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仙这么多年》 分卷阅读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 《我当仙这么多年》作者:落月无痕 文案 哈哈换了个符合中心思想的名字和封面。红字代表我的心。 我当仙这么多年,就一个心上人。就算被一jio踢到人间出公差,也没一刻忘记。 直到他自己来找我。 攻:有句话是不错的。 受:啥? 攻(诚恳):你主动一点我们就会有故事。 受(微笑):你怎么知道,我们之前没故事。 攻:? 宋城妖风起,青蛇摆尾来。 文昌帝君忙着匡扶天命,还得偷着养条贪吃蛇,这蛇还不好养,一不小心就镇不住。真是劳苦。 他觉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才接了这活计…… 内容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景昌 ┃ 配角:许青(谢容),文武昀等 ┃ 其它:主攻 第1章 青蛇船说(一) 这个人呢。 像贼一样的眉毛。 似鼠一样的眼目。 抓着耳朵挠着腮,在我端详了他很久之后,终于面露焦色。 晒焦的焦。 今天太阳很大。我背后有伞,他没有。所以他被晒得很惨。贼眼苦着脸,小心翼翼张嘴:“小半仙师父,都已经一柱香了,您算出什么没有。我,我别是有大事要倒霉吧。您好歹说句话呀。” 我叫文景昌,宋城人送美称“小半仙”。正在为之算的是今天唯一一个客人。 “别吵吵。”我示意他换只手给我把。 我算命独爱另辟蹊径,脸色也看,脉也把,能拖延时间的法子,我都用。 “测运都是要运用元神的,你不知道的么。我在替你向太上老君请示呢。打扰到我与神灵交谈,你还想不想改运了。” 贼……呃。我一时想不起他名字:“你叫什么来着?” 他很老实地说:“马元宝。” 我看了他一眼,这长得也不元宝,最多像铜板。掐着时间看看日头,差不多可以回家用午饭了,我盘算着今日菜色,打算收手定论,清咳一声,成功引起周围一干人等的注意:“这个,你说最近心神不宁,我看了下,确实运道不好……” “眼下青黑,双目发黄,焦火攻心。兄台……” 我顿了顿。 马元宝嗯嗯应着,伸手在我摊子上放了一大锭元宝,和他脸一个色儿。“只要小师父能给我转运去邪,我一定重金酬谢!” “糊涂!”我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铜板被震地蹦了起来。 马元宝被我一吓,舌头一哆嗦:“怎,怎么了?” 我痛心疾首:“你简直愚钝。”是啊我简直太愚钝! “金钱该当视为粪土。”我竟然视金钱如粪土!那金灿灿的锭子在桌面上嘲笑我,可看可闻不可摸,这场景就算看千八百遍,我还是心痛。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赶着上前给马元宝解惑:“新来的吧。这位小文师父,他算命从不收人钱,一切随缘。一粒米,一杯水,一句话,皆可为酬。” “果真!天下竟有如此傻……善与之人。”马元宝眼神迸然一亮,整个人摇身一滚连牙齿都透露着灿烂二字。我眼睁睁看着他麻溜将那锭元宝收回怀里,运作之快令人咂舌,偏还得故作高深,面带微笑。心在滴血。 “无量天尊。万事随缘。”我十分淡定地举出两根手指。“第一,只要马兄将家中偷藏的娇娥早日送走,便能逢凶化吉,一切平安。” 马元宝看了看我还竖着的第二根手指:“那第二呢?” 第二么…… 不消我说。 “马元宝!!!” 一声震天大吼自人群外围穿体而出,躲在门柱后的文一被震地直接滚了出来。索性我有先见之明把耳朵捂了起来,这才免遭一难。 “马元宝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竟然瞒着我藏女人!我看你是皮痒了要掀一掀,啊?哪里来的野花你也敢随便摘,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马夫人,人如蹴鞠嘴似尖刀,一双铁掌磨利刃。简称,悍妇。我老早儿就瞧见她眼中喷着火躲在人堆后,恨不得把在外偷情的马元宝拎出来吊着打。 马元宝这小身板儿抗不住夫人一顿揍,哎哟哎哟找我求救。 我好心提醒:“马兄,第一,第一。” 他挨了记耳瓜子,终于想起来那第一是啥,连忙说道:“夫人,夫人息怒。我正想着将实情据实以告。” “那女子是,是,是……”我看他眼珠乱转忽然瞄向我这边,不禁汗毛一竖,就听他大声道,“是我想介绍给小半仙师父当媳妇儿的。正想着找他熟络熟络,把这话儿与他提,谁知道你误会了。”他越扯扯顺,也不管我瞪大的双眼,还直接委屈上了,“连累我挨夫人教训不说,还黄了这桩好姻缘。” 文一瞠目结舌,拉了拉我的袖子:“少爷。” 我十分淡然地嗯了一声:“你家少爷没有桃花命,忘记了么。” “哦。” 女人就是好哄。 这种戏台子都不会信的三言两语,马夫人竟然还信了!心疼巴拉地替自己丈夫擦脸,给我赔不是。我很是高深,但笑不语。临走前,马元宝偷偷与我挤眉弄眼:“小半仙师父,您这命算得真是绝了。灵啊。”比了个拇指,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 客人走了,日头就在头顶,我打了个哈欠,准备收摊回家,吃饭玩鸟睡午歇。 文一收拾起三枚铜板,一张方凳,把幡团吧团吧塞篓子里,问我:“少爷,刚才那人对不起夫人,诬赖你,你还给他改运?” “我刚才竖了几根手指。” “两根。” “最后剩了几根。” 文一想了想:“一根?” “不错。”我将那道袍一脱,露出云缎暗花的中衣,接过文一递来的锦袍,折扇一打,摇身一变就回了我文家二少爷的身份。“我说第一,该与夫人赔罪。第二,从此真心相待,切不可欺瞒于她。二未说完,他先犯了忌,此乃假运。意思是说,似乎是遮天蔽日将这大运骗了过去,终将得到更重的后果。” “哦。”文一似懂非懂,但架不住他花式夸奖我,“少爷真棒。” 那是。 本少爷天资聪颖,就算这活干得是身不由己,也不妨碍我江湖人送美名小半仙,可见算卦之准,改运之顺,招桃花之得意,不在话下。 “我初来宋城之时,听闻宋城有个小半仙,年纪轻轻,却有逆天改运之术,不知是哪方神圣。心下生奇,特来一看。” 我与文一说着话,忽然鼻端飘过一阵暗香,十分清雅,从未有过。在宋城呆了一十八年,这大街小巷我都蹿遍了,也不曾觉得如此心仪,正想与文一细问,就听到一个清泠泠的声音,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 带着江南水乡的温软。抬目一看。 好么。 声如水,人似雾。这人往那青砖白瓦一站,活脱脱就该在那扇面上的。 便见他微微一笑:“原来只是个江湖骗子。”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文一上前就要辩理。 我随手就往他脑袋上一敲,不顾他一声痛呼,上前两步:“这位兄弟方才所说心下生奇的小半仙,可是在下么。” 他笑起来:“不错。心下生奇是你,江湖骗子也是你。” 我也笑起来:“尚未见面就给兄弟如此深刻的印象,在下三生有幸。听口音,是才从远方而来?在宋城,要呆多久呢。” 文一在背后拼命拉我:“少爷你别见着个人就两眼放光,这人他再好看他也是片叶子,并非你的桃花啊!咱赏花能不能看准点!” “你懂甚么!”我偷偷踩了他一脚,拿扇子遮了小声道,“桃花菊花,那都是花么。道士说少爷我上辈子欠了债,这辈子非得给人算命抵。要不是你老爷夫人非得信,我用得着当这江湖骗子么。如今这摊摆了少说也有两年半,说不得便是还清这劳什子债,给我送运道来了。你可别给我捣乱。” 话或轻或重撂完。我扭过身,露齿一笑,十八年来最完美的一拱手:“在下文景昌,请教兄弟高姓大名。” 这位兄弟就笑。他应该不大算是个爱笑的人。但我瞧着他眼底就是笑意,嘴角也带着笑意,就连颊边那两缕须须,也像在朝我招手笑。笑得我心旷神怡,舒坦地像喝了掺了蜜的水。 文一低着头捅了我一下,压着声音:“少爷,您别笑了,看上去特傻。” 那人道:“我姓许。叫许青。” 呃…… 许青。 我觉得我才伸手够到的小桃花,或者是小菊花,可能又要离我而去了。 大概是我笑容有点苦。 许青不禁问道:“怎么?” 没什么。 只是…… 你好好一幅模样,取名叫许青,是没见过话本怎地!还怕人不知道你是条蛇么! 可尽管我心中这样腹诽呐喊,口里却还得客气相邀:“相见即是有缘。许公子这边请吧。我知道有处地方环境雅致,特别适合公子。” 许青问:“何处。” 我顿了顿:“是条船。” 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船?” 看吧看吧!你才修成人形吧!叫许青就算了,听到是条船就这么激动!你当你是条公的白素贞吗!本少爷这小半仙的名号好歹不是自己取的。 当年那道士就算是坑了我一把,也算真材实料,教了我一些本事。若不然,我确实也不信他那个话头,每天摆个摊,算个劳什子的卦。还非得算有缘人。天知道什么才叫有缘人。 文一咦了一声:“对了少爷,刚才那位马元宝,你没有问他要报酬啊。” “能问他要什么。贪心纵欲吗?” 我不耐烦地转了转扇子,转身就朝那条小青蛇比了个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好,又见面啦。 新坑修真主攻文《剑门大师兄》存稿中,9月会更的。有兴趣可以戳一下,么么哒。 脸好腿长话少攻x一心想翻盘(别想了)的前(宏图伟略)魔尊(被坑来替剑门管孩子)受 第2章 青蛇船说(二) 宋城不比京城繁华似锦,好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离官道近,交通便利,百姓生活尚算富足,又因人流不杂,民心算是纯朴。 “许公子是从哪里来的?”我带许青沿小巷深里头走,文一背着篓子跟在后头不停地戳我,我知道他不放弃让我打道回府,他大概以为少爷我见色眼开,怕我挨他老爷夫人的骂,嗨…… 我就是见色眼开啊! 吃不着摸不着还不让看看咋地! 许青一看就是个外乡人,一袭青衫,像从水雾中走出来的一样。生得又好看,白净水灵,即便是我特地带他绕开了人堆,尽往小地儿钻,挡不住楼上小姑娘不小心掉下来的丝绢儿手帕。 “小半仙猜呢?”许青看了看我,指了指肩头。 文一麻利地将落我身上的绢儿帕取走,嘻嘻笑道:“少爷,我眼力好吧。” 我颇有些咬牙:“……眼力是挺好。”你动作再慢一点,我不就能劳驾这位许兄弟动动尊手替我拾掇了么? 既然许青让我猜,我就顺顺他的意,装模作样想了会儿:“我猜你……从山山水水中来。” 许青哦一声,面上有些惊奇。 我笑道:“猜对与否?” 他想了想:“倒确实有山有水。” 我面上不露得色,心中却道,你们这些妖精神怪的,不就爱这些山水调调。总不可能是从土里洞里钻着爬出来的吧。 许青点点头,难得从嘴里出来一句好话,不再是江湖骗子这四个字了。“不愧是小半仙,算得真准。” 我扇子一收:“哎,这可不是算的。我只是猜的。”说着我鸣鸣自得道,“看许兄弟这么眉清目秀,活脱脱山水画中泼墨而就,岂非只有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才能养得出许兄弟这么清新脱俗。”的一条蛇。 后面四个字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 大概是我这番话太过于直白,白得不止文一龇牙咧嘴,连许青面色也微微扭曲。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怔愣了一会儿,竟然就这么走了。我看了看文一,他白了我一眼,也走了。 他竟然敢白我?我一把拉住他:“你不要月钱了?” 文一仰天想了想:“想。可是少爷,月钱是老爷发的。” “……” 我手一松。 对啊。 我只是个花着家里钱的纨绔子弟,每天的活计连钱也不收。嘶……我握着扇子敲打着手心,琢磨着自己这一十八年图得到底是啥? 我请许青上船。文一去和船工谈价格,许青对这竹椅竹凳不大有兴趣,却频频仰头瞧天色,我观他神色,揣度道:“许兄弟是怕下雨?” 话音刚落,我就瞧见许青眼中贼亮亮的光,说贼亮亮似乎不大风雅,嗯……水润润的光,像蒙了层雾汽。我心里一咯噔,这蛇该不会是冬眠完了才出洞,尚且是条纯情的蛇罢。见着点雨都觉得能遇上许仙么? 果见许青道:“雨水配湖色,不失为风雅。可惜我并未带伞。” 我:“……” 听上去您似乎并不遗憾还带点小兴奋呢。 酒很快备了上来,是本地特制的蜜花酒,拿湖水凉过。岸边有酒楼,小菜从那儿送了过来,不外乎是卤鸡爪,盐花生,水晶猪蹄之类。许青看了眼鸡爪,又瞧了瞧我。这位江湖骗子可能连个纨绔子弟也算不上。他虽然没明说,但我感觉着是这么个意思。 我微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 笑着走出船舱,一把拉过文一的领子,咬牙切齿:“少爷让你备点心,甚么各种糕点,名贵的,挑好的上啊。你点鸡爪干甚么!” 你让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满嘴油光吃鸡爪啃猪蹄吗? 文一委屈:“少爷。男人不就该喝酒吃肉吗?” “……” 算了和这小子谈不起来风雅。我已经放弃了。就这样吧。反正蛇应该还挺喜欢吃荤的。自暴自弃地走进船舱,许青正举着半只蹄子朝我微笑:“味道不错。” 我捏了捏手里的扇骨,挤出一丝笑容:“许兄弟喜欢就好。” 而后小半个时辰,许青慢条斯理,不失风度地,啃完了一盘鸡爪,两只水晶猪蹄,一小壶蜜花酒。动作优雅地令我怀疑他与我吃的是不是同一份食物。 “味道很好。” 他放下最后一块骨头,又重复了一遍。看来确实十分满意。 我趁他不注意,迅速拾起一块鸡骨头看了一下,竟然真的连一丝丝肉也没有留下,干净地仿佛水洗过一样。 “怎么了?” 我连忙将鸡骨头往袖中一塞,镇定道:“没甚么。” 话至此时,船已行至湖中,宋城三面环山,一面依湖,湖山相依,风光确实不错。我问他这山水与他家中比起如何。 许青道:“我就是见烦了那山山水水,才想着出来换换心情。”大约是见我极力热情地介绍却得此回答略有尴尬,又补充说,“不过这青山妩媚,风情不同。不错。” 如此我才稍感安慰。 隔壁画舫中丝竹声响悠悠传来,隔着船舱,我与许青仰头和那精美的画舫对望。画舫中有几位蒙着面纱的姑娘,倚在船头与我看了会儿,忽然噗嗤一笑,进得舱里去了。 “……”我猜测,“怕是因许兄弟容貌胜人?” 许青莹莹亮的眼珠看我:“难道不是小半仙风流倜傥?” “这可比不得许兄弟。我观这宋城一十八载,尚未见过有人能出你左右。”我说,“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姑娘将与许兄弟相配。” 这话儿是我真心实意感慨,当然我觉得妖精配妖精,而他们这一类的,多是年轻貌美,凡人世俗不能比。 不料许青话头一转:“小半仙如此神通广大,那不如替我算上一算?” 我哑然:“这必然不用操心,何须算呢。” 许青却不依,从怀中掏出一块莹白亮玉,即便是舱中光线不足,瞧它通体润泽,我也知道这必不是凡品。 “以此为谢。小半仙可答应了。”他说。 这玉我可是真想收,却只能笑着将它往许青那推去。 “怎么?”许青有些诧异,大约是觉得我要价高了。这玉随他左右,通体灵秀,便是在仙家妖灵中,也算宝贝,遑论凡人,怕是见上一眼都难。我却看也不看就还了回去。 他话到此处,我也只有实情相告:“许兄弟刚到宋城,或许也有所耳闻,我一日只算一卦。今日的份额你方才也瞧见了。” 许青若有所思,他确实有所了解,方才不过是试探。想不到此人竟是真守规矩,在珍宝面前也不动心。 “你年纪轻轻,家中殷实,为何做此生计。” “实不相瞒。” 文一有些不赞同:“少爷。” 或许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美色醉人。我只摆摆手,示意无碍。 许青很是通情达理,见此情状,善解人意道:“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我一扫愁容欣然举杯:“那就多谢许兄弟包涵了。” “……” 青蛇的表情仿佛是噎了根鸡骨头。神色难辨,总之是很复杂。 过得片刻,才道:“小半仙不愧是……” “江湖骗子。” 哎哟,这四个字捧得太高了。 我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来来,喝酒。我请客。” 酒过三巡,许青白净的面上有些微红,我可耻地觉得挺好看的,当然私心还想看看他喝醉后会不会露条尾巴啥的。正这么心猿意马,他端着个杯子端详了半天,忽然说:“若是我一定要请你给我算一卦呢?” 我忽愣一下酒都醒了大半。 对面青蛇虽有醉意,眼里却都是认真。我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对方不远千里来到宋城,想来不是纯粹游山玩水。与我这江湖骗子这一席酒,总也要吃出点名堂来的。 他如此认真,我便也认真相告:“许兄弟心中有了打算,也该知道,我算命,虽然不收人钱,却要收些别的东西。” “你说。”许青道,“你要我便给。” 这话可真太让人动心了。 我忍不住道:“你有的都给?” 他嗯了一声:“都给。” 行吧。我点点头:“城东门口往前三百米有家二郎馒头,我每日辰时会在那摆摊。你若第一个来,我便替你算上一卦。若卦准,且成,我会问你要一样东西。” 且聊且吃,已是日落西山,湖光残留余晖一片,波光粼粼。菜空酒尽,水色在许青脸上投下一片光影。他确实足够好看的,当下便微笑起来,仿佛波光能从眼中溢出来:“一言为定。” 我与他共敬了一杯酒。许青饮毕,疑惑道:“为何必须在那二郎馒头处?” “那里馒头好吃啊。” “……” “有甚么问题吗?” “不。”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天使们今日份的么么哒!今天上班了哦~ 第3章 青蛇船说(三) 及至散席,早就月上西山。许青说不必送他,我也没勉强。这里既无道士也无和尚,更没有拿着金钵的天兵天将。等等,或许有些登徒子…… 大约是我面上忧色深重,许青动容道:“你担心么?” 我:“嗯……”担心那些登徒子。大概会被打得连熟人都不认识了罢。 分别之前,我左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忧心地提醒:“你,有事记得叫我。别随便和人动手。”动起手,就算妖精,也要去衙门的。 许青郑重点了点头,弯了弯眼:“小半仙真是好人。” 其实我心中想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就这么担了个好人的名头,怪不好意思的。我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面皮有些发红,咳了一声:“那明日我等你。” 青衣的公子长身玉立,眉目一弯说好的。 突然…… 有种约了的感觉? 大概是周围太安静,以致本少爷的心莫名跳地有些快。 等我往回走了,我瞧着那青砖石板上,许青的影子还拖得长长的,一点也瞧不出他与寻常人有甚么区别。我忽而有些担心,我以为只是我以为,万一他当真不是甚么妖灵鬼怪,若只是寻常人,长如此好看,走夜路叫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 人欺负了可怎生是好。 这么动摇起来,我就觉得心里难安,想折回去瞧瞧。文一看我神色踌躇,语气很是古怪:“少爷。” “嗯?” 他凑上来,八卦兮兮:“您别是看上人家了罢。” 去。我一把挥开他:“少爷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文一郑重其事:“是。” 我抬手就要打,文一躲着叫道:“往常不见少爷这么鬼迷心窍啊。您可瞧瞧刚才您都说了些甚么。还明日我等你。您哪回算卦还等人了。” 我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往常也找不出比许兄弟好看的人。” 文一义正言辞道:“少爷您就不比许公子差啊。” 我…… 这夸赞我是很受用。“但我能天天对着镜子瞧我自己不?” 文一眨眨眼:“夸你还真信了。” “……文一。”我撩起袖子,微笑起来,“少爷有个宝贝让你看一下。” 不过被文一这么一打岔,我想折回去的心思也淡了。心想许青就算不是个神仙妖怪,也是个实打实的成年男子,怎么都吃不了亏。比起他,还是担心一下我自己。毕竟文一他老爷夫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厅堂中。桌上碗筷丝毫未动。 还有个文大公子堪称老爷子翻版。 嚯,三堂会审。 “……”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叫了声:“爹。”又唤了声娘。最后叫了声大哥。 文老爷和文大公子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老爷子眼一抬,我就知道他要说甚么了,提前先认错:“儿子不回来吃饭应当差人说一声,不该叫您二老干等。” 说着我踢了文一一脚,小子机灵,抖落了几下就上前,将篓子一放,事无巨细一一禀报,我刚听了个开头就觉得不对,再想阻止便难了。这小子嘴皮子忒利索,倒豆儿似地说了个满堂彩。 从路遇美公子,到邀人江色同游,连喝了几杯酒都数得一清二楚。末了还说:“要不是我拦着,少爷他还想跟人回去呢。” 我当下就跳起来:“我是怕他路上有危险!” 桌上啪一声碗筷清脆响,文老爷子斥道:“你怎么不怕你有危险!” “我一个男的能有甚么。” 文大公子立马就道:“他不是男的?” 我无话可说,只能瞪着文一。文一看天看地不看我,我怎么就忘了这小子除了跟着我瞎混之外,还是他老爷夫人派来盯着我的呢?说来不好意思,已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了,无人上门说亲不提,干了这么个古怪的活计,还被二老当孩子一样管束。我闷头不吭声。老爷子还要提,听得哎哟一声,我偷眼瞧去,大概是被他夫人教训了。 我娘朝我招招手,我走过去,她拉着我的手,满眼慈爱。 “昌儿,我知道你心中不满。你爹开口就没好语气,确实不对。可你该明白,我们只是担心你。你忘了那道士说的话啦。” 我提醒文夫人:“他说话时我尚不足月。” “哦。” 我娘倒也不尴尬,从善如流:“那你束发时,他还特地来过一趟,这你总该记得。”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 这我确实记得。于是只能继续低着头。 我娘说的话我每个字儿都能背出来了。道士说了,说你们这儿子,本该是个有福的富贵人,可惜上辈子自己做了错事。若要好生长大,需得加紧管束,不近女色。还出了这么个主意,非得每天去摆上一摊,算是当他道门的俗家弟子。 不近女色,当他的俗家弟子,还分文不取。这人怕是和我有仇吧? 但若不是他这一搅和,说不得今日还无和这许兄弟的缘份。这么一想,我心中又觉得美滋滋,直到眼角余光瞥到文一这小子拼命朝我挤眼睛,我才回过神来。他朝我擦擦嘴角,我下意识摸了摸,就见老爷子两眼如炬瞪着我,吓地我一哆嗦。 “昌儿,你娘说的你都记住了?” 我立马挺直背脊:“记住了。” 老爷子嗯一声:“行。吃饭。” 啊?吃饭?我有些为难,现在这肚皮……稍显圆润了些。 文武昀看了我一眼,朝文老爷子道:“父亲,景昌在外面用过饭了,晚上吃太多积食。让他回房休息罢。顺便吾日三省。” ……最后一句不说的话,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好不容易离了这三堂会审,我浑身骨头都松快了些。文一这小子还有脸跟在我后头。“少爷,您刚才在想许公子罢。嘴能咧到天上去了。” “阿一,你是不是皮痒,要不要少爷帮你松松?”我看着他,突发奇想,“或者给你算一卦,给你求个姻缘要不。” 文一连连摆手:“可别。我可给不起少爷报酬。”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嗯,这皮肉还可以,经得起敲打。” 文一苦着脸:“我是为你好啊少爷。大家伙儿谁也不想少爷有闪失。” “行了。”看在少爷今天心情好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今晚我要早些睡。明儿早点起,万一叫人等久可不好。” “老爷不是说让您明天歇卦一天么?”文一犹犹豫豫提醒。 我一呆,甚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文一细细碎碎道,“问您听清楚没。您还说知道了。” 我知道个鬼。这摆明了是应付。这要搁往常,我必然十分欣慰,须知往常我如何躲懒装病不出门,都被拖出去。可这回不同,我都与人约好了。 我想了想:“文一……” “不可能的少爷。” 我十分郁闷地瞧他:“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甚么。” 文一煞有介事:“您就差写脸上了。”他苦口婆心劝,“不过是一个不熟的陌生人,您每日一卦都随缘,何曾与人约好过。若真算不着,便是他与您无缘,与卦无缘。少爷您自己不说了么,强扭的瓜不甜。” “……” 小跟班儿嘴皮子这么溜,本少爷心情十分复杂。 外间里文一的呼噜打得震天响。我在床上烙烧饼。一会儿想那道士,一会儿想那马元宝,兜来转去又想到许青。挺了半天咸鱼,我忽而翻身坐起。本少爷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只是向来遵守承诺。对。 眼下离辰时也不过个把时辰。等天亮了,家中有人走动,就不好出门了。我偷偷出去早些办完事,再偷偷溜回来,也不妨事。 东西都在外间,文一替我保管着。 文一这小子,睡熟了向来不知天雷地动,对此,我是很放心的。 我洋洋得意推开门,月色怡人,月色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更怡人。本少爷脚一软,心差点没被吓出来。文一幽幽盯着我:“少爷,您要去哪儿。”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我惊魂未定,骂道,“装神弄鬼吓人啊!” 文一金刀大马在床沿坐着,身边摆着一个熟悉的篓子。我心里一动。就见他叹了口气,伸手拿过篓子:“走吧我的少爷。” 我尚有些回不过神:“你……” “阿一虽然听老爷夫人的命,往日少爷却视我如亲兄弟。与其让少爷一人出门,不如由我随身看着。”文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少爷在哪,我就在哪。” 浑小子。我眼泪汪汪,说得太感动了。 文一忽然转口:“这样老爷说起来我最多说我拦不住少爷嘛。” “……文一。” 文一一派可爱天真:“在?” 我果然还是手痒:“你还是让本少爷打一顿吧。” “可是少爷。打完再走怕是赶不上时辰了。”文一眨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么么哒! 第4章 青蛇船说(四) 卯时。街边。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 天光微露。昨夜下了些小雨。路边的木板摊子上有些湿。早的商铺已经有了动静。行人却是不多。长长一条道上,只得我与文一两个。二郎馒头铺还是很好认的。二郎还没开店,门板关得紧紧的。那里却并不是空无一人。 一个青衣人站在昏暗的光线中,晨光虽起,却未照至他处。大约是因为昨夜有些小雨,他撑了把油纸伞。此刻正略略弯身,似乎在琢磨二郎家的那块招牌。 大早上这么一个光溜溜的人影还是相当显眼的,我眯着眼睛认了半天,多少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不死心地问文一:“你说我能不能骗下自己?” 文一皱着脸,犹犹豫豫:“好像不行。” 也别管是不是了,他光溜溜一个人那么突兀,我与文一又何尝不是。瞎子都能察觉路上来了俩人,还猥琐地躬着身。趁许青回头瞧见我俩之前,我赶忙装作无事发生地走上前去,热情道:“许兄弟!” 许青转过身来,见是我,微微一笑,倒不如说我是江湖骗子时那么刻薄。他仍是昨日那身打扮,连笑起来也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头发多少带了些湿意,不知是不是在这场雨中等了很久。 难道他怕别人赶在他前头,所以特地老早便来。即便是他不用睡觉,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罢。我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你怎么这么早。不是说辰时么。” 他道:“你也很早。” 我心说我那是怕赶不上。 许青仿佛能看透我内心一般,抢在我前头说:“我也怕赶不上。” 这空无一人的街头,天还未大亮。他把伞朝我移了一些,问:“你要吗?” 这蛇该不是对这桥段情有独钟罢! 一把伞,两个人。 对方还贼好看。 想多了可真不能怪我。 昨晚那种莫名约起来的感觉又如期而至,本少爷的小心脏在奔跑的前沿跃跃欲试,正在难以言说的浮想联翩中畅游,他又忽然离我这么近,害我不由自主地一跳,总觉得是被戳破了一些不能见人的小心思,当下一声清咳:“不不,不用。” 旁边忽然插来幽幽一句:“少爷,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我顿时想起来这大街上还有个人杵在一旁当了半天板柱。 许青看看文一,又瞧瞧我,面上倒是没半分不自然。 也对。 他一条刚出深山老林的幼蛇懂个屁! 我骚骚老脸,心底骂了文一一句,令他将东西摆摆齐,正儿八经换了幅面孔,道:“朝阳初升,今日为新。许公子是第一位来我这摊位前的客人。我今日便只为你算。请问公子,名禄姻缘钱财,想算什么?” 眼下我摆了方桌竖了幡,披上道袍,大约看上去与昨日很不同,许青瞧着有些愣神。我喊了他一声,他才似回神来。问:“你不到辰时,也能算得么。” 我迟疑了一下,似乎并无既定时刻的说法罢。 “你既然来了,我既然来了,便是能算罢。” 再说文老爷今天还不准我出门呢。这规矩既然破了,破到底得了。 “那……”他说,“我想找人。” 我拢着袖子,蘸墨的笔一顿。找人?找人似乎不在我列出的几条当中啊。我揣度着研墨,试探问:“女人?” 他淡定道:“男人。” 我手一抖。 他又补充:“或许现在也是女人。” 我手又一抖。 许青想了想:“说不得还是畜生。” 我手也不必抖了。这纸滴了两大滴墨,不能再用。我将这墨匀开,干脆变作两处山峰,随手添了几笔成河,取了朱砂一点,递给许青道:“附赠。” 许青接过:“这是?” 我随口便说:“你家。” 他莹莹亮的眼珠错了我一眼,忽而嘴角一弯,有些意味深长,折好收起来:“小半仙画功若有话功一半,便可转行了。” 我呵呵一笑,人有可长可短之处嘛。重又取了纸张,往他面前一推:“想寻之人,姓甚名谁。写罢。” 许青瞧着眼前白纸,似乎不大相信我算命这么随意的。 “我若能写出一二三来,何必劳兄台大驾。” 话是这般说不错。但你既然要找人,总会知道他相貌如何,便是他现在真成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上辈子总该是个人罢。我与许青这般说。他提着笔,皓白的手腕悬在纸上方良久。我盯着那手胡思乱想。忽见那手腕一动。 却不是落于纸上,而是搁下了笔。 许青长叹一声:“我实在想不起他长什么模样。”眉间带着寥落,就像是寻不到归途的旅人,站在青山路口,前头后方均是来路,不知该往何处。 简直是字面意义上的怅然若失了! 薄情人我见的多,深情蛇头一回见。 我喟叹一声…… 很有些幸灾乐祸。 “若他成了棵草,你也要摘回去日日浇水么。哈哈哈……” 蛇面无表情。 咳。 我识相地收起笑,肃容道:“常人都以为自己情深几许。可挨不过时间摧磨也是真的。许兄弟不必放在心上。这上辈子的事啊,你就当场梦。醒了你过你的,他过他的。现在你往他跟前一杵,他也不见得认你。” 往日不乏痴情男女问我求姻缘,想结为三生夫妇的不在少数。若命里当真有这福份的,自然能帮衬一把是一把。不过命由天定,我也改不了天意。最多能恩爱一时是一时。多是那些强求的。但我通常不说什么。 此生能得白头到老,便是一场缘份。他生素不相识,谁又能知道谁。便是想起今日约定,最多觉得荒谬,并不会如何动容。 我向来是站定既成卦,没有半途收手之说。但今日难得大发善心:“要不,就这般算了。你不问我求,我不与你算。此事便一揭而过。我也不和你讨报酬。” 毕竟,我收的虽然不是钱财,于他而言,也是挺贵重的。 许青手里还收着那把油纸伞,盯着桌上的白纸不知在想些什么。闻得此言,抬头看我:“你想反悔?” 目光炯炯语气坚决,仿佛我是个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人! 我…… 这怎么就成我要反悔。 “你若不是想反悔。为何出尔反尔。”说着,他将笔拿起来,没有之前的半点犹豫,一气呵成,往我面前一放,“你要看便看。算吧!” “……” 我拿起那幅画。 边上哼哧一声。 是文一笑了出来。 任是谁见着一头猪,都会想笑。 但不包括我。 我指着那头猪,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说但确定自己是震惊的:“嗯……确实?” 许青倨傲地点点头,促狭道:“小半仙连他是我上辈子要找的人都能算到,想来仅凭我寥寥几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 笔,就能为我寻得明路罢。” 我:“……” 就为了怼我,你有必要这么互相伤害么。 一条蛇找一头猪。 呵。 “行。如公子所愿。”我将纸铺平,朝文一招招手。文一应了一声,从篓子里掏出一盒朱砂,递给我。我接过朱砂,取拇指蘸了些,又拉过许青的手。 许青一缩:“干什么!” 我道:“画押啊。”说着,也不管他是否明白过来,径直在那猪脑袋边侧一按。“如此便算立了字据。我且真心帮你找。届时不管成与不成,你均需守约给我一物。” 他道:“那是自然。” “要命也给?” “要命也给。” 好嘞。 我将自己的拇指印在他的指印旁。将纸折起扔给文一。他动作麻溜儿地将纸三两一折塞进筒子。今日这单便算是下成功了。 既然是寻人,便要从来处来,问他去处去。本少爷干起正事来还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天光渐亮,路上行人要多起来了。我不欲又当猴子叫人看,便想着寻最快的路子将此事搞定。 许青见我在篓子里折腾,忍不住问:“你不用给我把脉?” 他昨日在人堆之中瞧了半天,眼见文景昌给马元宝伸着脖子坤了半天的脉。还奇怪,这又不是看病,竟然同大夫一样,也要把脉的么。 我头也不抬:“不用。”又不是喜脉,把了有什么用。埋头苦找半天,终于从边角缝里将那东西扒拉了出来,我心中一喜,可算得了。这照妖镜我从未用过,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镜面全是灰尘,我吹了半天,才叫它照出些人影。 那道士走之前说,若我有些难办的事过不去的,便拿这镜子照一照。此镜名为通天灵镜,上通天下通地,照尽世间万物阴阳神鬼。别说找个与蛇妖有缘的人,就连青蛇根从何处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这宝贝我还怕当江湖骗子么?不可能的。 我喜滋滋将那镜子往许青面前一竖,等着那镜面中的青头大蛇出现。我还想好了,若是许青被自己吓坏了,我就好歹当个知心人,可以容他靠一靠抱一抱,当然若顺便诉个衷肠,也无不可…… “……” “…………” 我凑近看了看。 许青也凑近看了看。 我使劲擦了擦镜子。 许青好心地递过丝帕。 我:“……” “你在看什么?”他歪过头,一双漂亮的眼镜在镜子里眨呀眨。我的眼睛也眨呀眨。两双眼睛眨到酸。也不见这镜中是条蛇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许青:听说你觉得我小。 文景昌:难道不是? 漂亮公子:我还是挺大的。 文景昌:……………………( 第5章 青蛇船说(五) 难道真是我一厢情愿认错了? 我有些狐疑。不应该呀,少爷别的不说,这眼睛毒得很,连只雀鸟精也从没放过,小半生以来从不认错人。 还是这镜子不准。毕竟我为了保证自己的声名,这是头一回用。 许青冲着镜子看了半天,对自己的颜值十分满意,回头就朝我道:“小半仙,你行不行啊。”神色半是怀疑半是揶揄。 行,当然行,男人如何能不行!我干笑两声,转身就朝那落满灰的镜子咬牙威胁:“你最好乖一点,不然我把你拆了当垫脚。”说完也不管它通不通人话,使劲晃了晃,问它,“许青要找的人在哪里?” 就算是个猪圈,你也给我显示出来。 文一忽然在旁边喊起来:“少爷,您看这镜子,好生古怪。” 我一振奋。要的不就是它古怪么? 三颗脑袋挤在那儿看,镜中人影渐消,却真的…… 露出了一个猪圈。 我:“……” 许青:“……” “啊呀!”文一大惊小怪叫了起来,“难道他真的成了一头猪。” 我觉得不是,在那儿猜测:“可能是个屠夫?” 文一啧了一声,脸色有些古怪:“许公子爱好……” 我斟酌着:“是挺特别的。” 嗯…… 我俩一起朝这神仙一般的公子看过去。 眼神很是怜惜。 许公子重重咳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好看。 我说:“就这你还去找?” “当然找。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顿了顿,又道,“不像某个江湖骗子。” 嗯? 说罢,许青也不管我和文一如何,径自收了伞往前方去了。前方是个烧饼铺子,正打算开门,见漂亮公子过去,忙着招揽生意。 我亲眼见许青买了八个烧饼,那烧饼比划着有我脸这么大,整整八个。他包好后揣在怀里,走之前似乎还横了我一眼。 “……”胃口还挺大的。 我转了转笔,询问道:“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 “不是误会。”文一肯定地说,“他就是不高兴。” 嘿,这我就更不懂了。他要算,我不给算,他不高兴。成,我把宝贝拿出来给他算了,结果他更不高兴了。这人很难伺候啊。 文一满脸写着‘你真傻’三个字,操着老阿婆的心给本少爷解释:“您看他是个喜欢屠夫的人么。就这您不给人台阶下,非得刺激他,让他落不下脸,这他不怨您,难不成还谢。” 哦~原来是这样。 我看了看他:“那你高兴什么。” 文一摸了摸脸:“有么?” 我毫不动摇地盯着他,嘴能咧到天上去了,你看有么。 厚脸皮向来是我文家优良传统,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文一深刻地贯彻了这一家规,居然还有脸喜气洋洋:“庆祝人家鸳鸯成对,少爷不用被老爷追着打。” 说到鸳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刚才那地儿是宋城的吗?” 文一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呔,连这人在哪里都作不准,许青跑得这么快,是要往哪儿去。我想到我问过他:“你如何知道此人就是你要找的?” 那个画儿一般的公子微微侧过脸来,声音还是和水儿似的,却莫名坚决:“就算他不认得我。我见着他,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现实哪有话本写的这么神奇。 他还单纯着呢。 哎,世上竟当真有如此痴情的蛇。 我怅然坐在那,唏嘘了很久:“他怎么就不想想,若是那人已经娶妻生子,或是不愿与他相见。他该如何自处。” 妖生如此漫长,何必想不开,非得与转瞬便忘的人相识。 文一也很唏嘘:“少爷,二郎家的店开门了,您今天想吃什么馅儿。” “……” 大好的气氛忽然像个泡泡一样被戳地丁点都不剩。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8 “豆沙的罢。”我认真说。 肚子还是要填饱的。 二郎的眼神和他的馒头一样热气腾腾:“小半仙今日还摆摊吗?” “收摊了。”我把道袍一脱就往篓子里扔,“有卦明日赶早。” 回到文府时,天光已透亮,家仆开始走动,见了我一个个眼睛发亮就要大喊“少爷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破毛病。我连忙摆着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偷偷摸摸溜回房。 好不容易走了一条曲线,推开房门就贴在了门板上。 “……活人?” “你说?” 文武昀跟个石雕一样端端正正坐在桌边,衣冠整齐,面无表情。 他向来面无表情。 我缓了缓,堆起笑脸:“大哥今天好兴致,跑弟弟房里玩耍来了。不去店里?” 我这位大哥是个大忙人,手里握着文家大大小小三十六间商铺。从小肃穆端庄,我还上树掏鸟蛋时他已经开始学着对账。真是难得有兴致回家,更难得有兴致一回家就想着管教我。我端着笑脸寻思,怎么咱家生意还不够留住他吗?! “上批货的清单落在家里,我回来拿。” “哦。” 生意上的事我从来不过问,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等我坐在桌边,喝了一壶茶,文武昀还是连手指也不动一下。 我琢磨着他该不会是睡着了,就听他道:“下月你同我去店里管账。” 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连忙合上杯盖:“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爹的意思。” 文武昀道:“我的。” 果然如此。我叹了口气,合上杯盖:“算了吧大哥。”一家不容二主,“我对经商一窍不通。你是文府大当家,万事你作主,爹放心。” “你该经事了。” 是啊是啊。 听文武昀话头一转,我就开始头疼。无外乎我快要弱冠,游手好闲,不干实事,长此以往没有姑娘愿意跟我云云。 等等,说到没有姑娘喜欢,我有必要打断一下:“若论起脸,我算不起京城第二,也能当个宋城第一。” 对这天生的优势,我还是很自信的。 文武昀顿了顿,大约是被我的不要脸骇到,憋了半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竟然来了一句:“京城第二怕也挨不上你吧。” 这话我可来了兴趣:“怎么说?” 文武昀却闭了嘴。不论我如何骗哄,硬是不吭声。 我捏着扇骨敲了敲手心,啧,我这位大哥,若非他天生奇才用于商道,以他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和身手,我一度是怀疑他会考个武状元。要不我爹娘怎么就取了个文昌武运的名字呢。可惜武运经了商,文么也不昌。 我把凳子挪到他旁边,试探道:“之前在街上,听闻京城出了桩奇事。” 文武昀忽然绷紧了身子,犹如一尊佛。 我扇了会扇子,见他不为所动,继续道:“说京城的小皇帝去庙里礼佛,见了位姑娘,就此惊为天人,回了宫还茶饭不思,特地派人全京城的寻,非卿不娶啊。”要论小道消息,就我这天天在城东摆摊的,谁也比不过我。 我捅捅他:“大哥,你刚从京城回来,听说过没有。” 文武昀霍然起身,硬邦邦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哎,别走啊。哥,弟弟没别的本事,要不,给你算上一卦。看你最近适不适合拜拜佛祖什么的?” “亲情当前,不收分毫!” “大哥?你真不理我啊!喂!” 我喊了他好几声,文武昀脚步越走越快,简直平地生风,笑地我直打跌。 文一在外头候着文武昀走了,这才推门进来,惊异道:“大少爷怎么了?” 门关着,他听不太清前半段。顶多知道我后头在喊文武昀。 我笑得太热,拼命给自己扇风,沏了壶茶灌了一汽,才道:“没什么。你大少爷大概近期都会在家里住着。你抽空去和管家说一声,让他提前和城里的掌柜们说好,大哥他心情一不好,就爱查账。” “啊?”文一叫道,“为什么啊。京里出事啦。” “少乌鸦嘴。”我一扇子打上他圆圆的脑袋,“家里有我在呢,保管万事亨通。” 至于大哥,想要躲某些人,恐怕是不太亨通了。哈。 许青从我这算了一道寻人卦后走得飞快。我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宋城虽说不大,却也不小。可两个人若是不想见面,也有的是办法。我是人,他是妖。他若不见我,站我旁边我也不会知晓的。再说了他与我之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关系。或许他早已远去,回了他的绿水山间,当他的走兽生灵。 日子照样过。 我还是每日辰时等在二郎馒头铺那里,替第一位来的客人算命。 近来逢赶考,总有一些读书人,尚不是之乎者也一堆清规戒律的,也会前来求名禄。我听闻天上有个文昌大帝,素来是管人这些。与其找我,不如去他跟前拜一拜。当然,与其拜一拜,不如好好研习功课。 临到考试时,便是抱了佛脚,佛祖他也拖不动这许多人啊。 最近人愈发多,我干脆来得就晚。摊也不定在二郎铺子那摆了。要不他们守在那,说不得得打起来。可不是我的过错。我和许青说的,那是因为和他约好了。 往日规矩是我定,我爱在哪就在哪,谁先来…… 那不是缘份,纯看脸! 今日我选了九曲桥边柳树旁。 屁股刚一坐下,就有个书生往我跟前一坐,红帽红袍红靴一套,整得像春联。 “文兄弟。”他喊着,一脸兴致勃勃,“算卦。”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 贪吃蛇努力推销自己:我很大,他不行。 楼主(狂记):你还有啥优点不? 漂亮公子特别真挚:脸好看。 把他团回去的人也特别真挚:……唯一的优点。 第6章 青蛇船说(六) “嗯……” “怎么样?” “嗯…………” “到底怎么样?” 春联搓着手,让我想起了某一种喜欢搓着手的小可爱。我掀起一点眼皮看他,书生白净的面皮胀得通红通红的。 嗯…… 我拿折扇敲敲额头,书生忽然神色大变,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住手!” 我一惊。 陆生一把夺过我的扇子,我的玉骨丝绢泼墨扇。我眼睁睁看着他把我的扇子往远处一扔,精准无比扔在东三家的豆腐铺上头。 “不能敲!”他痛心无比道,“昨日在下做梦,梦见与小半仙算卦。你将那扇子一敲,在下就落第啦!” 我也痛心无比:“你做梦关我什么事!你知道这扇子值多少钱吗!” 陆生斩钉截铁,骄傲地仿佛一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9 只打鸣的公鸡:“文人不谈钱!” 我…… 文一站那儿立马道:“少爷别气!我马上给你拿下来。”说着就去问人借梯子。 我看着街坊邻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好戏,心塞的不行,偏偏这位陆姓书生还十足的难缠。一个劲问我能不能高中。你要是半夜梦个知乎者也说不定就中了,谁让你瞎梦把我扇子扔了。我不耐烦地很,一声断喝:“住口!” 我平时虽然不大动怒,嗓门儿其实挺大的。铿锵一声自己都震到了自己。 陆生闭嘴了。 议论纷纷的街坊四邻也闭嘴了。 文一爬在梯子上可怜巴巴朝我瞅。 “……”我挥挥手,“你继续捡。” “哦。” “陆兄弟,依我之见,你此次进京赶考,最好一人独行,挑灯夜读。” 陆生激动道:“如此便可高中?” 如此便可顺利摸上卷子! 我早看了,这人文昌星黯得很,勤奋努力多半能认识一些举人之类,自身却无官命。但此话必然不能实说,我恼他不分三七二十一就丢了我的扇子,语气难免生硬:“成败不在一举,在乎十年寒窗。陆兄弟抓紧时间研习功课去吧。” 陆生啊一声,有些恍惚,唉声叹气,提步就要走。走得非常之快。就怕落下了什么东西。 我冷眼喊住他:“等等。” 他眨着眼睛看我:“何事。” 何事? 我有些无语,点点桌子:“报酬。” 他这才似恍然大悟,一脸无辜:“在下没有钱。” “……” 如果不是少爷我脾气尚算不错。我忍了忍:“不要钱。我只取你一样东西。” 不要钱。陆生明显开心起来。他快活道:“除了钱你看中什么都可以取。” 我瞧他头上文昌气运又淡了一些。一人运势好无,有时实在是自己作的。 “取你精明算计一分吧。” 陆生一呆:“这是何物?” 我道:“陆兄弟精于算计,小弟不才,取你一分算计,与你无碍。” 陆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左右,旁边没有人给他拿主意。他只听说在小半仙这里算卦,虽不取钱财,杂到一粒米细到一滴油,都是有可能取的。但他不知道居然还有取精明这种虚无之物。 这小半仙莫不是傻子吧。 但他立马就道:“取,随便取,取多少都可以。”就怕人反悔。 我不用多,只招他过来,从篓子里取出一根长约三尺困灵棍,按捺着轻轻往他脑门一敲,就道:“好了。” 陆生摸了摸头,重复道:“好了?” 我嗯了一声。再多说怕老子一棍敲爆了他的小脑瓜。众人唏嘘不已,大约也觉得我是傻的。我装作毫无所知,任陆生快快乐乐离去。一扫眼,周围人识趣散了。文一还在够那扇子。扔的有些远,他爬得小心翼翼。 我正想说拿不到就算了,最多换一把。 就听一道声音说:“我来吧。” 然后街坊四邻一片惊呼,好不容易散掉的人堆迅速又聚拢到了一起。脖子伸的比刚才还要长还要远。 我:“……” 好几日不见的人飘飘然而上,取了扇子,又飘飘然而下,飘到我面前,把扇子递给我,眉目似水。瞧着只比之前更加好看。 也更促狭。 “给你。”他说。 文一还扒着屋顶喊:“少爷,我是不是可以下来了!” 你当然可以下来了。我心情十分复杂。 这蛇。 是真不把自己当人啊! 挥退一帮吃瓜群众,我招呼许青在一边坐。屁股往边上挪一些,还是能省出些位置给他的。“我以为许兄弟走了呢。” 他不答反问:“你不要我来吗?” 我也不答反问:“你不是嫌我江湖骗子吗?” 许青嗯了一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还算机灵:“怎么?” “我饿了。” 他咬着唇蹙着眉,瞧着很是无辜可怜:“你不是该收摊了么。” “……”收摊了就该请你吃饭,是这意思么?你也不比我江湖骗到哪里去啊。 遮阳大伞,凉制甜茶,容姿过人的年轻公子,实在养眼。小风一吹,本该太适合谈些情说些爱,卷上被子盖一盖。 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 年轻貌胜的公子捧着一个大盆,埋头喝汤。盆不是空盆,它本该装满了馄饨。王阿伯新鲜裹好的,合应作十人份卖。 王阿伯目瞪口呆,颤颤巍巍问我:“人没事吧?” 我肯定道:“没事。” 就那啃得贼水溜的鸡爪和八个烧饼来看,再来十碗大馄饨怕是也没问题。 咚。 盆搁了下来。震地桌面抖了抖。 我和王老伯不由自主地伸直了脖子。 许青放下碗,与我三人眼巴巴对视一瞬,啊一声,方想起什么,自袖间掏出一块锦帕,仪态优雅地擦了擦嘴,谦和道:“多谢老丈了。”仿佛他刚才吞完的不是一大份馄饨,而是合芳斋最名贵的点心。 老丈面色很精彩。“公子客气。”他说。“不够还有。” 说着脚下虚浮一般撩了门帘进去了。走前,还一脸不赞同地看我,仿佛是我把人给饿了十天半月一样! 我:“……” 许公子目送完王阿伯,一脸莫名其妙问我:“他怎么了?” 我很诚恳:“被你吓到了。” 蛇想了想:“……我把馄饨吐出来还有用么?” “醒醒吧。”我目光堪称垂怜。 许青来找我,据说是因为无聊。 “我找到那个人了。” “是屠夫吗?” 他定定看着我。 淫威令我很识相:“是山野匹夫吗?” “山野匹夫什么意思?” “就是夸他很有风度的意思。” 许青嗯了一声,大约是觉得这个词尚能一用。果然是条没见识的蛇。村里出来的蛇面上有些忧郁:“他说最近忙着考试,无暇与我叙旧。” 美人忧郁起来,你知道的,令人很难抗拒,尤其对我这种心地善良的人。 考试?莫非是个穷酸秀才?我将手绕到他背后,给他呼啦啦扇着风,把他颊边两缕须须扇的飞起来,像大蛾子的翅膀。 现下我与他吃完了馄饨,正蹲在河边,美其名曰消食。河对岸包括这旁边柳树下站满了偷偷将丝帕掉给年轻公子的姑娘小姐。 许青头上也掉了一条,他仰头看了看,冷酷地丢掉了。 本想羞怯一下的小姐:“……” 我默默收回了想拾缀的爪子。 对不起,是我错认了你。 八卦是人之天性,我贼兮兮问:“你和他全说了?” 许青道:“说什么?”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0 废话。 “说你和他前世情缘啊。” 许青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谁说我和他前世情缘。” 我觉得此刻自己的表情大约确实能称得上是一个傻子,努力从记忆中挖出这位兄弟说要找人之时生无可恋堪称模版的怅然若失。 “他只是我的恩人。”许青撩了撩额边的须须,眉心微蹙。 我呆呆道:“不会是救过你的命罢?” “是啊。”他一脸无所谓,“报恩还情,你们话本不都这么写的么。” “你刚才说什么?” 他迅速改口:“我什么也没说。” 原来不是还情债,是还恩情。我尽力将心中那丝小小的窃喜给压下去。但是,恩情么,报着报着就只剩下情了,这种我见过太多了。这蛇难道会免俗?我侧目看了看他如雾如水的美目,然后他低头啃了口烧饼。 “……” 呵,我在想什么呢。这条贪吃蛇。 “恩是一定要报的。”不报只能一命还一命。许青擦了擦嘴边的屑子,旁边的兄弟半天都没说话,神色忧郁,脑中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凡人真是无趣,他想,但是这个人还可以。 方才的书生,市侩狡诈,若是将他这仅剩的精明算计全数收走,也就与呆蠢无异了。旁人不晓得深浅,许青知道,文景昌还留了丝善念。 我在想:“那你这恩要如何去报?” “不知道。” 河面上飘来不知谁扔下的花瓣,五颜六色,随波逐流。 “且看着罢。”许青看了看我,“小半仙的报酬何时问我要?” 这…… 不提我差点忘记这回事。 他眼神清澈,我一时竟然说不出口。他是个妖,我若要取,是想取他内丹。自然,也不至于混蛋到坏了他的修行。只是取妖内丹之事,不吝于挖人心脏。还是有那么些混蛋的。我含糊道:“不着急。等你报完恩再说。” 蛇冲着我若有所思,眉目略弯。 “你虽然是江湖骗子,仍是个不错的人。” 我干笑着撇开视线:“承蒙抬举。” “那我在宋城之时,还能来寻你吗?” “当然可以。”我欣然应允。 书生应考还需月余。许兄弟若肯放下报恩的念头,也是不错的。万一他当真一时走眼看上人家,我不大愿意话本上除了白娘子之外,再多一个许公子。 得了我的应允,他显得很高兴:“所以我能每天多吃两个烧饼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忧虑地数钱中)—家里有人吃太多了怎么办。 第7章 青蛇船说(七) 后来我是明白了。 什么山水涧儿里走出来的,什么秀眉美目,什么怅然若失。骗人的皮囊之下,他也就是一条对白娘子的伞和船特别感兴趣的贪吃蛇罢了! 文一在给我研墨,我在给人写字。 木桐里街的张家老伯占了今日第一卦,说最近家里黄狼出没,怎么提防设陷都无用,候了一夜也只听得到动静,看不到黄狼身影。家中牲畜少是没少,只是这每晚悉碎的声音令人很是困扰,请我给他写个大字镇宅。 这事可不必找我,北门外的城隍老爷庙里多的是。 “这,这不是要钱么。” 张老伯黑红的脸皮上有些不好意思。宋城小半仙从不收钱,这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多等一时半刻少给几个子儿的事,他当然愿意干。我从他躲闪的眼神中也看出了大概。心下一叹。也不多说:“我虽不收钱,却另取报酬。老伯,这你也该知道的。” 他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 但心中又不以为意。 对穷苦百姓来说,这小半仙取什么都比拿走他们衣食父母好。 文家不缺钱,二少爷偏别出新裁,干这等活计。耍着玩乐也罢,竟还真有些本事。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傻子。 我将大字交付与他,不着痕迹把人打量了一遍。 算卦至今,我取过人小米一粒,清水一筒,鲜血一滴,头发一根……张老伯捏泥的手艺似乎乃城中一绝。我道:“这样吧。城外有个文昌帝庙。” 他点着头说有。 “三日后,烦你去那里,庙往西三十步,取一掊土,替我捏个人偶出来。” 张老伯应声说好,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文少爷,捏谁的模样?” 我想了想:“就捏个武曲星君的模样吧。” 他哎一声,捧着大字欢天喜地走了。 我正放下心神,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冰一样的声音。吓地我一抖。 “你要人偶做什么?” 文武昀皱着眉头翻了翻我篓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待转头瞧见我一身道袍披身不伦不类的模样,眉头更是紧得能夹死两只苍蝇。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大哥。”我干笑一声,连忙起身把这小方凳让给他坐,“你怎么来了?” 他嗯一声,不狷介地坐了。“我来关心一下你。” 分明是闲得无聊吧!去找你的小皇帝啊! 诽归这般,我到底不说出口的。想着随他在那瞎翻,左右我也该收摊了。 文武昀翻着一柄桃木小剑,这是以前别人赠我的,吹得天花乱坠说拿着十分气派云云。我那时听了心动,就顺口答应帮他一个小忙。结果忙不小,东西到手一看,鼻子差点气歪。 拇指长的一柄桃木剑,最多能钉个蚂蚁吧! “为什么要武曲星的模样?” “啊?” 我正神游,被问得一跳:“张老伯捏泥手艺令人赞叹,我取着玩。” 文武昀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取武星模样。” 他神色虽淡,话也不重,却带着令人抗拒不了的威严。大有一幅你不说我就问到你说为止的模样。啧,真是千变万变脾气不变,犟得很。 “……” 我挠着头,只能认命,谄笑道:“听说武曲星君管财嘛。” 谁不希望自家财运亨通呢。 这个答案无可厚非。文武昀嗯了一声,终于舍得站起身:“玩够了早点回家。”他看了我一眼,还是落下一句,“不成体统。学学人家,读书考试。” 我干笑两声。 通常文家大少爷训你的时候,听着就行了,听不听进去,另外一回事。 文一忽然戳了我一下,朝远处呶呶嘴。 隔着人海,我瞧见许青准时准点出现在烧饼铺子那里。 大概是见我不动,文武昀转过身道:“怎……” “啊大哥你先走,我收下东西就跟上。”我连忙揽着他的肩,将他掰过去。硬生生送出了五步路。顺便赞美,“大哥你今日特别英武。我掐指一算你适合换个色儿的衣裳。” 文武昀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1 打量了下自己:“……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我腆着笑:“就,贼绿贼绿。” 好不容易将一脸狐疑的文家大少爷送走,我朝许公子挥挥手,喜笑颜开。 许青捧着烧饼冲我笑了笑。 我已和铺子主人说好了,提前付了他一个月的烧饼钱,管饱。这事我没告诉许青,这条傻蛇以为天下有免费的午餐,还十分愉快地告诉我这城里的人都十分大方。 我心说可不是么,小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傍着我算是运道好。 可他不知道哇。他看他的恩人看饿了,就来找我啃烧饼。啃完烧饼,继续去看他的恩人。我不由得,十分地,想看看他这恩人长什么模样。贼想看。 在我第三次把笔墨拿出来,把伞收进篓子时,文一很无语地按住了我。 “少爷。” “啊?” “你要是实在想见许公子,不如你请他回家吃顿饭。”文一顿了顿,“你连一顿正儿八经的饭都没请人家吃过。”要不要这么小气啊。这句话他虽然没说,可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意思来了。 我也想请他吃肉啊。 蛇不就该拿肉喂吗? 可是许青他对这烧饼特别感兴趣。 托他经常站店的福,烧饼铺老板生意都好了五成,每日排队买烧饼的人能有一串,都是冲着“那位青衣许公子吃过的饼”这样的名号去的。呵,宝芝堂要能如此,早就发达了。 我站在烧饼铺前盯着烧饼看了半天,林掌柜瞧见是我,扭头就进了屋里。 “……” 我问文一:“他跑啥?” “少爷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我诧异道:“我有吗?” 文一按住我的手,郑重道:“我们先把照妖镜放下?” “……哼。” 我擦擦镜子,少爷我只是怀疑哪只山狐野精化作人形魅惑人心罢了。凡人,真是胆小。文一凑上来:“那恐怕少爷你要先照下自己。” “就你话多。” 文一笑了笑,却又皱起包子一样的脸。 “少爷。说真的。许公子越来越晚,你跟着越回越晚。老爷问了我好几次。我都拿别的借口搪塞过去了。”他苦口婆心道,“大少爷早晚知道。” “哦。”这样。 看着文一小脸丧成一团,我于心不忍,拍拍他肩膀。 他瞬时满面光彩。 “继续搪塞吧。” 我安慰道。 文一的脸垮了一半。 “少。” 他还想说什么,不过我眼下是管不到他了。许青正朝我招手。 我将折扇一打,就欣然前往。 他眼下终于换了身衣裳,不再是碧绿碧绿一身,成了水蓝水蓝一件,远远瞧着像从湖中踱步而出一样。就连头发都精心梳了起来,露出整个莹白如玉的脸庞。额间水蓝镶墨一点,发冠上嵌了好大一颗蛋…… 我笑容有些僵。 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许公子带着些不易察觉地期盼和羞涩,眼神亮亮的,问我:“如何?” 嗯…… 我必须老实回答:“挺亮的。” 他眼神更亮了:“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 这颗蛋太他姥姥亮了! 我一把抓住他,拖着他到小巷子里,他倒没反抗。 “阿青啊。”我斟酌了一下,还是有些痛心地开口,“人固穷有志。红尘多颜色,你百般好奇,我也是能理解的。但我们不能目无法纪,天有天条,地有地规。不管你在哪,偷盗总是不对的。” 他诧异地看着我,我痛心疾首地望着他。 许青略略思索了一下,啊一声,似恍然大悟,一拍手掌:“这是人家送的。” 人家送的,不是偷的? 我微张了下嘴。 更他姥姥心痛了! “出卖色相更不可取!” “小半仙。”许兄弟表情有些奇特,又像是好笑,又像是蹙着眉心在生气,他一条只会吃的蛇,在我看来,居然也沾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气。“我为我之前说你江湖骗子道歉。” 好。不是? 他怜悯地望着我:“江湖骗子没你这么傻。” “我日日与恩人相伴,陪他挑灯夜读。他觉得愧对于我。故赠与我衣物。” 许青抿着嘴解释,小声而满眼放光。比他脑袋上那颗蛋还亮。 …… 我他姥姥的算是知道他之前那点微不足道的期盼和羞涩是从哪来的了。 日也防,夜也防。防不胜防。 结果这傻蛇还是避不过凡人俗心,对那个我连脸也没见过的恩人动了情?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小天使们聊天么么哒。 第8章 青蛇船说(八) 青石小巷。 外头挑摊郎吆喝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更显得此处清静。苔皮幽巷不知深长入哪一个远方。我握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来来回回踱着步。 许青见我神色烦躁,倒是很识趣地声也不吭。我觉得自己有些傻。竟信了他的邪,顾着与他时时相见,就只开心雀跃。 可他每日同我说的什么。 他说。 “今日我远远瞧了他一眼,他还是在读书。” “我在外头时,正好下雨了,他冲我笑了笑,还给我一把伞。” “文兄弟,他请我进屋坐啦。”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许青抱着膝,将每日近况一点一滴说与我。我还挺为他高兴的。能早点和书生有交集,说明他这恩能早些报完。现下想来,他那时展现的不同以往的笑意,我怎么丝毫不觉。 我定了定心,问他:“他知道你是……” 不对。不能这般问。 我换了个说法:“你打算如何偿还恩情?” 许青随意道:“他想考取功名,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吧。” 我一惊,一把攫住他的手臂,警告道:“这可不行。各人自有天命。你不可妄加干涉。”文曲星向来只得一个,入世乃天意。连我也轻易不碰。何况这山里来的蛇。只怕恩没报成,自己先被剥皮做了蛇汤。 我怕他一知半解,真做出什么错事来,赶着让他保证:“你不能胡来。” 许青动了动手,低头看了眼。我顺着他视线下去,这才发现我将他抓得死紧,连那水蓝水蓝的袖子也皱了起来。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举动未免唐突。 干咳一声松了手。 “总之,你若有何打算,可以先告诉我。待我与你参谋参谋,看是否可行。” 他低低嗯了一声,手还揉着腕子。瞧着特别乖巧,一点也没有之前吞完一大盆馄饨不打饱嗝的生猛模样。 寂静蔓延开来。许公子低着头,发冠上的蛋熠熠生辉,闪得我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2 眼瞎。 这巷子似乎有些不通风。不然怎么脸上升温,好似热起来了。我扇着风,寻思着要不先和他把报酬说了。免得这蛇趁我不注意,先做了傻事,搞得我两头落空。只是,如何去和人开口说我借你内丹一用呢? 我琢磨着怎么和他开口,就听许青道。 “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啊?我摇着扇子的手都呆了一下。 青天白日,蛋光太盛。蛇略带期盼地看我:“见我的救命恩人。” 这地着实有些破。 四周荒草丛生。不太像人会住的地方。 才走了几步路,我那宋城最好的丝坊织就的袍子已经烂了好几处,我有些后悔没有把那身道袍披上。钱还是要珍惜的。用钱买的衣服也一样。 挣扎了好久,我才把衣摆从荆棘挂上解救了出来。文一被我赶走了。走时还一脸不情愿,用眼神控诉我独自享乐不带他。 许青的衣摆比我还长,它怎么就能不被勾破呢?我又绊了一下。 一只兔子跳到我脚边,我弯腰摸了摸它,它懒懒地扭了扭。 扭着扭着就看到了一个漂亮公子。 许青冷冷看着它,在文景昌转头时,迅速换了个笑脸。 我还没摸够,就见这只大肥兔像受了惊一样,嗖地一声不见了。 “……荒郊野外,连兔子都比人矫健。”我如是感慨。 许青道:“因为有人常喂吧。” 我扭头看他,难道是你? 他一脸无辜,不像吗? 我默默掏出折扇,怕是它喂你吧。 这里离宋城城区有十多里。走来没有多余的人家,前头倒是隐隐有个草屋,掩在树荫下。文昌帝庙都比这里好。真的有赶考的人会住在这荒郊野外吗?我把周遭的蝇蝇飞虫扇远了些,很是怀疑。 “许兄弟,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骗我到这地方来的人莫非不是你?”他温和地说。 …… 我冷静了一下,认真夸赞:“这地清静,适合苦修。真不错。” 许青看着我:“你良心不痛吗?” “不痛。” 做人,最重要的是识趣,还要会找台阶下。 就算昧着良心。 草屋周围砌了篱笆,里面收拾的尚算干净。没有和屋主说过,我看不便直接进去吧。正这么想着,许青已经正大光明的推门而入。还大大方方招呼我。 “进来,站门外干什么?” “……” 我拿折扇敲了敲手心,四下左右瞧了瞧,除了一两只麻雀并无其他活物,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屋内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方桌,外加四张方凳。靠窗那里是个案台,上面还搁着本翻开的书。 一个读书人,三更半夜住在这,胆子不是一点大。正在我四处张望时,门吱哑一声开了,我回去望去。一个人站在门口。 屋主显然没料到屋内有人,还不止一个人。再昏暗的光线都能瞧出他面色张惶,受惊不浅。“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说着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大有种下一秒就往外逃窜的趋势。 ——有几分像那只肥兔子。 我赶忙上前:“这位兄弟叨扰了。在下文景昌。是……” “是我的朋友。” 许青截了我的话口。他走上前来,发间那颗蛋真是亮得令这间草屋蓬荜生辉。 “我初来宋城时,是他助我寻到恩公。就想着让他来看看你。” 不知怎么的,从许青嘴里说出恩公这个词,令人特别不自在。嗯,大约是我见惯了他冷酷地丢掉丝帕手绢的模样。 我顺着许青的话茬。“正是。” 那人迷糊了会儿,听许青过去与他轻声说了些话,才展颜开来:“原来如此。阿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出去添置了一些东西,这才离开了会。请坐。” 说着。 极其自然的。 请许公子坐下,自己坐在他同侧。 神态亲密。 一点也不像是才聊没多久的模样。 嘶,他们关系进展得如此神速的吗? 书生名叫纪凤来,不是宋城本地人,几年前家中出了变故,随家人来宋城投奔亲人,却半路遭遇劫匪,银两家亲均不剩,城中亲戚早已迁走,就只得他一人。幸好他还有些底子,给些有钱的户主写些字,教些书,靠此维持生计。 这个经历真是…… 又心酸又辛苦。 熟悉到令人发指! 我默默无言,看着纪凤来握住许青的手,面带歉意地说:“阿青说那时我在劫匪手中救下过他,我实在记不得。其实记得也不作数的。我现在这样,他还不如不认识我为好。” 说着,面色清白,咳了两声。眼下暗色浓重,似乎是有喘疾在身。许青给他端了水,纪凤来喝了两口,便好了些。感动道:“阿青。” 许公子轻柔地嗯了一声:“凤来。” 两人四目相对,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呵。 我冷眼看着温言浅笑的一人一蛇。劫匪手下救过他。上辈子?上上辈子?拎着尾巴救的吗?这位纪先生也是先生中的典范,记不得就算了,说了还信。正因如此,世上才有那么多话本供凡夫俗子传阅,连带深山老林中的蛇都迷恋其中。 大概是我太久没说话,纪凤来又道:“说来,也要感谢文兄弟。” “?”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文兄弟帮忙,我也不会认识阿青。”他拍拍许青的爪子,欣慰道,“漫漫长路,多年一人,近些时日,才晓得什么叫热闹。” “不客气。应该的。” 我干巴巴笑了笑。 纪凤来也干巴巴笑了笑。 许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纪凤来。总觉得这屋漏风。果然草屋太破啊,他如是感慨。 这一场会面…… 会的十分无趣。 万分郁闷。 我觉着许青完全是在耍弄我。 待听完纪凤来喋喋不休的年少苦历后,我僵着一张笑脸,说天色已晚,不欲打扰,终于,被放过,能够踏出这道门坎。 纪凤来握着我的手,眼里晶莹剔透:“凤来清贫咳咳,无甚相给咳咳。若文兄弟不嫌弃咳————”他长长咳了一声,听得我心都提了起来,才道,“可常来坐坐。此处虽无好酒好菜,我与阿青一定扫塌以——咳咳。待。” 我简直听得要痛哭流涕:“好的,好的。” 纪书生长长一揖:“不送了。” 我恨不能揖到地上:“客气了。客气了。” 草屋柴门啪地合上了,里头瞬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我差点也要咳起来。 暮色渐沉,屋中亮起晕黄的灯火。许公子那身水蓝水蓝的衣裳在夜色中显得鬼魅有加,额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3 间那滴水蓝镶墨,仿佛成了第三只眼睛,就是连脸,也惨白惨白的。 偏还幽幽一声:“文少爷,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宅。 文大哥夜探小弟时,发现他身拥重裘,倒在塌上,一脸我见犹怜。 话未出口喘三分。 “大哥咳咳,你看我这样,咳咳,有没有显得很文弱咳咳。” 昀哥眉头夹得死紧。 “你不热吗?” 文景昌:…………有点。 第9章 青蛇船说(九) 同来时一样,许青走在前,我走在后。夜色深重,周围不知何时起了雾,远处传来夜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凄厉。 “天色晚了,文兄弟怕吗?” 我随口就道:“连许兄弟这样的都不怕,我怕什么。” 许青说:“我哪样?” 我看了他一眼,人模人样坏心肠。 “纪凤来一身清贫,能有钱给你购置这蛋一样大的明珠?” 明珠怎么了。许青挺喜欢这蛋一样发光的东西,他是个雄的,不生蛋,但能把这凉凉的蛋卷回窝里去枕着睡觉。穿习惯了碧绿碧绿,有人愿意给他置换一身水蓝水蓝,挺新奇的。虽然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 纪凤来虽然握着许青的手,看上去如何感念深情,眼底却明明白白写着紧张二字。我能一眼看清的东西,许青怎么会一无所觉。 我告诫他:“许兄弟。世人心性复杂,非你所能想。不论你想做什么打算,都奉劝你早些收手为好。”人和妖本来就不该生出无谓的交集。 许青水润润的眼珠子和发冠上的蛋一样,在暗中莹莹闪着光。 他装聋作哑:“我不……” “别装蒜。”我面无表情,贼凶。 “……” 许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笑起来。也是怪。我向来觉得他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可就我与他认识这么久,倒是时常见他浅笑。他虽然十分好看,但不笑时,实际很凶的,比庙里的文昌帝像凶多了。偏偏一笑起来,就让人头眼发昏。 “好吧。既然小半仙这样认为。” 草屋很快就被甩在了后头,越发掩在林丛中看不真切。 许青负手缓行,只走了几步,我再抬眼去瞧时,他头上便没那个大到发指的蛋了,额间水蓝镶墨一点倒是更浓郁起来。眼珠子也转了幽幽的绿。 这大约是他原本的形貌,较先前的清雅温和,五官轮廓更浓丽了一些。多的没大变化。只是气质不同了。 “你果然不是人。” 我感慨道。 许青浅了一些的眸子瞧上去有些冷淡,声音中倒不如何察觉。 “宋城中人所言不错,小半仙果然有些本事。”他好奇问我,“你如何知道的。”须知这天上地下,他虽算不得第一,却也称得上老不死。当地土地城隍老爷尚未说什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竟然一眼认了出来。 我嘿嘿一笑:“你叫什么不好,偏叫许青。还如此爱坐船。” 许青面色一滞。 “许青怎么了?” 我说:“许青许青,你这不是白娘子看多了是什么?就算你是条刚出山洞的小蛇,也不必如此胆大,怕人不认识怎么地。” 我一溜儿说完,许公子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连眼珠子中莹莹亮的光都黯淡了不少。他静默了良久,才回答起来,听着有些艰涩:“你是这样认为的?” “昂!” 我骄傲地挺起胸脯。 “我真傻。” 他轻声叹了口气。“真的。” 我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算……算是不聪明,也还好。 “一回生二回熟。年岁长了就好了。”我如此安慰他。 许青不出声,瞧了眼我,神色有些莫名。但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间短促地笑了笑,应了声好,脸色瞬时开朗起来,就像换了个人,比之前那个清雅温和的许公子还要灿烂。 “文兄慧眼,是小妖愚钝了。”许青眨巴着那双比之前还要朦若水雾的美目,非常诚恳,“还请文兄弟不要拆穿我的好。我报完恩,也就回去了。” 声音那叫一个软啊! 和刚才那股冷淡风完全两样啊! 你这条蛇啊! 怎么说变就变的啊! 但是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琢磨着报恩。这蛇是不是一根筋啊。 “他当真是你救命恩人?” 许青点点头。 我警告道:“他可能对你不安好心哦。” 许青泰然自若:“我信好人居多。” “……你可能会后悔。” 他头一昂:“我不怕。”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结果那边半天没有声音。 别是戏演过头吧。许青操着心偷偷看了一眼。这年纪轻轻的小少爷天生眼中带笑,不说话时如沐春风,说话时热情三分。就算此刻皱着脸像只苦瓜,那也是一只变了种的似笑非笑的瓜。 “那你把报酬先付了吧。” 我说。 许青:“……” 一腔蛇心向东流。 他眸色霎时更淡了:“好,你要什么?” 此刻月亮也从云里钻了出来,四周并未那般毛毛的令人恐怖。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 许青没听明白,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 “…………¥” 许青笑了,他宽袖一甩,带起气浪一阵,连我都察觉到了风云涌动。纵吏端丽,眉宇间也尽显嚣纵之色,语气甚而带了几丝狂意:“这天下间,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有何说不得。大声便是。” 他一个劲的鼓励我,那我就说了。 “内丹。”我腆着脸,对着手指,真心有些不好意思。“取你内丹一用。” “……” 然后我就见着对面的人清雅中带着豪放的笑容有些僵硬。 要我读来,大概就是“什么玩意儿”这五个大字吧。但因为好看的人总不是那么粗鲁的。所以他就算是震惊,也震惊地很我见犹怜。 我点点头,一脸严肃:“你没有听错。” 我就是要掏你心窝子。 方才说世人坏人居多的是我,提醒他不要被人所骗的也是我。现下张口就问他借小命一用的人,还是我。他大概是真的有些震惊,所以本该能言善辩,此刻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我觉得我确实也挺过份的。识相地没说话。 幸好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会还的。” 我急急忙忙补充。 他这才缓和了一些脸色。随及问:“你一个凡人,取妖类内丹做什么?”须知这与杀生无异,不论天上地下,均乃大忌。 这真不是我故意。我活了小十八年,也就碰着这么一条能变成人形还这么会吃的蛇。他修为高,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4 想来内丹必然大有用处。我只借他气息一用,坏不了他多少修为。只是,确实也不会有人愿意将身家性命系在别人身上。 所以他不愿意,我是能理解的。 许公子蹙着眉头,额间那点水墨活泛起来,光华流转。比他原先脑袋上那颗蛋大一样的明珠还要流光溢彩。让人特别想伸手摸一摸。 “你可知,内丹离体,妖……我是不成的。” 我说是。 许青看了我一眼:“你一定要?” 确实不大成。但非必须不可。我再想别的办法。大约是见我为难,许公子忽然勾唇一笑,倏忽一下凑上前来:“你若只取气息一用,其实还有个办法。” “勉强替你应个急。” 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觉眼前一花,暗色中莹莹两个光点忽地近了过来。 一股温凉地气息渡到我口中,顺着经脉沿淌了下去,汇聚到丹田一点,特别乖顺地伏在那里不动了。 月亮从云里爬了出来又爬了回去又爬了出来。 光影变幻,我觉着它应该爬了很多遍。 “感觉如何?” “……嘴有些凉。” 许青低低笑出声来,因夜色浓重我看不大清他容颜如何,但印在脑中的总归是如山如水格外好看的。“我是蛇么。当然会凉一些。” 我赧然地哦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够吗?” “够是够了。” “那你还不放开我。” 我连忙松开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揽住对方的手。 啧,贼手————干得好。 许青促狭道:“这便行了罢。你若急用,便先用着。若确须我内丹一使。待我事毕,你唤我一声,我便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我摸着鼻子,含糊道:“可以是可以。” 许青听这言外之意,竟似是有不满足,心下有些诧异。他是观此人眉清气正,才难得心生善意。可竟然是如此贪得无厌的人么? “可我主要是想给我大哥用。” 我尚有些羞涩,眼神亮晶晶,在挨揍的边缘试探:“要不,你亲亲我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景昌兄,也很皮呢。 第10章 青蛇船说(十) 我能活着回来没有被打断腿,一定是因为看在往日那些烧饼的情份上。 许青送我到了城门口,便不再愿意进来。我本来担心他是不是难舍旧情,趁我走了,再跑到纪凤来那草屋中与他重诉旧情。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谁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干柴烈火不可言说的事。 蛇精给了我一个和善的眼神:“你觉得可能么?” ……不敢有可能。 “但你为何,非要与他纠缠?” 一句话中,语气转折,但凡有一丝不同,语义就完全变了。 文先生这堂课,重因落在‘他’字上。 总不是真因为纪凤来拎过你的小尾巴……他拖得动吗? 许青摇摇头:“不论你以为如何。我确实欠他的。” 我皱着眉头:“不能说?” 他肯定道:“不能说。” 是他一个人的事。 好罢。人总归会有许多秘密的。蛇也是一样。 我想到自己,也不曾对人赤诚以待,确实没有资格对别人有所要求。说这些话的时候,许青微微拢着袖子,两道须须还在额边飘着,眸光浅得几乎看不见,瞧着或许有些骇人,可看在我眼里,却忽然觉得他格外文弱起来。 我揣着手,走了两步,回头见许公子仍旧站在那里,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尤不死心,又退回去,扭捏道:“要不,住我家?” 许青定定看了我半晌,突地笑出来。 “不必了。文兄弟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的。” 这话说的,仿佛我之前的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一样。 他朝我摆摆手:“快走吧。你家中要等急了。” 我一步三挪,过了个拐弯,见许青已不在原地,这才死心离开。 那股乖顺的气息很听话地呆在我的体内,我瞧着左右无人,偷偷将它吐出来,白蒙蒙的,尝上一口,温凉温凉,和它主人的滋味一个样。 纵使效用不如蛇妖内丹大,聊胜于无。 “乖。呆在本君体内,委屈不了你。” 我将它又吞了回去,哼着小调,心情颇好。等张老伯将塑成的泥偶交与我,我便拿这生灵之气养着它。一桩心事也算是了了。 月上中天,已是半夜。家里人肯定已经睡下。 我托文一给我打的掩护,让他给我留个后门,以三声猫叫为号。此刻我绕到后街,推推后门竟有松动,心下一喜。好个文一小子,少爷平时没白疼你。后门开着,连暗号也省了。我推开条缝,猫着腰钻进去…… 几条板凳横在那里。 “……” “……” 哈,眼前的靴子熟悉到令人想马上失忆呢! 我咽了口唾沫。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在我脑门上。 “走啊。怎么不走了?” 我瞬间将背挺直,脆生生道:“大哥!”尽量显得很无辜可爱。 文一站在一边,捂上了脸。大概是觉得伤眼睛。 刚开始的时候他候在门口,其实没有被文武昀发现。一般到了晚上,家里人是不大会互相找的,尤其是大少爷这种自律到极致的人。可谁知道今天文武昀心血来潮,令人捧了两缎布,说要送给二少爷做衣裳。 往常也不见大少爷这般讲究啊。 只有我明白,因为我白日里,哄骗我大哥说让他不要穿绿油油的衣裳。他是个极其严谨某些地方又很在意的人。他不穿绿油油的衣裳,就不欲让我也穿。 ……自己挖的坑。 心里有点苦。 灯火忽地一下亮了起来,我数了数,左八右八,共一十六盏灯笼。大哥向来节俭。为了我竟然愿意亮一十六盏灯笼!简直令人感动!感动到心情复杂。 红映映的灯火中,文武昀拥了件银丝镶边的披风,神色冷淡,眉目刚硬。 他右边放了一本书,左边搁了一盏茶,身后有人在给他打着扇。对比我孤身一人站在门口听训,简直对比鲜明。 “不会走了?”他说,“我教你。侧着走。挨着墙边,不容易叫人发觉。” 我看他声音平淡,似乎不大严厉。一时轻浮嘴贱:“大哥果然熟练。” 文武昀翻书的手一顿。 “……”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将书随手一丢,声音十分清脆。 然后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把东西拿上来。” 武德章说了声是,不多时有人捧了几个熟悉的木漆盒过来。我定睛一看,脸色大变:“大哥!”文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5 一脸色也变了。他也认得这几个盒子。 我往日取卦所得皆在此处。不必打开我都认识里面有些什么。 一粒陈年旧米,一滴无根清水,一条心血织就的红线,一滴慈母指尖血。物件看着轻巧,取来却极其不易。米是年过半百的人自少时逃荒以来随身携带珍藏至今的,指尖血是慈母在佛前诵经七七四十九日方取得的。普天之大,上哪儿再去找这些至灵至性之物。 文武昀见我脸色真变了,便令人停下了动作。 武德章低眉顺眼站在一边。 “父母之命,难以违抗。我不欲叫你勉强,是以你在家折腾这些,虽有长兄应作父教,我也不加管束。但你近来越发胡来。”他将盒子取在手中把玩,平淡道,“你往日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今日又去了哪里。” 我眼睛始终盯着那只落在他手间的木漆盒,闻言分出一丝心神给文一。文一拼命摇头。文武昀道:“你不必看他。我文家人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出卖你。”只是文家家大业大,要查一个人的去向,还是很简单的事。 我是有苦难言。 这个中曲折,与他实话交待吗? 武曲星君的泥塑还未养成,我若随口全盘托出,被人当成疯子事小,坏了武曲星的命数是大。天机就含在我的口中,我却只能闭紧嘴巴。 文家大少爷此人,性情至刚,若说他有时心肠冷似铁,也是铁打的实话的。他说要摔,我就信他真能做出此事来。可这盒子,谁都能摔,偏他不行。 眼见他面无表情,举起盒来…… 我急中生智,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道:“这,这是我心上人的东西。” 文武昀举起的手停在半空。 我一颗心也悬在了半空。 但总算没有辜负这指缝里漏出来的机会,忙不迭道:“弟弟向来顽劣,此物原只是取着玩。不想前几日撞见心上人,就想着将东西搜罗起来讨好于他。大哥,你可千万放过我。” 也放过你自己。我暗暗道。 文武昀蹙起了眉头:“心上人?” 我硬着头皮,只能说是。 他慢慢道:“我记着,父亲说你弱冠之前,不该亲近女色。你忘了么。” 我头皮更硬了,僵着笑脸:“不是女色。” 文武昀定定看着我。 我忍着刺骨的凉意,硬是坚强地从嘴里吐出了那三个字:“是男的。”说罢连忙在心中呸了一声。老天在上,我一时情急胡诌的,这些东西绝对不是给我心上人。 文武昀拧着眉头,刚健的脸上不知做何神色。 良久,他才说:“为何我方才一阵觉得十分想吐。” 废话!我也想吐!我不敢多嘴。只能假模假意:“这么晚了,大哥,要不你先睡吧,弟弟我掐指一算……” 霍然收到一道眼刀。 我连忙收起两根手指,把话憋了回去。 大少爷终于还是去睡了,他难受到连罚我也不想。文一惊奇道:“大少爷怎么了?吃多撑着啦?还是被少爷你感动的呀!” 不,他是武曲星的元神受到感应,被我那句‘心上人’给恶心的。 我无精打采地哼哼唧唧,也很难受。 文一长长地哦了一声,转脸就八卦起来:“少爷,你说的心上人,该不会是许公子罢?不能啊,以前你明明不认识他来着。” 我一把挥开他饼大的脸:“少多话,把东西收好了。我不是让你把盒子都藏好的么,这都能随便让大少爷翻到。账我日后再和你算。” 文一委委屈屈应了声是。 漫天星辰自有定数,我看着这天上星斗,紫薇星一闪一闪。不必掐指一算,也知道他与武曲星是时候要呼应起来了。所谓天命,便是轮回台转,星子契合。 京城里传来小皇帝的消息,说正将搜寻范围往外扩大,若天机已定,他来宋城,怕只是时日问题。紫薇星与武曲星,也必将相见。 皇帝去礼佛那一日,偏巧,文武昀也去过。 我关上窗户,丹田内那股温凉的气息舒缓了一些焦燥。 心上人么? 曾经似乎有过一个。 然而已经过去太久。一入轮回百余年,也不知道他如今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 某日,武曲星君携童子与文曲星君转角遇见‘爱’。 文曲身边站着文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帝君的脸,就莫名想打————by 疑惑的武曲 第11章 青蛇船说(十一) 昨夜星象中,紫薇星躁动得急不可耐,我不敢多耽搁,想提前去寻张百手。就是找我写大字镇黄狼的那个老伯。他因手艺超绝活灵活现,故称百手。 张百手家很好认,前面有棵老槐树。那棵槐树的年纪在宋城的树中,算是第二长。最长的在土地庙。我未带一人,只身前往。 一路逛过去,沿途摊贩对我十分热情。 “小半仙好。” “你好。” “文少爷好。” “你好。” 桥边柳枝缠人,我拨了开来,客气地与提着篓筐的阿婆笑了笑。心下越发疑窦丛生。这非我多疑,他们看我的感觉,简直犹如一只待宰的肥羊。一个货郎经过,如初一辙地热情洋溢:“文少爷好。” 我一把抓住他:“今日出了何事?” 货郎呆道:“出什么事了?”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 我朝周围点了点,有些吞吐:“似乎心情都很好?” 货郎恍然大悟:“您是问这个。” 我点着头,一脸求识若渴。 他笑道:“文少爷不但出卦帮人,还给大家伙儿贴家计,可谓是宋城小菩萨。我们见了您,当然高兴。” 卦我理解。家计是什么……我有些茫然。 货郎见我不明所以,提示道:“就是前阵子走在您身侧的那位青衣公子。他一大早每个摊都走了一遍,包了我们一个月的货物呢。”旁听的阿婆插嘴道,“我瞧他身上金丝银线,所绣无一不是精品,却连老太婆的针线都不嫌弃。” 更多的人东一嘴西一嘴的插话进来。 “毛家铺子的豆腐脑,城西段家庄的二十匹布,清池砚的笔墨。他都包啦。” 我有些呆滞。心头涌起一阵不大好的预感。 “他付钱了?” 周围的人异口同声:“等着您支呐。” 我腿一软,扇骨握地嘎吱嘎吱响,仿佛千万个卯日星君在我眼前飞过。 “也就是他瞧着十分面善,人又水灵。打着小半仙的名头。才做了这担保。” “就是就是。笑眯眯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不知婚娶了没有。” “说到底还是要谢过小半仙。许公子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6 说是受小半仙之托才行此善举。” 他们你一嘴我一嘴,笑得花儿都要开了。最后齐声道:“文少爷,您看这钱?” 满脸都透着‘堂堂大府肯定不会赖账’这样的,信赖之色。 天真无邪,诚恳纯朴。 许青啊…… 不是我说啊…… 这么纯朴的人,你也好下手坑啊…… 想到文武昀必然会出现的那张铁青的脸,我觉得人生十分绝望。能不能和秦广王商量下把我塞到轮回台上重来一次? “……带着票据,找文府管家取吧。”我如是说。心头滴着血。 这是条漂亮的蛇。 也是一条干得漂亮的蛇。 我记住了。 原本的好心情,连一丁点儿也没有剩下。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张百手家的。 老头正坐在屋外,手上全是泥,地上摆了好几个泥塑。见我过去站起身来,面上却没有之前那些人的欢喜,反而带了些苦恼。 “小半仙。”他说,“你来得正好。” 我不来,他也要寻我了。 张百手给我看地上那些泥塑,无一不是坏的。断了胳膊缺了腿。我捡起来看过去,这些都只粗粗捏了形状。张百手一般都等身体塑好后,才会将五官俱细一一刻上。如今连身体都完不成,别提其他。 我说:“这便是你要给我做的那一个?” “可不是。”他瞧着地上那堆杂七杂八的零碎,面上有些犯难,“那日你和我说后,我不敢耽误,准时去文昌帝庙那里取了一掊土。当晚就捏好了一个人形。原想晾着,待土质硬一些,再着手刻画。没想到,只一夜功夫,这人偶不知为何,我一拿起来,就碎了一地。” 我脸色有些凝重。 “是小偷干的吗?” “老儿也怕是如此。第二日特地放在床头。结果仍是这样。”张百手也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呀。宋城水土不曾变过。我的手艺不会出差错。” 他怀疑是水质问题,特地分出一些土来,捏了只兔子,并没有异样。可一旦着手我交待的事,就不成。这武曲星君,无论如何也捏不成形。 张百生有些忧虑:“小半仙,要不要,找城隍老爷拜拜。” 你看这既然不是人干的,总怕是别的什么东西干的。 要说黄狼更不可能。这么大一动静,张百手不会毫无察觉。这黄狼得成精了,不偷鸡摸狗,反而去啃泥娃娃。 究竟是人是鬼或是别的什么,我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只能说:“这样罢。坏掉的这些,我先带走。你再替我试着做几个。成与不成,我过几日都再来一趟。” 告别了张百手,我揣了一包的碎土,打算去土地庙转转。这里的土地,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可既然事儿犯在他的地盘上,总得和主人家打声招呼。 不过,去土地庙之前,我还得做些准备。 人无礼,不登门嘛。 万香酒庄,是宋城最好的酒庄。里头的酒,只分两种。最好的,每年运一车,一车只有十坛,由最好的镖头护送进京,进献给达官显贵。剩下的,不论平民富贵,都是一个酒品一个价,没有好酒差酒之分。 来到这里,你不用问价。只需要出钱。 “一坛香飘万里。钱去文府支。”我说。 债多不压身。横竖要被骂。 呵。 我不怕。 一点也不。 宋城人心淳朴,相信神明佑人,在供奉上面,从不懈怠。北有城隍坐镇,南供土地祛邪,城东还有个文昌大帝。我不大想去找城隍,他年纪大,总爱叨叨,以前我就受不了。土地年纪也大,也爱叨叨。可他矮啊!可爱。 我走到那里,摸了摸土地公的胡子,解下包袱,从中取出那坛香飘万里,又从怀中掏出那柄桃木小剑,咬破手指,涂了点血上去,将它插入地下三分。 沿着剑身,将酒一点点倒了上去…… 酒水渗入地表,很快就不见了。 渗了个一干二净。 小半坛倒完。 毫无动静。 我勾勾嘴角,心中默念道,一,二,三…… 三字未出口,一道声音已经气急败坏叫了起来:“够啦够啦!淹死老头啦!” “不够不够。礼轻情义不重嘛。”说着,我又使了点力,将酒水倒得更快了一些。 正倒得起劲,背后忽然跳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大声打了个喷嚏,拄着拐杖,十分生气:“不过初见,帝君就是这样对待小老头的!” “哪能算初见。”我笑眯眯地摸了把白白的真胡子,善意地提醒,“本君出生那日,文夫人找人取名。你说景气高升,国运昌盛,不如就叫景昌。” “这话,你还记得?” 土地气焰一跳,瞬间入了半截土。翘着的白毛毛都黯淡了一点。 “文昌武运。与星君同名么。”他心虚地摸着鼻子。 我捏着折扇,与他笑得十分客气。“那你说,如果武曲星君日后归位,想起来你是如何诓着他一本正经叫着爷爷讨糖吃,会如何呢?” 土地想了想威猛铁面的武曲星君…… 满是皱纹的老脸瞬时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帝君有事,直接唤小仙就是。何必上如此大礼,以酒相待。实在见外。” 我啪一下收起折扇。微微一笑,两分文雅,八分矜持:“好说,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兄:听,心碎的声音,是我掏钱的声音。 不是我说。 文昌兄家大业大。追求一条漂亮蛇,总要花点(搓手指)你懂的~ 第12章 青蛇船说(十二) 我本天上文昌,司世间名禄命运,得文曲、司命六星随侍身侧。上至帝王,下至百姓,享尽人间香火。此次入世身负要务,所为匡扶天命。 其中一件便是相助武曲星君历完尘劫早日归位。 …… 当然。 现在我叫文景昌,年方十八,只是个算命的。 连土也不会钻。 咳。 好汉不提当年勇。 一过完瘾,我马上收起姿态,能有多谦虚就有多谦虚。从地上的包袱里捡出那些依稀还能看出人形的碎土,捧到土地面前,一脸讨好:“那就麻烦土地公看一下,这土有什么问题。” 说完,就用那张可以迷倒许公子这种份量的人的脸,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丝毫不掩饰我文小少爷在当地的绝‘城’风华。 “……” 土地的神色有些震惊,难以掩饰有些扭曲的面孔。 你以前不这样儿啊。我是从他避不开的眼神里,瞧出了这么个意思。 不奇怪,本君恬不知耻地安慰他,人都是会越活越年少的。那些千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7 八百年前的事,本君早忘在了轮回台上。如今想起来的也就这一十八年的玩鸟人生,还有那压在背上甩也甩不掉的天命。装个幼稚扮个可爱,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土地问我:“帝君是何时想起来的?” 这是个好问题。 “对着武曲那张千百年不变冰块一样的脸。是个人都能被迫想起来。” 我说。 土地沉默了一瞬,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慈祥。 庙前香火缓慢地腾起青烟,香灰带着余温。 周围杳无人影。 我与土地偷偷摸摸,干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白胡子老头将那掊土捧过去,嗅了嗅,又用手指碾了碾。 我建议:“要不再尝一下?” 他一脸‘对啊’的恍然大悟,下一瞬就舔了一口。 我扇子都差点没握住。 土地却没管我,他探出舌尖,又试了两口,神色中带了困惑:“土中似乎有妖气。”他打量了我一遍,“帝君,近日是否与妖物近身接触过?” 我:“……” 不等我答话,土地又自言自语:“也不像妖气啊……” 我偷偷松了口气。老头忽然转头:“你紧张什么。” “没有啊。” 我立马挺得笔直。 土地狐疑地绕着我转了几圈,在我身上又嗅了嗅。可惜他矮,跳起来也只能打我膝盖。我梗直了脖子,一本正经打着扇子,狂扇。 “帝君很热吗?” 本君哈哈笑着,把衣领扯松了一些:“有点。有点。” 为免土地再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我连忙说:“这土可是从我庙外移来的。”怎么说本君也是长享香火,不至于被妖祟侵邪到如此地步罢。 矮矮胖胖的土地抚掌道:“那就对了。” “帝君特地取这庙外香土,自然是因为它沾有福气。换句话而言,帝君人身与庙火根出同源。你身上带了妖邪之气,这土自然也受了影响。” 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那只兔子分明捏成了。 兔子乃寻常生灵,帝君所需却乃神灵之体。同为天上星辰,你同武曲星君的命数,总比跟一只野兔来得大罢。此事只大不小,若果真因此之故,帝君需得多多留意了。土地扒拉着胡子,如是说。 “若当真如此,此事何解?” “气乃生机。凡天下生灵,一旦消亡,他所留生气,自然烟消云散。” 去时披着霞光,归来漫天星辰。晚风扑面,带着温润的气息。虽未至入睡时分,城中却较以往更加热闹。我瞧着街上张灯结彩,不论男女老少,皆是笑容满面。很有些疑惑。倏忽被人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 “无事。” 我拢起扇子,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那是一盏八角彩灯,绘了彩图,挂着流苏。身着轻罗软衣的姑娘双颊微红,不敢抬目瞧我。我看着她珍而重之地接过灯笼,忽然间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六月十六。 除却正月十五元宵外,另一个放灯的日子。 合祝节。 “公子不去河边放灯吗?”许是瞧我两手空空,有些发怔,又捡起了她的东西,就把我当成了一个温善的好人。这位姑娘不急着走,反而问我。 我回过神来,低头瞧她。对方眼眸微动,落了些灯火,仿若星辉。“彩灯当与佳人配。”我说。顺手用扇子将她肩上一叶飞花轻轻拂去。 “我这等粗人就不扰姑娘雅兴了。” “公子相貌堂堂,怎是粗人。”她辩解着,又微低声说,“能与公子相配的……” “相配的什么?” 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我握着扇子的手一紧。 这个声音。 今日方坑了我好大一笔钱。 牙齿有些痒。 但姑娘毫不知情,她已经看呆了眼。在这彩灯斑斓欢声笑语的俗世中,如山似水的许公子简直清贵的令人不敢逼视。 ——当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我亲眼见他啃光了一盘卤鸡爪和水晶猪蹄。 “与公子配者,当是美玉。” 姑娘顺口就把话说完了,话出口才知道羞涩,瞧了瞧我,又瞧了瞧许青。忽然脸颊泛红,银牙一咬,一低头提着裙子跑了。 我:“……” 容貌清贵的许公子毫无自觉:“她什么意思?” “夸你和石头一样好看。”我诚恳道。 他敷衍地哦了一声,又兴致勃勃攥住我衣袖:“那为什么要放灯?”说话间,还在四处张望。“我来的时候,看见河边有许多人。” “你不放吗?” “听你的意思,只有女的才放?” 华灯初上,人群熙攘,许公子紧紧跟在我身侧,一点也不在乎旁边人窥来的目光,问题像豆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往外抛。还丝毫不带停顿。 我有些头大,忽然站住脚步。 他倒是刹车的很及时。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问他。 逛个街还能碰到。这不是有意我都不信了。 许公子脱口就道:“我找你啊。” “你今日没有摆摊。我在烧饼铺子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你人。我去文府,他们说你早上就出门了。宋城这么大,我只能在街上等等看,看你回来时,是不是会经过这里。” 他脱了碧绿一身,素衣银冠,眉间隐有光华流转。就这样拢着袖子站在那里定定瞧我。浅绿色的眸子比西亭河的水还清,这里,才是落了真正的漫天星辰。 “……”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喉咙有些梗,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千八百年来,难能可贵有些不知所措。丝绢扇在手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圈。踌躇间,余光瞥见摊子上摆的琳琅满目的彩灯,心头一热,忽然兴起一个念头。 “你要去放灯吗?” 我问他。 “好啊!” 心机蛇,不,许公子。不,不管他是什么。我只瞧到眼前下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眼中瞬间迸出万丈光彩,将莹莹灯火都比了下去。 我不自觉微笑起来:“走,去挑一盏灯吧。” 许青欢欢喜喜道:“你付钱吗?” “……” 反正今天付的钱不少了,不差这一点。 取了两盏灯,我与他一人一个,随着人流,朝河边慢慢走去。 这小子还记着我刚才的话茬:“你不是说只有女的放么?” 我随口道:“那是因为一人放灯没有乐趣,我才这样说的。” “所以你现在愿意去,是因为和我一起吧?”许公子忽然看我。 我:“……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转过头去,低低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8 一笑,竟真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昌兄(装逼中):想当年我也是正式编制,寻常小仙见了也得先敬三分…… 楼主(插话):现在是被外派公干是么。 楼主的存稿大概只能寄希望于周末攒了,对工作日想多写点已不抱希望,哭唧唧。忽然觉得码字同烧饼一样的,做出来要好久,吃起来啊呜一口。小天使留留言陪陪我啊,抱住。 第13章 青蛇船说(十三) 每个地方,都有特定的传说。在宋城的传说中,合祝是侍奉在西王母殿前的掌灯女仙。有日西王母出行,行至半路,合祝一个分神,不小心将引路仙灯掉落凡间。她奉王母命前去寻找,却与捡了灯的年轻人一见钟情,不但不回天上,更偷偷将灯火熄灭,令天兵找不着她。 “后来呢?” “自然被抓了回去。” 天灯所照之处,皆是人心。隐瞒非一时之计,天兵降临之时,合祝尚有一博之力。但未免他人遭难,自愿交出天灯,被缚上了天庭。 西亭河就在眼前,犹如一条明带,缠绵在宋城之中。 合祝被抓回天上后,她的情郎西亭,每日每夜都点起自己做的灯,希望它能飘到天上去,将自己的思念告诉合祝。普通的灯,自然是飞不到天庭的。他每日固执地等在那里,久而久之,身体化为尘土。血液流淌的地方,就成了一条河,滋润着这片土地。 所以人们称这条河为西亭河。而逢到一年一度的合祝节放彩灯,也都聚集在这河边,仿佛这样就能帮助西亭继续完成心愿。 听完这个故事后,许公子由衷感慨。 “真惨啊。” 然后真心真意地啃了口烧饼。 对。我刚买的。 西王母身边的女仙不知多少个,我不曾听说有叫合祝的,但与合祝差不多的故事,听得不要太多。无一例外均以两地相隔收场。 “要论惨。多了去。”天上还有个仙君因此被罚的呢。 说话间,我们已来到河边。 河带波光粼粼,灯火相辉映,堪比盛世烟火。 许青兴致勃勃取了自己的灯,又问我要我的。我本来正想燃折子,闻言一愣。 “你替我放?” “我们一道。” 我尚有些犹豫。 许青却已等不及。他嘴里催促我快些,见我站着不动,也不管我没答话,径自从我手中拿了灯过去,一气吹出了两个火花。 然后手一松。 灯飞了。 我:“……” “哎呀。” 蛇放完,才想起来问我:“要许愿么?” 我看着这两盏灯,已晃晃悠悠升了好高一段,快与其它彩灯融到一处,分不清哪只是哪只,还许什么愿。对上他眼中清亮亮的希冀,颇有些头痛。方才还端庄清贵,一下就暴露了山沟沟里来的本质。 穷酸啊。 我与许青仰头瞧了半天,直至我们的彩灯彻底瞧不见。他还有些小遗憾:“其实我可以追上去看的。我比它飞得快,也飞得高。”他扭头,露出呲呲一口白牙,“小半仙要试一下么?” 不必了谢谢。 我与他蹲坐在地上,柳条在许公子脑袋上晃啊晃的,险险悬在他白净的脸庞上,看得我手痒,很想替他拿开来。 他支着下巴问我:“你以前也这样放过灯么?” “不曾。” “我也不曾。”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明年我们再一起放罢。挺有意思的。” 妖生漫长,他要是愿意,年年都能放上一回。 我笑了笑。 “你还愿意和我来第二回的么?” “是你就愿意。” 除了东宫的天河倒影,我头一次在漫天星辰中看到了自己,亮晶晶的,像坐了小船,晃晃荡荡。晃荡的或许不止我的身影,还有我的心绪。 “许公子……” “景昌。” 我动容道:“那就把东西还给我吧。” 许青:“……” 我按住他的手腕,将他手心揉开,里面赫然是个红布小包。我放得好好的那包碎泥偶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上。要是发现得再晚一些,这东西或许已经悄悄摸摸进了他的袋里。 他讪讪道:“我就是看看。” “有些东西,许兄弟还是不要看的好。”差点就被美色套路了。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欺我。果真一刻也不能放松心神。 我和气地与他说。 他温和道:“好。” 下一刻我俩就比起了手劲! “这又不能吃,你拽着干什么!” 还用这么大力气。果然烧饼不是白吃的,坤得我手指尖都发疼了! 就在我以为这布包快被撕成两半时,使着吃奶劲的蛇忽然一松手:“好罢送你了。”我被惯性的力道带着一趔趄,差点一头栽到河里。 好不容易稳回身形,就瞧见对方用一种无奈又怜惜的眼光看着我。 “你要我便给。”他喟叹着。“我真是太宠你了。” 话语中尽是对自己的满意。 ……我早听闻这世上有种人,好看又无耻。原来不是太白诓我的。 扇骨被我捏地咔咔响,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除了千八百年前的那一次,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踌躇过了。 如今重温抉择时刻,真他姥姥地令人怀念。 我比上不上轮回台还要认真的在到底“是该把泥糊到他脸上”,还是“一脚踹他下水冲个凉”的选择中举棋不定。 “你眼睛别瞪啦。”许公子抱着膝盖仰头瞧我,“我只是难得瞧你把东西藏得那么深,好奇是否是旧人旧物,值得文公子这么挂心。” 我冷眼瞧他蛇脑袋顶葱装蒜,倒是忽然想起一事。 若依土地所言,那我这些天以来,唯一接触的妖类,唯有许青一蛇。倘这庙外黄土,当真是因为掺和了许青的妖气,他应该能嗅出来吧。 念及此。 我将衣押一撩,突地往许公子身边一靠:“暧,帮我个忙。” 他霎时目露警惕:“我没有钱。没有吃的。也不陪客哎哟……” 打完这不灵光的蛇脑袋,我干脆地把布包解开,漏出里头支离破碎的泥塑。 “你瞧瞧,这土有什么问题?” 许青狐疑地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泥土:“什么问题。” 我提醒他:“没有某种你特别熟悉的味道吗?” 他迟疑了一下:“……烧饼吗?” 我:“……”手又痒了。 好歹你也是条千百年前难得一见的漂亮蛇,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和这脸相匹配的风花雪月。成天烧饼烧饼,你怎么不取名叫许大郎呢? 我无语道:“没有你的气味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19 ?”蛇妖的妖气。 “没有啊。”这回许公子更快地回答我了,鄙视道,“我哪有这么土。” 不是我说,你还真的有这么土。 瞧着许青一脸认真地研究这撮黄泥,我反倒觉得傻的不是这蛇,是我自己。你让一个妖嗅自己能嗅出什么名堂来。再说嗅出又如何,宰了它煲汤么? 许青探出舌尖舔了舔,眉心微蹙,轻轻咦了一声。他抬眼瞧了瞧文景昌,对方一脸烦闷,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在纠结什么东西。这位小少爷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的。许青想。 他低头又尝了一口。 味道其实不错。 清清淡淡,带了些甜。 是唯有享了大功德的人身上才会有的清净之气。但是其中似乎还混了些别的气息,闻着有些熟悉,在哪里似曾相识……是谁呢? 我看这蛇秀眉微蹙,粼粼波光晃悠在他脸上,衬得他白的更白,黑的更黑,眸光越发浅淡,唯有额间一点幽幽泛着光…… 忒不像人。 不像人的许公子像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呼地一下站起来,郑重其事叫了我一声。 “文兄弟……” 嗯?我眨着眼睛。难道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与我道歉。还是赔钱。还是说他想到了什么比较重要的线索…… “我要回去了。”然而他道。 当然。 每条受过照顾的蛇,都要给人留下些口信,或是施些小恩小惠。不然怎么能顺理成章地再和对方遇到,一来二去成就美谈呢?我深谙这个道理。想来许公子也是同道中人,果见他很大方地说:“景昌兄对我的点滴照顾,本,我牢记在心。他日必有回报。” 不等我回话,他迅速又纠正了几个字:“几日。三日吧。不,最多半个月。” ……你这个他日可真短。 我考虑了一下:“你真心回报我?” 他道:“自然。” “如我前头所说,要命也可以?” 许青一脸言出必行的骄傲:“那是当然。只要你开口。” 细数我与他之间,大概也就是烧饼的情谊了。几个烧饼钱,总不至于叫他还。虽然很大可能他会翻脸赖账。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 “那你给我摸摸尾巴吧。”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 虽然说出来不大好意思,但是我肖想他的尾巴已经很久了。蛇妖这么大的尾巴我还没有摸过。又滑又凉又婉转,手感应当很不错。 他沉默了一下。 扭头就走了。 跑都不及,还带飞。 干脆利落。 不带一丝留恋。 ……说好的愿意和我呆在一起呢?还约明年,骗鬼的吧! 许青这想飞就飞的性子当真是毫不含糊。我在眼睁睁见他飞身而起,踏灯而去之时,就涌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果见周围一片惊叹声之后,下一瞬就把脑袋都转向了我…… 如狼似虎。 兴味盎然。 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存稿的时候,我自己都珍惜我自己【 第14章 有凤不来(一) 那天晚上我同人解释了好多遍什么叫作飞天戏法。 口干舌躁之时,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我低头一看。 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掩着嘴,偷偷摸摸问我:“大哥哥,飞走的是合祝对不对。” 她满眼放光:“能让她保佑我姐姐和周大哥白头到老么。那个可恶的胖子总想拆散他们。姐姐半夜哭得好可怜啊。合祝是好仙,一定愿意的,对不对?” 孩子。合祝连自己也保佑不了。 “好。我与她说。”我终究不忍心剥去一个孩子天真的期冀,只能应承。 她顿时就高兴起来,一把抱住我的腿,眼神像几十盏聚在一起的彩灯。 “那你就是西亭咯!” …… 莫名觉得被咒了一样。 心情更复杂了。 许公子是真不厚道,独独扔下我就算了,还将我那泥塑带走。需知这泥虽是普通黄泥,庙外俯拾皆是,可若用于他途,就得合天命算时辰,同人成亲一样,都要天时地利人和,非时时都能取得的。若再重新取来,我又要夜观天象,选个合适的日子与时辰。 大约算是流年不利,手头的泥偶尚未解决,宋城却出事了。 先开始是油郎家里丢了两只鸡。渐渐的二郎家也丢了鸡。等到卖烧饼的林掌柜也开始和我诉苦的时候,我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城里偶尔蹿一两只黄鼠狼是常见的,但这么成批丢牲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报官么?” 这也该算在县衙的工作范畴中。 “报啊,他们哪管这事,装模作样派了两个人来,转了一圈了事。”林掌柜揣着手,忿忿不平,“说什么黄狼要偷鸡,和人要吃肉一样的道理。” 边上摆摊的众人都说着是啊是啊,七嘴八舌聊起来。 我笑了一下,不作声 。河清海宴是天下霸主一生所求,既然是千百年来帝王心中想要的太平,可见要实现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为官不仁,只管自己喝汤,哪管百姓苦乐。”林掌柜在那儿感慨着,猝不及防的,转头就扎了我一刀,“许公子呢?” 我头皮顿时一紧。来了,果然来了。 一大早见林掌柜在我摊子边徘徊,我就很想把脸遮起来。在我眼中他等于烧饼,烧饼等于许青。我就怕林掌柜脱口而出问我许青的事。 “他回家了。” 我道。 “啊。”林掌柜显得很震惊,“这么突然?早知道他要走,我就给他多拿几个烧饼。我家婆娘知道他喜欢吃甜味的,特地在饼里多加了些糖。” 他在那儿唏嘘不已:“这一走山高水长。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宋城。这人吧。真的是,不见了才知道惦记。”他问我,“小半仙,你说是不是?” ……问我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丢了牲禽的事,大家心情不好,我今天难得竟然没有生意。 文一摸着下巴,觉得很不可思议:“张伯还没丢鸡就找少爷写大字。” 真正丢了鸡的人,竟然没有找上门来。 我本来心中就有些思量,闻言道:“本来也不该找我。回去吧。” 正说着,却见街上的捕头匆匆忙忙赶过来,边走边低头接耳。我眼尖,见他们下摆鞋底竟有血色,心下一重。 “少爷,走啊。” 文一背起篓子,见我不动,站那儿催着。 “文一。”我盯着那两个愈走愈近的捕快,朝文一道,“你先回去吧。让老爷夫人别等我吃饭了。遇上大少爷,就说我出城给人看卦去了。” 文一呆呆站在那里:“为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0 什么?” 因为。 我这摊,怕是收不成了。 两个捕快还算客气,走到我面前,用了个请字。 “我家县老爷请小半仙过府一叙。” 文一这时再愣,也能察觉出不对,一步上前要喊我,却被我警告的眼神钉在地上。他神色焦急,却也能明白,这种时候,不说话或许才是我要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一趟,是必走无疑了。 我啪地打开扇子,微笑道:“好说好说。请二位带路。” 高一些的叫丁一,矮一点的叫王二。他们大约也没想到我如此顺利就随他们而去,原本想要抬起的刀柄放了下来。我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们细微的动作。见他们僵硬的脸上稍微和缓了一些。 “县老爷找我有何要事呢?” 丁一道:“先生到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朱红色的大门已近在眼前。他们一左一右站我两侧,朝我示意了一下。我嗯一声,将扇子一收,推开大门。光线照进堂中,落着两撇胡子的县老爷正脸色沉沉坐在上方,边上衙役列了整整两排。堂中阴暗,连着他的脸都埋在了阴影之中,红色的官服反而鲜艳欲滴。 沉重的大门吱哑一声响,就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原本安静的堂中忽然响起哆哆哆声一片。面无表情的衙役拿板子戳着地面。 好气派一声“威武”! 看来,不是请我吃饭了。 “刘老爷。” 我从容地走到堂中,只朝县老爷颔了个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县老爷还不说什么,师爷先将惊堂木一拍:“大胆,见了县老爷竟然不跪。” 跪? 我双手负在身后,洒然一笑:“师爷莫急,男人膝下有黄金。我膝下虽无黄金,却比黄金重得多。” 天下名禄命运皆在我手,便是人间帝皇,见了我也只有乖乖行礼的份。 跪?怕是你们受不起。 师爷瞪大了眼睛,像只气饱了的青蛙。他指着我“你”了半天,本想训戒我几句,但大概想到上司还坐在上头默不吭声,总不好越俎代庖代为教训,只能先忍下这口气,转而朝县老爷道:“老爷。此人向来装神弄鬼,如今又藐视官威。这事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县老爷坐在上头,良久,才威严地嗯了一声。 “文景昌。”他将惊堂木一拍,“你可知罪!” 一无所知被人带到大堂上,上来就问你可知罪,傻子才会认罢。我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就真的笑了出来。刘老爷的脸顿时黑了个彻底。 这位刘老爷姓刘,名仁情,原本是宋城的师爷。宋城多山,有山就有贼,山贼隐于深林,进了山就如同鱼进了水,历任县老爷都拿他们一筹莫展。那会儿正值山贼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这位刘师爷献计于上,成功将山贼重创一番。 这事报于朝堂之上,圣上大喜,立时就提着刘师爷换了个位置坐。 至于当年那件事,要说毫无伤亡,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功勋摆在眼前,刘县令这位子一坐就是八年。 一股难以掩饰的味道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掩住了口鼻。我蹙起了眉头。堂下有了些动静,衙役让开道路,很快有人抬了白布上来,往地上一扔。就丢在我身边。味道浓重地我都不由自主退开两步。 我打开扇子用力挥了挥,将气味散开一些。 “什么东西?” 隔了老远县老爷都拿衣服遮着口鼻,声音嗡声嗡气。 “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师爷。”他道,“给文少爷看。” 师爷不情不愿咕哝了一声,不愿亲自下来,踢着身边的衙役去。我看他们如同踢蹴鞠一般一个传一个,最后踢到离我最近的那个衙役身上来。他瞧瞧左右均避他有三尺远,实在无人可踢,只能硬着头皮,将白皮一掀,然后迅速退避三舍。 白布一掀,饶是本君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也不由自主脸色难看起来。 血肉模糊一张脸,任是谁见了,都露不出笑脸的。 第15章 有凤不来(二) 这人除了脸皮像被人掀掉一般,身上其他位置倒完好无损,衣裳整齐。正因如此,才被认出他是这衙门里的人。 见我已瞧过,刘仁情捏着鼻子,让人又把尸体抬下去。忙不迭唤着人开门通风,散散味道。若真是这么难熬,方才何必要将门窗紧闭呢。我冷眼瞧着他们往地上泼着清水,好像那里残留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 往日皆同僚,一死如灯灭。 看来刘老爷手下的人,关系也并不如何。 “你瞧见了。”见这堂中重又明媚,刘仁情才松开手,清咳道,“此人乃我堂中衙役。他死之前,还攥着一张纸。我请人看过,这字迹,只有文家小少爷,宋城小半仙才能写出来。你说,他好端端的,变成这个模样,死前还攥着你给的纸。这事不和你有关,和天有关吗!” ……和我有关,还真是和天有关。 “这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县老爷只要查一下,就能知道我那段时间在哪里,在干什么。还是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的死与我有关?” 我道。 “仅凭一张纸吗?” 师爷大声道:“我们当然查过!丁一,你说。” “是。” “等等。” 丁一刚要开口,就被刘仁情打断了。我朝刘仁情看过去,黑瘦黑瘦的男人原本一直阴沉着一张脸,此刻面色忽然和缓,竟然和声和气起来。 “文少爷。人死既已成定论,过程何必去深究。你若非要指点一二,那么,合祝佳节,文少爷不与众人同欢,独自出城,是所为何事?”他慢慢又说,“当晚,有人亲见与你同行之人,踩灯而去,此人是谁?” 刘仁情顺了顺自己的两撇胡子,慈眉善目道:“小半仙固然名不虚传,助人为乐。想必,认识些狐精鬼魅,也不在话下吧。” 哦—— 我恍然大悟。我说呢,什么事非得逮着我过来,原来话头在这儿等着。我心中有了计较,横扇一打,往前踱了两步,余光瞟到两侧衙役畏畏缩缩往后退。再往前走,连师父都蜷缩起了身体。呵,有意思。 “依县太爷的意思,此人死得蹊跷,多半和我有干系。是吧?” “放眼宋城通阴晓阳之事别无二人除了你不作他人想。”师爷落着脸,很有骨气地呛了我一句,待我一眼看去,又缩回桌后。 刘仁情面色难看,却还算镇定:“师爷所言不差。文少爷还有话说吗?” 有。 当然有。 还不止一句。 “他什么时候死的,如何死的。有无通知家人。” 此乃其一。 “死了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1 多久,为何直到现在,你们还遮遮掩掩。” 此乃其二。 第三便是,“连我这所谓通阴晓阳之人,一眼过去都无法辨别此人死于野兽猛虎,还是强盗贼人。”我盯着县老爷,意味深长道,“县老爷如何判定,该人死于狐精鬼魅之手?” “还是说,此人死法,太过熟悉,令县老爷,想起了什么不愿回忆的……往事。”我看着刘仁情明显一震的脸色,勾唇笑了笑。 心中有鬼的人,即便是再装模作样,还是逃不过眼中的张惶。 堂中沉默良久。 刘仁情方吐出了一口压抑的长气。他站起来,喝令退堂,待堂中众人散毕,方朝我长长一拱手:“还请小半仙救命。” 死的人叫张大海,平日喜欢喝酒逛窑子,家里原本有个老婆,因为他嗜好不良又屡劝不改,一气之下跑了。自夫人离去,张大海越发没人管束,乐得逍遥。 他一人居住,何时归家也无人晓得。故而等同班衙役发现他许久不来,再去家中一探,才发现此人仰卧在地上,不知死了多久。但是这中间有个疑惑,尸体上的味道这么大,死了这么久,竟无人发觉家中异味吗? “先开始是没有味道的。除了死状恐怖,与常人无异。”刘仁情解释道,“今日早晨衙内看守的人才发现异常。” 然后就不知道谁出了个鬼主意,把我给诓了过来。 我沉声道:“不然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刘仁情抽了抽面皮,不大愿意说。他不说,我大概也能想到,像这种死法不正常的,又无亲人内眷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大概就直接把人埋了处理。天下之大,死一两个人,若瞒着不报,确实无人晓得。 这便是宋城县官了。 “既然大老爷决定不予置问,把人埋了便是。这区区异味,老爷难道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冷笑一声,语带嘲讽,“怕是也无人上门相寻吧。” 刘仁情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命案当然要慎重处理。可这种情状,估计是六扇门也无法处理的。恐怕只有文少爷瞧出一二。” 正说着。 狗头师爷着急忙慌地就扑了过来,滚到了我脚下。却不是找我,而是哆嗦着抱住刘仁情的腿:“老老老老爷……” “干什么!”刘仁情拼命把他揣开,“没见着我和文少爷说话吗!” 狗头师爷哭丧着脸:“又,又死人了。” “什么?” 我一惊,啪地合上扇子,拎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提起来:“在哪儿?”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吓人,狗头师爷结巴了半天,才蹦出一个字来:“河。” 河。 西亭河。 我一把扔开他,想想不对,把人提起来:“带我去。” 西亭河边已聚了不少人。 正是傍晚黄昏的时候,这会儿大家都匆忙赶在路上,河边也没有姑娘书生互丢手帕,西亭河边正是最清静的时候。是个小孩儿在那打水漂。一块石子漂下去,却浮上来一个人头,把他吓地转身就跑。 “死人啦!救命啊!” 这才引来了众人。 又是一个衙役。我皱起了眉头。旁边的人忽然道:“这不是王二吗?”王二与丁一请我回衙门时,我仔细观察过二人,王二的衣裳下摆破了个洞,露着毛边,所以我才留心到他下摆沾了血迹。 如今尸体泡在水里,颜色难以辨认,但是破洞还在那里。刘仁情命人把尸体抬回去确认身份,又忙着遣散周围交头接耳的百姓。 王二先前还与丁一一道,怎么死得如此快? 他脸上与之前的张大海一样,也是血肉模糊。 夕阳照在西亭河上,加之刚有尸体从中捞出,好好的通天之河像被鲜血染红一样,瞬间变得令人难以接近。宋城多少算是个民风淳朴的小地方,不说夜不闭户,但这种情状可怕的凶杀案,我印象中,从未有过…… “估计是被报复了。” “他活该哦。” “要不,我们去城隍老爷那拜一拜吧。” 正胡思乱想,忽然几道细碎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心神一收,循声望去,却正好瞧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嗯?但来不及细想,那种感觉便消失了。我打着扇子凑过去与人拉近乎:“你们说什么活该。” “原来是小半仙。小半仙,您可得替大家伙儿祈福。” 几人瞧见是我,瞬间围了过来,东一句西一嘴。 话一杂,我连半个字都听不清,连忙制止他们,“慢慢说。” “文景昌。” 话没听完,先听到一声淡淡的呵斥。 眼前几人哪还和我普及知识,见势不好,先溜为上,跑得不要太快。我连抓都抓不住。啧,我有些懊恼,有种到嘴的肉硬生生飞走的错觉。 “大哥。” 懊恼归懊恼,人还是要叫的。 果见文一带着文武昀匆匆过来。刘仁情对文大少爷比我还亲,屁股一拱就把我挤边上,自己迎了上去,一口一个“大哥”先随我叫了。话出口才呸一声,意识到叫错,腆着老脸说:“文大少爷,什么时候回宋城的呀。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好给你接风洗尘。” 文武昀淡淡看了他一眼:“宋城是我家,回家需要和县太爷汇报吗?” 第16章 有凤不来(三)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有钱有权的人,是刘仁情最喜欢的人。 偏巧文家有钱,又因生意的关系,文武昀在京中交了不少达官显贵为友。所以每回刘仁情见着他,和旺财见了骨头差不多。虽然同根生,然而无权无钱的我,当然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不然他还敢命人带我回衙门? 怕也就是不知道文武昀在家罢。 文武昀不管刘仁情如何惺惺作态,冷眼道:“听说县老爷,大庭广众之下,抓我二弟入堂待审。不知他犯了何事?” 看他模样,似乎是已经杀进一回衙门,见无人,又杀了出来,才到这里。 刘仁情先开始一愣,后来才一拍大腿,一脸痛心:“这,这是哪里的风言风语,被大少爷听了去。我们只是请文小少爷过府一叙。” 文武昀毫不客气道:“他和你有什么旧可叙。” 刘仁情僵着笑:“是误会。误会。你看,文少爷不是好好在这么。” 我见大哥望来,含蓄一笑,蹭地收到一记眼刀。 “……” 识趣点闭嘴不出声。 “县老爷也不必放低身段,与我解释。”文武昀冷笑一声,眉间煞气尽显,抬眼间就是一股血色,不要说刘仁情站他身边感受如何,周围的人早已退避三舍。他缓而慢地说,“既然只是一叙,叙了这么久,应当叙够了。我带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2 他回去,可否?” 回去? 张大海的事没完,又死了个王二,还都是衙役,刘仁情恨不得我住在县衙都来不及,还放人跑。可是文武昀的威势,纵使他现在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从心理上就抵抗不了。 他面露难色,支吾了半天,最终败在文大少爷眼神攻势下。转而看我。 呵。我抬头看天。 “有需要之处,还请文少爷相助。” 刘仁情这样说。 文武昀冷冷哼了一声。 我随他回去,听得身后刘仁情道:“人命皆是命,还请小半仙务必……” 人命皆是命,纵使死有余辜,此话不假。 回去的路正好能经过城隍庙。文武昀坐在车中,闭着眼睛,有如老僧入定。我暗中观察,打了一圈腹稿,才准备开口:“大……” “亥时。” 文武昀眼也不睁道。 我一时没听明白。 文武昀却连个字也不给我解释,冷笑了一声。笑得我瞬间精神百倍。 “……大哥不问我要去做什么吗?” “无非与今日之事有关。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我还怕你被豺狼虎豹吃了吗?”他舍得掀开眼皮看我一眼,“吃了也好,省得我操心。” 我哑口无言。 然后就被他从马车上干脆利落地扔了下来。 同样扔下来的还有文一。 “主仆一个德行。” 文一模仿文大少爷的神情语气,又冷又硬,一模一样。然后挠挠头:“大少爷真是嘴硬心软啊。我说你被刘老爷抓走的时候,他当场就摔了个杯子。脸色难看的,我都没敢继续往下说你是自愿和人走的。” “……谢谢你没有说。” 我心情复杂地抓住文一的手,由衷庆幸。 “少爷。我们为什么要去城隍庙?”文一看着周围暗黢黢一片,想到傍晚见到的尸体,心里有些发毛,一伸手就抓住了我的领子。 被拎住脖子的我:“……” 我把他的手拍掉,理了理衣服:“当然去求城隍老爷保佑了。” 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赶着去请城隍老爷保佑的人,一定不少。这样的人分两种,一种是纯粹害怕的,一种是,心中有鬼害怕的。 我对那几个围观的人说的话耿耿于怀。王二与张大海同为衙役,又都是这种死法,想来彼此一定有关联。那这样的关联,恐怕不止一两人。如果不快些将凶手找出来,只怕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人遭殃。 文一抓不了我领子,不死心地攥住我袖角,一边使劲往我身上贴,一边还嘴硬:“少爷别怕,我保护你。”怪不了他。今晚或许大家都闭门不出,人确实不多。夜路凉风嗖嗖,无声无息有些吓人。 他嘀咕道:“许公子要是在这就好了。” 我诧异道:“关他什么事?” “许公子飘来飘去,看上去比少爷你厉害啊。” ……你不觉得飘来飘去更吓人吗? 也不知道许青突然想回去,是去做什么,还说三日半月的就回来。别是一钻回山里,就乐不思蜀卷着尾巴睡大觉。 我拍拍自己脑袋,想他做什么,他不来不是正好?难道你还真想与一个妖精继续纠缠不清不成。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脖后有些凉,仿佛有人在朝我吹气一般,耳边幽幽响起一个声音,颤颤巍巍,轻飘飘的。 “文公子……”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咳咳咳————” 这个咳嗽的声音份外耳熟啊,我拼命扒下文一箍着我脑袋的爪子,使劲探出头来:“好了!你鬼叫什么!” 文一委屈道:“少爷你先叫的啊。” 咳。 我有些尴尬。 被吓到是本能反应,怎能怪我呢。我皱着眉头去看那个吓到我的人,这一瞧有些眼熟,听他咳地上气不接下气,我忽然想起来,这不是那个许青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纪凤来么? 那人咳了一阵,抬起头来,面色青白,眼下暗影浓重,从头到脚写着‘弱不禁风’四个大字。果然是纪凤来。 他背了个小包袱。 我惊讶道:“纪先生要离开宋城么?” 纪凤来张口:“我……” “这么晚了路怕是不好走,怎么不白天上路?但是这个点要出城的话,赶一赶还是可以的。”我替他想得十分周全,鼓励道,“不如我陪先生去城门口。” 纪凤来:“……” 文一捅了捅我:“少爷。人家没说要走。” 我长长哦了一声。 纪凤来道:“……听上去文少爷好像有些遗憾?” “怎么可能呢。” 我将扇子一打,停顿了一会儿,重新热情道:“那纪先生这么晚是要去哪里?” “我去城隍庙。”他道。 我一拍额头:“真巧。我本来也想去城隍庙。突然想起来有事……” 文一踩了我一脚。 我:“……” 城隍庙三个大字就在眼前。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个脸打得有些痛,还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尴尬。 纪凤来谦和道:“正是在门口瞧见文公子,所以打了个招呼。” 我笑着硬生生将话头打了个转:“突然想起来没带香火,所以就……” “啊。”纪先生一拍手掌,一脸庆幸,“正巧我带了不少。” 说着利落地解开包袱。大的小的单根的一筒的,各式各样。 “……” 我瞧得默不作声,无话可说。你这是来上香,还是来摆摊做生意卖。 他有些遗憾:“本来是想趁这机会做笔小买卖,攒些路费进京考试。想不到今天这里的人反而更少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 “不过既然到了这里。不如我们去拜一拜城隍老爷罢。”纪凤来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如果阿青在这里,想必也一定会请文公子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合祝节那日。 文一正在打瞌睡。 忽然墙外飘进来一个人,白的是脸黑的是发,冲他惨白兮兮一笑。 “啊啊啊啊啊啊——”崩溃的文一。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吃烧饼的许公子吗? 许青眨巴着眼睛:“我要走了。” 哦。 “我是不得已的。” 啊? 接下来一个时辰,许青充分动用了他日积月累看来的话本素材,编造了一个感天动地泣鬼神的故事。成功把文一感动地涕泪横流主动发誓:“许公子放心,少爷认定了人,就不会变的。我一定帮你看着少爷,绝对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靠近他!”这是身为小厮的必备技能! 孺子可教。许青满意的走了。 当然,文景昌那时还在望月兴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了(喂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3 第17章 有凤不来(四) 我与许青去见纪凤来的时候,文一没有跟着,所以并不认识这位文弱的先生。 他只是跟在我们后头,默默看了我与纪凤来说了半天话,似乎是十分熟稔的样子,忽然间凑上来,在我耳边轻声道:“少爷,虽然我不支持你找一位公子,但若是少爷喜欢,可能还是许公子更好一些。” “他虽然吃得多,但是身体好呀。”文一握着拳头,眼神肯定,“我还是想要一位身体健康的少夫人哎哟……” 我不着痕迹地揍完文一,在纪凤来转过身来时,摆上了一幅和善的笑脸。 纪凤来咳着将点好的香递给我:“文公子请。” 当着纪凤来的面,我不好推辞,只能随他对着城隍老爷拜了几拜,由着他接过香火,插到香炉中,然后退到一边,任后面的人上前。 这殿内青烟缭绕,纪凤来身体文弱,我看他被熏得很是难熬,主动提出去外头站站。纪凤来本想推辞,话没出口就是长长一声咳喘。至此也不推辞,与我长揖一谢,就往殿外去。 清新的空气涌入胸腔,不说纪凤来,连我都惬意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纪凤来缓过来,与我道:“多谢文公子体谅。” 嗨,我不以为意,反倒将他一打量:“我自上次见先生,就见先生身体抱恙,后来不曾找大夫看么?先生年纪虽轻,却也要保重身体的好。” “我这是陈年旧疾。药吃了不管用。任它去,过几日也就好了。” 纪凤来笑笑。 这几日,怕就是有些长了。不过既然人家不愿详说,我一介外人,也没有必要对此多表评述。不过说到几日,我不免想到许青走前说,不过三日半月便回来,如今三日已过,半月不足,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宋城有我这个人。 “对了。我听他们说县老爷命捕快带你入了县衙。可是要紧的事啊?” 纪凤来忽然一打岔,倒将我从失神中唤了回来。我闻声望去,纪凤来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哦?想不到这事已经传开来,连纪凤来都有所耳闻。 “无事。城内死了人,想来先生也是知道的。那人死前找我写过大字。刘老爷便找我对证一下,看对案件是否有帮助。” “大字?莫非他自己知道将有灾祸上头?” “近日城中黄狼肆虐,有不少人找我写大字。他未说缘由。我看他面色如常,想来只作他用。与此事并无关联。” 我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通。纪凤来倒也信了。他哦一声,眉间带了忧色:“那就好。我还以为文公子遇到什么麻烦事,毕竟县老爷他是……” 我懂他要说什么。毕竟县老爷是个黑白不分的柴货嘛。 不过…… “纪先生多教学于门户,可知,这衙内的王二,与人有什么纠纷么?”我斟酌着问,“听周围人意思,这王二,也许在城内有仇家。” 说着,我侧目看纪凤来神色。月色下见他眼神闪烁,便知此行没有白来。 “王二此人,我没有多大了解。”纪凤来先说了一句,然后便微微叹了一口气,“但若说类似的大案,我倒是有所耳闻。” 哦? 我折扇一收,来了兴趣。 “愿闻其详。” “文公子应当也听说过。”纪凤来拿袖子掩了口,细细咳了几声,方道,“八年前的宋城亦有一桩大案。死了不少人。” 八年前?我努力在脑海当中搜索,并无印象。 纪凤来提醒道:“刘师爷就是因为这件事,成了刘老爷。” 我恍然大悟:“你是说,抓捕山贼那一次。” “不错。”纪凤来道,“刘老爷在半路设了埋伏,诱敌入套,兵行险招。山贼顽抗,两方交起手来,均有损伤。据闻,当时因刀剑不长眼,死伤的人身上都被砍得血肉模糊。剩余山贼逃入山中,刘老爷还放了一把火。” 等会儿。 “放火烧山?万一有猎户在山中怎么办?”这是大事,历任以来,没有哪个县令敢这么做,此事如果报于朝堂,这刘老爷的官位不至于这么顺畅罢。 纪凤来笑了笑:“县令当然不敢这么做。但若是旁人做了。他最多呵斥一声,落一个治下不严的名头。” 有意思。这话当中,我倒是听出了一些味道。 纪凤来与我慢慢走在路上:“山火不是这么容易灭的。那场火烧死了不少山贼,自然,也有无辜的人受连累。” 我若有所思,此事与刘仁情刘老爷,必然是脱不了干系。 那么,当时在他手下,打头的人…… 纪凤来果不其然道:“王二便在其中。” “纪先生的意思,是当年的山贼折回城中前来报复?” 纪凤来啊一声,连连摇头:“这我可不敢断言。只是文公子问起,我便将我知道的事情与你说一些罢了。”他说着,面露胆怯之色。“文公子可别与人随意说起,就算说起,也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我拍拍他肩膀道:“哎,这里只你我二人,天地无声,你怕什么。” “……”纪凤来缩着身子,越过我的肩膀往后看。 我随着他视线看了一眼,毫无灵魂的安慰:“他不是人。” 提着东西埋头苦跟的文一鼓起脸颊瞪我。 纪凤来脖子缩得更紧了。 “但是,纪先生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的。” 山路遥远,距宋城好长一段距离,即便此事为真,若刘仁情执意瞒下,宋城中人一无所知,也很有可能。更何况是半途前来着家的纪凤来。 纪凤来苦笑道:“我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时,便料到文公子会先怀疑我。” 这怎么能叫怀疑呢,这最多是好奇,大不济叫询问。 “所以,请纪先生继续解惑吧。”我一点儿都不严肃地盯着他。 “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捂住嘴咳了几声。 沉闷的咳嗽声,在黑夜之中,更显得压抑。 “早前,我与公子说过,前来投靠亲戚之时,路遇山贼。” 我脑中忽然有如灵光一闪。 “难道你?” “不错。”纪凤来点头,他着实不愿回忆往事,“便是那拨山贼。” 刘仁情所率官兵,堵上山贼之时,正逢纪凤来一家被打劫。官兵虽到,却来的晚。故后来那场山火,是纪凤来亲眼所见。也难怪他知道的如此清楚。 好像,一不小心掀开了别人悲痛的往事。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愧疚。 “纪先生……” 纪凤来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强作笑脸:“无事。都是过去的事了。若我所言有助于破案。也是好的。” 嘴上这样说着,眼中却晶莹闪烁。 我瞧着书生趁我不注意偷偷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4 擦拭了一下眼角,沉默了一下:“纪先生。” “在。” “你吃烧饼吗?” 纪凤来:“……” 我干巴巴道:“常言道,肚子饱了,脑子就空了。” 通常人在吃饱后,容易产生满足感和幸福感。 “……不了。谢文公子好意。”纪凤来回答得有些艰涩。 我瞧他回去时的步伐,似乎更沉重了。连整个身形,都佝偻了起来。 “他似乎更难过了?” 文一一本正经批评我:“少爷。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烧饼哄到的。” “我知道。”本少爷负手,看着书生一人一影独自远行,感慨道,“但是这会儿还有余粮的也就林家烧饼铺了。别的都要现做。” 想不到他的境遇竟然这样惨。 更想不到…… 他竟然不惧夜半行路,特地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说他的境遇。 文一是个机灵人。 他见我心思重重,眼珠子一转凑上来:“少爷不会是在怀疑这位纪先生罢。” 我道:“你认为呢?” “纪先生说一句话都能喘半天,我觉得他打不过那两个衙役。何况,他没有理由罢。难道他的家人是山贼?” 哎。我揉着眉心,头痛。张大海就别提了,整整几天才被人发现,且他一人独居,根本没有目击证人。王二什么时候离开县衙的,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避开众人,特地跑到河边呢?等着人把他推下去吗? “他当然不会是心血来潮去的。” 我点点头。不错。这种紧要关头,寻常人躲在人多的地方还来不及。 “所以一定是有人约他。还是个令他不会戒备的人。” 嗯……嗯? 我霍然转身。 四下里都寻不见一个人影。 风吹树叶飒飒而动。 文一推着我往上看。 树上一个人翠白翠白的,远着瞧,简直像棵大白菜。 大白菜冲我歪了歪脑袋,露出一口白牙:“想我不?”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的存稿【土拨鼠尖叫。 捂着存稿瑟瑟发抖。 第18章 有凤不来(五) “许公子……” 要说心中不惊喜,那是不太可能的。见着熟人的感觉总是令人心情愉快,就像吃了几个大肘子。尤其这肘子还特别香甜。我往前走了两步,仰着头看他,脖子有些辛苦。 “你怎么在树上?” 本想问他何时回来的,回来多久了,话一出口,却成了这个。 许青微微一笑:“我要是不在树上,怎么偷偷瞧你和纪先生说话?” “……我和他说话有什么好偷偷瞧的。” “这我怎么知道。”他慢条斯理道,“毕竟,黑夜总能遮掩许多东西。” 哎,我就纳闷了,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像…… “像偷吃被抓了个现行。” 文一迅速说完又马上退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都没发生的模样。 “……你是谁的小厮。” 他回答得十分爽快:“你的,少爷。” “那就……” “当然,也是未来少夫人的。” 我:“……” 你可以。 许青噗哧一声笑。 这位也是很难搞。 我无奈道:“你如果再不下来,明天我的头怕是要装不回去了。” “可是这树高。我害怕。” ……你什么玩意儿?我掏掏自己的耳窝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这么能耐,动辙飞来飞去,能上还不会下了怎么地。我就看着你装。 他还真装。 “要不,你接着我。” 呵。夜色美人,皮相虽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少份量。你当烧饼白吃的么。 我退了两步,诚恳道:“我怕腰会断。” 许青哼了一声:“好罢。我自己下来。”说着他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踩着风就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还能正好落在我前头,无比精准。 我瞧着有些牙酸,曾几何时,下个树算什么呀,本君还能从九重天蹦下来呢。 我还惦记着他刚才的话:“你说有人约他是什么意思?” 许青反问我:“你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何时回来,听到了多少?” “……” 虽相处不久,可这人的性子我摸了个大概,是个说一就容易有二,很容易翻脸,某些方面又很顽固的人。我敲了敲手心,决定顺着他的意思。先把人哄顺了再说。毕竟说两句好听的话嘛,费不了多少神。 “好罢。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何时回来,又听到了多少?” 许青幽幽横了我一眼:“想知道?” 我使劲点了点头。 他面上就开心起来:“那我就不告诉你。” “……” “阿青。”我不着急,也不生气,只道,“林家的烧饼多了几个口味。” 许青忽然站定身形,十分真挚地与我说:“我回了老家,问了问旁人,看他们见多识广,是否熟悉你那泥偶上的气味。一得答复,就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刚到不久,想要找你,就见你和纪先生在一起。” 连树上落了几片叶子,都与我说的一清二楚。 呵。和我斗。 贪吃蛇啊。 皮起来,没有一顿烧饼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顿。 “我回宋城不久,便察觉城中气氛很奇怪。听街坊说县衙出了事,县老爷还找你麻烦。就想着来看看。” “那你飘了半天,有没有听说什么?” 许青道:“当然有。” 他听说的事情,与纪凤来所说,拼一拼差不多。当年确实有一场山火,城内的老猎户,有从山火中逃出来的,不知为何闭紧了嘴巴不出声,只在今日事后,心中憋屈不过,偷偷去土地庙,与土地吐露了心声。 许青在来的路上撞见,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这才听到了一些。 “如今县衙中的捕头,多是当年随着刘仁情一道换的。自然打头的人,一定不止王二一个。” 我忽然凝重起神色:“坏了。” 许青看着我,有些莫名。 我道:“你会飞,能不能快些带我去县衙。”说罢有些忧心,“怪我,早该想到,应当让刘仁情把人集中起来,不要放他们独自一人。” 如果死去的王二和张大海果真与当年的事有关,恐怕丁一等人也有危险。 许青毫不迟疑,只说:“握紧了。”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活了这么久,还不曾摸过谁的手。男仙女仙,都没有。天帝特别怕我学别的仙一样,一不小心跳下轮回台,给自己添两道情劫尘劫,因着我司天下名禄命运,若心生他意,怕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5 行事有失偏正。气运这点东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但他其实不用瞎操心。 我平生没多大喜好,唯一的那点喜好,上不了台面,成不了气候。当真是只能埋在肚子里,天寿有多长,它便有多深,见不得天日。 这双手的触感与世上绝大多数的触感一样。温凉有力。抓得本少爷的心都砰砰乱跳。等到落地,我忙不迭收回手,有如火撩火烫。 许青瞧了我一眼。 我还以为他又要出言奚落,或是与我胡闹些什么。想不到他当真只是不带任何意味的瞧了我一眼,而后就又坐回了树上。“你自己叫门吧。”他说。 我仰着脖子看了看他,他索性躺在树干上,拿叶子遮了翠白翠白一身。不说话了。“……”我从不知道,蛇是喜欢爬树的。今晚倒是和树杠上了。 县衙已到。 里头也瞧不出灯火通不通明。 关乎人命。 我也不管刘仁情是睡还是醒,取过鼓就擂了起来。一槌下去,震地我自己都缩了缩脖子。暗夜寂静,鼓声着实太响。 可即便如此,也无一人应门。 我又敲了好几下,还是没人开门。这就奇怪了。 许青明着在树上,暗中却在偷偷留心下面。见一时半刻里头传不出声音,他忽然坐起身来,啧了一声。长袖一甩,门就砰地一声自己开了。 仿佛受了千钧之力。 “这样多方便。你要敲到什么时候。” 他十分嫌弃。 随及正大光明登堂入室,一路有如无人之境直奔后院,精准无比地摸到刘仁情的房间,一脚踹了开来。我连赶都来不及赶,眼睁睁瞧着他一把拎起睡得有如死猪的刘仁情,左右开弓就是噼里啪啦一顿巴掌。 清脆响亮,富有节奏。 一共九个。 许公子顿了顿,又抽了一记,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一边五个,这才对称了。 能被这样扇还不醒的,怕是要去找广秦王谈上一谈。 瞧着十个巴掌挺多,但因许青动作很快的关系,实则也不过一眨眼的事。刘仁情捧着脸哎哟喂喂地睁开眼睛,脸都被打肿了,口齿不清道:“刚,刚才发生了什么?嘶,有,有人偷袭本官?” 我咳了一声。 刘老爷这才发现我,大声叫起来:“你你你!来,来人啊!” 来什么人。刚才我将鼓敲得震天响都不见有半个人影过来。这县衙的守卫,我看也就如此罢了。就这样这位大老爷还能在县老爷的位子上稳坐八年脑袋没掉。看来我宋城果然民心淳朴。 我哎一声呵止住他:“别叫唤了。刘老爷,可不得了啊。我掐指一算你今日有性命之忧。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何时被人要了小命都不知道。” “什,什么?” 即便是睡得再懵,乍然听到自己老命堪忧也是很担心的。刘仁情顾不上系自己的衣服带子,突闻此言,拖着衣服就朝我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袖子。 “小半仙可当真?那,那如何是好?”我冷眼瞧着他像无头苍蝇在屋内乱撞,心中有了数,他不先问凶手是谁,却一味担心自己是否会命丧他人之手,可见他对此案颇有了解。今日之事,与他定然脱不了干系了。 “办法总是有的。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刘老爷。” 刘仁情忙不迭道:“你说,你说。”说着,又探出门去,大声唤着巡夜的人。许青正倚在门边,靠着门框闭目养神。刘仁情这一探,就与许青面对面,照了个正着。他顿时像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吱地没了声,张着嘴只知道发愣。 妖对人而言,多是自带风情,容姿过人。 何况许青今次归来,一改往日素净,装点得颇有些考究。他本来就是个好看的人,如今更是光彩照人。刘仁情看呆了眼,也是十分正常的。 只是我冷眼瞧着,忽然间就改了主意:“刘老爷,你要不要,在我这里算上一卦。” 刘仁情啊一声,回过神来。 他自然也知道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但他没想明白,我既然是主动前来帮忙,又怎么会有收取他报酬的事。幸而不收他钱,性命当头,什么都变得大方起来。 他沉吟了一下:“文少爷尽管开口。” 我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不做出来,只先问他:“请刘老爷先将八年前,山火案的始末,详说一遍吧。” 话一出口,就见刘仁情面上血色尽褪。他睁大了黑豆般的小眼睛,声音找了半天,才落定自己要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瞬间冷下脸来:“既然听不懂,便当我没说。许公子,我们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的存稿【使劲挣扎 第19章 有凤不来(六) 许青没有答话,只站直身子,等我先走。我说要走,自然只是诈刘仁情的。见我们打算离开,他果然慌了神,连连叫着留步。 我冷眼道:“能不能说,说多少,刘老爷可想好了。且在我看来,城中出了这种大事,刘老爷一不派人追查,二不上报州府。原本就有许多疑点罢。” 许青托着下巴,嘴角略勾:“我可是听说刘老爷还请了灵通寺的和尚。” 这可别说刘仁情震惊了,连我都很惊讶。 刘仁情指着许青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事他分明连师爷也不曾提起,偷偷摸摸请人去办了。和尚是在张大海死时就去请了,可现在也没来。他原本还怀疑派去办事的人是不是卷了银两跑了。 许青低低一笑,道:“自然因为,你请的就是我啊。” “不可能!” 刘仁情失声道,话出口才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位公子年轻端正,如何与出家人有半丝联系。” “你没听说过俗家弟子这一说法么?”许青毫不客气道,“不然我是如何知道的。自然是方丈接了你的信,特地派我过来。你派来的人,眼角还长了颗痣。是不是?” 他所描述与事实分毫不差。刘仁情从半点不信,变成将信将疑。 许青见他神色变幻,冷笑一声:“爱信不信。”说着便要走人。 途经我身边时,我轻声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许青朝我眨眨眼,“你瞧我哪点像臭和尚。” “那你怎么知道……” “那人卷了钱跑路,被我撞见。我随便问了他几句,他就一五一十交待了。” “……” 我无言以对。 怕不是随便问几句,而是恐吓了别人一顿罢。 刘仁情还陷在自我挣扎之中,对我和许青的轻声交流充耳不闻。一个人处在性命攸关时,本就容易慌神,再几经恐吓,多半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6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比如,他现在就不得不信,许青是个和尚。 “许大师莫怪。实在是本官眼拙。” 我眼皮子抽了抽。 这哪是眼拙。是眼瞎。 许青嗯一声,双手一负,倒还真装出了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我不怪你。只是,你找我来,自然要将前因后果与我说。” 和尚的话比我好使,何况还是刘仁情自己花钱请来的和尚。 我半天套不出的话,许青三两下就让刘仁情吐了个底朝天。 “实不相瞒。”刘仁情一张老脸份外凝重,努力将耷拉的眼皮睁开,与我二人比划道,“本官怀疑,此次是妖邪作祟。” 哦? 大概是见我俩一脸不以为然,刘仁情急了,努力与我证明:“说来二位别不信。本官生来便有天眼,能见常人不能见。张大海死后,本官去现场察看,一瞧便能瞧出他屋中院内俱是黑气。这一定不是普通人干的啊。” 我笑了。 许青也笑了。 刘仁情见我二人发笑,无措了一会儿,跺脚道:“是真的!” 是。 挺真的。 你眼前这么大一只妖,你怎么就把他认成和尚了呢? 我只道:“你继续说。” 刘仁情叹道:“既然是妖孽横行,寻常人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的。为免增加无故的伤亡,本官才不欲令人追查。只请大师前来,协助本官捉拿妖祟。” 这情真意切的,几乎要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了。我与许青对视了一眼,他心领神会,道:“既然如此。贫僧在你院中布一个阵法。保管叫那妖孽有进无出。” 刘仁情大喜:“麻烦大师。” “但是。” 还有但是?刘仁情急急道:“但说无妨。”他脑筋一转,见眼前这位灵通寺的俗家弟子身上穿戴俱不是凡品,心念急转,嘴中道,“酬劳好商量。” 却不料这位美公子一声大喝。 “糊涂!” 别说刘仁情,连我也惊了一跳,没料到许青突然发难。 “佛门圣地,是庸俗之物可以玷污的吗?” 说得那叫一个庄严宝相,一本正经。 “……” 我拿扇子遮了半张脸。 刘仁情大喜,又大悟,一把拍上自己老脸:“大师说的是!哎,怪我!” 呵。 是怪你。 怪你太过愚蠢。 许青谆谆教诲:“我是让你把县衙内的人都集中在院中。莫要分散各地,叫妖精钻了空子。近些时日,你们吃住最好在一块。不要落单。” 不要落单?刘仁情皱着眉头,他原本没想管手下死活,但眼下有求于人。不妨先听着。在一起也有个好处,总能在关键时刻找个替死鬼挡一挡。思及此处,他展开眉目:“还是大师有远见。我马上把他们叫过来。” 嗯。许青满意道:“切记。不要落单。包括如厕。” “……”刘仁情道,“每时每刻?” 许青嘴角一勾,眉目间一派慵懒随意:“自然随刘大人心意。只是,若得这一时半刻出了什么事,可千万别怪我没有提醒。” 话都说到这份上。刘仁情还能说什么,只能先低头:“我明白了。” 许青迈出房门,左右瞧了瞧,拾起一片叶子来,置于手上,轻轻一气吹过去。平地忽起狂风,将一地落叶卷起旋,瞧得刘仁情目瞪口呆,对许青更是信服。若说之前还心中存疑,这一手一出,他恨不得跪倒能叫爷爷。 许青左手捏了个天地诀,右手捏了个大金罗汉印,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形成一个阵势,将这小院围了起来。一道金罩凭空一闪,隐于黑暗中。 我站在一旁,摇着扇子看热闹。见状皱起了眉头。缚妖网。如此看来,这位许公子道行不浅啊。且他一介妖类,如何懂得大金罗汉印。 等与刘仁情三两句叮嘱完,走出县衙,月上西天,早就过了亥时。 我遗憾道:“结果他半个字也未说。” 许青道:“可你已不必问了不是吗?” 这倒是。 问,也不过是证实纪凤来所言不虚罢了。 “他满嘴谎话,有一句却说对了。” “哦?” 许青嗯了一声:“此事确非凡人所为。” 这我也清楚。想到张大海与王二凄惨的模样,不禁叹了声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又何必凭添杀戮呢。” 许青却说:“或许当年他们所行之事,远比妖孽来得更加恐怖呢?” 山火困人,哀嚎连连,明明都是人,心中恶毒,却比妖更甚。一念之差,偏之千里。修行虽不易,修情却更难。七情六欲,更易滋生魔障。 “无悲无喜,才叫神。”许青忽然道,“可是你瞧他们,难道有半分快活?” 他们,说的自然是天上那些人。 我无言了片刻,还是想为过往同僚争取些面子。 “快活,自然也是有的……” “那便请小半仙说说看。”许青似笑非笑。 我努力想了很久:“比如,有的人虽然不悲不喜,可瞧着好看啊。”话头说顺了,语句就通顺了。思绪也更加清晰起来。我愈加流畅道,“就算千百年的岁月再无趣,你瞧他一眼,就能过上一年。难道不也是桩快活的事?” 许青:“……”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浑身发毛,不自觉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这才似笑非笑道:“小半仙说的这怕是红粉佳人罢。” 我顿时一激灵:“没有,不是,别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用日行千里的技能,让我日万吧【 第20章 有凤不来(七) “又不是我胡说。文少爷如此含情脉脉,温柔都能从眼中溢出来。这一眼万年的表述,说给谁听不是在聊红粉佳人?” 许青说的那叫一个文绉绉,满眼写着戏谑。 任他笑靥如花,美色动人,我毫不犹豫,一扇子就敲上他的蛇脑袋。成天不是话本就在走在编话本的路上。好好一个妖,尽不干正经事。 “我在干啊。” 许公子不服气道。 我狐疑地看他。就见许青眨眨眼,笑眯眯道:“陪你岂非是正经事。” “……” 文一硬生生倒退了好几步。我沉默了一瞬,直接将手伸到许青翠白翠白的衣袍中,身后传来啊一声大叫。我俩看过去,文一拼命遮住眼睛:“不要这样啊少爷,我还小,我我我不能看!” “对啊。”许公子捉住我探入他衣襟的手,情真意切道,“月黑风高,不能做这样的事。待光天化日再说不迟。” 我:“……” 这俩人唱起戏来,真是合拍得仿佛他们才是主仆一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7 样。 我松开许公子明着阻拦实则拼命把我往他衣服中凑的手,横了眼指缝漏得比地洞还大的文一。一把从许青怀中掏出一卷竹简。 良玉记。 呵。 看上去挺正经的名字。 我晃了晃手中话本,许公子装模作样看天。 “话本都用上竹简了,这么讲究的?” 许青摸摸鼻子,讪笑道:“纸不是容易烂么。” 我冷笑一声,当着他二人的面将这竹简摊开来。嚯,好大一出戏呢。还是个别出新裁的段子。说的什么?说天上有个仙君生平不爱红妆爱蓝颜,这么把心上人放眼里放嘴里嚼啊看啊硬是没胆子上手。可这憋坏了不成啊。就憋出毛病来了。 人出毛病容易犯错,仙也是。仙犯错受苦的是天下苍生。 这天有天规。这位仙君自然逃不过惩罚。于是就被投到下界当猪去啦。 连人也做不成。 大体就是这么个故事。 我:“……” 许公子凑上来,须须挨在我手边,唏嘘道:“是不是很惨。” 文一肯定道:“惨。那位被他看上的蓝颜呢?” 许公子一拍巴掌:“就是过份在这里。他竟然像无事人一般,继续过他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去了。连这位仙君情真意切的皮毛都不晓得。” 他啧啧有声:“所以凡人说得不错,人只活一世,便该及时行乐。小半仙,你说对么?咦,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也觉得这位仙君很惨?” 何止用惨来形容。经你描述,简直是心塞到无以复加。 我把竹简一扔,摔进许公子怀里。 他倒紧张地抱了个满怀,小心翼翼放起来,一幅我还没看完你可不能给我弄坏的模样。我心中冷笑一声,不想去问他从哪得来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文一这小子,凑上去,颇有些意尤未尽:“许公子,后来呢。” “我还挺想知道这位仙君变成猪后怎么样了。” 许青看了我一眼。 我道:“文一!” 他哎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一脸天真和乐:“少爷叫我。” 是啊。叫你。 我瞧着他那无辜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微微一笑:“这么爱听故事,回头我让大少爷讲给你听。别说猪了,你想听鹅也有。” 文一:“……” 大约是将大少爷那张冰块似的脸和鹅联系在了一起。一时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总之脸上神情瞬息万变,复杂地很。 许青却低低一笑,走上前来与我并肩,道:“小孩子不过爱听故事罢了。文少爷至于这么吓唬人。” 我哦了一声,朝许公子客气道:“许兄弟如果喜欢,也可来听。” “我对故事倒不是很感兴趣。纯粹是消遣罢了。”他叹了一口气,似乎颇有感慨,“人呢,总是好奇的。只是见了个因头,便想瞧个结果。瞧不到结果,心中就总是惦记着。或许等瞧见了,也知道就那么一回事。” 我听了半晌,忽道:“所以许兄弟与纪先生如何了?” 侃侃而谈的许青忽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鸡。 我微笑道:“既然是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求我寻到的救命恩人,许兄弟这回了宋城,怎么不先去瞧上一眼呢?纪先生对你挂念有加,先前还说到如果阿青在,定然如何如何。” “旁人我不晓得,但是许兄弟的因果……” 我拍拍许青的肩,诚恳道:“请务必让我瞧一瞧。” 许公子那双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此刻倒幽幽瞧了我一眼,不发一词。 我满意了。 嗯,相逢即是有缘,何必互相伤害。 “你那个缚妖网效果如何?” “挺好的。动则得知。我给你瞧一瞧?” 我来了兴趣:“好啊。” 这般,许青随手捏了个金诀往我身上一扔。我瞧着脑袋上一袋金光闪过,隐于暗夜之中。哦哦,大约这就是他扔在刘仁情院中的那个东西。 然后他弹了弹手指,一块石子就丢了过来。 我颇有兴趣地负手而立,但见许青将石子一扔后,自觉捂住了耳朵。 “?” 还没闹明白他这个微妙的表情,耳边就是轰地一声炸响。 声如霹雳,亮似白昼。 那个瞬间我仿佛瞧见了诸多飞天在我眼前乱转。一刹那还以为回到了九重天。这云雾缥缈,白衣飘飘,一切都是我见惯的模样。 “……公子。文公子。文景昌?” 待我好不容易从嗡鸣中缓过神来,拍开给我揉耳朵的文一,就见着许青一张如玉容颜在我眼前晃悠,满脸的担忧不作假。 “你没事吧?” 我缓了缓,方说:“这就是你说的效果?” 他小心翼翼拿我的扇子挡了脸:“还……可以罢?” 既然知道挡脸,说明你也明白不应该。效果是不错,何止你晓得,整个宋城都能从沉睡中惊醒。这不是防护罩,这是震天雷啊!你既然要放震天雷,还晓得捂耳朵,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啊! 许青见我半晌不说话,讪讪道:“你捂胸口干什么。”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气的。” 总之这个效果,我是晓得了。 一路而行,待到了文府门口,许青又不动了。我只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这回又要回哪里?怎么这宋城你的巢还挺多么?” 许青正经道:“我手中未提礼品,贸然登门不好。” “……你要礼品做甚。” 他义正言辞:“书中道凡男子第一次上门,皆需备礼,还得奉茶,还……” 我懵圈中也算是知道他说的哪一类礼了,如果不是我心地善良,蛇汤我还是挺愿意喝的。“礼是么,许公子这是在提醒我。晓得了。我会备的。” 我似笑非笑:“届时许公子家中几人,一并告于我。在下一定备足大礼登门。” 眨巴着眼睛的许青:“……”不吭声了。 总之他就是不愿意上门。 我就纳闷了。 文府是城隍庙怎么的,这左一圈右一轮也没贴张符,至于把你这大能耐阻地连门坎也不迈么。文家上上下下哪个有你吓人。 你不愿进,我非得让你进。我心中打定了主意,折扇一收别在腰间,撸起了袖子。文一一把拉住我,语重心长:“打脸不好。” 许青看看文一,又瞧瞧我,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呵。他笑了。 我懂了。 他是在瞧不起我。 就在我打算让他明白什么叫身板与身板之间的差距,他忽然道:“文少爷是诚心邀我入府一聚?” “今日,你不进,也得进。” 许公子扬起须须:“必须?” 我坚定道:“肯定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8 。” 僵持了片刻。 “好吧。”他忽然整了整衣裳,越过我就走,语中尽是无奈,“哎,早知你如此离不得我,不妨早说。我定然不愿推辞文少爷的诚心相邀。” “……” 我怎么有种他有志得意满的错觉。 夜风吹过,我一个人傻傻站着,很是有病。许公子早我一步进了文府大门,还探出脑袋来招呼:“进来呀。傻站着干什么。别人不用睡觉的么。” “文一,你家少爷住哪间?” “这边,许公子小心脚下。少爷他东西喜欢乱丢。” …… 不是我说。 他姥爷蛇的,他就是在诓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许公子:嘻嘻,先进门,再…… 第21章 有凤不来(八) 文武昀先前放了话,说我过时不回后果自负。如今早已过了亥时,我还以为今晚又有一十六盏灯笼等着我,没想到府内静悄悄的,除了巡夜的家丁,一点动静也没有。 “快。这边走。”我挨着廊边,透过雕花窗格望过去,见文老爷的院门闭得紧紧的,赶忙招呼着身后的许青。 文一在前面给我把关开道。 “文公子。” 许青叫我。 “嗯?”我忙着注意不要弄出动静。 他跟在我后头,见我与文一二人都轻声细语,亦放低了声音,好奇道:“这是文府罢?为何你进自己家门,还得如此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如同小偷行径。” “嗨,我那个大哥实在严厉。” 许青惊讶地啊了一声,道:“你很怕他?” “……” 也不叫怕吧。就是比较怵。说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想早先武曲见着本君,还得先行礼让道。谁能知道一朝下界两人身份颠倒,如今当了他弟弟一十八年,天天处在战战兢兢被训话的状态。怂成了习惯,即便是现在也改不过来。下意识就先怕上了。 床六尺,我与许青各三尺。 规规矩矩,衣服都不解。 其实府内还有客房可以让许青去住。但大约我也是急着要回房,也不大想把家里人吵起来,鬼使神差的就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先开始也没什么,只是等点了灯火,透着隔间纱幔,两人才面面相觑起来。 文一欲语还休:“少爷。”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方语重心长:“你不能趁人之危啊。” 我:“……” 不是,你怎么不担心少爷我那什么危呢?你是没见着他把那桌子抗起来的气势是吗?这力气大的,怕是我连他衣角都摸不到罢。 我斟酌了一会儿,道:“许公子在此歇着,我去与文一挤一挤罢。” 他皮笑肉不笑:“你若是不欢迎我来,何必硬要请我进府呢。” 这是什么话!我辩解道:“我当然是诚心相邀的!” 许青便将视线落在屋中唯一那张床上。“然而你却情愿与别人挤。” 呃…… 纵然知道这个人口不对心,大约只是委屈落寞装可怜。我却仍然有些无法招架。俗人呐,皮相太有欺骗性了。我攥着扇子,眼神有些躲闪。心道,这不是怕趁你之危么!本君再把持得住,也知道这男人禽兽起来不分种族啊! 我迟疑了一会儿:“其实外间有张塌……” “我还是走罢。” “好好好。” 我头痛地拉住人,勉为其难:“既然许公子不介意的话,那……就一起罢。”这最后四个字,说得颇有些壮士扼腕般的气势。 许公子瞧着我,直瞧得我浑身不自在。这才慢慢勾起嘴角来。 “景昌。” 他说着,自行先往床塌那走去。颇有深意。 “骗人的时候,先把表情收拾一下。”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如何了。” “要笑不笑,有些难看。” “……哈。” 窗外风声细微,连虫鸣声也无。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与尴尬。 自我记事起,我身侧就没有躺过人,往常这床也不嫌大,如今忽然感觉小了起来。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在寂静中格外明显。还挺香。 白日里怎么没发觉对方身上有股气味呢。 为防止心猿意马,我干咳一声,试着没话找话。 “刘仁情这样的官,不做也罢。” 许青道:“那你救他做甚么。” 我试着与他讲道理:“命还是命,没有贵贱之分的。你不也是受了些别人的恩惠,就惦记至今,要效仿古人报恩么。” 许青:“……”不是文景昌提起,他都快忘记了。 我见许青无动于衷,又道:“不知今晚那妖孽还来不来。” 他哼了一声:“来了你便知道了。” 哦。 我踌躇了一会儿,在腹内打了许多遍草稿,终于还是道:“话说回来,许兄弟还记得拿了我一个泥偶吧?何时将那泥偶还与我?” 便是在黑暗中,我也能察觉身旁的人侧过身来。话语中带着诧异:“这早已是稀泥一坨,你还惦记着做甚么。” “……话虽如此。你留着也无用。且那气味我尚待查……”清。 我巴巴住了嘴。 原来是许公子不耐烦这毫无建树的对话,竟不知何时忽然翻身在我上头。 长如瀑的头发垂下来,悬在我鼻尖。额间那滴水蓝光华流转,浓郁地仿佛是天池的水。我闭着嘴,屏住呼吸,没敢再说。 “你先前尚疑心是否因我之故,导致你那抔黄土无法再用。”他伏在我上头,道,“如今我就在这里,到底是不是我的味道,你怎么不自己确认一下?” “怎,怎么确认?” 我想我一定是傻了,才会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许公子低低笑了一声,俯下身来,轻声道:“你想怎么确认,就怎么确认。想从哪里开始确认,就从哪里开始确认。” “闻香识人,不是文少爷最擅长的么?” 其实他身上的气味我一直是晓得的,清清淡淡,像极了夏日走在池间那股莲花香。似有若无,不可捉摸。但此刻却忽然浓郁起来,一直将我罩得有些云里雾里,仿佛一下回到了老早呆的殿宇前。那里惯常有一池灵水,就是这个味道。 但是不对啊。 我一把抓住许青不知何时摸到我腰带上的手,相当诚恳地道:“许公子,你以前不是这样儿的。” 他略抬起一些身体:“哦?我是哪样。” 我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起他在雨中廊下浅笑的模样。 “似青山中来,入微雨中去。”总之清贵地很。什么主动凑上来说些令人面红耳赤很有可能会发生些什么的话,是绝不会的。我连想都不敢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29 想。 夜色太重,即便外头透着些光亮,我也瞧不清许青此刻的模样。 但只觉得那股虽然清浅却令我屏息宁神的香气一下淡了下来。连着他额间那滴水蓝都黯淡不少。我大气没敢喘,抓着许青的手也不敢放。就怕他扒衣服的速度太快。我是无所谓。万一一个不小心犯错误,我可对不住人家。 保持着上下的姿态僵持了片刻。 他忽然哦了一声。“好吧。”说着将我一推,面朝着墙侧身躺下,不说话了。 我:“……” 就这样完啦?你放弃的是不是有些快啊。 话说我刚才这样不识抬举,会不会很伤许公子的面子。毕竟人家也是难得要与我好。呃,他刚才是要与我好罢?深更半夜,同一张床,没人能想到正经的地方去吧? 我认真地琢磨…… 然后拍板定案。起码我想不到。 不过许青额间那点到底是什么?光晕周转,气息流动,很是奇特。 内丹?有说有妖一族,浮丹于额前,多用于示威。 虽有心相问,可许青自转过去起,便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叫了他一声:“喂……” 他不理我。 我又叫了他一声:“许公子。” “再吵吃了你。” 我闭嘴了。 虽有这小小插曲,却一夜无话,之后竟然安睡到天明。但大约是因为总觉得周身有暗香浮动,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过去,还在天上的时候。 我向来喜花草,殿内外都是我从各处搜罗来的花花草草。要这些花草不难,大多与人换一卦。即便各位同僚都能掐会算,这天机不可泄,总有算不准的时候。偏偏天上这么多人,要论天机,总是我这个司命的星君比较拿手。 虽有千花百草,心中却还是有所遗憾。 天宫中有一处灵池,灵池里长着最盛的一朵花,三百年长叶,又三百年出苞,再三百年开花。花只开七天。七天后,花谢叶落。但它不败,而是从头开始。也就是说,若要赏它姿颜,须得等上一千年。 我对这花一直垂涎的很。 不奢求得到,只求一观。 有句话叫活久见。当神仙还是有好处的。也算是我运道好,不必等上九百年。偏自本君刚上任百余年,就逢上它要开花。 这种机会,傻子才会错过。 恰逢那日西王母寿宴。本君寻了个由头溜出了宴席,就往灵池那钻。 那天我不仅见到了花,更见到了一个人。 是他告诉我这九百年一见的花叫什么。 “过时不候。” 他说。 就是这朵花的名字。 可当时我眼中已瞧不见那花,只会张嘴问他:“那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许公子揣着手:清贵?他哪来的错觉? 楼主(绞尽脑汁):自带滤镜? 出差令人头秃,令存稿也秃。不行,小天使们快让我亲一口! 第22章 有凤不来(九) “………” 朦胧的光晕中,我仿佛又瞧见了他。他朝我靠近过来,清清冷冷的,面上却带着疑惑:“你说什么?”他问我。 这实在是很难得的。就我认识他许多年,他向来是没有一丝表情,不曾有喜怒,也没有哀乐。谈何疑惑。 但他此刻不但疑惑—— 他还打我! 啪地一巴掌。 我总算是清醒了。 一清醒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激灵就翻身坐了起来。 什么花不花的,百八十年远的事。哪有眼前人来得提神醒脑。 “大哥。” 我赶忙穿好衣服,一旁许青握拳抵着嘴,清了下嗓子。我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方才就是他扇了我一巴掌。别以为我迷迷瞪瞪没瞧见。再一瞧外头日上三竿了,我竟然睡得这么熟。想必文武昀大早上就来查岗,一查好么,全员到齐,还附赠多了一个人。 我低声质问许青:“你做什么打我!” “我让他打的。” 许青还没说话,文大少爷就先开口了。于是许公子朝我飘了一眼,满脸写着‘看吧大哥之命不可违让他我打我就打咯’,还附赠一脸‘下手轻了’的遗憾。 文大少爷往日就十分严肃的脸此刻更严肃了。 “你对别人这么轻薄,他打你一下怎么了?” …… 等会儿。这句话似乎听不大懂啊。我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文一挨挨蹭蹭到我旁边轻声道:“大少爷来的时候,少爷您抱着许公子磨磨蹭蹭嘟嘟嚷嚷,衣服都乱了。噫,相当不堪入目咧。” 我张大的嘴巴,大抵能塞下一个鸡蛋。 噫,不可能罢。 我看着许公子。 许公子也看着我。 然后他侧过身去,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喂。 文大少爷一声厉喝:“还嫌不够冒犯!把衣服穿好随我来前厅!” 我现在满脑子沉浸在‘不可能啊这不像我会做的事’和‘早知道会这样昨天装个屁的正经还不如把事坐实’这样的交战之中。许公子还在一边凉凉地看着我。 就听文武昀淡淡道:“许公子一道来吧。此事虽有冒犯,却是小弟无意为之。既然是要解开误会,当事人还是要在场的好。” 许青:“……” 现在轮到我笑了。呵,你以为文家大少爷吃素的。装的和真的他能分不出来? 我以为到了大厅会瞧见文家老爷夫人端端正正坐在那等我奉茶。没成想前头一个人都没有。我咦了一声:“爹呢?” 文武昀随口道:“被我送到合溪舅舅家了。” 我讶然道:“你送他们去那干什么?” “免得被你气死。” ……哦? 他瞧了瞧我,皱起眉头道:“你干什么这样看我。” 我摸着下巴:“……原来你是这样的大哥啊。” 文武昀愣了愣,大怒:“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我讪讪笑了笑,开个玩笑嘛。文家早就是大哥当家做主,用不着上演嫡长子不满老父握权,隐忍多年一朝翻身这样的戏码。但是文武昀做事向来不会随心所欲,他既然把老爷夫人送走,一定别有用意。 难道…… 小皇帝要来了? “我过段时间要去秣南。”文武昀叫了我来前厅,却不是为了早上那档子事。如果说去合溪我还能理解,那边毕竟有亲戚。去秣南是为了什么。那里又荒凉又穷僻,总不可能是把生意扩到那边去。 “那这里怎么办。”我忍不住问他。 全都走了谁来打点。 “你啊。” 文武昀理所当然。 “你身为文家二少爷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0 ,打理店铺本就该是你的责任。你也是时候做些正经事。别成天到晚在外面瞎跑,还把自己玩进县衙。” 这又与我无关。妖怪要吃人,难道还能提前和你打招呼不成。 但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你何时走?” 文武昀沉吟了一下:“等你手上这桩事办完。” 哈。还是关心弟弟的嘛。 他与我说完,才仿佛注意到厅中另外还有客人。这位客人已经很不客气地坐在那,喝了五杯茶水,两盘点心。此刻见我与文武昀都瞧过来,这才站起身,拱手一礼:“文大公子,有礼了。” 文武昀点点头:“公子贵姓,可是宋城本地人,家中做什么的,有兄弟姐妹几人?” ……你这是户籍调查吗? 他与我在一起这么些天,我就不信你才知道。 许青微微一笑,瞧得我心头微微一荡。 “我姓许,单名青。是外地人。家中只我一个,并没有兄弟姐妹。若要论起旁系,表姑妈之类,还有一些。不过都离得很远,平时并不走动。只有逢节过诞,才会小聚。此来宋城,是为访友。来时听闻文公子盛名,就与他算了一卦。”他说着,瞧了瞧我,“无以为报,就只能为文公子尽些绵薄之力,以偿相遇之恩。” 文武昀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我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毕竟他这些话…… 我也是头一回听到! 文武昀客气道:“冒昧相问,许公子所寻友人,姓甚名谁呢?啊,不要误会,只是这宋城地小,我来往又多,或许我们还能认识同一个人。自然,若是不便相告也无妨。” “不碍事。”许青说,“他姓纪,名凤来。” “是个穷书生。”我在一旁插嘴。 “纪凤来。”文武昀喃喃了一声,笑道,“好名字。” “文大公子认识?” 文武昀想了一下:“抱歉,并不认识。” 我暗想,你十年中八年不在本地,能认识一个外地书生才怪。 这么尚算和谐的聊着,文武昀陡然话题一转:“那许公子,何时回去呢?” 许青面不改色道:“待陪他读完书,就回去。” 我两手揣着袖子坐在一旁,老神在在:“要是读不完,就回不去喽。” 两个人都盯着我。我住了嘴。 文武昀沉思道:“舍弟顽劣,多爱惹事非,许公子若有他事,可以先行处置,不必被迫随他胡闹。”说着,他似是责备地看了我一眼,“免得同他一样,被牵连。”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家丁却忽然跑了进来,急急在文武昀耳边说了什么。文武昀脸色陡然一变,很快就恢复正常。只说:“家中客人来,我去招待。景昌,你送许公子回去吧。” 我看着他的脸色,试探道:“爹不是去合溪了么,你又不常在宋城。能有什么客人拜访?” “你要想旁听也可以。先把三十六本账给我算了。” “……”我拉上许青,“走吧许公子。” 出了月廊,再过一个庭院,就是偏门。文一紧紧跟着我,想提前去给我开门。我却忽然停住脚。“文一,你送许公子。我忘记拿东西了。” 说罢,与许青致了歉:“昨晚对不住,大约睡懵了。我改日登门赔礼。” “登纪先生的门么?” 许青拉住我,气定神闲道:“你与其追回去给你大哥添麻烦,不如快他们一步,先去衙门那里看看。先发制人,才能不受制于人。” “你知道来的客人是谁?” “我知道。你也知道。” 文一瞧瞧我,又看看许青,挠着脑袋:“这门还开吗?” 许青不知何时从我身上摸走了我的扇子,啪地一声打开,十分惬意。他虽瞧着文一,眼睛却盯着我。“开门放狼可不好。你把门拴好了。我与你少爷走另一条路。” “啊?少爷……” 文一望向我。 我哎一声,算是服了许青,只能挥挥手:“听许公子的话。我这些日子不回来了。有事如何通知我,你晓得的。”又叮嘱道,“阿一,虽府中摊了事,可也不大。少爷能解决。可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就交给你护着了。大少爷比你厉害。凡事你先顾着些自己。” 第23章 有凤不来(十) “我还以为你要说,护着些大少爷,没成想是让他护自己。” 我嗨一声:“大少爷吃过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让他护着大哥,不是给他添乱么?他顾着些自己,别脑袋一热往火坑里冲就不错了。” 许公子若有所思:“都说仆似主人形……” 我警醒道:“干什么。我可是很机灵的。” 他哦一声,相当敷衍。 我本想折回去瞧瞧是谁千百年不遇的上文府造访,却被许青拉了回来。不过经由他那张嘴一说,我心中猜测的大概估计也就是事实。能在这会儿找上门来的,必然是刘老爷的人无疑了。 他会找上门来,一定是要找我。所以大哥才会支开我。 许青摇着扇子,两根须须都飞了起来:“我们要先他一步回县衙。” 我嗯了一声:“报信的人若是回来呢?” 他讶异道:“你觉得文大少爷能放他回来?” 呃…… 许公子又得意道:“他就算想放,恐怕也不行。文府现在连只苍蝇也难出。” “……”我诚挚道,“有个妖精当朋友,真的不错。” 县衙要去,但不能慢吞吞的去,也不能从正门去。既然地上走不了,就只能走天上了。有许公子在,日行千里岂非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盯着揽在腰间的那只手,沉默了一会儿:“许公子。” “何事。” “你出去一趟回来后……”我斟酌了一下,“似乎热情了许多。” 哦?他见我望着他的手,便松了开来,任我舒展筋骨。似笑非笑:“因为我忽然明白过来,有时候不主动的人,便是连汤也喝不了的。” 我很费解:“何出此言?” “你当真要听?” “确定要听。” “好罢。”他眨眨眼,“就是看了那个仙君因为不敢开口最后变成猪的……” “哎呀人命关天我们岂能站在这聊这等无聊闲事!” 我忽然不想听了,迅速打断了他的话,掸好衣服就一本正经负手前去。 刘老爷的房门就在眼前。 我上前就是砰地一脚。 顿时凌空飞出来一只铜盆—— 我脑袋一偏,它就砸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很响。 “何人如此放肆!” 一个紧张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挥散了些屋中飞扬的灰尘,才迈步走进去。 “刘老爷。”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1 我说。 刘仁情缩在一角,身上还穿着昨日那身,咸皱巴巴的,手里还捧着一只铜盆。瞧见我与许青,不但没有欣喜若狂,却更紧张了。睁着不比王八大多少的小眼。哆嗦道:“你,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摊开手道:“当然是您请我们来的。怎么,前脚刚派了人去我府上。后脚就忘记了么?” “不可能这么快!”刘仁情大声道,“人呢,人都死哪去了!” 我感慨道:“不是我说,昨晚才叮嘱过老爷你,让你把人都叫过来。今日一看,竟仍毫无人气。这院中只你一个,你是不是嫌死的不够快?” 刘仁情怔了一下,突然激动道:“谁说的!明明是你们骗我!我好心好意把一众捕头叫进门来。他们却像疯了一样要杀我!你们难道不是要害我?” 我一愣。回头望去,见许青也皱起了眉头。 他上前一步道:“他们要杀你。那你怎么还活着。” “呵。”刘仁情冷笑道,“老爷我神机妙算,自有妙招。如果指望别人来救我,怕早已脑袋搬家多回了。” 许青却不理会他,只追问:“他们人呢?” “死了!” 我脸色微沉。 却见许青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就一伸手,不知使了什么力,隔了大老远的,刘仁情都被他掐着脖子拎了起来,狰狞着一张脸,脚在空中乱蹬。 “我再问你一遍。他们人呢。” 他声音已微微低沉,额间一点忽然光华大盛,房内起了风,许青就站在风眼中央,面色肃穆。往日调笑也好,清贵也罢。一丝一毫也不见踪影。 我攥紧手心,紧紧盯着他:“许公子。” 他恍若惘闻。 “阿青!” 我冲上去按住他的臂膀,沉声道:“他要被你掐死了。你要造杀孽吗!” 他定定许久,才突然一收手,风忽然停止,刘仁情跌落在地,痛苦的咳嗽,面上满是惊恐之色:“你,你不是大师,你是妖怪。你果然是妖怪。他们也是你害死的!一定是!” 许青不耐烦道:“闭嘴!” 他闭闭眼,似乎在忍耐什么情绪。大约实在捺不住,隐忍道:“我出去一下。你看着他。问清楚那些人在哪。” 我看着他匆匆出门。 把门一关。 外面忽然轰一声响……好像什么炸了。 我:“……” 刘仁情已然吓呆。 我走到他身边,按上他肩膀,心情有些复杂:“你要是不想像那棵树一样炸得连粉末都瞧不见。就老老实实交待。让你召集起来的那些捕头,到底在哪?” 他哆嗦了半天,才道:“被,被一阵黑雾卷走了。” 原来刘仁情怕死,昨晚我和许青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命人将县衙之内的捕快全集中了起来。大多都是随他从师爷做起的手下。他想着这下该高枕无忧。睡到半夜,却忽然被尿憋醒。 这一醒,尿都洒了一床。 原来正当头有个人龇牙咧嘴举着刀要朝他砍下来。 刘仁情反应快。蹬起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以他那小身板,往常是踢不动的,但今夜那些人不知怎么回事,个个神情僵硬,身体也僵硬的很。虽凶横,却动作有些迟钝。才叫他在空隙中钻来躲去,纠缠许久。 刘仁情本以为今夜难逃一死,就在要被刀砍上时,却忽然想起来,他还有几张黄符,早早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也不晓得有用与否。慌忙之间拿出来,竟果真有用。那些失了心智的捕头像定了格一样,不动了。 我听得惊奇:“什么符这么厉害,你拿出来我瞧瞧。” 他不给。 我便道:“你以为区区一张符能抵多大用处。救得了你一回是侥幸,还能救你两回么。我也会画。我还比它厉害。你信不信。” “不信。” 刘仁情斩钉截铁。 “……” 他继续道:“后来我便想逃出去。一出去才发现,天空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但仔细望去,却像有东西在动。” 我明白过来:“是你说的黑雾。” “是。”刘仁情一脸颓丧,“那黑雾几次要扑向我,却不知碍于什么退了回去。后来他便将那些捕快给卷走了。” 碍于什么……我敲着额角思忖,这种厉害的道行,显然不是一张符能击退的。怕还是许青的法术起了作用。宋城竟有这种妖?总不会也是新来的罢。我瞧了眼隔了一扇门的许公子。他刚才大怒的模样还印在脑海中。认识以来,不曾见他动过如此大的怒火。 我急于将情况告之许青。便出门去找他。 他倒没走远。站在院中望着天空,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发呆,还是在想心事。 “问到了。” 还没走近他。许青倒先开了口,淡淡的。 “嗯。”我暗中瞥了他两眼,没从他语气中听出余威的味道。“想来这黑雾就是幕后黑手,当务之急是查清它从何而来。”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靠山问山,依水问水。踏着土地,当然就问土地。我还要先质问老头,是如何管事的,竟任由妖风作怪。 但是总不好带着许青一道去。 可要如何与他分开行事呢?我正想着如何开口。 就见他忽然侧目望向天际,皱起眉头,说了一句:“在这等着,不要乱走。” 便一挥袖子,化作一道青光而去。 ……嚯。这回,是连飞都嫌慢了么。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上。 临走之前,不忘记把刘仁情提溜出来。 他甚是惊恐:“干什么!” 我冲刘老爷笑了笑,一扇子就把他敲晕了。 第24章 有凤不来(十一) “土地!土地!” “老头!” 我唤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我。无奈之下,只能道:“那就对不住了。”取了桃木小剑,就要往土里扎。一剑下去,好一个空手接白刃。 我直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此刻才出现的白胖老头。 “非要本君这般你才肯出来。” “嗨呀。帝君。你何苦为难小老儿呢?”土地皱着脸,在那嘟嘟嚷嚷,一回头,咦了一声,凑到我身边近看,“这不是宋城的县令么?他死啦!” 我一扇子敲上他的头:“什么死了。是晕了。” 刘仁情被我打晕后我把他提到这里,费了我不少功夫。如今往地上一扔,也算卸了一件货。我长舒一口气:“给你管了。” 土地怪叫道:“这,帝君,我可不管人啊。” “你是不管。这一方太平你都不晓得管到哪里去。宋城来了个妖你还知道?” 我毫不客气道:“当心上头治你个疏忽之罪。别好好的宋城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2 不呆,给你分到秣南那种荒凉的地方,就有你难受了。” “……又不是头年来的。” 我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白胡子老头立马肃整神色:“我说这得怪帝君上回带的酒太香。老头喝了半坛,醉到今日才醒。要是上面问罪下来,岂非也是帝君的过失。” “……” 我瞧了瞧他,他挺直了胸,明摆脸上写着我和你一根绳上的蚱蜢。 我只道:“好好好。”捋了把他的大胡子,“多的不说。你如今清醒了,告诉我这黑雾从何而来,是什么妖精,要如何对付。他害了宋城两条人命,现在还抓了一堆青壮男子。不晓得要闹出什么祸害。” 土地皱着眉头,嘶然有声:“我并未察觉有妖气啊。等会。”他凑上前,在刘仁情身上闻了闻,又在我身上闻了闻,思索道,“怪哉。” 我道:“怎么?” 土地肃穆道:“帝君还记得当日你让我查看泥偶。” 我点点头:“不错。” 他又道:“这三股气味如初一辙。” 说着,土地疑惑道:“帝君,你到底与谁有过接触?” 与刘仁情,与我,与那泥偶都有接触的妖,我不必多思量,一道翠白翠白的身影就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晃了晃脑袋,把那身影驱逐出去。不可能是他。张大海死时,他还没回来呢。 土地语重心长道:“帝君,须知小仙仙籍低微,即便如今帝君只是凡人,与你碰触过的人与事,却非我等微薄之力可获悉。你若不说,即便是拿桃木剑戳我,老头儿也是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踌躇许久,拧紧了眉头。 终于道:“其实本君先前认识了一只蛇妖。” 土地哦一声:“是何模样?” “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囫囵道,毕竟连对方的尾巴尖也没摸过,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但应当不是他。时间对不上。” 土地却道:“帝君,你怎么糊涂了,须知仙妖非人,便是幻身也不在话下。” 他复追问:“那蛇妖如今在何处?” 我含糊道:“说是有事先走一步。哎,你别乱说,我还是觉得不是他。” “是不是他,却非你说了算。你若不愿他沾上怀疑,更要查清真相啊。” 土地往日很八卦,此刻却十分不识眼色。本君明摆不想再谈,非得追问不停。 我不耐道:“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他看了看我,忽然道:“文昌帝君,你莫非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罢。” 我震惊道:“如何可能。你想多了。” “我想什么了?”未成想他反问我。 我一时语塞。 “我尚未说,帝君就说我想多了。敢问帝君与我想的是同一个意思吗?” 土地长长一叹:“老头也不想信。”他指着我的脸色,“可是不比你们在上面,个个清心寡欲,我与凡人接触太多了。你这神色,换了谁谁信你没点什么啊。” 我:“……” 早先我便说过,妖精一类,多容姿过人,善蛊惑人心。定力不够的,瞧了一眼便沉沦在他们的颜色之中,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但我又不是正常人。固然许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我与他也是不可能的。 待将文武昀的事处理完毕,候着他归了天位。我便将功补过,功德圆满。届时再去过我的逍遥日子,爱赏花赏花,爱栽草栽草。 许青…… 他资质过人,且瞧着与一般妖精不同。想来必成大器。定定心心的,说不得能在天上担个一官半职,得帝王重用。 我重重叹了口气,谴责了自己一声,想这么多有用没用做什么。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你说罢。”我问土地,“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事情真假,当面问,总比疑神疑鬼要好。 土地思量了一下,拿小眼睛瞧我:“你……当真要看呐。” “……” 嗨让我查的是你,询问的也是你,这么反复无常,当我没点小爆脾气是不是? 大约是看我眼睛一瞪撸起袖子,怕我动手。土地连忙笑道:“莫气莫气。帝君所查之人姓甚名谁。只要他在这宋城地界上,老儿就能把他给你弄出来。” 早说不就成了。 “他叫许青。”我说。 “许青?” 土地喃喃有声,他念着我听不大清的口诀,伸指一点,脚下土地忽如镜面。哈,常言道术□□换,皆可为镜。但因我能掐会算,不大用,这土镜还是头一回见。可朝下望去,却见镜面中白茫茫一片空无一人。 我皱起眉头:“没有人。你行不行啊。” “咦。” 土地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又试了两遍,却仍是空无一人。 “帝君。”他满腹疑虑问我,“你确定,此人果真叫许青?” 我心中忽然一动。 “还能有假?” 他喃喃道:“怪哉。凡天下有名有姓之人,进了我所管辖地界,管他是仙是妖,总归能查到方位。” 他满腹思量,我却也在思忖。土地一问,忽然令我怀疑起来。说来,认识这许久,我说他是蛇妖便是蛇妖,他说他叫许青便是许青。万一,他告诉我的名字,其实不是他的本名呢? 地上的刘仁情哼哼着似要醒来,我头也不回,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一下。 刘老爷立马就又没动静了。 “……”土地瞅瞅我,我瞅了回去,他立马端正了神色。 “你换个人查吧。”眼看许青这条路走不通,我脑中忽然想到另一个人。若许青在这城中还与他人有所牵扯,便只有这个人了。 土地道:“这回是谁?” 我笃定道:“纪凤来。” 这人若仍查不到,便是我流年不利,怪不了谁。 土地不问我他是谁,只口中念念有声,三轮过后,又在地镜一指:“来!” 白茫茫的雾气逐渐散去,出现在我眼中的是一片熟悉的荒凉。我一敲手心,是了,这地我记得,还绊了我好好一件新衣裳。 屋子还是很破旧。可我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能不能看到屋里面。” 老头啧了一声:“帝君,你要找的人,怕是不简单。老头我竟探不到里头。” 不简单?纪凤来吗? 那许公子与他一道,会不会被骗了? 我眉头越蹙越紧。只在心中思索,忽然见有人从里头将窗户支了起来。熟悉的翠白身影一闪而过。我顿时心头一紧。是许青。 自窗外隐隐能瞧见他的面容。他一改往日嬉笑,却是肃穆了神色,那幅神情,倒是与在县衙时十分相似。嘶,他在里头说话?都说些什么啊。 “许青竟真在那里……” 他明明说有事要离开,却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3 在这时候找纪凤来? 纪凤来…… 我突然想起来,若要论与我接触过的人,除了许青,明明还有纪凤来。只是因为他向来病弱,我下意识将他从脑中忽略了过去。可听土地下意识地询问,我心中一动。莫非,此人并不像表面所见只是个穷书生? 正想着,忽听土地一声喊:“哎,打起来了!” 我连忙看去。 就见那屋竟然炸了! “糟糕。” 我一把抓住土地的胡子:“快送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码字能令我瘦就好了【给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25章 有凤不来(十二) “有人在偷偷瞧你。” 许青冷着一张脸:“我怕什么。” 纪凤来闻言,搁下手中茶盏,微笑道:“阿青胆识过人,敢与帝君为伍,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许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凤来反问道:“我?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许青笑了。 若文景昌瞧见了,必然一定要犯一番花痴。凭他自己不知道,往日瞧着许公子那张脸时,文少爷脸上的笑,能绽成一朵小菊花。这桌上是纪先生招待用的粗茶。漏屋配粗茶,布衣配书生。没什么不对。 许公子就端起茶盏来,当着纪凤来的面,将他斟的茶水慢慢饮尽。 纪凤来一直瞧着他的动作。 待饮尽杯中茶,许青才道:“我胡诌的,纪先生竟也信吗?” “为何不信。”纪凤来淡淡道,“我向来是很相信别人的。” “虽然连文少爷都不相信,我是拎着阿青的尾巴救的你吧?”纪凤来笑道,他打量着对面玉冠青翠的青年,“若知道当日所救小蛇今日出落得如此风姿过人,我便不拎尾巴了。一定捧在手心,好好呵护一番。” “……”许青道,“我不与你说废话。宋城那帮捕头呢。” 纪凤来老神在在:“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许青手中握着一张椅子,原本不耐想摔,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忍了下来,耐着性子道:“你多番遮掩,往常我还不察觉。可你为了杀刘仁情,一时心急,撞在我的缚妖网上。终究是留了痕迹下来。” 他撸起自己袖子,道:“不信你把手臂给我瞧。” “好啊。” 纪凤来大大方方将袖子捋起来。光洁的皮肤,没有一丝灼烧的痕迹。 “……” 许青叹了一口气:“让你撸就撸。这么好骗的吗?” 纪先生眼角跳了一跳。 许青指了指衣袖道:“我的缚妖网比较特别,你虽用法术掩饰了灼烧的痕迹,却忘记衣袖上沾了我特制的香粉。” 纪凤来反驳道:“我当然可以用香粉。” “不错。” 许公子微微一笑:“但你不会用烧饼屑子制成的粉。” “……” 这回纪凤来不止连眼睛跳,连手也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许青放下袖子,遮住了皓白的手腕,垂眼把玩着手中杯盏,说:“纪先生既然只针对县衙众人,并未滥杀无辜,想来心中仍存正道。何不就此收手。免得在杀戮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原本就是两人心知肚明的把戏。许青不愿意再遮掩,纪凤来就也大大方方。 他闻言哂笑一声,站起身来:“许公子是在劝束我?” “不然呢?”许青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单独来见你。” “我以为你是为了避开文昌帝君。”纪凤来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神紧紧盯着许青,见他脸色微沉,心中反而愉快,“毕竟,你也不希望他知道,你从最开始接近他,就另所打算,不是吗?” 被人戳穿的心态,总归是不大好的。尤其还是在这种情状之下。许青蓦地攥紧杯子,脸色沉沉,一改往日风姿,瞧着有些渗人。他的发梢开始无风自动,纪凤来暗暗记在心里。嘴里却不依不饶:“说中了,便恼羞成怒了。” 沉默许久。 他满以为对方会动怒,却不料垂着头的人却忽然一笑,不答反问:“那纪先生呢?你一直等候在这里,是为了等我,还是为了等景昌?” 他也站起身来,宽宽的衣袖垂在一侧。 “你故意将八年前的事讲给文景昌听,难道不是故意的?不杀人灭口,却把人抓走,引我们来找你,难道不也是故意的?” “纪先生,又是为了什么呢?” 两人面对面站着。纪先生瞧着依然十分单薄,他脸色仍旧青白,说话间还带着咳喘,看着确是有疾在身。许青细细看在眼底,心中道,此人十分古怪。若说是人,却又不像人。若说不是人,却感觉不到半分妖魔之气。 早在文景昌捏着泥偶唉声叹气之时,他便奇怪。依他身上的运道,是掺和不了文昌帝君的气运的,遑论影响到他庙前黄土。可这气味却又似曾相识。许青当时一把抓走泥偶,一夜之间行到千里之外。他想了许久,才忆起来,这股气味,在他年幼时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那时它还未开灵智,可怜巴巴横在路中央,眼见就要被车轮碾成干蛇。忽然有人拎着它的尾巴,将它倒提起来:“哎呀,这么可怜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它就这样倒提了一路,直拎到水边,扔到了水里。 并不是水蛇的小许公子:“……” 那人感慨道:“竟然这么愉快吗?好了好了别扭了,快走罢。” 他姥姥的,他不是扭是在挣扎好吗! 想到不大愉快的前尘往事,许公子面色更加难看了。 这位把他当成水蛇的人就是纪凤来。 只是当时接触时间太短,且过了这许多年,再见时,纪凤来身上别说那股特别的味道,连人味也无。所以许青才一时没想起来。 回到宋城后,听闻宋城的事情。许青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纪凤来。只是他非善人,又因死了的两人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便懒得将此事提出来。 可是,若只死一两个人,他不放在心上。 但死的多了,便是罪孽。 谁来担这责? 必然是文景昌。 这并不是许青愿意看见的事。 “你把人交出来,马上离开宋城,我便不与你计较。” 纪凤来怜悯道:“想什么呢?” 许青很费解:“你底想做什么?”要杀便杀,藏着还能取精吗? “是我该问你,要做什么。”纪凤来道,“莫忘记,你的命确是我救的。”他忽然打量了一下许青,“当然,你若一定要那一班人的性命,也可以。用你的命来换罢。千年道行的妖,修为怕是不错。” 许青皱紧了眉头:“你的胃口真不小。千年修为,怕你消化不了。” “好啊。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4 那我就把文小少爷吃了。”纪凤来咳了两声,眯起眼睛,道,“虽是凡夫俗子,味道应当也不错罢。” 许青的眉头更紧了。 “你……你不是妖,你是魔?不,怎么会有你这么弱的魔。” 他似乎并不需要纪凤来回答,自言自语:“你这么弱,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杀了张大海二人的。黑雾不是你,你还有帮手。” 许青这般说着,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你一定还有帮手。” 便在此时,他忽觉身后狂风忽起。明明是在屋中,却仿佛身处冰天雪地。 许青迅速一拍桌子,借桌子力道化去一波攻势。趁此机会,捏了一道金罗法印,幻出一个金色掌印,朝狂风袭来处拍去。 “金罗印?”纪凤来诧异道,“你会这个。你不是妖?” “你都不是人,我为什么不能不是妖。” 许青淡淡道,随后一整神色,五指成爪,就朝纪凤来面门抓过去。 果不其然撞到一个无形屏障被弹了回来。 纪凤来神色闪烁,似笑非笑:“真想让文少爷听听,他满心相信的妖精,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你说,若是他知道你之前一直都在骗他,会怎样?” “我骗不骗他,轮得到你来说?” 说罢,一张椅子忽地朝纪凤来面门飞去。 “你不怕找不到那些失踪的人?” 许青招式一下比一下快:“制服住你,还怕找不到人?再说了,若果真找不到,关我什么事。” 屋中突然蹿起一股黑雾。许青眼睛一亮,果然被逼出来了。想来这团黑雾才是杀害张大海二人的真正凶手。 他冷哼一声,五指成山,便朝黑雾扣去。 纪凤来面色一冷,大袖一挥,轻易将这波攻势化解。 许青十分震惊。他怔了一下,忽然皱眉道:“你果然堕入魔道。” 纪凤来却不答话,只说:“我们的朋友来了。阿青,你要见见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和存稿赛跑。么么哒小天使。 第26章 有凤不来(十三) 我揪着土地的白胡子,催他快些带我去纪凤来的住处。生怕去晚了,许公子会吃什么亏。能将房子炸了,必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却也不想,能炸房子的,自然也有可能是许青许公子的。 心急如焚,时间便过得特别慢。 明明只过了一瞬,却像有一个半天那么长。 我赶到的时候,正见许青从屋中倒飞了出来,翠白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像是被什么打到了。我大声道:“许公子!”就冲了过去。 跌落在地上的许青似是想不到我会过来,抬眼瞧我时,面上十分震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隐不去身形的土地老头。想要说话,却咳了两声。 我一把过去扶住他:“阿青,你没事罢。” 他握住我搭在他身上的手腕,眉心微蹙,面色苍白,瞧得我心都揪起来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呆着么?” 我忧心且焦急:“不来,看你把自己变成蛇干吗?” 说着,有人从屋中推门走了出来。等会儿?这屋不是炸了吗?我明明在土地的镜面中瞧见,这才急急忙忙赶过来。如今瞧着好得很啊。 来人灰衣布衫,身形单薄,面色青白,正是纪凤来。只是又不大像我以前见过的纪凤来。以前的纪凤来,眼中满是惶恐之色,并没有如今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扶着许青站起来,打量了一下纪凤来,心中便明白过来。 “果然是纪先生的手笔。” 纪凤来哦了一声:“听起来,文少爷似乎并不惊讶。” “你当日故意与我在城隍庙遇到,我便该想到的。只是本以为纪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看来还是低估了先生。” 纪凤来道:“我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为何身患重疾。” 他面色确实不似作假,只多说了几句话,便要喘几下。 我皱着眉,刚要说话,就见许青忽然抓住我的手,捂着胸口道:“景昌,不要信他。他骗你的。他方才就是这样骗我,夺了我的内丹。” 纪凤来唇边的笑忽然僵硬了。 ……说实话我不大相信。 可瞧着许公子这煞白的小脸,紧蹙的秀眉,面上流露出的被背叛的心痛。我便不能不信。难道许公子还会故意受伤骗我吗?这天下自然没有这么傻的人。 我看向纪凤来的眼神,便多了那么几分愤慨。“他修行不易,又这么相信你,你怎能如此害他。亏他心心念念要找你报恩。” 纪凤来嘴角抽了抽,眼珠子在我和许青身上打转,转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 “千年修为,不用白不用。” 他说。 这人竟然还这么明目张胆!我瞪起眼睛就要斥责他,却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拉。许青袖袍一展挡在我前头,好一个金光大阵。正将忽然扑来的黑雾挡了个十足十。 我惊道:“这难道就是刘仁情说的那东西?” “不错。”许青站在阵后,拧着长眉,“这是一个魔物。”说罢,我见他瞧了瞧站在那的纪先生,又说,“他虽算不上魔,却也称不上人。” “这里我呆着,你去他屋中瞧一瞧。”许公子又添了只手把持法阵,与我道,“那帮人必然还在他屋内某个地方。把土地带上。他能知道。” 这黑雾瞧着气势汹汹遮了大半边天,隐约还能瞧见狰狞的面孔,我如何放心让许青一个人对阵。 可他说:“你能帮到我?” 我:“……”无法反驳。 许青将视线往下一落:“你,快带他走。” 土地这才回过神来,嘴里哎哎应着,伸手拉我。我仍有些不愿意,却被许青长袖一挥,送了个正着,似乎也没受多少力,人便到了三丈开外。 “走罢帝君。他说得不错。你确实只能给他添乱,却帮不了什么忙啊。” 土地苦口婆心劝着。 我沉着脸,任他如何拉扯我,眼睛只盯着那金光大阵,头一回觉得,当凡人确实不方便,起码我说纪先生手无缚鸡之力时,他还能动弹几下。轮到我了,才真的是任人揉搓。 若是从前…… 我手一紧。转身就往屋中奔去。 不错,矫情向来最无用。还是做些要紧的事。 纪凤来似乎也没有追来的打算,我顺利地进了屋。然后傻了眼。 这里一穷二白,连个角落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哪里有地方藏几个大男人啊! 土地道:“莫急。” 说罢口中喃喃有声。 我心中安定了一些,后来又觉得自己傻,方才就该叫土地这般做的。只见土地忽然睁开眼睛,咦了一声: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5 “这些人不在此处。” “那在哪里?” 我忽然心中一动,一把拉住老头,紧接着道:“别管在哪,你速速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刘仁情与那些人便拜托与你了。” “哎……帝君!” 说罢我也不管他如何叫我,闷头就往外冲。我真傻。我找到人能怎么办,早就该让土地拉了城隍老爷一道寻人的。眼下明明是许公子比较需要我。 待我气喘吁吁跑到许青那里,他正飞至半空,与那黑雾斗成一团。与我一同往上瞧的还有一个人,便是纪凤来。他讶异地看着我:“文少爷,你回来得如此之快。怎么,不想救人了?” 我也不管他是人是妖还是不知道是个啥东西,只道:“快,让你的人住手。” 纪凤来本来笑意吟吟,还要与我说些什么,却被我一阵抢白。顿时愣了一会儿,在我催了他第二遍,才慢吞吞道:“文兄弟如何认为,我一介穷书生,能唤动两位大仙要打就打,不打便不打呢。” “哈。你是穷书生,你若是穷书生,如何能催动这怨气结合的魔体。”我失笑,“你当我是没见过猪跑也没吃过猪肉?” 本君降妖除魔的时候,你还在玩儿泥巴呢! 这团黑雾分明就是许多人死后的怨念,消散不去,被有人心利用起来加以修炼,合成了一个魔体。魔是什么,本来就是自心滋生的孽障。 纪凤来道:“我怎么知道文少爷爱不爱吃猪肉。” “你别与我扯开话题。”我不耐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便是当年那些在山火中烧死的人罢。至于你,我不知你与他们是有何渊源。是亲人,还是纯粹利用。不论哪种,你都不该如此。早些消了他们怨念,便能投胎……” “所以文少爷认为,这些人的苦,便该白受了,是吗?” 我话未说完。 纪凤来就打断了我的话。 他负手于身后,嘴角噙着笑,神色中带了些不以为然。 “文少爷只从我嘴里听说当年如何,但你有没有见过,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你有心救世人,世人在苦难中挣扎时,你却在哪里?这些犯下恶行的人可以宽恕,死于他们手下的无辜百姓,就只能在投胎时擦亮眼睛,命不好就怪自己?” 他如同连珠炮一般,一问逼一问。 空中一道清越的声音。 “景昌,莫要被他迷惑。” 我抬头一看,许公子一掌便击散了那团黑气,却不料黑气无实体,很快又聚拢起来。如此反复,根本毫无用处,纯粹消耗精力。 “纪先生。”我紧紧盯着他道,“作恶之人,自有法收。他为恶,你若为了报复,处以同样的方法,与他又有何区别。” “我与文少爷讲个故事罢……” 我捂上耳朵:“不想听。” 他不为所动:“八年前,有一批山贼……” “听过了!” 纪先生讶然道:“原来你还是有在听嘛。” “……” 读书人真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许公子(大声):他打我还抢我内丹! 文景昌(大怒):什么!这内丹明明是我先预定的! 啊给小天使们外面气温一样的么么哒要不要嘻嘻嘻。晚上再见一章! 第27章 有凤不来(十四) 可是纪凤来要说的这个故事,更详细一些。他说八年前,有一批山贼,在宋城外进城的官道上四处打劫过路行人。 那条路上当然会经过很多人。不乏走亲访友。 那天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着整座山,连一草一木,都十分漂亮。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车上是一家人,丈夫在赶车,妻子带着一儿一女坐在里面。他们正要往城中投奔亲戚去。最多明日,朝阳初升时,便能进城了。 但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撩开帘子的妻子瞧见了一个人,明明此时夕阳正好,归家人心迫切,他却独此一人跌坐在路边,瞧着很可怜。能跌在那不走的,自然是因为走不了。她让丈夫停下了马车,扶起那男人,给他喂了些水和干粮,瞧他脚受了伤,还好心地让他坐进车来。带他一同进城。 纪凤来讲到此处,停了下来:“你猜这人是谁?” “……”我思索了一会儿,“不如你让你的手下住手,我们换个地方喝茶谈。” 纪凤来瞥了我一眼:“急什么。你的许公子天下无敌的很,还怕他伤到皮毛?” 被他一眼看穿心中所想,我也不恼,三千世界一抹滚,本少爷别的没学到,脸皮却锻炼得足够厚。我反驳道:“又不是你家的,你当然不心疼。” 他笑了,说:“嗯。我怕你早晚有一天心更疼。” 我扯扯嘴角,一脸高深莫侧……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许青与那魔物虽然势均力敌,但我顾忌着他失了内丹,如此耗尽精力,早晚吃亏,不耐与纪凤来周旋,只想着土地快些把人找到,再回过来帮忙。可纪凤来却像没事人一样,很有耐心要继续与我讲故事。 我正想着要不要一脚把他踹到天边去,他下一句话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纪凤来道:“那个男人,正是刘老爷。” 刘仁情? 我脱口道:“他不是师爷吗,怎么会倒在路边?” 纪凤来冷冷一笑:“你以为,多年县令解决不了的山贼,是如何被打尽的。自然是因为,当年的功臣刘师爷,想了个不入流的办法。” 山贼多狡猾,且熟悉地形,进山的官兵只有损伤并讨不到好处。且用骗也是骗不出山的,进也进不去。但偏偏宋城的贼有个弱点,说干着抢的勾当,仍怀着济贫的心。 刘仁情抓住了这一点。 往常有过一穷二白的百姓无处可去,寻官府无路,谋生又困难,便想着轻生,偏偏还能被人救回去的。是故宋城的百姓虽不大待见那帮贼,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他们抢的大多是过路富商,自家出门银子都没一两,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说不得还能捡到一些故意掉落的碎银。 刘仁情效仿穷苦百姓,为真实,当真弄伤了腿,在主道坐了半天,本想勾搭那帮听说很愚蠢的贼,却无人理睬,正心中焦急。谁知道有一对好心的夫妇自己撞了上来。他脑子一转,就计上心头。 原本这家人是想直接赶路趁早到宋城。 但因车上受伤的男子想休息的缘故,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那家儿子道:“既然他不适,为何不尽快送去医治?在此反耽搁性命。” “怕马车颠簸,先歇一阵。”女人温柔地拢了拢头发,“你爹也要歇息。” “明日我来赶车罢。” 男人拍拍儿子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6 的肩膀,大笑:“多谢凤来。” “那人正是纪凤来。” 这话由本人说出来,有些奇怪。我默默瞧着他:“你不是?” 纪凤来不答,继而道:“夜半时分,山贼忽然来了。却不杀了他们。而是把他们带回了山寨。因为这家人不知吃了什么,都上吐下泄,奄奄一息。” 我摸着下巴:“救人为何不送医馆?” “自然因为那处落脚点离山寨近。”许青的声音忽然传来,他气急败坏,又有一些无奈,甚至有些气笑,“你们聊完没有!” 呃…… 纪凤来扯开嗓音道:“还好长呢。” 许公子的头发都快竖了起来:“不能长话短说吗!” “你内丹还在我这,不想要啦。”纪先生眯起双眼,语带警告。 飞在天上的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但大约很不爽,也可能没耐心再打,我只见到一个青影闪过,他便自黑雾中穿梭而过,手腕一翻,便有万千金线将那魔物牢牢一裹,而后金光暴涨,那黑雾惨叫都没发一声就烟消云散。 这番情状,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方才还担心他体力不济的我:“……” 再一次认识到了许公子的凶残。 可就在损失手下的情况下…… 纪凤来还他姥姥的继续讲故事! 他仿佛瞧不见自己的盟友烟消云散,甚至有闲心把烟灰散了一些,这才淡定地继续:“我身体不好。吸不了不干净的东西。方才说到哪里?” 我心情很复杂:“……上吐下泄。” 纪凤来一拍手,似恍然大悟:“对。他们原本不必如此。是因为刘仁情在干粮中下了药。待他们进了山寨后,刘仁情便在山寨内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把人全困在山内,这才放火烧寨,生生把人烧死了。你刚才散去的怨灵……”他顿了顿,才道,“就是那些山贼。” “所以你们,是在杀生啊。”他很感慨。 “……” 我又等了会儿,确定他不再开口了,才道:“没了?” “故事都到人死了,还有什么。” 不。还有个人没死。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既然山中的人都死于火场…… 面色青白的书生看着我,忽然诡谲一笑:“你猜?” 然后突然伸手,朝我面门拍来。 他会动手全在我意料之外,毫无预警。因为自认识纪凤来以来,他从未动过武。便是刚才,他也只在一旁闲观战。所以我对他并无提防。 纪凤来出手很奇怪。很慢,也很重,像带了千钧之力。我能看清他每一个动作,可身体就是被固定在那里,挪不开来,连张嘴,也成了一桩困难的事。空气忽然如同刀割一般,凝结成了实质。这股胁迫感令人无法呼吸。 他很强。 我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可能只有一息。 但那一息之间。 我已经想到了很多。比如如果面目全非去见秦广王,会不会变成天地的笑柄。 还好老子是不死的…… 下一瞬我就被一股大力拍到了地上。面朝下贴紧黄土。 “……” 噗。我吐了一口黄土。忍着脑中四处乱转的星星,努力把自己从地里□□。虽有眩晕,却还能明白我还活着。因为把我拍进地里的不是纪凤来,而是许公子! 最后那一眼便是一棵大白菜拼了命一样朝我撞过来。 我心中念着许青,极力起来去寻他。就见他正倒伏在远处,挣扎着要坐起来,坐是没坐起来,却哇地吐了一口血。 我顿时惊地手脚发凉,手脚并用爬起来跑过去:“阿青!” 然后一脚绊倒在他身上。 又被压了个实打实的许公子:“……” 他勉力瞧了我一眼,又吐了一口血。感觉好像比刚才更痛苦了。 我心虚地扶他坐起:“没事罢?” 纪凤来施施然负手而来:“死不了。” 我怒目而视。 手中却忽然接触到一个温凉的东西。 我动动手心,低头看去。 许青嘴角淌着血,虽虚弱无力,却朝我眨眨眼:“嘘。” 我附耳过去。 他轻声道:“等他过来,靠近你三尺了。你便把手中的东西朝他扔过去。” 虽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物。可容不得我多问,我只握紧手中圆物,道:“好。” 我揽着许青,让他靠在我肩头调息。眼睛盯着灰衣布袍的书生,心中紧张地盘算,方法已定,现在,便是要诱他过来。我甚至想好了,若他不来,我便过去。总之不让许公子再受伤了。 “纪先生。”我道。“今日我是注定要吃你大亏了。” 纪凤来果然笑了,他提起了步子:“懂得吃亏的人,总是不吃亏的。” 我暗道,六尺。 “但我还有个问题,想求个明白。” “你说。” 五尺六。 “你到底是不是纪凤来。若是纪凤来。是谁教你研习这等不入流的术法。” “又为何抓人不杀,故意引我前来?” 这确实是我的疑惑。我一边问他,一边悄悄看他脚下挪动的步子。 “我可以告诉你第一个问题。”纪凤来噙着笑。 五尺三。 “我是纪凤来,又不是纪凤来。” 五尺。 “有些本能,是天生习来。说不得什么时候,便派了用场。” 四尺六。 “至于抓了人又不杀。”纪凤来又迈进一步,“只是想瞧瞧,文少爷听说这个故事后,到底会站在哪一边。看来还是令人失望了。” 四尺……好! 我迅速将手中东西朝他扔过去。然后猛地低头拿衣裳裹住许公子。等着那声炸。能既然能炸树炸屋子,我感觉许公子的手段便是喜欢炸罢。 然而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轰然作响…… 衣裳被人扯得很紧,我睁开眼睛,许公子一脸痛苦地看着我:“……扔早了!” 呃…… 我偷偷拿眼瞄过去,纪凤来正握着个贼绿贼绿的东西,细细把玩。见我瞧他,便‘嫣然一笑’:“震天雷?你扔过来,倒是不怕自己被一同炸死。” “……” 竟然真的是震天雷。他姥姥的我都不知道雷还能这样玩!太危险了吧!本君不在的这百年间妖道到底修到了什么程度啊! 我心虚地笑了笑,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抛来抛去的小光球,说得很诚恳,“手滑了。你看,要不,就这样还给我?” “好啊。” 纪凤来十分慷慨,抬手就扔了过来。 “!” 我顿时惊地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正待出手接住,胳膊却被人一拉。许青左手迅速成印,一指点出,喝道:“破!” 那于半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7 空的震天雷蓦然化成金光大网,倏忽一眼便朝纪凤来迎头罩去。 似是许青方才对付魔物的那一招。 他原本一直虚弱地倒在我怀中,连我都以为他气力不济,别说是纪凤来。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后手,迅速往后飞去,却仍被金网束到。一招得手,许青额间光芒大盛,他一下翻身而起,双手成印,借甲兵召六合,幻出六把剑来,想也不待想,便朝金网疾射而去。 胜负只在一瞬间。 剑消网破,光盛过日辉,眼前皆白。确实是轰然一声大响,连脚下黄土都抖了三抖。我张着嘴,瞠目结舌。待许公子皱眉啧了一声:“竟然被他跑了。”随后瞧我,问我有没有事,我才回过神来。问他:“你怎么会诛魔剑阵。” 这种只有菩提老道才会的东西。 第28章 紫气东来(一) 后来土地与我说,他是在山洞中找到那帮捕头的,一个个被扒光了吊在上头,倒也没受什么伤,神智也清醒。不过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处,来到之前,又做了些什么。他将那些人安置回了宋城,这才赶过来。 他来之时,这里一片焦土,草木成灰。我背着许青正要回来。 许青到底没有回答我。 并非不愿。 而是倒了下来,方才瞧着气势渗人,毕竟挨了纪凤来那么重一记,眼下敌退过后,如同强弩之末,支撑不住了。我一把揽住他时,心下怀疑他怕是连我方才问他的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虽心有疑虑,可瞧着怀中人发丝凌乱,脸色惨白,牙关紧闭,昏睡中都蹙紧了眉头,一身翠白刚从泥里打了滚回来,灰仆仆一团。就再也无法问出口。 这个人方才不惜自己也救了你,纵使他有些许隐瞒,又如何呢。 我长叹一声。很好,以命相抵的纠葛,更难解了。 刘仁情被我拎出来,带回了县衙。土地原本要施个小术法,令他清醒过来。我拦住了他,而后去后院缸里打了桶水,毫不留情往床上一泼。 “啊!”县老爷顿时就翻身坐了起来,咳着呛到的水,抹了半天脸,才看到我。他一时想不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自己与我说得好好的,便晕了过去。小心翼翼问我道:“文,文少爷,你方才,是不是打了我啊。” “没有啊。”我道。 他顿时松了口气,又一脸紧张道:“那我们快去找凶手罢。他害了多条人命,绝不能令他逍遥法外。” 不错。残害他人的凶手,必然不能逍遥法外。 我瞧着他一脸愤慨地模样,淡淡道:“但是有些事情,要请刘老爷先与我说清楚。这样我才好找。你若是瞒着,找错了人,到时候受苦的怕仍是老爷你了。” 刘仁情忙不迭道:“好,你尽管问。” “比如,当年刘老爷剿灭山贼时,是不是还见过一户人家,姓纪。” 他面带疑惑,想了想,忽然脸色大变。知道这事的人,大多已经死光。除了他的手下,火中并无活口逃出。文景昌是如何晓得的。 我瞧他面色,便知纪凤来所说八九不离十。心中只道,虽有妖魔为人不齿,人心要歹毒起来,却也更胜魔心千万倍。 刘仁情仍想故作不知:“剿匪情况紧急,我实在记不得你说过的人。” 我叹道:“你也不必记得。他们早已同山贼一道,死在火海之中。” 刘仁情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听道:“只是要人不知,除非莫为。有些事情,即便烧了个一干二净,太平了十年八年,也总归有个结果。” 我瞧着这位被浇了个湿透的老爷,听闻我的话后惊疑不定的神色,暗暗叹了口气。恐怕明天过后,他凉透的也不仅仅是衣服,还得是心。 他仍旧在那硬撑:“文少爷莫要转移话题。凶手一事尚未定论,却又在此说些可有可无的东西。难道文少爷是心有所知,在包庇犯人?” 我嗯了一声,这泼脏水的本领,只见长进,不见退步。 刘仁情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到我竟然还点头了。他惊地一回首,半晌才道:“徇私枉法,谁给你的胆子!” 我没有说话。 因为有人替我说了。 这天下间,自然有他愿意给胆子便有胆子的人。 “朕给的。” 门被推了开来,我恭恭敬敬叫了声:“圣上。”便也没跪。 即便他是皇帝,却仍当不得我跪。 刘仁情呆立在当下,揉着眼睛,不敢相信。 一身富贵的朱明轩负手笑了笑,自带寒气:“刘大人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与你详谈此次宋城人命之事,包括,八年前的事。” 那颗早早便躁动不安的帝星,还是来了。 庭院中官兵不多,只有少数。我却知道,这东南西北角落里,不知道躲了多少个高手,若小皇帝有任何不妥,就能跳出来把你剁个十块八块。 院中还有人。 是文武昀。 他正偏着头,在研究外面那棵焦黑的树。 见我出来,指着这树,好奇地问我:“这是怎么弄的?” 我讪讪一笑,没敢说是躺在床上那位一个不高兴炸的。搁过往我也没想着他这看着好端端的脾气一上来就爱炸啊。 我瞧了瞧紧闭的房门,道:“他方才进来了。” 文武昀嗯了一声。他当然看见了。 我又道:“他怎么会过来的?” “……”文武昀没答话,过了一会儿才模梭两可道,“原本就在这附近。故而来得很快。”这话没头没尾,我琢磨了会儿,瞥见文武昀不大自然的神色,忽然间心中便有了猜测。 说来。京中有个谣言。说本朝皇帝在庙中听经时,偶遇佳人,共处了一夜,第二日人却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朱明轩一时倾心不能忘怀,便四处寻找。这本是一段风流佳话,太熟悉不过,也太正常不过。如果这传闻中的佳人,不是那么……咳,英武不凡一脸严肃的话。 我咳了一声,偷眼瞧当事人。 “暧,这种话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文武昀一脸黑线:“你怎么晓得的。” 呃…… 自然有弟弟获取消息的渠道嘛。“别扯开话题。快说。人都过来了。” 文武昀沉默了一下,才将事情原本讲出来。 原来他在京中时,忽觉诸事不顺,货源断了,所经生意又几番波折,心中烦闷得很。便在这时听说京中西霞山妙灵寺里的香火旺盛,几个小哥便劝他去走上一走。说不得能消消霉头。 他们是这样说的。 文武昀便去了。 可他去归去,却也不耐烦做些有的没的,命家仆随寺内师父去登记善款,自己去后头溜达。西霞山草木郁葱,不乏飞禽。山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8 中有清泉汩汩。他一时心旷神怡,便越走越远。 文武昀讲到此处,忍了忍,没忍住:“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唔,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大约是十分八卦的表情罢。“所以你就遇到了同样乱走的香客,又相谈甚欢,还共卧了一夜,第二天发现他竟然是皇帝。”我顿了顿,补充完整,“你就跑了。” “……” 文武昀瞧我的眼神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他眉头皱了半晌,才狐疑道:“你不会一直偷偷跟在我后头罢?” 我无语地望着他:“从京城跟到宋城吗?” 文武昀:“……”好像不大可能。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连这种共卧一夜的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 哈。我拿折扇敲了敲手心。这自然是古往今来最熟悉的版本了。 可我还有个问题:“为何你走之后,却传出他要找一个女人呢?” 文武昀僵了半天脸:“……谣言止于智者。显然你不是。” 嗯。我确实不是。我拍拍大哥的肩膀,欲语还休:“总之,多谢大哥了。” 他把我的手掸掉,面无表情:“无甚可谢。” 哎。自然是有的。 皇帝就算查出当日与他交谈甚欢的友人是京城多家铺子的掌柜,却也不一定能马上知道他是宋城文府大少爷。大哥说他原本就在附近,想来是正摸到了地方。能这么精准无比赶到,多半是文武昀主动与他联系的罢。 治官还得官。 他原本不欲与之相交,如今却主动请人入府。 这是为了我。我晓得。 我原本只以为,帝星与武星相识相交相缠,不过是天意的安排。万想不到,在其中横插了一脚推波助澜的人,竟然会是我。 我在宋城摆摊以来,已取一粒陈年旧米,一滴无根清水,一条心血织就的红线,一滴慈母指尖血。本想以血为心,以红线为经,将米作六欲,把无根清水当七情。再注入足够的修为。便可将这泥偶塑成。拿它作为武曲星君在下界的替身。 届时情劫也好、命劫也好,一并消了去。武曲星君与我便能功德圆满,从哪来,回哪去。 可武星本命泥偶尚未塑成。因我之故帝武两星却还更快见面了。我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这趟下界说是天命负身,可这负的到底是哪门子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沉迷蜡笔小新,小天使们吃这口安利么?贼好看,贼下饭。 啊明天又要上班了,头秃【 第29章 紫气东来(二) “听说刘老爷被人治罪了。” “为啥?” “和先前两条人命有关罢。” “哈哈,该得他。” 我好端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对此充耳不闻。纪凤来跑了个贼快,没抓到人,对外只能说犯人已伏首,不好将实情全托而出,免得吓到百姓。刘仁情被罢官一事在宋城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只说是上面来了个大官治了他的罪。没说是谁。 朱明轩不让提。 我只有一声哧笑。当皇帝的大约都以为自己很有面子,怕引起轰动。 只是在这小小的宋城,百姓只关心腹饱身暖,即便知道你是皇帝,也只会当你是只稀奇的猴子看。 “哼。” “少爷。你哼什么。” “我高兴哼。” “哦。” 过得一会。 “少爷。” 我不耐地掀起眼皮:“干什么?” 文一凑近道:“太阳都要下山啦。咱们是不是能回去啦。” “……” 日映西亭,没了吓人的尸体,令人惊慌的妖风,宋城一如既往的详和太平。花家丫头捧着芋头在街上撒欢,身后一众小跟班流着鼻涕跟也跟不上。我睁着一只眼,就见她连跑带跳到了我跟前,一把将芋头扣在我案上。 “文叔,我要算卦。” “……”我挑起眉毛。 她脸蛋红扑扑,眼神亮晶晶:“算我以后能不能当皇后。” 文一在旁边拼命咳嗽。我瞅了他一眼,不懂事。有志向总是好的。嗯。我看了下花家丫头的年纪。今年九岁。朱明轩也不过二十有二。才差了一十三岁嘛。 没问题。没问题。 我拉长了调子:“这个嘛。首先……” 她拼命点头。 我点了点她的额头:“等你什么时候不再捧着芋头四处乱跑罢。” 她皱起眉头:“皇后不能吃芋头吗?” 文一已经快咳死了。 我正要说他。 忽觉身侧光线教人挡住了。抬头一看,呵,好英俊一张脸。一只修长的手将我面前的芋头拿起来,拈了几下。微笑道:“皇后当然能吃芋头。天子与民同乐。” “那我要怎样才能当皇后?” 我在心中道,你只管叫面前的人一声相公就是皇后啦!话虽如此毕竟也没有胆子在这个人面前太放肆,只能清着嗓子看风景。 朱明轩摸了下她的头:“你现在太小。等你长到有我这么高的时候就行了。” 花家丫头瞬间开心起来:“真的!太好啦!”说着转头朝我道,“文叔叔,你不行呀。我找你算命,你忽悠我,还是别人对我好。”说罢一跳一跳跑走了。 “……” 说我不行?呵,傻丫头,你恐怕这辈子也长不了这么高。 文一道:“少爷,你笑起来真可怕。” “闭嘴。” 目送完花家丫头,我抬起头看圣上。从龙头看到龙爪,他还在很有兴趣地研究这个芋头。 “圣……朱大哥。”我默默腹诽了一下俗不可耐的名字,客气道,“您怎么有雅兴出来啦。一个人?我大哥呢?”也不带点侍卫什么的,是觉得自己命硬吗? 朱明轩洒然道:“他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哈。 支使皇帝做事。 不愧是我文家大少爷。 说罢小皇帝迅速垮了脸:“人不齐不开桌。景昌,你总不是要饿死我罢。” 文一适时凑上来:“是啊是啊,我再也不想吃烧饼了。今天早点回去吧少爷。” 一个两个的,都眼巴巴瞧着我。不是我说,饿一顿怎么了?我捏着手里的笔,十分愁苦。哎,养家不容易,家里有虎狼嗷嗷待哺更不容易。能怎么办,回吧。 说起来,那日小皇帝来后,将刘仁情威了一通处置了,就大摇大摆来了文府,四处乱转参观了一通,而后毫不客气地住了下来。 一住…… 就是半月。 餐餐精细,诸多挑剔。一顿饭能吃出千百种花样来。我感觉文府都快被他吃穷了!况且看他死赖不走,我总觉得自己欠了文武昀。 “他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 问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39 起文家大少爷,这人就是死不开口。还是许公子凉凉地给我送信。 “朝堂起乱,小皇帝想要你文家的钱充盈国库,替他站队。” 这个人能上天能下地,还能炸个树。偷听些消息总是很方便的。 原来如此。我频频点头。抬起头瞧着那个坐在梁上啃果子的人:“能上梁,说明身上伤好了罢。那我有几桩事要与你……” 话未说完。梁上的年轻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扔掉了果核,哎哟一声摔到我怀中,满脸痛楚:“内伤好像忽然发作了。” 我也满脸痛楚。 大活人的份量不轻啊。 我问他:“你要去休息吗?” 他我见犹怜地嗯了一声,将头靠在我肩上:“能歇下当然是最好的。” 我无语了一阵,还是服气地将人丢到了床上。 他一到了床上就迅速将自己裹裹好,往里一侧对着墙。 “那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完我们再谈。” 我有时候,脾气真的是很好的。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临走要带上门时。忽听床上的人道:“当然,能有些点心吃,就更好了。” “……是不是还要茶啊?” “哈哈那当……咳。不。谢谢你,咳咳。” 一住半月不走的,何止小皇帝一个人。 等我关上房门,一轮大太阳挂在院墙上,像极了昴日星君光明宫前那个大珠子,份外耀眼夺目。我怔怔看了会儿,不自觉微笑起来。当年我还想问他要那颗贼大的明珠,好讨他人欢心。结果昴日星君死都不给。 想来也是。 那人定然身份尊贵,府中珍奇无数,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东西。 其实我有数年不曾念起天上的日子了。一来以前未曾恢复记忆,恢复记忆后忙东忙西,忙着在世俗中打滚,将那些年的清闲岁月也一并抛到了脑后。只是那日瞧见那诛魔剑阵,便不自觉想到了些往事。 一旦念起往事,有些忘不了的人和事,不论是否主动想起,总会在脑海中浮现出来。黄昏总是格外令人唏嘘,所以石头心肠如我,竟也会沉湎往事了。 我兀自怔神,从天上殿内一花一草,想到那五百年开一花结一果的过时不候。从向来跟在我屁股后面打转的小仙官,想到如今跟在我脑袋后头打转的文一。感觉转念间,将这长久的岁月又走了一遭。 不禁一声唏嘘。 却不料唏嘘的不止我一个。 “你一个人站在外面叹什么气?” 我一惊,往后看去,却并无他人。再一听,原来声音是从门内传出来的。想来我久久未动,叫屋内人察觉了。他原本就非常人,五感敏锐一些,也很正常。我这般想着,嘴里道:“没什么,瞧外面夕阳好看。我去给你拿点心。” 只是嘴里这样说着,脚下却不知为何没有动。 隔了一扇门,许公子过了一会儿才道:“夕阳好看吗?” “好看。” “有多好看。” 我想了想:“云锦霞帔不如它万分之一。” 里头人轻轻笑出来:“你这个人,日日能见的风景,倒也说得如此有趣。” 我也笑:“若在意,自然时常能见。若不在意,便在眼里,也落不到心中。” “听你所言,此时此刻,便是在意的了。” 我轻叹一口气:“自然在意。” 不然何至于驻足留连不去。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来。这云锦霞帔瞬时罩了里头人一身,连脸颊也映得红通通的。他不赖皮起来,确实是十分沉静且好看的。许青见我怔怔,噗嗤一笑:“若知道文少爷瞧见人都是这个德行,当日我便不找你搭话了。” 我莞尔:“你伤好了?”能走能跑能跳,除了时不时发作一下。 他却叹了口气:“还没好。只是想见见你说的这云锦霞帔不如万分之一的落日,该是如何壮丽,竟让文少爷驻足不前。我都梦过一场了,你还没走。” 我瞧着他微微一笑,小声道:“现下你瞧见了,好看吗?” 他装模作样,负手观了片刻,摇摇头:“日日见得,并无稀奇的地方。” “我喜欢,自然会觉得它天下第一。你不喜欢,所以觉得不稀奇。” 第30章 紫气东来(三) 夕阳西下,屋顶自然成了最好的观景台。 文家有钱,那么大一个府邸,里头小桥流水一样不差。这屋顶的瓦片还是特地从合溪运来的。那里的土质特别,工艺也特别。造出的瓦片与琉璃瓦比,丝毫不差。瞧着外貌普通,敲击上去却清脆无比。雨水打在屋顶时,便十分好听。 有许公子在,上天入地都能使得,一个小小的屋顶自然难不倒他。毕竟他可是没了内丹还能将纪凤来一掌轰出去的人。 听我大赞他的英勇身姿,吃着点心的许公子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就连吃饼的速度都慢了许多。他躲了这么多天,避而不谈,终于被我从屋内床上钓出来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谁让你受不住诱惑要看什么夕阳呢。 我不动声色,身藏功与名。 见许公子吃着点心正开心,我似是无意提起:“大凡话本中所说,妖类没了内丹,便是没了修为。我瞧你,也没有变回原形。” 他转着眼珠子,低头又啃了口糕,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反倒是我瞧不过去,伸手替他掸掉了一些屑子。 手下触感柔软微烫,这位心机颇深满嘴胡话的许公子微微愣了一下,面上迅速红了起来。我一笑:“瞧,果然胜过云锦霞帔无数。” 他琢磨了一会儿:“……你是在调笑我吗?” 我大方道:“对啊。怎么,你话本白瞧了吗?” 他又咬了一口点心,不说话了。我以为他是不愿意搭话,暗道,又让他将话题扯开了去,正要继续问他内丹和诛魔剑阵的事。他却忽然又问。 “文少爷,有过心上人吗?” 我一愣。 他眼珠一错不错盯着我。眸色极浅,映着余晖,便像是落了金光。 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啊,硬要说起来,倒是有过一次,那回深夜归府,被文武昀撞了个正着,与他胡扯时,便将这三个字抬了出来。不过那纯粹是应急用的,当不得真。 许青的模样极为认真,大概是此情此景太好,我头脑一热,便道:“有的。” 话出口,才觉收不回去。 他显然也是一愣,大约并没有想到我会说有这个字。莫名寂静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哦。是怎样的人?” 既然承认了出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时隔久矣,再忆起当年心情,也像隔了层云雾飘纱,朦朦胧胧间看不真切。怪不得都说神仙当久了,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0 便是石头心肠,很是薄情。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活太久了,就很难再对什么人什么事动容了。就算我是个正常人,轮回台跳了那么多次,脑袋也不定好使嘛。 如今许青郑重问起来。倒令人无法随意敷衍。 我想起那人清贵的模样,形容道:“大约是,见之倾心,既而不能忘。不过他向来很得人心,喜欢他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 这回便沉默了更久,久到我几乎快忘记方才说了些什么。 许公子才戳了戳我。小心翼翼道:“话中浅意……其实是你单相思吧。” …… 正中心腑的一刀。 我面无表情地拿过他的盘子:“没点心了。” 许公子连忙护住,与我赔笑:“说说而已嘛。”他又道,“喜欢便主动一些。我瞧文少爷相貌风流,人又温柔体贴,定然很招人喜欢。”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总有那么一个人,在你心中是高高在上,不敢去亵渎碰触。便是往日能多见一两面,就觉得可以回味许久。我既是与他在池边偶遇,就也只能是借着去看花的名义,四处转着,看是否还能再甚巧地碰上两面。 大概是我表情太明显,许公子追问道:“什么人能得你如此高的评价。他也在这宋城?我怎么没瞧见过。” 我差点脱口而出他不在这里,又怕他继续问那在哪里。哎呀,忘记了这条蛇就是这么八卦的嘛。我不太愿意与他谈太多情爱,免得惹他动了凡心到时候入了情网,修道不成,不全赖我。 可是许青一直追问,问不到名字不罢休。 我为了堵住他口舌,只能含糊道:“都……旁人都唤他一声容君。” 这也算不得谎话。我那回自灵池边偷溜回宴席,不多时也瞧他过来了。问起旁的仙这位是谁,坐在隔壁的正好是威武大将军。他正喝着酒,闻言望过去,笑了:“他呀。你若碰着,唤他一声容君就好了。” 我眼前顿时一亮。这口气,这是认识的语气啊。连忙殷勤地给对方斟一杯酒。 “容君?是封号么?往日竟不曾见过。” 威武大将军随意道:“是啊。他喜欢安静,不爱出门。千八百年见一回。这次,是给了西王母好大的面子。哈哈。” 我继续又问:“哦?可知他府邸在何处。” 威武大将军瞧了我一眼:“你问这做什么。怎么,帝君想与他交个朋友?” 我哈哈笑道:“容君风范非常,在下心生结交之意,也是当然的嘛。” 闻言,威武大将军表情却十分古怪,饮尽杯中酒,道:“若是如此,还请帝君小心了。怕你朋友交不成,打他不过。”说罢哈哈大笑。 我一愣。 又转头瞧那隐在女仙之后的人。 嘶,瞧着文弱得很。不会是武仙罢? 后来我也多方打听,认识他的人似乎不多,偶然有知道一些的,只道他好像与西天菩提道人交好。我心道,啊,怪不得威武大将军说我打他不过。菩提老道,那可是能于千军万马前斩魔于剑下的厉害人物。容君既与他交好,必然时常切磋,仙术不在话下。 西天太远,菩提道人的住处更是偏远。寻常根本碰不到。想我当年,为了能多多遇见容君,也是费尽了苦心。偏他出门从来都很突然,我插了好多眼线,才能知晓一二。 “帝君帝君,君上他去听观音讲经啦!” 我一口热茶喷了出来,连它如何称呼都没在意,一把抓住翠鸟的小翅膀,喜道:“当真?” 它尖叫道:“你抓死我啦!” 我连忙松手。 翠鸟这才化作孩童模样,圆不溜秋地瞪着我,气呼呼的。 “莫气莫气。”我取了莲芯糖哄他,“他去了几日了。是不是在南海?” “刚到没多久。我也是听丹红说的。这经得有个七八日罢。” 丹红是翠鸟的朋友,一直随侍在南海。她说的,定然错不了。我欣喜地撸了把他的脑袋,恨不得亲上一口,起身就走:“乖。阿筝,我出去一趟。你带翠鸟随便逛。架上的盒中有糖,若想吃随便拿。” 一道金光落下,阿筝恭敬地应了一声。 “那才是我见他第三次。” 虽然过程被我改的面目全非,最后这句话是实话就够了。 “哦哦。你与他搭话了么?”许公子连连点头,凑得我更近了些。我无语地看着他。他果然十分八卦。就着逐渐降下的夜幕,眼睛贼亮。 咳。我故作自然道:“那是当然。我是谁啊。本少爷出马能有失手的时候?” 许青瞧着我:“那你拼命扇风干什么……”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凶狠道:“热不行吗!” “……你继续。” 哼。 “没兴致了。” 许青睨我一眼:“不会是费尽心思与人交了朋友,还处处小心。结果一腔春心付东流。人家不过当你是万千朋友中的一个罢。” 我:“……”实话真的还蛮讨厌的。 “你这种山里来的土蛇懂什么。”我谆谆教导,“这叫赤子之心懂么?” 别老是情啊爱的,太俗气了。 许青冷笑了一声。 结果坐在屋顶上吹了半天风,夕阳也没好好看,星星都出来了。我还被迫回顾了一段自己没什么脸面拿出来吹嘘的追求失败史。忽然就觉得很亏,费解道:“我和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看风景。” “太阳都下山了。” 许公子凉凉道:“不能看星星?”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总感觉许公子忽然之间心情就不大好。我歪着脑袋捅了捅他:“暧。” 他端端正正坐着,拿眼白瞧我。 我笑道:“你不会是吃醋罢?” 他修长的脖子一伸:“醋啊。不行吗?” 我扇子一落。他伸手替我捞住了。还到我手中。 “……你喜欢我啊?” 他梗着脖子:“喜欢啊!不行吗!” ……这么正大光明。我还以为对方怎么说也得否认一下。 我又不是一个傻子,活了这么久,不开窍便是木头。连日相处,总归是能咂巴出一些味道来。就是因为太开窍,现在才从天上跳了下来。 只是不大愿意相信。 毕竟一见钟情这种事,放在谢容身上合适,放在我这庸才身上,怎么都不大可能罢。难道是这蛇有初见的依恋情节? 我斟酌了一会儿,说:“妖和人在一起,没什么好下场的。” “我不在乎。不行吗?” 三句不行。 倒是十分斩钉截铁。 我沉默了很大一会儿,他倒是笑了。 明明夕阳已经落下,偏还能被他笑出点仿佛云锦霞帔的红晕来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1 。 “我不像你。连句喜欢也不敢说。”他看着我,明明白白道,“难道你要与那位仙君一样。最后变成猪吗?” 语气不大善良。须须还飞在我脸上…… 眼睛却还是贼亮。像有一团金色的火。 我忽然间就想起了谢容。 从没这么清晰过地念起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捂着嘴不出声。 每天和存稿赛跑。爱你们。 第31章 紫气东来(四) 谢容于我,是多年来捧在心间的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藏在众多案牍后头,不大入流,连我自己也丢之脑后,很少翻出来。 初次见他是在西王母一场宴席上。我偷偷溜出去看那栽在灵池的花,这里不大有人来,又因为不是重要的地方,也没什么守卫。是故本君大摇大摆走进来时,压根没想到有人先我一步已经站在那里。 天上的仙灵,大多很好看。比如青帝手下的茂陵仙子,天帝就成天想着弄她上来喝点小酒唠唠嗑。但在我看来,都不如眼前这位。 其实光论外貌,谢容一定算不上最好看。可他偏偏就长得赏心悦目。眼睛鼻子,无一不处令人心悦。大概是我眼睛都像拔下来贴在人家身上,眼前这位仙僚终于开口了:“你是何人。” 啊。他的声音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样好听。 本君还沉浸在对美色的陶醉之中,压根没注意到他稍硬的口气。待察觉对方不善的视线,这才惊醒。连忙道:“在下文昌。不知仙友先行在此,冒犯了。” 他哦了一声。 当时我还不知道谢容的名字,因为他听过我自报家门后,便不理我了。 我有些尴尬。 被人无视这种情况,实在不多见。 我走过去,试图与他再行攀谈:“仙友也是来参加西王母……” 却不料他嘘了一声:“别吵。” 我顺着他的视线过去,顿时闭了嘴。池中水雾缭缭,我要看的那朵花,正在开放,寂静的空间中,只闻得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花瓣在舒展。它的颜色很特别,最外一层如同浓墨,而后每绽一层便淡一些,待它开透,露出里头浅浅翠色的花蕊,我才晓得,外面那层非是墨色,而是青到了极致。 “它不爱吵闹。”谢容淡淡道,“一个不高兴,或许就不开了。” 我哑然。 花还能开一半就不开的。 “不开了后呢?等高兴了再开?” 谢容看了我一眼,我自恃是个老人家,偏偏被那随意一眼撩到心头乱跳。 “不开,就要再过五百年才开。错过,便没有了。”谢容看过了花开,倒没有似爱花之人一样留连不去。“所以才叫过时不候。” 我见他要走,紧紧跟上。忙着问他:“仙友对此花很了解?” 说话间,不忘再看它一眼。繁复的花朵静静盛开在那里。好像根本不关心是否有人在乎它。 他淡淡嗯了一声:“尚可。” 待行了一段路,宴上觥筹交错声隐隐传来,我却还没问到他叫什么。可冒冒然与人攀谈,似乎也很失礼数。识趣些的,早在离开灵池时,就各走各的道了。说也奇怪,我这个人,在同僚中,虽然算混得开的,但也并非很主动那种。 怎么今天见着个陌生人,竟追着不放。 我正胡思乱想。忽觉前头有人停了下来。 他微微侧身看我:“文昌,你要跟我到几时?” 似笑非笑,眼中像有金色的光点在跳耀。 我猛然从沉思中拔出身来。对上那双浅金色的眼眸,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自己到底是文昌,还是文家少爷。面前的人到底是谢容,还是蛇妖。 “我有心上人了。” 我听见自己坚定无比道。 面前的人倒也不诧异,眼中反而流露出些微兴趣来。 “即便只是单相思?” 我叹了口气:“叫都叫相思,虽然是单,又岂是随便变心就能作数的。” 许青扶住我肩膀,认真道:“你可知,我也十分好看。” 这是当然的。 他又道:“我不像他。我初见便是你。喜欢的是你。往后心里也是你。你若是喜欢我,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你与那位不知道在何处的心上人,能有好结果吗?若是有,你何必坐在屋顶吹冷风。” 我委婉地提醒他:“那什么,我和你也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蛮横道:“听不见。” 我顿时沉默了。 许公子道:“怎么,你不相信我么?”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对我瞧上眼。” “我也想不明白。”他忽然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挫败,自言自语道,“我要是想的明白,就不会在这里了。” 这句话说得不错,我很是赞同:“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他看着我:“别想转移话题。” “……”我默默看着许青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风格,忽然闻到一股香味。是淡淡的酒香。先前一直没留意,这会儿倒是浓郁了。难道…… 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抓过他手中的糕饼,咬了一口一尝。 ……果然里头掺了酒。 好罢。 怪不得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原来是醉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 却忽然心念一动。醉了,岂非是很难说话,也很好说话的。 许青道:“怎么,你果然又想装糊涂了?” 我怔怔瞧着他。忽然就想起他那万道金光来。天下间能用诛魔剑阵的人,别说不多,就我知道的,也就两个。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么。我心中涌起一个奇特的念头,这个念头在我心头盘桓很久了。只是我一直忽略了它,不去多想。 “你到底是谁?”我问他。 许青翘起嘴角:“小半仙能掐会算,不会亲自算上一卦?” 我也笑:“你上一回找我算卦,说把命给我。如今再算一卦。还有什么好给?” 他静静瞧着我,温和道:“你想要什么?”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什么也不要。因为我知道,一个满嘴谎言,处处骗我的人,说的话必然也是假的。既然是假的,那么无论与我做什么约定,都是不算数的。” 许青敛下神色,不说话了。 话已经摊到这里,就像走到山的尽头,要么是无处可走,要么是柳暗花明。横竖是伸脖子一刀。我已经伸过脖子了,不怕再伸一次。许青良久没有作声。我虽表面镇定,心底却忐忑得不行。手中不自觉握紧了一块瓦片。要是猜错了,我就给自己拍上一砖头,明天再起来推说失忆不记得了。 家仆在下面提着灯笼,文一大概四处转着在找我。 只是这屋顶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2 够高。 我能一览无余,他们却是瞧不见我的。 我在那忐忑了许久,几乎快要灰心。冷风一吹,脑子清醒后,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醉的人或许不是许青,而是我。把他人比作故人,岂非是践踏了别人的心意。莫非因为他也会使诛魔剑法,因为他说喜欢我,我就贪心的觉得,他就是谢容?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不是我骗你。是我在这里,你自己却不肯相信。” 就在我脑海中给自己贴上薄情寡义四个大字时,夜风悠悠送来这句话。我一时没能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要么就是不懂他这每个字的意思。 许公子还是许公子,初见时清清爽爽的模样,就是瞧着我的眼神中,带了那么一丝捉摸不定的意味。 他说:“如果我说,你与我好,不会对不起你心上人呢?” 随后很无奈地嘀咕了一句。 “真不知道被拒绝后,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喜欢便得主动些。是许青后来学到的道理。他想,这个人既然瞧着他的眼神闪闪发亮,又肯与他共放合祝灯,就是喜欢他的意思了。可一时脑热借着酒劲说些不时宜的话,却被坚定地回决了,还怀疑起来。可见这凡人的道理,有时也是行不通的。瞧着简单,做来复杂,比辩经都难。也可能是他们虽然活得久,却久成了朽木磐石。生搬硬套效仿起来,实在不容易。 巨大的喜悦像东海的水一样把我淹了个彻底。我也顾不上合不合逻辑,本来就所剩无己的修养早丢到了蛮荒之地。刚才的忐忑和后悔是什么,已经全部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抓住对方衣袖:“你……” 你了半天。 也蹦不出半个字来。 许青微微一叹:“你果然还是老样子。遑论说不出喜欢,连名字也叫不出口。是你不愿意,还是不敢。你唔……” 这种时候,还啰嗦什么。 我想我早就该让他明白,作为一个果敢的真男人,本君向来是行动至上的。当年能听到一些消息就跑得小脚贴在屁股上。如今还不敢亲上一亲么? 他显然对我的作风有所误会。 我肖想他,自然已经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少爷:自己diss自己有意思吗? 许公子:有意思啊( ^_^ ) 第32章 紫气东来(五) 亲还是亲过一回的。只是那回借着传内丹的名义,偷偷摸摸揩着油,尝了下味道,也不敢叫人察觉。我既然能忍上好几个百年当一回众人中面善的好友,自然差不了这十天半个月。 若论耐性。 谁有我足。 我想过千万回,他身上该是带着那么些清淡的味道,和他的人一样,往那一站,便叫人不敢过于放肆。可真的尝上去,却是一股点心的甜味。 许青睁开眼睛瞧我,带着笑意:“如何?” 我装模作样回味了一下:“……和想象有差。” “所以凡事不亲自试一试,又如何晓得到底怎样呢。” 我揽上他的头,与他亲昵地贴在一处:“容君教得好。小仙受教了。” 许青一把推开我,状似严肃道:“我倒是忘记了。文少爷心中还有一位清贵得不得了的心上人。哎,与我温存,竟还想的是他。” 他说着,似是十分委屈难过,喟叹着还想走人。 我颇有些无语地瞧着他,装吧,倒是没想到这人骨子里还这么能演的。以往点头之交的那些岁月,当真是我瞎了眼?还是他矜持得好。 “寻常传闻也不见你这样儿。” 他反道:“寻常传闻也没听说你眼瘸到这种地步啊。” 这是在说我这么许久都没认出他本体来。一味当他是条蛇妖了。 “这自然不能怪我。”我拉他坐下,怔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不过一个罪仙,将功赎罪。哪里能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呢?” 根本不敢奢望。 也压根想不到那个层面。 若非他渡我那口气息有些熟悉,又瞧见他布了诛魔剑阵。我也不大可能会这么大胆的猜测。菩提老道从不收徒,且因当年仙魔大战,隐居养伤已久。这世上,会他剑阵的人,不过是与他交好的人罢了。能与他交好我又认识的,无非是谢容。 许青瞧着我,额间那滴水蓝墨色又开始缓缓浮现,幻出光彩来。离得这么近,我这才有机会看清,那是一颗小小的明珠,嵌在他额间。 我情不自禁摸上去:“这是什么?以前不曾见过的。” 他将我的手拿下来,只说:“你没见过的多了。” 如今早已夜幕升起,落下星河。许公子瞧着我微笑:“先前问你的心上人姓甚名谁,你含糊其辞,就是不肯说清楚。现在你肯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么?” “当然可以。” 我捏着他的手指,只觉得千百年来从没这么快活过。这种时候,别说他要一个名字,他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的。 “谢容。” 隔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能在人前,说出这个藏在心底深处的名字。 “是你。” 许公子定定瞧着我,眼中果然盛满了星星。比天河还要漂亮。 他莞尔一笑,周身忽然盛起淡蓝色的光来。待光消去,在我眼前的人,从头到脚,都换了个形貌。他玉冠高束,墨发如瀑,剑眉星目,一身蓝衣轻缎,碎光点点,是我梦里见习惯的模样,一等一好看的人。 我叹道:“仿佛一场要梦。” 许青。不,是谢容。 他问我:“怎样,我瞧起来不像真的?” 我张嘴就道:“不。是只因在我梦中,才能见你一二。” 谢容就笑起来。他原本的样貌和许公子是十分不同的,却有一点相似。就是他们笑起来的时候,我都能像傻了一样看上半天。 大概是我这模样太蠢。谢容收了笑意:“既然都摊开来讲了……” “?” “那我们便开始算算旧账吧。”他坐坐端正,一本正经道,“你嘴里说念着我,却瞧见个好看的人就开始目不斜视。对着武曲星也能一口一个心上人。” 我回答得有些艰难:“……那个好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他理直气壮:“长得又不一样,况且你连我也认不出来?” 不是,既然长得不一样,我又怎么能认出来? 我据理力争:“我与你睡同一张床时,不也很守本分,没做不该做的事么?” “……”谢容想了想,这倒是。亏得他当时还特地施了点小法术,想看看这个人会不会因此意乱情迷。好罢这条不算。 我瞧他不说话了,顿时长了气势:“若要算账,你骗我这么多日算什么?”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3 装成个陌生人的模样混在我身边骗吃骗喝,还骗我内丹被纪凤来夺走了。说到纪凤来。我想问他很久了:“你为什么要呆在纪凤来身边?” 谢容啊一声,与我解释:“我初来宋城时,察觉城中气息微妙,就去查了一番。可是纪凤来此人气息古怪。我一时没有头绪,干脆跟在他身边。” 我将信将疑:“当真?” 他惊讶道:“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哪知道。你分明一直在骗。可见他这么心虚有余笃定不足,却死都不改口的模样,也只能感慨道:“我们竟然让一个魔给耍了……” 谢容凉凉地看着我。 我自然地改口:“我竟然让一个魔耍了。”说罢诚恳道,“还好有容君救我。” 他哼了一声:“若非我,你被人骗八百回了。” 我附和道:“是啊是啊。”腹诽道,你打了头阵嘛。 星河相转,一晃半宿也过了。万想不到,文府竟一下迎来两尊祖宗。一尊天上一尊地上。地上那颗我尚能掐会算,天上那颗,却非我所能及。我瞧着院中灯笼与天上星点辉映,斟酌了很久,才道:“你此番下界,是有公务在身?” 他答得十分爽快:“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便什么时候回去。” 我惊讶道:“你要呆到我这世过完?” 谢容皱起眉头:“你还想过一世?” 我哪晓得。 谁知道武曲星君的命劫什么时候来,说不定白发苍苍才来呢?他不过此劫,我如何回去。 谢容神情复杂地望了我半天,才道:“真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搞的。喝个酒还能把仙灵簿给点着了。” 我顿时大窘:“别提,别提。” 这么点难以启齿的原由,我藏着掖了那么久,从我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嘴里说出来,着实太难堪。若是白天,便没脸见人了。连颗草也没脸见。因为茂陵仙子也是挺多嘴的。 仙灵簿不在我手中,我是去问司命借来一观。天地有灵,人以外的生灵,都记载在册,包括一株草,一朵花。仙这身份不好当,活得比人久,这漫长岁月中吃的苦,也比人多得多。仙灵簿就分上下两本,一本是劫来难去什么都搞完了,安心在天上任职养老的。一本上面密密麻麻,尚有许多劫难未历完的人。 说来惭愧。 我当年一时失手,把仙灵簿不小心点着了。这便罢了。试图挽救时,还把武曲星给登记错了。人家明明好好的在天上当职,我一个失手就把他搞到了下册,平白令他多经一重劫难。 我讪讪笑道:“我自己都快把这事给忘记了。” 谢容轻轻哼了一声,拧着眉头,半晌才松开,道:“罢了,一世也不长。” 这要是放在俗世,便是与我相约白首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谢容他明不明白,他说的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一世对凡人是一生,对神仙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眨眼,或许在棋盘前打个盹,就过去了。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我能听见这句话,就已经很高兴了。只是若人人都如他一般,想呆一世就一世,也就没那么多被抓回去的凄凉故事。 是以我虽然高兴,却还是劝道:“趁没惊动别人,你早些回去。” 谢容脸一沉,瞧着又有些不开心。 其实他并不是如许青那般温和的,许青喜欢捉弄人的脾性,我在谢容身上也不曾见过。如今他冷情的模样,倒是与在天上时有些像。也更令我熟悉。 我道:“你能来看我。”甚至说喜欢我,我噎了一下,到底没将后半句说出来,只接下去说,“我已经觉得十分开心。只是做神仙虽然逍遥,到底也是有规矩的。你随意逗留凡间,与我在一处,我怕你到时候难做。” 谢容蹙眉道:“你竟然与我谈规矩?” 我淡淡道:“我为何会在此处,不就是因为我坏了规矩。” “不错。” 他目光如炬。 “所以我才道,你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却先与我谈规矩。” 谢容瞧着我的眼神中,有许多要说未说的话。 但这并不是一个谈心的好时机,我站起身:“宋城的故事,你也听过罢。你瞧合祝与西亭是什么下场。你瞧你看过的那些话本中,都是些什么下场。容君当了这么久的蛇妖。难道心性也如妖一般,胡作非为吗?” 谢容也忽一声站起来,踩掉了几块碎瓦。 “她们落得两处相隔,自然是因为太弱。这天下间,还没有我想要做的事做不到。想要得到的人得不到。天又能奈我何。” 瞧着也不凶狠,说的话却叫人不敢质疑。 “……” 我忽然想起来,他虽然瞧着文弱,却是个实打实的武仙。千军万马于前,都能面不改色那种。此刻谢容气势大盛,那个魔物被灰飞烟灭的情景在脑中浮现,我突然觉得身上一阵肉疼。 我试图与他讲道理:“万一天兵过来,打起来……” 他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不会的。” “……”我无辜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谢容顿时像被掐了脖子,没了声音。 我叹了口气。就怕这样。他如果是公务在身,或是私自跑来玩一两天就回去,我是不担心。怕就怕他玩大,到时候落个疏忽职守的罪名,就不是我愿意见到的局面了。疏忽职守的本尊已经在这里。我不愿他也如此。 虽然……我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担了什么仙务。若只是领兵打仗,倒也不妨事。毕竟如今大体很和平,派不上他的用场。 谢容幽幽道:“你当年,当真眼花手乱到这种程度,偏偏将武曲星的名字登记错?你肯与他一道在人间呆这么多年,如今我要与你一起,你却要赶我回去。这也是喜欢?” 这当然是不一样的。 虽然不知道他这套说辞从何而来,或者说从何得知,只是我对他的心意,却从来没变过。我认识谢容这么多年,知道他性格极其要强,瞧着温温和和,如描似画,其实最难搞。他既然说了不想回去,即便我将他赶走,也能再搞出些事来。能有一个许青,就不能有第二个么? “好吧。那你留下。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你再回去。” 我再三盘算,忽然改了主意。 与其让他在我看不着的地方发生点什么意外,还不如把人圈在眼皮子底下来得稳妥。只是章法还是要定的。我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随意插手。” 天各有命,谁也不好更改。我为将功折罪,需匡扶武曲星君安度劫数,顺利归位。虽不知当时将他记在哪一劫下,但那个替命泥塑至今尚未完成。它的失败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正如,谢容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4 亦在我意料之外。 谢容瞧着我,只说了一个好字。 而后道:“文昌……” 一如他过往叫我的调子。 我一时动情:“怎么?” 他瞧了瞧底下:“你大哥在下面看着我们很久了。” 我:“……” 原来方才一时激动,把瓦片踢了下去。两人又光明正大地站在边边上。现下院中不知何时已聚了一堆人,个个仰着脑袋举着灯笼盯着我们。 ……就像在看戏一样。 啊,我很严肃地想,刚才没有亲亲抱抱摸摸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文武昀那个眼刀子……我已经感受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周事情比较多,忙得一直在跑来跑去摸不到电脑【爱小天使们。【继续往外跑了。 第33章 紫气东来(六) 上屋顶的时候,自然是轻飘飘地上。如今当着一众人的面,总不能轻飘飘地下。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我却只能当着大家的面,顺着梯子一梯一梯如同□□一样爬了下去。我催了谢容很久,他才不情不愿,慢吞吞顺着梯子下来。 毕竟他在文武昀眼中,是一个因为救我受了伤的病人。 而这个病人,还被我拉到了屋顶吹风。 文武昀看看我,又看看谢容。他早在下来之时,就又变成了许青的模样。如今瞧着小脸煞白,时不时轻咳两声,看上去可怜极了。 “大哥。咳咳——” 某一个瞬间我深刻怀疑谢容和纪凤来可能真的处得来。就好比打起架来分明都能以一敌千,这会儿功夫却非得我见犹怜。你刚才那股舍我其谁的霸气呢? 朱明轩在旁边煽风点火:“哈。怎么样,就说你们漏了屋顶没找。武昀,要不,朕也和你上屋顶谈谈心?” 文武昀给了他一个眼神:“宫中的琉璃顶更宽敞,去不去?” 小皇帝瞬间没了声。 记性不在仙格仍在,这威震八方的气势就算是轻飘飘一个眼神,果然也够杀伤四方啊。我一边感慨,毫不犹豫就把谢容给卖了:“许公子说屋里太闷,我就带他来散散心。咱家也没别的好,就楼高。” 文一呵呵傻笑了两声。 我也呵呵傻笑了两声。别以为少爷不知道是谁告的状。也就他四处找不见人才会去和我大哥通风报信,要不然这么大晚上个个都睡着了,怎么会全部出动呆在院子里看我谈情说爱? “既然人没丢,就都回去吧。” 老爷不在,大少爷就是当家的。他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就算是皇帝,他现在在我文家的土地上,那也是叫天不应喊地不灵,只能乖乖听话的份。 还等什么!文武昀一松口,当然是撤啊。 我二话不说抬脚就溜。还没能走出一步就被喊在了当地。 “慢着。”文大少爷慢慢道,“其他人回去休息吧。”他看着我,“景昌留下,我有些事要问你。你来我房里。” “……” 我抬眼看谢容。他很合适宜地打了个呵欠,十分得体地与文武昀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了。看也没看我一眼。这像话吗?这是刚才死都不肯走的人吗?太过份了。 倒是小皇帝精神很好,经过我身边时,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年轻气盛,令人生羡。小兄弟不错。” 我:“……”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眼中,竟然看出了一种高兴。他高兴什么? 说真的,我从前在天上的时候,与武曲星君来往不多。一来事务繁忙,往日里各种仙僚也就是宴会时碰碰面,寻常私下小聚不多。二来虽我因讨弄花草之故,与谁都能搭上几句话,但因分管天下文运武道毕竟不同,和开阳宫说不上几句话。 现在也是。 文武昀自幼年起,就在外打理文家铺子,与我不同。我没开心智前,只晓得同寻常富家子弟一般玩耍,跟这个板着脸时常训我的大哥不亲近。记事以后,因晓得这位大哥乃是我从前仙僚的关系,亲近是亲近了一些,却总是客气。 你说同住一屋,抵足而眠的情况? 那是不存在的。 是以现在就很尴尬。 我忐忑不安地跟着文武昀进了他的房间,等门一关,就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这么听话要过来,若寻个借口,自然也就将此事揭过了。谢容也真是的。这个时候不帮我说话,大家都是同僚,何必呢? “过来。” “啊?” 我一惊。 文武昀皱着眉头:“不睡?” 我忸忸怩怩地蹭过去:“大哥,我们都这么大了,挤一张床不好罢?” 文武昀看了我半天,伸手朝一边指了指:“你睡那里。” 我定睛一看。 哦。 还有一张塌。 好吧。 我摸摸鼻子,一下子自在起来,感觉空气都流通了。一边脱外衣一边道:“大哥方才,不是说有事要与我说么?是什么事?” 文武昀幽幽道:“你房里的许公子,不是人?” 我一件外衣差点没绊在自己脚上。幸得是背对着的,不至于脸上失态也叫人看到。收拾了一下心绪,转过身佯装惊讶:“啊?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至于骂他不是人罢?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不是你常说的么。” 文武昀认真道:“我说他是否乃异族。并非他意。” 我好奇道:“大哥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然何出此言。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瞒着我:“我瞧见他坐在厨房的梁上,吃了好些点心。寻常书生会这么做么?哪里像受了重伤,生死濒危的模样。且他体态风流,亦不大像是等闲之辈。你又这么喜欢他。难道不是他迷惑你?” 嘶……倒确实是心甘情愿栽在迷惑当中。 还当是文武昀瞧见了什么别的东西,原来是坐在大梁上吃点心。许青倒是个爱吃点心的,怎么谢容成了他的模样,就连往日习性也一并改了么? 若有一日他忽然问我,我是喜欢寻常冷冷清清的他,还是喜欢爱吃点心的他,我该如何回答?依他如今的言行,我觉得这个问题他很大可能会问出来。 我一时陷在自己思绪当中,就没听清文武昀的问话。待到他语气已有不善:“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见没有?” 我才回过神来:“啊?” 文武昀瞪着我:“我说,他所交之友,纪凤来。宋城中并无此人。” 这我晓得。纪家当年尚未进城,所以没在官簿上登记入出记录。熟悉纪凤来这个名字的,无非是我与谢容,还有刘仁情。文武昀那时随皇帝一同去了县衙,定然听说了纪凤来的事。如今提起,一定是因为他将这事藏在心中,要问了很久,现在疑心谢容太重,终于憋不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5 住了。 他既然亲眼所见,我也不便瞒他。实情是万不能叫他知晓的。谢容身在此处一事,我恨不得无人晓得,省得招惹无端是非。我琢磨道:“大哥聪慧过人,想必心中早有了计较,只是一直不和弟弟说。是这样的……” 既然文武昀和皇帝都知道宋城捕快一事非人所为,与其遮掩过度引人生疑,倒不如替谢容谋一层新的身份。 “他自小身体不好。父母便将他送到道观中随师父修身养性。”我胡扯道,“修道之人,大哥你也知道的,会些奇巧小技。这次若非他相助,弟弟怕只会丧身在妖物利爪之下。” 最后一句话倒是真的。我是如何将许公子背回来的,他们也都瞧见了。 文武昀听了,松头略松,显然是被触到了心头。无论如何,纵使从前武曲与我如何生疏,这一世的血缘亲情,却是实实在在。他因为爱护我而怀疑谢容,自然也能因为我而宽待别人。 心神放松之时,他还不忘记训我:“那你这么多年,都学了些什么?成天掐这算那,连自己有危险也不晓得避一避么?” 我:“……” 大哥,算人不算己。若我能算到今日,当初也不会连累得你同我下世走这一遭。再提便要说到陈年旧事。我对文武昀总归是心中有愧。罢了罢了,挨他两句话怎么了,这就叫现世报。 我只盼着这一世将欠他的还完。他归位时,最好能在跨过南天门前,把前尘往事忘个一干二净,省得以后见到了尴尬。总不至于到了天上,还得叫他一声大哥。摇光几个,非得笑死我。 我不想旧事浮上心头,只转着话题问他:“小皇帝要在这呆几日?他与你,不过点头之交吧。如何就亲厚的如自家兄弟一般了?若果真要文家家产,给他就是了。大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差这点钱?” 文武昀皱眉道:“你送得这么轻巧?” 这是自然。反正天下财运集你一身。还怕吃不到饭?钱财乃身外之物,武运可稳天下。这些做服贴了就是助人间帝王的大功德。日后归位也顺利一些,总之可千万别与紫薇帝星有些别的什么拎不清的。 我暗自嘀咕,想想,笑了。 武曲星君会动情么?不大可能罢。石头都能比他多情一些。如今在山里庙间睡一晚就能将感情睡出来,谁信啊。真这么简单,我早将谢容睡上一睡,还折腾这么些年做什么。 文武昀被我一问,大约勾起一些不大愿意回想的事,冷冰冰道:“睡了。” 我:“……” 明明是你喊我来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理会我了。 也罢。 我在床塌上躺下,整了整被子,就往里缩缩好。心下盘算着日后该如何办。 谢容既然不是妖,那么当日泥塑未成,定然不是他之过。纪凤来也已远走,想必宋城之中,再无妖风邪气阻我。明日我就早早去找张百手,替武曲星雕一个小人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一脸严肃):你怎么口味这么重,还喜欢个非人咋地。 我0s:大哥,你也不是人呐。 第34章 紫气东来(七) 大早上我是被香气勾醒的。 不过即便没有香气,阳光透过窗格子照在我脸上,再不愿意也要被晒醒了。何况窗外还有人嘀嘀咕咕在聊天。 “真是想不到,许公子这么清雅的人物,竟然会喜欢吃烧饼。” “皇上与民同乐,连树皮都啃得,我怎么不能吃烧饼呢。” “……你怎么知道朕是皇帝。” “朱公子三番四次将朕挂在嘴边,是个人都知道这个字只有九五之尊才能提的。” “啊,原来是这样。” “是呢。” 我听得一阵无语。 这两个人真的是无话可聊了是么。 “不如朕教许公子做咸烧饼吧?许公子尝过么?” “这倒没有。” 我心中道,自然因为他爱吃甜食我便只给他吃甜的。哪里会让他知道天底下还有一种烧饼叫咸饼。那不得翻天了。 “那我们去厨房?” “好啊。”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被子一掀就要出去逮人。这皇帝怎么回事,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挖我墙角!谢容这么‘天真单纯’,天上呆得连烧饼也不晓得的,岂非随便一只饼就叫你花了去! 不待我穿鞋出门,已经有人先我一步,砰地打开了房门。 朱明轩和谢容正好好聊着,就见房门被人猛地推了开来,屋里人披着衣服,发也未梳,冷冰冰站在那里。朱明轩心中顿时一阵窃喜,面上还得装惊讶。 “文兄弟,原来你在啊。今日怎么起得如此迟?” 说着脑袋一探一探,就要往里看。 我拥着被子坐在塌上,伸长脖子出去,正与朱明轩撞了个正着。他一愣,随后更热情地与我打了个招呼:“文二兄弟好。” 什么文二兄弟…… 我拢了拢头发,有些被吵醒的不耐。 这时另一个人也探了进来,清清贵贵的,是我一见了就心中甜蜜的人。 我立马重新拢了下头发,露出一个笑来:“谢……许公子。” 谢容朝我抿嘴一笑,又退了出去。 下一秒我就从床塌上站了起来,迅速穿戴整齐。才互诉情衷,不能浪费和谢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我要快些出去见他。 朱明轩见屋内两兄弟睡得整整齐齐,各呆一边,心中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愈发明显,也不顾文武昀臭得要死的脸色,兀自道:“我与许公子先去厨房,做些烧饼。今日早上便吃烧饼罢,甜的咸的都来一些?”也不顾屋里两人是否会同意,径自带着谢容走了。 这种时候,虽然不自称朕,霸道的本性却一显无余。 我迅速从文武昀胳膊底下钻出去,也不管他眉头如何能夹死苍蝇,只抛下一句话:“我去看看烧饼做得如何?”然后就一路小跑去追谢容。 谢容走得不远,正随着朱明轩迈进厨房,府内厨子不敢阻拦,只能畏畏缩缩候在一边。我飞奔上前,一把抓了谢容的手腕便跑。 由着小皇帝在后头不知道喊些什么东西。 谢容并没有抗拒我,他倒是愿意与我走的,只问:“为什么要跑?” 我一本正经:“凡间有云此乃私奔。” 他听了就笑。 路上行人见我俩疯跑过去,纷纷投来惊奇不定的目光,大约以为这宋城的文小公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神棍,终于傻了。 等过了闹市区,到了西亭河东边,我才停下来,多时不运动,这一路跑来,竟然气喘吁吁。反观谢容,脸不红气不喘,甚至有闲心四处看看:“这里,是我们放灯的地方?” 我闻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6 言看去,好像是有些像。这倒并非我故意的了,只能说是巧合吧。我想到当日许青诓我非要与我一道放灯的情景,不禁一笑。 谢容咦道:“你笑什么。”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在想你是如何骗我的。” 他闻言一哂:“我确实不知道宋城有这个节日。” 我哦了一声:“那你有没有发现,当日放灯时,要么便一人一盏,但凡两人一道放的,只有一男一女两人?” 谢容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但我与你也一起放了。这有什么说法么?” 岸边的柳条不知何时起,叶尖已微微泛黄。它已从郁郁葱葱进入另一个阶段。我领着谢容沿着河边走,替他拂去肩头落叶。“自然是因为,只有心中有中意的人,才会邀请对方放同一盏灯。寄同一份情。” 谢容一顿:“那我当日……” 我笑道:“你当日,便是在与我表白。” 眼前人明明还是许青的容貌,我却从他低垂的眉眼中,瞧出了谢容的神情。素衣蓝袍的仙人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真是亏了。”言语间,颇有些不甘心。 我晃了晃与他相牵的手,十分愉快:“我还很是苦恼了一阵。想着美人如此投怀送抱,我该如何拒绝,才能不失体面。” 他带着些恼意看我,大约是觉得没面子。嘟囔了一句什么话,我也没听清。 “现下想好如何拒绝了?” “当然不。”我挑眉道,“在下甘之如饴。” 谢容就轻飘飘瞥了我一眼。“你现在这么会说话。从前怎么半句也不曾听说。” 从前。 从前那不是近人情怯,不敢嘛。 想当初,我从翠鸟那偷摸搞来小道消息,知道谢容在南海听观音讲经,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到了紫竹林外,却踌躇了起来。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进去。毕竟观音没请我,彼时我与谢容又只是点头之交。 在外徘徊了半天,还是丹红出来请我进去。 皮白如雪,偏眉间朱砂与身上红衣一道耀眼的小姑娘狡黠一笑:“帝君大驾光临,却过门不入。没有这个道理。” 我晓得她定然也是知道我是为何来此的。翠鸟这张嘴得叭得叭,半点不饶人。闻言只能笑着打招呼:“实在是怕打扰菩萨清修。” 丹红正色道:“菩萨修的是心,闻尽世间百声,才能知世人疾苦。” 我歉意道:“是本君愚昧了。” 小姑娘捂嘴一笑:“快些进来吧。” “不会打扰你们吗?” 丹红回头看我一眼,抿嘴乐道:“帝君脚下有如生风,不像是怕打扰的模样。” 我摸着头讪笑,被戳穿了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见我面露窘色,这才道:“好啦。都说菩萨闻尽世间百声,帝君心中想的什么,他难道还不知道吗?自然……”她顿了顿,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如菩萨一般,该听不见的声音,还是听不见的。” 我跟在她后头,琢磨了很久,还是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在调侃我。 竹林深处,观音含笑而立,我与他合掌行礼。视线一瞥,就飘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他换下了水蓝的袍子,一身素色,罩了件青色的衣裳,正端端正正坐着,对我的到来恍若未闻。 观音道:“谢道友方有所感,正在顿悟。怕一时醒转不来。” 道与佛说是两家,其实也不大分。论道辩经,向来是那几位大罗金身爱干的事。倒是谢容也好这一口,在我意料之外。不过想想他久居西天,常在菩提道人等人中混迹,耳濡目染受此熏陶也说不准。 我斟酌道:“要不,我去外头坐会?”论经时忽然顿悟,我也是听说过的。长则数年也有,短则转瞬也有。谢容的情况不知道是哪一种。不过不论哪一种,我既然来了,就算厚着脸皮,也绝不就这样走了。 观音了然道:“谢道友原本与我谈道论经,恰逢帝君来前一刻有所感悟。可见帝君乃是他此次入境的有缘人。不若留在此处,或许能相助一二。我这紫竹林无人来扰,帝君可自行留去。” 这话我最要听不过。当即大喜,面上还得若无其事:“我与容君也算熟识。若他此次入境与本君有关,当然责无旁贷。我便留在此处叨扰了。” 观音一笑,与我道了声法,便领着丹红去了。 “……” 我一等他走,立马喜笑颜开。 原本只想与谢容多见见,培养一下熟识度,万想不到天意将这机会送到我面前,能得此独处机会,再好不过。 我还不曾有如此亲近的机会,可以与谢容面面相对。 淡淡的气运旋绕在他周身,我托着腮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左瞅一眼,右瞧一下,觉得他当真是从眉毛到嘴唇,无一处不好看。也无一处不令我喜爱。 作者有话要说: 朱明轩(去打小报告):哎,他们饭都不吃就跑了诶! 大早上就被吵的大哥很不耐烦:让他们滚!……你也滚。 第35章 紫气东来(八)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君审美和脑子都很正常。沉迷美色不能自拔,也是仙之常情。一时意乱情迷,自然注意不到面前人微动的睫毛和勾起的嘴角。 四下无人,风月正好,我正鬼迷心窍。想再凑近一点,再瞧仔细一些,突兀之间就撞进一片夜色之中。 我:“……” 不知何时醒来的谢容:“……” 我喜欢谢容的眼睛,像尘世间的黑夜,似乎充满了岁月,却又不染尘埃。因他眸色较常人浅许多,目光流转间,就像是落了许多的星辉。 其实原本我有个更好的打算。计划着趁谢容一个人的时候,故意弄出些风雅的东西来,好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再佯装打扰,再再顺理成章地谈谈天聊聊地,聊完天和地,不就能趁热打铁,邀他过府一叙么! 多么自然。 多么完美。 多么不经意。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撅着屁股凑在他面前,一看就是要做些不大正经的流氓事。 谢容倒没有受到惊吓,是了,他在我印象中,向来是喜怒不形于声色。只是眼中的夜色更浓郁了一些。他很平和地道:“你在做什么?” 他要是大惊失色,或是十分恼怒,我都有对策。可是这般平平无奇,反应寡淡,反而令我有种被看透的尴尬。诡异的笑还僵在脸上,我下意识直起老腰,一边拼命给自己扇风,一边挖空心思补救:“啊,本君方才瞧见一只虫在你肩头趴着,就想替你掸了去。不想惊扰到了你。” “原来如此。” 是啊。我干巴巴笑了两声。 他勾了勾嘴角。 沉默片刻后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7 。 我拿扇子挡了半张脸:“……你信吗?” “不信。” 这种时候,若能自如地切换话题,那套风雅的版本,还是尚能拿来一用的。我这么盘算,清清嗓子打算重新开口:“其实我是……” 谢容略仰起头看我,光线透过竹林落在他眼间,波光粼粼。 “路过南海,瞧见仙友,觉得有缘,就此驻足……” 他专注地看着我。 我尚在嘴里剩下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就此驻足,也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你。原本想这么说的。但不知为何,大约是在观音的地盘上,忽然间就觉得太轻浮,不大适合他。 本君在俗世呆过不少岁月,见惯凡人喜爱某一物,就目光留连,爱不释手。深知所谓的喜爱大多是如此,也就是心头一时兴起的事。 就好比我喜欢弄花弄草,是忽然间的兴趣,某一个瞬间,觉得它格外喜人可爱,可说不准栽回府中后,就忘在脑后,只想再去寻更奇特更好玩的东西。 我与谢容过往素不相识,连他本性如何,也不晓得。只因爱惜他容颜,就追至此地,尾随其后,不免有失体面和风度。 对他而言,似乎也不够尊重。 如此鲁莽,实在枉为我当仙这么多年。 好像突然被冷水泼醒一样,我一扇子敲上了自己的脑门。 大约是我话至一半,却陷入深思,面目凝重。谢容等了又等,不见我开口,到底不等了。他自顿悟中被人打扰而醒,此刻陷入些微的混乱,一时不大明白方才自己到底参透了什么,忘记了什么。他是谁,从何而来,又将往哪里去。隐约中只觉得竹叶虽茂盛,却非他久居之地。心下茫然烦乱之余,索性起身便走。 我尚在对自我的思索之中,眼光瞟到他振袍欲去,想也不想先唤出口。 “容君留步!” 容君…… 听得呼唤,谢容停下步伐,低头沉思了一刻,神情渐渐有些明朗起来。他眉头一松,这才重新看我。 “谢容。” 我一愣。 他道:“你可以叫我这个名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亦是十分专注的。就像是把一个珍贵的东西,尽心相托。如此珍而重之的模样,让我也不由得肃穆起来。所以他的这个名字,我从来不会忘记。喊出口的时候,也很珍惜。 “谢容……” “怎么?” 我回过神来,顿时失笑。想得太入神,竟一不留神喊出了口。最近总是容易陷入回忆。那些长久之前的事,动辄清晰鲜明地浮现在我脑海里,突如其来在心口戳一下,一副生怕我忘了的模样。 从前也不会这么频繁。 我想,或许是因为见了谢容真容的缘故,所以那些沉封已久的往事就都翻腾了出来。 谢容侧过身看我,对我的回应似乎不大满意:“总是叫了又没下文。” 这话说的我好像经常干这事一样。我想了想,笑道:“没有吧?”认识这么几百年,真正见面不过寥寥,何况是唤他的名字呢。 “那你方才无故喊我干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当年你告诉我名字时的情景。”这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相反在当下忆起,反倒甜蜜。我突发奇想问他:“你还记得吗?” 谢容一呆。随后道:“都……”他想了想,“两三百年的事了。” “是啊。”我感慨着,“还是当神仙好。” 过往只有仙说当人好,文昌却反着来。谢容道:“何出此言?” 道理自然很简单。 我说:“想人生不过几十年,我与你认识几十年时,连面也没有见过。又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并肩走在这里。” 那是连想都想不到的。也只有仙人之躯,才能有这耐心和岁月慢慢消磨。 谢容一哂:“两三百年算什么。” 不错。活得长久,上千年也不过如此,两三百年,确实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只是如我这种相思之人,才能体会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思念的心情,不知道谢容晓不晓得的。 大约是见我不说话,谢容主动挑起了话头:“不过我此番来俗世,确实也有不同的体会。寻常几日几夜,或许在打坐之中便过去了。而今在这里,一日一夜过得极快,又极慢。却很充实。”他困惑地皱起眉头,有些难以形容这种感觉。极快与极慢,分明是矛盾的两种感觉,却微妙地杂糅在一起。 不过他这种心情,我大约能晓得。 大概是快乐的日子过起来总是嫌快,所以便感觉快了。而每一分每一秒都相当充实,就觉得一日之间,仿佛能将一生过完。 我与他解释道:“因为你无心无情时,万物如无物。而今你有了七情六欲,就能尝出世间百般滋味。” 简而言之。 我笑眯眯道:“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呀。”自然恨不得一刻掰成两时来用。 原本很感慨的谢容:“……”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好像很得意。” 我摸着鼻子:“尚可,尚可。” 做人时间太短,所以要学会简单些,该得意时,就得意。 说话间,西亭河已经过了。它只绕城中一段,再往外,就进青屏峰之中。那片湖谢容也认得,他刚以许青的身份过来时,我带他在江色吃过饭。所游之湖便是西亭在城外的那一段,周围的山便是青屏峰。 此处人烟愈少,也渐渐偏离了河道。 谢容忽而蹙起眉头:“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说:“去找张百手。” 他瞬间明白过来,幽幽看着我。 “原来你说私奔是骗我的。” 我顿时哑然。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但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一时拿捏不准他是说真的,还是纯粹调侃。但要说私奔么……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忍俊不禁。 “你从天上就这般跑下来,与我处在一道。岂非就是私奔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一天,天上举办狗血大赛。谈及私奔的话题,说要评个一二三出来。 文昌(举手):从天上跑到地上,这个跨度怎么样? 众人……服气的。 第36章 紫气东来(九) 说归说,既然已经快走到张百手的住处,我也不会半途改道。原本今日的打算中,我就是要来找他的。只是早上闹了这一出,提前先来了而已。 这里似乎要比原先安静。院子倒一如既往的乱。我远远就瞧见张伯院中摆了几筛箕的泥偶。门半掩,大约人在屋里。 “你来过没有?” “没有。”谢容负手走在我身后,等我喊了一嗓子后,才走进来。左右瞧了瞧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8 ,拿起一个小玩意儿仔细看。这雕的是一条龙,细微入寸,连龙须的弯曲弧度都做了出来。他顺着龙背脊摸了下去,连尾巴也没放过,真心实意赞叹,“这条龙的鳞片,可比龙王的要齐整多了。” 我听到屋内传来应答声,便没进去,闻言只扭头去看。 “你这样说,不怕老龙王生气。” “我怕什么。”谢容尚在端详别的玩偶,心不在焉道,“也就你……” 话至一半,却忽然住了口。 嗯?我还在等他往下说,也就我什么?他却怎么都不说了,推推我,眼睛往里瞧:“你要找的就是他?” 张百手自屋里走出来,见是我,先是一愣,而后才喜道:“文少爷,你怎么到这里来啦。有什么需要差人和我说一声得了。” “我来是……” 我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张老伯一脸喜气洋洋:“先前你写的大字符当真有用,后来家中再没有黄狼闹腾。夜夜安枕无忧。哦对了,听说前阵子城里死人了?哎呀那可真是不太平,还好我这平安无事,一定也是小半仙你的功劳……” 谢容在背后戳了戳我:“他惯来如此多话么。” 我皮笑肉不笑:“好像也没有吧。” 眼见张老伯要从黄狼聊到凶杀案,再聊到城隍大老爷,没个尽头。我连忙上前一步,略提高了些声音道:“老伯,我找你是想请你重新给我雕个泥偶。” “……” 张百手这才掐住了话头,看了我半晌,才道:“啥玩意儿?” 我说:“上回我找你雕的泥偶,不是雕不成么。后来你说要替我重新做。” 他疑惑道:“有这回事?” 当然有啊。我哑然:“难道你不记得了?” 张老伯无辜地看着我。 我:“……” 谢容凑过来,老神在在:“好像真不记得了。年纪大了罢。” 张百手不记得我先前找过他的事,耳朵却没聋,此刻将视线落在我身后的谢容身上,顿时眼睛一亮:“这位公子风采过人,世间少有。不若我替公子雕一个小玩意儿。以便报答文少爷赠字之恩。” 嗯?不是,我的恩关他什么事,你这话很有问题啊。 谢容很有兴趣道:“好啊。那就先谢过老伯。” 说时迟那时快,他俩瞬间成了忘年交,起劲地走到一边去嘀咕,留下我一个人和一院子的龙凤鸟蛇相望。我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没梗住。 张百手动作十分快。 他说做就做。 且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他已然拿出了成品。 我原本还冷眼旁观,可一见他手上那个东西,顿时一肚子气都没了。只对着张老伯捧着的那颗球乐不可支:“这,这位公子长这模样?” 一颗滴溜圆的球? 我负手瞅了瞅那颗球,再望望瞧不出表情的谢容。无一处相似。 大概是我幸灾乐祸的太明显,张老伯珍而重之地将那颗球捧在手心,纠正道:“不可胡说。这自然是与这位公子最相配的模样了。” 到这地步还要胡说。我凑上前去细瞧,待看清那圆球表面,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这并不只是一颗球,它上面刻了浮世万千,有老人有孩子,甚或有莲花盛开,细致到一片叶子的纹路都显现出来。 我震惊得扇子都没能拿住。 张老伯哼了一声,这才得意道:“我没说错罢。岂非只有世上仅有的东西,才能与世上仅有的人相配。”他将这颗不过茶碗大小的圆球递给我,“给。” 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刻出如此完美的图案,这是人吗?虽有妙手千重,也太匪夷所思了罢。我尚在三观被重塑的震惊之中,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谢容见我不接,伸手朝我推来:“你怎么不……” 他话未说完。 我和张百手眼睁睁看着那颗圆球忽然碎成了一堆土。 张百手:“……” 我:“……” 谢容无辜地看着我们:“我没用力。真的。” ……你确定你不是因为不喜欢才故意弄坏的么。 我无语了一阵,被这么一搅和,差点没能想起来我来此的真正目的。张百手是否记得先前的事已经不重要了。我只道:“老伯,请你替我雕一个人。” 张百手哦了一声:“用什么土?” “文昌帝庙往西三尺远三尺深的黄土。” 张百手:“我没有。” 谢容:“我没带。” 我从善如流:“我有。” 说着。 在他俩的目光下,从怀中取出一包土来。 这自然是我早就备好的。做仙要有先见之明,做人也一样。早在谢容离开宋城之后,我就挑了个黄道吉日,掐准了时辰重新备了一包,顺便还让它在月色之下多呆了好几天。 “……” 谢容控诉地看我:你骗我。 我没有。 那你问我讨什么泥偶。 是我的总要还罢。 谢容:“……” 他拉着一张脸出去了。 我赶紧和张百手这般那般将我的要求讲了一遍。虽然明明早就和他说过了。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记得。那就只有再说一遍。 张百手稀奇道:“原来我真雕过?” 我肯定地点头。 他苦恼地皱起脸:“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先说你能不能做吧。” “当然能啊。”老伯一拍大腿,“且等我一等。” 说着,他接过我手中黄土,进了里屋。他屋内向来有各种瓢盆器具,我不曾亲眼见过。难道他要直接把泥偶雕给我?不会动作这么快吧。不过他替谢容雕的那个更加麻烦。不也做成了么?要做多久,难道要我在这站一天? 我在那里胡思乱想,就听谢容叫我。 “景昌。” 我应了声。 他揣着手道:“这要等到几时。不如我们先去别地瞧瞧。老伯若做好了,让他直接送到府上吧。” 我正有此意。不过我身上没带钱……连定金也不付,会不会不客气。我尚有些犹豫。一块闪闪发光的银锭已经送到我面前。谢容举着银子在我眼前晃了晃,轻手一掷。就听里头张老伯哎一声:“这银子哪来的?” 我看了眼谢容,见他示意我回答,就道:“张老伯。银子是定金。你把东西送到文府后,需多少钱再问府内要。” 里头一声长应:“文少爷放心吧,这可够啦。” 谢容与我相视一笑:“他倒不贪心。” 我同意:“此地淳朴之人确实不少。” 不过说到贪心…… “你那时坑了我这么多钱。今日倒舍得主动付钱了?” 谢容淡定道:“从你府内取来的。” 我:“……” 他反问我:“你让他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49 上府内随意支取银两,要多少给多少,倒也舍得。” 现下轮到我淡定了。 “我替人做事,花点他钱怎么了。” 谢容:“……” 我俩沉默半晌,才发自内心地感慨,果然都挺不要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容:我用你的钱怎么了。 文昌:我用大哥的钱怎么了。 大哥:你们都给我滚。 第37章 紫气东来(十) 谢容想逛,我当然不会拒绝。他要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拒绝的。 就是这么宠。 从前在天上时,也有同僚笑我,说我恨不得能把殿府内一草一木都给谢容搬过去。我义正言辞说这是同僚的情谊你们不懂的。 摇光不服气:“要说同僚,威武大将军与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也没你这般夸张。你一个文仙,去和武仙混啥?” “哎你这就目光狭隘了。”我不赞同道,“活了千把年,你还把文武分家?” 他立马就道:“哦,那你一年到头去开阳宫几回?” 开阳宫是武曲星君的住处。我刚想反驳,就见摇光眼神揶揄。 哦,原来是在这等着我。 我不想理他,摇光却自己凑上来,哥俩好地揽着我的肩。 “文昌,你这样不行。你夜半时,听不见往生台的呜咽声吗?” 嗯?我看了看他。 摇光一脸沉重:“那是过往仙人的哭泣啊。” 为啥哭。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为啥哭?当然是因为犯错了才哭啊!” 哦。 “那关我什么事?” 摇光一巴掌就想拍上来,硬生生被我眼刀逼下去,他放下手,在我领子上蹭了蹭:“他们犯什么事,你不是最清楚嘛。” 这倒是。每一个上了往生台的仙人,一生所历,都由我经手,让司命记在仙灵簿上。他们的过去和未来,也就那么薄薄一张纸。谁都是,包括我。 摇光看我一脸无畏,忽然道:“你这么自如,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我忙着翻书:“比如?” 他八卦道:“比如你自己将来如何?” 摇光尚在那胡言乱语,我翻书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听了半晌,叹了口气,起身将书放回去,换一本再看。 “你说了这么多,是想知道什么?” 他装傻:“什么什么?” 我道:“你明知天机不可泄露,即便是我,亦不可随意窥探他人命数。何况是我自己的。命数乃心数之变,心一动,即有变。原本就是变幻莫测的东西。” 说了这么多。“今日你不当值么?” 对面的人顿时啊一声惨叫,溜得飞快。今日轮到他巡值,领队是南天门爻利大将,原身乃黑狼,刚勇无比,还特别凶。要是去晚了,大概能被他骂到西天去。 我趁摇光还没走远,凝神送了一线声音过去:“你告诉天权,不要再试图打听过往。前尘如烟,都忘了罢。”不然往生台哭的可不是我。 摇光并没有回我。我摇摇头,继续翻书。他来缠着我的意思,我明白。世人都以为,只有成仙才需要历劫的。其实并不然。当了仙之后,随你修为与机缘,亦有各种劫难。有的逢机缘自消,有的愈加深重。都是说不准的事。天权自凡间去了一趟,回来的模样不大好,醒来时,经历了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他缠着我问了很久无果,就转了个弯,让摇光来套话。 其实想不起来很正常。 只消你回来,便是已经历过了劫。安心当职就是。 我想起仙灵簿上天权的名字,无声叹了口气。有些事还是别想起来的好。 桌上搁着的一只笔忽然动了动,化作一道金光,落在我身后。 圆头圆脑的,看上去格外喜人。 “帝君今日已叹了两口气。” 我微笑道:“人只要活着就会叹气,不叹气不就是死了么。” 喜人瞪圆了眼睛:“你是仙啊。仙还会死么?” 他长得喜人,我便替他取名叫喜人。希望他能沾得喜气,早些定形。它虽是一支笔,却是我第一件自己炼出的法宝。然而当年修为不够,成品拙劣,因此不堪大用。只作珍藏。尽管不成器,我依然宝贝他的。 “仙当然也会死。人死了会入轮回。仙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喜人的脑筋有点直,他听不大懂:“那我也会死吗?” 其实他是个死物,并不算活的。我有些意外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既然他会懂得讨论生死,说明最近修行有了提升,心智也开化了。我恐吓他:“你要是不乖乖做事,我就把你掰了。你说你这样能活?”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我会变成两个。” “哎,这样不错诶。这样就有两个我陪帝君了。” “……” 你还是乖乖当一支笔吧。 等会儿。 我忽然有个主意。 谢容拍拍我:“你又发呆了。” 我随口就道:“我的笔呢?” 然后醒转过来,忙说:“哦,我只是记得,好像送过你一支笔。” “不错。我没带来。你要看吗?”谢容奇怪道,“你刚在想这个?” 说罢心中暗道,不会还想讨回来罢。 我笑着握住他的手:“不,我只是在想要带你去哪里玩。” 谢容看了看周围景色:“其实我已经看遍了。” 这话我信。 他在宋城时间也不短了,山啊水的一定早就看腻味了。我提议道:“不如我们还去江色吧。备点小酒小菜。” 他说:“再聊聊天?” 我笑道:“许久不见,当然有很多话要聊的。” 谢容欣然应允。 这回没有文一在一旁凑热闹。他最近很失落,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少爷我的宠爱。我告诉他那是为了让他在家保护大少爷。“你没瞧见小皇帝眼睛老往大哥身上瞄吗?你不想他有一天派兵包围我们文府吧?” 那小子想了想,顿时燃起了斗志。“不想。” 好的。我拍拍他肩膀,鼓励他:“加油。” 菜仍是那几个。因着那回我见谢容仍是许青时,将这些菜一扫而空,便默认他是喜欢的。若非在这里,我是不知道他对这些五谷杂粮如此感兴趣的。 谢容替我斟酒,我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心中很欢喜。 他道:“你打算如何应对武曲的劫数?” 我就着他的手将杯内酒饮尽:“来了再说吧。” 他很不赞同:“这算什么办法。” 那我确实不晓得。就是因为不晓得,我才走捷径,想着替他做成一个替身,不管什么劫难都替他消了去。 谢容有些犹豫:“这个法子,其实不大妥当。” 因为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0 只是个假象。 我叹道:“不然呢?” 船悠悠行到了江中。船夫放下了桨,整了整斗笠,盘腿坐在船头唱歌。声音在空旷的青屏峰间回荡,就着微波荡漾的水,一时间吸引住了我们两个人。 可即便如此,回过神来,仍就回到了原来的问题。 “你当真不记得把他放在了簿中哪一处?” 又是一个这样问我的。 我又想叹气了:“我要是知道,岂非就是故意把他写上去的?再说了。我同人说过好多遍。劫数乃心变之数。都说情劫命劫,其实不准的。因情殒命,岂非也是命劫?” 我只能保证武曲星君性命无忧,最后顺利归位。不然平白消了一条仙灵,天上缺了个职位,可怎么了得。我可不想身兼数职。 谢容道:“简言之,你只要他活着。至于他如何活着,你便不管了。” 我道:“我也管不了。” 他沉默许久,叹了口气。 从刚才我就想问:“你似乎格外关心他?” 谢容微微一笑:“我是格外关心你。” “罢了。”他说,“总归你保护他,我保护你。你们谁也不会有事。” 哦?本来能有什么事。我没被关进天牢,已经是万幸了。 我笑道:“你从前来中天的次数都很少,我从没想过,这回你竟然愿意从西天跑下来。”还如此的坦诚。令我意料之外。 “我也没有想到。只是你离开之后,我便觉得格外想你。”谢容说得十分坦率,他一本正经,仿佛自己说的只是天气如何之类的大实话,却丝毫意识不到每个字每句话都令人十分不好意思——并不包括我。 我只会高兴,不会害羞。 对。 脸皮厚。 我略有得意:“这说明从前我缠你那样紧,到底是有效果的。” 来来回回的往西天去,并没有白跑。 谢容看着我,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凡事有因必有果。” 不错。 这世上恰好的事并不多。只是我恰巧喜欢你,你也恰巧因此喜欢我。我看着他,心中微动,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话已经出了口:“你不是说,回来后就给我摸尾巴的么?是否算数?” 话出口,别说他,连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我本想干笑两声,以玩笑搪塞过去。 不料对面的人目光微动,低声道:“算数啊。你要摸么?” 我手一抖,酒都洒了一半。 “你,你本体不是蛇的吧。” 他是以人入道,非妖道出身,这点我早就打探清楚了。 谢容低低一笑:“是不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船舱狭窄,空间不大,两人在其中周转很难。稍有些大的动作,船体就开始晃荡起来。刚才的酒有点香,香的我有点晕。我有些结巴:“要,要不回去?”船夫就在外头,他忽然掀帘进来,瞧见了不大好吧? 谢容道:“怕什么。你觉得他能瞧见什么不大好的?” 话都说到这口上。 不摸我真的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我颤颤巍巍伸出手。隔着衣服顺下去…… 沉默了。 下一瞬猛地僚开他下摆。 “你真的有尾巴?!” 一条长长的蛇尾轻轻拧动着,青蓝青蓝的。 纵使在暗小的地方,也掩不住它鳞片上折射出的光彩。 谢容讶异道:“不然呢?你本来想摸什么?” 我:“……” 但这实在太震惊了。 我忽然觉得我大约并不了解谢容。根本不曾想过他竟然是个有尾巴的。 大约是我表情太怔忡,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心中想的什么。谢容双眸低垂,拿蛇尾勾在我手腕上,借着力道,按上他的身体。 触感凉而软,是真的,并不是幻像。 “这是蛇尾。”谢容与我解释,他想了想,“比如小腿?” 我沉默地按上去:“这里呢?” 他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膝盖?” “那这里?” “……” 我手越摸越往里。不知何时蛇尾消失了,手下是温润细腻的皮肤。再往上,就不是腿了罢。两人莫名其妙地就挨得很紧。掌下的人衣衫微敞,握住我的手冲我笑,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形貌,浅淡的眸光一闪一闪的。 “文昌。你还想做什么?” 声音低哑,却并不拒绝。 我没有回答他。 顾不上。 菜不是好菜,酒不是好酒,但是,这当然是一场盛宴。此刻我总算深刻明白,什么叫意乱情迷。早前我隐忍,自我安慰是为他好。后来我克制,还算能有理智。现下就算是天皇老子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愿意松手了。 这个人他就是我的。不管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楼主:哇光天化日。哇众目睽睽。 文昌(淡定):摸个尾巴而已。 谢容(更淡定):顺便研究人体结构。 两人齐声:你想什么呢太流氓了吧。 楼主:……%……¥% 第38章 紫气东来(十一) 船夫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船舱内笑语吟吟,两位客人相谈甚欢,他就不去打扰了。这里青山配绿水,偶尔有飞鸟掠过。实在适合睡个大觉。 他这一觉,就睡到了日暮黄昏。 还是被人推醒的。 船夫一睁开眼,就见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在朝他笑,见他醒来,笑意更深。这人他当然认得,全宋城的人都认识。文家的二公子。包了他船的人。 “好了,他醒了。我们回去吧。” 舱内探身出来另一个人。如山似水,暗花绣丝轻袍,瞧着又清贵又得体。他一边起身去拿桨,一边心中暗道,宋城的小姐姑娘,估计又要开心好一阵。 江心离岸有些远,待两脚踏上地,谢过船夫后。谢容瞧了瞧天色,日头都落没了,他怨我:“已经这么晚了。我早说直接带你回去。” 飞回去?这怕是要吓坏一众人吧。 我失笑:“你也替船夫想想。他发现船上没人了怎么办。” 谢容带着笑意:“不是因为你想与我多处一会儿?” 嗯? “对。”我说,“此时岂非风景正好,是我想和你慢慢走。” 可明明是这样说着他的话讲的,谢公子却又有话怼了:“难道回去便要与我分开。还有多处少处的区别。” 我哑然,半晌道:“好。对。你说的都对。” 他装不住正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温柔地瞧着他。只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两人说说话就很好,过一时是一时,前因后果再也不去想它了。 我紧了紧与他相握的手:“今晚你便走罢。” 他一怔,面上忽然有些怒色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1 :“你又赶我走?” 只有这一次,哪来的又。 我明白他是误会了,连忙说:“不是赶你。是我有些事要办。你先避一避。” 我也不愿意他走,只是,趁无人所觉之前,令他先回去,总比被人知道后大张旗鼓前来抓要好罢?方才的动静,也就能瞒瞒船夫,天上那些,是躲不过的。 仙灵簿不是死物,上面记着的仙灵,有任何异动,都会在上头体现出来。我不是怕谢容的名字旁多出来什么。仙与仙之间并非如凡间所说,严格到毫无情谊。 只是谢容他…… 哎,他的事有些麻烦,我已经烦恼许久。 我当然不是什么隐忍无私之辈,想了很久的人,此刻成了真,固然知道这个人我是万不会让给别人的,但也得处理的好一些。 硬碰硬,没有这个道理。 我怔怔瞧着他,心中十分不舍。 口中只说:“你放心。我既然铁定心意同你好了,自然不愿意负你。只是你也知道,现下不是只有我二人特地在此共情。此番助武曲消劫,不知会遇到什么事。” 劫这东西,最怕人多,一不小心就成了千头万绪,理不清,还容易牵连累带。 “你回去等着。凡间一世,也不过是你闭闭眼的功夫。”我摇了摇他的手,“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去找你,免得途生是非。这样不好吗?” 谢容面上冷冰冰的,瞧不出好与不好来。 我还在等他回答,他却甩开我的手,化作一道金光就走了。 “……” 还分明就往文府去。 他倒好,飞得极快,我哀怨地打了扇子,沿河慢腾腾走。不多时,忽然有人又落在我面前,仍旧怒气冲冲。我一点也不意外,笑着和他打招呼:“好巧。” 谢容不吭声,拎了我的领子就上了天。 “……” 如果不是领子有点紧,我还是很适应这个高度和速度的。 等到了文府,他将我往厅内一推,自顾自去后院。我理了理衣服,判断着他的路线应当是往房内去,一时见他不会负气而去,倒也不着急。一转身就吓了一大跳。 所有人都拿着碗筷盯着我。 呃…… 我小心翼翼道:“你们吃饭?慢慢吃,慢慢吃。” 朱明轩坐在上首,若有所思道:“你们吵架啦?” 我当即否认:“没有啊。” 他撑着下巴:“那刚才问起许公子你去了哪里,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却将你送来的这么快。 “先不说这个。” 文武昀搁下了碗。 我忽然头皮一紧。 便听他道:“今日我遇到一桩事。” 我闭紧了嘴,不想问是什么事。 “着府内支钱的时候,突然发现库里少了一笔钱。”很大一笔钱。 他抬起眼睛面无表情看我:“解释一下?” 我将视线挪向文一,他转身背对我拼命擦柱子。我又看朱明轩,他识趣地起身:“朕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哼,天下之大,竟无人救我,还好文老爷和夫人不在。也就一个大哥嘛,最多训一顿喽。我自我安慰着,镇定道:“那笔钱,是我花的。” “给大哥你花的。” “真的。” 文武昀:“花在哪里?” 我:“……心里。” 啊,后面发生的事我不大想说。 总之等我拖着步子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屋里点了灯,床上侧卧着一个人。听到我关门的动静,却也未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我坐在床沿,趴过去看了他一会儿,没见谢容睁眼。 刚要起身,却发现床头多了一个人偶。 这是? 我伸手将它拿起来。精雕细琢,确实是武曲在天上的模样。张百手又怎么会知道武曲长什么样子呢?他最多见过凡间画上供着的样子吧。我心里一动,起身翻出那个漆木盒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你替我把人偶做完了?” 我走到床边,推了推躺着的人。 谢容不吭声。 他就算不吭声,我也知道肯定是他干的。嘴硬心软,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取了那些材料有什么用?” 良久才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不是太乙,又没有仙力,你拿什么重铸替身。” 嗯。这我晓得。我本来打算东西齐全后,就去找土地帮忙。 我仔细端详着手中人偶,此物栩栩如生,有如缩小版的武曲,十分逼真。 若无仙力加持,他也不过是个空壳。所以我当初才想借许青内丹一用,他有千年修为,做个假象灌注在武曲身上,蒙蔽他人够用了。 不过如今知道许青就是谢容,他当然不会有内丹。 他当日分给我的那团仙气尚在我丹田内海。我欲吐出来,附在人偶身上。还没动作,就听谢容道:“不必了。我已经替他铸好精魂。” 我一愣:“你拿什么铸的?” “自然拿修为铸的。”谢容支起身体看着我,幽幽道,“你想做的事,我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不帮你吗?” 呃…… “谢谢。” 他意兴阑珊:“不必。既然要走,走之前,便再帮你一把罢。” 他真的要走了。这次不会再说回来了。我心中有个强烈的声音催着我,让他留下来。留在身边。但理智阻止了我,按捺下了要出口的话语。 他躺着,我坐着。灯火在那跳动。半晌无语。 我摩挲着手里的人偶,这张脸倒是与武曲一模一样,严肃得很。 “你消耗的……” 谢容打断了我:“不足挂齿。” “……” 那我便真的无话可说。只能道:“回去后,自己小心些。近些时日就在洞府内修养吧,呆在西天,不要走动了。” 谢容忽然转身看我:“为什么?” “因为……”我支吾了一下,缓缓道,“安分度日,不是挺好的?” 他眯起眼:“你骗我。” 谢容干脆坐了起来。 “你骗人的时候,总是会低一下头。这个习惯,你晓得么。” 我当然不晓得。谁会去关心自己骗人是什么模样。 他咄咄逼人,我有些烦躁。因为一切都在向我不愿意的方向走。 烛花爆出声响,光影打在他侧脸上,谢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是傻子。你当真要我说出口么?那回,你明明说要与我一同去南海。过了好些时日都没有动静。我去中天找你,才听说你疏忽职守犯了错,被遣下界去了。” “难道你是一个会疏忽职守的人?” 谢容认真看着我:“我看不了仙灵簿。私下找了很久才知道你在宋城。” 他垂着眼:“因为不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2 知道你现下如何,就换了副形貌与你相见。直到你认出了诛魔剑阵,我觉得你心中应当还是有我的。这才与你相认。” “却原来……” 他深深一长叹。 我也深深一长叹。 “你心里只有你大哥。” 那一长叹噎在了喉咙口,我拼命咳嗽起来,差点没有呛死。 谢容惊讶道:“你没事吧?”说着替我拍背。 我咳了半晌,好不容易把气理顺,几乎是大吼了出来。 “你说我心中有谁?” 谢容从未见过我大声说话的模样,一时忽然怀疑自己:“呃,你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你再说一遍? 谢容(忽然心虚),偷偷翻话本,咦,上面写的不对啊,说好的痴心不悔却被负呢。 大哥:不想当你们的灯泡好吗! 下午想码字结果睡了一觉。睡掉了三千字。明天就要上班了【远眺。存稿……没有十万字的存稿,都是容易被追平的。感慨。 第39章 紫气东来(十二) 照方才的氛围,本来我真的想悲伤一下的。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再说一次。” 谢容眼巴巴看着我,求生的本能令他闭嘴。 我冷哼了一声。 我心中有大哥?真不知道他什么脑回路才能想到这方面去。 “这,你为他犯错,为他赶我走。凡间都说这是变心的模样啊。” 谢容尚在那狡辩。 我正倒水顺气,闻言重重将茶盏一搁:“谢容。” 他立马住了嘴:“啊?” 我道:“我会在这里,不一定是因为你。但是我努力回去,却都是为了你。你明白么?” “……明白。” “你真明白?” “真明白!” “你再说一遍我心里有谁?” “我。” 很好。 “但是既然你有了如此误会。不如我们再把事情谈谈开吧。” 有些事我本来一直不想告诉他。可今日这误会实在太离奇了。令我忽然间明白过来,瞒来瞒去,或许不能将事情完美地解决,只会让两人越走越远。 这事说起来远。 我虽主管功禄名运,但是司命手下的活,却得从我那经手。是以天上有些个什么,除司命外,我也全都晓得。其实我不该晓得,因为秘密就该是秘密。知晓的人多了,不好。可是天上那帮什么人啊,都能掐会算啊。他们都能掐会算,知道个丁卯来,我明明白白一本账在那边不看,是不是傻。 这就叫滥用职权。 呵。本君就爱滥用职权,怎么了。 凡间有朝代更迭,天上也会打仗。 大约九百年前,魔族不安份,小打小闹不算,还组织了大部队来吵架,颇有规模。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中天的天将上场不算,西边都派了人过来。几轮混战后,两边都元气大伤,魔界安份不少,天上也无事可干。 我们这边,武曲打头阵,我也随着去助威,只是才去没多久就被人一锤子闷晕了。等醒来时早已风清云淡,又太平得很。 谢容沉吟:“这事我记得。” 我趁机道:“多亏你那位好友,若非他的诛魔剑阵,哪这么快收场。”只是菩提老道付出的代价也有些大,这不回了西天,许久不见人影。 既然是谢容的朋友,我多少也该有些表示:“九百年过去了,他修养的如何了?要不,什么时候我同你前去看看。” 谢容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他性格古怪,不爱见人。你不怕扫地出门?” 我大义凛然:“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多亏他教你阵法,不然你对敌时,岂非少了很大一个助力?那时,你也上过战场的罢。威武还夸你来着。” 谢容嗯了一声,把话题扭了回来:“现在提这些做什么?难道又要打仗?” 我一只手揽上他肩膀,没见他拒绝,就放心大胆地靠了上去。继续与他说。 在天权的事出来之前,大家过得比较松散。结果天权这傻小子高高兴兴下去,凄凄惨惨回来,实在令人不忍心。按照规定,他既然回来了,我得去仙灵簿上看看,若他名字旁的劫字消了,就将他的名字勾去,划到另一本上。 谢容问我:“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知情人都缄默不语。 我想了想,告诉他:“自战后,凡间有魔气滋生,天权领命下去查看。或许是在那里吃了暗亏。既然是负命前往,不被广而告之,也是当然的。”不过我没有说的是,他原本就是因为有劫加身。领命下世,也是顺应天道循环。 谢容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算是解了他一桩困惑。 不过我还有一桩事没有说。 那时恰巧是我与谢容认识一百五十年,为了小庆一下,我特地邀请他去南海一游。本该早找上他的,就因为天权的事,给耽搁了。这会儿想到谢容,我就一时兴起,想翻翻看他的名字。 他既然同在天上做事,这本子上自然该有名字和经历。 结果我翻了半天,寻不见。 这可是桩怪事。 我怔了半天,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只有与翻阅者本人有关的人,上头才寻不见的。正如通常人都算不了自己的命数一样。 一想到这个可能。 我心头顿时一喜,又一忧。 喜的是谢容果真与我有缘,忧的是这不知是好是坏。 就那么耽搁的功夫,外头忽然进来一个人。 他突然闯进来,我连避也来不及避,与他撞了个正着。 “司命,你……”来人一身戎装,风风火火迈步进来,见是我,一愣,沉默一会,才道,“帝君?” “是武曲星君。”谢容道。 “不错。是他。他担心天权,所以偷摸想找司命套点话。” 谢容沉默了一下:“……你们都很习惯套话么。” 我摸着鼻子干笑:“哎呀这点小权力么,大家睁只眼闭只眼。” 先不追究滥不滥用职权的事。 关键是武曲看天权,看不见。我看武曲,也看不见。两人一时大奇。 我琢磨道:“武曲星君近日是否察觉异象?”为仙者,多多少少对于自己的命数,有一定的感觉,只是看不真切。 他凝重了神色:“并未。不过之前拜访鼎重真人,他倒是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当时我没听明白,也就没放心上。”武曲很快便释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于我等而言,定数就是变数。一切都无须徒劳担忧。” 谢容忽道:“既然你瞧不见武曲的名字,那你先前的说辞……” 诸如不小心烧了仙灵簿之类的话。 我苦着脸:“要不然烧了仙灵簿这么大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3 一桩事,天帝哪那么好脾气,不将我扔到往生台,还美其名曰将功折罪。” “你故意的?” “非我意。”我指了指天,“是天意。” 须知天上这么多仙各负其职,不大可能互相通连。如今我与武曲与天权,一下子这么几个人都瞧不见对方,且天权才与魔族打过交道。这还得了。 我一思量,就想去回禀天帝。 不过没找上门。门先找我。 天帝站在天河边,河里群星闪烁。他胡子老长老长,衣摆也老长老长,脸也拉得老长老长。然后说:“文昌啊……” 我哎了一声。 他拍拍我的肩。 没声了。 过会又道:“文昌啊……” ……特别想踹他下去。 “你知道朕找你来是为何事。” 我很机灵,所以说:“不知道。” 顺便拍了个马屁:“天帝心中揣度,岂是我辈小仙能晓得的。” 这个马屁虽然很假,也很俗气,但很管用啊。 天帝明知道我在说套话,架不住他龙心大悦。他指着天河给我看:“你瞧。” 我伸长了脖子去看,眼花缭乱,啥也看不到。 他慢吞吞道:“少了一颗星。” 老子修养好,虽然不是王八但也活了千年,忍了好一会儿,将动手的冲动忍了下去。微笑道:“天帝好眼力。” 这么多星星我又不是天天看,谁知道少没少! 我哦了一声:“谁的?” “紫薇的。” “……谁?”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天帝看了看我,耐心地又说了一遍:“紫薇。不错,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紫薇。常年隐匿于你们之后,很少出面的那个。” 我震惊地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死了?”消无声息? “没死透。”天帝啧了半天,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被你救活的。” 什么? 我忽然后退了一步。脑中迅速把自己千八百年干过的不能见人的事筛选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和紫薇大帝有过任何关系,警惕道:“我没有,别诬赖我啊。” 这功劳可不能随便揽。揽了可能就不是功只是牢了。 谁知道天帝无赖道:“当然是你。能改天逆命的人还能有谁?你借了他人星君之力,引燃了紫薇的命火。虽紫薇星数重转,却与别人气运相连。过大于功啊。” ……早知道我就不该来这天河。 我木然地看着天帝。 老头子一本正经道:“既然是你惹下的祸,你去匡正吧。” 然后。 我就被一把推下了天河。 连往生台也没能去。 谢容眼角抽搐了两下。 “这就是你连说也未说一声,就投往下界的原因。” 我苦着脸,很委屈:“我要有那时候与你告别,早就跑了。” “……死老头。” 我怀疑道:“你说什么?” 谢容正经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存稿!么么哒。 第40章 紫气东来(十三) 天帝说星君当中,尤其是紫薇宫这一片,唯有开阳掌天下武运之力,与紫薇星力互通大一些。所以我取了武曲星君的星力,以星火通生之法,重燃紫薇星忽然要灭的命火。可是他说的这些,我全无印象。 谢容肃穆了神色:“你真不记得?” 废话。 “我对天发誓。” 谢容凉凉看了我一眼:“天有什么用。” “……”也对。 他啧了一声,慢慢与我分析:“如老头所说不错,那你在仙灵簿上看不见武曲的名字,倒是能够解释。当今天子赖在文府不走,是受星力吸引,也能解释。但是,这之中,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和天权有什么关系?为何武曲看不见天权?” 谢容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按住我肩膀,烛火映在他面上,光线明明灭灭的。 “会不会是当年天权在下界时,发生过什么事,导致武曲与他有所牵扯。可能这件事也是造成紫薇星衰弱的主因。如此一来,他们几人的状况,与时间点,倒是能对的上。” 谢容虽为武仙,但他向来聪明到令人胆战心惊。我眨巴了下眼睛,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唯一的不足就是,我不记得自己干过这么伟大的事。什么分担星力,没有的。 唔。 谢容眯起眼睛:“也可能,这确实不是你做的。是老头子做的。可他赖在你身上。借你的手,将星力重新划分开来。” 总之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 我指着自己:“我就是个填坑的人?” 谢容指着窗外:“天亮了吗?” 这是什么新的暗号?我看了眼窗外,迟疑道:“没有。” 他很怜悯:“那你确实还能再做会梦。” “……” 你是想说坑还轮不到我,充其量就是个被埋的人是吗。 谢容宽袖一甩,霍然起身:“我去找天权。” 天权? 我一把拉住他:“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你找他有什么用。” “那我去问老头子。” 谢容某种方面,也十分固执。隐约中我记得他并不是这个脾气的,可能太久不见,人的脾性也会有所变化。我有些无奈。如今有天权,武曲,我,紫薇四人,已经够乱了。我不想让谢容掺和进来。不管我如今进到什么样的圈中,我唯一能做到的,只希望他安安份份呆在西天,高兴时去听听经,不高兴了可以打打架。什么都好。只要他平安无事。 “算我求你。”我说,“你明知道我现在能力有限。不要让我担心。” 谢容看着我,脸色沉沉,眼神却在挣扎。 我摸上他的脸,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不知道的,也不希望你知道。但只要你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将这里的事理清楚。如果能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心中就有了保障。你明白吗?” 他抿着嘴,过得好半晌,才道:“我明白。” 然后垂头不情愿道:“我回去。” 这就对了。 我在他额间亲了一口:“好。我送你?” “天上地下不过一瞬,你能送到哪里?”他说。 “不用你送,你再陪我一夜罢。” 是夜,我与谢容相拥而眠,聊了很多不相干的事,从宋城的小吃,到西天的美酒。从武曲小时候也尿床,到摇光总是追着天权跑。 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只是眯了一会儿,打个盹的功夫天就亮了。本来昨夜睡时就已经很晚了。 我伸手往旁边一摸,身边空空如也,连床铺都是凉的。可能人已经走了很久。昨夜话语言尤在耳,我怔了很久,才坐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4 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 隐约间还记得我借着睡意问他:“我一见到你就喜欢。倒不知你竟也喜欢我。若早些互相告之,是不是无忧树那里能多挂一个铃铛?” 御清台那里有一棵无忧树,年纪比我长很多,听说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留下的一滴泪,蒸汽作云霞凝聚在那一处,扎根于此。因岁月长久常青依旧,故作无忧。天上有相好的,若愿意比翼,就去那里挂一个铃铛。 仙人不求寿与天齐,也不求情比金坚,只愿漫长岁月逍遥自在。 谢容含糊道:“你记性这么差,能知道什么?” 再说挂了铃铛又如何,不还是被踹下来当一个填坑的人。 我心说也是。或许还得累谢容同我一道被踹下来。如此说来…… “你真应该在我回去后再同我好的。” 我感慨着。 他笑了笑:“我还嫌晚了。” 唔。 这小话说得真甜。 甜话尚在心中。人已不见踪影。 我勾唇笑了笑,而后抬起手,仔细端详了一下。 众人只知我为星君,实则星君分多种,譬如紫薇乃四御之一,而我,除开名禄之外,确有扭转乾坤之力。但因此事有违天道,天说到底是公平的,他人得到的,便从我这失去。我替人消了劫,劫便应我身。所以我从来不会乱做好人。 我没有对谢容说谎。天帝赖我,武曲星力削弱下世应劫,而紫薇和武曲两星同生共死,极为不妥。说都是因我之故。我虽然不记得,却也并非全然否认。 或许我是做过这样的事。因为有些时候,我脑子确实不好使。比如九百年前,我明明上过战场,后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哪是一锤子就能闷掉的事。 我又不是傻子。 谢容要去找天权寻当年真相,他却忘了,天权那段经历乃我亲笔勾消,谁能有我清楚。不过当时事,当时人,该归位的归位,该烟消的烟消。前因后果不必深追。如今只要将紫薇与武曲的命数断开便好。 连,是因为生。 那么断,自然是因为死。 死不能真死。 所以我做了一个替身的人偶。让他替武曲之命。他日武曲与紫薇命劫来时,我将武曲的命数连在替身上,让他去承受。届时替身人偶烟消云散,紫薇与武曲之间的牵连便也化成灰烬。 人偶就在旁边,我拿起来,细细摩挲。这是谢容做的,应当没有问题。 “少爷,你起了没。” 文一敲门。 我迅速将人偶藏进怀里。“来了。” 谢容。你且等着我。 文一见只有我一个人,奇怪道:“许公子呢?” 我被问得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许公子是谁,醒悟过来才道:“他有事要回老家。趁夜走了。” “这么急?”文一讶异道,“他老家很远么?” ……呃。我想了想南天门离这里的距离,应该还算远罢。 总算文一并未执着于许公子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这个话题,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和我说:“朱公子要回京城了。他要和大少爷一起走。” “什么?” 我惊讶道:“大哥不是不愿意去的么?” 文一摇着头说不知道。这确实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事。 我快步前往大厅,喊了声大哥,就见朱明轩和文武昀正在说话。 文武昀瞧我一个人,也问我:“许公子呢?” 我只能再解释一遍。 小皇帝眼神诡异:“气走了?” “……”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现在这个神情的。 我不理他,只拉文武昀到一旁:“先前不是说,只给他财力上的支撑么?如何你还要随他去京城。”岂非赔钱又折人。 文武昀道:“朝中太师揽权在手,圣上在朝中四处受制。只有财力怕是不够。我在京中认识一些人,或许对他有帮助。” “他生死关你什么事啊?” 下一瞬文武昀讶然地看着我。 我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心绪不对,冷静了片刻,敲了敲脑袋。 不。他生死当然和你有关。 要不然这样吧。 我十分冷静且谨慎地商量:“大哥。拜托你一件事。” 文武昀看着我。 我斟酌道:“……麻烦你死一下?” “……” 不用文武昀开口,他眼里就写了神经病三个字。 对,我也知道自己是神经病。我揉了把脸,沉默了。“当我没说。” 文武昀想了想,拍拍我肩膀:“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 嗯? “我们一起走,再一起回来。” 他笑道:“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吧。” “……我没有担心。” “好了我知道。”文武昀敷衍了我两声,就回身去找皇帝了。 我还在那挣扎:“我真的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兴高采烈):大哥,你死一下吧。 大哥:花我的钱,还让我死。我早晚教你做人。 谢容(幽幽):你果然爱你大哥不爱我。 第41章 星宿列张(一) 说走,却也马上走不了。光这里的十来间店一家家交待下去,就得花个三五日。但这不打紧,皇帝半个多月都等了,还会差这几天?我就站在廊下,看他面露得色,喜气洋洋,指挥着管家四处搬东西。 “站住。”我把家丁叫住,指着他手中的红木箱,“干什么呢?” “回二公子。趁这些日天好,把东西搬出来晒晒。”家丁乖巧道,“得晒透了再收起来,就不容易起霉。” 一众人忙忙碌碌,连库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卷画都取了出来,摊在外头。 我忍不住道:“瞎忙活什么,你哪只眼睛见它长毛了吗?” 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它霉过。 “现在不长。说不定以后就要长了。为了让它以后不长,还是晒晒的好。” 家丁没回话呢,我背后就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一众人放下手中东西,叫了声朱公子。 朱明轩挥挥手:“继续去忙吧。大家辛苦。” 我沉着脸,表情说不上好看。 皇帝拿扇子轻轻敲了我一下:“哎,二公子,你站着不累吗?那边备了点心,不如与朕喝上两杯,杀上一盘棋?” 我沉住气:“朱公子在文府好一番折腾,可问过大哥的意思了么?” 他立马道:“当然啊。武昀觉得朕此举很是未雨绸缪,大为欣赏。” 他是脑子坏了吧? “你想啊。”朱明轩笑意不减,“之前家具不长毛,是因为常有人活动。接下来若没人住,可不得受阴湿潮气?就算有管家看着,他年纪也大了,提前替他做些事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5 ,好减轻他负担,有什么不好。” “……”我看着他,“谁说没人住了。” “你住?” “我不能住?” 朱明轩嘶了一声:“二公子若不随武昀一道走,便不用晒了。” 这话什么意思!嫌我多事? 我瞪大了眼睛:“我偏走!” 皇帝一脸惋惜,摊开手:“那不晒也成。发霉了别怪朕没事先提醒你。毕竟这长久搁置不用的东西腐朽变坏,朕可是见多了。宫中那么多殿,殿中那么多无人理睬的器具,连人都能腐烂,何况是死物呢。” 我眯起眼睛:“圣上还真当这是自己家。”来回折腾。 “过奖。”紫薇这个不要脸的,居然大言不惭承认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二公子就算二,也是朕的子民嘛。” 行。 这个腔调可以的。 我撑着下巴靠在栏边昏昏欲睡,耳边是朱明轩一下午没停过的絮絮叨叨。自大哥从铺中回来,他就硬生生拉了我们两个人,非说要把酒言欢,对月高歌。 可惜天气不给力,今晚无星无月,只有夜风飒飒。 皇帝吐了好一阵的苦水,从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爬到如今高位,个中心酸,只有他自己晓得。紫薇星落到凡间,当然就是当今天子。就算惨,也是比较惨的天子。有的人就是这样,生来贵命,想当寻常人也当不了。 不过,不论是天上地下,还是哪朝哪代,皇帝都不是好当的。他要不经历刺杀□□,杯酒释权,众叛亲离,简直都不能说当过皇帝。 他正滔滔不绝,大概是因为终于能把文武昀给忽悠走了,此刻神采飞扬。瞧得我直皱眉。紫薇隐于宫中,从不露脸,只听说他是极其威严的,连天帝见了他,都得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原来解放天性后是个话唠? 大概是我许久没有说话,朱明轩看我一眼,笑着和文武昀道:“许公子走了后,二公子魂不守舍,想来是饱受相思之苦。” 文武昀皱了下眉:“圣上,慎言。” 朱明轩略有些惊讶。大概是觉得,我和谢容这样明显的关系了,文武昀还不愿意承认。小皇帝神情中有些失望:“你之前从不叫朕圣上。” 我心道,那你就别管自己叫朕。 思量起不日将要离开宋城,此后不论生死,大约无缘回来了。乍然要离开这住了十八年的地方,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从前在天上住了这么久,也没尝过离别之苦。或许是因为成天飞来跑去,四处皆可为家的缘故。 “大哥。”我忽然想起一事,“你和舅舅如何说的,几时去接爹他们回来?” 文家老爷夫人还在合溪乐呵呢,别忽然回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说也就两个儿子,没半个孙儿子嗣,不得急死。 文武昀淡定道:“我已书信一封,派人送往合溪,信中聊表说了些近况。舅舅见信,会替我妥善安置他们。” 闻言,我不住回头看他。 此话虽无错,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雕花栏杆上落了只蓝尾雀,是宋城本地不大见的禽鸟,它只歇了一会,便振翅离去了。朱明轩先前拿点心逗它,此刻见它头也不回离去,不禁道:“长了翅膀的到底动作快。想飞就飞,圈也圈不住。” 他又说:“朕听闻南山有仙人,可一日行千里,发须皆如雪,容颜却不老。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文武昀不答。 朱明轩就转过来问我:“二公子,你觉得呢?” 我倚在一边,手中转着扇子:“圣上见过这样的人吗?” “没有。” “那圣上周围的人,见过这样的人吗?” 皇帝想了想:“也没有。” “这不就行了。”我握住扇子,道,“既然圣上不曾亲眼所见,也未见身边亲信的人亲眼所见。道听途说之言,怎么能信以为真。” 朱明轩唔了一声:“你说这世上,是否当真无神人。” 我摸着良心:“圣上觉得有就是有,觉得没有,那就是没有。” “哦?”朱明轩笑道,“朕如此厉害?” 那当然。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你活着也不会见到半个的。啊,现下坐着的这两个不算,只能算是人。你自己也不算,也只是人。仙么,本来就很难说。说不准下辈子是只畜生呢。 朱明轩坐了大半夜,到底是禁不住睡意,起身去睡。文武昀尚精神,只说要再坐会,皇帝就随他去了。我看他自斟自饮,眉间带着愁绪,脱口道:“你要是真不愿意,又何必答应他去掺和朱家的事。” “有些事,做不做是一种决定,而不是情不情愿。”文武昀道,“只有孩子才讲情愿。你是孩子吗?你不是。所以你该长大了。” 我竟然无话可说。 本君大你百年有余,当着本君的面说我是孩子,武曲,你以后会后悔的。 他饮了杯酒,出了会神,忽而道:“景昌。” 我不及回神:“什么?” 文武昀平淡道:“宋城百姓既称你是小半仙,不如你也替我算一卦。看此去京城,将会如何?” 我一噎:“你不是向来觉得我在胡闹?” “我是这样觉得。可他们这样说,总有说的道理。”文武昀面上带了淡淡的笑意,“你出手帮助过的人,总不会胡说。” 我心道,出手帮过的人? 真是不好意思坦白,我出手相助皆有所求,岂是一金二银就能衡量的。怀中的泥偶紧紧贴着里衣,被体温捂得有些暖。这么多卦,最后不就是得了这么一个东西么。 目光所视是夜空。 百余年前,文武昀或许曾站在天门外,低头俯视尘间。世间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与神无关。如今却如再平常不过的生命一般仰望着虚无。人都是只有拥有仅有的东西时,才能切身体会它的可贵。 我顺着文武昀的视线看过去:“无星无月,算什么?还不如早些回去睡大觉。” 文武昀却回头看我:“封象难道不是在心中?” “哈,大哥,若当真如此,弟弟我岂非是神仙了。” “若非如此,我想不到你为何对我要去京城一事,百不情愿。” 我辩解道:“自然因为这并非寻常家长里短。”弄个不好,就是会掉脑袋的。固然他心中大义乃是天性,为了这种事犯险却不值得。 “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样情急。” 我根本没料到他沉默半天会抛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文武昀神情柔和了一些,他微微沉思,语句中带着对过往的回忆:“我还记得在学堂念书时,领我回去的家丁说母亲添了个儿子。我急着回去看你。你被奶娘抱在怀中,不哭也不笑,瞧着颇为老成,不大像是一个呱呱坠地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6 的孩子。” 啊,我有些尴尬,伸手摸了下鼻子:“我不记得。” 文武昀不在意,今晚他似乎格外有兴致聊些陈年旧事。 “奶娘说你气度非凡,说不准是贵人转世。先开始我也信了。结果你越长大越皮。与一般纨绔子弟无异。瞧着什么都不在乎,不上心。” “倒是这一回,竟能瞧见你真情实意的一面。” “……我一直挺真心的。” 文武昀送了我一个眼神:“是啊,真心花我的钱。” 我不说话了。 文大少爷叹口气,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只说了两个字:“成吧。” 然后就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亭中,夜风灌进袖袍,琢磨了半天,也不明白他那句成吧,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乌云将夜空遮得不露一丝一毫。但即便是璀璨的星河铺在我眼前,紫薇与武曲两颗星一旦相遇,我便什么也看不清了。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总是觉得风平浪静,不知周围是如何波涛汹涌的。 我一直在等着他们两星交汇,看命运既定的时刻,到底会发生什么。是否能给个明明白白,将那些我们看不清的画卷铺展开来。 但那一刻真的到来时,却又忽然不大想看。 于仙而言,生命不过是弹指一瞬,一个轮回,一个终点和新的起点。即便仙灵消散于天地,也算不上真正的消亡。我向来觉得对他们来说,是谈不了人情世故的,因为他们活得实在太久,见的太多,稳如老狗。凡人的弯弯绕绕,他们无心计较,任其来去。 凡人实在脆弱,同僚多心存怜惜。然后就栽在这上头。 原来呆在人间十八年,终于还是将我那颗铁石心肠,磨得七零八落了一些。 我掏出那个泥偶。它神情严肃。或许是因为上头有谢容的仙力,就算他此刻不在我身边,我却总觉得他没有走一样。伸手摸了一摸,还是忍不住自言自语,就像与他在说话:“谢容,你说,这世间未知的事,会是我们想看的那样,还是不想看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来把这收了,那摊开,这里别放。 文昌:当家主母。 皇帝:你说什么? 第42章 星宿列张(二) 彻夜长谈,十几年一场亲缘还挺唏嘘的。武曲那小子也不容易,起码我还能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却糊里糊涂,只以为命不由人。伴君如伴虎,冷暖自知。我满腹愁肠,心说果然还是得好好替他着想。 第二日一大早,念及昨夜他难得展露的愁绪与失态,我决定这辈子当一个好弟弟,温情满满地和他打招呼:“大哥早。” 文武昀:“哦。” 然后更加迅速地吃完了早点,并没有给我剩下一星半点。 保持着笑脸的我:“……” “对了。”他吃干抹净后忽然道。 我精神一振。难道觉得吃独食心有愧疚,要与我道不是? 果见他看向我的神情中带着些许懊恼。 “这些日子你就乖乖呆着,不要踏出文府罢。” “好……嗯?” 等等? 我惊愕道:“为什么!” “收拾完东西就要出门了,还经常出去乱跑什么,老实呆着。” 水过还有痕迹留,我还当他昨晚难得敞开心扉与弟弟聊一些陈年旧事凸显温情,竟然全都是假象?这个人一扫前晚愁绪,心肠又硬成了一块铁。等下。若我没猜错,我叫了起来:“大哥,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话都说出口了现在害羞有什么用!再说了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再退一步说。 你害羞关我什么事! “府里有什么好呆的,天天都是看腻的东西。” 文武昀正准备列账,闻言道:“嫌府里腻,就呆房里。房里不行,就躺床上。” 总之总有办法令你服贴。 我:“……” 床上没有谢容,我呆不了。 我好忧伤。总感觉自己莫名中了一剑。天外来剑,咄地一声把我钉了个对穿。 最后我忧伤地掰着手指头,长吁短叹地看着朱明轩将府里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了七八日。有点唏嘘不出来了。大哥他通篇没有提什么时候走哇! 他总不会是在耍我吧? 左右被勒令着出不了府,我干脆派了文一出去打探消息。最近有些冷落他,他一直不给我好脸色看,普天之下有小厮敢给主子脸色看的,也就他一个了。啧,就我平时给惯的。 文一这一去,就大半日。 我等得日头都快落下了,他才姗姗来迟。 先一见面,就说别忙,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而后眼睛发亮道:“少爷,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我斟酌了一下,先听好的容易心梗,“坏的吧。” 得嘞,他一拍大腿:“大少爷和姓朱的那位吵架了。” 嗯?这消息不是挺好的吗? 我追问:“好消息呢?” 文一诚恳道:“姓朱的那位一生气就跑了。” “他走啦!”我顿时心花怒放,这可确实是个大好的消息。 文一见我这么高兴,欲言又止,我注意到他神色,让自己镇定下来。 “还有什么事?” 他迟疑道:“他跑是跑了,然后就没回来。” “然后大少爷去找了。” “就也没回来……” 我冷静了一下,跳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没人通知我?人呢?都死的吗?” 文一拉住我连连解释:“不是。朱公子身边武功好的人有一堆,他一出去,所有人都跟着出去了。所以大少爷先开始也没当回事。后来见过了晌午都不见人回,派出去跟着的家丁也不见踪影,他这才亲自出去看了。” 我的院子比较远,如果文一不马上回来告诉我,到了晚上若文武昀他们不回来,总也会有人请我拿主意。毕竟我虽然不管事,却也是二主子。但到现在都不与我过问,可见平时我实在不像样子,令他们到了这会儿,都想不起来我。 这两位现在可就是我的祖宗,哪能节骨眼上让他们双宿双栖,还栖到不知天涯海角。等回了本位,我随他们宿去,别不阻拦。 我二话不说就走。府里人不多,大约是都派出去了。管家一个人在厅里。 我道:“李叔。” 他哎了一声,神色有些慌张。 我说你也别急,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这才与我讲清原委。原来他们吵起来,还不是忽然之间的,苗头已经有了几日,只是两人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到今天早上才如山洪一般爆发了出来。 要说起来,仍旧说到去京城的事。 这不是过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7 了好几日都不见人动静么。 皇帝明里暗里,暗示了许多回。文武昀却总说,再等等吧。朱明轩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卿是要等到朕的天下,都姓了他傅家,才说一个好字?” 傅是太师的姓,正是与他时时作对的那个。 文武昀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红梅,看着茶叶在汤水中翻卷,晕透清水:“圣上若当真很急,大可先行离去。可助圣上者不止我一个,与他们相比,我不过草芥。难道仅凭我一个庶民,还能够翻了这天下不成。”他说着,又悠悠翻了一联账页,“如今京中情形如何,圣上比我还要清楚吧。” 我打断道:“京中怎么了?” 京里是有我一部分人在的,但是他们没有传什么消息过来,我就没在意。 管家说:“一盘活棋翻盘了。” 我一愣。 这么大的事,我的人怎么没有说。 先前太师咄咄逼人,仗着先皇给下的权力,几乎要与皇帝平起平坐。闹得朱明轩很不开心。不开心也罢,皇帝不是个吃素的,铁血手腕硬碰硬,这么多年来,他也没吃太大的亏。总之两边都讨不了好。 不过就在两三日前,京中忽然下了场大雨,第二天就传出太师染了风寒,卧于床上,起不了身。这个时节,本是晴空万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天降大雨,这场雨和这场病被人做足了文章。以神武将军为首的亲皇派把住机会立刻翻身,牢牢握着手中大权,就等着皇帝回去拿主意定论。朱明轩的九五之位如今用不着担心,除非他现在就被人给刺杀了。 那他这么急催着文武昀回京做什么? 朱明轩催着文武昀时,听他慢悠悠讲出这番话,脸上的颜色顿时能开染房,十分精彩。文武昀道:“领头权臣已倒,神武将军手中兵强马壮,唯圣上是瞻,圣上似乎不用担心国库吃紧了。想必文家那点钱,连国库的门缝都塞不上。” 朱明轩沉默片刻,梗直了脖子:“是又如何。文大公子先前答应朕的,难道要不作数?那可是欺君。” “圣上英明,我只说缓缓,没说不去。” 文武昀三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地怼了回去。 我想起先前问过文武昀。 “大哥,我们在京城的铺子,一共几家?” 文武昀皱着眉头,仿佛我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我交待你看的账,你是不是一本也没翻过。” 我又不是武曲,精通于生财之道,算什么账,算算命差不多。没多大管过这些,只知道文家什么生意都做,什么都做得不错。 文武昀极其平淡地告诉我:“也就十来间吧。” 喔,好像也不多。 “全部?” “全部的话……”文武昀想了想,“不算宋城自家门口的,大概三十来间。” 我对钱财没有概念。不晓得一间年利多少,也不知道总共能进账多少钱。 文武昀看了看我,觉得我可能没明白。他说:“这样和你解释吧。” “如果皇帝需要兵马,文家的钱财,大概能供他两支。” “……”我抱拳退了回去,“恕小弟无知。” 有钱人真可怕。 被文武昀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想看看京中的文昌帝庙。作为离皇帝最近的星君,吃的香火应该还挺好的。总该不会比宋城差。啊,羡慕啊。 思绪从钱上面转回来,就见管家忧心忡忡,我宽慰道:“你别皱着脸了,本来就像一朵花,现在更像了。别急,我出去瞧瞧啊。” 结果他更忧心了:“二少爷,您还是别添乱了,回头大公子瞧不见您。再出去找,来来回回,折腾死我了。” 折腾不死你,折腾的是我。外头半点人踪也没有,我十分怀念谢容了。要是他在,说不准这会儿已经钻过大小山沟,把人给提溜了出来。 我拍拍怀中的泥偶,心想果然还是要去找土地。 说真的这会儿找他最方便。能飞能钻的,都方便。 出了文府往东走,沿途见周围人神色有异,我抓过一人:“出什么事?” 那人是昌运客栈的跑堂,平时没少在我摊位边看热闹,见是我,眼睛一亮:“文少爷。您可来得正好。青屏峰出怪事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os:哎大半夜一时上头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后悔了。那就让弟弟背锅吧。 文昌:确认过眼神,是翻脸不认人的人。 小天宝们,是宝,没错。我们愉快的明天见。 第43章 星宿列张(三) 什么青屏峰? 那人一把反抓住我,要带我去看,却被文一一拦:“干什么呢,我家少爷是你想拉就拉的吗?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我诧异地看了这小子一眼,他姥姥的活久可见,成天怼我的人会替我说话了。 那人见文一凶悍,情不自禁松开手,忙道:“对不住。” 说着与我抱拳,还不忘记极力说服我:“小半仙要是有兴趣就瞧瞧去。现在在那儿看热闹的人还有不少呢。” “他们围那干啥?” “嗨,能干啥。”他话头一转,“少爷你去亲眼见见不就知道了。” 皇帝和文武昀刚出了那档子事,就告诉我青屏峰出了怪事,这要没点猫腻,我名字倒过来写,还昌什么昌,改霉得了。我袖子一撸就铁了心:“去。” 当然得去。 文一很不赞同。 反对无效。 西亭水是宋城的护城水,青屏峰就是宋城的屏风。挡风遮雨,藏气旺城。它能出什么怪事。我与谢容在那晃过好几回,也不见它跳出来咬我一口。 待我赶到西亭河外段,正有许多人围在那指指点点。岸边靠着几条渔船,其中就有我带着谢容浪过的那条。 跑堂的一边给我开路一边道:“都让让啊,小半仙来了。” 熙熙攘攘的人堆分开一条路,看着我窃窃私语。 还没到岸边我就察觉一股水汽扑面。定睛一瞧,嘿,厉害了。 青屏峰不像寻常山,连绵起伏有坡度。它是垂直的,一连几座,往外铺展开去,因为形似立着的照壁而得名。上头不知是什么树,一年到头长青。此刻它不是青色,它整座峰壁上,泛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光来。朦朦胧胧,说不清是什么,但总归不是寻常的模样。 与之而来的是风,西亭水面起了风。打着旋,愈往岸边去,愈是感觉明显。 有人低低道:“不会是山神显灵吧?” “山神?宋城有山神吗?” “有啊。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嗨往上太多了,总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爷爷见过。”仿佛有人知道底细,慷慨激昂道,“听说宋城是有过山神的。那回他在西亭河上打渔,忽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8 然掀起一阵怪风,船翻了,他落了水。他水性极好,那天却始终都游不上去。是山神救了他。” 众人兴致勃勃:“继续吹。” “吹你个头。”那人怒目而视一圈,才继续说,“是真的。” “你该不会要说,山神救了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对他一见倾心,然后两人幸福的在一起,生下了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吧,哈哈哈哈……” 我看那人年纪不大,铜黑的脸看不出气不气恼,只大了嗓门,颇有些掷地有声:“真这样多牛逼。我倒是想承认。可惜你们这次没猜好,那山神是个男的。” “什么?是个男的?” 众人哄然起声。 “可不是。银光环绕,高大英俊,手握长戟,很是英俊和善。” “你这说的和真的一样。” “原来男的啊。” “哎你这可惜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亵渎山神会遭报应的。” 他们在那哄笑,我却咂舌。 宋城没有山神,也没有河神。西亭河中是否有成精的鱼虾我倒不知道。但如果那个年轻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见到的一定不是山神,也不大会是水怪。估计是哪个路过的,随手救了条人命。至于说银光环绕,人在窒息时总会美化见到的救命恩人。 不过长戟么…… 用长戟当武器的也不少罢。 且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 眼前这个模样,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妖魔鬼怪。 这他姥姥的就是天上哪个同僚下来串门的标志啊!这光耀眼的,这是动静恨不得大到方圆十里都赶过来围观呢! 宋城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左一个仙君右一个天将。谁啊大白天不当值跑下面玩来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我啧了一声,挤出人群,跑堂的还不忘记喊我:“文少爷,您怎么走了!您倒是给大伙儿解解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是不是咱宋城老百姓要发财了!” “嘿小半仙,您怎么来了。瞧瞧这是不是霞光瑞兆啊。” “咱们宋城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这回名声可响了!” “别瞎扯,净知道好的,先前那莫名其妙的妖风你们忘记啦。” 财我不知道,我只能希望你们别被殃及倒霉。 自古天上也好,地下也罢,总之有不是人路过的,谈个朋友也能闹出大动静,别说打架了。一掌下去,西亭水都得干涸。 文一紧紧跟着我:“少爷,去哪儿?” “找船。” “找船干什么?不找大少爷?” 我道:“不找船怎么上水,不上水,怎么去找你大少爷。” 文一一愣,呆在那自言自语:“大少爷和水有什么关系,被河神抓走了吗?” 船当然没有。这会儿就算有,也没人敢替我撑。说来说去,还是得去找土地。我也不想烦他,但架不住么。估计他心中一定在骂。因为我跺了半天地,也不见他脑袋出来凑一下。文一跟在我身边看我拼命跳。 怀里有东西微微发热,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伸手摸上去,按在那个泥偶上。心道,不知道此刻喊一声谢容,他会不会从中蹦出来。他现在九重天上,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吗? 哎,明明是你赶的人,现在做出这副舍不得的样子给谁看。你想给他看的那个人又不在。谴责了下自己,我见寻常法子没用,定了定神,决定用老办法。 “土地,你知道,本君在天帝面前还是很说的上话的。” “给你换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是难事。” “蛮荒之境怎么样?那里地方大得很,你一定喜欢。” 蛮荒之境,在三界的边缘,上不着天,下不着人,魔界都不大愿意涉及。 天上地下,那里是唯一一处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草木也不生一棵,焦土遍地,熔岩滚滚。在那呆着,仿偌酷刑。 我话刚出口,凭空忽然就多了一道声音:“你这是威胁。” “对啊。”我很不要脸地承认了,“管用就行。” 文一目瞪口呆看着我自说自话,忽然忧心。 “少爷,你疯了吗?” 他话刚说完,余光就扫到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他招手。 “……” 文一扇了自己一巴掌:“少爷,我疯了吗?” 不怪他,怪我。通常而言,除非文一没跟着我,不然我做什么事,一般不会故意支开他。他虽然也爱打小报告,大方向上却很识趣,从不会乱问乱说。但现在对他刺激好像大了点。 我摸了摸这小子的狗头,安慰他:“回头说。” “……少爷你好敷衍。” 确实挺敷衍,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见人来了,我说得简单利落:“我要去青屏峰。” 老头子装傻:“去啊。” “你送我去。” “有船。” 有船我早去了。我瞪着他:“你别装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城来了些谁?什么时候来的?所来为的什么事?你当我是傻的?” 老头撅着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半个字也不信,“青屏峰那么大动静,你在宋城竟然说不知道。土地啊,是不是本君这些日子以来,对你太过于和善了。”我虽然不大给人穿小鞋子,但若真的令我不愉快,我也是能干这件事的。 谁知道他脖子梗地直直的:“真不知道。”哟,还挺有骨气。 …… 我沉默了一下:“三十壶酒。或是蛮……” 他立马道:“是天权星君来了。” 呵。 还真挺有骨气。 但是。 “天权?”我眉头要打死结了。他下来做什么?他不该好好呆在他的殿内么。我确定摇光或者任何人都绝无可能见到仙灵簿一星半点。知道天权在下世时的事的人,如今也就剩下我一个。天帝那老头,要能撬开他的嘴,我就敢倒着爬。 瞬息后我倒吸了一口气。 他该不会是念头不绝,问不到人,就亲自下来再寻证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啧!队友一个个往外跑!我定位是战略输出不是奶妈啊! 谢容(淡定):我是纯武力输出。 武曲(淡定):我也是。 紫薇(呵呵):不说话你看着办。 …… 嘤。 第44章 星宿列张(四) 自从投往下界以来,我和天权有百年不见,除非他站在我面前,不然任凭他霞光十里,我也是认不出个所以然的。 他又下来做什么?虽说他脑袋坏了,但是当年是如何被人从南天门捡回去,又花费了多少心力养好身体,期间诸多痛苦,他是都忘了不成。 还是说这个人他就是只记打不记甜。 其实,如果他真的不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59 死心,硬要去印证一些什么,现在下来也是无用的。天上一日世间多少年。当年曾与他有过纠缠的人,早就烟消云散,连红尘六道也进不得,根本毫无转世可言的。他又能从中寻找到一些什么呢? 不错。 天权他还是走了一条一丝新意也没有的老路。 自九百年前仙魔有过争执后,战争虽暂时平息,但受此役影响,下界被波及的地方魔气横生,旧物不灭,甚或有新物产生。魔界大军虽退,但未免有漏网之鱼在哪处苟言残喘残害生灵,天权领命镇压。 这事本挨不着他,这孩子从文道,在我管辖内。领军出征的事,原该由武曲接手。天知道怎么就让一个文质彬彬的人穿上了战甲。 更要命的是,这机缘巧合下,他命数中隐隐约约的那个劫,兜来转去,竟然是个情劫。这孩子也是倒霉,寻常到他这个位子,不大会有情劫了,但大约是他在修仙身时只历了天雷加身劫,并不曾动情,是以天真烂漫得很。所以这天也没放过他,不管此劫来得早或晚,都得让他挨一下。 其实我觉得天道挺那啥的。 但是也奈何不了。 他情劫怎么过的我不清楚,但我晓得每个历过情劫的人都比较凄惨。身伤尚能修补,心伤拿什么去填满呢。为免打草惊蛇,天权下界镇压魔气乃天帝私下授命。当时他凄凄惨惨回到南天门,仙灵簿中他的名字旁,便自动出现了一个消字。本君一时好奇,稍微替他推演了一下,才知道这么个大概,也知道与他有情劫的那个人,此刻已消弥于天地之间。 所以我才道,很多事情,忘记的人还是不必想起来的好。 天上历过劫的仙不少,忘记了的,尚在逍遥。忘不掉的,或在挣扎中度日,或已经成了过往云烟,只能从诸天云霞中寻到他的一丝踪迹。 天权乃我同僚,我不愿见他揣着个清醒的脑袋,在漫长的岁月中痛苦。 我兀自沉思:“他一个人?”这么光明正大?闹得满城皆知。 土地揪着自己的胡子:“我只知道他一个。”若修行过高又特地隐匿行踪的,他根本无从知晓。其实天权也不该在他获悉范围内。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转了性如此高调,竟然毫不遮掩,就怕人不知道他在。 嘶…… 他是不是嫌寻常日子太舒坦,想去天牢走走啊。 文一扶着脑袋,眼睛有些发晕:“少爷,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我道:“你把耳朵捂起来,就听不见了。既然听不见,又怕什么听不懂呢。” 这他倒是绝对能做到的:“哦。” 既然是天权,也算是老朋友。我打定主意要会他一会,若武曲与紫薇不在他那边也无妨,正好还能叫他找一找。我虽乃凡身肉体,却并没有说不可借助他人的力量。再说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 土地揣着手,皱巴着一张脸:“其实我还有一件事。” “何事。” “受人之托,替人带话。” 那方才不用三十壶酒他也会乖乖出来啊,我这便宜卖得是不是亏了。 我不满道:“有话你现在才想到要提。” 老头揪着胡子沉思:“因为……” “我在想要不要说。” …… 替人带话还能是个有选择的。 …… 我本来也不想追究,只是好奇,能有谁给我带话。 十八年来,我唯一联系过的人也只有土地一个,还就是前不久因为纪凤来的事,才去找过他。要说天上那帮没良心的,头也不会探一个。 “什么人?” 我问。 “就是帝君身边跟着的那位许姓公子。”土地将我提的天府七宫的五位全数毙掉,又去除了崇真道人,茂陵仙子等一十二位,鄙视了一番我突然被袭击而出的交友圈,这才又说,“大约八日前他来庙中找我,因我不在,他就留了话。我也是隔了一日才看到。” 隔了一日? 我看着他红润的老脸,狐疑道:“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他脸涨得更红了:“小酌能叫醉吗!那不能叫醉!” 那就是醉…… 既然他说是许公子,就是谢容。 我奇怪道:“你不认识他?” “这么说来。”土地恍然一杵地,“我该认识他么?” …… “是不该。” 谢容以许青面目出现,且长年在西天,中庭都不大来,天上都很少有人知道他,别说下界了。我初回也是靠威武大将军介绍,才知道他的,那么土地不认识也是当然。 我打断他的拼命回想:“行了行了。你只说他带了什么话吧。” 土地哦了一声:“那位许姓公子说,帝君的人偶他已全部替你办妥,只消随身带着,千万别再沾了凡人的鲜血,以免坏了灵性。” 果真? 要不是文武昀走得早,我差点就要取他指尖血激活一下人偶了。 我虽然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假。但这玩意儿之前确实也没接触过,既然谢容这样说了,那就信他吧。万一因我之故坏了大事,捶胸顿足也没用了。 不过谢容能与土地交待,为何不亲自与我说。难道还是生了我的气,所以不想来见我。八日前,就是他离开的那晚。他果然已经回去了吧?是回了南天门,还是直接回了西天? 这个时候,我就无比怀念翠鸟来。 起码他嘴虽然碎,还爱八卦,打探消息方面却是真的有用。 “行吧我知道了。” 话说完。老头子却没走。 “那位许公子还说了一句话。” 我担心着皇帝那边,总觉得始终放不下心:“快说。” 土地煞有介事道:“他说,文少爷有多久没有看过星象了。” 我:“……知道了。” 也没多久?也就是自皇帝来了宋城后,就没仔细瞧过星宿而已。再说瞧了也没用啊,还能看出朵花来不成。不过这个我没和谢容提过。他不知道也正常,但此刻他提醒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能看出了一朵花? 老头又道:“他还还有一句……” 我面色忽然一寒,一把掐住土地的脖子,他的声音顿时变得尖利起来,嘭地一声整个人化成一缕轻烟,身形虽消散话却留了下来。 “他说故人备了簿酒,就等你去开宴。” 我寒着脸,松开手。一张白纸轻飘飘落在地上,老头模样,笑容可掬。 是我大意,先前竟没有察觉。在俗世就是这点不好,是敌是友也分不出来。一不小心就中对方的套。若非他根本没想掩藏自己,句句透着提醒,生怕我听不出来,我还真就蒙在鼓里被人当猴耍了。 借物生魂。原本是懂些仙术的人的把戏。戏台子上会演。天上担职不想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0 亲自动身时,也会随手取一物化作小人模样去传信。 真正的土地怕还是在闷头大睡。敢借用他模样在他地盘上作威作福,此人胆子倒是挺大的。难道谢容的嘱托也是假的? 我正疑惑,周身却忽然响起轻轻的笑声。 “句句属实。帝君别怀疑。” 这声音,十分耳熟。 我听了片刻,忽然变了脸色:“纪凤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晚了就适合睡觉,晚安小宝贝们。 第45章 星宿列张(五) 我仿佛见了鬼:“纪凤来?” 他笑吟吟回话:“文公子安好。” 看上去颇为自得,一点也没有身为逃犯的自觉。 多日不见,我还当他死了。 纪先生还是那个纪先生,气色看上去却好了很多,面色比较红润,不再惨白惨白,气也顺了,没有三句不到就咳得整个人佝偻起来。 文一见我亲手掐出一张纸片来时就呆木了,现在见到纪凤来,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小鸡。“纪纪纪纪纪纪……”他拼命拽我衣袖。咬了自己一口,才说顺了句子,“少爷,是那个纪纪纪纪纪……” 纪凤来好心替他接下去:“是纪,不是纪纪纪纪纪。” “不错。”他点点头,“是我呀,小文兄弟。” 纪凤来随后看我,笑道:“文公子口味独特,胆子这么小的人,也敢带在身边。倒也不怕关键时候不顶事。” “他平时胆子大。也就是见着凶面獠牙的人时,才会不大待见。” “凶面獠牙。”纪凤来沉吟了一下,摸了下自己的脸,“文公子是说在下?” 这种懂得自我反省的精神,我挺赞赏的。 纪凤来往前一步。 我护着文一小小退了一步。 地上的薄纸片呼地一下起了火,很快烧成了灰烬。 如此一来,我难道还看不清这是谁干的? 我不由得道:“你胆子倒大。还敢来自投罗网。” 他诧异道:“难道你以为我之前是逃走了?” 我反问:“难道不是?” “当然是。”纪凤来笑眯眯承认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又不蠢。” 我一口血差点没气出来。那你说什么废话! “都说了故友相见,何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纪凤来施施然负着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抖成筛子的文一,“你放心,若我想对二位做什么,实在不必让你们多活这么好几口气。” ……这话说得真狂妄。 我冷静道:“那么纪先生此来,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先前的仇没有报干净,回过头还想再取些人命。” “啊。这倒不是。”他笑了笑,“纪凤来的仇,已经报完了。现在轮到我要我的东西。实不相瞒,这件事,还得请文公子帮个小忙。” “你一介邪魔歪道,我能有什么忙可帮。” 话是这样说,我心中却打了个突。实在是纪凤来的模样太不正常了,简直是眼角含春唇角带蜜,整个人像是浸在蜜糖中一样的春花开尽。 这个人莫不是在思春吧!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思春?我寒毛都竖了起来,简直是可怕。 “邪魔歪道。” 他重复了一遍我说的四个字,哈哈大笑,良久止住笑声,面色泛寒,嘴角仍有笑意,眼中却辣如毒刀了。 “不错。我是邪魔歪道。那又怎么样。”纪凤来哼了一声,“废话少说。” 说着五指一伸便要来罩我。 “这次没有你的谢容,我看谁来帮你。” 我原想跑,闻言却心中一动,他如何知道许青即是谢容? 就这么一耽搁,就见风云色变,树叶飒飒作响,头顶像有千斤顶强压下来,令人动弹不得。与他相比,我确实想跑也跑不了。这回果真无人救我。我倒不担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妨随他一去探个究竟。 而后眼前便是一阵黑暗。 是胸口的烫意将我弄醒的。明明周身很清凉,心口却火烧火僚似的,令人睡梦之中也不得安宁。我到底还是坐了起来。周围十分暗,耳边传来滴水的声音,身下是潮湿的岩石,一时之间有些懵。 文一应该是和我一起的,我却没有见到他。四处找了一遍无人,喊了两声,也无人回应。 奇怪。看这个环境,这里是一处岩洞,我摸索着岩壁,上面都是水汽。我还记得昏迷前的事,见了纪凤来。是他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外头是芳草萋萋,我身处的这个岩洞旁是一条水带,正从上头哗哗倾泄下来,小傻子一样一头冲进深潭之中。四周皆是山壁,此处虽有鸟语花香,却是个腹地。怕是只有鸟才能飞出去。 正四处打量。就听旁边一道声音:“如何?” 我扭头看去,纪凤来拨开一处藤蔓,施施然而来。他换了一件黑色的衣裳,袖口绣了金,还挺富贵。好端端说话的时候,其实算得上英俊潇洒,尤其是没了病气。我打量了他一番,先不回答他的问题:“纪先生这一阵过得不错。瞧着病也好了几分。” 他哈哈一笑,眉目间没了瑟缩的神气:“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是托了许公子的福。”说着他眨眨眼,“毕竟有千年修行的内丹嘛。” 我脸色一冷。 纪凤来好整以待地打量着我:“哦,看文公子的模样,大概是知道内丹之说纯属胡扯。许公子不是你想象中的小青蛇了。” “我知道有什么稀奇。”我微笑道,“他整个人都是我的,管他姓许还是姓谢,始终都只是他这个人。” 纪凤来很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倒是纪先生,知道的不少啊。” “好说。好说。”纪凤来伸出食指,冲我谨慎地比划,“大概,比文公子多知道那么,一点点?啊,差不多这样。” “既然纪先生比我多知道一点点。”我也冲他比划了一下,“又有何事需要劳我帮忙呢?我可是比你少知道那么一点点。” “别那么生气。或许你会发现,少知道那么一点点,是幸福的事。” 几步并不远,说话间,纪凤来已经站到了我旁边,我倒不怕他害我,怎么说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没那么容易挂。此刻冷冷看他,他不以为意,只是伸手朝我肩上掸了掸。我一让,才发现他在掸一块青苔皮。可能是在洞内时蹭到的。 “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又谈何幸福?” “哦。” 纪凤来接着就笑得有些冷了。 “那么你们看着别人无知的时候,岂非也是这样好言相劝的?” 胡说八道。谁会像你一样,借知者名义,玩弄他人。 我刚想这样斥责他。心口却忽然一紧,反驳不出来。因为我想到一个人,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1 一个他求而不得,乃至四处托人相问的人。但是这个人,和纪凤来能有几银几两的关系?他们应该是一丝关系都没有的。 这样一想,我回答地就有些谨慎。 “你到底要说什么?” “说什么?文公子要说什么?”纪凤来反问我,“怎么,不敢开口了?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不好意思说别人了罢?” 我轻斥一声:“胡言乱语。我问你,这里还有没有别人?” “你想说谁?” 他不说谁,我当然也不想开口自乱阵脚。 纪凤来道:“你先前不是很英勇,能掐会算,那你怎么不算算,你的好大哥和好皇帝现在是不是在这里?啊我忘记说,这里也很大,要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这样说,岂非就承认了我担心的事。 “你把他们怎样了。” “你放心。暂且还没怎么样。具体要怎样,还得看你怎么样。” 他怎样来怎样去,绕得人头晕。这个人有毒吧,能不能好好说话。 纪凤来见我真的发怒,忽然转了个话题:“那么文公子,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谈一笔生意。” 我硬邦邦道:“有拒绝的权利?”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 我面无表情:“这不就完了。” 纪凤来眼睛都弯了起来:“果然是聪明人。” 呵。 你爷爷我,岂非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 “不过我有个要求。” 纪凤来没有料到,他本来转身准备走,闻言诧异地看我。 我道:“这笔生意。你提一句,我提一句。这才公平。” “你和我谈公平?”纪凤来眯起眼睛,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我任由他看,大大方方让他看,毫不狷介让他看。 不错。我眉一挑:“答不答应随你。反正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你当我是个怕死的人吗?你既然知道的那么多,显然也晓得,不论是我,还是文武昀,亦或是小皇帝。岁月之中,早已体验过无数生死了罢。” “可是你不一样。”我紧紧盯着他,嘴角露出笑意,“你一个本该死了的人,硬生生爬回世间,难道不是因为还有所求?甚至还是一个没有我得不到的求。我们之间,谁更怕一些,难道不是一清二楚。” …… 纪凤来眼中浮浮沉沉,过得许久,才意味深长地笑了,而后将方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和小宝贝们问好,困到标点符号也不认识了。 第46章 星宿列张(六) 嗨,聪明?也就是小聪明,仔细算来仍是最蠢的一个。几个人都比我灵光,将我耍地团团转,一个个拎着坑不算,还要用糖引着我自己往坑里跳,最好还自己堆两把土给埋起来。 纪凤来施施然道没几个意思。意思意思。随后将扯开的话题重又纠正了回来:“那么我们先从第一个问题说起。” 我手一伸:“请。” “这里哪是聊天的地方。”纪凤来转身示意,“你过来。”说着拨开了密从的枝草,一脚踏进了软和的腐叶之中。密林幽深,能吞噬一切光明,只剩下不曾被光明渡化的黑暗。 ……这种呼之即来的态度真令人讨厌。 幸好我脸皮厚。 浓密的树林上方被叶子接连,只能露几丝阳光下来。脚下的叶子够厚,脚踩在上面根本不会有任何声音。 “文少爷不妨猜一下,此处是哪里?” 汩汩水流声隐约传来,一脚出去,似拨开一处新天地。眼前光煦明媚,草长莺飞,不似人间季节。我以为他会带我去一些阴暗的地方,方便不主动问话么,万没想到他如此光明正大,且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处木屋。 屋子还透出一股新鲜的木材味,应该是做成没多久。样子和纪凤来曾经在宋城住的那间有些像。屋子依山而建,前面有一条不过三丈宽的溪流,看这源头,似是从我呆的那个岩洞的瀑布而来。 我自袖间伸出手,迅速摸了下木桥栏杆,也是新的。 天知道这里是哪,我又没有来过。此地高山如屏,曲径幽深,好听些叫天生秀色,不好听一些犹如一个天然囚笼,你看着鸟朝外飞去,却忽然像撞上什么不见了。我心下略沉,别说凡躯肉体越不过高山险峻,即便是原身,在此处怕也受到禁锢。他既然这么问,我也只能随便猜一个:“宋城吧。” 这可真是胡乱猜的了。 谁知道纪凤来赞许道:“不错。” 还不错! 我还来不及诧异,他又道:“这里是青屏峰。” 青屏峰? …… 我斟酌了一下:“纪先生。” 纪凤来:“?” “绑架人还挑老地方,不大讲究。” “闭嘴。” 哎。真暴躁。他现在对我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闭嘴。谢容就不会。他会笑吟吟地说,这里甚是符合我的品味。还是我的小谢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隔外想念起他来。幸好谢容还留了个有他仙力的人偶给我。当然,忽略长相。 托纪凤来的福,我还是头一回这么细致地日游青屏峰。寻常它是与西亭水交接的。山么,应该有土为基,怎么说也得有岸。可它在宋城的这一片,均不见岸,听老渔夫说它下深至水,上高达天,是上天赐予宋城的桥梁,为了听百姓的心声。 纪凤来不屑一顾:“你也信。” “怎么,我说错了?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们听到了什么心声。”纪凤来一敲拳,状似恍然大悟,“求神拜佛?”说着打量了我一遍。“求是求来了。” 而后顿了顿。 “但宋城的人大约会哭着求老天收回去吧。” 我:“……” 喂。 几个意思。再说你说这里是青屏峰就是青屏峰,你怎么不说这是凌霄宝殿呢。 大约是知道我此刻心中所想,纪凤来笑道:“怎么,是我说的不对,还是这里瞧着不像?外人如何能进得峰内窥探一二。即便进来,也是无法出去的。且确切来说,这里,是四百年前的青屏峰。” 刹那间我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五彩缤纷。 纪凤来淡淡看我一眼:“所以此刻的文少爷恐怕,还在天上当你的逍遥神仙,不知人间疾苦,他人艰辛吧。” ……他果然知道。 “纪先生不愧是要上京赶考的人。” “哦?” 我是真心真意拍他狗屁:“将装傻二字贯彻得真好。” 纪凤来毫不谦虚:“谁让我们命不好,总要博览众长,有一技傍身。比不过有的人,当人也好,当畜生也好,都逍遥闲散过惯了。蠢钝也有人养。” ……蠢钝……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2 我狐疑地看着他。 他说的应该不是我吧? 纪凤来和谢容差不多,十分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区别就是前者我很想揍,后者我很想亲。这是一个本质的区别。 他这样说了,岂非我现在身处四百年前。谁这么大能耐还能回光溯流。一时我不知道是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 幸得根本没有时间给我纠结,很快我就知道他所言非虚。 眼前的木屋不但是新砌,更是有人住的。而且那扇门已经被人推了开来。更令我想不到的是,里头出来的人,是我熟悉的人。 我忍不住瞟了纪凤来一眼。 他淡定道:“不必怀疑,是我。” 除却体型壮实一些,那人从嘴角到眉梢,容貌与纪凤来有七分相似。如此说来他岂非是活了四百年……的老妖怪? 大概我眼神写得太明白,纪凤来翘起嘴角:“这便惊讶了。往后可如何?” 往后? 我自以为是道:“哦……你是说现在?” 纪凤来轻轻哼了一声,却不答,只顾专注看眼前。 “凤来。” 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令我的脑袋顺着声音转了过去。 然后下巴掉到了地上。自己拾吧拾吧捡起来。 那人偷偷走到神似纪凤来的男人身后,一下子就跳了上去,硬生生把人扑倒在了地上。天权向来很重,我是知道的,也亲身经历过。但此时此刻见到故友的心情,可不怎么样。 竟然会是天权? “天权!” 我大声叫他。他却理也不理。 纪凤来淡淡道:“都说是四百年前。他看不见你的。” “……” 我神情复杂地又打量了一遍天权。他脱去了一身儒衫,换了寻常布衣,梳着简单的发髻。就差手里拿把锄头,就和下田劳作的人并无二样。如此快乐的神情,我当他同僚这么多年,已许久不曾见到。 如此说来,他身边那人岂不是…… 我不住地往纪凤来身上瞄。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 “弟媳妇?” 正欲讥讽我的纪凤来:“……” 天权在下界与人有过情缘,且只有一个,那人已消散天地间。此刻与他神情如此亲密的人就是纪凤来,那约等一下,纪凤来岂非就是他在人间的情缘? 我的。 弟媳妇。 毕竟我向来当天权是弟弟。 纪凤来神色扭曲了一下:“住口。” 住口? 我偏不。 我扇子一打,遮了半张脸,挡不住发自内心的戏谑:“怎么,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哎呀呀,我是真没想到啊。早知道纪先生是我们家天权的良配,当初怎么也不该刀剑相向。太伤自家人和气了。” 纪凤来抿紧了嘴,不笑的时候神情高深莫测,对我言语上的调侃并不动声色。 “他若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你再和他占嘴上的得意。看在娘家人的份上,我有这个度量容你一次。” 我的笑声顿时熄了火。 “他哪里不好!” “他哪里好?”纪凤来的眼神比天河的水还要凉,“你们这些人,向来是能拆一双,就不会多留一对。天权在凡间如何,文少爷岂非瞧得比谁都清楚。” …… 我收了笑。原本我不过与他开玩笑。 “竟当真是你。” 纪凤来桀骜地抬起头:“是我又如何。” 但这不对啊。我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想,那个人应当化为乌有,消失于尘世之中,散了个干干净净,连轮回都没有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早该死了。”纪凤来悠悠说。 我在心里拼命点头。 “呵。”他只冷笑了一声,宽袖一挥,我与他周围的景致便换了一个模样。“你们那破本子做得了什么数。倒不如亲眼瞧瞧,当年你们是如何对他的。对待你们的同僚。”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有事没有摸到电脑。今天才摸到。小公主们七夕提前快乐啊。爱你们! 努力与小公主们准时见面! 文昌(笑眯眯):弟媳妇。 纪凤来(冷笑):呵。小人嘴脸。 第47章 星宿列张(七) 让我回忆这四百年的大概,其中两百年不明所以,后一百年在人世徘徊,最初那一百年,如今推演起来不过几个瞬间。我这不大好用的脑子倒是让纪凤来给修好了,借着他的手,将那段我不曾参与的岁月瞧了个大概。 世人总对我们有误解,以为属武职的就凶神恶煞,文质彬彬之流就一定是爱好抚琴弄鹤如高天之月。其实不然,不管他们所司何职,凶残起来一样打的你怀疑人生。若要以司职论武力,这天庭怕早就被魔界灭了千八百年。一个个仙风道骨的瞧着能打吗? ……我不能。 真是抱歉。 天权属于能打的那类,当年武曲领兵,按捺不住打头阵的却是他。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影子都寻不着。我还记得身侧的曲木大仙骑着头白狼瞧得目瞪口呆,连狼毛毛都焉了不少。 “这是哪位将领。如此生猛。”他这样问我。 我委婉提:“上回你经过天权宫前,说那里传出琴声美妙,乃天上佳音。” “确实如此。” 曲木不大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我看他还是没能听出我话中提示,只能再明白一点那么告诉他:“弹琴的就是这个人。” “……” 彼时武曲已跟了进去,两人正打得十分痛快,飞出来的魔界小兵从天将头上飞过,令他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这种先令自家人胆寒的气势,也是可以的。 战场中浴血的身影和风清明月重叠起来,仙音变成了杀音,曲木理解了一下,顿时肃然起敬,冲我拱手:“紫薇君座下果然奇才辈出。佩服,佩服。” 我干巴巴笑:“好说,好说。” 所以天权领命去镇压魔气,我是毫不意外的。甚至觉得这事儿就该他干,天帝老头子没挑错人。要不然他这无穷无尽的精力,该花到哪个地方去。 我看着眼前天权追踪魔气,四下寻觅,一路踏云而来,而后落在宋城,化作书生模样,贩卖起了字画。字画乃他所长,他分出一丝灵力附于其中,借着买画的人,将自己的感知布在了整座城中。 “他当时找的是你?” 纪凤来道:“不错。” “他向来灵敏,既已追到此处,知你藏身城中,你居然还能不让他发现。”这句话我发自肺腑,“他很聪明,你也很……” 就在这时,一个撑着伞的男人买了天权的画,天权眼睛顿时一亮,收拾摊子就起身追了上去。 …… 我将那个“强”字硬生生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3 咽了下去。 纪凤来似笑非笑:“主动送上门的人,我还确实只见过他一个。确实聪明。” “姜太公钓鱼,愿意上钩嘛。”我摸了摸自己的良心,违心说。 天上飞来这么一个大降,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灵力散遍整个角落,这个魔族不但没有走,更光明正大主动接近他。被接近的那个欣喜若狂地回敬了过去。 我真的是…… 无言以对。 不知道该说他俩什么好。 可能都活得太寂寞,无聊想找点事干干吧。 画面一转,便是天权与纪凤来把臂同游,两人互相引为知己,同聊天下乐事,畅游西亭水,我看到了熟悉的湖上泛舟。 “……” 心情有些难以言说。 “你知道他是天权。” “知道。” “他知道你是魔族的?” “废话。” “……他知道你知道他是天庭的?” 纪先生冷着一张脸:“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知道他是天庭的。” 得了吧。我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苦大愁深。这个段子谢容给我讲过的。他在宋城这么多天,还当许青的时候,不但自己爱看话本子,还爱给我读。什么都见识过了。尤其这种虐恋情深的。太熟悉的套路。 “你别告诉我你们互相瞒着骗久生情,结果谎言被戳破了就很难受。然后要死要活你不肯低头他也不愿意放下身段……” 纪凤来像看白痴一样看我。 我自己在那絮絮叨叨忽然拍了下脑袋:“哎不对,他是个很容易放身段的人啊。”只要是他不对他错认得比谁都快,怎么可能误会到死。 这么说起来难道是…… 我盯着纪凤来:“不会是你死不肯低头吧。” ……纪凤来的嘴角微可不察地抽了抽。 啊。 看来我说对了。 我敲了敲手心,啧了一声:“果然。” 大约是被我看穿的滋味令人面上过不去,纪凤来颇有些不甘愿地低吼:“他一心想降伏我回去邀功,那些日子全是虚情假意,我还不能生气?” 我打断了他:“你先说说看,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 纪凤来眼神挣扎了很久,最终转过头去哼了一声,声音沉闷:“他为之前的隐瞒道歉。” 这么一来,我的眼神就真的剩下同情和自作孽不可活的幸灾乐祸了。 那这就不是天权的锅了,是你自己作死啊。 原来这个故事还没那么老套,尚且算是半老半新。起码没有狗血到两人至死不相往的地步。回头我得和谢容好好聊一聊,我们天权这种从来不让自己受委屈到睡不着的性格,还是很不错的。 “唔。既然如此,你们没问题了。” 纪凤来凉凉瞥我一眼:“如果你们不掺和,当然一点问题也没有。” 情人之间的大打小闹,只要不上升到分手,都可以当作调情。吵架么算什么,床上跑一次就好了。一次不够就多跑几次。反正他不吃亏。 既然事主没问题,听纪凤来的意思,当年他和天权会分开,分别落到如今下场,都是因为别人的错?比如我? 之后便是一阵蜜里调油。 我看了半晌,没有忍耐住,诚恳道:“跳过吧。” 夹杂私货不好。 纪凤来闭了闭眼,努力顺了一口气。他没有被气死,或许是因为被前对象给锻炼出来了。可能天上的人脑子都有问题,魔君说得不错,他们果然早该灭了天庭,给天下换个主的。 纪凤来宽袖一挥,他与天权那段唯一的携手时光便彻底结束了。而后四百年来,除却午夜梦转,再不曾有过。死了的人无法记起,活着的人寻寻觅觅。周遭身侧环境忽换,四处皆是沙砾走石,我下意识蒙了口鼻。 黄烟散去,从浓烟中飞身而出两个人来。 这可真叫我大吃一惊了。 一人便罢了,确是武曲无疑。 另一个人,瞧着有些陌生,我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最多也只觉得此人气质凛冽,想来地位超凡,非我等俯视之辈。 他们打了起来。 和天权打了起来。 怎么会是和天权呢? 他们该讨伐的不该是纪凤来吗? 如果天权身为仙长与魔族私通被人所知,办法无非三步,一权二关三不理。很少会有和同道之人动手的时候。就我浅薄的意识中,天权应当是被骗了开来……不,我这个印象是如何得来的。 武曲眉目刚冷,与我所认识的文武昀十分不同,这些年,因见多了文家大少爷精于算计冷淡自恃的模样,我竟快忘记他原本是如此坚悍的人。 他们在四百年前的幻象外。 而我在四百年后的时光之中观战。 武曲大喝:“天权,莫要被魔头蒙蔽双眼。天命难违,速速与我回去。” “开阳,莫要欺人太甚。”天权飞身而起,他武力不如武曲,开场三局只能堪堪平手,在对方有帮手的情况下,根本无从回避。蓦然一转身,我才发现他发丝凌乱,双目红肿,素来嬉笑的脸上,竟是带着肃穆和怒意。 我皱起了眉,自言自语:“怎么只得他一个。你呢?” 一道命锁忽地自我身边擦过。混战之中,那个陌生的人忽然朝我这边瞥来犀利一眼,仿佛能看穿我之所在,令我顿时犹如利箭穿体,心中蓦然一惊。 偏巧这时纪凤来幽幽道:“我?你觉得呢?” 我头皮一麻,忽然想起原本他的命途,早该消散于天地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咦。 纪凤来数了数:不好意思,是六个。 文昌(纠正):那也最多五个。 纪凤来:? 文少爷(笑眯眯):因为你早死了呀。 第48章 星宿列张(八) 是了,纪凤来为何会活着,这本身就是一桩令人费解的事,而且竟是能瞒天过海的。如果天地之间都有这种可以混淆视听的法子,岂非秩序大乱。 我初见纪凤来时,他是一个面色青白的穷书生,身形消瘦,咳喘连天,明显自胎中带来不足之症。后来见他,明显神色大好。及至如今,行走稳健,气定神闲,与常人无异。 越发像四百年前的纪凤来。 大约是见我神色变化,又可能是自己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纪凤来心情不错,嘴角带着笑,甚至有心情调笑几句的。 “你心中一定很奇怪。” 我撇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他却很不识趣:“想不想知道?” 我问道:“要是说想呢?” 还不等他回话,又迅速说:“求我我也不问。” 刚想说“求我啊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4 ”的纪凤来:“……” 这个人果然很讨厌。一如既往的讨厌。 我淡定地将手插在袖管中:“你既然想要我问你,不用我问,自然也会憋不住告诉我。又不是我自己要看你们秀恩爱的。” 现在虽我被桎,可求人办事的可是纪凤来呀。我怕什么,债多不愁。 其实不用我问,他给我演示的景象,自然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虽然知道天权上了战场,与武将无异,可如此近距离瞧他杀红了眼的模样,确实也很难将他与那个风清月霁的人联系在一起的。 这一战我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武曲曾经下过界,仅仅知道天权回来后,是将这一切忘光了的。只回了他们两个人,那么,这个陌生的人又是谁?莫非是死了? 且说这头天权忽遭变故,心恨难捱,倏忽间本心动摇,教心魔钻了空子。一时竟然觉得,活再久又如何,乍见心中所爱于眼前灰飞烟灭,不如就此湮灭于天地之间,再一想又不甘心。 他忽如大鹏拔起,跃至半空,起了一个复杂的势。 武曲二人不为所动,我却面色大变。 世人多将天权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挂道,却甚少知他英勇善战,自然更不晓得他的另一层道法。斗七星,权为时。天权正欲以自身精魄为火,意图逆天而行,将时间倒流。时间不会停止,流水不会倒退,此消彼长,乃天道循环。硬要违天而行,后果可想而知。 远在时光之外的我,根本无法阻止。眼睁睁见此地以天权为中心,如天地初生时模样,白光凝成一线,骤然炸裂开来。 此地终不复存。 我站在茫茫虚无之中,终于将什么都想起来了。 周遭景致忽如流水消退,山还是这山,草木仍旧,却不是四百年前的模样。沧海桑田如此,何况是人。那木屋没有人住,抵不住时间的腐蚀,早已腐朽入土。眼前是一座白玉石台,上面并排躺了两个人。 正是文武昀和朱明轩,亦或者说,转世后的武曲和紫薇大帝。 纪凤来负手道:“看来你已什么都明白。” 我走上前,被无形的结界给弹了开来。不错,我确实已想起了许多事,但不包括能破开这层结障的能力。 “万万没想到,天权最后还是成功了。”我并不试着做些不可能的事。只是转身重新打量了一遍故人。纪凤来面色红润,与从前别无二致。连一丁点现世残留的虚无表象都没有了。 说故人是不错的。 这并不是我头一回认识纪凤来。 我认识他,远在谢容领我前去之前。 仙灵簿毕竟是仙家之物,它忠实而客观地记载着上面仙家身上发生的一切。之所以天权出如此大的变故,上头也仅有寥寥几句话,是因为我将此事抹去了。 这得说到很久之前。 因谢容之故,我对仙灵簿上了心。虽说与物主有缘,查不到他的踪迹,但不该连名字都不浮现的。就在我左思右想,恨不得将一页拆成两页翻看时,我发觉天权的名字忽隐忽现。 诸位星君之中,因他与我司职相近的缘故,我对他从内心便生出亲近之意。眼见他仙格不稳,当即立断把本子一扔,立马往下界去了一趟。 可巧赶上了天权这最后一博。 他这招毫不留手,根本不给自己留后招,成便罢,不成,就拉着连他三个人,一同化归虚无。似我等精魄,死了便是连尘土都不留一星半点。 我来不及细想,只能唤出喜人。他应声而来,因我心神变动,化作一支长笔,挥毫画出一道封字符,万物暂停一瞬。我趁这间隙,迅速带起三人离开此地。字符在眨眼之间化尽,白光骤现,一切成为最原始的模样。 我咬牙往前飞去,禁不住胸腔一咳热血。瞬觉气力没了大半。 勉强回首望去。这天地之间一片白茫,我隐约想着,到底这天地之间,有什么是能够挽回的呢?是仙之长寿,还是人之七情。 但终究无法细想。 喜人之所以是我藏之不用的失败品,一乃锻造出了差错之故,不堪大用。其二便是,无人知晓它乃我本命法宝。就在不日前,我将其中一半,赠予了谢容。当时想的好,且将我身之本命,作为定情信物。若他哪日需要,我自当竭力相助。 万没想到,先用了喜人的,竟然是我。 昏沉之际,只来得及再想一句,但愿谢容千万不要因此之故,而来寻我。 不过因本命法宝受损,我受创不浅,至今也不晓得我是怎样将这三人扔到南天门的。连怎么回的殿府也不晓得。只知道一觉醒来,听说天权从下世历劫归来,模样甚是凄惨。我当时还唏嘘了一番,全然一个外人看热闹的模样。 “……” 想到当时傻呵呵的自己,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打脸。 话说回如今,我不禁感慨:“逆天之术何等之难,天权竟然成功了。” “若他当真成功。你以为我为何要在岁月中蹉跎如此之久。你们安能快活这么四百年?” 纪凤来阴沉沉道。 “我不过一介虚体,借在他人身上得已喘息。”时间久了,就将原主改形换貌,成为了自身的模样。所以纪凤来活了一世又一世,却始终只能依附于人。 “你以为这是一条很快活的路吗?我与天权分开这么多年,如今见面不相认。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纪凤来沉沉地盯着石台上的两个人,神情森冷。 我揣度道:“你想重生?” 在我看来,他既然如此愤恨,最需要的便是真正获得重生。怕是当初天权分了一部分自身精魄,任其糅杂了纪凤来尚未消失的灵元,在岁月里煎熬。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他是想收了这团精魄自己养着的。万没想到会将一切忘记。 其实天权当初就没想明白,残缺的精魄,记忆又如何完整呢。 谁知道纪凤来道:“这你便猜错。” 我沉吟了一下:“你若是想报复我,也是可以的。” 如果没有我掺和这一脚,或许天权的术法会进行得更完美,也可能不成功,总之不会是如今,半成不成的模样。 纪凤来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之广,令谷内回音阵阵。听得我蹙起眉。 “有什么好笑的。” “你?”他边笑边说,“我倒是不需要。” 说起来似乎还带着些怜悯。我眉头蹙得更紧了。从方才起我就总觉得他似乎隐瞒了我一些事情,与我有关,却闭口不谈,令我十分在意的事情。 可是纪凤来显然不打算据实以告,他似乎更喜欢与我玩猜谜游戏。好像看我困惑便是他最大的报复。 待他笑够。他才噙着笑意,伸手朝石台一指:“我要你,取出这两人其中一人的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5 精魄,替天权补足仙元。” “口中说着□□乃无谓之物,做出来却是另一回事。拆了别人,自己好端端过着,是个什么道理。” “文昌老弟。”纪凤来看向我,目光炯炯,“借他人之火,重燃星君之力,这件事,你怕是做习惯了吧?” “你想起来是如何掺了一脚的,那么四百年前,紫薇替武曲抗下天权术法的事,你还记得吗?”如今看纪凤来,便是怎么看怎么像引你入套的狐狸了。 可他说的又那么煞有介事。 “你以为凭你一个,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纪凤来:你以为免费给你看电影的。 文昌:事后收费,奸商【 第49章 星宿列张(九) “怎么,一无所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滋味不好受吧。”此刻的纪先生褪去那身书生气,颇有些狂狞和肆意。这或许才是他原本的性格,怎么说呢,硬要让一头大尾巴狼装白羊确实有些委屈了他。 他说他的,我听我的。哎呀不是我故意,实在是没什么耐心。纪凤来几百年来就等着这一天呢,宣泄得正开心,大概是察觉我心不在焉,皱眉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啊。”我眨巴着眼睛。然后将视线移到躺着的那两位身上,随口问,“你这石板冷不冷啊。别给他俩睡出好歹来。风湿入骨很难治的。” 纪凤来:“……” 他突然一掌挥向石台,震天雷那么一声响结障应声而碎,肉疼得我咧起了嘴。 妈诶。 这么暴躁是怎么辗转活了四百年的。 “治他。” 纪凤来简单粗暴道。 哦好。 我上前一步,然后在他冷冷的眼神停下来。 “那个……” “有屁放。” 啧。纪先生现在已经连多说一个字都不肯了么?我一没招他,二没惹他,这个人性格怎么那么差的。为免刺激到他,我尽量用很平缓的语气,和蔼道:“纪先生,你让我,治谁啊……” 先前不是恶狠狠地说要抽干他们的仙元去给天权么。 天权呢? 我看着纪凤来胸膛起伏了几下,好像是有话硬生生被咬在牙关里。他不与我多言,沉默向前,撤去了另一层屏障,露出里面的人影来。原来他竟然设了三重结界。非得我问了才一层又一层打开。我狐疑道:“你该不会还藏了个人吧?” “没了。” 纪凤来皱着眉头:“废话少说。” 他觉得心中很累,真是傻了才会在这个人面前去嘲讽。 天权模样没变,紧紧闭着双目,盘膝坐在那里,身上暗花宽袍流光隐转,铺泄了一地。他周遭皆是淡淡的流光,仙元一丝丝溢出来,硬生生被一股力量拉在周身不能逃逸。 我凝重起神色:“他怎么会搞成这样?是你封住他的仙元?” 纪凤来反问道:“不然呢,是摇光那群蠢货吗?” 情势当前,我也不和他争辩谁是蠢货的问题。怪不得宋城异象大显,我还当是哪个天将如此胆大妄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里。原来是性命难保。仙灵有三种,一乃天地生育,生来登入仙籍。二是经修行入道,脱人身入仙,不过这多是散仙地仙。三是乃草木精灵幻化,这种从开灵智算起,所需时间更久。但也算是天生天养。至于妖魔两道试图改道的,不脱胎换骨是别想了。 天权是天生灵君。他一死,可真就什么都没了。 我一边查看天权的情况,看他还能支撑多久,一边问纪凤来:“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以为纪凤来又要嘲讽一番,没想到他竟然沉默。 过了片刻才道:“见到我的时候。” 他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没能好好说上两句话,天权忽然仙元暴涨,根本控制不住。仙灵于仙,犹如血液于人。他眼睁睁见着天权的仙元自周身逸散开去,整个人都虚幻了起来,却还强撑着与他笑:“我想了四百年,今天总算是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啦。” 一瞬间心如刀绞。 没人愿意面对生离之痛,但如果非要死别,纪凤来情愿…… “我情愿让你们陪他一起。” “怎么,以为我是个舍身为人的?”纪凤来探手过去,替天权理了理鬓发。慢条斯理道,“我可是个魔啊。你的小许公子,不是和你说过么。” 我愣了一下,猛然一拍脑袋。 所以我说有些事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之所以不让天权想起来,就是因为当年受术法冲击,他仙格不稳。怕他因一时情绪失控,做出些什么事来。但长久以来所有人都以为纪凤来已经死了,当时在场的人也记不得这一段。故而没太放心上。 一个已经死了百八十年的人,你还能指望天权从哪里获知自己过往的记忆呢。只是我是万万没想到啊,纪凤来还活着,还他姥姥的见上了。 天权情况不容乐观,纪凤来力量有限,不能桎梏住他太久,拖久了怕是会死在天权前头。他死我倒落了个清净,关键没脸见同僚啊。 我沉吟了一下:“为今之计,只有送他回御清池,那里灵气充沛,是安养的好场所。只是现在怕是动不了他。还没回去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纪凤来断声道:“不行。现在治。紫薇当年星火衰败,你不是照样引了武曲的星火去救他?现在两个人摆在你面前,你随便用。别妄想拖延时间,若你不肯,我也不会让他们活。” …… “不是。纪凤来。” 这里有个很关键的问题。 我顿了一下,苦笑道,“我也想救。可我现在是个人。”当年和现在怎么会一样。 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连个房顶也飞不上去。我拿什么救?一腔热血照同僚吗? 纪凤来噎了一下,他沉默道:“你几时回复真身。” 我揉了把脸,挫败道:“我也想知道。本来武曲和紫薇归位,我也能回去了。可是你现在把他俩搞成这样。他们回不去,我如何回去?”可如果这就是武曲的劫,不化过这道劫他当然不能归位。这不就成了一个无解的结? 但若说化劫…… 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泥偶。 若是我能借此次武曲引命东引,岂非两全其美?只是我现在又并无能力…… 就在我沉吟的时候,纪凤来忽然幽幽道:“你若是死了便可以了罢。” 嗯……嗯? 我头皮一麻,险险避过一记锋利的白芒,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淌了下来。大爷的!我死了也只能去地府有一遭的份,你当上天这么容易的吗! 可是显然纪凤来并不会听我的话,他似乎认定只要杀了我就能迎刃而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6 解。 呵,老子死了到时候大家都得凉! 从前有谢容帮我,现在能帮我的都躺在那里,眼见纪凤来神色冷厉,手中捏诀,刹那间空中浮现数把长剑,泛着黑火之气,冲我密密麻麻笼罩而来。我心中顿时觉得凉透了,心下一横,干脆不去看它。 罢了罢了,躲不过是我的命。最多在虚无之中遇到天权,和他告个状,枉他平时风雅过人,眼光却不大好,对象着实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我已做好准备丧命于万把剑光之下,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 反倒听纪凤来笑了一声:“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咦? 我心有所感,忙不迭睁眼看去。一个水色的身影挡在我面前,两侧的须须被劲风吹得往脸上乱飘。即便是乱飘,那也挡不住他的风采照人。谢容单手圈出一道剑阵,将那万道剑光全数拦在了外头,碰不到他分毫。 他仅仅是微微侧过脸来,冲我笑意吟吟:“几日不见,想我么?” 十分闲散随意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在沙场中征伐归来。 这他天帝的烟火气撩得老子一颗心跳得砰砰砰直响,顿时脱口而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样算来。 “谢公子,我恐怕要与你有数年光景不见啦。” 有谢容撑腰,我顿时挺直了腰杆,硬气地不得了。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忙着朝纪凤来横眼的同时,还不忘记与谢容嘘寒问暖:“你怎么来了?你几时来的?这么巧的么?哎呀,我都叫你别来了。” 嘴里说着咋来了,其实本君心花怒放的很。人呐,就得从心。该怂就怂。 纪凤来冷笑道:“我还当你硬了心肠,到他死也不会露面。” 这话几个意思?说给我听的? 我探询地看谢容,他却不理对方,只专注地看着我。触及到我的视线,才略微一笑,好像是害羞的模样。 “我当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谢容说着,五指成拳,手中剑阵蓦然将纪凤来的黑火万剑吞噬了个干净。这样做着,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我向来是脸皮厚的,最流氓的事也对人做过了。此刻却被他看的有些不大好意思。 “你,你怎么……”答非所问。 “我怎么?”谢容又轻又软说,“我想你啊。” 所以隔了千山万水,也要来找你。 咳。每次分开再见,谢公子的情话技巧都会上一个层级,此次犹甚,甜得老子简直摸不着东南西北,老脸一红:“那什么,小谢。” “嗯?”他回得更温柔了。 我诚恳道:“先办正事吧。” 不然那三个人要凉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哎呀老子家小谢来了。 谢容(撸袖子):谁欺负你。 纪先生:秀,接着秀。秀分快听过没? 嗨呀小天使们,七夕快乐呀。 第50章 星宿列张(十) “正事?”谢容重复了一遍,然后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纪凤来要杀你,天权要死了,紫薇被困在这里。这三件都很正,你要我先做哪一件?” …… 我伸手朝武曲那里一指:“先把他俩放出来吧。” 先碰天权的话,恐怕让他死的更快一些。 谢容连头也没回,轻飘飘随手一挥,石台外蓝光一闪,仙障应声而碎。里头的人立马睁开了眼睛。还不等我有所反应,就坐了起来,疑惑道:“景昌?” 猝不及防一声喊,我还没想好说辞呢。 文武昀就一个个看了过来,没见过的书生,回了老家的许公子。然后身边一个人拽住了他的手,文武昀低头一看,朱明轩揉着额角,小小打了个哈欠。 “这里是哪里?” “……” 为什么他们会醒?谢容无声看我,我无声看纪凤来。 纪凤来抬头望天。 就在我绞尽脑汁斟酌如何和文武昀二人解释,谢容已经当即立断走上前,笔直走向两个人。文武昀冷静地看着他。 “你想干嘛?”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等……” 等等两个字没说完,就见谢容指着文武昀,简洁道:“开阳宫武曲星君。”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指着朱明轩:“你的老大紫薇大帝。” 接着指我:“文昌。” 又指天权:“你同僚。”想了想补充,“你还挺喜欢他的。” 我捧着脑袋快崩溃了。 文武昀神情没有一丝变化,闻言只是看了看我,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拧起了眉头。我的心也拧了起来。他应该不会相信吧。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有多喜欢。” 什么? 文武昀一本正经:“你说我对那位同僚。” 谢容想了想:“也就比一般多一点。” 哦。 文武昀放松了神情:“所以呢,我们会在这里,是谁的主意?” “诺,那个看上去像个好人的。”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聊了起来,方才还喊打喊杀的纪凤来竟然屁也不放一个。“你不管管他们?”我指着他们对纪凤来道。 纪凤来凉凉看了我一眼:“你的人你管不好,让我管。” 这话说的。“你不是想让我救天权的吗?” “你倒是救啊。” 他冷笑一声:“我看小谢公子比你要靠谱。” 一头雾水的朱明轩插嘴道:“我能帮什么忙吗?” 谢容浅浅一笑:“当然。醒着的人,总是比睡着的人要灵光。尤其是在我顾不上的时候。请二位各自保重吧。” 我听这话的感觉就不大妙,眼尖瞟到谢容藏于袖中的指尖忽然泛起一点蓝光。暗道他想干什么?他又想干什么! 谢容闭目轻叹了一声,然后长袖一甩,一股极大的气浪卷过了整座青屏峰。 被震了一脸的我:“……” 原来他每次回来提升的不止是情话还有实力…… 众鸟飞离,山水枯涸,青翠蔓上枯黄。天空一下子暗沉下来,细蒙蒙的雨丝打在脸上,令人恍然一惊。 “没有四百年前,只有现在。” 谢容转过身来,冲我平和道:“这才是现在青屏峰的模样。” 纪凤来冷冷站在一边,一言不语。 “纪凤来。”雨丝中,谢容淡色的眼睛瞧上去有些冷漠,“虚假的回忆并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你同天权的缘分同这青屏峰一样,当年如何葱葱,如今就如何毫无生机。” 纪凤来长笑一声:“哦,现在轮到你来和我讲道理。山水枯涸也有生机盎然的一天,何况我与他是如何断的,你们不是最清楚吗?他!”他伸手朝文武昀一指,“如果不是他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7 谢容面不改色:“那不过是一场试炼。然而你们彼此不信任,你以为天权一直在骗你。所以试炼失败了。当你想对天权存了杀心时,便会受到这场试炼的反噬。”我禁不住看了谢容好几眼,这个事他怎么晓得的比我还要清楚。 我忍不住问纪凤来:“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纪凤来反问我:“我像死了吗?” “……好吧。”我换个说法,“你到底是怎样仿佛死了。” 当然他可以不说。 不过谢容不放过他,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他被自己蠢死的。” 纪凤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谢容和天权有一些相似,瞧上去是那种风花雪月一样的人,揍起人来比谁都快。他心情好的时候你随便和他聊都可以,心情不好时,不理你是他的仁慈,他要是愿意理你那你就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刘仁情院子里那棵尸骨无存的树。 我还想再问,谢容却说:“好了。多说无益。纪凤来,未免你再有多余妄想,我与你实说吧。当年魔军大败,你身为魔军副使,替你主将承下天将所击。伤你者正是天权。” 别说纪凤来一脸不信,我都觉得像在听天书。 谢容继而道:“我与他同在战场,瞧得分明。后来听说天权在下界和一个魔军余孽纠缠不清,一时好奇看了一下,方知那人是你。” “等一下。”我插个嘴,质问谢容,“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谢容莫名道,“与你有何关系吗?” ……是没有。 见我无言以对,谢容才道:“你之命原来该在南天门战场上就已注定。却因天权命中所带之劫,才让你多活了一年半载,且与他多了一段情缘。若你与他真心两不负,说不得受星力庇护还能活下去。你们情份既然断了,就该各归天命。” “他是他,你是你,从此再没关联了。” 说实话。 我是觉得这些话听起来不大中听的。且由谢容口中说来,更令我心下复杂。我知道这天上的人,多半是无情者居多。我初初心悦谢容时,确也知道他平时我行我素,并不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只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怎样都能接受。加之这些时日他像换了一个性子,不复从前的冷淡,反而又温柔又亲密,如今乍听他如此无情的话语,一时有些不习惯。 人都是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 隔着雨丝,瞧不清纪凤来的神情,但我觉得他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 “你是说。”纪凤来压抑着心口翻腾的情绪,道,“我不过是你们所踏无边大道上,一道不为足奇的坎?需要时用一下,不需要,就不用了是吗?” 谢容道:“不错。” 我脱口道:“谢容!” 他疑惑地看我。 我抿嘴半晌,终是忍不住:“我不知道其他。我只知道,天权努力了这么久,一直没放弃过要找回他失去的记忆。天道如何,均不在你我掌控之中。它如何安排无人知晓,可自己想要的,还是能抓住的。” “纪凤来。或许与你的相遇确实是天权的情劫。但你们自己相处这么久如何,难道你心中毫无判断吗?怎么能仅仅依借外人所说,就去质疑他和你自己。若果真如此,谢容所说不错。你们确实毫无信任可言。那你又求些什么。”我干脆道,“不如让他死了,不是更能让你趁心如意?” 纪凤来沉默了一下,道:“不错。我要听他亲口说。” 他看了我一眼:“虽然一无是处又蠢,有时候也能说点人话。” “……” 我沉默了一下,现在收回之前那些话还来得及吗?有些人就是不该同情。 虽然离得远,可是我能感受到背后两道有如实质的视线。我当众打了谢容的脸,驳了他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 谁料谢容道:“你想听他亲口说?我成全你。” 嗯? 雨越发大起来。 我抬头望去,正见纪凤来面色忽然大变,飞身扑去大吼:“住手。” 然而他速度又如何快过谢容。 谢容就站在天权与石台的中间,抬手间就能将护着天权的那层防护给打碎了。被困在其中入不得出不得的仙元顿时找到了方向,轰然四溢开来。 纪凤来根本想不到谢容会这样出手,整个人都似肝胆欲裂,低吼一声就朝谢容而去。我大喝道:“纪凤来!你若不分轻重,天权就真的没命了!” 纪凤来硬生生停下手。谢容的手指正虚虚点在天权灵台边。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亲爱的,当众脱马甲可还行。 谢容:脱难道还要有前戏吗? 文昌(正色):这当然要了,比如要先*………… 第51章 星宿列张(十一) 仔细看去,溢去的不过是早前就从天权体内散出的仙元。而剩下的仙元,却以一种十分缓慢但确实有效的方式,回到天权的身体中去,并且在稳固之中。我初时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发现了端倪。虽然不明白谢容为何要故意刺激纪凤来,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谢容淡淡笑了下:“还算你聪明。他现在可是经不得一点刺激。” “你那一掌拍下来,当场就能带得他灵智飞散。你可不是天权。还能用逆天术法强行留你一口气。他死了,你就算追遍黄泉碧落,也再寻不回。” 纪凤来那掌堪堪停在谢容面前,手掌微微颤抖。 须臾才重重笑了一声:“好,你很好。” 他猛然收手,慢条其理道:“谢容。”然后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我赶到谢容身边,一时不知道要和他如何说,只能先查看天权的情况。刚想说你给他注了你自己的灵气?一想不对,万一让纪凤来听见了,他一时翻脸害了谢容怎么办。 “如果有谢容这样仙力强大的人护着,回御清池应当没问题。” 先前正是因为我没有办法独自带天权回南天门,所以才苦恼。 “御清池?”谢容道,“你是说无忧树下面那个。” “不错。”我点头,御清台上是无忧树,下面是灵池水。与天地同寿,得众仙祭拜,灵力充沛,无任何杂念,是一处清明之地,适合养伤。“怎么?” “没什么。” 我思索了一下,回身看一直在一边不说话的另外两个人。他们虽不明所以却十分安静。不管在任何时候,紫薇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场所。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能一石二鸟。是我之前就想到的。 如今有谢容。若我托他之力,取武曲星火分与天权,一来,能立马令天权脱困,二来,说不定就能化解这中间千丝结。 我将这个想法,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8 与谢容一说。他却沉默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毕竟损耗谢容精力。但如果能够尝试,我还是想尝试。若所料不差,一切该迎刃而解。 我小心道:“如果你不方便也没事。” 最多先带天权回去,死不了。 谢容垂眸看我:“你很急?” “……还好。” 他又问:“这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这不能算是我想要的吧。只是这样或许能快些让各人归各位。我也可以早些回归天庭去见他。这样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见我没有立即回答,谢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想要的,我都肯给。” 啊…… 我刚想问他什么意思,就见谢容收起手,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手中蓝光一直未退。他自怀中掏出半只笔来,递给我。 “你送我的,给你。”谢容道,“我想你应该需要吧。” ……确实需要。 我接过半只笔,可是另外半只不在我身边,也无用。 谢容仿佛知我心中所想,往旁边一指,自他掌心滚出一个人影来,从小变大,正是文一。我惊讶道:“他怎么……” “我来时,正巧遇到他,便将他带了过来。” 文一悠悠醒来,见是我,立马爬起来:“少爷。大少爷。” 文武昀点了点头。 “好孩子。”我欣慰地撸了把他的头。“没事就好。” 谢容静静看着我。 文一也看着我。我有些难以启齿。文一这小子,也是个心思敏捷的,见众人神色不对,机灵道:“少爷。你有什么就说吧。” 不。我没什么想说的。 我刚想说没什么,文一就笑道:“其实我在谢公子袖子里的时候,也想到了很多事。少爷。我是我,以后也还是我。没什么的。你就让我回去吧。” “一想到我跟少爷的时间最长,我就很高兴。” “文一……” 文一贼兮兮撞了撞我的肩膀:“我还记得替少爷给谢公子写小信呢。” 呃…… “你还是快些回来吧。” 文一笑了笑,他慢慢伏地,光芒一闪,人影消失,半支笔浮在空中。 不错。 它就是我留下来的另外半支笔。 “他说的不错。既然他有了自己的思想,便是上天造化。他还是他,往后也是他。你不必有多余顾虑。”谢容伸手将浮在半空的笔招来,递给我,“你……你留着。总归是有用的。” 我有些疑虑:“这是我送你……” 谢容按住我的手:“日后再还我。” 随后笑:“你整个人都是我的,还怕一支笔么。”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咳了一声,我看过去,纪凤来一脸恨不得捅死我的嫌弃感,朱明轩在看天。总之全都竖起了耳朵。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好。” “这便开始吧。” 有人找了四百年的真相,总得成全他不是。 我走到文武昀身边,屈身弯腰,与他平视。 “大哥,你信我吗?” 文武昀淡淡道:“嗯。” 朱明轩看看我,又看看他。 我朝他道:“他们说当年你也是我救回来的。我是不记得了。说不定这回能想起来。紫薇帝君,多时不见了。”我想了想,“但愿你往后别记得我。” 说着冲谢容点点头,谢容捏出两道护身诀,分别打入文武昀与朱明轩体内。两人徐徐睡去。也许过了此刻,他们便不再是从前的他们了。 纪凤来虽然站着不动,一只手却时刻保持握紧的状态。目不斜视地看着我们的动作。我让谢容把天权搬来,摆在武曲身侧。一边准备,一边心中快速盘算。 纪凤来是一个聪明人,我是知道的。他应该是趁谢容不在,这才下手抓了文武昀和朱明轩,为的是让我过去。但我似乎又不是他最后的目的。他说的那句“还以为你要等他死透了才来”,似乎是对谢容说的。难道他知道谢容会来? 但细细一推敲,若谢容不来,这事恐怕办不成。 那么天权下界,是否也在纪凤来的算计之中呢。不然如何会这么巧。 一切准备就绪。 我对纪凤来道:“护身法阵我就不布了。如果你想翻脸,我无话可说。” 纪凤来冷笑一声:“若是你旁边这位不在,我倒是很想翻脸。” 谢容不理会他,只问我:“我该怎么做?” 我轻声道:“你打坐凝神,用三神化分法,附我身上来。你与两位星君仙力不是同源,须得经过我转化。”三神化分法,相当于将自己化出□□,不大有人用。除非是那种特别老资历的真人,真身留在洞府中,化出仙身逍遥各地,也算是一种修行的积累。 我察觉到谢容迅速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 纪凤来察觉到我们这边的动作有所停滞,警告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谢容不耐烦道:“再吵我让你们去另一个世界好好谈。” 我:“……” 他到底没再回答我,只是站起来,使出三神化分法,令我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留下真身来,而是整个人都化成了虚身。 在他即将走入我身体之前,谢容忽然停下脚步,认真道:“文昌。” “在?” “你要记住,我真的喜欢你。” 我失笑,被他说得心都化了。 “我更喜欢你。” “真的?” “真的。” 他这才闭目。我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我的身体。一种清沛的感觉充斥着全身。 融合的感觉很奇妙。我从未与人有过这种体验。他的一切我都能感受到。此刻他就是我,他的仙力就是我的。眼前所见也有所不同。我借谢容的手,捏出一道盘天结命诀,一头接在天权身上,一头在纪凤来注意不到的地方,接在我偷偷取出来的泥偶身上。 不错。 这才是我的目的。 以星之命,同君之力…… 第52章 星宿列张(十二) 我闭上双目,口诀生效的刹那间,不知道属于谁的记忆碎片在我眼前纷转而过。一会儿是天权和纪凤来相依而靠,一会儿是他们拔剑相向。转眼间我看到谢容与天权不知在说些什么。纷乱不已,令人头痛。画面一跳,我清楚地看到当年天权使出那个术法时天地大震,一片白光中竟然有人飞身而来。还是谢容? 我皱紧了眉头。 画面跳跃地很快。画中人进进退退,谢容自我怀中接过天权,而后宽袖一挥,另一个陌生的面孔显现出来,竟然是紫薇。怪不得说我救过他。原来他就是那个我认不出的人。寂静中我听到咔嚓一声细响。 睁眼一看,掌心泥偶已裂出细缝。又看向武曲,尚好,顿时松了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69 口气。 咦,看来这并非武曲的命劫。 也好。 我收势调息,心中对谢容道:“谢容?你还好么?” 无人回答。 我心下奇怪,又叫了两遍,这才觉得身体一重。一道人影自我身体中跌落出来,堪堪站稳。 我连忙扶他,却扶了个空。“你怎么了?” “没事。”谢容瞧着有些尴尬,“刚才没听见。” 我不大信。 “果真没事?” 他顾左右而言他:“你瞧瞧天权好没。” 纪凤来急走几步,却偏偏在三尺外停了下来。天权徐徐睁开双眼,虽然不大有力气,但显然清醒了。我瞧他周身比方才稳固不少,应当暂时无忧。 天权看了眼我,第一句话就是:“文昌,又是你。” “是啊又是我。”我摸着鼻子,“你想起来啦。” 他起身,看了眼周围躺着的两个,还能有力气开玩笑:“还以为回到了刚醒来的时候。”同样的人,同样的情景。 但到底是不同的,那时并没有纪凤来。 纪凤来看着他,目光闪烁,却偏偏不说话。 我起身,与谢容走到一边,把空间留给他们。 …… 可他们还是不说话。 我顿时有些头痛:“我救他们的意义在哪?” 谢容道:“不如我再杀一遍?” “不管他们。”我道,“你怎么还不回复真身。” 谢容一滞,而后道:“这样比较省力。”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法子。” 他淡定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先开口的到底是天权。 他道:“你活着,很好。” 纪凤来道:“你想让我活,我当然就活。” 明明两人都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只能憋出这两句废话来。隔了三尺的模样,又怎么和我见到的从前一样。从前他们笑语晏晏,亲密无比。我想到天权跳到纪凤来背上时的情景,与如今对比,不禁感慨:“岁月不饶人。” 也从不饶心。 谢容道:“你只知其中一二,他们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晓得。我们旁人,能体会到什么呢?” 也是。 非鱼焉知水的冷暖。 纪凤来道:“你肯和我走吗?” 天权动了动嘴:“我……” 若是从前,他宁愿与同僚动手,也是不肯的。但是现下,他不能只考虑自己,而不顾他人。若是以拖累别人为缘由,只顾自己死活,如此得来的情爱如何相配。 见他不答。纪凤来有些失望,他倒并不如何愤恨。 只是轻声道:“原来他说我只不过是你一道劫,是真的。” 四百年过了,山水也干涸了。如今劫已过,他在对方心中,也就是漫长岁月中,仅供回忆的人。或许再往后,连想也不必想起来。 “不是!” 天权说完,忽然一皱眉,捂住心口,差点没撑住自己。 我与谢容均是一惊,在过去之前,早有一条人影飘了过去。 “天权。” 纪凤来一把扶住他。四百年的分离,三尺隔阂,终究抵不过拳拳情切。 我一把握住天权手腕,喃喃道:“怎么会呢。”方才的结命之术明明很成功。难道是因为替身泥偶终究代替不了本体的缘故? 眼看天权身形又开始飘忽。纪凤来怒道:“怎么回事!” 我回答不出来。 谢容忽道:“因为你。” 纪凤来愕然。 谢容沉声道:“若真想他活,能救他的只有你。” “当年,天权救你的时候,拿的正是自己一点真元。星君真元何其珍贵。你能在这四百年中修炼有成,活至今日,它功不可没。” 所以天权终始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却偏偏见到纪凤来便想起来了。也因为见到纪凤来,仙格就开始崩溃。这天地之中,纪凤来便是他的一部分。 “我不用。” 没等谢容说完,天权便沉声道:“带我回南天门就好。” 谢容蹙眉:“你明知道回去也是……” “换你你肯吗?”天权抬头看谢容,“将心比心。” 天权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要说些什么,终究没开口。 谁知纪凤来道:“我肯。” 连谢容都有些惊讶。 他竟然连问也不问,想也不想。 “我肯。” 纪凤来又道。 “你不必多说。”纪凤来摸上天权的鬓发,一下子似乎又成了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若果真如此,我倒没什么好怨的。这四百年,你一直同我在一起。” “你不能和我走也没什么。换我顺你一次,我随你走。” 凶神恶煞的人温柔起来,一下子戾气全消,和之前仿若两人。 天权眼中闪动,还想说话,却叫人捂住了嘴。 “除却我们不曾相识的那段岁月,我们一直没分开过。不是吗?” 往后也不会分开。 天权面上带着痛苦,只是摇头。 纪凤来却忽然翻脸,一掌朝我袭来。天权大惊,我亦大惊。方才氛围如此,压根想不到他会这样。便在此时,一道水色的人影挡在我前头,与纪凤来对接一掌。纪凤来身形往后跌去,谢容身形忽散。 “谢容!” “我在。” 他很快在我旁边又出现了。 我怒目而视:“纪凤来!你干什么!” 谁知纪凤来一笑,竟化作一缕轻烟,往天权身上一撞。 天权身上顿时光芒大盛。 天地之间,若诞生一位天地之灵,必惊动上下。如今天权得回了失去的真元,犹如新生。云收雨歇,受灵力滋养,周遭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生机,清水泉泉作响。一切如同四百年前的模样。 谢容轻声道:“他故意的。” 知道谢容会去挡,只不过想借他之手一用。 我有些担心天权,他从方才起,就一直不说话。 “其实。”他倒不如我想象中如何失落难过,反而说,“这四百年前,我从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清醒。” 天权微笑道:“他说的不错。往后我们都在一起了。” 他不难过,我作为旁观者,却不知为何很难过。设身处地想一下,若有一日,我只能靠着思念将谢容放心底,还不如从来不认识他,作为陌生人擦肩而过。总之这世上,有他,有我。彼此不会伤心难过。 感慨间,忽听谢容道:“你的泥偶碎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嗯?果真。方才只有一条裂缝的泥偶,此刻已成了堆碎土。为什么?武曲的命劫何时竟然解了吗? 谢容伸手指给我看:“他醒了。” 我一看,果真。 文武昀睁开眼,定了半晌,这才坐起身来,打量了自己一番,随后起身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0 冲我抱拳:“有劳文昌帝君操劳。”神色不亲不远。是我曾经见习惯的模样。 看来那个替身泥偶还是起作用了。只是到底是何时?我完全没有头绪。 一边想着,一边还了一礼:“客气了。” 文武昀,啊,现在应该叫武曲。 他刚醒来,虽有模糊印象,却不甚明了。 我与他这样那样说了一通。他沉吟道:“倒不是全然无法。” “道生道,天地育灵。虽然他以天权的真元为生,但从中护育的灵体却是纪凤来。灵体既然诞生,轻易不会湮灭。”武曲道,“你可前往西天,他们或许有办法,时日还长,又何惧不能重遇呢。” 天权颔首:“不错。” 好了,天权无事,武曲苏醒。他与紫薇之间,应当再无关联了。一下解决了所有的事,我十分高兴:“不如回文府大摆宴席?” 天权一笑:“帝君在凡间多年,入乡随俗了。” “哎,不吃白不吃嘛。你说是不是。” 我想拍拍谢容,却发觉他还是灵体状态,只能作罢。 “那便应君之邀了。” 后来我请宋城最好的厨子烧了一桌最好的菜。天权喝了很多酒。我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他除了打架之外,还能喝酒。他与武曲是熟识,比和我熟。 我拉着谢容去房顶遛弯。 现在别人看不见他。 “敬你。” “好。” 谢容喝了三杯。 我抹了把嘴,听着屋下动静,感慨道:“他还是很伤心的,却不说。” 谢容道:“最伤心的是,人有心可伤,却无处可说。” 我说:“让他在回去之前,发泄一通吧。” “你说,为什么他和纪凤来这么惨呢?” 谢容道:“你觉得他们惨?” 我反问他:“不惨吗?” 他肯定道:“惨。” 却又道:“不过。既然还能有所期盼,就不算太惨。” “文昌。” 我应了一声。转头看他,他眼里亮晶晶的。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里原本有一颗墨蓝墨蓝的珠子。却许久不见了。他还曾骗我说是内丹。 “别说。”我亲了亲他,“我不想听。”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他一定是触景生情,想说,如果是我们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如何,会不会等他四百年,还是找他四百年。可我不想听他这样问。我连一点假设也受不了。 我曾经不觉得自己会拥有,却有的比期盼的还要多。 得到了,就再也不想失去了会是何等模样。 “嘘。不要煞风景。” 谢容仍是灵体,我让他靠在我身上,仿佛是揽着他的模样。 今晚夜色不错。 “你还记得明年要与我一起放灯吧?” “记得。不过你那会儿还在宋城?” “我们可以溜下来啊。笨。”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表扬我自己。说补更就补更【不。 其实看蜡笔小新看到了下午三点,停不下来。然后就码到现在。 不知道小天使们七夕过的愉不愉快23333. 至于明天【百分之六十的机缘见【码字这么透精力,为啥不瘦呢,太不科学了。 第53章 菩提无忧(一) 第二日我是被太阳生生晒醒的,起来一看,只有我一个人。揉着额角想了半天,才记起好像谢容说他出来太久,要先回去。我想着如今凡间事情办完,我很快也会回去,便也没留他。 昨晚酒喝太多,酒多就话也多。我隐约记得拉着谢容掏心掏肺了半宿。 从趁天帝睡觉时拔他胡子,到老头子一个不高兴就喜欢踹我下来渡凡尘,絮絮叨叨东拉西扯什么都往外倒。好像还说了些过往的陈旧过往的糊涂事,我估计着也就是把墨当水喝之类。也就是我了,光明磊落身家清白,干净到挑根毛都知道是哪年哪月掉下来的。换谁谁敢啊。下面花地里一片小风流的,多了去。 到了前厅,武曲长身而立。他仍旧是文武昀的模样。正端着茶水,盯着墙上一幅画发呆。这画是他作为文武昀时画的,因为觉得不错,就挂在了墙上。 我没看到天权,信口问:“他回去了?” 武曲嗯了一声。 我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武曲道:“待此处事情处理完毕,天命所归时,自当回去。” 我哦了一声。 然后就是两两无话。 忽然以这样的身份相处,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还是武曲打破了沉默:“我已将朱,紫薇帝君送回了京城。” 嗯。这事我是知道的。 武曲告诉我,紫薇星君与我等不同,他该在这里,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他已什么都不记得,安心当他的一世皇帝。或许还有来世。得看天命如何安排。待他日回归中天,他们也不过是上下级关系。 我心想,就算他不记得这一世发生的事情。可是他肯装成一个陌生人,随你前往下界去找天权,那总归是在一切发生之前。他待你之心,往前倒推五百年,与如今又有何区别呢。 但这些话我只放在肚子里,并没有说出口。 武曲说他暂时放不下文府的一切,还有京城打理了小半辈子的生意。既然来都来了,就想好好过完一世。可是如今我与他均已恢复记忆,就不方便同时留在凡间,影响不好。天上星位不能空缺太久。 “你回去吧。”武曲说,“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我道:“那这里呢?” 他沉默了很久,才道:“这里,也有我想留的人。” 我叹了口气:“与紫薇相连的命格断开时,你就该与天权一道回去的。” “我知道的。” 那你…… 事事了然于胸是一回事,做出选择又是另一回事。我有满腔话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凝结成两个字。 “保重。” 武曲倒是难得一笑,拍拍我肩膀:“保重。” 他日南天门重逢,再喝它个醉卧星辰。 世人多困苦,羡慕世外有仙人,逍遥云海间。可就我所知,这样的仙似乎也不大多。你看,凡人还能光明正大做对恩爱夫妻,诸如我辈之流,岂非是偷得光阴一刻就如一生。偏那一刻于一生,似沧海一粟。谈不上快慰,愈发孤苦。 人有人的苦,仙,也有仙的不得已。 原来这世间生灵,岂非都是一样的。 每个人求的都不同。 纪凤来求岁岁朝朝。天权只要对方活着。至于武曲…… 罢了,我不妄加猜想。 谢容说的不错,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人之事不过随耳一阵风,但是谢容,却是与我相关的。 不知道他好不好,之前有没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1 有受伤。 后来他一直以灵体的模样出现,我心里很记挂。 只消想想他朝我垂眸浅笑的模样,我便内心十分雀跃起来,不由得摸了摸怀中那支笔:“快随我去见你另一个主人。” 它倒是动了一下,不晓得是不是听明白了。 脱离肉身入道是一个神奇的过程。本君受天地点化,最早如何开了灵智飞升的已经不记得了。那是太久远之前的事。或许和现在差不多。等我觉着自己身体越轻越飘,越飘越轻,扶摇直上,已不知过了多少里。 南天门那块牌匾被擦得很亮,闪闪发光,老远就戳得人睁不开眼。 这一身素纹暗花流云袍,是从东华山主慕云真人那坑来的。因我很喜欢,就穿了许多年。如今真是许久不见。我撸了撸袖子,抹了把脸,觉得躺在云间睡大觉,也不过是昨天的事。踏落云头,倏忽之间,身形顿换,就来到了天门之外。阶梯一路铺展开来,隐在云雾之中,往外延伸出去了。 造这个有何用呢,有几个人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南天门啊…… 真怀念。 守门的天将眼睛一亮:“文昌帝君,回来啦。” 我笑眯眯点点头。 路过的小仙女朝我扔花:“哎呀,文昌帝君回来啦。” 我笑眯眯又点点头。 “帝君心情不错呀?” “尚可尚可。” 哎呀这被问候的小滋润,一下让我仿佛回到了宋城的时候。那时候宋城的百姓见我就笑,后来见我也笑,虽然是因为谢容买遍了城中大小商铺赶着让我付钱。 本君在天上人缘向来好极了。 下去虽然是被踢下去的,可是上来总归是光明正大。你看,就算隔了这么多年,依然没人忘记我,还是十分热情地与我打招呼。这就是做仙成功啊。 凡尘一趟不是私事,算公差。有差事在身,回来了总得先交差。 我自己殿内也没来得及去,先去见了天帝。 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他。 老头子正坐在蟠桃园里啃桃子吃,瞧见我,一点也不意外,笑眯眯朝我招手:“快。朕知道你要来,提前先备了你喜欢的桃子。” 哦?我走过去,先摸了一摸。呵,这分明是你爱吃好么。但也没客气,抓起一只就往嘴里送。一咬,哟,还真是甜。吃归吃,反正吃了他夫人的桃,最后挨骂的不会是我。然后心安理得地又啃了一只。 “共犯。” “事情办完啦。” 我道:“幸不辱命。” 老头子问我:“你如何化他命劫的。”他即是指武曲。 我便将那个替身泥偶一事三两句一说,顺便夸了自己一句。 能想出这个办法,当真是只有我了。自然值得夸赞。 天帝连连撸他的胡子:“不错不错。” 顶头上司满意,那我当然趁机要讨点赏。 老头想了想:“朕没当着众人令遣你下凡,如今也不好当着众人面赏你。” 我一弹舌头:“……这就是个赖字了。” “哎。”他掸掸手,眼里带着不赞同,“朕又没说不赏。你急什么!活了千把年了,稳重点行不行。”说着装模作样思考起来,“紫薇与武曲一事,原就是因你插手所致。如今回归正位,也算是将功赎罪。算不上你劳苦功高……眼睛别瞪,虽算不上你之功劳,但亦是一桩幸事。” “这样吧。朕给你一道特赦令。” 嗯?特赦令?我本来觉得他罗里吧嗦一大堆,肯定是给不出个屁来了。没想到最后吐出这么个高级的东西。但是…… “有什么用?” 天帝开始眉飞色舞地吹嘘:“这么说吧,就算以后你爬到朕头上作威作福。看在特赦令的份上,朕还是能宽恕你一回。”他强调道,“当然,只一回。” ……那好像也没多大用。骂你难道还只有一句么。 老头子耍无赖:“反正只宽恕一句。” 呵。容我借一句话。你不宽恕,我也骂了多回了。 听了八卦,耍了威风,收了罚奖了赏,天帝大手一挥,你可以滚了。 我眼巴巴看着他。 他拧着眉头道:“还有事?” 当然啊。 我伸出手:“令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俩,补前两天没更哒。 都说凡间一年,天上一口气。所以这凡间十八年,就是……老头子刚摘了个桃,文昌就回来了。 天帝:……看都看见了,不给吃是不是不客气。 第54章 菩提无忧(二) 天帝放下蟠桃,沉思起来,连着明晃晃的衣服,都正经了不少。 “令吧……”他抬起头,诚恳道,“就是口令。” 天帝在我面无表情地凝视下逐渐心虚:“朕的口谕如亲临,还得给你块牌子怎么着。行吧行吧,没有牌子给道符。”说着他抬手将一道金光打入我体内,还特地强调,“是你要信物,不是朕非给你的。” 我动了动身体,没察觉有什么不适。但是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狐疑道:“没见过哪道口谕要打入臣子体内。你别是蒙我。” “你这一脸朕要害你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他颇为无奈,放下桃核,与我解释,“这是一道护身法则。朕说的宽恕,也就在此了。有这道法则在,朕也不能拿你如何。你放心了?” 我不信,站起身准备动手:“来,试试。” 天帝眨巴着眼睛仰头看我:“机会就一次,试了就没了。” 真的? 我想了想,一巴掌拍上了天帝的脑门。 他怒而起身:“你!” 我赶忙道:“机会就一次。你用了就没了。” 老头气了半天,宽袖一挥:“滚。” 雷霆之怒我可不愿抗,讨了点好就麻溜滚了。滚远了才略有些后悔,撩他做什么,指不定以后有事要求他。换以前倒还好,现在不有个谢容小心肝当软肋么。 说到谢容。我哼着小曲去找谢容。 转了一圈没见着,啊,当然是见不着的。他在西天呢。正准备往西天去,听闻路边小仙官在信步闲聊。天上的都活得久,没有太多八卦。最近一件就是天权星君回来了。我在一旁连连点头,不错,他就回在本君前头。 还有一桩,我隐约听到他们提到菩提道人四个字。 不就是谢容的友人?我竖起了耳朵。 这么着,两位小仙官已与我走近,见着我躬身行礼:“帝君。” 本君不大露面,天上除却几位好友,并不全部识得,是以不好奇二位如何晓得我是谁的,只受了他们的礼,顺便道:“你们方才说菩提道人……” 两位仙官对视一眼,而后似恍然大悟:“小仙不该多嘴旁人之事。”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2 嗨,八卦乃人之天性,不该杜绝。我示意他们不要想太多。 “我就是问问,他是去哪了?你们说他回来不回来之类的。” 其中一位年纪瞧着较小的仙官咦了一声:“帝君不知道?菩提道人一直在蛮荒之境坐镇。” 啊? 他想了想:“约有九百年了罢。” 我更惊讶了:“九百年?”那不就是当年仙魔大战的时候,复追问,“当年不是天庭大获全胜吗?为何他会在那里。怎么一直不曾听说?” 谁料小仙官看上去比我更惊讶:“帝君不知吗?当年虽天庭险胜,但魔军被逼退往下界,四处分散,主将之流就往蛮荒之境去了。那处帝君也是知道的,原本就魔气横生,便是仙也不好长呆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受到腐蚀。菩提道人乃至纯仙元所化,是以主动领命前往那处镇守。全天庭的人都知道呀。” 哦…… 竟是这样。 我蹙着眉头,是我离开太久忘了?如此说来,怪不得总见谢容郁郁寡欢,心中藏事。他往日与菩提老道走得如此之近,友人遇此之事,确实心中担忧难安的。 待文昌走远,小的那个才道:“不是说帝君是养伤归来,怎么瞧着忘性还是特别大。竟然连菩提道人都不记得了。亏道人当年在战场以死相护呢。” 较大的那个轻声嘘了一记:“你可别胡说,这事不是不让提吗?” “我只是可惜罢了。听说蛮荒之境出了事,道人不知如何了。若因此羽化,那魔气可就……” “休要胡言乱语。” “罢了罢了,大人们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小的掺和什么。往后说话注意旁边有无他人才是真的。” 两人相视一笑,信步而去了。 我以为谢容会在殿中等我。可是除了那几个瞧了我就红着眼圈巴巴上来抱腿的小毛孩子,别无他人。本想问他们谢容有无来过,却被又笑又哭地抱着闹得头痛,只能好好去哄,一个个哄。他们均是我殿内物件所化,听喜人的话。我将喜人放出来,让他去管教。自己往外溜达,寻思要不要去趟西天。 没见着人,心中总觉得不够安生。 正这样想,忽然见一只翠绿的鸟从我屋檐后缩回头。我眼睛一亮,伸手便去抓。 他溜得贼快,一见被发现,立马要跑。翠鸟身形灵活,善躲匿追踪,寻常抓不太着他。眼见他要飞出我掌控范围,我微微一笑,拿捏出一颗莲子来,清香飘百里。他顿时脑袋一晃,扑腾着翅膀就要往我这栽。 我抓住机会逮住他,笑道:“是什么事让你竟然宁愿走,也不要你最爱的疏径莲子?”翠鸟嗜莲子成性,这是众所周知的。 翠鸟挣扎了一下:“……给吃吗?” 我道:“当然给啊。” 说着凑到他嘴边。 他张开喙,待要一口吞下去,却似想起什么,拿翅膀捂住喙。 “我今天有些饱,不大想吃。” 我眯起眼睛,捏住他的爪子不松手。 “不吃也可以。你以为,不吃便不用说话了?” “我问你,你可知谢容如今在何处。” 翠鸟道:“你想起他了?” “……”自方才起,我便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听翠鸟一提,虽心下生疑,却不动声色道,“不然问你做什么。” 他立马活跃起来:“哎呀,你都想起来了,又何必来问我。” 我淡淡道:“你不愿开口,我便就想听你说。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去寻了。” “这怎么叫我拦着了。”翠鸟立马瞪起小黑豆,声音又尖又利,“是你自己不记得,哪怪得了别人。能有多早,再早等你过去,人家早化成灰了。” 我手顿时一松。 “你说什么?” 翠鸟不耐道:“我说……”他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啊,你诈我。” 管什么诈不诈,我虽不拿捏着他,却已使出几分真力。“谢容到底在哪!” 翠鸟心知自己说漏了嘴,闯下大祸,又觉得丹红说的不错,道□□转,总归要走到这一步,哪有能一直瞒天过海的,想来所有人都避着文昌不见,自己挨了这个靶子,也是命中注定了。扑腾了两下,认命道:“他在蛮荒之境。” 蛮荒之境?如今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一处了。 我喃喃着皱起眉头:“那不是菩提道人在的地方么。” “难道他去看望友人?他还有伤在身,万一被魔气侵蚀可如何是好。” 翠鸟看我说了半天,张着喙,小黑豆里露出些不可置信。他张喙叼住我衣袖。 我脚下顿了顿:“还有事?”想着他可能要吃莲子,便将莲子喂他。 谁知他避了开来,略带深究:“帝君。你到底……” “知不知道谢容是谁。” 他终于还是问。 我低头看着他,一言不发,心中却有一道警钟蓦然敲响。嗡嗡吵吵,搅得我脑子也如一团浆糊,乱得很。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潜意识中,却在拼命按下去。 不要说。 我不想听。 然而他喙一张,到底脱出了口。 “菩提道人俗尘名字,便是谢容啊。” 缘何你只记得谢容,却忘了他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你等会儿。我捋一捋。 第55章 菩提无忧(三) 此话有如一声炸雷,在我脑中轰轰作响。 菩提道人九百年前便已前往蛮荒之境镇压魔气。 他的俗尘名号是谢容。 那么。 我记得的谢容是谁? 与我相伴了几百年的谢容是谁? 在凡间同我一道放灯的,说等我回去的谢容,又是谁? “你是说你同菩提子交好的事。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啦。”翠鸟一下没了桎梏,扑腾着翅膀停在我肩头,啄了啄我的鬓发。“这九百年来,他一直在蛮荒之境不曾归来。帝君你又时睡时醒,在殿内养伤。如何见到他?” 我……养伤? 我不是一直在下界么? 除却掐自己尚有痛感,我只觉得这仿佛是天下一出大戏,所有人都晓得往后一页翻去该怎么走,只有我停留在书册前一页,惶惶然觉得自己是对的。 可若我所记皆是假,焉知翠鸟所说是真是假?或许我亦是假的,只有文景昌才是真的。文家二少爷沉迷算卦,得了失心疯,也不无可能。 也许,这世上原本就只有文景昌,而没有文昌。真假在脑中交替出现,令我有些迷茫起来。茫然之余,面上却一痛,原来是被翠鸟啄了一记。 “糊涂。”他颇有些生气,“凡间一趟,把脑子越去越傻了?” 我傻傻道:“你也知道我去了凡间?”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3 翠鸟看我半天,忽然一叹,从我肩头跳下,化作一身绿衣。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眉间一点朱红,同在南海侍奉观音的丹红一模一样。 “帝君原该最掌三界之事,如今却似失了魂。既然如此,不妨自己来看个清楚。”男童面容虽稚嫩,神情却有如大人一般,十分老成地叹了口气,“早在天权星君回来时,观音便料到帝君这一出了。” 我怔怔看着他,忽道:“你要我去翻仙灵簿?” 他反问我:“不然呢?” 远处流云缥缈,隐约有人骑鹤而过。这一切的风景,是我看了许许多多年的模样。 “我不看。”我握着掌心,低头沉声道,“我要亲自去问他。” 随着脑中逐渐清明,我脑中云雾渐散,隐约间有些想起来。也知道哪里奇怪。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有许多,只是我一直没有往深入去想。 我对谢容的记忆,仅仅限于见到他的时候。每见他一回,便想起来些许。如今想来,我自己记得的这些,是否便是全部呢?我记得的,不记得的,甚至是记错的,都要他亲口告诉我。 翠鸟一呆,而后扑腾起胳膊,察觉没那么灵活,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人。他作人形时,总是没有当鸟时灵便的。“你要去找他?” “你告诉我这件事,我若不亲自去弄个明白,岂非对不住你特地跑这一趟。” “我,我可没有……是你硬要逼我告诉你的。”男童支支吾吾,却在我目光下渐渐红了耳朵,再难以说下去。他心一横,道,“怎么啦,反正我又没骗你。” 是啊。我叹了口气。倒情愿你骗我。 “谁叫你来的?” “能有谁叫我。我自己来的。”他嘟囔着,慢慢红了眼眶,“你向来是最聪明的,我见不得旁人拿你当傻子一样耍。你倒好,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仿佛全天下都是对你好的。就我替你担心……” 我道:“你说这话,想来是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晓得了。” 翠鸟往后一仰,坐在白玉栏杆上,晃着两条短腿:“倒也不是。菩提子向来不爱出风头,又不善言辞,离开这么久,若非见着你,怕是也难提起他。” 我撸了把翠鸟的脑袋,他尖叫了一声,便化作了原型,在我面前叽叽喳喳一直叫。他若不是在屋檐躲我,犹豫不决,决不会叫我察觉他的藏身之处。 “好。多谢你告诉我谢容所在。”我这便下定了决心,要先去寻他一寻。 翠鸟瞪大眼睛:“你当真要去。” 这话便问得可笑了。难道还能有假?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从自己身上拔下一根尾羽来:“我既然来找你,就知道此行肯定是拦不住你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此物赠你。蛮荒之境多邪晦,留着这根尾羽,尚能护你一二。” 那地方是什么鬼样我多有耳闻,此刻不和他客气,只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算了算方位,朝西北飞身而去。 偌大的府邸之中,便只剩下雕玉白栏上一只翠绿色的鸟。它在上头蹦哒了几下,忽然身形拔长,化作一只仙鹤的模样,吐出一团绿色来。 那团绿色气急败坏地拼命撞它,白鹤不为所动,只道:“你速速将此事回报。承帝令,已将菩提子一事告之文昌帝君,他已前往蛮荒之境。” 那团绿色怒道:“我才不说。” “你不说可以,没人逼你。只是天帝终究是有心救护帝君的。若因你一时置气,坏了天帝大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 那团绿光噎了半天,终究气呼呼地飞远了。 关于蛮荒之境,有许多种说法。有说它不属于三界任意一处,有说它是被神舍弃的地方,故而草木不生。最常见的一种说法,大约是开天辟地时,此处的混沌之气未分化完全,最初的仙魔从此地而生,大战了好多年月。为仙一派胜者,往九重天而去。为魔者败退,经由此地往魔界遁逃。故而此地充满着怨念与邪性,长久以来,一直被往届天帝视为眼中钉。 我一到此地,就觉得浑身不适。 天空是红色的,像火烧了几日几夜不曾停歇。地表焦黑一片,数万年也没有令它恢复该有的生机,倒是滋生出一些古怪的枝桠。 我拧着眉头,在丝缕黑雾中负手穿行,将窃窃私语抛在脑后。 “嘿嘿,又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看他,是不是和天上那些人特别像?” “我们抓住他吧。” “无知妄灵。” 我冷哼一声,随手一抓,便将那缕试图缠住我的黑雾给握在手心,捏了个粉碎。只听一声惨叫,世界便安静无声。刹那间,在我身侧游荡的黑雾散了个一干二净,瞬时缩回了地下树中。 蛮荒之境十分大,在这找一个人,无吝于大海淘针。我用神识搜寻了一遍,愣是找不到相似的神念。心下一思量,一跺脚,硬生生噔出一个暗灵来。 它大约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我从地下揪出来,还有些发愣。要跑,却被我一脚踩住。暗灵虽无形体,但我踩它之力,亦非实体。眼下它屁股被我垫在脚底,受清灵之气侵蚀,烫地叫了起来。 我问他:“有一位谢容仙君在这里。你可知他具体在何处。” “这里连妖魔也不来,哪有什么仙君。” 我面无表情道:“妖魔也不来?那你是什么?”说着脚下用了几分力,“你若指条好路,我便饶你一次。若不然……” 它顿时连连惨叫起来,显然被我碾得有些痛。忙不迭叫饶:“我们这来过的仙君好多,实在不知哪个叫谢容。” 我道:“大约九百年来,长得顶好看的。”想了想补充,“眸色极淡。” 它顿时说:“这个有。我带你去。” 我这才满意地松开脚。 自然,在它身上下了禁桎。 它当然可以跑,跑不出三步远,便会灰飞烟灭。于我来说,它不过一介邪念暗灵,死不足惜。大不了,再抓一个便是。 这是个多话的。知道自己跑不了,索性与我聊起来,一路絮絮叨叨没停过。 “仙长,等会儿我不能送你太近。你得自己去。” 它苦着脸:“那个魔头实在太凶残。我若靠近他三分,就完啦。” 我蹙起眉头,一点也不能将魔头二字与温和的谢容联系在一处。 听暗灵所言,蛮荒之境中心有一株通天大树,谢容便在那里。 这一路行来,遍地残骸,连个遮风避雨也没,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没个宫殿府邸,你们都怎么活的。” 它噎了一下,虽然飘在我身侧,我却硬生生从一片黑雾中瞧出了些委屈。与我辩解:“这里最好的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那棵树了。偏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4 叫那个魔头占了。” 我呵斥道:“不许叫魔头。” “……” 它没说话,但我估计肯定在心中骂我。 通天树有多大,大约有十人合抱那般,上通天,下达地。是蛮荒之境唯一一处绿色的植物。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叶抽芽,也不是一棵多正经的树。 我赶到通天树时,远远就瞧见它偌大的树冠。 被我绑来的暗灵死活都不肯走了。 “你不走?”我威胁它,“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那也不走。”它拼命扎入土中,“我宁愿死在这,也好过被那魔头打死。” “……” 我一松力,由着它一头没入土里。 “行,走吧。” 通天树附近有一处结界,我伸手摸了摸,察觉一丝熟悉的灵动。怪不得暗灵死也不来,它就算来了,也是靠近不了的。这分明是只有天将才会布置的仙障。 能布下这结界的人,怕是只有我要寻的那一个。 “谢容?” 我喊道。 “我进来了。” 说罢,便迈脚过去。 结界视我如无物。 里头与外面大有不同,空气一下令人轻松起来。 地上是诛魔阵,不错,正是我知道的,只有菩提道人才会的诛魔阵。阵法中心坐着一个人,却也是我熟悉的人。长发披肩,铺泄一地,一身水色宽袍,在这昏暗的环境中,俨然是最亮的一抹色彩。 他徐徐睁开眼,极淡的眸色中闪过一道光,而后微笑起来。 “你来啦。” 第56章 菩提无忧(四)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生灵数以万计或存或亡,在一片混乱中渐渐分化。人间有王朝兴灭,天上有仙灵各司其职。妖魔各有界限,互不干涉才构能令天下大稳。是以为何总有种种仙凡私通,人妖殊途,仙魔不两立这样的说法,大多出于此处。而凡人入道,因是逆天所为,所以有诸多劫难加身。 别看天上会飞的似乎很多,但各司其职的亘古以来也就这么几位。俗话说的好,人可以换,编制不变。 东华山主慕云真人即是散仙之一。 他真正大成之日,动静大的连南天门守门天将都忍不住开了会小差,探着脑袋往下看了好几眼。紫红的雷一道接一道往下劈,大有将天地开裂的趋势,听得人咂舌。雷公雷母也在场,茂陵仙子看了他们一眼,掩嘴笑道:“雷公何时能有这般气势。近日你的雷打起来总是有气无力。” 雷公从浓浓的胡须后瞪着铜铃大眼:“那可能……这地就废了。” 天地灵气。他倒是想打。怕劈着自己。 雷母护短,当下就说:“修道之人千千万,怎么茂陵对这位独有兴趣。平时不爱出声的,如今还会调笑了。” 我当时凑巧拎着酒要去找月老,见他们聚众翘班,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 正见着茂陵嘴上说‘胡说’,面色却不可思议地红了起来,顿时大乐,挤过去很不要脸地加一把火:“仙子,你可不能脸红啊。你脸一红,三界花草敬慕你容颜,纷纷效仿。到时岂非开遍红花啦。我可还指望着求一朵姹紫嫣红的呢。” 茂陵脸更红了,嗔怪道:“你也来编排我。” 后来我才知道茂陵为何对这位真人青睐有加。原来有一日她化作本体——一株巨大的牡丹,在最高的山头肆意晒太阳睡觉。一睁开眼,就见到一位表情严肃的男子盘膝而坐,盯着她不知道多久了。茂陵整株花都抖了两抖。 就见那位男子用一种赞叹的语气道:“当真绝无仅有。” 茂陵的容颜是被上上下下夸习惯的,慕云虽然英俊,却也只是寻常英俊。是以她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只暗道,果然我连本体亦是娇艳欲滴的。正自得之间,便听眼前这位青年男子继而道:“放任自己长这么大的牡丹妖,当真绝无仅有。” 他一句‘很别致’都还没出口,眼前的花株就抖了起来。抖得连花都快掉了。 然后便听一句清俏的女声:“你说谁是妖呢!” 慕云:“……呃,我只是说你长这么大……挺不讲究的。”然后急忙补充,“但是姑娘你,嗯,惊为天人。很讲究。” 后来基本上同行人对慕云真人都十分艳羡,因为修道之路十分孤苦,他却得一位美貌‘花妖’陪了百年有余。如今看来,往后漫漫长岁,他也不会孤单了。 茂陵讲完后,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她。她撩了撩鬓发:“光看是没用的。不和你们说,我要去接人了。” “对了帝君。” 待她要走之前,似忽然想起,似笑非笑道:“单凭一朵花要如何姹紫嫣红,我是不曾见过的。但若世上仅有,还有那么一朵。无忧树下御清台,御清池中过时不候。你何不去瞧一眼。” 说着便化作一道虹光往东华山头奔去了。 我捂住了眼睛:“……啧,偏还挑今日,非要化作虹光。是嫌不够闪吗?” 无忧树我知道。那颗树年岁太久,比我久得多。御清池我也晓得,乃天上灵气最纯正的地方。不过那里有什么绝无仅有的花?这我倒不晓得。 所有人都知道我独爱花草,甚或说我或许开化灵智时,和青帝倒了个儿。茂陵一说起这事,我就连找月老喝酒的心都没了,提溜着两壶酒就直奔御清台,光明正大地放了老头鸽子。 结果到了那头,池中干净地连底部石子都瞧得见,一朵野花都没有。 有小仙娥过来溜弯,见我站在那,小小惊呼了一声,然后脸便红了起来。 本君自然风流潇洒,她脸红也是很正常的。 我尽量和蔼地问她:“你可知这池中有一朵花,名为过时不候。” 她红着脸道:“有的。” 我很狐疑,又瞧了好几遍,喃喃道,“总不会是我瞎。” 小仙娥一派天真:“叫都叫过时不候了,过了时间,自然便没了呀。” 我:“……” 如果不是她仍旧红着脸,挂了铃后踮着脚便跑了,我当真要怀疑她莫不是茂陵所化,骗我一次不算,还想来诓我第二回。 个子小便是这个毛病。挂个铃铛也系不稳红绳。 眼见她那个铃铛掉落在地,本君一时好心,便替她捡起来。不但捡起来,还替她挂在了最高的枝头。不但挂在最高的枝头,还系了个死结。而后才满意。 仙人嘛。 除却仙字外,也是个人。 总也会有些这样那样的小心思,学世人挂挂铃铛,期求如愿以偿。 我替她挂好后,便将那铃铛所系的纸翻来看了一眼。 上头写着:愿与菩提道长缘定三生。 哈。还三生。真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5 当自己是人呢。她瞧着大约是仙草所化的罢。对这少女情怀,本君笑了笑,便没放心上。既然这里花骨朵也无一棵,我还是去找月老喝酒罢。 这时,本君刚满八百岁。任文昌一职,不过三百年。 翠鸟同我道:“你可知,无忧树的铃铛,只能许愿的人亲自挂的。”谁挂的,便应谁的验。无忧树准不准,谁也不晓得。但可能就准了那一回,还准在我身上。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话,当年月老同我讲过,一模一样。 我曾将替小仙娥系铃铛包括茂陵诓我一事,酒后全数吐了出来。月老初时还哈哈大笑,听得我亲自系了铃,忽睁大了眼睛,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上头写什么了?你当真系了?” 我莫名道:“自然。”说着抽出手腕,“做什么大惊小怪。” 他连连拍腿——我的腿,叫道:“什么大惊小怪。你,哎呀你真是……” 我再三追问,他才告诉我原因。 “你是说,这便相当于我许了愿,要同那菩提道人缘定三生?” 我听得失笑:“且不说无忧树不是许愿树,即便它是,菩提道人又是何人。我当仙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此人大名。是圆是扁都不晓得,还三生?”不免叫人笑掉大牙。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月老掐着手指,“你这红线确实也不大对。” 我道:“你就诓吧。当我自己不会算?” 说着我掐指一算…… 月老幸灾乐祸:“算不着了吧?” 我嘶了一声,继续掐指一算——掐指拼命算。 每根手指差点连脚都用上了,仍旧是一片空白。 老头子老神在在:“算不出来,那就是有事咯。唔,算算你快一千岁了。千年劫嘛,是时候来一场了。” 我:“……” 他方才分明还十分心急火撩,仿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发生,如今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仙人啊,果真修无情道啊。我哼了一声,酒也不喝,起身便要走。 “那我便先去会会这位菩提子,看是个长的还是方的。” 说罢化作流光,直接到了司命的殿中。 他正盯着仙灵簿发呆,我一脚跨进殿门,都没将他惊醒。 “司命。” 司命啊一声:“帝君?”起身相迎,“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大咧咧道:“来以权谋私。” 司命的笑僵在了脸上:“开玩笑吧?” 我以实际行动告诉他,我不开玩笑,径直翻开了仙灵簿,而后念叨着菩提道人的名号,然而并没有显示。心中一动,喊司命过来:“你替我找一个人。” 第57章 菩提无忧(五) 我找不到的人,司命却一下就找到了。他念叨着奇怪,我却心有所感。知道这回我的铃铛怕是真的系错了。当下也不吱声,只看他到底是谁。 上头写得倒是十分简单。 只说此人乃天地灵气所化,属西天极乐,现下正在凡间历劫。 关于神仙下去历劫这事,其实我不大了解。毕竟我的年岁尚轻,还没个千把年,只知道这事有的仙会有,有的没有。比如我认识的几位仙长,便都未历过劫。月老说这是一种机缘,命数到了头上,轮到你便是你。哪种类型,亦是轮到什么便是什么,从没有让你自己挑的。 这仙灵簿很不好用,只知道菩提道人如今正在凡间,却不说他在哪,是谁,何时归来。这上哪儿去找,万一他是棵草是朵花,再不济是只畜生。那也是在凡间。欲不让我知道,我便欲是好奇。 嘿,三生?我可不信。算来左右无事,拍拍屁股便往下界去了。嘱咐司命:“有人找我便让他等着。我去外头晃晃。” 司命无辜着一张娃娃脸:“……等多久啊。” 这个么,凡间一年,天上一天。他爱等多久就多久。 说来好笑,当年气盛,觉得自己不信天命,将月老的劝诫抛在脑后想来,执意要去找菩提道人。自第一次见他,距今已过一千四百年。 这之中种种,如今算来,与谢容倒是真算得上三生了。 要论起来,谢容的年纪怕是比我要大,我的名号乃天帝所定,而他却是西天如来所指。想想孙猴子要历八十一难,便知道西天是个什么样子。 我找到菩提子时,他甚至算不上一个人。他只是一棵草,焉头焉脑。我瞧着简直惊呆了——惊呆于一棵草竟然也能被我找到。其次便是,怎么这么惨,一棵快被晒死的草,能修炼什么?吃得苦中苦吗? 当下施了点法术,灌了些灵雨下来。 连带着滋润了这整一片地。 这么一连照顾了约有七八日,他才恢复些生气,叶子展得十分好看。要他是个人就罢了,我偏是个爱花草的,一时兴趣涌上,竟然挪不动步子了。干脆在旁边搭了间小屋,专心照顾起这棵草来。时间一久,连自己都开始相信这真的只是一棵草。 一日,我一边浇水,一边心下生疑:这当真只是棵草罢?这要是个人,到底修的是什么道啊?难道要过个百八十年,它才能化形? 啊呸,我要它化形作什么。它就当棵草也挺好的,待茁壮一些我便将它带回天上,栽到后院之中。这么想着,水就浇多了,听到一个声音道:“我要淹死了。” 我:“……” 那棵草动了动:“谢谢你啊。” “……” 我蹲下来,戳了戳它:“你会说话?” 它毫不客气地也拿叶子戳我:“你天天拿灵雨浇灌我,我再不会说话,岂非是天底下最蠢的草了。” ……还知道是自己草。 我狐疑道:“你真的是草?” 它反问我:“不然呢?我可没瞧见自己能开花。” ……很有道理。 我问它:“你既然会开口说话了,你有名字吗?” 我想它应当是没有的。 它回答得竟十分快。 “你替我取一个。” 能将枯草救活还会说话,这简直如我儿子一般,我大喜,道:“哦,好。我想想。我有了一支笔叫喜人,多了你一个……不如就叫长势吧。” 长势喜人。多好的口彩。 它沉默了一会:“你真的是文昌星吗?” 取名到这水平,天下的文运堪忧。 “那你想叫什么?” “你常念的那句。” 哪句? 我一愣。 它似乎有些羞涩:“云外青花道,穿翠照趋朝。” 这是我闲来无事照看它时想到的,曾在凡间哪位词人本上瞧过。见它体态匀称,堪称草中美人,便随口说了。想不到它有心记到现在。依稀记得词名为容。 我想了想:“容?那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6 不如,便叫谢容。”笑道,“你得谢那位写词的人。” 它只是晃了晃,十分满意的模样。我想它这般不认生,也不清冷,应当是个活泼的性子。还幻想着,即便不做情人,多个朋友也是不错的。现在我交的仙友,都是月老一类,年纪都太大了。 我连谢容要在我殿中住哪里都想好了,但万万没想到有一日它会枯。 它枯的毫无预兆。只一日我起来,推窗去看它。便见它已浑身发黄,倒在地上,即便我再如何用灵雨浇灌,都毫无生气了。 我急匆匆冲回天上,转了一圈找不到可以问的人,只能再冲到月老那里。他仿佛知道我要去一样,已经备好了酒水。可我没心情和他喝酒。 月老摊着手:“我说如何?让你不要去找,你非去。当时不以为意的人是谁,现在汗珠都出来的人又是谁?”他哧笑道,“文昌,你是在打自己脸罢。” 我唬着脸:“他好歹是我们同僚,你怎如此不在意?” 月老反问我:“一个历劫的仙人,你当是玉瓷呢。他不死怎么回来?你还别这张脸,就是被你害的。” 我脱口就道:“胡说。” “什么胡说。”他叹口气,放下手中分解的红绳,“菩提子本该在那时就受阳光暴烈之苦早早枯死。这是他原该有的结局。偏你心疼要拿灵雨去浇灌。好了。硬生生被你拖了这么三十年才去历第二次劫。他没受到暴烈之苦,早晚还得受回来。你说,你到底是为他好,还是害他。” …… 我简直瞠目结舌,难以理解:“这种苦有什么好受的?能体会什么?” 月老反问我:“你还不是仙时,不过虚空一团混沌,没经过雷劈水涌,日曝月晒?天生灵物啊,本就要将世间一切天道寻常都经受一遍的。” 我无言以对,扭头就走。 月老在后头喊:“你别再掺一脚了啊。” 是,我连手都不掺了,何况脚呢。 眨眼间过去了两百年,因为刻意不去想,菩提道人这桩事在我脑中已然十分模糊。那回听路过的小仙官提到蟠桃盛会在即,西天来了好些人,我才觉得哪里十分熟悉。待到盛会当日,我溜去园中散心,见桃子可爱,便想摘几个。 规矩说不许私摘? 呵。 不可能的。 吃了谁能知道。 正在我将手伸向一只瞧着最大最大润的蟠桃时,我没摘到桃,却摘到了一只手。修长白皙,瞧着也很水润。好巧不巧,他手在桃上,我手覆在他手上。 我:“……” 侧目望去,两人才对望了个实打实。 那一瞬间,这满园桃子都黯然失色了。 虽然拿桃子才作比方十分不恰当,可是我很无耻地就是觉得眼前人比桃子要水润可口,还香。他一身水色的云袍,发如泼墨,眼里像落尽的夕阳余晖。 我不由自主就……攥紧了他的手。 对不住,没按常理松开。 然后真心实意道:“这位兄弟,要吃桃吗?我替你摘啊。” 这位兄弟微微一笑,低低的嗓音道:“好啊。” 这便是谢容了。 这是我俩在愉快地分桃而食时,他告诉我的。我当时桃就掉到了地上。他还替我捡了起来。原来当年枯死的那棵草长得竟如此好看,不知为何,忽然一下更心痛了。暴殄美人啊。 然而谢容似乎不记得我了。我问他:“你是否曾在凡间呆过?” 他道:“或许罢。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斟酌着再问:“……谢天君的本体,莫非是草木生灵?” 他没有否认,只是眼神透着股你如何晓得的惊疑。 我趁势追问:“是什么名贵的……草?” 他眼神忽然一下子就变得十分诡异。 只说:“不是。” 但到底是什么,却是最后也没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昌:不瞒你说,其实我养过一棵草。 谢容:? 文昌(内心):如果说这草和他一个名字,对方会不会觉得在挑衅,在线等,急。 第58章 菩提无忧(六) 我与谢容相交三百年有余,期间将天下逛了个遍,但没问过他之前在凡间的两百年是如何度过的。既然人家不记得,我也不必强要晓得。 月老总是哼哼着说我:“你完了。他受你灵雨之恩,早晚回报给你。” 我总说:“不要他报答。” 这时候月老就会抬头看天:“天道轮到谁就是谁,管你要不要。” ……我才不信天。 我问谢容:“你原本就叫这名字吗?”实际是有些试探的意思在里头的。 他很淡然道:“你叫我容谢也可以。名字不过虚号。” 我:“……” 这便无言以对。 那回经过地上一处小城,灵气远胜别地。我在云头瞧着那处灵气氤氲而上,一时感慨:“莫非要出什么青年才俊,竟得此风水宝地。” 谢容扒开我瞧了一眼,说:“这里啊。传闻是有仙人呆过。你瞧那河水,便是自那时起受哪位仙友点化,带了灵气。一路蜿蜒而来,带活了一片地。” 他看了看我:“怎么?” 我深沉道:“没什么。” 就是这个故事,总好像很熟悉。再一看,地方也有点眼熟。嘶……本君功德这么大的吗?还有点儿窃窃小喜。 自从谢容常入中天以来,天上那些闲的没事干只能嗑瓜子的人闲聊的对象又多了一个。我知道为什么,人长得好看呗。谁不喜欢好看的人,我也喜欢。每每走在谢容旁边,见他如玉侧脸,心里就贼喜欢。 那一日我约他去南海,那里几只仙鹤很不错,早前我同观音商量着要讨一只来送给谢容。他就该衬些飞禽类的,总不能叫他同天权一样,明明文质彬彬,偏偏爱骑老虎。就那张斯文的脸也是十分欺骗众人了。 为了给谢容惊喜,我就没告诉他到底来做什么。只让他在紫竹林等我,我去找观音。观音在讲经,他一讲,就要讲很久。等菩萨终于施了善心瞧我一眼,我连忙凑上去这般那般一说。他慈眉善目:“丹红,你带文昌帝君去挑吧。” 我顿时眉开眼笑:“多谢菩萨。” 说着乐颠颠去找谢容,他却倚在石头上,好像正闭目养神。 我心中一乐,轻手轻脚,想去吓他一吓。手还没伸到他脸上,他却忽然睁开了眼。刹那间就像天底下所有的阳光都聚在他眼底。生了如此一双眼睛的人,全天下,怕只得他一个。 竹影斑驳落在他面孔上,他静静瞧着我,叫我呼吸一窒。 阳光那么好,风那么和煦,就叫人忍不住,想同他好一好。 我俯下身,亲上他的时候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7 ,连一丝一毫的杂念都未多想。 自天地间诞生以来,我见过同僚一脚踏进往生台要同凡人做一世夫妻,也见过人间聚聚散散许多怨侣,但从不觉得自己会同他们一样。 至今我都觉得我亲手系上的那个铃铛实属可笑。 我愿同谢容交好,只因我见着他就心中欢喜而已。 何谓喜欢? 丹红丫头在后面捂着嘴笑,一边说羞羞,一边好奇地凑上来左右打量,仿佛能见到我俩脸上开花一样。我晓得她的,紫竹林中的鹤么,能有多大心思,天性单纯,不晓得避讳。 谢容依旧枕在石上,我揽着他的肩,大大方方,任丹红看。待她瞧够,才道:“可否引我二人前去,我此行前来,可有东西未取呢。” 谢容懒懒打了个呵欠,不追究我放肆的言行,闻言却好奇问我:“什么?” 我笑道:“好东西,给你的。” 待瞧见那几只体态各异却都十分可爱的鹤,他面上难得浮现一些别的神采来,伸着手将那鹤的羽毛摸了又摸,显然十分喜欢。我自然很想装一回大方道若是喜欢便全部带回去,想想也是不可能,只能咳一声:“选一只罢。” “给我?” 我点头:“当然。” 丹红小小哼了一声:“我家菩萨给的。” 我冲她笑:“好妹妹,回头给你更好的。” 她笑道:“你们都是会嘴贴嘴的交情了,如何还能跨过道人,给我更好的?可见帝君是个爱哄人的,说话不打草稿。我要告诉道人去。” 我小有惊讶,她这口气,倒似熟稔。后一想,谢容自西天而来,与观音岂非比我更熟。这样一来,他们才是一道的。我充其量是个邻里。 谢容摸着鹤,爱不释手,嘴角噙着笑,道:“文昌,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他看向我,神秘兮兮道:“很巧,我也有好东西要给你。” “哦?”这倒是令我意外了。我笑道,“那么今日,我岂非收到两份大礼。” 谢容不解。 我道:“你说要给我好东西算一件。” “那还有一件呢?” “自然是……”我点了点嘴唇,眨眼道,“同僚情谊升华了一下。” 丹红叫了一声跑掉了,大约觉得很不堪入耳。 无事,本君活得久,脸皮也厚。谢容抿嘴,转过身去摸鹤,仿佛觉得,这样我就瞧不见他红透了的耳朵了。 可惜,后来他说要给我的好东西,到底没有瞧成。 如今,在蛮荒之境此地,见着谢容的那一刻,我便什么都记了起来。若无那场仙魔大战,或许我与他仍旧逍遥天地间,是十分快慰肆意的。不是神仙眷侣,却胜似。天帝召我们回去时,我与谢容正欲往蛮荒之境探个究竟。 接到急令,来不及多想,只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谢容道:“我正是瞧着此地古怪,想不到魔军速度如此快。” 我那时颇有些忧心:“届时你自己当心。” 万枪不长眼,你一个文质彬彬的,被人打了去也不晓得。这实在不怪我,我与谢容相识这么多年,又没动过武,哪里晓得他打起人来颇为凶残的。 谢容怔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忍不住笑了笑,说好。 后来他一人敌军一千,我便不说了。 着实令人目瞪口呆。 他那时于万千敌军中分出心神来照顾我,见我无恙,还能笑一下。鬓发蓬乱,金甲照人,笑起来,却像锋火淬就中徐徐盛开的一朵青莲。 如同他此刻的模样。 红色的是天,黑色的是地。 谢容干干净净坐在那里。 我只在瞧见他那一刻怔忡了一下,便同往常一样,与他招呼:“你可叫我好找。我就差将天翻了过来。”视心中翻腾的记忆于无物,只小心地绕过地上那些突出的荆条,走到他身边坐下,欲揽上他肩头。 谢容稍稍让了一下。 我手一僵。 “宋城的事都处理好了?”他问我。 我道:“对。所以就迫不及待来寻你。你要走也不与我说一声。” 谢容笑道:“我同你说过了,可惜你喝得太醉,自己忘记了。” “啊,是我不对。”我忽而有些哽咽,一时没控制住,连忙转过脸去,“是我……我总是喝太多,记性不好。自己忘记了,还怪你。” 明明才分开没多久,但在刹那间涌上的一千六百年记忆的趋使下,我觉得我与他,似乎很久不见了。我们分别的前一面,到底是在宋城的晚上,还是更早之前的战场上。 想控制的情绪到底没能控制住。 谢容白皙的腕间游走的黑气令我情难自控。这分明是魔气入体的模样。 他看着我,言语间很温和:“我又没怪你。你哭什么。” “没有,风沙迷了眼。”我摸了摸脸,而后道,“同我走吧。武曲说给我们留了酒,待你同去醉上一场。” 谢容淡淡嗯了一声,忽而一皱眉,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我见状连忙扶上去,却见他眸子蓦然一睁,猩红一闪而过,过得片刻,才逐渐恢复成淡金色。 “这酒,怕是只得你们喝了。”谢容站起身来,望着这通天树。 单看这棵树,是十分葱翠的模样,像极了天上。一点也令人想不到此处是哪。 “这些年,每每看这棵树,我就觉得还在住习惯的地方。” 谢容看着我,是我一向喜欢的样子。他说:“你别这样看我。像……”斟酌许久,到底没说。像极了孤苦的模样。 我看着他摸上我的脸,眼中是淡淡的情愫:“我多少次希望你能来。又想着算了。” “叫你来这里受苦,我哪里舍得。” “情愿你把一切忘记光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把之前断的更给补上啦。是真心爱你们啊【嘤。 至于明天,缘更【日万真的是,除了脂肪啥都消耗。 第59章 菩提无忧(七) 分别本当苦,却叫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此中情真意切,几乎令人落下泪来。我一声谢容尚未动情出口,却见他忽然抬眼,狡黠一笑:“你当我会这样说罢。” 我:“……” 就算知道他向来是这种脾气,这转脸也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谢容叹气一声,掸了掸自己的衣裳:“我素日听过的故事,大多是这个走向的。似乎总要有一个人隐忍吞声凄凄切切才算一桩美谈。” 我接口说:“这当然是别人。” “不错。”谢容点头应道,“我曾经说过,说什么天意弄人,被迫分开那是他们没本事。” “例如我就从来觉得,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谢容淡淡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8 一笑,眼光流转间,不见分毫凄婉,却无端端带了股肃杀之气。“白白在这呆了九百年,整日受魔气侵蚀之困扰,为的难道就是要让你忘记我?” 这绝对是不甘心的。 仙人岁月几与天齐,要用余生尝尽相思,也未免太过了。 我很肯定:“当然不是。” “就算没人告诉我。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想起来。” 我摸摸他的手腕,有些心疼:“可是你早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想到你长久以来一直在这受苦。就觉得自己这九百年来……十分对不住。” 想到昨晚还同谢容说的好好的,他日此间事了,一定要同他再去西亭河边,放一回灯。两人同放一盏灯,就是同心一体的缘份了。这在凡间,就是定情的意思。我想告诉谢容,不管他是一棵草,还是菩提道人,亦或是许青。我都很喜欢,瞧见第一面就喜欢。 可我却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九百年。 谢容方才还神色冷淡,听我这样说,眸中却泛上暖色:“有一句话,我总归是没骗你的。” 情愿他去人间相寻,也不想反过来陪着在这受苦。 “你不要顽固不化。”大约是见我沉默不语,谢容笑道,“我骗你的,哪有那么惨。只不过换了个住的地方而已。再说了,我不是常来见你?” “你一会说骗,一会说没骗。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假。” 我摇头,知道他这是在开解我。但这几句话,倒是令我灵台忽然清明,想通了许多事情:“你先前一直用的分神化身术?” 他嗯了一声。 怪不得。我开始就觉得奇怪,既然谢容身在此地,这之前数百年,我见到的到底是谁。也难怪天庭中人甚少提他,更不大与我提起。这般想来,他出现在人前的次数,确实不多。 我想起自认为头一回见他的那次。 “那回蟠桃盛宴,确实是你?” “是我。我想见你,便来了。” 这么一桩事被他说来,就像家常便饭一般,十分寻常。 “天帝竟然……” 我话没说完,谢容却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一般,极其随意道:“我想来,便来。”他嘴角噙笑,“当年若非我……现下天上谁作主不一定。我为此付出这许多,如今不过想见见你,他有什么立场阻止,又拦得住我什么。” 随后他看向我:“怎么了?你不高兴?” “不是。”我收敛下心中情绪,只说,“就是担心你。” 如此看来,谢容岂非用了许多次分神化身术。 该说他仙力已浑厚至此,还是不知死活。只是,从前他便是天上武仙第一人,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修为愈加深不可测,不是我能窥探的了。 听到我说担心,他便笑了:“你不必惊慌。这九百年来,除却一个人寂寞无聊了一些,于修行一事,我却从未怠慢。” 而后有些疑惑:“文昌?” 我刹时回神。 他说到过去,我便想起,只说要来寻他,亲口问他,结果见了人,却只顾着对方好不好,将这些个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年到底出了何事,竟要他独自前来此地,一呆就是这许久。若是他负天命前来,言语中却又有怨怼。 又思及方才似眼花所见,我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显,只笑道:“菩提子乃天上第一武仙,能于大军之前以一敌千,自然令人佩服的。” 随后试探道:“那,你几时与我走。” 谢容定定看着我,眼中尽是一些我读不懂的意思。他没有马上回答我,却只说:“你非要我与你走,不愿意留下来么?” 我立马道:“不是。你若不想走,我不勉强。”只是这里终非我族所栖之地,长留此处于此身无益,又有何留恋呢。 听我这样表态,谢容的脸上才高兴一些,挽上我的胳膊道:“嗯。走也不必急于一时。明日再说吧。我与你讲讲此地见闻?” 所触他的肌肤冰凉滑腻,我低头看了一眼,点点头,笑道:“好。” 随后我没有再提离开一事,只任由谢容领着,走过这一块广袤而寂静的土地。一路十分有耐心地听他给我介绍这九百年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包括这里曾经长过一棵草,开过一朵花。事无巨细。一路行来,倒是叫人回忆起从前与他携手相行的画面。仿佛还能做那一对神仙眷侣。 他一路说着,待回到原地,将那棵通天之树指给我看。 “这树原先小,万没想到我来之后,这九百年,它竟长这样大了。” “这里也能开出花来?” 谢容微微一笑:“天上都能开花,此地与那处,又有何区别呢。都是生灵,无所谓谁比谁高贵。” 我说:“你心境反倒更开阔了一些。” “只是换了个角度思考罢了。” “不说这些。”谢容笑道,“我带你瞧瞧这里的夕阳。” 蛮荒之境虽然荒芜,却仍在这天地之中,自然也有太阳东升西落。若哪一日天气好些,夜晚还能瞧见浩瀚的星河。 我欣然应允,左右顾盼:“上哪儿看?” 他拉住我的手道:“这里没有宋城热闹,地却不比文府低。劳烦帝君与我同上树顶坐一坐了。”说着就要带我飞上树冠。 我按住他的手:“宋城之时,上哪儿都由你带着,今次便让我效劳一回。” 谢容倒没反对。 我揽住他的腰,只觉触手处温凉细腻,不经意就想起唯一那回肌肤相亲。若论体格,我二人不相上下,论武力,谢容远在凡人的我之上。他若不愿,我怎能强迫他。心中想起他虽不声不响却始终待我好,不禁一酸。 这树果然是此地最高的了,远眺去,东北一角似有黑气隐隐涌动。我凝目细望,那处似乎是我来过的地方。手心一凉,原来是谢容握住我。 “你过来时,丝毫不掩身上清灵之气,他们难得见到,难免骚动。放心,不敢如何的。最多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看看我,“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就……” “不用。”我拉住他,“来时我已经收拾过了。你不是说要带我看夕阳?别叫这些有的没的乱了兴致。” 谢容怔怔看着我,面上浮起微笑,似乎很是高兴。 “好。” 他重重点头。 我与他看了夕阳,又喝过酒,和从前在天上时一样,也和我们在宋城时一样。夕阳是同一轮夕阳,酒是同样的酒。人,也还是从前的人。 这酒水清湛,是我从慕云真人那里顺来的,原本一直藏在袖中,打算拉了谢容回去,找武曲一道喝个痛快。如今先取了出来。它是茂陵所制,采了每日清晨落在花间第一点露水,故而最为纯净。能映世间万物。 我在杯盏中,瞧见了我自己。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79 却瞧不见谢容。 他眉眼弯弯地催我再饮一杯,我含笑应好,抬手举杯,连同那杯中残影一道饮尽。也不知这酒是不是酿过了头,有些发苦。 一坛饮毕,诸事诉尽。 西边连最后一丝余晖也落了个干干净净。 谢容坐在我身侧,道:“可惜今夜无星。不然,倒能与你再放一回灯。” 我笑着侧目去看他:“这灯岂非是明年之约,难道你打算……” 爽约两个字还滚在喉咙口,笑意已僵在脸上。 “……”我扯了扯嘴角,“谢容?” 他嗯了一声,微笑着看着我。 然后我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60章 菩提无忧(八) 如果谢容在,他一定会说,爽约这种事,自然不是他的风格,可不要胡说八道。是的。他一定会这样说。而他方才说这些话时的模样还在我脸前,生动地仿佛下一秒就能去劈个天来证实他所言非虚。 可是如今,谢容却不在。 天上没有星星,地上却有。他就在我眼前,生生化成了点点星光。 一句话问出口,却无人应答。握着的杯中,一滴残酒也无,我怔了半晌。只觉得天大地大,竟从未如此孤寂过。就好像这里从来只有我一个人,方才的巧笑宴宴,皆是虚妄空谈。若非旁边还滚了一只空杯子,倒真像大梦一场。 红天黑地之中,唯一的那棵通翠高树自根部起逸出点点仙灵,一圈一圈扩散开来,滋养了这块干涸的土地,驱散了久久不得轮回的怨灵。 天上暗云逐渐散去,果然像谢容说的,有一大片星河。 我手心攥着那只空酒杯,任星河在头顶铺盏,喃喃道:“谢容。星星出来了。” 你才要看的,怎么不瞧上一眼? 却并没有人回答。 我曾问过天权,纪凤来不在了,你确实能放下么。他回答我说,放不下。随后我便瞧他孤身一人坐在青屏峰中,眼看着掌下枯草泛出生机,流水细细潺潺,一切的一切逐渐恢复成他从前生活过的模样,面上神情不知该如何形容。 待最后一朵花都绽放开来,天权说:“帝君,你可知什么叫锥心之痛么?” 我有心安慰,但是因为没有体会过,所以也无法回答。 他倒是没有在意,只站起身来,揉散了掌心那朵花,掸尽细细的花蕊,回头与我微笑:“但愿你永远不要知道罢。” 如今我倒想问问他,是否现下这种感受,便叫作锥心之痛。 令人恨不得在这天地间长啸几声化作天地尘埃的好。 “谢容……” “谢容……” “谢容!!!” 想我孤身寻人而来,又失人而去,不可谓笑话一场。这通天灵树原是因谢容灵气滋养而生得如此之大,如今仙主不在,它失了倚靠,多年灵气一夜消散,倒是便宜了这些游荡的魑魅魍魉。魑魅魍魉。哈! 我长袖一挥将这最后一点树灵收拢于袖,怒而奔天。 “我就说这人有毛病。非要寻什么仙长。” “这里的仙长不就是那一位啦。” “那个魔头三日前不就身陨了吗?吓我一跳,还当他没死。” “又疯了一个。” 周围的暗灵在窃窃私语,我已充耳不闻。 翠鸟说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我却觉得我是天下第一蠢笨的,不然不会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奔波来折腾去,尽是令人心伤之事。 在蛮荒之地初见谢容时我便觉得不大对,后来愈是与他相处便愈加心惊。 待到酒尽人散,才晓得他果真是个幻影。 都骗我。 竟然都骗我! 我心急火撩冲回天上,直奔灵霄殿。天上人多闲,偌大灵霄殿,几百年也不见有人当值。而今却兵甲布阵,站满了熟面孔。 威武大将军站在最前面,我一朵云头刚按下,他已持长戟迎了上来。 我冷笑一声:“大将军,好巧。” 他道:“好巧。末将迎帝君归天。” “既是相迎,便请速速让开。我有事要请奏天帝陛下。” 威武大将军看了一眼我的右手:“帝君提剑而来,满带肃杀之意,不像是请奏的模样。还请收起手中长剑,再行进殿。” 我哈哈笑了几声:“既自荒蛮中归来,难道还如诸位一般一身干净?我一介文官,竟叫鼎鼎有名的天将怕了。”话这样说,倒也从善为之,消去手中长剑,负手于身后。“如此可行?” 天帝声音从殿中传来:“爱卿让开,请帝君进殿。” 我看了眼威武大将军,他这才让到一侧,身后兵甲分出一行道来。 我曾有滔天怒火,恨不得燃尽这灵霄万物。但人已至此,事到如今,竟然不怎么动容了。都说仙本薄情,再深厚的情谊也转瞬即忘,不知我是否也是如此。 不过,这世间仙灵没有一消便消的,即便是紫薇当年差点燃尽星火,我也借武曲的仙力,硬生生把紫薇拉了回来。如今最多再重复一遍,取我自己的仙格星火,替谢容重塑灵身。 而今我先想要问一个人,一桩事。 灵霄殿清冷,里头从来只有一人。 老头子长发长须,自我一千几百年前见他起,一直都是如此模样。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削瘦的青年,白发披肩,面色肃穆。我只看了他一眼,便无甚兴趣移开了视线。 天帝道:“怎么。当年是你特地挑中的仙鹤。却瞧也不瞧啦。” “臣与菩提子确养有一鹤为友。可惜多年前,便战死沙场。之后再未养过。”我目不斜视,不顾那青年忽然垂下的眼眸,“能与陛下比肩的,又岂是臣能认识的寻常生灵。不敢高攀。” 老头子摸着掌下的白玉扶手:“唔。朕看你一身戾气,是不是有许多话要问。” “有。”我干脆道,“但现下只想请陛下告诉我,谢容究竟在何处。臣所见者,非他真身,想来情况危急。还请陛下不要隐瞒。现在施救,尚来得及。” 虽不知谢容为何会忽然作化点点星芒,但思及他先前在宋城时也曾如此,我料想他或许是因分神化身之术用的太久太多,一时承受不住。也许他本体还在此地某处。他又同我在闹着玩。 闻我此言,天帝诧异地看过来。 我坚定道:“你要说的我都不想听。只消告诉我,如何寻得他。我便不再叨扰。不然……”我紧了紧手,“虽不及天将神力,好歹也是一星之主,若要打一打,陛下少说也要头疼个好几日。天运如此晦涩,世间国运又何妨乱上一把。” 宝椅上的人砰地一声摔了案牍:“你这是威胁朕。” 哦?原来这还只是威胁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80 ? 我笑了:“错了陛下。臣可不止威胁。还想动手呢。” 这般想着,我毫不含糊,藏于袖中的手欲侧展成刀调动天地之力。浩瀚星力却像沉了海,纹丝不动。我又试了试,任无反应。诧异之下,天帝那道金色的符咒忽然在我脑中闪现。 …… 我呆站了片刻,蓦然伸手朝心窝掏去。一手入胸腔,毫无阻拦,本身毫无影响之下,一道声音却自脑中响起:“朕说过了,此符可护你一次周全。”宝椅上的人随后一叹,“便是早知你如今行为。” 我点头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我一切竟都是被安排好的。 亏我还傻傻的自以为,有了这个特赦令,日后我与谢容之事即便不得他人应允,总归也有一重保障。却原来,连这一步,也是被人算计好的。 我猛然朝宝座上的人跪下:“陛下考虑周到,可臣没有反心。还请收回法令,臣施不了法,就救不了……” “你别再提救不救了!” 上头的人却喝声打断了我。 话没有说完却被人打断,我一时有些怔。 就听天帝一声长叹:“你莫想他了。你向来聪明,应当见到他时,便已晓得他不过是菩提子留于此处的残影。”他似乎很不能理解,尚有耐心好言相劝,“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做自欺欺人的事?” 胡说什么! 我蓦然蹙起眉头:“他很好。我们方才聊的好好的。” “那你一直忧心什么。是否本体,你难道察觉不到?” 我出言便反驳:“他惯会用化身之术,说不得如今本体在哪里。” “你还在想什么!” “非要朕明白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消亡于天地之间。”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你替武曲做的那个泥偶,挡的不止是他的命劫。更是你的。而当时泥偶上附着的,并非谢容仙力,而是他的真元。” 天帝长身而立,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忍不住往后一退,却叫他掣住手臂。 “若不信,便好好瞧一瞧吧。将这前因后果。看个一清二楚。” 天地之中,忽然起了雷声。 第61章 菩提无忧(九) 最近总有人要给我瞧过去的景象,真当我是个傻的。仿佛非要他们指点,才能记得过去一二。纪凤来是,天帝也是。光影交错间,我们身处的时空却发生了变化,周围云雾缥缈,竟来到了御清台。 无忧树上仍旧挂满了铃铛,天帝却扯着我来到了御清台,指着池中水。 “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 看见我二人的倒影。 他却摇头。 我本身内煎熬,心灰意冷,无意追究。却见一人提着酒壶拾级而上,那人金冠玉袍,长长的衣带落到了池子里,许久才被衣服的主人发现,继而捞了起来。 “不给你酒喝,你就跑去喝灵池水。好家伙,倒是有眼光。” 我如被雷劈,怔忡当下。 这个瞧着懒洋洋的人,长得竟与我一模一样。 只见那人走到无忧树边,转了一圈,拣了些铃铛看了几眼,啧啧有声:“光写有什么用,如何成真。哈,倒不如本君帮你们一把。”随后掏出一支笔,在树上写下几个大字。 天帝道:“是否瞧着很陌生?” 我不语。 他道:“你当然不记得,三千年前做下的事,你又如何记得。何况后来你回归虚无之海,重新塑了灵体。”他又叹,“可人能重来,做下的事却不会变。你乃天生星君,身系文运,动笔间可不止几个大字而已。” 愿你生而有灵,继而有情,再逍遥于天地。 天帝说话间,我扭头去看那人收回笔,落下这一行字。随后见他喝了口酒,将剩余酒水全数洒在无忧树下。“相逢即是有缘。这酒敬你,便当我交了你这个兄弟。往后我们就是朋友。” 天地有灵,无忧树犹甚。它本是盘古开天之时洒落一滴心血所化,至精至纯,向来只受灵池水熏陶。如今懵懂灵智教浸了仙气的酒水一激,生些别的来。无形之中孕育了一枚果实。 一千年不过弹指。我于时光外,见那枚果实愈发壮实,直至有一日微微晃动起来。还当它会就此落下地来,谁知它竟往灵池水中落去。一着水,便生出根须,扎根于此,生出茎脉须蔓。 “……” 我已说不出话。 不用待它长大,猜也能猜到它是什么。灵池中的生灵,从来只有一个。 我曾经受茂陵点拨前去瞧过,却没能瞧出名堂。后来几百年间,正是偷偷溜去欲看花开。那时花确实开透了,一层又一层,颜色由浅入深,正如茂陵说过的,一朵花便开尽世间所有颜色的模样。 只是那时我光顾着看人,却不曾留心那朵花。 “原来它是无忧树上结下的果实。” 我喃喃道。 天帝颔首:“却不止。” “他亦是谢容。” 恍惚间,我听他说,菩提子降世是早晚之事,却阴错阳差受你点拨,早早便来。为了断这一世的孽缘,佛祖令他下世历劫,却又为你所救。两回滴露之恩,皆缘系你。月老说的不错,他早晚该报还给你。 我如坠云雾之中:“三千年前,他因我而生?” “不错。” “他化作枯草那回,我不该救他?” “不错。”天帝又道,“如你所说,当日你在战场重伤,是他舍身相救。菩提之心原该最为圆满纯净,却因与你生情而有了裂痕。引致魔气入侵。” “所以他去蛮荒之境,为的是修补裂心?那为何不在无忧树下,那里才是最纯净的地方。” 天帝却不说话。 我忽然明白过来:“你们不需要治好他。却正好用他的力量牵制蛮荒之境的魔气。”因他仙人无垢之体,又因身有魔气而能在那里长久呆下去。 此事越说,心便越凉。 “待利用完了,便不屑一顾,不要他了,是不是?” “这你错了。”天帝道,“初时,确实存在这般想法。菩提子无垢仙体,原本便是净化魔气最好的容器。但依他的能力,本不致如此,最多时间久远一些,亦能恢复如初。后来他所沾魔气越发严重,仍旧是因为你。” “他放不下你。便不顾阻拦,兀自化出□□前来寻你。” 一颗心不但没有修补成功,却愈裂愈开,将世间七情六欲尝浸了个彻底。 所有人都料不到谢容的执念如此之大,加之受魔气影响,心中欲望不减反深,行事也较以往张狂。原本天帝考虑将谢容与我之间的联系彻底斩断,却被提醒,菩提子乃天上第一武仙,若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81 与我之间情分再断,万一世间毫无牵制他的人,他叛乱起来,岂非更加麻烦。 也是我时运至此,明明脑子糊里糊涂,却还正好遇上天权的事,忍不住要伸手管一记,自己的事没理清,还搅和了别人的天命。 天帝等人商量之下,索性将我一脚踢下凡间,任我与谢容之间听天由命。若断最好,若不断,也便罢。 谢容果不出他们所料,依然寻到人间。 他这些年,仙魔两力均有所增长,好在心中善念仍存,倒并没有做出令天庭警惕的举动。化身之术如此成功,我根本想不到,日日接触的人,竟然不是本体。 “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何……” 我喃喃道,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你既已全部想起,便该晓得,他额间是他菩提真元。你为消武曲命劫,特地寻了红绳心头血无根水,做了替身人偶。” 天帝看着我,目光中透出一股怜悯,令我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听他道。 “命劫岂是如此简单便可代替。你以为用来瞒天过海的人偶,却是附了谢容的真元。纪凤来欲杀你之时,若非谢容留在人偶上的真元及时现身相助,你此刻便已陨命。你若陨命,便是替武曲挡的。他与紫薇之间的命线便可相断,而你死后重头再来,与谢容之间的牵扯,便也能就此断了。” 这应该是最完善的结局。 然而最终。 却是谢容替了我。 我一字一句道:“所以,那时泥偶碎了。为此承受的不是我,不是武曲。” 是谢容。 是他附在上面的本元。 怪不得我让他作分神化身术,他如此迟疑。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本体。 怪不得后来他直到离开,也只是灵体状态。 他是不是早就晓得我要去蛮荒之地寻他,故而拿最后的仙力聚出个□□来,好叫我能再见他一面。他说为的不是与我相忘这样的结局,倒果真做到了。自此不论再过几个九百年,我也再不能忘记他。 我还一直问他要他内丹。他早就知道我做人偶是为了什么,却仍然肯帮我。他为什么这么傻?老子死一死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你说这不应该,那不应该。这个是错,那也不对。”我也不知道是问谁,自言自语道,“那么究竟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合乎常理的。” “如今便是。”天帝道,“他因你而生,为你而死。” 便是一切回归本源。 因果相报,本就如此。走得再十万八千里,也差不了毫厘。 天帝转身离去,徒留我站在无忧树下痴痴妄想。 是我当年一时手欠,铃铛系错了吗? 还是三千年前,根本不该倒那壶酒,写那一行字。 谢容,你说无人能阻拦你我一道,言不由衷啊。纪凤来尚且给天权留下一丝念想,好歹他们行山走水,都在一处。你又给我留下些什么呢? 掌心微微发烫。我抬手一看,之前在蛮荒之境拢下的树灵泛着幽幽绿光。这股灵力如此熟悉。它似乎很喜欢这里,自我袖间飘出来,欢快地绕了几圈。 “是你吗……” 谢容。 我怔怔看着,仿佛就看见他在我面前冲我笑。不察觉间,忽而落下泪来,由着那点树灵感到身上咸湿,凑到我面前,蹭了蹭我的脸颊。 而后一头扎进了无忧树里。 …… 再没有一点给我留下。 第62章 菩提无忧(番外) 月老在编红绳。他先前做好的一批因为手下小童打瞌睡全数报废了,只能重做。这没什么,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神仙尤其如此,活得越久,做错过的事,就越是能叠加起来。只是正因为活得久,所以通常总是会忘记自己做过些什么。 他编着编着,忽然叹了口气。 因为他无聊。 已经很久没有人找他喝酒了。 不但他无聊,昴日也无聊,因为最喜欢去缠着他问他要殿门上那颗明珠的人不在。有一日,昴日外出回来,盯了那颗明珠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把它取了下来。唤了个仙童来:“你去把它送到开阳宫,就说,等文昌回来,再转交给他。” 小童不解:“为何不直接送到帝君殿中。” “你去过他殿中罢。” 小童点头。 昴日又道:“他殿中都有谁。” 小童数了数:“……”又数了数,皱起脸,“没人。” 昴日叹了口气:“他连他后院的那些花花草草也不要啦。看来也不要这颗明珠了。算了。你还是替我放回原处吧。” “话不是这样说。这颗明珠,帝君从前很喜欢的。说不定给他后,他一高兴,就回来了呢?再说了。”小童笑道,“他仍旧很宝贝他的花草呢,一直令人照顾着。我可瞧得清清楚楚。” “哦?当真?” “比您手上的明珠真。” 离京城五百二十里处,有一座小城名为宋城。不算穷不算富,因着地势好,山清水秀,灵气逼人,出过好些个状元。还有过许多奇闻轶事。 茶馆向来是路人过客最爱呆的地方,丢一小贯铜钱,能歇一下午。喝喝茶,听人吹吹牛,清凉间就将这里的大事小事听了个七七八八。 今天讲的是西亭和合祝。 “说到我们的西亭和合祝啊,那可不是一般的好。他们虽然被迫天各一方,可是心却在一块儿啊。你看西亭水这么清澈,到晚上就能映出满天星光。” 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这说明什么。这是西亭在告诉合祝,就算他们不在一块儿,可他心里永远装着合祝。天上那么多星星,每一颗都是她。” 爱情故事一讲完,有人不满意了。 “能不能换个讲讲?这故事听太多了。” 说书人道:“客官,你想听什么?” 那人兴致勃勃:“我听说这里有山神。他出现的时候,青屏峰霞光满天,连西亭水都停止了流动。是不是真的啊。” “这故事倒是有过……” 那人兴趣更浓了:“还听说曾经的文轩皇帝特别喜欢往宋城体察民情,也是受此吸引。其实是想来寻仙问道来着。他问着没?” “妄议皇帝国戚不好罢……” “说说呗。” 说书人尚有些为难,扇子一合:“……好吧。既然您这么愿意听。那我就随便说说,你们也随便听听,可千万别给我瞎传。”他唾沫横飞道,“要说到文轩皇帝,就不得不得这宋城曾经耀极一时的大府,文府。嗨,你知道,文轩皇帝为何给自己取这个封号吗……” 说书的人不知疲倦,似真似假,若有若无,总能编排出一些令听众满意的故事来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我当仙这么多年 作者:落月无痕 分卷阅读82 。只要他讲得开心,下面的人听得开心,谁去管真假呢。 总归故事中人的情愁平生,只有他们自己晓得了。 角落中一个人掷下一块碎银,起身离开。 可他却不是一个人,手中还抱了个孩子。 “天权,你花钱着实大手大脚。” 明明是白嫩的小脸,神情却如此老成。天权低头看了眼窝在胸前的孩童,微笑道:“那你说该付多少钱?” 孩子恨铁不成钢一般叹了口气:“赚钱不容易的。” 天权拍拍他的头:“那你便快些长大,替我挣钱。” 孩子眼睛狡黠一转:“随后做些大人才做的事。” “……那你怕是还早八十年。” 八十年…… “天权。” “嗯?” 幼儿模样的纪凤来垂眸思索了一阵:“你口味这么重的么。” 天权失笑,将他抱上一些:“走,我们去看看文昌。” 这样说着,孩子呆不住了,非要下来。被文昌看见他被抱在手中的模样,实在太丢脸。但他的挣扎和扭动,仅仅是换来屁股上挨了几下。 “别闹。” 孩子羞愤地捂住了屁股:“你等着。我会打回来的。” 天权不以为意:“好啊。那我很乐意。”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间小屋,屋外俱是花草,窗户半掩,从外头看,是瞧不出里面有没有人。天权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没人应。他想了想,斯斯文文走过去,直接一脚踹开了木门。 纪凤来:“……” 过个几百年,他也始终不能忘记,这个笑起来十分文静的人其实很暴力。 睡大觉的文昌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捂紧了胸口,怪叫道:“干什么!强闯民宅要报官的我告诉你!” 待看清是谁,顿时失语,半晌才心疼地摸着木门:“又踹我门。能不能好好走路。”说着就开始怪纪凤来,“你怎么管他的。” 无辜中箭的纪凤来有些暴躁:“关我什么事!” 天权倒是任由他俩吵,施施然踱到文昌面前,先是恭恭敬敬叫了他一声帝君,随后就很不客气地扯他衣服,两人极其不雅地动了半天手,还是文昌怕了他,生怕他力气太大,反而不好,叫道:“好啦好啦给你看。” 随后小心翼翼自怀中掏出一个圆球来:“诺。” 戳了戳它:“谢容,天权来看你啦。” 纪凤来凑过来:“哟,小东西。” 文昌顿时弹了他一下:“叫谁呢小东西。” “叫你。” “哦。”文昌笑道,“小东西在叫我。” 这两个人……天权无语了一阵,不理他们,转而看那颗果子一样的圆球:“这就是你从无忧树上摘下的?” “说摘多难听。”文昌先是纠正了一声,随后得意道,“是它自己落下来的。” 那时他天天在无忧树下喝酒,瞅着灵池水看了千八百遍,好端端把池水看得水纹荡漾差点都要泼他一脸。这么个小东西就从头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他怀里。文昌愣了愣,简直欣喜若狂。他坚定地认为这一定是谢容。 本来么,谢容就是从无忧树的果子化身而来的。 如今一定也是这样。 他很有耐心地捧着它,走哪带哪。 月老说:“你干嘛不把它扔在水中养,或许还能再开朵花出来。” 文昌觉得很有道理。 结果慕云真人说:“菩提化象,并没有特定的模样。也不一定养在水中仍能修出一朵花来。倒不如你带着,它受天生灵气滋养。届时说不定是什么。”说着他似乎很有些小心机地提议,“帝君若就这样将它贴身养着,等它化形时,岂非能见它第一面。还与您格外亲厚。” 文昌不是觉得有道理了,他现在觉得太有道理了! 但是他觉得天上那些人太烦,总是隔三差五要来瞧一瞧溜一溜,干脆躲到了下面。自己建了个小屋子,种些花草,与“谢容”说说话,自得其乐。 天权想到天上那些人的八卦,不禁道:“他真的是谢容?可他要多久才成形。” “天知道呢。” 文昌伸手小心地摸了一把这枚果子,随后珍而重之将它捧起来,眼里闪着期盼的光:“反正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他的。” 天权离开时,尚有些感慨:“看帝君这模样,再想起当年他受伤忘记菩提道人的那段时光,与如今对比,令人唏嘘。” 那九百年,除却文昌本人不晓得,所有人却都将他看在眼里。正因见文昌与谢容情谊深厚,天权才萌生一种若是自己也得伴侣如此,不知会是如何快活的念头。 万想不到,后来人间四百年,他竟被他唏嘘的人唏嘘了去。 纪凤来见他神伤,摸摸他脸颊:“对不住。” “无事。”天权摇摇头,拿下孩子的手捏在手心。 “当年我觉得再也见你不到,如今却能和你好好说话。而我羡慕文昌与谢容不管相隔多远总能在一处,他们却终是天人相隔。所以……” 他叹了口气:“当真光阴轮转。谁能想到后来会如何。” 纪凤来想了想:“其实我认识谢容已有许久。” “哦?” “当年他第二世,化作一条青蛇,撞在我手中。被我扔到了水里去。”纪凤来笑道,“或许那时结了孽缘。以至他后来连文昌也不管,巴巴跑来找我。还真当我与他有过前世缘份。” 天权也笑了:“原来如此。那么,帝君先前觉得谢容是一条青蛇妖,也并不算瞎说。多少也是认识一些他前生秉性的。” 纪凤来耸耸肩:“谁晓得他们呢。”总归不管是什么形态,都是他们的命了。 这般说着,却是忽然下起雨来。 天权啊一声,抱着纪凤来,就要去找躲雨的地方。小跑间不及防撞到一个人:“抱歉。” “无事。” 伞下是一位公子,声音十分温和,像是江南烟雨打在湖面上。他撇开伞面,露出脸来。声如水,人似雾。这人往那青砖白瓦一站,活脱脱就该在那扇面上的。 天权微微一怔。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却听背后正有一道大嗓门传来。 回身一看,正是文昌举着一柄伞,也不顾脚下湿泥水坑,一边跑一边道:“天权,天权!我的菩提子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你给带走啦。” 天权:“……” 纪凤来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