们劝了他这么久,毫无结果,我又能如何?” “陛下偏爱娘娘,若娘娘开口,陛下一定会听从。” “你错了,他或许会允我很多事,但此事,他不会应允。”她了解叶子辰,若她开口选妃,他非但不允,还会生气和伤心,而她本心也不愿做此事,来委屈自己。 “娘娘何必如此推诿?”蒋廉以为那是她的推诿之词,言辞不复先前的柔和,“陛下一代明君,文韬武略,却因娘娘之故,江山后继无人,娘娘不为陛下思虑,却宁做误国妖后?” 误国妖后?庄蝶依冷笑,不欲与他纠缠,凉凉道:“妖后又如何?世人之言于我如浮云,而他,才是我在意之人。我不会劝他选妃。” “娘娘——”蒋廉叫住了将离去的庄蝶依,“老臣亦不是迂腐之人,年少之时也曾体验男女之爱,但陛下肩负天下之责,断不能耽于情爱,以致无后。” 庄蝶依知他话中的深意,撂下一句话:“我不会劝他选妃,但他若是同意,我绝不阻拦。”她无法劝他选妃,但若叶子辰纳妃,她亦不会有怨言。 蒋廉深知这是她的让步,请求道:“老臣想借娘娘的雪兰殿一用。” 庄蝶依隐隐觉得不妥,却鬼使神差地应了。或许这一刻他被蒋廉的家国情怀所惑,失去了判断,又或许她信任叶子辰,若他不愿,谁也无法强迫他。 雪兰殿内,一片漆黑,月光从窗户透进来,隐约可见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 叶子辰踏入殿内,疑惑笑道:“怎么不点灯?”他拿起桌案上的火折子,还不及打开,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他僵住了。 “放手。”冷冽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惊得身后的女子瞬间松开了手。他点了蜡烛,悠悠地看着受惊的女子:“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女子颤了颤,仅存的理智让她断断续续道:“是......有人......让我来......服侍陛下......” 有人?在雪兰殿,这人除了庄蝶依,不作他想。叶子辰的脸色比夜幕更暗,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刚走出大殿,却撞上了站在殿外的庄蝶依。 四目相对,一个熊熊怒火,一个淡漠如水。 叶子辰走到她的面前,冷冷质问道:“为什么?” 庄蝶依素来机敏,猜出了殿内之事,闭了闭眼:“我不愿尹姿母子分离,而陛下的江山又不能后继无人,所以......”所以,她鬼迷心窍,受了蒋廉的蛊惑,将雪兰殿借给他。 “所以,你就将朕推了出去?”叶子辰狠狠捏住她的肩膀,“你到底将朕当成什么了?” 庄蝶依心头涩然,看着叶子辰唇瓣开阖,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周遭的一切皆已远去,她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叶子辰一惊,急忙拉住昏迷的庄蝶依,满心怒火瞬间化为担忧。他抱着她,匆匆往殿内走去,命人将云鹤传入宫中。 云鹤反复诊了两次,终于确诊:“陛下,娘娘有喜了。” 叶子辰恍惚见到黑暗中的一道微光,问道:“你说什么?” “恭喜陛下,娘娘有喜了。”云鹤又重复了一遍。 叶子辰被漫天的喜悦淹没,扬唇笑了。下一瞬,他挥退了一干人等,轻轻抚上她凝白的脸,目光复杂,良久,却是低低一叹。 庄蝶依被噩梦惊醒,猛然坐了起来,却惊觉叶子辰坐在她的面前,愧疚道:“对不起。”即便她没有劝他选妃,但她借雪兰殿一事,无疑伤了他。 叶子辰抚了抚她的背,转了个方向将她揽入怀中:“以后,莫要做那样的事了。朕有你和孩子就够了。”他抚上她的肚子,仿佛感受到那个新鲜的生命。 庄蝶依顺势靠在他的胸前,“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惊道:“什么孩子?你是说......” 叶子辰眉眼含笑,俯在她的耳边,柔声道:“我们的孩子。” 暖暖的气息吹得她耳朵痒痒的,她咧嘴笑了,眼眸中却溢出了泪花。 叶子辰拭去她脸上的泪花,将她拉入怀中:“蝶依,朕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我让你伤心了。”庄蝶依紧紧回抱住他,“叶子辰,日后若有事,你不要独自承担,告诉我,可好?” 叶子辰微微一怔:“好。日后,朕不再瞒你。” 所有的隔阂消散于这一句承诺之中,日后,他们将坦诚相待,同舟共济。 帝后无子好像一副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他和她,如今,他们终于挣脱了这个枷锁。同样挣脱枷锁的还有云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8 鹤和曲薇薇,他们如愿成了夫妻,携手一生。 但有人却被另一种枷锁锁住了,嚷着不要再生的乌桓竟然再度怀孕,似乎要达成与叶子寒的联姻之约。 十月之后,庄蝶依如愿生下一个男孩,叶子辰替他取名为叶思羽,别人或许不知这名字的含义,但她知晓。 叶子辰从未失信于她,他治好了她的负疚,与她一同怀念尘羽,对她坦诚相待,陪她度过一个个春夏秋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好像可有可无。。。 大概为了弥补那点意犹未尽。。。 ☆、番外之赢殇 所有人的出生都是被期盼与祝福的,而我的出生却是一场错误与折磨。 我的父亲是南朝帝王,我的母亲是南朝公主,他们身份高贵,荣华一世,却并未给我带来任何尊荣,反而让我痛苦一生。 我站在铜镜前,梳捋着满头银发,父亲每每盯着这些头发,目光沉沉,眼里写满了厌恶,我却不知他厌恶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每次与母亲争吵,便会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就会跑过来折磨我一番,扯着我的发一通狂揍,弄得我遍体鳞伤。 母亲通常不会过问他的暴虐,即便看到了,也不过冷眼以对,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有时候,她单独来见我,神情很复杂,里面有□□裸的恨,也有浓浓的厌恶,又或者是其他,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那时我年幼,也曾求饶,也曾哭泣,后来却渐渐学会了隐忍,即便痛得生不如死,也紧咬着着牙关,一言不发。 我天资聪慧,又有过目不忘之能,可惜,相士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岁。旁人或许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明明还活着,却被定了死期,多么绝望而恐怖。不过,于我而言,活多久并无所谓,因为我从未快乐,也不眷恋人世。他们怪异的举动让我心寒,好像自己是人世间多余的一个人,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宁愿违背伦常也要生下我? 直到那一夜,我无意中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瑾瑜殿的树枝被风刮得窸窣作响,一道闪电划过,将暗夜照得如白昼,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人心发颤,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落下来,一时间,风声、雷声夹杂着雨声,不绝于耳。 我被雷声惊醒,走到窗前,余光瞥见主殿的烛光还亮着,母亲还未睡。我通常不在意这些事,可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一个茶杯被丢出屋子,碎裂在雨中。 我鬼使神差走过去,回廊空荡荡的,宫人内侍大多安睡了。雷雨声很大,压过了我的脚步声,却没有压住他们声嘶力竭的吵架声,我于是窃听了一二。 陆素瑾:你给我滚出去! 陆玉璋:滚?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真是巧了,那夜,也如今夜这般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陆素瑾:你还有脸提?我好心好意送你回宫,你却恩将仇报,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 陆玉璋:朕喝多了,你巴巴贴上来,能怪朕错将你当成了后宫嫔妃吗? 陆素瑾:倒是我的不是了?你这没脸没皮的...... 陆玉璋:朕没脸没皮?你既知是错,为何要生下那个孽种? 陆素瑾:你以为我没有堕过吗?那孩子命硬,摔不死,药不死......呵呵......后来我就准备留下他了,因为,他会成为你一生的污点。 陆玉璋:你......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陆素瑾:你动手啊!我早就不想活了...... 陆玉璋:呵呵......朕怎么会舍得杀你呢?你这姿容身段,比朕后宫的嫔妃还要好...... 陆素瑾:你给我滚,滚出去! 陆玉璋:你不让朕好过,朕又岂会让你好过?要痛苦,就一起吧。 陆素瑾:你别过来......你放开我.....禽兽...... ......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他们的关系。父亲生性好色,憎恨母亲,却又贪恋她的美貌,将厌恶转嫁到了我身上。母亲怨恨父亲,憎恶与他那种违背伦常的关系,几次寻死不成,却将我当成刺激父亲的手段,其实,她在折磨别人的同时,也在折磨她自己。 我木然转身离去,一股凉意从脚底心冒上来,令我浑身冰冷,原来,我的出生是一个意外,却也是一个阴谋。那一刻,我觉得我被天地遗弃了。我恨父亲,也恨母亲,厌恶人世,也厌恶自己。我该一死了之,却又不甘心,天意让我活得这般痛苦,我总该回报这人世。 我忍着心中的不忿,如草芥一般活着,终于等到了离宫的那一日。 三月三上巳节,那是一个表达爱慕的好日子。 母亲将我叫到跟前,默默抚摸我的白发,她从不这样对我,而我内心也抗拒这种接触。她打扮得明艳动人,目光仍是复杂的,却隐隐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她将一块白玉塞入我的掌中,淡淡道:“你随幻术出宫吧。” 那一刻,我的心扑通跳着,隐忍多年,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痛苦的牢笼了。我的内心有一种心愿得偿的快意,是以忽略了母亲当时的情绪。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种我看不懂的情绪里,有淡淡的怜惜,还有诀别的释然。 那日,母亲约父亲游河,纵身跃入水中,再也不曾醒来。而我趁他们一团乱的时候,在幻术的协助下,逃离了皇宫。幻术是内侍,自小照顾我的起居,他懂下属的本分,忠心却不多事。 我无处可去,偶然得知了伏凌山。听闻尊主是个能人,文韬武略,重点是他与父亲对峙,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既得了自由,断然不会浪费时日,虚度年华,纵然只有那可怜的十几年,我仍然要搅动这南朝的风云,让我那父亲尝尝痛苦的滋味。 我在山林转了一日,也没有寻到伏凌山的入口,于是,我跪在林中,等着尊主主动收留我。跪地的疼痛与我曾经受虐打的痛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不过时间久了,我渴了,饿了,腿麻了,最终昏迷不醒。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身处伏凌山中。我心智比常人成熟,但依然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对伏凌山充满了好奇,四处观望。 石砌的屋子隐在云中,如天宫中的宝殿,遍地的鲜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我喜欢这里,与世隔绝,宛如仙境。 尊主名庄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袭湖蓝色长衫,风度翩翩,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他淡淡地打量着我,却令我浑身不自在,好像被窥探了内心。 谁的稚子之心如我这般千疮百孔?谁的幼年时光似我这般胆颤心惊?我自惭形秽,仿佛一只瘦小的仓鼠,习惯了黑暗,再也见不得光,也不愿见光。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09 但显然,我多虑了,他低头问我:“你想习武吗?” 我默默点点头,习武之后,便再无人可以欺侮我了。 庄博见我点头,也不多言,只道:“那好,你拜我为师。” 我行了拜师礼之后,他便开始教我习武了。大多数习武之人是三四岁启蒙,七岁着实算晚了。不过,我天资聪颖,根骨不凡,加上超于常人的忍耐力,熬过了最初那段痛苦的时日。此后,一日千里,进展惊人。 山林处处是灵气,洗涤着我的灵魂,过去那段记忆被我强行封印,当然,仅仅是封印,却永远抹不去。有些痛,刻入骨髓,一生也挥之不去。 师父有一双慧眼,深邃犀利,仿佛看透我的过去,了解我的苦痛,时时谆谆教诲,期盼将我拉回一个孩子该有的心智轨道。我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心底却透亮,我回不去了,不愿,也不能。 后来,师父救回一个女子。那女子叫冰璇,生于书香世家,清丽脱俗,满腹才气,却因不从陆玉璋入宫,害得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瞧,我那好色的父亲,又在造孽了。 冰璇胆子有些小,见不得霍霍刀光和剑影。有一次,她误闯了我练剑之处,竟被我的剑锋吓得面色苍白,摔在地上,着实叫我心中好一番嫌弃。 不过,师父却数落了我几句,教我待客要有礼。师父的话,我大多会听,因为,他不问我的过去,收我为徒,教我武功,他于我有恩。 师父与她朝夕相对,日久生情。后来,娶她为妻,生下一女,名为庄蝶依。 我敬重师父,被他的品性与才华折服,却不大待见这个师娘。她纵然生于书香世家,文采不凡,但她的智慧,却撑不住她的善良,柔柔弱弱,毫无自保能力,她配不上师父,终会拖累师父。后来发生的事,印证了我的猜测。 冰璇识人不明,被他叔叔诓骗,误以为生母尚且在人间,傻乎乎独自一人前去相见,却毫无意外地掉进了陷阱,栽到了陆玉璋手中。 师父才智不凡,却被感情所累,明知是圈套,依然前去送死。 我拆开师父的绝笔信,一目扫过,匆忙赶去,却只见到一片火海。那熊熊烈火吞噬了一切草木,映红了天色,灼烧了我的双目,令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生出悲伤的情绪。 我的师父,最终葬身火海之中。 我在幻术的协助下,凭借着师父的绝笔信,成功接管了伏凌山,成为了新任尊主。 一朝掌权,沧海桑田,我的心境变了。我再也不是瑾瑜殿内命如草芥,受尽欺凌的小孩,我成了伏凌山的尊主,统领无数的杀手和密探,有足够的力量与仇人对抗了。 天地为证,我变了。 我不再卑微隐忍,变得张狂肆意。我手段狠辣,喜怒无常,让下属又敬又畏。我当真是陆玉璋的儿子,体内流着他的血,骨子里如他一般暴虐。 我厌恶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师父不能白死,我多年的痛苦,也不能白受,我要报仇,替师父报仇,也替自己报仇。我先后派出两批杀手,入宫行刺陆玉璋,却通通铩羽而归。我仍不死心,将派出第三批杀手,却被幻术阻止了。 他从不过问我的事,这次却拦住了我,说道:“尊主,陆玉璋气数未尽,你便是派再多的杀手,也杀不了他。” 我压着一腔怒火,凉凉道:“你是为我考虑,还是为你的旧主担忧?” 他诚挚道:“我只有尊主一个主子,没有旧主。”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真诚,怒气消了消,开始考虑他话中深意。我的尊主之位尚未坐稳,羽翼未丰,还不足以与陆玉璋为敌。我仍然需要隐忍,于是,我听从他的建议,积蓄力量,以待来日。 此后数年,我一心壮大伏凌山,以无比残酷的手段,训练杀手和探子。我创造了三十留一的训练手法,命三十人自相残杀,最终只活一人。说起这个手法,我不由想起师父的女儿,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庄蝶依。 师父于我有恩,我一直善待她的女儿庄蝶依。我请了乳娘照顾她,又将母亲那块玉佩挂在她的脖子上,我保护着她,从不让她见到血腥的一幕。可那日,六岁的她跌跌撞撞跑进了殿中,而我碰巧一剑刺死了任务失败的杀手,鲜血流了一地。 庄蝶依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杀手,又盯着我剑上的血迹,一张小脸煞白,她与我一般早熟,懂杀戮,懂流血,也懂死亡。她想要逃走,却不小心摔在地上,稚嫩的瞳眸中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场面,与初见冰旋无二,那个胆小怯弱的师娘,也是这般惊惧,摔在地上。 我眯眼盯着她,心头没来由窜出一团火气,师父的女儿怎可与师娘一般怯弱胆小?我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和哭闹,将她丢进黑暗的密室之中,而密室的隔壁,正在上演一场残忍而血腥的三十留一。 小孩对事物有天生的好奇心。 她听见隔壁的声响,好奇地从缝隙中观看隔壁的自相残杀。鲜血透过缝隙,溅到她的脸上,那一刻,她的内心大约是崩溃的,捂着嘴流泪,柔弱而脆弱。 当杀戮停歇,我走到她的背后,悠悠问道:“好看吗?” 她大约将我当成了魔鬼,惊恐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我心湖微动,忽然泛起一丝怜惜,我这样对一个六岁的小孩,是不是太过分了?可这种念头一起,却生生被我掐断,我自出生就被虐待,凭什么她不行?何况,我只是出于好意。 此后,我不再特意保护她,我教她武功,也让她见识到我残忍的一面。 相士预言的死亡之期越来越近,我心愿未了,并不想赴黄泉之期。我发疯地研究医术,经脉毒物不一而足。我研究人体经脉,无意中对古书记载的剥皮拆骨,开胸破腹等新奇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致后来成功替人换了脸。我养了无数种毒蛇,从不喂食,让他们互相蚕食,物尽天择,适者生存。我研制各类毒草毒物,又寻找对应的解毒之法。 一次偶然,庄蝶依误服了我的□□,毒性太烈,我尚未找到对应的解药,不敢贸然用药。我想起古书曾记载,吸血虫可引出血液中的毒血。我便抓了数只吸血虫试验,小东西攻击力很强,见了光,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吸血虫果然可以解毒。 我替她解了毒,却发现她的血液可以包容□□,产生了轻微解毒元素。于是,我便时不时以她为试毒体,她的血液越发包容,竟无意中成了百毒不侵之体。当然,世间毒物万千,万物相生相克,血液不可能解所有的毒。 我报恩无门,将一腔恩情还在了庄蝶依身上。我视她为亲人,春天陪她看花,冬天陪她赏雪,她病了,我会守着她,甚至还曾讲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10 故事哄她入睡。 不过,她对这些记忆应是模糊的,因为我的喜怒无常和阴毒狠辣,对她造成了太深的阴影。她在我面前,向来神情淡漠,不喜不悲,但我知道,她的眼底藏对我的惧怕。我并不想她怕我,却也不曾改变对她的姿态,有时候,畏惧必不可少。 我不擅音律,但她却钟爱音律,于是,我请师傅教她弹琴,指点她音攻之法。但她这方面的造诣太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以,庄蝶依八岁那年,我送她去了青舍。青舍姬流是南朝第一才子,品性高洁,学识渊博。他不轻易收徒,却一眼相中了她,说她聪慧灵秀,并将她收入门下。我希望她像师父一样,文武兼修。 我与我那可笑的父亲对峙了八年,期间,他忙着饮酒作乐,我忙着壮大伏凌山,一直相安无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思越发难以捉摸,其实我很矛盾。我深知,陆玉璋气数未尽,我应该继续蛰伏等待,欲要毁灭,必先给予。但我时日无多,二十年之期只剩四年了,我有些心焦,怕心愿未了,饮恨而亡。 思虑良久,我选择了和谈,归顺朝廷,将伏凌山化做帝王的刽子手。不过,如今的伏凌山再不是当初那般,可以任帝王拿捏了。是以,陆玉璋从未见过我,亦不知我就是那个令他厌恶的白发儿子。我替他杀人作恶,这是一条不归路,而我,愿与他同归地狱。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离我的死期只剩三年了。 这一年,庄蝶依不在伏凌山,我的日子闲了不少,医术却突飞猛进,可惜,医者不自医。我找不到预言的突破口,这是血脉里的缺陷,我无能为力。 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无意中得知,南北朝交界处,隐居着伊族。伊族世代守护石蝶,而石蝶中藏着长生的秘密。我心中雀跃,独自前往伊族查探,却被人捷足先登。山崖崩塌,巨石入海,我无意中瞄见一个女子,鬼使神差般救了她。 原来,她是伊族族长之女,伊明月。 我救她是举手之劳,并无其他用意,可她却要拜我为师,跟我习武。我只是勾唇笑了笑,并未在意,可小姑娘毅力惊人,跟着我行了百里之远。我住客栈,她没钱,便央求店家让她住柴房,店家大多心善,偶尔还会赏她几个馒头,但也有市侩的店家,店门也不让她进。 那日,她被店家赶出门,我转身走向了她:“你为何要习武?” 她的眸光冷凝,不假思索道:“报仇。” 我不由嗤笑:“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她定定瞧着我:“你知道。” 我暗道她机敏,凉凉道:“我可不是好人,我也是为石蝶去的。” “我知道,但是你没有杀我爹,还救了我。”她低声又希冀道,“你教我武功吧,我可以替你寻找石蝶。” 这句话打动了我,石蝶之事,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我将她带回了伏凌山,替她改名尹姿,让她加入了杀手训练。其实,我对她并未抱多大希望,但她的进步却让我吃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三年之后,她一跃成为伏凌山第一女杀手。 相士预言的二十年之期到了,我内心并无惶然,反而出奇的平静。两年前,我亲自将庄蝶依从姬流处接回来,她的模样越发像冰璇,但性子清幽淡雅,从容沉静,像极了师父。她的琴技越发精进,如梦似幻,而我喜欢站在不远处,聆听她的琴声。 我在琴音中等待死亡,安静宁祥,可我却奇迹般熬过了二十岁。 当时,北朝青州一处山匪窝传出了石蝶的下落。我既破了二十岁的命数,对石蝶的兴致却没有那般浓厚了,但尹姿向我请求,前去一探。她父亲因石蝶而死,她此生定要解开石蝶之谜,好让父亲九泉之下安息。 我怜她身世,应了她的请求。 没多久,我听闻北朝派兵前往青州剿匪,担心她遇险,便孤身前去接应。她被山匪逼迫得走投无路,坠入悬崖,气息奄奄,一张清秀的脸也毁了。所幸我对换脸之术已有心得,替她换了一张脸。 北帝叶子辰登基之后,主动止戈,请求与南朝联姻。两国多年来战火不熄,劳民伤财,此番能停战,陆玉璋自然乐见其成,但陆雪凝是他最钟爱的女儿,不忍她远嫁。他心思缜密,思虑良久,将这个难题丢给我,命我择一人代嫁。万一代嫁之事暴露,他可以将罪责推给伏凌山,即便推不了,也算是拉伏凌山下水了。 此事,我本可不必理会,或者随意择一人前往,但我有心让庄蝶依代嫁。之所以如此考虑,原因有二。其一,她常年待在伏凌山,对人间之事太陌生,而伏凌山迟早会消失。其二,我详阅了叶子辰的资料,此人一代人杰,非池中之物。 庄蝶依想要脱离伏凌山,我便以自由为引诱,而她果然答应了。临行之前,我封住了她的内力,顺手下了护心蛊,以防她遭遇不测。我命尹姿随行,保护庄蝶依,并透露她的杀父仇人是叶韬,石蝶也在皇室。 尹姿对石蝶有执着的兴趣,我亦然。 陆玉璋派人护送陆雪凝前来,命我替她修改容貌,也不知他是如何知晓我会换脸之术的。我依言而行,可打开容貌参照图的时候,我内心愤怒,那画上的女子竟然是我的生母。陆玉璋到底是何心思?母亲已死,他为何要造一张她的脸在身边?难道是旧情未了,又或者是余恨未消? 我猜是前者,但他那般肤浅的人,喜爱的大抵只是美色。 我时时关注北朝的动向,庄蝶依的行程,但我从不插手。我无意中发现尹姿对叶子寒有隐约的情愫,便下了“杀寒”的命令,而她果然不忍下手,可惜,她终究不明白自己的心。北朝太后不知从何得知我擅种蛊毒,主动以高价为诱,让我替韩茹下迷魂蛊。她见我不为所动,竟拿出了一封信,师父的亲笔信。 当年,师父尚未接任尊主之位,前往北朝执行任务,却无意中被血刀门所擒。血刀门门主却十分欣赏他,想将他拉入门中,而师父却不受威逼利诱。门主越发惜才,答应放他走,却向他求了个承诺。日后,血刀门可凭他的亲笔信,向他求一件事。 既是师父之命,我自当遵守,所幸韩茹也不是什么紧要人物。但我显然错估了形势,我没料到韩茹的目标是叶子辰,也没料到庄蝶依会替他挡刀。 若无护心蛊,她必死无疑。 我暗暗庆幸我的顺手之为,但即便有护心蛊在,我仍然耗费了很大的心力救她。我内力受损,身体一落千丈,仿佛随时都会殒命。那个消失已久的预言,又再度如魔音一般,时时回响在我的耳边。 花海之中,她悠悠醒来,眼眸淡漠,眼底藏着惧色,但我却察觉她的不同。或许她历经世事,眼界更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11 宽广了,又或许她尝了情爱,不再茫然了。 我坐在花海之中,捕捉到她眼中的疑惑,便道:“你明明有很多疑问,却为何不问本尊?比如,韩茹为何中了迷魂蛊?你为何死而复生?” 她蜷缩在地上,如一只惹人怜惜的兔子:“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我摸着肩上的白发,笑道:“你问了,本尊或许不说,但你不问,本尊肯定不说。所以,本尊建议你,问吧。” 其实,只要她问了,我大多不会隐瞒,但她惧我,从不敢多问。 这次,她在我的鼓舞下,断断续续问了很多,但我为何给韩茹下迷魂蛊,却并没有告诉她。这事会扯出师父,保不准扯出她的身世,我选择了隐瞒。 提及叶子辰,我十分恼怒,她爱了便爱了,怎可因爱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她这般做法,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师父?又如何对得起我多年的悉心栽培? 既然要死,不如由我了结。 我愤怒难消,重重掐住她的脖子,她显然又一次被我吓住了,眸中越发惧怕,藏也藏不住。她是师父唯一的血脉,我岂会真的杀她?我终究松了手,抚着她急速跳动的心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两个字:惊惧。 我与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既然她如此惧我,不如惧到底,我道:“这天下最容易杀你的人,一定是本尊,你可明白?” 她无力眨眨眼,我笑了笑,以花瓣替她疗伤,心中忽然滑过一个念头:若她知晓自己是兄妹所生,是否会如我这般在恨海中苦苦挣扎? 我并没有直言她的母亲是谁,言语中却引她去南朝宫中寻母,而信物正是我挂在她脖子上的白玉。可是,我发现,她将我赠她的白玉丢失了。我心中不悦,却没有表露,只令她找回来。 她以琴师的身份入了宫,凭借公主特有的白玉,寻到了瑾瑜殿。碰巧,陆玉璋也来了殿中,意外撞破她藏在书案后,千钧之际,我拉着她逃出了瑾瑜殿,到了空旷的僻静处。 我趁机点破了她的身世,□□裸拷问她,她是兄妹所生的孩子,是否觉得自己肮脏不堪了?她似乎不信,但终究被我说服了,默默地向我告辞。 “你恨吗?”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但她停了停,却不理会我,径自离开了。我悠悠笑了,原来,淡漠通透如她,面对这种乱伦的血脉,亦不能释怀。 后来,她回了伏凌山,却洞悉了一切。她知晓,我才是陆氏兄妹所生的孩子,也明白,我诓骗她入宫的目的。她慈悲又怜悯地看着我,劝我释怀,身世并不是我的错。 我心湖微动,她比我通透明达,身世之结,困住的终究是我一人而已。 “赢殇......”她第一次唤了我的名字,却令我浑身僵住。 我一直以为她恨透了我,但她那声叫唤,分明含了一丝情分。我不由抚摸着她的发,可她偏头的动作,却让我明白,她真的恨过。这些年,我虽有意栽培她,但残忍的手段让她心生阴影,备受折磨。 她恨我,也是应当的。 我携着她坐到了高处的一块巨石上,终究道出了她的身世,并允诺她可以随时离去。但我劝她暂时留在我的身边,因为,我收到陆玉璋的密旨,刺杀叶子辰。而她在意叶子辰,果然随我前去边境。 临行前一夜,我潜入南朝宫中,偷偷见了陆玉璋。他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形容枯槁,那时,我一挥手就可以取他性命,但庄蝶依的话犹在耳边,恨意消了大半。 释怀吗?该释怀吗?我终究没有杀他。 我前往江州,却得知郡守弃城而逃,心中哀凉而平静,南朝的气数走到了尽头。早在来江州之前,我便有了应对叶子辰之策。我替一个女子换了脸,那女子身形酷似庄蝶依,换脸之后,俨然完全成了另一个庄蝶依。遗憾的是,她们的眼睛不同。我能从她的眼睛中分辨出真假,叶子辰自然也可以,所以,我蒙住了她的眼睛。 庄蝶依得知我的意图,企图阻止我,但我意已决。这是我的一次试探,试探他对庄蝶依的真心,试探他对江山的野心,试探他在江山和庄蝶依之间会如何抉择。 事实证明,他很贪心,美人江山都势在必得。 他果然如庄蝶依所言,不受人胁迫与威胁,明智地射落了替身庄蝶依的蒙纱,瞧见了她的眼睛。他应该认出那人并非庄蝶依,但不知何故,他仍然射断绳索,纵马将人救下。 他大约单纯的想救人。 可是,他太骄傲自负,完全不知那人是我的陷阱,大意被刺中了。他倒地不起,伤的极重。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庄蝶依的紧张,虽然她看起来很平静。我素来喜欢刺激人,以言语相激,她最终平静地向我丢来一句话。 “他死,我陪他死。” 我心中恼怒,她屡屡将性命当成儿戏,枉费我耗尽心力救她。我行事狠辣,从不曾后悔,但那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当初不该让庄蝶依替嫁?她这般在意叶子辰,如同飞蛾扑火,可以同生共死,到底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那么我呢?我若死了,她是否也会伤心难过?当时,我心情复杂,恼怒、忿然、迷茫,于是,我问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若死的是本尊呢?” 她显然不相信我的话,言语讥讽。在她看来,我很强,不会轻易死。我应该高兴,被人肯定了能力,可内心深处却划过淡淡的失落,但我又岂会被人发现,当即狂肆的掩盖过去了。 我撇开这份失落,为设计了叶子辰而沾沾自喜。可当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我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识破了我的计策,将计就计。 他成功逼我现身,而我,如愿与他一战。叶子辰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我为救庄蝶依,内力流失,功力大不如从前。最终,我们打了个平手,在我意料之外,却又合乎常理情。 我心愿终了,可以安然等死了。 叶子辰掏出了石蝶,意思很明确,要以它换庄蝶依。我心中微动,虽不知石蝶有何长生的秘密,但终究是一条活路。若能活着,我何必等死?而庄蝶依心系叶子辰,迟早会去他的身边,我何不顺水推舟? 我在犹豫,却意外得知,城中混入了北军。我果然还是低估了叶子辰,他明着从正面攻城,暗中派兵潜入城里,做好了内外夹击的谋局。 江州,他势在必得。 其实,我并不在意江州的归属,但这般被人戏耍,却是生平头一遭。我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场对战,我彻底败了。但我也不可能让他痛快,江山美人不可兼得,我带走了庄蝶依。 我带她去了宁都的庭院,打发她走,可她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红尘蝶飞 作者:洛尘羽 分卷阅读112 却突然问我:“赢殇,你这一世,所求为何?” 所求为何? 我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答案。幼年时,我应当期盼过亲情,但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一场阴谋。父母厌恶我,而我也憎恨他们。少年时,我企盼手刃仇人,发奋学武习医,不知疲惫。可我终究没有杀了我所恨之人,却造下诸多罪孽,满手鲜血。如今,我孑然一身,不知何时命丧九泉,还能奢求什么? 我笑得沧桑而释然:“本尊,无所求。” 她犀利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无所求,而是所求甚多,却又无法企及。” 那一刻,我好像被她看穿了。如她所言,我曾经满心期盼,却终究无法企及,我累了,失望了,消极了。我心中悲凉,体内气血翻滚,终致吐血倒地,但我没有昏迷。 她未料到我会如此激动,急匆匆上前查看,神情中有毫不掩饰的关切。她是关心我?还是本能的善意?我很清楚,是后者。她是冰璇的女儿,纵然性子再变化,骨子里继承了良善。 我很虚弱,无力去看她,揣测她的心思。我靠着幻术的气力走进屋子,我将闭关一个月,而她可以自行离去。思及战火无情,我忍不住嘱咐她,不要干预两国之战。 一个月漫长又短暂,我出关了。 南朝如我预想的那般,尽数覆灭。而陆玉璋,那个我恨了数年的父亲,也踏上了九泉之路。我内心平静,没有失去亲人的痛苦,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我得知庄蝶依为救洛尘羽,前往伊族,便决定前去相助。 幻术拦住了我:尊主,你对庄蝶依到底是何心思? 我知他话中深意,淡淡道:她是师父唯一的女儿。 幻术不以为然:尊主,你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我凉凉地笑道:本尊这样的人,如何会有男女私情? 他没有再多言。 我从未梳理过对庄蝶依的感情。此刻细细想来,却复杂地让我自己都迷茫。 我敬重师父,却不喜师娘,所以对于他们的女儿,感情自是复杂。我将师父的恩情报还于她,悉心栽培她,却有意无意训练她,摒弃师娘那种柔弱和善良。她是伏凌山的特殊存在,亦是我心中的特殊存在。我羡慕她的豁达与通透,喜欢与她待在一处,纵然她惧怕于我。我是喜欢她的,纯粹的喜欢,若说这种喜欢是否掺了男女之情,我有些迷茫。 男女之情,那是何物?我从来不知。 庄蝶依于我而言,像师徒,像父女,又像兄妹,而我,绝不会成为第二个陆玉璋。 我赶到伊族的山崖上,碰巧看到他们坠入海中,便也纵身跃入海中。我拉着她往水面游去,却惊觉她被海草所缠,不得已运气内力拍向海底,震断了水草,却让海底震荡,海水翻滚,掉入巨大的漩涡之中。 她醒来见到我,惊得目瞪口呆,却一句话说不来。她在水中挣扎过猛,体力流失,急需水分,于是,我捏起她的下巴,将荷叶中的清水尽数灌入她的口中。我的动作粗鲁,毫无怜惜,却让她呛住,趴在一边咳嗽。 我歉疚地站着,想抚上她的背,替她顺顺气,却又觉得不妥,忍住了。我遥望着北方,据我判断,那里藏着石蝶之谜,长生的秘密。 我们要去北方。 她却并不听我的话,默默坐在那里,赌气般地一动不动。我无奈,抬出了洛尘羽,她恨恨看了我一眼,径自走了。我莫名觉得好笑,却又在想,她执意解开长生的秘密,是否与我也有关? 我们穿过树林,来到一片花海,但这处花海与伏凌山不同。我悠然地欣赏花海之景,而她却一脸戒备,仿佛危险就在身边。我暗暗佩服她的灵敏,我们被蜂群包围了。 所幸,我穿了斗篷,以斗篷遮住彼此,带她飞离花海。刚落地站定,她不动声色与我拉开距离,我不由僵了僵,她如此惧怕我,惧怕得不愿与我有任何接触。我心情复杂,默默披上了斗篷。 我们到达目的地,山洞口。 我拦住她,抢先一步走进山洞。洞内潮湿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越走越滑,我正想提醒身后的她,却预感到了新的危险,一大波吸血蝙蝠向我们飞来。 我当机立断,再次甩开斗篷盖在身上,转身将她护在壁沿。她的背抵在湿漉漉的石壁上,不由冷得颤了颤,却执意要躲开我。我玩心大起,有意无意靠近她,迫得她无路可退。我靠她极近,几乎能听到她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 她不习惯与我靠这么近。 慌乱之中,她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石壁顿开。我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迅速运起内力,扶着她旋转一圈,稳稳落在一处密室内。 密室四四方方,里面站着尹姿一行人。 我们思索逃离密室,东有食人蚁,西有毒蛇,南有蝙蝠,北边自然也不安全。所以,密室的出口必在上下两处。那个自称擅长奇门遁甲的顾修,笃定出口在下方,众人一致选择相信他,而我素来喜欢冒险,并无异议。 顾修蒙对了。 我们掉进一处天然洞穴,三面无路。我们沿宽道前行,连破三重机关,抵达一处石门。那石门年代久远,上面刻着奇怪的弧形图案,好像一只蛰伏的蝴蝶。当尹姿将石蝶置入其中,图案又移动变幻,俨然成了一只飞舞的蝴蝶。 石门自动开启了。 我们到了一个密室,里面藏着丰富的宝藏,金银财宝、各式兵器,治国书籍,应有尽有。但那些东西入不了我们的眼,我们一行人,只在意长生的秘密。 顾修寻到了竹简,上面记录了长生药。原来,大陆曾经出现一名天才少年,爱好钻研,受陛下之命,研制长生药,但长生乃逆天之举,他穷极一生,也不过研制了一瓶长生药。 庄蝶依取出了池中的长生药,却导致海水倒灌,瞬间淹没了密室。我们沿着池中游去,却被一股漩涡吸附住,卷到了海岸。 我率先醒来,悠悠站了起来,寻到了昏睡的庄蝶依,却见她紧紧抱着长生药,不由轻笑。我深深看了她一眼,脑中回忆数年来的点点滴滴,最终,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无人知晓,这是我的诀别。 我以为此生,我再也不会见到庄蝶依。可那日,她又走进我的视线,清雅淡然,但我并没有现身。我握着她送来的长生药,心头莫名一暖,她终究还是在意我的,至少在意我的生死。我长臂一挥,在幻术诧异的目光下,将长生药丢进水中。 此后,世间再无伏凌山,亦无尊主。 我的余生,生死随天意,命运由我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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