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有了》 分卷阅读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 第一章 我姓苏名浣,先帝驾崩时恰好是我及笄之日,我本已做好了陪葬的打算,却未曾料到先帝竟是留了道圣旨给我,内容我也不大记得,唯一记得的是先帝赐我字扶姬,扶助太子登基。是以,我成为了大荣王朝最年轻的太后。 至今为止,我的心中依旧颇为忐忑。我十二岁以孤女身份入宫,先帝怜我便将我当做女儿般养,我做梦也不曾想过,最后竟会成了如此境地。 不过,既然先帝委以重任,我便唯有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下牵起年仅十一岁的太子李仁的手登上了皇位。 一道帘子垂下,我垂帘听政的生涯便由此拉开。 帘子一垂,如歌和如舞手执团扇在我两边扇风,如诗和如画分别捏了我的肩和臂,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帘子外,朝臣们似乎在议水患之事。我以手撑颚,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问了声:“最近坊间有什么与哀家有关的传言?” 打从我垂帘听政以来,坊间关于我的传言便从未少过。祸国殃民的妖女,狐狸化身的鬼魅诸如此类……不过我也不甚在意,只觉坊间人才辈出,嘴皮子委实了得。 如歌像是作贼心虚般地往外瞅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坊间传言娘娘您最近淫|乱朝廷,色心大起,趁夜黑风高之时,将前来赴春日宴的宁大将军扑倒在地。” 乍一听,我惊地咳嗽不止,外面的朝议之声戛然而止,如歌慌忙递了茶过来,我喝了口方止了咳,我清清嗓子,便用沉稳的声音道:“哀家没事,继续早朝。” 宁大将军这事,我委实冤枉。那天春日宴,我和宁恒擦肩而过,恰逢春雨刚过,地下滑了些,我踉跄了下,如歌便扶住了我,我与宁恒仅多就算是衣衫碰了碰,扑倒二字,过于严重了。 虽说宁恒此人,我颇是欣赏,但我也不曾到达饥不择食这个地步。 我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又问:“还有什么?” 如画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坊间还传言娘娘您调戏沈相大人……” 我心倏地一跳,砰咚砰咚如小鹿乱撞一般。我抬眼瞅了瞅站在右列首位的模糊身影,耳尖开始发烫。 大荣王朝的姑娘都有个梦,盼能与沈相一夜春风。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我虽贵为太后,但我如今也不过是双十年华,沈相便是我心尖尖上的梦。 这枯燥而烦闷的早朝,沈相便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此句说的便是还未入宫时的我与沈相的情谊。大荣王朝有四大名门望族——沈、刘,赵,苏。沈家与苏家乃是世交,我阿父和阿娘曾言若是我及笄后不曾有人前来提亲便与沈家结为亲家。只可惜后来苏家一夜间惨遭灭门,我与沈相的亲事便如同含光湖上的水泡,如影如幻。 沈相双名轻言,字璟之。每当我在心里头喊一声璟之时,我那飘飞的思绪便如皇宫里的含光湖湖水一般荡漾。璟之璟之,这字含在口里,可作粮充饥。 只可惜,璟之二字我如今只能深埋在心底。 我抬杯喝了口茶,眼角的余光又瞥了回沈轻言的模糊身影,略微苦涩的茶顿时化作蜜饯的甜,直达我心里头。我的心不禁跟这茶水一样又荡漾了一回。 如舞忽地凑到我耳畔边,压低再压低,用只有我和她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娘娘,如舞还听到一个传言……” 我拉回我荡漾的心绪,眼角一抬,“嗯?” 如舞是我这四个贴身宫娥里最为俏皮的一个,说起话来颇是大胆,“坊间传言娘娘您和陛下在夜晚做些不伦之事……” 我低头喝了口茶,不伦之事四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转出来的同时,口里的茶水一同喷了出来,天女散花状地在空中飘下。 帘外的朝议之声再次戛然而止,我那皇帝儿子还出声问道:“太后尚好?” 我咳了声,道:“哀家尚好。” 帘外继续朝议,我的眼光冷飕飕地看了如舞一眼,如舞倒也不怕我,嘿笑一声继续替我扇凉。此时,皇帝说了句:“准奏。” 声音还未完全褪去少年的稚嫩,但始终也是有了皇帝该有的威严了。我不由感慨了起来,我垂帘听政已有五年了,皇帝如今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坊间传得也委实离谱了些,我算得上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对着皇帝这根嫩绿嫩绿的草,即便让我就着蜜糖我也啃不下。 退朝的时候,我仍旧在感慨着坊间小民的奇特想象,一不留神就踩空了玉阶,想必如画如歌如诗如舞也不曾料到仅有一指高的玉阶竟能把太后摔成如此糗样,为此没有人来得及扶住我。 朝堂的地上铺了软软的羊绒毯子,是以我摔得并不疼,仅多鼻子红了些。站在朝堂下的文武百官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别处,佯作不曾见到哀家的糗样。如画赶忙扶起了我,皇帝道:“传太医。” 我赶紧道:“哀家没事,不必传太医了。” 皇帝又道:“太后凤体为重,还是让太医把把脉为好。” 在朝臣面前,我也不愿拂了皇帝的意,遂颔首。我去了殿后的暖阁里,如画扶我在贵妃椅上躺下,郭太医为我把脉的时候,皇帝站在我身旁,满脸关怀地瞧着我,我便道:“陛下可放心,刚刚那一摔并不严重。” 言讫,我瞥见郭太医的脸色变了变。他换了只手给我把脉,一会后,他的额上冷汗直流。皇帝问:“郭太医,如何?” 郭太医惶恐地看了我一眼,整个人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请陛下降罪,微臣有愧太医一职,诊不出太后……太后的病症。” 皇帝沉下脸来,他并没有降罪郭太医,反而是深深地看了郭太医一眼,又传了另外一位魏太医前来,怎知这魏太医在替我把玩脉后,竟然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复着方才郭太医的话。 这样一来,我不由得有些心惊。瞧他们这副模样,莫非是我得了不治之症?我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相思症加重外,身子健康得很,也没有不妥之处。 我咳了声,让两位太医都站了起来,“你们尽管说,哀家不会责怪你们。” 郭太医和魏太医相视一眼,再次扑通地跪下。 皇帝沉着声音问:“太后究竟得了何病?” 郭太医哆嗦着嘴唇,一字一字地从厚厚的唇瓣里抖了出来,“太后娘娘得的是……喜脉。” 第二章 喜脉二字,宛若雨后惊雷在我心里头炸响了。我惊得一拍桌案,怒道:“荒谬!实在荒谬!” 坊间虽是将我传得十分不堪,但天知地知,我苏浣一身清清白白,身子绝对不曾被人染指过。我十二岁进宫,先帝怜我年纪小也不曾碰过我,直到如今我贵为太后,这天下间敢采我这朵闺中黄花的人想必也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 是寥寥无几。 皇帝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探寻的目光往我身上一扫,而后又落到了魏太医的身上,“爱卿,郭太医的话可是属实?” 魏太医磕头不止,“微臣字字属实,绝不敢欺君。” 郭太医跪下连道:“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他们的语气如此斩钉截铁,我一听,不由得当场晕了过去。待我睁眼时,我已是在我的寝宫里头,如舞见我醒来,激动得声音也在发抖。 “娘娘您终于醒来了,刚刚可吓死如舞了。” 我抬手,如舞扶了我坐起来,并往我背后塞了个软枕,如歌拿着扇子为我扇风,我瞥见她们的目光时不时往腹上飘,我揉揉眉角,问:“太医怎么说?” 如歌答道:“回娘娘,郭太医说娘娘您方才是动了胎气。” 这话委实荒唐,我又揉揉眉角,“你们可曾见过何人在哀家的床上躺过?” 如歌和如舞道:“不曾。” 我又道:“那这胎何来?” 如歌掀起眼皮子瞧了我一眼,“娘娘,如歌曾听过一个故事……” 如歌是我四个贴身宫娥中最为博览群书的一个,我点头示意她继续讲。如歌娓娓道来:“在一个叫做安陵县的地方里有一户人家姓张,有三口人。后来南北战事起,张家唯一的男丁被抓去服役,张家就只剩下张母与张氏娘子。不久后,战场传来噩耗,张郎君战死沙场。张氏娘子悲恸之至,一夜白了头,夜间梦中时,张氏娘子遇见张郎君,并与其行鱼水之欢。几日后,张氏娘子得了喜脉。” 我抹了把冷汗,如歌道:“娘娘,兴许这胎是先帝与你梦中相约时……” 我委实汗颜。今日一个比一个荒唐,我开口道:“不必讲下去了。” 如歌颇为失望地应了声“哦”。我瞧她那副模样,心中便知她心里头定是藏了无数个与喜脉有关的奇事。她要是讲下去,兴许还能讲到我这肚里的孩子出世。 我心中这想法不由得让我惊了下,潜移默化中,我如今竟也是认为我腹中当真有胎儿存在了。 皇帝来的时候,我恰好在用晚膳。桌案上摆了四五样菜,其中不乏消暑圣品。皇帝的眉头微皱:“太后有孕在身,怎可用这些膳食?” 我这一听,心中委实有些微妙感。在宫人面前,我向来都不会拂了皇帝的意,于是我便让如歌将这些膳食撤下,并让所有宫人都退了出去。 我这皇帝儿子在这种时候来找我,铁定是有见不得人的话要说。 我这次喜脉,不管是真是假,对于皇帝而言,委实有损皇家的面子。我与皇帝之间感情也算深厚,我十二岁入宫,先帝便让我照顾太子。弹指间,如今也有八年了。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尿床后哭得鼻涕满面的孩子成为一朝皇帝,这里面的情谊想来他也会顾及一些,想必待会他定会婉言劝说我喝一碗落子汤。 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作为皇帝的人的思想,他颇为无奈地看着我,轻声道:“绾绾,无论你腹中胎儿的父亲是谁,我也会替你保住。” 绾绾是我的小字,我阿父和阿娘在世时便常这样唤我。我也不知皇帝是如何得知我小字的,在周围无人时,他便爱这样唤我。虽然是有些大不韪,但毕竟他是皇帝,爱怎么叫也就随他了。和他相处了这些年来,我也摸出了些规律来,他唤我绾绾时,我便知道他心情不错。若是他唤我扶姬,铁定就是遇着了心烦的事。若是唤我太后,那他铁定就是生气了。 只不过这么多年,他也不曾唤我一声母后。想来对于我这个母亲,他也是不大能接受的。 我叹了声,道:“陛下……” 皇帝不悦地道:“绾绾不是应承过我,在私下无人时,唤我的字么?” “承文。”皇帝展眉笑了下,我又接着道:“我这喜脉来得实在诡异,我也不妨同你老实说,我不可能会有喜脉。” 皇帝一愣,他道:“我以为是……沈卿的。”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皇帝轻叹一声,“绾绾,在殿堂之上,你望沈卿的目光……”皇帝点到即止。我心中不由得大惊,没想到皇帝还练就了这种隔帘探目的本领,我以为我将心思埋得深沉,却未曾料到皇帝能一语中的。 我一本正经地道:“即便我对沈相怀有仰慕之心,但我一日为大荣的太后,我便会为先帝守节。腹中的……不会是沈相的。” 皇帝苦苦思索了一阵,又道:“莫非是宁卿的?” 我抹了一把汗,“承文何出此言?” 皇帝摸摸下巴,“坊间传言……” 我斩钉截铁道:“不可信!” 皇帝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管是谁的,绾绾,我一定会替你保住。”停了下,他又说道:“从明日起,绾绾你便在宫中养胎罢了。如今朕也能独当一面,朝堂之事,你勿用担心。” 我旋即笑了笑,“有劳陛下了。” 我面上虽是言笑晏晏,内心却不由得抹了冷汗。这几年来,皇帝成长得尤其迅速,如今更是三言两语便让我不得不答应不再干涉朝堂之事。 . 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我懒懒地唤了一声,我的四个贴身宫娥便开始伺候我穿衣洗漱。我问了声,“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如诗答我:“回娘娘,早朝刚刚结束。” 我不由得感慨了一番,虽说皇帝让我不再干涉朝堂之事,我心中是有些不满的,但在另一个方面而言,我却不用早起了。也不知皇帝准备用什么样的说法来圆我这个场子,也不知沈相见到我的缺席心中会想些什么。 想起沈相,我心头那处柔软不得不柔了几分,沈相于我,乃是烦恼时的良药。我当下便让如画去将我妆匣里头的如意囊取来。 如意囊,实则是玉镂雕的石榴形香囊。 我贵为太后时第一个的寿宴,沈相私下里送了此物给我。当时于荷花池边,荷香阵阵,月色柔柔,他从衣襟出拿出如意囊,笑意吟吟地对我说:“愿你事事如意,从此笑颜常开。”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沈相是我人生中不可避免的情劫。 我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如意囊,系在囊下的铃铛清脆作响,连带着我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我笑着让如画传膳,也不知是不是当真因为喜脉的缘故,我吃得特别开胃,桌上的膳食被我一扫而空。 如画如歌如诗如舞看得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待我饱得打了个嗝时,我的内侍曹武进来向我禀告沈相在外求见。虽说后宫女眷不得与外臣相见,但我垂帘听政数年,对于这个规矩,我从未遵守过。 听到沈相二字,我心中不由一喜,连问:“沈相来了多久?” 曹武答道:“回太后,沈相早朝一下便来了,听闻太后正用早膳,便让小的待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 太后用完膳后方来通报。” 我听罢,责怪道:“以后若是沈相求见,你立刻前来通报。” 如画如歌她们毕竟也跟了我多年,也是些精明的人。我对沈相的心思,想必她们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几分。是以每逢沈相求见,她们便知趣地退下。 实则,她们退不退也无多大关系,毕竟我对沈相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我当真连沈相的手指头也不曾碰过。 沈轻言一身朝服,紫袍金带,依旧俊得让我心如鹿撞。我佯作冷静地道:“沈相前来所为何事?” 他对我作了一揖,声音平稳地道:“微臣有罪。” 我一愣。 他又道:“六月初十,太后缅怀先人,酒醉苏府,微臣一时禁不住,与太后作了那犯上的事儿。” 我再愣,沈轻言跪地道:“请太后降罪。” 我这会总算明白过来,此时此刻我的震惊程度比昨日听了我得喜脉还要重上几分,我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的意思是……我……我……和你……你……” 沈轻言重重地点头。 我的脸色唰地白了。这下我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恐慌,我实在没有想到我竟会如此糊涂。六月初十,乃是苏家灭门的日子。我每逢此日,都会出宫在苏府烧香缅怀我的家人。我记得那天我委实伤心了些,便喝了些酒。后来我不胜酒力,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没想到我竟会借酒与沈相有了这桩风流事。 我依稀记得翌日醒来时,我是在我的寝宫里,那会我的确是浑身酸痛,颇有鱼水之欢过后的现状。 我震惊地道:“你……” 沈轻言满脸愧色地道:“请太后降罪。” 我的太阳穴腾腾地疼,“沈相先起来,这事哀家需要琢磨琢磨。”沈轻言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如若这事抖了出去,他的仕途定会由此结束。我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外头火辣辣的日光,心中委实觉得这事有些虚幻了。 不知不觉中与沈轻言一夜春风,而且最后还得出了个种…… 我叹了声,沈轻言站起来道:“这事错在于我,我愿意一力承当所有后果。” 蓦地,我忽然道:“你方才说你是一时禁不住?” 沈轻言道:“如果不曾发生苏家灭门此事,如今我的妻子便该是苏家的长女苏浣。” “你是说你对我……” 他大大方方地道:“微臣对太后的确存有仰慕之心。” 兴许是这话太过于劲爆太过令我震惊,我倒抽了一口气,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第三章 许是晕多了,我醒来的速度也快了些。不过半个时辰尔,我便醒了过来。还未睁眼,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 我睁开眼,“唔”了声,如歌和如画便奔了过来,“娘娘,您总算醒来了。” 如歌扶了我坐起来,我揉揉眉心,“哀家这回又是动了胎气?” 如画答道:“回娘娘,是的。” 我又揉揉眉心,抬起眼皮子往四周望了望,如歌不愧是我的贴身宫娥,我话还未问她便开口道:“娘娘,沈相在外面候着。” 我此时心中颇为忐忑。虽说孩子他爹恰是我心尖尖上的人,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这孩子也委实来得突然了些,就如那一场我压根儿没有记忆的春风一度。 我如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沈轻言。我曾在多少次午夜梦回里,做过这羞人的春梦。方才沈轻言虽是口说对我有不轨之心,但我却感觉出他这话假了些。想来那一夜,定是我喝了酒便顺手强了他。而他碍于我这太后的身份,唯好闭口不言。如今闹出了个种,为了让我好下台,他便歪曲了事实。 我越想越觉有理。沈相乃是正人君子,又怎会借酒与我春风一度?如今当真春风一度了,铁定是我的错。我无颜面对外头的沈轻言,便差了如歌去他说:“此事哀家自会处理。沈相不必担心,也不必向陛下请罪。” 如歌回来时,如画正伺候我喝安胎药,我喝了口,微苦。可是一想到孩子他爹是我心尖尖上的人时,我便隐然觉得,微甜。 许是上天眷顾我,知我与他无法共结连理,便赐我一夜春风,得出一个孩子,满足我这些年来的盼望。 待我喝完安胎药后,曹武踏了进来,“禀告娘娘,宁大将军求见。” 宁恒来找我,委实罕见。我与宁恒并不相熟,不过我颇是欣赏宁恒此人。我最初垂帘听政时,宁恒还只是正五品的郎将。这几年宁恒一步一步走来,我也是看在眼底的。如今他贵为正一品的大将军,立了多少功勋,想必也不会有人不服。 且宁恒此人颇为正直,当年先帝命我扶助太子登基的旨意一出,那段日子里,如歌和如诗每日都需挪上三个时辰来清点朝臣所送的礼,其中也不乏稀世珍宝。后来,如歌点算了一番清单,文武百官中,唯独没有宁恒的名字。 其后,我与他在朝堂上相见,他望我的目光颇带责怪,从那时起我便知宁恒不大待见我,他与坊间小民一致认为哀家是大荣的祸害。不过从另一方面而言,宁恒的确是忠臣一名。 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颇值得探究探究。坊间曾有传言,皇帝至今不曾纳妃,其因便在宁恒身上。我当时听罢,不由失笑。坊间里头果真人才辈出,竟是能想出断袖二字。不过某日我趁闲暇时在御花园里赏花,忽见皇帝的内侍与一宫娥交头接耳的,我屏气凝神细听了一番,不由得惊骇不已。 他们竟是说半夜在皇帝寝宫里见到宁大将军和陛下以坐骑之势喘息不止,其间旖旎不可言喻。我当时不由得再次感慨一番,坊间传言委实妙不可言。 宁恒进来时,我正处于浮想翩翩状,他给我行礼时,我正用妙不可言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瞧他这身板子,估摸朝服之下摸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宁恒与皇帝以坐骑之势行鱼水之欢时,想必定是宁恒为上。不过看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眼神,许是在床第间也不肯输给他人。 我笑得深意几许,连忙让宁恒起身。 宁恒起来后,目光往我身边的如歌如画等人移了移,我当即了然一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 如歌如画退下期间,宁恒的表情颇是纠结。我心想许是宁恒与皇帝按捺不住了,宁恒来找我诉衷情。想来昨日皇帝猜想我肚里头的孩子是宁恒时,那表情也有些痛心。 啧啧,看来他们两人之间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奸|情。待周围无人后,我慈祥地看向宁恒,“宁卿,不知你前来所谓何事?” 宁恒张了张嘴,说了句“微臣”后又闭上了嘴,我心如猫抓,“宁卿有话直说。”顿了下,我又道:“哀家是个开明的人,宫里头的事情再惊骇世俗哀家也是能接受的。” 想来是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 我这句强心剂给了宁恒力量,他猛地跪下,一字一句地道:“微臣有罪。” 我笑呵呵地道:“其实哀家真的挺开明的,两情相悦之事,也无分男女无分|身份。只要是真心的,又何必惧怕世俗?” 宁恒面露惊诧之色,“太后不怪罪微臣?” 我道:“不怪罪,宁卿敢于打破世俗,哀家甚是欣慰呀。” 宁恒的面色变了变,“微臣罪该万死。一切都是微臣的错。” 我听罢,不由得打量了他几眼。想不到他竟是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这样的儿媳妇我甚是欣赏。我决定开导开导他。 我清清嗓子,道:“宁卿何罪之有?” 宁恒道:“太后,您腹中的胎儿是微臣的。” 这话无疑像是无数惊雷从天劈下直中我的天灵盖,我心头颤抖了一会,方颤颤地问:“宁卿你说甚么?” 宁恒满脸愧色地道:“六月初十那日,微臣路经苏府,太后您似乎喝了不少的酒,硬是要上微臣的马车。微臣唯有扶了太后娘娘您上车。在马车里,您命令微臣脱衣。微臣不敢抗旨,微臣也未曾想过,在微臣脱了上衣时,太后您便骑到了微臣身上,之后……”他脸上的愧色加重,“微臣一时把持不住便在马车里与太后您做了那事。” 我倒吸一口气。 宁恒抬头对我道:“微臣做了如此大不韪的事,微臣不敢奢望可得太后的原谅。只求太后降罪。” 兴许是这两天来,晕的次数多了,这会我想晕也无法晕。宁恒是出了名的不会说谎,如今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撒谎。沈轻言说的也是六月初十那一日,沈轻言断然不会骗我。如此说来,莫非是那一夜我与沈轻言春风一度后,离开苏府时又和宁恒来了次春风一度?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几近窒息。 宁恒又道:“恳请太后降罪,微臣愿意自降官阶流放边疆。” 这话委实重了些,宁恒是大荣的栋梁,若是因为我这桩风流事而损失一个人才,未免有些得不偿失。更何况我也不好厚着脸皮同他说,哎,宁卿,兴许腹中的胎儿不是你的,在你之前,哀家刚和沈相来了一遍。 我揉揉眉心,温声对宁恒道:“宁卿,此事待胎儿出来再作打算罢。你勿用操心,哀家向来都很开明。你先退下吧。哀家有些累了。” 宁恒瞧了瞧我,神色颇为古怪。想来他也不曾预料过大荣里竟会有位如此糊涂的太后。和别人春风一度不知道,再和另外一个人春风一度也不知道……若是再跑出第三个人来,我估摸会再次晕过去。 这下,我颇为烦恼,太阳穴也腾腾地疼。 宁恒离开后,我唤来如诗为我揉穴位。如诗的手法相当不错,平日里揉个一刻钟,我便能舒缓痛楚。 如歌在檀炉里头燃了些艾草,我闻了闻,也舒服了些。 如诗揉得委实舒服,没一会,我便昏昏欲睡。我打了个呵欠,撑着颚便开始打起瞌睡来。待我睁眼时,外头已是黑压压一片。周围却不见如歌如画她们的身影。我低头一瞧,身上盖了张薄被,檀炉上依旧冒着艾草的香味。 我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抬眼望去,有一人影倒映在玉镂雕花的屏风上。我定睛一瞧,竟是皇帝的身影。 我轻咳了声,唤道:“陛下?” 皇帝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笑笑意吟吟地瞅着我,“绾绾可醒了?” 我听他如此唤我,便知我这寝宫里头的人都被他使出去了。我揉了揉略微有些酸的脖颈,道:“承文怎会在此?” 他的目光深了深,“我有话同你说。” 我愣了愣,蓦地想起今日沈轻言与宁恒的惊骇之言。我心知我宫里头有皇帝的眼线,沈轻言以及宁恒今日所说的话定然会一字不落地传到皇帝的耳里。 我的脸色变了变,“陛下可是想处罚沈卿与宁卿?” 皇帝仍旧笑眯眯的,“非也。” 我算是豁出去了,“陛下,这错不能归到他们二人身上。哀家当时不该喝酒,这酒一喝就误事。” “诚然。” 明明皇帝小我四岁,且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如今对着他,心中总会时不时冒上些敬畏之意。许是天子威严的缘故,我这太后也忒无用了些。 “沈卿和宁卿始终是我朝栋梁,承文莫要因一时之气而误了我朝的前途。” 皇帝深深地看我一眼,问我:“如此一来,太后可知这腹中的胎儿是沈卿的还是宁卿的?” 我颇为窘迫地摇头。 皇帝叹了一声,摸摸下巴,道:“朕想,兴许朕也有罪。” 我今日最最最听不得的便是“有罪”二字,是以皇帝一出口,我就干脆晕了过去。 . 我这晕实为假晕,人晕多了,装起晕来自是浑然天成。若说与沈轻言一夜春风,我可欣然受之,那么与宁恒的春风一度,我亦可勉强受之。我唯独不能受之的便是与皇帝行那闺中乐事。 我晕过去委实是件对事。打从我得了喜脉后,我身边的事情便一件比一件荒唐。依照这事的走向,估摸皇帝接下来会同我讲,我那腹中的胎儿是他的,偏不巧也是在六月初十那一日,至于过程如何,想必是令人瞠目结舌。 这日子过得就像那唱戏的,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惊吓不断。 “绾绾。”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装晕,耳朵竖了起来。这假晕有个好处,倘若皇帝说的话果真如我所想那般荒唐,那我便当作是黄粱一梦。反之,我亦可悠悠转醒,用虚弱的声音道:“陛下,哀家方才是动了胎气。” 只听皇帝叹了声起,而后用他那把少年老成的声音道:“我只是想说,六月初十那一日……”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可偏偏皇帝却停在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几欲睁眼瞧瞧皇帝安在,却不曾料到皇帝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委实有罪,若是那一日我同绾绾你前去苏府祭奠,便不会有今日的荒唐事。” 我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我孩子他爹与我皇帝儿子并无关联,若是当真与皇帝有关联,他日我孩子出生,该是唤皇帝一声阿父还是阿兄? “沈卿与宁卿也糊涂了些,竟与绾绾……”皇帝又叹了声,“罢了罢了,这事我也不想管了,绾绾你爱如何便如何。若是绾绾当真非沈卿不可的话,你要来当面首,我也定会睁只眼闭只眼。” 我惊地把先前所想的悠悠转醒给忘了,腾地瞪大了双眼,“什么?” 皇帝云淡风轻一笑,“沈卿果真是太后的良药,朕不过提了句沈卿,太后就不晕了。” 这话说得我可谓是心惊胆战,这字里行间的听起来隐隐有股不悦的气息。皇帝这眼睛不仅能隔帘探目还能识破我这浑然天成的装晕。我干笑一声,“哀家方才动了胎气。”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 “这胎气今日也动得多了些。” “兴许将来是个好动的。”我又干笑了一声。 皇帝似笑非笑地瞄了眼我的腹部,我想起皇帝这双眼睛的奇特,便倏地来了兴致,“陛下可看出了什么?” 皇帝一愣。 我兴致勃勃地道:“你可看出是男是女?是沈卿还是宁卿的?” 皇帝一下子沉了脸。 我见状便知不对,也不知刚刚是那一处碰到了皇帝的痛处。我在心里头反复想了想,倏地灵光一闪,宁卿二字扑腾腾地变得耀眼。 原是此般……原是此般…… 我在内心叹息,想是皇帝不曾料到他心尖尖上的宁恒竟会与他母后有了瓜葛,倘若孩子他爹当真是宁恒,将来这孩子还需唤皇帝一声阿兄。心尖尖上的人的孩子竟要唤自己一声阿兄,想必是个人也不能接受。 此般反应,所属正常。 我理解地拍了拍皇帝的肩,“陛下,哀家这话问得有些唐突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皇帝兴许是听明白了我的话中深意,他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下来,说了声“太后好生歇息”便缓缓离开了我的寝宫。 我看他那背影,委实是寂寥了些。 想到我这番无心插足,硬生生成了坊间小民口中的“小三”,我心头顿时有些愧疚。只是如今已经酿成了大祸,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也无必要。如今,我唯有将那罪魁祸首——酒从此收之禁之,否则也不知那一日又跑出了个喜脉来。 第四章 我这喜脉的消息,皇帝虽是压下了,但毕竟这天下间无不漏风的墙。在我捏着鼻子喝安胎药时,一道清丽的嗓音伴随着环佩叮当由远至近—— “啊咧咧,太后,听说你有了?” 我被呛了下,如歌慌忙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我顺了口气后方抬头无奈地道:“常宁,你下次来我这前可否改改你这惊骇世俗的言谈以及……”我顿了下,“你来向哀家请安时就不能穿得整齐些么?” 瞧瞧这常宁,明明都成家了,还披头散发的,穿着也忒不伦不类了些。 常宁不以为意地道:“天气热,这样穿舒服些。”她忽地对我身后的如歌招招手,“如舞美人,去给本宫拿些冰饮来。” 如歌默默地应了声“是”。 常宁又对正在摆弄花瓶的如舞道:“如诗美人,你同如舞美人一块去。” 如舞无声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出了去。 常宁这记性不太好,总是记混我的四个贴身宫娥,无论我纠正过多少次,她始终改不了。后来听说她连自个儿府中的几位侍郎也记不住,我才就此弃了这个念头。 常宁是皇帝的阿姊,她姓李双名倾城,常宁是她的封号。常宁的倾城二字取得一点也不差。常宁乃是我大荣的第一美人,曾有人为了目睹常宁美貌甘愿自宫为内侍。不过常宁的长公主作风委实彪悍了些,她府中也不知有多少面首,我曾婉言说过她几次让她收敛些,她却只是懒懒笑道:“人就一辈子,为何不能尽情享乐?” 常宁与我年纪相仿,我初进宫时,便与常宁交好,她也常护着我。先后对我可算得上是心狠手辣,我多少次命悬一线,都是常宁救了回来。是以,我与她之间如今可谓闺中知己。 “你这肚皮下的孩子是谁的种?” 这话也问得忒直接,我不由得再呛了下,“其实……我也不知。” 常宁摸了摸下巴,颇是欣慰地道:“你如今的作风可是愈发与我相似了。我本想劝说你找几个面首来取乐,却不曾料到你平日里一声不吭的,一出声就惊天雷,竟是连孩子都玩出来了。”她忽地凑到我耳畔,“莫非你不知这房事里头是有防护方法可施的?” 我感慨地道:“一言难尽呀。” “罢了罢了,待孩子出世后我再同你说。”常宁合上手里的折扇,“我这番前来,乃是有好事同你说。” “嗯?” “你可记得前些年在宫外非常流行的一出戏?” 我略微想了想,“可是麻雀公主?” 常宁颔首,“正是。那出戏如今换了批戏子,现今还不曾开演。我知你好这口,便请了这个番果戏班于今夜戌时在畅听阁里开演。” 我从盘子里捏了粒水晶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皮,“这个番果戏班前些日子也在畅听阁里演了出戏,讲的是一个异界穿越而来的女子在宫中与一众皇子发生的爱情故事。那故事委实荒谬,皇宫里头的宫娥哪有这般闲情逸致胆大妄为,太子妃哪有说休就休的?要是常宁你要休驸马,还需通过无数道工序呢。”我将剥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进了口里,好一会才缓缓地道:“这番果戏班始终上不了台面。” 如歌和如舞此时端了葡萄浆和杏酪进来,常宁最爱的便是这两种冰饮,甜甜酸酸的。常宁端起瓷杯,尝了一口后,颇是享受地感叹了声:“太后,你这两个贴身宫娥委实了得,我府中的厨子所调的葡萄浆可没此般好滋味。” 我但笑不语。 常宁又接着道:“其实上不上得了台面还不是你说的算。反正你如今安胎无聊也是无聊,不如去看看那番果戏班如何上不了台面?再说,你这四个宫娥也颇是喜欢《麻雀公主》这出戏罢。” 我望了眼如歌,如歌方道:“公主所言甚是,不过如歌较为喜欢原先的戏班所演的。听闻这出戏在番果戏班里改名为《麻雀翩翩飞》。” “原来你是如歌,不是如舞,不过你消息倒是灵通。”常宁忽地对我笑了笑,“请了戏班子在宫里头演戏,你就多了个见沈相的机会,你又何乐而不为?” 我瞥了眼如歌和如舞,她们俩正眼观鼻鼻观心,只管着低眉顺眼。我对沈相的心思原本以为是个秘密,但我却算漏了一点,这宫里头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我叹了声:“如歌如画,准备请帖,今夜哀家要邀请若干朝臣于畅听阁听戏。” 常宁笑出声,“这就对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如画美人,安排席位时你可要精明些。” 我抚额,这常宁的嘴就是收不住。我摆摆手,“常宁,你快些回去罢。要不待会你家驸马又要来我这寻人了。” 常宁临走前也不忘调侃我一句,“太后,你可别忘了你肚里头还有个种,莫要轻易动了胎气。” 我抹了把额上的汗,如歌这会已经准备好请帖,问我需要邀请何人。我沉吟片刻,便把若干朝臣的名字一一列了出来,念到沈轻言三字,我的心如外头的风一般荡漾了回。 末了,如歌问道:“娘娘,这次需要给宁大将军请帖吗?” 之前但凡是我的请帖,宁恒都忒不给面子,每次请也不曾来过一次。不过我也不恼,宁恒越是铮铮铁骨,我越是欣赏。既然我如今与他有了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 那层关系,不请他也说不过去。 如画给我剥了粒葡萄,我吃进肚里头后,才缓缓道:“请罢。” . 夜风袭袭,月色溶溶,此般月圆花好下,我坐上步辇,二十四名宫娥挑着琉璃宫灯在两侧跟随着。临出来前,我让如诗为我涂了红色蔻丹,如今正掩盖在深色广袖下,待会若是我同沈轻言说话时,动动广袖,露出这蔻丹,兴许能令他眼前一亮。 到了畅听阁时,曹武一声“太后至”,所有人纷纷向我行礼,我一路走到主位上,如歌扶我坐下后,曹武又一声“平身”,所有人才各就各位。 常宁坐我左侧,她今晚倒没有拂了我的面子,穿得中规中矩的,只不过却带了好几个俊俏的郎君前来,这光天化日下的彪悍作风委实让我抹了把冷汗。她瞥了眼我指上的蔻丹,眼里闪过一丝明了的笑意,她凑至我耳边,轻声道:“嘿,沈相坐在你后面,要不我同他换个席位如何?” 我刚想让她莫要胡来,她就已经扭过头对沈轻言说:“嘿,沈相,本宫同你换个席位如何?我家郎君今日有些受寒,我这席位风大了些。” 常宁如今胡诌的功夫愈发了得了,我见她那位郎君也配合得紧,常宁不过话音一落,就开始咳得似模似样。 沈轻言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他一贯的温文儒雅,“公主请。” 常宁笑道:“沈相果真爽快。” 沈轻言在我左侧坐了下来,于溶溶月色下冲我一笑,我那小心肝难免又荡漾了一番,我矜持地颔首了下,常宁在我身后哧地一笑。 我佯作不曾听到,拍手示意戏班子可以开演了。 戏台上在做戏,戏台下我却全然无了看戏的兴致,我满心都在想着要如何和沈轻言搭上话。不过我转眼一想,我与他身体都交流了一番,嘴皮子上的交流又有何惧? 我顿时豁然开朗,眼角余光往沈轻言那一瞥,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戏。我也往那戏台上一瞥,这一瞥险些将我五脏六腑都吓了出来。 幸好我定力够,我重重地咳了声,沈轻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扯唇侃侃道:“这演麻雀公主的戏子挑得差了些,乍看之下,哀家深以为是反窜的。比之先前的戏班子,差的不只一截。” 沈轻言轻笑一声。 我的心头像是有片羽毛挠了一下,我佯作不经意地道:“轻言,你瞧瞧,这一幕演的正是小麻雀围场中箭,先前那戏班子演得颇是动人,这个戏子却是中箭如雷劈,委实让人……让人……” 沈轻言忽然笑了声,眉眼间是满满的笑意,“太后好生风趣。” 我忽地觉得这不入流的戏在轻言的笑意下也变得高雅起来,我捂嘴笑道:“轻言说的话也甚是有趣。” 他的目光在我的蔻丹上停留了一会,“红色与太后十分相称。” 我听得心里头喜滋滋,但在众臣面前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唯好笑着称赞了声台上的戏。我这一叫好,我身后一堆人也连忙跟着称赞。我当时颇是汗颜,这世间里,入不入流果真也是上面的人说了算。 我偷偷瞧了眼沈轻言,他目光含笑地看戏,我心中便觉得这戏入流也罢不入流也罢,能得他一笑,便是最入流的。 沈轻言虽曾口说对我存有仰慕之心,但我始终认为那话不过是他顾及我脸面才说的。像璟之此般美好的人,又怎会喜欢上我这寡妇? 思及此,我的心拔凉拔凉的。这戏我也没心思看了,心中只盼早些结束,却不曾料到这戏如裹脚布一般,演了一幕又一幕,我看得好生无趣,幸好这戏班主也是个懂得看脸色人,见我脸色不佳,便匆匆结束了这出戏。 散场时,沈轻言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腹部,我笑了笑,对他道:“此事,轻言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神色颇为复杂,但最终还是化为无言的相望。 我心中也颇为复杂,这肚里头的孩子如今也不知他爹是谁,贸然让沈轻言认了,我定会心有愧色。无论如何还是待孩子出世后,确认他爹的身份再算罢了。 我上了步辇,在一众恭送声中缓缓离去。 行至一半时,前方忽传了道声音过来—— “太后请留步。” 第五章 这声音…… 我撩开帘子望去,我不由怔楞了下,竟是宁恒。今日看戏时我只顾着沈轻言,一时半会也没注意到宁恒来了。 我让步辇停了下来,问道:“宁卿所为何事?” 宁恒却道:“微臣可否寻处僻静地与太后详谈?” 详谈详谈……我与宁恒之间除了腹中那块肉也没什么可谈。我本是有些乏了,但念及宁恒兴许是我孩子他爹,遂下了步辇。 恰好不远处便有个八角凉亭,我让宫娥在附近候着,便施施然往凉亭处走去,宁恒也逐步跟了上来。 如今正值夏季,宫中荷花次第盛开,凉亭边正好与一荷花池相接,人还未近凉亭,幽幽荷香伴随夜风袭来。 我站在凉亭里时,心情颇为紧张。这几日来,我受了不少惊吓。以至于每个想与我说话的人,我都得好好思量一番,生怕突地又出现了一个与我春风一度的人。 我望着朵朵粉荷,声音颇是感慨地道:“此处够僻静了,宁卿有话直说罢。” 宁恒站在我身后,他久久不曾言语。我耐着性子等了会,幽幽荷香吹了我满怀,我始终没等到宁恒说话。我心中甚是不解,幸好今日我与心尖尖上的人近距离交谈了一番,我心情不错,便转过身,好脾性地叫了他一声:“宁卿?” 我这一转委实把我惊了惊,宁恒早些年长期在外领兵,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幸得近几年升了官便在京城里留了下来,养了些时日,皮相愈发出众,只不过却常常不苟言笑,如今见他满脸红晕,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我实在是惊得不小。 他抬起眼皮子瞅了我一下,总算开了口:“微臣第一次见太后,是五年前。那时微臣只是五品官阶的郎将,那一日同威化将军进宫面圣出来后,微臣不小心摔坏了太后您的波斯菊,按照宫中律令,微臣本应罚二十板子。恰好太后您经过,免了微臣的罪。” 这事我压根儿一点印象也没有,也不知宁恒提起此事意欲在何。我静心听下去,却没想到宁恒又闭嘴不言了。 我只好开口道:“然后呢?” 宁恒面上的红晕与池中粉荷有得一拼了,他似乎在纠结什么,最终他腾地睁大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从那时起,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我眨眼,再眨眼,又眨眼…… 莫非是我今日的蔻丹太过招桃花,还是我腹中的那块肉太过迷人,以至于接二连三的有人胆敢视世俗为粪土,在先帝陵边搭梯等我出墙…… 我想我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 此刻的面色定是十分诡异,“宁卿,哀家是太后。” “微臣知道,但微臣当真爱慕太后。” 说实话,听到一个年轻有为且俊朗的郎君在花好月圆荷香飘飘下同我说诉情,我委实有些飘飘然。我眯眯眼,问:“你喜欢我什么?” 宁恒轻声说:“致远不知,致远只知喜欢便是喜欢了。” 我愣了下,方想起致远是宁恒的字。没想到宁恒的自称竟是变化得如此快。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眼里的真挚固然不假,但…… 我叹了声:“那你同陛下……” 宁恒一怔,“太后意思是……” 如此看来,皇帝是单相思。昨夜见皇帝面色,想来对宁恒情根深重矣。我本以为宁恒的身在我这,却未曾料到如今连心也在我这。这情感事,兜兜转转,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蓦地,我心头有个极为不可思议的想法。话本中的情感事定是要绕过几角恋的,如今皇帝喜欢宁恒,宁恒喜欢我,我喜欢沈轻言,那么结尾处岂不是沈轻言喜欢皇帝? 我被我这样的推论惊得面色白了白。宁恒的面色颇是愧疚,“太后,是微臣唐突了。” 想来宁恒定是误会我面色大变的原因,我不由得心软了下,“无妨。” 兴许宁恒又再次误会了我这二字的含义,他的脸色倏地一喜,“太后,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我的眼皮一跳。 “今日微臣见常宁公主的几位面首颇是怡然自得,微臣便想……” 我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宁卿乃是我朝大将,又怎可如此委屈?” 宁恒正色道:“不委屈不委屈,能当太后的面首,致远甘之愿之。更何况如今太后腹中怀有致远的骨肉,致远更应悉心照料太后的起居。日出出后,致远便是大荣的朝臣,日落落后,致远便是太后的面首。太后意下如何?” 我的呼吸立即一窒。面首素来被广大子民说唾弃,而宁恒堂堂大将竟是将它当了成宝,莫非他当真爱我入骨了? 我还来不及回应,便听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在我身后不远处响起—— “什么?” 我与宁恒皆是一愣,不过宁恒那估摸是小愣,我这是大愣。作孽的!为什么沈轻言会在这里!我本想隐瞒那一晚二度春风的事实,如今是在月色下完全暴露了。 沈轻言大步前来,怒视着宁恒。 “太后腹中的骨肉明明是我的,宁大将军有何证据证明是你的?” 宁恒亦是怒视着沈轻言,“六月初十那一晚……” 沈轻言面色一变,立即打断了宁恒,“六月初十夜晚我一直都与太后在一处,你又何来插针之地?” “太后出了苏府,是我送她回宫的。” 宁恒这话音一落,他们二人的面色纷纷一变,并且不约而同地望向我。虽说他们是吵得激烈了些,但那一晚我晕晕乎乎的,压根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唯好道:“这腹中的孩子……可能是沈卿的……也可能是宁卿的……” 沈轻言与宁恒此时此刻的脸色变了好几轮。 噫吁欷,我这回当真是脸面全无,这良辰美景本该是你侬我侬,却不曾料到竟是成了此般境地。明明方才我这颗铁树还开了朵桃花,如今却连渣滓也不剩了。 只不过,似乎老天爷特别眷顾我,专爱把荒唐事往我身上放,我以为我那心尖尖上的人与刚开的桃花会从此避我如蛇蝎,却不曾料到宁恒竟是说:“太后意下如何?” 我愣了愣,“什么?” 宁恒颇为羞涩地道:“方才致远说日落落后,致远愿为太后的面首。” 我瞪大了眼睛,“宁卿不介意?” “能服侍太后,是致远的荣幸。” 估摸这天下无人及得上我此般窘迫,竟在心尖尖上的人前面临这样的抉择。我答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正当我进退两难时,沈轻言悠悠开口了:“璟之也愿为太后面首。” 今夜的荷花月色果真忒醉人,沈轻言与宁恒莫不是摔进了荷池,醉了后才爬起来同我说这些荒唐话的? 我揉揉额头,这回更是进退两难。沈轻言我是绝对舍不得重声喝斥,宁恒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我亦是不敢。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面首竟是成了香饽饽,惹得我朝两名重臣好之夺之…… 沈轻言与宁恒此时又再次开口,异口同声地又重复了方才的话。 我委实头疼地很,凉亭外的阵阵荷香亦不能解决这恼人的境地。我甚至在想,要不我再来晕多一回。 我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当下便两眼一翻,准备脚一软,往沈轻言怀里扑去时,我那皇帝儿子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让我这两眼又翻了回来。 “今夜月色甚好,这凉亭也委实热闹了些,太后与两位爱卿在此赏月且赏荷?” 噫吁唏呀噫吁唏,今晚真是作孽,听墙角的人怎么这么多! 我被惊吓得不小,前几日皇帝同我说把沈轻言给我当面首,那番话我权且只当作试探。若是此刻仅有沈轻言在也好说,我最多便是不要了这张老脸,把我这心尖尖上的人拿来当面首。可是如今在的不只我心尖尖上的人,还有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本来我碰了宁恒,皇帝已有少许愠怒,如今要是真的听到了宁恒要给我当面首,天子之怒,不堪想象呀。 我干笑着,“陛下这么巧也来赏月?” 沈轻言和宁恒给皇帝行了个礼,皇帝的目光扫过宁恒时,停了下,继而又落到我身上,他悠悠地道:“是呀,赏月赏荷赏面首。” 噗—— 我发现我这太后打从不垂帘听政后,我就愈发恐惧这小我四岁且是我一手带大的皇帝,皇帝这话一出,我立即脚一软,我身后的沈轻言与宁恒立即分别扶住了我的左臂和右臂。 美男在侧,我本该高兴才对。可是如今我委实高兴不起,我不经意地挣脱开了他们的手,佯作若无其事地问道:“陛下可是遇着了常宁的那几位郎君?” “非也。”皇帝瞅了瞅沈轻言,又瞅了瞅宁恒,“朕在赏太后的这两位新面首。” 他摸摸下巴又道:“宁卿前些时日也曾与朕提过,不过近来朝事繁忙,朕一时也忘了。没想到沈卿竟是也有此般想法。虽说这委实淫|乱了些,但太后这些年来劳苦功高,要两三个面首也不是大事。宁卿与沈卿即可为我朝栋梁,亦可为太后殿中面首,朕甚是欣慰。” 第六章 我揣摩不出皇帝的真正意图,又见他一副我非答应不可的模样,我唯好勉为其难地从此走上了□宫廷的道路。 沈轻言与宁恒跟我回了福宫,福宫是我的宫殿,“福”与“扶”字谐音,亦为先帝所赐。我将沈轻言安置于东阁,而宁恒则安置于西阁。我宫里的人训练有素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 ,见我带了两个活生生的男人回来,依旧面不改色。 如歌替我宽衣后,我屏退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沈轻言送我的如意囊。我轻轻一晃,铃铛清脆作响。我望着它出神,心中实在不解为何沈轻言要来当我的面首。 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地想,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我索性灭了灯,就寝去了。翌日醒来后,我传了早膳,如歌如画在一旁伺候我。 殿里十分安静,我喝了一小碗粥后,清了清嗓子,问道:“沈卿与宁卿可是去上了早朝?” 如画与如歌互望了一眼,如歌方答道:“回娘娘,是的。” “可是一同前去的?” 如画答道:“宁大将军比沈相早了一刻钟。” 我琢磨了一会,又问:“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是巳时四刻。” 还有半个时辰早朝才结束,想来沈轻言与宁恒昨夜睡在我这,今日早朝结束时,便会传的满朝皆知。定然也会有奏章来说我行为不检,不过既是皇帝开的口,皇帝自是会解决。如今我烦恼的是不知如何面对他们二人。 我思来想去,依旧没有想出好的法子。早膳过后,皇帝前来请安。皇帝笑吟吟地瞅着我,“太后昨日睡得可好?” 不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道:“太后今日面色不错,想来昨夜定是有声有色。” 我看了看皇帝,确认他这话的的确确仅有调侃之意后,我方叹声道:“哀家如今有了喜脉,又何来有声有色?” 皇帝一愣,他的面色变了变,但又迅速变成笑眯眯的模样,“太后让沈卿与宁卿注意些便好。” 我的嘴角抽了抽。 皇帝凑了过来,小声道:“朕知太后你偏袒沈卿,但也不要因此冷落了宁卿。宁卿他……”皇帝停了下,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我立刻被感动了。 想不到这皇帝竟是此般神情,不仅亲手将心尖尖上的人送到情敌身边,还担心情敌冷落了他……这情感,委实惊天地泣鬼神呀。 我故作深沉地道:“陛下可放心。” 皇帝笑了笑,“既然如此,今夜太后便让宁卿陪寝罢。” 我惊地眼睛一瞪。 皇帝又道:“宁卿身子颇是冰凉,如今天气炎热,最是适合不过了。” 我听得浑身一颤。坊间传闻果真不假,皇帝若是不曾以坐骑之势与宁恒在一处,又何来得知“宁卿身子颇是冰凉”。 我干笑一声,“到时候再算罢。” 皇帝在我这处用了午膳后才离去了,我赶忙唤来如歌如画她们四个,为我梳洗了一番,而后坐上了步辇往含光湖去。 我委实不愿面对宫中的两位面首,也不愿招来宁恒陪寝,是以我唯有使“拖”字诀。正值夏日,我可在含光湖上泛舟,在湖中夜游赏月,还可来个夜宴……总而言之,不拖到沈轻言与宁恒睡下就绝不回去。 我让人去请了常宁过来,说起玩乐,大荣里常宁敢认第二,就无人敢认第一。如歌如画早已再含光湖上准备妥当,一船舫停在湖边,摆了踏阶,正待我拾阶而上。 常宁在一炷香后出现,她今日难得正经,一身芙蓉色的齐胸襦裙,手臂挽着轻如云烟的披帛,脚上踏着圆头花鞋,站在眼前,便是一道极致的美景。 我笑呵呵地道:“大荣美人何其多,唯有常宁倾城国。” 常宁却是瞅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平日不是就爱闷在福宫么?怎么今日就来了兴致要游湖?” 我最不爱常宁这个表情,每次她此般看我,我都会想起和她同胞的皇帝。我挑眉道:“兴致好还需原因?” 常宁瞥了眼我的小腹,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 我不愿解释,拉了常宁便往船上去。船舫内摆了张高足食案,食案上不乏解暑圣品和精美点心。常宁坐下后,便抱住她爱的葡萄浆不放,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见状便道:“常宁你倒专一,眼前这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美食你看也不看,就只顾喝葡萄浆。” 常宁顿了下,忽而笑道:“葡萄浆的滋味尝过了便再也舍不下。” 常宁这话我听得颇是感慨。常宁口中的葡萄浆并非葡萄浆,而是指她的驸马。常宁对她的驸马用情多深,我全都看在眼里。只可惜后来竟是弄成了如斯田地,委实可惜。 我道:“葡萄浆味道固然好,但这白玉露也不错,呷上一口,凉沁心脾,芳生齿颊。你试试罢。” 常宁苦笑道:“我试过,只可惜仍旧及不上葡萄浆。” 我执起玉杯,刚想呷上一口白玉露,如歌和如诗便齐齐上前,急道:“娘娘,不可。”她们互望了一眼,如歌又道:“郭太医说,白玉露性凉,不宜养胎。” 我不以为意地道:“无妨,一杯怡情,多杯方伤身。” 我正要抬杯要喝,如诗又急道:“娘娘,不能喝。”如歌连忙点头,“娘娘,凤体为重,真的不能喝。”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二人,前些日子我喝了几杯也不见她们有如此大反应,今日我还不曾碰一口,她们便面有急色,一副我喝一口她们便要抹脖子的架势。 我眯眯眼,“郭太医又说了些什么?” 如歌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道:“昨夜沈相吩咐如歌,千万不能让娘娘碰冰饮……” 如诗也支支吾吾地道:“昨夜宁大将军也吩咐如诗,万万不能让娘娘受凉……” 我恍然大悟。我这两个贴身宫娥心里头都有个崇拜的英雄,一是沈轻言,二是宁恒。怪不得她们如此反应,原是英雄力量使然。 常宁却是倒抽了一口气,她睁大了一双美目,“你这腹中的胎儿竟是沈轻言和宁恒的!今日我进宫时,听闻他们二人都住进了你的福宫,我本以为是假的,却没料到竟是真的。你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朝两大重臣皆被你收入囊中,你一个面首便顶我十个。” 没想到传言竟传得这么快,从昨夜算起,还不算一日,如今竟是闹得众人皆知。我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呀。 常宁颇是庆幸地道:“我本以为只有我一人会遗臭千秋,未曾料到如今还有你作陪。绾绾,你果真是我闺中知己,有难同当呀。” 我抹了把汗。其实遗臭千秋我也不在乎,我如今较为在乎的是这天为何暗得如此慢。 常宁道:“算起来,现今已是辰时,朝臣们也该办完公了。你若是急着回去见你的两个小心肝,你便回去罢。这湖中夜景甚美,我逗留多一会再出宫。” 我打了个马虎眼,然后让如画去端了壶玉泉酒上来,我亲自帮常宁倒了一杯,“你尝尝。”常宁一碰酒便开始发昏,果真没一会,常宁便开始晕乎乎嘴里也不知在呢喃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9 我让如歌和如诗扶了她去歇息,而后我起身迈步到窗边,湖面上波光粼粼,船舫上的描金宫灯倒映在湖底,一颤一颤的。我开始觉得我这太后当得窝囊,上有皇帝压着,下有宁恒碍着,沈轻言的心思我又猜不着,肚里还有个未知的种,这委实教我苦恼不已。 我这一站便站了半个时辰之久,我腿有些酸,如歌扶了我坐下来,我问她:“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戌时五刻了。” 我沉吟了会,这个时候也算不早了,沈轻言与宁恒劳累一整日,也差不多该睡下了。我打了呵欠,“回福宫罢。” 到岸时,如舞和如诗扶着醉得不知天南地北的常宁下了蹋阶,问我是不是派人送她回公主府,我想了想,忽地计上心来,便道:“天色已晚,常宁便在哀家宫中宿一夜罢。” 常宁喜洁,此时一身酒味想必她也睡不舒服,我遂让人替她沐了回浴。如歌问我:“常宁公主可是要住西阁?” “非也,就让常宁睡在哀家寝宫里。” 如歌惊讶道:“这……” “无妨,事情就这样办。”常宁在的话,谅宁恒今晚也不敢爬上我的床,我也由此可以拒了皇帝今日的要求,且可求个安心。 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我却不曾料到半夜时,常宁的驸马竟是寻上了门来,大半夜的,我的寝宫外吵得我不由转醒,如歌匆匆进了来,道:“娘娘,驸马爷说是要接公主回府。” 我皱眉,“赶出去。” 如歌又道:“驸马爷说今晚见不到公主,就在外头跪到天亮。” 我瞧了瞧睡着了的常宁,想起之前驸马对她做的那些伤心事,心底火气便来了,“让他跪。夜闯福宫,并扰哀家清梦,这两点足以入牢!” 我话音一落,外头却传来宁恒的声音,“不知太后愿不愿听致远一言?” 我拢了拢衣袖,“宁卿进来罢。” 宁恒对我行了礼,方道:“驸马爷夜闯福宫虽是有罪,但致远方才在外头见着了驸马爷,面上的担心不假,的的确确是担心公主才来的。且一家归一家,想必公主也不想自己的家事闹到了皇宫里,若是传了出去,恐是会影响太后与公主间的感情。” 我瞥了眼常宁,不得不叹了声。按照常宁的性子,她的确不愿我去干涉她的家事。常宁虽是看起来随和,但在有些事上是连知己也不能干涉的。 我摆摆手,“罢了,让驸马带公主回去吧。” 常宁离开后,宁恒目光含柔地看着我,“致远等了太后一夜,如今总算等到了。” 第七章 这眼波,这语调……与朝堂上的宁大将军截然不同,莫非他是被常宁那些郎君给附身了?我的面皮抖了抖,颤颤地道:“等……什么……” 宁恒向我迈了步,“陪寝。” 我继续颤:“哀家一个人睡着正好。” 宁恒颇是哀伤地道:“莫非太后是在嫌弃致远?” 噫吁唏,我敢嫌弃我自己也不敢嫌弃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呐。我也颇是哀伤地道:“宁卿人品端正,又生得丰神俊朗,且为大荣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哀家甚是欣赏宁卿。” 宁恒又向我迈了一步,“既是如此,为何太后不愿让致远陪寝?” 我瞅着他与我的距离,估摸只有五六步,我本欲说些正直话,可转眼一想我都收了他们二人进来,再谈正直不正直的,难免虚伪了些。 是以,我捏了个措辞,“哀家睡相不太好。” 宁恒迈前了两步,“致远可受之。” 我被逼得走投无路,正欲投降时,沈轻言的声音宛若清风徐徐袭来,“凡事也该有个先来后到,璟之与太后相识多年,这陪寝的第一夜好说也该是璟之的。” 我抬眼望去,沈轻言已是宽了衣,头发披散着,此等闲散风情端的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我慌收了眼目,心里默念:不可垂涎男色,不可垂涎男色,不可垂涎男色…… 可这眼目偏不受心里头的束缚,腾地又望了过去,沈轻言倚在屏风上,懒懒一笑,刹那间三千桃花失色。我那时便想若是坐实了面首之名,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可惜这月黑风高这独处一室,唯独缺了个孤男寡女,宁恒在此处委实亮得刺眼。 只不过今早我答应了皇帝不可偏袒,那么如今我只好道:“哀家乏了,你们也莫争了,都出去罢。” 言讫,我掩嘴打了呵欠,眉眼里头端的是货真价实的倦意。 宁恒张张嘴:“那陪寝之事……” 我也不晓得宁恒究竟看上我哪一处,竟是对陪寝一事念念不忘。我在心里头嘀咕了一番,忽地想起六月初十那一夜,虽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但看宁恒现今如此热衷陪寝,对我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莫非那一夜我在马车上征服了他? 在这么短短一瞬里头,我忽然想通了,我本是一个随和的人,皇帝既然送了两个面首给我,恰好其中一个又是我的心头好,更何况如今所有人都认定我是淫|乱宫廷的太后,那我坐实了也不吃亏。 我含蓄地望了眼他,又含羞地望了眼沈轻言,云淡风轻地道:“轮着来。” 沈轻言与宁恒却是面色一变,沈轻言抢先道:“如何轮着来?” 我笑:“一人一夜。” 宁恒问:“谁先?” 我又打了个呵欠,“既然你们抢着当哀家的面首,这点小事你们自己解决罢。”如此一来,皇帝也不能说我偏袒沈轻言。 其实陪寝这二字,在我和沈卿宁卿身上,端的只能算是字面上的意思。太医说我如今不宜行房事,他们二人断然也不敢违背。无论谁在我身边躺也罢,我权且当他们不存在。 翌日,我用过了早膳便在想今夜会是谁来陪寝,我想了许久,最后却是希望今夜来的是宁恒。其因有三,一为宁恒看起来对我感情甚深,想来也不会半夜对我做些什么;二为我对着宁恒,不会心猿意马不会一个忍不住霸王硬上弓;三为遂了皇帝的意。 华灯初上后,我执了前些日子未看完的书卷便在躺椅上继续品读,一边的案几上沏了壶碧螺春。茶香萦绕墨香飘飘下,我在酝酿今夜的心情。待我阅毕书卷时,外头依旧静悄悄的。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如今已是戌时,怎地我那两位面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压下疑虑,唤来如歌。 如歌进来时,不等我开口便道:“娘娘,沈相与宁大将军仍在天乾宫。” 皇帝扣押了我的两位面首?莫非皇帝见我来真了,开始不舍他那心尖尖上的人了?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如诗匆匆地跑了起来,“娘娘,宁大将军回来了。” 我的眉倏地一跳,少顷,宁恒便出现我在面前。如歌与如诗无声地退下,我瞧了宁恒一眼,“可与沈卿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0 商量妥当了?” 宁恒点头。 我道:“你打算如何陪寝?” 宁恒的脸却红了,“太后想如何致远便如何。” 难得看宁大将军脸红,我一时间便起了调戏他的兴致,“当真?” “当真。” 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哀家喜洁,你可洗净了身子?” 他道:“未曾。” 听罢,我便让宁恒出去外头先沐浴了再回来陪寝。我委实忍受不了脏兮兮的衣袍或是人碰到我的床。 宁恒洗了不过一刻钟便进了来,他仅穿着里衣,头发亦是散了下来。在我印象中,宁恒是穿着正正经经的朝服,束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如今一见,我竟是瞧出了几丝文绉绉之感。 我这人一旦接受了现状,便也愈发随和起来。我笑道:“致远此般模样,可曾有其他人见过?” 他微愣,继而答道:“有。” 这字挑起了我熊熊燃起的好奇心,我不动声色地问:“可是陛下?” “是。” 我感慨不已,想来那少年老成的皇帝爱的定是宁恒这副模样。我瞧了瞧宁恒,又回忆了下皇帝模样,愈发觉得他们二人相配得很,只可惜这宁恒却是对我情根深种矣。 我对宁恒道:“致远可会吹箫?” 宁恒摇头。 “你会哪种乐器?” 宁恒面有愧色,“致远不曾习过乐理。” 我就寝前有个嗜好,非要听首乐曲方能一夜好眠。众多乐器里,我尤爱笛箫,琴筝次之,我这四个宫娥皆是各擅长其一。宁恒是武将,不懂乐理也是情有可原。我摆摆手道:“无妨。” 于是,我唤来了如歌和如画,琴笛合奏了一曲《阳春白雪》。我听得有滋有味,一曲毕,却瞥见宁恒颇有瞌睡之状。 我笑了声,宁恒惊醒,尴尬地瞧了瞧我。 我善解人意地道:“致远忙碌了一整日,现在想来也是累了。” 宁恒的脸又红了红。 我这人委实坏了些,瞧见平日里正经八百的宁恒一脸红,我就忍不住想要去调戏他。我伸了个懒腰,“我乏了,致远来陪寝罢。” 宁恒沉稳地说了声“是”。 我讶异地瞧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一声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我躺在里侧,宁恒方要上来时,我却悠悠地道:“且慢。” 他盯着我,我又悠悠地道:“把衣裳脱掉,余一条亵裤即可。” 宁恒看起来相当不愿意。 我挑挑眉,“怎么?宁卿方才不是哀家想你如何陪寝你便如何陪寝么?”我心里头暗自窃喜,昨夜被宁恒逼得走投无路,如今见他这副模样,我内心成就感十足。对付下流之人,便要用更下流之法。更何况,宁恒这人过于死板,我稍微流露下市井之态,他便一脸窘迫,那张正经脸难得的红彤彤,煞是有趣。 想来宁恒是受不住我的“哀家”二字,正欲以壮士断腕之姿扯下衣裳时,外头忽地传来如歌的声音,“回沈相,娘娘已经睡下了。” 沈轻言的声音也紧跟着传了进来,“宁大将军可在里头?” 如歌不知答了什么,我只听见沈轻言提高声音道:“太后,璟之有事禀告。” 宁恒这时猛地扯下了衣裳,露出光溜溜的胸膛。我委实胆小了些,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胸膛,竟是惊叫了一声。 我这惊叫声未落,外头就砰的一下,一大批人冲了进来,沈轻言在最前头。如今宁恒赤|裸着上身,我躺在床上,此情此景,委实易让人误解。我内心狂叹,我这老脸又再次丢到列祖列宗那里去了。 沈轻言一脸异色,如歌如舞等宫娥很知趣地低下了头,不过她们眼里头一闪而过的兴奋却难以逃过哀家的火眼金睛。 糗事当前,我当机立断,先将宫娥内侍们赶了出去,余下沈轻言以及赤|裸胸膛的宁恒。 近来的荒唐事锻炼了我一颗强大的心,在如此境况下,我竟是能云淡风轻地对我那心尖尖上的人说:“沈相有何事禀告?” 沈轻言的心想必也强大地很,他亦是云淡风轻地道:“今日该是璟之陪寝。” 我一愣,望向宁恒。 “致远不是与沈卿商量妥当了?” 沈轻言眉头一皱,“太后有失偏颇,为何唤宁大将军的表字,却唤璟之沈卿?” 我未曾想到沈轻言竟是会在意这个问题,我清清嗓子,本想也喊一声璟之,却没料到盼望已久的璟之二字却因紧张过度而梗在了喉咙里头,上下出不得。 宁恒此时转身望着沈轻言,“戌时已过,沈相却仍在天乾宫,莫不是沈相想要太后等你至三更?” 我灵光一闪,这回总算明白为何是宁恒第一个来的了。 想来是皇帝拖住沈轻言,让宁恒先赶回来占了先机。我感慨不已,做皇帝做到此般深情,委实不容易,不容易呀。 第八章 话说那一夜,沈轻言与宁恒争执了许久,谁也不愿落后,最终还是我一人独自睡了。不过那一夜我却睡得十分好,也不知是甚么缘故。 我洗漱完毕后,一出寝宫就瞧见了沈轻言站在廊道上摇着折扇,见着了我便立刻合起折扇,施施然向我行礼。 这一大早的便瞧见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无疑是三月桃花朵朵开,我心里头花香萦绕。我笑得灿烂,“沈卿不必多礼。” 沈轻言却是蹙眉道:“太后既是唤宁恒为致远,为何偏偏要唤璟之沈卿?莫非太后心里头喜欢宁恒多些?” 这误会可大了,我苏浣可对天对月对星发誓,我心里头仅有沈轻言一个。只是这些话又教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依旧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真真是相思到浓难言语呀。 眼见沈轻言的面色愈发不善,宁恒此时亦是施施然前来,对我行了个礼。 我见他们二人都在,猛地才想起今日是休沐日。 我故作不经意地道:“璟之,致远,你们可用了早膳?”这话一出,我内心忍不住泪流满面。天知道这璟之二字,我盼了多少年。 沈轻言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是满满的笑意,我看得心头愈发荡漾。 宁恒却忒不识趣,上前迈了一步,挡住了我与沈轻言互望的视线,“致远没有。” 幸好沈轻言又往迈了几步,重新对上我这含蓄的目光,“璟之也没有。” 我心情大好,遂道:“哀家也没有,既然如此,便一起罢。” 我平日皆是在福宫的偏阁里用膳,半月形的窗户外不偏不倚正对了一树浅白的扶桑花,如歌同我说,这扶桑花花期甚久,长年累月对着这白花,恐是不吉利了些。 后来每天对着它用膳,日子一久我亦有了感情。每当它花期一过,枝桠秃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1 秃时,我就忍不住念起它的白来。 沈轻言忽地道:“璟之记得苏府里也有棵扶桑树。” 我感慨地道:“是呀,只可惜……”我又望了眼窗外的扶桑树,只可惜此树非彼树,苏家亦是不复存在了。我抬头笑了笑,“用早膳罢。” 刚刚沈轻言这样一提,难免引起了我的伤感。我此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是苏家惨遭灭门,整整三十六条人命,一夜之间全数尽毁。后来,先帝怜我凄苦便重建了一座苏府,只可惜此苏府与偏阁外的扶桑树也是同个道理。 忆及往事,我顿时就没了胃口。这时沈轻言舀了碗荷叶粥给我,轻声道:“往事已矣,太后莫要伤怀。” 宁恒一直在沉默,他倏地放下手中的碗,抬头对我道:“致远虽是不懂乐理,但尚通剑术,致远愿舞剑以博太后一笑。“ 我一愣,委实没想到宁恒突然会来这一招。不过也罢,用早膳时还能赏赏大将军的舞剑之姿,我也甚是乐意。 于是,宁恒便向福宫里的侍卫借了把剑,我撑着下颚,饶有兴致地等待表演。沈轻言却是轻轻地道:“宁大将军为博太后欢心,委实卖力得很。” 这话我听出了某些不寻常的意味来,我酝酿了下,“璟之似乎话中有话?” 沈轻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却道:“璟之不过是吃味了。” 这话惊得我呛了下,我当真是跳湖也不会料到我这心尖尖上的人竟是会说出这般话来。沈轻言倒了杯水给我,“太后为何如此惊讶?璟之对太后的心,莫非太后还不明白么?” 沈轻言三番五次地表白心意,这不禁让我非常伤感。我委实没有想过,我这腹中的孩儿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让沈轻言昧着良心说了一次又一次的情话。 至于我为何要次次否定沈轻言的心意,只因我知道沈轻言亦有一个心尖尖上的人。那人是赵家的三小姐。想必沈轻言以为我不知道,但偏偏我却清楚得很。他还未到及冠之年,便结了花环送给了赵三小姐,只可惜赵三小姐及笄那年便香消玉殒。第二年,沈轻言发愤图强,仕途之路亦是平步青云。 如今沈轻言说对我之心日月可鉴,我一点也不信。估摸也是因为六月初十那一晚,他占了我便宜,又顾及我的面子,唯好出此下策。 我避开了沈轻言的目光,开始专注地欣赏宁恒的舞剑。 宁恒的剑舞得委实不错,他穿着淡青袍子,执着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舞起来时,颇像是水墨画中的色彩,说是赏心悦目也不为过。 其实单看宁恒的面相,宁恒并不像武将。若是让宁恒穿件普普通通的青衫长袍,我铁定以为这是哪儿来赴京赶考的书生儒士。且舞起剑来,还有五六分侠士潇洒之态。我那皇帝儿子的眼光果真毒辣,一眼就看穿了这不苟言笑的将军衣袍下的魅力。 想来是我看得入神了些,宁恒舞完了剑我也未反应过来,直到我意识到这偏阁里有些寂静时,我才连忙拍掌道:“致远不愧是武将出身,舞剑舞得出神入化,一时叫哀家给看呆了。” 宁恒道:“太后心情如今可有好了些?” 我道:“有,自是有,当然有。” 宁恒方笑道:“若是太后喜欢,致远愿日日舞剑。” 我的手抚上了我的小腹。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竟是能让宁恒如此牺牲。不过也罢,人生得意须尽欢,他们爱如何便如何,我从中享乐便对了。思及此,我不由得再次感慨,如今我竟是与常宁愈发相像了。 沈轻言此时又道:“璟之为太后奏上一曲,如何?” 我眼睛一亮,大荣里,谁人不知沈相善音律,能吹得一手好笛。我也是爱音律之人,他这样一说,我自是再乐意不过了,当下就命如歌去取来我珍藏的玉笛。 沈轻言微笑言谢,宁恒坐回我身侧,此时他闷闷地说了句:“沈相真会投太后所好。” 我道:“致远的舞剑,亦是不错。” 沈轻言开始吹笛时,含笑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跳,宁恒忽地给我倒了杯茶,我对上他的眼睛,他对我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心中忽起凉意,方才宁恒这一笑,似乎洞晓了什么。 我来不及思考,沈轻言的笛音已经飘飘入耳,我喝着宁恒给我倒的茶,赏着沈轻言的笛音,闻着扶桑树的花香,这委实是人生一大美事。 一曲毕,沈轻言又含笑问我:“太后觉得如何?” 我拍掌道:“好,甚好,十分好。” 我话音落时,如诗进了偏阁,手上多了个四方盘子,里面端了碗安胎药。自从我得了喜脉以来,每隔几日便要喝一碗安胎药,且这安胎药苦如黄连,喝得我都成黄连了。 我正待要往嘴里送时,沈轻言倏地问道:“太后身子何处不适?” 我放下药碗,见沈轻言和宁恒都一脸关怀地望着我,便伸手摸了摸还未隆起的肚子,冲他们一笑,“安胎药。” 他们的脸色皆是一变。 我笑道:“莫非璟之与致远不知女人得了喜脉后是需要喝安胎药的?” 沈轻言轻声道:“辛苦你了。”这语气跟准爹爹如出一辙。 宁恒也轻声道:“若是你觉得苦,以后致远陪着你喝。” 我不由得看了宁恒一眼,他眼里情真意切,看得教我甚是感动。我这孩子的阿爹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人中龙凤呀。 我颇是豪气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一碗安胎药,放下药碗时,宁恒不知从哪里拿了方手帕替我擦嘴边的药渍,沈轻言也不知从何处拿来的蜜饯送进了我的口中。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两位准爹爹的伺候,这人生委实美妙得很。 后来我与两位面首去了正厅里闲坐,东南西北地聊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后来聊得生闷了,我便唤来如歌取来马吊牌。 宫中消遣甚多,我初进宫时便常见一群妃子聚在一处玩马吊牌。只可惜如今皇帝年纪尚小,后宫妃嫔甚少,能上得了台面的更是寥寥可数,我想找个马吊牌友也甚是艰难。 如今我这福宫多了两位面首,也就等于多了两位牌友。不过玩这马吊牌,乃需四人。正当我烦恼去何处寻来第四位牌友时,曹武在外头喊了一声——“圣上至。” 皇帝一身宫中便服,进来时,我身侧的沈轻言与宁恒纷纷站起行礼,皇帝也对我行了个礼,他颔首我亦颔首便算过了这个客套礼数环节。 皇帝的目光最先扫了宁恒一眼,而后是沈轻言,再次是我,最后是桌案上的马吊牌。他随即一笑,“太后可是缺了一位牌友?” 我颔首,“正是。” 于是乎,我这第四位马吊牌友便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我对头。 我摸到第一把马吊牌后,不禁在心里头感慨了一声我这运气,差得天怒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2 人怨,杂七杂八的牌我这都有。我抬眼望了圈其他三位牌友,皇帝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沈轻言颇是胸有成竹想来摸了手好牌,宁恒则是眉头皱了皱。 我暗自沉吟了会,我的对家皇帝在马吊牌上颇是记仇,吃他一回胡定会被他盯上无数回,此人只可守不可攻。我的上家沈轻言在马吊牌上听闻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与他打马吊可说是如沐春风,此人可不必在意矣。至于我的下家宁恒,听闻是个生手,马吊牌桌如战场,柿子也专挑软的来捏,此人易攻易守矣。 如此断定后,我便出了第一张牌,顺带闲聊道:“陛下今日怎如此空闲?” 宁恒落下了第二张牌后,皇帝方道:“今日休沐日。”说罢,落下了第三张牌。 沈轻言落下第四张牌时,也道了句:“陛下日理万机,休沐日自当闲上一日。” 我正欲去摸牌时,宁恒忽望着我道:“是否三张同样的牌可碰?” 皇帝笑眯眯地替我答了:“正是。” “那致远便不客气了。”说罢,取了沈轻言落下的牌,我一望,原是碰了三张筒子。皇帝此时笑道:“宁卿来了个开门碰,不错不错。” 待宁恒再碰了沈轻言的牌时,沈轻言也笑道:“宁大将军牌气甚好。” 我眯眯眼,轮到我时,我出了张八筒,宁恒又忽地抬眼瞅了我一下,皇帝也瞅我了一下,沈轻言亦是瞅了我一下,牌桌上甚是安静。 我瞥了眼站在宁恒身后的如画,她面色大变,我开玩笑地道:“莫非宁卿要胡?” 宁恒却是道:“要碰。” 我一怔,宁恒取了我的八筒,打下一张四筒,我又瞥了眼如画,如画的面色又变了变,我当下就明白了。想来是宁恒不敢胡我的牌,如今宁恒手里剩下一张牌,铁定就是四筒。 我观察了下牌桌上的牌,四筒还剩下两个。 皇帝摸了张牌,却是抬眼瞅了沈轻言一笑,然后笑道:“想来这第一把牌也该是宁卿赢了。” 宁恒面色不改地道:“不到最后也难以知晓结果。” 我摸摸下巴,又轮到我时,我偏不巧又摸了张四筒,我一打出,这回站在沈轻言身后的如诗面色一变,同时站在皇帝身后的如舞亦是面色一变。 反倒是牌桌上的三位当事人面不改色地继续摸牌出牌。我当时就明了了,看来他们要胡的都是四筒。在我摸到最后一张四筒时,我笑道:“陛下要的可是四筒?” 皇帝说道:“兴许宁卿要的四筒。” 宁恒又道:“许是沈相要的是四筒。” 沈轻言道:“或许太后也要四筒。” 见他们都如此说了,我低头瞅了眼我的牌局,把四筒拿下改改牌头,的确也是个不错的决定。不过我偏不要遂了他们的意,我又将四筒打下。 这回,皇帝“啊”了一声,直接把宁恒手里的那张牌给翻了下来,然后瞅着我笑道:“宁卿赢了第一回。” 沈轻言道了声“恭喜”。 我心中明了了,这皇帝摆明就是要他心尖尖上的人赢,告诉我不可偏袒沈相,宁恒有他撑着腰,谁也欺侮不了。 不过宁恒此人却甚是怪矣,第一回赢了,接下来却连输了几回给我,皇帝看我的眼神颇是幽怨,我顿时觉得皇帝也怪可怜的。 这世间最凄惨的事情莫过于是有一个心尖尖上的人,但那人心尖尖上的人却不是自己。想到此处,我用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目光扫了皇帝一下。 兴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意思,皇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过多几日便是先帝的祭日,太后莫要忘了。” 我一愣,不小心松了手里的一张牌,皇帝说了声“胡”。 我淡笑道:“哀家自是不会忘了。” 第九章 每逢先帝祭日,我便会率领一众女眷前往太庙为先帝念经。算起来,在封地的几位亲王与亲王妃也差不多该到京城了。 上一辈的皇家血脉大多活不过及冠之年,如今剩下的皇家血脉也不多,仅有四个,一为与先帝同辈的平宁王,二为皇帝的阿兄永淮王,三为皇帝的阿弟汝南王,四为皇帝的阿姊常宁公主。 一众亲王入京后,率先要做的事便是来拜见皇帝和我。 想来他们也是对我的风流韵事有所听闻,进来后眼睛总是不经意地便往我的肚子上扫。太医说我如今不过怀胎两月,再加上是第一胎,自是没这么快隆起来。 是以,他们皆是悻悻地收回目光。唯独平宁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让我不禁毛骨悚然。不过想来也是,平宁王与先帝乃是同胞,感情甚好,如今知道我活生生地当了红杏爬了墙,恨我怨我也是应该的。 先帝祭日那一天,我与一众亲王妃浩浩荡荡地往太庙驶去。 我与常宁坐了同一辆马车,马夫驾车有术,一路上我一点颠簸之感也没有。我懒懒地坐在软垫上,对常宁道:“那一夜,你家驸马领了回去后做什么?” 常宁的神色淡淡的,“能做什么?也就跟以前差不多。” 我道:“那一夜,驸马的神情颇是真挚,想来对你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情意的。” 常宁神色依旧淡淡的,她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点心,捏了块芙蓉酥塞进口里,“你要尝尝么?我府中的婢女做的点心比御厨做的还要好。” “不了,最近比较喜欢吃酸的东西。” 常宁笑道:“听闻酸男辣女,莫非你这肚子里是个男娃娃?” 我一愣,随即又淡淡地道:“我喜欢女娃娃多些。” 常宁颇是感慨地道:“也是,若真的是男娃娃……”她别有深意地瞅我一眼,然后聪明地点到即止。 我自是明白她后半句要说些什么,倘若真的是男娃娃,想必皇帝定会忌讳的很。我没得喜脉前,皇帝已是忌讳我得很,本以为多了个娃娃,皇帝会借此铲除我,我却未料到竟是让我留了娃娃下来。 这皇帝虽说年仅十六,但那心机委实令人心寒。 我对常宁道:“你那皇弟端的不像个少年郎。” 常宁撩开帘子,却是道:“我的三个皇弟,唯独承文懂事些。承英虽是大承文几岁,但却好赌,前些日子险些连封地都输了,最后顶不住了来向我求救。承武小承文两岁,但却甚是风流多情,汝南王府里头藏的姬妾比承文的多了数倍不止。他坐在那位置,生性自是要沉稳寡言些,堂堂一朝帝王,又怎能像个少年郎?” 不得不说,常宁敢在大荣里如此放肆地圈养男宠,能给她撑腰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皇帝。常宁从小就和皇帝感情很好,就跟坊间的姊弟关系一样亲密。 即便我与常宁是知己,但有些话我也不会与她明说。我笑了笑,便不再提及这话题。到了太庙时,我与三位亲王妃还有常宁先去沐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3 浴净身。 先帝祭日时的过程难免繁琐了些,不过我即在其位就要谋其职,虽说我这太后名声差了些,但这些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沐浴净身毕后我见还没到诵经时间便准备到太庙其他处走走,我也没让如歌如画她们跟着,就只身一人在朱红廊道上悠悠然地行着。 只不过我今日似乎倒霉了些,不过一时没人跟着,没走一会,草堆处倏地跳出了几个黑衣蒙面的人,我来不及呼救,便被黑衣人一个手刀砍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只觉脖颈酸痛,我望了望周围,是一间寻常的小木屋。我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边一个扎着双髻的姑娘正撑着下颚在打瞌睡。 我心里头有种不可言喻的微妙感,我戳了一下身旁的姑娘,她咯噔一下跳了起来,见我睁着眼睛望她,尖叫了一声,然后迅速跑了出去。 不一会,木屋里走进了一个人,那人宽额长脸,一双鹰目炯炯有神,不是什么人正是平宁王,算起辈分他该喊我一声皇嫂。 他对我拱拱手道:“还望太后海涵,李仁这小崽子看得太紧,本王唯有出此下策。” 我顿了下,微微一笑道:“无妨。” 其实我与平宁王之间除去叔嫂关系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同盟关系。至于同什么盟,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秘密相见,对皇帝出言不逊,很明显的,我和平宁皇叔准备要谋反。 至于为什么要谋反,这个却是说来话长了。 却说我十二岁那年,苏家惨遭灭门,我因在重光山养病才免于一劫。苏家是大荣的四大名门望族之一,一夜间全灭自是没这么简单,但偏偏苏家端的给灭了,这背后指使的人权力几许自可揣摩一二。我年纪那时虽小,但我阿父和阿娘就常告诫我要慎言慎行,并同我说若是哪一日他们不在了,也莫要过于伤心,此乃命数云云。 是以苏家灭门时,我便知道这并非偶然乃是必然,这幕后之手,想必就是那万人之上的先帝。至于先帝为何要灭苏家,这其中缘由,却是沈轻言同我说的。 我贵为太后的第一个六月初十,我在苏府缅怀家人,那会皇帝心机尚未像如今的重,是以我行动方便得多。沈轻言那时就同我说,先帝不是正统的皇家的血脉,如今的小皇帝亦不是。正因为苏家知晓,所以被灭门。 那时我问他,为何他也知晓? 他轻轻地同我说,苏家灭门前一夜,我阿父曾让他好生照料我,若是发生了不测,这秘密可作保命符。 那时起,我便知晓了先帝迎我入宫的动机,恐是怕苏家除了我之外还有余党,是以将我放到他眼皮下好掌握。至于立我为太后,恐是也因见我乖巧了若干年,与其继续防下去还不如将我变为自家人。若是皇帝一倒台,我这太后也得跟着倒。 只不过先帝灭我一族,我又怎肯忍气吞声地享受这家人用血换来的荣华富贵?先帝要破坏大荣的龙脉,我偏不让他得逞。平宁皇叔是正统血脉,让他为帝,也算是报了我灭门一仇。 平宁皇叔此时的目光在我的小腹上转了一圈,“太后这喜脉是……” 我摸了摸小腹,方道:“恐是皇帝的把戏。” 六月初十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无从知晓。我这身子是清白与否,我也不知晓。而近来我的确有怀孕的症状,是以这喜脉真假与否,我也不晓得。 平宁皇叔皱眉道:“几年不见,李仁这小崽子的把戏倒是越来越多了。” 我耳听平宁皇叔左一口小崽子又一口小崽子的就愈发心惊,不过幸好皇帝不在这。我淡淡地道:“皇帝长大了。”的确是长大了呀,都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设计我了。 我话音落时,小木屋的门被推开了,一道如清风明月般的嗓音徐徐响起——“陛下估摸怀疑到太后身上来了。” 我抬头一望,一张再熟悉不过脸出现在我眼前,是我心尖尖上的人,亦是谋反的盟友之一——大荣沈相沈轻言。 我曾问过沈轻言:“为何要同我一块谋反?” 他当时沉默了一会,方答我:“沈家一直忠于真正的皇家。” 平宁皇叔又皱眉道:“沈相此话怎么说?” 沈轻言望了我一眼,方道:“陛下无非是想借太后喜脉一事行一石二鸟之计,即收回了太后参与朝政之权,又借此试探太后有无同党。为保太后,我方承认了喜脉与我有关。”他顿了下,“幸而平日里太后佯作对我情深一片,我承认了这胎儿是我的,陛下也不会对我多加怀疑。” 我……佯作……对他情深一片? 我委实惊得不能再惊,沈轻言呀沈轻言,你究竟是那只眼见到我是……佯作? 偏偏他还抬头对我道:“在福宫里,我和太后演得甚是逼真,陛下并未起疑。” 我苦笑一声,“正是,我与沈相配合得天衣无缝。” 沈轻言又道:“宁恒该是陛下那边的人,如今在太后身边,应是起监视之用。” 我心中苦如黄连,正欲说什么时,腹中似有什么腾地上升,我只觉一阵恶心,捂住胸口就吐在地上的夜香壶里。 待我吐毕,拿出帕子揩了揩嘴后,却见沈轻言与平宁皇叔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口中酸涩无比,下了床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方淡淡地道:“估摸我这喜脉是真的,兴许是宁恒的,又兴许是一个我也不知道的人。” 经方才沈轻言这样一说,那么这胎铁定就不是他的。按照太医诊断的怀孕日子,该是六月初十那一日所得的,只是六月初十那一日我确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问:“沈相,六月初十那一日,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轻言沉吟片刻,方想开口时,外头忽地冲进了刚刚在我身边打瞌睡的双髻姑娘,她慌慌张张地道:“王爷不好了,外头来了许多御林军。” 沈轻言与平宁皇叔的面色皆是一变,沈轻言最快反应过来,“王爷,木屋后有密道,跟我来。”而后他又望了我一眼,我对他道:“你带平宁皇叔走吧,剩下的我自会应付。” 沈轻言颔首,道了声“万事小心”便迅速消失了。 我暗暗叹了声,对还在发呆的双髻姑娘道:“怎么还不走?再不走你就别想走了。” 她眼睛泛红,咬着唇道:“王爷曾救了我一命。” 我瞬间明了。太后被劫,若抓不出主谋,皇帝定会疑心。原来这姑娘是平宁皇叔留下来的替死鬼。不过这主谋难免弱了些。 我笑道:“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些什么?快些走罢。我会摆平剩下的一切。看你年纪也不过二八,不要因此而丧了命。” 她倏地瞪大了一双杏目,“谁说我不能做什么?” 话音一落,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竟是一掌劈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4 开了我眼前的木桌,只听砰的一声,木桌成了两半。与此同时,外头冲进了一群御林军侍卫,而带头的正是宁恒和常宁。 宁恒命人拿下那姑娘,常宁匆匆赶到我身边,一脸心疼地看着我,小声道:“绾绾,他们可有人对你做什么?” 我无声地摇摇头,一时心里百感交集。 常宁对我这么好,倘若有一日我当真谋反了,无论成与否,常宁定是要恨我的。 第十章 我本欲赶回太庙为先帝诵经,常宁却告诉我,诵经的吉时已过,几位亲王妃之前已是替我念了。 马车辘辘作响,马夫依旧驾车有术,我一点颠簸也不曾感受到。但我此番的心境却与来时大大不同。我十分感慨,我端的不曾想过在先帝祭日里会闹出这样的事端来。倘若先帝知晓我没给他念经反而去和人商讨如何谋反,定会气得从陵墓里爬出来。 许是见我默不作声,常宁开口道:“回宫后,让太医给你开剂安神药罢,瞧你心神不定的模样,定是方才被惊吓到了。唉,想来也怪,这么多人护着你,最后竟也被劫走了。幸好陛下立刻让宁恒来救你,不然此时我也见不着你了。” 我道:“宁恒来得倒是快。” 常宁撩开帘子,我顺势望去,宁恒穿着将军服饰,背脊挺直地骑着一匹乌骊马在最前头。常宁轻笑一声:“宁恒对你很上心,我从未见过宁恒这么着急,方才他险些就单身一人冲上山去救你。” 我微微一愣,常宁下一句便问出了我的疑惑,“莫非你腹中的娃娃是宁恒的?” 宁恒这人看起来刚直不阿,忠心耿耿的,没想到做起戏来也有一套。若不是我早知宁恒是皇帝的人,我定会被他骗了过去。 我抬眼又望了回宁恒的背影,方道:“可能吧。” 常宁此时颇为感慨地道:“听闻宁恒是个孤儿,后来也不知怎地就参了军。一个孤儿能有如此成就,算是很不错的了。不过我瞧宁恒的面相,倒是像江南那边的人。唇红齿白浓眉俊目的,乍看之下,俨然就是个翩翩少年郎。” 我笑出声:“嗯?这不就符合你挑面首的要求了么?你若是想将他收进你的公主府里,便去和你的皇弟说一声。” 常宁嗔笑道:“绾绾,我哪敢同你争?” 不得不说,常宁是大荣的第一美人委实不假,她这一笑,美目波光流转的,看得我心肝险些跳漏了一拍。我伸手捏住常宁的脸颊,“我真真觉得这世间的男人都该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常宁凄凄一笑,“纵然有千千万万人,但始终没有我想要的那一个。” 我缩回了手,心里头懊悔自己一不小心又提及了常宁的伤心事。也不知那驸马是不是瞎了眼,我的常宁如此美好,那驸马竟是看不上,反而却和一其貌不扬的婢女对上了眼。思及此,我难免身同感受,当年的赵家三小姐,琴棋书画也没样及得上我,怎地沈轻言就瞧上了她? 忆起前不久沈轻言对平宁皇叔说的那句——幸而平日里太后佯作对我情深一片。这话委实伤透了我的心,如今想起我就涩涩地痛。 我撩起帘子,外头的风呼呼地吹,天边乌云滚滚,看得我心境愈发凄凉。突地,一道惊雷炸响,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潮湿的泥土气味迎面扑来,周围的侍卫及宫娥面不改色地继续在官道上行走,我瞧了眼依旧挺直背脊的宁恒,对马车边随行的内侍道:“停下罢,去前面驿站里,等雨停了再走。” 常宁瞅着我,一脸似笑非笑,“心疼宁恒了?” 我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我想吐。”这话音还未落,我就顺手牵了个食盒,开始大吐特吐。 内侍扶我下车时,我已是吐得浑身无力,想必脸色也是差到不能差。 宁恒瞧见我时,我正虚弱地坐在加了软垫的扶椅上,他的眉头蹙了蹙,常宁很适时地凉凉地道了句:“这是孕吐。”宁恒面色立即一变,放低声音问道:“如今可舒服了些?” 我无力地道:“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前不久方吐了次,那时沈轻言也在,他仅是面色诧异地看着我,连一句体己话也没有。果真不演戏时,沈轻言对我凉薄得很呐。 宁恒神色颇为复杂,我看他也不会说些什么体己话了,整个人跟木头一样站在那,我看着委实碍眼,我摆摆手,“你退下吧,其他人也退下吧。” 宁恒退到门边时,我又叫住了他,“把今天拿下的那姑娘带过来,哀家要亲自审她。” 宁恒却道:“大理寺那边……” 真是根木头,规规矩矩的,一点也不晓得变通,我沉着脸道:“哀家要审,难不成大理寺还能不让哀家审?” 常宁道:“宁恒,你便押了那姑娘过来,让太后审审又怎样?太后审完,大理寺也可再审。” 宁恒这才应下了。 我对常宁道:“宁恒这人,比木头还死板。” “死板归死板,宁恒也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这事按照规矩也是归大理寺审,绾绾,你今日情绪有些不稳。” 经常宁这么一说,我方发觉的确如此。我细想一番,其实宁恒方才并没有错,这事得按部就班地管,只不过我今日情绪不大好,便把气撒到了宁恒身上。 我不愿嘴软,便道:“果真怀孕的人脾气难以控制了些。” 常宁笑笑,扭头望了望窗外跟水帘洞似的天,叹了声,道:“这雨估摸得下个把时辰,今日你被劫,我也受了不少惊吓,我去隔壁歇息会。” 常宁这一走,我不禁喜上眉梢。其实我也不过是怜那姑娘,打算和她凑凑供词,放她一条生路罢了。反之,经大理寺一审,按大荣律令,这姑娘定是走着进去躺着抬出了。 不一会,宁恒便亲自押了那个姑娘进来。那姑娘也怪可怜的,浑身湿漉漉的,脸上不少泥泞,一副脏兮兮的模样。 我让宁恒出去,宁恒这会倒是没说些杂七杂八的直接就出了去。我差了我身边的如歌和如画去拿糕点,厢房里便只剩下我和那姑娘。 我递了条帕子给她,“你叫什么名儿?” 她使劲地擦了擦脸,吸吸鼻子后才道:“我叫雁儿。” “多大了?” “十六。” “为何要劫持哀家?” 雁儿睁大眼睛瞧我,“我听闻太后绝色倾城,便想劫了来瞧一瞧。” 平宁皇叔这措辞也搓了些,大理寺卿铁定会起疑心。我哭笑不得地道:“你是主谋?” 雁儿道:“我会武,我能举起百斤重的大鼎。” 也不知为何,我越瞧这圆脸姑娘便越觉得讨喜,我瞧了瞧周围,压低了声音道:“雁儿,想不想活下去?” 她大力地点了点头,但下一瞬她又摇摇头,道: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5 “可是……” 我比划了个“嘘”的动作,对她眨眨眼,道:“哀家会保你平安,剩下的你也不用担心,哀家自会摆平。” 我救这个雁儿姑娘,也不过是因为她让我想起我初次踏上那金銮殿面对文武百官时的忐忑心情,那时我也不过二八,周围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没有。这雁儿如今的心情估摸也和我那时一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便当作为肚里的孩子积善。 如歌和如画此时端了糕点进来,打开门时,我的眼角余光瞥见到宁恒在外头站着,想来方才那些话他定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我细想了一番我方才的话,也无什么不妥。我清清嗓子,便喊了宁恒进来。 我让宁恒坐下,宁恒不肯,我拉下了张脸,“宁恒,你在哀家寝宫倒是听话得很。” 宁恒的脸色倏地一红,而后乖乖地坐了下来。我将糕点盘子移到他面前,“尝尝。” 他拿起一块龙须糕便生硬地往嘴里送。 我忽地发现欺负宁恒这人,委实有趣得很。见他吃完一块,我又亲自倒了杯茶水,“龙须糕有些甜,别腻着了。” 宁恒受宠若惊地道:“谢太后。” 我掩嘴一笑,“都是一家人,客套些什么?” 宁恒的脸又红了红。 我拉过了雁儿,对宁恒道:“今日劫持一事不过是虚惊一场,这雁儿我看得顺眼,便收进我宫里了。你回去后便这样同陛下禀报罢。” 宁恒呛了一口,连连咳嗽,我倾前身子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宁恒的背,轻声道:“致远该懂得如何做了罢。” 宁恒猛地站起,“太后这万万不可。” 我斜睨了他一眼,“有何不可?哀家想要个人也不能?” 宁恒抿住唇。 我不语,他也不语。过了好一会,他总算松了口,“待大理寺审毕,若这姑娘并无嫌疑,微臣定亲自将这姑娘送到太后宫中。” 我有些恼,不过宁恒这反应倒是我预料当中的。大理寺那边有我的人,要让雁儿洗脱嫌疑也并非难事。我方才那几句话也不过是想逗逗他,看看他有何反应。 罢了,这根木头看来也就只有皇帝受得了。 我冷了张脸,道:“下去罢。” 常宁不过憩了一刻钟就起了来,她进来时,我正在望着外头的雨帘发怔,她打了个呵欠道:“这驿站的床硌得我骨头疼。” 我凉凉地看她一眼,“公主身娇肉贵,自是睡不惯了。” 常宁怔了怔,道:“方才宁恒又惹你了?” 我也打了个呵欠,“没有,这肚子里的孩子闹得我不舒服。”我摸摸胸口,“似乎又开始想吐了。” 我果真不该提这个“吐”字,这下我又开始觉得恶心,如歌已经迅速地端起银盆。我凑到银盘上,干呕了几声又不想吐了。 如画这时端了盅东西进来,我抬眼瞧了下,如画道:“娘娘,这是生姜汤。驿站里生过好几个娃娃的厨娘说能止吐的。” 我一喜,如画盛了一小碗递给了我,我喝了后胸中果真舒适了不少。 常宁道:“看来这生姜汤挺不错的,这厨娘也倒是醒目,待会如舞美人你去赏她些银子罢。” 如画面不改色地道:“是,公主。”顿了下,如画又道:“其实这生姜汤是宁大将军送来的。” 我一愣。 如歌这时也说:“方才如歌见着宁大将军在驿站里四处寻妇人,想来也是为了此事。” 常宁悠悠地道:“宁恒对你果然上心。” 我垂下眼帘,继续喝生姜汤。宁恒对我再上心,铁定也是如沈轻言一般,都是做戏罢了。 第十一章 回宫的路途里,许是见我闷闷不乐的,常宁便开导我,还是那句老话,人生得意须尽欢。其实我这人也不大爱计较,我口里头念叨几回,翌日醒来不高兴的种种便也忘了。 沈轻言不喜欢我也罢,宁恒对我别有用心也罢,皇帝对我甚是忌讳也罢,人生不过百年,倘若我个个都去同他们计较,我这人生还剩几多? 是以,回宫后皇帝来探望我时,我调侃了一句:“难得有人因美色来劫哀家,哀家甚是欢喜,甚是欢喜呀。” 皇帝也忒不给面子,抬起眼皮子瞅了我一下,表情淡淡的,“听宁卿说,太后今日吐了几回?” 我一愣,委实没有想到皇帝第一句问我的会是这事,我干笑道:“也就一两回,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皇帝摸摸下巴,沉吟片刻后,道:“想来太后肚里的娃娃是个好动的,好动的娃娃铁定是宁卿的。” 我正讶异着皇帝是如何将好动的娃娃同宁恒扯上关系时,皇帝又道:“这样吧,朕让宁卿歇一段时日来陪陪你。” 我不曾有机会拒绝,皇帝便果断地传令了下去。末了,皇帝笑眯眯地对我道:“今日太后受惊了,好生休息罢。”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我得日日夜夜对着宁恒那根木头,我便恨不得雁儿再劫多我一次。只不过雁儿倒是没机会劫我了,宁恒翌日就将她送到我的福宫里。 雁儿今日干干净净的,穿着素色的宫装,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新奇地打量着周围。我对宁恒道:“宁卿,你的将军府里缺了个夫人罢吧。哀家认了雁儿为义女,许配给你当夫人如何?” 宁恒的面色立即一变,连道:“致远惶恐。” 我哼笑一声,“你惶恐什么?” 宁恒道:“微臣奉陛下之命陪伴太后左右,不敢有违陛下旨意。” 这木头竟会拿皇帝来压我了,好得很好得很。雁儿忽然道:“太后,我不要给他当夫人。” 我一愣,雁儿泛红着眼又道:“我不喜欢他。” 我饶有兴趣地问:“你不喜欢他什么?” 雁儿瞅了宁恒一眼,“他像一根木头,我不喜欢。” 这话深得我心呀,我望着宁恒,道:“哀家觉得雁儿这话说得不错,宁卿觉得如何?” 宁恒垂眼道:“……不错。” 我又道:“改日让陛下赐你个木头将军的封号罢。” 宁恒道:“谢太后。” 诶,这宁恒果然木头得很,方才我还觉得戏弄着有趣,如今又变得无趣了。不过幸好有个雁儿,这雁儿看起来比宁恒有趣多了。 她扁着嘴道:“太后,我不要当木头夫人。” 我开怀一笑,“哀家开玩笑罢,你不必当真。再说……”我对宁恒勾勾手指,他挪步到我身侧,我握住了他的手,“这木头将军是哀家的,哀家又怎么舍得把他给你。” 宁恒的耳尖倏地红了个透,我看得委实舒心。 雁儿吃惊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宁恒,方震撼地道:“原来坊间说的都是真的……” “哦?坊间又说了哀家什么?” 雁儿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6 答道:“坊间说太后自从春日宴扑倒了宁大将军后,太后就舍不得宁大将军……床上的英武,遂日日将宁大将军困在身侧。” 我瞅了眼宁恒的脸,如我所料般的红了,我轻笑道:“坊间传言不可信,这木头将军其实生嫩得很。” 宁恒动了动手指,我又瞅了他一眼,他脖子也红透了。 我向来是见好就收的,假若我继续戏弄下去,宁恒兴许便能直接去见太医了,到时皇帝铁定来找我算账。 我松开了宁恒的手,打了个呵欠,道:“如歌如画,你们好生教导雁儿宫中规矩,也不用太严厉,稍微懂一些便可以了。” 如歌和如画应了声“是”便领了雁儿下去。 我又对宁恒道:“致远,你陪哀家到含光湖那边走走罢,如舞如诗你们也不用跟着了,其他人也都退下罢,也不用叫步辇了。” 我的两指间捏了把轻罗小扇,宁恒替我撑了柄月白缎面的玉骨伞,我同他便出了福宫。一路上,宫娥内侍们都纷纷向我行礼,目光望向宁恒时,多了几分不言而喻的了然之色。 在大荣里,当面首是件颇为羞耻的事儿。宁恒本是光明磊落人人称之赞之的大将军,如今光明正大地和我同进同出,也不知给他抹黑了多少。 皇帝也够狠心了,为了监视我,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弄成此般境地。不过这倒能看出,皇帝对宁恒委实信任得很。 我幽幽地道:“致远,你如今可后悔了?” 宁恒道:“致远不明。” 含光湖旁有一处亭子,我走了进去,摇了摇轻罗小扇,瞅着他道:“当哀家的面首,你可曾后悔过?” 他斩钉截铁地道:“不曾。” 我挑眉,“如今宫人见你皆是面有异色,你堂堂大将军如此委屈,你竟不曾后悔过?” 宁恒坚定地道:“不曾,致远对太后怀有爱慕之心,能日日与太后相处,实为致远三生有幸。” 我平日里瞧宁恒一本正经的,说起这些话竟是此般顺溜。想来他对皇帝忠得很,为了皇帝,佯作对我情深意切的,委实辛苦了。 不过他演他的,我演我的,各演各的,这皇宫里全是戏子。人生如戏,这话端的有理。我笑眯眯地赏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含光湖,过了会钟声响起,我轻声道了句:“下朝了。” 宁恒附和了我一声。 我转身遥遥望去,金銮殿处的文武百官鱼贯而出。这上朝是有顺序的,下朝自然也是有顺序的了,依照官阶大小依次排列,官阶最高的位于最前面。 而他们要出宫,必须得经过含光湖,也就是必须得经过我所在的此处亭子。 皇帝拿宁恒来烦我,我便让宁恒拿出气,我心里不好受,他心里自然也不能好受。既然他口口声声说与我相处三生有幸,我便让他的同僚看看他到底有多么的三生有幸。 “致远,给哀家捏捏肩罢,小力些。” 宁恒默默地应了声。 我坐在石凳上,宁恒在身后开始揉捏起来,我眯眼瞧着越走越近的文武百官,沈轻言走在最前头。我这会见到沈轻言,我心头却再也荡漾不起来了。 沈轻言与一众大臣向我行了个礼,礼毕后抬起头来时目光皆是若有若无地扫过我身后的宁恒,宁恒的手颤了颤。 我不动声色地笑着,“诸位卿家可是在赏哀家的面首?” 宁恒的手又颤了颤。 一众大臣皆是干笑一声,唯独沈轻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晓得他那眼神有什么含义,唯好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众人离开后,宁恒竟是问我:“方才沈相似乎在吃味?” 我掩嘴笑了声,“可能吧。” 当天晚上,皇帝来找我时,眼神颇带责怪,想来是心疼宁恒今早所受的无声的耻辱。但竟也没多说什么,只有深深地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宁恒。 在沈轻言连续几夜没来我的福宫时,我才渐渐意识到一点。皇帝许是对我和沈轻言起疑心了,是以让宁恒日日夜夜地监视着我,对沈轻言则是以公务扣压,让他忙得无法同我接近。 我左思右想了一番,觉得目前对我而言最为要紧的是查出六月初十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何事,而我肚子的娃娃到底是谁的。 于是乎,我决定先从我这个嫌疑孩子他爹入手。 我沐浴过后,便让如舞去将宁恒唤进我的寝宫。六月初十那一日,我至今一点印象也不曾有,就像无端端被人取走了那一天的记忆一样。 我明明是记得我回了苏府,之后…… 我头腾地有些痛,我伸手揉了揉,我进了苏府后的事情果真全都记不起来了。我又揉了揉眉,抬起眼时,猛地发现宁恒悄无声息地站在我面前。 我险些吓得五脏六腑都出来了,我拍了拍胸口,瞪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宁恒瞧了瞧我,道:“致远见太后似乎在沉思,便不敢出声打扰,恐扰了太后思绪。” 我眯眼,“如舞呢?” 平日里如舞定会先进来和通报一声的,怎地今日就让这宁恒无声无息地溜了进来?倘若宁恒记仇今早的事情,在这小小寝宫里再次无声无息解决掉我也并非难事。 宁恒道:“如舞姑娘担心打扰了致远和太后……”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看来如今我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不过算了,反正我肚里也不知是谁的种,我的清白自从那一日诊出喜脉来后便再也复返了。我拍了拍我身边,“坐下罢。” 宁恒十分僵硬地在我身边的坐下,我发现我这几日来似乎有些爱欺负宁恒,见他此般模样便像戏弄到他脸红为止。 我站了起来,宁恒也连忙跟着我站了起来。 我瞥了他一眼,“坐下。” 他乖乖地坐下。 我略微回忆了一番戏里头的恶霸是如何调戏良家妇女后,便松了松手腕,手掌碰触到宁恒的胸口,然后轻轻一推。 第十二章 宁恒也忒不给面子了些,竟是呆坐在床上,纹丝不动。我微微用力,又是一推,他依旧稳如泰山。 我颦眉,“木头,往后倒。” 宁恒一愣。 我恶声恶气地道:“手臂张开,平躺在床上,不许动。” 许是我面目狰狞了些,宁恒这会二话不说往后倒,然后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瞧着我。我七手八脚地爬到他身上,宁恒的身子颤了下,“太后要做什么?” 我嘿笑一声,佯作面露□的模样,并似模似样地摸了把他的胸口,“你说哀家要做什么?” “……致远不知。” 我又摸了把他的胸口,眯眯眼,道:“你同陛下,谁上谁下?” 宁恒正色道:“自是陛下为上。” 我不由得有些感慨,我这皇帝儿子年纪虽小,在某些事上,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7 果真真不肯甘为人下。我同情地看了看我身下的宁恒,宁恒的身子又颤了颤。 我瞧了眼他红透的脸,猛地意识到我似乎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 我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对付宁恒这样忠心耿耿的木头,唯有采取此种异于常人的方式,方能一丁点一丁点地慢慢攻破。 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府中可有妾侍?” “不曾有。” “你几岁上花楼?” 他颇为厌恶地道:“花楼此等污秽之地,致远自当远之。” 这话说得倒好听,我真真是万个不信。京城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哪个不是小小年纪就开了荤?我又道:“莫非你上的是小倌楼?” 京城里打从出了常宁圈养面首的事儿后,便迅速刮了阵面首风。小倌楼也因此拔地而起,生意也甚是红火,男客女客都接。 宁恒面色一变,皱眉道:“致远从不上小倌楼。” 倘若宁恒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么他倒是个清清白白的好郎君。我嫣然一笑,俯下身凑至他耳畔边,轻声道: “哀家也不同你说废话了。哀家甚是怀念六月初十那一夜同致远的鱼水之欢,今夜月色怡人,我们不妨再来回忆回忆。”顿了下,我又道:“那一夜,我在马车里扑倒你,可是用这样的姿势?” 宁恒倏地弹起,我一时未预料到,整个人一时不稳便后倒去,我“啊”了一声,腰间蓦然一紧,我下意识地往前倾,嘴唇便碰上了一处柔软。 我一愣。 宁恒瞪大了眼睛。 我也瞪大了眼睛,与他干瞪着。过了好一会,我才赶紧推开了宁恒,手捂住了唇,继续干瞪着他。 宁恒黑溜溜的眼珠子瞧着我……的唇,一副震惊的模样。 苍天可鉴呀,我今夜果真真不知触了什么霉头,我不过是想套套宁恒的话。没想到最后竟是赔上了我的清白。 只不过如今这么一瞧,宁恒那副模样倒像是被轻薄了的那个。我想了想,觉得我该大度些,宁恒是我的面首,亲个一两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如此一想,我的心情顿时顺畅了不少,我愈发觉得我该再接再厉,趁宁恒此般模样好好套话,我清清嗓子,道:“致远为何如此吃惊?莫非六月初十那一夜我们不曾……不曾……”我好好酝酿了番,方道:“嘴舌交缠?” 宁恒的手一抖,“致远忘了。” 我凑前了一些,他往后退了些,我眯眯眼,“你在怕哀家?”此时此刻,我颇是感慨。倘若我眼前有面菱花镜,我定要好好瞧瞧我这副恶霸模样。兴许下次番果戏班开戏时,我还能上去演一演,定比那小麻雀好得多。 宁恒咳了咳,道:“太医说太后此时不宜……” “不宜甚么?” 宁恒道:“不宜……不宜……不宜……” 啧,这木头果真生嫩得很,竟是连不宜行房事也不敢说出口。我逗他,“不宜嘴舌交缠?” 宁恒脸一红,“对,不对,差不多。” 我佯作疑惑地道:“何为对?何为不对?又何为差不多?” 宁恒憋着张红脸,硬是不肯开口。 我问:“不宜脱衣?” 宁恒摇头,那张脸红得倒想前些日子进贡的红丹果。我伸手戳了下他的脸,“致远,太医究竟说不宜甚么?” 宁恒闭眼,道:“不宜行房中之事。” 我轻笑了声,“哀家知道。” 他睁眼。 我道:“致远哪只眼睛见到哀家有要同你行房中之事的意思?”我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你这模样倒是俊得很,就是面皮薄了些。” 我收回手,打了个呵欠,“哀家累了,宁卿出去罢。” 我这翻脸委实可与翻书有得一比,不过我既已经知道该知道的了,宁恒便也无用了。宁恒定定地看了看我,而后默默地下床。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我虽不是君,但也是君他娘,伴着我未必就比伴着我那皇帝儿子轻松。要知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偏不巧,我苏浣十足十是个记仇的太后。 方才看宁恒那副模样,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曾碰过我。我肚里的娃娃不是沈轻言的,也不是宁恒的。那么,我肚里的娃娃究竟是谁的? 这问题我想了数日仍旧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宁恒也不知是不是惧了我,这几日来但凡与我碰面必是目光躲闪。我同他一处用膳时,他的眼睛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我的唇,被我逮住时,他则是满脸通红地埋头用膳。 我也不知他究竟脸红什么,不过我也不打算同他计较,宁恒既然不是我孩子他爹,那我和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每一夜同他睡在一处,也不过是为了应付皇帝罢了。 在用过早膳后,宁恒便默默地站在一边。如画端了安胎药过来,我皱着眉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四处蔓延,我摸了摸似乎有些鼓起的肚皮,心里恨恨地想:倘若哪一日我知晓了这孩子他爹究竟是谁,我定要他好看。 我放下药碗后,宁恒亲自端了一小盘蜜饯给我,我斜睨了他一眼,他低低地道:“吃些蜜饯就不苦了。” 其实细细想来,在这场不知是谁的计谋里,宁恒也是个受害的。我同他立场不一,他最大的错误不过是忠于皇帝罢了。我委实没有必要为难他。思及此,我冲他浅浅一笑,轻轻地应了声,便捏了个蜜饯送进了嘴里。 如歌这时领了雁儿进来,经过数日的□,雁儿规矩了不少,低眉顺眼地给我行礼。不过我却是看得有些不欢喜。想来也是我的不好,我当初让如歌□雁儿的本意不过是担心雁儿坏了皇宫的规矩,让我在那群老顽固里再次落下不该落的把柄。如今看来雁儿是规范得有些过了。 我让雁儿起了身,雁儿睁大了一双杏目望向我身侧的宁恒,她眨眨眼,也同宁恒行了个礼,不过喊的却是“木头将军”。 如歌方想喝斥她,便被我用眼神止住了。 我瞧了眼宁恒,又瞧了眼雁儿,脸上溢出了笑意来,看来这雁儿本性还在,幸好幸好。我吩咐如歌不必再教雁儿宫中规矩了,雁儿听后喜得一双杏目亮晶晶的。 我同雁儿说了不少话,雁儿这张嘴委实有趣,逗得我心情大好。宁恒依旧默不作声地站在我身侧。当雁儿在讲坊间轶事时,外头的曹武忽然喊了声——圣上至。 我微微一愣,如今仍是早朝时间,皇帝怎会突然来了?我心里虽是压抑,但面上不得不噙了抹淡笑等待皇帝进来。 皇帝悠悠然地走了进来,我身边的宫人还有宁恒都给皇帝行礼,皇帝喊了我一声“太后”便也算是礼数了。我微笑道:“陛下怎么提前下朝了?” 皇帝在我身侧坐下,如歌端了杯君山银针和一碟芙蓉酥放在皇帝身边的案几上。皇帝用了口茶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8 ,方道:“如今国泰民安,朝事自是少了。”顿了下,他笑眯眯地道:“更何况沈相为朕减了不少的负担。” 我了然,看来皇帝此刻的悠哉游哉是拿沈相的悠闲来换的。我笑道:“沈相为国鞠躬尽瘁,委实劳苦功高。” 皇帝放下茶杯,吃了块芙蓉酥。皇帝自小便爱吃甜的,这点我清楚,我的四个宫娥更是清楚。是以每次皇帝一来,她们定会准备好各式各样的糕点。她们对皇帝比对我这个太后也不知用心了多少倍。 皇帝又用了口茶,“朕自是不会辜负沈相的一番苦心。”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皇帝这句话似乎暗含深意。我无暇多思,便接着道:“陛下圣明。” 皇帝此时却是话锋一转,“只不过却是苦了太后。” 我一愣。 皇帝瞅了我身侧的宁恒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太后数日不曾见到沈相,想必如今定是想念得很。” 我干笑一声,“哀家有致远陪伴,也无暇顾及沈相了。” 皇帝挑眉,“哦?是吗?” 我握住宁恒垂在袖下的手,轻笑道:“比之沈相,致远更甚一筹。”我口中虽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头绝不会认同。沈轻言不喜欢我归不喜欢我,但在我心目中,无人可代替得了沈轻言。 沈轻言是我儿时的梦,如今仍旧是我苏浣遥不可及的梦。 皇帝的目光立即一深,眼如利箭一般射向我和宁恒相握的手,宁恒颤了下。我笑着道:“前几日招了致远陪寝,陛下之言果真不假,宁恒的身子果真真凉如溪河,哀家甚是喜欢。” 我虽是惧怕皇帝,但如今皇帝的所作所为委实有些过了。既是敢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送到我身边,任我百般调戏,那便好好承受这个后果罢。 皇帝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淡然笑之,手依旧紧握住宁恒的手,宁恒颤了回便也不再颤了。我道:“致远为何如此拘谨?前些夜晚,致远你……”我轻笑一声便止住了,其后的暧昧及旖旎想必皇帝听得懂。 宁恒的脸如我所料地红透了。 皇帝猛地站起,冷着声音道了句“宁卿好生服侍太后”便拂袖而去。 我这皇帝儿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一怒为蓝颜,这宁恒的功劳委实不小。我松开了宁恒的手,捏了芙蓉酥咬了一口。 宁恒神色颇是复杂,我道:“致远怎么了?” 宁恒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今日触怒皇帝不过是为两事。 一为离间他和宁恒,皇帝素来霸道,但凡他碰过的人他铁定不肯让其他碰上一丝一毫,想必他以为我不敢碰宁恒,却不曾料到我这太后当真敢坐实了宁恒的面首之名,虽说我并非当真与宁恒做了那床帏之事,但我嚼着字眼,宁恒也无法否认。想来如今皇帝对宁恒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 二为转移皇帝的注意力。皇帝如今对我和沈轻言定有疑心,宁恒同我的“肌肤之亲”,许是可减轻皇帝的疑心。 不过最后我还是低估了皇帝对宁恒的在意,当天夜晚宁恒便被皇帝一道旨意给召走了。我望着空空的床榻,望着外头的月亮,内心却是有些惘然。 第十三章 接连数日,宁恒都不曾踏足过我的的福宫。我让如歌去打听了一番,原是皇帝让宁恒重新上朝了,估摸是因为皇帝舍不得他心尖尖上的人遭受到我的蹂躏了。 不过也罢,没了宁恒在身边,我做起事来倒是可以舒心些。 六月初十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在宫中无从得知。我欲去苏府查探一番,却奈何出宫有些麻烦。我一旦出了宫,皇帝必然知道。如今皇帝已是疑心我了,若是我出了宫,必然更是疑心了。 我正愁着要寻个什么样的措辞时,外头却传了个消息进来——常宁得了喜脉。我当下立即一喜,常宁这喜脉可谓喜上加喜。 我让如歌备了马车,便急急出了宫往公主府驶去。 一到公主府,我便瞧见了以常宁为首的一群人在门口迎驾,我略略扫了一眼,常宁的眼光委实不错,围在她身边的面首随意挑个出来,皮囊都是极好的。不过…… 我皱皱眉,又再次扫了一圈,竟是没扫到驸马的身影。我瞧了瞧常宁,她神色惨淡,颇有强颜欢笑之感。 我踩下蹋阶,常宁和一众面首对我行礼。我虚扶了下常宁,便同常宁一块进了公主府里。我用了茶,便挑了挑眉,对常宁道:“你这喜脉是谁的?” “不知道。” 我一愣,认真地打量了下常宁的神色,随即道:“不知道也不碍事,待孩子出生了,你在府里随意挑个顺眼的来当阿父便可。” 常宁道:“我正有这个打算。”顿了顿,她对我笑了下,“听说你将上回劫了你的女子收了当宫娥?” 我点头,“我见她长得讨喜可人,便收了。” 常宁望了望我身后的雁儿,笑道:“果真十分讨喜可人。你叫什么名儿?” 雁儿答道:“雁儿,大雁的雁。” 常宁笑了笑,“雁儿美人,我记住了。” 常宁这回唇上的笑意倒是不假,我见状便有了博常宁再笑的意思,我对常宁道:“我这新收的宫娥会武,耍拳耍得十分不错。” 常宁亦能耍得上一手好拳。果不其然,在听我如此一说后,她的眼睛亮了亮,“当真?” 我含笑道:“自是当真。你让你府中的婢女领雁儿去换套耍拳的衣裳罢,这宫装耍起来倒是减几分英气。” 常宁颔首。 不到片刻,雁儿便换了身水红的短打出来,挽了个双髻,看起来更是讨喜了。我对常宁道:“这套短打十分不错。” 常宁瞧了瞧,也道:“果真不错。” 我对雁儿示意了下,雁儿便开始展开手脚,耍了套拳法。我虽是说不出这拳法的套路,但看着雁儿耍得有板有眼的,倒也是赏心悦目。我瞥了眼常宁,常宁看得入神,方才眉眼间的惨淡所剩无几。 雁儿耍完拳法后,常宁赞不绝口,她站起来,对雁儿道:“我们来切磋切磋。”言讫,便往雁儿那走去。我惊得连忙道:“常宁,你有孕在身!” 常宁的脚步一顿,她叹了声,“我险些就忘了。”她又坐了回来,撑着下颚懒懒地同我道:“早知被人劫一劫,也能换个有趣讨喜的婢女回来,上回雁儿你就该劫我。” 雁儿一脸窘迫。 我替她解围,笑道:“常宁,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你还是安心养胎罢。” 常宁瞅了眼我的肚子,“怎地还这么小?” 我摸了摸肚皮,“太医说这是第一胎,小一点也是正常的。”我喝了口茶,又道:“常宁你可记得苏府里有片竹林?” 常宁道:“记得。” “竹林里十分清幽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19 ,是个消暑的好去处。在府里头,委实闷了些,不若我们出去走走?走动多了,以后生孩子时也会顺利些。” 常宁却凑上来,压低声音在我耳畔道:“你这回出宫不是来探我的罢?” 我一怔。 常宁吃吃地笑道:“你是要去见哪个俊郎君?” 我也一笑,凑在常宁耳畔,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常宁你真懂我。” “自是自是。”她坐直了身子,“这公主府的确是闷热了些,我们就去苏府走一趟吧。” 常宁没猜对我出宫的意图,我不过是想去苏府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出六月初十那一夜我在苏府留下的蛛丝马迹。 苏府里一直有人打理,不过大多都是皇帝的人,有一小部分是沈轻言的人。想来我是笨了些,垂帘听政几年,却一丁点势力也不曾握在手里。如今回自己的府邸,竟比外人还外人。 我细细地回想了番,六月初十那一日,我出了宫后便直接进了苏府,在祠堂里焚了香诵了经后,我便开始有些伤怀。我似乎还喝了点酒,之后便浑浑沌沌的直到翌日我在寝宫里醒来。 这么说来,我这肚里的娃娃便是在我浑浑沌沌的时候出来的。 我沉吟着,正欲往深处想时,常宁扑哧地笑了声,道:“绾绾,我唤了你几声,你也不曾应我。你在想些什么?” 我道:“这翠竹生得甚好。” 常宁打趣我:“睹物思人?”她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你和你那郎君约在何时?我替你引开你那几个如字美人。” 我闻言,眼睛一亮,也压低了声音,道:“就现在,我需要半个时辰。” 常宁道:“好。” 之后,常宁果真将我身边的宫娥都引开了,她笑吟吟地对我道:“绾绾,去吧。不会有人发现的,皇弟也不会知晓的。” 我此时此刻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若说在这个皇家里,我能信任的人,除了常宁之外,便再也别无一人了。每每半夜做了与谋反有关的噩梦,我都会惊醒,生怕常宁再也不愿认我这个知己。也不知真的到了那一日,我同常宁之间,究竟会反目成何样? 我不愿深想,对常宁浅浅一笑,便施施然往竹林深处走去。 出了竹林后,我绕进了祠堂里。祠堂是我六月初十那一日最后的印象,我抬眼望了望依次排列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屈膝跪在软垫上,拜了三拜,祈求祖先保佑,让我早日破了这个谜团,也让我早日寻出孩子他爹是何人。 我当初之所以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无非是为了能给苏家留个后。 苏家从我祖爷爷那代起,便一直平步青云仕途顺畅,也不曾经历过大起大落,苏家男子世代为官,苏家女子世代为妃。只可惜到了我这处,便没落了甚至连个后也没有。 但愿我能为苏家做些事,好让苏家众多人口在在黄泉里也能瞑目。 我在一边的木案上挑出三柱香,一一用烛火点燃,而后又对着众多先祖牌位拜了拜,而后□了木案正中的香炉里。 我在祠堂里转了几圈,始终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我唯好放弃了在祠堂里找线索。我打开门准备去其他转转时,却遇到了一个小厮。那小厮见着了我,神情十分惶恐。 这小厮倒是看着陌生,我问:“你是新进来的?” 小厮恭恭敬敬地答我:“回太后,小的已在苏府做了半年。” 我沉吟着,问道:“你见过哀家?”半年前就是三月左右,我这一年,回苏府也不过两次,第一次是六月初十那一日,第二次则是今天。六月初十那一日,由于我回苏府拜祭是惯例,在那一日,苏府里的小厮婢女皆是需要避讳。既是如此,这小厮又怎可能见过我? 小厮的身子抖了下,颤巍巍地道:“回太后,是的。” 我问:“何时?” 那小厮又抖了下,刚要张口时,我的头像是被人踢了下,紧接着我眼前一黑,再也无意识了。 第十四章 我醒过来时,已是在我的寝宫里。常宁坐在我的床榻边,螓首斜倚木栏,美目微阖,眉眼间难掩倦意。想来常宁是担心我,是以守到了现在。我不过是动了下,常宁便敏感地睁开了眼,水眸里划过一丝喜色,“绾绾,你总算醒了。” 常宁这话音一落,屏风外边便匆匆走进了几人,我定睛一瞧,竟是皇帝、宁恒、沈轻言还有郭太医。皇帝率先走到我身侧,“太后安好?” 我揉揉眉,道:“尚好,不过是有些头疼罢。” 郭太医此时上前替我诊脉,少顷,他对皇帝,道:“禀陛下,太后娘娘已是无碍,只需按时服用安胎药且静养数日便可。” 我皱眉,“哀家为何会无端端晕倒?” 郭太医道:“回太后娘娘,您是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我自得了喜脉以来,这胎气未免动得多了些。莫非我肚里的娃娃果真是个好动的?我抬眼扫了扫周围。皇帝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宁恒站在皇帝身后又变回了朝堂上的宁大将军,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我甚是怀念那个被逗弄得满脸通红的致远。 许是我望宁恒的时间长了些,皇帝的面色难看了几分。我颇为淡定地将目光移到了沈轻言身上,多日不曾见他,他仿佛瘦了些。碰触到我的目光时,他对我浅浅一笑。 我的心头荡漾了一回。 皇帝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我委实不解。我望宁恒,皇帝不喜,我理解。可我望沈轻言,皇帝不喜些什么?莫非这几日里,皇帝的心头好转到了沈轻言身上? 我被我这想法惊了惊。 常宁此时打了个呵欠,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公主府了。” 皇帝温柔地道:“阿姊,你府中太医可够?若是不够,你再从宫中带几个回去。” 常宁摆摆手,“够了够了,不就个喜脉罢了。哪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反倒是太后身子弱了些,该多留几个太医在福宫里待命以防万一。” “太后身子委实弱了些,”皇帝沉吟片刻又道:“郭太医,你明日起便留守在这福宫里罢。” 郭太医应了声“是”。 待众人离去后,我让雁儿留了下来,其余人都屏退了下去。我揉揉额心,此时的头依旧有些疼。雁儿扶起了我,又倒了杯参茶给我,我低首喝了口,方不紧不慢地问道:“哀家晕了多久?” 雁儿答道:“约摸有三个时辰。” 我沉吟了会,又问:“哀家晕后,可有在苏府停留?” 雁儿答道:“有,停留了半个时辰。沈相本想让大夫替太后您诊脉的,但常宁公主却信不过坊间大夫的医术,硬是将娘娘您带回了宫。” 我微愣,“沈相?” 雁儿点头,“是的,是沈相最先发现娘娘您晕倒的。”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0 沈府和苏府隔得并不远,仅隔一三尺宽的巷子。且苏府里有沈轻言的人,沈轻言会发现我晕倒并不出奇。只是最先二字,却是值得探究。明明我晕倒之前,见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厮,照理来说,怎么也该是那个小厮最先发现的,怎地成了沈轻言? 我问:“沈相发现后,你可曾见到一个穿着蓝色短打的小厮?”我努力回想了一番,“身长瘦小,面皮焦黄,眼小嘴阔的。” 雁儿摇头,“不曾,当时是沈相抱着太后娘娘您出现的。常宁公主当时吓得脸都白了,然后一群人围了上去,宫娥内侍皆有之,唯独不见娘娘您口中的小厮。” 我心底愈发疑惑,难不成我晕前所见的小厮只是一场梦? 静养数日后,我心里仍旧迷雾层层。一想起那日的小厮,我就觉得愈发可疑。我可以断定那小厮是真实的,只是这小厮也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一日,太医说我因胎动而晕倒,我是千千万万个不信的。当时我晕的时候,与前几次晕的感觉并不相同。而是像是有一股气在脑子里缓缓地游移,在不经意时猛地击向大脑深处。 我一旦有了个想法,便要立即行动。 苏府,我断然是要再去的。小厮,我也断然是要找出来的。只不过我该寻何措辞去一趟苏府?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让如歌去公主府一趟请来了常宁。 我屏退了左右,单刀直入地道:“常宁,我有一情郎在苏府,我准备再去苏府一趟。” 常宁吃吃地笑:“你是指沈相?” 我颇为沉重地摇头,“非也,乃是另一人。” “哦?”常宁挑眉道:“究竟是何人能让绾绾不顾身孕屡次偷跑出宫?” 我佯作神秘地道:“待时机成熟时,我再同你说。” “连我也不能说?” 我“嗯”了声,握住了她的手,“常宁,我这事不能让你那皇弟知道,你帮帮我。” 常宁沉吟了会,问:“那人可会危害大荣?” 我笑道:“自然不会,不过是一寻常百姓罢了。” 常宁爽快地道:“行,我帮你出去会情郎。” 我连忙捏了下她的手,“常宁,你小声些。” 常宁笑了笑,“真难得,竟然会有男子能让你露出此番模样,改日你定要让我瞧瞧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道了声“好”。此时,我心里颇是愧疚,看着常宁眼里的笑意,我委实不安得很。不过也罢,待我查出事情真相,再同常宁一一解释。 我同常宁的一贴身婢女换了衣裳,那婢女便替我留在了寝宫里。临走前,我吩咐了下去任何人也不得打扰我歇息。而后我便低眉垂首地跟着常宁出了宫,皇帝对常宁宽厚得很,给予了常宁许多难以想象的特权,如常宁的马车不用经过宫门侍卫的询查,常宁甚至可以佩剑入宫。 是以,有了常宁的帮忙,我出宫十分顺利。 常宁替我遮掩得万无一失,就连去苏府的措辞也想好了。她对苏府的总管说我前些日子在竹林里落下样贵重饰物,需立即寻回。整个苏府便开始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趁着乱,常宁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悄悄地溜走了。 常宁的这个措辞甚好,因为要寻东西,苏府里的所有下人都出动了。我一个一个地打量,却不曾见到我想要见的小厮。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急了,便拉了匆匆经过的婢女,问:“你们府里的是否一个身长瘦小,面皮焦黄,眼小嘴阔的小厮?”我用手比了比,“嘴角右边的还有粒痣。” 那婢女惊讶地道:“你是说赵七?他前些日子回家乡去了。” 我一愣,那婢女又匆匆离开了。 竟是此般巧合?我心里头疑团越来越多,我跺着步子又去了祠堂,我总觉得祠堂那处定有蹊跷,我两次晕倒都离不开祠堂。 我四处查探了一番,和平常也无不同之处。我左摸摸右摸摸,也没摸出什么不妥来。在祠堂里待了半个时辰左右,我便失望地离开了。 常宁见着我的模样,打趣地道:“怎么?不舍得你的情郎?” 我扯唇笑了下。 我安然无恙地回了宫,常宁那婢女也安然无恙地出了宫。只不过我却什么都不曾查出来,唯独知道那个可疑的赵姓小厮回了家乡。 我正烦恼之际,夜晚时分,皇帝竟是领了宁恒过来。他笑眯眯地道:“太后,朕借用了宁卿好些时日,如今该是还给你了。” 宁恒神色淡淡地站在皇帝身后,不言一语。 我懒懒地道:“无妨。哀家的便是陛下的,陛下随意用。” 皇帝又道:“宁卿,你好生伺候太后罢。” 宁恒一本正经地应了声“是”。 皇帝离开后,宁恒沉默地站在了我的身侧。我正好肚子有些饿,便让如歌和如画去自个儿开小灶熬了莲子百合羹。 在我用完一碗莲子百合羹后,如歌拿了块帕子要替我擦嘴。 我瞅了眼,道:“宁卿,你不是哀家的面首吗?怎地一点眼色也没有?这些小事,难不成你不晓得做?” 如歌默默地将帕子递给了宁恒。 宁恒僵硬地接过帕子,一张素白的锦帕在宁恒的手里竟也不会显得突兀,反倒是他替我擦嘴时,那眼神带了几分冷色。 我当时便想:此刻宁恒心里定是恨不得手里的是刀剑。 第十五章 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沈轻言同我谋反失败,皇帝笑眯眯地让宁恒砍我的头,宁恒精挑细选了一把锋利的大刀,冰冷的刀面紧贴我的唇,他阴森森地说:“太后,让微臣替你抹最后一次嘴吧。”言讫,眼前刀光一晃,鲜血四溅。 我吓得冷汗淋漓,嘴唇发抖。我喊了声如歌,须臾,如歌便从外阁匆匆地迈步到我床榻前。我见到如歌时,心里已然平静了少许。我让她点了盏宫灯,驱走了寝宫里的暗色。如歌垂首在一边,我问:“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子时一刻了。” 我又问:“西阁的灯灭了吗?” “回娘娘,还未灭,宁大将军方才还吩咐了内侍准备热水……” 我沉吟片刻后,道:“你下去罢,也不用在外阁守着了。” 如歌出去后,我下了床榻,趿了鞋便走到铺了如意云纹锦缎的桌边,我倒了杯碧螺春,浅尝数口方稳下了一颗心来。我有个习惯,半夜定要起来喝杯茶,尤爱碧螺春。是以,我寝宫里的茶壶每隔半个时辰便要换一回。 说起这习惯,起初是因捡了个太后来做,生怕翌日就不能睁眼,便夜夜捧着碧螺春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天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得知这太后的位置非我莫属时,我方松懈了下来,但这喝碧螺春的习惯却再也停不了了。 许是这几年安逸了些,我待人待事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1 难免多了几分随意。如今夜我对宁恒的羞辱,我因在苏府失望而归便迁怒宁恒。如今想起,这委实是万万使不得的。宁恒终归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我思量了片刻,得出了决定——哀家如今便要去西阁一趟,寻个措辞好好同宁恒解释一番。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在心里头转了这么多个弯无非是在掩饰自己胆小这一事实。因为一个无端端的噩梦,竟是把我初为太后的惶恐再次引了出来。噢,不对,不该如此说,该是说哀家这是未雨绸缪,聪慧得很呐。 我踱步到西阁,心里颇为忐忑。待会见到了宁恒也不知该怎么同他开口。我在门边停留了片刻,忽地我听到宁恒的声音响起——“进来罢。” 我一愣,宁恒这眼倒是厉害,我还不曾开口他便知道我来了。我伸手推开了门,迈进去后我顺手关了门。 我抬眼一望,整个人顿时怔楞在地。 宁恒……他竟是在沐浴!他背对着我,大半个身体被木桶掩盖住了,他双臂展开懒懒地撑在木桶的边沿上,背上有许多七零八落的疤痕,想来是在外带兵时弄成的,右肩上还有个拳头大小的胎记。 我第一次目睹男子沐浴,心里难免有些羞涩。但我转眼一想,我都同他一起睡过了,前面的上半身也瞧了一回,我此时最最最不需要的便是羞涩。 我壮着胆子挺直了背,宁恒这时开口道:“曹武,过来替我捶背。” 我一愣,此时方知宁恒竟是将我当成了曹武。我千不该万不该的又起了戏弄之心,我也不晓得是不是常年久居深宫,将我这一大好姑娘憋出了个如此别扭的嗜好。对着宁恒这个常年不苟言笑的大将军,能逗其脸红,我心里竟是颇有征服之感。 我当下就把那阴森森的噩梦给抛之脑后,我放轻了脚步,慢慢地靠近了宁恒。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宁恒的肩上,宁恒的身子觉倏地一僵,瞬间,我的手腕被他狠狠地扣住,“谁?” 我痛得叫出了声来。 我这声音未落,宁恒就慌忙松开了手,他急急扭过了头,神色相当的震惊。我的手腕已是红了一圈,我摸了摸手腕,笑道:“致远,你的力气真大。兴许改日你可同雁儿比一比,雁儿能单手举起一只鼎。” 宁恒沉默了下,垂着眼道:“致远方才不知是太后,多有得罪,还请太后海涵。” 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亦是不甚在意地伸手往宁恒□的肩膀一拍,“哀家没事,致远不必自责。” 我明显得很感受到手下的那片□的灼热,我猛地缩回了手。 不得不说,此情此景委实尴尬了些。宁恒光着身子坐在木桶里,我衣衫不整地站在他身后,倘若被朝中那几个有事没事爱奏我一本的老臣瞧见,定会说我有伤风化。 我感慨了一番,倘若此时的场面被皇帝瞧了去,他的脸色定能比唱戏的还要精彩。我不经意地瞥了宁恒一眼,他的耳尖像是熟透的虾子。 我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许是发现我的目光,宁恒的脸又红上了几分,木桶里的水气氤氲,也不知是不是沐浴的缘故,宁恒此时的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宛若两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晶葡萄,我忽地觉得秀色可餐四字,用在宁恒身上亦是不为过。 我想起梦里的宁恒,那阴森森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而如今的宁恒,委实想让人一口吞下去。 许是我太过沉默,宁恒垂首道:“太后可否转下身?” 我一愣,“什么?” 宁恒颇是尴尬地道:“致远赤身,怕是污了太后眼目。” 我恍然大悟,当即便转过了身。身后衣袂窸窣,我心中忽地有些微妙感。不曾思出这微妙来自何处时,宁恒便已低低地开口:“太后,致远可以了。” 我转身瞅了瞅他,宁恒只穿了里衣,鬓发上沾满了水气,湿湿地紧贴在大脑门上,他的脸颊红扑扑的,整个模样和今日站在皇帝身后时截然不同。 这宁恒倒是奇怪,在我面前和在皇帝面前竟是如同两人一般。我想起梦中的宁恒,莫非这宁恒会变脸术? 我顿了顿,此时方想起我来西阁的目的,遂清清嗓子,道:“致远,哀家要同你说一事。” 宁恒轻声道:“太后请讲。” 道歉这种事我似乎不曾做过,是以如今让我拉下面子同宁恒道歉也不太可能。我问:“这几日你在朝中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宁恒道:“没有。” 看来皇帝将宁恒保护得很好,一朝重臣成了面首,朝中的那几个老顽固想来也会借机为难宁恒一番,不曾想到竟是没有。 忽地,我闻到了一股异香,我颦眉问道:“这是何味?” 宁恒愣了下,回道:“是千丝草的味道,致远不大习惯脂粉味,遂去了太医院要了些千丝草,驱除异味。” 常宁的公主府还未建成前,她常常来我福宫里陪我说话,有时遇着了天色过晚,她便在我这福宫的东南西北阁里睡下,西阁是常宁的最爱,是以里面摆满了许多常宁的用品。我望了望这西阁,胭脂水粉珠帘幔帐,轻轻浅浅,委实不像是一男子的房间,难怪宁恒不喜。 我笑道:“这千丝草不用也罢,味道闻着怪难受的,致远明日便搬到北阁去罢。北阁里头不曾有这么多闺阁之物,兴许你会喜欢。” “如此便谢过太后了。”宁恒走到檀炉前,挑了挑盖子遮住了香气,又道:“太后有孕,不宜多闻。闻多易有滑胎之险。” 我倒是知道麝香能令人滑胎,不曾想到千丝草竟也有此种功效。我笑道:“你在这方面倒是知道得清楚。” 宁恒道:“前些年驻守边疆时,识得一大夫,他对草药一类颇有研究,致远跟着学了一段时日。” “哦?”我挑挑眉,“你学到了什么?” 宁恒笑道:“并不多,仅是能认得一些草物,以及知晓哪些草物对人有害或是有益。就好比这千丝草,闻多了能致使滑胎。又好比坊间常用的迷香,亦是采了草物提炼而成的。” “坊间的迷香……”我蓦地想起我前几次在苏府里晕倒,第一次晕倒是因为喝了酒,我意识迷糊倒也无话可说。但第二次我一丁点酒也未喝,仅在祠堂里待了半个时辰,出来后不过同那赵姓小厮说了几句,而后便觉身子一晃,头痛欲裂,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似的。许是因为我被人下了迷香? 我顿了顿,道:“迷香可是一闻便会立即晕倒?” “这倒也不是,得看迷香用料的多少。用料多一些的会立即晕倒,用料少的则是迟一些。” 我心里颇是不解。 无论怎说,我都是苏家的人。我不过在自己府邸里停留些时刻,便会意识全无地被人抬出来。究竟是谁这么对我?莫不是苏府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2 里藏了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东西? 我此时也无心同宁恒闲聊下去了,我佯作呵欠连连,便回了自己的寝宫里。窗外月色不错,不过我却无心欣赏。我在床榻上又再次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我想了一整夜,喝了一整壶碧螺春,天将明时,我决定我要再次去苏府一趟。 第十六章 上回刚从苏府回来,皇帝便让宁恒再次住在我的福宫。估摸皇帝也不知晓得了些什么。我这腹中的娃娃来得奇怪,我敢肯定的是这里面皇帝做了不少手脚。 苏府铁定是我解开这个谜团的重要线索。 皇帝已是对我有疑心了,倘若我再去苏府,皇帝的疑心定会更重。我不能连累了常宁,是以这回我不能再让常宁掩护我出去。 但今日苏府我定是要去的。 不过我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直至宁恒下朝时,我也没想出个法子来。 宁恒是同皇帝一道来的,皇帝今日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同我请了个安,便坐在我身侧。宁恒又变回了不苟言笑的大将军,我瞥了他一眼,他瞅我了一下,目光恰好在半空中相遇,我微微一笑,“致远,别站着了,坐到哀家身边来罢。” 正在用茶的皇帝搁了下杯盖,似笑非笑地说:“太后对宁卿倒是上心。” 宁恒走了过来,在我身侧坐下,我笑了笑,道:“致远是我肚里娃娃的阿父,我自是上心些。”说话间,我将宁恒和皇帝的神色收拢在心底,宁恒始终是嫩了些,我不过是一句试探,他的面色立即一变。皇帝依旧笑眯眯的,神色不曾有什么变化。反倒是呵呵地笑道:“也是。” 皇帝如此一说,倒是显得我道行浅显了。我颇是感慨,我进宫时,皇帝不过八岁尔,常常睁着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睛央我讲坊间的趣事。还有回皇帝尿床了,生怕被身边的宫人知晓,半夜三更的,小小的个子抱着大大的锦被偷溜出东宫,熟门熟路地摸到我的殿里,竟是将锦被藏在了我的床榻下。 不知不觉中,那个尿床的太子殿下都成了当今圣上,喜怒不形于色,那个可爱的小太子早已是一去不复返了。想来如今的皇帝要是尿了床,定也能面不改色地让身边的宫人将被铺撤下去。 我愈想愈伤感,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皇帝道:“太后为何叹气?” 我道:“不过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罢了。” 皇帝摸了摸下巴,道:“过多几日便是重阳,太后曾同朕说过,每逢重阳,太后便同家人一起登高插茱萸赏菊花。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也难怪太后会伤感叹气。” 经皇帝如此一说,我更是伤感。 不料皇帝下一句却是说:“今日秋高气爽,太后不妨出宫去苏府走走,以解思家之情。” 我心里一喜,面上则是淡淡地道:“也好。” 不料皇帝又道:“今日朝中也无大事,宁卿你便陪同太后一起前去罢。” 宁恒应了声“好”。 我愣是盯着皇帝的嘴,生怕他又再口吐能让我心中大起大落之言。幸好,皇帝接下来便起身要回去批阅奏折了。 我心里欢喜不过,恨不得来个敲锣打鼓以显我欢喜之情。 皇帝一走,我扭头盯着宁恒,“你要同哀家一块出宫?” 宁恒道:“陛下旨意,致远不敢不从。” 这话我虽是听得不悦,但宁恒说的诚然是事实。皇帝开口让我去苏府,不放个心腹在我身边,他又怎会放心?罢了,跟去就跟去,也好过我在福宫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宁恒这个大将军在,我便只带了雁儿同我一块出宫。在宫外,我这一身宫装打扮难免累赘了些,遂临出宫前,我唤雁儿进来寝宫替我梳妆。雁儿在梳妆方面手脚不大灵活,她摆弄了许久,我的发髻依旧是松垮垮的不成形。我见她一脸沮丧,便道:“罢了,哀家自己来。” 雁儿是服侍我的众多宫娥里手脚最不灵活的,她除了长得讨喜可爱及身手不错外,其余压根儿就不符合宫娥的要求。不过我听雁儿说,她家境不错,但后来与家人失散了,流落在外,险些饿死街头时被平宁皇叔给救了。我瞧她一双小手白嫩嫩的,想来也没做过什么活儿。 我让雁儿进来自是有我的目的。 我随意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让雁儿替我换了身暗红色的齐胸儒裙后,便贴在雁儿耳畔边道:“你想同木头将军切磋下武艺么?” 雁儿眼睛一亮,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我轻笑道:“待会去了苏府,哀家便圆你心愿。” 我阿父尚在人世时,唯一的喜好便是收藏宝剑。但凡是阿父看上的,无论对方开价多少,阿父即便是当光了身上的物品,也定是要捧着它回府的。我阿娘常常对着满屋子的宝剑唉声叹气,说了阿父好几次了,阿父见着宝剑的神情依旧比见着了我和阿弟还要亮上几分。 只可惜如今阿父已然走了九年,原苏府里的宝剑都被大火烧得精光,即便后来皇帝命人重建了苏府,也命铁匠打出了阿父挂在阁里的各式各样的宝剑,但我的阿父阿娘阿弟却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我望着墙壁上的宝剑,内心委实伤感。不过伤感归伤感,正经事还是要做的。我敛了敛神色,对宁恒道:“致远,上回哀家见你舞剑舞得甚好,想必你也是精通剑术了。” 宁恒道:“精通二字,致远不敢当。只能算是略有接触。” 我笑道:“宝剑蒙尘,不若拿来一用,雁儿练过几招剑式,之前便央求过哀家让致远与她切磋几招。择日不如撞日,致远你便同雁儿过几招罢。” 言讫,我对雁儿使了个眼色,雁儿的小脸溢满了兴奋之色,对宁恒抱了抱拳,道:“宁大将军,还请多多指教。” 宁恒被逼得此份上了,也唯好应之,面无表情地取了把麒麟长剑,雁儿也取了把云纹利剑,两人便一起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苏府里的婢女小厮倒也机灵,知我想看他们二人比剑,便早早设了处看台,台上置有上好的檀木椅,椅上铺了胭脂色的凤尾纹软垫,椅边的高案上摆了数叠精美点心和一壶碧螺春,椅后一美婢擎了盖伞亭亭而立。 我端起茶杯,浅尝了口碧螺春后,方道:“你们开始罢。” 这场比试,想必不用看都能知晓结果。雁儿和宁恒之间差得不只一截。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宁恒和雁儿过起招来倒也是不相伯仲,一时间竟是难分高下。 不得不说,宁恒执剑的模样是极好看的,青衫墨发长剑,隐隐有了几分世外高人的潇洒之态。不过此时我无心欣赏男色,眼见他们二人愈发专注,宁恒眼里也是少见的神采奕奕,我又喝了口碧螺春便悄悄起身。 我身后跟了两名婢女,也不知她们是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3 谁的人。不过要甩掉她们,这倒不是难事。我抚了抚手腕上的碧玉镯,对她们道:“哀家要去如厕,你们退避罢。” 两名婢女低眉顺眼地应“是”。 每一回我光明正大地来苏府,除去来伺候的人外,府中其余下人皆需回避。如今伺候的下人都在宁恒与雁儿那边,我这里周围静悄悄的,更是方便我行事。 我匆匆绕进了竹林里,从竹林那处去祠堂是为最隐秘的路。约摸走了一刻钟,我方走到了祠堂门前,我往四处张望了会,见并无人迹时,我方进了去。 祠堂一如既往的宁静,许是我因在此处晕了两回,我心里头愈发觉得诡异。不过这回我有备而来,不管是什么迷香,我不吸进去便是了。我拿了帕子捂住了鼻子,开始在祠堂里四处查探。 祠堂里的摆设也如之前一般,案上依旧是摆着元宝香烛。 我细细回想了一番,我总共是来了祠堂里三次,其中晕了两回,但我皆是进了祠堂。前两回我之所以晕倒,我并无感受到明显的异香突袭。谅也没有人这么大胆,敢如此光明正大地作案。 我晕倒的原因绝对离不开祠堂。 但我三回都在祠堂里待了半个时辰之久,为何偏偏就第三回没有晕倒呢?莫不是第三回我在祠堂里没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我回忆了下,究竟我前两回在祠堂里做了什么而第三回却是没有做的? 我的目光在整间祠堂里扫视了一圈,最后我的目光落到了案上的元宝香烛。如果说我第三回在祠堂里没有做过的事情,那么便是焚香了。 焚香焚香…… 我的目光倏然一紧。我立即伸手抓了柱香放至眼下细细观察,这红底金身,同皇家用的香并无异同,但…… 我正欲往深思考,祠堂门外忽地出现了一人影。我心中一惊,慌忙将香塞进了衣袖里。我喝了声:“谁?” 大门被缓缓推开,我定睛一望,竟是沈轻言。 第十七章 我委实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沈轻言,不过见到沈轻言也总比见到其他人好,我松了口气,道:“沈相,你怎会在此处?” 沈轻言将门轻轻一闭,方对我微笑道:“太后可想知晓六月初十那一日发生了何事?” 我一愣,“你查出来了?” 沈轻言道:“璟之仅是查出了些端倪来。”说罢,他走至摆放元宝香烛的案前,俯身拾了支香,对我道:“这香,可看出了些什么?” 我眯眯眼,“有问题?” 沈轻言颔首道:“正是,璟之差人去查了这香,发现它同一般的香大有不同。但凡点了此香,不出半个时辰,定会有昏迷之状。”顿了下,他又道:“六月初十那一日,太后闻了此香便昏迷过去,璟之当时以为太后乃是不胜酒力便无多大在意,遂让如诗和如画扶了太后回宫。宁恒那日说同太后在马车里……”他望了我一眼,淡道:“想来也是诓太后的,据璟之所查,在太后回宫的路途里,宁恒正在茶肆里饮茶,有茶肆老板可作证人。太后肚里的娃娃估摸是在宫里头怀上的。” 虽说我早已知晓沈轻言对我无心,但此番他如此平静地算出我肚里的娃娃何时怀上,我委实心凉。我望着他,问道:“沈相还查出了些什么?” 沈轻言沉吟片刻后,道:“陛下对璟之已有疑心,如今恐是在猜疑璟之同太后的关系。” 皇帝如今的确是开始怀疑我和沈轻言了,不然也不会舍得将宁恒放到我身边来。宁恒不过是借面首之名,行监视之实。 沈轻言忽地往我凑近了些,他压低了声音道:“华平将军愿倾力相助。” 我脸色一变,“华平将军?那个老顽固?” “正是。” 我道:“沈相的口舌果真了得。”华平将军那个老顽固向来都是忠心耿耿的保皇派,对皇帝的那颗心日月可鉴,如今竟愿加入谋反,沈轻言委实厉害。 沈轻言道:“华平将军也同璟之一般,只愿忠于真正的陛下。” 我微微一愣,“你是如何令华平将军信服当今圣上并非真正的陛下?”苏家一灭,知晓证据的人仅剩我一人,而偏不巧的是我也不知证据究竟搁在了哪儿。 “要造假并不难。” “华平将军信了?” 沈轻言颔首,淡笑道:“不然他为何愿意倾力相助?如今只剩平宁王爷那边了,倘若平宁王爷能劝说其他两位王爷一同谋反,那逼宫之日指日可待了。” 蓦地,沈轻言瞅了眼我的衣袖,道:“太后袖中可是藏了些什么?” 我伸进袖里摸出了支香,笑道:“方才哀家以为是致远,心里一急便收进了袖中。” 沈轻言却是沉默了下,道:“太后,璟之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我道:“说罢。” 沈轻言道:“大事在即,儿女私情还望太后暂且放下。”我一愣,他又道:“况且宁恒是陛下的人,同太后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颦眉道:“哀家对致远并无其他念头。” 沈轻言轻声道:“如此便好。” 我出了祠堂,不过是走了七八步左右,便见着了宁恒和雁儿,还有数个苏府的婢女,想来是我去如厕的时间长了些,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我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微笑道:“切磋的结果如何?” 雁儿道:“宁大将军剑法了得,雁儿输得心悦诚服。” 我望了宁恒一眼,宁恒淡淡地道:“太后身边果真是卧虎藏龙。” 我笑了笑,道:“雁儿,宁大将军在夸你呢,还不谢过将军。” 雁儿瞅了瞅我,又瞅了眼宁恒,红着脸,小声地道:“谢宁大将军夸奖。” 从沈轻言那处得知了真相,我也不愿再在苏府里留着了。我见时间尚早,便打算去公主府同常宁说说话。 常宁的公主府建得颇是奢华,常宁最爱的便是金光闪闪之物,御史台曾上了不少奏折,明着暗着说常宁的不是,那会我还在垂帘听政,遇到了这样的奏折常常头疼不已,唯好一边让常宁收敛些,一边无视这些奏折。如今皇帝执政,倒是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直接批阅道:一国公主,自是应当如此。 常宁有孕后,皇帝拨了几批身边的侍卫守着公主府,如今是连进只蚊蝇也困难。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常宁也不知是何时得知我要来公主府的消息,竟是早早就在门前迎驾,这回陪在常宁身边的是驸马。驸马同常宁站得很近,常宁浅浅地笑着,比之前些日子的强颜欢笑,如今眼里的笑意真了几分。 不得不说,常宁的眼光是极好的。她挑的驸马委实俊得很,之前在常宁身边的郎君加起来也及不上驸马。和常宁站在一处,端的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怪不得常宁当初硬是不顾众人反对定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4 是要同驸马结为连理。 如今驸马对常宁倒也是不错,前前后后的照顾得极为妥当,两个人恩爱非常。我看得颇为欣慰,常宁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雁儿扶着我在正厅的主位上坐下,我用了口茶,打趣道:“常宁,你和驸马的感情愈发不错了。” 常宁笑道:“绾绾,我见你和宁恒感情亦是不错。两人同冰糖葫芦似的,每次我瞧见你,总是同宁恒腻在一处。” 我险些被呛到,幸好现在男人家都在外头,不然宁恒若是听到了,那张脸也不知会红成什么样。我道:“常宁你莫要说笑。” 常宁捏了块莲子糕咬了一口,笑道:“绾绾,你何时才让我见见你那藏在苏府里的郎君?” 我眯眯眼,“这个不急。”这话题我委实不想继续下去,遂转移了话题。我瞥了眼常宁的肚子,又瞥了瞥自己的肚子,感慨道:“常宁,你的娃娃几个月了?” 常宁拿出帕子抹了抹手指,“两个月了。” “你这两个月比起我这三个月的,倒是大多了。” 常宁瞅了瞅我的肚子,道:“许是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听太医说,有些妇人要到四五个月肚子才会隆起来。” 我问常宁:“你有了喜脉后,喜欢吃酸的还是喜欢吃辣的?” 常宁“唔”了声,“似乎是辣的,最近最爱吃的便是辣白菜。” 我笑:“常听人说酸儿辣女的,看来你这肚里的是个女娃娃。” 常宁的眼睛亮了下,“绾绾你上回说你爱吃酸的,莫非是个男娃娃?如此倒是不错,待孩子出生后,我们可为他们订个娃娃亲。” 我掩嘴笑道:“常宁,八字还不曾有一撇呢。倘若你生的是男娃娃,我生的也是男娃娃,那如何是好?” 常宁不以为意地道:“孩子若是互相喜欢着,订个断袖娃娃亲那又如何?” 看来李家的娃娃个个都爱断袖的,皇帝如此,常宁也不拒绝。我这倒是无所谓,为人父母的,我也不奢望我的孩子将来能封侯拜相可光宗耀祖,只愿我的孩子可随心所欲,事事顺心,只求一生无憾,如此便足矣。 我同常宁闲聊了好一会后,常宁的婢女端了碗黑漆漆的药进来,常宁一见,立马皱了眉头,我笑道:“这可是安胎药?” 常宁颔首,声音恹恹地道:“这安胎药味道甚苦,倘若不就着蜜饯一起吃,我喝了定会吐出来。” 常宁从小怕苦,对于她吃药时的愁眉苦脸,我已是习以为常,我道:“喝着喝着就不苦了。我都喝了好些时日了。”顿了下,我又道:“常宁,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喝这安胎药的时候,便将它当作是葡萄浆,如此一来,你便不觉得苦了。” 常宁叹道:“想着容易,做起来却甚是痛苦。” 我见状,便道:“我陪你喝罢,今早急着出宫,倒是忘了喝安胎药。反正这天下间的安胎药也是一样的。有人陪着喝,喝起来也是容易许多。” 常宁遂又让人端多了一晚安胎药进来。 常宁道:“绾绾,得你一人为知己,我此生足矣。” 我笑道:“你这话严重了,我们之间哪需如此客套。”我至今仍记得,我十三岁那年,高烧不退,是常宁守在我身边,生怕太妃在药里下毒,是以每回我喝药前常宁都定要先自己试过。从那时起,我便想,常宁如此待我,将来我定要回报她。 常宁笑了笑,端起药碗便喝了一口,一张脸苦得不像样。她颦眉望我,颤着说:“真的很苦。” 我嘿笑一声,“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些喝完。”说罢,我抬腕便大大地喝了口,药汁漫进了嘴里,我颤了下。 这安胎药的味儿怎地同我平时喝的有些不一样? 第十八章 我不动声色地喝完了一整碗安胎药,之后我佯作面含倦态同常宁告辞,常宁也没留我,只是同我道了声“好好养胎”云云之类。 回宫后,我依旧不动声色地唤了如歌给我端碗安胎药进来。我让如歌搁在桌案上,不经意地问道:“这安胎药是谁煎的?” 如歌道:“回娘娘,是如歌。” “是按照太医给的方子?” 如歌答道:“是的,娘娘。” 我摆摆手,让如歌退了出去。四周并无宫人,我端了药再尝了一口,果真同常宁的安胎药味道不一。我不假思索便把剩下的药都倒在了盆栽里。 外头天色渐暗,我唤了雁儿进来。在这偌大的福宫里,如歌如画如诗如舞她们四人想必和皇帝脱不了干系,是以我唯一能信的人仅有雁儿。 雁儿的身手不错,让她去太医院里偷方子我最放心不过。我同雁儿一一交代后,雁儿也如我所料地道:“太后,我一定会帮你拿到的。” 我满意地笑了笑。我当初愿意让皇帝怀疑也要把雁儿留下来当宫娥的原因就在此处,雁儿太过讲义气,平宁皇叔不过是救了她一回,她就愿以命为报。我救了她一命,她定也会报答我。 翌日我佯作不适,让太医院里的所有人都来了福宫,一一为我把脉,我拖了他们约摸有半个时辰,见雁儿面色沉静地走了进来,方让他们退了下去。 雁儿给了我一张药方,我问她:“确定没有拿错?” “没有,太医院里的方子都是有记录的。这张方子定然是太后您的安胎药。” 我见雁儿一脸笃定便也信了。我展开药方细细地看了看,我并无习过医理,是以也察觉不出什么不妥来。我想了两日,第三日时,常宁进宫来探我。 我一见着了常宁便顿时有了个主意,当下便以替常宁解闷为由,将雁儿借她几日。 常宁答应得甚是爽快,想来她也欢喜得很。 雁儿临出宫前,我把重新抄过的药方给了她,让她趁机出府去寻一大夫来细问。雁儿道了声“好”,顿了顿,她颇是犹豫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 我放柔了声音,问道:“怎么?可是在担心?” 雁儿摇头,道:“我有个心愿,不知太后可不可以帮我达成?” 我眯眯眼,这雁儿倒是聪明,懂得在这种时候来要挟我,“什么心愿?你尽管说,只要哀家能做到的,就定然帮你达成。” 雁儿低声道:“我有一兄长,从小就和我失散,如今就在这宫里,望太后能帮我找到我的兄长。” 我道:“这倒简单,宫里的男人也不多,要找也并非难事,只要你兄长在宫里,哀家掘地三尺也会替你找出来。” 雁儿点点头,感激地道:“谢太后。” 之后的几日,每回如歌端来安胎药时,我皆是趁无人注意时便给倒了。宁恒这几日时时刻刻都跟在我身边,我闲来无事便时不时逗弄他一番,瞧见他满脸通红的模样,我心里头的不舒服便一扫而空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5 。 雁儿回来的时候,我恰好在和宁恒在玩二人马吊。 同宁恒打马吊是件愉悦的事情,他虽是新手,但却有着敏锐的出牌目光,总能知晓我要的是什么牌。其实打马吊牌玩得也不过是心情,宁恒这人在朝堂上不懂得变通,也不知为何到了马吊牌桌上却是让我愉悦极了。 我随手摸了张牌,便问:“雁儿,在公主府里过得如何?” 雁儿小声地回道:“常宁公主待我极好。” 我出了牌,笑道:“常宁对哀家的人向来都是极好的。”顿了下,我忽地想起雁儿之前说的那事,“雁儿,你之前说的兄长可有画像?” “没有。我兄长从小就和我失散了,我只记得他有一双浓眉大眼的。” 我一时顾着和雁儿说话,不小心打了张不该打的牌,我颦眉望了望,又望了望宁恒,宁恒垂眼道:“致远什么都没瞧见。” 我喜笑颜开地拿回牌桌上的牌,又同雁儿道:“这宫里头浓眉大眼的男子也挺多的,你瞧瞧,致远便是浓眉大眼的。兴许他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兄长。” 雁儿过了一会,才说:“太后莫要说笑。宁大将军并非宫中的人,又怎可能是我的兄长?” 宁恒打了张我要的牌,我吃下后,颇为苦恼地道:“只记得浓眉大眼,这倒是困难得很。要不哀家让宫里头所有男子都站成一排,让你认一认?” 雁儿道:“谢太后。” 同宁恒打了一圈马吊牌后,我便有些乏了。我打了个呵欠,便让宁恒退下了。雁儿伺候我更衣午睡,雁儿替我宽了衣后,我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查出了些什么?” 雁儿望了望我的肚皮,轻声道:“大夫说,那药方子倘若连续喝上数日,便会有喜脉的症状。” 我一颤,手下意识地抚上了我的肚皮。如此说来,我肚里的娃娃是不存在的?六月初十那一日,竟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想来这幕后人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我那皇帝儿子别无他人。 我这皇帝儿子果真长大了,都算计到我身上来了。我此时此刻也不知是何滋味,我伸手摸了摸我略微有些隆起的肚子,一想到里头什么都没有时,我心中颇为感慨。看来同常宁家的娃娃亲或是断袖娃娃亲,都不可能成真了。 午觉睡醒时,外头已是夜幕降临,不知不觉中我竟是睡了这么久。我伸了个懒腰,懒懒地叫了声“如歌”。少顷,如歌便进了来,将屋里的宫灯一一点亮。 我打了个呵欠,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如歌道:“回娘娘,已是卯时五刻了。” 我这个午觉睡得也长了些,竟是睡了两个时辰有余。我道:“去暖阁里用晚膳罢。”顿了下,我眯眼问道:“宁恒可在福宫?” 如歌答道:“回娘娘,在的。” 我道:“传他一起去用膳。” 虽说这宫里头人人都在唱戏,但我这出戏却是唱得痛苦了些。一想到宁恒这块木头天天都在睁着眼睛同我唱戏,我心里头就甚是不顺畅。我心里头一不顺畅,我就想折磨宁恒。 是以我用晚膳时,吃了寥寥几口就搁下了筷子。我一搁下筷子,宁恒自是也停了下来。他抬眼望着我,眼神干净得像是不曾融化的春雪。 我心想这宁恒做起戏来倒是像个十足,我声音冷淡地道:“今晚的膳食简直难以下咽。” 众人大气都不敢透一下,我皱眉说道:“全都撤下去,哀家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东西。”顿了下,我道:“把安胎药端上来。” 须臾,食案上的所有膳食皆被撤下,如画端了碗安胎药上来,我瞥了眼它,又瞥了眼宁恒,宁恒神色淡淡的,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对宁恒道:“女子怀胎十月,方能产子。这期间却是十分难熬。致远身为哀家肚里娃娃的阿父,是否该同哀家一起分担这段辛苦的日子?” 宁恒愣了愣,方道:“太后言之有理。” “如画,再去端多碗安胎药来。”我笑眯眯地看着宁恒,待如画将安胎药端了上来时,我对他道:“既然致远也认为哀家有理,那往后我喝一碗安胎药你便陪我一起喝罢。” 如画面色一变,忙道:“太后娘娘,万万不可。” 我佯作不曾听到如画的话,依旧直直地望着宁恒,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容。 宁恒垂眼道:“若是能替太后减几分苦,致远愿陪同太后一起喝药。” 我此时方将目光移至如画身上,“哦?怎么万万不可法?” 如画嗫嚅道:“安胎药乃是妇人所用,宁大将军堂堂一男子,倘若是用了安胎药,岂不是……岂不是……” 我此时却是想到,倘若宁恒当真用了这药,也不知是不是会出现喜脉的症状。一个大男人被诊出喜脉,委实惊骇世俗了些。 我瞧了瞧宁恒那副模样,若是当真因我而被诊出喜脉,那宁恒这辈子的污点估计也抹不掉了。 我淡淡地道:“你担心些什么?哀家不过是说笑罢。”我以手撑颚,盯了眼食案上的安胎药,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都下去罢,致远留下。” 众人鱼贯而出,宁恒依旧坐在我身侧,低头不语的。 我问宁恒,“致远,你觉得我们的娃娃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宁恒垂眼道:“致远不知。” 我往他凑近了一些,“你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宁恒道:“都喜欢。” 我摸了摸肚皮,忽道:“致远,你来摸一摸,娃娃似乎在动了。” 宁恒一愣,我抓住他的手往我肚子上放,他的一张脸瞬间红了,我笑眯眯地问:“孩子他爹,你感觉到孩子在动了吗?” 宁恒的手颤了下,我使劲地握住,宁恒不敢甩开。蓦地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震撼,他道:“动了,真的动了。” 瞧他这表情真的无法让人挑剔,我险些都以为我肚里当真有娃娃在动了。 莫非宁恒也是个不知情的? 第十九章 我心里头有了个猜想——皇帝并不像外面所说的那般信任宁恒,是以宁恒不知我肚里的娃娃是假的,我每回喝安胎药时,他面色复杂估摸是以为自己做了个便宜爹爹。 我这皇帝儿子的心机深得令人心寒。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我心里却来气得很。一想到我这段日子的担惊受怕,时时刻刻担心着不知何处会跳出个男人来说是我肚里的娃娃他爹。我苏浣十足十是个小气的女人,皇帝如此对我,我定然不会让他如愿。 皇帝既是可以让太医诓我得了喜脉,我亦是可以上演一回太后小产的戏码。自古以来,后宫妃嫔小产的戏码不断,可供小产的法子何其多。我略微思索了会,便将地点定在了朝臣每日必要上下的石阶,时间定在下朝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6 后。 那段石阶不长,仅有八格。想来也摔不死人,仅多就擦破个皮。太后要小产就自是要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地小产,文武百官都是我的证人,到时皇帝想让太医胡诌也不行。 翌日,乌云滚滚,阴雨绵绵,是个小产的好日子。我穿了身莲青色的翠纹直裾,挽了及地的披帛,携了如歌如画如诗如舞便款款地往目的地前去。 我算准了时间,算准了地点,算准了证人,唯独算漏了宁恒。 我脚一滑,正欲扑腾腾地滚下去时,宁恒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拦腰就搂住了我,我的脸碰上了宁恒的胸膛。 我的大脑空白了会,然后我听到周围一大片的抽泣声。 宁恒松开了我的腰,我扫了一眼周围的朝臣,沈轻言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他依旧温文儒雅,依旧面貌如初,依旧是大荣王朝的姑娘的不可触及的梦,但我却发觉如今我的心头没有荡漾。 我移开目光,淡淡地道:“哀家无事,如歌,扶哀家回宫。” 众人纷纷躬身迎送,如歌扶着我,宁恒站在了我的左侧,我迈出第一步时,沈轻言抬头望了我一眼,那一眼深不可测。 我的步子颤了颤,宁恒倏地伸手扶住我的右臂,轻声道:“太后,路滑。” 如歌和宁恒倒是默契得很,他一扶,她就立刻松了手,默默地退到后面。宁恒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我沉默了下,方再次抬起步伐离开了。 回到福宫时,我从妆匣里取出沈轻言送我的如意香囊,我轻轻地晃了晃,香味依旧,铃声依旧,但那时的情思却淡了。我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许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同宁恒相处久了,不知不觉中对沈轻言的心思也就淡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如意香囊,正望着出神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了宁恒低低沉沉的声音。 “太后。” 我回过神来,收好了如意香囊,方淡道:“何事?” “今日太后滑了下,恐是扭到了筋骨。不妨宣太医来看看。” 我道:“并不痛,不碍事。” 宁恒上前一步,道:“此时不治,定会留下病根。” 我眯眯眼,站了起来,踱步到宁恒身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我道:“致远,你如此关心哀家,莫非当真是对哀家情根深种?” 他一愣,眼睛再也不敢望我,微微地垂着眼,道:“致远当日所说的,句句属实。” “嗯?哪一句?” 他耳尖颇红,“致远对太后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倒是个好词。”我顿了顿,道:“那么倘若一日,哀家和陛下一同掉进水里了,你救谁?” 宁恒怔楞住了,他抬眼看着我。过了好一会,他方道:“救太后。” “哦?”我挑眉,“怎么说?” 他答道:“陛下会水性。” 我一滞。 宁恒此时又执着地道:“太后还是让宣太医来看看罢。” 我无奈了,唯好道:“就依你的意思。” 我真真是看不懂宁恒,初以为他不过仅是皇帝派来监视我一举一动的心腹,可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宁恒对我可谓千依百顺,事事关心,且无微不至。宁恒的面相虽是及不上沈轻言,也不及沈轻言温文儒雅,但不同沈轻言比,宁恒委实是个俊郎君。 常宁同我说,她之所以对驸马情根深种,就因驸马在不知她的公主身份时,仍旧衣带不解地照顾了整整一月。她感动了,所以她不顾一切也要这个驸马。 常宁出阁前,还笑吟吟地同我道:“绾绾呀,女人感动感动着,就会爱上那个男人了。” 我抬眼碰触到宁恒温柔的眼神,我的脑子腾地冒出了常宁的话,我面色立即一变,冷声对宁恒道:“你出去。” 宁恒微微一愣。 我转过身,冷声道:“哀家让你出去,你听到没有?” 宁恒此时方应了声“是”。 我叹了声,宁恒离开后,我的心思一团糟。我方才也不知在发些什么脾气,好端端的我就变脸了。幸好宁恒是软柿子,我怎么捏他也不会生气。 我揉揉眉,觉得我该早些小产了,然后名正言顺地把宁恒赶出去。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过了些日子,我蓦然发现我的肚子变回了扁平状,脚步也不浮了,几乎所有喜脉症状地消失了。想来是我停用了那“安胎药”的缘故。幸好之前隆起的也不明显,加上我平日里也爱穿广袖宽袍,松松垮垮的,不贴近地看倒也难以察觉出来。 这几日我想了个法子,正好恰逢中秋,依照惯例,宫中定是会有个中秋宴。我召来了礼部尚书,将中秋宴的地点由御花园改成了含光湖上。 上回摔跤不成,这回我来了跳湖。如今天气微凉,倒也不冷,在湖水里泡一泡,顶多就病上几日。但这假胎倘若再怀多几日,定是要招皇帝疑心了。如此一来,我还不如走招险棋。 中秋宴那一日,官居五品以上的朝臣都需前来,常宁亦是携了她的驸马来,常宁的肚子已是隆起得十分明显,驸马在前后呵护有加,两人穿了同色的衣衫,常宁眉眼间尽是盈盈的笑意。 我心里颇是欣慰。 含光湖上有两艘船舫,一艘乃是皇帝同朝臣所乘,另一艘则是女眷所乘的。我同常宁都在女眷所乘的船舫上,船舫里摆了张巨型的高足食案,案上皆是中秋佳肴。 我起了筷后,其他人方纷纷起筷。我不敢吃得太多,浅尝一番便停了筷,待会我要跳湖,吃得再多估摸最后还是会吐出来。 我一停筷,其他人也不敢吃了。我淡淡一笑,“不用拘束于礼,大家继续用罢。” 我起了身,给雁儿使了个眼色,雁儿便过来扶住我,“外面景色甚好,哀家出去赏赏月。”常宁瞅了我一眼,似乎也准备起身,我连忙道:“常宁你有孕在身别吹风了,你家驸马方才还恳求哀家不能让你吹了风。” 驸马是常宁的死穴,一点常宁便不敢动了。 我总算松了口气,要是常宁在的话,我这湖估摸就跳不成了。如歌她们四人似乎也想跟上来,我温声道:“你们不用跟了,有雁儿一个也够了。今日难得佳节,你们便歇息谢谢罢。” 我和雁儿出了船舫,站在甲板上,湖光夜色,凉风袭袭,一轮圆月倒映在湖心里,波光潋滟,美不胜收。只可惜,待会我要跳湖。 雁儿也知晓我的打算,她忧心忡忡地道:“太后,这法子当真可行?要是一个不小心……”她停住了。 我道:“无碍。待会你记得吼得大声些便可。” 其实,我也是个怕死的。不过此时不借跳湖来回小产,迟早皇帝都会整死我。正所谓晚死好过早死,我这是早跳早解脱。 且按照我的打算,待会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7 我一跳,雁儿便会大喊。我这艘船舫同皇帝那艘船舫隔得不远,仅有一丈的距离。定会有人跳下去捞我上来的,倘若真的无人,雁儿也会救我起来。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我这条命是死不了的。 我深吸一口气,以壮士断腕之势一跃而下。 噗通一声,湖水迈进了我的口鼻,我隐隐约约听到了雁儿在喊——“来人呀,来人呀,太后落水了!太后落水了!” 求生的本能让我在水里不停地挣扎着,只不过在这个我认为周密的计划里,偏偏又如同上次一样算漏了一点。上回是宁恒,这回是我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我只知我拍打了几回水面,整个人便沉了下去。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忽地,我感受到有一道温热贴上了我的唇,一只炙热的手掌紧紧地贴住了我的腰肢,我艰难地睁开了眼,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过,救我的人会是宁恒。 第二十章 好端端的一个中秋宴被我搅得人仰马翻的,我睁眼瞧见了宁恒后便晕了过去。之后我全无意识,待我睁眼时,已是第二日的午夜。我的床榻边站着如歌和如画,她们满脸倦意,眼皮子在打着瞌。 许是被灌了不少湖水,我的喉咙涩涩的,我咽了咽口水,沙哑地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我这一声惊醒了如歌和如画,她们二人面色激动,互望了一眼后,如画腾腾地跑了出去,如歌含泪道:“已是丑时二刻了,娘娘您终于醒了,您已是昏迷了整整两日了。” 须臾,珠帘晃动,若干人奔到了我的床榻前,为首的是皇帝同常宁,常宁握住我的手,低声道:“可有不舒服之处?” 我瞅了眼常宁,她发丝凌乱,眼眸里血丝遍布,想来我晕的这两日常宁是极为担心我的。我摇摇头。 皇帝此时开口道:“郭太医,给太后把把脉。” 我方想起我跳湖的目的,目光忍不住往肚子一瞥,常宁的手一颤,我心中隐然知晓了结果。 郭太医替我把脉后,对皇帝道:“禀陛下,太后身子如今已是无恙,只需多加调养便可。” 我颤声道:“哀家的孩子……” 常宁握紧了我的手,她低声道:“绾绾,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你莫要伤心。” 我抬眼,对上了皇帝的目光。皇帝深深地看我一眼,道:“太后节哀顺变。” 我心中一喜,只知这回跳湖算是成功了。我低下头,用衣袖揩揩眼角,沉默了会后,我沙哑着嗓子道:“你们且退下罢,哀家需静一静。” 常宁温声道:“绾绾,今夜我陪你睡。” 我摇摇头,道:“常宁,你回去罢。” 皇帝也道:“阿姊,你几日未曾合眼过,还是回去休息罢。” 常宁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皇帝,最终还是答应了。我此时心里愈发愧疚,倘若常宁知晓我这出中秋闹剧都是我自导自演的,也不知她还愿不愿认我这个闺中知己。 在众人离去后,我瞅着空荡荡的宫殿,心里颇是空虚。我忽地想起了宁恒来,这回跳湖宁恒救了我,无论如何我都得谢他一番。 方才并不曾见到他,也不知是不是皇帝见我的娃娃没了,便不再让宁恒当我面首了。 我轻抚着干燥的唇瓣,念起了在湖里的那一吻。宁恒的唇柔软温热,比之平日里的美味糕点,委实销魂了些。我忽感两颊燥热,像是有团火在燃烧。 . 连过数日,福宫里的宫人见着了我皆是小心翼翼的,殿里的一切能同孩子相关联的物品皆被收起。为了让皇帝相信,我唯好作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每日定时凝望住虚空,一望便是好些时间。 常宁每日都来看我,皇帝也是每日都来探我,太医亦是每日都来替我把脉,就连沈轻言也来了一回,唯独不见宁恒来过。 我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雁儿:“那一日我跳湖后,宁恒如何了?” 雁儿低声同我道:“宁大将军得知太后小产后,自责不已。好几次我见着了宁大将军在福宫外徘徊了好久,却是不敢进来。” 我微愣,“他自责什么?”我跳湖我小产,这些同宁恒一点干系都不曾有,宁恒他有何可自责的? 雁儿又道:“我猜宁大将军定是在想自己不曾护太后周全,所以自责不已。” 看来宁恒果真不知我肚里的娃娃是假的,我思索了片刻,决定召宁恒前来。宁恒救了我一回,我也应当回报他一次,让他不必再自责。 雁儿问我召唤的由头时,我沉吟了会,笑道:“哀家召个面首也需要由头么?”顿了下,我忽觉不妥,宁恒这人面皮太薄,我以这个由头召他,估摸他还得扭扭捏捏好一阵子才肯来。我道:“这样罢,上回说替你寻兄长,宁恒是男子,在侍卫那边行走也方便些。待会你便同宁恒一起去认一认罢。” 雁儿道了声谢。 宁恒来得很快,不过一炷香尔,宁恒的人便已是出现在我的福宫里。他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一直低着头不肯望我,就连自称也变回了“微臣”。 我听了心里不适,眯着眼道:“宁卿可记得上回哀家说过要替雁儿寻兄长?“ 宁恒道:“微臣记得。“ 这微臣二字委实让人听着恼火,我冷声道:“待会你便同雁儿去侍卫总管那说说,让她认一认。” “微臣谨遵太后旨意。” 宁恒又变回了朝堂上的宁恒,我左看右看都觉得不舒服极了。我心里宛若有什么哽住一样,我执了一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欲消去心里的异样,却不曾料到呛得我连连咳嗽。 雁儿赶忙拍着我的背,我顺了口气后,发现宁恒正凝望着我,目光闪烁,袖下的手掌微微动了动手指。 这木头那日在湖里亲我倒是积极得很,今日我呛成这样了却是毫无表示。我冷眼看他,“既是谨遵旨意还不快些去,在这愣着做甚!” 宁恒垂着眼道:“微臣这就去。” . 华灯初上时,宁恒才同雁儿回了福宫。雁儿垂头丧气的,想来是不曾找到她的兄长。宁恒也一板一眼地禀告道:“但凡今日在宫中值班的雁儿姑娘都瞧过了,并无她的兄长。” 这样的结果我并不意外。雁儿要找兄长,靠的仅是儿时的记忆,这一点无疑是大海捞针。我见雁儿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也不忍戳破,便道:“雁儿,只要你的兄长在宫里,那就定然跑不了的。” 雁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宁恒一直低垂着目光,依旧是不敢望我。我眯眯眼,问道:“宁卿可用了晚膳?” “不曾。” 我漫不经心地道:“传膳罢,宁卿留下,其他人都退下,不用伺候了。” 宁恒此时方抬头望我,我瞥了他一眼,道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8 :“怎么了?” 宁恒又垂眼道:“没什么。” 少顷,宫人们上了膳食,食案上摆了七八道菜。我起了筷,夹了块八宝野鸭放到宁恒的碗里,笑眯眯地道:“你尝尝,这野鸭味道不错。” 宁恒低声道:“谢太后。” 我笑吟吟地道:“谢什么?宁卿上回在湖里救了哀家,该是哀家谢你才对。”我停筷,声音淡淡的,“宁卿这几日不来福宫,可是在怨哀家把你的娃娃给弄没了?” 宁恒一愣,面色变了变,“微臣没有。”他抬眼定定地看着我,“微臣绝无怨太后之心。” “哦?那这几日为何不曾见你来福宫?莫非是哀家小产了,宁卿便不愿当哀家的面首了?”我重新起筷,在一尾鲫鱼上慢条斯理地剥去鱼皮。 宁恒道:“微臣并不此意,只是这几日来心有愧疚,倘若那日微臣可早些发现太后落了水,兴许太后也不会小产。” 我夹起一小块嫩滑的鱼肉送进了口里,宁恒此时又道:“且微臣一直知晓太后心中之人乃是沈相,这几日,太后定是想多同沈相单独相处,微臣在此处,恐是会扰了太后和沈相。” 我一惊,猛地望向宁恒。 宁恒涩涩地道:“太后望沈相的眼神,就如同微臣望太后的眼神。” 我呛了几声。 宁恒凝望着我。 我道:“哀家……被鱼刺卡住了。”言讫,我拼命咳嗽起来,喉咙里不舒服极了。无论我怎么咳,鱼刺就像爱上了哀家的喉咙一样,死活不肯出来。 宁恒舀了一大勺饭递到我嘴前,着急地道:“快快吞下去。” 我依言张嘴,含住那一大勺饭用力吞了下去,嘴里的异物感顿时消了。我睁着泛起水雾的眼,此时方发现宁恒竟是握着我的下颚,与我的距离极近。 我蓦地就忆起那一日在湖里的吻。 宁恒盯着我的唇,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色,耳尖竟是红了起来。他连忙松开了手,连道:“方才致远只是一时情急,所以……所以……” 我还是较为欣赏脸红的木头,我含着笑意道:“嗯?不自称微臣了?那天在湖里,你也是一时情急?” 宁恒唰地一下,脸立刻红了。 瞧这木头脸红成这样,待会也不知又会说出些令我不欢喜的官话来,我遂摆摆手,道:“罢了,哀家也不同你计较。继续用膳罢。” 我瞅了眼眼前的鲫鱼,心中已然有了阴影,鲫鱼美味归美味,只可惜多骨。我跃过鲫鱼,舀了碗参汤,低头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 我再次起筷,准备夹其他菜时,却瞅见宁恒拿了双新筷,在鲫鱼上剔骨,一块又一块的嫩滑的白白的鱼肉被挑在了盘子的另一端上。 我微愣,宁恒抬头瞅了我一眼,又继续低头把鱼肉的骨刺去掉。须臾,宁恒方停筷,对我道:“太后可放心用了。” 我心中像是被什么轻轻碰触了一下,比宁恒的唇还要柔软,我眼里漾起了笑意,轻轻地道:“嗯。” 宁恒夜晚宿在福宫的北阁里,我沐浴过后,宽了衣便坐在梳妆台前,如意菱花镜里的映出我的样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沐浴过,此时我的两颊像是有两团红云凝聚。 我开了窗,外头星辰遍布,夜色浓厚,我也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宁恒的那双眼来,墨玉般的眼瞳,虽是没有沈轻言的风采,但却如同这星辰一般,亮得让人无法忽视。 我捂住了双颊,心里忽地道了声糟糕。 明明我是想借着小产光明正大赶宁恒出去,可如今我竟是生出了不舍之感。这委实不妙,委实不妙呀。 第二十一章 我如今委实头疼得很。我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对宁恒生出不舍之感。倘若宁恒继续和我相处下去,也不知这不舍会演变成何种情感。 是以翌日醒来时,我便躲在了寝宫里,直到宁恒去上了早朝,我方去了偏阁里用早膳。用了一会后,站在我身后的如歌忽然喊了一声:“宁大将军。” 我立即呛了一下,迅速地抬眼,宁恒一身朝服站在不远处,约摸有一丈的距离。我的心猛地跳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吞进去的粥又呛了我一回,如画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顺过气来后,颇不自在地问:“早朝时间,致远怎会在此?” 宁恒温声道:“致远落下了东西。” 我垂下了眼帘,淡淡地应了声。宁恒对我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偏阁。我瞧了瞧他的背影,忽地觉得宁恒就像是一根一根的蛛丝,我必须在它没结成网之前,挥刀砍断。 宁恒,不是我碰得起的人。 可是明知如此,我却总是忍不住去戏弄他,直到他满脸通红为止。 我叹了声,心里头的纠结让我连早膳也用不下去了。许是见我唉声叹气的,我的四个贴身宫娥不停地想法子哄我开心。只可惜我一想到她们是皇帝的人,而宁恒也是皇帝的人时,我就愈发惆怅了。 最后我干脆眼不见为净,把如歌如画如诗如舞四个都使唤了出去,偏阁里也就剩下雁儿一人。雁儿一直低垂着眉头,许是昨日不曾找到兄长的缘故,她如今的表情有几分沮丧。 我又叹了声,雁儿此时抬头也叹了声。 虽说这叹声含义不一,但却让我嗅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一片落叶从半月形的窗飘了进来,我望了望窗外,落叶飘飞,秋色尽染。我此时方察觉秋天已是来临了,这些日子只顾着肚里的假娃娃,竟是连夏天过了都不曾注意。 又一片落叶飘了进来,我伸手握住,凝望许久,我道:“雁儿,出去走走吧。” 出了福宫,不过走了些许路,我便觉得有些凉,秋风瑟瑟,卷过来阵阵凉意。雁儿倒也是心细的,问我:“太后,你觉得冷吗?” 这点凉倒也不算得什么,我摇头,道:“还好。” 我在皇宫里四处转着,直至将近下朝时间时,我方拐进一片桃林里。桃花早已谢去,春天时所见的满树粉嫩早已化为了尘土,如今挂在树梢上的是沉甸甸的桃子。 雁儿似乎特别喜欢这片桃林,打从进来后沮丧的神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杏目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的,直呼:“哇,好大的桃子。” 我见她如此欢喜,便道:“雁儿,哀家去前面的凉亭里坐一坐,你在这慢慢赏桃子。若是馋了,便摘下来吃了罢。” 言讫,我迈起步伐便往桃林深处走去。 不多时,我见着了一四角凉亭,凉亭内一白衫男子迎风而立,衣袂飞扬,背后一大片缀满果子的桃树,乍一看,宛若是画中人一般。 走近了,他朝我温润一笑,道了声:“太后。” 我微微一笑,也道了声:“沈相。” 今早窗外飘进的落叶里,有一片是沈轻言给我的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29 暗号。我之前曾同沈轻言商讨过,倘若哪一日在宫中当真有不得不说的要紧事时,便以落叶为记,撕了多少道小口便是多少刻,何时收到落叶便往后推半个时辰,如今恰好是辰时三刻,我依言来到桃林凉亭,沈轻言果真在此处。 我上了凉亭,同沈轻言并肩站着,抬眼望了望四周,见并无人影时,我方轻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沈轻言低声道:“太后可知江南江家?” 我沉吟片刻,道:“可是指财富可与天家相比的江家?” “正是。”沈轻言颔首,又道:“我们若是能取得江家的支持,成功指日可待。平宁亲王已是派人前去秘密游说江家,只不过……”他停了停,望了我一眼。 我一愣,问:“只不过什么?” 沈轻言别过视线,道:“国公在世时曾对璟之戏言,倘若太后及笄时无人上门求亲,便让璟之上门下聘,与苏家结为亲家。只是前些日子璟之方知晓,即便太后不曾入宫,苏家长女也不会是璟之的妻。” 我皱眉,“什么意思?” 沈轻言叹了声,道:“江家愿意谋反,但只有一个条件,事成之日需平宁亲王将未来江家主母还给江家。而这未来江家主母,是……太后。” 这话不亚于一道惊雷,轰隆隆地劈得我头昏脑花,我震惊地道:“荒谬!哀家与江家一点干系都不曾有,又何来未来江家主母之说!” 沈轻言又道:“江家说国公在世时曾有次下江南,恰巧遇着了江家之主,并看上了江家之主随身携带的宝剑,国公爱剑心切便同江家之主打了个赌,若是赢了宝剑归国公,若是输了便许江家之主一件事。结果是国公输了,江家之主便说要同国公结为亲家,待苏家长女及笄时,便是江家上门提亲之日。” 我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一幅画面——湖柳绕堤,绿水盈盈,我阿父同江家之主于湖堤边相遇,我阿父看上了江家之主……的宝剑,而后便将我给卖了。 怪不得怪不得。京城四大名门望族的小姐哪个不是香饽饽,哪个不是未及笄前便已有十指也数不过来的人上门提亲?我苏浣孩提时虽说没有常宁的倾国绝色,但好歹也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怎地就无人上门提前?如今我方知晓,原是我那爱剑胜女的阿父早已将我许给了江家,想来那些上门提亲的公子们该是被阿父给拒之门外了。 我如今端的是无语泪千行了,我眯眯眼,道:“可有证据?” 沈轻言从袖中摸出一张素笺,道:“江家之主说此为国公当年留下的定亲之物,由于过于贵重,平宁亲王便让人描摹了下来,还请太后过目。” 我接过一瞧,心里一震,果真真是我阿父常年携带的玉佩。我蓦地想起,阿父在我十岁的年纪下过一回江南,回京后阿娘问阿父玉佩何在,阿父当时摸摸鼻子,似乎颇为愧疚地瞧了我一眼,道:“不小心丢了。” “这玉佩可是真的?” 我沉重地点头。 沈轻言沉默了一会,忽道:“绾绾。” 我再次一震,比先前听到阿父将我许配给一素未谋面的人还要震惊,我的眼睫一颤,随即抬眼。沈轻言竟是握住了我袖下的手,轻声道:“即便是不要江家,我也绝不会答应江家这个条件。绾绾,你放心,有我在一日,我便不会让其他人欺你。” 沈轻言的手略微有些凉,我心里头一颤。这是沈轻言第一次和我肌肤相亲,虽说没有之前想过的那般激动,但却是足以让无比震撼。 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颤道:“沈相你……” 他握紧了我的手,温声道:“绾绾,喊我璟之。” 我怔怔地看着他。沈轻言是我最美好的梦,这样的场景我想过了无数回,但当真在如画一般的桃林里发生时,我却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沈轻言低低地道:“绾绾,待谋反成功之日,我便央了平宁亲王娶你为妻,你我两小无猜,本就该结为夫妻。倘若无先帝这一出,我们如今也该有好几个娃娃了。”他低头瞅了眼我的肚子,目光闪烁,“倘若不是陛下,绾绾你也不会小产。如今你愈发清减,每回见你我都心疼。绾绾,不管过去如何,以后我定疼你怜你惜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人的算计。” 我此时当真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沈轻言的手抚上我的脸,他又道:“绾绾,你也是喜欢着我的,对不?” 我脸一红,忘了那已是香消玉殒的赵三小姐,忘了对宁恒的不舍,忘了种种,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低低一笑,又喊了我一声:“绾绾。” 我的脸又红上了几分。 他道:“绾绾脸红的模样,当真是面若桃花。” 我心里头此时跟麻花一样乱成了一团,我低声问道:“你当真喜欢我?” 沈轻言颔首,“当真,不然绾绾以为我至今为何仍不曾娶妻?” “那你上回在平宁皇叔面前不是说……”我抿了抿唇。 沈轻言轻笑道:“绾绾原是在计较那回的话。”他低头定定地瞧着我,“绾绾当是知晓,倘若有一日平宁亲王谋反成功为大荣新皇时,兔死狗烹,我若是在平宁亲王面前同绾绾相好,到时平宁亲王定会对我们有猜忌。” 我轻轻地“嗯”了声。 沈轻言冲我温和一笑,此时雁儿的声音忽地在桃林里响起——“太后,你在哪儿?” 我连忙道:“雁儿来了,你快些走罢。” 沈轻言松开了我的手,道:“绾绾,你万事小心。”顿了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道:“宁恒是陛下的人,对绾绾定是心怀不轨,绾绾切记要小心宁恒。” 第二十二章 我当了太后的这些年里,荒唐事遇过不少,每回都是既来之则安之。而如今沈轻言说喜欢我,我乍听之下,端的震惊得不行。可如今那阵欣喜过去了,静下来心来细细一想,我却察觉出一丝不妥来。 沈轻言与我青梅竹马不假,但为何这表白之言不偏不倚就在我对宁恒生了不舍之感后出现呢?我对沈轻言的感情亦是不假,我这些年来的倾慕之情皆是在倾注沈轻言身上。倘若能和沈轻言过一辈子,我是乐意的。 沈轻言是坦荡荡的君子,我怀疑我自己也不能怀疑他。是以,我不愿再多想。 至于宁恒—— 沈轻言说的对,宁恒是皇帝的人,我对谁不舍也不能对不舍,我还是早些同皇帝摆明,让他快快把他心尖尖上的人领走,摆在我这,委实危险得很。 宁恒也说喜欢我,但我同他终究是立场不一样的人,我不能对沈轻言狠心,是以唯有对宁恒狠心了。 我酝酿了几日,而这几日里对宁恒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则视而不见。雁儿同我悄悄地说:“太后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0 ,木头将军昨日问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了您生气。” “你怎么答他的?” 雁儿挠挠头,答道:“我说……太后这几日葵水将至,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我险些就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我问:“他脸红了没?”按照平日里宁恒脸红的频率,遇着此种话,定会脸红得可以滴血。 雁儿摇头,她的眼珠子忽地转了转,她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太后,我发现了件很有趣的事情。” “嗯?” “木头将军似乎只会在太后您面前脸红,上回我瞧见常宁公主戏弄木头将军,他也只是一本正经地回着公主的话。”顿了顿,雁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太后,我觉得木头将军肯定是深深地喜欢你,不然为何他只在你面前脸红呢?” 经雁儿这么说来,宁恒似乎真的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脸红。宁恒是个有趣的人,只可惜和我立场不一样,我淡道:“雁儿,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雁儿一愣。 我又重复了一遍,神色多了几分凌厉,“听到了没有?” 雁儿怯怯地看了看我,低头应了一声。 我这几日酝酿下来的结果是我不能主动和皇帝提出这要求,要想把宁恒赶出我的福宫,只有两条路子,一是皇帝主动要走宁恒,二是宁恒去同皇帝说他自己要走。 第一条路子不大可能,唯有第二条路子我好掌控些。 晚上用膳时,宁恒坐在我身侧,我几经酝酿,可每回话儿到了嘴边,一瞧见宁恒的眼睛,我便想起那日他为剔鱼骨的温柔。那话便如同鱼刺一般在我喉咙里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最终还是宁恒停筷,抬头望着我,用沉稳的声音道:“太后可是有话要同致远说?” 我果真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我对沈轻言狠不下心,对宁恒似乎也做不到想象中的无动于衷。我啪的一声搁下筷子,恶声恶气地道:“没有。”我起身,“雁儿,扶哀家回寝宫。” 回到寝宫后,雁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方低垂下头来。如今的我也不知是不是如雁儿所说的那般,葵水将至心情浮躁,我看什么都不顺眼极了。 这心情浮躁持续到三更,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眼时脑子里是沈轻言在说要娶我为妻,闭眼时脑子里是宁恒在说喜欢我。最后我腾地从床榻上蹦了起来,走到桌前,倒了杯碧螺春,连着喝了好几口。此时正值半夜,万籁寂静,偶尔可听夜风呼呼而过。 既是睡不下,我便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我趿了双鹿皮小靴,披上了罩衫,避开了睡在外阁的如歌和如画,悄悄地出了去。 夜空星光璀璨,繁星点点,看得我心头舒畅了不少。宫里有不少侍卫在巡逻,我避开了那些侍卫,挑了条偏僻的小径,一路蜿蜒而上。小径的尽头是一片黑漆漆的林子,这林子里有一条小河,名为清河,从宫外延伸进来的,河水清澈见底,潺潺作响,时常能见着小鱼儿在里头欢快地嬉戏。 我踮起脚尖,取下挂在树梢上的描了牡丹的宫灯,便走进了林子里。刚走几步,忽有尖锐之声在林中乍然响起。我忍不住皱眉,紧接着又是数道不成曲调的笛音,委实难听得让人恨不得扔茶壶。 本来我心情就是不顺了,半夜出来也不过是想寻个舒心,却未料到遇着了不知是哪个宫人半夜出来练笛。我提着宫灯往林子深处走去,我对沈轻言狠不下心,对宁恒不能无动于衷,那我唯好把气撒在这个运气不好的宫人身上。 我加快了脚步,乱七八糟的笛音离我越来越近。终于,不远处一道黑影晃动,我定睛看了看,宽肩翘臀,身材修长,倘若不是这糟糕的笛音,此情此景亦能称得上是一幅绝佳的画。 只不过,这背影也忒熟悉了些。 我正要往前细看,却是不小心踩到一根断枝,发出不小的声响,笛音中断,一道冷声旋即响起——“谁?”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似乎每回我偷窥宁恒时,他都会发现我,如上回他沐浴,又如此回他吹笛。虽说这笛音委实难听了些。 我叹了声,道:“致远,你觉得哀家是谁?” 我单手提起裙摆,走到宁恒面前。 宁恒的右手猛地往背后一缩,神色颇为不自在地道:“原是太后。” 我不用望都知他往背后藏的是笛子,我明知故问地道:“你藏了些什么东西在背后?” 他呛了声,耳尖变红。 我笑道:“方才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吹笛子,不知致远听见了没?” 他咳了声,“已是三更,太后怎会来此处?” 我眨眨眼,道:“哀家梦见仙人奏乐,于是乎便寻音来到了这儿。” “太后莫要取笑了。”宁恒神色窘迫,右手伸了出来,一只玉笛静卧在他手里,“致远不擅音律,此为初学吹笛,扰了太后清梦,致远罪该万死。” “哦?!”我挑眉,“致远倒是好兴致。” 他的脸红了红,“这几日太后似乎不大高兴,致远知晓太后乃是爱笛音,便欲学一曲以博太后欢颜。”他忽地抬头望我,声音低沉地道:“致远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不愿她是愁眉苦脸的,只愿她能时时欢笑,愁闷不再。” 这木头说起情话来倒是不输给沈轻言,我笑道:“你这话从何处学来的?哄过多少姑娘了?” 宁恒一愣,旋即急急地解释道:“没有,一个没有。这是我的真心话。”顿了下,他又道:“后面那句是从话本里学来的。” “嗯?什么话本?” 宁恒咳了咳,道:“《风华宝鉴》。” 我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风华宝鉴》这话本我瞧过,是专门给未出阁的小姑娘看的,大概讲的是一对夫妻之间的甜蜜事儿。我一想到宁恒这大男人捧着本小姑娘看的书,我就忍不住发笑。 宁恒此时望我的眼神却是柔和了不少,澄澈透亮的眼睛里柔得堪比天际间的月色。 我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他手里的玉笛,手已是拿了过来,我低声道:“你这木头就只会拿剑拿刀的,哪里适合吹笛子?” 宁恒静默了一会,我抬眼瞅他,见他面有黯色,心里又忍不住道:“哀家教你罢。” 他一愣。 我瞪他,“哀家未出阁时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自是样样精通。教人吹笛,更是易如反掌。就怕你是根木头,怎么教都教不会。” 他弯唇笑道:“谢太后。” 不得不说,宁恒在音律方面说果真是根木头,我单是教他认宫商角徵羽便教了足足半个时辰,他亦是学得满头大汗。不过,他倒是学得十分认真,表情十分专注。 我将宫商角徵羽五个音一一吹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1 了个遍,而后让宁恒也学我这样吹一遍。 宁恒接过笛子,唇碰着笛口,鼓气吹了回,但音效却远远不如我的。我皱了皱眉,凑前去欲拉开宁恒按住笛孔的手指,刚碰到他温热的手指时,我方猛地意识到我如今同宁恒的距离过近了。 我抬眼,宁恒亦是抬眼,我同目光一相接,我又想起那一夜在湖水里的亲吻,宁恒那柔软的唇……我腾地就移开了目光,松开了手。 宁恒亦是垂下了笛子,一张脸红得不像样。 一时间,我心如鹿撞,周围太过寂静,我生怕宁恒会听到我的心跳声,便道:“你这玉笛倒是不错,在哪儿买的?” 宁恒低声道:“是陛下赏赐的。” 听到“陛下”二字,我猛地惊醒过来。 苏浣呀苏浣,你究竟在做些什么!明明说好要赶宁恒出去的,怎么就在这同他干起这种勾当来? 第二十三章 都说男人是祸水,宁恒绝对是祸水之中的祸水。明明是一根木头,但却总有本事把我的心撩拨得又上又下的。 我果真真是史上最为窝囊的太后,我不敢同皇帝说让他把人领走,亦是狠不下心来赶宁恒走,是以我选了最最无用最最窝囊的法子—— 一个字,躲。 既然在福宫里到处都能碰着宁恒,那我就干脆出宫罢了。翌日,皇帝早朝过后前来请安,我起来时特地敷多了几层粉,致使脸色惨白惨白的,我眉目含愁,活脱脱一副还不曾从小产里恢复过来的模样。 我无力地抬抬手,嘴皮子掀了掀,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陛下今日比昨日早了些。” 皇帝笑眯眯地看了看我,然后将周围的宫人屏退了下去。每回和皇帝单独相处,我都甚是心颤,也不知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皇帝走到我身侧坐下,倒了杯碧螺春尝了一口后,又笑眯眯地道:“绾绾仍旧对碧螺春情有独钟。” 我也执起茶杯,浅酌一口,刚想说些赞美碧螺春的话时,皇帝又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就如绾绾对沈卿一样。” 我被茶水呛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这皇帝每回同我说话定是要语出惊人,再令我心惊胆颤一番才愿罢休。皇帝递来一方明黄的帕子,我接过揩了揩嘴角,若无其事地道:“承文此话何意?” 皇帝慢悠悠地又品了口茶,方道:“绾绾,此处仅有你我二人,你不必紧张。你对沈卿的仰慕也并非是一夕一朝,想来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只不过在皇宫里只要是个人都知晓你仰慕沈卿。” 我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然后?” 皇帝放下茶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所以你肚里的娃娃是假的。” 这转折委实快了些,我还不曾反应过来,皇帝就叹了一声,又道:“我见绾绾你仰慕得辛苦,便同太医做了出戏,替你试探一番沈卿。” 我知道我肚里的娃娃是假的,我也知道这是皇帝的把戏,但我真真不曾想过皇帝会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我张了张嘴,震惊地道:“承文的意思是……” 皇帝颇为感慨地道:“没想到这出戏却是把宁卿给试探出来了。太后有喜,定然有损皇家名声及绾绾的声誉,胆敢出来认了的人对绾绾定是有情意的。”顿了下,他又道:“绾绾你也知晓,我和宁卿之间的情谊更甚于沈卿……” 我点头,我什么都可以不知晓唯独这个不能,皇帝和宁恒都以坐骑之势在床榻上喘息不止了,期间的情谊即便是我也及不上,又何况是仅有君臣关系的沈轻言。 “……所以我便倾向于宁卿,好让宁卿多些同你相处的机会。至于沈卿……”皇帝叹了声,“前些日子,洪太尉呈了奏折,央我替他的女儿指婚给沈卿。这奏折我一直压着,就看绾绾你的意思了。” “什么?”我的身子一颤,连虚弱也忘记装了,声音顿时拔高。 皇帝又道:“这奏折沈卿亦是知晓的,我也问过沈卿,沈卿他……”皇帝止住不言,我的心颤得厉害,“他说了些什么?” “沈卿只道谨遵我的旨意。”皇帝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绾绾,这事不急,你可以慢慢想。你若是点头了,我便将指了这门婚事。你若是不愿,沈卿这辈子也甭想娶妻。唔,即使绾绾你中途反悔了,只要沈卿还未同洪太尉的女儿洞房,朕亦是可以收回旨意的。” 皇帝眯眯眼,用深不可测的语气道:“我当了这几年的皇帝,倒是看破了不少东西。有时候,人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是难免的。绾绾你是太后,我是皇帝,只要不是太过出格的错误,我都能替你挽回。你也知我是个护短的人,就如阿姊上回说要收面首,我亦是压下了文武百官的反对。是以,这一回沈相的亲事,我全都听你的。只要你愿意,我撤了沈卿的官职给你当面首亦是无妨。”皇帝忽然笑了下,“绾绾,碧螺春比之君山银针如何?” 皇帝这话未免跳得太快了,我在心里头转了几圈后,方道:“各有各的好。” 皇帝颔首,“我也是如此认为。君山银针也罢,西湖龙井也罢,绾绾你喝了这么多年的碧螺春,也该是改改口味了。” 我垂下眼帘,淡淡地应道:“养成了的习惯并非是说改就能改的。” “诚然,慢慢来便是了。” 一时间,我心里头百感交集,并不是为沈轻言的指婚,而是皇帝这话中话。就从皇帝此番话看来,他似乎知晓了些什么东西。 我这皇帝儿子委实了得,那双眼睛甚是厉害,我站在他面前,仿佛所有心事都藏不住了,一一显现在他的眼皮底下。 “过多些时日,邻国的王君要来拜访大荣,绾绾前不久刚落水,如今仍未痊愈,宫中不久后会大兴土木一番,恐会不宜你养病。”皇帝摸摸下巴,沉吟了片刻,道:“重光山景色怡人,幽静秀美,更建有皇家寺庙,乃是养病之圣地。不如绾绾便去重光山养病,待宫中土木兴毕再回来罢。” 皇帝这番话倒是深得我意,如此一来,我也不需什么由头出宫了。只不过…… 我道:“既是养病,至少也需半月。倘若致远同我一起前去……” 皇帝笑眯眯地道:“宁卿这回不能同绾绾前去,宁卿需去迎接邻国王君,两日后便启程。不过若是绾绾也舍不得宁卿,我便派他人前去罢。” 我心中一喜,连道:“不必,自是应以国事为重。” “这样罢,两日后绾绾你也启程去重光山,顺带让宁卿送你一程。绾绾你在重光山养病时,亦可好好想想关于沈卿的指婚,回宫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皇帝点了下头,“就如此愉快地决定罢。太后好生歇息,朕去批阅奏折了。” 说罢,皇帝便笑眯眯地离开了。 我此时摸了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2 摸后背,尽是冷汗,湿透了衣裳。皇帝今日来同我说的这番话,究竟意欲何在。这皇帝的心思果真是越大越深沉,小时候童真可爱,乌溜溜的眼睛澄澈透亮,如今这双皇帝眼,深不可测,任凭我想破了脑袋瓜子也猜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是望了一眼,我便输得彻彻底底。 且这洪太尉端的令人憎恨极了,沈轻言早已说过暂不娶妻,这洪太尉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狗胆,竟是敢请皇帝指婚。他那女儿便是天仙下凡也配不上我心尖尖上的梦。只不过沈轻言没有拒绝皇帝,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但他会同皇帝摆明和我的关系反而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揉了揉眉,心里愁苦极了。此时此刻令我烦心的男人委实不少,宁恒,沈轻言,再加上一个皇帝,我去重光山一趟,也不知会不会烦出其他病症来。 不过幸好今夜宁恒没有来我的福宫,想来是开始准备迎接邻国君王的事宜了。其实想想去一趟重光山也是不错的,说不定从重光山回来后,我对宁恒的不舍之情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临去重光山的前一夜,皇帝在我的福宫里设了个小宴。宴席上仅有三人,我,皇帝,还有宁恒。也不知是不是皇帝在的缘故,宁恒又变回朝堂上的不苟言笑的大将军,一直默默地用膳。我因心里头正烦着,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淡淡地搭上几句,反而是皇帝一直在侃侃而谈。 其实想来皇帝也真难做人,他喜欢宁恒,宁恒却喜欢他的挂名母后,这之间的关系委实错乱得可以。 思及此,我便欲为皇帝同宁恒创造些机会,我瞧了瞧桌案上的膳食,道:“这道糖醋荷藕味道不错,陛下同致远可试一试。” 糖醋荷藕这道菜离我最近,宁恒要想夹到须得起身,皇帝若是懂得争取机会的话,定会给宁恒夹。不过这皇帝也委实不懂风情了些,他自个儿夹了一块品尝了后,便笑眯眯地道:“果真不错。” 宁恒抬眼瞧了瞧这道糖醋荷藕,又低下了头。 我唯有好人做到底,“唔,这道菜离致远远了些,陛下……”我这话都点明成此般了,倘若皇帝再听不懂,那我真真是没撤了。 皇帝终究不是宁恒那根木头,他听懂了我的意思,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甚筷夹了片糖醋荷藕放至宁恒的碗里,宁恒道了声:“谢陛下。” 我颇是欣慰,此时宁恒却倏地抬眼瞅了我一下,我一愣,他那眼神竟是颇具深意。 宴席结束后,皇帝同宁恒一道离开了。我仍旧在想着宁恒方才的眼神,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雁儿在我身边伺候着我宽衣,许是见我心不在焉的,便问:“太后在想些什么呢?” 雁儿不比如歌如画如舞如诗她们,雁儿是我的人,而她们四人是皇帝的人,是以我同雁儿说话倒也没什么讲究,我遂道:“今日晚宴时,你可有见到宁恒望我的眼神?” 雁儿停下了动作,过了一会,她方道:“太后可是指木头将军道了声谢陛下之后的那一个眼神?” 我颔首。 她笑道:“木头将军铁定是吃味了,太后你一直把木头将军推给陛下,木头将军怎么可能不吃味?”雁儿掩嘴笑了笑,我瞪了她一眼,她才继续替我宽衣。 之后,雁儿问我:“太后今夜想听什么?” “笛罢,让如诗吹首欢快一些的乐曲。” 雁儿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待我趟在床榻上后,如诗在外阁也开始吹起笛来。我忽地就想起了宁恒,也不知他学笛学得如何了。 其实那一夜宁恒说为我而学笛时,我当时端的感动得想扑到宁恒的怀里蹭蹭他的胸口。只不过,我和宁恒终究不是同一个立场的人。 那些不该动起来的情愫还是早日消失罢。 如诗的笛音在我的耳畔边低低浅浅地流淌着,这是一首我不曾听过的曲子,如水一般柔和,困意逐渐袭来,我迷迷糊糊地觉得,怎么如诗的吹笛水平降了这么多…… 第二十四章 翌日,常宁挺着大肚子来替我送行。我忽地就想起前些日子皇帝嘱咐我的话,他同太医一起演的这出戏千千万万不能让常宁知晓。 以常宁的聪慧,她若是知晓了这事,定也会明白皇帝用意何在,到时难免会影响皇帝同他阿姊的感情。想来皇帝也是心疼常宁,不愿自己的阿姊牵连进这些尔虞我诈里来。 其实我又何尝愿意让常宁卷进这些破事里来,皇帝疼常宁,难不成我就不疼常宁了? “欸?绾绾,你在想些什么?我都唤了你好几次了。” 我回过神,笑道:“我见你肚子这么大,也不知多少个月了。” 常宁面色一变,估摸她又往我那想去了,我连忙拉住她的手,道:“不碍事,正所谓有舍必有得,这回我丢了个娃娃,下回老天定会还我另一个娃娃。” 常宁的面色方正常了些,她颔首道:“你会这样想,我也放心了。”顿了顿,她眼含笑意道:“你同宁恒努力努力些便有另一个娃娃了。” 我嘴角一抽,常宁又道:“绾绾,其实你一直这样同宁恒下去也是不错的。宁恒愿顶住外头的闲言蜚语也要当你的面首,这点已是足以见证他的真心了。”蓦地,她压低了声音,“你就别再念着沈轻言了。你也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你喜欢沈轻言,可你又怎知你喜欢的是现实里的沈轻言还是臆想中的沈轻言呢?说些不好听的,你总是把沈轻言想得太过美好,可你也不想想他年纪轻轻便能官拜相国,除去他是名门望族之后的原因,其间的心机城府又怎会少。绾绾,情伤很苦,我不愿你步我后尘。” 我一直都是垂眼倾听,直到最后一句时,我方猛地抬头去寻望驸马的身影,常宁握住我的手,神色淡淡的,“不必看了,他没来。” 我张嘴,“驸马他……” “听闻宁恒这回是要去邻国迎接王君?”常宁打断我的话,唇角轻抿着,我知她此时不愿提起驸马,便收了嘴点头道:“嗯,邻国王君要前来拜访大荣。” 常宁忽然笑道:“绾绾,你可要小心了。你可知这邻国是哪国?” 我许久不曾接触朝事,的确不知,我摇摇头。 常宁瞧了瞧远处坐在马背上的宁恒,轻启朱唇,道:“平国。” 我不由得惊了惊。平国民风彪悍,有能力者,女子亦可为官为王,亦可三夫四郎,男子亦然。以前常宁还曾同我戏言过,倘若哪一日兴致来了,携点家产去平国挑几个夫郎回来。 常宁轻笑道:“绾绾,你可要小心平国王君见了宁恒便大起色心,将他夺了回去当夫郎。”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几番告别后,常宁总算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临走前,我褰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3 帘回望,常宁依旧站在原地,神色落寞,我心里头忽地恨不得把驸马这杀千刀的扔进油锅里炸个千百回。 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常宁抬眼望我,浅浅一笑。 我知常宁最不喜我管她的家事,唯好咽下这口气来,也向她浅浅一笑。雁儿忽然道:“太后,你同常宁公主的感情比亲姊妹还要好。” 这话里含了几分羡慕,此时马车已是辘辘作响,我见不着常宁的身影后,方放下了帘子,对雁儿道:“雁儿家中可有姊妹?” 雁儿摇头,神色黯然地道:“我只有一个兄长。” 我想起她在宫中寻找兄长未果,再加上刚刚同常宁离别,此时心中难免有几分离愁之感,我胸口闷闷的,也不愿再多说话了。 重光山离京城不远,出了京城,再走上半个时辰便到了。我在马车里打了磕,醒来时便发现马车停了下来,雁儿低声道:“太后,到了。” 我褰帘瞧了瞧,“何时到的?” “几刻钟前。” 我又道:“怎不叫醒哀家?” 雁儿眨眨眼,“木头将军见太后您睡着了,不忍吵醒,便命人停在了阴凉处。” 我懒懒一笑,“致远倒是有心了。” 雁儿重重地点头,“是的,木头将军可有心了。” 我蓦地想起皇帝和常宁的话,皇帝说尝久了碧螺春也该是换换口味了,常宁说宁恒对我是真心的,此时雁儿又说宁恒的好。我心里头就有些烦躁了,许是人总有些叛逆的,个个都说宁恒好,我偏不愿承认宁恒好。 我放下帘子,声音淡淡的,“有心归有心,也不知是不是别有用心。让宁恒启程去平国吧,可别误了公事。” 雁儿睁大了眼睛,“太后不去同宁大将军告别吗?” 我皱眉,“告什么别?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雁儿有些委屈地道:“可是宁大将军现在就眼巴巴地等着太后去同他告别。” “什么眼巴巴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雁儿道:“太后,昨夜宁大将军可是吹了一整夜的笛子。” 雁儿不说,我倒是忘了。昨夜的笛音听起来不大像如诗吹的,如今听雁儿一说,我昨夜的猜测果真是对的。可是宁恒为我做再多的事情,他始终是皇帝的人。还不如趁现在我对宁恒的感情不深,经此番养病,彻彻底底砍断了这条情丝。 我对雁儿道:“你今日左一口木头将军右一口木头将军,莫非雁儿你因上回同宁恒比试了一番便对他情根深种了?” 雁儿的脸色一变,低下了头,拳头紧握,再也不肯同我说话了。看来这小丫头是打定主意要同我闹别扭了,这些日子我太过宠雁儿,也该是让她知晓我对她虽是没什么礼数的讲究,但不代表我就无太后的威严。 之后,我便隔帘吩咐下去,让宁恒启程。 宁恒所骑的马匹经过马车的时候,他停了停,我不愿再和他纠缠下去,遂吩咐道:“进寺庙里罢。” . 我因心事重重,也无暇欣赏这重光山的美景,用过斋膳后,早早便在备好的房里歇下了。睡至半夜,我做了个怪梦—— 那素未谋面的平国王君搂着宁恒对我道:“你既是不要致远了,那我便勉为其难地收下罢。”我望着宁恒,宁恒却是垂下了眼帘,执起玉笛送至唇边吹奏了起来,我张张嘴方想说话时,宁恒竟是对我凄凄一笑,而后纵身跃下那条不知何时出现的江里。 我惊得冷汗涔涔,从床榻上坐起后,下意识地就往桌案上摸去,想喝杯碧螺春定定惊,却未料到摸了个空。我此时方想起我身在寺庙里,一时也忘了吩咐宫人们备好碧螺春。 山林里的半夜特为寂静,秋虫唧唧作响,更显山中空灵。我用帕子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思及梦里的宁恒,我心中愧疚油然而生。 我果真真是个心软的人,明明今日还做得不错,如今夜里倒是念起宁恒来了。也不知如今宁恒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那好色的平国王君会不会看上宁恒。 我轻叹了一声,欲转回床榻时,却猛然瞥见外头闪过了一道黑影。 我一惊,立马喝道:“谁!” 我的话音一落,如歌如画如诗如舞还有雁儿立即匆匆进了来,雁儿点亮了房里的灯,如歌问我:“太后,可有不妥之处?” 我抬眼望了望方才闪过黑影的地方,外头秋风乍起,枝桠晃动,我心里松了松,道:“无碍,不过是做了噩梦。你们下去罢。” 她们退下时,我又望了眼窗外,秋虫又唧唧作响,我叫住了如歌,“给哀家沏壶碧螺春进来。” 如歌的身影顿了顿,她似乎有些犹豫地和如画如诗如舞对望了一眼,而后方转身道:“太后娘娘,陛下曾吩咐过,半夜喝茶伤身,太后还是少喝为妙。” 我皱皱眉,如画又道:“太后娘娘,寺庙里似乎没有碧螺春了。” 如诗道:“如诗在寺庙里寻了番,的确没有碧螺春了,只有君山银针。” 如舞也道:“娘娘倘若真的要喝茶的话,如舞这就为娘娘去沏君山银针。” 这四人一个接一个,倒是接得顺溜。我方才受了些惊吓,此时也无心同她们计较些什么,遂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雁儿,你留下来。” 雁儿应了声“是”。 待房门一闭,我开口道:“你方才可有感觉出什么异样来?” 雁儿一愣,“什么异样?” 我抿抿唇,“你可有感觉出方才外头有人?” 雁儿面色一白,“太后的意思是这山中有鬼?” 这回可是轮到我愣住了,雁儿哆嗦着嘴唇道:“我早就听人说山中幽鬼多,皇家寺庙的龙气也难以抵挡。没想到我们头一天就遇着了。” 没想到这雁儿身手不错,对鬼怪之事却是如此害怕,终归还是个姑娘家。思及此,我也不恼雁儿今日的表现了,我哭笑不得地道:“你别乱想。” 雁儿哭丧着脸。 我笑道:“哀家不过是同你说笑罢,你回去歇息罢。” 第二十五章 我本以为昨夜不过是我多想了,但今日我在外头赏山中秋色时,却听两个挑水的小和尚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但林中寂静,我听得甚是清楚。 “似乎有不干净的东西跑进我们的庙里来了。” “欸?你也见到了?” “没,只是听说。” “诶,你也知晓的,这重光山有回山崩,也不知埋了多少农户在山底,后来建了这寺庙,有皇气震着,情况才好转了些。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就觉得一到夜里就阴森森的,昨夜我出来了如厕,也不敢乱瞄,结果……” “怎么怎么?” 我暗自发笑,这两个小和尚真有意思,说起话来跟说书楼里讲话本似的,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4 我瞅了眼身边的雁儿,她的上唇和下唇抖得厉害,面色发白。 这会,林中寂静,两个小和尚竟也不说话了。我正欲上前去瞅瞅,忽地却听小和尚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呀!” 紧接着,另一小和尚也尖叫起来,我只听木桶碰地的声音,慌乱的脚步声就腾腾地响起。 我委实无语,这时却听一道窃笑声——“嘿嘿,真是胆小,这桶水归我了,无念回去后定会被师叔责骂。” 我悄悄地从树后探出个头,那个小和尚已是挑着两桶水轻松自如地往林子外走去。我瞅了眼身边的雁儿,她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这小和尚吓唬人的本事倒是不错,方才那一声尖叫委实惊天地泣鬼神,险些都吓出我的五脏六腑了。这雁儿也真是不经吓的,我蹲下来,掐了掐她的人中,她的手脚动了下,但仍旧没有苏醒的症状。 早知我就带多几个宫人来,好让她们把雁儿抬回去。如今我唯有走回去再让人过来抬她了。我站了起来,弹了弹衣袖上的尘土,正欲往回走时,忽地狂风大作,落叶漫天飞,我眯了眯眼。 少顷,风止,远处忽有黑影一闪而过,我揉了揉眼,正欲睁大眼睛看清时,雁儿却嘤咛一声,逐渐转醒。雁儿恢复倒是快,她像只猴子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四周,躲在我身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太后,鬼还在否?” 我“唔”了声,“在你后面。” 雁儿“啊”了声,又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果然雁儿是不经吓的……我得出此番结论,并决定等她再醒来时我不吓她了。只不过…… 我想了想,方才那道黑影究竟是人还是鬼? 我又揉了揉眼,定睛望了望,落叶依旧在飘,林子里却安静得不像话,仿佛方才的狂风大作以及一闪而过的黑影不过是我的幻觉。 我对鬼怪之事倒没什么好害怕的,即便是鬼,我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也没理由要来害我。他若是真的要害我,待我变鬼时我定会十倍讨回来的。是以那道黑影是人是鬼我都不甚在意。我如今在意的只有……雁儿究竟什么时候醒过来。 幸好雁儿不负所望,须臾又像只猴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只不过却步步紧跟着我,脸色甚是苍白。是夜,我早早用了晚膳便宽了衣,在这寺庙里甚是无趣,重光山美归美,但我看了一整天也有些兴趣寥寥了,困意袭来,我逐渐入睡。 很不幸,我今夜又做了个怪梦,我又梦见了宁恒,这回宁恒不跳江了,他跳的是……湖,且还拉了我一起跳,然后他搂住我的腰,唇贴着我的唇,那柔软的舌伸进我的嘴里…… 这时,我猛地惊醒过来,这回我真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我,我按着胸前的锦被眼睛往外头扫去,果不其然又是一道黑影。这回我没喊出声来,我屏住呼吸下了床榻,轻手轻脚地往外探去。 我正欲开窗,那人影却是一闪,消失了。 第三夜,我依旧做了个怪梦,外头依旧有着黑影。第四夜……第五夜……第六夜……直至第七夜时,我总算忍不住了,我支使走了我周围的宫人和侍卫,静待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出现。待他出现时,我也如同第一夜那般消失了,我早已做好准备,靴里藏有短刃,袖里携有雁儿给我的行走江湖必备之此恨绵绵无力散。据雁儿所说,但凡此恨绵绵无力散一出,闻者定会如见鬼一般全身软绵无力任由人践踏蹂躏。 我跟了上去,那道黑影仿佛在专门等我似的,每当我气喘吁吁停下来时,那道黑影亦会停下来,可我一张口,他又飘走了。 我唯好又跟了上去。 我也不知我究竟走了多长的路,那道黑影也不知究竟要引我去哪儿,直到我无力地靠着一棵树喘气时,断断续续地说:“欸,我说,我……走不……动了,你再……飘……我就……就……追不上你了……” 那道黑影总算不走了,可是他依旧不出声,就站在几丈之外的大树后。 我拿出帕子抹了抹汗,喘够起气后我抬起步伐往那黑影走去,刚走没几步,我只听哗哗哗几声,数道黑影扑闪而过,我一时情急便将袖里的此恨绵绵无力散通通洒出,我只听几声闷哼,然后是噗通倒地声。 我撒腿就跑,只不过似乎雁儿的此恨绵绵无力散不大有用,我不过是跑了几步,就有一只冰凉的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我惊呼了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我的鼻子似乎撞上了一个硬物。 “绾绾。” 我一愣,那只冰冷的手抚上我的发,我缓缓地抬起头来,这道熟悉的声音……这温暖的胸膛……是我那心尖尖上的人的。 “沈……沈轻言?” 他低笑一声,“喊我璟之。” 我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轻言又摸了摸我的发,手里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拭去我额上的冷汗,他笑道:“自是有话同你说了。” 他放开了我,然后拍了拍手掌,也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批人将倒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抬走,我疑惑地看着他这些举动,问道:“这几日来站在我房门外的黑影是你的人?” 他颔首,道:“陛下盯得紧,我唯有出此下策,吓到绾绾,是我的不对了。” 我摇摇头,“并没有怎么吓到我。” 他戏谑道:“方才我见你嗖嗖地洒出一大堆东西,颇有几分侠女之态,区区黑影自是吓不到绾绾了。”沈轻言此时又道:“关于洪太尉的奏折,你该是知晓了吧。” 我点了点头。 他忽地握住我的手,“绾绾,你信不信我?” 我轻声道:“自是信了。” “洪太尉的奏折实则是陛下授意的,指婚也不过是个幌子,陛下要看我对他的忠诚究竟有多少。”他握紧了我的手,“绾绾,我应承会娶你的,就一定会做到。洪太尉的女儿我至今也不知长何样,唯有绾绾的眉,绾绾的眼,我一见便再也忘不了。” 也不知为何,听他绾绾来绾绾去,我竟生出了一种不适之感。难不成我真的如常宁所说的那般,我从头到尾喜欢的不过是我臆想中的沈轻言? 我颇为不自在地道:“陛下同我说,你娶不娶洪太尉的女儿,皆看我的意思。” 沈轻言“嗯”了声,又道:“陛下虽是这么说,但实则他心里已是有了想法。绾绾必须按照他的想法走,不然他定又不知会如何猜疑了。” 我一怔,“你的意思是……我回去后要同陛下说,让他给你指婚?” 沈轻言沉重地点头,“我们别无他路可走,倘若不从,陛下定会另起其他罪名夺我相权。他之所以同你这么样,也不过是个过场罢了。”他又握紧了我的手,“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5 绾绾,娶与不娶皆是过场。洪太尉的女儿,我不会让她活着进门。” 我再怔,忽地我想起常宁同我说的话——绾绾,你总是把沈轻言想得太过美好,可你也不想想他年纪轻轻便能官拜相国,除去他是名门望族之后的原因,其间的心机城府又怎会少。 “你……要做什么?” 沈轻言淡淡一笑,“想让一个人死的法子,有很多。” 许是见我神色不对,他柔声道:“绾绾不必担心,你若是不喜欢这个法子,我不用就是了。” 我垂下眼帘,“到时再来算罢。” “嗯,都依你。” 后来沈轻言送了我回房,临别前,他亲了下我的脸颊,温柔地同我道:“绾绾,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我也不知怎么了,明明这些都是我梦寐以求已久的,可如今真真全都实现了,我竟是没有当初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是有种淡淡的失落。 第二十六章 沈轻言离开后,那道黑影果真再也不曾出现过了。只不过我依旧夜夜梦到宁恒,千奇百怪的梦境让我每日醒来时总要唏嘘不已。我本是想借此番养病断去对宁恒的不舍,却不曾料到如今竟是生出几分作茧自缚之感。 我唯好再三告诫自己:宁恒是皇帝的人,宁恒是皇帝的人,宁恒是皇帝的人…… 于是乎,日子便在碎碎念里头过去了。我在重光山里的日子极为无趣,虽说重光山清幽秀美,但看多了心也烦了。也不知是不是皇帝专门来整我的,竟是吩咐了宫人不得让我碰荤食。我如今一见到斋膳,肚子便像扭麻花似的。 雁儿见我此般痛苦,便为我想了个法子。 “太后,山下农户居多,不如我偷溜下山,去向农户买只鸡腿回来。” 我想到那金黄流油的鸡腿,我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恨不得此时就能咬上几口。我遂道:“快去快回。”不过这上山下山的耗了不少时间,雁儿回来时,揣在怀里的鸡腿已是凉了,油滴黏在纸上,大块大块的,委实影响食欲。 我佯作没看见,将整只鸡腿吃干抹净了。想想我这太后委实窝囊,连吃个荤食也要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我愈想愈是心酸。是以,我便不打算偷偷摸摸了,皇帝在宫里头,那些宫人要告状也是我回宫后的事情,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偷吃鸡腿要趁早。 如今哀家要吃香喷喷的鸡腿的欲望,皇帝也不能阻挡! 翌日,我携了雁儿去寺庙外的林子里散步,我吩咐了其余宫人侍卫在外头候着。我在林中赏了赏景,便同雁儿一块溜了下山。 幸好这山路也不难走,约摸走了一个时辰,便到达了山下。 山下住了不少农户,茅屋数椽,篱边野花,还未走近,便闻鸡犬声响,颇是安逸。我望了望,目光便凝在不远处那群喔喔叫着的鸡上,柔软的毛,想必其下的肉定是嫩滑流油。 我咽了咽口水,“雁儿,你昨日是同哪一家的农户买的?” 雁儿指了指前方,带着我熟门熟路地走了过去,茅屋里迎出一位妇人,梳着团髻,戴着宝蓝色头巾,笑吟吟地对雁儿道:“丫头,又来买鸡腿嘞?” 雁儿点点头。 那妇人瞧了瞧我,又笑道:“想必这位定是京城里来的夫人了。” 我含笑道:“昨日吃了嫂子的鸡腿,味道极好,今日便想再吃一回。” 妇人笑不拢嘴的,“夫人真是会说话,恰好昨日我夫君打了不少猎物回来,倘若夫人您不介意,我便为夫人烧一桌菜。” 我自是求之不得,连连道谢。 妇人迎了我和雁儿进屋,我四处打量了一番,帘角处绣了只小鹿,案几上摆着野花串起的花环,竹凳上铺了层草编的坐垫,这茅屋小归小,但却颇是温馨。 雁儿忽道:“倘若哪一日能寻个真心人就这样过着两个人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我笑道:“小丫头思春了?” 雁儿脸一红,“夫人莫要胡说。” 我笑出声来,正欲继续同雁儿说笑时,只听几声撕心裂肺的重咳从帘后传来,我一惊,雁儿轻声对我道:“夫人不必惊慌。我昨日来的时候,这家嫂子同我说,这是她夫君前些日子打猎时捡回来的人,听说伤得很重,面容毁了,且不能言。想来是卷入了江湖争斗里了。” 这江湖委实危险,我叹了叹,道:“怪可怜的。” 过了好一会,这户农家的妇人端了几大碗菜出来,一一摆在木桌上,其中就有我渴望了好些时日的香喷喷的金黄流油的鸡腿,我心里十分欣喜,又连连道了几声谢,心想待会定要多给些银子。 妇人此时又端了碗小米粥,揭开那绣有小花鹿的布帘,我不经意瞥了眼,竟是同里头躺着的那人对上了目光,我险些吓得魂都没有了,这人岂止是伤得很重,简直就是伤得连人样都没有了。 帘子一落,我连忙收回目光,执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方定了定神。 雁儿问:“夫人,怎么了?” 我摇摇头,忽地帘内传来妇人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清脆的碎裂声,我立即站起,和雁儿急急走了进去,我刚揭开布帘,一只刀痕遍布的大手抓住我的裙摆。 我的脸色立即唰地变白,雁儿一掌劈向那人的手,一口血喷在了地上,可他的手依旧紧紧拽住我的裙摆。我定定神,望了望趴在地上的这人,他仰着头看我,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渴望。 我问:“你认识我?” 他点头。 “你有话要和我说?” 他松开了我的裙摆,手指蘸了蘸他方才吐出的血,艰难地在地上不知写些什么,待他写毕,我探头一望,字迹虽是扭曲,但我仍旧能认出,那是一个沈字。 我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沈轻言,我一愣,雁儿已是口快地道:“是姓沈的把你害成这样的?” 我颦眉,刚想责怪雁儿多嘴时,那人竟是重重点了下头。 他此时又蘸了蘸血,在地上又写了两个字——寺庙。 我微愣,低头望了望,电光火石间,我忽地觉得此人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儿见过,我开口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那人激动地点了点头,眼里竟是泛出了泪花。 我心里此时已是没有惊慌之感,反而是察觉了出一丝不妥,我连忙让雁儿扶起他来,这家的妇人倒也不惊慌,反而是和雁儿一起将他扶到了床榻上,然后抬眼瞅了我一下,轻声道:“你们慢慢谈。”而后,她揭开帘子出了去。 雁儿拿了杯茶递给了那人,道:“你可以用水蘸着写。” 我正了正色,问:“你在哪里见过我?” 他蘸了水,在木桌上缓缓地写了两字——苏府。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你是苏府的小厮?”见他点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6 头,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颤了颤,在木桌上又写了两个字。我低头一瞧,心里不由得一震,这个面容全毁的人竟是当初我在苏府里所寻的赵七! 他忽然又吐了口血,重重地咳了起来,雁儿惊叫了一声,我抬眼一看,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耳朵,他的嘴巴竟是开始溢出血来,可他的手依旧不停地在木桌上一笔一画地写着。 末了,他满脸是血地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床榻上,雁儿上去探了探鼻息,脸色苍白地道:“夫人,他死了。” 我心里头猛地一颤,大半天才反应了过来,我低头扫了一眼木桌上的字——苏府祠堂有异,沈不可信,报仇…… 雁儿此时也是满脸震撼地看着我。 我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已是冷静了下来。我抹去了桌上的字迹,并让雁儿将地上的血字全都洗净,而后给了这家农户的妇人一大笔钱,让她给赵七挑个风水好的地方给埋了,并嘱咐她不能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之后,我同雁儿上了山,重回到寺庙外的林子里头。 侯在外头的宫人见到我此般污秽的模样,纷纷吃了一惊,慌忙迎了上来,我摆摆手,轻声道:“哀家只是摔了一跤,不碍事。” 当天夜晚,我总算没有梦见宁恒了。只不过,我却梦见了赵七满脸是血地对我说道:“太后,替我报仇,替我报仇,一定要替我报仇……” 我惊醒过来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皆是冷汗,胸口处剧烈地跳动着,赵七七孔流血的模样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下了床榻,将桌案上的灯点亮,外头秋虫唧唧作响,我抬眼望了望,门外站着两个守夜的侍卫,魁梧的身躯让我顿时心安了不少。 我蓦地想起前些夜晚见到的黑影。 我本来以为是沈轻言,可是如今细细一想,却觉不大可能。那一夜,那道黑影欲引我出去,定是有话要同我说,可后来那道黑影停了下来,我往前探了几步时,却猛地出现了数道黑影。 若是那道黑影是沈轻言,那这数道黑影压根儿没必要出现,且今日那赵七如此一说,我如今可以肯定的是那道黑影便是赵七。 赵七所写的——苏府祠堂有异,沈不可信,报仇……里头的沈,定然是沈轻言,而苏府祠堂有异,这个暂且保留,而报仇则是指替他报仇。 我大胆地猜测了下。 赵七定是知晓了不该知的秘密,所以才会遭到如此下场。而这秘密,同我有关,亦是同沈轻言有关,且……还同苏府有关。 第二十七章 这几日来,我一直在想赵七口里所说的“苏府祠堂有异”为何意,可惜我想了又想,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苏府的祠堂我也不知去了多少次,但也不曾查出什么不妥。 身为知情人之一的雁儿这几日也在陪我冥思苦想,不过她想的是赵七口中“报仇”二字,我认为是赵七想让我替他报仇,而雁儿则认为赵七是说沈轻言想报仇。关于赵七口中所说的三点,我和雁儿唯一持相同看法的便只有第二点——沈不可信中的沈指的是沈轻言。 虽说我很不愿承认,但沈轻言这些日子以来的举止委实可疑。我细细回想了一番,似乎之前我每次准备察觉出什么来时,沈轻言都会出现,且很凑巧地抹去我新冒出的头绪。 我揉揉眉心,此时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恰好此时也有些饿了,遂让如歌如画她们传膳。 说起膳食,我更是凄苦。那日在山下的妇人家里本是可大快朵颐一顿的,却不曾料到碰着了赵七这桩事,对着血淋淋的一大片,想必仙人也难以下咽。看来我在这重光山里头,我注定是只能用斋膳了。今日的斋膳铁定不外乎又是些青菜萝卜豆腐云云之类的。 不料这回如歌前脚刚踏进来,我就浑然一震,这味儿怎么闻都不像是青菜萝卜豆腐能有的。我颤颤地遥遥望去,对上了如歌含笑的眼睛。 她轻声道:“今日如歌同如画借了寺庙里的小灶,专门为太后娘娘煮了回丸子宴。” 如画一一将盘子里的菜肴端了上来,我一瞅,果真是丸子宴,炸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豆腐丸子,红丸子,白丸子依次摆开。我微愣,心想这皇帝莫不是知晓了我为了吃荤食偷溜下山了? 我正诧异着皇帝的举动,一边的如舞忽道:“太后娘娘,其实陛下不让您碰荤食也是为您好的。您还在养病中,理应该吃些清淡的。” 其实皇帝不让我碰荤食,我也知皇帝是为我好。太医也曾说我养病期间最好吃些清淡些的,尽量别碰些大鱼大肉,估摸皇帝是知我一吃就不可收拾的性子,便对随行的宫人下了命令。 我淡淡地道:“陛下昨日派人来了?” 如歌点头,“回娘娘,是的。陛下还言,过多些时日,平国王君也该到了,皇家宴会还需太后娘娘撑场子,陛下希望娘娘可早日回宫。” “那平国王君何时到?” 如歌顿了顿,“六七日左右。” 我在重光山养病已是养了一月有余,这重光山果真真是养病的好去处,上回我落水留下的病根,在这也养好了,走路也特有劲,面色也好了许多。如今也该是回宫了。 只不过在回宫前,我得去一趟苏府。赵七所说的苏府祠堂有异,我光在此处瞎想也是无用,还不如去实地探查一番。且我这趟去苏府,得秘密行动,不能让如歌如画如舞如诗她们知晓,也不能让沈轻言知晓。 遂我同雁儿商量了一日,准备了一日,决定于第三夜开始行动。 重光山与皇宫不同,守卫少了很多,要想避开这些守卫并非难事,我早早吩咐了我那四个贴身宫娥,让她们早些休息没我吩咐不得进来。而后我穿了身暗色的衣裳,同雁儿一块偷偷溜了下山。 到达山下时,我稍微有些气喘,雁儿欲要扶我,我摆摆手,道:“无妨,马车在哪儿?” 雁儿望了望四周,道:“我昨日吩咐了车夫,让他辰时一刻在这儿候着的。如今还未到时辰,估摸是在来的途中了。” 我回首望了望身后黑压压一片的重光山,心中隐隐有不妙之感。 两刻钟后,只听辘辘车响,雁儿低声道:“太后,马车来了。”我心里头稍微松了松,想来方才是我多心了,我“嗯”了一声。马车在我和雁儿跟前停了下来,车夫的模样长得颇是老实,对我点头哈腰的,道:“让夫人久等了。” 雁儿道:“怎么迟了?” 车夫挠挠头,说道:“本来小的提前了半个时辰出门的,但这几日平国王君将到,进城出城都需经严厉把关,恰好今日出城的人多了,所以耽误了些时辰。” 看来皇帝对这位平国王君倒是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7 重视,上回梵国的储君来访大荣,也不曾有在宫中兴土木建别宫,更别提还派了官居一品的宁恒去迎接。 想起宁恒,我心头有丝异样,仿佛有什么轻轻地挠了下。 我不愿再多想,正了正色,道:“无碍,雁儿上车罢。” 雁儿扶了我上马车,而后同我坐在一块。本来这事怎么说也不该把这车夫牵扯进来,无奈我不会赶车,雁儿亦是不会。 雁儿忧心忡忡地道:“夫人,如今进城严了这么多,会不会……”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那……万一城卫要搜我们的马车呢?” 我在衣袖里摸了摸,摸出了块玉石质地的令牌,我低声道:“有了这块东西,即便城门闭了,我也能让它打开。” 这块令牌是皇帝给常宁的,所以我才说皇帝宠他的阿姊,常宁有段时间性子颇野,常常携了两三个郎君在城外赏花赏月,有时过了关城门的时辰便在外头留宿。后来皇帝知晓了,心疼他的阿姊,生怕常宁在外头会遇到危险,遂给了她这个特制的令牌,城门便任由她开。我也忘了这令牌是怎么到我手中的,反正我同常宁之间,除去夫君,她的便是我的,我的便是她的,无分彼此。 到了城门外,城卫把关果真严了许多,我让雁儿拿出这令牌,城卫二话不说便放行了。雁儿坐回来后,颇是不解地道:“方才那城卫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怪。” 我不以为意地笑道:“想来那城卫以为马车里头坐的是常宁的面首了。”我之所以会用常宁这块令牌,也是因为常宁曾把这令牌给过她的面首,如此一来,我进城一事便可瞒天过海。 我让车夫将马车停在离苏府不远一条小巷里,而后我同雁儿悄悄地溜到苏府的侧门。虽说此苏府非彼苏府,但这苏府重建时工部尚书还曾专门来问过我不少关于细节处的问题,我记得我当时便含泪同大我岁数一轮的张尚书道:“我兄长知我小时贪玩,专门为我挖了个洞,就是在侧门最里边的墙土那儿,洞外要摆满盆栽,以此遮掩。” 雁儿搬开了盆栽,惊喜地道:“夫人,真的有个洞!” 我道:“爬进去罢。” “这……”雁儿看起来有些犹豫,“夫人,我爬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夫人你……” 我正色道:“成大事者理应不拘小节,且我也不是第一回爬了。”苏家还未被灭门前,我便常常干此种勾当,偷偷摸摸地爬出去游集市,每回兄长都会替我遮掩,偶然被阿娘发现,难免少一顿挨骂,如今我十分不雅地故地重游,再次爬过这个洞,兄长却是再也不会替我遮掩了,阿娘也不会骂我了。 我站起来后,心里头不由得泛起一丝伤感。 雁儿小声道:“夫人,我们现在是去祠堂里么?” “嗯。”我收回心思,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便拉了雁儿往最偏僻的小径走去。其实苏府夜里的守卫并不严,毕竟苏府只是个空壳子,最多偶尔能瞧见喝得醉醺醺的小厮踉跄着脚步在胡言乱语。 我在苏府里可谓熟门熟路,闭着眼睛也能摸进祠堂里。是以,不过须臾,我便同雁儿溜进了祠堂里。雁儿左望望右瞧瞧,小声地道:“夫人,这祠堂看起来同一般的祠堂并无差异。” 我扫了扫,的确是没什么差异,不过案上的香却是换了,不是上回的那种香。我拾起一支,仔细打量了一番,忽地想起上回沈轻言同我说,皇帝在这香里头加了迷药。 如今想想,我觉得有些不妥。 皇帝之所以要让我晕过去,无非是为了令我相信我在不知不觉中同人行了鱼水之欢,继而以喜脉为由夺了我参与政事之权。 可是我第一回在苏府祠堂里昏过去,我还能明白皇帝的意图。可我第二回晕倒已是怀有身孕,皇帝的目的已是达到,为何还把证据留在祠堂里?以皇帝的心机和手段,他绝对不会如此不小心的。那么,我的第二次晕倒,定也是有由头的。 而这由头又是什么?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雁儿忽然低呼了一声,我扭头一瞧,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她哆嗦着唇瓣,道:“夫……夫人,我似乎听到一些很怪的声音……” 我一愣,仔细地听了听,周围一片寂静,我道:“是雁儿你听错了罢,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雁儿的脸色更是白上了几分,她哭丧着脸道:“今天刚好是赵七的头七,会是他回来了么?” 算起来,今天的确是赵七死去的第七日,只不过这话委实荒唐了些,“别胡说,这世间哪有鬼怪之谈!” “可是……” 蓦地,这祠堂里不知从哪儿窜出了只猫来,雁儿两眼一翻竟是被吓晕了过去,身子往摆着香烛的案上倒去,我慌忙拉住雁儿,无奈身子在皇宫里头养久了,变得忒无用,不过是微微用了用力,脚步却是踉跄了下,整个人反而是往木案上倒去。 我也不知撞到了什么,我只觉头一痛,然后只听轰轰地响,身下的木案倏然分开,底下一空,竟是出现了条石梯,我顿时就像滚雪球一般滚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所幸这石梯不长,虽说滚起来有些痛,但最后竟也只是擦破点了皮。我站了起来,揉了揉被撞得发红的额头,开始四处打量着周围。 不过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幸好我做了准备,我在衣襟里摸出了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幽幽的绿光立即照亮了这黑漆漆的地方,我望了望,原来这是一条密道,看起来有些长,也不知通向哪儿。 我往石梯上瞅了瞅,估摸雁儿也没这么快醒来,我沉吟片刻,决定自个儿在这密道里头探一探,兴许还能探出些什么来。 主意一定,我便迈开了步伐。这密道弯弯曲曲的,我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最后才走到了尽头。尽头处也是一条不长的石梯,同我方才滚下来的石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拿着夜明珠往周围照了照,许是挖这密道的人不曾想过会有其他人进来,是以这石梯上方的开关也摆在了明显处。我轻而易举地就瞧见了,墙上有块凸出来的石块,在这平整的墙上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估摸我用力一按,我便能走出这密道。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试着按一按,上方却忽地传来了谈话声,我仔细听了听,有两道,而其中一道声音我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是沈轻言的。 我此时猛地意识到,这个在苏府祠堂下的密道通向的地方除了沈府别无他处。 我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地走上了石梯,走到不能再走时,我坐了下来,凝神倾听着。我有预感,这大半夜不就寝的,定是有些机密的话要说。兴许还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8 会同死去的赵七有关。 “……听闻平国王君好男色,不若我们选几个姿容秀美的小倌投其所好,如此一来,平宁亲王前去谈起借兵之事,许是会容易些。” 这人的声音我从未听过,陌生得紧,估摸是沈轻言的心腹。 “这倒不需,平国王君手里兵权不大,借了也无用。反倒是我们可同王君交好,若是迟些时候的逼宫之举生了变数,平国亦不失为一条退路。” 沈轻言倒是想得周全,只不过以沈轻言这样的姿容,到了平国估摸很快就会被平国君王收入后宫里头了。 “相爷觉得平宁亲王此人如何?” “生性多疑,并非皇帝之才。倘若我们谋反成功了,定是少不了一番血洗,我必是首当其冲……”其实想想,沈轻言这话并非无理,这谋反一成,朝中必有一番血洗。“……只不过,平宁亲王想要血洗也得看看我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一愣。 “相爷说的是,平宁亲王不过是我们的棋子,要想如何走,也得看看下棋人的走法。相爷的对手只有如今的皇帝,皇帝一死,这天下便是相爷的,再也无李家天下一说了。” 我真真是不曾想过沈轻言竟是想当皇帝!京城四大名门望族世世代代向来都是忠于皇家的,尤其沈家更是忠臣之家,从沈家先祖始,多少代人堆砌了这大荣的锦绣山河。可如今……沈轻言竟是想要当皇帝…… 此时,沈轻言哼笑了一声,道:“李家的天下早已灭亡,如今的皇帝也并非是真龙天子。”顿了下,我听沈轻言叹了一声,“只可惜如今还未从太后口中得知证据在何处……若是有了证据,更是可名正言顺地逼宫。” “相爷不是在太后身上用了那个法子么?莫非是催香不管用?” 催香?何为催香?我有些怔楞,沈轻言又道:“也不能说不管用,只不过用了两回,听到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且第一回时,被苏府的小厮听去了不少。” “相爷是说那赵姓的小厮?” “对。” “听闻林一没有处理干净,让他给逃了,还逃到了太后面前。” “我半路截住了,只不过这小厮滑溜得紧,抓了又逃了,后来掉下山去。林一前几日方带回了他的尸首。” 我此时此刻紧张到了极点,唯有紧咬下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晕厥了过去,常宁说得对,沈轻言年纪轻轻便官拜相国,怎可能无心机怎可能无野心? “幸亏太后不曾碰见那小厮,不然若是太后知晓了相爷的目的,恐是会对我们的计划大为不利。”忽然,我听他窃笑了一声,“只不过太后对相爷如此死心塌地,怕是知晓了也会义无反顾地支持相爷。相爷当初委实聪明,懂得借刀杀人,只不过先帝也是个老糊涂,四大家族里最忠于皇家的莫过于是苏家。” “再忠于皇家也无用,苏家被灭门最不该的便是知晓了先帝最不愿为人知的秘密。且灭了苏家的的的确确是先帝,我们沈家不过是推了先帝一把罢了。只可惜,灭了苏家,证据依旧在太后手里。太后毕竟是苏家的人,最懂得的便是装糊涂。无论我如何旁敲侧击,即便用了催香,仍旧没查出证据何在。”顿了顿,沈轻言又道:“不过也不碍事,我们可以造假的,这世上,是真是假也无妨,只要权力是真的便可。” 我听不下去了,我真的听不下去了。 沈轻言不喜欢我,我不在意。沈轻言想从我口中套出证据,我亦是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只有苏家灭门,沈家竟是参与了。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沿着原路走了回去。我回到了苏家的祠堂里,雁儿已是转醒,脸色依旧惨白,她见着了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连忙扶住了我,“夫人,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像做了场噩梦,背后冷汗涔涔,我无力地道:“没什么,你把这里恢复原样,我们回去。” 雁儿扶着我在蒲团上坐下,而后她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一切,就连机关也找到了关口。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夫人,我收拾好了。” 我和雁儿顺利出了苏府,安全地出了城。不知是不是力气在偷听沈轻言的话时用尽了,我上重光山的时候,跌了好几回。后来雁儿干脆背着我,一步一步地回了寺庙里。 之后,我做了个许许多多的梦。 我梦见沈轻言白衣翩翩,手执玉扇,温文儒雅,眼含淡笑,在高高的阁楼上临风而立,醉了不知多少闺中姑娘的心。 我还梦见了孩提时的沈轻言,在苏府沈府隔着的小巷里,拿着冰糖葫芦对我说:“苏妹妹,给你吃,不要哭了。” 我亦梦见了我初次垂帘听政,帘子缓缓放下时,沈轻言一身紫袍玉带,站在左列首位对我轻轻微笑,为我解忧为我抵挡文武百官的刁难。 还有我生辰时,他送我如意囊时的脉脉温情,他愿我事事如意。他还在桃花林里深情款款地喊我的小字,果香满满,亦是抵不过“绾绾”二字。 …… 我忘了我究竟还梦到了些什么,只记着了梦里的沈轻言美好得如溪中雪。只可惜梦越美,碎得越快,顷刻间,梦境便如雪花碎了一地。 我混混沌沌地想去接,却被刺痛了双手,血流了一地,滚烫如火。 我已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身下仿佛时而有团团烈火在燃烧,时而又像在冰天雪地里,我痛苦得呻吟出声,数不清的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最后只剩一声着急的呼唤。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也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我竟是看见了许久不曾梦见的宁恒。我又闭上了眼,一只冰冷的手探上我的额,我被冷得惊醒了过来。 “太后。” 我睁开眼,怔楞住了。 宁恒收回了手,低声道:“太后,你总算醒过来了。” 我又愣住了。 宁恒又说:“你发高烧昏迷了整整两日。” 我此时总算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幻觉,真的是宁恒。我张嘴欲要说话,却发现我的声音沙哑极了,“你怎么会在此处?” 宁恒倒了杯水给我,我接过轻抿了一小口,温水经过干燥的唇舌,滑进了喉咙里。我张口嘴又连连喝了几口,宁恒此时方道:“致远奉了陛下旨意迎太后回宫,不料太后却是发了高烧。致远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39 唯有在此照料太后。” 我皱了皱眉,“你不是去接那平国王君么?” “已是接了,平国王君如今便在皇宫里。” 我委实不曾想过会在这种时候见到宁恒,我如今的心乱得很,我抬眼看了看宁恒,他亦是睁眼瞧着我,我的心愈发烦躁,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揉揉眉心,道:“哀家明白了,你出去罢,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宁恒望了望我,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说了声“好”。 房里一静下来,那一夜在密道里偷听到的话再次如泉水一般涌了上来,我此时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这世间最打击人的莫过于是心尖尖上的人成了刀尖尖上的人,轻而易举地就将我刺得遍体鳞伤,还发了一整天的高烧,做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梦。 雁儿端了药进来,她把药搁在了桌案上,小心翼翼地同我道:“太后,你好些了吗?” 我招了招手,让她走过来,雁儿依言坐到我身侧。也不知是不是发热过后的缘故,我此时全身无力,就连说话也是轻极了。 我问:“宁恒是什么时候来的?” 雁儿望了望四周,道:“昨日。太后你从苏府回来后,就开始发高烧了,幸好我们带了太医来,不然三更半夜的也不知去哪儿找大夫。宁大将军来了后,知道太后你高烧不退,他比太医还要着急。昨夜本该是我照料太后的,可是宁大将军偷偷溜进来让我去休息,然后他照顾了太后一整夜。”顿了顿,雁儿又道:“我想宁大将军是太后的面首,让他来照顾太后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让宁恒来照料哀家了?” 雁儿点了点头。 我就知雁儿心底偏向宁恒,恨不得将我同宁恒扯成一对。 忽然,雁儿咽了咽口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知也不知是什么好事了,摆摆手,说道:“你有话便直说。” 雁儿抿了抿唇,说道:“太后你昨夜一直在喊……”她偷偷地瞥了我一眼,“一直在喊沈相的名字。” 我一惊,“什么?” 雁儿再次重复了一遍,还道:“且太后你喊的时候一直抓着宁大将军的手,我今早进来时,看到宁大将军的手都红了。” 这回可真真是把脸给丢了,我又问:“昨夜还有谁听到了?” 雁儿低声道:“太后放心,就我和宁大将军。” 我揉揉了眉,被宁恒听到了,我又怎能放心得下! 第二十九章 我喝了药后便出了一身汗,顿时我觉得汗黏黏的,委实不舒服,遂让如歌如画她们备热水沐浴。待我沐浴毕,我只觉浑身清爽,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我这一精神,我便想起了宁恒,他照顾了我一整夜,于情于理,我也该好好感谢他一番。我沉吟片刻,遂设了个小宴。我大病刚愈,荤食也不宜多碰,思来想去,便让如歌和如画去开了小灶煮了几道斋膳,差了雁儿去山下农户里买了坛糯米酒,诸事毕,我方让如舞和如诗去请了宁恒到偏厅里来。 如今已是腊月,山中颇寒,我揣了个手炉,案上亦是置了个红泥小火炉,几道清淡的斋膳,两杯绿蚁醅酒,委实妙哉。 宁恒在我身侧坐下,我笑着道:“昨夜多谢致远了,此宴权且当作谢礼。” 宁恒道:“太后不必客气。” 我十分客套地道:“应该的应该的。”宁恒的目光闪了闪,我执起酒杯,又道:“哀家敬你一杯。”我方想抬手仰脖一饮而尽,宁恒却是握住了我的小臂,道:“太后大病初愈,不宜饮酒。” 我瞅了着他握住我小臂的手掌,挑了挑眉,拉长了音调,“嗯?” 宁恒立即缩手,他的耳尖又开始泛红,我已是有一月有余不曾见过宁恒此般模样,如今再见,心里头委实愉悦得紧,我挪了挪,凑前去将酒杯抵至他唇边,“那……致远替我喝了罢。” 宁恒的脸如我所料一般,红了,比红泥小火炉还红。 我低笑道:“致远若不喝,那就哀家喝了。” 我欲缩回手,宁恒张嘴含住了杯沿,我微微抬手,一杯糯米酒便到了底。我问:“味道如何?” “很……甜。” 我又笑了声,拿起筷子夹了块糖炒青瓜,咽进肚里头后,我懒懒地问:“致远此回去平国可有遇着什么趣事?” 宁恒摇摇头,道:“不曾有。” “是你这根木头不曾注意吧。” 宁恒一愣,望着我,道:“致远前去乃因公务,自是不会有趣事发生。” 我叹道:“若是大荣里各个臣子也同你一般便好了,只可惜一缸米里总会几颗老鼠屎。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我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道:“听闻平国王君生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态,这可是属实?” 宁恒答我:“致远不曾留意过,也不知是否属实。” 看来这根木头脑子里只有公务,同这平国大美人相处了一月有余,竟是不曾留意过她的长相。只不过,我也不知脑子里哪里出错,一股劲地问:“那你总该见过平国王君吧,你觉得平国王君长得如何?” 宁恒想也不曾想,便道:“平国王君长得就如同我们大荣王朝里的姑娘一样。” “哦?!怎么说?” 宁恒道:“口眼耳鼻俱在。” 倘若此时我在喝茶,定会毫不犹豫地喷出来,“莫非致远还见过无口无眼无耳无鼻的四无姑娘?” “不曾。” 我觉得我需好好引导一番这根木头的潜在认识,遂我拿了大荣里最美的美人举例,“我们大荣的第一美人是谁?” 宁恒瞅了瞅我,“……太后?” 好吧,他这话不论真假,此时此刻当真让我虚荣且高兴了一番,我咳了咳,“致远此番话让常宁情何以堪?” “常宁公主亦是四有姑娘。” 我愣了愣,好一会才想起宁恒的这“四有”对应的是我的那“四无”,我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只觉这根木头委实有趣得紧。 我打趣他道:“致远生得不差,虽说此番前去平国晒黑了些,但也符合平国王君挑选郎君的条件,怎么她就没把你纳入她的后宫里头?” 宁恒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道:“致远乃是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0 太后的面首,谅平国王君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同太后抢的。” 这话倒是说得理直气壮,我叹了声:“致远可是当真愿为哀家的面首?你可知大荣不同平国,面首便如同秦楼里的小倌,为世人所耻笑。你这些年来为大荣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哀家当真不愿因面首而毁了你的前程。” 我对沈轻言有不忍之心,对宁恒又何尝没有。 我知晓宁恒的皇帝的人,但归根到底,宁恒也是个不知情的人。想来如今他还以为我当真有过娃娃,当真因为他照顾不周才会落水,才会丢了娃娃。 这宫里头错综复杂的,除了皇帝,其余人皆为棋子。宁恒的心思比沈轻言简单了多,这一趟浑水,我真真不愿他一起卷进来。 不等他回答,我正色道:“致远,不管你真心喜欢我也罢,假意喜欢我也罢,我都不愿知晓。你当初愿当我的面首,定也是陛下授意。我肚里的娃娃,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切都是假的。就连上回跳湖,我也是故意的,是以你不必愧疚。待回宫后,你去同陛下说一声或是我去同陛下开口都可,总之你离我远远的。我注定是遗臭千秋的太后,你注定是垂芳百世的将军,没必要因我而误了你的前程。” 宁恒神色变了又变,目光闪了又闪,也不知我这番语重心长他听进了多少,过了好一会,他方神色黯然地对我道:“太后可是因为……沈相?” 我一愣。 他涩涩地道:“致远早已知太后喜欢沈相,昨夜太后不知唤了多少声……” 我脸色一变,声音忽地拔高,“住嘴。” 我此时一万个不愿提到沈轻言,沈轻言这三字如今不亚于一把尖刀,提一遍便在我心尖划一刀,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太后既是喜欢沈相,为何又不敢面对?” 宁恒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想起沈轻言那一夜所说的话,我知我在逃避,不愿回想那一夜所听的话语,也不愿就深想,更不愿面对这血淋淋的事实。 这段情伤,我不知要休养多久。 可是宁恒将我拉回了现实里,我如今的确不能逃避,只能去面对。 我垂下眼帘,偏厅里静悄悄的,我只能听到我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我方抬眼,问道:“致远可有听过催香?” 那一夜,催香的是我的疑惑之一。 宁恒愣了愣,点头道:“西域的沙漠里有一种花,十年开一回,极为珍贵,太后所说的催香便是从此花里头炼出来的。” “有何用处?” 宁恒道:“人若是闻久了,便会失去意识,且会说出心里的秘密。” 我真真没有想过,这么珍贵的香沈轻言竟是会在我身上用了两回,我更不曾想过,沈轻言竟是从未信过我。除了他,我心里头还能有什么秘密? 关于皇家血脉的证据,我真真是不知在哪儿。但在皇帝面前,我只能装作知道,要不然不出一日,我定会死于非命。 我对沈轻言的倾慕算起来该有十几年了罢,我本以为他对我多多少少也有些怜惜的,却是不曾想到…… “太后,何以有此一问?” 我摇摇头,不愿再开口了。我伸手夺过放在宁恒身前的酒杯,将里头的糯米酒一饮而尽。宁恒想要阻止我,却被推开了。 “太后……” 我扔掉怀里的手炉,抱起案上的一整坛糯米酒,“我今晚想喝酒,你莫要阻我。不然……”我抬起头看着宁恒,他满怀关切地看着我,我也不知怎么的,眼睛就泛红了,“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我这话音一落,豆大的泪珠就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我泪眼朦胧的,宁恒却是慌了神,手脚也不知怎么摆,我不再看他,抱起整坛酒就豪饮起来,咕噜咕噜地跟喝水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喝得太急了,一时间就被呛着了。 我重重地咳了起来,宁恒连忙拍了拍我的后背,给我递了杯茶。 我推开了,“我要喝酒。” 宁恒低低地道:“你方才已是喝了不少了。” 我瞪他,“我就是要喝。” “太后,你醉了。” 我怒道:“胡说,糯米酒怎么会醉!” 宁恒柔声道:“把酒给我,别喝了。” 我把酒坛子抱得紧紧的,像是稀世珍宝一样,死命地搂着,“不给,死也不给。”我抬起酒坛子,仰头又是喝了一大口,忽地,我只觉手里一空,酒坛子竟是被宁恒抢了去。 “真的不许再喝了。” “不许命令我!宁恒,把酒给回我。”我伸手要去抢,没料到刚坐直身子,却是踉跄了下,整个人往食案偏去,宁恒连忙拉住我,我又偏了回来,顺带直直地往宁恒身上扑去。 宁恒为了护住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我跨坐在了宁恒身上,趁宁恒不注意抢回了酒坛子。 我哈哈笑着:“酒是我的,你抢不过我。” 宁恒满脸通红地看着我,一时竟是无声。 我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的,我开口问道:“致远,你当真喜欢我?” 宁恒看着我,眼里渐渐浮上柔意,他说:“嗯。” “一辈子当我的面首,也无所谓?” 他又“嗯”了一声。 “倘若哪一日你只能选择我和陛下其中一个,你也会选择我?” 宁恒脸色一变,我笑道:“这问题不用你答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你是忠臣,自然会选皇帝。我不该难为你的。” 我眨眨眼,又问:“致远,你真的喜欢我?” “真的。” 我笑眯眯地道:“致远,我不喜欢沈轻言了。” 我抱起酒坛子,又喝了口酒,宁恒无奈地道:“酒多伤身……” 我俯□,吻住他的唇,口里的酒一一灌进了他的嘴里,带着酒香的唇,依旧如我印象中一般柔软,我口齿不清地道:“致远,今日我便开始试着喜欢你,你莫要负我。” 第三十章 我也忒无用了些,不过只是糯米酒,竟也把我喝得醉醺醺的。翌日睁眼时,头腾腾地痛,我揉了揉脑门,蓦地忆起了昨夜。 我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迅速往周围一望,幸好幸好,这不是偏厅,而是我平日睡的房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1 间。 我摸了摸我的唇,微微有些肿,我的脸不由得多了抹红云,昨夜我借酒啃了宁恒的唇,后来也不知究竟是谁醉了,我同他似乎啃得十分起劲,我至今仍觉得我的舌头麻麻的,还有糯米酒的余香。 我的双手捂住了两颊,心噗通噗通地跳。我不得不承认,宁恒的唇,真真是我至今为止尝过的最美味的佳肴了。估摸这辈子我再碰糯米酒,便会想起与宁恒之间的旖旎了。 待我面上的红云褪去后,方唤了雁儿进来。雁儿进来时,眉眼儿弯弯的,端了盅汤放至桌案上。她笑吟吟地道:“看着太后,我便想起了一句诗。” 我瞅了瞅她,“哦?什么诗?” 她嘿笑一声,“人面桃花相映红。” 我知雁儿在打趣我,但心里头却无任何不悦。不过昨夜我委实疯狂了些,也不知有没有被如歌如画她们看到。若是被皇帝知晓了,这事可就难收尾了。 皇帝虽说明着将宁恒放到我身边,但倘若我真的碰了宁恒,皇帝定会同我过不去的。 我问道:“昨夜偏厅外头只有你一个守着?” 雁儿点头,“太后请放心,昨夜除了我之外,其他宫人皆是早早歇下了。太后同木头将军之间的事儿,并无人知晓。”顿了顿,她偷偷地瞥了我一眼,窃笑道:“昨夜我也不曾看到木头将军抱着太后进来。” 原是宁恒抱我回来的,我还以为是我醉醺醺地飘回来的。 雁儿又道:“不过木头将军出去后,却是命人去井边打了桶冷水。” 我一愣,旋即脸就红了。 雁儿眨眨眼,“太后怎么突然脸红了?” 我虽说未经人事,但在常宁的絮叨下,我也算是耳濡目染多了,自是知晓宁恒为何要在这腊月寒天里头去打冷水。雁儿年纪尚小,不懂也是正常的。 “没什么,”我咳了咳,转移了话题,“你端了什么进来?” “醒酒汤,今早木头将军让我去准备的,说娘娘您昨夜喝了这么多酒,今早醒来定会头痛。” 这宁恒果真贴心,我心里头甜滋滋的。我忽地忆起昨夜我同他说的那话——致远,今日我便开始试着喜欢你,你莫要负我。 我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人,我既是说了要试着喜欢宁恒,那现在便开始培养感情。我瞅了瞅桌案上的盅汤,“雁儿,去叫宁恒进来,哀家有话同他说。” 宁恒进来时,我已是洗漱完毕,坐在桌案边,慢条斯理地把盅里的醒酒汤舀到小碗里。听到脚步声,我抬起头,笑盈盈地对宁恒道:“致远,过来坐下。” 宁恒依言坐下,我笑眯眯地道:“致远可记得我昨夜说的话?”既是决定要试着喜欢他,那我也不愿自称哀家了。哀家这二字,每回一出口,我心里头都颇是沉重。 宁恒望了望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昨夜你同我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他沉默了会,方道:“是。” 我笑了开来,“好。昨夜喝了点酒,说的都是些酒话,估摸你也不会放在心里。如今我是完全醒着的,有些话我必须同你说清。”我抬眼认真地看着他,“我喜欢沈轻言这事不假,但这已是过去。无论我曾经有多么喜欢沈轻言,但如今我想喜欢的人是你。我一旦喜欢上了,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会一直喜欢下去。” 其实昨夜我说的话,多多少少对宁恒都有些不公平。我无非是想要有个人来转移下我的情伤,恰好宁恒就撞上来了。但今早醒来后,我左思右想便觉得不妥,可是我又细想了一番,又觉得倘若我当真能喜欢宁恒,那也是件不错的事。 我又道:“致远,你可听清了?” 宁恒却是定定地看着我,久久不曾言语,直到我轻声喊了他一回后,他才愣愣地道:“你……方才说的话,能说多一回么?” 我道:“你这根木头,刚刚在想些什么?” 他低声道:“想你说的话。” 我一怔,随即明白了,我哭笑不得地道:“我只重复最后一遍,你再没听清,就别想再听了。我方才说,我喜欢沈轻言已是过去的事,如今我想喜欢的人是你,但你要记住了,你不能负我,一旦负了我,我便会恨你一辈子。” 宁恒道:“你方才似乎没说最后一句。” 我道:“意思差不多。” 他轻笑出声,“嗯,我听清了。” “懂了?” “嗯。” 我瞅了眼桌案上的醒酒汤,又瞅了眼宁恒,念起昨夜的旖旎,我心想道,宁恒是根木头,回宫后想要啃他估摸也没什么机会,不若趁现在孤男寡女的再啃多一回。 我再次发挥了我说做就做的精神,端起那一小碗醒酒汤喝了口,眼睛亮晶晶地看了眼宁恒,而后凑了上去,含住了宁恒的唇。 宁恒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突然,不过他的反应比起昨夜却是快多了。我不过是刚碰上他的唇,他的舌尖便游了进来,我口里的醒酒汤最后也不知进了谁的口里。宁恒倒是上手得极快,醒酒汤一没,他就松开了我,喝了一口醒酒汤,又吻上了我的唇,仿佛是怕我呛到了,他一点一点地灌了进来,温柔极了,他的舌头偶尔碰着我的,我眼里闪过笑意,卷住他的舌尖,不让他离开。 我的两颊热烘烘的,明明是腊月寒天,我此时却热得想在酷暑天里。一盅醒酒汤很快就见了底,我两眼泛着水光,依偎在宁恒胸膛前喘着气。 宁恒的手搁在我的腰肢上,我听得出他胸膛下剧烈的跳动。 我抬头与宁恒对上了眼,我心如鹿撞,目光立即撇开,我感觉出我腰肢上的大手紧了紧,我听宁恒道:“太后……” 我皱眉,抓紧了他的衣襟,道:“以后无人时,喊我的小字。你若是再喊我太后,我就生气了。” 我腰肢上的手又紧了几分,耳边的心跳声也重了几分,“……绾绾。” “嗯。” 我应了声,目光在房里扫了一遍后,我仰起头对宁恒道:“木头,那里还有壶水,我们……可以继续……” 宁恒轻轻地“嗯”了声,我十分自然地就攀上了宁恒的身子,又开始同他亲得难分难舍。宁恒的唇,像是会令人上瘾一般。我们又迅速解决了一壶水,宁恒道:“那里……还有几个馒头。”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2 …… “柜上还有些干粮……” …… “还有杯昨夜的茶……” …… 我也不知究竟是如何发展到此般地步的,房间里任何可以入肚的皆是被我们一扫而光,我原本同宁恒是在椅上坐着的,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的竟是到了床榻上。 我罗衫半解,他亦是衣衫凌乱,他的身子滚烫滚烫的,像是发热一样。直到感觉出我两腿间似有硬物顶着时,我方回过神来,眼睛唰地往下望。 宁恒瞬间就离开了我,整个人贴着墙壁,眼睛垂着,不敢望我。我本是有些尴尬,但见宁恒此般模样,我却是笑出了声来,“听说你昨夜去命人打了桶冷水?” 宁恒没有答我,但我却瞥见他的耳尖红了。 诶,许是习惯了□宫廷这个名声,又或许做好了遗臭万年的准备,此时我心里头竟是在想即便在这此处坐实了面首这虚名,我也是不反对的。 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碰见这么有趣的人,我委实不愿错过。若是在这里同宁恒行了那鱼水之欢,估摸宁恒就会完完全全向着我了。我如此一想,嘴上也放开了。 我道:“欸,木头,你开过荤没?” 宁恒红着张脸,沉默,沉默,再沉默。 我笑出声来,凑了上去,“如果没有的话,我不介意当你的头一个的。” 宁恒倏地抬头,我见他眼里闪烁了会,总算开了口,“不行。” 我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涩涩地道:“绾绾,你没必要因沈相不喜欢你,便自暴自弃。” 我冷了张脸,“宁恒,我方才同你说过什么?我说了沈轻言是以前的事,我现在想喜欢的人是你。况且,我如今对你的确是有些情意的。” 天地明鉴!我方才同他亲了这么久,我心里头连沈轻言的指头都没有想过,想的就只有这根木头!怎么他就不明白! 他看着我,道:“绾绾,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些,我不希望你以后会后悔。” 我欲要去抓住他的手,他却避开了,我再三被拒绝,心里头委实不好受。我方想对他说些重话,外头响起了雁儿的声音—— “太后,陛下派人来催你同宁大将军回宫了。” 我冷着声音道:“哀家知晓了。” 第三十一章 回宫的途中,我坐在马车里,雁儿坐在我对面。我瞅了眼骑在马上的宁恒,又移回了目光,我让雁儿递了面菱花镜给我,我捧起细细地打量了好些时间。 我样貌并不差,虽说及不上常宁,但好歹也是眉目清秀的大家闺秀。这么多年来,我难得主动一回却是落得个如此下场,我这张老脸也不知往哪里搁。正所谓小闹怡情,是以,我决定要同宁恒闹一回别扭。 遂回宫后,在宫门处,我坐上了早已备好的步辇时,宁恒前来同我说他要去向皇帝复命,我便非常别扭地望着虚空,不紧不慢地道:“宁卿自是该以公事为重。” 之后,我望也没望宁恒一眼,便让步辇起驾了。回至福宫,已是辰时一刻,外头华灯初上,星星点点遍布,我今日长途跋涉地回来,身子委实累得不行,遂沐浴了一番便就寝了。翌日用早膳时,我佯作不经意地问道:“宁恒昨夜可有回北阁?” 答我的是如歌,“回太后娘娘,宁大将军昨夜并不曾回来过,如歌听伺候陛下的宫人说,昨夜宁大将军同陛下秉烛夜谈直至天明。” 秉烛夜谈?直至天明?皇帝和宁恒?两个人?孤男寡“男”?**?我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幅旖旎的画面,我的皇帝儿子同我那准备爬到我心尖尖上的人相视一笑,而后齐齐倒在床榻上,皇帝为上,宁恒为下,皇帝啃着我啃过的柔软双唇……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样的场景委实是难以想象。之前我并未对宁恒上心,是以无论皇帝要同宁恒如何,我也不甚在意,甚至有意撮合他们。可如今不一样,宁恒是我的,我啃过他的唇,他也啃过我的唇,此时皇帝若是再同他做些更甚我做的事儿,我铁定会发狂。 且以宁恒这种性子,皇帝要他死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撞墙,倘若皇帝要他侍寝,他定也会脱光衣裳,乖乖地等皇帝来临幸…… 思及此,我心里头难免会有些疙瘩,口里的膳粥也变得难以下咽。 我同宁恒之间还有不少东西阻隔着,皇帝便是其中一个。我让人撤了早膳,唤了如歌弹了首乐曲,明明是欢乐的调子,我听着听着却听出了焦虑之感。 此时,皇帝却是来了,满脸的如沐春风。他笑眯眯地同我请安,而后在我身侧坐下,道:“太后好生兴致。” 皇帝的……如沐春风,让我心里头腾地火辣辣的,不舒服极了。我缓缓地道:“不过是闲暇取乐罢了。” “太后经此番养病,气色果真好了不少。不过如今寒冬已至,太后还需多加注意身子。”顿了顿,他望着我,轻声道:“朕一直很关心太后。” 我淡淡地道:“哀家会注意身子的。陛下的孝顺,哀家懂的。” 许是错觉,我话音未落,便觉皇帝的脸色变了变,待我仔细一看,他又依旧笑眯眯的。我颇是怀念以前的小皇帝,如今的皇帝让我十分不自在,再加上宁恒那桩事,我更是巴不得皇帝离我越远越好。 我不经意地道:“听闻昨夜陛下同宁卿秉烛夜谈?” “哦?”皇帝挑挑眉,“以前太后直呼宁卿的字,如今倒是生疏了。” 弹指间,我迅速思考了一番我同宁恒还有皇帝三人之间的关系。皇帝明着是让宁恒当我面首,且还让我多些同宁恒接触,但实际上若是他真的知晓我对宁恒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意,他定会不满,定会拆开我同宁恒。是以,在皇帝面前,我表现得同宁恒关系越差他便会越满意。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执起案上的茶杯,低头啜了一口,避开了皇帝探寻的目光。 皇帝又道:“太后喝的是什么茶?” 我放下茶杯,道:“大红袍。” 皇帝的目光闪了闪,过了好一会,方道:“一月未见,太后竟是换了口味。”顿了下,皇帝忽然屏退了我周围的宫人。我心中紧了紧,也不知这回皇帝又想同我说些什么。 他喊了一声,“绾绾。”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3 我应了一声,“承文有何事要说?” 他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我案上的大红袍,方道:“沈卿一事,绾绾考虑得如何了?想必绾绾心里已是有了答案。” 再次听人提起沈轻言,我心中仍旧有丝不可言喻的惆怅。不过我已是学会了一个新法子,心里一旦有了惆怅,我想想我同宁恒那一日的互啃,惆怅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宁恒果真真是我治疗情伤的良药,如此一想,我也不想同他闹别扭了。反正宁恒就是那样的性子,换个角度想想,宁恒拒绝我,亦是可说明坐怀不乱,乃是真君子。 “……绾绾?” 我回过神来,“啊?” 皇帝看着我,神色难测,他道:“绾绾可是觉得为难?你尽管说,只要你不愿意,沈卿谁也不能娶。这天下间也无人敢嫁给沈卿。我说过,只要是绾绾所想的,我都会替你达成。” 其实,如今沈轻言娶不娶洪太尉的千金对我而言已是不重要。我开口道:“依承文之意,这婚事该不该指?” 皇帝“唔”了声,道:“也无该不该之说,这门指婚并不会牵扯到什么。若是成了,便是一段佳话。若是不成,顶多便是洪太尉的女儿损些名声。” 我垂下了眼帘,低声道:“那……便指了罢。” 皇帝许久才道:“你可确定了?” 我起身,走至窗边,外头飘起了小雪,我捧紧了喜鹊绕梅紫铜手炉,暖意紧贴着手心,驱赶了迎面而来的寒风,我幽幽地道:“承文,我想通了。” “哦?想通了些什么?” 我道:“在重光山养病的这些日子里,我想了许多事。承文你设下一局,考验沈轻言对我的情意。我也不防同你说,沈轻言心里已是有了人,只可惜那人早已香消玉殒。他同你说,对我有情意,那情意也不过是小时的两小无猜之情,就如同我和常宁一般。许是在寺庙里听诵经声听多了,我便渐渐觉得强求是无果的,我花了这么多年的倾慕之情在沈轻言身上,如今也该是放下了。更何况,我是大荣的太后,同朝中臣子有染,定会令大荣蒙羞。”我转过身,定定地看着皇帝,“承文,你便下旨让沈轻言娶了洪太尉的女儿罢。待他真的娶亲了,我也能真的放下了。” 我见皇帝目光深邃,面无表情的,我叹了声,又道:“我收面首一事,估摸朝中也无人不知了,委实令先帝蒙羞了。不若承文你再下一道旨意,让我去寺庙里修行罢,伴一盏青灯,了结我的余生。” 皇帝的脸色一变。 我的这一番话,虽说是有些虚伪,但说到最后我却觉得倘若皇帝真的愿意让我去寺庙里修行,这也是件不错的事。沈轻言同平宁皇叔要谋反的这趟浑水,我不愿再继续了,他们谁爱当皇帝便自己争去。只不过,倘若我当真要同她们说出我的想法,他们定不会放过我。 苏家的灭门,我如今只望能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苏家灭门惨案定有蹊跷,当初我只听了沈轻言一面之词便深信不已,可如今我对他的心思淡了无了,便深觉不妥。 且不管是不是先帝所为,他都已是驾崩了。且祸不及下一代,皇帝在位五年,这江山统治得如何,我是有眼看的。若是谋反成功了,定也是少不了一番血洗,到时民不聊生,社稷动荡,数不清的冤魂,数不清的妻离子散,数不清的家破人亡。到时我身上也不知会有多少罪孽。 如今我对报仇之心已是灭得七七八八了,阿父阿娘也同我说他们最希望的便是见到我活得自在开心,人的命数早已定好,不必过于纠结。 是以,我现在是真心愿去寺庙修行,不再理会这些皇权之争。 皇帝忽道:“绾绾,你不必自责。有我在朝中无人敢说你。且面首一事,也同你无关。以后莫要再说些修行剃度的胡话了。” 我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皇帝走近,低声道:“绾绾可记得我登基前一夜同你说过什么?”我不语,皇帝又接着道:“我同你说过,你照顾了我四年,我定要还你一个安稳无忧的下半生。” 我怔怔地抬头,皇帝此时离我极近,我几乎可以数清他的睫毛有多少根。恍惚间,我忆起他登基的前一夜,乌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用稚嫩的声音说道:“苏姊姊,你照顾了我四年,我定要还你一个安稳无忧的下半生。” 我笑了笑,“承文,我记得。你这个许诺还给常宁说过。” 皇帝忽然伸手环住了我的腰,我一愣,他低低地道:“绾绾,我不许你去修行,你若是敢去,我便拆了那家庵。” 这任性的话,我许久不曾听过了。我一时间竟是觉得像是回到了那时,承文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常常说些任性的话。 我放松下来,想要像以前那样去拍他的头,可是如今皇帝已是比我高处一个头了,我的手落在他的肩上,我轻声道:“莫要说胡话了,我方才只是同你开玩笑。” 这样的承文,这样待我的皇帝,我这辈子估计都不能谋反成功了。 第三十二章 皇帝依了我的意,翌日便在朝中指了婚。沈轻言同那洪太尉千金的婚期定于腊月十五,如今是初六,还有九天。 我本以为我会满心酸楚,神色凄惨地度过这几日,不料我却是能平静地在听我那四个贴身宫娥与我说坊间里同沈轻言有关的趣闻。 如歌道:“沈相的婚期一传出,京城里的姑娘们都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更有富家小姐大手笔买断京城里的所有红布,据说那位小姐还扬言,定不让洪太尉千金穿着红色嫁衣成亲。” 我摸摸下巴,道:“这位小姐想法倒是不错,不过还不够绝。” 如歌正色道:“娘娘请指教。” 我笑眯眯地道:“理应把除了白色以外的布料全部买断,让那洪太尉千金穿着白衣成亲。” 四个宫娥纷纷咋舌。 雁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很绝。” 我瞥了她们一眼,淡淡地道:“还有其他趣事么?” 如画连忙点头,“有有有,前几日有位姑娘当众拦下了沈相的轿子,说是愿意为妾,伺候那洪太尉的千金。据说那位姑娘生得天香国色,沈相拒绝后,竟是一头撞墙去了。幸好被沈相的随从拦住,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在短短两日之内,却是同那随从看对了眼。”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4 如画话音未落,如诗又接着道:“还有还有……” 我瞅着她们四人,各个皆是小心翼翼的,说一句便看看我的脸色。我颇是感慨,估摸我对沈轻言的那点小心思是全朝皆知了,如今沈轻言娶亲,新娘却不是我…… 如歌她们虽是不曾同我说,但我却是略有所闻,坊间里说得最多的还是我这个太后,就连我去重光山养病也被说成了去养情伤。我这四个宫娥不敢同我说,也是怕我伤心罢了。 我现在当真是对沈轻言没了那个心思,是以坊间如何说也伤不到我,顶多我心里头有丁点感慨而已。只不过这几日我的神色委实有些惨淡,不为沈轻言只为宁恒。 皇帝同他秉烛夜谈也罢了,第二夜继续秉烛夜谈我也忍了,第三夜皇帝总算放过宁恒了,我眼巴巴地在福宫里亮着灯等他,结果等待的却是宁大将军陪平国王君夜游京城。 我气得一夜睡不着,半夜摸去北阁里坐了一刻钟,而后把宁恒的衣物通通扔到了地上。待气消过后,我又捡起衣物放了回去。第四夜,宁恒依旧不见踪影,我灭了灯,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腾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我这个几日都在念着宁恒,压根儿没心思去想沈轻言的婚事。我说试着喜欢宁恒,经这几日看来,我的表现根本就像是深闺怨妇。 这啃嘴啃出来的情意委实厉害。 我忆起那日同宁恒互啃的场景,脸不由得开始发烫,我摸了摸脸,又摸了摸唇,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我披上了湖蓝绣凤斗篷,趿了青缎弓鞋,走至窗边。我推开了窗,夹着雪花的寒风迎面吹来,这几日小雪不断,下了停,停了下,如今已是积了层薄薄的细雪。 两颊被寒风吹得不再发烫,我正欲关窗时,不远处却是出现了一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不需确认我便知那是宁恒。只有他才会半夜出现在我的宫殿里。 顿时,我心中狂喜,可是小女儿姿态却按捺住了我的冲动,我面色平静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宁恒。他轻轻地喊了一声:“绾绾。” 我板着脸不说话。 他看了看我,小声地道:“绾绾可是生气了?” 我皮笑肉不笑,“你真有眼力。” 宁恒脸色顿时一变,他眼巴巴地看着我,道:“绾绾在生什么气?” “生你的气。” 宁恒脸色又是一变,此时我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估摸是半夜去如厕的宫人,我担心宁恒被人瞧见了,便道:“你先进来,跳窗进。” 宁恒照做了,跳进,转身,关窗,再转身,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煞是好看。我眯着眼问:“你常常跳姑娘家的窗?” 宁恒道:“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这三字,听得我甚是舒服。我果真真是好哄的人,如此一来,我这几日的怨气立即化作了外头的雪花,落地即融。我踮起脚,伸手拍了拍他鬓上的雪花,缩回手时,宁恒两眼亮晶晶地瞧着我。 “绾绾,你不生气了?” 我不由失笑,“你很想我生气?” 宁恒摇头。 我拉过宁恒在桌边坐下,我倒了杯君山银针给他,道:“暖暖身子。”他喝了一口,握住了我搭在桌上的手,“绾绾不生气了?” 我道:“你说呢?” 宁恒忽地凑了上来,吻住我的唇,我一愣,宁恒的舌头已是伸了进来,浅尝了一番,他方放开了我,我怔怔地道:“你怎么突然亲我……” 宁恒嘿笑一声,“我一亲你,你就不生气了。” 这木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瞪着他,“谁说的!” 宁恒握紧了我的手,“昨夜那平国君王便是如此说的。” 他不提平国君王还好,一提我就真的来气了。我甩开了他的手,怒气腾腾地道:“你莫要听她胡说。你同她在一起待了一夜,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我生的就是你和她在一起待了一夜的气!你这根木头!朽木不可雕也!” 宁恒沉默了一会,我见沉默心里更是来气,板着张脸也不说话。 须臾,宁恒从衣襟里摸出一根木簪,小心翼翼地递到我眼前,他道:“我没有和平国君王待了一夜,我带她出了宫,同她在集市里走了一小会,还不到一刻钟,她便不让我陪着了。而后我想起我从未送过绾绾东西,便去了琳琅阁。” 琳琅阁,这木头太不会挑,即便我在宫中也对这家首饰铺子有所听闻,首饰一般,价钱倒是贵得离谱。我瞥了眼眼前的木簪,我道:“你花了多少银子?” 他道:“两个月的俸禄。” 我咋舌,看来这木头被人当水鱼砍了,不过肯为我花银子的心思倒是让我喜滋滋的,我摸了摸这根木簪,是红檀木的质地,簪首雕成荷花的形状,工艺还算精细。 宁恒此时又低声道:“我在簪尾刻了……字。” 我拿起木簪凑近宫灯,瞧了瞧簪尾,果真有个字,一笔一画的,是个“绾”字。我瞬间就感动得想抱住他再啃多一回,宁恒耳尖有些发红,他道:“如果绾绾不喜欢,我再去刻多一回。” “你刻了多少回?” 宁恒道:“……几回。” 我眯眯眼,“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他依言伸出手,十根手指头红通通的,其中不乏新伤。依这根木头的灵活程度,估摸这几回就是一整夜的意思了,怪不得昨夜他没有来北阁。他那两个月的俸禄,定是刻坏了不少琳琅阁的木簪了。 我的心里柔得似水,“木头,我很喜欢。” 我当了太后这么久,收到的礼不乏稀世珍宝,可如此有心意的东西,却是第一回收到。这种被人放进了心里去对待的感觉,委实让人愉悦。 他此时又问:“那……绾绾不生气了?” 我笑道:“不生气了。” 他又道:“也不伤心了?” 我一愣,“伤什么心?” 他没有望我,目光落在宫灯上,“沈相的婚事。” 我拽住他的手,轻声道:“致远,我真的不喜欢沈轻言了。更何况,这桩婚事是我应下的。” 他抬头看我,我凑上去亲他的嘴。待我啃得心满意足后,我问:“你如今信了么?”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方道:“信。” 之后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5 ,我又同宁恒卿卿我我了一番,直至三更他才回了北阁。我对宁恒送我的木簪爱不释手,摸了又摸,最终还是把它搁在了枕边。 翌日醒来后,我连忙唤了如歌为我挽了个堕马髻,而后戴上了这根木簪,我瞅了瞅镜子,对这根木簪的喜爱又加深了一层。我满面春风地在偏阁里用早膳,如歌如画如舞如诗望我的眼神委实怪异,估摸她们如今以为我被沈轻言的婚事刺激过度了,是以她们四人今早再也不敢开口同我说和沈轻言有关的事。 我用完早膳后,常宁来了。 常宁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来同我请安,她一进来,目光立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后笑眯眯地道:“看来是绾绾想通了,如此甚好,甚好。” 我知她言下之意,便接着道:“嗯,还得多谢你当初的一番指点,我方悟得透澈。” 常宁又同我拉了几回家常,而后让我散去了周围的宫人,她坐在我身侧,摸了摸肚子,叹道:“绾绾呀,幸好你悟早,沈相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怔楞住了,常宁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头。我心一紧,问道:“怎么说?” 她又摸了摸肚子,“绾绾你不知,前些日子承英来京城看我,我在府中设了宴替他洗尘,他一时喝多了,发起了酒疯,竟是说我要和我打赌,赌的竟是不久之后会有人造反。” 我心中立即一颤。 常宁又接着道:“翌日承英醒来,我问这个赌约时,他竟是说不记得了。后来我查了下,发现承英最近和沈轻言走得挺近。这事定是有不妥。我已是让承文接手去查了。”顿了下,常宁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绾绾,沈轻言有无同你说过什么?” 我垂下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常宁松了口气,“幸好幸好,绾绾,你可千万别给那沈轻言花言巧语骗了去,不然到时候我可不愿在牢里见你。” 我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算是回应了。 第三十三章 常宁离开后,我有些心慌。她说已是让皇帝接手去查了,如此一来,不出数日,皇帝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当务之急,我最该做的便是明哲保身。 倘若皇帝查到了我这儿,我有两条路子可以走,一是抵死不承认,我每回同平宁皇叔还有沈轻言秘密相见时,我皆是单独前去,他们亦然。若是我一口咬定不知道,他们也奈我不何。二是我向皇帝摆明一切,并说我当初只是被迫加入谋反,实际我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细作。只要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会立即向皇帝禀明。 沈轻言对我无情,我也不需对他留情。 我并无野心,我所求的也不多,只是想平平静静地活下去而已。是以,所有危害我所求的,我定然灭之。 既然如今想好了路子,那么我只需看皇帝究竟知晓了多少,再看看要走哪一条路。 过了几日,我本是做好东窗事发的准备,却不曾料到这几日过得相当平静,皇帝每日都来同我请安,天南地北的也谈了不少,皇帝依旧是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像知晓了沈轻言要谋反一事。不过我这皇帝儿子向来深沉,他越是笑眯眯背后就越是血淋淋。 是以,我每回同皇帝聊完家常时,皆是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便被皇帝套了话。许是我的小心翼翼,又许是皇帝并未查到什么,日子也就如此过去了。 直至沈轻言成婚那一日,风平浪静的京城出了件大事,是关于那位洪太尉千金的。据说,这位洪太尉千金不满此桩婚事,遂逃婚。 如歌绘声绘色地道:“……那位新娘子可厉害了,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竟是让她的阿弟假装成新娘子上了花轿。待沈相与洪家公子拜了堂,掀了喜帕后,方发现了新娘子是个男的。听说呀,当时沈相的脸都青了。” 我捧着手炉取暖,听如歌一说,倒是想看看当时沈轻言的脸色是青到了何种程度。我同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每回见他都是噙着抹淡笑,折扇一摇,可谓温文儒雅之极。 那位洪太尉千金果真好本事。 晚上我用过晚膳后,我早早便回了寝宫,说是要歇息了,命人不得打扰,且让守在外阁的如舞和如画回了她们的房里。 我对着菱花镜梳妆打扮,将宁恒送我的木簪戴好,并施了些粉黛。虽说宁恒为我面首,但由于皇帝的缘故和为了避人耳目,我和他皆是定在亥时三刻相约,此时夜深人静,正是私会的好时候。 我喝了半壶君山银针后,方施施然走至窗边,不多时只听一声轻响,我便推开了窗子,宁恒一跃而进。他关了窗子,眉眼弯弯地喊了我一声“绾绾”。 我眉笑颜开地投入他的怀里。 依照坊间的说法,我此时和宁恒的作为称作“偷情”。不过这情我偷得甚是满意,我蹭了蹭宁恒的胸膛,又捏了捏他的手掌,再摸了摸他的腰。 这木头的身子摸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说是**二字也不为过。 宁恒抓住了我的手,他道:“怎么手这么冷?” 我道:“许是葵水快来了……” 宁恒一怔。 我即是在身子上与他这么亲密了,说起这些女儿事来,我倒也不会不好意思,宁恒握紧了我的手,“葵水……是指?” 我一愣,抬头望他,“你不知晓?” 他点头。 看来这木头说是不曾上过秦楼楚馆这些事不假,他果真对女人一点也不熟悉,我笑道:“女子在十二、十三的年纪时便会来葵水,一月一次,为期约摸有七天,不过我来的葵水时间较短,四五天便结束。” “葵水长何样?” 这问题答起来有些难度,我沉吟片刻后,道:“……与血长得差不多。” 他看起来有些震惊,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这葵水来之前,你的手会变得冰凉?脸色还会苍白?” 我点点头,似乎我从小就会如此。他忽地捧住我的双手送至他的胸前,暖意袭来,他低低地道:“以后我帮你取暖。” 这木头总是轻而易举地令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踮起脚,去亲他的唇。许是亲多了,宁恒如今已是十分熟练,我刚凑上去,他就低下了头来,微微张开了嘴。待我啃得心满意足后,我们方分了开来。 我瞅了瞅他,他瞅了瞅我,我几乎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6 可以在他的眼里见到我水润的双眸,我轻笑一声,又凑上去啄了一口。而后拉着宁恒在贵妃椅上坐下,我从梳妆台上拿过我的妆匣,抿着笑在宁恒身侧坐下,与他极为亲密地相互靠着。 “你前几日送了木簪给我,我今日送回东西给你。”我打开我的妆匣,又道:“我不知你喜欢什么,但这妆匣里皆是我最为珍贵的东西,你随意挑一个罢。” 我本想别出新裁给宁恒送个心意满满的东西,不过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奉上我最为珍贵的妆匣,让他随意挑,以示我的诚意。 不料宁恒却是在妆匣里挑出了个如意香囊,我一见立即懵住了。我竟是一时忘了把沈轻言送我的东西挑出来,宁恒轻声道:“这个香囊很是别致。” 我嘿笑一声,“是呀。”顿了顿,我佯作不经意地在妆匣里拿出一块通翠明透的羊脂玉佩,道:“这块羊脂玉佩是我阿娘送我的,不如我就送你这块玉佩罢。我阿娘说她请了寺庙里的方丈开了光,可当护身符用的。倘若以后有什么战事,它亦可护着你,我亦能心安。” 宁恒放下了如意香囊,我总算松了口气。他欣喜地接过玉佩,我此时心里有些愧疚,几回想张口跟他说那如意香囊是沈轻言送我的,但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下去。 宁恒高兴得啃了回我的嘴,我最终还是没有说成。 . 翌日,皇帝来同我请安,顺带说了说沈相的婚事。我问可有找到了洪太尉的千金,皇帝摇头,反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便道:“若是抓到了那洪家小姐,承文也莫要难为洪家了。” 皇帝道:“我自是不会难为洪家,只不过如此一来,沈卿的婚事倒是要推迟了。” 我讪讪一笑,“没了新娘子,自是要推迟的。” 皇帝又深深地看着我,他忽道:“我似乎不曾见过绾绾戴木簪。” 我又讪讪一笑,“以前偏爱玉簪,如今发觉木簪也有木簪的好。” 皇帝道:“木簪也不错,不过几日后的冬日宴,则不适合饰带木簪了。”皇帝笑眯眯地喝了口茶,道:“平国王君一直想见见你,这些日子以来,我发觉这位平国王君是个有趣的人,冬日宴上,绾绾可多些同她结交。” 我倒是第一次听承文赞人,我笑道:“听闻这位平国王君生得天香国色,美得不可方物,比之常宁,亦是难分秋色。” 皇帝摸摸下巴,“的确是个美人。” 我忽地想起了这话我也同宁恒说过,宁恒当时答我的是,平国王君是个“四有”姑娘。思及此,我不由得忍俊不禁,皇帝此时又道:“阿姊有阿姊的美,平国王君亦有平国王君的美。”顿了下,皇帝望着我,道:“绾绾亦有绾绾的美。” 我被呛了下,这皇帝说起话来委实令人心惊。我呵呵地笑了笑。皇帝又笑眯眯地看着我,眼里的深意让我不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猜测他究竟是不是话中有话。 皇帝道:“这回平国王君来访我朝,除去来见识一番我朝风情外,还想来招个夫郎回去。” 我一愣,“她不是已有数个夫郎了么?” 皇帝道:“如我朝男子不嫌妾多,平国女子亦不会嫌夫郎多。” “哦?那么平国王君可有人选了?” “她喜欢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男子。”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宁恒倒是符合条件。我心一紧,生怕这平国王君把宁恒给招去了,一时也口不择言,“承文也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倒是符合那平国王君的条件。不若承文便留下那平国王君,承文至今不曾立后,虽说那平国王君的夫郎多了些,但也无妨,承文你让她休了那些夫郎。娶了平国王君,便是得了个平国。”顿了顿,我又道:“文武百官如今也在催你快些成婚立后,若是娶了平国王君,你也无需烦恼了。不过,要娶异国女子为后,估摸那些大臣不会同意……” 我正思考着要如何让那群顽固的大臣同意皇帝娶异国君王为后时,皇帝腾地站了起来,我抬头一望,皇帝的脸黑了。 “此事朕自有考量,不劳太后烦心。” 第三十四章 我思来想去也不曾想透皇帝为何瞬间黑了脸,不过当皇帝的人脾气自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摩的,是以我也没有深想,便就此作罢了。 冬日宴的前一夜,我在寝宫里挑明日宴会的衣裳,我身为一朝太后,自是要穿得隆重些。不过如歌如画给我挑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裳,我始终不大满意。亥时三刻,宁恒又来同我私会。 我问他我穿哪件好看,他不假思索地便道:“绾绾穿什么都很好看。” 我瞅了他一眼,发现他将我送他的羊脂玉佩配在了腰带上,我弯了弯眉眼,心里隐隐有股成就感,宛若宁恒从此便被打上了我苏浣的印记。 我放下手里的衣裳,凑前去踮脚圈住他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了一番后,我颇是感慨地道:“木头,倘若有一日我不当太后,你也不当将军了,我们便去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你觉得如何?” 宁恒道:“好。” “欸,虽说每夜如此私会挺有趣的,但是日子一久倒是有些难受了。可惜我们的事不能让陛下知晓。”顿了顿,我望着宁恒,我此时心里有些纠结。本来我是不愿告诉宁恒的,但是皇帝喜欢宁恒一事,还是得让宁恒知晓较好。不然哪一日皇帝招了他去,他就傻乎乎地让皇帝给…… 我委实无法想象那香艳的场景,我正了正色,道:“木头,我要同你说一事。你可知晓陛下为何迟迟不立后?” 宁恒犹豫了会,道:“陛下年纪尚小,且以国事为重,是以至今不曾立后。” 我道:“非也。陛下有心上人了。” 宁恒一愣。 我严肃地看着他,“你可知是谁?” 宁恒摇头。 我叹了声,“傻木头,就是你呀。”宁恒面色一变,我继续感慨地道:“你不知,每回陛下看你的眼神比之其他人总是多了几分不同,且每回见到你和我亲密一些,他便会不高兴。坊间曾说,你同陛下以坐骑之势……” 他的面色瞬间变青。 “我同陛下仅是君臣之交,且陛下他……”宁恒握紧了我的手,“绾绾,陛下喜欢的是女子,你定是误会了。” 我第一回见宁恒用如此凝重的神情来看我,一时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7 间我也不知该如何同他说。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了?可是皇帝真真是每回见到我和宁恒亲密一些,便会脸色发黑。倘若说皇帝心尖尖上的人不是宁恒 ,那么就是……我? 我打了个寒颤。 皇帝定不可能喜欢我的,我是他母后,他是我儿子,即便不是亲生的。不伦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是以,皇帝即使喜欢的不是宁恒,也绝无可能是我。 冬日宴设在暖殿里,前来赴宴的皆是官居三品以上的朝臣,常宁早早便到了,她穿着烟黄色的高腰儒裙,梳着高髻,隆起的肚子也遮不住她的明艳。昨日我挑来挑去,今日来时我总算是挑了件绛红色的云纹深衣,广袖上织有金边,与高髻上的钗头凤相映成辉。 我前脚刚踏进暖殿,众人向我行礼时,身后便听到了内侍的喊声—— 陛下至—— 平国王君殿下至—— 我扭头,正好迎上了皇帝的目光,皇帝含笑看了我一眼,我身后又响起众臣行礼的声音。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平国王君姬安平拜见太后。” 我望了过去。 好一个大美人,不施粉黛已是倾国之姿,这平国王君果真真是同常宁难分秋色。 我含笑道:“安平王君有礼了。” 简短的一番寒暄后,我方入了座。皇帝为首,我坐在皇帝右侧,常宁坐在了皇帝左侧,安平王君坐在了左下方的首位。武将为右,文臣为左,我不经意地扫了眼,沈轻言坐在了安平王君的身侧。 许是瞥见我的目光,沈轻言抬眼对我轻轻一笑。我想起那一夜沈轻言说的那些话,目光立即移开了,我垂眸佯作不曾看到。 宴会也如往常一般,皇帝开口说了几句老套的吉祥话,而后宫人捧着各式各样的佳肴美酒鱼贯而入,一一置于宾客的食案上。待宫人们鱼贯而出后,若干个面似芙蕖艳的舞伎穿纨绮,执丝簧,在大臣间款款游移。 如歌和如画伺候我用佳肴,我抬起酒杯轻啜了一口,并趁机瞅了宁恒一眼。宁恒身边有个舞伎,秋眸柳腰的,在替宁恒斟酒。我眯眯眼,宁恒不着痕迹地同那个舞伎拉开了距离,我满意地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口酒。 此时,却听那安平王君爽朗地笑道:“太后怎么一直在望宁大将军?” 我险些被呛到了,我咽下了口里的酒,不动声色地道:“哀家见宁卿身侧的舞伎生得如花似玉,便多望了几眼。” 皇帝笑道:“太后赏美之心不分男女,既是如此,你便过去伺候太后罢。”皇帝让宁恒身边的舞伎过了来,她秋眸含水,娇滴滴地向我行礼。 我向来不喜娇滴滴的女子,见她离开了宁恒,我便冷淡地摆摆手,让她侯在一边。如歌如画跟了我多年,多多少少也熟悉我的脾性,两人后来也不知寻了什么理由支走了这舞伎。 常宁瞅了瞅我,对我扬眉了然地笑了笑,估摸也就常宁晓得我的意图,我也展颜向她一笑。常宁此时对安平王君道:“安平王君在京城已是游了半月有余,不知有无挑到喜欢的郎君?” 我想起前几日皇帝所说的安平王君挑郎君的几个条件,我瞅了瞅安平王君,又瞅了瞅一直噙着抹淡笑的皇帝,愈发觉得应该把他们二人配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了,宁恒便安全了,我也无后顾之忧了。 是以,我清清嗓子,开口道:“听闻安平王君心好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男子?” 安平王君含着笑意看我,“正是。” 我刚想开玩笑地说我们大荣王朝的陛下与你条件相符时,安平王君倏地转了个弯,“不过,最近我换口味了。” 我一愣,安平王君瞅着宁恒道:“最近我较为喜欢武将,最好就是同宁大将军一般。” 皇帝笑眯眯道:“宁卿乃是我朝栋梁。” 言下之意,大家都懂的。宁恒是大荣的良将,又怎么可能许给邻国王君当郎君,且还不是正夫。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况且,宁恒是我的,这色胚王君崩想跟我抢。 “……不过若是宁卿愿意的话,朕也无话可说。” 我一听,立即扬声道:“不可!万万不可!” 我这一声说的激动了些,是以宴上的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这,又齐刷刷地各自收回。宁恒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我目光深深地看了看他,皇帝轻描淡写地道:“哦?太后此话怎讲?” 皇帝此时的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善,我和皇帝相处了这么多年,此时此刻他心情的不悦我自是感觉得出的。不过我当了好些年太后,这样的场面还是能应付的。 我淡道:“陛下方才也说了,宁卿乃是我朝栋梁,又怎可轻易许给安平王君?况且,据哀家所知,安平王君的东宫里已有不少郎君了罢。若是安平王君当真诚心诚意喜欢我朝的宁卿,怎么说也该散尽东宫里的郎君,且以正夫之位相待才对得起宁卿的名声。且陛下也曾应承过哀家……” 我抬眼看着皇帝,“不知陛下如今可记得?” 皇帝可是说过宁恒是我的面首,这一点,皇帝尽管如何演戏也应该不会忘了。 皇帝道:“朕自是记得。” 我腾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方才我就不应该这么急出头的。不管宁恒是不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皇帝定也不会让那安平王君带走宁恒的。 我端的是一时情急了。 思及此,我心中难免有些埋怨安平王君。 这异国女子委实是个麻烦物,无端端的来我大荣挑郎君作甚,害得我险些失言了。 之后,我秉着言多必失的念头,在冬日宴上,一直默默地品着佳肴饮着美酒,偶尔才开口淡淡地应上几声。 宴会结束后,我有些晕乎乎的。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头重脚轻的,走起路来也是轻飘飘的,若无如歌如画她们扶着,估摸我走着走着便会飘向含光湖了。 步辇也不知行了多长的路,我迷迷糊糊的,脑子蓦地忆起很久之前我邀了若干朝臣于畅听阁听戏后宁恒半路拦截下我的步辇,当时不大在意宁恒,如今在意了,便深觉那时我该记住宁恒同我表白的话。 我褰帘往外一看,恰好经过当时的凉亭,寒风一吹,酒也醒了八分,我道:“停下来。” 如歌扶了我下来,我拢了拢身上的外氅,定了定神,低声道:“你们暂且侯在这儿。”言讫,我施施然往凉亭处走去。 今夜故地重游,忆起宁恒那一番表白,我心里头不由得柔软了几分,就连周围的凛凛寒风也难以阻挡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8 我心中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闻一声低唤——“绾绾。” 我扭头一望,是宁恒。我惊喜地道:“致远,你怎会在此处?莫不是我们心有灵犀?” 宁恒轻声道:“我方才看到了你的步辇,便顺着摸了过来。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我见他伸了伸手,似乎想握我的手,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我心知他怕被别人瞧见,便笑了声,“你莫要担心,如歌她们离我们远着呢。即便我们在这里啃上几回,估摸她们也不会知晓。” 宁恒的脸红了红。 我最喜欢的便是宁恒脸红的模样,我望了望周围,见并无一人时,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脸,宁恒一颤,伸手覆盖住我的手,“你的手很冷。” “嗯。” 他捂住我的双手,轻轻地摩擦着,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稍微向他靠近一点,扭头看着已是谢了的一池荷花,我道:“我记得你在这里同我说对我一见钟情。” 我扭回头,宁恒的耳尖也红了,我轻笑了一声,“木头,是真的?” 他点头。 我又问:“你喜欢我什么?” 宁恒握紧了我的双手,道:“我也不晓得,许是当初进宫时你免了我的责罚,又或是在朝堂上见你牵着陛下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那位置……” 我不满地道:“你骗人,我当了太后这么久,你都没送过礼给我,且每回宴请你,你都不肯来。” 宁恒的脸却是更红了,“我……我怕你会发现我……我喜欢你。”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任我当初怎么想,我都委实不可能想出宁恒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肯接我的请帖。 我道:“那你后来怎么又愿意了?” 宁恒沉默了。 我一时间意识到我问错问题了,宁恒后来之所以愿意定是皇帝的授意,因为皇帝的授意,这根木头才肯向我迈进一步。若不是皇帝,估摸这辈子我都不会知晓他对我的情意了。 不过牵扯到皇帝,我心里有些不适。 宁恒的不出声亦是让我心里闷闷的,虽说我知晓原因,但是宁恒不愿同我说,宁恒是皇帝的人,这两点让我依旧耿耿于怀。 我还是喜欢脸红的木头多些。 思及此,我踮起脚,也顾不得会被我那几个宫娥发现,唇便亲上了宁恒。宁恒似乎不曾料到我会在此处有如此胆大的举动,身子立即僵住了,可是他的嘴却甚是配合,舌头轻轻的便伸了进来卷住我的舌尖。 我眼里闪过笑意。 少顷,我的脚踮得有些酸,我遂挣脱开了宁恒握住的手,伸手圈住了宁恒的脖颈,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不得不说,在外头亲吻比之在屋里亲吻,滋味更是**。 待我和宁恒亲得喘息不止时,我们方停了下来。 只不过,在我心满意足正欲再次挑逗一番宁恒时,我却瞥见不远处闪过了一道人影。那道人影消失得很快,但借着树上挂着的八角牡丹宫灯,我清楚地见到了那道人影一闪而过的衣袍上绣有五爪团龙。 第三十五章 回福宫后,我一直在想着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在宫里头,敢在衣袍上绣五爪团龙的人,只有皇帝一人。不过当时漆黑黑的,宫灯的光也较为暗淡,许是我看错了。但愿方才只是我的错觉,皇帝此时应该还同那安平王君在一起,断不可能会出现在那处的。 宁恒半夜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将我的忧虑和他讲。宁恒虽是万事顺我依我,但一旦涉及皇帝,所有事情便会变得微妙起来。我至今仍是无胆问宁恒,倘若哪一日皇帝让他杀了我,他会不会动手。 不过这问题也委实无聊了些,我不愿深想,弯眉浅笑着与他一如既往地私会。 翌日用早膳时,我已是在心里头想了数种应答方式。之后我便开始提心吊胆地等待皇帝来向我请安。近日来,皇帝的请安之于我而言,每回皆是相当于在刑场走了一遍,冷汗涔涔胆战心惊自是不用说了。 不料我等了许久,皇帝的身影倒是不曾见到,反而是等来了曹武飘飘然地进来同我道:“禀太后娘娘,安平王君殿下求见。” 我甚是诧异,委实没有料到这个企图染指我家木头的安平王君会来找我。也不知这安平王君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是以才来套我话。 我的面色凝了凝,曹武十分难得的大胆而委婉地催了我一句:“太后娘娘可是不见安平王君殿下?” 我瞅了瞅曹武,他此时此刻双眼发亮,声音飘然,活脱脱一副为了美人什么都可以豁出去的模样。 我摆摆手,道:“让她进来罢。” 曹武欣喜地道了声“是”,随后急匆匆地往外赶,皇帝来也不见他这么紧张过。看来这安平王君的魅力果真了得,竟是连内侍也没落下。 安平王君进来的时候,大大方方地向我行礼,并道:“我在京城里游玩了数日,见识了不少奇闻趣事,还交了个有趣的朋友。这位朋友和我说,太后也是值得结交的。” 我蓦地想起前几日皇帝同我说,平国王君这人不错,值得我多些与她说话。只不过皇帝越是如此说,我便越觉得皇帝不安好心。我摸了摸腕上的玉镯,淡道:“哀家不过是深宫妇人尔,垂垂老矣。” 安平王君一愣,她忽地笑道:“常宁果真料事如神。” 我眨眨眼,道:“你方才口里的有趣朋友是指常宁?” 安平王君笑道:“正是。常宁告诉我,若是我说想与太后  结交,太后定会以年纪为由而拒绝。常宁还说太后定会看不惯我,原因是这回来迎接我的人是太后的心上人。其实,昨夜我那番话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还望太后多多包涵。” 常宁这把嘴张得倒是大,把我的老底都给抖出去 。不过看来这位安平王君深得常宁的喜欢和信任,既是常宁欣赏的,估摸我也会欣赏。 我放下心防,轻笑出声:“安平王君可是许了常宁一个貌美郎君?不然常宁怎会如此轻易就把我的底子给抖出来了。” 安平王君也笑出了声来。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果真奇妙,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令我生出了恨不能早些和安平相识之感。我和安平谈得甚是愉快,时间飞逝,转眼间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我此时方反应过来,我那皇帝儿子今日不曾同我请安。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皇帝不和我来请安定也会派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49 人来说一声的,可是今日却是不曾。不过这也无妨,皇帝不来我还偷偷乐着。 我留了安平下来用午膳。午膳过后,安平邀我出宫游玩,我本是有些顾虑皇帝,但想了想邻国的王君都开口邀请我了,我岂有不去之理,遂点头答应了。 我就带了雁儿一个人,光明正大地和安平出了宫。 我们是从南宫门出去的,用的是皇帝御赐的令牌,安平在马车里边和我说笑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忽地,只见她神色一喜,招手喊了声:“宁大将军。”言讫,她扭头望我,笑了一声,“太后,我把你的心上人给叫来了。” 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宁恒,委实出乎我意料。不过这意料出乎得我甚是欢喜,我喜笑颜开地褰帘望了过去,果真是宁恒。 我挥了挥手,轻喊了声:“致远。” 宁恒却是停了停脚步,他此时神色复杂,目光颇有躲闪,他走过来对我和安平行了个礼,而后竟是只望着安平,瞧也不曾瞧我。 我心想估摸这根木头害羞了,是以稍微吃了点小醋我便不计较了。 宁恒离开后,安平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以我的经验,我可以万分确定方才你的心上人有心事,且还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安平如此一说,我开始有些忧心忡忡了。我想起昨夜那衣袍上的五爪团龙,心中就更是忧愁了。许是见我闷闷不乐的,安平便问我有无兴趣去秦楼楚馆。 我乍一听,委实惊得  不行。 我问:“你连姑娘也不放过?” 安平哭笑不得地道:“秦楼楚馆里也有小倌的……莫不是你不曾来过?” 虽说我平日里的确是声名狼籍,但我内心里的的确确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小倌楼听是听说过,但是却不曾进过,而且我至今为止唯一啃过的男人也就只有那根木头。 安平说这话时,马车已是停在了秦楼楚馆的附近。 我本是不愿去的,但却在无意间看到沈轻言进了去。沈轻言向来都是洁身自好的,且宫中有明文规定我朝官员不得入秦楼楚馆取乐。而沈轻言如此光明正大地进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赶紧向周围望了望,没有见到林御史方替沈轻言松了口气。据我所知,林御史有个癖好,爱乔装打扮守在秦楼楚馆的附近,一盯到有官员进去立即上奏折弹劾。 安平忽道:“咦?那人不是沈相么?” 我终究抵不过好奇心的使然,乔装打扮了一番便和安平一道进了秦楼楚馆。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腰肢执着团扇走了过来,刚要开口便被熟门熟路的安平打断,“方才进来的那位白衣公子要了哪个姑娘?” 老鸨被安平的银子收得服服帖帖,立即如实招出。我委实没有想过,沈轻言竟是叫了个小倌,莫不是沈轻言实际上是个断袖的? 安平知我心意,立即包下沈轻言隔壁的厢房,顺带叫了几个小倌。 安平是个聪明人,她含笑对我道:“你们大荣似乎不大能接受女人来秦楼楚馆,可是你依旧愿意陪我来,能结交你这个朋友,委实是我来大荣最好的事了。隔间里有床,你可以歇息,且隔间里正好离隔壁厢房最近,仅有一层木板。” 她如此暗示,我岂有不懂之理,遂也含笑道了声“好”。于是乎,安平便同那几个小倌在隔间外喝酒,我在隔间里做见不得光的事——偷听。 只可惜沈轻言的声音委实小,我竖着耳朵屏息凝神静听也只听到几个字眼,且还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我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隔壁厢房里有三个人。 我正欲灰心丧气时,他们的声音却大了起来,像是在争吵些什么似的。 我再次凝神细听,这回总算听清了完整的一句,是沈轻言说的——“无论结果如何,都得确保苏浣的安全,我奉旨娶了洪家小姐,已是负了她,我不愿再伤她了。” 我怔楞住了,真真是怔楞住了。方才沈轻言这番话,多多少少我还是能听出些他要护我的意思来。 之后,沈轻言他们的声音又变得极小,我再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 回宫后,我心事重重。不知是为宁恒,还是为沈轻言,又或许是为了皇帝。我似乎自从被皇帝设计得了喜脉后,便陷进了这个奇怪的圈子里。 这三个男人时时刻刻都在极力费着我的心神,起初是沈轻言,而后宁恒。至于皇帝,他似乎从我进宫起便一直费着我的心神。 我想了想宁恒今日的神情,又想了想沈轻言的那番话,再想了想那一夜看到的身影,我的头开始腾腾地痛了。我揉了揉,按了按,便下定决心不再细想。 亥时三刻快要来临,许是待会我啃啃那根木头,心里便会舒畅了。我忆起那时在重光山寺庙里的光景,便命人备了不少糕点茶水,准备待会一一用我同宁恒特有的方式吃完。 不料我等了又等,眼皮子掉了又掉,我摸了摸冰凉的茶杯,睁开眼睛望了眼外头已是泛白的天色。 宁恒今夜没有来。 第三十六章 翌日,我唤了雁儿去打听,雁儿回来时同我说宁恒有去上朝。我略微沉吟了片刻,估摸昨夜宁恒没有来,是被公务耽搁了。 我遂安下心来。 又逢亥时三刻,我等到茶凉,宁恒依旧没有来。我心中不禁起疑,宁恒断不是如此没有担当的人,他若是真的被公务耽搁了,定也会派人来同我说一声。 我忆起那一日和安平出宫时遇到的宁恒,他面含复杂之色,不敢与我对望,目光亦是有躲闪,当时我只以为他在害羞,可如今想起,真真是大为不妥。 第三日时,我差了雁儿候在朝外,待宁恒一下朝便立即截住他。不料雁儿却是回来和我道:“太后娘娘,陛下留下了宁大将军。” 听雁儿如此一说,我心里头顿时咯噔一跳。那一夜一闪而过的衣袍上所绣的五爪团龙愈发得清晰起来。 我未曾来得及理清我此时的思绪,外头腾地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至。 我心中一紧,皇帝已是笑眯眯地进来了。他一如既往地和我请安,而后亦是一如既往地和我天南地北地聊,但是却丝毫不曾提起宁恒。 直到最后我总算忍不住了,故作不经意地扯前些年宁恒立下的战功,顺而提起宁恒。皇帝慢条斯理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0 地喝了一口茶,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噢,忘了和绾绾说,这几日我差了宁恒去做一件事,估摸需要好些时日。迟些我会派人来你的北阁将宁卿的细软收拾收拾。” 我一怔。 皇帝又一本正经地道:“前些日子,弹劾宁卿的奏折越来越多了。我本是应承了绾绾,若是你想要宁卿为面首,我定会如你所愿。无奈如今力不从心,昨日林御史险些死谏。是以,绾绾你便委屈一阵子,待风头过了,我再让宁卿回来。” 皇帝如此一说,我更是确认那一夜我和宁恒在凉亭里亲吻的事被他看见了。事到如今,皇帝把人都差走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我垂下眼帘,轻声道:“便依了承文的意思罢。”我此时心里头甚是惆怅,皇帝支走了我家木头,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过了好一会,我见皇帝沉默,便暗暗算了算时辰,心中想道:皇帝平日里最多也就坐上半个时辰,如今半个时辰已过,怎么皇帝还不走? 我抬眼,正欲同皇帝说些什么时,却发现皇帝一直盯着我在看。我身子一僵,好一会才颤颤开口:  “今日似乎比昨日冷了些。” 皇帝总算收回了目光,我心中稍微松了下,但紧接着皇帝却是伸出了手,我来不及闪躲,皇帝已是拔下了我的发簪。 我大愣,定睛一看时,心中难免又是一颤。 皇帝此时此刻手中所握的发簪正是宁恒送我的。 我冷静下来,故作不经意地道:“承文这是做甚么?” 皇帝的手指摩挲着木簪,神色淡淡的,他道:“我见绾绾这些日子都戴着这根木簪,我便想拿来瞧瞧究竟有何稀罕之处。” 我淡道:“不过一根木簪尔。” 皇帝轻笑一声,“绾绾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琳琅阁的饰品了?” 这皇帝的眼睛倒是尖,若不是宁恒告诉我这木簪是从琳琅阁里买来的,我绝对猜不出它的出处。 我酝酿了一番,方道:“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也想尝些清淡的。这木簪也是同个道理。” 皇帝微勾唇角,我深觉这笑容颇是意味深长,顿时心中一紧。果真真每次和皇帝儿子在一处,我就如同走了回刑场。 我生怕皇帝再说些什么令我心惊肉跳的话,便揉了揉眉,打了个哈欠,佯作一副疲倦的模样。幸好我这皇帝儿子还是有些眼识的,当即便放下我的木簪,道了声让好生歇息。 我心中甚喜。 不料少顷又是峰回路转,皇帝笑眯眯地道:“绾绾,前些日子大食国进贡了好些奇珍异宝,其中有一面奇镜,那大食国使者曾言,若是在子时四刻观望此镜,便会说出不为人知的秘密。只可惜此镜甚是巨大,若是搬来福宫,少不了一番磨损,不若绾绾你今夜便去朕的殿里,一同赏这面奇镜。”顿了下,皇帝不给我拒绝的余地,他又道:“绾绾,你如今便好生歇息罢,留足精神今夜赏镜。” 皇帝离开后,我心有余悸。方才他那番话莫非是在暗示些什么?说出我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腾地想起了常宁让皇帝去查沈轻言的那桩事。 莫不是皇帝已是查出了这桩事,赏镜之举不过是给我一条生路? 我左思右想,始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我干脆宽了衣,抱着圆形五蝶捧寿白铜手炉准备去歇一歇。我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不久后雁儿告诉我,下午时分,来了若干个皇帝殿里的宫人把宁恒的东西全都收拾走了,一件也不落。 我大氅也未披手炉未揣便直接奔去了北阁,迎面寒风吹来夹杂着飘飘小雪,冷得刺骨寒得透心。至北阁后,只见妆台依旧,床榻如故,却是少了几分阳刚之气。 我隐隐觉得,宁恒此回是一去不复返了。 我百般寂寥,内心怅然,用晚膳时味同嚼蜡,我忆起宁恒舞剑散去我眉间的忧愁,忆起宁恒吹笛哄我绽开笑靥,心中更是惆怅之至。 再忆起我同宁恒互啃的时光,我搁下了筷子,只觉万千佳肴也及不上宁恒柔软的唇。 我喟然长叹,恰逢此时皇帝派人来接我去他的宫殿。恍惚间,我竟是生出了一种去侍寝的错觉。这种感觉委实要不得,真真要不得,赶明儿我得撺掇撺掇朝中里苏家的旧识,让他们一展嘴皮子,早些让皇帝把后宫填满。 我略微拾掇了一番便坐上了步辇,二十名宫娥一一提着描金凤纹宫灯在两侧随行,我支颐看了外头的小雪半晌,心中更是惆怅了。 直至皇帝的宫殿里时,伴随着内侍高呼——太后至,如歌扶着我下步辇,我方换上一副去见儿子应当有的表情。皇帝在殿外迎接我,他依旧笑眯眯地道:“太后可用了晚膳?” 我慈祥地道:“多些陛下关心,哀家已是用了晚膳,不知陛下用了否?”我忽觉这话说得有些客气,委实不像一个母亲会对儿子说的,遂又道:“陛下这几日有些清减了,用膳时该吃多点。” 皇帝的眼睛闪了闪,他笑道:“快过年了,自是繁琐诸多,常常批阅着奏折便忘了用膳。不过今日太后来了,朕无论如何也该以太后为先,恰好这几日御膳房新做了几道菜式,太后便陪朕尝一尝罢。”言讫,皇帝很自然地与我肩并肩,如歌松开了我的手,皇帝立即接上,虽说隔了好几层的衣料,但我仍旧感觉到了皇帝掌心里的炙热。 我顿时有些不自在,不过皇帝却已是拉着我走进了殿内。殿内的炉火烧得很足,与外头的冰冷截然相反,我脱了大氅,和皇帝一处坐下。 宫人呈上了一道道膳食,皇帝甚是孝顺,每道菜都让我先尝,且是十分热情地为我夹菜,只可惜我没什么食欲,但无奈于皇帝孜孜不倦的夹菜热情,我唯好硬生生地吞了进去。 用完膳后,已是亥时四刻,离子时四刻,不多不少刚好一个时辰。长夜漫漫,我和我的皇帝儿子孤男寡女的,我下意识地与皇帝拉开了点距离。 正所谓年少风流 ,这偌大的殿里,重重幔帐,炉火温温,正是春情旖旎的前奏,倘若皇帝记恨我亲了宁恒,记恨我曾同沈轻言一起策划谋反,怒火一来便在此处行了不伦之事。 我清清嗓子,开口道:“承文,那面奇镜在何处?” “绾绾此时想看?” 我点头,“正是,虽说还未到子时四刻,但我亦想先睹为快。”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1 皇帝拍了拍手掌,两个内侍进了来,皇帝道:“掀开第一层幔帐。” 两个内侍依言掀开,只见幔帐之后有一巨物,约摸有两人高,呈椭圆形,却是被一块轻盈的黑纱所遮,隐隐可见其内光滑的镜面。 皇帝走上前,伸手轻轻一拉,黑纱飘落,两个内侍接住,而后悄声退下。 我走近定睛一瞧,这镜子好生华丽,周围镶嵌了晶莹透亮的各色宝石,赤橙黄绿青蓝紫,极其绚丽多彩。我瞅着镜里的自己,绛青色的宫装,草绿色的珠履,手腕上的碧玉镯,耳垂上的明月珰,发髻上的钗头凤,皆是一清二楚地在镜子一一呈现。 皇帝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侧,在镜子里露出了半个身子,暗蓝色的宫中常服,腰束革带,缀以朱绶,亦是在镜中清晰地倒映出来。 我道:“这大食国的镜子工艺比之我们大荣的倒是高了不少。” 皇帝笑吟吟地瞅着镜子里的我,笑道:“我已命人前去大食国学习他们的工艺,相信不日定能在我朝推广。” 皇帝说这话时,离我有些近,我甚至可以闻到他衣上的熏香,我心头一紧,赶忙道:“这镜子可真能在子时四刻知晓观望者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皇帝又靠近了我一些,他道:“正是,这几日,我已是试过了。”皇帝此时总算离开了我,他向外唤了几个宫人进来。 我正诧异皇帝此时的举止时,皇帝对这几个宫人道:“这镜子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其中一内侍站了出来,低眉垂眼地道:“昨夜小的一望这镜子,镜里便出现了一个穿着大食国衣裳的女子,小的头脑一热,不知不觉就把去年尿床的这事说出来了。” 这内侍看上去也有三十好几,不曾想到竟是还会尿床,这秘密也算是不能为人知晓了。看这内侍把头低得仿佛地上有宝似的,我咳了咳忍住了笑意。 此时又一内侍站出来,面色窘  迫地道:“小的前夜在子时四刻一望这镜子,也隐隐觉得里面出现了一个穿着大食国衣裳的女子,而后亦是觉得头脑一热,不知不觉便说出了小的曾经偷溜出宫的事来。” 紧接着剩下的几个宫人轮流说着他们观望这镜子时所遇到的奇事,眨眼间便到了子时三刻,还有一刻钟便到子时四刻。 皇帝把所有宫人都屏退了出去,偌大的殿里顿时只剩我同皇帝两人。 我咽了咽口水,道:“这镜子委实稀奇。” 皇帝笑眯眯地道:“待会绾绾便去试试罢。” 我挺着胸膛,毫不犹豫地道:“我为人光明正大,毫无秘密可言。” “那我去试吧。” 我又道:“不可。” 皇帝挑眉,“哦?如何说?” 欸,皇帝的秘密哪里是人可以听的?若是我知晓了皇帝不为人知的秘密,估摸我也踏不出这宫殿了。我迅速地想了想,除去谋反一事,我这人似乎也没什么秘密,或许这秘密估计皇帝也知晓了。 且我向来不信鬼神之事,方才那几个宫人口中所言的我一点也不信,今晚此举,许是为我所下的套。 我咬咬牙,道:“承文的秘密我已是知晓了,还是我来试罢。” 皇帝浓眉又挑,他不紧不慢地道:“绾绾知晓了我的什么秘密?” 我道:“承文可是忘了?你也曾经尿过床,且还抱着一大团锦被偷偷塞进我的床榻下。” “绾绾倒是记得清楚。”皇帝眼里闪过笑意。 我算了算估摸快到子时四刻时,便迈开步伐走至镜前,皇帝在一边兴致盎然地看着我。我甚是心虚,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瞧,看发簪上的钗头凤,数我的眼睫毛,又观察我眼里的血丝。 忽地,皇帝道:“子时四刻到了。” 我屏息凝神,万分期待镜子里出现方才那几个宫人口里所说的着大食国衣裳的美丽女子,只可惜我望了又望,镜子都快被我望破了,我见到的人也依旧只有我自己。 我悄悄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眼含深意地朝我一笑。 我腾地就明白了。 什么大食国什么子时四刻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都是假的,皇帝果真是想借镜子一事来套我的秘密,且这秘密皇帝已是知晓,他不过  是不点破罢了。 现在他正等待我开口! 我垂下了眼帘,酝酿了一番,便轻声道:“我心中的确有一秘密,前些年沈轻言还有平宁皇叔找上了我,与我相约一起……谋反。当时的情境之下,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但仅仅限于表面上。实际上,我的心依旧是倾向于承文的,承文是我一手带大,我与承文还有常宁在各种勾心斗角中活了下来,我自是不愿他人害了大荣,反了承文。这些年来,我每回见到承文皆是想同你一一说明真相,无奈于不确定身边是否有沈轻言或是平宁皇叔的人,是以唯好埋在心底,待他们对我有所松懈时再一一同你细说。” 言讫,我的心咯噔咯噔地跳,也不知方才我那一番话里是否说得过去。我抬起眼望向皇帝,皇帝一脸平静地看着我,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对我道:“没想到……绾绾心里竟是藏了个这样的秘密。” 瞧瞧皇帝这副模样,我委实是甘拜下风,在这宫里头,最会演戏的果真真是皇帝,竟是可将谎话说得如此自然。 我努力地向皇帝靠拢,佯作一脸真挚地道:“承文,你信我么?” “绾绾真的不喜欢沈卿了?”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不喜欢了。” 皇帝面色微凝,他道:“这么说来,绾绾便是他们的细作了。” 我咬咬牙,大力点头。 “正是。” 皇帝忽然勾唇一笑,眼里闪过明晃晃的笑意,看得我愣了又愣,他走到我身后,伸出半个头盯着镜子里的我,然后轻声道:“绾绾,我信你。” 顿了下,他又道:“绾绾对我这么好,又怎么可能会谋反呢?” 这话听得我甚是不自在,我的的确确是曾经想谋反过,但已是过去了。不得不说,我苏浣不偏不倚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皇帝既是已经查出了沈轻言谋反一事,他就自会有办法解决。 且沈轻言对我,不管有无情意,终归是假了些。就如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2 前些日子里,在秦楼楚馆外遇着了他,他不曾乔装便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生怕别人不知他是沈相。 沈轻言断不会做这些有毁名声的举措,若是他真的做了,估摸就是有目的的了。我和安平出宫并非是偷偷摸摸的,皇帝是知晓的,估摸沈轻言也是知晓的。再加上前些日子我同宁恒的亲密无  间…… 我在秦楼楚馆里当时的确被迷惑了,可是回来后宿了一夜,翌日醒来,很多东西便不攻自破了。 沈轻言,是我最美好的年华里倾心仰慕的儒雅男子,但已是过去了的事情。 皇帝忽地凑近了我,我抬眼一瞧,此时皇帝与我的站姿就像他在身后搂住我一样。 我不由得心一颤。 皇帝的目光盯着镜子,他轻声道:“绾绾,我也见到了镜子里的大食国女子……”我心再次一紧,不知皇帝想玩什么花样,“绾绾,我对不住你,我担心你会永远喜欢沈卿,便让宁卿假意去接近你,佯作对你一见钟情……” 我一怔。 皇帝忽然伸手搂住了我的腰肢,他低低地在我耳畔边道:“绾绾,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着你。” 第三十七章 我一直以为敢在先帝陵边搭梯等我出墙的人绝无可能是泛泛之辈,但任凭我想破脑袋也不曾料到原来在先帝陵边搭梯等我出墙的人会是……先帝的种。 腰间上的手掌依旧温热,对上皇帝含着浅笑的双眼时,我干笑了一声,道:“我身为承文的母后,承文喜欢自己的阿娘,也是自然的。我也喜欢承文,一直都喜欢着承文。当然,我也喜欢常宁。” 我微微用力,挣脱开了皇帝的手,往右侧退了退。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承文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点歇了吧。” 言讫,不等皇帝开口我便赶紧往外走,所幸皇帝并没有留我,只不过我却是听到皇帝轻笑了一声。我忽地忆起在我十三岁的那年,皇帝在御花园里抓了只兔子玩耍,不料那只兔子却是挣脱开了皇帝,窜回了草丛里,身边的宫人要帮皇帝抓回兔子,皇帝却是轻笑一声,奶声奶气地道:“那只兔子是我的猎物,它会回来的。”后来,那只兔子果真又被皇帝抓了回来,皇帝又是轻笑一声。 思及此,我不禁颤了颤,坐上步辇后,皇帝殿里的宫人忽然急急走了出来,喊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我面色一白,那宫人已是气喘吁吁地停在我的步辇前,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递上大氅,方道:“娘娘,您的大氅落在殿里了。” 我此时心绪大乱,听到“娘娘”二字立即拉下了脸,“放肆,哀家贵为太后,又岂能只称娘娘。身为宫中人,连宫规也不知,成何体统!如歌,掌嘴。” 这几年来,我鲜有对宫人发脾气,这回也是今年里难得的一回。我平日里也是个和善的人,今夜只能怪这宫人触了我的眉头。 我命人起驾回宫,身后传来啪啪啪的掌嘴声,我冷着脸回到了寝宫,宽衣就寝时,我想起宁恒,又想起皇帝的那一番话,心里头顿时愁云密布。 我一直以为皇帝把我当情敌,殊不知他竟是把宁恒当作了情敌,如此一来,以前皇帝种种异常也能解释得通了。不过,皇帝在如此微妙的时候说出来这番话,许是别有用心。 且皇帝说宁恒是佯作对我一见钟情,这话我断然是不信的。真心与否,我自是能感觉得出。宁恒喜欢我是真的,宁恒忠于皇帝也是真的,那根木头把皇帝看得比我还要重,更是真的。 若是皇帝不喜欢我,那我和宁恒还有些可能,但如今不管皇帝喜欢我也罢喜欢宁恒也罢,我和宁恒  终究无法跨过那道名为皇帝的坎。 虽然我想得透彻,但想归想,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的身子直接体现了我当太后这些年来的娇生惯养,一旦开始发愁,病也随之而来。 是以,我当夜便感染了风寒,整晚咳个不停,我的头晕乎乎,迷迷糊糊间意识到有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掌心间的温暖像极了宁恒,我呢喃了一声:“木头……” 额上的手却是立即一僵,随即离开了我的额头。不久后我隐隐感觉到有人在替我把脉,紧接着是刻意放低了的交谈声,我努力地想去听清楚,却是越听越模糊,终是沉沉睡去。 我醒来时头依旧昏昏沉沉的,如歌和如画守在我的床榻边,见我醒来表情甚是欣喜。我伸出手,如歌扶了我起来,如画在我背后塞了个软枕,我靠在软枕上,揉了揉眉,道:“昨夜谁来了?” 如歌低声道:“回太后娘娘,是陛下和魏太医。” 听到“陛下”二字,我的头更疼了。我又问:“什么时辰了?” 如画答道:“回太后娘娘,午时三刻了。” 我微愣,原来我这一觉竟是睡了这么久,不过也好,如此一来我便不用面对皇帝的请安了。于是乎,接连几日我皆是以病为由睡到午时之后,得知皇帝离开了我的福宫,我方悄悄起来。 一日,我在喝药时,心里头忽起伤感。倘若不存在皇帝这道坎,许是现在宁恒便能用嘴喂我喝着苦如黄连的药了。我感慨不已,且深深觉得我似乎对宁恒动了不少真心。一碗苦药见底后,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同宁恒亲自见上一面。 我向来是说做就做的人,恰好福宫里的梅花开了,我便唤了雁儿以赏梅为由去邀了安平过来。 据我所知,皇帝派宁恒去做的事情便是陪着安平在京城到处游玩。我刚知晓时,心里气得不行,恨不得把皇帝扔进含光湖里。不过这也好,安平知道宁恒是我的人,估摸也不会和我抢人。 所幸我和安平交情不错,且安平也是个聪明人,少顷她便猜到了我的意思。她还笑吟吟地对我道:“明日未时,宁恒会去含光湖。” 我问:“就他一个?” 安平点头,“对,就他一个。” 我又问:“你何时回国?” 安平展眉笑了笑,“快了。” 我道:“这几日哀家  感染风寒了,估摸等你回国时也不能去送你。” 安平道:“无妨无妨。” 我又道:“安平是聪明人,宁恒迎你来,你也该记得回去的路罢。” 安平笑盈盈地道:“懂的,太后放心。” 我此时方松下心来,不过看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3 安平笑盈盈的,我却不太能开心起来。这些日子虽是与安平结交了,但只能归为浅交。相识久了,我便愈发觉得安平和皇帝很像,如今安平贵为平国王君,迟些登基了便是一国之君。我对于一国之主,多多少少总会有些反感,只因他们的话真假难分且喜怒难辨。 且安平对宁恒似乎有些不该有的小心思,对于情敌我更是不会有好感。 安平走后,我立即差了雁儿去向皇帝的内侍打听明日皇帝的行程,得知皇帝明日一整天都要批阅奏折时我心中甚是欢喜。翌日我依旧睡至午时,醒后便立即梳妆打扮,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我对宁恒始终是愿意花些心思的。 之后我便唤了雁儿陪我出了福宫,美名其曰散心,实则为私会情人。还未至含光湖,我远远便见着了宁恒,好些时日不见,他看起来似乎清减了些。我踩着鹿皮小靴缓缓地走了过去,离宁恒还有一尺远时,他猛地转过了身,神色凌厉,但目光触及我时却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看起来颇是不自在,扭扭捏捏地方喊了我一声“太后”。 我眯眯眼,“宁恒,你这么快就要和我撇清关系了?” 他沉默,神色复杂,我瞥见他广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我轻叹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我道:“致远,陛下和你说了些什么?” 宁恒一颤,往后退了一步。我又往前走一步,他也往后退一步,我冷笑一声,“宁恒,你敢再退一步试试?” 宁恒不动了,我快步上前,与他离得极近。我仰起头看着他,呼出的热气形成了白雾,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抓住了宁恒的手,道:“告诉我,陛下和你说了什么?你若是不说,我立即从这里跳下去。” 宁恒的手很凉,他挣脱开了我的手退到了一边,“陛下不曾和微臣说些什么。” 如今连自称都搬出来了,我此时真想拿根铁棒敲开他的脑袋瞧瞧里面究竟是不是木头。我深吸一口气,压住我心里头的怒气,我平静地问道:“宁恒,你只需要告诉我一句,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过了许久,宁恒方答道:“……是真的。” 我又问:“如果没有陛下的阻挠,你当真愿意永远当我的面首?” 宁恒这会没有犹豫,他直接明了地道:“真的。” 果然在皇帝和我之间,宁恒选择的永远都会是皇帝。真不愧是一代忠臣。皇帝应该亲自赐个牌匾挂在他的将军府上,让世人顶礼膜拜。 我苦笑一声,道:“我苏浣活了二十年,就喜欢过两个人,一是沈轻言,另外一个是你。只可惜,沈轻言不喜欢我,而你喜欢我却偏偏又不敢违逆圣上。”顿了顿,我问:“宁恒,倘若陛下让你杀了我,你会做么?” 宁恒斩钉截铁地答道:“陛下喜欢你,决然不会杀你的。”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宁恒果然是知道了皇帝喜欢我,所以才会疏远我。他永远也不敢和皇帝争,我压根儿就不能指望他这个忠臣敢忤逆皇帝来追随我。 “宁恒,过来。” 宁恒望了望我,没有动。 我颦眉,冷下了脸,“宁卿,哀家让你过来。” 宁恒总算依了我,一步一步地迈了过来,寒风刮得我的脸生疼,眼睛亦是涩涩的,我眨了眨眼,泪珠就掉落了下来,宁恒怔住了。 我踮起脚,吻上了宁恒。 宁恒对我的身体还是很熟悉的,吻起我来也甚是熟练,即便他现在要疏远我。我一直睁着眼看着宁恒,他眼底的神色我一览无余,挣扎有之,迷恋亦是有之。 我腾地松开了他,我冷笑道:“宁恒,你是懦夫!皇帝喜欢我,你就要拱手将我送上,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去争取?”我的声音逐渐轻了下来,“木头,你说过愿意陪我去寻一处桃花源隐居,如今还算不算数?” “……对不起。“ 他的话音一落,我立即扬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收回来时我的手火辣辣地疼,我盯着宁恒红了一大片的脸,面无表情地道:“宁恒,你果真是忠臣,愚忠的忠。” 我转过身望着含光湖,湖面明净如镜,我和宁恒的倒影清晰地倒映在其中,寒风呼啸而过,夹杂着湖面的水汽冷得透底,怀里所揣着的手炉逐渐泛冷,我忽觉前所未有的寒心。 宁恒不再说话,我也不指望他开口了,宁恒喜欢我没错,错在他忠于皇帝。 “我苏浣很容易喜欢一个人,亦是很容易忘记一个人,所幸我喜欢你的时间不长,忘了你估摸也不需要很久。你以后继续当你的忠臣,而我继续当我的太后,从此我们两两相忘。”我拔下了发髻上宁恒送我的木簪,我用力一抛,噗通一声,湖面荡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也罢也罢,我因宁恒在含光湖里救了我而动心,也因他送我的木簪沉入湖底而死心,凡事讲因果循环,许是这便是我同宁恒的因果吧。 之后,我再也没望宁恒一眼,扬着下巴离开了含光湖。 雁儿扶着我,忧心忡忡地道:“太后,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 雁儿嗫嗫地问:“……是不是木头将军让你生气了?” 我立即皱下眉头,喝道:“以后别再和哀家提起宁恒。” 雁儿又道:“太后……” 我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雁儿咽了咽口水,道:“您掉了只白玉坠。” 我一摸耳垂,果真是掉了一只。那只白玉坠是我的妆匣之物,乃是我的心头宝之一,可我又不愿再回去见到宁恒,遂道:“雁儿,你沿路回去找找,估摸在含光湖附近。” 雁儿应了声,便掉头回去找了。我摸了摸胸腔,心里头难受得紧,我不愿在此处停留遂先行回了福宫。不料刚进去就瞧见了皇帝握着一轴书卷,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书案前摆着香茗糕点,底下的小火炉温温地烧着。 我不由得腹诽了一番,是谁告诉我皇帝今日一整天都要批阅奏折的?这奏折怎么批到我的福宫里来了? 我唯好硬着头皮上前,周围的宫人纷纷和我行礼,我让她们起来后,皇帝方抬眼向我看来,眼珠里含满了笑意,他道了声:“绾绾。” 我立即打了个寒颤,心里头难免有些恐慌。皇帝这是第一回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4 在有外人的时候喊我的小字,我干笑了一声,先让周围的宫人退了下去,之后才颤巍巍地喊了声“承文”。 皇帝放下书卷,走至我跟前,他问:“绾绾的风寒可是好了?” 我轻轻地咳了咳,不动声色地和皇帝拉开了点距离,“好很多了。” 皇帝眯眯眼,“绾绾方才去哪儿了?” 我道:“在屋里待太久便想去出走走。” “绾绾一个人?没让宫人陪你一起?” 我绕过皇帝,径直往桌案上走去,倒了杯香茗轻啜了一口后,方道:“宫人难免有些聒噪,再说我也想一个独自走走,魏太医也说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皇帝总算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笑眯眯地靠近我,也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个精致的锦盒,他递给了我,“绾绾,你瞧瞧。” 我压下疑惑,打了开来,锦盒里竟是躺着一根碧色的玉簪。 皇帝又道:“此根玉簪名为日月升恒万寿簪,愿绾绾能与此簪一般,万寿无疆。” 若是说皇帝之前还只是隐晦地表示他对我的喜欢,这回却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能万寿无疆的只有皇帝,而如今皇帝要我与他一样万寿无疆…… 我的手抖了下,手里的锦盒重如泰山,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皇帝已是拿起锦盒里的碧玉簪,插进了我的发髻上,他颇是满意地瞧了瞧,又道:“绾绾,比之木簪,你戴玉簪更是好看,以后便不要戴木簪了。” 言讫,皇帝的目光又在我的发髻上停留了好一会,而后才“唔”了一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批阅奏折了。” 皇帝走后不久,雁儿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太后不好了!太后不好了!木头将军跳湖了!” 第三十八章 宁恒跳湖了…… 我的呼吸一窒,双脚下意识地往外奔,刚踏出门槛,迎面寒风吹来,发上的碧玉簪千斤重,我腾地就冷静了下来。宁恒跳湖了又如何?拾回了木簪又能如何?皇帝始终梗在我们中间,拾回了木簪宁恒依旧是要守他的忠臣之道。 既是要断了,那就早些断了罢。 我收回脚步,对雁儿淡道:“宁卿水性极好,你不必担心。若是你仍旧担心,那你便去瞧瞧吧。” 雁儿急得眼眶都红了,她道:“太后,我……我……你……”她跺跺脚,“我去看了又有何用?木头将军想看到的只有太后一个。” 我冷声道:“不必多说了。” 雁儿咬咬唇,终是如了我愿匆匆地往外奔去了。我独自一人踉跄着脚步走回了寝宫,门一闭,我立即拔下了发髻上的碧玉簪,正欲往地上狠狠一摔,脑里却浮现了高堂之上的九五之尊。我无力地握紧了碧玉簪,最后只能恨恨地往妆台上重重一搁。 我不经意地抬眼,扫到了菱花镜里的自己,我不过双十年华,眼角处却已起细纹。宫中虽是富贵无限,但始终不是养人的地方。从进宫起,我处处防范,处心积虑只为保住性命,至今又为皇帝和宁恒而烦恼不已,愁事多多,不曾有几日能尽展欢颜。 我拾起一枚花钿,涂了呵胶,往背面轻呼了口气,贴在眼角处遮去了细纹。梅花状的花钿艳丽如霞,我怔怔地望了许久,始终觉得这枚花钿遮不住我眉间的惆怅。 雁儿回来后,每每张嘴欲要说话时,我知晓她想说宁恒的状况,是以我皆是摆手不让她说。雁儿不敢违抗,唯好委屈地看着我。我淡淡一笑,唤了如歌如画如舞如诗让她们轮流奏着乐曲,笛箫琴筝接连不断,我听着听着便觉得回到了以前,那时我不知晓皇帝的心意,也不喜欢宁恒,还只是默默地倾慕着沈轻言。 外头下着柳絮小雪,我算了算时辰,约摸还有大半个时辰皇帝便要来请安。皇帝昨日送了我意为万寿无疆的碧玉簪,我委实惶恐得很。我如今是恨不得可以离皇帝越远越好,甚至是再也不相见。只可惜皇宫这么小,我又怎么可能不与皇帝相见。 不过在我喝完了一杯碧螺春后,我心想能避一时是一时,遂立即让宫人备了车,我披上了狐裘便匆匆往常宁的公主府去。 常宁是我的闺中知己,亦是皇帝的阿姊,想来多多少少皇帝也会听常宁的。这种  不伦之事,常宁定是不愿见到的。 一出宫门我刚好就听到了下朝的钟声,我松了口气,幸好我溜得快。我到公主府后,常宁仍未起来。听闻孕妇嗜睡,是以我便吩咐了下去无需叫醒常宁,我自个儿在公主府坐坐便可。 之后也不知是哪个下人多了嘴,我不过是坐了一刻钟,常宁便出来了。我见她披着发,面有惺忪之意,心中知晓她是连梳洗也不曾有便急急出来了。 常宁摆摆手,将屋里的下人皆是屏退了下去。我瞅了瞅她圆滚滚的肚子,连忙站了起来,前去扶住她,责怪道:“是哪个下人多嘴的?我明明说不要叫醒你的。怎么不梳洗一番才出来?” 常宁在软椅上坐下,她打了呵欠,笑道:“绾绾这么早来找我,定是有急事同我说。” 真是知我者,常宁也。我长叹了一声,道:“这事有关……承文的。” 常宁一听立即正襟危坐,面上惺忪之意散去,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问:“承文如何了?” 我酝酿了一番,方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一一同常宁说了,包括我和宁恒之间的事情,亦是包括皇帝喜欢我的事,以及谋反之事。不过关于谋反一事,我只捡了重要的来说。 所有话一出口,我顿时觉得整个人松了下来。我万分庆幸我得了常宁这个知己,在这种时候,能与知己说出心烦之事,委实是最好不过了。 常宁的神色变了变,她沉默了许久,方感慨道:“谋反之事前些时日承文也同我说了,我刚知晓时也并不惊讶,沈轻言狼子野心,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不过这些年来承文不愿近女色,我还以为他是断袖。不料他心底竟是藏了个如此惊人的秘密。” 我又道:“常宁你知晓的,即便我并不是承文的亲娘,但我一直把承文当做儿子一般疼爱。你也该知晓,承文执拗起来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改日,你好好劝一劝他。承文今年十六,他身边的女子不多,与他在一起最久的莫过于是你和我,许是他年少误错了意,家人之情与爱人之情断然是不一样的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5 。” 常宁点头,道:“过几日正好十五我便进宫一趟劝劝承文,”常宁眉头轻颦,“承文这回难免荒唐了些,不过绾绾你放心,我断不会允许承文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我颔首,“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承文向来最听你的。” 常宁此时又道:“方  才听你如此一说,宁恒其实也是个难得的人。忠心并没有错,真正错的是你和宁恒的身份。其实即便你收了宁恒当面首也不是长久之事,宁恒始终是我朝重臣,闲言蜚语多了也承文也难以遮挡,更何况如今承文对你起了这样的心思,更是万万不可了。”顿了下,常宁叹了声,“绾绾,你和宁恒是不可能的了,还是早日断了罢。”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之后我和常宁闲聊了会,我见她眉目间倦意连连便寻了个措辞离开了公主府,我见时间尚早,略微沉吟片刻,让宫人驾车在京城里转转。 冰天雪地的,街上行人甚少。我褰帘而望,雪花飘进了马车里,我刚要伸手握住,却是有一辆马车缓慢驶过,我瞅了眼标志,是沈府的马车。 自从和皇帝说了沈轻言谋反一事后,再见到与沈府相关的事物,我心底始终有些不安。我正欲把车帘放下时,身侧的马车却是揭开了帘子,我微愣,是沈轻言。 他朝我温润一笑,眼底深意几许,继而又迅速放下帘子。我同沈轻言认识了这么多年,自是明白他此时的一笑为何意,他不过是要我寻处僻静地,而后同我说些要紧话。 我心想反正皇帝都知晓了,那么这场戏也是要继续演下去的。我对外面的宫人吩咐了一声,“去苏府。” 待我进了苏府后,我便撑了把绛色的竹骨伞,在飘飘小雪中缓缓地往我以前的闺房里走去。苏府有不少沈轻言的人,我去了哪里沈轻言很快就会知晓,是以我并不担心他找不着我。 果不其然,我前脚刚进了我以前的闺房,沈轻言后脚便到了。 他关上了房门。 我刚想在木椅上坐下时,却发现木椅铺了层灰尘,我不由皱眉,这苏府里的下人领着工钱却是不干事,委实要不得。 沈轻言此时不知从何处拿了块帕子出来,弯下腰把木椅上的灰尘一一擦走后,他抬头对我笑了笑,温声道:“好了,干净了。” 我坐了下来,过了会,沈轻言竟也不会出声,就一直温柔地看着我,我心底尴尬得紧,一时间也不知和他说些什么好。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和沈轻言之间竟然是无话可说了。 我在心底叹了声,开口道:“那洪家小姐找回来了吗?” 沈轻言神色一变,他道:“前几天找回了。” 我微愣,“啊?”这些日子我  几乎都要忘记沈轻言这桩事,皇帝和宁恒两个人都足以让我烦得去含光湖了。我又道:“怎么你们没成婚?按理来说,洪家小姐回来了,陛下该会让你和她成婚的。” “那洪家小姐不愿,且……”他面色不善地道:“找到那洪家小姐时,她已是得了喜脉。昨日洪太尉已是主动找陛下退了这门婚事。”顿了顿,沈轻言的面色又柔和了起来,他轻声道:“绾绾,我与平宁亲王商量过了,逼宫之日定于元日。” 我一惊,“这么快?” 沈轻言颔首,“那一日,三位亲王皆会带兵前来,且宫中防守较为松懈,我手中可亦有调动的兵权……”许是见我面色发白,沈轻言忽地住了口,他半蹲下来,握住了我的手,“绾绾不必担心,我已是为了想好了后路。若是成功了,你便是我的妻子,若是失败了,你仍旧是大荣尊贵无比的太后。你只需一口咬定你不知晓我们谋反之事,皇帝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况且常宁公主定会护着你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我怔怔地看着他。 沈轻言又道:“若是成功了,你便下一道懿旨。” “什么懿旨?” 他道:“向天下百姓宣告当今圣上并非真正的皇家血脉……” “可是……我至今仍旧不知晓证据在何处。” 沈轻言握紧了我的手,他轻笑道:“有真的证据固然好,但没有也不要紧。凡事皆是可以捏造,绾绾不必费心,我已是想好了。到时,你照着临摹一份便是。” 我低下头,轻声说:“还是璟之想得周到。” 沈轻言站了起来,他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绾绾,还有十三日。十三日过后,你便是我的妻子。” 我扯唇勉强地笑了笑。 原来……离谋反之日,还有十三天。 十三天。 第三十九章 回宫后,已是卯时四刻。我下了步辇,寒风迎面袭来,我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快步迈进了福宫里。一进去,雁儿便迎了上来,递给我一个新的手炉。 我捧着手炉,低声问:“今天陛下有没有来?” 雁儿也低声回我:“没有,不过陛□边的宫人来了好几趟。我想如今太后你回宫了,陛下也应该知道了。” 果不其然,我连椅子也没有坐热,外头的曹武就喊了声“圣上至”,我唯好在心里轻叹,真真是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呀。 我搁下茶杯,换上笑脸。 皇帝脱了身上宝蓝色的披风,冲我笑了笑便直接坐在我左侧的位置上,紧接着他竟是拿起我方才搁下的茶杯,我张嘴欲要阻止,皇帝已是把剩下的半杯龙井一滴不漏地喝光了。 我闭上嘴装作没有看到,不动声色地瞅了眼身边的雁儿,示意她去沏多一杯龙井。不料今日雁儿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目光空洞,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我垂下眼帘,望着手腕上的玉镯发呆,我委实不知该和皇帝说些什么。 皇帝静默了好一会,我才听到他略带不悦的声音在我耳畔边响起,“绾绾,我送你的日月升恒万寿簪呢?” 皇帝这几日来喊我的小字似乎越喊越顺口了,我周围站了这么多宫人,虽说都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耳朵可尖着。我的脸皮委实没这么厚,我咳了咳,轻声道:“你们先退下吧。” 宫人们应了声“是”便鱼贯而出。 我此时方道:“放在妆台上了。” 皇帝又道:“怎么不戴?那日月升恒万寿簪与你的乌发甚是相配。” 皇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6 帝每回一说“万寿”二字,我心里便深感压力。我抬眼瞅了下皇帝,皇帝满脸笑容,目光炙热得似乎准备要把我的衣裳给脱了,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心想皇帝年纪尚小,我不能总是让着他,即便我怕他,也得努力让他回归正道。我又咳了咳,“承文,我有话同你说。” “嗯?” 我道:“先帝在你这个年龄,已是有了四个妾侍。承文如今身为一国之君,也该是为大荣着想。好几次我经过议事殿时遇到不少朝臣,他们皆是劝我早日为承文找一个适合大荣的皇后。我前些时候看了不少世家贵女的画像,挑了几个我认为不错的。迟些我让如歌送去  你宫里,你看看意下如何。”我顿了下,慈祥地笑道:“这宫里寂寞太久了,也该是热闹热闹了,也不知何时我才能抱上皇孙。今日我去公主府时,常宁亦是同我说,真想早日见到她的皇侄。” 我这番话算是拒绝得明显了,我和皇帝身份有别,且皇帝小我四岁,我即便同曹武在一起也不可能会和皇帝在一起。 皇帝的脸色如我所料一般的立即沉了下来,不过毕竟是当皇帝的人,且皇帝执拗的性子我也以前也领教过的,他瞬间又笑眯眯地问我:“是哪个臣子在绾绾耳边嚼舌根了?林御史?张尚书?” 看来皇帝果然听不进我的话,我默默地把手里的手炉转了几圈,垂眼轻声说了句:“我不记得了。” 皇帝话锋一转,道:“今日你去了苏府?” 我一怔,捧紧了手炉,点了点头。皇帝却是不说话了,过了会,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我,我心知我和沈轻言见面的事情定是瞒不过皇帝了,遂开口将今日沈轻言和我所说的事一一告之皇帝。 言讫,皇帝眼含笑意,道:“绾绾可会觉得对不住沈卿?” 我心倏地一紧,不明皇帝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究竟意欲何在。我酝酿了一番,道:“我是大荣的太后,自是该帮着大荣,沈轻言要谋反便是大荣的敌人,承文又何来‘对不住’三字?” 皇帝笑道:“绾绾所言甚是。” 我问道:“承文如今想怎么应对?” 皇帝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后方道:“到了元日,绾绾你便以身子抱恙为由留在福宫里。大荣的江山我会守住,且我要让沈卿输的心服口服。”皇帝停了停,又道:“绾绾不必担忧。无论结果如何,我定能护你周全。” 皇帝离开我的福宫后,我顿觉整个人累极了,背后冷汗涔涔的。我想起皇帝的态度,心立即凉飕飕的。我又坐了好一会,之后才差了宫人备热水。沐浴过后,我仍旧心事重重。 我顾不得外头寒风凛冽,依旧推开了窗子,夜空里月大如盘,周围隐隐可见数点寒星,我想起十三天后朝堂里会有一番翻云覆雨,心里头甚是惆怅。 翌日,常宁果真如她所言一早便进了宫,直接去了皇帝的寝宫里。常宁的作风我是见识过的,即便对方是皇帝,常宁也少有口下留情,估摸皇帝今日的心情不会很好。 不久后,我听周围的宫人说,皇 帝和常宁今日吵了一架,前所未有的凶,最后的结果是常宁负气离开了皇宫。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是我的不好,便又出了宫直奔公主府。 我并没让人通报常宁,自个儿便带着雁儿走了进去,还没进大厅,很不巧又遇到了常宁和驸马两人正吵得激烈。我生怕常宁动了胎气,也顾不得什么了,就猛地推开了门。 不料我一开门,只见眼前一花,一只花瓶便直直地扔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就往左边一偏。花瓶没有砸到我,却是砸到了武功不错的雁儿。 雁儿的侧脸流了不少血,我惊得失色,常宁和驸马的争吵也停了下来。我赶紧让下人去把侯在公主府的太医唤了过来,太医诊了诊,确定雁儿并无大碍面上也不会留下疤痕时,我方松了一口气。 常宁甚是愧疚,驸马也低着头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斥了驸马几句便罢了。常宁的家事我始终不能管太多。之后,常宁和我说了今日皇帝的表现,我心有戚戚,委实没有想到皇帝这回竟是执拗到了这个地步。 常宁又说:“绾绾,过几日我再劝劝承文。其实,除去身份以及年龄的差距,你为一国之后,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我心一凉,不知皇帝今早究竟和常宁说了些什么,竟是让常宁如此迅速地改变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对的,常宁始终是皇帝的亲阿姊,终究是比我亲一些的,她要站在皇帝那边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道:“身份和年龄,这两道坎无论如何我也是跨不过的。常宁,你有孕在身还是别进宫了,吵架不利于养胎。这事,我会解决。”顿了顿,我又说:“雁儿伤成如此也不便和我回宫了,她现在便先在你这养伤吧,待她养好伤后你再让她回来。” 常宁颔首,道:“嗯,我不会亏待她的。” 临回宫前,我去看了看雁儿,雁儿身体底子好,不像我得个风寒也会晕,她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见我进来就立刻睁开了眼。 我走了过去,对她说:“好好养伤。” 她点了点头。 我又道:“十二天之后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只要我在,你便在,不会有人伤你。” 雁儿又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她,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了。我做的事情一直没有瞒着雁儿,雁儿的身手好,我以后估摸能用得着。且承了我的恩,我信得过她。是以很多  事情我都是当着雁儿的面做的。 我道:“我吩咐你的事情,你还记得不?”方才那花瓶如此砸来,也不知有没有伤到了脑子。 雁儿点头。 我也点头,“记得就好,在这里好好养伤,需要什么尽管和常宁说。” 我准备离开,此时雁儿却是坐了起来,她伸出手扯住了我的衣袖,她低声说道:“太后,你什么时候去看看木头将军?” 我一愣,低头瞅了瞅雁儿,她神色含愁。我心底一惊,莫不是雁儿喜欢宁恒? 此时,她又开口:“我在宫里见过木头将军几次,每回木头将军看到我都会问我太后的近况,且还嘱咐我不能和太后说。木头将军上回从含光湖里上来后,知晓我是来找太后你的白玉坠时,顾不得浑身湿淋淋的,又和我一起在含光湖附近找了许久。最后有宫人看到白玉坠飘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7 在含光湖上时,木头将军毫不犹豫的又跳了回湖,他上来的时候,把太后您的白玉坠握得紧紧的,送到我手里时,白玉坠是温的。当时多冷呀,即便木头将军身子再好,在冰冷的湖水里折腾了这么久,再铁的身子也会弄出病来。” 雁儿的眼眶红红的,她接着道:“可是木头将军仍旧带病上朝,陛下允了他假他也要来上,别人不知晓原因。可是我知道!木头将军就期望能在宫里见你一眼,远远的一眼也好。”她摇了摇我的手,“太后,反正你都出来了,将军府离公主府就几条街道,你就去看看他吧。” 我真是不知这白玉坠竟是宁恒跳湖找回来的,说是没有感动是假的,可是皇帝的执拗却也是一直都在的。雁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我真的去见了宁恒,皇帝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况且以宁恒的忠诚,估摸他会拒我于门外。 可是望着雁儿红通通的双眼,我于心不忍,点了点头。 出了公主府后,我上了马车,驾车的宫人问我是否要回宫时,耳垂上的白玉坠微微有些凉,我叹了声,道:“回宫罢。” 第四十章 十二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皇帝依旧每日定时来我的福宫向我请安,话语间的绵绵情意愈发明显,我躲不过唯好装傻听不懂。这十二天里,我偶尔会想起宁恒,也曾起过去议事殿附近转转的念头,只不过最终仍是作罢。感情这回事,既是说断那便断得彻彻底底。 我再次见到宁恒是在除夜。 依照习俗,除夜需驱傩,数百人乃至千人由乐吏率领,手执耗牛尾拂子,在宫中随大队跳来跑去,以此逐除疫鬼,迎接新年。 皇帝和我一起到了看台上,朝臣向我们行礼时,我望向了宁恒,宁恒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皇帝道了声免礼,朝臣起身时,沈轻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对我轻轻地笑了笑。 我想着明日谋反在即,沈轻言许会身首异处,面上便再也笑不出来。我收回目光,和皇帝一道坐在看台的最前方,底下驱傩已是开始,无比热闹。 一切一如往常,皇帝也是笑眯眯的,唯独我心事重重。 我手持琉璃七宝杯,浅酌着葡萄酒,焰火升至空中时,我将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我酒量甚浅,几杯葡萄酒后我便有了醉意,皇帝拿走我手中的琉璃七宝杯,温声道:“绾绾别喝太多了,酒伤身。” 当着众多朝中重臣,皇帝竟是唤我的小字,我心里头不禁颤了颤。 之后我生怕皇帝要在众臣前表现他情意款款的一面,遂捏了个措词,早早地离席了。如歌扶着我上了步辇,不料步辇刚行了些路便有人拦住了。 步辇停了下来,如歌轻声道:“太后娘娘,宁大将军求见。” 我褰帘望去,果真是宁恒。宁恒在此时来见我,委实能说是件奇事。我心中好奇宁恒会是因何事而求见,遂吩咐宫人在此处候着便施施然下了步辇。 宁恒向我行礼,规规矩矩的大臣之礼。我心想那些互啃的时光真真是一去不复返了,我和宁恒会走到这个地步,我委实不曾想过。 我心中惘然,面上却是淡笑道:“宁卿起来罢。” 宁恒站直了身子,他没有望我,只是低着头,道:“太后,可否寻处僻静地?” 我道了声“好”,环顾了下四周,恰好前方有座梅园,我便和宁恒步行了过去。说起来我也是第一回在夜晚进梅园里,梅园里栽了千百棵梅树,白日里经过梅园时,端的是香气袭人。如今夜晚至梅园,溶溶月色之  下,枝上梅花盛开,暗香漂浮,比之白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和宁恒在挂有宫灯的梅树下止了脚步,我开口道:“就此处罢,宁卿有何要事?” 我直直地看着宁恒,可宁恒依旧没有望我,他的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只听他低声道:“前些日子,微臣奉陛下旨意暗中彻查沈家,不料却是查出了沈相与乱党勾结,欲行谋反之事。” 宁恒顿了顿,我见他拳头握了握,又道:“微臣还查到了这其中牵扯到了……太后。”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看来宁恒去查沈家,之后查出了沈轻言要谋反一事,顺带又查出了我是同谋,但是却不知晓我早已经和皇帝达成了共识。 我忽起逗弄他的心思,便颤颤地问:“牵扯到哀家什么?” 宁恒总算愿意抬头看我了,他道:“微臣查到太后也在其中。” 我惨淡一笑,“宁卿在说些什么胡话。” 宁恒定定地道:“沈相定不可能谋反成功的,倘若太后此事被陛下知晓了……” 听到此处,我打断了宁恒的话,我颇是惊讶地道:“你没同陛下说?” 宁恒望了望我,点下了头。他道:“太后如今也不曾做出些什么错事来。只要太后愿意现在退出,微臣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疑心太后。倘若当真有乱臣贼子供出太后,太后只需一口咬定不知晓此事。” 如此看来,皇帝也并非如我想象中的那般信任宁恒。不过宁恒愿意为我而隐瞒皇帝,却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我轻声道:“宁恒,倘若我真的反了陛下,你会亲手杀了我吗?” 宁恒没有答我。 梅树上不知何时往宁恒发鬓上掉落了一片花瓣,我望了一眼,踮起脚捻走了那片花瓣。我重新站稳了后,宁恒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好久,宁恒移开了目光。他道:“陛下这么喜欢你,不会让你死的。” 我笑了一声。我活了二十年,喜欢过两个人,但终究都不是我的良人。沈轻言心太大,宁恒心太小,一个想要天下,另一个却死守着皇帝。 我道:“宁恒,其实你真的应该叫宁木头。” 宁恒怔楞在地。 我打了个哈欠,道:“时候不早了,哀家乏了。宁卿的话,  哀家会记在心里的。”言讫,我再也没有看宁恒一眼便离开了梅园。 也不知为何,和宁恒的此番谈话过后,我一夜好眠。翌日元日,亦是沈轻言所说的谋反之日。鸡还未鸣,我便醒了过来。我唤了如歌和如画进来为我梳妆打扮,穿了一身盛装,并把皇帝送我的碧玉簪戴在了发髻上。而后我让如画出去把福宫里所有的宫人聚在了一处,一一发了元日赏钱。 我又拿出了不少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8 珍宝,差了如歌如画如诗如舞送去了公主府,之后又依宫中惯例放了其余宫人的假。不过一眨眼,整个人福宫立即变得清冷起来。 我回了寝宫里,刚撩开幔帐,就瞅见了雁儿。雁儿侧脸上的伤痕好得七七八八了,她见着了我,神色紧张地喊了我一声“太后”。 我点了点头,问:“事情都办好了?” “嗯。”雁儿又道:“这两具尸首,我是在乱葬岗里找到的,是昨天刚刚死去的,身形和你我皆是差不多,太后可需过目?” 我瞅了眼雁儿身后的大麻袋,摇了摇头。 “我信得过你。” 这大过年的,看些冷冰冰的尸首难免有些秽气。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待会我准备做些更秽气的事情。我告诉皇帝,沈轻言会从东边和西边的宫门带兵攻进来。实则沈轻言当时告诉我的是他会从东边西边还有南边的宫门攻进来。想来皇帝定会在东西两边的宫门重病把守,南边宫门的兵力会弱一些。 我信沈轻言的实力,也信皇帝的实力。沈轻言定能从南边宫门进来,宫中也定会有一阵骚乱。但不管结果如何,都与我无关。我要的只是宫中那阵骚乱。 我需要那阵骚乱掩护我,让我顺利逃出皇宫。 这些年来,我真的累了。沈轻言要利用我,皇帝也要利用我,宫中尔虞我诈,朝中明争暗斗,明明都与我无关,可却偏偏都要扯上我,我不愿再继续下去了。 我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今日。 我迅速把身上的衣裳首饰脱下,让雁儿为与我身形相像的尸首穿上。待雁儿全部弄好后,我已是换上了宫娥的衣裳。 我算了算时辰,谋反也差不多该开始了,遂亲自持了烛火在寝宫的四个角落里点了火,幔帐开始烧了起来,我赶忙捞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和雁儿匆匆地跑出去。 出了福宫不久,果真如我所料,南边宫门被沈轻  言攻破了,不少兵马涌了进来,宫人们慌得四处奔跑。我和雁儿急忙往冷宫那儿奔去。 冷宫里有一条密道直通宫外,这个秘密只有我和皇帝还有常宁知晓,不过现在知晓的人还得加上雁儿一个。我信得过雁儿,也需要雁儿,出了宫我就什么都不是,我需要一个身手好的人护在我身边,我救了雁儿一命,雁儿自当会还我这个恩情。 一切都十分顺利,我和雁儿成功地进了密道后,我立即拿出了两套宫外的衣裳,我边换边道:“待我们出了密道后,我们暂且留在京城里。等风头一过,我们再离开京城。” 雁儿“嗯”了一声。 我瞧了瞧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此时的雁儿有些魂不守舍,我系好了衣裳上的带子后,道:“雁儿,你可是在担心些什么?” 雁儿摇了摇头。 我想起之前她说想在宫里找她的兄长,我又道:“宫里头的男子你都一一瞧过了,也无找到你的兄长。我想你的兄长估计已是出了宫,断然不会在宫里了。” 雁儿点头,并“嗯”了声。 见雁儿打起了精神来我稍微放下了心。我拉过雁儿的手,开始在窄小的密道里摸着出去。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我方见到了出口。 我面上一喜,扭过头对雁儿道:“雁儿,我们快要出去了。” 不料雁儿此时却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心中腾地有了种不妙的预感。雁儿挣脱开我的手,她低着头,道:“太后,我对不起你。我把这事告诉了宁大将军。” 我恍若被雷劈了下,身子颤了颤,我扶住了身后的石壁方站稳了身子,我凌厉地看向雁儿,“何时的事?” 雁儿嗫嗫地道:“今早。”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雁儿答道:“太后若是成功逃离了京城,宁大将军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太后了。我……我不愿意见到宁大将军伤心。” 作孽! 我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情”之一字,我怎么想也想不到雁儿对宁恒竟是用情这么深! 我道:“雁儿,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们二人被陛下抓了回去,是死罪。” 雁儿却道:“陛下喜欢你,定不会杀你的。” 我听得青筋冒起,这话我是第二次听,凭什么他们 就认为皇帝喜欢我,就不会杀我?皇帝的喜欢,对我而言仅是一种负担。 我不能再在这里和雁儿继续耗下去,我得在宁恒来抓我之前抓紧时间离开这密道,并且得在出了密道后,甩开雁儿。 雁儿对宁恒太过执着,我不能再信她。 我换上了张笑脸,道:“我们出去再说吧。” 第四十一章 石门就在眼前,但我推开时心中却甚是忐忑,生怕门一开就看到宁恒站在我眼前,然后伸手一抓,把我拎回到皇帝的龙床上。 不过幸好的是,当我推开石门后,只听山洞里风声呼啸,但一个人影也没有。我赶忙按下机关闭了石门,匆匆迈步走出了山洞。山洞外一片银装素裹,附近枝桠上缀满沉甸甸的雪花,寒风呼呼而过,雪花纷纷落下,不少吹落到我的发鬓上,带着冬天的寒意。 我的身体冷得瑟瑟发抖,但内心却是欣喜若狂。 没有宁恒,没有皇帝,什么人影都没有! 我按捺住心中的欣喜,对雁儿说道:“如今正值冬季,雪地上难免会留下脚印,是以我们分开走,你沿着河边走,我往树林里走,最后按照计划在城南小巷里汇合。” 雁儿点点头,道了声“好”。 我初为太后那一两年,曾和常宁一起做了不少荒唐事,如捏造假的户籍四处置办房屋,一度造成了京城里房屋紧缺,最后不得已之下,我和常宁悻悻交出了不少地契。不过我手里还留了些许,城南小巷里有一处房屋便是当年置下的,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只可惜现在生了雁儿这个变故,我唯有弃掉城南小巷那间屋子。 树林并不大,我以前走过。倘若走捷径的话,不到半个时辰便能走出。而沿着河边走,至少要走多两刻钟。在时间方面上,我比雁儿有优势,但雁儿比我跑得快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思及此,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恨不得此时此刻就能走出树林,走出京城,逃到皇帝抓不到的地方。 我跑得气喘吁吁,也不知跑了多久,雪地上满是我的脚印,我上气不接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59 下气地扶着一棵枯木喘气。待我喘够气后,我正欲继续跑时,眼前却是不知从何处晃出了一道我再也熟悉不过的人影。 “……太后。” 我的心顿时就凉了一截。宁恒始终来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可是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了这一天,我这么辛苦才走到了这一步,我不愿就此放弃。 我握紧了拳头,眼睛直视着宁恒,“你要抓我回去?” 宁恒望着我,不说话。 我向前迈进了一步,轻声道:“木头,你当作没有见过我,好不好?” 宁恒低声道:“你若是走了,陛下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为人臣者,微臣不愿见到陛下黯然伤神。” 听到这话,我心中隐隐有了怒火。我道:“微臣!微臣!宁恒,你脑子除了皇帝还有什么?你明明喜欢我,可是为了皇帝,你连我都可以双手奉上。你这叫愚忠!愚忠!懂不懂!以后谁要是嫁了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宁恒平静地道:“我不会成亲,不会有人倒八辈子的霉。” 这木头简直无可救药! 我问:“你不肯放我走?” 宁恒不说话。 我垂下眼,道:“好,我跟你回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宁恒问:“什么条件?” 我抬眼,走近了宁恒,伸手用力一推把他推到了一棵树上。宁恒怔楞地看着我,我勾唇一笑,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柔声道:“你让我亲一下,我就跟你回去。” 说罢,不等宁恒拒绝,我已是吻上了宁恒的唇,周围寒风怒号冰天雪地,宁恒的胸腔温暖如火,他的唇柔软如初。不知何时,宁恒化被动为主动,迫不及待地伸舌进来,在我的唇齿间游移。他含住我的舌尖,轻轻地吸允着。我睁开了眼,宁恒的耳尖红得可爱,只可惜我再也无法欣赏了。 我从袖中滑出一包药粉,我迅速地推开了宁恒,屏息将药粉全数洒出。 宁恒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轻声道:“宁恒,是你逼我的。不过你放心,我洒的药只是一般的麻散,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动了。我们从此后会无期。” 此时,身后却是传来一道惊呼声—— “太后!” 我微愣,转身一看,竟是雁儿。我见她腾腾地跑到四肢动弹不得的宁恒身边,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宁恒的口里。 我心知那粒药丸定是解药,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拔腿就跑。 雁儿大声喊道:“太后,你怎么可以亲了宁大将军就不负责任了?” 我一愣,停下脚步扭头眯着眼问:“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雁儿扶起了宁恒,她道:“是。我若是不跟着你,以后铁定都找不着你了。你定然不会去城南小巷的。我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了宁大将军,你现在肯定不愿再信我了。” 宁恒靠在雁儿身上,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我问:“雁儿,你当真这么喜欢宁恒?喜欢到连我救你的恩情也不顾了?” 雁儿咬咬唇,“太后救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会记住。可是宁大将军他……他……”雁儿欲言又止的,我听得不耐烦,摆摆手道:“不管你想说什么都好,都与我无关。你喜欢宁恒就把他带走,你要做什么都随你,与我无关。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你只需要从现在开始当作从来都没有见到我。” 说罢,我再次拔腿往树林外奔去。 我心想此时宁恒中了麻散,即便是吃了解药,估摸也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而雁儿定不会抛下宁恒不管。如此一来,我能逃掉的机会很大。 可是我想来想去,算来算去,终是算不过天。 我跑了一小段路子,眼前哗哗哗地出现五六个穿着黑色劲装蒙着面的人,眼神凌厉地看着我,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危机感。周围虽是寒风凛冽,但却抵不过眼前黑衣人浓烈的杀气。 我还未张嘴,这几个黑衣人二话不说立即亮剑,齐刷刷地向我砍来。 我哪里遇过这样的阵势,当即冷汗猛飚,我惊叫了一声,转身就跑。我这从宫里头出来的太后,哪里跑得过这几个看起来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我不过是走了几步,一把锋利的短刃已是横在我的脖子前。 我欲哭无泪:“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苦杀我?” 我话音一落,就听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放开她。” 我望过去,是雁儿和宁恒。宁恒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看着我,雁儿仍然是搀扶着他,看来药效还没有过。说实话,我还是第一回这么高兴见到雁儿,只听雁儿又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我心想雁儿不愧是混江湖,这话说得真有气势。 也不知我身后的这几个黑衣人是惧怕了雁儿的气势还是因为什么,短刃竟真的放了下来,我趁机奔到雁儿身后。 黑衣人的眼睛扫了扫我,又扫了扫雁儿,最终定在雁儿身上。 我再次领略到了江湖上说打就打的派头,我不过是刚站稳了脚步,雁儿就已经和那几个黑衣人厮杀起来。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打斗,只觉剑光颤颤,枯叶横飞。 蓦地,我只见有东西直直地飞来,砸到了我的额头,我摸了摸,一股黏稠的鲜血流下。我再定睛一看,顿时花容失色,砸中我的竟是半截活生生的手臂。 我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有人扶住了我的腰肢,紧接着一只略带凉意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我听到宁恒在我耳边轻声道:“绾绾,不要看。” 我问:“你能动了?” “嗯,我去帮雁儿,你尽量往外跑,不要回头。” 我知晓我的手无缚鸡之力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种负担,当即点头应下,“好。” 宁恒放下了手。 我跑了十来步左右,脚步放慢了下来。我明知我帮不了他们什么,可是我心里头仍旧放不下心来。宁恒和雁儿才两个人,而黑衣人有六个人,二对六,怎么看都是宁恒和雁儿吃亏。 我终是忍不住了,扭回头望过去。不望还好,一望我立即心惊。地上倒了两个黑衣人,宁恒动作缓慢,看起来药效并不是完全过了。 我着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左望望右望望,目光最终在雪地上凝了凝。 我在地上搓了好几个雪球,而后以树为掩护,对准黑衣人扔了过去。黑衣人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背后袭击他,一时愣了愣,雁儿立即趁机一剑刺向他的心窝。 之后,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0 我又如法炮制,雁儿也配合得很,瞬间就四个黑衣人就剩下了两个。 不过剩下的两个身手似乎比倒下的四个好得多,和雁儿还有宁恒打得难分难舍,四人难分高下。我正准备再次如法炮制,不料已有黑衣人看出了不妥,凌厉的目光立即射向我。 我打了个激灵,手里的雪球掉在了地上。 我刚要捡起来,只听雁儿喊了声:“你去保护太后,我来对付他们。”我猛地抬头,立即看到方才恨不得拆我骨食我肉的黑衣人剑光寒寒地刺向我,宁恒整个人扑了过来,抱着我在雪地上滚了几圈。 之后,宁恒边护着我边往后退,黑衣人似乎发现了宁恒的弱点在我这,剑也毫不犹豫地专门刺向我这边。我东躲西躲,竟也是毫发未伤。 我心知这样下去定会连累宁恒,不由着急地道:“宁恒,你不要管我。” 宁恒竟是前所未有地吼道:“怎么可能不管你。” 我咬咬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趁宁恒挡住黑衣人,立马转身就跑。黑衣人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追着我不放,无论我怎么跑,他们的打斗声依旧在我身后。 我心里一急,一时也没看清路,踩到了在地上凸出的石头,脚踉跄了下,我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就往地上扑去,摔得满脸都是雪。正所谓祸不单行,我刚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看,就见到宁恒和黑衣人相互重重地摔了出去,笔直地撞向了大树。 “宁恒!” 我不由得大呼了一声,宁恒的血流了满满一地,染红了一大片雪地,看得我触目心惊。我当下顾不得危险,连滚带爬地奔到宁恒身边。 宁恒的脸色比雪还要白,我看得心疼极了。 “木头。”我喊了几声,宁恒忽地喷出了一口血来,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用尽力气蹦了起来,然后猛地扑到了我的身上。 与此同时,我看到满脸都是血的黑衣人拿着石头重重地砸向了宁恒。 我听到宁恒闷哼了一声,口里又是喷出一口血,流到了我的脖子上,还是热的。他死死地护住我,我的眼泪掉个不停。我从未像过现在这么恐慌过,我甚至在想,只要宁恒不死,我做什么都愿意,即便是再次回宫留在皇帝身边。 眼见黑衣人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的内心却是平静到了极点。我闭上眼睛,抱紧了宁恒。 我想,能和宁恒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 皇帝手札 清和六十九年九月初八 今日阿姊告诉我,父皇大张旗鼓地将苏家仅存的长女迎进了宫里,排场甚大,皇后很生气,玉妃嫉妒得在自己的宫里扎了个小人。阿姊还说这个苏家长女很有可能会是父皇这阵子的新宠,让我小心些,这后宫里但凡有子嗣的妃子都恨不得我喝口水就会被呛死。有时候,我也不懂为什么父皇总要把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往皇宫里塞,人一多,这皇宫就很吵,我真希望明天所有的妃子喝水都会被呛死。 清和六十九年九月十五 今日司马太傅让我抄写了十遍《论语》,之后问我从中学到了什么。我答为君者,要心胸宽广,要以仁治国。司马太傅赞赏我有天赋,提前让我结束了课业。路经梅园时,我听到身后的宫人小声说了句,是苏姑娘。我想起了那位苏家长女,听阿姊说父皇暂时没有临幸她的念头,所以就把她安置在最为偏僻的宫殿里。我一时好奇就独自溜进了梅园里,只不过我见到她后,有些失望,长得一般,还不及阿姊一半的姿色。 清和六十九年十月初一 父皇让我多在宫中后妃里走动走动,说是让我挑选一个我最喜欢的人当母亲。我的生母在生下我时便已经死了,我从未见过她。但听宫人说,父皇很宠爱我的母亲,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只不过后面的话是什么,只有阿姊偷偷地告诉我,说是我们的母亲是被皇后害死的,皇后生不出孩子,所以记恨生了一女一男的母亲。我问阿姊为什么父皇不治皇后的罪。阿姊恨恨地说,皇后的娘家势力太大,不过总有一天,皇后会被父皇弄死的。我相信阿姊的话,我从出生至今,就属阿姊最疼我。 我依照父皇的吩咐到处走动,上至皇后的宫殿下至品阶最低的妃子,她们看到我时面上笑容灿烂,可是我知道她们都不喜欢我。父皇问我可有收获时,我想起那一日在梅园里见到的苏家长女,我脱口而出,说我喜欢住在云斓阁里的苏姊姊。父皇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 清和六十九年十月初二 父皇下了道旨意,从今天开始,我的起居生活将会由苏浣照料。苏浣搬来了东宫,她住在东宫里的偏阁。她见到我时,说了声,太子殿下安好。声音听起来柔柔的,煞是好听。 清和六十九年十月十八 今日午睡时,苏姊姊为我掖了被子,还摸了我的头。其实我在装睡,只不过她的手很温暖,摸起来很舒服。我像是上了瘾一样,她不摸我的额头,我就睡不着。 清和六十九年十一月二十 前天我感染了风寒,半夜还发了烧,苏姊姊整晚都没有闭眼,为我忙前忙后,阿姊也是急得眼眶都红了。太医久久都没有来,我知道原因。父皇带了若干妃嫔下江南,此时后宫里能做主的只有皇后。可是皇后想我死,所以太医肯定不会来。阿姊今日告诉我,我之所以能退热,是因为苏姊姊不顾皇后的颜面,在太医院里跪了许久才打动了一位医徒,冒险为我把了脉写了药方子。我想,苏姊姊这样对我,这辈子我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 清和七十年元月初一 今年元日,苏姊姊看起来不大高兴。阿姊告诉我她是在想念她的家人,我握住苏姊姊的手,告诉她,以后我就是她的家人。苏姊姊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我忽然觉得苏姊姊笑起来真好看。 清和七十年三月初三 阿姊这阵子和苏姊姊感情越来越好了,她们两个偷溜出宫,竟然不带上我。我生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气,最后是苏姊姊哄回了我。她在宫外买了串冰糖葫芦,甜甜的,酸酸的,比起宫中的糕点,别有一番滋味。阿姊后来嘲笑我真好哄,一串冰糖葫芦就搞定了。我晚上想了许久,觉得其实哄回我的不是冰糖葫芦,而是苏姊姊只买回了一串,但是她却把唯一的一串给了我,所以我才喜滋滋的。 清和七十年六月初十 今日是去年苏家灭门的日子,父皇批准了苏姊姊出宫在苏府里祭拜苏家人。苏姊姊回宫后,躲在偏阁里哭了整整一夜。我半夜偷偷溜了进去,听到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1 苏姊姊在喊:阿爹,阿娘,绾绾不想在皇宫里,绾绾想去陪你们。我想上前去叫醒苏姊姊,可是阿姊拉住了我。 清和七十年六月十一 阿姊告诉我,绾绾是苏姊姊的小字。用早膳时,我偷偷地看了眼眼睛红通通的苏姊姊,等周围的宫人出去后,我悄悄地握住她的手,喊了声:绾绾。苏姊姊看起来像是愣了一下,不过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再也不开口说话了。于是,我现在的心情也很不好。 清和七十一年八月初五 父皇得了很严重的病,每日下课后,我都会前去探望父皇。今日去的时候,父皇拉住了我的手,问我觉得喜不喜欢苏浣。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父皇叹了声,便让我回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回去的时候路经御花园,看到了苏姊姊和一个紫袍玉带的男子站在一处,两人状似亲密,不知在说些什么。我看得心中添堵,但是却不敢上前打扰。直到苏姊姊回宫后,我才问她那男子是何人。苏姊姊回答时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面色羞红,眼含柔波,她说,沈相沈轻言。我心想,沈轻言这名字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清和七十一年八月初六 最近的课业越来越重,每日都有不同的太傅来教我不同的东西。今日教武功的是朝中的一品官的大将军宁恒。父皇告诉我,宁恒会是一等一的忠臣。宁恒是个孤儿,他从头到脚都受了皇家恩,他这辈子都会忠于大荣。是以父皇让我多些与宁恒亲近。我见到宁恒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性格死板木讷了些,但绝对是一枚听话的棋子。 清和七十二年二月初一 晚上阿姊和苏姊姊在说悄悄话,我听到阿姊取笑苏姊姊,说她喜欢沈轻言,并且大大赞扬了一番沈轻言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不愧为大荣女子的闺中情人。我听后心里头甚是不舒服,晚上也睡不着,脑子里满是苏姊姊的模样。 清和七十二年二月初二 今早醒来时,发现亵裤黏糊糊的。起初我以为我尿床了,可是后来身边的宫人却是恭喜我,说是我向男子又迈了一步。夜晚就寝时,我刚摸上了床,就听到平日里伺候我的宫娥衣衫不整地躺在我的床榻上,她说要来伺候我,我把她轰下了床。不久后,我的内侍却是奉上了几本春宫图,说是父皇让我一一翻阅。父皇之命,不得有违。我当即点灯,端坐在案前,认真翻看。半个时辰后,我无师自通,明白了男女之事。那宫娥又再次爬上了我的床,我喝令她不准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晚上,我梦见了我和苏姊姊在床上摆着春宫图里的动作,苏姊姊呻吟不止,声音娇媚,酥软得让我**了一整夜。 清和七十二年二月初八 自从连续好几夜的春梦后,我再见到绾绾时,口中再也不愿喊苏姊姊三字。我心里逐渐晓得我对绾绾有了情意,尽管她大我四岁。可是我知道绾绾只是将我当做弟弟一般,就如阿姊一样,且如今绾绾心中还有个沈轻言,我断不能和她说我的心意,不然只会吓着了她。 清和七十二年三月初十 我做梦也不曾想过,父皇驾崩前会重重给了我一击。父皇竟是让我绾绾成为大荣的太后,从此便是我的母后。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不能不接受父皇最后的一道旨意。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宫里的绣娘为绾绾量身定做太后的礼服,我看着绾绾脱去娇艳粉嫩的宫装,穿上庄重深沉的太后礼服,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再让绾绾脱掉太后的衣裳。 第一章 宁恒死了,雁儿哭得呼天抢地。我望着宁恒的尸身,摸了摸,是冷的,比雪还要冷。旁边还倒下了蒙着面的黑衣人,我爬过宁恒的尸身,想去掀开黑衣人的面巾。可是刚爬了一半,忽然有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腕,我怔怔地扭头,宁恒竟是睁开了眼,张嘴道:“绾绾,我送你回宫。” 雁儿仍旧在哭天喊地,似乎不曾注意到宁恒睁开了眼。我望了望雁儿,又望了望宁恒,最后却是固执地要去掀开黑衣人的面巾,不料我掀开一看,黑衣人竟是没有脸。 我吓得跳了起来,宁恒又紧紧地抓住我的脚腕,道:“我送你回宫。” 雁儿哭得愈发凄惨。 忽然间,雁儿消失了,黑衣人消失了,宁恒也消失了,银装素裹的树林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心里一惊。与此同时,我又听见雁儿在唤我:“太后,太后,太后。” 我猛地睁开了眼。 雁儿喜道:“太后,你醒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缓缓地看了看周围,一张木桌,几把木椅,甚是简陋。我此时方意识了过来,我没有死,也没有回到宫里。 之前的所有包括宁恒死了也不过是梦而已。 思及此,我的心蓦然一紧,手不由得抓住了雁儿的衣袖,问道:“宁恒呢?” 雁儿神色一黯,她道:“宁大将军还在昏迷中,我已经帮他上了伤药。倘若再不醒的话,只能冒险出去找大夫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找宁大将军。” 我微愣,“是你救了我和宁恒?我睡了多久?” 雁儿点点头,答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估摸是在冰天雪地待太久了才会感染上风寒。药还在煎着,等煎好了我再端过来。” 想来这里就是城南小巷里的屋子了,我心底稍微松了松。我放开了雁儿的手,下了床,“我去看看宁恒。” 雁儿连忙扶着我,“太后,你风寒未愈,小心些。” “我现在不是太后了,你也莫要再喊我太后了。”我想了想,便道:“你年纪比我小,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以后就喊我一声‘阿姊’吧。” “好。” 雁儿扶着我去了隔壁的房间,宁恒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惨白的,嘴唇亦是不见血色。我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又顾及身边的雁儿,我遂低声道:“雁儿,你也去歇一歇罢,宁恒这里我来照料。” 雁儿道了声“好”,我听见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边后,方伸手颤颤地摸上了宁恒的脸。 我心想,如果宁恒不是大荣的将军,那该多好。只可惜,这世间并无如果一说。我不愿再想宁恒的身份,如今我只愿宁恒能早些醒过来。 我瞥见宁恒嘴唇干燥,便用手帕粘了水轻轻地碰着他的唇。我忆起在重光山的寺庙里时,宁恒亦是照料了我整整一夜。不知那时宁恒的心境是否同我此时一样,恨不得榻上的人立马睁开眼来。 蓦地,宁恒的唇动了动,我发现他伸出舌头去舔唇瓣上的水珠。我心一动,赶忙倒了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2 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宁恒唇边,不料宁恒却是碰也不碰。 我唯好掰开宁恒的唇,倾斜着杯子,水一点一点的被我倒了进去,又一点一点地被宁恒吐了出来。我试了好几回总算弃了这法子,拿来帕子抹去宁恒唇边的水迹。 我瞅了瞅宁恒的唇,想起之前宁恒喂我喝药的旖旎场景,心一横,我便含了口水,先用手指掰开宁恒的唇,而后再俯身吻了下去。我生怕宁恒又把水吐了出来,便连忙死死地封住他的嘴,所幸这回宁恒一滴不漏地吞了进去。 我心中一喜,又再次如法炮制了几回。第四回的时候,我的唇刚刚碰上宁恒的唇,宁恒竟是伸舌进了我的嘴里,毫无章法地在唇齿间四处游移,我一惊,以为他醒了过来,我抬眼望去,他的眼睛依旧闭着。 我心中有些失望。 之后我照料了宁恒整整一夜,期间宁恒冒了数回冷汗,我皆是用汗巾一一拭去。天亮后,雁儿进了来,她轻声道:“阿姊,你忘了喝药。” 经雁儿如此一说,我方想起我感染了风寒这回事来,“你把药端过来吧,不,我自己去端就好了。”我当了十几年的苏家小姐,又当了好几年的太后,一时间要改变使唤人的习惯,委实有些难以适应。不过也无妨,慢慢适应便是了,总好过在鸟笼一样的皇宫里当一只被人算计的鸟儿。 药已是有些凉了,我本想添些柴火热一热这风寒药,无奈我不曾进过厨房,也不知该如何捣腾,唯好弃了这念头,倒了碗冷药一口喝到底。这药苦得我都快变苦瓜了,周围没有蜜饯解苦,我唯有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下以此洗掉口里的苦味。 我再次进宁恒的房里时,发现雁儿正专心致志地为宁恒拭去额上的汗珠,我也不知为何,心里头腾地有了种抓奸在床之感。我顿觉不妙,赶忙甩头摇去这种微妙感。 我走了前去,说道:“宁恒昏了这么久,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出去找大夫,你在这里照顾宁恒。” 雁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不会一个人走掉?” “自是不会。”宁恒为了救我才落得如此下场,我苏浣断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即便要走也要等宁恒醒来确认无事后再偷偷地走。 雁儿低声道:“阿姊,还是我去罢。你现在风寒未愈,若是出去吹了风,加重了病症……” 我打断了她的话,“雁儿,你放心。我感染了数次风寒,如今已是成为习惯。待我晚上喝剂药,睡上一觉,翌日便能痊愈了。且我也想出去看看如今情况如何。” “要是又有黑衣人……” 我心里咯噔一跳,想起那一日的血腥,我有些反胃。只不过我委实不明,我究竟是得罪谁了,竟然会有人派出杀手来取我性命。可是我必须得出去一趟,我在坊间里曾结识了一擅长医术的友人,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我道:“倘若黑衣人真的来了,我又留在屋里,宁恒又在昏迷中,到时候丧命的便不只我一人。可是你在的话,还能护着宁恒。且如今宁恒失踪了,京城里定会加强守卫,而我一人在外,周围百姓甚多,天子脚下,谅那些歹徒也不敢如此嚣张。” 雁儿看起来仍旧不大放心我,只听她叹了声,从衣襟里摸出了好些东西,边递给我边道:“阿姊,这是软骨散,比麻散的威力还要大……紫色的这包毒心粉,放进水里融化后可以致命……这包红色的是解心粉,倘若你不小心喝到了毒心粉,用这个可以解毒,用法与毒心粉一致。另外,这把短刃阿姊你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我一一收下,保命的东西我自是不会嫌多,我向雁儿道了声谢。雁儿轻声道:“你既是我阿姊,又是我救命恩人,且还是宁大将军的心上人,无论如何我都不愿你出事。” 我心想雁儿对宁恒当真是用情至深,竟是能为宁恒做到这个地步,若是换了我,我定会恨不得对方一出门就被黑衣人砍死,看来是我肚量小了。我对雁儿说了声“我会尽快回来”后便戴上了帷帽,出了门。 我要找的友人住在东柳巷,离城南小巷约摸有几刻钟的路程。今日是元月初三,京城里头过年的氛围犹在,家家户户仍见立竹竿,悬幡子,我走了不过几十步的路子,便在路上见着了不少穿着色彩艳丽的新衣的孩童,玩得不亦乐乎。我多看了几眼,又连忙收回了目光往东柳巷赶去。 我到了东柳巷时,已是辰时四刻。在以往,这是皇帝早朝的时辰,而我则在福宫里睡得正香,不过这些日子已属过去,接下来我将要迎来新的日子。 我确认是我那友人的屋子后,方重重地敲了敲门。少顷,里头出来了一妇人,荆钗布裙,笑容可掬。我立即说明了来意,那妇人道:“苏姑娘来晚了一步,夫君两刻钟前去了一品楼里。” 我道了声谢,又赶忙去了一品楼。 逢年过节的,一品楼都会请说书先生在楼里说些趣事,我当年在坊间的传闻,大多都是在这一品楼里传出去的。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一品楼,进去后,我四处张望,里头人声鼎沸,好生热闹。幸好我那友人肥头大耳的,甚是好认,我上了二楼后,第一眼就见着了他。 我匆匆地走了过去,方要叫住他时,楼下却是传来一阵喧嚣。我顺着望了下去,一品楼外,两列官兵如墙壁一般将百姓挡在了两侧,身侧的人在低声交谈着猜测会是什么大人物。我细细地观察了下此等架势,再看了看走在最前头的人,有些面生,不过从衣着配饰却能看出是个正二品的官。我本以为会是淮南亲王回封地,在我的印象里,就只有常宁的这个弟弟爱摆这样的架势。 我附近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啊,是陛下和安平殿下。” 我心中忽生冷汗,隔着帷帽,我颤颤望去,果真是皇帝和安平。皇帝坐在御辇里,我站在楼上,只能瞧见皇帝明黄色的衣袖,安平的步辇跟在皇帝的身后,她时不时与周围的百姓挥手,长眉入鬓,凤眼上挑,倒是十足十的风流姿态。 街道上的百姓纷纷跪下行礼,我见我身侧的众人亦是惧怕天威齐齐下跪,我便也屈膝跪了下去。皇帝和安平一起出行,且是此等架势,看来是安平要回平国了。 我方在心里头这么想,周围又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位安平殿下好生厉害,我舅父在朝为官,之前我听我舅父说安平殿下要来我朝寻个郎君回去,我便和几位友人互相押了不少银子赌这位平国王君会挑了哪个倒霉的回去当小的。本来呼声最大的是工部的张侍郎,我好几次见安平殿下和张侍郎私会于梨园里。没想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3 到最后我们都输了,安平殿下带回去的郎君是沈相。你们看看,那顶最素的轿子里坐的就是沈相。” “欸?张兄有所不知。沈轻言早已被罢职了。元日时沈相谋反未遂,正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陛下本是要诛沈轻言九族,不料安平殿下出面求情,并愿以一个城池为聘,陛下才勉强答应免了沈轻言的罪,将沈轻言许给了安平殿下。这沈轻言倒也厉害,谋反不成,不仅没被治死罪,反而成了安平殿下的郎君。虽说是小的,但是他日安平殿下登基成为一国君王,沈轻言若是加把劲,许是能当上一国王夫。” “哼,在女人手底干事,岂是男子大丈夫所为?” “平国风气如此,也不能过分责怪。听说平宁亲王也参与了谋反,陛下心软只是贬为了庶人。不过如今京城四大家族里,苏家早已被灭门,沈家也被流放边疆,相国之位空缺,宁大将军亦是不知所踪。且我还听闻宫中元日时烧了好几场大火,也不知有没有死人。大过年的就如此,看来今年诸事不顺呀。” “……” 正巧此时那顶素轿经过一品楼,轿帘紧遮,我看不到轿里的人。我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以沈轻言的性子,皇帝此举更甚于当众斩首。我万万没有想到安平的目标会是沈轻言。我想起之前安平的种种举动,她看起来意在宁恒,实际却是声东击西,一国王君的心机委实不是我能比得上的。 我望着那顶素轿渐行渐远,眼睛忽地有些湿润。不过我立即又把眼泪眨了回去。沈轻言落得这样的下场,责任终归在他野心太大。我虽是告之了皇帝,但当时情况下我只能自保。说我自私也罢说我小人也罢,我并不后悔当时的举措。 沈轻言,我年少的梦,就此别过。 街道上的百姓站了起来,我揉揉发麻的膝盖扶着木桌也站了起来,说书楼里的先生一拍惊堂木又开始舌灿莲花,一品楼又恢复了人声鼎沸的盛况。 周围的人继续放声讨论,我听方才他们并无提到太后一事,一时好奇便开口问道:“你们方才说宫中烧了好几场大火,可有烧死什么人?我有位阿姊在宫里做事,也不知波及到她了没有。” 有人答我:“我也有位在宫中当侍卫的兄长,听闻太后的宫殿烧得最为严重,不过太后并没有出什么事。这位姑娘大可放心,听闻这几场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估计没有死人。” 我疑心重重,莫不是皇帝发现了什么蹊跷,所以才把消息给压下了?我对答我话的人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之后也顾不得什么,前去同我的友人说明了我的来意。 我这位友人姓宋,生性爽朗,是西南地区过来的人,当初他走投无路时,我慷慨解囊救了他一命,于是便有了现在的交情。他答应得甚是爽快,立马回东柳巷拿了箱子和我一道去了城南小巷。 雁儿看我带了人回来,面有警惕,我趁宋大夫替宁恒把脉时拉了雁儿到一边,低声道:“他是我以前结识的,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且他这人有个毛病,只认声不认脸,你大可放心。” “真的有这样的人?” 我点头道:“这世间无奇不有。” 雁儿脸色稍缓。 片刻后,宋大夫对我道:“他受得都是外伤,养些时日便能好了,并不严重。不过我方才摸了摸他的脑,发现他脑后肿了一块,他昏迷不醒也正是这个原因。” 雁儿急道:“那怎么办?” 宋大夫道:“这个难说,只能先消肿了再说。我写张药方子,你们依照我的方法煎药。他喝上半个月,也就能消肿了。只不过……” 我道:“只不过什么?宋大夫你尽管说。” 宋大夫叹了声,“他脑袋上的肿块正中后边,我怕他醒过来后会记不起以前的事。” 我和雁儿互望了一眼,送走了宋大夫后,雁儿去药材铺买药,我留下来照顾宁恒。我坐在床榻旁边,望着他的脸直出神。 我心想记不起来也好,忘了我便一了百了,宁恒不会再因为我而有违他的效忠之道。只不过这样就把我给忘了,我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我叹了声,唯好等宁恒醒来再算了。 宁恒醒过来,是在三日之后,我当时正在用令人脸红心跳的方式给宁恒喂药,他一如往常地伸舌缠住我的舌尖,我也习惯了他这样的举措,是以不曾有什么反应。 不过却是觉得这一回宁恒似乎比往常激烈,在我口舌中搅得翻天覆地,直让我气喘吁吁。我正讶异万分时,发现宁恒睁开了眼,直直地看着我。 他问:“你是谁?” 第二章 刚刚还在嘴舌交缠,这会倒是用陌生人的眼光来看着我,问我是谁。这样的转变委实让我有些措不及防,心里头隐隐有些不适。 不过之前在照顾宁恒的时候,我已是想好了种种应对宁恒醒来后的反应。是以,我迅速站直了身子,扯唇一笑道:“你醒来了就好,我去叫大夫。” 宁恒记不起我是谁,那么他定也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皇宫的。如此一来,对于我而言,能在这个时候甩开宁恒,我就无后顾之忧了。只不过,依雁儿的执着,她定是不愿放下宁恒的。我要南下,身边定是需要一个身手好的人。若是没有宁恒,雁儿是我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 我心中叹了声,推开了房门把雁儿叫了进来。雁儿见到醒着的宁恒,面上难掩欣喜之色。我对她低声道:“他记不起我是谁了,估摸他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看着他,我去找宋大夫来。” 我刚要离开,雁儿却是拉住了我的衣袖,她兴高采烈地道:“阿姊,既然木头将军什么都记不起了,我们一起上路就更方便了。” 我面含笑意地点了点头。我拍了拍雁儿的手,“我去叫宋大夫。” 说罢,我拿了帷帽便匆匆地走了出去。去东柳巷的路上我心事重重,我与雁儿的想法截然不同,宁恒现在虽是记不起我来,但难保以后不会想起。 我不愿再回到皇宫,因此宁恒和雁儿我得弃掉。 到了东柳巷后,我和宋大夫说了宁恒的现状,宋大夫沉吟片刻后便拿上医箱跟我去了城南小巷。路上,我佯作不经意地和宋大夫说我想去远游,无奈孤身一人难免有些危险。 宋大夫告诉我城西有处地方聚集了不少高大魁梧身强力壮武功甚好的人,只要出得起银子,便能挑人一路上陪同远游,以防山贼之流。 我听罢,不由得心中暗喜。 宋大夫替宁恒把脉过后,问了宁恒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4 好些问题,之后方对我和雁儿道:“他的底子不错,若是常人受了这些伤,至少需要大半个月方能痊愈。而他却是仅用了数日,他的底子委实不错。” 我连忙问道:“他何时能记起以前的事来?” 宋大夫道:“我在这方面的医术上不精,不过这种事,少则几日,多则几年,皆是需看他的变数。他现在身子尚虚,我再开个药方让他调调身子。”写完药方子后,他又道:“我在南华县里有位故友,姓温名寒,专攻此道,苏姑娘大可去看看。” 我瞅了瞅坐在床榻上的宁恒,他神色略微有些迷茫,面色也略显苍白,不过从我一进屋开始,他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我。我一望他,他就更加把劲地盯着我。 我赶紧收回目光,向宋大夫道了声谢。 宋大夫离开后,雁儿也去药铺买药了,屋子里就剩下我和宁恒两人。宁恒的目光依旧紧紧地缠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清清嗓子,便道:“你好几日不曾进食,我去厨房给你拿些吃的。” 说罢,不等他开口我便急急地逃出了宁恒的视线。关上门后,我立即松了口气。我抚了抚胸口,心想宁恒记不得以前的事后目光变得难以捉摸了。这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幸好雁儿在厨房里留了一锅白粥,还是热气腾腾的,想来是雁儿方才煮的。我盛了一大碗便端进了宁恒的房里。 宁恒仍旧坐在床榻上,目光望着虚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一见我进来,目光又立即缠上了我。我干笑一声,在木桌上放下了热气腾腾的白粥,对他道:“你先吃着,若是不够我再去盛,厨房里还有一大锅呢。” 宁恒下了床,他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抬眼看看我,仿佛生怕我不见似的。我又干笑了一声,道:“你快些喝吧,不然就凉了。” 宁恒总算坐了下来,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白粥后,眉头皱了下,他又喝了第二口,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直到第三口,他方放下了勺子,目光迷茫地看着我,说道:“绾绾,这白粥的味道不对。” 我听他叫我绾绾,心中立即一惊,脱口就道:“你想起来了?” 宁恒摇摇头,“是雁儿告诉我的。” 我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我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雁儿口无遮拦的,对着宁恒她什么都肯说,万一宁恒问多几句,雁儿定会说得比任何人还要顺溜。 我心中甚是忐忑,瞅了瞅宁恒,终是忍不住问道:“雁儿还和你说了什么?” 宁恒道:“我们被人追杀,过些日子就要离开这里了。雁儿说你姓苏名浣,小字绾绾。平日里我都是喊你绾绾。”顿了下,他的眼睛亮了亮,“她还说绾绾你是我的心上人,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这雁儿果真真能乱掰,应该把她扔到一品楼里让她和说书先生一比高下。我解释道:“后面那句是假的,我不是你的心上人,也不是你未过门的娘子,都是雁儿自个儿胡乱猜测的。” 宁恒蹙眉,“可是我醒来时你在亲我。” 我的脸瞬间就红了,我连忙道:“你那时昏迷着喝不进药,我只能那样喂你喝药。” 宁恒沉默了,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两颊烫得惊人。不用那种方式宁恒喝不进药是真的,但我借此轻薄宁恒也是真的。 须臾,宁恒又道:“我昏迷时,也是你喂我喝粥的?” 我咳了咳,“对。” 宁恒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唇,“怪不得这粥的味道变了,原是如此。” 他这话让我的脸不禁又红了个遍,我瞅了眼宁恒,他面色正常地继续喝粥。我心想这世道真是变了,以前是宁恒脸红,如今他倒是一句话就让我轻易地脸红了。 木头不脸红了,这样的意识委实让我有些难以适应。 宁恒喝完粥后,他忽然问了我一句:“绾绾,你当真不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先是一愣,而后肯定地点头。 宁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蓦地,他认真地道:“绾绾不肯承认,定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绾绾你不要恼我。” 宁恒如此一说,让我一时间摸不着边。 他不知何时摸上了我搁在木桌上的手,五指收紧握住,他盯着我,又道:“绾绾,不要生气。” 我哭笑不得,“你哪里见我生气了?” “你不肯承认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叹气:“我真的不是你未过门的娘子。” 宁恒固执地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皱眉,“我说了我不是。” 宁恒握紧了我的手,“绾绾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他又道:“你不肯承认……” 我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这样说下去也不知该说到何年何月,我不知道宁恒这么固执是为了什么,但我不愿再和宁恒纠缠下去。 现在陷得越深,等他想起以前的事后就会越痛。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早日离开宁恒和雁儿为妙。思及此,我也不愿再和宁恒多说些什么,板着张脸在木椅上坐着。 宁恒见我不说话了,他也开始沉默,不过目光依然时不时溜到我身上来。我思来想去,又忽觉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宁恒记不住我了,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应该只是个有一面之缘的人。为何他却因雁儿的一句话就认定我是他未过门的娘子,且还一副非我不可的模样?莫不是他当真喜欢我喜欢到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但心里头还余留着这份情? 雁儿久久不回,我终是忍不住了,试探道:“你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恒点头。 我道:“那你为何又认定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你既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我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的姑娘,你对我也毫无情意……” 宁恒却是急道:“不是的。” “哦?怎么说?” 宁恒的耳尖红了红,“我一醒来就见到你在亲我,且这种感觉甚是熟悉,我想我对你是有情意的。” 我道:“可是你记不住我。若是你睁眼见到的是雁儿在亲你,那你岂不是对雁儿也有情意?” “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宁恒想了想,方认真地道:“我想亲你,但是不想亲雁儿。” 这木头失忆后说起情话来比以前更顺溜,听得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险些就想扑上去让他亲。可是我一想起宁恒曾经对我说要带我回宫要把我交给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5 皇帝云云之类的话,心里头顿时就像掉入了腊月寒谭里。 恰好此时雁儿回来了,我当即起身……落荒而逃。 我知晓我不能继续下去了,要不然我和宁恒都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是以,翌日我早早起来趁雁儿和宁恒还未醒便出了去。 现在我的处境甚是微妙。宫中迟迟没有传来太后薨了的消息,我一时也拿不准皇帝的意思,且如今也不知是何人派杀手来杀我。而宁恒现在又如此…… 我果真真还是早日离开京城为妙。 我去了宋大夫所说的城西处,甚是顺利地挑了个身材魁梧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壮士护我南下,我问了这位壮士的名字后便给了定金,嘱咐他明晚辰时六刻在城东的柳树下备好马车等我。 我回城南小巷时,顺带给木头和雁儿捎了两碗豆腐脑儿和几个馒头。宁恒吃馒头的时候,我当着他的面训斥了雁儿一番,告诉她话不能乱说云云,雁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后来我想着估摸这是和宁恒还有雁儿最后相处的时光,神色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这时,宁恒忽道:“绾绾,你今早去哪儿?” 我心里头咯噔一跳,但依旧面不改色地道:“去找了宋大夫。” 宁恒道:“下回我陪你去。” “你不能出去,外面所有人都在找你。”我瞥了眼雁儿,问道:“你有告诉他原因么?”我见雁儿摇头,心想反正我都快要离开了,告诉了宁恒也无妨,遂道:“你之前是……” 雁儿忽道:“你之前是阿姊订了亲的夫君。” 我险些就将口里的水喷了出来,我瞪了雁儿一眼。雁儿开始支支吾吾的,一副我逼迫她不准说出事实的模样。我甚是无奈,眼角的余光看了宁恒一眼,他却是认真地看着我道:“我之前是什么我不想知道。” 我怔了怔。 雁儿笑得灿烂,“宁大哥说的对,之前是什么不重要,以后是什么才重要。” 第三章 天色渐暗,雁儿和宁恒皆是回房准备就睡。我亦是不动声色地回了房。我早已备好了一切,就只等宁恒和雁儿睡下后悄然离去。 我灭了桌上的烛火,心里默默地算着时辰。快到辰时一刻时,我的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听,确定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后,我系紧了身上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开了门,踮起脚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慢慢地大门移去。 我顺利出了城南小巷后,心里头才松了下来。我回眸遥望在夜色中仅剩轮廓的房屋,寒风卷起,风声呼啸,煞是凄冷。我腾地想起了宁恒,若是翌日醒来宁恒发现我不见了,他也不知会怎么着。许会着急得不知南北,又许会气得脸色铁青。 如若宁恒能一辈子都不会记起以前的事来,我定愿意和他一起走。只可惜,宁恒这时记不起,以后也会记起的,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里匆匆地往城东赶去。城门在巳时关闭,我只要在巳时前出了城门并连夜赶路,宁恒和雁儿定然追不上我。 眼见城西越来越近,柳树之下,我已是见到我昨日聘下的壮士站在一辆朴素的马车旁边,我心一喜,赶忙加快了脚步。在我正欲开口呼唤那位壮士时,忽地拂起一阵疾风,有人从身后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一惊,只觉腕上力道加重,紧接着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响起——“绾绾,你要去哪里?” 我甚是心虚,刚想随意捏个措词糊弄宁恒时,那位壮士却是对我拱拱手,道:“苏姑娘,我们得快些启程了,还有两刻钟城门就要关闭了。” 我话还未出口,宁恒已是冷声道:“你是谁?你想带我娘子走?” “我……”那位壮士刚张口说了个字,下一刻就被宁恒一拳挥倒在地。我目瞪口呆,宁恒握紧我的手,道:“绾绾,不要跟他走。”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身材魁梧的男子,再看看一脸无辜的宁恒,我深觉我这步路走错了。宁恒一拳就能打趴这位壮士,那么杀手一来,刀起刀落就是两条人命。 我叹了声,道:“我不跟他走,我们回去吧。” 宁恒“嗯”了声。 回去的路上,宁恒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我稍微想松开一下,宁恒就会停下脚步望着我,眼神执着,我拗不过他,唯好任由他牵着。 我和宁恒刚拐进了城南小巷,就看到雁儿提着盏灯笼站在门口处,见到我时神色甚是欣喜,目光扫过我的身上的包袱时她蹙了蹙眉,她轻声道:“阿姊,你前几日不是和我说不会走的么?” 宁恒握紧了我的手,我颇是心虚地道:“我见今夜月色甚好,便出去走走。” 雁儿目光深了深,她笑道:“回来就好。” 我在宁恒和雁儿的目送下浑身不自在地回了我的房里,我今夜也忒倒霉,逃跑不成功且被人抓了个正着。不过想想也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好,即便我自认为是无声地出去,估摸在他们耳里我就是敲锣打鼓地在说:我要连夜逃跑,你们就当听不见吧…… 我对天长叹,这回真真是自认技不如人。 经过这一夜以后,宁恒和雁儿望我的目光愈发诡异,平日里还只是宁恒紧盯着我,如今雁儿也不甘落后,一有空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我。就连我去上回茅厕,我不过是刚刚蹲下,雁儿的声音就飘了过来——“阿姊,你在吗?” 我幽怨地回道:“在……” 片刻后,宁恒的声音也飘了过来,“绾绾……” 不等他说完,我就更幽怨地道:“我在……我在……” 我深知自己理亏在先,是以不能理直气壮地让他们不再盯着我。几日后,我终是受不住了,对他们道:“我们今夜就一起离开这里吧。” 雁儿笑意盈盈地道了声“好”。 宁恒道:“绾绾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干笑一声。 之后,我们三人开始收拾细软,准备趁夜离开。短短几日,我已是想通了。既然甩不开宁恒和雁儿,那就干脆顺其自然罢。倘若哪一日宁恒当真记起了以前的事,那……到时候再算罢。 凡事总是坏处想,委实不是个好习惯。 收拾毕,我和雁儿还有宁恒商讨一会,一致认为需乔装打扮一番。在雁儿的提议下,我和宁恒装成一对出城探亲的夫妻,雁儿则是我的远房表妹。 雁儿许是混久了江湖,乔装之术甚是精通。不过一炷香尔,宁恒面上就多了条蜈蚣般粗的伤疤,如此一来,估摸也不会有人将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6 此刻的宁恒和朝堂上的宁大将军想在一起。 我摘下了所有发簪配饰,裹上了深蓝色的头巾,顺带往脸上抹了好些灶边的泥灰,又在雁儿的妙笔生花下,点了好几个麻子。我捧起铜镜一瞧,险些被里头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赶忙搁下铜镜,宁恒瞅了瞅我,说道:“绾绾这样也是好看的。” 雁儿笑道:“在宁大哥眼里,阿姊即便是只乌龟,你也会觉得好看。”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雁儿的神情,眼中含笑,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雁儿对宁恒用情委实深,深到能有此种气度。我真真是自愧不如,倘若我喜欢谁,那他眼里就自当只有我一人。 夜幕来临时,雁儿弄来了一辆马车,我们三人里只有宁恒会驾车,是以唯好冒险让他坐在外头,我和雁儿在里头。所幸出城门时并无出什么差错,守门的官兵仅是随意查问了几句便放了行。 直到马车行至郊外时,我仍旧有些不敢置信,竟是如此顺利就出了来。我褰帘回望夜色下的京城,宫里最高的阁楼里还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平日里在宫中仰望时大如圆盘,如今遥望则小如星芒。我难以按捺住此刻的喜悦,欣喜地对雁儿道:“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雁儿笑吟吟地道:“是的,我们出来了。以后阿姊就再也不是太后了。” 我点头,“对,以后我再也不是太后了。” 宁恒此时停下了马车,问我要去哪里。我望着广阔的天空,一股天大地大任我行的豪迈感油然而生,我道:“我们南下,离京城越远越好。” 雁儿道:“江南一带风光甚美,尤其春季,更是杨柳依依,美不胜收。” 我想起雁儿之前曾说过她是江南人士,此番一说,想是思乡了。正好平日里我也颇是向往江南一带,便顺了雁儿的意,道:“我们就去江南瞧瞧。” . 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后,我们三人到了一个名为翠微的小镇。我坐了许久的马车,一路上颠簸来颠簸去的,让我浑身不舒服极了。马车在客栈前停了下来后,我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 不过我也忒无用了些,以往下马车皆是有蹋阶并有人在一边扶着,这回我自个儿一跳,脚刚碰地就扭着了。钻心般的疼从脚底嗖嗖地上来,我脸色立即白了白。 雁儿问我怎么了,我不好意思说我扭着脚了,便强撑着道:“没什么。” 宁恒倒是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我的不妥,他问道:“绾绾可是扭到脚了?” 宁恒如此一说,我唯好窘迫地点了点头。宁恒立即伸手搀扶住我,雁儿也配合得相当快,“我去附近的药铺里看看有没有药酒。” 宁恒向客栈里的掌柜要了三间上房,小二领着我们上楼。我扭到了左脚,即便有宁恒扶着走起路来也是一拐一拐的,走得极慢。 “绾绾,很疼么?” 我见宁恒一副恨不得帮我疼的模样,心不由一软,轻声道:“不是很疼。” “绾绾,我背你上去。” “……不用,我能自己走。” 走在前头的小二忽地转过头对我们笑道:“两位真是恩爱。” 我本想反驳,可是见宁恒乐呵呵的模样,我又说不出口来,唯好佯作不曾听到这话。宁恒现今虽是记不起以前的事来,但他对我的情意却仍旧在。说实话,忘了皇帝的宁恒让我很是心动,可是我不能重蹈覆辙。若是我当真又重新喜欢上宁恒了,那等他记起以前的事来后,我定又不知会伤心多久了。 我暗暗对自己道:苏浣,你不能对宁恒动情。情之一字,委实伤人。一动,便是患得患失,痛彻心扉。 宁恒扶我在床榻上坐下后,他倒了杯茶递给了我,我喝了一口便不想再喝,这客栈里的茶涩得很,让我难以入口。我搁下了茶杯,叫住了宁恒。 我斟酌了一番,方道:“宁恒,我真不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宁恒眼神微黯,过了好一会,他问道:“绾绾,我以前是否做了什么令你伤心了?” 我怔楞了下,道:“没有。” 宁恒道:“若是没有,你为何不愿承认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实在无奈,问题兜来兜去又转了回来。我真真不明白为何宁恒听了雁儿的一面之词就认定了我是他未过门的娘子。我只能说出狠话,“宁恒,我最后说一遍,我不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你不要再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你若是再说,我就真的生气了。” 宁恒默不作声。 雁儿带了药酒回来,此时雁儿再次表现出她的气度来,她把药酒给了宁恒,小声地道:“宁大哥,你帮阿姊擦一擦吧。” 我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雁儿道:“不行,阿姊你哪里够力度?还是宁大哥的力度合适些。宁大哥,你去帮阿姊擦药酒,我去外面张罗今晚的饭食。” 宁恒二话不说就蹲了下来,我刚想把脚往里缩,宁恒就握住了我的脚,我连忙道:“男女授受不亲。” 宁恒不搭理我,直接脱了我的鞋袜,倒了药酒用力地擦了起来,我疼得倒抽了口气。宁恒停了停,抬起头来对我说了声:“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我看着自己的脚被宁恒握在掌心里,他的指腹缓而有力地揉擦着,我的脸不禁有些红,一时间连疼痛也忘了。直到宁恒再次抬头,问道:“绾绾,好些了吗?”我才猛地发觉我又心安理得地接受宁恒对我的好了,我缩回脚,扭过头望着地板道:“好些了。” 宁恒“嗯”了声,他站了起来,又道:“晚上睡前,我再帮你擦一回。过几日就不会疼了。”说罢,宁恒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晚上宁恒果真又拿着药酒为我揉脚,态度颇是强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除去皇帝那一桩事,宁恒以前对我可谓是千依百顺,可如今皇帝他忘了,他对我也有情意,但偏偏就不像以前那样了。莫不是这才是宁恒真正的性子? 我低头细细地观察宁恒,他此时的神情格外认真,脚背在他指腹的揉擦下渐渐生热,桌上的烛火轻轻地摇曳,我望着望着,心里头忽地有些痒。 “绾绾,你晚上睡觉时小心些,不要踢到左脚了。” 我低低地应了声“好”。 宁恒出去后,我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论怎么着都睡不下,睁眼闭眼都是宁恒为我擦药酒的画面。周围一片漆黑,我只听到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最后我也不知是怎么睡下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7 的,但当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却瞥见有道黑影逼近了我,让我瞬间惊醒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就惊叫了一声。 我话音未落,房门就猛地被推开,宁恒就冲了进来,赤足单衣的,满是慌张地奔到我身侧,“绾绾,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有了宁恒在身边,我才安下了心来,我摇了摇头,道:“我方才似乎看到床边有道黑影。” 宁恒点了支蜡烛,烛火照亮了房间里的四个角落,并没有黑影的存在。我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道:“看来是我眼花了。” 雁儿此时也急匆匆地进了来,问发生何事了。我一五一十地和雁儿说了一遍,宁恒站在窗边凝望了一会,忽然道:“不是眼花,方才真的有人进来了。” 第四章 宁恒走过来时,他手里多了样东西,我定睛一看,竟是把飞刀,约有一寸长,刀柄末端刻了片柳叶。宁恒道:“我方才在窗边发现的,若是没有错的话,应是从绾绾所见的黑影身上掉下来的。那道黑影估摸是听见绾绾的惊叫便从窗那边逃跑了,许是逃得太急,便落下了这把飞刀。” 我拿过飞刀,摸了摸刀柄上所刻的柳叶,道:“这飞刀做得倒是精致,我难得住回客栈,却是遇上了盗贼,幸好贵重的东西我都搁在了身边。” 雁儿此时却是脸色一变,动作迅猛地夺过我手里的飞刀,她看了又看,面色愈发惨白,她颤颤地道:“这把飞刀名为柳叶刀,来头不小,是春风楼的。” “春风楼,这名字取得倒有几分风雅,莫不是里头专出采花贼一类的?” 雁儿摇头,她道:“春风楼乃是专出……杀手。” 我一愣。 雁儿面色已是冷静下来,她缓缓地道:“春风楼在江湖中人人皆知,可谓是杀手第一楼。春风楼里的标志便是此把柳叶刀,之所以名为春风楼,乃是意为他们杀人追求如沐春风的境界。只要付得起银子,他们就愿杀人。至今为止,但凡是春风楼所要杀的人,从未失败过。” 听了雁儿如此说,我心里头方有些后怕,我颤道:“方才那人是春风楼的?” 雁儿点头,“只有春风楼的人才会有这把柳叶刀。” 宁恒道:“究竟是何人买凶杀人?绾绾,你之前得罪了谁?” 我摇了摇头。我当太后的时候倒是得罪了不少人,可是我逃离皇宫一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只有雁儿和常宁两人。元日那天我让如歌如画她们给常宁送礼,里头就有我仍旧活着的消息,以常宁的聪慧,定是能猜得出来。常宁不会害我,而如今宁恒在我身侧,雁儿也不会害我,也没有理由害我,那么究竟会是谁要买凶杀我? 我想了想,奇道:“雁儿你说春风楼所有杀的人,至今为止从未失败过。可是方才那道黑影,我却不曾感觉到有杀气。且他若真是春风楼的杀手,又怎会如此笨拙把柳叶刀也落下了?” 宁恒道:“绾绾说的有理。” “可是这把柳叶刀……”雁儿犹豫地道。 一时间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这事自我出宫后便开始变得离奇,如今又出了个春风楼,错综复杂,让人委实头疼。我们三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唯好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继续睡觉,养足精神明日再议。 宁恒离开时,眼神坚定地望着我,道:“绾绾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我本以为宁恒不过随意说说的,我便也顺着他的意点点头。不料翌日醒来时,却是发现宁恒站在了我的门口边,看样子像是一夜不曾合眼,眼睛里的血丝隐隐可见。 我诧异地道:“宁恒?” 他冲我笑道:“绾绾,早。” 我瞅了瞅他,道:“你……一整晚都没有睡?” 宁恒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睡不着……就想四处走走。” 欸,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这木头果真都不是说谎的料。可是看着他结结巴巴的模样,我心里头却甚是感动。明明都叫他不要对我好了,昨夜还在我门前守了一夜。 这样子的木头,我压根儿就硬不起心来。 我叹了声,“宁恒,你果真是木头。” . 我本欲吃过早饭后便继续启程,但宁恒和雁儿却是异口同声地反对。宁恒道我脚伤未痊愈前不宜出发,雁儿则是道要留在翠微小镇里查找春风楼的线索。 我心想被人追杀不跑反倒是是追着上去,雁儿真是有趣。不过留几日也罢,反正我们路程不赶,皇帝那边也没任何消息,如今避的人也不过是莫名其妙的杀手,正所谓是劫躲不过,与其每日忧心忡忡不如顺其自然。是以,我欣然应之。 雁儿吃过早饭后就离开了客栈,我脚有伤也不便出去,宁恒硬是要陪我,我拗不过他,唯好叫上一壶好茶,几碟小菜,在客栈最好的位置上和宁恒一起悠哉游哉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以此消遣时光。其实,我本想回房歇息的,昨夜先是被宁恒扰得寝不下,难得睡下了却又被春风楼的杀手吓醒了,我现在可以说是呵欠连连。只不过,若是我回房的话,宁恒定又会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门外守着我。 我打心底不愿见到宁恒为我如此辛苦,是以便选择在此处赏景赏物赏……木头。宁恒的样貌愈发合我心意,瞧瞧那剑眉星目,瞧瞧那柔软的唇瓣,再瞧瞧那宽肩细腰翘臀,随意摸一把都甚是**。起初我是喜欢沈轻言那样的,可现在也不知什么原因,我竟是觉得木头越看越耐看,仿佛看一辈子也不会厌烦。 我怔了怔,一辈子三字又猛地惊醒了我。作孽呀作孽,虽说失忆后的木头很美好,但我得按捺住!按捺住!我闭眼默默地念道:木头会抓我回宫……木头会抓我回宫……木头会抓我回宫…… 再次睁眼时,我又险些吓了一跳,宁恒忽然间靠近了我,“绾绾,你累了么?不如回房歇息吧?” 我道了声“不累”,佯作一脸冷淡地扭头,目光落在外面的景色上。空中偶尔掠过几只从南边飞回的鸟儿,墙边亦是悄悄伸出一抹绿意,看来春季将到,万物即将复苏。 景色的美好让我的心情也变得舒畅,我扭回头,方想倒杯茶润润嗓子,却见一背着长剑的男子向我走来,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扫到宁恒身上,最后定在我这。 我颇是诧异。宁恒抬眼望了过去,眉头轻轻地蹙了蹙。他问道:“绾绾,你认识他?” 我摇头。在京城里,我兴许还有些结交的友人,但在京城外就绝对不可能了。要是当真有人认识我,那铁定是敌非友。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8 那男子直直地向我走来,我心中一紧,宁恒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害怕,我见宁恒如此淡定,便也放下了心来,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茶。 有宁恒在,打不过再跑就是了。 那男子搁下长剑,在我对面的长木凳上坐下,之后对我拱拱手,道:“姑娘不介意搭台吧?” 我心想这人好生无礼,坐都坐下了才来问这话,我瞥了瞥周围,空桌子多得是,怎么就偏要和我搭台?我心生不悦,宁恒此时已是替我拒绝道:“介意。” 那男子瞅了眼宁恒,道了声“哦”,之后招来小二,“来一壶花雕,四两牛肉,再来个时令小菜。”他冲着我轻佻地笑,“姑娘,我请你喝酒,就当搭台的谢礼。” 我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子,生得倒是不错,眉清目秀的,放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偏偏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据常宁的经验所得,遇着这种男人,狠话定会被他当情话,最好的法子便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宁恒与我在这方面上相当的一致,他也冷着张脸不再说话。 我鲜少见过宁恒冷脸,这回一见便觉得稀奇,不由得多瞧了几眼,瞧着瞧着宁恒的耳尖便红了,看得我更是心痒痒的。我笑了声,道:“木头,你想喝酒么?我请你喝。” 宁恒一本正经地道:“你有脚伤,不能喝酒。” 这时,小二过来上了那男子所叫的菜,那男子吃了两三片牛肉,喝了一杯花雕后,笑眯眯地看着我,道:“在下连胤,不知姑娘芳名?” 我道:“姓姑名娘。” 连胤一愣,随即笑道:“好名字。” 我懒懒地道:“我不介意你喊我一声阿娘。” 连胤喝了杯酒,道:“姑娘真有意思。”他又喝了一杯酒,目光在我脸上转了转,“姑娘,你长得真像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摸了摸我的脸,心里头甚是诧异,莫不是我当真长了张“未过门娘子”的脸? 宁恒的脸黑了,啪的一声重重地搁下筷子。她怒道:“你休要胡说,她才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连胤此时正以一种打量奸夫淫妇的目光来看我和宁恒,让我险些以为我当真爬了墙,做了些对不住他的事来。我腾地想起很久以前沈轻言和我说的话—— “江家说国公在世时曾有次下江南,恰巧遇着了江家之主,并看上了江家之主随身携带的宝剑,国公爱剑心切便同江家之主打了个赌,若是赢了宝剑便归国公,若是输了便许江家之主一件事。结果是国公输了,江家之主便说要同国公结为亲家,待苏家长女及笄时,便是江家上门提亲之日。” 我眯眼瞧了瞧眼前的连胤,束发的玉冠看得出是上好的白玉,衣料质地不用摸也看得出是极好的,身上也颇具富家公子的气质,且还随身带了把长剑。 莫不是这连胤是江家之子?此回带剑前来是上门讨债的? 我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连胤一番,心想即便真是上门讨债的,我也绝对不能承认我是苏浣。再说,江家该是没有那般神通广大,我不能自乱阵脚。 我佯作恼怒地道:“这位大侠莫不是刚从秦楼楚馆里出来的?怎么见人就说如此轻佻的话?”我站了起来,“木头,我们回房。” 宁恒搀扶着我上楼,我回房后心事重重。 过了好一会,宁恒猛地站起,道:“我去杀了连胤。”我一惊,连忙扯住宁恒的手。他望着我道:“他让绾绾烦恼,我便杀了他。” 我连道:“他没让我烦恼。” “可是绾绾你自从见到了连胤后,眉头就一直是皱着。你一皱眉,我就不舒服。而且方才他还胡说八道。”宁恒的指腹抚上我的眉,带着暖意,抚得我心也暖暖的。 我问道:“木头,倘若我真的是连胤未过门的娘子,那怎么办?” 宁恒神色一冷,“将你夺过来。” 我又问:“可是我和他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宁恒忽然抱住我,“绾绾,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怔了怔,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我知晓我应该推开宁恒,可是我无法做到。我恐惧宁恒会记起以前的事,可是又贪恋宁恒给我的温暖。 这样的矛盾让我纠结不已,我如今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五章 宁恒夜晚依旧守在我的房门外,无论我如何赶他都不愿走,就一脸固执地站在那儿。最后我逼不得已,唯好无奈地让他进来睡在地上。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少不了,但依宁恒的性子,恐怕我不主动,这烈火也烧不起来。是以,我对宁恒,可以说是比雁儿还要放心。 这几晚,许是宁恒的缘故,我睡得相当安心,且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好了起来。我扭伤的脚在宁恒的悉心照顾下已是好得七七八八,春风楼的杀手也没有再出现过,就连那疑似和我有婚约的连胤也不曾出来捣乱。 雁儿在翠微小镇找不到春风楼的线索,唯好作罢。她消沉了数个时辰,便嚷着要让宁恒教她驾车之术,说是不忍见宁恒连夜赶路,倘若她学会了,就能替宁恒分担一些辛苦。 这话看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听起来却甚觉不对头。之后,我鬼使神差地搬了张小矮凳置在屋檐下,美名其曰出来透透气,实为观看宁恒教雁儿赶车。 我捧着杯热茶取暖,虽说已是接近春季,但寒风吹来仍旧刺骨。我冷得哆嗦,不远处的雁儿和宁恒却是满头汗水,看得我愈发不是滋味。 我细细地观察了会雁儿,发现雁儿其实也是个美人胚子,等她岁数再大些,面貌长开了,定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配上宁恒,可谓是金童玉女。 我越看越堵心,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遂速速起身,携凳离开。 . 夜幕降临时,宁恒和雁儿方回了客栈。我瞅着他们二人,心里头闷闷不乐的。一起用晚饭时,雁儿笑吟吟地对宁恒道:“宁大哥,你教了我一整天,真是辛苦你了。” 宁恒道:“你学得很快,明日再加多练习便能赶车上路了。” 雁儿浅笑道:“是宁大哥教的好。” 听着雁儿宁大哥来宁大哥去,再看宁恒不像以往那般菜一上来就给我夹菜,我心里头有些失落,匆匆吃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低声道了句“我饱了,你们慢用”便回了房。 我倒了杯茶浅尝了一口后,宁恒也进了来。我没有抬眼就自顾自地低头品茶,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停了会,之后他坐在我身侧。 “绾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69 绾。”他轻声唤道。 我继续低头品茶。依照以往的经验,宁恒应该会把脸凑前来问我怎么了。不料,宁恒问是问了,但却没有把脸凑前来。 我心中不由来气,前些时日还说喜欢我,今日和雁儿处了一天便不愿靠近我了。我重重地搁下茶杯,冷着声音道:“没什么。”说罢,我也没有看宁恒一眼就直接上了床榻,闭眼装睡。 宁恒走到床榻边,我感觉得出他想和我说话,可是他却沉默了好久,最后竟是悄然离去。他一出去,我就立即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我心想,若宁恒当真喜欢上了雁儿,无论有无记起以前的事,于他而言,便是最好不过了罢。 所幸我没有陷得太深,即便我现在当真对宁恒动了心,但要拔出来也并非难事。是以,我还是早日脱身为妙,感情这回事,碰得越少便越好。 . 又过了一两日,我们收拾好了细软再次启程。我坐在马车里,宁恒和雁儿坐在马车外一起驾车。我这几日想通了就再也不生闷气了,我这人向来不爱跟自己过不去,烦心事想想便过了。 宁恒和雁儿在外头窃窃私语的,我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懒得费神去听便干脆闭目养神。闭着闭着睡意也来了,迷迷糊糊间我似乎感觉到马车停了一会,之后耳边又再次听到马车辘辘作响。 我睡了小一会,睁开眼时,看到宁恒坐在我对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我打了个呵欠,问道:“还有多久才到落脚的地方?” “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 我又打了个呵欠,淡淡地道了声“哦”。 “绾绾,方才我见到路边有人卖栗子便下去买了些,你在车里坐得闷,可以吃着解闷。”我此时方见着了宁恒揣在怀里的纸袋,他递给了我,轻声道:“有些烫。” 我刚要接过,宁恒又收了回去,他道:“绾绾,我给你剥。” 有人肯效劳,我自是乐见其成,遂一边支颐一边抽着宁恒剥栗子。我见他剥的动作甚是熟练,便问:“雁儿吃过了?” “这个……”宁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怔楞,他摸了摸鼻子,道:“我忘了问雁儿要不要吃。” 这话答得颇是合我心意。此时,雁儿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不吃了,阿姊,宁大哥,你们吃吧。” 说话间,宁恒已是剥好一个栗子,他直接送到我嘴边,“绾绾,还是有些烫,你咬的时候小心些。”我张嘴就咬下宁恒捏在两指间的栗子。 宁恒问我味道如何,我笑道:“挺不错的。” 宁恒立即就笑了笑,继续给我剥栗子。在这一来一去间,我多次不小心咬着了宁恒的手指,每回一碰到,宁恒的眼神就深了深。后来也不知怎么着的,吃到最后我和宁恒的脸都红得跟熟透的虾子一样。 我每回一见宁恒脸红,心里头都会喜滋滋的,一时又把自个儿说要从宁恒这个泥潭脱身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恨不得凑前去啃上几口让他的脸红上加红。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雁儿掀开了帘子,颇是沮丧地道:“宁大哥,我们迷路了,我好像走错路了。” 我听到迷路二字心里头不禁紧了紧,连忙探头望了出去。这不望还不打紧,一望就让我惊了惊,周围树丛密布,黑压压一大片,夜风一吹,枝桠晃动,地上的影子像是吃人的妖怪。偏不巧的是,如今天色渐暗,不久后夜色便会将整个树林笼罩。 也不知这树林里有无大虫饿狼之类的猛兽,若是在这种时候于树林里过夜,委实比抹脖子还危险。 宁恒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他对雁儿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先离开这树林,我们按原路返回。”宁恒拿过了缰绳,坐到了外面。 马车又继续行驶起来,我褰帘望着外面逐渐变黑的天色,心里不由得有些沉重。马车不停地在走,可是直到天色全黑了,我们三人依旧困在林子里。最后,在逼不得已之下,我们唯好在林子里过夜。 雁儿生了堆火,宁恒从马车里搬出了三床棉被,我拿了些干粮出来,然后我们三人围着火堆准备就这样过一夜,待明日天亮时再找出去的路。 我这是第一回在外头过夜,背后的树干硬邦邦的,靠得我极其不舒服。我扭了扭身子换了个姿势,仍旧是不舒服。忽然,我感觉有只手揽上了我的肩,我睁开了眼,宁恒微微用力,我顿时整个人就靠在了宁恒身上,他轻声道:“这样睡舒服些。” 我没有拒绝宁恒,反而是连忙看了眼雁儿,见她眼睛紧闭睡下了我方稍微松了口气。我此时甚是纠结,我似乎总是不知不觉中就会接受宁恒的好,即便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宁恒想起以前的事后就会抓我回宫。 过了好一会,宁恒忽然道:“绾绾,你睡着了么?” “没有。” 宁恒轻声道:“绾绾,你这几日是在生我的气?”我一愣,宁恒又道:“这几日,你看起来不大高兴。是不是我又做了些什么惹你生气了?” 我也不知要如何和宁恒解释,但我断然是不肯承认我在吃味。我沉吟片刻后,方扭扭捏捏地道:“你前几日教了雁儿驾车回来后为何没有给我夹菜?” 话一出口,我就懊悔得不行。瞧瞧这话,哪里像是我苏浣能说得出来的?这摆明就是怨妇才会如此说的。 “我那一日回客栈后满身汗味的,我怕熏着了你。” 我顿时哭笑不得,我真真没想到我那一日生了这么久闷气结果宁恒却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愿靠近我。我轻笑道:“你果然是木头。” 宁恒揽住我的肩,“绾绾,你不生气了?” 我蹭了蹭宁恒的肩,轻轻地“嗯”了声,心中前所未有的愉悦。 蓦地,宁恒揽紧了我,我感觉得出他的身子紧绷了起来。我心中一紧,只见雁儿腾地睁开了眼,弹跳了起来,道:“有人过来了。” 宁恒一手按住剑鞘一手将我护在了身后,雁儿的袖里已是滑出了一把双刃。只听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我咬着唇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欸?欸?欸?姑娘,我们真有缘分。”我真没想到来的人会人是那日有一面之缘的连胤。他跳下了马,对我拱拱手,又是一副轻佻的模样。宁恒的剑出鞘,瞬间就横在了连胤的脖子上,宁恒冷道:“再出言不逊,我就砍了你的头。” 连胤嘀咕了一声,我还没听清,雁儿就忽道:“有杀气。” 我见宁恒神色一变,心想这回估摸真的就是杀手来了。连胤此时亦是面色一变,他腾地拔剑,道: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0 “姑娘,我保护你。” 连胤话音一落,只见银光一闪,数支飞刀刷刷刷地向我们飞来。连胤和宁恒挥剑挡之,飞刀全数落下时,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突然窜出。 我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番恶战,却不曾料到这一回解决得十分容易。宁恒和雁儿还不曾动手,不过是顷刻间,五个黑衣人已是齐齐倒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仍旧是一脸轻佻的连胤,暗想道:人果然不能貌相。 第六章 林子里寂静了片刻,我望着一地血腥,不由得往宁恒身后缩了缩。这连胤是敌是友暂且不知,但以他这样的身手,要是宁恒雁儿和他打起来的话,估摸就真是一番恶战了。 宁恒此时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他轻声道:“绾绾,不要看。” 我只听连胤惊诧道:“你叫绾绾?” 我还未开口回答,衣袂划空声响起,雁儿已是喝道:“你是谁?” 周围又静了好一会,我正好奇便掰开了宁恒的手指,从指缝间一望,连胤竟是嬉皮笑脸地对雁儿道:“这位姑娘,你长得真像我未过门的娘子。” 听连胤这么说,我顿觉之前委实是我多心了,这连胤压根儿就是逢人就说这话。 雁儿啐了一口,道:“呸!你才长得像我在地下的旺财!” 连胤一愣,问:“旺财为何物?” 雁儿道:“狗。” 连胤笑道:“能当姑娘的旺财,也是不错的。” 雁儿平日里看起来挺迷糊的,面对登徒浪子倒是泼辣得狠,连胤话音一落,她的双刃立即指向他的胸膛,“再敢调戏我一句,我就让你去地下陪我的旺财。” 连胤也不知为何突然面色一变,但瞬间又恢复一脸轻佻状,他道:“在下连胤,不知姑娘芳名?” 我本以为雁儿也会学着我在口头上占他便宜,不过会武的和不会武终究是有差别的。只见雁儿眯眼问道:“哪个连?哪个胤?” 连胤笑眯眯地道:“连胤的连,连胤的胤。” 雁儿二话不说,一挥双刃,把连胤发上的玉冠削成了两半。玉冠一碎,连胤立即呈披头散发状。我还很有心情地赏了赏,细看之下,连胤倒还真的有几分风流公子的模样。 宁恒忽地合起了指缝,他闷声道:“绾绾,我不喜欢你看其他男子。” 我掰开宁恒的手,笑道:“木头,还是你好看些。” 宁恒这回总算满意了,低笑了一声,也道:“绾绾也很好看。” 连胤忽道:“欸?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肉麻缠绵……”话音未落,雁儿就已是横了他一眼,“闭嘴。”连胤竟也是乖乖地不再说话了。 我不由得再次目瞪口呆。不到一刻钟,怎地这场面转变得如此快? 雁儿没有再搭理连胤,她走到五个黑衣人的尸首边,蹲了下去一一掀开了黑衣人的面巾,并在他们身上摸了摸,连胤也凑了过去,他弯腰拾起一样东西。 “咦?!娘子,这不是春风楼的柳叶刀么?” 雁儿抬头一看,眉头立即皱了下来。我刚想走过去凑凑热闹,宁恒却是不让我过去,“绾绾,不要过去,你夜晚会做噩梦。” 我见宁恒如此执拗便也顺了他的意,我感慨道:“真是作孽,这春风楼怎地就无端端找上我了。” 连胤对我奇道:“春风楼要杀的人是你?” 我点头。 连胤面色古怪地看了我几眼,宁恒的身子动了动,连胤此时笑道:“你放心,我不和你抢娘子了。我家娘子比你家娘子漂亮多了。” 宁恒道:“胡说,我家娘子才是最漂亮的。” 连胤道:“你瞎了眼是不?我家娘子貌若天仙……” 雁儿怒道:“闭嘴,不准这样说宁大哥,也不准这样说我的阿姊。还有,我不是你娘子。你再胡说,我就阉了你。” 连胤一愣,“她是你的阿姊?亲阿姊?” 我看这连胤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古怪的,话语间也甚是诡异,也不知究竟是何处冒出来的。这样的人还是避开为妙。我清清嗓子,道:“雁儿,别和他一般见识。天也快亮了,我们上马车出发吧。” 雁儿应了声“好”。 连胤又道:“娘子,你叫雁儿? 雁儿果真不再和他一般见识,走了过来帮忙把棉被塞进了马车里,连胤不死心,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在雁儿身边直吵,最后被雁儿出其不意的一招给打晕在地。 之后,我们甚是不厚到地把连胤扔在了此处,上了马车便去寻找出这林子的路。许是天亮了的缘故,我们行了几刻钟便出了这林子。 雁儿在马车内同我道:“阿姊,方才的那五个黑衣人我想应该不是春风楼的人,春风楼的杀手个个皆不是泛泛之辈。刚才连胤的武功虽好,但也并非绝好,他能这么迅速打败五个黑衣人,只能说那五个黑衣人的武功太差。” 我疑道:“若不是春风楼的人,又怎会有春风楼的柳叶刀?” 雁儿叹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我道:“总而言之,我看那连胤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他和春风楼有没有干系,我们以后见到他便绕路走罢。” 不料这连胤果真真是冤魂不散,我们前脚刚进了客栈,连胤后脚就跟了上来,嘻皮笑脸地跟掌柜要了间和雁儿邻近的上房。 我昨夜可以说是一夜未睡,此时乏得很,也暂时不想和连胤计较,打了几个呵欠便让小二领着我去歇息了。宁恒跟着我进了房,我瞅了他一眼,他信誓旦旦地道:“我要保护绾绾,不能让春风楼的杀手有机可乘。” 我心想既然我的清白都被宁恒毁得所剩无几了,再毁毁又有何妨。 我遂顺了宁恒的意,待睡足醒来时,一睁眼就瞧见了宁恒背对着我坐在不远处的竹椅上,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我悄悄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正想探头瞧瞧他在做些什么时,宁恒却是突然转过了身来。 我一愣,宁恒展眉笑道:“睡醒了?” 我“嗯”了声,宁恒此时的目光往下一移,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望,宁恒拉着我在竹椅上坐下,而后他拿来我的棉鞋,他蹲了下来,手掌握住了我的脚心,动作轻柔地帮我穿上了棉鞋。 许是练武的关系,宁恒的手掌结满了茧子,碰触到我的脚底时有一种奇妙的触感,直让我心痒痒的。 “绾绾,下回起来时记得先把鞋给穿了。如今虽说是春季了但仍旧寒冷。赤足走路,很容易就会感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1 染风寒。” 我听着宁恒在我耳边叨念,我忽然间就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像是大冬天里喝了杯烧刀子似的。我看着宁恒眼里的温柔和绵绵不绝的情意,我心想如果我错过了宁恒,这辈子估摸再也找不到一个肯蹲下来为我穿鞋的男人了。 我心一动,当下也顾不得宁恒记起以前的事来后会如何,站起来便狠狠地扑到了宁恒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宁恒有些不知所措,“绾绾,你怎么了?” 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宁恒更急了,他似乎想松开我但又不敢用力,最后只好反抱住我,问道:“是不是脚又扭到了?” 我又摇了摇头。 “刚才做噩梦了?” 我继续摇头。 宁恒沉默了一会,我估计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我的反常。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我愈发觉得如今的宁恒有趣得紧,若是能和他结为夫妻,我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我从宁恒怀里抬起头来,我的双手圈住了宁恒的脖颈,笑道:“木头,我没事。我就是想……”顿了下,我对他眨眨眼,“亲亲你。” 宁恒的脸红了,我就是爱看宁恒脸红的模样,我凑前去亲了他的脸一下,想再亲他的唇时,宁恒的手却是按住我的唇,我微愣,他低低地道:“绾绾,你若是亲了我,你以后便要承认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想木头这阵子愈发精明了,都懂得用这个来要挟我了。不过也罢,得木头夫君一个,怎么看也是我占了便宜。我遂道了声“好”。 话音未落,宁恒的唇便压了上来,轻轻地吸吮着我的唇瓣,之后舌头又是长驱直入,在我的唇内横扫千军,万分缠绵。我气喘吁吁时,忽觉不妥,我“唔”了声,“不对。” 宁恒放开了我,眼神深邃地看着我。 我嗔道:“刚刚明明说好让我亲的,结果却是你亲了!” 宁恒笑道:“这回让你亲。” 我道:“你不能动。” “好,我听你的。” 这回总算是轮到我亲了,我踮起脚凑到宁恒唇边,张嘴就去咬他的唇瓣,许久未啃了,今日啃起来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柔软,我心里头甚是满意。待我啃够外面的唇瓣后,便伸舌滑进了宁恒的唇里,这和宁恒主动亲我的滋味截然不同,不过却是一样销魂。 最后也不知是我们究竟是怎么啃的,啃着啃着就倒在了床榻上。我和宁恒现在的姿势乃是女上男下,我全身软绵绵地压在宁恒身上,我的一双眸子水润润的,衣衫也极其凌乱。宁恒此时眼神专注,让我觉得此时此刻他就只有我一人,他眼里的温柔满的似乎都能溢出来了,他仰头吻着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额,我的鼻,最后又在我的唇齿间游移。 即便是隔着层衣裳,我也能感觉到宁恒两腿间的灼热,我第一回经历这种事,难免有些害臊。我以前听常宁说,第一回会痛得生不如死,但是此刻我却是真心真意愿让把身子给宁恒的。 我主动扯开了衣裳,露出鹅黄色的鸳鸯肚兜,宁恒睁大了眼睛,整张脸变得通红,我正想在言语上调戏他一番,他却是腾地推开了我,我一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举措,顿时整个人摔到了角落里,胳膊撞着了墙壁红了一大片。 我幽怨地瞪着宁恒。 宁恒却是不敢望我,整个人背对着我。我此时想起了在重光山的寺庙里,我和宁恒亦是擦枪走火,结果宁恒亦是如此待我。 我吸吸鼻子,颤颤地道了声:“好疼……” 宁恒立马转过了身来,目光触及到我脖子以下时,他又赶紧移开了,脸上的红晕加深了几分。我努力地红了眼眶,泪眼盈盈地道:“手好疼……” 宁恒这回总算敢直视我了,我咬咬牙硬是把眼泪给逼了下来。 果不其然,宁恒一见着我的眼泪,慌得连忙凑了过来,手掌揉了揉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又去擦拭我的眼泪,他柔声道:“是我不好,绾绾不要哭。” 他这样一说,我的眼泪就掉得更厉害了,这回不用逼,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我甩开宁恒的手,“我不要你哄我,你若真的喜欢我,就不会推开我。你……” 宁恒忽然堵住了我的唇,我的话还未说话便全数吞了回去。我欲要推开宁恒,宁恒却是扣住了我的双手,他一直吻我的唇,吻我的眼泪,直到我不再掉眼泪时,他才停了下来。 他对我道:“绾绾,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我也不愿推开你,可是我们现在还未成亲,我不想毁了你的名声。” 我一怔,我委实没有想过宁恒拒绝我会是因为没有成亲。我细想了一番,想来是我平日里和常宁在一起多了,再加上我当太后时已经不把名声当一回事,是以我便觉得成亲前把洞房花烛夜给过了也无伤大雅。反正如今我是认定宁恒这人了。不料,宁恒却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其实我之所以这么急着想和宁恒洞房花烛,还有一个原因。若是我把身子给了宁恒,且还不小心得了喜脉的话,如此一来,即便宁恒当真记起了以前的事,那他定然也不会舍得将一大一小全都抓回宫里。 “绾绾……”宁恒忽然唤了我一声,我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抬眼望着他,他小心翼翼地道:“你在生我的气?” 无论怎么说,宁恒都是为我好,我没理由生他的气。我把衣裳重新穿上,摇了摇头道:“没有。今日之事,你便当作不曾发生过罢。” 按照宁恒平日里的执拗,估摸在洞房上他是不肯退步的了。既然我现在认定了宁恒,那我就得另寻法子杜绝所有后患。 第七章 目前为止,我所要杜绝的后患有两个。一为宁恒的记忆,二为雁儿。第一个只宜守不宜攻,趁现在宁恒没有记起以前的事,我需早日将宁恒拿下顺带弄个娃娃出来,到时候即便宁恒记起了以前的事,我这城池已是守得坚若磐石。至于第二个,最好是以攻为主以守为辅。 我衡量了一番,决定从第二个开始。我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人,是以用过晚饭后我便拉了宁恒进房,指着我对面的竹椅,一本正经地道:“木头,你坐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宁恒依言坐下。 我眯眯眼,道:“木头,你觉得雁儿如何?” 宁恒道:“雁儿是个好姑娘。” 我道:“如何说?” 宁恒道:“她对你很好。” 宁恒此时果真真满心满眼都是我,衡量好坏的标准皆以对我好不好为要求。我可以说是圆满了,不过还是不能卸下防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2 心,我又道:“雁儿喜欢你。” 宁恒面色一变。 我拿起桌上的茶盅倒了杯茶,方缓缓地道:“木头,我的心眼很小,一旦喜欢上了谁,那人眼里就只能有我一个。如果他和其他姑娘走得近了,我会吃味,特别是那姑娘还喜欢他。一吃味我就容易生气,一生气我就……” 宁恒忽然一脸欣喜地道:“绾绾,你是说你喜欢我?” 我微愣,“对。” 宁恒起身绕过桌子对我道:“我想抱抱你。” 我颇是不解地站了起来,宁恒立即伸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埋首在他的胸膛前,只觉耳边的心跳声大如击鼓。这时宁恒满腔喜悦地道:“绾绾,这是你第一回说喜欢我。” 我的心柔软了起来,忽觉压根儿没有必要计较雁儿这事。木头面相好,性格也好,什么都好,喜欢他的人以后许会有一大群,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木头眼睛里只看得到我一个。想来也是,常宁和安平这样倾国绝色的大美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四有”姑娘,雁儿不过是寻常姿色,又怎可能入得他的眼。 此时宁恒又道:“绾绾,明日我会去和雁儿说清楚。” 我在他怀里轻轻地“嗯”了声。 . 雁儿这个后患不足为惧,经此一说,也算是解决了。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后患。我在宁恒的胸膛前蹭了蹭,斟酌了一番后,小声地道:“木头,我们成亲吧。” 宁恒的身子立即僵住了。 这样的反应委实有些打击我,本来我一个女儿家说出这些话已是不易,偏偏这根木头却是此种反应,我佯作恼怒地捶打了下宁恒的胸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恒握住了我的手,他低头看着我,“绾绾怎么突然想成亲了?” 我反问:“你不想和我成亲么?” 宁恒斩钉截铁地道:“想。” 我眨眨眼,道:“既然你想我也想,那我们就成亲吧。” 宁恒又问:“绾绾为何突然想到成亲了?” 成亲了就能洞房,洞房了就能有娃娃,有娃娃了我就多了个筹码……可是这样的话教我如何说得出口。若是被宁恒知晓了,他铁定会生我的气。是以无论如何我都得藏在心底。我挣脱开宁恒的手,反抱住他的腰,头又在宁恒胸口蹭了蹭,嗔道:“你到底要不要和我成亲?” 宁恒却是沉默了好一会,过了许久,他抚了抚我的背,轻声道:“绾绾,我之前听雁儿说你出身于大户人家,生活富贵闲逸,而我只是在你府中干活的一介武夫。后来因为你家阿父的阻挠,你才和我私奔。绾绾,是我不好。因为我没有显赫的身份……” 我听到这不由得万分感慨,我真真是不曾想到雁儿会如此别出心裁地和宁恒解释,而宁恒又会如此别出心裁地猜想。 “……所以才会让你和我一起受苦,还遭到杀手的追杀。你本是千金小姐,现在却要同我一起受苦。倘若我没能力让你再度锦衣玉食,我又有何面目去娶你?” 我没有想到木头竟还藏了这样的心思,我大受感动。我道:“夫妻本该共患难,木头,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受苦的。” “不行。我娶你是要让你享福的。” 我叹道:“我从宫……家里带了不少东西出来,银票首饰皆有,这些足以让我们享福一辈子。”我既是计划了要逃离皇宫,就自然少不了为以后做一番打算,宫里头哪样东西不是价值连城,我带了不少在宫外能用的且不会查出的饰物,随便典当一样便能一世无忧。 “此非男子大丈夫所为。” 我道:“木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哪有所为不所为之分?” 宁恒摸了摸我的头,“绾绾,我不想让你招人话柄。” 这木头简直就是不开窍的!我推开了宁恒,望着他怒道:“什么招不招话柄!归根到底,你不过是不愿娶我!宁恒,你究竟要不要和我成亲?你……” 宁恒忽然堵住我的唇,吻得我头昏脑花的,我的怒气顿时也就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里了。宁恒放开我时,我瞪住他。宁恒双手圈住我的腰,又轻啄了下我的唇,柔声道:“绾绾不要生气。” 看着这样的宁恒,我想生气也生不下了。 成亲一事也就此作罢了。 . 我本想在客栈歇多几日,不料翌日在客栈里用早饭时却是听到太后薨了的消息,我和雁儿互望了一眼,我本该松一口气的,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头却甚是沉重。我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是以,我们用过早饭后便收拾细软准备继续南下。 雁儿扶我上马车时,连胤却是冒了出来,他道:“我听雁儿娘子说你们要去江南,正好我也要去江南,既然顺路我们便一起走吧。多个人也好照顾,万一遇到杀手什么的,我也能帮忙。”顿了下,连胤对我挤挤眼,“以我的身手,保护阿姊绝对不在话下。” 阿姊……他的称呼变得倒是快。我瞅了瞅雁儿,雁儿竟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像以前那般让连胤不要喊她娘子。我心一动,莫不是在短短一日内,连胤和雁儿就已是郎有情妾有意了?不过这对我而言倒是件好事。连胤来历虽是不明,但连胤身手委实不错,能得连胤相助,若是春风楼的杀手来了也多了分胜算。 我遂道:“如此也好,一起上路也多了个伴。” 宁恒对连胤冷道:“你骑马。” 连胤道:“当然当然。” 于是乎,三人行成了四人行。宁恒驾车,我和雁儿坐在马车里,而连胤则是骑马跟在我们身边,一路上他的嘴就不曾合过,一直在娘子来娘子去,雁儿黑着张脸也不应他,偏偏这连胤脸皮厚得紧,独自一人也说得不亦乐乎。最后是我忍无可忍了,怒吼了句“闭嘴”,连胤方笑嘻嘻地道:“阿姊说闭嘴就闭嘴。” 过了好一会,他却又开口道:“雁儿娘子……” 我按捺住拿刀子捅他的冲动,闭目权且当他不存在。 我们行了约摸五六日后,除了聒噪的连胤外,一切皆是风平浪静,没有官兵的追捕也没有杀手的追杀,我偶尔和宁恒在马车里说说情话啃啃嘴巴,这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第七日时,我们经过安陵县时恰好遇到了百花节,我见着热闹有趣便在安陵留上几日。我们先去了客栈安置好马车,之后我和宁恒便一起出了客栈。 安陵是个热闹的县城,街边商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各种吆喝买卖声不断,街道上车水马龙,再加之正遇百花节,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3 更是热闹非凡。 我看得目不暇接,周围人山人海,宁恒在一边护着我,我走了许久也不曾有人撞到我。后来我见宁恒额冒薄汗便拿出手帕替他抹去,收回手帕时,宁恒望着我温柔地笑,我亦是回以盈盈一笑。 “绾绾,桥那边有座茶肆,你若是累了,我们便去那坐坐。” 我的确有些累,遂和宁恒去了那边的茶肆。茶肆里人来人往,好生热闹。我们寻了个空位,便唤了小二上几碟招牌菜。我喝了口茶,对宁恒道:“这里真热闹。” 宁恒道:“比之前路过的几个小镇热闹多了。” 我笑了笑,“其实我们一路来有连胤在也很热闹。” 宁恒颇是老实地道:“连胤此人来历不明,我怎么看怎么不喜欢。” 我不由失笑。宁恒似乎从那次连胤说我长得像他未过门的娘子后便对他没有好脸色,一提起他宁恒就皱眉。我道:“依我所看,连胤对我们没有恶意。且连胤是江南人士,等我们到了江南,我们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我又喝了口茶,悠哉游哉地边和宁恒搭着话边听茶肆里的人们的高谈阔论。后来我听到江家二字时,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江家准备分家了,到时候我们这边的商铺估计会有些影响。江家富甲一方,分家后不超半年,定会衰败。” “此话怎讲?” “江家之主卧病在床,也做不了多久的主了。而江家如今又是一团糟,江家有四个儿子,只可惜长子十几年前就失踪了,二子又早逝,三子整日流连花楼,四子今年才六岁,完全没有可以担当大任的。且不说这个,江家的妻妾更是明争暗斗,最近都不知闹了多少丑事。待江家之主一死,江家铁定没落。” “欸,女人多了也不是好事。江家之主的正妻倒是个可怜的,长子失踪,二子也早逝,听闻前两年女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如今三子四子又是妾侍所生。江家之主一死,正妻估摸也分不到什么家产了。” “什么跑哪儿去了?你真没记性,江家的三小姐是逃婚了。你忘了么?前两年江南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这事。江宋两家联姻,当时都不知愁煞了多少商家。” …… 听到这,我不由有些惊诧。当年阿父把我许给江家,许的是江家之子,如今长子始终,二子早逝,剩下三子和四子,若是当真让我嫁一个流连花楼的男人,我定也会学那江家三小姐逃婚。 我瞅了瞅宁恒,心想还是早日把木头拿下,以绝后患。到时去了江南,倘若江家又当真认出了我,那时我和木头米已成炊,想来他们也不愿要一个有夫之妇。 至于要如何拿下木头,我想了想,兴许春|药是不错的选择。 第八章 以木头的性子,若是逼他用了春|药,恐怕他也不会就范。我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半夜仍在苦思冥想,最终我忍不住叫醒了宁恒。 “木头,你睡了没?” 过了好一会,我方听见宁恒声音响起,“绾绾,怎么了?” 我扭扭捏捏地道:“如果有一天你被人下了春|药,那你会怎么办?” 宁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泡冷水?” 我又道:“如果……是那种不找人解决就会七窍流血而死的春|药呢?” 我听见黑暗中宁恒笑了声:“绾绾,没有这种春|药,只有意志力不强的人,没有定要人来解决的春|药。”顿了下,宁恒又道:“绾绾是睡不着?” “嗯,今晚有些冷。”我吸吸鼻子,又道:“总觉得这房间漏风。” 宁恒轻声道:“我听大夫说……那几日身子容易受凉,我去让小二抱床棉被过来。” 我愣了下方反应过来宁恒口中的那几日指的是我来葵水了,我此时忽觉宁恒变了许多,以前的宁恒连葵水都不知是何物,如今却能说的如此顺畅。我正感慨不已时,就听到宁恒下床的声音,我连忙坐起来道:“木头,别出去了。” 我本来就是随口说说的,也见不得有多冷。再说,我的用意也并非如此。我又道:“睡两床棉被难免有些重……”我咳了咳,“其实两个人睡在一起暖和些。” 宁恒不做声。 我心里头有些窘迫,总觉得我如今就像是在逼良为娼。其实想想我委实不容易,木头总是执拗得莫名其妙,也不知何时他才能不执拗。 我刚想道一声“罢了”,宁恒却是爬上了我的床,小心翼翼地躺在了我的身侧。我心中一喜,正以为木头开窍了,便七手八脚地抱住了宁恒。 宁恒的身子暖和极了,比十床棉被还管用。 我满足地道:“木头,以后我都这样抱着你睡。” 宁恒道了声“好”。 欸?难不成果真开窍了?我试探地道:“过多几日宜嫁娶,我们成亲了吧。” “……绾绾。”宁恒的声音颇是无奈。 我也颇是沮丧,这木头看来还是没有完全开窍。我打了个呵欠,抱紧了宁恒,心想春|药还是得用,不过得用在我身上。 . 翌日我捏了个措词便把宁恒使唤了出去。之后,我偷偷摸摸地去找了连胤。连胤此人,经我观其面相再观其言语又观其举措,我万分肯定连胤绝对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手,想必春|药也用过不少。 果不其然,在我说明来意后,连胤眼睛一亮,拍了拍胸口,道:“阿姊真没找错人,你要多少,我立马为你找来。” 我好奇地道:“你去哪儿找?” 连胤颇是高深地道:“一般药铺里所卖的药效不佳,若想要欲|仙|欲|死的春|药,则需去花楼里找姑娘买。恰好我待会就要去花楼,我顺带为你捎些回来吧。” 我眯眯眼,心想这连胤果真真是花花公子,前不久还叫雁儿娘子,这会又要去花楼找乐子。我想起江家的三子,若是我真嫁了这样的人,我还不如撞墙去。 “阿姊,你可别误会。我可是一心一意对着雁儿娘子,我到花楼是去打听消息的。阿姊该是知晓,花楼里乃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连胤摸了摸下巴,“若是阿姊信不过我的话,大可同我一道前去。” 我问:“要去多久?” 连胤沉吟片刻,“不久,最多半个时辰。” 我心想宁恒估摸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我去花楼来回也不到一个时辰,宁恒也定发现不了。且我能去开开眼界顺便问问春|药用法,也不失为件妙事。我遂换了身男装,和连胤一道前去逛花楼。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4 一进花楼老鸨便摇着团扇扭着细腰迎了上来,“哎哟,今日吹什么风了?竟是把宋公子给吹过来。宋公子一来可让我这醉花楼蓬荜生辉呀,宋公子这回可是来找我家绿珠的?” 我听这老鸨一口一个宋公子,不由得有些诧异。不过转眼一想,在江湖里混的自是需要化名了。连胤这种一看就知是江湖老手的人,估摸是化名无数了。 连胤给老鸨塞了锭碎银,笑道:“崔姨可真懂我心意。” 之后,连胤熟门熟路地自个儿摸进了一间厢房里,我和连胤坐了半晌,只听一阵环佩叮当作响,紧接着一绿衫美人手执绢帕身姿婀娜地施施然前来,对连胤行了个礼。 “宋公子许久没来,奴家真真是想念的紧。” 我心中暗暗地鄙夷了连胤一番,连胤重重地咳了咳,道:“绿珠,我这回来是想问你些事。” 绿珠颇是幽怨地看了连胤一眼,“宋公子每回来都是问奴家事儿,怎么也不听奴家唱唱小曲?奴家最近为宋公子谱了首新曲……”蓦地,绿珠顿了下,她的目光移到我身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许久,美眸里腾地就含了水光,“宋……宋公子找回了娘子,这是来向奴家告别的么?” 我满头雾水,只听那绿珠又对我道:“江小姐,奴家可对天起誓,宋公子每回来我这都是规规矩矩的,最多喝喝小酒,可是从来都不曾在花楼里过夜……” 我一怔。 “她不是。”连胤搁下茶杯,从衣襟里摸出了样东西,道:“绿珠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春风楼的柳叶刀?” 绿珠神色一变,方才还是娇滴滴的美人,瞬间眉眼里就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她摸了摸刀柄,纤纤玉指转动了下,她忽道:“不是。我们春风楼的柳叶刀独一无二,暗藏玄机,绝非一般人可以仿造。宋公子,你这是哪儿找来的假刀?” 我一听,愣道:“你是春风楼的杀手?” 绿珠扬扬下巴,“正是。” 我刚想说怎么杀手来当风尘女子了,绿珠就眯眯眼,道:“知晓太多的秘密,是活不长的。”我扯唇一笑,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连胤道:“最近有人冒充你们春风楼,且还对我家娘子下杀手。” 绿珠嗤笑道:“宋公子满口娘子的,莫不是被宋伯父给逼急了?” 连胤叹道:“家父再三令下,若是我再找不回娘子,我就不用回宋家了。” 绿珠此时又瞅了瞅手里的柳叶刀,她道:“给我两日,我查出结果后立即告诉你。”连胤道了声“谢”,绿珠收起柳叶刀,又娇滴滴地道:“宋公子,你要听奴家唱首曲子么?” 连胤却是瞥了我一眼,道:“我娘子的阿姊有事找你……” 绿珠美眸一移,我咳了咳,道:“绿珠姑娘,我想找你买些……春|药。”连胤亦道:“药效强一些的春|药。” 绿珠却是颦眉道:“江家不是只有一位小姐么?什么时候……” 连胤道:“认的认的。” 绿珠恍然大悟,美眸又瞅了瞅我,继而浅笑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苏。” “苏姑娘,请跟奴家来。你既是宋公子的朋友,奴家就算便宜些给你。”绿珠挥了挥手帕,边扭着小蛮腰边把我领到一间偏房里,暗红色的檀木桌上大小不一的瓷瓶依次排开,“苏姑娘你随意挑吧。” 我颇是羞涩地道:“哪一种用了就必须得用人来当解药?” 绿珠沉吟片刻,纤纤玉指一抬,“这个。” 我道:“用法?” 绿珠道:“食用,可投入水里,可放进饭食里,亦可直接灌进去。” 我拿了过来,问:“绿珠姑娘要收多少银子?” 绿珠却是凑了过来,嫣然笑道:“方才奴家只是说笑罢了,苏姑娘既是宋公子的朋友,奴家又怎敢收你的银子?” 我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案上,“我和他不熟,绿珠姑娘没必要卖我人情。”顿了顿,我眯眯眼又道:“江南有几个宋家?” 绿珠瞅了瞅我,伸出一根玉指。 我道了声“谢”,收好小瓷瓶便转身离开。一出去,连胤便笑眯眯地问:“阿姊可是买到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道:“买到了,我们回去吧。” 一出青楼,连胤甚是殷勤地为我打起了纸伞,“阿姊身娇肉贵,阳光恐会伤了阿姊的肌肤……”我抖了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宋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意欲何在?” 连胤的身份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断然不会无端端的就跟在我们身边,他定是有所图的。我之前想了很久,经平日里的观测,我可断定连胤和雁儿之前就已是认识了。但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雁儿竟是江家的小姐,而他们之间竟是那层关系。 今日连胤带我来青楼也是有所预谋的,只不过谋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连胤笑眯眯地道:“阿姊果真是聪明人。实不相瞒,我姓宋,双名连胤,乃是江南人士,前几年家父为我说了头门当户对的婚事,本来万事俱备,不料后来新娘子却是逃了。这新娘子本事也大,任凭我上天入地也无法寻着她的踪迹。我权且只当新娘子心性未收便就此作罢,待她玩够归家时再上门迎娶。前几个月时,我忽得新娘子消息,同时亦知有人买凶欲要新娘子性命。我唯好千里追妻,护她周全。说到此,想必阿姊也清楚我所说的新娘子指的就是雁儿。” 我淡道:“你说的倒是情深,只不过你一开始见到我却将我误认成雁儿了,新娘子也能认错,宋公子好本事。” 连胤咳了咳,道:“阿姊定是误会了,我与雁儿之前不曾见过面。” 我明了,原是家族联姻。 连胤又道:“不知阿姊对江家的情况知晓多少?” “完全不知。” 连胤叹道:“如今岳父大人卧病在床,江家岌岌可危。雁儿若是再不回去,江家也不知会成何样了。我曾劝过雁儿,可雁儿却定是要与你们一起。昨日我听闻岳父病情加重,出于无奈我唯好出此下策,避开雁儿向你如实相告。” 我沉吟片刻,问:“如此说来,这一路上被追杀的实则是雁儿?”见连胤颔首,我又道:“是谁买凶杀她?” 连胤神色一凝,“据我所知,是雁儿的三娘。” 我心想妻妾相斗,竟是狠心如此。幸好我早早离开了皇宫,不然到时我当真与皇帝在一起了,后宫佳丽无数,心狠手辣者更是无数。天天与妃嫔斗,又哪里及得上和木头啃嘴巴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5 ? 想起木头,我的心不由得万分柔软。我笑眯眯地道:“连胤,你要我帮你劝雁儿回江家也可,但从此以后你便欠我一个人情。” 连胤忙道:“只要阿姊开口了,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我道:“好,就冲你这话,我帮定你了。” 雁儿摇身一变成了江家的小姐,估摸当年我阿父将我许给江家一事,雁儿也是知晓的。这一路来,我也摸不准雁儿的意思。若是到时候真的到了江南,江家派人来逼婚的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而连胤也算是江南一带有头有脸的人,让他欠着人情,许是在我和江家的纠葛里头也能派上用场。 . 我本来是打算回到客栈后便质问雁儿为何要隐瞒身份,顺带将她拱手送给连胤,从此我和宁恒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过世事多变,我和连胤刚回到客栈,客栈里头就满地狼藉,桌桌椅椅倒了一地,掌柜小二互相抱着躲在角落里,浑身颤抖不已。我心中微愣,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竟是发生了巨变。我绕过地上的碎片,和连胤一起走到掌柜和小二的跟前,问道:“发生何事了?” 掌柜哆嗦着道:“刚……刚刚来了七八个黑衣人,二……二话不说就拔剑冲着你们的那位朋友刺去,现在……他们还在上面……” 掌柜话音未落,只听衣袂划空,连胤人已是奔到了楼上。我心中暗叫不妙,半个时辰之前我和连胤去了花楼,宁恒亦是出了去,独剩雁儿一人。杀手不管是不是春风楼的人,他们也都是冲着雁儿来的,如今雁儿以一对八,也不知能抵挡多久。 我此时亦顾不得什么,拔腿就急急地往楼上跑去。刚没跑几步,身后忽有人扣住了我的手腕,我扭头一望,宁恒皱着眉道:“绾绾,你出去避一避,我上去看看。” 宁恒这话惊醒了我,我手无缚鸡之力,上去了也是累赘。还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让他们可全力应战。我心里头衡量了一番,立即点头道:“好。木头,你小心点。” 宁恒握紧了我的手,“嗯,绾绾你也要小心。” 我对宁恒笑了笑,转身便往客栈外头奔去。我在外头站了甚久,却迟迟不见宁恒出来找我,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瞧瞧时,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苏姑娘。” 我一怔,扭头一看,竟然是绿珠。 绿珠笑盈盈地道:“苏姑娘,怎么宋公子没和你在一起?” 我蹙眉道:“回来时遇到了杀手,也不知是不是你们春风楼的……” “不可能。我已是查出了假柳叶刀的来源,追杀江家小姐的人,不是我们春风楼。且……” 我打断了绿珠的话,“先不说这个,冒充你们春风楼的杀手还在客栈里。” 绿珠神色一变,二话不说就奔入了客栈里。我心想绿珠既是杀手,武功也定是顶好的,有她在,宁恒连胤他们也多几分胜算,我进去瞅瞅应该问题也不大。 思及此,我不再犹豫,迈开步伐便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我刚踏上楼梯,宁恒已是下了来。我见他安然无恙的,心中方松了松。我拽住宁恒的衣袖,问道:“可是解决了?” 宁恒轻声道:“嗯,都解决了。不过雁儿受了点伤。” 我听到雁儿受伤了,连忙道:“我上去看看。” 宁恒反握住我的手,“上面尸首横陈,一地狼籍,你看了恐会不适。雁儿只是受了点轻伤并不碍事。待会他们就会下来了,我们在下面等等吧。” 我心知宁恒是为了我好,遂也不愿拂了他的意,便点头应了声“好”。 宁恒此时瞅着我道:“绾绾为何突然穿起男装了?” 我想起我今日去花楼里所做的事情,脸不由得些红,我咳了咳,干笑道:“我穿男装好看么?” 宁恒轻笑道:“绾绾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我嗔了他一眼,“这不就行了么?你还问为何来作甚?” 宁恒笑了笑,果真也不再追问下去了。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连胤扶着雁儿下来了,我正想问雁儿伤到哪儿了,雁儿却是满脸愧疚地握住了我的手,泪眼盈盈地道:“阿姊,对不起,之前我是欺骗了你,我并不是有意隐瞒我是江家小姐的身份。”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不责怪你,江湖险恶,你隐瞒身份也是应该的。” 雁儿吸吸鼻子,开始从她逃婚那一日起娓娓道来。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尔,我听后也大致明白了。雁儿的阿娘因早年丧子伤心过度,这些年皆是锁在房里吃斋念佛再也不愿管江家的事,而雁儿又是江家唯一的小姐,雁儿的二娘三娘向来都不喜欢她,恨不得可以早日铲除掉雁儿这根眼中钉。当雁儿知晓自己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时,心中颇是不愿,再加之她的二娘三娘处处针对她,她一冲动便逃婚了。雁儿没想到的是她的二娘三娘竟然会派人来追杀她,她逃了一路最后被平宁亲王所救…… 后来的事雁儿说得含糊,我知晓她是顾忌连胤,不过她不说我也是知晓,就因为雁儿被平宁亲王所救,才会有了我在宗庙被劫的那一幕。 我问道:“我们在京城里第一回遇到的杀手也是冲着你来的?” 雁儿点点头,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又道:“我怕阿姊你知晓杀手是冲我来的就不要我跟着你们……所以……所以就将错就错让阿姊误认为杀手是冲着你来的。” 连胤此时道:“春风楼杀手一事,方才绿珠已是同我解释了。近来有人冒充春风楼的杀手,偏不巧雁儿娘子的三娘却是找上了假的春风楼,于是便有了这桩事。至于假的春风楼杀手,阿姊如今也不必担心,有人冒充春风楼,春风楼自会出手解决。” 雁儿又道:“阿姊,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的。” 被人欺骗的感觉虽说有些难以接受,但雁儿态度还算诚恳且之前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也不愿做个斤斤计较的人,遂道:“下不为例。” 连胤对我挤挤眼,我咳了咳,“雁儿,你也该回江家了。” 雁儿却是看了宁恒一眼,她道:“阿姊和宁大哥难得去一回江南,不若便去我家住住。阿姊收留了我甚久且对我亦有恩情,无论怎么说,我也该尽回地主之谊以报阿姊的恩情。” 我微笑道:“也好。” 第九章 雁儿的左手受了点伤,是以我们便决定在客栈宿多一晚,翌日再赶往江南。杀手一事解决后,宁恒也无理由睡在我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6 房里。半夜,我独自一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甚是想念宁恒温暖的身体。 人果真是不能惯的,我被宁恒惯了几日,如今宁恒一离开,即便我搂着宁恒给我买来的手炉,我仍旧睡不着,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始终无丝毫睡意。最后我终是忍不住了,披了外氅便轻手轻脚地往宁恒的房里摸去。 不料宁恒的床榻上却是空荡荡的,我愣了愣,寻望了一圈也不见宁恒的身影。我正诧异宁恒这么晚会去哪儿了,房间里的窗户却突然被推开了。 一道黑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我愣愣地喊了声:“木头?” “绾绾?”宁恒点了盏灯,此时我方瞧清了宁恒的一袭黑衣。通常做此种装扮且还从窗户里爬进来的人都不会去干了什么好事,我皱了皱眉道:“你去做什么了?” 宁恒倒是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样,他走近了我,给我倒了杯温水,方轻声道:“绾绾,你不觉得雁儿有异?” 我轻抿了口温水,“你也这样觉得?” 宁恒点头,“我方才见她和连胤凑在一块便去瞧了瞧,雁儿……似乎隐瞒了我们一些东西。她一直怂恿我们去江家,我看也不像是为了报答恩情。”顿了顿,宁恒又道:“我今日在外头打听了一些关于江家的事,江家如今乱得很。” 我沉吟了片刻,也道:“我也早已看出雁儿的不妥。她从在京城开始就提议去江南,想来也是希望我们去江家。江家如今这么乱,雁儿拉我们两个外人进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我们此番前去江家,恐会生不少乱子。”我叹了叹,道:“江家富甲天下,越是富的人家其内便越是复杂,雁儿的二娘三娘为了贪图雁儿的嫁妆狠心如此,也可以堪比宫中……”我一顿,生怕宁恒会想起什么来,立即改口道:“唉,若是江家之主只娶一个的话,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事了。” 幸好宁恒也没有什么反应,他握住我的手,道:“绾绾,我一定只娶你一个。” 我哼了哼,“你若是敢起不该有的念头,我就……” 宁恒接了下去,“绾绾你拿剑砍了我。” “砍不动怎么办?” 宁恒望了望我,竟是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我不由失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笨木头,我跟你说笑呢。你给我剑,我也不知扛不扛得动。” 宁恒抓住了我的手指,他认真地道:“绾绾,我不会负你。” 我记得宁恒以前也曾说过这话,不过却以不背叛皇帝为前提。我眯眯眼,“嗯?宁负天下人也不负我?” 宁恒重重地点头。 我反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站了起来,身子前倾扑到他的怀里,“木头,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宁负天下人也不负我。” 宁恒的手圈住了我的腰,问道:“绾绾怎么会在我房里?” 我闷闷地道:“木头你一走,我就睡不着了。”我用头蹭了蹭宁恒的胸膛,“欸,说真的,我们挑个好日子成亲了吧。这样下去,委实不是办法。” 宁恒沉默了会,他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道:“绾绾,给我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我还不能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我……” 我怒道:“你若是敢说让我去和别人成亲,我就砍你了!” 宁恒低笑道:“我怎么舍得让绾绾与其他人成亲。”他搂紧了我的腰肢,“三个月后,无论如何我都与你成亲。” 我心想能让宁恒不再执拗已是难得,三个月怎么说也胜过遥遥无期便点头答应了。不过我回房后又在床榻上想念宁恒的温暖时,我就后悔了。三个月里能发生的事多如星斗,万一宁恒偏不巧就在这里头记起了以前的事儿,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我摸了摸绿珠给我的瓷瓶,心想还是待我葵水过后早日灌木头喝下。 我苏浣不是君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守诺也罢什么都罢,我只是想靠自己抓住我想要的东西。 . 翌日,我们开始赶往江南。一路上我本是想趁早下药成了我和宁恒的好事,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赶往江南的日子里,舟车劳顿,再加上我身子弱了些,颠颠簸簸的我又受了些风寒,遂是有心无力。 到江南后,连胤向我们告辞,说是要回宋家一趟。之后他又好言好语地哄了雁儿下马车,与她在外头低声细语的不知说了些什么。雁儿重回到马车里时,面色颇是不善。 我想估摸连胤死性不改又不知说了什么轻佻话才将雁儿惹恼的。这二人倒像是一对冤家,我打趣道:“雁儿,你和连胤打算何时成婚?” 雁儿低声道:“看家中安排。我逃了两年的婚,这次回来也算是认命了。生在富贾之家,更是难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雁儿抬头对我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其实想想,连胤也不错。好歹我也知道他长何样,也和他相处了一段日子。嫁给连胤也总比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强。” 这话听得我难免也有几分伤感,雁儿此时又道:“阿姊,宁大哥真的对你很好很好,你可要好好珍惜宁大哥。宁大哥……”她停了下,压低了声音,“只要不想起以前的事,阿姊你就能高枕无忧。” 我也不知此时雁儿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番话来,我叹道:“雁儿,你可是喜欢宁恒?” 雁儿一愣,怔怔地瞧着我。 我又道:“你对宁恒的情意……” 雁儿忽道:“阿姊,我对宁大哥并无情意,你莫要误会了。我一直都将宁大哥当作兄长一般,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这回轮到我怔楞了,我仔细地瞧了瞧雁儿的神色,也不像是假的。我心中一惊,莫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我误解了?可是雁儿之前对待宁恒的情真意切我是看在眼底的,真真假假亦是难说。不过如今不管是真是假,一切已成定局。我笑道:“看来是我误会了。” 雁儿斩钉截铁地道:“阿姊你大可放心,我对宁大哥当真是无男女之情。” 我道:“我信你。” 之后我和雁儿一路上搭着话,没过多久便到了江家。我本以为不见了两年多的江家小姐归来怎么说也是件欢天喜地的事,可是江家看起来却甚是冷淡。虽说雁儿离家有些不对,但好歹也是江家的女儿。若是换成了苏家,我阿父阿娘定会喜极而泣,我阿兄阿妹定会乐颠颠地出来迎接我。 雁儿面上也无失望之情,待下人通报之后,雁儿淡淡地道:“阿姊,宁大哥,我们进去吧。” 我们三人进了江府,江府倚山而筑,府内亭台楼阁,回廊曲径,极其秀雅风致,颇具江南风情。我和宁恒跟在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7 雁儿身后,雁儿带着我们穿过朱红的回廊,绕过绿檐红柱的亭台,约摸走了一炷香,我们在一座别致的小院前停下。 雁儿道:“阿姊,宁大哥,你们暂且住在这小院里,待会我去叫几个下人过来供你们使唤。我就住在前头的南枝小筑里。”顿了顿,她对我们笑道:“阿姊,宁大哥,你们就放心住在这儿吧,有何不便再同我说。” 我迟疑了下,道了声“好”。 雁儿离开后,我和宁恒才进了小院里。小院里也极具江南风情,不过我却无心欣赏。打从我一进江家开始就觉得雁儿变得有些古怪,她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问宁恒:“欸,木头,你有没有觉得雁儿有些古怪?” 宁恒沉吟片刻,道:“雁儿在江家似乎不大受宠。” “这个看得出来。” 我想起雁儿之前说的,阿父卧病在床,阿娘又不管江家事,如今管事的则是她的二娘三娘,而她的二娘三娘却又不喜雁儿。是以,雁儿一回来就自然无人欢喜了。果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叹道:“木头,我们住多几日便离开江家吧。雁儿的二娘三娘不喜欢雁儿,就自然更不喜欢我们了。我们在这里待久了,定没什么好眼色看。” 宁恒颔首,“嗯,我们过多几日就离开江家。” 第十章 其实我心里头还有些担忧,雁儿既是江家的小姐,那么对当年江家之主和我阿父的赌约该是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的。可雁儿在我面前却是从未提及过,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我对雁儿始终是有些顾忌的,许是因为我在宫中待了多年的缘故,我很少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我活了二十来年,目前能让我毫无顾忌地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常宁和记不起以前的事情的木头。 我在江家睡了一夜,但却是睡得甚是不踏实,我生怕睡着睡着醒来时便成了江家的媳妇。翌日醒来时,雁儿派人来传话,说是有私事缠身让我和宁恒先在江府里随意走走。 我对在江府走走的兴致不大,遂拉了宁恒出府陪我游玩。 前些日子都忙着赶路,沿途风景都无暇欣赏,如今到了江南也算是稳定下来了,更是应该细细赏之玩之。江南如画,恰逢正值春季,草长莺飞,拂堤杨柳,鸟语花香,美得难以言喻。 我们雇了条小船游湖,我自小就曾想过有一日与自己的心上人在湖上泛舟。郎君划船,而我在一边执着汗巾偶尔为他揩走额上的汗珠,浩浩烟波,我与他两人在湖上卿卿我我,好不惬意。 如今梦想成真,我的心情愉悦之极。 划到湖中央时,宁恒收起了船桨,他递给我了一个纸袋,眉眼弯弯地道:“方才你和船家雇船时,我在路边买的。你今早只喝了碗粥,我怕你饿了。” 我打开一看,里头约摸有五六块杏仁酥。我喜滋滋地捏了块杏仁酥送进嘴里,轻咬了一口,又香又酥,我笑吟吟地道:“味道真不错,木头,你也尝尝。”说罢,我十分自然地就把剩下一半的杏仁酥送到了宁恒的嘴边。 宁恒张嘴咬了一口,我笑眯眯地问:“好吃么?” 宁恒的脸红了红,我一瞧见他脸红就忍不住想逗他,我眨眨眼,道:“木头,你脸红什么?我猜猜,唔……莫不是在脸红你我同吃一块杏仁酥?” 宁恒的脸更红了。 我笑道:“欸,你都亲了我这么多回,就差没洞房了,你还有什么好脸红的?”我瞅着他,又道:“木头,你是不是见到每个姑娘都会脸红?” “不是。” 这话深得我心,我迅速向周围望了望,见一个人影也没有时,迅速倾前身子偷亲了宁恒一口,“木头,你以后不准看其他姑娘,一眼都不行。” “好。” “只准喜欢我一个。” “好。” “不能负我。” “好。” …… 我愈发觉得只有木头这样的男人才适合我,每回听他说“好”字时,我心里头都会前所未有的舒畅。我笑眯眯地继续道:“明天成亲。” 宁恒无奈地道:“绾绾,再等等。” 我颇是疑惑。对于我而言,三个月很长。可是对于想在三个月内就能致富的人,却很短。我奇道:“木头,你要做什么?” 宁恒却是笑道:“我发现了一个商机,若是能掌握住便能在数日内发家致富。如今时机未到,等时机一到,我再同绾绾细说。” 我一愣。我本以为木头就只会行军打仗,没想到竟还会行商。 宁恒握住我的手,他坚定地道:“绾绾,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 未时一刻我们便上了岸,我和木头去湖边的一家名为山珍楼的食馆里,我们叫了壶龙井和几样小菜,吃饱喝足后便赏着外头的湖景,春风拂来,身边又坐有心尖尖上的人,我如今可是比春风还春风。 “绾绾,你若是喜欢江南喜欢太湖,我们便在太湖附近买间屋子,在江南里定下来。” 我支颐想了想,其实我也不是未曾想过在江南里定下来的。江南离京城远,且风景如画,即便是出了什么差错,也有连胤和雁儿可以帮着。不过我担忧的却是正因为江南太好,所以历代帝王都爱下江南。 万一哪一日皇帝来了兴致要下江南,偏不巧就遇到了我和宁恒…… 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我连道:“这个不急,等我们离开江家后再做打算。” 忽地,只听一阵喧哗由远及近,我抬眼望去,是一群公子哥儿嘻嘻哈哈地上了楼来。这群公子哥儿皆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尤其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一位,打扮花俏,眼神轻佻,脚步虚浮,一看就知是纵欲过度。 我心里头甚是鄙夷,我收回目光,瞅了瞅我身边的宁恒,心中满意到不能再满意。样貌俊朗脾气极好爱我如珍宝,这样的男人可真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我笑盈盈地给宁恒倒了杯龙井,“木头,我们待会去哪里?” 宁恒道:“你想去哪儿?” “唔,我听人说江南里有座月老庙,极其灵验,我们便去那儿拜拜。”我向来都是不信鬼神之事,可是自从木头变成了我心尖尖上的人后,我就恨不得所有鬼神都能保佑我和木头可以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此时,那群公子哥儿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吵得我头疼。我正想和宁恒说让小二来结账时,却忽听有人道:“我听闻你的阿姊长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8 得可是天香国色呀,何时让我们去江府瞧瞧?” 我一愣,又听人道:“章生,他的阿姊长得再天香国色也与你无关,你别忘了,他的阿姊可是许给了宋连胤。” 许给连胤的江家阿姊…… 这说的不就是雁儿?我佯作不经意地瞥了过去,方才我觉得纵欲过度的那人开口道:“我的阿姊不过一般姿色,还不如春香楼里的姑娘。我和她自小就不对头,怎么看就怎么讨厌。别说她了,一提起她我心里就不舒服。” 我心里一阵恶寒,我阿父未免太没眼光了,这样的纨绔子弟哪里值得我嫁?要我嫁这样的人,我还不如一头撞南墙! 宁恒此时和我互望了一眼,我压低了声音,道:“走吧,我们去月老庙。”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走霉运了,我本是秉着当作不曾见过我那未婚夫的心态和宁恒一起绕过那群公子哥儿时,我那未婚夫却是叫住了我,“那位细腰姑娘,你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氏。” “姑娘,你可知在我们江南有个规矩,不是本地人氏都得给我们江家四公子亲一口。” “对对!要不然摸摸小手也成。” “哈哈。” 我的嘴角一抽,多年不曾被人调戏,难得被调戏一回却是正中未婚夫,且还是当着我心尖尖上的人面前。若是平时我定不会让他有好下场,可是今日不一样,若是一个不小心被认出来了,当了江家媳妇还是小事,传到皇帝耳里才是大事。 我压下肚子里的气,准备当做不曾听见。只不过我刚迈出一步,宁恒已是剑出鞘,横在了江家四公子,我那未婚夫的脖子前,宁恒面色阴沉,“你方才说了什么?” 一群公子哥儿竟是吓得浑身颤抖,就差屁滚尿流了。 那江家四公子牙齿都在颤抖,但仍旧嘴硬,“得罪了江家,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宁恒冷道:“调戏我未过门的娘子,你又知有什么下场?”话音一落,宁恒的剑抖了抖,吓得那江家四公子脸色都白了,“大侠饶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给我未过门的娘子道歉。” “对……对不起……” 我心想堂堂江家竟是出了此等无用之辈,我本以为我阿父将我许配给江家总有些道理的,如今看来我阿父当年果真是为了宝剑而鬼迷心窍了。 “木头,我们走吧。” 宁恒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方收了剑与我一道离开了山珍楼。出了山珍楼,我对宁恒道:“木头,以后我们少些与江家的人接触。” 宁恒神色一凝,“方才你看那人眼神有些不同。” 我心里一惊,木头眼神倒是犀利,我问:“有何不同?” 宁恒道:“绾绾,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我和江家的婚约,我压根儿不希望被木头知晓。于我而言,那一纸婚约委实有些儿戏。可是于情于理,婚约又是真的,听闻那江家四公子还未成亲,也不知是不是在等我履行婚约。 此时,我忽听附近走过的人细声道:“江家准备摆喜酒了,听说是想给江老爷冲喜……” 我一愣,莫不是雁儿把我的身份告诉了江家…… 我心中一急,连忙扯住了宁恒的手,“木头,我们不等三个月了,我们立刻成亲。” 宁恒望着我,他轻声问:“绾绾,你怎么了?” 我死死地拽住他的手,“你究竟要不要和成亲?你就答我要或是不要。” 宁恒张张嘴,“绾绾……” 我甩开他的手,心里头越想越气。以前宁恒说喜欢我,结果却是把我推给了皇帝,后来我难得逃出了皇宫,他又要把我抓回去。现在他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爱我,且我一个姑娘家都厚着脸皮问了他好几回要不要成亲,但他都拒绝了。即便他的本意是不愿让我受苦,可是我现在担惊受怕的,一怕皇帝二怕江家,又有谁来谅解我。 宁恒扣住了我的手腕,“绾绾,不要生气。” 我怒瞪着他,“你就只会说让我不生气!想让我不生气,你就和我成亲呀!”话音一落,周围不少路人都侧目了过来,我难免感觉到有些窘迫,再看看宁恒仍旧一脸木头的样子,我心中更气了。 我想甩开他的手,可是又无奈不够力气,我瞪住他,“你放手。” 宁恒不肯,他低声道:“我放手了,你会更生气的。” 我深吸一口气,“你放手,我不生气。” 宁恒望了望我,还是不肯。 我道:“你抓疼我了。” 宁恒一急,连忙松开了我的手,我立即缩了回来,转过身快步往前走。宁恒跟了上来,他张嘴准备要说话时,我冷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你说话。” 我心想,木头这样的性子,偶尔来一两回我权且当作情趣,可是长久下来我铁定会被气死。若是现在不好好调教一番,以后的日子也不知要怎么过了。 第十一章 我此时也无了去月老庙的兴致,我沿着太湖走了一圈后便准备回江家。一路上,宁恒果真再也没开过口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我心里头也有些矛盾,明明是我让宁恒不要开口的,可是他当真一句话也不说时,我又有些生气了。我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他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收回目光,心想就是要让他急一急,冷上他四五天,让他想清楚要不要和我成亲。 回到江家时,我不由得惊了惊,我不过是离开了数个时辰,一回来大门口就挂上了贴着囍字的红灯笼。站在门口的小厮笑脸迎了上来,“苏姑娘,我们家小姐在小院里等着你们。” 我跟着小厮进了去,边走边问道:“江家要办喜事了?” 小厮道:“是的,过多两日我们家小姐就要嫁到宋家了。” 看来之前是我杞人忧天了……我松了口气,同时的我又有些疑惑,雁儿回江家两日都不到,难不成江家真的是为了冲喜才这么急着把雁儿给嫁出去? 小厮把我和宁恒带到小院里后就离开了,我进了小院后,就看到雁儿独自一人坐在杏花树下,看起来颇是忧愁。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雁儿回眸一望立即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来,“今日是我不周,过多几日我再陪你和宁大哥在江南好好游玩一番。” 说着她便拉我在杏花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我瞅了瞅她,问道:“你要和连胤成亲了?” 雁儿点头。 我道:“怎么这么急?” 雁儿笑道:“也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79 不算急了,这婚事都拖了两年了。阿姊,我和连胤的婚期定在后日,就在江家里,你和宁大哥记得要来。” “在江家摆喜酒?” 雁儿点头道:“嗯,二娘说许能冲冲喜。” 我见雁儿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心想雁儿对连胤估摸也没多少喜欢了,不过若是换做了我,短短几日就要被塞上花轿,我定也不能笑意盈盈。我毕竟和雁儿相处了两年,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见她此般模样,我难免有些怜惜,我道:“雁儿,你可是不愿嫁给连胤?” 雁儿淡道:“没有愿不愿,爹爹病重,娘亲也不管我,剩下不喜欢我的二娘三娘,即便现在我不嫁给连胤,以后还会有第二个连胤。” 我拍了拍雁儿的手,“连胤表面看起来虽是有些轻佻,但一路上看来,他对你挺好的。” 雁儿扯唇笑道:“嗯,嫁给连胤,于我而言也算是不错了。” 春风拂过,杏花飘飘,我看着雁儿的神色,心里头忽觉有些凄凉。我滑下了手腕上的碧玉镯,“这玉镯子是我阿娘送给我的,你过多几日便要成亲了,我以此物为礼祝你与连胤白头偕老。” 雁儿也没拒绝,她收下后又道:“待阿姊和宁大哥成亲时,我和连胤定送上一份大礼。” 雁儿不提还好,一提我心里就来气。可是在雁儿面前,我也不好对宁恒发脾气,遂我转移了话题,道:“时间这么急,嫁衣可赶得来?” “应该赶得来的。”雁儿笑了笑,“阿姊和宁大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四处走走,遇到合适的便不走了。”我佯作不经意地瞥了宁恒一眼,轻描淡写地道:“雁儿,你即将出嫁,阿姊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不过你千万要记着,倘若以后你和连胤有什么不合的,没必要委屈自己。正所谓合则来不合则散,兴许过了连胤这一家,你还会遇到下一家更好的。” 雁儿点头道:“阿姊这份潇洒这份胆色,我一定学着。” 之后雁儿又和我闲话了一番,末了她又重复了回让我和宁恒记得要去喝她和连胤的喜酒后方起身告了辞。宁恒一直坐在我身侧,默默不语的。雁儿走后,他望了望我,忽地用手指蘸了杯里的茶水,在石桌上写了几个字——我出去一趟。 写毕,他又抬头望着我。 我扭头不看他,自顾自地回了房。过了好一会,我偷偷地开了窗,一瞥,小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看来宁恒是真的出去了,我跺跺脚,想道:宁恒果真真是个大木头! 晚上用饭的时候,宁恒也不曾回来。 我果断地让丫环把剩下的饭菜都给倒了。 宁恒是在辰时六刻的时候回来的,我当时还未就寝,独自一人坐在妆台前生闷气。这座小院不大,宁恒回来时我听得一清二楚,包括他问丫环我睡了没有。 丫环答道:“苏姑娘刚进房,应该还不曾就寝。” 宁恒的脚步声愈发逼近,我心想待会他要是开口让我不生气,我铁定轰他出去。不料宁恒却是站在门前,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开口说话。我正有些不耐烦,门上的黑影倏地不见了。 我愣了下,刚想站起来出去看个究竟时,门上慢悠悠地晃出了两个布娃娃的影子。我又愣了愣,此时只见右边的布娃娃低下了头,伴随着宁恒低沉的嗓音,“绾绾不要生气。” 左边的布娃娃影子晃了晃头,只听宁恒刻意变尖的声音,“我没有生气。” 右边的布娃娃影子继续低着头,“我知道绾绾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肯让我开口说话。” 左边的布娃娃影子继续晃头,“你是笨木头,你说说我在生什么气?” 右边的布娃娃影子的头更低了,“都是我不好,之前我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却没有考虑到绾绾。我想了一个下午,如今想通了。绾绾不要生气,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左边的布娃娃影子摇头晃脑的,“若是你再惹我生气怎么办?” 只听砰的一声,右边的布娃娃一头撞向了门,再听宁恒铁骨铮铮的话,“撞墙谢罪!” 我被宁恒此举逗得哭笑不得,我真真没想到我不让宁恒开口说话,他会寻来这样的法子来哄我。不过我此时也不开口,睁大着眼看宁恒准备如何编排下去。 左边的布娃娃影子消失了,右边的布娃娃影子缓缓地升了上来,只见它继续低着头,宁恒又低低地道:“绾绾,我有些话想同你说,你开开门,好么?” 我抿住了唇,心底有些犹豫。 此时左边的布娃娃又出现了,宁恒尖着嗓音道:“木头木头木头,你喜不喜欢我?” 右边的布娃娃狂点头,“喜欢,我喜欢绾绾,喜欢绾绾的眉,绾绾的眼,绾绾的鼻,绾绾的唇,绾绾的耳朵,绾绾的脖子,绾绾的……” 听到这儿,我总算忍不住给宁恒开了门。 宁恒蹲在我的房门前,双手举着两个布娃娃,他神色欣喜地看着我,“绾绾。” 我故意冷着脸道:“你说这么大声作甚,明日江家所有人都会知道了。”说罢,我转过身迈开了步伐,走了几步没听到宁恒跟上来的脚步声,我又扭头瞅着他,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道:“我能进去吗?” 我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宁恒眼睛一亮,十分迅速地就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一坐下,宁恒就无比认真地看着我,我忍住不去看他,伸手去摸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一口后方淡道:“你要同我说些什么?” 他道:“绾绾,即使我现在不能让你锦衣玉食,但有我在一日我定不能会让你挨饿受苦。你生气了我会哄你,你生病了我会照顾你,你不高兴了我会努力让你高兴,你睡不下我会努力想办法让你睡着……”他顿了顿,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又接着道:“我会给你做饭洗衣,不让你碰一丁点家务活。夏日时我会替你扇凉吹走炎热,冬日时我会替你暖床做你的手炉。我不会让人欺负你,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我会让你每天都笑着过日子……” 宁恒此时从衣襟里摸出了一个湖蓝色的钱袋和一只镯子,他交到我手里,“还有这个钱袋是我所有的家当,虽然不多,但是我以后还会给绾绾更多的银子。我方才买了只白玉镯,店铺的老板说这是羊脂玉,极有灵气,可佑人安康。” 宁恒把白玉镯戴到了我的手上,我听到他咽了咽口水,“绾绾,我们成亲吧。”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宁恒急了,他又道:“我今日还去了月老庙求了签,解签的夫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0 子说我们是姻缘天定……”他又抓起那两个布娃娃,齐齐地摇头晃脑,“绾绾不要生气了,嫁给木头嫁给木头……” 我被逗笑了,我故意板着脸问道:“谁教你这个法子的?”我就不信像宁恒这样的木头能想到这样哄人的法子。 宁恒老实地道:“是连胤。” 我就知道这样哄人开心的法子,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想得出来的。我瞧了瞧手腕上的白玉镯,“你现在想成亲了,我倒是不想了。” 宁恒颇是沮丧地道:“绾绾还在生气?” 我现在自是不生气了,只不过经过这一次,我发现男人果真不能宠,更不能常常顺着他的意思来,特别是木头这样执拗的人。我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方道:“怎么突然想和我成亲了?之前你不是说……”我抬杯又轻啜了一口,之后闭上嘴安静地看着他。 宁恒道:“绾绾一生气,我就心慌。只要绾绾不生气,我之前所说的……你就当我不曾说过。” 宁恒神色认真,我此时此刻可以感觉得出木头是真心真意地喜欢着我,且是把放在心头上捧着的。我心软了,“好。” 宁恒先是一愣,而后神色一喜,他握紧了我的手,“绾绾愿意和我成亲了?” 我点头。 “不生气了?” 我再点头。 宁恒欣喜若狂,他凑上来就亲了我的脸一口,“绾绾,我们离开江家后就成亲。” 我含笑道了声“好”。 第十二章 我与宁恒和好后,日子过得愈发甜蜜。经我和宁恒商议,我们决定等雁儿成亲后就离开江家,然后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定下来。 我和宁恒成亲一事,我准备随意挑个日子拜拜堂便算了,喜酒也罢嫁衣也罢,我通通都不大在意,反正我要的也就是木头这个人。宁恒觉得委屈了我,硬是不从。不过最后在我的游说之下,宁恒同意了不摆喜酒,但嫁衣一定是要的。 我想了想,我这辈子也没穿过大红嫁衣,能为自己喜欢的人穿一回也是不错的。 我遂点头应承之。 雁儿成亲的那一日,江家热闹非凡。天还未亮,我就被敲锣打鼓声吵醒了,我记得以前常宁出嫁时更是热闹,三更半夜的,宫里头便开始忙乎,我也忙得手忙脚乱的,直到常宁穿着最好的嫁衣,羞答答地盖着喜帕上了喜轿方为罢休。我那时便想,若是以后我也能嫁人,定要悄无声息地嫁,如此吵闹委实让人头疼。 幸好如今木头答应了我,我们两人只需安安静静地拜堂成亲。 我被吵醒了便再也睡不下,遂起身打算出去走走瞧瞧这江家如何热闹法。刚出了房门,我就看见宁恒在不远处的杏花树下和雁儿说着话。我心中一愣,雁儿此时怎会在这儿? 我刚想走过去,宁恒已是快步走了过来,雁儿对我点点头却是转身离开了小院,我问道:“雁儿在这里做什么?” “外边凉进去再说。”宁恒拉了我进房后,方道:“雁儿说我们一路上对她照料有加,且她又喊你一声阿姊,喊我一声大哥,便想拜堂时给我们敬一杯茶。” 我微愣,“原来江南一带是拜堂时敬茶的,我在京城里所见的皆是洞房花烛夜过后才敬茶的。” “这习俗无论南北皆是一样,这回是雁儿特别要求的。”顿了顿,宁恒轻声道:“绾绾,你今日怎么这么早醒?可要再睡一会?” 我摇头道:“我不想睡了。先不说这个,你方才可有答应了雁儿?” 宁恒道:“我想你也不会拒绝便答应了。” 这倒也是,若是雁儿来同我说,我也不会拒绝。只不过我有些担忧,江家在江南一带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江家嫁女定会有不少当地名望前来,若是有人认出了宁恒是宁大将军抑或是有人认出了我是太后,那下场可就真真是难以收拾了。 “绾绾?” 我回神,宁恒摸了摸我的手,“怎么手这么凉?” 我笑了笑,“可能是有些冷了。” 宁恒一听,连忙拿了件披风给我披上,之后又倒了杯热茶给我捧住。外面忽闻鸡鸣之声,我看着宁恒温柔的神色,心中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如今皇帝已是昭告天下太后的死讯,宁恒失踪一事,皇帝似乎也怎么没有让人寻找。想来待会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我拿汗巾揩了揩宁恒额上的汗珠,笑道:“木头,你每天这么早起来练剑,不累么?” 宁恒咧嘴一笑,“不累,只有武功更高,才更能保护好绾绾。” 我无论听多少遍都会甜得像打翻了蜜罐,心里头的所有紧张害怕都被木头的这些话给驱走了。 有宁恒在,我也安心了。 拜堂的大厅里摆了两排椅子,一边是江家的人,另一边则是宋家的人。在雁儿的贴身丫环的示意下,我和宁恒一进去就坐在了江家那边最后的两个位置上。我一坐下就接收到了江家四公子惊诧的目光,我对他投以淡淡一笑,以显我这挂名未婚妻的气度。 这江家四公子倒是有趣,目光扫向宁恒时竟是瑟缩了下,紧接着立即双眉倒竖,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 宁恒颇是不满地道:“绾绾,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看着他。” 我收回目光,低笑道:“我就是瞅一瞅。” “瞅也不行。” 木头偶尔吃吃味,我还蛮受用的。我又低笑一声,道了声“好”。我和宁恒的出现似乎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声,许是宁恒在身侧的缘故,我十分淡定地视若无睹。 不过我却是注意到了雁儿的二娘和三娘,即便我不曾见过她们,但一进大厅,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们的身份。 雁儿的二娘生得一副好相貌,像只花蝴蝶一样不停在宾客间穿插游移,她每娇笑出声一回,我就不禁想抖一抖手臂上的疙瘩。 雁儿的三娘倒是相貌平平,却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只不过我被她瞥了眼,心里就不禁打了个颤。那眼里的阴沉,委实让人害怕。 雁儿的家人看起来都像是些难相处的,怪不得雁儿离家两年多也不曾提过回家。 雁儿的阿父和阿娘是在吉时快到才出来的,雁儿的阿父不愧为江家之主,即便如今重病在身,整个人瘦骨嶙峋的,可依旧是背脊挺直,眼神凌厉尖锐,依稀可见当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势。 反倒是雁儿的阿娘衣着朴素,手戴佛珠,不见一丝一毫的喜色,仿佛无论发生何事,她都会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1 雁儿的阿父一进来,雁儿的二娘三娘就立即飞奔了过去,一人扶住一只胳膊。雁儿的阿娘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侧。 我又看了看江家四公子的那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心想这江家估摸除了雁儿之外没有一个是好人。我正在心里嘀咕,外边就有人喊了声——吉时到。 宾客纷纷退至两侧,喜娘搀扶着盖上了喜帕的雁儿缓慢地走了进来,雁儿一身大红嫁衣和连胤一道执着红绸,连胤穿着新郎服倒也是俊俏。我想着我成亲时宁恒定会比连胤更俊朗,心里头立即喜滋滋的。 之后,我兴致勃勃地看着雁儿和连胤拜堂,又看着连胤当场用喜秤挑开雁儿的喜帕,接下来他们便开始敬茶了。 从连胤父母开始,而后又轮到雁儿父母,看到这我难免有些伤感,我的阿父阿娘早已是离开人世,宁恒又是孤儿,我们成亲二拜高堂时也无人可拜,估摸也就只能对着京城的方向拜一拜了。 我的思绪正在外游离时,雁儿和连胤则是不知何时走到了我和宁恒身前,雁儿和连胤齐齐跪在喜垫上,连胤今日难得不再轻挑,一本正经地给我和宁恒敬茶,我笑眯眯地喝了。雁儿给我敬茶时,我亦是笑眯眯地接了,之后又给雁儿送了对珍珠耳环。雁儿接过时却是道了声:“谢谢大嫂。” 我愣住了。 雁儿仍旧一脸平静地继续给宁恒敬茶,只听雁儿道:“大哥,你从小就疼我,今日我成亲,你能回来喝我一杯茶,即便要我此刻去死,我也是甘愿的。” 雁儿这话无疑是一道惊雷瞬间就在大厅里劈下了,劈得我头昏脑花的,我身后甚至有人出声道:“江家的大公子什么时候回来了?” 此时,只听一阵茶杯打翻的声响,我愣愣看去,却是雁儿的娘亲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颤颤地道:“雁儿,你说什么?” 雁儿声音平缓地道:“阿娘,我说大哥回来了。” 雁儿的二娘道:“雁儿,你可有真凭实据?别以为随便找个人回来就能充当江家的儿子。” 宁恒皱眉,方要开口说话时,雁儿又道:“阿娘,大哥是五岁的时候不见的,对不?”雁儿的娘亲答了声“是”。雁儿继续道:“那么大哥如今也该是二十七了,宁大哥你今年刚好二十七,是吗?” 宁恒点头。 “当然,年龄并不能证明什么。”雁儿此时目光如炬,“但是,阿娘你曾经说过大哥的背后有一个拳头大的胎记,且右臀上还有两颗并排的痣。宁大哥,这些东西你都有吧?” 我惊到不能再惊,宁恒身上的的确确有这些东西,我当时还以为他背上的胎记是在战场上弄出来的。只不过此时我更惊诧的是雁儿的心机。 我本以为雁儿只是个单纯的姑娘,不料城府却是此般深沉。想必雁儿是早已是知晓宁恒就是他的兄长,但她却从未开口提过,宫中也就罢了,可是离开皇宫这么久,她却只字未提,反而是一步一步不动声色地把我和宁恒诱到了江家。 她为的就是在此刻在众人面前揭开宁恒的身份。 我不得感慨雁儿对我和宁恒的了解,想来雁儿之所以不愿意告诉我,定是怕我知晓了不肯跟她江家。倘若我真的知道宁恒是江家长子,我定不会去江家。不管宁恒和不和江家相认,我定会逃得比任何人都快。江家富甲天下,但其内定是错综复杂,掌管江家的定也要费心费力,宁恒若是为长子,江家也就为他所接管,一旦接管了江家,这一辈子就真是不得清闲了。 且我之所以反感为江家媳妇也是此道理,我难得离开了皇宫,怎么可能又自愿跳进另一个皇宫? 而我若是不愿的话,以宁恒的性子,定是我去哪儿他就跟去哪儿的。而如今雁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这个真相,我逃不了,宁恒也逃不了。 我眯眯眼,雁儿颇是心虚地看了看我,又迅速地瑟缩了下。 第十三章 在雁儿的铁证之下,在雁儿娘亲直呼“我儿呀”的喜极而泣之下,在众多江南名望的见证之下,宁恒认祖归宗,变成了江恒。 我的住处从小院搬到了主屋里,江家的人对我极为客气,伺候我的丫环也是极为恭敬的。对于这样的转变,我委实有些震惊。不过我素来都是既来之则安之,震惊多了几回我便不震惊了,心安理得地在主屋里等着宁恒回来,噢,不,现在是江恒了。 打从那一天雁儿当众揭开木头是江家长子后,我和江恒就一直说不上话。我身边的丫环甲道:“大公子在大夫人那儿……” 丫环乙道:“大公子在老爷那儿……” 丫环丙道:“大公子在二夫人那儿……” 丫环丁道:“大公子在三夫人那儿……” 我听多了也不耐烦了,便再也不开口问江恒的行踪。江恒如今成了江家长子就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木头了,我心里头有些惆怅。 . 雁儿回门时向我负荆请罪,她跪在门口,双手捧着荆条,低着头道:“阿姊,雁儿来请罪了。” 其实想想我这人也笨了些,一路上竟还吃了不少雁儿的醋,我怎么就没发现雁儿对木头是兄妹之情呢?我凉凉地道:“不敢当不敢当。” 雁儿道:“阿姊,这一路上骗你和大哥来江家是我的不好,可是我不后悔这么做。”雁儿忽然使了个眼色,让周围的丫环都退了出去。 她压低了声音道:“江家的家业,我不能让它败在四弟五弟的手中。我相信大哥的能力,只有大哥才能维持住江家的家业。”她咬咬唇,又道:“况且阿姊你和大哥不是有婚约么?大哥回了江家,你就是大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雁儿果然是知道江家和我阿父的赌约,我眯眯眼,道:“苏家的长女死于元和十七年元月初二宫中的一场大火。” 我以为逃离了皇宫,没有皇帝没有沈轻言就没有了算计。可是我出了皇宫,却是又被人算计了,即便雁儿并没有恶意,可是这口气我吞不下。 “可……可是……”雁儿吸吸鼻子,抬头泪眼汪汪地道:“阿姊,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雁儿和木头是兄妹呢?我继续凉凉地道:“我哪里敢生你的气。” 雁儿举高了双手所捧的荆条,“阿姊,你打我吧。打到消气为止。” 我瞅了眼,又道:“你是江家的小姐,我怎么敢打你。” 雁儿哭得梨花带雨的,“阿姊,你就打我吧。不要生我的气了。”顿了顿,她又哭着道:“要不我自己打自己……”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2 话音未落,雁儿就右手握住了荆条,她撸起左袖,荆条用力地往左臂挥去。我怔楞了下,雁儿白嫩的左臂上立即出现一条红痕,她道:“自小父母就不疼我,二娘三娘也不喜欢我,四弟也常常欺负我,若不是我习得一身武功,如今早已是一抔黄土了。” 雁儿又泣不成声地道:“后来遇到了阿姊和大哥,我生平第一次才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滋味。这一路上算计阿姊和大哥是我的不对,可是我始终是江家的女儿,我不能弃江家不顾。” 雁儿又挥了几下荆条,我耳边只听啪啪啪的打声。我明知雁儿这是在使苦肉计,可是仔细想想,雁儿说的也没错。我瞅着雁儿哭得满脸泪水,手臂上又多了好几条触目惊心的条痕,也不由得心软了。 我衡量了一番,雁儿虽是算计了我,但好歹以后和她也是一家人了。正所谓一家人也没有隔夜仇,难为雁儿就相当于难为以后的自己。 我叹道:“别打了。” 雁儿仍然使劲地挥着荆条,我道:“雁儿,我不生你气了。” 雁儿眼睛一亮,“当真?” 我点头。 雁儿一喜,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倾前身子就抱住了我,“大嫂,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不舍得罚我。” 我笑了笑。 . 我真正和木头说上话是在雁儿离开不久之后,当时我恰好在用晚饭,食案上摆满了各种佳肴。我正兴趣寥寥地拿着筷子东戳戳西戳戳,感慨一个人吃饭的寂寥时,我身边的丫环甲乙丙丁就齐齐开口道:“苏姑娘,大公子来了。” 我两天没见木头,抬眼一见到江恒,心里头却是提不起任何喜悦。我周围的丫环十分体贴地退下了,我瞅了江恒一下,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江恒坐到我身边,轻声唤道:“绾绾。” 我不理他,舀了一勺明珠豆腐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江恒又唤了声“绾绾”,我依旧不理他。 过了好一会,他给我舀了一碗汤,低声道:“绾绾,你可是在怪我这两天没有陪你?” 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江恒刚和他的家人相认,自是要陪他的阿娘了。只不过话虽如此,可是我一想到木头有了亲娘就忘了媳妇,心里头一时半会也转不过弯来。 我想了想,终是开了口:“……没有。” “绾绾,你若是不想留在江家,我陪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愿你不高兴。” 听木头如此说,我也气不起来了。我问道:“你不要你的阿父阿娘了?” “我曾应承过绾绾,宁负天下人也不负你。”江恒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绾绾,我同你说的话就定会做到,你莫要担心。” “你当真愿意跟我走?”我轻声道。 江恒沉吟片刻,方道:“我们趁夜离开,江南是不能留下来了。我们先离开了江南再说。待会我留书一封,此举虽是有违孝道,但……”江恒顿了下,低声道:“绾绾开心比较重要。” 这话若是被木头的阿娘听了,我铁定会成为江家的罪人。我看得出江恒是想要留在江家的,那一晚他听到江家主母的那一声“我的儿”时,我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木头还是宁恒的时候乃是孤儿,从未尝过亲情的滋味。如今是江恒了,他有阿父有阿娘了,他初尝亲情滋味,理应再也难以割舍,可是他却愿为了我而舍弃。 我看了看江恒,心里头思量了一番,道:“其实我也并非厌恶江家,只是以前和江家有那么一丁点的过节。那过节不提也罢,如今你是江家长子,江家有了你,也就有了我所割舍不下的地方。” 将心比心,木头愿意为我舍弃他的家人,我也能为他留在江家。 “绾绾愿意留在江家?” 我颔首。 江恒一喜,他抱住了我,道:“绾绾,你真好。” 我想起前不久雁儿方这样抱着我说了同样的话,不禁笑出声来。江恒放开了我,他道:“绾绾,这两日忙了些,常常到了半夜时分方能歇息。我知你怪我这两天没有陪你,你睡着了都闷闷不乐地说我是坏木头……” 我一愣,“你半夜来我房间里了?” 他点头,道:“一天没有见到绾绾,我心里就不舒服。可是你睡着了,我也不想扰你清梦便没叫醒你。” 我心想估摸江家的老爷子开始让木头熟悉江家的人和家业了,刚开始接手的确会忙得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我不禁有些沮丧,若是以后木头真正接管了整个江家,那岂不是就没有时间陪我了? 江恒此时握住了我的手,他道:“绾绾,你若是不高兴就说出来不要独自一人生闷气。我想留在江家,一为孝道,二为绾绾。我不想绾绾跟着我受苦,江家可以让绾绾锦衣玉食。若是你因江家而不高兴,便是有违我的初衷了。”顿了顿,他又道:“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一直到老。” 我笑出声来,“两天不见,你倒是变得油嘴滑舌了。” 木头急道:“我这都是真心话。” 我瞅了瞅他,轻笑道:“嗯,我信你。” . 木头说他的阿父和阿娘已是知晓了我们的关系,等他的阿父身体再好些时便会召见我。虽说丑媳妇总得见家翁,但我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心里头终究是有些紧张。 我一紧张便爱胡思乱想,且这天下间最难以融洽的便是婆媳关系。木头的阿娘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也不知会如何对付我。 后来我将这烦恼告诉了木头,木头哭笑不得地道:“阿娘不会难为你的。” 许是见我仍是愁眉苦脸的,木头方一本正经地道:“绾绾,你是我喜欢的人,难为你便是难为我,阿娘这么疼我,定然也会疼你的。若是当真受了委屈,回来同我说。” 我嗔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能为了我去和你阿娘吵架么?” 江恒望着我,认真地道:“我不和阿娘吵架,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绾绾,相信我,所有事情都交给我。” 我道:“……所有事情都交给你,那我做些什么?” 江恒微笑,“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你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我此时方发觉木头似乎在认亲之后变得愈发沉稳,宛若一座大山,不管风吹雨打电闪雷鸣,依然稳固如初。 木头的阿娘派人来说要见我时,我心里头已是不紧张了。木头说是要陪我去,不过我拒绝了。我连太后都当得了,江家媳妇又有何惧? 我挺直了背脊,施施然地跟着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3 小厮前去。 木头的阿娘所住的院子有些偏僻,也有些清冷,我想起雁儿成亲那一天,这位江家注目也只是一袭素衣一串佛珠,神情淡然,仿佛看破了红尘。可是一知晓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她就开始变得慈眉善目,眼睛里满是对木头的慈爱。只不过对雁儿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我甚至有些怀疑雁儿不是江家主母亲生的。 不过据我所知,大多数妇人皆是疼儿子多一些,毕竟儿子能传宗接代,女儿一嫁出去了便如泼出去的水。幸好我的阿父阿娘很疼我,比疼我的阿弟还要疼,若是我阿父阿娘对我如此冷淡,我定会心生不满。 我一进屋子木头的阿娘便迎了上来,满脸慈爱地执起了我的手,摸了摸,慈祥地道:“我听恒儿说你身子弱,怎么还穿得这么单薄?柳姑,还不快快去给绾绾拿件披风来。” 我愣住了。 我真真是没有预料到木头的阿娘会对我如此热情,简直就像我是她失踪多年的女儿似的。她拉着我在软椅上坐下,一边的丫环立即呈上了一杯热茶,木头的阿娘又道:“我听恒儿说你喜欢喝碧螺春,恰好我这里有不少上好的碧螺春,等会我让柳姑送到你屋子里去。” “绾绾先在此谢过江伯母了。” 她笑道:“怎么还叫江伯母?绾绾,你都快是我的媳妇了。你也和恒儿一样唤我一声阿娘吧。”顿了下,她又道:“雁儿和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这一路来幸好有你照顾着恒儿,不然有生之年我也不能与恒儿团聚了。” 江伯母拿帕子揩了揩眼角,又道:“绾绾,过几天我找人来挑个良辰吉日,早些把婚事定下来吧。如此下来,恒儿也能心安,你也总不能这样没名没份地跟着恒儿。”江夫人拍了拍我的手背,“孩子,辛苦你了。” 我愣愣地点头,心想也不知雁儿究竟和她阿娘编了什么样儿的故事。不过江伯母待我此般好,估摸也是爱屋及乌了。 我低眉轻声道:“不辛苦。” 后来我问雁儿和她阿娘说了些什么时,雁儿低声道:“大嫂放心,我并没有将你的身份告诉阿娘。其实我说了什么都不打紧,重要的是大哥在意你。阿娘见大哥如此在意你,自然也就是不敢难为你了。如今阿娘把大哥当成了宝,你又是大哥心里的宝,阿娘便也把你当宝了。” 我听罢不由万分感慨,雁儿又道:“大嫂,我阿父虽是卧病在床,但依旧清醒得很。我和阿娘说的那一套用在阿父身上,应该是行不通了。” 我道:“我虽是对你家人说我姓苏名绾绾,但若是有人细心一查,估摸也能顺藤摸瓜出些东西来。是以我不打算对你的阿父隐瞒。” 江老爷子身为一家之主,且能白手起家直至富甲天下,其魄力其头脑也自是在一般人之上。对他说出真相,则是最好的法子。 我去见江老爷子的时候,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他坐在一张雕花嵌玉的紫檀木扶椅上,身后有两个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的下人。 我一进去,江老爷子就挥了挥手屏退了两个下人。 我心中虽是有些忐忑,但表面上依旧是落落大方地和江老爷子行了个晚辈礼。江老爷子让我在他对面坐下,而后缓缓地道:“你姓苏?” 我颔首道:“是的,晚辈姓苏。” 江老爷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的眼里起了异色,“京城的苏家?”我微愣,江老爷子咳了几声,我递上了一杯温水,他摆摆手,道:“看来雁儿失踪的两年是在皇宫里了,你一个女娃子倒也有本事,当年你的阿父称你慧心巧思,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我心想这江老爷子果真真是眼光犀利,我一句话也不曾透露,他竟已是猜到了我的身份。我见状便也不兜弯子了,“江伯父谬赞了。” 江老爷子此时叹道:“想来也你和恒儿的姻缘也是命中注定。当年我与你的阿父甚是投缘,本想着能做亲家的却没料到最后发生了那种事……不过也罢,看来你注定是我江家的媳妇了。我打拼了一辈子,如今也命不久矣了,你以后便好好替恒儿打理江家内事,如此一来我也死得瞑目了。” 我颇是惊诧,江老爷子摸摸下巴,豁达地笑道:“女娃子,你可有听说过这么一段话——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茫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沉为谁动。田也空,屋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握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朝走西,暮行东,人生犹如采花蜂。” 我敬佩地道:“江伯父的此份豁达,我定努力学着。” “你以后便和恒儿好好过日子罢,过往的事也无需多想了。”江老爷子面含倦色,“等你和恒儿成亲后,我再让徐总管带你熟悉江家。” 我道了声“好”。 第十四章 我和木头的婚事定于下月初十,恰好三月桃花开,在这个季节里当新娘子再美好不过。离成亲的日子还有二十来天,我掰着指头数了又数,只觉日子过得极慢。 木头也是身同感受,每天陪我用饭时,总爱说一句:“绾绾,还有十九天……”“绾绾,还有十八天……”“绾绾,还有十七天……” 三月初一的时候,赶制的嫁衣送了过来,流光溢彩的布料,精致无双的绣功,美得令我难以移开目光。 我轻抚着柔软的嫁衣,心里头柔得像是倾泻而下的月光。 只不过所有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以至于让我隐隐有些不安。临近婚期,江恒忽地对我道:“绾绾,今日阿父同我说了我们以前的婚约。” 我心里头一惊,不动声色地看了江恒一眼,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哦?” 江恒道:“上回你在山珍楼见到四弟就神色就变了,我起初以为你和四弟有什么过节。如今方知晓原来那时你将他当成了你的未婚夫。”他放轻了声音,“我虽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今日看了当年你阿父立下的赌约时,我便知晓了你以前的身份。” 我听到后半句时方松了口气,我问:“你全都知道了?” 江恒颔首。 “你以前的身份也知道了?” 江恒道:“我稍作打听再加以猜测便也猜出来了。” 我心想宁恒变江恒了,果真是不一样了。我垂下眼帘,又道:“你还知道了什么?” “你和常宁公主是知己,感情极好。还有……”木头覆上了我的手背,他慢慢地握紧,“雁儿告诉我,皇帝喜欢你,而我把你推给了皇帝。” 我心里头一颤,不禁抬眼望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4 向了江恒。 他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绾绾,我不知我以前竟是如此伤过你。我现在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下一次。” 我想缩回手,无奈木头却是不肯放手,他面带紧张之色,“绾绾……” 我道:“倘若你想起来了,你会怎么做?” 木头想也没想直接就道:“护住绾绾,不让皇帝抢走。” 我挑眉,“当真?” 木头认真地点头,“真的,我从不骗绾绾。” 我也不知为何,明明木头都给了保证,可是我心底仍旧不安。我望了望他坚定的神色,心想兴许等成亲之后我就会心安了。 三月初四的时候,江南下了一场淅沥淅沥的小雨。水洗过后的江南更是美得如同画中画一般,我在屋里闷得发慌,江恒又出去忙了,我思来想去最后派人过去宋府把雁儿叫来。 雁儿来得也快,我刚换好衣裳,她前脚就已是踏进了我的屋里。雁儿笑意盈盈地喊着我“大嫂”,我瞅着她,道:“我实在闷得慌,你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雁儿笑吟吟地道:“大嫂吩咐的,雁儿自是不敢不从。” 来了江南这么久,除去上回和木头在外面游了一天之外,我还真的不曾细细地赏过江南,恰好今日得闲,正好可以游游江南。 我和雁儿也没坐轿子,各自撑了把竹骨伞便出了江府。游了约摸有一个时辰,我也有些累了,雁儿便提议去附近的茶肆里坐坐。 茶肆里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我坐下来后,眼睛便往周围乱瞧,忽地看见一妇人左手抱了个女娃娃,右手牵了个男娃娃,肚子也微微隆起。雁儿轻笑道:“大嫂你看这男娃娃估摸就一两岁,而女娃娃还在襁褓中,肚子却又隆起来了,依我之见,这妇人定是夜夜春宵。” 我道:“雁儿你成亲后,说起这些话来倒是顺口。” 雁儿面不改色地道:“大嫂你与大哥一路上都是同房,难不成不也是夜夜春宵?以大哥的体力和对大嫂的体贴,大嫂在房事上定是如鱼得水了。” 我暗想雁儿还没成亲时只字不提房事,一成亲了就左一口春宵右一口房事。成亲后的人果真特别不同。 雁儿此时对我挤挤眼,颇是暧昧地道:“大嫂,你和大哥一晚来多少回?” 我险些就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我咳了咳,道:“雁儿,小声点。” 雁儿眨眨眼,道:“哎哟,大嫂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大家都是行了房事的人。我猜猜,三回?四回?五回?六回?七回?” 我颇是好奇地道:“连胤一晚能来几回?” “两三回。”雁儿给我重新倒了杯茶,又道:“大嫂,你就告诉我嘛,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我瞅了瞅雁儿,心想若是被雁儿知晓我和木头同房了这么久但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头说不定会笑话我。 我故作神秘地道:“你猜?” 雁儿伸出五个手指,我眯眼笑着,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轻啜了一口茶。雁儿惊呼道:“大哥果真好本事。” 我但笑不语。 此时,忽有一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圆碌碌的眼睛瞅了瞅雁儿,又瞅了瞅我,脆生生地对我道:“你是苏姑娘吗?” 我微微一愣,诧异地道了声“是”。 小姑娘的掌心里有一块玉佩,她递到我眼前,“方才有位夫人让我转交给你,说是故人来访。” 故人…… 我心中一颤,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玉佩。雁儿奇道:“大嫂,是哪位故人?” 我细细地瞧了瞧手中的玉佩,晶莹通透,玉色上乘,背面刻有一个“绾”字。我神色一变,连忙问眼前的小姑娘,“那位夫人现在在何处?” 小姑娘道:“就在对面的云蓉阁的二楼厢房里。” 我给了小姑娘一串铜钱,又道了声“谢”。雁儿此时又问道:“大嫂,可是宫里来的故人?” 我压低声音道:“是常宁。雁儿,你先回去罢,我去见见常宁。” 雁儿却道:“大嫂,我在这里等你。你一个人回府,大哥定是不放心的。” 我心里急着见常宁,便也没拒绝。我握紧了手心里的玉佩,急急地往对面的云蓉阁里奔去。我心里着急得很,常宁七月得了喜脉,如今三月初了,她却挺个大肚子千里迢迢地来江南,常宁此时来见我,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进了厢房后,一见到常宁略显苍白的脸色,我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低低地喊了声:“常宁。” 常宁也红了眼眶,美眸里水光浮动,“绾绾。” 我三步作两步地奔了过去,常宁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含泪道:“绾绾,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喜欢承文我替你挡着便是。你不知道,当初我听到福宫被烧了后,我魂儿都快丢了。” 我听常宁这么说,眼泪更是哗哗地掉,“常宁,我对不住你,让你担心了。” 我们俩抱在一起哭了许久,直到常宁身后的丫环开口道:“公主莫要哭了,再哭恐会动了胎气。”我听丫环如此一说,方猛地止了泪水,道:“对,常宁,你不能哭了。你是有身孕的人,可不要陪着我瞎哭。” 常宁拿帕子揩了揩眼角,神色颇是复杂。 我又道:“你怎么会来了江南?”我瞅了瞅她的小腹,皱了皱眉,“驸马呢?” 常宁的神色黯了黯,但瞬间她又笑道:“我最近在公主府闷得发慌便想到处走走……我一到江南,就听人说江家失踪多年的大公子回来了,紧接着又听人说江家大公子要娶亲了,我一下子便想到了你。” 到处走走……最后却是来了江南。京城江南之间的距离何止千里?常宁摆明就是奔着江南来的。她定是有了心事,我猜十有八九不离驸马这人。常宁的性子我懂,她若是不想说,铁锹也无法撬开她的嘴。是以我也不好戳破她的心思,顺着她的话道:“一下子就想到了我?怎么说?” 常宁道:“我之前对你身边的雁儿早已有怀疑,便派人去查了下,结果查出了她是江家的三小姐。后来我听你说雁儿要寻兄长什么的,再加之我对江家也有所听闻,便知晓她要寻的就是江家的大公子。之后,我看她对宁恒不一般,再细细观察他们两人的相貌,也觉得眉目间有些几分相似,继而便猜测出宁恒就是江家的大公子。本来我以为这不过是小事,最多值得饭后一提。不料后来却发生这样的事……”她摸了摸肚子,又道:“你烧宫之后,宁恒也失踪了,我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5 想你们定是一起离开京城了。” 常宁果真聪慧,我自叹不如。 “绾绾,宁恒他对你好么?” 我微笑道:“很好。” 常宁捏了捏我的脸,她笑道:“在宫里头我就看得出宁恒把你当宝,你嫁给宁恒,我比谁都放心。你看看,你都被宁恒养得白白胖胖的,面色极其红润。我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如此容光焕发的模样。” 我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是么?” 常宁颔首道:“是的,看来你离开皇宫是对的。只是……”她的眉眼间添了抹忧愁,我低声问:“只是什么?” 常宁问道:“听说你和宁恒的婚期定在三月初十?” 我“嗯”了声。 常宁叹道:“绾绾,我既然知晓你在这儿,那么承文也是知晓的。” 我浑身一颤,心里头忽有暗色笼罩,我咬咬唇,道:“如今整个大荣王朝皆是知晓太后薨逝。” “绾绾,你莫要紧张。”常宁拍了拍我的手,“我委实没有想过承文会对你用情至深,那一日,当内侍从福宫里抬出两具被烧焦的尸首时,承文的眼睛红了。打从承文懂事以来,我就不曾见他如此失态过,就连先帝驾崩时他也不曾如此。后来他不顾众人的阻拦,硬是要将‘你’的尸首抬进了他的殿里。无人得知他究竟在殿里做了什么,我生怕承文会做傻事闯了进去,绾绾,你知道我见到了什么吗?” 常宁微微颤抖,“承文抱着尸首坐在冰冷的地上哭得跟个小孩子似的。我那时才记起承文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绾绾,我虽是有心帮你,但承文是我的亲弟弟,我真真不忍心见到他如此狼狈如此凄苦。所以,我告诉了承文。” 我低声道:“常宁,我不怪你。这事我也有错。”一想到皇帝抱着‘我’的尸首哭得一塌糊涂,我心里头顿时涌上了不少内疚。我从见到承文的第一眼起,便将他当做了小弟弟一般看待。男女之情,我从未想过,更也未料到承文会对我用情。 “绾绾,我不愿你难受,可是我也不愿承文难受,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常宁轻叹一声,“你该知晓承文的性子,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决然不会放手。离三月初十还有好几日,绾绾你早些和宁恒成亲了罢,也好让承文死心。” “……嗯。” 第十五章 之后我和常宁闲聊了许久,直至日落西山时我方想起了雁儿还在茶肆里等我。我匆匆与常宁道了别,赶到茶肆时却是只见到了木头。木头一见到我,神色就松了下来,眼里浮起了柔光,“绾绾。” 我颇是诧异地道:“雁儿呢?” “她刚走了,”江恒放下几个铜钱结了帐,他牵起我的手,“我们回家。” 我和木头一起出了茶肆,我忽觉此时的木头有些反常,走了一小段路后,我忍不住了问道:“木头,你怎么会在茶肆里?” 我的话音未落,江恒就握紧了我的手,他低低地道:“雁儿让人告诉我你今天去见故友了。” “然后?” “你和常宁公主感情极好,我担心你会跟她跑了。” 我哭笑不得,“怎么会呢?我们婚期都定下来了,嫁衣请帖什么的都弄好了,我怎么可能会跟常宁跑了?” 木头抿住唇不说话。 我心想他怕我跟常宁跑了,而我亦是怕他记起以前的事后跟皇帝跑了。我和木头算得上是彼此彼此,虽说婚期将近,但如今我和木头可以说是缺少一份安心。 我瞅了瞅木头,计上心来。 我故作无奈地叹了声,说道:“常宁今天的确是想劝我回宫,她和我说陛下仍旧忘不了我,常宁也舍不得我在江南这么远的地方……”江恒神色立即一紧,我瞥了下,又道:“常宁还说只要我和你还没洞房前,她都会继续劝我回宫。” 江恒立马道:“还有六天。” 欸,我说到洞房二字时都刻意加重了语气,这木头怎么就听不出我的言下之意呢?我的意思是洞房要紧,最好今夜就把那鱼水之欢给落实了。不过木头就是木头,他偏偏就听不出我的意思,看来只能明说了。 我捏了捏江恒的手,悄悄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木头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我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今晚洞房。” 华灯初上,夜空星星点点遍布,我站稳时清楚地见着了红晕从木头的耳尖蔓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张张嘴想要开口,我横了他一眼,“木头,你可不许说些什么成亲后才洞房这些令我生气的话。” 江恒闭上了嘴巴。 我高兴地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洞房吧。”顿了下,我又道:“早日完成了这事,倘若第二天就蹦出个娃娃来,那就更好了。如此一来你心安我也心安,是为皆大欢喜。” . 回到江家时,恰好遇着了要出去寻花问柳的江家四公子江逸,江逸见着了江恒颇是不甘愿地喊了声“大哥”,之后又幽怨地喊了我一声“大嫂”。我听得心里喜滋滋的,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我忽觉这个花花公子其实也没那么坏。 木头颇具兄长威严,他板着脸训了训江逸,让他少去花楼。江逸倒也听话,木头不过三言两语,他就摸摸鼻子说:“大哥说的对,我以后定少去花楼。” 江逸离开后,我对木头说:“木头,你对付顽劣的弟弟倒是有一套。”我蓦地想起了木头的二娘和三娘,之前三娘还雇了杀手要去杀雁儿……此时木头回了江家成为江家长子,三娘对木头定是心生怨恨了。“木头,你得小心你的三娘,她既然能派杀手去杀雁儿,自是也能如此对你。” 江恒道:“三娘那样做,也不过仗恃阿父卧病在床,阿娘不管江家,如今阿父病情好转,阿娘又开始打理江家内务,想来三娘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再说三娘对雁儿所做的狠事,我已是在收集证据了。待集齐证据后,估摸江府也无三娘的一席之位了。” 我撇撇嘴,道:“其实说到底都是你阿父不好,若是你的阿父只娶你的阿娘一个,定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我只娶绾绾一个,有绾绾一个已是足矣。” 我横了他一眼,“谅你也不敢娶其他人。欸,不说这些话了,我们回房吧。赶紧把正经事给做了。” 木头的脸又红了,我拉着他往房里走,边走边道:“你若是敢说一个不字,我以后就不理你啦。”经过这些日子和木头的相处,我发觉对付木头这样的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6 性子就该要强势些。 看来我强势些是对的,木头现在一点也不曾反抗便乖乖地和我回了房。 虽说我表面看起来颇是奔放,总是嚷着要和木头洞房,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却是紧张得不得了,袖下的手掌也在微微抖着。 江恒的脸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是红的,我瞅了瞅,他的脸红得都快可以滴出血来了。我伸手探了探,故作轻松地道:“木头,放松些。若是不知情的人一瞧,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些什么呢。” 江恒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绾绾,现在就要洞房?” 我咳了咳,“你不是担心我跟常宁跑了么?” “绾绾,我让丫环给你打热水进来沐浴。” 我冷下脸道:“你别这么磨磨蹭蹭的,这事总是要来的,我们速战速决。”言讫,我心中顿起豪迈之感,我又道:“你这些日子不是都在外头做生意么?做生意不外乎就是快准狠,你就把房事当作生意罢。” 江恒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他沉默了会,忽地拿起桌上的冷茶狠狠地喝了一口,他道:“绾绾,我……”他顿了下,又狠狠地喝了口茶,“我……” …… 桌上的一壶冷茶都被江恒喝光了,我的嘴角抽了下,无奈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恒的脸却是又红了红,我心里头一惊,压低了声音道:“莫不是……你有心无力?”我大骇,愈发觉得我这猜测是真的。在宫里的时候,木头就说他从不去秦楼楚馆,觉得这些乃是污秽之事。之后我和他在床榻上多次擦枪走火,他依旧君子得让人咬牙切齿。 有心无力……有心无力…… 我咬牙道:“木头不怕,我知晓江南有不少大夫专治有心无力的……明日,不,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我去拉木头的手,木头反握住我的手,“绾绾,不是。” “欸,你别担心。我们都快是夫妻了,你莫要害羞。” “绾绾,我有心有力。”木头的脸愈来愈红,他忽然松开了我手,道:“你等一会,我去拿些东西进来……” 我一愣,木头已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我也不知木头要去拿些什么,不过既然木头已是说了有心有力那我也无须担心。再说长夜漫漫,不急不急。 思及此,我唤了丫环打了热水进来,再挑了件绣着鸳鸯的大红肚兜和薄薄的纱衣。待我沐浴毕,从屏风后出来时,江恒已是回来了。 他坐在书案前,书案上堆了一叠东西,书册有之画卷亦有之。我诧异地走了过去,木头满脸通红地从书上抬起头来,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脸顿时又红上了几分,“绾……绾绾……” “嗯?” “小心着凉。” 我道:“我热着呢。” 他的目光颇是无措,似乎不知该摆在哪儿,一低头又赶紧抬了起来。我诧异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木头合上了书册,他重重地咳了咳,“……春宫。” “哪里找来的?” “四弟的房里。”木头又咳了咳,道:“我对这方面不大精通,也不知晓该用何种力度何种方式,恐伤了绾绾,是以便向四弟借了些……春宫好用心摸索摸索……” 我道:“……你当真还没开过荤?” 木头红着脸道:“我对于房中事颇是挑剔,只愿……与心尖上的人共赴云雨巫山。” “甚好甚好,这一点我们甚是相似。”我往木头右侧坐下,随意挑了一轴画卷,“我们一起来摸索摸索……” 我打开画卷一瞧,里头是一男一女,正以女上男下的姿势行巫山云雨之事,画得极其传神,我似乎隐约可听娇喘吟哦声从画卷里头传出。我只觉口干舌燥,面红耳赤,胸腔里砰咚砰咚地跳着。 我的脸红得发烫,眼角的余光一瞥木头,他整个人像是刚从红染缸里打捞出来似的。 我扯了扯木头的衣袖,指了指手上的画卷,“……你看看这个如何?” 木头的眼睛压根儿就不敢看我,他轻声道:“你喜欢这样的?” 我也轻声道:“……都可以。” 我们俩又是一阵沉默,我小声地道:“听说男人都喜欢在上面的……” 木头也小声地道:“……我都可以。” “那……来吧。” 第十六章 我和木头初尝云雨滋味,便一直贪欢贪欢贪欢……至天明。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我浑身酸痛极了,一睁眼就瞧见了木头坐在床榻边,手里捧了本账册,正在细细翻看着。 我嘤咛一声,木头就合上了账册,抬起头含了笑意看我,“醒了?” 我伸出双臂,木头非常自然地拉了我起来,我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懒懒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打了个呵欠,“什么时辰了?” “还早,要睡多会么?” 我瞅了瞅外头明晃晃的日光,“还早么?现在也该有巳时了吧。” 江恒含笑道:“嗯,巳时六刻了。” 我瞠目结舌,都巳时了还说早,平日里都快可以用午饭了。“欸,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木头平时不到晚上定是不会出现的。 “等你醒来。”他的手揽上我的腰肢,“还痛么?” “痛!超痛的!像是被马车碾过一样!” 江恒赶紧摸了摸我的脸,又摸了摸我的手,急道:“都是我不好,昨夜不应该一直和你……”他停了下,满脸愧疚地又道:“我去让丫环请个大夫来看看。” 我赶紧拉住他,“不要!哎,木头,哪有人因为这种事去请大夫的呀。去让丫环备热水吧,洗一洗估计就能好了……”蓦地,我愣了下。我醒了好一会,此时方发觉被褥换了。昨夜的被褥还是湖蓝色的,现在竟是变成葱黄色了。我掀开锦被瞅了瞅,血迹也没有了。 我哭笑不得地道:“是你把被褥给换了?” 江恒点头,“我知你喜洁,定是见不得被褥粘了血迹。是以今早醒来时我便把它给换了。” 木头的心思果真细腻,竟是连这点都顾及到了。我瞧了瞧木头,真真是越看越喜欢,我勾过他的脖颈,仰头狠狠地亲了口。 我笑眯眯地道:“以后每天起来,你都要亲我一口。” 木头的脸红了红,他低声道:“好。”. 之前我不知听谁说,行了鱼水之欢后的次日肌肤会水灵灵的,跟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似的。我本是不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7 信的,可是与木头一夜春宵过后,我容光焕发,面色极为红润。常宁一见到我,立即就眯眼道:“绾绾,昨夜你和宁恒定是春宵连连了。” 我嘿笑一声,道:“还好还好。” 常宁说是要亲眼见我成亲了才放心回京,如今她正暂居在一所别院里。我本欲让常宁住进江家的,但常宁道她这回来江南除了探我之外还想散散心,住在江家难免有些不便。 我想了想便也作罢了。幸好常宁带了不少丫环和侍卫,这些人我瞧着也甚是面熟,由他们来护着常宁,我也放心了。 “绾绾,等你和宁恒把娃娃生出来后,我们就结个娃娃亲罢。上一回不成……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成。”常宁弯眉笑了笑,“绾绾你最好就生个女娃娃,不过性子也千万别像了宁恒,像你就最好了。这样的媳妇,我定会喜欢。” 我笑道:“八字都没一撇呢。” “你和宁恒努力些就有一撇了。”常宁的神色忽然凝了凝,她屏退周围的丫环,压低了声音道:“绾绾,我昨夜收到一封密信。” 我微愣,“什么密信?” 常宁道:“我的心腹告诉我,承文前几天决定了罢朝半月,他要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前一夜,他离开了京城。” 我心中一紧,“承文去哪儿微服出巡?” 常宁望了望我,不说话。 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江南?” 常宁低叹道:“十有八九是江南。” 常宁这样一说,我立刻就慌了。皇帝如今对外昭告太后薨逝,那么现在就再也无苏浣这人。倘若皇帝真的来江南把我抓回宫去,到时候估计就是直接册封了。若说以前皇帝与太后之间还横跨了一道鸿沟,那现今皇帝和长得与太后一模一样的姑娘之间则是连一步之遥的距离也不曾有。 我慌得六神无主,常宁安慰我不要担心,若是皇帝当真来抓我回宫,她定会尽全力护我。 我信常宁会护我,可是我也不愿常宁难做人。要我当着常宁的面算计她的皇弟,我做不到。我左思右想,深觉当务之急应是与江恒商量对策。 我匆匆和常宁告辞回了江府,我刚进了大门就遇到了徐总管。他见到我就连忙道:“大少夫人,我找你很久了。大公子让我转告你,他今夜会晚一些回来。” 我颦眉道:“他去哪儿了?” “这个……大公子不曾说。” 我此时心里头更是着急了,早不晚归迟不晚归偏偏要在这时候晚归,我的眉头一拧,“他现在在哪儿?” “回大少夫人,半个时辰之前我在米铺里见到了大公子。”徐总管沉吟片刻,又道:“还请大少夫人放心,大公子在外从未拈花惹草,就连谈生意也是规规矩矩的。” 我扯出了个笑容,随意敷衍了声,“嗯,我知晓了。”之后,我就急急地往外江家的米铺赶去。不料我前脚刚到米铺,铺子里的人就告诉我江恒去了东街的丝绸铺。我还没来得及歇喘够气,又匆匆赶往东街。可是一到丝绸铺里,铺子里的人又告诉我江恒去了西街的脂粉铺。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西街奔去。我赶到西街的脂粉铺里时已是黄昏,我满头大汗,单手撑着柜子,问道:“江恒呢?” 脂粉铺里的掌柜是一位姑娘,柳眉杏眼的,腰肢不堪一握,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扬着下巴问:“你是谁?” 我喘了几口气,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娘子。” 掌柜姑娘嗤笑道:“你是今天第四个这么说的,刚好能凑成一台马吊了。” 我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木头在外面竟是有这么多烂桃花!我心里头不禁有些气,不过在外人面前我素来是不愿丢了面子的。我眯眼淡道:“五天后我与江恒的成亲,你尽管可以过来看看新娘子是不是我。” 说罢,我转身准备迈步离去,走没几步,掌柜姑娘叫住了我,“大公子一刻钟前去了珍品阁。” 我的脚步停了停,终是道了声谢。 离开脂粉铺后,我没有去珍品阁。我与木头的多次错过让我此时此刻烦心到了极点,再加上又从那掌柜姑娘口中得知木头有这么多烂桃花,我的心情委实糟糕。 我雇了顶轿子回了江家. 回到江家,我立即锁在了房间里头。我拿出之前木头哄我的布娃娃,上回我见这两个布娃娃甚是有趣便留在了房里,我戳了戳男布娃娃,“木头,你再不回来就别想爬上我的床了。” 男布娃娃仍旧是一副憨笑的表情,我越看就越觉得像江恒,我心里头更气了。 我甩开了布娃娃,顺带把房门给锁了,而后宽了衣往被窝里钻。 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忽觉有人揽住了我的腰肢,带有凉意的手轻抚着我的侧脸,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瞧见了江恒,他轻喊了声:“绾绾。” 我瞪了他一眼,使劲推开了他,然后往床角里缩。他拉住了我,把我带进了他的怀里,“绾绾,是我不好。” 我挣扎了一番无果,他又道:“绾绾,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我发现每回我一生气,江恒就会主动认错,即便他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惹我生气。我张口咬住了他的肩膀,他抖了下却没有做声,手依旧揽住我的腰。 我咬着咬着心里头的气就逐渐消了,江恒轻声问:“绾绾,有没有咬疼?” “有!你的肩膀太硬了。” 江恒道:“我肚子比较软……” 我失笑道:“我才不咬呢。” 江恒喜道:“绾绾不生气了?” 我仰头瞅他,“你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江恒沉默了好一会,方道:“我……今晚迟回来了?” 我深觉像江恒这样的木头不能循序渐进,只能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我扭了扭身子,拉开了点和木头的距离,我盯着他,问:“你在外头有多少姑娘喜欢你?” 江恒满脸诧异,“除了绾绾,我不曾见到有姑娘喜欢我。” 我愣了愣,此时我真想悲鸣长啸,这木头压根儿就是木到以为这世间只有我一个姑娘家,我果真不该随便吃味的,结果都是苦了我自己。 “绾绾,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喜欢我的,我也不会喜欢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8 其他姑娘。其他姑娘没有绾绾好,绾绾比其他姑娘都好。” 我被他绕得有些晕,不过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我便也不愿再计较烂桃花一事了。我咳了咳,又道:“我今天去了米铺,然后去了丝绸铺,接着又去了脂粉铺……结果都没有遇到你。” 江恒颇是心疼地道:“绾绾怎么不让下人去找我?”他伸手去碰我的脚,轻轻地揉了揉,“可有走累?” “……”我一急起来便什么都忘了,我此时想起常宁和我所说的事,我拉了拉木头的手,一脸郑重地道:“木头,我有话要同你说。” “嗯?” 我抿抿唇,心里头又再次酝酿了一番,方开口说道:“今日常宁和我说,陛下要微服出巡,十有八九是要来江南……” 江恒的身子僵住了。 “木头,我们想想办法吧。万一陛下真的来江南,要是他把我……”江恒忽然抱住了我,力度有些大,他低低地道:“也许陛下不会来江南,我们还有五天就成亲了。京城江南相距这么远,陛下定赶不来的。绾绾莫要担心。” 有了江恒的这句话,我立刻就安下了心来。 我蹭了蹭江恒的胸膛,点头道:“嗯,过了今晚,就还剩四天了。而且说不定此时我的肚子里也有娃娃了……” 我话音未落,江恒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急道:“绾绾,我们努力些,娃娃就会出来了。” 我迎合着木头,心里头也自是十分希望快些能弄个娃娃出来。不过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木头有些怪,怪在哪儿我却是又说不出来。 木头亲我的脖子时,我忽然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边啃我的脖子边道:“爬窗进的。” 我想了想,估摸是我想太多了。木头一点也都不怪,怪的是我胡思乱想。 第十七章 木头这几夜甚是主动,每每一灭灯,他整个人便贴了上来,自然而然地就开始了鱼水之欢。虽说滋味颇佳,但我这身骨委实有些虚,次日走路时跌跌撞撞的,精神颇是不好。木头的阿娘见状,稍显隐晦地劝说了下我和木头——有些事乃需适可而止。 我和江恒一听,立即双双红了张脸。 江恒道:“阿娘,我会注意的。” 我轻咳了一声,“绾绾也知晓了。” 木头的阿娘离开后,他愧疚地握着我的手道:“绾绾,我这几日会消停些,我已让下人去熬了滋补的汤水,待会熬好后,你喝一些。” “好。”我见木头面上仍有愧色,便安慰道:“其实这不打紧的,是我身子虚了些,与你无关。你莫要放在心上,我明日就能好了。且……这几夜你的尽心尽力,我也是……喜欢的。”末了,我稍微放轻了声音。 江恒握紧了我的手,道:“这两日我不去商铺了,我在家里陪你。” “不打紧么?” “嗯,我昨日已是交待好了这几日的事,不打紧。” 我心中一乐,笑眯眯地“嗯”了声。之后,下人端上汤来,木头盛了一小勺,吹了吹方递至我的唇边,我笑盈盈地含进了嘴里。 喝完一碗汤后,我肚里有些撑,我四周张望了会,对木头道:“我们出府走走罢,我想出去透透气。” 春雨刚过,地面上湿气颇重,木头撑了把足以遮挡两人的竹骨伞扶着我出了江府。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到处皆是一股水洗过后的清新味,闻得我心旷神怡。 我和木头说说笑笑地走着,我喜笑颜开地说着俏皮话,不料木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我喊了他几句木头他也不曾反应过来。 我颦眉道:“木头,你若是担心商铺里头的事,你便去看看罢。不用特意陪我的。” 江恒回神道:“我不是在担心商铺里的事,我在想我们还有两日就要成亲了,一时觉得有些不真实便多想了一会。” 我失笑道:“哪里不真实了?我不就在面前?况且说不定此时我肚里都有娃娃了。” 江恒紧张地瞧着我平坦的小腹,“绾绾,恰好不远处的初雨巷里有位周大夫,我们去看看吧。” 我道:“才几天,即便有了喜脉也看不出来。” 江恒道:“反正就是几步路,我们去瞧瞧。且这阵子你的身子有些虚,即便诊不出喜脉也能让大夫看看要如何调理身子。” 木头说的也并非无理,遂我顺了他的意便往初雨巷走去。 周大夫替我把了脉后,江恒急切地问:“大夫,我的娘子可是得了喜脉?” 周大夫瞅了江恒一眼,摇了摇头,木头有些失望。我早已知晓这个结果,是以也不大在意。周大夫此时摸了摸下巴,“不过这位夫人脉象颇虚,底子也不大好,极其容易受凉,不知是否曾经生过重病或是落过水?” 我还未来得及答,江恒便已是开了口:“曾经掉过湖里。” 我一愣,印象中我并不曾和他说过我掉进过湖里,我瞅了瞅江恒,他神色也不见异色,莫不是雁儿告诉他的?想来也极有可能,雁儿恨不得我和她大哥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说些我以前的事儿也自是不在话下。 离开初雨巷后,我和江恒走了一小段路,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曾经掉过湖里?雁儿告诉你的?” 江恒瞅着地,点了点头。 我见状便也笑了笑,“你的妹子和你倒是无话不说,连我掉过湖这样的事也同你说。” 江恒嘿笑一声,牵着我的手继续四处走走。不料没过一会却是下起了小雨来,我见前面有间首饰铺便拉了江恒进去避雨顺便瞧瞧有无合心意的饰物。 虽说我已有数不胜数的首饰珍宝,但对于好看的东西人总不会嫌少的。 我左瞧瞧右瞧瞧,忽地见到了一块羊脂白玉佩,我指着它对木头道:“以前我阿娘也送了块差不多的给我,后来我送了你,想来如今该是还留在你的将军府里了,也不知你有没有给弄丢了。” 江恒道:“定是没有,绾绾送我的东西,我定会藏得好好的。” 我蓦然又想起木头之前送给我的木簪,花了他两个月的俸禄,只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89 可惜后来被我扔进了含光湖里。我轻叹道:“你以前也曾送过定情信物给我,是一根木簪,还花了不少银子。” 江恒四处张望了会,我笑道:“这里没木簪卖。” 他沉默了会,忽道:“绾绾,你在这儿等我一会。”说罢,他就匆匆地冲进里雨帘里,我愣了愣。木头回来时,雨已经停了,我已是挑了不少合意的饰物让老板送去江府。 木头气喘吁吁地站在我身前,满头的汗水,我拿出葱绿色的绣花帕子替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水,问:“你去哪儿了?”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根发簪,双手捧着。我低头一瞧,竟是一根木簪,是上好的紫檀木,簪头雕了朵兰花,工艺十分精致。 “你去买木簪了?” “嗯,在珍品阁里找到的。” 我摸了摸木簪,手感甚好,我喜笑颜开地接过,“我喜欢,很喜欢……”我又轻抚了一番,“以前你还在簪尾处刻了个‘苏’字。” 江恒笑道:“你记错了,是‘绾’字。” 我眯眼一笑,“江恒,你是什么时候记起以前的事?”我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试,竟是被我试探了出来,“别和我说是雁儿告诉你的,雁儿压根儿不知道簪尾有刻字。如果我今天不开口,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江恒张张嘴,“绾绾,我……” 我甩开他的手,把木簪扔回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捧住,我气道:“我不听你解释。”我方想转身离去,江恒扣住我的手腕,顺势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 “绾绾,我一想起我以前所做过的混账事,我就恨不得我和你是在城南小巷里认识的,然后我们一见钟情,之间不曾存在过那些伤人的过往……” 我虽是气木头骗我,但我容易心软,再加上此时首饰铺的老板正直勾勾地瞅着我和江恒,想必心中定是在等戏看。我再怎么气也不愿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是以我拉了木头便往外走。 江恒反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扣着,一副生怕我会挣脱的模样。他刚想开口,我就瞪住了他,“现在闭嘴,回府后再说。” 一回江府,他又想张嘴,我再次瞪住他,“你想在下人面前丢脸?” 江恒默默地和我回了房,一回到房里,我就立马挣脱开了江恒的手,江恒一脸讨好地给我捏着肩,轻声道:“绾绾……” 我默不作声,他继续道:“绾绾,我不想你担心,所以才不曾和你说。”他从背面转到我前面,把我的双手紧紧握住,“绾绾还在生气么?” 我瞅了他半天,直到他的眼神愈发黯然时,我方开口问道:“你何时记起来的?” 他马上道:“前几日,就是你和我第一回……”他顿了下,“行周公之礼的时候。” “当时就全部想起了?” “当时记起了一些,翌日醒来时则是全部想起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现在倒是老实。”我一想起以前木头曾经二度把我推给皇帝,我的面色立即就冷了,我缩回我的手,拨了拨额前的发,凉凉地道:“陛下准备来江南,你打算何时又把我送给他?” 江恒神色痛苦,“绾绾,我以前对不住你,你要骂我打我气我也行,但不要说这伤人的话。”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乎想要碰我的手,犹豫了一小会,却是垂下了手。 须臾,他抬眼看着我,“书房里的暗格里有一瓶鹤顶红,若是你真的见我起了把你送给陛下的心思,我便去拿来喝下。” 我不做声,他终是鼓起勇气握住了我的手,“绾绾,你信我。我如今只是江恒。” 木头的这话打动了我,我总算有了丝松动,正眼看了他老半天,“宁恒呢?” 他道:“我只是江恒。” “据我所知,陛下在京城里还保留着你的官职,且不说你无故失踪,你离京数月已属失职,陛下若是来向你问罪,你该如何是好?” 他缓缓地道:“此事我会解决,绾绾莫要担忧。” 此时我心里头已是不气江恒了,见他一脸真诚我也气不下去。何况过多两日便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我也不愿为此而多了几分遗憾,是以我咬了他的嘴唇一口算是不生气了。 宁恒傻乎乎地摸了摸唇,立即神采飞扬。 我弯唇笑了笑,开始期待成亲那日的来临. 三月初十那一日,我披了身大红嫁衣,顶着红盖头,执着红绸与江恒当着众人面前拜堂。我心里万分紧张,生怕没行完礼便有人出来喊一声“且慢”。 我与木头行第二拜时,果真有人喊了声“且慢”。红绸抖了抖,只听一道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江恒万万不能和这个女人成亲。” 我仔细一听,此时方确认了这道声音是江恒的三娘的,我稍微放下了心来。只听她又道:“老爷,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是……” 江老爷子的声音含有怒气,“来人,把她拖下去。我儿的成亲哪能容得你胡闹?” 听到江老爷子如此说,我真真是完全放下了心来。江恒的三娘估摸是知晓了我以前的身份,想要学着雁儿当众揭穿,不过却是从未料到江老爷子却是早已知晓,并且是默许了的。 江老爷子也有一套,他话音未落,我便听到江恒的三娘嗯嗯唔唔出声,想来是被人捂住了嘴。看来我此时是安全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江老爷子沉声道:“继续。” 接下来我和江恒的拜堂十分顺利,行完夫妻交拜后,我总算安下了心来,我松开红绸时,红绸上湿了一片,我手心里亦是冷汗涔涔。 喜娘要扶着我回喜房,江恒在我耳边柔声道了句“我会尽快回来”,我低低笑了声。我走过长廊时,喜娘却是停了脚步。 我微愣,刚想掀开红盖头一瞧,常宁的声音却是在我身前响起,“你若是自个儿掀了红盖头,可就不吉利了。” 我放下了手,微笑道:“常宁。” 身侧的喜娘自动自觉地退到了一边,看来这喜娘早已被常宁收买了,常宁代替喜娘扶住了我,“绾绾,我送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90 你回喜房。” 我轻声道:“好。” 常宁的手白皙修长,指骨分明,带着几分凉意。我忆起我刚入宫时生了场病,烧得晕晕乎乎的,口中也直喊阿父阿娘,是常宁用这双带着凉意的手探着我发烫的额,也是常宁这双手在勾心斗角里扶着我护着我,即便我当了太后,无论我干了多少荒唐事,常宁依旧站在我身边,一如当初。 我眼睛里不由得含了湿意,想起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常宁,我的鼻子就泛酸了。我想开口和常宁说些什么,甚至想掀开红盖头见见常宁,可是喉咙里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我怕我一哭就会惹到常宁也哭,常宁怀有身孕,哭了对肚里的娃娃不好。 常宁扶着我慢慢地走,我此时恨不得回喜房的路长些,再长些。可是再长的路终有到达的时候,常宁停了下来,“绾绾,到了。” 我吸了下鼻子,常宁握住了我的手,“绾绾,我比任何人都愿意见到你嫁了个如意郎君。我祝你和宁……江恒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我点点头,常宁的话里带了哭音,“绾绾,若是他欺负了你,你回京城我替你收拾他。公主府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忍了好久的泪在听到这话时总算掉了下来,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常宁的肚子,轻轻地抱住了她,“常宁,我会的。” 常宁与我告了别,我心想这辈子有常宁为知己,有木头为夫君,我已是足矣。喜房里万分安静,外头敲锣打鼓的甚是热闹,我想着常宁,念着木头,此时是万分庆幸皇帝没有来搅局。 我顶着红盖头坐在床榻边,耐心地等着江恒。 只不过等着等着,眼皮却是恨不得合在一块,我努力睁大了眼,最后终是忍不住双眼一闭倒在了床榻上。 第十八章 我醒来时耳边只听马车辘辘声,我当下一惊旋即睁开了双眼。这一睁委实吓得我险些蹦跳起来往马车顶撞去,此时此刻一张笑眯眯的脸正在我鼻尖前晃着,不是别人正是令我担惊受怕了许久的皇帝。 我脸色瞬间就白了。 皇帝坐直了,笑眯眯地道:“我刚想着你也差不多醒来了,你就马上睁开了眼,妙哉妙哉。” 许久不见皇帝,他清瘦了不少,声音变了些,也高了许多。我一直将皇帝当作弟弟一般对待,此时见他如此,心中说不难受也是假的,但害怕紧张也是真的。我佯作淡定地坐了起来,皇帝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我心中思量了一番,开门见山地道:“承文,你……” 皇帝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打断了我的话,“这回迷晕你是逼不得已,头一回劫亲难免有些不娴熟。” 我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褰帘眺望着外头的景色,“江南风光无限好,怪不得绾绾如此流连。不过也罢……”皇帝放下帘子,含着笑意看我,“绾绾在外头玩了几个月,也该玩够了,是时候跟我回宫了。” 我道:“整个大荣王朝皆知太后已是薨逝。” 皇帝摸了摸下巴,“唔,绾绾想要以何身份回宫?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江少夫人。” 皇帝的脸色黑了,“除了这个。” 我幽幽地道:“承文,我一直都只是将你当作弟弟一般,并无任何情意。” “可是我有。”皇帝目光深幽,他执着地道:“我喜欢你,你是江少夫人也罢,宁夫人也罢,你都得留在我身边。” 我颦眉,皇帝神色柔了下来,“绾绾,没有你在的皇宫我夜夜都被惊醒,呆在宫中不好么?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是要面首我也能给你。所以,跟我回宫,好么?” 我咬唇道:“我只想要江恒一个。” “不行。” 我瞥了眼马车里的窗子,心里头正想着跳马车的后果,皇帝冷道:“你若是敢跳马车,我就立马下旨抄了江家。” 我颤巍巍地收回了目光,我在心中算了算时辰,方才皇帝褰帘时外头的天空有些泛白,我进喜房时接近戌时,估摸我睡了四个时辰左右。四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新娘子不见了,木头和江家定会来寻我,而木头也该能猜着是谁劫了我。 只是问题却在这,这天下间谁敢和皇帝抢人?即便木头敢,但得罪皇帝的后果却又是堪忧,真真是进退不能。如今最为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动皇帝,让皇帝放我归家并不追究木头的罪,从此我和木头在江南双宿双栖,何其美满。 我与皇帝处了那么多年,他的性子我自是了解的。他虽是有时过于执着,但却从不会勉强我。假以时日,他定愿意从了我的意思。 是以,我安静地坐在马车里不再说话,皇帝闭目养神,我们两人相安无事。 . 次日,我对皇帝道:“其实你并不喜欢我,你想要在我身上得到证据。” 皇帝淡道:“之前曾经想要过,现在我却是不想要了。你有也罢没也罢,是真也罢是假也罢,无论如何大荣的皇帝只能是我。” 皇帝的气度我果真学不来,我叹道:“承文,其实……” 他瞅着我。 我又叹道:“没什么。” 皇帝笑眯眯地道:“绾绾想说什么?” “我有个秘密要同你说,但说之前你得应承我一个条件,君无戏言。” 皇帝依旧笑眯眯的,“几月未见绾绾,绾绾倒是童心未泯,你明知不可能的。” 我早知会被皇帝识破,是以也不沮丧,扯唇一笑,道:“承文小时候也常此般同我说话,逼迫我答应了不少东西。” 皇帝眯眯眼,“绾绾,我不想再听到和那个人有关的事。” 我见皇帝有些生气了便就此打住,低声道:“我同你说就是了。”皇帝又恢复成笑眯眯的模样,我道:“即便你说不想要证据,但我一直都知晓的,你登基之后日日夜夜都是不安,你心底始终有个结。这个结只有我能解……” 皇帝专注地看着我,眼神颇是复杂深邃。 我低低地道:“我的阿父的确是将证据留给了我,我也是前不久才知晓的。不过我已是将证据销魂了,承文,你确确实实是大荣的真命天子。” 证据是存在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91 的,当年阿父将我许配给江恒的婚约书里暗藏玄机,我也是闲来无事观察了许久方参透阿父留给我的提示,我顺着提示找到了证据和证人。 证人躺在坟冢里,证据我也没有看,我当即就烧毁了。 其实承文是不是真正的皇帝,这于我而言都没有干系。他是个好皇帝,这才是最要紧的。让他安心,我也算了件事。 皇帝脸上不见任何欣喜之色,他淡道:“绾绾现在向我示好,我也不会放了你。” 我心中颇是沮丧。把这个秘密说给承文听,我是万分确定他不会伤我,亦是想借此让承文给我归家给得放心。 “绾绾,我也说个秘密给你听……”皇帝忽道:“其实……”我竖起了耳朵,他又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等了许久,他方道:“没什么。” 我的嘴角抽搐了下,皇帝道:“你若是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告诉你。” 我不搭理他,开始闭目养神。 .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马车依旧在往京城赶,期间我使尽了浑身招数,情也动了理也晓了,皇帝依旧面无表情地在喝茶,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向。 我开始着急了,心里头万分想念木头,以至于连着几夜做了无数关于木头的梦。也不知皇帝是不是探了我的梦境,每回醒来时总能见到皇帝黑着张脸冷冷地盯住我。 我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似乎更不见效了。 第十日,马车驶进了京城直奔皇宫,我急得坐立不安,皇帝瞅着我却不肯和我说话,我对皇帝道:“我不要住皇宫里,我去住常宁那儿住。” 皇帝面无表情地继续喝茶,依旧不肯同我说话。 我此时方发觉我在皇帝面前压根儿就不曾有挣扎的余地,只能任由皇帝把我拉进皇宫里,然后住在他的寝宫中。 皇帝拨了批新的宫人来伺候我,听说朝中的大臣们知晓了不近女色的皇帝突然带了个姑娘回宫皆是高兴极了,不管家世不管相貌不管性子,恨不得皇帝立刻就大婚,全都生怕皇帝是断袖。 这些话是伺候我的宫娥若川所告诉我的,我当时听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若川颇是羡慕地道:“陛下还是头一回待一个女子这么好,姑娘真是好福气。” 好福气个头!且不说我以前是太后的事,单是我心里头就不能接受,若是当真被皇帝强迫了,于我而言就是不伦就是有违纲常。 皇帝同我一道用晚膳时,我压根儿用不下,筷子拨了拨白米饭又搁在了桌上。我心中甚是愁苦,以至于我一点食欲也没有。皇帝让御厨换了好几回菜,可我始终吃不下。我瞧着皇帝,皇帝却是冷声道:“绾绾,你这辈子都要陪着我。” 夜晚就寝时,我依旧不肯和皇帝同床,在屏风后新置的贵妃椅上和衣躺着。半夜时分,我想起我已有半月不曾见过木头,鼻子一酸,不由得低声啜泣了好几声。 次日醒来,我听若川说皇帝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伺候的宫人们皆是人心惶惶。 午膳的时候,皇帝又像往常一样和我一道用完了午膳,之后他忽然面无表情地道:“江恒如今在天牢里。” “咣当”一声,我手里的茶杯滑落,碎了一地。皇帝面不改色地道:“江恒为了你第一回违抗了我的意思。”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又道:“阿姊为了你第一回骂了我。” 他搁下手里的茶杯,“我劫了你,所有人都不赞同。” 我方想说些什么,他又淡淡地吩咐道:“若川,好好照顾苏姑娘。” . 皇帝离开后,我心里头又急又慌,急的是皇帝此时的态度,慌的是我的木头还在牢里。皇帝会对我不忍心,可是对木头却未必会不忍心。 我思量了一番,深觉当务之急是去天牢里与木头见上一面。 皇帝定是不愿我去见木头的,是以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但要想进天牢,皇帝的令牌是必须有的。我正苦恼要如何从皇帝身上得到这块通行令牌时,常宁进了宫。 常宁回京的时间比我晚了半月,一回来我就听闻她卧病在床,我想去探她,皇帝却不允许。我想承文大概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而这些我不知道的事和驸马定是八九不离十。如今再见常宁,精致的妆容也难以掩盖她眉眼间的憔悴,我知晓常宁不喜我干涉她的家事,可是此时我也忍不住了。 我问道:“常宁,你肚里的娃娃是驸马的还是面首的?” 常宁笑笑,“不知道。” 我认真地道:“你知道的。” “绾绾,我不愿说。” 我叹了口气,“算起来,你和驸马也成亲了三年了,这三年里头,我知晓你是不快乐的。你爱驸马爱得太辛苦了,我看在眼里,你累我也累。常宁,就如你前些日子在江家和说的一样,我也是比任何人都愿看到你快乐。”我握住了常宁的手,“常宁,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常宁却是道:“你的夫君都在天牢里,你还有心思来管我的事。”她此时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石所做的令牌,并且对我道:“这是进天牢的令牌。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江恒被承文关进了天牢里,你莫要急,我方才进宫的时候去瞧了承文,他终究还是心疼你的,以承文的性子,他定不会对江恒怎么样。” 她拍了拍我的手,“绾绾,我和驸马之间的事我会处理好,我不会让自己不快乐的。你别担心了。” 常宁既是如此说了,我也就放心了。 . 常宁离开后,我立即离开了皇帝的寝宫向天牢奔去。我本以为宫人会拦我的,不料一路上却是顺利得很,竟无一人出来阻我。 我亮出常宁给我的令牌,进了天牢。 牢头领着我去了关江恒的牢房里,他开了锁,默默地退到一边。我一见着江恒,也不顾有外人在场,红着眼睛扑到了他的怀里。 江恒似乎有些抗拒,“绾绾,我身上脏。” “我不介意。”忽地我想起了什么,连忙往后退了退,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陛下有无追究你的失责?他和你还说了些什么?” 他伸指轻轻地揩走我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没有,绾绾莫要担心。” 我急道:“我怎么能不担心!” 他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绾绾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92 ,过多一段时日,我就带你出宫。” 我微愣,“当真?” 他点头,手落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抚了下,“这段时日你要好好养身子,瘦成这样,我心疼。” 我问:“你要怎样带我出宫?” 江恒沉默了一会,方道:“绾绾,相信我。” 我瞅了他好久,才点头道:“好,我信你。” 木头的异样我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木头似乎不愿说。既然他不愿说,我也就不逼迫他。他已是记起了以前的事,却是愿意为了我违抗他一直效忠的皇帝,他的心他的人都在我这儿,他只会做对我好的事。 我回到寝宫后,已是日落时分,皇帝在书案前批阅奏折,兴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我一进门他就抬眼望了过来。 “传膳。” 我站在门口处,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皇帝此时有些不耐烦了,他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语气稍显不悦,“还不过来?” 我咽了咽口水,在皇帝身边坐了下来。宫人撤了书案,摆上了食案,端着一碟碟美味佳肴鱼贯而入,一一摆好后又鱼贯而出,且十分贴心地为皇帝关上了门。 殿里顿时就剩下我和皇帝两人,皇帝瞅了我一眼,“用膳罢。” 我低头默默地用膳,皇帝也默默地用膳。皇帝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殿里安静万分。我心知皇帝晓得我去探了江恒,此时他面无表情,心里头定是颇为不悦。 我正暗暗地琢磨皇帝的心情,皇帝忽然啪地一声搁下了碗筷,我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瞅着皇帝。 “绾绾,你可知我们大荣多久没有发生过战事了?” 我细细地想了想,“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国泰民安。” 皇帝摸摸下巴,一本正经地道:“最近边疆有了战事。” 我微愣。 皇帝又道:“平国向我们大荣投下战书,欲要一决高下。哦,对了,领军的人正是绾绾的青梅竹马,沈轻言。” 许久未曾听到沈轻言的名字,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在皇帝口里听到。 皇帝笑眯眯地道:“宁卿虽是失职,但我已是决定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回便由宁卿领兵迎战罢。” 我大惊失色,几近握不稳手中的筷子。战场凶险,不经意便是生死一瞬间。木头已是多年不曾带兵,此时贸然带兵应战…… 我蓦地想起木头在天牢里欲言又止的神色,我问道:“倘若江恒凯旋,承文是否就愿意所有事都既往不咎?” 皇帝点头。 我道:“承文,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回……” 皇帝神色稍显冷淡,“不行。” “我……” “绾绾,我不会让你跟着宁卿前去。” 怎么皇帝总能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我急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皇帝眯眼道:“绾绾莫急,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 皇帝将我软禁在他的寝宫里,半步也不能离开,就连常宁也不能来探我。宫殿外的守卫甚是森严,我想逃也逃不了,就连想打听消息也无处可下手。 过了半月,我的现状依旧如此。我心里头甚是忧愁,又到就寝时分,我仍然和衣躺在贵妃椅上,皇帝躺在三尺之外的龙床上,我斟酌了半晌,总算开口喊了声“承文”。 皇帝默不作声。 我话一上心头便不想忍住了,“我十二岁入宫,算起来在皇宫里头呆了也有近十年。可是这十年来我极少是快乐的,先帝没有驾崩之前,我战战兢兢地在东宫里伺候你,先后不喜欢我,宫里头的妃嫔都视我为眼中钉,我极其注意言行举止,生怕一不注意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后来你登基了,我当了太后,可我还是过得心惊胆战,最初的两年我总怕一闭眼第二天便再也睁不开来。我每日天未亮便穿上太后的衣裳,规规矩矩地和你一同上朝,我对朝事一窍不通,即便垂帘听政了数年我仍旧不懂,我听着我不喜欢的东西,防着想要害我的人……常宁出嫁了,你也开始忌惮我,我在宫里头寂寞万分,每次见到鸟儿往外飞我就羡慕极了,我心里不快乐,可是我必须得每日都佯作很快乐。承文,我很辛苦,在皇宫里的日子我真的是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说到此处,皇帝依旧不曾出声。我鼻子有些泛酸,“再后来你与太医联手假装我有了喜脉……我晓得是你的意思,我知你忌惮我也忌惮沈轻言,我当时就想不管有也罢没也罢,这出戏你想怎么演我就陪你怎么演,我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后来我才知晓沈轻言在算计我,似乎每个人都在算计我,我想找常宁诉苦,可是常宁是你的阿姊,她和驸马之间又颇是不和,我不愿她烦上加烦只能闷在心里。我头一回感到无助,是江恒替我疗了伤。我喜欢江恒,因为他不会算计我,即便有些木讷有时也常常气得我吃不下饭,但我还是喜欢他。宫里的人都是话中有话,沈轻言也是你也是伺候的宫人也是,只有江恒一心一意地对我。他能为了我去学他最不擅长的音律,也甘愿为了我离开刚刚团聚的家人,还能为了我义无反顾地去死。这样的江恒,我不能舍弃也不愿舍弃。承文,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家人,就同常宁一样,即便你后来算计了我,搅浑了我的成亲,我也不怪你。” 皇帝仍然没有出声,可是我知道这些话他都听到了,他只是不愿出声。依承文的性子,过多几日他便能想通。我默然了一会,闭眼不再说话。 次日醒来时,我一睁眼却是瞧见了皇帝,他眼里带有血丝想来是昨夜睡得不好,他望着我,“绾绾,如果没有沈轻言也没有宁恒,你会不会选择我?” 我想也没有想就直接摇头。 苏家灭门一案无论沈轻言有无参与,先帝都是在背后默许的。皇帝的猜忌,在历朝历代并不鲜见,但身为被灭门的苏家人,我是恨先帝并怨他的。只是祸不及下一代,我想得开想得透,我并不怨承文,但要我选择与我家有灭门之仇的人的儿子我断然是做不到。 他闭上了眼睛,身子往背后的软椅轻轻靠去,“你昨夜那一番话,不过是在赌我会不忍心罢了。” 我咬咬唇,问道:“那……我赌赢了吗?” 皇帝沉默了好久,忽道:“我朝大败平国,虽是赢了场胜仗,但却是输了名大将。”他缓缓地睁开眼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93 ,神情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绾绾,宁卿……战死沙场了。” 我的脑子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我颤颤地站了起来,嘴唇抖得几近说不出话来,“你……在……在……说什么?” “绾绾,宁恒死了。” 宁恒……死了? 不……不可能!木头前不久还说要接我回家的,他不可能会死的。我恶狠狠地盯住皇帝,“你骗我!” 皇帝用一种很是奇怪的神情看着我,我盯住他,企图从他的面部找出一丝不寻常,可是没有,一点不寻常的地方都没有。 皇帝忽然道:“绾绾,宁恒死了,你现在只剩下我了。” 我将案上的所有东西通通扫在地上,怒道:“即便全世间的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我只要木头一个。” 瓷杯碰到地砖,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木头既是答应要带我离开皇宫,那他定不会食言。 皇帝说木头死了,一定是骗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皇帝,说道:“我要去边疆。” 他漆黑的瞳眸愈发深邃,过了很久,皇帝依旧没有答我的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眼睛眨也不曾眨过。 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垂下了眼,“朕拿得起亦是放得下,我输给的人是你。”说罢,忽有一内侍进了来,皇帝道:“我让人将宁恒的尸首送回了江家,苏浣,你离开了京城后就不要再回来。” 我道:“我这一生再也不会踏入京城半步。” 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跟着内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宫,离开了这个困了我二十年的皇宫。在回江家的路途上,我望着马车窗外不停地退后的景色,心想:原来我苏浣活了这么久,最后终究还是孤寡一人,没有木头,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结束。。。 接下来是番外~~~~ 番外 我和木头成亲了一年有余,我过得十分快乐。江恒宠我爱我,江家上上下下尊我敬我,就连江家的二娘和四公子也对我颇是客气。 一日,我和木头起了床,木头和我一道下了床榻。他最近爱替我描眉,虽说他描得不大好看,常常他描完后我还得自己重新描一回,但此种闺房之乐,我也甚是享受。 今日木头拿起了眉笔,捧着我的脸又替我描眉,他描眉时神情十分专注。待他描完后,我拿出妆匣,挑了对紫英石坠子,我戴上后,木头却是凝望着我的妆匣。 我挑眉道:“你在看什么?” 木头从妆匣里拿出了如意香囊,他晃了晃,道:“这个香囊好生精致。” 我咳了咳,道:“是呀。” 第一回他在宫里头见到我的妆匣也是这么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仍是这么说。这如意香囊是沈轻言送我的,我把妆匣带出宫时也没想这么多,没想到江恒却是又盯上了它。 “是……沈轻言送你的?” 我一愣,竟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木头淡道:“我猜的。” 我呛了呛,道:“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扔掉便是了。”顿了顿,我又道:“其实,我如今都不大记得沈轻言的模样了,木头你真的无需介怀。” 如意香囊是谁送的,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打从见过这个香囊后,我就再也不曾见过比它还要精致的香囊。 木头此时将如意香囊放回了我的妆匣里。 他低声道:“你若是喜欢,留下便是。我也不是小气的人。” . 成亲在很大程度上能改变一个人,如木头。没有成亲前的木头不是个小气的人,成亲后就变成一根喜欢吃味的木头。 就如这一回的如意香囊这事,他口里说他不介意让我留着它,到头来他却是吃味了,后来又因为我说了句“木头,你真小气”而连续几天都没有碰我。 其实我也是小气的人,我见木头如此,我也开始不和他说话。两个人在床榻上可谓是相敬如宾。 第四天夜晚依旧如此,直到半夜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去喝水时,却发现木头一直在看我,眼里是我熟悉的神情。 他低低地喊了声:“绾绾。” 我见木头如此,此时也是气消了。我撅着嘴,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就因为那个如意香囊,你就和我生了四天的气。” 他的手盖上了我的手背,五指慢慢地握住我的手,我撇嘴道:“我都没有和你生气过这么久……” 他低声道:“去年你不是和我生气了一个月么?” 木头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满肚子火。 . 去年我哭得两眼红肿地回了江家,准备披麻戴孝地当寡妇。没想到一回江家,江府却是张灯结彩的。守在大门处的雁儿见着了我,一脸喜极而泣的模样,连忙拉了我又换上了新的嫁衣。 我迷迷糊糊地又拜了回堂,被送进洞房的时候,我才反应了过来。刚想自个儿掀开红盖头,一只大手已是握住了我的手。 后来木头和我说,边疆的战事全都是胡诌的。他当时进宫面圣想接我回家时,皇帝便和他定下了个这样的约定,倘若我知晓木头死了还想离开皇宫的话,皇帝就放我离开。 木头还涩涩地说,承文是个好皇帝,他对我不忍心,对他亦是有君臣之情。 我当时知道后,先是喜极而泣,之后是闷闷不乐。说我不知足也罢,说我什么都罢,我担心受怕了这么久,结果却是两个男人联合起来骗我。从皇宫回江南的路途里,我哭的眼泪都快可以将马车给淹了。 是以,我和木头生了一个月的气。 至今为止,每当我想起那天我对皇帝说的重话,我心里头都会有些愧疚。我对承文并不是没有情的,但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家人之情,我真真是将常宁当姊妹,将承文当弟弟的。承文虽是算计了我,亦是劫了我的亲事,但我却从未怨过他。毕竟九五之尊这个位置,当真是有许多无奈。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错过许多说不出口的内疚。 兴许我和皇帝就是这些许多之一。 . 许是见我脸色不好,江恒揽住了我的肩,我哼哼两声,他凑前来想要亲我。我又哼了几声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哀家,有了 作者:淡樱 分卷阅读94 ,避开了。 我凉凉地道:“你前几天不是不肯碰我么?” 木头很痛快地就认错了,“绾绾,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我悠悠地道:“可是我还在生气。” 其实我和木头相处了这么久,木头如今可谓是相当地了解我。他听我如此说了,立马摆成‘大’字躺在床上,“绾绾,来消气吧。” 我斜睨着他,“怎么样都行?” 木头道:“对。” 我摸摸下巴,在枕边摸出了一幅春宫图,我拉开画卷,“唔”了声,“这样也行?” 木头瞅了眼画卷,又瞅了我一下,脸颊渐渐漫上红晕,“……对。” . 于是乎,我和木头这几日来的冷战总算是结束了。又过了好几日,我在用晚饭的时候,木头竟是抱了一大堆香囊回来,各种形状有之,各种味道亦是有之。 我的脸抖了抖,“木头,你是准备开香囊铺吧?” 他固执地问:“你喜欢哪一个?” 我仔细地瞅了瞅,“唔,都挺好看的。” “最喜欢哪一个?” 我思考了一会,伸手挑了一个香囊,“这个。” 木头喜笑颜开,立马将我手指上挂着的香囊放进了我的妆匣里,而后又将如意香囊扔到那一大堆香囊中,他满意地道:“如此甚好,甚好。” 我委实是哭笑不得。 分卷阅读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