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鬼》 分卷阅读1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1 《缚鬼》作者:六木和二木 文案: 如果我爱的人不爱我……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苻森,陆离 ┃ 配角: ┃ 其它: ================== ☆、果1 当公交车驶入长平街的时候,乘客只剩下苻森人,他压了压帽檐,冲司机点了点头,不紧不慢从前门下了车。 随后个优雅的转身,在车门还未来得及关上之际,对着司机打了个响指。 司机刚刚还略带好奇打量他的眼神霎时迷蒙起来,而后露出片漠然之色,关门,开车。 苻森在台下方窄窄的条阴影里缓了缓,公交车上裹挟而下的冷气和夏日几乎压得人喘不出气的燥热针锋相对了几个回合,没了后援的冷气终是败下阵来,绵绵汗意点点攻城略地,待到苻森终于迈步,身上已是层薄汗。 苻森不怎么在意,正相反,他对阳光有种奇异的喜爱,这种喜爱不是待在空调房内的叶公好龙,近似于飞蛾扑火的偏执。 尤其是夏日的烈阳,那会让他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 只可惜阳光对他没什么爱意。 走了几步便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如纸的苻森终是无可奈何拿出把遮阳伞,虽说男人撑着遮阳伞总有几分说不出的不伦不类,但来今年的夏季实在是反常的高温,二来,苻森清秀的面容,不怎么高大的身材和皓白纤细的手腕配着遮阳伞倒也不怎么显得突兀。 三来,这附近也没第二个人能来质疑这幕了。 这就不得不说到长平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长平街没什么名气,但长平街旁边的驼山,很有名气。 驼山有双峰,双峰之间条溪流蜿蜒而过,成两山夹水之格局,正是驼山上归元陵园的卖点之,江城不少达官贵人也吃这套,将逝去的亲眷安葬在此,而后的仕途钱途虽不能说完全帆风顺,但也至少没什么大波澜,平头百姓提起驼山来,便不免带上些艳羡敬畏的口吻。 但不论再怎么有名,它也终究是个墓地,清明早已过去,中元也尚在个月后,此时的骆山,便免不了空空荡荡起来,行走其间,不由会生出几分独存于世的恍惚。 不过这份孤独对苻森似乎没什么影响,他慢悠悠地走着,偶尔停下来在浓密的树荫下缓几口气,饶有兴致地盯着枝叶间斑驳的光点,但不能久看,否则眼要晕眩起来。 待到终于能远远望见归元陵园的角,苻森却个拐身,钻进路边条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的岔道。 他并非来扫墓,而是去祖屋的。 祖屋在墓地附近,这对许人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令人发毛的事情,但对苻家来说,却实在是毫无诡异之处。 无他,苻家脉,世代驭鬼。 苻家是什么时候来到江城已不可考,只知道苻家虽直人丁单薄,江城的历代掌权者却无人敢小觑这个小小的家族。归元陵园当初选址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请来了苻森的母亲,才能有如今的“炙手可热”。 前往祖屋的小径本就极为狭窄,加之苻森不熟悉地形,是走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栽倒在路旁。即便再怎么好的修养,对着泥泞不堪的鞋子和黑道青道的衣服,也无法继续保持微笑,然而苻森无法,还是得继续往下走。 祖训有令,所有苻家子孙,必须在二十四岁当天回祖屋趟。 若非这道语焉不详的祖训,苻森又怎么会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前往自十岁后便再未去过的祖屋。尽管自母亲去世后,苻森已是苻家当之无愧的族长(虽然苻家也只剩下他个人),但常年游走在阴阳之间的经验让他非常清楚传承的力量是么强大——祖训并非早已作古的群老头子的无病□□,而是每条都确有其缘由的。 因此不得不从。 好在那条窄道已能看见尽头,待终于来到片开阔地,苻森长长舒了口气。 眼前是大片望不到尽头的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微风拂过,枝叶摩挲,沙沙作响,仿若无数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配着不见天色的阴沉,鬼气森然。 苻森皱起眉头,苍白的脸色却诡异地红润起来,连带着脚步也不由自主轻松些许,如闲庭漫步行走其间,看似随意下脚,步伐中却是融合了五行八卦之术。说也奇怪,明明之前看着槐树林无边无际,被苻森这般七扭八拐地走上几分钟,便隐约可以望见栋古宅坐落其间。 宅子上方也是大片大片浓密的枝叶,正午的阳光完全渗不进来,从苻森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宅子的轮廓隐于暗处,仿若只巨兽,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苻森推了推门,十几年没用过的大门无声无息滑开,眼角似乎能看见暗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转头望去却又是片死寂。 苻森没在意,跨入庭院,院中没什么植株杂草,唯有层厚厚的不知名的藓,点不落地吞噬了庭院中的每个角落。奇异的是这藓倒没有星半点长在院中央的石板小径上,苻森得以顺顺当当走到门厅。 他隐隐记得祖屋虽偏僻十几年间无人造访,却也是通了水电的,伸手在墙上摸索番,入手片冰凉滑腻的触感,黑暗隐没了苻森脸上几乎凝成实质的厌恶神情,好在在他耐心告罄之前,终于找到了开关。 声不干不脆的“啪”声响起,头顶的白炽灯闪了又闪,终是在休息十几年后再度不甘不愿地被迫上岗,灯罩上绘制的奇怪图纹被投影在门厅的每个角落,几乎是投影落下的瞬间,苻森身后传来声闷响,仿佛是未能出口的尖叫。 灯罩上绘制的是苻家独创的灭灵符,白炽灯内除了钨丝,还添加了味散魂香,两相叠加,路跟来的那些杂碎在痛呼出口前,便已经魂飞魄散了。 苻森没有回头,漫不经心地伸出两根指头摸了摸门厅里的太师椅,挑了挑眉,似乎对太师椅放了十年依然纤尘不染的结果非常满意,随手将带着的行李丢了上去。 正打算伸个懒腰舒展下过负荷的身体,周遭温度却倏忽变,苻森神色凛,道清心符看也不看便向后飞去,身子随符转,把桃木剑出手,稳稳当当抵在身后之人咽喉之处。 如果那还能叫个人的话。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子当然是鬼,甚至,是只厉鬼。 这并不奇怪,槐树阴气极重,本就招鬼,驼山又是好风水,令各种散魂趋之若鹜,苻家人是灵力极盛,可谓妖魔鬼怪界的顶级补品,虽然打不过,但也不妨碍跟着流流口水。 这路走来,苻森根本没分心去关注身后缀上的各路魑魅。 但苻家祖屋的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2 种种布防竟对这眼前这鬼毫无作用,甚至苻森向来敏锐的五感也没能察觉到男人的出现,竟被近身到如此地步。 这才是令苻森变了脸色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苻森首先扔出的是张稳固魂魄收敛怨气的清心符,而非张威力十足的雷火符直接让背后魍魉灰飞烟灭——他得查明原因。 惊之下,他只来得及注意到男子隐匿在森然怨气之后的双丹凤眼,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粗粗望去,竟全不似冤魂该有的模样。男子似是惊讶于苻森的反击,眼睛瞪得有些大,本该凌厉的线条因此柔和不少,明明气氛紧张,苻森却仍不由分心,心脏仿佛被那道蜿蜒起伏的弧度勾了下,瞬间什么惊异和担忧都忘了,具怨气冲天疑云缠身的厉鬼立于身前,他却不见可怖,反觉可爱。 正是因为这电光火石间的隐秘心思,本该脱口而出的高声质问在嘴里打了个滚,变成了普通的,甚至隐隐带着些许雀跃之情的询问: “你……是谁?” 然而男人并不答话,只死死瞪着苻森,清心符的效力对他而言大概还是不够,怨气并未被压制,反而加躁动不已,将两人裹卷其间,几乎缠作个黑漆漆的蛹,有那么几缕甚至胆大包天地攀上苻森的手脚。 苻森却毫无紧张之色,桃木剑虽仍举着,姿态已放松下来,不再是刚刚剑拔弩张的模样。他任男人打量着,也同样打量回去,刚刚匆匆瞥只注意到男人的眼,此刻细看,才发觉男人确实长着副好相貌:眉毛不算粗,却极黑,配着男人苍白的脸,仿若宣纸上极为精巧的两笔,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轮廓虽不至于像欧美人般鲜明,却也是立体清晰,但气势并不凌厉,反倒透出股子温和儒雅的书卷气。 虽算不上极盛的容貌,却偏偏每笔每划,都正正好对上苻森的心意。若非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是怨气而非脂气,苻森几乎要以为自己遇上的是魅惑人心的艳鬼。 这边苻森还在想入非非,那边男人却又有了动静,出乎苻森意料,男人竟收敛了怨气,除了惨白的脸色,他看上去几乎与活人无异。 苻森挑了挑眉,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个玩味的弧度,也收起了剑。 “抱歉,”许是久未发过声的原因,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仍能听出原本声线中的温文尔雅——苻森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对男人的声音也毫无抵抗之力,“你不是他。” “他?”苻森立刻抓住了重点,因美色跑偏了阵的神智终于回归,未解的疑惑股脑儿涌了出来。 “他是谁?你又是谁?”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家?” “这里是,你……家?” 男人刚刚平缓下来的怨气因为这两个字再度暴涨,邪风骤起,寒意点点攀上每寸肌肤,但奇怪的是,不论是面对刚刚背着身空门大开的苻森还是现在毫无抵抗模样的苻森,男人都没有实质性的攻击行为。 苻森却像是料到这点,面上不见紧张,反而有种疑惑解开的释然,双手向后搭,巧劲撑便跃坐上身后那张八仙桌。 男人比苻森高上不少,刚刚苻森便直是仰着头与之对峙,此刻借助外力获得了俯视的角度,苻森似是终于感到满意,孩子气地点了点头,这才不疾不徐解释起来。 “这里确实是我家祖屋,但我已经有十四年没有来过了。” “看你刚刚那么大的反应,我猜你是死在这里?但大概没十四年那么久,因为我可不记得曾在这里看见过你。” 当个人说谎的时候,纵使面色再怎么如常,内心深处也总归会泛起波澜,或是愧疚,或是紧张,或是恐惧,不而足,这种隐秘的情绪对活人而言或许很难辨别,但却无论如何逃脱不了鬼的鼻子。 因为,鬼的鼻子,闻的并非香臭之气,而是七情之欲。 这也是鬼之所以如此可怖的缘由,常人见鬼,还未受到实质性伤害,便被自己的想象力吓个半死,这份恐惧为鬼所嗅,壮其声势,弱己精魂,循环以往,精气不断外泄,必对神魂有损。 也因为这鬼鼻子,活人的谎言极难欺瞒过去,但凡心起波澜,总会被鬼所察觉。 是以,苻森的不在意,虽自有对自己实力的信心,但则是源于份坦荡的无畏,他确信自己对这冤魂的过往无所知,不做亏心事,当然不怕鬼敲门。 虽然这份坦荡的对象有点特殊——厉鬼之所以当得起个“厉”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受害者并不局限于生前仇人,而是对所有活人的无差别攻击。 他们生前或是蒙受极大冤屈含恨而亡,或是遭受种种不可描述的酷刑而死,神志全失,唯余口吞不下吐不出的怨气,谨记着将自己所受的每份苦难施加于所有活着的人。 但男人虽是厉鬼,却奇异地明显仍保有自己的神志,刚刚那几句对话便是最好的证明,同时,男人直犹豫着没有对苻森下手,大抵也是因为想要确认苻森是否是他所找之人。 也就是那个“他”。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他”大概就是男人沦为厉鬼的因。 果不其然,苻森话音刚落,男人的怨气便再度低落了下去,隐匿其后的面庞渐渐浮现,明明还是那副苍白模样,苻森却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看见隐于其中的尴尬和愧疚。 他舔了舔唇,心思活络起来:“刚刚直追着你问各种问题,都忘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苻森,苻坚的苻,森林的森。这栋宅子是我家的祖屋,但因为些原因,我和我的家人已经十四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那么,厉鬼先生,你又是谁呢?” ☆、果2 男人在听到苻森的话语时略有些诧异,随后却微弯起双眼,本就带着些书卷气的脸加柔和起来,他大概是听出了苻森话语内外隐含的之前种种不必再提的意思,然而最后个问题落下,那丝难得的笑意便化作被戳了个洞的气球里的气,倏忽间跑得不见踪影。 “我不知道,”他的眼睛无意识地大睁,目光却没有焦点,“我的记忆似乎出了问题,生前种种搅合在起,偶尔能记起零零碎碎的片段,但的则是大段大段完全想不起来的空白期。”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苻森反刚刚的积极模样,并没有立即回话,他的头微微低垂,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男人也还沉浸在关于现状的茫然之中,大抵也从没想过能从苻森那里得到什么帮助,时之间,满室寂静。 而后,曲古怪的小调打破了沉寂。 说是小调都还高抬了它,这种高低音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过度,毫无节奏旋律可言,仿佛取各家之短东拼西凑出来的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3 作品,别说专业人士,哪怕被普通人听见,估计都得摇头皱眉,不屑地评上句,瞎哼哼,但苻森却哼得煞有其事,甚至刻意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招摇地勾起嘴角,显然是让男人专注于他的“歌技”。 男人生前大抵涵养甚高,不仅没有打断苻森这突如其来的莫名行为,反而微微侧头,用心聆听起这几乎能被称之为“噪声”的调子。 曲终了,苻森对男人挑了挑眉,男人摸不清他的用意,带着些歉意笑了笑,几经犹豫终于挑了个词儿: “这曲子很是……独特?” 苻森似是没能想到他这般回答,蓦地呆,随后放声大笑,他的五官本就长得极好,静态时因为带着些化不开的阴郁,难免让人错失瞩目的重点,此刻却全然没了那层遮掩,像是被阳光唤醒的罂粟花,尽态极妍,艳丽欲滴。 男人竟看得微微失了神,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但他这般呆怔落在苻森眼中,却令他感愉悦。苻森活了二十四年,收到的明里暗里的夸赞之词数不胜数,是因着这幅皮囊和身能力见识过不少慕恋的神情,然而现在想来,竟没有字句或是颦簇比得上男人此刻带给他的喜悦。 畅快大笑了好阵,苻森才终于有了些收敛的意思,但他嘴角仍止不住地噙着笑,表情也因此鲜活了不少,这份毫无掩饰的欢快无意识间扩散开来,别说男人跟着微笑起来,这阴沉沉鬼气森然的宅子竟也隐隐明快了不少。 可惜避不开的正题并不是什么明快的话题。 “我刚刚哼得不是……咳……什么曲子,是招魂言。” “这是种常见的术法,般用于因三魂不齐而心智混乱的人,可以起到招魂醒神的作用,即使因灵力不足缺失的魂魄无法回归,也自会有所感应,但看你的……反应,应该并没什么效果。” “看来,你的记忆缺损不是魂魄缺失所导致的。” “般而言,就只剩下另个原因。” “有人刻意封印了你的记忆。” 男人的笑意随着苻森的解释点点陷落下去,剥落出隐于其下从未有刻消失过的无力的茫然与刻骨的怨恨。苻森话音未落,头顶的白炽灯突然“啪嗞”响,光线瞬间暗了下去,仿佛从正午步跨入黄昏,那线昏黄的光明不仅破不开黑暗,反而令那份看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甚。黑色的怨气再度蠢蠢欲动,似无数扭曲狰狞的虫,自男人脚下蠕动开去。 但还未待苻森有所举动,周遭光线却好似噎着的人终于吞下那口不上不下的食物,虽免不了番挣扎,仍是逐渐恢复到正常模样,刚刚还剧烈挣动的黑雾像是被打了针镇定剂,声势渐消,最终还是不甘不愿散了开来。 男人只手掩在脸上,似是极为疲倦,指缝间露出的脸色竟还能比刚刚的惨白难看上几分。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大抵正是因为他十分明确自己的仇恨源头,才能成为个不无差别攻击的特立独行的“厉鬼”。 然而苻森却发觉自己心底渐起股隐秘而诡异的不悦,这份不悦并非为了男人的遭遇,而是针对“他”。 ——纵然是仇恨,“他”也依然占据了男人的全副心神。 “又失礼了,真是抱歉。”半晌,男人应是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绪,轻轻放下手,面色虽仍是难看,但神情已恢复平静,再度致歉过后,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未能出声。 “与其道歉,不如好好控制住对‘他’的反应,这样才能专心思考,毕竟看样子不仅是我,就连你自己都还有许急待解决的疑惑。”苻森反刚刚的轻佻之色,义正辞严,然而心湖却全不似表面平静,翻江倒海,波澜不断,可惜能够察觉到的鬼此刻并无余力在意,即使在意了大概也会误以为是见鬼后的心绪不定。 “苻先生说得对,”男人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态度,勉力弯了弯嘴角,可惜效果不佳,反有些弄巧成拙,“我若是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确实不该继续这样混沌下去。” “叫什么苻先生,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苻森撇了撇嘴,这般孩子气的动作由他个青年男子做出来,却毫不突兀,反无端勾的人心弦动,“我的朋友都叫我阿森,你也这么叫我吧!” 不过所谓的“朋友”究竟有少人,分别姓甚名谁,大概就只有苻森自己知晓了。 男人有些犹豫,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有出声,苻森眼尾挑,又加重了“诱哄”的筹码: “如果不这么叫的话,我可不帮你哦。”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俏皮地眨了眨,如此这般,男人终是笑了开来,笑容不再是之前的勉强模样,带上了真心实意的自然,嘴角那抹弧度仿佛自有温度,渐次融化了周遭不知沉积了少年的霜寒之色,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亮,静静与苻森对视着,苻森能看见瞳孔中央那个小小的自己。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后听见那把让他沉迷的嗓音带着还未收敛的笑意说道: “好吧。” “阿森。” “我可以问问吗,阿森你究竟是什么人?” “发现我的时候,你虽然看上去被吓了跳,但并没有恐惧的情绪,反而迅速做出反击,飞向我的那张纸,应该是传说中的符箓?还有那把剑,我至今没有头绪你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你的背包明明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别提刚刚你所说的招魂言。” “这些,都不该是普通人能够知晓或做到的吧?” 打探的口吻对苻森而言实属家常便饭,他厌恶那些或明或暗的窥伺目光,然而男人却问得坦荡,仿若置身场学术会谈,条理清晰地举出佐证,得出结论,而后双目灼灼地盯着你,那般渴望的神情,实在令人忍不住忽略他的年龄身高,只想揉揉他的脑袋。 “我就是个普通人啦,”苻森的手下意识地向前伸了伸,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并举起男人刚刚提及的桃木剑,行云流水地挽了个剑花,在男人惊叹的目光中顽皮笑,桃木剑瞬间消失在手中,“只是职业不大普通。” “我是个驭鬼师,‘驭’呢,就是‘驾驭’的那个‘驭’,顾名思义,就是能够控制鬼的意思。算是个家族职业吧,我们家从很早以前起就在和鬼打交道了,代代都从事这份工作,直到今天。” “难怪你不怕我。”男人似是又想起之前针锋对决时的场景,有些感慨。 “谁说不怕?”苻森挑了挑眉,玩笑道,“连我家祖屋里的种种布防都对你毫无作用,你如果对我出手,说不定我根本拦不住。” “布防?”男人语气间的惊讶不似作伪,“这宅子难道有针对鬼的术法吗?” 说完他自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4 个儿便对答案心知肚明起来,个代代驭鬼的家族,祖屋若对鬼魂毫不设防,那才奇怪。 “可是,”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已经被困在这栋宅子十年了。” “但除了出不去之外,我应该并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 “先不提其它布防对你无效,你说你出不去这宅子?可这宅子里并没有下过禁锢的秘术。”苻森本以为男人徘徊在此的原因是因为死在此地,但现在看来,真相还要加诡秘。 男人闻言,迷茫之色甚,然而他生前本就对阴阳之说无所知,死后也没能增加少认识,此刻大脑纵使全速运转,依然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原因。 苻森倒未见气馁,他在工作中见了这般毫无线索的模样,委托人也半是对异界无所知的普通人,虽说这次莫名牵扯到自家祖屋,所遇厉鬼也诡异地牵动他的心神,但他仍是迅速组织起思绪,试图获取信息找出蛛丝马迹。 “你说你出不去这宅子,是怎样的出不去?宅子的所有角落,你都能去吗?另外,你说你被困十年,你是如何确定时间的?” 男人似是被苻森的问话打开了思路,低头略略想了会,才正色答道:“你的问题,要回答不难,但若是方便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从头说起。” 所谓从头,自是指道来死亡的前因后果,这本就是苻森工作时的例行询问内容,但对于大数的鬼,能够顺利回答问题已属不易,像男人这般想清楚前后关节,主动提供信息的魂魄,实属罕见。 苻森微感诧异,而除了诧异之外,心底竟还另有其它两种欢喜之情,来,他早已将男人划归入自己的地盘,男人这般举反三的表现,令他骄傲不已,二来,男人所思所想与他不谋而合,虽属无意,却令他自有股隐秘的心意相通般的喜悦。 苻森按捺住自己已蠢蠢欲动的嘴角,对着男人点了点头。 ☆、果3 “我之前提到过,生前的很事情都不记得了,名字、地址、家人、工作……这些年来我独自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试图回忆起那些被遗忘的部分,但当年记不起来的,如今依然是片空白。” “而死亡之前的那部分记忆,是模糊不清,我所能记得的唯个画面,是在辆车上,我开着车,副驾上坐着个人,但别说这个人是谁,我甚至想不起来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像是递给我杯饮品,我喝了口。” “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眼前片漆黑,似乎是被罩了层黑布,身体也完全无法移动,被严严实实捆在了床上,想要呼救,嘴上却贴着胶条。”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不清楚是谁下的手,为什么下手,在我所能记得的有限的记忆里,我只是个普通人,完全牵扯不到任何国家机密,没有什么巨额资产,绑架这种事,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还在试图理清头绪,左手腕上却突然传来股凉意,本就心神不定,再加上猝不及防的刺激,我几乎惊叫起来,声音却被堵回去大半,仅漏出声含糊不清的闷音。” “然后,我听到左手边传来笑声。” “那是把有着明显人工合成痕迹的电子音,那个……绑匪应该是带着变声器,但尽管音色古怪,我仍是……仍是能听出那经过机械加工后的笑声中毫无掩饰的,满满的愉悦。” “那股凉意还在我的手腕间游走,我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那应该是绑匪的指尖,但我从不知道个人的手竟能凉到这种地步。” “明明是盛夏,我却生生打了个寒战。” “那只手似乎是察觉了我的反应,顿了顿,而后狠狠按了下去,手上的指甲不长,但却深深嵌入我的皮肤里,我疼得死命挣扎,却偏偏动不了分毫,□□被恶狠狠堵在嘴里,除了自己,没人听得见。” “我绝望极了,以为要被活活剜去块皮肉,绑匪却突然收了手,明明受伤的是我,他的喘息声却异常粗重。” “手腕处有些湿意,大概是流了血,也还有些疼,但我却无心关注,我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床边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不知道过了久,那喘息声逐渐低沉下去,虽然看不见也听不清,但不知怎的,我就是知道他没有离开,他还在床边,动不动地看着我。” “然后……再然后,我感觉到有股奇怪的气流打在我的手上,点湿滑的仿佛蛇般的触感随即徘徊在手腕的伤口附近。” “下瞬间,我头皮发麻地意识到——他在舔我的伤口!” 似是再也忍受不住般,男人的右手把抓向自己的左手腕,然而苻森比他快,他闪电般跳下桌子,手拦住男人右手,另只手则带着股与他容貌全然不符的惊人气势牢牢攥住男人的左胳膊,并举了起来。 果不其然,手腕处两枚弯弯的月牙形伤口,仿佛双笑意满满的眉眼,无限讽刺地招摇入目。 苻森脸上再不见刚刚派悠然自得的神色,气息明显乱了开来,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男人虽是灵体,身上不会留下痕迹,但仍不会好受,而为糟糕的是,苻森心中奔涌而出的暴戾之情明显影响到了男人,那被强制压下的怨气虽未立即暴涨,但也默默扩散开来,蠢蠢欲动在各个角落。 “阿……阿森。”男人终于从紧咬的牙关间挤出两个字,试图唤来苻森的注意,事实上他本不期望能有什么用,没想到话音刚落,苻森竟双眼猛地大睁,恢复清明。 他迅速松了手,做了个掏取的动作,下刻,原本空无物的手上竟出现了盏小巧精致的油灯,而后个清脆响指,那灯便幽幽冒起簇奇异的蓝色火光。 说也奇怪,那蓝光看似微弱,室内却好像真的因为那股子额外的光芒亮堂不少,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刚刚蔓延开来的怨气竟无声无息消失不见,没盯久,男人便逐渐心绪平和下来,刚刚由于回忆和共情导致的那股子暴戾早已不见踪迹。 待到男人恢复正常,苻森侧身将那盏小灯放在桌上,而后便保持着那个别扭姿势,两眼眨不眨紧盯着那灯盏,仿佛第次见到这稀罕物件的不是男人而是他般。 但不论如何掩饰,男人还是轻易察觉到他心中残遗的懊恼和愧疚。 男人清咳了声,没话找话地问:“这盏灯是……?” “……是明魂盏。”苻森咬了咬唇,根指头在实木桌上画了个又个圈圈,终是开口低声接了男人给出的台阶,“效果和清心符差不,但是比清心符要强上许。” “我完全没看清楚,你是从哪拿出来的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5 ?和刚刚那把桃木剑样吗?” “只是个小把戏罢了,”苻森的头仍是低着,言语间没了之前的活泼,“有点像个随身空间,既然是和鬼打交道,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男人闭了闭眼,终是忍不住犹豫说道:“阿森,你要是不想听那些死亡细节,我可以……” “不!”苻森迅速回身反驳,他面上还带着些尴尬之色,个“不”字却说得直截了当,坚定不移,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再度低下头,音色恹恹,“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他大概也没想得到男人的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他……那么做之后不久就杀了你吧?我相信我们都同意那个人对怪力乱神之事有所了解这点,他应该知道人死后魂魄会呈现出咽气时的模样,你的外表眼望去没有明显外伤,这大概是他有意为之。” “而在你死前刻意在你手上留下伤痕……”苻森犹豫许久,似是在考虑该如何启齿才能不那么难堪,“那伤痕……应该是他给你打下的烙印。” “就像古时奴隶主在自己的奴隶身上烙下的印记,这道痕迹,标示着你属于他。” “即便死了,魂魄也是属于他的。” 或许是因为明魂盏的加持,听完苻森的推论,男人倒没再怨气翻腾,只觉得荒谬无比。 从前他想起这段经历,只觉得绑匪是个十足的变态,若还活着,他必定要把自己的左手洗上几十遍,直到皮肤再也记不起那滑腻诡异的触感。 然而他死了,手上那痕迹也因着他的死亡,再也没了消退的可能。 可这又能如何? 虽然这疤是难看了些,每次望过去,都能提醒起那不堪的回忆,但谁规定手上有这道痕迹就不再是自由的了?额……好像他现在还真不是自由之身,但他的思维是自由的,是属于自己的,若那个人真敢再出现在他身前,他不定能够下手杀了那变态,但也绝不会如他所愿。 苻森的表情仍是忿忿不平,男人能够共情到他心中翻腾的恨意和不甘,然而却并未受到负面影响,反而隐隐有些感激。 感激上天并未完全绝了他的生路,在孤身十年之后,给他送来了个可靠的小朋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苻森的脑袋。 “脑补那么,如果他真的认为我是他的,那为什么我在这里十年都没再见过他。” 苻森大抵是没想到他这般动作,在他的手放上去的瞬间就僵直了身体,刚刚的恨意和不甘瞬间被汹涌的紧张冲散开来,其间还夹杂着诸如喜悦、不可思议等等不而足的复合情绪,这让男人无意识柔和了眉眼。 “或许他就是个变态,那道伤疤只是他觉得好玩而已,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刻的理由。” 苻森面上仍带着纠结之色,但整个人的气势已缓和下来,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收回了手,“我继续说下去了?” “……嗯。”小朋友的回应还是有些低沉,“细节还是要说的,你不用顾虑我……不过考虑到你死后变成了厉鬼,接下来的经历应该还有令人难以接受的部分吧?你没问题吗?” 男人嘴角弯了弯:“你的灯效果不错。” 这话终于让苻森打起了精神,他不再扭着身子,直身体回望男人。 “那……之后,我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以为他终于要离开了,然而没过几秒,我就听见‘咔擦咔擦’的声音慢慢靠近,快到床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辆小推车,我能听见他在窸窸窣窣整理着什么,股本能的不妙让我忍不住挣扎起来,但仍然是徒劳,疑问和呼救被严严实实地堵在喉间,无能为力,当真是彻彻底底的无能为力。” “随后,我感觉到左臂上方被紧紧扎了圈塑胶管,有不知名的冰凉液体被轻轻涂抹在手肘附近,我几乎瞬间便猜到他要给我注射什么东西。麻醉剂?毒品?□□?……不过短短数秒,我的脑海中已经疯狂转过几十个念头,个比个令人胆战心惊。”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并非要给我注射什么。” “他是要抽我的血!” ☆、果4 “针扎进来的时候很轻柔,我几乎没什么感觉,但或许是因为那几秒内我的意识是全然混沌的,我听到有什么‘咔咔咔’的声音直徘徊在脑内,好会儿后,才发现,那是我牙齿打颤的声音。” “也就是那时,我才发觉,我并没有被注射什么,相反,是我的血,被那枚细细的锐利的‘催命符’点点牵引着,无可挽回地向外涌去。” “我的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喉间溢出无声的悲鸣。” “然而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 “那血仍是止不住地流出去,甚至没有因为我的绝望放慢丝步调。” “事实上,从开始放血到我最后因为大失血昏过去,这中间的时间并不久,但在当时,我却生生体会到度秒如年的煎熬。” “血脉流动对常人而言是活着的证明,然而对那时的我而言,却意味着悬于颈项上的死神的镰刀。” “意识清醒的每分每秒,都只能徒然听着,体内血液汩汩流动。” “最后,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成了鬼。” 男人未再继续下去,苻森也没有催促,两人似是不约而同沉浸在那段疯狂的回忆里,室内片死寂,唯有那星蓝火幽幽亮着,尚能带来丝暖意。 良久,苻森长长吐了口气,勉强拾掇起他早丢在脑后的职业操守,哑着嗓子分析起来:“你刚刚的那段陈述,我有两个疑惑。” 男人面上仍带着空茫之色,但好在尚有反应,抬头看向了苻森。 “第,为什么明明你生前之事大不记得了,死亡的那段回忆却能描述的如此清晰。” 男人有些茫然,而后瞳孔剧烈收缩了下,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苻森抬手阻止了他。 “我相信你没有说谎,毕竟,如果那人真让你连这段都忘了,你大概早就毫无执念地投胎去了。” “我想要说的是,即便这段回忆你复述出来十分完整,但它仍然缺了点东西。”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走马灯’。” “人死前都会回忆起自己生的经历,这点被普通人传得有些神乎奇神,但事实上不过是前来接引的黑白无常在通过你的记忆了解你的生平,便于阎罗殿上对你的轮回做出裁决。因此哪怕你是在那般危险境地,也少少应该不由自主地想起些零星片段。” “但你的叙述中完全没有提到任何回忆,我想,即使现在你考虑到这点再去回想,怕也是找不到丝毫‘走马灯’的痕迹吧?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6 ” 男人神色肃穆地思索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你的记忆是在你死后才被动了手脚,因此虽然死亡的经过还牢记着,但生平回顾却被人抹去了,然而,我仔细想了想,发觉这并不可能。” “——走马灯并不是个连续的过程,它见缝插针在死前那段回忆中,若是被抹去,必然留下的是个‘坑坑洼洼’的死亡经历,别说现在你能叙述的如此详尽,哪怕过往回想起来,都能明显察觉到不对劲。” “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下种。” “你死掉的那刻,黑白无常因为人为原因,没办法接引你的魂魄。” “而这猜测,也和我的第二个疑惑有所关系。” “你死后,并未变成厉鬼对吧?” 男人微微怔:“你怎么知道?” 苻森直直望向男人,语气间是漫不经心的自满,却并不令人生厌: “自然因为我相信你。” 男人面上几经挣扎,终是在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意,但细看确是满满的柔和之色:“你……你可真是……” 苻森撇了撇嘴:“厉鬼虽然少见,但因为家族原因,我还是见过不少,也称得上有些经验。我所见过的厉鬼,十之八九都是毫无意识,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物,剩下十之二,虽尚存丝清明,但旦怨气被激发,几乎没有主动收敛的可能。” “你可以说是我从业数十年来,见到的最为特殊的厉鬼了。” 还“从业数十年”,男人好笑地摇了摇头,心中郁气却因为苻森的插科打诨消散不少,好奇之心渐浓:“可你也不能因为我的‘特殊’,就认为我开始并不是厉鬼吧?” “额……”苻森瞄了瞄男人神色,又确认了明魂盏仍在兢兢业业地发光发热,终是解释道,“因为……你的死法,虽说有些猎奇,但事实上……并未遭受太大痛苦……” 男人叹了口气,替久久不继续下去的苻森接话道:“所以,我并不符合成为厉鬼的条件吗?”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啦!厉鬼状态下的你都未曾攻击我,这足以说明你心中戾气必然极少,又怎么可能死后轻易化为厉鬼。” “何况,如果关于走马灯的猜测是对的,这说明那个变态必然也很清楚,那样死亡的你根本不可能变成厉鬼,所以才要刻意隔离开黑白无常。因为若未化为厉鬼,死后若无特殊原因,魂魄是极难停留于人世的。” “但若设法隐藏了你的神魂,让黑白无常无法察觉到你的死亡,那么短时期内,你的神魂仍可以暂留于世间。” “黑白无常也可以被欺瞒吗?”男人诧异道。 “据我所知是可以的。”苻森点点头,解释说,“有个古老的阵法,可以将刚离体的魂魄困于其间,同时无法为黑白无常发觉,自然也不会被接引入轮回。” “但这世间总归是活人的领地,魂魄若能长久留存人世,是靠股执念,然而普通神魂执念并不深重,如果不入轮回,不消久,会自行灰飞烟灭。” “之前我还猜测你可能是因为那个阵法被困在宅子里的,不过听完你的经历,我有了新的猜想。” 男人并没有着急询问,相反,他静默许久,低声回道:“被那个阵法困住,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回轮到苻森面露诧异,但他也可谓经验老道之士,心思转,便明白了男人的想法。 “你是说,只要在你魂飞魄散前将你转化为厉鬼,那……那就……” 男人抿紧了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但在苻森还未来得及细问前又开口道:“但那阵,应该在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后就撤了。” 苻森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男人苦笑:“现在的我确实是被困在这栋宅子里,但我刚死不久的时候,却是被困在间房间里的。” 他伸手向院落后方指了指,“就是这宅子里的个房间,看上去是间卧房,大概四十平米左右,床铺书案,应俱全,布置的古色古香,不过窗户上却挂着只晴天娃娃,虽然有些突兀,倒也童趣满满。” 苻森眼睛倏忽大睁,男人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惊异:“怎么了?” “那是……我的房间。” 时隔十四年,苻森本以为记忆早已淡化,然而再度踏入自己曾经的房间,他才惊觉那些过往原来从未消失,而是被深深埋入体内,只待个引子便会再度爆发。但奇怪的是,当回忆铺天盖地袭来,他曾坚信永远无法摆脱的噬骨蚀心的痛楚并未发生。 当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释怀的天,但如今,他扶着门框,身后立着的是个满心忧虑凝望着他的“人”,他突然就明白了母亲当年的选择。 也因此加不甘:既然让他遇见了他,又为什么偏偏遇见的这么迟。 和十四年前般崭新雪白的晴天娃娃被微风吹起,轻轻晃动在窗口,若是映衬着万里晴空,必然是派祥和模样,但和着现下这般不见天日的背景,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苻森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男人有些担心,但还未待他开口,苻森已举起胳膊摆了摆手,他缓缓吐了口气,随后在墙上摸。 “啪”——灯亮了。 光线有些刺目,苻森眯了眯眼,隔了好会儿才看清房内模样,入目所见和十四年前相比毫无变化,然而当他的视线移动到书案时,却发现了与记忆不相符的地方。 “这是什么?” 他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青玉镇纸下压着十几张当年他练字所用的宣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血色“正”字,有几个的笔画异常粗重,眼望去,颇有些惊悚。 他抬眼望了望男人,果然男人面上微有些尴尬之色,像是恶作剧被当场抓住的小孩子,急急解释道:“之前你问过我是怎么确定时间的,这就是我确定时间的方法。” “那时我刚醒来,虽然还有些意识不清,但晕倒前的场景却还历历在目,我几乎是直直从床上蹦了起来,半晌才理清楚,周围是个全然陌生的房间,而之前绑架我的人不见踪影。” “搞清这点后,我迫不及待冲向了房门,虽然没抱太大期望那个人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但事实却比我所能想象的加诡异。” “手还没拍上房门,我的身体却仿佛遭受电击般瞬间弹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那下直接把我砸晕了过去,我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想再去试试,但身上残留的痛感让我止住了脚步。” “那时我以为是门口布了陷阱避免我逃跑,想着找个东西探探,但也就是这找我才发现,我的手根本不可能拿起任何东西……” “因为它仿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7 佛只是个没有实体的虚幻投影般,会直接穿过任何想要触碰的实物。” “我呆怔了许久,忽然如梦初醒。” “原来我竟然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死了的事实。” ☆、果5 “你本来就对神鬼之事没什么了解,再加上那种情况下精神高度紧张,没有意识到……也很正常。”苻森歪了歪头。 “嗯……事实上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波动,这个结果几乎可以算得上意料之内的。”男人的视线投向窗外,延伸向远方。 “只是,还是有些茫然。” 说茫然怕是轻巧了太,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正在第几十次地试图举起只小小的毛笔,结果自然是失败的,而后那个念头仿佛从天而降般砸落在他的脑海里,明明只有短短几个字,他却像是理解了几十年。 只是再也支撑不住跌落在地的时候他竟还分心想了想,明明其它东西都抓不住,为什么地面却不会穿过去。 若是可以穿过去,那岂不是要永无止境地向下坠落,在深深的土壤下看见的,会是岩浆还是地狱? 然后,是段长长的,长长的空白。 “后来,我算是接受了现状,开始研究要怎么出这个房间,这时我才注意到,沿墙角圈都画着奇怪的纹路。” “那时我猜想,如果按照民间那些口头传说,这纹路怕就是传说中的阵法,大概可以用来困住魂魄。” “果不其然,我试着像之前冲向房门般冲向墙壁,还未靠近便再次被击飞出去。若是慢慢走向那圈符文,距离近到定程度后会感受到隐隐斥力,斥力强度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增强,直至再无法走近步。” “窗边也被下了禁止,我靠近不了,只能远远眺望窗外,可惜窗外树木森森,也看不到少东西。” “随后我突然想到,我刚醒来的时候,好像是躺在床上的!” “你确实可以触碰到床,苻家人阴气重,向来趋阴避阳,那床的材质因此特地选的槐木,养阴。”苻森的神色有些复杂,本以为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却原来在他无所知的时候便早早有了联系,甚至在生了隐秘欲望的他看来,那联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暧昧的。 若非始作俑者是那个变态,他大概此刻都要控制不住微笑起来。 “原来如此,可惜即使能够碰到也没大用处,那床被固定死了,根本挪不动,也就派不上任何用场。”男人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目光似是落在桌上,却没有任何焦点。 苻森张了张口,却并没有接话,反而信手拨了拨刚刚随手放在书案上的明魂盏,那星蓝光似是显明亮了些。 男人默然看着他的动作,两团小小的星火燃烧在他的双眸之中,柔和了面上的冷意,竟让他猛然望去有了几分活着的人气。 他终于继续下去。 “我就这样被困了段时间,那段日子……比较混沌,我也没费心去计时,但应该不会超过十天。” “然后,到了那天。” “那、、天。”苻森字顿重复道。 “对。”男人嘴角微弯,却不见喜悦,那弧度空洞无力,配着双冷然的眼眸,眼望去,竟无端生出几分森然。 “我变成厉鬼的那天。” “我醒后不久便发现自己记忆有所缺失,每天除了研究房间四周那圈纹路,就是尝试着记起生前的事情。” “那天本是和之前毫无两样的天,我坐在床边,反复回想着……似乎属于父母的模糊面容。在那段记忆里,他们牢牢牵着年岁尚小的我,不时交谈几句,虽然看不清面容也听不到话语,我仍能感受到‘温暖’。” “突然,毫无预兆地,我的心头颤,仿佛被只手牢牢抓住,那种异样感异常清晰,但奇怪的是并不怎么痛苦,反而像是在极力为我指引着个方向。” “我不由自主随着那感觉走了几步,股诡秘的满足感悄然而生,仿佛在那方向的尽头有我求而不得的所有。”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怕是有些魔怔,全然不顾那符文的效力,满心只想着我要去到‘那个’的身边。” “至于‘那个’到底是什么,我根本没有分心去思考。” “好在我虽然急切,步伐倒不算太过仓促,四周禁制并未将我弹开,只是阻力随着我的接近逐渐加强,离墙壁还有些距离,但我已是寸步难行。” “可即使如此,我仍是直直向前走着,仿佛满脑子只有着‘向前’这个念头。” “若是让个毫不知情的人来旁观这幕,定十分诡异:个‘人’眼中满是热切和疯狂,直直望着某个方向,用尽全力推挤着,仿佛前方有不可撼动之物稳稳挡住他的道路。 “然而事实上,他的身前只有空气。” “这般失控状态来的莫名,去的也突兀。只是……或许我宁可愿意就这样混沌下去。” “因为唤醒我的,是开胸破肚的惨痛。” 宅子里阴气过盛,温度不像盛夏,反而和仲秋差不了少,尽管如此,苻森的额头此刻却有了些汗意,加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阴风,针扎似得难受,他却全无擦把的想法,双眼睛只牢牢盯着男人。大抵知道接下来绝不会是什么皱皱眉头就能忍过去的情节,苻森紧了紧唇,犹豫开口:“……如果说不出口的话,不如就跳过吧,大致情况我也了解的差不了,即使缺了这小段,大抵也不会有太大出入。” 男人抬眼回望苻森,上下嘴唇碰,轻轻吐出两个字—— “说谎。” 苻森脸色“唰”的白。 他当然想知道那段经历,不,不仅仅想,他深深地、满怀不甘和恶意地在意那段经历。那是他看中的人,凭什么早早被另个人打下了无法湮灭的烙印。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他几乎恶毒地想着,若是抹不去,那不如就在那之上盖上另个加深、加痛、加刻骨铭心的属于他的痕迹吧。 然而这想法不能让男人知晓,不敢让男人知晓,他装作路见不平满怀愤慨的模样,掩盖着心底的巨浪滔天,然而男人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几乎瞬间剥下他的“画皮”。 那刻,他是真有生出散去男人意识,唯留副乖乖听话的傀儡永生禁锢于身边的念头。 好在男人似是被他的脸色吓到,迅速道歉。 “抱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如果细节不说清楚,你大概也很为难吧……” “而且,虽然这些年来我直在避免回忆那天发生的任何事情,但正如脓水不被挤出,伤口就永远也好不了般,如果我还是直逃避下去,现状大概不会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8 有任何改变。” “我不想继续这般模样,我想要想起我的父母、我的过去,想起我喜爱的运动,吃到什么食物会满心喜悦,目光曾停留过的那朵花的颜色,雨水浇在身上的触感,和友人起开怀大笑的畅快。” “我不想我爱过甚至恨过的人默默老去死去,而我在他们全然不知的地方,无所知,成不变。” “我想要活着。” “我想要真正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字数稍微少点 ☆、果6 “继续说下去吧。”对视半晌,苻森终是首先移开了目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出片阴翳,却还是表明了态度,“不论是什么内容,我都会字不漏地听完的。” 男人的眼角因这句话微微弯了起来,他的面容依然惨淡,神色间却覆上了层坚毅,看似稀薄,实际源源不绝。 “刚刚说到开膛破肚。” “实际上我生前不可能有过被开膛破肚的体验,但我用这个词,并非什么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事实如此。” “就在我神志不清只知道向前时,我的前胸仿佛突然被插入了把刀,那触感即使年逃避回忆,我依然鲜明地记得:先是星转瞬即逝的凉意抵在胸前,还未待反应过来,便是刀刺入体的痛苦。” “我几乎瞬间瘫倒在地,大口喘息颤抖着双手扒开了胸前的衣服,我的身体仍是片惨白,没有任何痕迹,但我却在视线朦胧中看见另具身躯重合在上面,而把利刃不仅刺破了那具身躯,还有开膛破肚的趋势!” “刀是好刀,极为锋利,然而切割肉`体所费心力似乎超过那个开膛人的预想,在痛不欲生中我次感觉到那把刀不断磕在骨头上,而后那人便似是极为不耐地将刀在肉里扭了扭,只为改换方向。” “扭便是个惨白兮兮的洞。” “不知道为什么,那副躯体里面似乎没什么血,即使被这样对待,却几乎看不见什么血迹。” “酷刑仍在继续,几十平米的房内充溢着我的惨叫,我的双手几乎要在地上扣抓出深深的抓痕,若是活生生的我,此刻定然已经血肉模糊。” “突然,我如坠冰窟——没有血……没有血!” “难道那把刀切割的,是我的身体?” “还未待我细想,另波尖锐刺痛生生打断了我的神志,那把刀似是又遇到了什么阻塞,持刀者先是顺时针转了转,而后仿佛是不满意般,又反方向割了几刀。” “我早已被逼出了眼泪,然而那泪水全然不似活人的晶莹剔透,而是漆黑森然的,仿佛有什么被牢牢束缚在心沼深处的东西,听见了满怀恶意的召唤,挣扎着破开禁锢,点点不慌不忙地从不见天日的深渊中爬出,留下地拖痕。” “我的头‘砰砰’猛砸向地,除了疼痛,还有什么东西悄然钻出,游走在我的四肢百骸,然而我根本无暇顾及,满心只期盼着这酷刑能够早日结束,甚至隐约生出几许不如魂飞魄散的绝望念头。” “待到那把刀终于拔出,我竟时未缓过神来,过了会儿方才意识到,那冷冰冰的金属触感已不在体内,诡异莫名的是,之前那痛彻神魂的剧痛竟然也不见了,刚刚的切,仿佛都只是场难以清醒的噩梦。” “可那股子锥心刺骨的痛感仍铭刻在我的全身上下每个角落,我在角落蜷缩成团,瑟瑟抖动,半晌才想起刚刚的猜想,然而还需要费心去证明什么呢?能够让我的魂魄如此感同身受的,除了我自己的身体,还能有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连死都不得安宁?!为什么我生前遭受羞辱,死后竟连遗体也不得安然?!” “黑色的不详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滴落而下,但我已无心细想。那瞬间,占据我全副心神的,是恨意。” “被放干血绝望死去的时候,我没有恨,魂魄被困在陌生的屋子里,毫无逃离可能的时候,我没有恨,然而此时此刻,我仿佛是终于扯下了那层名为‘人性’的遮羞布,□□出笼,满心所想,除了如何残忍猎杀‘犯人’,把我所遭受的切点点全部施还给他外,再无其他。” “然而……然而我还是远远低估了那人的变态。” “费尽心神将具尸体开膛破肚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挖心啊。” “我还沉浸在无边恨意之中,胸前却突兀凉,那是两只阴冷潮湿的手,落在我的皮肤上,那触感立刻让我回想起游走在我手腕上的两根手指,若还活着,此刻我大概已满身冒起鸡皮疙瘩。” “然而这次那两只手却没什么余动作,只是松松搭着,仿佛疲惫的旅人随意找了个落脚地,我却只看见两条吐着信子的蛇,阴险地蛰伏在暗处,等待着给予毫不知情的猎物致命击。” “可惜即使知道那双手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的遗体,那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仍是控制不住的狼狈不堪。” “那双手竟按在剖痕两旁,两边使力,我的皮就这样被扒了开来!” “只是这还不是结束,开口增大到定程度,那两只手就这样无所顾虑地插了进去,番搅动,捧出拳头大小的团桃形物。” “我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那是我的心脏。” “那上面还连着些血管,大部分被生生扯断开来,少数手解决不了的,则由刀子代劳。” “我还记得不少爱情小说里面的修辞:心脏仿佛被捏在爱人的手心,因他哭,因他笑,因他喜悦,因他难过。” “然而那是属于情人间的绵绵爱意,大概没人愿意体会,心脏被捏在仇人手中的感受。” “只是若又是番破坏也就罢了,痛苦虽难忍,却还是熟悉的肉`体程度的摧残。人类最为骄傲的,大概就是强大的适应能力,痛得了,便也不怕了。” “可惜我大概永远也猜不透那个人的想法。” “他没有毁掉我的心脏,或者严谨些说,他没有用刀破坏。” “——他吃掉了它。” ☆、果7 “……吃?”虽然苻森之前暗自下定决心,不论男人说出什么内容,都会做个安静的倾听者,但这般结果仍是超出了他的底限,他猛地闭了闭眼,几经犹豫,终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男人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平铺直叙仿佛个旁观者,语调却轻了许,几乎和耳语无异,好在周遭幽静,尚能听清。 “是啊,就是直接吃了下去。心脏虽然不大,但也不可能口吞下,我能清晰感觉到牙齿咬入肉中的异样感,那人的咬合力不怎么强,好几次都撕咬不下来,试了又试,才终于咽下了部分。” “明明离了体,我却仍是诡异地能够感同身受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9 ,心脏的部分被碾成团肉泥,微微发烫,被迫蠕动在湿滑的管道内,坠落而下。” “然后,联系断开了。” “然而,与其说断开了联系,不如说像是我的部分被那人同化,成为了他的部分。” “这种感觉,并不比刀刺的痛楚痛苦,却几乎把我逼疯了。” “只要想到,我的部分,和他合二为,我就似乎再也看不见逃离那个人的任何生机。” “我躺在地上,早已对疼痛麻木,却不得不被迫去体会着心脏点点被吞噬的绝望。而当最后丝联系也被切断时,我也几乎像是再次经历了次死亡,满心所想,除了破坏切的恨意,再无其他。” “也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不知何时起,刚刚滴落在地的泪水已不见踪影,层肉眼几不可见的黑色雾气从那附近浮起,不动声色地蔓延开来,占据了整个房间。心脏被全部吞下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不详的开关被同时按下,霎时间那雾气陡然浓郁起来,几乎凝成实质,狂暴地穿行在这几十平米的房间,狂风扫落叶般打翻了室内所有物件。” “然而对那时的我,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我想要毁掉的远不止于此,我想要破开这房子,冲出这牢笼,想要找到那个‘凶手’,将我所受切全数奉还。” “那黑雾像是听到了我心底的呐喊,直直冲向四面墙壁,那股电击般的痛感瞬间袭来,可这次,我没了后退的理智,硬生生扛下了所有。” “可惜,最终我依然力有不逮,还未毁掉那圈符文,已经昏了过去。” “不知道久之后,我终于清醒,昏迷前遭受到的各种痛楚已然毫不见踪迹,身体上是不可能存在任何痕迹,切都看似和之前无异,可我却清楚意识到我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我了。” “我仍是魂体,却似乎变换了种存在形式。” “黑色雾气还未完全散尽,虚虚缭绕在我的身边,仿佛无声的证据。” “现在看来,用你的说法,在……我的心脏被完全吃掉的时候,我大概就是从普通的鬼,变成了厉鬼。” “可是当初的我对此无所知,我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狠狠捶了下地面,然而昏迷前这房子已被我毁得团糟,各种杂物和碎片四散在地上,而我的手下正正好躺着支滚落的毛笔。” “本以为会和之前般穿过去,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手竟然真的撞住了那支笔!” “察觉到那杆状的触感的时候,我竟有瞬间没能反应过来,好几秒后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我像是疯了般连滚带爬地试图抓住我视野里的所有东西,无例外都成功了。” “这几乎算得上我被绑架以来最开心的时刻了,然而我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回了魂:静止的心跳,毫无起伏的前胸都无例外在提醒着我,我仍处于死亡状态的事实。” “然而我还是没能忍住兴奋,穿梭在屋内,因为举起本书或者个摆件傻笑不已。” “接着我看见了那只之前悬挂在窗前的晴天娃娃,大概因为在地上滚了又滚的关系,原本白色的布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我走了过去,想把它捡起来弹弹灰,却没注意踩着了什么,个踉跄,身子便歪倒下去。” “我匆忙间伸出手,试图阻止住摔倒的趋势,却没能来得及,身体‘咣当’下砸着了什么,好在魂体对痛感削弱了不少,我撑了撑胳膊,试图起来。” “然而我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我意识到我刚刚砸中了什么。” “我砸中了我之前心心念念却从未能靠近过的房门!” “这时我才意识到,房间四周的奇怪纹路居然消失了,粗粗望去,没有丝痕迹。而此刻的我,正背靠房门倒在地上。” “我几乎瞬间跳了起来,什么阴谋诡计陷阱全都不顾了,直直伸手握上了门把,扭开了那道房门。” “‘咔擦’声细响,门开了,微风拂面,我感到脸上片凉意。” “我竟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我没呆久,想到之前处境,我迅速擦了擦眼泪寻找起出口。这时我才发现,我所在的地方是栋小洋楼的二层,通行的楼梯非常明显,就在走廊尽头。” “我迅速冲了过去,几乎是三两步跨下了楼梯,楼下是个庭院,右手边尽头是道门,正面和左手边则各有栋小楼。” “我毫不犹豫跑向那座门,穿过门厅,眼前是另个窄了的院子,然而此刻,什么都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了,我的整副心神全都放在视线尽头的那道大门上。” “到了这步,我竟生出些许犹豫,步子仍是在向前走着,可是却越走越慢,越走越小,但那距离也是有限的,没久,我终是在了那道门前。” “伸出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早已抖得厉害,居然有些握不住门栓,我闭了闭眼,狠狠掐了自己把,不管不顾地用力拉。” “门开了。” “门外是片茂盛的槐树林,之前困在房子里的时候我还曾感慨过周遭树荫过盛阳光根本穿不透,明明是大白天,却是鬼气森然,可此刻看着那些纠缠交错的枝干,我却只见生命的旺盛和美好。” “我抬脚,跨了出去,顺顺利利,稳稳当当。” “那刻,我差点软倒在地,脸上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狂喜。” “我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可是,还没待我的激动之情稍有缓和,或者不如说,我还未走过五步,股并不强大却显然无法忽视的拉力瞬间打碎了我的希望。” “我脸上的笑容还僵着,却已经全然没了笑意。我轻轻向前踏了小步,用尽全副心神祈祷刚刚只是错觉。” “神明没有听到我的祈祷。” “那股拉力似是不满我的逃离,力量明显比之前强。” “即使这样,我仍然抱着些微小的期望,或许我能强过这莫名出现的奇怪的力量呢?毕竟这次,我连符文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又再次向前埋了步,而这次,那力量仿佛终于逗够了老鼠的猫,再没了耐心,把将我拽了回了那道宅院内。” “那感觉有些像被拉伸的橡皮筋,若是没有足够抗衡的力量,终是避免不了弹回的命运。” “那时的我仍不死心。尝过了希望的滋味,又怎能接受再次坠回深渊的残酷。我考虑了下,换了个方向继续尝试。” “可惜无论哪个方向,结果无例外都是被生生拽了回去。” “最后次尝试后,我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宅子上方交错着层层枝干,别说晴空流云,我甚至看不见斑驳的阳光。” “可我就那样牢牢盯着,眨不眨,若是视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10 线带有热度,那枝干怕是要被我烧出个洞来。” “不知道盯了久,我突然放声大笑,十指却深深嵌入泥土之中,滚滚怨气从我身下倾泻而出,几乎罩住整座屋宅。” “然而出不去,终究还是出不去。” “这十年间,我每天都会在纸上用记‘正’字的方法记录时间,到今天,已经有七百二十个,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够确定我的死亡时间的方法,同时也仍在不间断地尝试向各个方向寻找出路,但仍是无所获。” “而你,是这十年来的唯变数。” 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苻森,那视线急切却并非迫切,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苻森几乎打了个哆嗦,却并非被强加责任的不耐,而是由心底深处涌出的,温度灼人的熨帖。 他爱死了男人这副模样,仿佛男人的喜怒哀乐尽在他的话语之间。 仿佛他拿捏着男人的心脏。 他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底波澜,开口却是个奇怪的话题:“你提到你曾破坏过这间房子对吧?” 男人脸上霎时写满了尴尬,若还活着,此刻怕是连耳根也红了起来,然而他也不懂推诿责任,讷讷道了谦,仿佛在那般情形下没能控制住自己全是他的错误般。 苻森颇有些恶趣味地欣赏了会儿男人的不安,终于开口解释:“我并不是要追究什么,何况我打从心底不认为那是你的错,我的意思是,关于这些被损坏的东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说?” 男人想了想,恍然大悟:“你说得对!那些被损坏的东西第二天都恢复如初回到了原位,我第次发现的时候还以为那个人又潜入进来做了什么手脚,如临大敌了好久,后来才发现,只要是这栋宅子里的东西,被破坏后第二天都会自动修复。” “这些年了我习惯了这点,刚刚竟忘了对你提起。不过看你的反应,难道这又是你们家所施加的术法吗?” 男人的目光有些许雀跃,那来自能够再度解决个谜题的喜悦与释然,苻森却轻轻叹了口气:“你猜的没错,苻家历代都有不少鬼仆,低级鬼仆般动作僵直,非常容易打翻破坏东西,有个祖先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不知道研制出了个什么玩意儿,总之从他那时候开始,苻家祖宅里任何被破坏的无生命的东西,大到亭台楼阁,小到锅碗瓢盆,都会在第二天自动恢复。” “然而这就麻烦了。” 男人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我之前跟你提起过吧,对于你被困在这里的原因,我有了个新的猜测。” 男人点了点头。 “我猜测你被困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你的血。” 男人眼睛猛地睁大,震惊和不解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怎么回事?” 苻森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男人的视线,继续解释:“之前我不懂那个人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地用那样复杂的方式让你化为厉鬼,后来才意识到,他下了怎样步精妙的棋。” “你因为被……放血而死,这必然会导致你对自己的血有极深的执念。可这样死的你只是个普通的鬼,难以长留人世。所以他先下了第个禁制,将你的魂魄困在人间。” “而后,他应该是在头七还魂夜,对你的尸体做下了……那样的事情。” “头七指死后第七天,你应该知道很人认为头七这天魂魄会返家。但事实上,魂魄返回的并不是家,而是自己的遗体旁。” “这天,魂魄会受到来自遗体的强烈吸引,不由自主地接近自己的身体,虽然无法回魂,但和躯体间的联系却几乎和生前无误。” “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对……那些感同身受的原因。” “而他也正是利用这点,对你的遗体横加折磨,最终将你生生逼成厉鬼。” “然后,就是第二道禁制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那就是你的血。” “因为你对它的执念,导致只要你的血在附近,你便难以远离它半分,这比什么精妙阵法都来得方便有效。” “我猜他大概是把你的血零散泼洒在宅子各处,因此你能自由穿行在屋内,却无法逃离出去。” “而因为这屋子的特殊性,即使破坏了带血的那处,第二天也依然会恢复如初。何况我们也无从知晓他到底把血泼在了哪些地方。” “若你只是普通的鬼,这禁制其实对你并无用处,因为黑白无常会来接引你,然而你现在因为对他的怨气,化为了厉鬼。” “只要你对他的恨意日不消,你便会被自己困于此。” ☆、果8 男人的面色在苻森讲述期间直甚为平静,仿佛那些诛心的设计和他没有半分关系,然而最后句话终是让他神情微动,他似乎是想要笑,嘴角勾到半却又像是莫名用尽了力气,那弧度又陡然间掉了下去,最终变成了个看不出喜怒的尴尬模样。 大抵是绝望了太久,再不敢轻易燃起心底的微光,所以即便被再次提醒身处深渊的事实,男人仍能勉强保持镇定,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中已恢复片清明。 他看向苻森:“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吧?” 苻森的手迅速捏成了拳头,指甲刺入手掌中,带来微微的疼痛,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那样剧烈,仿若两人之间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听见自己的回答,惊讶于声线的冷静。 “对,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虽然那个人为了困住你费了这么心思,但我确实有办法,在不改变你现如今的状态的前提下,带你出去。” 男人脸上的喜色几乎能破面而出,然而他深吸口气,生生压下了那股子激动,努力稳住声音开口:“但是,这个方法让你还有所顾虑。” 苻森并不惊讶于他的敏锐,他点了点头,举起两根手指:“有两个问题。” “第点,这十年间你并未再见过那个人,对吗?” 男人肯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就说不通了,他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你困在这里,却在接下来的十年间对你不闻不问,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这十年间也做了诸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他受困于什么地方来不了?又或者……他可能因为意外已经死亡?” 苻森紧了紧唇,直直看向了男人:“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过,但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有个新的想法。” “或许……他做了这么,目的并不在于你。” “而在于苻家。” 男人也并非愚笨之人,经他这般点拨,番思索便想通其中关节,脸色霎时为惨白。 费尽心力将他化为厉鬼,却只是将他困在个地方十年,看似毫无道理,可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11 是他被困的地方却不是什么普通的偏僻场所,而是苻家祖宅。 而苻家的职业是什么,驭鬼。 在遇见苻森之前,他满心所想都是那人与他究竟有何仇怨,要做到这般地步,然而现在想来,或许他不过是个工具,是用来对付苻家人的先锋。 试想下,若他没能控制住自己,在苻森踏入房内的那刻便袭击了他,虽说以苻森能力,未必不能应付,但肯定要元气大伤番。 而后,自可有人尽收渔翁之利。 越是细想,男人越发肯定这说不定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十年囚禁,别说厉鬼,就是个普通人,大抵也是满心怨恨,这时若碰到个似乎和“犯人”相关的人,十之八九忍不住出手的冲动。 幸好……幸好他当初尚存理智。 可若真是如此,他的死亡是为了什么?他心心念念的复仇又算什么?他的存在变得尤为可笑,不过个牺牲品,若是在部戏中,大概连整个篇幅的百分之都占不到。 可谁又能懂得牺牲品的悲哀。 苻森静静看着男人神情变换,体贴地没有说,良久,男人长长叹了口气:“你说得对,确实有这个可能。” 然而这并不是个让任何人开心的可能。 苻森想了想,再度开口:“你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吧,这屋里对鬼的种种布防,对你全都起不了作用。” 男人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对此我有个猜测,而这个猜测能够验证,那个人必然和苻家有所联系。” “同时,说不定也能根据这个猜测,搞清楚你到底是谁。” 苻森的语气轻飘飘,仿佛刚刚说出口的是“吃饭了吗”之类的日常话语,然而落入男人耳中,却不啻于爆炸—— “你……说……什么?” 苻森微微笑,继续解释:“这屋子虽然会攻击鬼,但有种魂魄它是决然不会对付的。” “那就是苻家人的魂魄。” “可是,”男人本就因激动而有些含糊不清的大脑愈发打了个结,“我并不是苻家人。” “没错,这十年间还活着的苻家人就剩我个了,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娶过你这么个媳妇儿。”苻森的桃花眼轻佻地夹了夹,满意地收获了男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他忍了忍笑,继续说道,“虽说你确实不算苻家人,但若是写入了族谱,还是会被这所房子承认。” “族谱?”男人似乎有些明白了苻森的意思,“也就是说,若我的名字写在你们家的族谱上,这房子就会承认我是苻家人?” “不仅如此,”苻森摇了摇手指,“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何其之,族谱上记载的可不仅仅是你的名字那么简单的信息,还有你的生辰八字、籍贯等等。” 男人的眼睛已是完完全全亮了起来。 “这也是我为什么说,这能证明那个人和苻家人有所联系,本来能来苻家祖宅的外人就少之又少,而能了解到这么内情的,就没几个了。” “那……你能猜到是谁吗?”男人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急切。 可惜,苻森摇了摇头。 “苻家脉本就人丁单薄,我出生的时候,苻家只剩下我和我母亲两个人,我从未带人回过祖宅,或许那个人和我母亲有关,可惜,她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男人面色黯然了些,但他仍是开口道:“节哀。” 苻森嘴角弯了弯,垂下眼:“没什么,已经过去十四年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我们就能搞清楚,你究竟是谁了。” “而且,我还有些关系,应该能凭借族谱上的信息帮你找到父母家人。” “不过,这就不得不面对第二个问题了。” “你愿意成为,我的鬼吗?” 男人笑意还未收敛,因为苻森这句惊天之语,硬生生被固定在了脸上,看上去颇有些傻气,苻森目的达到,大笑起来,身体还颇为夸张地配合着前仰后合。 男人有些无奈,室内氛围却因此轻松了不少。 半晌,终于笑够了,苻森清咳了几声,稳住了声线,解释说:“我可没说错,带你出去的方法,就是利用苻家的驭鬼术。” “驭鬼术的本质,其实就是和鬼做交易,鬼给予我们所想要的,同时我们也要实现鬼的愿望。” “若是想带你出去,就需要切断你的魂魄和你的血之间的联系,最为轻松的方法,就是我和你之间定下契约。” “你的魂魄归我,这样自然就断了和血之间的联系。” 苻森脸得意洋洋的神情看着男人,脸上仿佛写满了“快来夸我”四个字,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也没那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 “那你需要帮我实现什么愿望呢?” 苻森撇了撇嘴,似乎不满男人的不解风情,却还是吞吞吐吐开了口:“既然你都把魂魄给我了,那我肯定是要实现你最大的愿望的。” “对你而言,那大概就是……” “杀了那个人吧。” “不行!”男人断然拒绝,“我不可能让你为了我去杀人!” “那么,”苻森抬头,神色仍带着些犹豫,却还是继续道,“你愿意,自己杀了他吗?” 男人面带诧异:“什么……意思?” “你的魂魄归我,并不只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的,这意味着虽然你仍然保有自己的神智,但对我发出的任何命令,你都无例外绝对会执行。” “虽然在我实现你的愿望之前,效力并没有这么强,你不会对我言听计从,但这种情况下,你仍是相当于我手中的把武器,若是你在我的命令下杀了那个人,和我杀了那个人,是没有区别的。” “可是,你愿意杀了那个人吗?你能杀了那个人吗?” 男人沉默了,虽然这十年间无数次动过杀心,但想和做,终归是两码事。 “若是报警……” “即便将那个人捉拿归案,你就能怨气消弭了吗?”苻森针见血。 男人哑口无言,虽说理智尚存,但他也实在无法违心说出只要真相大白犯人得到法律惩罚,他就可以心满意足。 情与法,情在前,法在后,就算再怎么明白现今社会是个法制社会,私刑绝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他也无法甘心,用干脆利落的死刑,抵消他这些年所承受的所有。 男人以手掩面,似是极为疲倦:“真的没有折中的方法了吗?” 苻森蓦地紧了紧手。 “还真有?!”男人诧异抬头。 然而苻森并不开口,他低垂着头,避开男人的视线。 “阿森……”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折中的方法,是不是对我不怎么有利?” 苻森没回话,但男人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12 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苻森的头:“阿森,我想要报仇,这十年来,日日夜夜都只有这个念头。但,我也并不希望因此脏了自己的手或者我在乎的人的手。” “即便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我也有不能跨过的底线,不然,我和那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你能不能帮帮我?” “可是……”良久,苻森才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你会灰飞烟灭的。” “什么?”男人没能理解。 “若是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契约自然不成立,你的魂魄不属于我,却也已经切断了和你的血的联系,自然无法再留存世间。” “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契约不成立,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男人紧张开口。 苻森闻言僵,半晌,轻笑声:“你第反应居然是这个……” “这可是很重要的。”看他终于放松了些,男人也有了笑意。 苻森摇了摇头:“驭鬼术本来就是苻家所创,又怎么会有对苻家不利的因素,影响还是会有,但顶也就是不舒服段时间,调养调养就好了。” “那么,阿森,”男人微微低了低头,对上他的视线,“你愿意帮我吗?” “帮我报完仇,让我干干净净地死去。” 苻森狠狠咬了咬唇,那力道似是太重,竟隐隐有了血迹。他终是问道:“你决定好了?” 男人的回答迅速而坚定:“是的。” 苻森眼神莫测,良久,声叹息。 “我答应你。” “我要翻开喽?”苻森手上捧着本古册,回头望向男人。 他们已定下契约,和苻森料想致,男人顺利跟着他出了祖宅,来到不远处的苻家祠堂。 男人显然还陷在巨大的喜悦和震惊之中,时未能回应,半晌,他才明白过来到苻森话语中的含义。 那古册正是苻家族谱,意识到这上面到底记载着什么,男人瞬间强自镇定下来,满脸肃穆对着苻森点了点头。 苻森微微笑,“哗啦啦”翻到世系表部分,这是得知男人名字的最快方法。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笔墨间轻巧游走,由上至下,最终来到了苻家最后代。 秀丽欣长的“苻森”二字旁,原本属于他未来“妻子”的空白处,个熟悉的笔迹填上了两个字—— 陆离。 名字,是最为短小的咒语。 看见“陆离”二字的刻,两人目光霎时僵,回忆爆炸式地涌出,男人——或者说陆离的怨气冲天而起。 然而苻森比他快。 他把扯下族谱上的“陆离”二字,男人瞬间被弹出祠堂外。 然而还未待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声声极为凄厉的惨叫从祠堂里传出,似是有人在遭受酷刑。 而随着那惨叫越来越尖利,陆离身上的怨气却飞速消了下去,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在心底,似是要破茧而出。 陆离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咬牙继续冲向祠堂,然而苻家的禁制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破开,他次次被弹开,却又次次不甘心地冲了上去。 突然,声几乎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尖嚎毛骨悚然地响彻了整片区域,然而未能坚持到结束,便突兀住了声,留下片诡异的宁静。 而陆离的最后丝怨气,也终是散了开来。 陆离似是意识到什么,没再白费力气,眨不眨盯着祠堂的大门。 他没等久。 苻森轻巧在门前,对他露出个微笑。 “你终于是我的了。” “爱上我吧,陆离。” ☆、因 苻森喜欢阳光。 可阳光并不爱他。 苻家人世代驭鬼,天生阴气便极重,虽然并非完全不能沐浴在阳光下,但若是的久了,各种不适反应便会接踵而至。 可苻森却不在乎,他爱极了那种皮肤被阳光晒的微微发烫的感觉,那温暖触碰不到,却是真实存在的。 小时候他未曾细想原因,后来,他逐渐意识到,大概是因为唯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有种切实活着的感觉。 而越是求而不得,便越是懂得其珍贵,也就,越是偏执。 他曾经因为得太久反应过度晕倒在阳光下,那次,母亲狠狠斥责了他,随后带他去祖宅疗养了个月,那也是他第次去祖宅,然而第次,就注定了他不会喜欢那个地方。 处处可见枝繁叶茂的槐树,明明应该是生机盎然的象征,他却只见满目森然,鬼影幢幢。唯有宅院内偶尔还能见到几缕稀薄的阳光,而在阳光落下的区域内,开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花瓣有些萎靡,却自有股弱不禁风的仪态。 他看了很久,终是忍不住扯断了那些花,花瓣落在地上,几脚便被碾作了尘泥。 母亲看见了这幕,叹了口气,隔天给他送去个娃娃,看上去不过是方白手帕里塞了些棉花勉强做出个脑袋的形状,脖子处用于固定的丝线却还被人精心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雪白的面上画着微微笑意。 母亲说这是晴天娃娃,挂在窗前,诚心祈祷,第二天就会是个万里晴空的好天气。 事实上母亲说的每个字他都嗤之以鼻,可是,犹豫许久,他还是小心翼翼把那娃娃挂了起来,有风轻轻拂过,娃娃在檐下悠悠荡起了旋儿,面上是温柔的笑。 苻森看着那娃娃,觉得在祖宅的日子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 纵使再怎么不愿去祖宅,有些情况下还是回避不了的。 十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母亲捧着他的骨灰,带着苻森回到了祖宅。 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是那个男人。 那个母亲爱着却并不爱母亲的男人。 在苻森的记忆里,那个男人总是副阴郁模样。大数时候,他都躲在家里各个角落,避开和任何苻家人的接触,若是避之不及,视线不小心撞上,苻森便能清楚看见那双和自己如出辙的桃花眼中满溢的昭然若揭的憎恶,仿佛眼前这个幼小孩童不是同他血脉体的亲生儿子,而是个扒皮蚀骨的冒牌货。 为讽刺的,是那憎恶掩盖之下的恐惧,可以看得出男人努力压制过,然而收效甚微。 曾有段时间,苻森极为恶意地热衷于看见男人这般强忍惧意的模样,他像个跟屁虫样紧紧缀在男人身后,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衣角,用稚嫩的童声无辜喊着“爸爸”,那双尚带着稚气的桃花眼中闪烁的,是比男人拙劣演技强上百倍的“欣然”。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母亲忽视掉了男人被抓住后的僵直模样和苍白神色,甚至隐隐带着期许不着痕迹地来回打量着两人,像是试图从明晃晃的不和谐中看出些许潜在的温情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13 脉脉。 直到男人再也无法忍受,他像是把湿了的柴火,默默在那身懦弱的皮囊下酝酿许久,才终于攒出些反抗的勇气,然而仅仅闪亮了瞬,便立刻熄灭了下去。 那大概是苻森缠着男人的第八天,之前种种已逐渐无法满足他的诡秘心理,他的左手牵着男人衣角,眼睛滴溜溜转着,瞟上了男人□□在外的手踝,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般,嘴角划开个隐秘的不怀好意的弧度。 他直直抓了上去。 然而只来得及感受到真真是“把骨头”,下秒,他就被股大力甩了出去。 苻森自不会摔倒,屋内得是随时听命的鬼仆,时刻准备着为主人效力,他被其中个轻巧接下,稳稳回地面。 在甩出苻森的那刻,男人终于摘下“面具”,愤怒、不甘、厌恶……种种所能想象到的负面情绪狰狞爬满他清秀的面容,然而鬼仆出现的瞬间,他眼中跃跃欲出的兴奋像是被打破的灯,倏忽便熄灭了。 他颤颤巍巍举起了手,似是极不可思议地反复看了好几遍,而后声怪叫,冲回了房内。 在男人甩出苻森的时候,母亲便已“唰”地了起来,但她犹豫了几秒,像是不知道该先冲向谁,待男人逃离后,她紧抿着唇,看了看苻森,最终仍是选择追去了房内。 苻森再也没去招惹过男人,三人之间那股微妙的平衡如是得以保持,直到这天。 男人郁郁寡欢这么年,终于病不起,任苻家人再如何神通广大,还是敌不过生老病死。 苻森自然是极为雀跃的,这雀跃被他小心翼翼地蓄在心间,不漏出丝毫给母亲察觉。然而母亲却是异常的平静,自男人死后甚至未曾留下滴眼泪,唯异样的瞬间是接下男人骨灰的那刻,那并不怎么沉重的小小盒子生生将她压了个踉跄,待苻森去扶,她却已面色如常,纤纤手指轻轻拂过盒盖,像是拂去层看不见的尘埃,又像是情人间心照不宣的温柔爱`抚。 回到祖宅后的那个夜晚苻森第次睡在了母亲的怀中,周遭是他熟悉而渴望的温度,头顶传来轻柔的哼唱,那氛围太过美妙,别说睡意难酿,他甚至压不住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母亲察觉了他的兴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未说什么,只手柔柔探上他的脊背,下下温柔抚摸,那触感让他想起他爱的阳光,无声而灼人。 他忘了祖屋的阴霾,忘了桌上那盒迫人的骨灰,在巨大的幸福感中沉沉睡去。 然而再度醒来,切已是天翻地覆。 大抵是因为周遭环绕着熟悉的气息,意识回笼的那刻,苻森并未如往日般立刻睁眼起床,而是睡意惺忪地伸手,想要钻入母亲怀中,再美美睡上会儿。 然而入手片冰凉。 苻森没有抬头,任由右手在那具遗体上动不动地耷拉着,左手却猛地握拳塞入口中,死死堵住声声呜咽。 母亲神色甚为平静,嘴角甚至微微翘起,带着些许少女模样的羞赧和满足,温柔安抚过苻森的那只手端正摆在胸前,和另只手十指交握,仿若个祈祷的姿态,封书信靠在旁,字迹秀丽欣长,写出来的两个字却显眼刺目。 母亲的遗书不长,薄薄页,像是已道尽了她并不漫长的生。她在信里请求苻森的原谅,告诉他她爱他,而后隐晦暗示可这爱抵不过失去那个男人的痛。 她写下遗愿想要和那个男人合葬。 苻森在庭院里,目光闪烁,手里紧紧攥着那封没什么重量的信。阳光漫过的空域长出了新的植株,没有花朵,脆生生的叶子却颇有几分生机盎然的劲头。苻森移开了目光,静静悬挂在檐下的晴天娃娃对上了他的眼,笑意温柔。 他极为慎重仔细地点点撕碎母亲的遗书,而后面无表情地口口吞了下去。 待他离开祖屋时,宅院内已不见丝阳光。 遇见陆离是个意外。 彼时已是母亲去世四年后,为了融入“常人”的世界,曾经的身乖戾被他七七八八埋进了心底深处,换上了层道貌岸然的皮,加上他那副遗传自父母的好相貌,自是在同龄人中无往不利。 那日,他扮演着如既往的王子角色,体贴陪同同班女生采购暑期活动所需要的各种零碎物品,那些女生中似乎有个对他有着并不般的感情,其他女生也乐得凑个热闹,叽叽喳喳将她推到他的身边,她涨红了脸,却没有逃开,偷偷觑着他,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迷恋。 苻森微微笑,并没有说什么,哪怕他心底早已抑制不住泛起冷意,面上仍是属于角色定位的派和煦。 然而那女生却越走越慢,像是知晓时光短暂,拖得越久,和心上人便能呆秒。苻森配合着她的脚步,却渐渐有些失了沉稳。 夏日午时的阳光,对于常人而言大抵不过收获满头大汗,对于苻森而言,却是“太过了”。 他察觉到自己的极限,刚想开口委婉劝说女生去路边的咖啡店休息下,却没想到阵眩晕突然袭来,他个没稳,直直向地上摔了下去。 女生的惊呼声犹在耳畔,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相反,只手抓住了他,将他稳稳拉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他抬头,那张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刻进了他的骨血之中。 明明只是张中等偏上的脸,走在街上甚至不会有太回头率,却不怎么,连眼角的每丝纹路,都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无端悸动。 像是场地震,顷刻间颠覆了过去的切认知,他忽然就懂了母亲的选择。 如果是为了这个男人,他大概会做出和母亲样的选择吧。 不!他当然要比母亲做的好,他要得到母亲至死都没能得到的东西。 “你还好吧?”他看见那双淡色的唇开了口,把温润儒雅中带着些许忧虑的嗓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苻森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盯着人看了太久。 然而他面上却无丝尴尬,和男人相握的手紧了紧,半靠着男人了起来,苻森轻巧后退半步,却没松开手。 而后他对着男人,缓缓拉开个笑容。 仿佛朵罂粟花,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终于等来属于它的太阳,迫不及待绽开它最美的面,想要挽留住那触不可及的温暖。 男人的眼中闪过丝惊艳,但也只是惊艳而已。 他松开手,仍保持着虚扶的手势,上下打探苻森番,似是微微放了心,笑着开口:“夏天本来就容易中暑,要小心啊,找家店歇歇吧。” 苻森淡笑着道了谢,派平静地看着男人转身离去,手却迅速捏成了拳头,徒劳地试图再挽留秒属于那个男人的温度。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缚鬼 作者:六木和二木 分卷阅读14 不要急,不要急,不要急……他听见自己的理智在不断压抑自己的本性:你所求的,不是母亲那样束缚了人,却得不到心的结局。 他终是忍住了张开獠牙的冲动。 反正,男人的身上早被他洒下了用于定位的尸骨粉,不论男人去往何处,都不可能逃离他的手掌心。 不出三日,苻森便打探到了男人的所有信息。 男人的名字叫做陆离,有双普通却温柔的父母,份平凡但足以养家糊口的工作,性格温和却不失坚韧,人缘极好,常常和三五好友外出聚。 从头到脚都是个常人,唯不同寻常之处——对于苻森而言——大抵在于,他有个未婚妻。 那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自小便是邻居,巧的是从幼儿园到大学,竟都是同学,从两小无猜到情窦初开,再自然不过,双方父母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对两人的感情也是乐见其成,正可谓,亲上加亲。 他们的婚期在今年夏天。 这让苻森之前的种种搭讪计划全都泡了汤。 从监视陆离的鬼仆那里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苻森竟是反常的冷静,他放下手中的书,挥退了鬼仆,闭眼躺上了床。 却是夜无眠。 而当朝阳再度升起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个疯狂的计划。 母亲得到了人,却得不到心,那么,他也不能贪求太,得到心,或许便能浇灭他心渊深处从见到陆离那刻便止不住燃起的灼灼烈火。 得到份真心何其艰难,何况那颗心已心有所属。 然而苻森有着天然的优势:驭鬼之术,本质在于和鬼魂做交易,若是为魂魄实现的愿望足够沉重,自是能换来魂魄本身作为代价。 若是陆离的魂魄成了他的,他让他爱上他,不论陆离之前再如何不甘愿,也只是句话。 而什么样的愿望能够让魂魄成为代价? 当然只能用条命来换条魂了。 苻森赌上了他自己。 现在两方赌注都有了,可如何让陆离答应,却是个难题。 谁会愿意为了让杀人凶手自裁向凶手送上自己的灵魂呢? 那么,就让陆离忘了吧,忘了谁杀了他,他只需要记住,死亡时的那份恐惧和痛苦就好。而为了不让后来再度接近陆离的自己引起魂魄的怀疑,他也需要暂时埋葬掉关于陆离的那份记忆。 苻森并不担心未来的自己会弄错剧本,他深信陆离对自己的吸引力,纵使没了记忆,自己也必然会做出与他预想中别无二致的选择。唯的问题,在于如何让失忆的自己在十年后去往祖屋,那个他亲自选择的舞台。 但这点问题也很轻松就解决了,只需要在消除记忆的同时给自己下个暗示,让自己误以为祖训中有条苻家子孙二十四岁必须回祖屋趟的要求。 而之所以选择十年后上演这幕戏,方面,是用十年时间点点磨掉陆离的全部希望,让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自己成为他所有的光,另方面,则是苻森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太小了。 小到有许事情,都还不能做。 而为了完成最后的交易,让陆离的魂魄彻彻底底归属于他,恢复记忆是必不可少的,至于挖出那份记忆的关键,苻森看了看族谱里自己亲手写下的“陆离”二字,勾起了嘴角。 不过,若是单单只忘了犯人的脸,陆离还有太记忆可供他撑起死后的岁月了。 不如都忘了吧,忘了家人、忘了朋友,要忘了那个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未婚妻,让他死后的每分每秒,心里都只能回想起死亡的那瞬,所思所想,只能聚焦在犯人——苻森身上。 苻森想象出那幕,连灵魂都愉悦地颤栗起来。 他做完切准备,只待大幕拉开的那刻。 只待十年后,对着想起切的陆离说上句—— “爱上我吧。”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