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孩子》 分卷阅读1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 《兔孩子》空寻梦回郎 文案: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最美好的时代,也是最纷乱的时代。 "只是意外捡了一个孩子回家,生活却渐渐偏离正轨,也许......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 这是一个小人物的传记。讲述一个年轻老师在路边捡了一个小孩回家,然后发生了种种的故事。 纯情温柔书生攻x柔弱男妓主动受。主攻,背景民国,虐文,养成。攻受差十一年。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末年,林挚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序章 1984年春——— 拐过摆卖工艺品的小巷,里头是一排僻静的宅第,宅第的外墙有点破旧损坏,方浅猜想,那恐怕是被日军炸毁的痕迹。在进入这个小乡镇前,方浅便跟蹲在牌坊门口的老大爷聊过,据说日军侵华其间,小镇遭到了两次空袭,一些官府宅第惨被央及,战争结束后进行过翻修,虽是如此,但宅第的主人貌似很念旧,即使翻修也是按照以前的样子修葺,所以这条巷子才能保持原有的传统风格吧。 方浅循着左边数过一个又一个宅门,走到第三间时停下了脚步,大门上方的牌面刻着赫赫两个大字“刘府”,方浅心说是这里了。 未踏入大门,方浅便从半掩的门逢中窥见一个背门而坐的老人,老人坐在木制的摇椅上,似是在憩息。 方浅带着踌躇,迈起蹒跚的步伐走近门槛,“叩、叩”的敲了敲门,老人似乎有了点动静。 不知道是否环境所致,方浅开始紧张起来,毕竟他到这儿来是有任务在身的。 就在今个朝气蓬勃的早晨,“嗒、嗒、嗒”的声音响彻了整家报社,与忙得不可开交的同事们不同,作为副总编辑方浅的工作可谓一筹莫展,他瘫坐在木椅上,五官皱在一起,大口的叹了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想要慰问他,却被他的负能量吓跑。 “方浅!” 一声怒吼把方浅吓得一个正坐,他不用抬眼去看,“总编”二字便脱口而出。 “我...我已经在写了...”虽然方浅总是说自己不怕总编,但错在自己时,那怂样怎么也藏不住,“不就是战后人物专题么,哈哈,多简单啊。” 方浅可怜兮兮的一声苦笑,连总编也差点被逗笑,“装啥装!我知道你还没动笔。”说罢,随手把报纸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留意到了吗?” 方浅看了总编一眼,心想他又想干嘛,却随即又听话地把视线落在报章上,上下左右细看了一遍。 方浅细阅无果,禁不住抬头露出疑惑的眼神:“有什么东西吗?留意什么?” “这个。”总编的手指戳了戳报章角落里一个细小的栏框,那是一个寻人启事,因为实在太不显眼了,一般人根本很难注意到。 方浅仔细留意栏框里的文字,里面这样写道: 林挚: 老家依旧,等你归来。 刘末年字 方浅觉得莫名其妙,总编让自己看这则寻人启事的用意何在? 看方浅一脸困惑,总编不忘解释道:“这个老人在我们报社登报寻人好几十年了,从我还是新人开始他已经常常出入报社,可谓是我们的常客,不过这几年身体不好,才改为我亲自上门联络。你应该见过他吧?” 方浅偏头想了一会:“没印象。” “我从以前的总编那里听说过那个老人的故事,他是经历过战争的老一辈,作为战后人物专题的题材最合适不过了。” 方浅一愣,道:“可是,用这种平民百姓作题材会有读者看吗?” “你傻呀!”总编一个抬手正要拍在方浅的脑袋上,却被方浅挡住了,“什么大人物大事件谁不知道啊!就是大时代小人物才显得真实,读者才有共鸣,最重要是什么?大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种题材才够吸引。而且那个老人的故事绝对没问题,听我的!” 还没有仔细去听,方浅已经被总编的气势慑住了,哪还有不听的理由啊! “他是总编他说了算吧。”方浅大口叹气,就这样半推半就的造访了老人的家。 “你好.......”方浅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地走近老人,“我是新北日报的副总编方浅。请问您是刘末年...刘大爷吗?” “哟!”老人瞧见方浅从身后绕来,禁不住一愣,“怎么不是小何呢?哪儿鬼混去啦?” “小何?” “就是你们总编辑老大。” “哦...他啊...”第一次听说总编这个称呼,让方浅觉得十分好笑。 方浅坐上旁边的石椅,一边跟老人作自我介绍,一边打量着他,虽是得知老人七十有几,可真正一见,感觉比想像中还要年老憔悴,不知是否因为疾病缠身,老人非常瘦弱,已经是春季了,还裹了厚厚的一层棉服,反而是沙哑的嗓音很有中气。 经过一番诠释,老人明白了方浅到访的原由,“这样啊,小何真会折腾人。” 顿一顿又说:“折腾你也折腾我。”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方浅环顾著这个静幽幽的宅院,问:“刘大爷是一个人住吗?您的家人呢?” “老的都死了,小的在城里工作呢,怎么会住这儿。就是我干儿子住得近,偶尔会来探望我。” “小的...是大爷您的孩子么?” “是我老哥的孩子。要说是孩子,其实全都成家了,最大那个侄女还嫁去北平,更不会回来了,也就是过节的时候才见一两次面。” 方浅笑了笑:“刘大爷,现在不叫北平了,那叫北京。” “啊...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方浅不语,礼貌地报以微笑,想着开始另一个话题:“那刘大爷您只有干儿子,没有孩子?没有结婚吗?” 刘末年本来还逗趣的语气一瞬间认真起来:“我有结婚,只是没有孩子。” “那您的爱人呢?” 刘末年别了视线:“我的爱人不知所终。我找他三十多年了。” 方浅想起了什么:“林挚是您的爱人?” “没错。” “林挚不是男的吗?” “是男的,又如何。” 方浅愕然,又在转瞬之中回复了平静。 “这三十多年来,你一直在登报找他,但一点消息也没有?” “消息有过,但都是假的,是别人的恶作剧。” 方浅一顿,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为什么可以一直不放弃地寻找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刘末年溼润的眼眶里涌现了笑意,仿佛在那一刹那,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可能画面很模糊,可感觉是永远也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 不会消逝的。就这样,他理所当然地回道:“他值得。” 方浅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定出了人物专题的题材。 “刘大爷,请准许我跟你进行访谈。” 刘末年露出慈祥的笑容,道:“故事很长的,你可别嫌我烦哦。” “不会,”说著,方浅掏出了笔记本和钢笔,准备开始聆听一个漫长的故事、一段辗转曲折的人生。 “请您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篇在晋江更新的小说,希望你能喜欢。(紧张~) 第2章 第一章 1928年冬——— 那天是我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十月的初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在北平降下,白雪纷飞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只是那一年的初雪来得有点儿早,我披上厚重的棉衣,嘴巴不自觉埋进了围巾里,寒意便渐渐随之褪去,踏在软绵绵的雪地上,我蹒跚地往家走着。 从学塾到我所租住的老胡同,那段路虽算不上长,但每次走着,都是人烟稀少,形单影只的,只是偶尔经过一些摆放小摊档的街道才热闹些许,这也难怪,我那时候每天都早出晚归,才会不断地错过北平的热闹。 那一晚,跟往常的每一个晚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经历著平常的气候转变而已。 我如常拐进胡同口的巷子里,视线自然的被胡同口边上的土地庙所吸引,那座只到膝盖位置的土地庙跟往常一样伫立在那儿,但吸引我的却是别的东西。 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有一双脏兮兮的小脚从土地庙里伸了出来,那双带点灰濛濛的脚丫子与四周白皙的景物形成鲜明对比,甚至可说非常突兀。老实说,根本很难注意不到。 我二话不说飞奔过去跪倒在地,低头一看,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儿紧闭双眼,卷缩在里边。不过,我并没有马上得出这是个男孩儿的结论,因为他说不定已经不能用男孩儿这个称呼,而是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孩子,孩子,能听见我说话吗?”我紧张地叫唤着他,所幸的是,在我轻声呼唤后,对方似乎听到我的声音,眼睛瞇著瞥了我一眼,马上又一动不动了。 “你的家人呢?”他始终没有反应。 我拍了拍男孩,指尖马上感觉到从他身体散发而出的冰冷,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男孩儿性命垂危。 我弯腰把他抱了出来,方才注意到他那虚弱的脸上几无血色,眉头紧锁著看似非常痛苦,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我连爬带滚的把他抱回老胡同的小家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用棉被包裹着他。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实是比较冰冷,但庆幸没有发烧的迹象,这时我才松一口气的瘫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这一切。 这个男孩儿究竟为何倒卧在土地庙中?看他此般瘦弱,是乞丐吗?还是孤儿? 我又顿了顿,心想,不管是哪一种,他被父母抛弃这点是没跑了,因为家中贫困而抛弃儿女可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何况看他那单薄的衣物,脏污的身躯,应该流浪了不止一天半天。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感到难受。 不过,既然把他带回来了,总有能为他做的事吧。 我用热水泡了毛巾,往男孩儿身上轻轻拭擦,把他手脚的污垢通通拭去,而男孩始终稳稳当当的熟睡着,我注视他那平静的睡相,嫩白的肌肤、清秀的面容在我的擦拭之下逐渐乍现。 “真好看。”我不禁嘀咕著。 我又泡了泡毛巾,想着为他抹抹胸口位置,正当我把手伸入他的衣服时,男孩儿突然猛地坐起身来,抓起棉被护着自己便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你醒了。”我无视了他畏惧的反应,又道:“我不是坏人,我在帮你擦身体。” 男孩儿依然不吭一声,卷缩在我的床角。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帮你擦身体,这样吧,我不碰你,毛巾我放这儿。”说著,我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 “你饿了吧?咱们熬粥吃。”顾虑着他对我的抗拒,只好先暂时离开,让他一个人待会儿。不过,他如此防范我的原因却让我不得不在意,说到底,他十有八九是不信任我,只不过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究竟经历过怎么样的事情,才会对人筑起如此高的一堵墙? 不一会儿,粥熬好了。 “小弟弟,过来吃东西吧。” 男孩瞄了粥一眼,肚子忍不住“咕咕”作响,但胆怯而疲累的他始终无法往前踏出一步。不过我也意料得到,灵机一动,开始自顾自地吃起来,打趣道:“你不吃吗?很好吃哦。”说著,又抿了两口,“唔...暖呼呼的真好吃。” 果然吃进肚子的东西要银针验过才放心。我装作不注意,他才终于下了床,坐到饭桌边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吃着那碗只有少许肉碎和菜干的非常寒酸的粥。 “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刘末年,在附近的善德书院教书,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兴致勃勃的开了话题,却被当作傻子般无视掉了,别说是回应,他连瞟也不瞟我一眼,让我的心顿然变得空落落的,兴致减弱了不是一点半点。 为了掩饰尴尬,我只好强颜欢笑说:“不要紧的,名字也只是一句称呼,你慢慢再告诉我吧。要是你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话,先在这里住下也可以,虽然地方小,但起码比外面暖和哦。” 就这样,虽然没有经过他同意,但我还是擅自决定了收留他。 整个晚上,他始终默不作声,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仿佛只有我在自言自语般,只得尴尬地度过一个晚上。 阳光明媚的早上,我在昨晚临时铺起的床铺醒来,因为把床让给那孩子了,便只好草草的在地上铺上单薄的棉布,盖上本该是多余的棉被,就这样睡了一晚。结果,几乎整晚也未有入睡。 起床的首要事项,便是留意那位正在我床上熟睡的孩子的身体状况。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没有前一晚冰凉了,体温也回复了正常,正要松一口气时,又想到接下来要担心的事。 “咚、咚”我敲下隔壁住户的门,开门的是在那儿独居的秦婆婆,因为大家都是邻居,秦婆婆一直对我很是照顾,有时候会帮忙准备晚饭,偶尔也会给我送些好吃的,可能因为大家都是独居,自然会互相照顾。 “哎哟!末年,这么早啊。”老人家她还是这么亲切。 “秦婆婆,有事儿要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什么事儿啊?” “我姑姑和姑丈昨天来了北平干点事儿,但是不方便带着孩子,所以就把我表弟暂时交给我照顾了。可是你看!我今儿个还要去学塾呢,也不方便带着他,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先看着他,中午给顿饭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 吃就行了,钱我改天还你。” 虽说欺骗秦婆婆不好,可总不能说捡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回来吧,先把他认作表弟,这样跟别人交代起来也不会引起误会。 “啊,行行,没问题。” “那谢谢你了。”我跟秦婆婆道过谢,转身回屋再看了看男孩儿,仍然熟睡着。我关上了门,内心怀揣著不安,独自迈起了离家的步伐。 “刘塾师!”在学塾里踱步,身后突然传来对我的呼唤声,我扭头一看,一个身穿长旗袍,头发略长,咧嘴浅笑的男子走到我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万塾师。“有什么事吗?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一愣,心虚的别了视线:“嗯...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 “啊,对。是关于彭彧的。” “彭彧闯什么祸了吗?”我略显慌张的瞪大了眼,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万塾师左顾右盼一番,看四周空无一人,便把我拉到角落里。 “倒不是他,是有关他的传闻漏出去了。”万塾师压低声音,在我耳边悄声说道。 “什么传闻?” “他好那口儿的传闻。” 我一惊,心彷如漏跳一拍,记忆回到了彭彧刚来工作不久时,他在我的印象中还只是个性格有点儿古怪的家伙,除了给人感觉轻浮外,也没什么品格上的问题。但是那天,被我和万塾师撞破他对着学生的照片自慰,照片上的学生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这个孩子仅穿泳裤,全身湿透在池边嬉水,脸上堆满笑容。当时我俩看到那个场景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但那个家伙依然干得大汗淋漓,简直是对我们视若无睹,妥妥的瞧不起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起的莫名怒火,我冲上去一拳就把他揍飞,又一脚朝他胸口踢去,直到被万塾师拦住。 他是个娈童癖的事实,当场就向我们承认了,我们自知留着这么一个性变态疯子在学塾不是好事,但是他泪流满面地死命哀求,又跪又拜的,什么没尊严的事也干尽,更重要的是他承诺绝不对学生出手。跟万塾师商量一番后,我俩便只好先答应守着这个秘密,这一守,便过去半年了。 “怎么会传出去的?我可没有透露过半分。” 万塾师皱了皱眉头:“我也知道不是你。其实前天彭彧跟钱春阳那拔人喝酒去了,说不准是他自己喝醉酒说漏嘴。” 我幸灾乐祸道:“这样就不能怪别人了。” “哎!怎么说话呢。”耳边蓦然响起一把熟悉的声音,让本来就偷偷摸摸的我们着实吓了一跳。 “彭彧!要不要凑这么近啊。”万塾师气愤的抱怨说。 “什么彭彧!大家都是同事,叫一句彭塾师有多难啊。”这个叫彭彧的家伙与一般的教师形象大相径庭,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散发著痞气,实在叫人难以尊敬他。 我只好冷冷嘲讽道:“你不配为人师表。” “是吗?不过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从钱春阳口中说的话有多少人信呢?何况,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万塾师有点儿愕然:“什么?他可是善德书院创立人的亲孙子,知道这件事怎会还留着你?” “哈哈,”彭彧一脸得瑟,“因为他跟我是同类人喽,不然你们以为他跟我为啥这么熟?你们以为咱们真的是光喝酒啊?” 看见他那嚣张的表情,我忍不住气上心头,但念在当时的场合不妥当,又把那口气憋了回去:“有人傍着你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我当然不会忘记了。我不对学生出手,你们也不会告发我对吧?”说罢,彭彧突然压低声线,“不过,既然你也知道我有钱少爷傍著,也该长点心了。你知道告发我也意味着钱春阳的癖好也会暴露吗?招惹北平大地主家的大少爷可不好吧?” 我注视彭彧怒颜以对,心头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纵容你的变态爱好。”我毫不留情地抛下一句话后,便拂袖而去。 天黑了,如往常般,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北平的夜晚仍然飘着雪,在我踏过的雪面上,斑斑驳驳的留下了足迹。那一晚我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从没有如此焦急过,那种有人在家里等我的感觉实在太久违了,以至于竟让我产生陌生的感觉。 然而焦虑感在我踏入胡同口后,便瞬间转变为恐惧,我的视线落在我家门前的秦婆婆身上,她急躁又不知所措的表情让我心感不妙。 我马上走过去,她发现我后劈头就是一句:“你表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紧张地问了原委,结果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一直反锁自己在屋里,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我喊他又不回答,他是不是哑巴啊?” 我愕然,久久未能说出话来,对于这么一个胆怯的孩子,我又该拿他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铺垫,很快会连起来的,请耐心看下去。 第3章 第二章 我朝自己家拍拍门,没有回应。 说起来,一个独居了一年的单身汉站在自己家门口拍门,在旁人眼中是否很可疑?反正我还蛮尴尬的。当然,我不是没有钥匙,只是我希望他可以亲自来开门,我希望由他来踏出这一步。 “秦婆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 把秦婆婆叫了回去后,我悄声朝屋里喊:“这里只剩下我了,能开门让我回家吗?” 没多久,门开了。我注视眼前男孩的脸,目光呆滞,脸像塌了下来般,一时间看不清他的想法。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到那就是本来的他,用一堵又高又厚的墙把自己和世界隔绝起来,内心封闭,不在脸上浮现半分感情,这就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我步进屋内,搓了搓手:“很饿了吧?很快有东西吃哦。” 我脱去手套和外衣,开始自顾自地做事,那段时间,我们一直保持沉默。我以为沉默可以让男孩儿按捺不住开口说话,没想到反而让他悠然自得的缩在一角,直接无视我的存在。 结果坐不住的人是我。 “为什么不让婆婆进屋呢?秦婆婆是好人,不会害你的。” 他埋首,狼吞虎咽的吃着饭。 “你不是聋子是吧?你听到我说话吧?不然你也不会懂得给我开门啊,为什么不回答我呢?”一番语重心长的话道出后,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盼望他起码能给我些许反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然而,他只是躲开了我的手,那双眼睛,那个嘴巴依旧全神贯注地专注在那一碗稀饭上,似乎他只对“吃”有兴趣,而对于会动的、会说话的东西都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 “唉~”我能怎么办?就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 翌日,我比往常早了一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 点起床,开始度过一个平常的工作日。拉开窗帘,洗刷干净,更衣梳头,我走到男孩儿床边,大声疾呼:“起床啦!” 男孩的眼皮动了动,眉头马上皱了起来,明显已经苏醒。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表现出半点要起床的打算。 我见状,连人带被拉了起来,他估计是懵了,眼睛睁开一条缝,神情呆滞。 “今天我们要一起去学塾,跟学堂的同学们一起读书识字,你会交到很多朋友的。” 话音刚落,男孩儿突然“咿咿呀呀”的□□起来,虽说他终于开口了,但貌似不是什么好事,转眼他就裹着被子躺了回去。 我怔怔的注视着他,不知为何被他逗笑了,这不就是小时候我和哥哥一起赖床不肯上学的情景吗?虽说原因可能大相迳庭。 “要是你硬要留在这儿也可以,那我就拜托昨天的秦婆婆照顾你了,不过你又反锁自己的话,我是不会容许的。” 眼看男孩依旧不吭一声,只是把自己裹得更紧,我便决定不再温柔下去了。我一手掀开被子,留下男孩儿一脸惊恐的卷缩在床上,又一手扛起了他,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迈去。 “好吧!那就这样去学塾吧。”我横下心捉弄了他一番。 “嗯...嗯!嗯!”男孩拼命挣扎着,无力的粉拳不断地锤着我的后背,我只好装作诧异止住了步伐。 “怎么了?”我放下他,手臂却被他的手紧紧抓住,赤.裸的双脚踩在我的鞋子上,似乎因为地板太冷了,不肯赤脚踩地,以致于变成像是他挂在我身上的姿势。 “你要留在这儿吗?要是中午不让秦婆婆进来的话,晚餐也不会给你吃的。”我严词厉色地威胁道,结果挂在我身上的他顿然抬起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哀求我,这一下子我就不忍心了,语气瞬间温柔了许多,“那跟我一起去学塾好吗?午餐也会给你吃得饱饱的。” 男孩羞涩地低下头,轻轻的颔首,就是这一个颔首,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让我喜出望外,那是他头一次给我反应,一个让我惊喜不已的反应。 而我,只是打心底地笑着说:“那我给你更衣吧,衣衫单薄的出去会冷坏的。” 虽然带他去学塾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学董亦贵为塾师,对学生一视同仁,我把对秦婆婆说的话如实复述一遍,他便准许了让男孩陪我一同上课。 “各位,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学塾内,十几个学生整齐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些学生跟我旁边腼腆的男孩很不一样,他们起码比他小三、四岁,却在神态、举止上都要比他像个小大人,“介绍一下自己吧。” 如我所料,他不但没有回应,反而颔首低眉,像是把头埋进胸膛里去,似乎对这陌生的场景很不习惯。 “好吧,不知道名字不要紧。这位新同学,你先去角落的椅子坐吧。”说罢,男孩蹒跚的走了过去,坐上椅子后,马上就伏在桌面上,仿佛在对我控诉早起的不满,而一路至此也对他束手无策的我也就只能视而不见。 从宛丘说到墓门,再由鹿鸣读至鱼丽,把诗经的多首诗都读了遍,男孩始终保持着伏卧的姿势,碍于他可能会成为其他学生的坏榜样,我多次拍过他的肩膀提醒他,但全都被无视了,就这样一直睡到下课。 其实我当时有想过,会不会是那些内容对他来说太显浅了?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他只是不懂得看场合行事,不懂得与人共处,这个对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信手拈来的事,然而他仿佛过去的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学习过这个基本的生存法则,所以只会用逃避来处理任何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这是我很久以后才晓得的事情。 “小弟弟,下课了。”在空无一人的学塾里我轻拍他的肩膀道,当然这样他是不会回应的,“你要跟我去书室吗?还是继续在这里睡?” 男孩抬起头,用手指戳戳桌面,又倒头继续睡了。他选择了后者。不得不承认我有点失望,以为他已经足够依赖我了,没想到自己的地位会败给睡意。 “那好,你自己在这里睡吧,我走了。” 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我还是让他留下来了。我目标明确地走往学塾的书室,在恬静的书丛中独自阅书。不晓得过了多久,我看见万塾师向我走来。 “刘塾师,听说你表弟来上课了?”像寒暄一般,他走过来找了个位置坐下。 “是的。” “这样啊。”话题很自然的终结了,万塾师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彭彧刚刚才出现在学塾,回来的时候还带着钱春阳,他俩今早肯定又一起鬼混去了。” “这样啊。”我专心致志地在书本里走不出来。 “不要紧吗?就这样放着你表弟。” 我突然意识到万塾师话语中的意思,问:“那么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有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吗?” “你要是想说你表弟,我没看见。不过,还是看牢点好。” “我明白了,谢谢你。” 我起身走出书室,却发现男孩儿早已不在原先的书桌那儿,为什么他会不知所踪,这是我最大的疑问,我四处奔走寻找,越走便越不安,害怕他会遭遇什么不测,怕他会被彭彧袭击,我想了很多可能性,最后在学塾的别院里找到他时,我才松了一口气。 刚开始是一伙玩闹的学生吸引到我的注意,后来我注意到他们是早上来上课的学生,然后,便是人群中露出的男孩儿的身影。他抱头蹲在地上,被其他学生踩他,踢他,或是用树枝戳他。 那些学生吵吵闹闹的说著:“明明是大哥哥却这么胆小。” “你是木头吗?” “哈哈!被我们打也不动。”不管大家如何讥笑他,欺负他,他也始终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你们在干什么!”我走过去大声吆喝,学生们一听,马上老老实实收起了树枝和脚丫子,站直身子排成一列。 “为什么要欺负同学?我不是教过你们要和睦相处吗?” 被我训话过后,一个孩子可怜兮兮的解释道:“我们没有欺负他,只是在逗他玩。” “这是在逗他玩吗?如果有人这样对待你们,你们会觉得是逗著玩吗?”几个小孩马上扁著嘴巴轻轻地摇头。 我叹了口气,蹲下来问那个一脸委屈的孩子,为什么要欺负他。 那孩子一副无辜受累的样子,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我也明白个大概。在我出来找他前,他早便睡醒自己到处瞎逛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个人躲在别院的石桌底,被孩子们发现了。孩子们本来想借此跟男孩一同玩乐,但他不情不愿的逃走了,结果走得太急了一跤,被孩子们取笑,接着便出现了我所见的情景。 “原来如此。”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 我抓了抓脑袋,不由得感到可笑,孩子们并非恶意,但男孩儿刻意躲避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只好义正辞严的告诫几句,便赶快解决了这场无风起浪的小闹剧。 学生们安静地离开了别院,我立马上去检查男孩的伤势,膝盖确实擦伤了,伤口还颇深。我二话不说就背起他跑到书室,为他包扎伤口。那时候,万塾师已经不见踪影了,偌大的书室内只剩我俩。 我掏出药柜里的绷带,覆过他纤瘦的膝盖绕过一圈又一圈,此时我注意到他大腿上的瘀青,一片片又黑又青,不像是跤弄的,骤眼看像是撞到什么造成的。然而,即使我问他,也不会得到答案,他只是如往常般,一双呆滞的目光任意放空,不一样的是,他已经习惯让我碰他了,这可说是大大的进步。 “一会儿还有课,我们一起上......” 话音未落,男孩儿赫然发出“唔...唔...”的声音,我茫然抬头,只见他大幅度地摇头,五官少有的皱在一起,厌恶的情绪一目了然。 “怎么了?不想上课吗?”第一次看到男孩如此夸张的反应,我愕然不已。 “嗯。”男孩依旧激动的扭扭捏捏,五官未有一刻放松下来。 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他躲在石桌下的原因。 彭彧。 我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一刹那,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同时自责不已。 “你刚刚是不是碰见哪位坏叔叔了?他有对你干什么吗?” 他缓缓低头,双手捂住脸颊,没有对我的问题作出任何回应,放开手的时候,我察觉到他的眼眶泛红。 一瞬间,心中的某处仿佛被击倒了般,一股痛感迅速蔓延开来,我禁不住伸手抚摸男孩的脸庞,道:“没事的,已经没关系了。” 他没有反抗,反而以一双楚楚可怜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我,然后,站了起来,往门口方向走去,我正迷茫之际,手蓦然被牵起了,他怔怔的站在哪儿回头是一脸平静而柔和的表情,亮眼的光穿过他的身影在四周形成一道道光束,闪烁得使我移不开眼睛,这副的情景不管过了多少年依然记忆犹新。 我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喜悦不由地浮现在脸上:“我们回家吧,就这天提早回家不要紧的。” 我走上前,拉着他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他有那么一刹那,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突破性进展。 第4章 第三章 天色已暗,我在厨房烧起了热水。那天回家很早,我们一早便吃过晚饭,开始准备洗澡的热水。那一晚是男孩在我家过夜的第三晚,虽然降雪早便停下,但寒冷的气息始终持续著,在此般寒冷的天气光着膀子实在太煎熬了,所以直至那一晚,才懂得烧水洗澡。 “小弟弟,过来洗澡了!”我对准屋内大声呼喊,不久,男孩便抱住双臂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 在此之前,我还是下了点功夫的。 “小弟弟,咱们待会儿一起搓澡吧。”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但他看了我一眼,便摇了摇头,表示不愿。 “这可不行,都几天了,你身上臭得不行。”男孩蹩起眉心,再度摇头。 他总是这样,不断地试探我的底线,但我已经不是对他无计可施了。 “我今晚会洗澡的,你不洗的话别想睡我的床。”男孩一听,马上气鼓鼓的瞪着我,似乎换他无可奈何了。 “说定了,今晚我睡床,你就睡这块硬邦邦冷冰冰的地坂吧。” 抛下一句决绝的话,我转身就准备去烧水,不出所料身后传来“唔!”的一声呼喊,我马上扭头,看见男孩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果然他是受硬不受软,虽然方式可能不好,但起码目的是达到了。 我强忍着笑意,故作委屈:“好吧…那么我只好继续屈就那块地板了。” 几乎空无一物的浴室里,我把烧好的热水放在浴室中央,让男孩坐到板凳上。 “你膝盖受伤了可能不太好洗,我帮你搓澡可以吧?” 男孩腼腆地点点头,我们便开始宽衣解带,脱光后,我拿起搓澡巾泡了泡水,准备为他搓洗。然而,当我定睛细看后,愣住了,彻底愣住了,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原本以为只有大腿,然而全身都遍满伤痕。有的是瘀伤,有的是抓痕,可以说全身肌肤没有一块是完整无损的。 男孩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脸,他也没有说话。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深切的感到沉重。 我装作没有看见,拿起毛巾轻轻地搓揉他的背,生怕弄痛他半分。我们互相搓拭,冲洗干净,结果,全程一言不发,我俩沉默地洗完了澡。 男孩穿上我为他准备的衣服,那些是我嫌小,一直丢在一旁不穿的衣物。即便如此,穿在他身上还是显大了,衣袖需要挽几次,纤细的腰也根本撑不起那松动的裤头,只能靠盆骨勉强撑住,“看来要拿去修改了。”我上下打量一番,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明天放假,咱们顺便去买几件衣服吧。”我在地板铺上床铺说,“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不用洗这么勤,不然就麻烦了。” 吹灭蜡烛,我躺上床铺,一阵冷流从地坂渗上背脊,冷得我直打哆嗦。那几晚一直是这样,虽然刚开始很难受,但久而久之便习惯了。然而那一晚,男孩身上的疤痕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没办法闭上眼睛,总觉得一旦睡着,我便会把它扔到记忆深处埋藏起来,可是我不想这样。 “我很高兴你让我碰你。”在恍惚之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脱口而出。“你记得你刚开始很怕我吗?现在已经能一起洗澡了。我小时候和我哥也经常一块洗澡,其实我也想跟老爹一块洗的,但他老是在工作,对我们也不闻不问,是个非常严肃又传统的父亲。” 我瞄了一眼男孩,感觉话匣子一开便止不住了:“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逼迫我上学塾,你相信吗?其实我本来不喜欢读书的,被强迫多了,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了,所以我觉得读书是被逼出来。但今天我做不出强迫你这种事,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情绪失控,我总觉得你一直在隐忍,看着就很心痛。” 说著,赫然觉得不好意思,不由得尴尬地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帮助你,是同理心还是单纯的善良......不管是哪个,反正我觉得结果是好的。要是你慢慢长胖,渐渐肯开口说话就更好了,不过你会不会是哑巴呢?是的话就算了。” 男孩依旧默不作声,背对着我睡。 “我告诉过你吗?我决定让你跟我住在一块儿了,当然前提是你没有可去的地方,要是你决定离开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6 的话,必须必须要跟我道别,不能不辞而别哦。可是,其实我不希望你走,我不知道你有个怎样的过去,无论你遭遇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可以当我的家人,当我的弟弟,可以吗?” 不经意间,我又往他瞟了一眼,却发现他身体微微颤抖,啜泣声和吸鼻子的声音紧接着在耳边响起。我诧异不已,马上翻起身,拍过男孩的肩膀,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然扑进我的怀里。 “呜...呜...呜哇啊啊啊...”男孩在我怀里失声痛哭,时而喘息,时而又继续呜呜嚎哭,泪水如涌泉般沾湿了我的衣领。我心里难受得很,只能默默为他抹著流不完的泪水,说著“没事的没事的”这种老套的安慰,还有用一双不算壮的手臂环抱着他,尽可能地让他感到温暖。 男孩的哭声久久未能停止,哭累了,困意便徐徐袭来,不知何时躺在我胸前睡着了。 一闭眼,一睁眼,便是天亮。那一晚我倚在床头睡着了,醒来便看见男孩趴睡在我腰间,我在恍惚之中抱起男孩,放好姿势让他仰卧著接着睡,我揉揉眼睛,脑筋已完全清醒,只好起床洗刷。 不久,我在外头听见男孩起床的声音,立马回头瞧瞧,随即看见刚睡醒的男孩坐在床边,一双肿胀的眼睛半掩著瞇起一条缝,呆滞的神情略显疲态。 我说:“早安。”便别过头继续洗刷。 “早安。”我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马上回过头,视线定定地落在男孩身上,他在微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如春天的阳光洒落在青葱大地,我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悦与惊讶叠加,差点站不住脚,还以为自己要扑倒了,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屋,就开始疯言疯语:“你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早安。”男孩始终微笑着,是高兴,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会说话?太好了!你会说话!” 男孩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咯咯的笑道:“哈哈哈,哥哥你好逗。” “你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一句让我在意非常的话。 男孩一脸困惑,偏头纳闷道:“你好逗。” “不是,前一句。” “哥哥。” 一句软软糯糯的呼唤瞬间击挎我的心脏,我捂住心口激动不已,前仰后合的,就差没有跳起来大吼大叫了,晾在一边的男孩看着我,呆呆的一脸不解,只好在我平静下来后,才问出自己的担忧。 “我真的可以当你弟弟吗?” 我掩盖不住自己的笑意:“当然可以了,傻孩子。你肯开口说话真的太好了。” 用了几天时间,林挚从刚开始对我的抗拒,到最后终于打开心扉,愿意直面面对我,真是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对林挚的珍爱,从那时起已悄悄浮现,只不过,那个时候还只是一种对家人般的疼爱。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会对刚认识几天的人产生亲人般的感情。啊,对了,这个男孩便是林挚,这个名字还是他主动告诉我的。 “为什么你不问我的名字?”他脱口而出的一个问题似是刻意责怪。 “我不想逼迫你,想你亲自告诉我。” 他低声嘀咕:“你太小心翼翼了,我不太习惯你这样的人。” “对不起,你不喜欢这样的话,我下次...” “我叫林zhì。”话音未落,他便打断了我的话,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葛下去。 “林zhì?是哪个zhì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识字,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他们?”刚脱口而出的话,我马上就后悔了,林挚一直不谈论自己的过去,那一次,似乎他也是无心之失,他们是谁,是林挚怎么也不愿透露的事。为了收回出了口的话,只好马上用另一句话掩盖过去。 “那我帮你取一个?” 我随手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下“林挚”,道:“这个挚是真挚的挚,挚爱的挚,也是愿你终有一天能成为某人挚爱的意思。” 林挚抬头,扬起天真无邪的脸:“真的会吗?” “当然了。” 林挚抓起笔,笨拙地依着我的笔触写下自己的名字。我看他神态专注,却不出所料的写出斜斜歪歪的字。 “想识字吗?”我看出了他的心思。 “嗯。” “我在家里教你吧,”我想起林挚在学塾里的经历,“我不想让你去学塾。” “好,我也不想去。”虽然林挚的表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泰然自若,但我还是无法放下这块心头大石。 “其实昨天你在学塾遇到什么事了?” 林挚眉头紧锁,嘴巴一直紧闭着,始终没有回答我,他理所当然地无视了问题,徒留我一人怔怔著等待得不到的回应。 从十月的初雪,到十一月末的暴风雪,北平的街景染上一片白茫茫,即使每日勤于清理积雪,也无法理得完这不断飘落的雪花。北平不是没有放晴过,但大部分时间,天空都是灰濛濛的,惹得人心生郁闷。 我和林挚一起住了有一个月,自从他闯入我的生活后,经历过刚开始的茫然失措,到渐渐化解隔阂,在他愿意接受我后,已经回复规律生活。每天从学塾回家后,便作为林挚的教师,教他读书识字。由原来需要握住他的手写字,没多久已经能自己抓笔,把字写得井井有条了。每天我去学塾后,他便自己在家抄写字帖。 在大遍大遍抄写下来的字帖上,我留意到林挚的进步,于是,我提出了另一种教学方式,“林挚,你已经会写很多字了吧?” “嗯。” “我觉得是时候要教你写白话文了。” “白话文?” “没错,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简单浅白的文体。” “我之前在学塾所教授的都是称为文言文的文体。其实这个时代文言文已经被白话文所取代,不过作为一个塾师,我认为文言文还是有认识的必要,那是我国数千年下来的历史文化,当然,在你这个年纪,仅仅是认识便足够了。” 我抓起笔,在纸上写下一笔一伐,“我们现在要把你已经学会的字拼凑起来,先教导你一些最常用的短语吧。” 我指著上面的字,说著最简单的‘你好’、‘再见’,也念著待人接物的基本话语‘谢谢’、‘对不起’。 “这便是白话文,把我们口中说的化成文字。” 我口上说著,笔上写着,林挚也跟着模仿,手、嘴巴和大脑分别不断学习、练习、吸收,久而久之,他已经能看懂不少字,也能试着自己写句子。虽然需要我从旁协助的情况还不少,但看他对学习如此热衷,我始终相信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十一月的暴风雪在毫无征兆之下突然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7 散去,北平的寒冬开始渐渐和暖,原以为寒风刺骨的日子在那年不会再来临,却没想到那只是寒潮中一场短暂的放晴。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攻略成功! 第5章 第四章 冬至到临,当天回家的时候比较晚,要说为何,相信只要看到我手中那只被宰了的鸡就会明白。那天是发薪水的日子,自从林挚跟我住在一起后,就几乎每天都是粗茶淡饭,本来那微薄的薪水就只能凑合过活,这下多了个人压力更大了。不过事已至此,偶尔奢侈一把也并非坏事。 当林挚看到那只“奢侈品”时,那双圆滚滚的眼睛就像在发亮,他捧住死鸡,彷如从没看过生畜般,左右打量著,简直是好奇心满泻。那顿饭可说是吃得津津有味,我加了些辣椒爆炒,顿时香味四溢,还不忙用镬中沾上的鸡油顺便炒了个菜。林挚全程一言不发的把碗舔个干净,看他一本满足的样子我也更为高兴了。 “为什么今天这么丰富?”林挚在圆鼓鼓的肚子上扫了一圈问。 “今天发薪水嘛。”我头也不回,打开了床尾的柜子,把里头的东西全拿了出来,掀起底下的暗格。 “你在干嘛呢?”林挚睁著好奇的目光,走到旁边蹲了下来。 “存钱。”说著,我把信封中的钱放进暗格里,“我每个月都会这样,只花小部分薪水,其他钱会存在这里。” “为什么要存这么多?太节俭了吧。” “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有钱傍身是多么重要了。” 话语刚落,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愣一愣,立马起身开门。门一开,站在我眼前的是一张满脸痞态的熟悉脸孔。 “彭彧?你在这干嘛?”我有点懵。 彭彧手肘靠在门框,一脸坏笑,“我想跟你借宿一宵。” “这么突然?” “这不,我...”彭彧欲言又止,看起来一脸难为情的,“刚刚在赌坊过来,你也知道咱们当塾师的一个月没多少钱,所以就想搏一搏运气,结果工钱全输光了。” 我有点茫然,“这不干我事吧?” “大兄弟,别这么说,咱们好歹是共享秘密的伙伴,有难同当...” “哎、哎,”我打断了他,“别说得这么好听,一直以来都是你单方面给我们添麻烦。” “不,你先听我说完。是这样的,我一直跟放高利贷的人赊帐,赊著赊著,不知怎么的就欠了一大笔。我还跟那些家伙说今天发工钱,能还,结果!”彭彧心有不甘地两手一拍,“没了。” “我懂了,你滚。” 我正要关门,不出所料被他给拦住了,“别别别!哎哟喂,我除了你无人可求了。我又不是问你借钱,我本来想问钱少爷借的,可我没找着他。让我住一晚上,就一晚上让我避避风头,明天一大早我就走。” “那你找别人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北平没什么熟人,在钱府作客吧...这根本不可能,找老万吧...人家三代同堂我又不好打扰,就只有你是孤家寡人了。” 我撇一下嘴无法反驳。 “真是的,外面冷着呢。”彭彧没有等我答应,就厚著脸皮的越过门槛走了进屋,我见状马上叫住他。 “哎!等等!” 右手一抬,未碰到彭彧,他便突然蹲了下来,“哎哟!这怎么有个小人儿呢?” 我定睛一看,发现林挚躲在床底下,赫然想起他在学塾时躲在石桌下的经历,彭彧果然有问题。 我立马走过去,伸手牵了林挚出来,林挚钻出床底靠在我背后,始终躲着他。 我斩钉截铁说:“你走,我帮不了你。” “如果你是担心他的话,那大可以放心,”说著,彭彧压低了声线,“我不是饥不择食的。”说罢,又转头看着林挚,“不用怕,叔叔不咬人的。” 之后,便心安理得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完全漠视了我俩的感受。最后,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待了下来。 彭彧想必觉得无聊,安静下来不久就随意地开了个话题:“之前听说你跟表弟一块住,就是他?感觉住了很久了,被父母抛弃了?” 林挚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嘀咕一句:“别胡说。” “开个玩笑~”意犹未尽的彭彧又打趣著说:“我说,他真的是你表弟吗?”我心虚一怔,“该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他话一出,我马上松一口气。 “不对,怎么看你都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当然,净说些蠢话。” 彭彧上下打量著林挚,接着用轻蔑的眼睛盯住我:“我怎样好像见过这个孩子。” 林挚一听,马上别过头。 “除了学塾,没其他地方了。”我说道。 “是吗?”彭彧瞇起眼睛,继续定定地端详他,不一会儿顿然瞪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啊。” “怎么了?” “没事没事,”彭彧笑着说:“我困了,咱们睡吧。” 我暗自嘀咕他神经兮兮的,却没有留意到林挚的不安。那一晚,我久违的在地板上铺了床铺,至从林挚跟我敞开心扉后,我便没有睡过地板,应该说,是他不让我睡,他老是说委屈了我,心疼我什么的,虽然我很高兴他懂得关心人,但两个人挤一张单人床确实有点勉强,不过久而久之,我们已经习惯同床共枕了。 “今天没喝酒,有点睡不着呢。”乌灯黑火中,彭彧喃喃自语道。 “真搞不懂你这人怎么会当上塾师,明明是个品行不端的酒色之徒。” “那你就不了解我了,我好歹也是个读了几年书的书生。”我一句无心而出的话仿佛戳中了彭彧的某个穴位,迫使他道出了一段漫长的回忆,“以前我父亲是个清朝地方小官,他当了官几十年就贪了几十年,我从小就在家底丰厚的家庭中长大,接受的也是正统教育,本来清末时期,他已经干得不顺,清朝灭亡后,我们更加是家道中落。有天我们宅第突然闯进一群暴徒,他们到处奸淫掳掠,有婢女被强行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至于我父亲就在我面前被活活打死。我时常会想,这是他过度贪婪的后果吗?那些人都是来报复他的吧?我父亲究竟生前得罪过多少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过了几年,母亲便因病离世,从那时起,我开始过著堕落的生活,也放任自己一直隐藏起来的癖好。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什么工作也干过,这份工作是最好的了,学董他真是好人,所以我不希望我会因此而被辞退。什么家财万贯,锦衣玉食,还不是始于人们的贪得无厌,要我说,还是知足常乐、及时行乐才是生活之本。” 彭彧滔滔不绝的,甚至我也没有找到插话的时机,直至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8 他终于陷入沉默之中,我才不紧不慢地反驳道:“可是,还是腰缠万贯比较好吧,只要为富当仁。” “你这穷书生!老好人!瞎说什么实话!” “那你就不了解我了,我才不是穷书生,我老家是个大宅第呢。” 彭彧咯咯一笑:“是啊?看来你也有一段故事。”说罢打了个呵欠,“不过我不想听。” “真是过分,明明自己喋喋不休的。”我没好气的逗趣道,彭彧亦只有呵呵的一笑置之,很快我便在寂静中进入了梦乡。 大清早,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我脸上,我眨眨眼睛,不一会便清醒过来,每天醒来,我第一时间就是帮林挚盖被子,可是那天我随手摸去他的位置却扑了个空,我马上坐起身来定睛一看,发现林挚不知所踪了。 我一下子被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转过头张望,彭彧也不见踪影,空荡荡的屋内就只剩下我。 “没事的,没事的,彭彧再坏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匆匆忙忙的穿戴整齐夺门而出。即便如此我那颗慌乱的心还是无可避免的提到嗓子眼上,把我压得难以呼吸。 林挚去哪里了?他从来都是自己留在老胡同,只有我在身旁时才会出门,他走不远的。只有这个可能,只可能是彭彧把他带走,把他带偏僻的地方想要对他不利,那么,林挚的处境必定非常危险了。 可是我一筹莫展,他们会在哪里?完全一无所获。我痛恨不已,痛恨自己引狼入室,痛恨自己没有看好林挚,力所能及的就只有站在大街中央,彷徨无助地顾盼著四周...... 我那时候真的吓坏了,天知道我待林挚有多么的如珠似宝,要是被糟蹋了,我肯定把彭彧给宰了。哼!后来想来,这个想法是那么可笑,直至好几年后,我才得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你要跑去哪里!这不是你家吗?”那天早晨,彭彧叫住了逃跑中的林挚,然而这一叫唤,只叫林挚越跑越远。 “等等!”彭彧大喊一声,快步赶上,抓住了林挚,“你想跑去哪儿啊!” “放手!”林挚拼命挣扎,最终还是敌不过彭彧的蛮力,他大喝一声,把林挚扛上肩膀,说: “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彭彧安抚好林挚的情绪,确保他不会逃跑后,似是放松了般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困死了!你知道现在有多早吗,硬是要挑这个时候跑啊!” “你可以不追出来的。”林挚鼓起腮帮子埋怨道。 “但你吵到我了,别看我这样,其实很容易醒的,而且啊,我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看林挚没有反应,彭彧终于按捺不住说:“告诉我吧!离家出走的原因。” 林挚还是默不作声。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林挚瞪了他一眼,彭彧马上了然于心:“哎哟,还真是啊。你认出我来了?” 林挚微微颔首。 “也是,我相信也很难忘记。不过我差点认不出你了,你长胖了,也精神多了,看来刘兄弟每顿都把你喂得很饱啊。” “他是好人,我不想连累他,而且我也不想坐以待毙。” “是吗?可是逃亡也不是一个好办法,而且,你被他此般宠著,你觉得你离开刘末年还生活得了吗?小兔子...... 到处走遍皆寻获无果,我拖住软弱无力的腿,挂著铁青色的脸,一拐一拐地回到胡口里。我有想过找上彭彧家去,可是我才发觉我根本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我又找到学塾去,可是适逢假期,那里本来就寥寥无几人,更不要提彭彧了。反正,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不知道的地方也实在是不知道,也只好揪住那颗自责的心,晦气地回到家里去。 刚开门,一张不能更熟悉的面孔摆在眼前,只见林挚定定地坐在床边,双目温柔地落在我的身影上,如平常一样,在家乖巧的等我回来。 我二话不说飞身扑去,紧紧搂住林挚,这失而复得的感觉令我松一口气,却很讨厌,我绝对绝对不想再经历这种事。我默然不语,林挚也一样,彷如有种无形的默契连着我俩,这几天始终没有人再提及这件事,显然我们都不想在此事上深究。不过,这不代表我会放过彭彧,我曾质问过彭彧当天发生的事,但他每次都只说著没事没事的敷衍我,久而久之我便渐渐淡忘了…... 事情发生在十一月三十日,当天是我的生辰,我收拾好东西,早早便跟万塾师道别,“生辰快乐。”临走时,万塾师象征性地给予祝福,我便有礼地道个谢报以善意。 既然是在北平过的第一个有人陪伴的生辰,我也无意过得太清寡。本想买个生日蛋糕,过一个西洋风格的生辰,才绕了路在洋货聚集的地方逛了逛,然而往蛋糕店的橱窗一看,一个蛋糕便花了我差不多半个月的薪水。不愧是洋货,我心想。几乎不用多加考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是买只新鲜的活鸡,哦不,一只太贵了,半只吧。”我暗自嘀咕著。 在市场逛了一圈,我提着一袋一袋丰富的食材回家,林挚不知道当天是我的生辰,更不知道冬至过后几天,还会有一顿丰富的晚餐恭迎著自己,光是想像他那惊喜的表情,我就期待得不自觉地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家门前,我一手提着食材,另一只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林挚?”我悄声往里头喊道。 没有回应。 我下意识推开门,门没有锁。像小偷般,我朝里头瞧了瞧。没有人? 我随即踏了进去,有点懵,不,是完全懵了。我环顾四周,屋内空无一人。床就摆在一角,衣橱就对着门口,这小家可是一目了然,即使林挚躲在床底,以我所站的位置也能发现他,可是,他确实不在这里,我能深切地感觉到这点。 我丢下手中的袋子,马上冲出外面找他。 又来了,这胸口屈闷的感觉,很难受,好像有什么压在胸口上,喘不过气来。北平的街道很热闹,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人多得,可能会刚好挡住了林挚的身影。去哪里了?去哪里了?我再次在街头徘徊不定。 彭彧!对!说不定跟他有关。彭彧!去找彭彧...彭彧?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然而这个曹操在我提起他前便现身了,他瞥见我后向我径直走来,问:“兄弟,你怎么了?脸色很差。” 我一看到他的脸,就冒出了莫名怒火,一言不合就攥住他衣领怒斥:“你把林挚弄到哪里去了!” “林挚?”彭彧满脸惊讶,“他失踪了?” “装!你继续装!你别以为我会信你。” 彭彧无奈之下推开了我,“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我真的没有带走林挚,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看我踌躇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9 不决,彭彧接着说:“不如你先回家看看,说不定他就在家等你呢。” 他这么一说我便恍然大悟,对啊!之前也是这样,我回家后,他就完好无缺在那儿了,说不定他只是出去走一走,马上就回家了,他还在家等着我呢。 我立马撇下彭彧,迈起大步往家的方向跑去。 “林挚!”我推开家门,跟刚才一样空空荡荡,究竟上哪儿去了?我的希望落空,却同时也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此时,我才留意到贴在衣橱上的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再见。 是林挚的笔迹,再见?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道歉? 我满脑子疑惑,同时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为什么纸条会贴在衣橱这么低下的位置?这对林挚来说应该是不顺手的。于是,一种讨厌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那个位置恰好是暗格的位置。 “不可能的。林挚不是这种人。”我一边否定着自己的想法,一边打开了衣橱,拿出里面的东西,掀起了暗格的木板...... 空空如也。我一直以来存的钱全都一扫而空,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不,不一定是林挚干的,可能遇上劫匪,钱被偷了,林挚也被带走了。可是......劫匪怎会发现到这里的暗格,纸条又怎么解释。 “呜...”我好像骗不了自己,即使我如何为林挚开脱,到最后都会绕回来,我忍受不了这种背叛感,这种...彷徨无助的委屈。一下子,一种难以压抑的情绪涌上心头,蓦然鼻子一酸,眼眶一湿,我哗的一声嚎淘大哭,泪水沾湿了脸颊,沾湿了衣裳,也沾湿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张纸张。 “对不起,再见。” 林挚,我接受不了这么敷衍的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小高潮完结 第6章 第五章 1932年秋——— 林挚已从我身边消失四年,那一个多月对我来说宛如梦一场,很快我便再次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我没有刻意去找过林挚,主要因为我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但是,我变得越来越敏感。 偶然在街上发现身形像林挚的男孩子,我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渐渐地就成习惯了,也因如此,林挚的脸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深深地埋藏在记忆深处。 不过,人生总不能被过去跘住脚,即使我们曾经多么亲密,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况只有一个多月,那在漫漫的人生路中,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时光。我不晓得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可能我始终对他剽窃的事无法释怀吧。 不管怎样,眼前的事物才是最重要的,没错...眼前的...最重要的问题... “我们已经决定解雇彭彧了。”学董义正词严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我失望透顶,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请求说:“请你们再好好考虑。” “不是我们不给他机会,可是他已经矿工一个星期了,音讯全无。找上他家,发现他早就搬走,钱老爷觉得这位先生太不负责任了,这还是他亲自决定的。你要知道钱老爷亲自下达的命令都无法撤回,你就不必再为他说话了” 我大叹一口气,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一个星期前,彭彧突然失踪,学塾情急之下只能让我和万塾师顶替他上课,当然,这不是长远之计,他们会作出这个决定也是无可厚非。 我和万塾师并肩踱步时,他也看出了我的惆怅,“看你一脸失落,看来真的很关心彭彧啊。” “毕竟一起工作好几年了。”没错,足足五年,就算对方是死物也有感情吧。 “可是你俩好像在许久以前就已经很友好了。” 我一愣,听出了万塾师话里的意思,“毕竟彭彧真的遵守诺言没有向学生出手,我觉得他也不算坏人吧。” “这只能证明他有相当的忍耐力,不能辨别好坏。”万塾师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让我无力反驳的话。 “那...可能因为我听说他以前的经历,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就同情他了。”恍如被他看破似的,我底气不足地截断了尾音。 “无论身世多么悽惨,娈童癖都不可饶恕。” 万塾师再次一本正经的说出让我惭愧不已的道理,我只好羞愧的压低了声线:“......也是。” “不过,要是你还是放心不下,我或许知道彭彧在哪里。” 听罢,我随即投出热切一瞥,倾近身子洗耳恭听。 “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你可以试试去莲香阁找他。” 第一次听闻莲香阁此地,就是从万塾师口中得知,那是藏匿在北平一个只被人所知,不被人所见的地方里,一家为票友所聚集的戏阁,而那些,都是身染恶习的票友,所谓身染恶习的票友即是如彭彧般有那种癖好的人。据闻莲香阁是北平票友最爱聚拢的票房,楼阁不算大,但总有一众票友光临,怕是大家都冲著兔子们去。 我第一次到临莲香阁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戏台上几位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男伶,摆手弄姿的唱着旦角的戏。莲香阁的装潢比我想像中要简陋一点,有一个说不上大的戏台,四周只是用红布随意的粉饰一下,墙壁上貌似还有些雕塑,然而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些许轮廓。很快,我便把目光集中在台下的票友上,尽管看台只有十排左右,可每排也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当然,不用说,全是男的,一眼看去有年轻的小伙子,也有年长的糙大汉。当然那只是我草草扫视一眼所见,他们一个个背对着我根本看不仔细,只能在后排鬼鬼祟祟地左右踱步,为求能瞧清楚每个观众的侧脸,然而瞧了半天,就是不见彭彧的身影,也就只能先等著看看。 可能是京剧听得少的缘故,我并不太懂得欣赏。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尽量融入在票友中,却不得不时刻提防著被别人发觉自己异样的可能,毕竟别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戏,只有我在东张西觑,不时环顾著四周,以免错过可能随时出现的彭彧。 连连不断看了几出戏,还是没看到他,未果,一个年轻清秀的男伶只身走上戏台,他的步姿轻盈,一举手一投足都透著女性的娇柔和美态,台下的票友们一个个看得眼睛发亮,那邪气尽现的目光完全吸附在男伶身上,那男伶真可谓颠倒众生啊! 就在大家都被男伶吸引时,我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从后台的门口中走来的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呼哧呼哧的走到第一排看台坐下,他除了跟其他人一样眼睛发亮外,还多了一种我从未看过的兴奋和雀跃的笑容,不错,此人正是彭彧。 本想着马上过去喊他,但看他如此专注,感觉连向他搭话也是一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0 种打扰,我便只好继续乖乖的坐着,尝试去欣赏这位男伶的魅力。 男伶唱了出戏后,台下掌雷动,他微微一个鞠躬就踏着小碎步回到后台。确实,比起前几出戏的男伶,这个男伶的声线要好得多,我一个不懂戏的也觉得特有味儿。彭彧痴迷的,恐怕就是这点吧。 待彭彧一脸满足正要离开时,我马上走去拦住他,他一看见我便瞪大了眼,惊讶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出去再说。” 抛下一句冷淡的话,我们转身走了出去。 彭彧倚在墙边点了根烟,转眼便把刚才的诧异抛诸脑后,换上一副沧桑潇洒的样子:“所以呢?找我有什么事?” 我开门见山:“你被解雇了。” “这样啊,迟早的事儿嘛!”彭彧坦然得像告诉我,他毫不在乎。 “不知道是谁当初说,很珍惜这份工作。” “不珍惜的话,谁会干四五年呀,仁至义尽了吧。”彭彧吐了口烟,又说:“反正呢,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 说罢站直身子,拎着香菸的手一扬,指向莲香阁,道:“看见刚刚那个伶人了吗?他叫烟茗,是现在当红的伶人啊,我就为他拍粉、更衣,他去哪儿我走到哪。”彭彧说著这些话时,脸上不时跃动着腼腆的笑意,好像作为男伶跟班是天大的美事似的。 “你不会只为了这个而矿工的。”我一眼看穿了彭彧的邪念。 “烟茗公子眉清目秀,软玉温香,小生对这位可人儿一见倾心。” 彭彧阴阳怪气的用词,听得我直反胃,连忙怒骂:“去你的!什么小生,什么公子哥儿。醒醒吧!他只是个兔子!” 彭彧被我的叫骂牵动了情绪,也不禁跟着发怒:“你大爷!你这样说我未来爱人,是不是想翻脸!” “撒泡尿照照镜子吧!他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啊!” “要你管!人家烟茗公子脱俗非凡,迟早会看出谁对自己好的!” 他话一出,我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彭彧啊彭彧,人总说爱情是盲目的,但你不单是瞎了,简直是眼睛跟脑子一块弄丢了,我禁不住慨叹一声,张口痛骂:“他脱俗非凡?别逗我了!你会不知道这里的男伶都跟客人陪睡?说不定在你意淫的时候,他就在哪位达官贵人的床上呢!” 话音刚落,一个重重的拳头落在我脸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疼痛感便从打落处散开,宛如骨裂般难受,我一个不稳失去重心,身体不受控地往后倒,眼看快要堕地,幸好我及时用手撑起,才不致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拳让我又惊又气,我赶快找回平衡,站起身来回彭彧一拳,这一拳过去,彭彧也后退了几步,威力虽不大但胜在抓到重点,只见他懵著脸摸了摸鼻孔,看见指尖印着鼻血时,表情像吃了苦瓜似的五官皱在一起,连忙怒吼:“操你大爷!” 眼看他正要挥出第二拳,我马上抬起手臂挡,拳正好挥到一半时,一把声音叫停了他:“打架滚边儿去!” 我转头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糙汉站在门口,怒目瞪着我俩,丝毫不客气。 反倒是彭彧,被怒斥过后,马上收起拳头,瑟瑟缩缩的跟糙汉又鞠躬又谢罪的,一看就知道谁是老大谁是小弟了。 糙汉随意告诫几句,便消失在门扉处。 彭彧目送他回去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充满了无奈和茫然:“那家伙叫老博,算是莲香阁的领头吧。烟茗就是他捧红的,有他在,估计我这辈子也别想跟烟茗有什么关系了。” “也就是说,你那个梦在踏出第一步前就没戏了,收收心吧。”察觉到彭彧是想诉苦的我,依旧毫不留情的想把他拉回现实中。 “不,我不会放弃的。”彭彧踩灭了刚刚弄丢的香菸,又重新点燃了一根,“你也知道我一直以来的爱好是什么。我娈童。” 彭彧说出这两个字时,眼睛不够直视我,看来他也会因自己的癖好而羞耻。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的,磨唧半天才说:“烟茗二十出头了,你懂我意思,我现在有变回正常人的机会。所以我才千方百计要加入戏班,即便我只是个打杂,只要我能留在烟茗身边我就有希望,你懂吗?” 我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确实不娈童了是件好事,但他,是从一个坏的情况,转移到另一个坏的情况去,说到底,其实没什么分别。 “可是烟茗是男的。”我说出了我的疑虑。 “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反正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女人。你懂我吧?就好像你们喜欢女人的接受不了男人一样。哎!不过……”彭彧突然愣住,定定地看住我像在思考什么,“你…应该还是童子身吧?没有喜欢过女人?” 恍如被捉到痛处,我挥起手往彭彧的肩膀就是一拍:“要你管啊。”说罢转身就走。 “哎!等等,等等。”彭彧走到面前拦住我,“这不很奇怪吗?你都几岁了,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我为他硬要抓住这问题不放感到气愤,按捺住火气轻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 彭彧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就这样不住的咧著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女人根本没有兴趣?” 我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来,”彭彧搭着我的肩膀,又把我转了回去,“继续听听戏,娱乐娱乐。” 不情不愿的被彭彧推回了莲香阁,我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听我的。” 光顾著跟他说话,回过神时已跨过莲香阁的门槛,彭彧也不知去向了。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台上有两个男伶唱戏,台下的票友也貌似是刚才那些。 毕竟不清楚彭彧用意何在,我也没必要在此地逗留,正要背过身离开时,我蓦地愣了一下,扭过头,目光自然的移到戏台上,注意力不期然地集中到其中一个伶人身上。 我走近几步,务求能看得更清晰。那个伶人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嗓子不算好,但胜在台步、身段皆够稳当,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但总有一种违和感扑面而来。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 “哈!” 我幡然醒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个人,那个在戏台唱戏的伶人,正是我一直寻觅的林摰。没有错,虽然他长高了不少,还上了妆,拍了粉,但他的容貌早已深深的刻在我脑海中,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我肯定马上能认出他来。 林摰,在时隔多年后,再度出现在我眼前。只是,是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科普: 兔子,又称兔儿爺,老北京对男妓的俗称。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1 第7章 第六章 林挚,自从四年前从我家消失后,便杳无音讯。本以为我俩会从此天各一方,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林挚在戏台上摆手弄姿,尖起嗓子唱着一首我不熟悉的戏曲,为什么他会成了男伶?还是在莲香阁唱戏...等等,那他岂不是兔子?不,他怎么可能是兔子,绝对不可能。 我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在台上献媚,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也扫过了我,我们四目交接,纷纷愣住一动不动。要知道他还在台上,诧异得身体僵直,嘴巴也吐不出字时,就意味着表演出洋相了。台下的票友开始窃窃私语,跟他一同唱戏的男伶也不知所措的向他使眼色,而我,也只是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著。 林挚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眨眨眼睛回到状态中,又接着唱戏...... 曲终,全场静默无声,一两秒后,台下掌声雷动,两位男伶微微鞠躬后,迈起小碎步侧身往后台走去。 我看时机一到,马上往戏台狂奔,已经顾不上其他人的目光了,我劈头就是一声呐喊:“林挚!!!”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我吸引而来,当然也包括林挚。我定睛看着林挚,期待他能给予些许回应,可他除了向我投来为难的眼神外,便再无反应,战战兢兢地离开了戏台。我的步伐始终没有停下,大步流星的想要追上他,但刚才的糙汉不知何时突然冒了出来,把我拦个正著。 “看上哪个兔子就先给钱,你这样坏了咱们规矩。”这个叫老博的糙汉攥紧我的衣领,不慌不忙地警告着我。 “林挚怎么可能是兔子!你让我见他!” 老博一声不吭的盯住我,片刻间,他就突然拽着我的衣领扯了出门口。我多次试图叫停他,可他就是故意装聋子,把我扯得直呼救命。 莲香阁外,老博松开了我的衣领,单刀直入,不讲半句废话:“你认识那个兔子?” “认识。” “怎么会认识,而且知道他本名?”老博语调越升越高,看来激动万分,“说!你是什么人!”他的手真的不能有一刻闲着,刚松开我衣领不久又攥了起来。 “我不是坏人。”我解释道:“我只是想单独跟林挚说两句。” “不行。”他再次松开了手,正要一走了之,“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来路不明的人跟咱们的兔子有任何接触。” “那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老博斜眼瞄向我,幽幽地说:“有钱使得鬼推磨。” 见面的地方是一栋平房,装修老旧,墙壁上还有水泥脱落,我跟着一个腼腆的小伙子踏了进去,一阵闷热和霉臭味随之袭来,把我熏得直捂鼻子。我们顺着走廊经过一个个房间,大部分房间都掩著门,看不见里头,阴翳的气氛加上空间密封,让我不由得感觉每扇门后都是不可窥视的地方。 小伙子领着我来到一扇门前,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打开了门,房间内的场景随之呈现在我眼前。一张简陋不堪的床,上面只覆蓋著一张粉色印花的薄棉被,被套看起来像有多个月没清洗过般,极为肮脏。房间的角落有一张没有摆放任何物品的方形小木桌,和一个矮木柜。当然,最让我注目的自然是那个坐在床边上的少年,林挚。 小伙子摆手请我进去后,便从外关上了门,房间内霎时只剩我俩。 和林挚多年不见,这些年来,总以为重逢时,我俩会有说不尽的话题,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也有很多事情想了解,然而真正见上面时,我却心乱如麻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注视眼前的林挚,时隔多年已出落成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多年过去,林挚应该十五六岁左右了,正值青葱岁月,稚气已完全褪去,让人不禁慨叹时间的流逝。 我默不作声,思考着如何开口,却发现林挚也如我一般,很不自然,眼睛躲躲闪闪的,似乎不敢正视我。 我没有再多考虑,怎么也先打招呼再说:“林挚,好久不见。” “你走吧。”他没有注视我,却劈头就是一句绝情话。 我焦躁得直蹬脚:“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跟你见上面。” “我没面目见你。我对不住你。”我明白林挚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至今仍未释怀的,不是我,而是他。 “钱财身外物,我早就不在乎了。” “我就是讨厌你这点。” 我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然而,林挚还是没有把眼睛抬起来,他皱起眉头激动地说:“你倒是给我在乎啊!我偷了你钱哎,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这么对你,你一点都不恨我?” 我的胸腔产生了剧烈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你讨厌我的好意?我对你好让你觉得压力太大了?让你觉得难受了?总之,”林挚抬起头,一双眼睛水汪汪,泪眼朦胧,“无论你干了什么,我都没办法讨厌你,即便你怎么对不住我,我都可以原谅你。怎么著?更讨厌我了?” 终于,在林挚眼眶中不断打转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倾泻而下。他连哭也不敢放肆地哭,而是抽抽噎噎的,强忍着哭声,即便眼睛已通红,也只是在低声流泪,“我下海这些年来,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个人,其他时候,我根本只是一只动物,一只为取悦人而活的兔子,所以...所以...”林挚最终还是忍受不了,放声痛哭起来,我心头一紧,走过去轻轻环抱他,如四年前,他躺在我怀里哭了一整夜,四年后,他在我臂弯里放肆地,把情绪发泄出来。 “所以我觉得很害怕,你跟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有任何关联的,像你这么好的人把时间花在我身上只是白费,所以我讨厌你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越好我越愧疚。可是…你又为什么要说这番话,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我抹去林挚脸上的眼泪,心里难受得揪了起来,我哑口无言,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感觉再说一个字,一句话,也是徒劳,根本改变不了发生在林挚身上的既定事实。我没想到他是兔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以为他身上的伤痕只是抛弃他的父母造成,我以为他只是有一对会虐待儿女的父母而已,可我又哪曾想过,他连父母的样子也不知道呢。 待林挚冷静下来后,他给我说了自己的经历。就在那个阴冷的房间内,低声细语,媚媚道来。 在林挚懂事前,他就被父母抛弃了,那个时候还只是个走路踉踉跄跄,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他在莲香阁附近的旧街老巷独自一人彷徨著,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有人上前帮助他,只是一双双冷漠无情的眼睛走到他身边,瞧着他,又走过他。当时的林挚即使少不更事,也感觉到无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2 尽的无助和迷茫,当然,更多的是对陌生环境的恐惧,那些情感促使他在路中央大肆地痛哭起来。最终,哭声吸引了一个姓林的兔儿爷,那个兔儿爷抱起林挚一边哼著歌儿哄,一边抱了他回家。 兔儿爷视林挚如亲生骨肉,林挚这个名字就是他取的。据说兔儿爷是莲香阁当时的当红伶人,很多好这口儿的达官贵人都专程来看他唱戏,而林挚总是躲在后台,看他“爹”唱得有板有眼,看票友为他鼓掌欢呼,耳濡目染之下,林挚也会唱上几句了。 老博对兔儿爷收养林挚并不反对,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认定让林挚当兔子,他老是说不能让林挚白吃白住,终有一天要收回把他养大的钱,尽管兔儿爷多次反对,说人是他捡的,不允许老博自作主张。但那又如何?即使是兔儿爷,自己也只是老博的挣钱工具而已,试问莲香阁哪个兔子不是老博的人?兔子们哪有擅自作主可言? 说起来果真讽刺,兔儿爷把林挚捡回去,当作亲生的养,能疼的疼,能给的给,却是间接把他推向深渊,走上跟自己一样的道路。不过林挚对兔儿爷没有一丁点儿恨,“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横尸街头了。”他这样说,甚至每次回想起来,也总是满怀感激,“确实是活得痛苦,但起码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够了。”他总是可以淡然的说出这些话。 跟林挚同在莲香阁的兔子,一半是阴沉又冷漠的年轻男子,另一半是内向怕生的小孩,他们有的是被父母卖到那里去,有的是从人贩子那里买过来,反正怎么也离不开一宗宗无情的买卖。但有一个孩子例外,他跟林挚一样是捡回来的,比林挚先来莲香阁,也比林挚高了一点点,是个开朗又爱笑的孩子。我见过他一两次,肤色在兔子中算得上黝黑,嘴巴和眼睛一样又大又显眼,对比起林挚清秀的长相来说,平庸两字便可概括。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重遇林挚时,与林挚同台唱戏的男伶。林挚老是称他作柯子,是个被林挚认作兄弟的小伙。 民国十七年以前,林挚还没开始接客时,一直在莲香阁当小侍,那时一般不会接触到客人,即使老博老是辱骂他、虐打他,他也不会觉得太难熬,因为自己好歹还有兔儿爷和柯子,两个被视之为亲人的同伴。然而三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却只维持了四五年左右。 大约是民国十三年,一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闯进了兔儿爷的生活,那洋鬼子每晚都沾满酒气来看兔儿爷唱戏,而且只看他的戏,只要兔儿爷露完一出,换上别人,洋鬼子就会马上走。其实洋鬼子又怎会懂戏,明眼人也看出来,他就是冲著兔儿爷去的。一个洋鬼子,每晚窝在票友堆里,还满身酒气,试问哪有办法不显眼?所以,那个圈子很快就传遍了洋鬼子的传闻。那群票友在莲香阁里,七嘴八舌的讨论著洋鬼子和兔儿爷,有的说洋鬼子早晚会睡了他,有的说兔儿爷早就是洋鬼子的异国情人,还有的说洋鬼子以前只在青楼混,遇见兔儿爷后就再也不去了。 兔儿爷虽说是莲香阁一大红人,但其实二十不到,内心还是个单纯羞涩的小伙子,看到洋鬼子第一眼,就被他精致的面孔惊艳到了,金色的头发闪闪发亮,皙白的皮肤恍如透明的水晶,而最吸引兔儿爷的莫过于他那比汪洋更蓝的眼睛,深渊而不见底。如此的相貌,加上在票友中流传的谣言,兔儿爷很快就陷进去了。 那时候,每天唱戏前,兔儿爷都会在后台朝台下偷瞄,看看洋鬼子在不在,发现对方的身影后,兔儿爷总会羞红著脸回到化妆台继续上粉。果然,不出大家所料,一个月不到,他们就弄到床上去了。 林挚说,他依旧记得,那天洋鬼子穿着一身军装,从兔儿爷的房间走了出来,“他很高,对当时的我来说,完全是一个巨人。”这便是他带给林挚的最初印象。 之后,林挚走了进去,看见坐在床头,露出胸口的兔儿爷,林挚形容,他脸上的绯红久久未能散去,还有一抹相当耐人寻味的笑意,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三章回忆杀start! 第8章 第七章 自那时候起,兔儿爷便不受老博控制,变成一个爱情至上的傻小子,每天一早就外出,直到晚上才回来,经常有人看见他和那个洋人手牵手约会,外人看来根本就是一对小情侣。说起来还真有趣,兔儿爷不会外语,洋人恐怕也不会中文,两人却还相处得这么愉快,他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我问林挚,他也答不出来。 反正那段时间,可差点把老博给气死了。当红男伶该到唱戏时总是不知去向,结果就是光顾的票友越来越少,几个对兔儿爷有兴趣的达官贵人也不再跟老博联络了。 不只这些,更让老博憋屈的是,逢人看见他都要调侃上几句,什么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呀,什么兔儿爷张了翅膀轮不著老博管呀,总之都是一些让他丢尽颜脸的话,导致那个时候的老博总是摆着一副臭脸,对兔子们,尤其是兔儿爷的态度越来越差。 兔儿爷本来就颇有个性,又有一颗盼望自由的心,有了洋鬼子情人撑腰后,说话就更有底气了。那天跟老博莫名其妙大吵一架后就跑了出去,一整天也没有回来过。到深夜时,才被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挚发现他回来了,然而兔儿爷只是对他“嘘”了声,便接着收拾细软。 当时年纪尚小的林挚带着哭腔说:“爹爹你不要我们了吗?” 兔儿爷听了,只是发著温柔的声音凑近他说:“爹爹会一直在北平住,只是换了个地儿而已,等到那天安顿好了,我就把你跟柯子接过去,咱们一家人一起住,好吗?” 林挚嗯了一声,便眼睁睁看着兔儿爷消失在视线里,从此不知所终。 兔儿爷跟洋人私奔的消息传开后,老博也开始重振旗鼓,集中火力捧红其他兔子,林挚和柯子两人也无可避免的开始学习唱戏。有人问过老博,如何看待离家出走的兔儿爷,而老博只是悠悠说道:“兔子哪有做美梦的权利,被人赎身了还好,然而他跟的是个洋鬼子,人家在自己国家有自己的生活,他注定只是个过客,早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无论如何,老博说的是真也好假也好,林挚还是照样过活,他把兔儿爷的话如实转述给柯子,两人都期盼著终有一天,兔儿爷会回来,把他们从莲香阁赎身,三个人幸福地生活下去。然而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一年过去,始终没有半点关于兔儿爷的消息。 没有兔儿爷的照顾,他们在这段时间过得相当苦,每天都要练习唱戏,唱不好就被打,更重要是,一旦学了戏,他们就明白给客人□□的日子不远了。这是一个不论如何挣扎、抗拒,都摆脱不了的命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3 运。 两年过去,终于,林挚从他人口中得知了兔儿爷的消息,然而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他一点也高兴不来。兔儿爷是因为在隔壁乡镇流离失所而被人认出来的,据人们所述,兔儿爷疯了,他蓬头垢面,整天捡垃圾吃,在路边指着人疯言疯语,又脏又臭,跟过街老鼠没什么区别。但即便如此,林挚和柯子还是把他接了回来。 当然平房是不会容许他住了,但是他们根本没有租房子的钱,所以跟住隔壁的独居老伯做了交易,只要让出一个房间给兔儿爷住,林挚和柯子便会轮著给老伯清洁、做饭,还连同兔儿爷的起居饭食一同照顾了。老伯本身也无儿无女,一人生活孤独得很,就点头答应了。 以前兔儿爷作为父亲照顾林挚两人,谁也没想到两年后会反过来,而且兔儿爷可谓丧失了自理能力,吃饭不会用餐具,穿个衣服也弄得狼狈不堪,整天就呆在房间里喃喃自语,什么也做不了。 票友们对于兔儿爷遭遇过什么也是众说纷纭,有说兔儿爷被一伙洋鬼子轮流侵.犯了,也有说他的金发情人在他面前被□□炸成了一片片肉块,吓傻了。不过,要说反应最大的,固然是老博。他那段时间逢人就大说一番。 “都说了啊,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都是活该,我有说过他,他不听。” “洋鬼子哪靠谱的,他自己傻怪不了别人。” 如自吹自擂般,把自己说得有多对有多准,反过来就把兔儿爷贬得有多低有多贱。不过林挚说,他觉得很庆幸,庆幸兔儿爷不外出,听不见这些话。 美梦泡汤了,不论是对于林挚,柯子,还是兔儿爷。于是他们还是无可避免的,迎来了下海的一天...... “彭彧不是坏人。” 在回想当中,林挚突然忆起了彭彧。 “确实,我能与你重逢,也是因为他。”不过回想起来,林挚是兔子,而彭彧在此之前就已经是莲香阁的常客,那么说来,林挚这四年间在哪里,彭彧岂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他是故意不告诉我的? “为什么?是他跟你说,我在这里的?” 我仔细想了想,他当时推我进莲香阁,应该就是这个目的吧? “嗯...也算是。” 林挚皱起眉头,“我明明叫他不要告知你的。” “为什么?话说你还没有解释离家出走的原因。” 林挚突然一脸铁青,嘴巴微微颤抖著:“哥哥,这几年来,让我感到痛苦的最大原因,是钱家大少钱春阳,我从莲香阁逃出来和偷你的钱,都是因为他...... …... 1928年。 “你被他此般宠著,你觉得你离开刘末年还生活得了吗?小兔子。”彭彧点起一根烟,嘴角间露出了一抹浅笑。 “可是,我继续留下来的话,就实在是太自私了。” 彭彧瞄了他一眼:“难道你觉得就此离开,对刘末年来说就叫好事吗?” 林挚轻轻摇著头:“不是的,我不但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柯子...啊!就是青依。” 彭彧噗一声,笑了出来:“哈哈!真是好兄弟,明明自己已经逃出来了,再次自投罗网就是为了他么?” “青依他...还好吗?”林挚惭愧不已,连说话也没有了底气。 “还好还好,就是离躺棺材板里不远了。” 林挚瞪起眼睛看着他,一脸担忧:“怎么...钱春阳那禽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吗?” “完全没有,一个多月了,他几乎每天都去临幸你的兄弟。”彭彧吐了口烟,他说起这话时,整张脸塌了下来,挤不出一点表情。 至于林挚,他早就湿了眼眶,哽咽著说:“我对不住他,必须要回去救他。” “救?你怎么救。”面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挚,彭彧不得不质疑他。 “赔他钱,赔钱的话,他就肯放过我们了吧?” 彭彧一顿:“你怎么弄到钱?” 林挚默然不语,似乎是不忍心说出自己想到的唯一一个主意。 彭彧注视他,多少也能猜出来:“刘末年是吧?他肯定也有点钱的。” 林挚还是不吭声,看来已经默认了。 彭彧大叹口气:“既然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不说什么了。放心吧,要是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会守住这个秘密的。” 彭彧弄熄了烟头,又道:“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祝你好运了。” …… 民国十七年夏天,即我跟林挚相遇前几个月,他和柯子正式下海。林挚取艺名为紫苏,柯子为青依,两人开始了登台唱戏的生活。 每次有新人下海,莲香阁总会特别热闹,爱好男色的票友们纷纷聚集,争相一睹花苞未开的稚嫩童子,而老博简直是乐开了花,向达官贵人一个一个地引荐这两位完成品,盼望他们能花重金夺得两位伶人的初夜。 在老博和前辈们的唆使下,他们两人也不期然的对自己的初夜倍感关心,因为初夜由谁夺得,也代表着该兔子的身价是高是低。他们有如此的想法,可谓是对自己身份的妥协,甚至是迷醉,把兔子视为人生路上唯一一条可走的路,以取悦男人视为终身职业,而且不觉有任何不妥。当然,那都是老博故意为之,林挚和柯子自懂事起便在莲香阁生活,他们的世界很狭窄,在他们眼中,人,只分为卖家和买家,而他们永远只会是卖家,这便是老博给他们从小灌输的价值观,没有接受其他教育的他们,也只能欣然接受这种思想。这也难怪,毕竟连自己最尊敬的爹爹也是卖笑之人,那又怎会懂得自己去辨别对与错呢? 所幸的是,人类的本能中,恐惧,永远是最原始的。自从破除童贞之身后,林挚开始发现,兔子虽然表面上受人追捧,但实际上受到的痛苦远比想像中大,客人粗鲁横蛮简直是司空见惯。当然,林挚会冒起反感客人的思想苗头,绝对在老博的预料之中,因为有这种想法的兔子,林挚绝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老博相信,没什么是人不能习惯的,受到的痛楚再多,也总有麻木的一天,何况林挚完全在老博的控制之下,只要叫几个前辈去安慰几句,说什么“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之类的话,几个小鬼很容易就能哄得服服帖帖。 一切“教育”都是多么完美,然而钱春阳的出现,让林挚的价值观开始崩解。钱春阳作为莲香阁的常客,在林挚和柯子下海之时已看中他俩。不过他买下二人一晚,却是数个月后的事。 不过在此之前,钱春阳已经是林挚最为恐惧的人。那天,钱春阳和三个被称为名门少爷的纨绔子弟,买下了几个兔子陪同他们到青楼玩乐。兔子固然只是兔子,虽则是去青楼,干的事情却跟青楼女子没什么区别。那些纨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4 绔子弟左手拥著风尘美女,右手抱着柔弱少年,在外人看来,“不知廉耻”四字可概括之。 但作为兔子,可没想这么多,跟青楼女子一样,献媚敬酒足矣,林挚便是其中之一。他那次是第一次去青楼,一踏进门就被里面的气派装潢震慑到,然后就是那些浓妆艳抹的妖娆姑娘。林挚在生活中甚少接触到女性,所以他对于那些长相姣好的青楼女子也不禁表现出羞涩之意,不过那只是第一眼。那些青楼女子看见作女性打扮的兔子光顾青楼,无一不露出蔑视的神情,那些视线让林挚感到强烈的不适,他只能低下头,尽量避开她们的视线。 跟他们同行的兔子当中,有一个稍大一点的少年,那个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左右,虽然平时唯唯诺诺,对客人也不敢违抗,可那天特别异常,不许人碰,也不愿挤出笑容,似乎是非常不情愿的被老博赶来强迫接客。 纨绔少爷们也察觉到他那令人不快的举动,故意对他又摸又亲的,虽然少年已经缩著身子,一个个的推开他们的“献吻”,但似乎作用不大,不想被碰的地方,还是沾上了他们的气味。 弄死他的人是钱春阳。 钱春阳忽发奇想,突然抓起一串葡萄想故意捉弄他,估计这个想法也没有经过大脑,就往少年嘴里塞,还沾沾自喜的说著挑衅的话。那少年被葡萄的汁液呛到喉咙,咳嗽一声就把嘴里的东西一下子喷了出来,弄得四周都是。钱春阳因少年的失态而颜面扫地,一气之下掰开了一根香蕉,憋着火气一片一片地剥开蕉皮,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本少爷要吃的你敢吐出来?”说著,钱春阳把香蕉塞进他的嘴巴里,死命往喉咙里推,“吃啊!给我吞下去啊!妈的,臭小子,别以为本少爷好欺负。看我不弄死你!” 少年被蕉肉哽住喉咙,吞咽不下,也吐不出来,一时之间痛苦得喘不了气。他不断挣扎,手想要推开钱春阳却使不出劲儿,双脚乱踢乱踩却一直踩空。当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些少爷在叫嚣欢呼,兔子们也惊慌不已,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少年的眼睛渐渐反白,就在某一瞬间,挣扎突然停止,手脚再也没有作动,他就在众人眼前咽了气。 钱春阳见状,脸色都变了。虽然他平常喜爱为所欲为,但杀人这种事尚未干过,多少会感到错愕。然而钱春阳的家底造就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恍惚半刻,他就马上缓过来,吩咐青楼收拾尸体,自己则继续欢呼玩乐。当然,他绝对不会注意到,目击全程的林挚已惧怕得瑟瑟发抖。 事后,钱春阳给老博赔偿三百两就把事了了,钱家有权有势,老博也不敢招惹,自然不会状告钱春阳。 “原来我们这条烂命只值三百两。”林挚这样跟柯子说,无论是语气、神态都能看出他绝望至极。 至于柯子一脸淡漠,他没有回应林挚,只是冷冷地说:“真巧呢,他跟他母亲应该是同一时间死吧?” 那天少年的母亲性命垂危,本想赶回母亲身边见她最后一面,不料却被钱春阳相中带去青楼,跟老博求情无果后,母子俩便各自命丧黄泉。 仅仅过去两天,这件事就仿佛没有发生过般,票友们继续谈笑风生,莲香阁又继续热闹非凡。只有林挚,他始终活在阴影之下,也借此终于明白到,自己不能妥协身为兔子的命运。 第9章 第八章 邓老爷乃北平地位仅次于钱老爷的大地主,其三儿子邓三少与钱春阳儿时便相识,喜好自小便互相影响,默契也远比他人高。只是这个邓三少,双目失明,两个眼球完全破裂,眼睛连睁也睁不开,终身也治不好了。要问他那双眼是遭何人毒手?说笑了,是林挚。 钱春阳、邓三少,还有两位富家少爷,四位公子可谓情同手足,经常聚在一起花天酒地,然而,不知何时起,四位著名败家子中却渗杂了某个路人甲。这个路人甲跟那些富家少爷们可说是八杆子打不著,要说唯一一个共同点,恐怕只有好男色这点了。实不相瞒,此路人正是彭彧。 彭彧傍上钱大少后,已多次跟他们一同到处鬼混,所以他第一次遇上林挚时,本来并无任何特殊的感觉,只是在钱春阳提出要玩刺激点儿时,感觉有点隔应。那几位少爷喜欢买下几个兔子在客栈一同共度春宵,那家客栈为钱家所有,装潢华丽,自用的房间更是偌大且美轮美奂,墙壁上挂著水墨画,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摆上瓷器装饰,除了一张铺上丝绸的大床外,还有数张雕刻精美的木制长椅。 所谓玩“刺激点儿”,说白了,即是强.暴、侵.犯。其实对于林挚来说,这类客人比比皆是,可是像钱春阳那样,一个被绑手在床头,一个被绑手在长椅背,两边同时一个一个轮著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吃得消了。 这段经历,林挚只对我说过一次,就那一次,他眼睛里的泪光,被恐惧充斥头脑时的颤抖,无一不映照出他那深深的阴影。 麻木?妥协?这种思想教育对林挚已经不管用了。痛苦就是痛苦,难受就是难受,而且痛感越大,挣扎得就越强。 林挚手腕的缎带没有绑得太紧,三下两下就挣脱开了,当时在林挚身上的,是邓三少,他恃著自己比林挚高大、好力气,便没有理会他的挣脱,继续像傻子一样晃着腰。 林挚觉得难受,手下意识地扶著旁边的木桌,不料碰到摆放在上面的青花瓷,“呯”的一声跌破在地,碎片飞溅,散落在长椅和地上。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巨响,那是邓三少拍去林挚的一个大耳光,让已经迈起步想过去教训林挚的钱春阳也怔得止住了步伐。邓三少看见大家诧异的反应,得意的笑了起来,说:“做错了就要打,这是应该的。” 那巴掌的痛楚残留在林挚的脸颊上,还留下一个爪印清晰的红印,那一刻,林挚感到自己被侮辱,委屈不已。 “我无能为力了。”这么想着的林挚放下瘫软的手,任人宰割、鱼肉。此时,林挚的手触碰到一块尖锐的碎片,他紧握那块碎片,脑海内冒起了危险的想法:“要是我用这个尖锐的缺口割去他的喉咙,会怎么样?” 很奇怪,那个时候的林挚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他会死。我也会死。也罢,反正这样的人生,我不稀罕。” 本着死而后已的想法,林挚抓住碎片向前划过。他没有像自己所想的,割中对方的喉咙,而是划过的他的眼睛。邓三少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倒在地。林挚哆嗦著撑起身子,只发现自己的胸口位置有斑斑血渍和一点像水般的透明半固体。 钱春阳的视线扫过痛苦挣扎的邓三少和林挚手中的碎片,马上恍然大悟,随手抓起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5 一件雕塑就想掷向林挚。林挚见状,只好把心一横乖乖等死,然而,彭彧却突然上前拦住了钱春阳,劝说几句说服他放下雕塑,林挚才得以保住一命。 “他伤害了我的挚友,我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带着邓三少离开前,钱春阳只留下这句话,他的语气冷静,却似乎也隐忍住将要爆发的火气。不出所料,两天后,他就到莲香阁来报复了。 这对林挚来说可不单是麻烦,我记得林挚苦笑地说过要是他当时就被钱春阳掷死的话,之后的痛苦也不用面对了。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彼此就不会遇上了。 林挚割伤邓三少一事,使邓家可以继承大业的子嗣少了一个,无疑添重了林挚的罪孽,且关键在于,这件事扯上了邓府,就意味着邓府会状告林挚已经跑不掉了,但问题在于林挚是莲香阁,是老博的人,那话就不是这么说了。因为这代表林挚闯的祸,老博也逃不掉责任,一旦邓府把林挚告上法院,而他又需要赔偿一定金额的话,那笔钱只可能由老博付上。所以可以的话,老博绝对不想把此事官了。 老博把自己的忧虑跟钱春阳如实交代,并请求他跟邓老爷求情,拜托不要把此事告上法院。结果这下好了,事态发展基本上由钱春阳控制了。他是替老博求情了,但自己却自作主张的,给邓老爷提了个解决方案。那就是把林挚交给钱府,让林挚在钱府做牛做马,任人奴役,以此来抵消自己的罪过。 其实邓老爷本身并不知道林挚是兔子,以为是自家的三少爷恃强凌弱的欺负了哪家刁蛮的穷小子而落得此下场。他看钱家有权有势,且林挚年纪尚小,即使状告林挚也未必能让他受到刑责,于是就放心把他交给钱春阳私了。 其实,他们擅自把林挚抛来抛去,已经等于是免费为林挚赎身了,毕竟他惹了此等麻烦,对老博来说,就算养得好好的兔子白白送人亏是亏了,但总比赔了夫人又折兵好。 反正林挚就这样被送到钱府去了。他作为一个家丁,在钱府开展了劳役生涯。然而,跟他人说是奴仆,实际上,奴是奴了,只是性.奴罢了。 即使是对林挚,也是始料不及的事。他以为进了钱府,就真的能靠自己一双手去工作,即使再辛苦,被人欺负、瞧不起,也不打紧,因为林挚坚信,只要不是兔子就够了。结果,原来钱春阳对邓老爷废尽唇舌,也只为得到一个免费性.奴。这下子,林挚真的绝望了,他曾经想过把布条挂上悬梁,就此一了百了,但是他没有这个勇气,或者说,其实他还是存有希望的,只是大多时候,他都把希望搁在一旁,不去管不去碰而已。 日夜蹂.躏。时而虐打。这是林挚的日常,也许老博说得对,再讨厌的东西,一旦习惯了,便会麻木。那时候,林挚不论是身体,还是大脑,都变得麻木了。大脑不想去思考,身体也不想动,有时候,自己一个呆在破烂的杂货房里就是一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在最糟糕的时候,突然迎来了转机。这天开门的不是钱春阳,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那个男人看到躺在地板发呆的林挚,劈头就是一声呐喊:“喂!小子你要睡什么时候!” 林挚神情恍惚地注视他,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你是新来的家丁吧!真是的,都在这儿多久了,活也不干一件。”男人走进去拉起软塌塌的林挚,继续嘀咕道:“少爷也是的,光把你锁在这儿,也不给你安排工作,要不是老爷吩咐我都忘了。” 林挚长时间躺着不动,一下子路也走不稳了,那个看着像家丁头儿的男人咒骂几句,就把他使劲往外扯。 “你看你,又瘦又没力气怎么干活儿呀!” 头儿把林挚拉到院子里,看着他那呆滞的样子,不禁无奈地大叹口气:“我看你半死不活的,真怕你干不了活,还要我帮你收拾呢。说吧!什么名字。” 林挚没有抬起眼睛看他,更没有回应他,一时间把头儿弄得焦躁不已,“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啊!夭寿囉!咱们钱家名门望族还要来一个哑巴下人啊。” 头儿低头噗通一声笑了出来,又说:“我不管你听不听哈,反正我只会说一次,你不听是你自己吃亏。”接下来,他把家丁要遵守的规矩和各种要注意的事项一一道出,还给林挚起了哑巴这个称谓,反正林挚就只能默默接受了。 之后,头儿带林挚巡视了整个钱府,让他熟悉这个工作地,这儿讲几句,那儿说几句,最后在洗衣房停下。 他指向一桶脏衣服:“把这些洗了。” 林挚瞥了他一眼,知道没有拒绝的权利,便蹲了下来,马上搓起了衣服。 一旁的头儿死死的盯着他工作,越看越不耐烦,不一会儿,他突然拽起林挚,害林挚手上的水滴沾湿了裤管。他大吼:“你会不会使劲儿啊!让你洗衣服洗半天也洗不完呢。跟我来!” 林挚被他拽住,蹒跚地走着。他听头儿所说,擦干净手,接过一封信,怔怔地看着他。 “没吃饭使不出劲儿是吧?送信可不用多大力气了吧?帮老爷送封信吧。”说著,头儿把他推出了大门,伸出手往右边指了指,跟他说怎么走到邮局,然后用力拍他的背说:“去吧!” 林挚被拍得站不住脚,往前踉跄的走了几步,然后惊讶的回头,他注视著头儿时,可谓是彻底愣住了,因为这可是一个百年难遇的逃走机会啊!林挚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旦走了出来,就必需要逃。他又回过头,直视著前方,疯了似的向前狂奔。待在原地的头儿看他那么有冲劲,也禁不住大声喊道:“快点回来啊!”然后,便傻了眼般嘀咕:“这不是很有力气嘛...” 奔跑,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这是林挚第一次感受到的自由。在繁华老街,人烟稠密的地方不顾一切的狂奔,也是一种解开束缚的舒畅感,宛如牢笼里的鸟儿第一次触碰蓝天,林挚知道,他已经不再是兔子,而是一只飞鸟。 他愉悦地展露了笑脸,没有心情去顾及现在,没有闲暇去考虑将来,只是肆意地感受着这份愉悦。 “哎呀!”路人无意的碰撞把林挚从幻梦中拉回现实。林挚收拾一下自己的狂想,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到手上的信件。 “还是寄了它吧。”实在不知道该说他老实还是傻,在逃离钱府后也不忘完成最后一份工作,大概是天生的责任感使然吧,总之,林挚还是依头儿所说去邮局寄了信。 之后,林挚经历了两天的乞讨生活。他蹲在路边,提着破碗子,给每个经过的行人投以渴求的目光,偶尔会有一两个文钱掉入碗子,而那一点点已足够让林挚喜出望外。 他白天在街边乞讨,晚上又跟着其他乞丐去找地方过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6 夜,那些乞丐看他年纪小,便任由他跟着自己走,所幸的是,他们都不是会胡乱发脾气的野蛮人,所以乞丐窝也顺理成章成了林挚落脚的地方。 当然林挚知道,乞讨不会也不应该是自己日后的生活,毕竟他还有柯子在莲香阁,但自己从钱府消失,钱春阳肯定不会就此作罢,说不定会派人到处翻找,如此一来,就不能随随便便现身在莲香阁,直至两天后,林挚才敢偷偷摸摸的躲在平房附近窥看,想等待柯子现身,给他报个平安。 然而时间不迟不早,在他看见柯子身影之时,也发现了钱春阳和他的手下,林挚看见他的手下带走了柯子,而老博就在背后摆着一副臭脸,似乎心不甘情不愿但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走柯子?就在林挚产生疑问时,钱春阳和他手下的对话传入耳中。 “把青依抓回来,紫苏真的会出现吗?” “一定会。我听老博说了,他们情同手足,肯定不会置之不顾的。你们就去到处放话,说青依顶替紫苏受罪了,我看他会不会这么无情无义,忍心自己的兄弟顶罪。” 林挚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居然要柯子承担恶果。本想着回复自由身的自己能顺手拉柯子一把,结果却被钱春阳抢先一步,这让林挚既自责又愧疚。 而最让林挚痛苦的是,他没有勇气马上现身跟柯子换上,林挚没底气地对我说:“他说得对,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还是个胆小鬼,一想到要回去那个地方,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之后,林挚没有再回到那些乞丐身边,他说他受不了别人的好意,犹如自我惩罚般,他不去主动谋生,饿了就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每一晚只是找个有盖的地方过夜,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只要自己过得不好,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然而天气越来越冷,那天还下了那年初冬的第一场雪。无家可归的林挚包裹住单薄的衣服,到处游荡,最后在一处胡同口外发现了一个土地庙,于是他卷缩进土地庙里,在那里抵著寒意微微闭上双眼。在他以为可能会在此风雪中冷死之时,被一声叫唤唤过神来,他瞇着眼睛瞥了一眼,便看见我正怔怔的看着自己,一脸担忧。 林挚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为这漫长的故事画上句号。 我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拿我的钱是为了救柯子?” “嗯。” “那成功吗?” “嗯。因为我直接把钱拿去邓府了。邓老爷接见我,我就把来龙去脉跟他解释了一遍,他也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没有再追究这件事了。”林挚突然想起什么,“不过,他也不是可怜我,而是怕我会把邓家少爷的丑事说出去吧,所以我借机恳求他跟钱老爷说出真相,让他们放走柯子。虽说我是恳求,但他可能多少觉得这是威胁,反正最后他也照做了。” “那为什么你们会回到莲香阁?” “老博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回来的消息,马上派人来接。毕竟严格来说,钱春阳把我带走又不能算赎身,那邓府不追究这件事,固然就要回到本来的生活了。” “你这四年都是在莲香阁度过吗?”我光是想像一下就觉得极度难受。 “嗯。” 几乎不用多加考虑,我便定下了决意:“明明我说过你是我的家人,我却没有好好保护你是我的失职。所以从今天开始,请让我尽哥哥的责任。”林挚瞪大了眼睛,似乎对我接下来说的话很是期待,“林挚,我会为你赎身,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相信我。” 第10章 第九章 我走出平房,看见那个小伙子正蹲在门口,他发现我走近,目光自然地向我投来。我走到他身旁,说:“我要见老博。” 小伙子愣了一下,沉默的站起来,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径直往前走去。我徐徐跟着他,内心充满了忐忑。听完林挚的故事,我既痛心亦徬徨,只是当时并没有什么时间让我伤心流涕,当务之急应该是为林挚赎身,只不过,我总是隐隐觉得并不容易谈得拢。 莲香阁后面有一个胡同,老博就住在里面,小伙子带着我进去,敲敲门,就让我踏了进屋。 老博看见我后,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定定地盯着我,像是在等待我交代来由,看来对我的到访感到特别意外。 “我有要事跟你谈。”抵受不住沉默的尴尬,我单刀直入说道。 老博摆手示意我坐下,随即坐直身体,静静地等待我解释原由。 我说:“我想帮林挚赎身。” 老博愣一下,随后突然现出了微笑,说:“我干了这么多年,来帮兔子赎身的,不是做官的就是做生意的,像你这样的穷书生,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知道赎身要多少钱吗?你付得起吗?” 他话一出,我就知道他是有心为难我,想我知难而退,然而,遗憾的是,我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 “你说吧,要多少钱。” 老博马上摊开手掌,张开了五只手指,说:“五个大洋。” 我顿一顿,随即理直气壮说:“没问题,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后我拿钱来给林挚赎身。” “当真?”老博看我自信满满的,禁不住露出怀疑的神情。 我回应:“当真。” 那天,我直接回学塾请了两天假,随后去火车站买了保定的来回车票。说实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么做,但是要筹得五个大洋,这确实是唯一的方法。 六年了,从我离开老家到北平生活已经过去六年,这六年来,我没有回去过,也不敢回去。毕竟一开始信口开河的说要大创一番事业的我,还只是一介书生,恐怕我这样的性格就是注定干不了大事。我万万没想到,这六年来第一次回去,是为了向他们伸手要钱,还是要来救一个他们素未谋面的小伙,因此,对于他们会否借我钱一事,我感到非常彷徨。 厚著脸皮回去,是迫于无奈的事,在收拾行李到坐上火车期间我的心情从未有半点冷静下来。那天既非节日假期,我也没有打电报回家通知,就这样毫无准备的一早坐上前往保定的火车,往老家开去,总的来说,我已经预料到他们会吓一跳了。 在火车上度过的四个多小时,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要是在我交代完后被我爹胖揍一顿的话,我也不会感到错愕,不过看着窗外徐徐晃过的郊野景色,总是禁不住想起自己老家,突然就释然了。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吧,好歹是自己的家人,别把我打死就行了,反正只是回来一天,当晚就走了,只少,不要强迫我做那件事就够了。 沿着绿荫小道往前走,会到达明矾镇的市集,穿过市集再往前走一段路便会看见一片农田,而那片农田,就是明溪村的标志地。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7 许多村民都是以务农为生,所以那片农田可谓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重要之地。但在这条村里,有四户人家是不用务农的,他们是军阀的亲戚,借着关系在北洋政府谋得一官半职,而其中之一,就是我爹。也多亏了他,我们家才有一个大宅第,还有院子庭落,这可不是一般人家都有,所以我家刘府,才能在明矾镇这样的小小乡镇里称得上大户人家。 本来从市集走回家这段距离,至少要三刻钟,只是意外地,我居然在市集遇上我老哥。 他那时拍下我的肩膀,我还迟疑了一会儿,毕竟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且事出突然,我脸上还带了点茫然。他一点也没变,还是我记忆中的老哥。 “末年?真的是末年啊!我的奶奶,可把你盼回来啦!” “哥。”我刚回了他一句,他便一股猛劲儿把我搂在怀里。 “天呀!你都在外面漂泊多久了,我可想死你了。”说罢,便松开了手,“来!上车,我载你回去。” 我瞥了一眼他身旁的自行车,“噗”一声笑了出来,“真厉害呀哥,都会踏自行车了。” “啊?你在北平没有学过吗?回头我教你。来,上来吧。” 我坐上自行车的后座,逆着风穿过人群,穿过一栋栋宅子,也穿过农田。即使在后座,也被风拂得脖子痒痒的,差点把我挠笑。真舒服啊!我不禁暗自感叹,如此惬意的心情果然只有在老家才能感受得到。 “咱们到了。”老哥喊我一声,我才惊觉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在那个壮丽气派的大宅门上,挂起一副叫人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所在地的牌匾,刘府,如今还稳当地挂在上头,曾经对此之存在视为理所当然的我,竟会对它感到陌生,真可谓物是人非。 我看着老哥推开眼前的大门,宅第内的景象逐渐展现,我深吸口气,迈步踏进家中,未等双脚齐齐进门,我便听见老哥朝屋里呐喊:“看谁回来啦!” 随着叫声唤来的,是一副亲切且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面孔,我母亲那满是皱褶的脸。在我眼中不太长的六年里,她竟老了这么多,我记忆中的母亲还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和亲切而富有神气的脸孔,虽说不上年轻,但绝对不老,我没想到时间在我离开的数年里,悄悄耗走了母亲的年华。 只看见母亲缓缓地一拐一拐向我走来,待她走到我面前时,我才惊见她泪水早已溼了眼眶,她抚过我的脸,从颤抖的嘴巴中传来沙哑的声音:“末儿,真的是你吗?” 我强忍住泪水:“是我,我回来了。” “呜…我的儿子…”母亲轻轻拥着我,那缓慢的动作似乎做得非常吃力,让我不禁怀疑她这几年来是不是得过什么大病,每想到这里就担忧不已。不过看到母亲和老哥都喜极而泣,我就忍不住想,或许我该早点回来的。 只是,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未见上面就是了,毫无疑问,那人正是我父亲。 在他俩问我回来的理由前,我先脱口而出:“爹呢?” “还在单位工作呢。”老哥又走了出门,“我马上去打电报喊他回来。” “那麻烦你了,我确实有重要事情跟他讲。” “两兄弟客气什么。”话音刚落,他就踏上自行车,呼啸而去。 我跟母亲两个人借此独处好好谈了一阵子,我聊聊在北平的生活,她也说说这个家的近况,从她的话语中可看出,她为了我兄弟俩真的操碎了心,尤其母亲说到老哥二十八岁了,还是一事无成,且还没结婚,据母亲所说,她给老哥安排了多次相亲,但都成不了,“也不知道他在挑什么。”母亲这样说道,“要是换作别人,孩子都快十岁。我能不急吗?” 当然,只跟老哥相差两年的我也难免被催婚,不过母亲一旦看到我那严肃的表情,马上就不再提了。 “在聊什么呢?”没过多久,老哥就踏着自行车回来了。“都午时了,还没开饭呀?” “哎哟!瞧我这记性,我去催催珍姐。”母亲嘀咕一句,马上碎步跑去厨房。 看见母亲劳累的身姿,我也随即站起来:“我去帮忙吧。” “不用不用,你坐。”母亲抛下这么一句,就不见踪影了。 老哥放好自行车,寒睻道:“长途跋涉应该很累吧。” “还好吧。”我们继续闲聊,“忽然叫父亲回来,会不会防碍他工作啊。” “么子回老家这么大的事,没有防碍不防碍一说,是他必须得回来。” “不好意思啊,都怪我突然要回来。” 老哥不满地“啧”一声:“真是的,北平待久了,都变娘了是吧?啊不是,在北平应该更像个老爷们儿才对啊…” 我挤起了苦笑说:“什么娘啊!我这只是个书生样儿。” 老哥一听笑了,我也笑了。之后,一家人一同吃了午饭,闲话家常,也趁此机会到老家附近走走,毕竟很久没有回来,这个小乡镇也有不少改变。 父亲大概在申时左右回到家。他看见我的脸,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回来了?” “是啊,爹。”我应了一句。 母亲为他脱去外衣,悄声对我说:“他就是爱装模作样,心里肯定乐死了。” 父亲盯了她一眼,便哆嗦著坐了下来。 “真慢啊,爹。”老哥埋怨道。 “今天比较忙。”父亲板著脸孔注视我,“这次回家,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我移开视线,调侃道:“知子莫若父啊。” “哎哟,能有什么事呀!不就是回家看看我们。”感觉到不对的母亲似乎不想让气氛变得严肃,连忙为我打回场。 “娘,我买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票,晚饭可能吃不了了。” “怎么这么急呀,也不留个几天。” “我有急事,必须回来一趟。”等了半天,终于入正题了,“爹,我就直说了,我想借五个大洋。” 父亲随即对我怒目相向,一拍桌子吼道:“不肖子!一回家就张口要钱!” 母亲一惊,连忙上前帮腔:“老爷,别这么说,末儿肯定是有苦衷的,对吧?” 父亲冷冷一笑,道:“哼!什么苦衷,说著什么*开放自由的西洋玩意儿,结果现在穷到要回家讨钱了。” “爹!我是穷,但我有骨气,我想凭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不像你,什么都靠关系。” 一不小心重了语气,把父亲气得跳脚,这股怒气让他的脸胀得红通通的,脸色更恐怖了,“我不靠关系,咱们家能吃饱喝足?你!你这臭小子会敢自个儿离乡背井?不就是恃著还有个军阀家当靠山?”父亲说得激动时,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你这忤逆的不孝子!别吃水忘源了!” 母亲和老哥看我父子俩闹得气氛僵硬,都想上前帮腔,然而却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8 被我一举动害得愣住了,我憋住气,一个劲儿跪倒在父亲面前:“爹,孩儿自知不孝,我是吃水忘源,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而且...我还是个会逃婚的儒夫,害爹在周府面前颜面扫地,是孩儿不孝。可是,我借钱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只顾玩乐,穷得三餐不继,而是要来救朋友的。” 母亲听完我的解释,便跟父亲求情说:“你看,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良,他是用来帮人,不是用来干坏事的。” 父亲斟酌一下,道:“是什么朋友。” “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我在北平生活时跟他结为义弟。” 老哥带着笑意道:“哈!是义弟啊。爹,换言之是你的义子呢,既然是义子就帮个忙呗。” 父亲注视著还跪在地上的我,依旧满脸疑问:“为什么要用五个大洋救他?他犯了什么事吗?” 我心虚的瞥了父亲一眼,自知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要救的是一个男娼,尤其对这么传统而严厉的父亲,一旦说出口必定泡汤,因而迟疑了一会儿,糊弄过去:“他没有犯任何事,只是惹了不得了的麻烦。但是请放心,只要拿钱去帮他,事情就能解决,绝对不会惹麻烦上身的。” 父亲叹了口气,转身对母亲说:“孩子他娘,这孩子的性格怎么一点也不像我,你说他是善良还是笨呢!” 母亲微微一笑说:“怎么不像你呀!不是跟你一样很重情义嘛?” 反正到头来,父亲的气是全消了,他背手边走边说:“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 我马上欣喜的站起来,跟着父亲的步伐走去书房。以前,父亲总爱在书房对我和老哥训话,那一次,我也不由自主的做好了被训的准备。 踏进书房后,父亲开了抽屉的锁,掏出几个大洋塞进我手中,我数数手上的银元,发现有六个,连忙说道:“爹,多了一个。” “那个你用来吃点好的,买点好的衣服吧,你看你身为刘府的人却穿得破破烂烂的,你妈看着肯定心疼。” 父亲这番话让我感动不已,母亲说得对,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毕竟我终究是他的儿子,而他终究是我的父亲。 “爹,太感谢你了。” “感谢的话就免了。你呀,什么时候能给我带回个儿媳妇就够了。” 我的表情瞬即僵硬:“暂时...还没有能带回来的姑娘。” “这样啊,”父亲搭上我的肩膀,“那你跟周大小姐的婚约就...” “爹!”我马上打断了父亲,“我还要赶火车,就不聊了。” 父亲一脸失落,道:“末儿,周大小姐哪儿不好哇,你咋偏不...” 我执意对此绝口不提:“爹,我真的要走了,下次回来,我会还你钱的。” 父亲打开房门,跟我一同踱步:“唉...你长这么大了,我也不好说你。那点钱不值一提,何况咱们一家子,哪有借还之说。钱不用还,但家还是要回的。”我注视著父亲壮硕的背影,心中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一直以来,我都把对家人的愧疚解读成恐惧,导致自己度过了六年的孤独时光,也让家人白白担心了六年,到头来才发现,这个家还是欢迎着我,还是我熟悉的模样,这么说,我还真自寻烦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这章信息量大,伏笔也不少啊。会不会有点懵然呢? 第11章 第十章 跟父母道过别后,老哥踏着自行车送我到火车站。路上乌灯黑火的,说实话根本认不清方向,要不是有老哥在,我可能就迷了路赶不上火车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一直到火车站。 我登上火车,老哥就淹没在送行的人群中,跟我挥手说再见,一次短暂的回家之行就此结束。 我把赎身的钱拿去给老博是翌日。一大早,甚至莲香阁还没开门之时已到老博家,他蹲在门口跟几个糙汉子聊天,看见我走近时仍然无视我接了几句话,在我喊他一句后,才站起来邀我进屋。 他请我坐下,就跟两天前一样的位置。 “很准时嘛。”老博调侃道。 我没有回应他,而是直接把五个大洋按在桌上,发出“哐”的声音。 他看着桌面上的钱,转而不怀好意的笑着瞥了我一眼,说:“不好意思啊,哥儿们,还差两个。” 我瞄一下桌上的银元,辩驳道:“你不是说五个大洋吗?” “对,我前天说是五个大洋,但那是前天的价,饭馆会涨价,卖猪肉的会涨价,我这儿,当然也会涨价了。” 我看他此般狡辩,觉得不可理喻,连忙斥责道:“厚颜无耻!这不是明摆着故意为难我吗?” “哎!”老博瞪大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装作惊惶无措:“慎言呀哥儿们,咱们生意人不爱得罪人,什么涨不涨价,我还是看市场的。” 他停顿一会儿看看我脸色,随即又把话接了下去:“你还真别说呀哥儿们,就那昨天,我就随口跟钱大少爷说有人想跟紫苏赎身,他马上一叠一叠钞票怼过来,我想挡也挡不住啊,哎哟...”老博说起时眉飞色舞,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钱少爷说啊,他太稀罕紫苏了,舍不得紫苏,想趁著最后一次多给点甜头。我看紫苏这么受青睐,五个大洋太亏了,要是紫苏再为我干十年活,那五个大洋能翻倍儿。” 要说到点儿上时,老博给我投来了炽热的目光:“所以啊,哥儿们,不是我故意坑你,是咱们生意人就得精,谁做生意想亏呢,是不是?我看你只是一介书生,也不想太为难你,所以只涨了一点点,两个大洋。” 虽然知道老博不是好鸟,但当下也没有其他可以让我犹豫的选择,我便把心一横,问:“是不是只要我带够七个大洋,你就会给林挚赎身。”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拿走桌面的大洋,欲要离开时,蓦然被老博叫住:“哎!不过,尽量在今天筹到哦,明天的话...可能价又涨了。”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绽放著猥琐的笑意。他的笑容总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走出老博家门,我估量著自己能立马拿出的钱,除了手中的五个大洋外,父亲前一天额外给予的一个大洋,再加上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应该能筹得一个大洋。我算了算数,连自己也禁不住心痛。 我一直积存下来的钱,要一口气拱手送人了。 值吗?值。用不到一秒,我就得出这个答案。 为什么值?我的积蓄花光还可以赚回来,可我不救林挚,他毁的就是一辈子,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我清清楚楚知道只有我能帮助他的时候,决意,就自然而然定下了。 走出老博家不久,正要绕过莲香阁时,一个男人从转角处突然冒出,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19 跟我碰个正著。 我慌张的后退几步,此时已注意到眼前这位冒失的人正是彭彧。他看见我也愣了一下,接着便用那声最熟悉的语气说:“哟!兄弟,这么巧啊。”这可说是他打招呼的专用语。 我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别这么冷淡啊。”彭彧从我身后放大声浪喊道,“难得我让你跟林挚碰上面,你咋不好好感激我呢?” 我停下步伐,自知欠他一个人情,顿时无言以对,但我心中焦急万分,实在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转过身非常敷衍的对他点点头,又准备接着迈步走。 “拉倒吧!你赎不了身的!” 彭彧突如其来的呼喊再次绊住我的脚步。我扭过头,狠狠盯住他,对他那失礼的话感到气愤:“你这什么意思?” 彭彧缓缓向我走来,“老博不会让你给林挚赎身的,你出得再多也是徒劳。” 我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要为林挚赎身?” “老博这两天不喊天喊地的说有个穷书生做白日梦,想着为紫苏赎身嘛,不用动脑子也知道说的是你了。他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藏不住,非要说出去。” 彭彧瞇着眼睛张望四周,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附近什么人也没有。忽然,彭彧抓住我的臂膀找了道隐密的墙往里靠,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偷瞄出去,我好奇的跟着他做,发现老博刚好从这里经过。 彭彧缩回身,悄声说:“看见了吧?他出去了,我敢保证他今晚不会回来过夜。” “为什么?” 彭彧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他为了避开你啊!他的目的就是在今天内不要被你找到,然后明天就会说涨价,再用各种理由忽悠你,最后会告诉你卖身契弄不见了,你赎不了身。我呸!林挚本来就是捡来的,哪有什么卖身契!” 我没来得及顺一遍他的话,害得我当场懵倒了,“你咋这么熟悉呢?” “那伎俩又不是第一天用,他老是拿来对付那些想为孩子赎身的父母,在这儿工作的都看习惯了。他就是这样,不会轻易把兔子赎给你这样的书生的,不是达官贵人都不要多想。” “他的目的不是钱吗?咋这么势利眼呢?” 彭彧双臂交叉,解释道:“黑箱作业太多了。好这口儿的权豪势要老博通通不会落下,对那些人来说,老博就可谓是个供应商,两两勾结也是顺理成章。兔子在他们眼中只是消遣工具,所以从来不会买,只会租。老博赎给你几个大洋,那些人玩一晚上就几个大洋,他会干这么吃亏的事儿么?” 我越听越明白希望渺茫,心情沉到了谷底。 彭彧没等我应声,又接着滔滔不绝:“何况林挚这么得钱少爷欢喜,你说老博有可能把他赎身给你,从而得罪钱春阳么?所以,不用我说了吧?没门儿了你。” 被彭彧此般嘲讽,我落寞地把大洋塞进裤袋中,嘴唇没力气的微微一动,给他道了个谢,就拖着沉重的身躯消沉地踱步回家。 暮色渐浓,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为这不见明月的夜,更添郁闷。大脑被睡意笼罩,混乱的记忆不断闪现,最终停在一个童年的画面,那是七岁那年的夏天,在家乡明矾镇,娇小懵懂的我与仅比我年长两岁的哥哥一个小小的冒险。 一个被孩子们称为屠夫的老伯,往屋外拎出一个个竹笼子,里面塞满了鸡只,发出难闻的鸡粪味,我和哥哥在附近的小池塘嬉闹时,总会被那股气味熏得马上跑回家。但那天不一样,我从他拎出的笼子中,惊见一只小白兔。 老伯卖兔肉,不是一两天的事,但那一次,是一只毛发雪白,体型小巧的兔子。我好奇地盯着那只兔子,仿佛被牠那漂亮的毛色所吸引,目不转睛。虽然跟兔子的距离相差得远,但我依旧注意到,那只兔子红通通的眼睛在直勾勾地注视着我,我俩在双目交接之际,好像能接收到对方的想法,于是,我天真的告诉哥哥:兔子,在向我求救。 哥哥并没多想,他只认为,我纯粹想养一只兔子而已。对于当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哥哥来说,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所以他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就答应了我任性的请求——把兔子从笼子中救出来。 哥哥凑近耳边,跟我谈了一下作战计划,我懵懵懂懂的听懂了自己的部分,就看见哥哥呼哧呼哧地跑去了老伯那儿。他假装给家人帮忙买鸡腿,卖著乖让老伯给他砍下两只鸡腿,而老伯似乎一点也不吃这套,粗粗鲁鲁的说自己不卖鸡腿,要买就买一整只。 然而哥哥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在那儿唠唠叨叨,因为老伯始终正对着兔子,我无法行动。聪明的哥哥便走到最边上的鸡笼那儿对着笼里的鸡翻来覆去,忽地大叫有母鸡下了蛋。老伯起初只在那盯着笼子,懒得起身走去看,不过看到哥哥那双瞥向他热切的眼神,老伯也只好叹出“哎”一声,站了起来,过去翻著看。 就在此时,我踏出小脚丫,风一般地冲向兔笼子,哒、哒、哒、哒,脚步没有放慢半分,我一口气抱起笼子,又往回跑,哥哥看见我跑又跟着一起跑。几乎同一时间,我的举动已经惊动了老伯,老伯大骂一声“臭小子!”,向着我们拔腿就追。 我眼看行动被识破,慌张得越跑越急,还倒弄伤了右膝盖,幸好哥哥及时扶起我,我才再次站起来抱起笼子跑。然而,最后还是跑不过腿比我长的老伯...... 老伯拽住我的耳朵,不顾哥哥在旁的劝说,拉人带兔拽去我家,想找我妈告状。 他一看见我母亲就说她的两个孩子怎么怎么偷走他的兔子,还在母亲面前臭骂了我俩一顿。而母亲,只是平静的看着我和哥哥,发挥她的慈母本色,当场买下了兔子,打发老伯走了。 母亲事后也没有骂我们,只是淡然地说,想要什么跟她要钱就行了,虽然我很感激她,爱着她,但她跟哥哥一样,以为我只是单纯想要一只兔子。 不管如何,那天起,兔子还是成了家里的成员,虽然那一晚被父亲狠狠地训话了,虽然不到一个月兔子就养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不知道要说什么,就祝大家生活愉快吧! 第12章 第十一章 “我要救林挚!” 我把我思考了一整晚的结论告诉彭彧,而他只是一边嚼着落花生,一边呆呆地盯住我,半天才说出话来。 “所以呢?怎么救?” “我不知道,但赎身这办法已经不管用了,我在想其他的。” 彭彧那一口落花生依旧含在嘴里嚼,含糊不清说:“比如呢?” 我凑近他正容亢色道:“强抢。” 彭彧撇了头轻笑一下,暗骂道:“你他妈滚。” 他捏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0 起杯子,小抿一口:“这是知法犯法。” “他们也是犯法啊!老博就一老炮儿。”我激动得手舞足蹈。 然而彭彧只是撇了我一眼,“行行,你爱干嘛干嘛去,别扯上我。” 我一脸失落的看着彭彧,心碎成渣,本想着在莲香阁工作的他能助我一把,结果被他无情的拒绝了。 我生气的一拍桌子,走了出去,肚子突然咕咕地叫。本来是打算跟彭彧下馆子的,结果菜还没上,就不欢而散了。 也罢。 我路过一个摊子,停下了脚步。 “老板,给我五个糖火烧。” 自上一次和林挚重逢后已相隔几天,我再次到访了林挚的住处。那一次,除了林挚,我还看到柯子,他们两人待在房间里,我注视他们,感觉他俩就像两只无依无靠的小狗相濡以沫,互相取暖。 “给你们的。”我递出手中的一包糖火烧,林挚接过,两人一人拿了一个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林挚舔著嘴道:“老博是不是不让你为我赎身?” 我听了,心揪成一团,然而反观林挚,表情毫无波动,似乎他的心神都聚焦在那个糖火烧上。 “嗯,但我有别的方法救你出来的。” “是什么?”林挚的视线在我和糖火烧上来回移动。 “强抢。”我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噗!”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柯子忽地憋不住笑,口中的碎屑喷出了些许。 只有对面的我一脸茫然,实在搞不懂他笑什么。 我只听见柯子压低声音,悄悄对身旁的林挚说:“你男人不是书生吗?怎么疯了?” 我有点愕然,关键不在于他说我疯了,而是前半句。“柯子,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林挚的义兄,用男人这个词儿,不太妥当。” 柯子看了我一眼,又在林挚耳边低声喃喃:“不止疯,还傻。” 本想着林挚至少会反驳一两句,然而他只是笑咪咪的咬了一口吃的,便羞涩的瞥了我一眼,像在默认一样。 我不禁暗想:“没想到林挚也喜欢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咳了两声,尝试重振些威严:“至于怎么救,我还在想办法。不过既然用强抢这方法,我想,或许可以把柯子也一块救出来。” 柯子突然变了脸色,道:“不行!我要留下来照顾爹爹。” “那就把你们爹爹也一块救,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我看向林挚,发现他的神色极其复杂,似喜亦似悲。与此同时,柯子激动地吼道:“不要!为什么要走?” 我惊奇不已:“为什么?离开这种地方,开始新生活不好吗?” “新生活?”柯子神情恍惚,喃喃自语:“我离开这里还能活下去吗?不可能的,我除了靠身体赚钱外,什么也不会,我走了是活不下去的。” 我彻底愣住了,林挚说过老博会教育兔子习惯□□,看来并不假,那么带柯子离开的事能否实现,看来是未知之数了。 我尝试去说服他:“怎么会活不下去呢?你看林挚不是好好的?不然还有我在啊,咱们互相扶持,肯定能生活下去的。” 柯子蓦地平静下来,一双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我:“你想得倒是轻松,但你一个人能照顾我们三个吗?你根本不懂,我的人生只有唱戏,我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精力去练习,就是为了取悦观众,取悦客人。即使他们的心思不在戏曲上也好,这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事。” 林挚的目光散落在地,静心听着,身侧的柯子却越说越激动:“可是,你居然要我放弃我好不容易建立出来的东西?这等于我过去那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我不愿呀!” 我默不作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此时,林挚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臂二话不说就往外拽。 他关上房门,悄声说:“你先走吧。柯子他...你不用担心,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虽然林挚这么说,可我又怎能不担忧,“他还好吗?那个样子...似乎精神不太好。” “没事的。”林挚低下头说,让我清晰地看到他那皱起的眉头,“其实,从四年前起,我就觉得我脑子里想的东西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憎恶自己,憎恶身边的一切,而柯子则是相反,他以此为荣,越受欢迎,喜欢他的客人越多,他越高兴。我不能理解他,他也不能理解我。乍看之下,我们走得很近,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林挚的声音细得像毛儿一般,细声细气的像是映出他的失魂落魄,甚是惹人垂怜。 我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拍拍他的脑袋,说:“相信我,所有事情都会变好的。” 跟林挚道了别后,我走出平房,跟上次一样,那个小伙子蹲坐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我。 我在他身边等下脚步,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糖火烧递给他。小伙子霎时一惊,从呆滞的目光中现出了亮光,带着浅浅的微笑接过了糖火烧。我们都没有说话,他没有道谢,我也没有打着心思要他说谢,就这样一走而过。 抱着袋子里剩下的两件糖火烧,我隔着纸袋一摸,早已凉透了。我掏出一个,咬了一口,就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 林挚的住处隔壁还是一排平房,因为从表面看跟四周的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从没在意过。但是那天,就在我的嘴巴塞满黏黏糊糊的食团,若无其事地经过时,我第一次注意到那栋平房,不,正确来说,是被吓到。 一个蓬头垢面,疯疯颠颠的男人爬在窗台,隔着铁支,对我“吚吚唔唔”的叫。我慌张地看着他,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可他又像在对我说著些什么。只见他的手摆出一啄子,戳去我的方向,又戳戳自己的嘴巴,如此重复好几次,我这才意识到,他在问我要吃的。 我看着纸袋中剩下的最后一个糖火烧,实在有点舍不得。话说,我也没有非要理会他的理由,本着无视他的念头,我呼啸走过。然而走没两步,脑海突然闪过什么,促使我止住了步伐。我回过头看他,试探性地问:“先生你姓林吗?” 疯子没有回答我,反而开始狂笑,他伸出吞头发出难听的笑声,口水也差点流出来。 虽然...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似乎这里也不会有别的疯子住,而且如林挚所述,兔儿爷就住在隔壁,那么...这个疯疯颠颠的人就是兔儿爷?我忍不住这么怀疑。 但不得不说,虽然眼前这人看上去邋邋遢遢的,还是能看出他眉清目秀的外表,清丽的眼眸和粉红的小嘴并没有因其龌龊的打扮而黯然失色,看得出当年的他定必风采动人。 “你认识林挚吗?”我再次试探他,“我是林挚的结拜兄弟,鄙姓刘。” 疯子蓦然止住了笑,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1 从他的反应中,我确定了这个事实,疯子就是林挚口中曾经迷倒众生的兔儿爷。 本来还对他万般嫌弃的我,转眼间就转变了态度,我恭恭敬敬的请他邀我进屋,不过兔儿爷没有反应,我只好厚著脸皮自己走了进去。 一走进屋便是客厅,客厅看起来很破旧,墙身都是灰黄色的,只摆放著几件简单的家具,我没看见有老伯在这儿,心想蓦然闯进别人家里,被老伯发现就不好了,于是鬼鬼祟祟的赶快找到兔儿爷房间,便溜了进去。 一走进房间,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一股怪异的臭味迎面扑来,害我失礼地摆出了厌恶的表情。然而兔儿爷似乎毫不在意,一看见我就屁颠屁颠的走来,围着装了糖火烧的袋子绕来绕去。我不禁被他的举动害得失笑,该说拿他没办法吧,就整个袋子递给他了。 看他拿起糖火烧狼吞虎咽地吃,对吃的专注程度还真跟林挚不相上下,果真是养父子的关系啊。 我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始唠叨起来:“我想你应该知道吧,四年前,林挚曾经有一段时间失踪了。那段时间他就寄住在我家,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结为义兄弟的,我已经把他当成家人了,所以林挚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像对林挚一样对你好的。” 我想起刚才跟柯子的对话,落寞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把你们三个一起带走,只是柯子好像不太愿意离开这里呢,不过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先把林挚和你救出来也行,至于柯子,我再慢慢想办法。只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听彭彧,啊!就是我一个友人,他说兔子们平时看得挺牢的,要偷偷带走并不容易,而且最重要是,老博傍著的人都有权有势,就算能把你们救出来,恐怕很快就会被人找到,到时候就前功尽废了。” 兔儿爷的目光有点呆滞,依旧没有搭理我。 “对了,你喜欢糖火烧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吧,要不你想尝尝其他也可以,只是不知道下次见面还能不能这么悠闲地聊天就是了。可能这几天吧,我就会实施行动了,哈哈!真够折磨人的,说实话,我紧张得不行啊,但是一想到林挚还要受几天苦,我就恨不得马上把他救出来了。” 我长舒一口气,道:“我还没谢谢你呢,谢谢你当年捡了林挚啊,也谢谢你把林挚养大。打扰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我站起来向他道别,转身就走,走没两步,突然听到他从背后啊啊的叫,我回过头,发现他拿着一把钥匙对着我晃来晃去。 我走近他接过钥匙,好奇地问:“这是哪里的钥匙?” 兔儿爷的神情呆滞不再,反而是满满的精神,只见他竖起姆指,往窗外指去,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林挚所在的平房。 我诧异不已,问:“难道这是林挚房间的钥匙?你怎么会有?” 兔儿爷没有理会我,打了个呵欠便倒在床上睡。 而我只是注视着手中的钥匙,心里蹦出数万句感激的台词。 作者有话要说: ?色很多,戏份卻很少...很多配?都是这个待遇啊,彭彧该感激我了。(笑) 第13章 第十二章 圆月之秋,不乏凉风,吹拂万里。我独坐胡同,品一口美酒,叹一声哀愁。此等美好惬意之事,为何非得被一个醉汉所打扰?! “哟!兄弟,来喝酒呗。” “滚!” 已经摇摇欲坠了,还非得跑来我家找我喝酒,这人是有多闲?我只好毫不留情地赶他走。然而看他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实在是甚少看他醉成这副鬼样子,踌躇半分,还是让他留了下来。 “真是的!喝酒找你的烟茗去呀。”我撑起走不稳的彭彧,扶他坐上石级。 “兄弟...呜...”彭彧黏黏糊糊的靠在我肩膀上,那股酒气熏得我直把他推开,那时我才注意到他脸上的泪痕,正犹豫着应如何问出口时,他便哭诉著说:“我被烟茗甩了...” 啊...原来如此,我突然就明白了他不请自来的缘由,本着敷衍了事的打算,我满不在乎地问:“你们干嘛了?” “我今天,一时冲动跟烟茗坦白心声了,结果,当场就被拒绝了。”他说起时,鼻子还在一吸一顿地不断抽泣。 我瞥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平时的话,我早就嘲笑他活该了,然而那次,看他哭成泪人,可怜兮兮的,我也不忍心说出半句讥笑的话了。 之后,我还是心软的让彭彧伏在肩上睡着,睡着前他低声细语地说了句:“让我住一晚上。” 我“哼”的冷笑一声,心说都醉成这样了,难不成把你丢外头? 毕竟彭彧不是头一次在我家过夜,每次过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久而久之,我就放任他了。 翌日,我在鸟儿的鸣叫声中醒来,惊见彭彧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脸恍惚的抬头望天,仿佛下一秒就有一行热泪流淌下来。 我顿时心想坏了!这家伙绝逼失恋失到失心疯了。不是我说,他当时的样子让不知情的人看见,绝对会以为他脑子有毛病,虽然从某方面来说确实有毛病。不过,那种表情挂在他的脸上确实相当异常,看来我低估了彭彧对烟茗的感情。 我长叹口气走近彭彧,试图慰问道:“感情事向来不能强求,天涯何处无芳草呢,释怀吧。” 彭彧抬起的视线渐渐落下,光是一个侧脸已透映出他心底的忧郁,他了无生气的声音缓缓说道:“我不想放弃烟茗,他是我见过最美的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我没办法放弃他。” 我有点无奈:“那你要怎么办?死缠烂打?继续表明心迹?即便他会拒绝你千百次?” 彭彧向我反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就不能说句好话,鼓励一下我吗?” “怎么?鼓励你让你多做点白日梦?”我不留情地说。 看彭彧无言以对,我又继续道:“总之趁这机会离开莲香阁,脚踏实地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吧。” “其实...”彭彧若有所思道:“我已经辞退了,一时冲动向烟茗表白,被甩后又一时冲动递了辞呈,打算跟烟茗有多远离多远。结果,酒醒后就后悔了。” “哈哈哈,”我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不就好了吗?连老天爷也想你离他远远的。” “真是的!还亏你乐成这样,你不是想找我帮忙吗?现在我不在莲香阁干了,我咋帮你呀?” 我深感莫名:“哎!是你叫我滚,是你叫我不要扯上你的,这下不是如你愿了?想扯也扯不上你了,还想干嘛?” “兄弟,就算是这样,你也给我伤心一点,失落一点啊。” “我有什么好失落的?替你开心都来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2 及呢!” 彭彧暗骂一句:“妈的!我还想着助你一臂之力呢,这下省了!”说罢,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起身就走。 我仿佛听见什么重要的事,马上追上去:“哎!等等!助我什么呢?” “你说呢?”彭彧冷冰冰的说道,步伐依旧没有停下。 “哎!好好好,是我不对,你先停下。”我上前拦住了他,“我问你,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救林挚?” 彭彧的目光四处徘徊,良久才应道:“是。” “太好了!但你现在可以怎么帮忙?”高兴之余,我不禁表露出内心的忧虑。 “不是兄弟,”彭彧以飞快的语速讥讽著,“你就不关心我为什么会突然答应你吗?” “没有人会关心这个啦。” 看见彭彧摆出一个“心累”的表情,我马上失笑道:“好吧,我开玩笑的,你说。” 彭彧先是深吸一口气,似是为投入情绪做准备,接着便坐回门口的石阶上,抬头望天,又回到那忧郁的状态中。 “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所以,我想趁此拙一拙那坏嘎嘎儿的锐气。” 我挤眉弄眼地问:“坏嘎嘎儿?” “就是老博那小人啊。你想想,要是他知道咱俩合谋偷他兔子,能不气得直蹬脚吗?哈哈!光想想就下气。” 可想而知,彭彧肯定受了老博不少气,说不定,这也是气上心头,一时冲动下的决定。 我不太敢相信:“就为了这个?” 彭彧顶着一副木然的样子回道:“嗯。” 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这发生在彭彧身上貌似也颇能让人信服的。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帮手能多一个就是一个。 “不过,”彭彧忽地严肃起来,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旦成功把林挚救出,你便要离开北平,永远也不能回来。” 彭彧顿了顿,认真注视着我道:“这意味着,你要救林挚,就要放弃北平的一切。不然,你跟林挚都不会有好下场。” 其实,我早就估摸到。老博就不说了,钱春阳最爱捧林挚场,即便林挚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玩物,但单从四年前的事就可以知道,钱春阳对林挚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执念。要是林挚从莲香阁消失不见,钱春阳绝对不会置之不理,所以我这个行动,基本就等同与钱春阳为敌,那么要放弃一切,永别北平,也是可以预知的事了。 “既然如此,我不能连累你,我还有个老家,但你的家就在北平啊,我不想欠你这么多。”考虑到彭彧的处境,我作出了让步。 “你少来这套,你真以为你值得我付出这么多?我是可以帮你,但不一定要帮上台面啊。” 彭彧这段毫不客气的话反而让我倍感轻松,我对他勉强地摆出苦笑道谢,结果反被咂舌了,令我不由得好奇他本来是不是想惹怒我的。 不管如何,彭彧还是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从彭彧口中得知,兔子们都有自己的房间,虽然大多时间并不会强制上锁,但每天都有一个小伙子在门外守着,那个小伙,恐怕就是我所知道的那位。当然,那小伙的守卫其实并不那么严,不然林挚和柯子也不可能可以每天到隔壁照顾老伯和兔儿爷了。 基本上,兔子们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莲香阁,要不唱戏,要不练戏,莲香阁有老博和他的手下看着,兔子们要走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找兔子的客人大多会在夜里到访莲香阁,待看中的兔子露完最后一出后,老博便会让客人带走兔子,共度一夜,这是只有相熟的贵客才享有的权利,其他客人都会直接随小伙子到平房,如我重遇林挚那回般,且没有过夜之说。受欢迎的兔子基本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睡过一晚,每一晚都是辗转各处的。直到翌日清早,才会有人接兔子回来。 所以救出林挚最好的时机,只有林挚从客人那里回来,到出发去莲香阁唱戏前的那个时段。 “那段时间只有一个小伙在门口守住,只是应付他一个会比较容易,你像之前跟林挚见面那样,不同之处只是你走的时候连他一起带走而已,至于那个小伙,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支开。”彭彧思前想后,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确实,彭彧的方法可说是最费力的方法,可是,我还有忧虑的地方。 “要是这样,那个小伙是不是会受牵连?” 彭彧偏著头,挠了挠痒:“那...当然也会了,门是他守着的,人跑了,他也脱不了关系。”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不会牵连无辜?” 彭彧对我瞪大眼睛,脸上写着赫赫四个大字:难以置信,他惊讶的神色夸张得让我有点难堪,然后便气冲冲的对我吼道:“你不是吧?大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著别人啊?先管好你自己吧。” 彭彧虽然说得没错,但何不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办法多的是,只差在有没有认真去想而已,就在此时,我想起了兔儿爷给我的钥匙。 我迈进屋,在外套里翻出钥匙,递给彭彧,问:“对这把钥匙有没有印象?” 彭彧接过,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像发现什么般,双眼蓦地一亮,好奇地问:“这把钥匙从哪里得到的?” 我如实交代后,得到了彭彧的确认,这把确实是兔子房间的钥匙,因为彭彧作为跟班,有时候会到兔子的房间里去,自然有接触过钥匙,所幸每个房间的钥匙都大同小异,才让他得以认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有了钥匙作工具,彭彧不期然对我提高了信心,方才一本正经的开始了讨论。 面对彭彧正经八百的提问,我的思路因刺激而快速延伸开来,不一会儿,便得出了答案,而在此之前,却先从嘴巴道出一个让我激动不已的决定:“彭彧,打铁趁热,我们今晚行动吧。” 第14章 第十三章 收到辞呈的学董,表情僵硬下来,一脸铁青。他晃着那张写满歉意的纸张,艰难地挤出了笑容:“我最怕就是有人给我道歉了。刘塾师,你在这里工作多年,算是资历深厚的教师了,如果有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说吧,我能帮一定会帮。” 不愧为多年恩师,我的心事都被看清看透了,“我最近确实遇上些麻烦事,但我一个人也可以处理的,劳烦您费心了。” 学董并没刻意挽留我,也没再三关切我,未几便淡然地接受了我的请辞,也算是缓和了我的忐忑和愧疚。 我请辞的消息由此公开,同事们无一不表现讶异,尤其万塾师,他似乎意识不到当初一句无意的话,渐渐促成这个结果。我们作为多年的同事和朋友,却偏偏在此刻无声胜有声,两句保重,一个交会的眼神,一个搭肩,已把深厚的情谊和不舍一一倾诉。 自此,我踏出学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3 塾的大门,为这多年的教学生涯画上句号。 还未彻底摆脱离职的伤感,内心马上就被紧张和不安所占据,我定一定神,告诉自己:走吧!彭彧在乡公所等我。 那是距离莲香阁大概半里路的一栋小村屋,作为乡公所之用,是彭彧于早上提出用作集合的地点。当我拐过一个弯时,远处的乡公所便连同彭彧的身影双双映入眼帘,我凝望过去,看见彭彧细小的人影正蹲在路边,右手夹住的香菸不时递进嘴里抽,而左手,则夹住几张手掌大的纸张,神色呆滞,看来等我有一段时间了。 瞥见我缓缓走近,彭彧站了起来。他丢了烟,踩灭烟头,距我几步之遥时,便别过身向莲香阁的方向走去,手插裤兜,甚是潇洒。 我小跑几步追上前,看见他把手上的纸递给我,几乎唇舌不动的说:“火车票给你买好了。” 我接过车票,数一数有四张,谢过后便塞袋口放好。 彭彧瞄我一眼,禁不住说:“真确定要四个一起走?真够呛的。” “可不,林挚他一家三口呢。” “哼!”彭彧轻声一笑,嘲讽道:“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人啊!” 我有点不满:“怎么?送佛送到西有错吗?” “不,其实...”彭彧低头向我一笑,“我是在夸你善良。虽然说来很不好意思,但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好的一个。” 我挤一挤眼,道出我那点疑惑:“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而帮我吧?” 彭彧似乎为这个问题感到诧异:“不是说了?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那口气,别以为我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 “哈!”我冷笑一声,”不知道是谁对人家名伶死心塌地到不惜旷工,又是谁因为失恋一时冲动辞职呢?” 彭彧瞪了我一眼,便笑着闭上了嘴。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自知对方都怕得要命,或许,只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所以才有说有笑的,怎么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其实我对彭彧的感情不比林挚浅,好歹我跟他曾经历生死,只是感情不一样罢了,甚至有时候,我对他的感情会更为复杂,复杂得我也说不清。不过那时,我满脑子想的,还是林挚。 墙壁单薄的平房,从通风的窗口,吹来凉飕飕的秋风,仅穿一件马褂的我,冷得几度起了鸡皮疙瘩。我和彭彧把计划向林挚和盘托出,如意料般他安然地接受了。 “只是装肚子痛就可以了,对吧?”林挚向我核实一遍自己的部分。 “没错,只要你装病,今晚不接客,我们就算成功一半了。” 林挚松一口气,瞪着清亮的眼神说:“那很简单嘛。” 看林挚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我也不期然安心地定下了实锤:“那我们今晚再见。” “嗯。” “喂!你们倒是说得轻巧啊。”一直在旁插不上嘴的彭彧,终于成功了一把,“难为我这个直接跟敌军对峙的人啊!” 我被他那夸张的说法直接逗笑,道:“什么敌军?什么对峙?不就看个风嘛!不是我说,让你多做一点,你也怕吃亏吧?” “啧!”彭彧撇了一眼,抱怨说:“要是被老博发现我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咱们肯定要完!” “你一定要鬼鬼祟祟吗?就不能光明正大一点儿?他要是问你了,你说几句话搪塞过去不就得了?” 彭彧冷笑一声,抛下一句挑衅的话:“你行你上啊!” 林挚醒目的眼珠在我和彭彧之间来来往往,也不知道积了多少气,一口气爆发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跳。 “你们别吵了!” 我和彭彧不约而同定住了,被年纪比自己小的人怒吼,都惭愧得吭不出声。 “要是声音传出去,被人听见怎么办?” 林挚说得有理,被他这样一吼,我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我俩这么神经兮兮,说不定是真的太紧张了,把自己弄得心烦意乱的,才更容易胡思乱想。 彭彧也定一定神,恐怕是发现了什么关键问题,随即开展了另一话题:“话说柯子呢?兄弟,你不是把他俩都叫上吗?” 我心头一紧,知道彭彧怕是不知柯子的情况,为免有什么误会,我语重心长的向他相告说:“刚才我去莲香阁的时候,点的人中确实包括柯子,只是柯子盯了我一眼,便以练戏为由,拒绝了我。那些人知道我有意为林挚赎身,每次我到莲香阁,都视我为眼中钉,恐怕才因此纵容了柯子,为难了我,只让林挚跟了过来。所以我想知道...” 我把目光转向林挚,问:“柯子他,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走了?” 林挚轻叹一声,仿佛把心底的哀愁一叹而尽,他长长卷起的睫毛随双目眨了眨,凝视着我:“其实,我昨晚已经跟柯子正式告别了。他知道我非走不可,自己亦无意随哥哥离开,当我们有这个共识时,便不得不向对方道别了。” 我感到沉重而无奈,即使是共同生活多年的家人,价值观也并没有因长时间共处而变得相近,反而可能渐行渐远,到最后不得不分道扬镳,这是多么的无能为力,又让人心疼的事情。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选择忠于自己真正向往的道路。 林挚也是同意这个想法,才促成这个决定的,我知道他一定很艰难。 彭彧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么,这四张车票是买多了?” “是的,但那也只是我的钱,劳烦你费心了。” “哥哥,”林挚忽然唤了我一声,蹙著眉说:“你一定要小心。” 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点头答应了他。 戌时,一轮明月高挂,月色透过淡淡的云雾,在夜幕里展现迷离的轮廓,夜空中乌云密布,却始终留给净白皎洁的主角一席展示光芒之地。 为了确认林挚装病成功,有必要查看他是否待在平房“养病”。我绕过平房,在一个镶满铁支的窗口看见林挚从里头睁著圆漉漉的眼睛四处张望,明摆着是在寻找我的身影。我走近他同时他也发现了我,我们互相点头确认,我便绕回到平房大门。 既然林挚在此,那么,我们就算成功一半了。 平房外的空地有一张石制长椅,彭彧就坐在那儿看风,以防老博的人突然出现。 万事俱备。 大门是掩著的,但没有上锁,也没有人把守,我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当我把大门完全敞开,以为可以直接走到林挚房间时,忽地愣住了。我以为没有人看守,谁知小伙正屈膝坐在门后,他看来也有点惊讶,怔怔地注视我,但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我犹如一尊融化的蜡像,慌乱得一动不动,冷汗却不听使唤地如泉从额上涌出。大脑霎时间无法思考,“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只是无意义地重复著这句不会获得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4 任何答复的问题。 此时,小伙脸上的诧异已化为平静,他在我面前掏一掏兜,拿出一串钥匙,在那串钥匙中挑了一会儿,便抓住其中一把递给我。 他的举动使我彻底愣住,费解不已。我完全完全不能理解他在干嘛,我已经拜访过林挚好几次,那串钥匙,在他要打开林挚的房门时,总会掏出。没错,他递给我的那把钥匙,是林挚的房间门匙。 “为...为什么?”我努力地表现从容。 但小伙依旧默不作声,只是把递著钥匙的手又往我伸一伸。 那时候的我已经懵得大脑空白了,看他执意要给我钥匙,我没多想就掏出兔儿爷给的那把钥匙,怔怔地道:“不用了,我也有。” 这下换小伙吓一跳了,估计他在讶异我是怎么得到这把钥匙的,不过他没有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而是马上就接受了这件事情。他屈膝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一张无表情的脸上写着“不干我事”四个字,就毅然离开了。走过我侧身时,他开口说话了,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声音轻而低,宛如喃喃自语般道:“快点,老板一会儿要来。”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凝视他离去的背影,半响,便使之化为微笑。我不知道小伙帮助我的原因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的行为一定是遵从了自己的意愿,只是那个意愿是什么,我无从知晓。 我收一收心,眼睛直视前方。 如脱缰野马,我跑向林挚的房间,为其打开牢牢的鉫锁,迎面看见的他,笑靥如花。 我感觉到奔向自由的舒心感,它不在飞奔的双腿上,也不在眼前门外的光芒中,而在两人紧系的掌心里。 与林挚跨过平房的门槛,我们便真正走出牢笼。可是,几根木棍却整整齐齐地在门外迎着我。 我定睛一看,老博正背手一脸得意地看着我,而他的三个手下,则各提起一根木棍,列成一排指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有两个大高潮,其中一个就在下一章! 第15章 第十四章 在我心说完蛋时,老博洋洋得意的拍手说:“漂亮!漂亮!看得我都想哭了,多么的正义凛然啊!不过你这英雄想从我地头抢人,到底,还是太失算了。” 倏地,老博转变了神情,恼怒地抓住我的衣领,激昂的声音因强行压低而微微抖动:“臭小子,跟我作对?先等一百年吧!” “紫苏先押回去!这小子我们好好教训教训。”老博给他的手下下了命令,我和林挚紧紧牵着的手便被强行分开。 我焦急大喊:“不要!”然而话语刚落,双臂就被两名手下紧紧抓住,阻止我上前营救。 林挚挣扎着被一名手下拖着回去,那双快要挤出泪水的眼睛和拼命想抓住某些东西的手,无一不在向我求救,然而此刻的我,连自己也顾不上了。 “哥哥!”林挚无意叫唤的一句,恍如在为我加油,也像在为我担忧。 我尝试挣脱捉紧我双臂的那两对陌生的手,然而当下的形势根本不容得我去反抗。 “喂喂,大庭广众的,想逼良为娼吗?”一把不能更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愣了一下,方才想起彭彧还在放哨。 彭彧走近我们,叨著香菸的嘴还说著故意挑衅的话:“来人啊!这里有人蓄意拐带良家妇男!” 彭彧对着空空如也的四周呼喊,引得老博几个也忍不住窃笑,老博瞪他一眼,讥讽道:“彭彧,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掺一脚了。被人遗弃的狗,就好好在破街上找垃圾吃,总不会饿死你的。若是想反咬前主人一口,结果只会落得变成狗肉火锅的下场。对吧?” 彭彧狠狠地盯住他,那个眼神是我从未在彭彧脸上看过的凶悍目光,杀气犹如从眼眸深处沸腾出来般,溢出那尖锐的小狭缝。 但老博非但没有理会他,反而领起两个手下牢牢押住我,便背向他走,妥妥的不把他放在眼内。 我心念念的回头看向呆在原地形单影只的彭彧,当我眨眨眼睛看清他的表情时,却吓了一跳,甚至感到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我以为他会是一副憎恶得咬牙切齿的表情,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诡异非常的笑脸,还有他手上那块不知何时取得,不断抛落的大石块。 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彭彧的意图,我俩眼神交会,互相打了个眼色。猛地,彭彧大跨一步冲上前,一块大石头不带一丝犹豫便砸向我左边那人的脑袋,还没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他又使劲把已沾上血迹的石头砸向右边的人。 这两个手下惨叫一声,便先后啪搭倒地。 彭彧的狠劲却依旧没有停下,他挥起石头,再踏上一步,那布满青筋的手正向老博砸去,此时已回过神的老博挥手一挡,三下两下就捉住了彭彧那抓着石头的手。 “彭彧你是活腻了!”老博怒骂一句,右脚狠狠一踢,正好踢中彭彧的裆部,他痛得嘶吼一声,下半身不由自主地屈膝弯腰,大概是想抽口烟缓和一下痛,他再度艰难地微微弯腰,捡回刚才因喊叫而从嘴中弄丢的香菸,又猛地抽了一口。 “哥哥!”忽然我听到从背后传来一句极其微弱的呼唤声,我扭头一瞥,发现林挚和那个手下正在平房里头瞧外窥探,看来刚刚彭彧的动静太大,致使那手下也禁不住走回头查看究竟。 就在老博厉声训斥他手下不好好把林挚锁回房间时,彭彧再次向我打了个眼色。 趁著老博转移注意力,彭彧趁机把香菸一把插入他的右眼,在那同时听到老博发出凄厉的惨叫,把身旁手足无措的我吓了一大跳。 只见老博松开抓住彭彧的手,捂住双眼,勃然大怒:“我操你大爷!” 彭彧干了这么多无可挽回的事,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磨磨蹭蹭了,两个手下被砸晕,老博又在痛苦挣扎,只剩一个最瘦弱的了,这无疑是逃走的最后机会,认清局势后,我连忙对准屋内大喊:“林挚!跑!” 林挚早就蓄势待发,此话一出,他再也按捺不住拔腿就跑,我接过林挚伸来的手,彼此紧握著这好不容易再牵上的手掌,不顾一切往前狂奔,还有追上前的彭彧,三人两脚生风,疾走如飞。 然而回过头去,单著一只眼的老博还是连同他那瘦弱的手下追了上来。 在此等糟糕的状况下,我不期然地开始了反省,到底是哪一部分出了差池?老博怎会知道我们今晚的行动?无论如何推敲,还是得不到答案。 我把心底的疑问向彭彧道出,结果得到冷眼一瞥,似乎他为我在这种时候问他问题而感到不快,但他转头瞧见老博等人还没追上后,还是喘着气解释道:“不用说,肯定有人告密。” “谁?” “我猜.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5 ..是柯子。” 林挚探出头反驳:“不可能。” “我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告密,但未必是主动的。老博是个老狐狸,他能猜出你不会善罢甘休一点也不奇怪,说不定,他就威胁利诱的,让柯子和盘托出囉。” 彭彧说得在理,出卖兄弟这种事,就算柯子再不乐意,以老博的性格,也会动用各种手段强迫他如实道出,这样的话,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刚才说了几句,我们的速度都不由得慢了一点,眼看大家都筋疲力竭了,再一味地跑也不是办法。 这时彭彧提出了建议:“兄弟,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逃走。” 我颔首同意:“那你自己小心。” “嗯。” 我俩各分东西后不一会儿,彭彧突然叫住我。 “兄弟!” “啊?” “你们保重啊!” “你也是!” 自此,我俩便各走各路了。 和彭彧分道扬镳后,回头看去,已不见老博二人的踪影。我和林挚不禁放松下来放慢脚步,两人不时回头确认,也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看来是真的甩掉他们了。”我低声喃道。 “哥哥,那...我们是可以回家了吗?”林挚睁大眼睛,一脸期待。 “嗯,不过,我们还要带你爹爹走。” 林挚本来还算欢悦的表情瞬间塌了下来:“可是,我们这里离爹爹家这么远,难道要走回头路吗?” 我的手轻轻拍落在林挚的脑袋上,道:“不要紧的。林挚,你告诉我,你知道从这里如何绕回去吗?我们必须得走僻静的小巷,不会让老博发现的路径,你知道怎么走吗?” 林挚低头微微颔首道:“知道。” 我们拉着手,由林挚领头,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每条巷子都是月光不能照射的死角,我们每跨入一条小巷,就如同被黑暗所吞噬,然而,我丝毫不感到害怕,即便身处黑暗,对方手心散发的温度,也成了能驱散不安感的平安符。 刚穿过一片漆黑,在两排屋宇之间,我们又踏入另一条黑暗的小巷中,“快到了。”完全被黑暗淹没前,林挚回头凝望我说。 我看到他的脸从清晰到化为黑影,只有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就在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我看见他明显的表情变化,从平静到惊惶,至于我,则从不明所以到...... “啊———” 随着林挚一声力竭声嘶,我感到自己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接着,才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肆意地向后扯。 “啪搭”一声,我的背硬生生的倒在地上,身体失重堕地,痛得我直呼救命。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的脸时,一根木棍毫不留情的打落在我的右腿上。 那剧烈的刺痛使得我连连□□,我再也憋不住痛楚,泪水不争气地沾湿了脸颊。至于那个痛击我的人,不用去看他的脸,甚至不用多想,他就是老博。 老博手上的木棍依旧在我的小腿上不断挥舞,他那狰狞的表情和焦躁的语气仿佛在说着我是活该的,而他是迫不得已的,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不自量力。 “让你跑!我让你跑!打断你的腿我看你还往哪跑!” “啊———” 他果然说到做到,“咯吱”一声,只感觉我右边的小腿呈反方向断成两截,就是他刚才那一击,把我的右腿骨头彻底打断。 疼痛感从右腿遍及全身,那痛感强烈得足以让我麻木无力,只能躺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带着哭腔呼喊。 那时候的我已腾不出心思去关心林挚,但在我挣扎的过程中,却仍然能瞟到他呆在巷子中,似乎因过于害怕而动不了了,双腿还不受控地微微颤抖著。 老博看我动弹不得才安下心来,放下了手中的木棍,大跨两步便一把抓住林挚。 “不要!”林挚呜咽著呼救,他拼命地后退,想要挣脱老博粗壮的手掌。可是,他跟老博的体型实在差得有点远,拼力量,他完全不是对手。即使他已拼尽全力去挣脱,两人像拔河一样互相拉扯,老博还是能轻松地拉着他走了几步。 我不敢想像林挚回去后会面对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林挚已经害怕像一个小孩崩溃大哭了,我还能够如一具死尸般躺在原地,毫无意义地喊痛、挣扎吗? 答案已经一目了然了。 “你给我...放...手...” 失去了右腿,我还有左腿,只是右边的小腿完全不能踩地,连走路一拐一拐都做不到,我只能踏着左脚和右膝盖,如单膝下跪般向着林挚的方向半爬半走。 非常...非常痛苦...右腿滴著血,冷汗渗满了身,还有老博不忘嘲弄的几句:“真是勇气可嘉!要是你以另一种方式出现的话,我会非常欣赏你重用你的。只可惜啊,你现在完全就是一条蛆虫在我面前蠕动,特恶心!”说罢还不忘在我的胸膛上补上一脚。 我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要凹进去,捂住胸口一时之间止步不前。林挚的哭声在耳边萦绕不停,他哥哥、哥哥的喊着我,但痛楚早已占据我的脑部,他的声音根本挤不进去。 眼看林挚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情已被绝望所笼罩。所以,救出林挚,帮助他逃走,是失败告终了,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面朝下方,流下不争气的眼泪。 “你干嘛?” 随着老博一句不知向谁发出的疑问,我下意识地再度抬起头,方才发现老博跟前有一个身影挡住他的去路,只是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 “呀啊!” 突发状况一涌而出,那个人狠狠地咬住了老博抓住林挚的那只手臂,让林挚刹那间挣开了约束,跌倒在地。但林挚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架势,因为那个人,就是兔儿爷。 “爹爹!” “快走!” 趁著兔儿爷说话时松开嘴巴,老博瞬间反击,揍了他一拳,三下两下两人便扭打在一起。 “你们快走!要我说几遍!”兔儿爷仿佛用尽所有气息,才吐出这破了音的吼声。 至于老博,当然不容许这种事发生了,他放弃跟兔儿爷的打斗,转身欲阻止我俩逃走。 然而兔儿爷已豁了出去,他紧紧搂住老博的两只脚,不断地嘶吼:“走啊!” “可是爹爹...”林挚哭得眼睛越发红肿,双脚还在踌躇不前。 此时的兔儿爷已然急躁得火冒三丈,一个激动便冲林挚咆哮:“别管我啦!快带上恩人走啊!还唧唧歪歪干哈啊?!有多远滚多远!” 林挚被吼得连忙退了几步,憋著泪水走到我面前想背起我。 “林挚我很重的。”看着他单薄的身躯,实在不忍他背起相比下如此沉重的我。 “没关系。”林挚背着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6 我蹲下,眼看形势逼人,我这双腿又走不快,只好把心一横靠了上去,然后,他便使尽全力把我背了起来。 这下老博不得不焦急了,他喷著口水,冲着我们就是一连串的叫嚣:“走!你有种就走!你敢走出这小镇一步,就别再出现!要是让我找到你,我保证把你老二割下来喂狗!” 林挚鼻子一吸一顿地怒目盯着他,他定必气急败坏极了,但犹豫半分还是选择无视老博的威胁话语,别过头直视前方,迈起步伐,往另一方向走去,在我察觉之时,他似乎已经停止了抽泣。 老博和兔儿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此起彼伏。当中不外乎是老博的咒骂和威胁,还有兔儿爷的连声劝走。 林挚背起我的样子一点也不轻松,一步一步都走得十分艰辛,但是,他还是拼尽全力,快步流星的走出了那两人的视线范围内。在那之前,我不安地回头瞟了一眼,发现老博的一只脚已挣脱开来,那只脚想向前迈进,却无奈另一只脚还被兔儿爷死命按著,于是,他便反复又疯狂地往兔儿爷的脑袋乱踩乱踢。虽然只有一眼,但我还是瞟到兔儿爷的脸上那明显的瘀伤,以及从鼻孔流下的两淌鲜红的血。即使受到如此大的伤害,兔儿爷那双手依旧没有松懈半分,死缠着老博,不让他迈前半步。 兔儿爷付出这么大是为了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所以,即便我心痛至极,即便我只得背着林挚偷偷哭泣,我也不能说什么,不能告诉林挚他爹爹正承受着殴打,不能让林挚停止迈步。因为我不可让兔儿爷的牺牲白费。把林挚照顾得好好的,让林挚的下半辈子可以平安幸福地度过,这就是我唯一能报答他的地方。 然而,我始终感到歉疚,我答应兔儿爷的事失信了,还让他遭受如此摧残,尽管我能给予林挚幸福的生活,在此事上,我也实在愧疚不已。 我们回到胡同里的家,林挚淡淡的感慨,一点改变也没有啊。可能他真的太怀念了,站在门口愣神了好一阵子,待我喊他一声才回过来神。行李一早就收拾好,我们回来只是为了提走行李,毕竟情况刻不容缓,我不知道老博什么时候会叫来救兵,找上我家门。可是当下却有另一件事,就是包扎我那只已不可救药的断腿。老实说,我早就身心绝望了,甚至有点自暴自弃。这始料不及的灾祸有如专门寻觅失意之人的恶魔,抓住我的右脚,一口气把我拉进地狱。我的右腿已经废了,脑海中只是无意义地重复这个事实。所以,我并不觉得有必要去包扎一条已经无用的废品。 林挚似乎看出我心底的绝望,执意要跟我包扎,虽然只是用简单的布条随意地裹了几圈,但林挚还是仔仔细细的包裹得有模有样。他认真的态度让我自愧不如,瞬间醒悟过来。正肩负起照顾林挚这重任的我怎能一蹶不振? 我轻轻搭上他的肩,柔声说道:“我们出发吧。” 登上火车之时已是深夜,经历诸多事端的一天后格外倦怠,火车驶出站台没多久,林挚便伏在我肩上睡着了。可能睡意真的会传染吧?我的目光投向窗外,任由视线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尽情放空,渐渐的,眼皮便不由自主地一合一合了。 在我完全进入梦乡前,林挚的梦话传入耳中,只听他带着哭腔,哽咽著说:“我不知道爹爹原来是装傻的......对不起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 北平的故事告一段落,下一章就开始love line了! 第16章 第十五章 到达保定之时已临近清晨,林挚背起我走下火车。时隔几天后再度回来,感悟竟完全不一样。在只有短短四个多小时的车程里,我们的睡眠时间也只有四个多小时,我俩睁著浮肿的睡眼,在幽暗的天色下,头昏目眩的踱步出车站。 回家是早晚的事,但当务之急,是先去一趟医院。无论我在不在乎那条腿,都不由我做主,至少我不能把家人给吓唬到。我把最近一家医院的位置告诉林挚,他便照着我的指示背了我去。 医生说我的右腿严重骨折,给我动了手术复位后,便打了石膏。护士推我出手术室时,我看见林挚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熟睡了,一个护士轻轻拍了他肩,唤醒了他,医生把他当成了家属,将我的情况完完整整的向他交代了一遍。因为我的骨折情况严重,即使可以施行手术让骨骼复位,也不能完全康复,这意味着我以后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成了一个真真切切的瘸子。 林挚得悉实情后,目光瞟到正躺在病床上被推走的我,他的眼眸里充满了同情和自责,那是我从未看过的悲凉的神情。 我花光了身上仅有的几个大洋,在医院住了几天,直到拆除石膏。期间林挚一直陪在我身边,他无聊透了,除了待在医院,也不知道能上哪儿去。他人生路不熟,每天就蹲在收音机前听广播,他似乎没有听过那玩意儿,总是一脸好奇的走近它,打量那个会发出声音的铁器,研究声音从哪里来,还把那上面的天线不断地伸长缩短,当然大多时候,他仍然能静静地坐在旁边,不碰任何东西地听着广播。 虽然林挚对此乐此不疲,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出去走走,尤其他没有带来更换衣物,我便给了他一点钱,让他自己去买衣服。一开始他挺害怕的,说在服装店门外来来回回的游荡也不好意思进去,也是靠我多番鼓励,他才鼓起勇气,买回来一套青年服。我问他为什么买这种,他说以前看见同龄人穿过,觉得很好看。我笑了,对他说,他以后可以穿着那套衣服上学。 林挚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都发亮了。 从那之后,林挚闲来无事便会自己出去逛,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说去了什么地方,看见了什么,雀跃的神情仿佛在诉说自己的冒险故事,即使是我也听得津津乐道。 有一回林挚捡回一个怀表,吓得我还以为他从哪里偷来的。那个怀表用两只手指就能圈起来,是典型的哑金色,外层掀盖的花纹雕刻没看出来是什么,细看之下却像复杂化的十字架。看林挚一脸美滋滋的把玩着它,我也不禁暗感抱歉,只得随林挚据为己有了。 出院那天,我吩咐他帮我买一副拐,方便我撑著离开医院。我叫了一辆人力车,拉着我们回老家。我在城里住院的事没有让父亲他们知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打算伤势缓和一点才回去,交代的时候也能把伤势说得有多轻就多轻,至少能让他们安心一点。 人力车拉到老家门口,林挚瞪大眼睛打量著这古式且富有气势的门面,看得出神。前几天,我还在医院休养脚伤的时候,林挚就对我的家庭背景作出过疑问,他知道这一趟旅程是一去不返的,也意味着他会在我的老家——保定,彻底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7 安定下来,甚至在这里度过余生。然而,要住进我老家,把我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他对此是相当不安的。不安于我的家人会如何看待自己,也不安于自己能否融入一个新家庭里,所以,才向我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告诉他,我有一个如何严肃的父亲,一个如何温柔的母亲,和一个如何热情且毫不正经的老哥。当我说到老家还有佣人侍候时,林挚简直是一脸不可置信,可能他只是讶异于自己以为的玩笑,为发现我这“新一面”而惊奇罢了。 不过,当他看到我老家那华美而精致的四合院建筑时,似乎一下子便相信了我之前所说的话。 我用力拍门:“爹!娘!” 半响,门开了,从门里探出头的是珍姐。我微微颔首打声招呼,结果她来不及回我一句,就马上慌张的朝屋里头喊:“少爷又回来了!”之后才面带微笑的请我进去。 林挚一直低下头,唯唯诺诺的跟着我的脚步,很快,珍姐就注意到这个内向的陌生少年,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端详着他,为这陌生人进入家中而下意识地作出戒备。 “娘!”我继续呼唤。 “哎哟!”不一会儿,母亲的身影便从厅侧出现,她快步走来,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才没几天,咋又回来了呢?” 我打趣道:“怎么?不欢迎我?” 母亲眼角的皱纹在微笑间挤出:“不是不是,哎呀!你回来我开心都来不及了。” 几乎在她说话的同时,便留意到我撑著的拐杖,她瞄一眼拐杖,又瞄一眼我那只不自然地曲起的腿,方才反应过来。 “末儿!你的脚怎么回事?”母亲紧张地问。 我没有即时回答她,反而别过头,望向我身后的林挚,说:“娘,你先听我介绍,他就是我之前说的义弟,叫林挚。他现在无家可归,我想跟他在这里一起生活。” 两人出于礼貌朝对方点了点头,马上,母亲就听出了哪里不对。 “你说什么?末儿,你在这里生活?你不是在北平过得好好儿吗?怎么回来住了?” 我预想到她的反应,向着林挚提起的大件行李摆摆手肘说:“我把行李全带回来了,娘,先别说了,我累。”说罢,便撑住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大厅迈去。 解释很麻烦,我讨厌解释,尤其是解释一些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原委的事,更麻烦。 我不想让他们隐隐觉得,我的腿是因为林挚而受伤的,但也不想对他们撒谎。为什么弄成了瘸子?为什么放弃了北平的生活?还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义弟”住进来? 太多太多事情要解释了,以致于我想逃避这个麻烦的步骤。 可是,逃离不了,就只能一点一点地透露,如沙漏般,让沙粒一点点漏出,覆蓋底部的玻璃表面,仅是表面而已。 那天,父亲如往常般在城内工作,老哥也外出打工了。他们回来时,无一不对我的存在感到惊讶,我就一字一句的再解释一遍。 他们都很欢迎林挚,这是很庆幸的事。他们一句夸他乖巧,一句夸他好看,甚至把我冷落在一旁。不管怎样,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这就行了。在我松一口气的同时,发现林挚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他蹩起八字眉,对我腼腆地笑,看来是受宠若惊了,在向我求救呢。 我爽朗地笑了一声,帮忙解救:“你们别难为他了。话说我们的房间呢?珍姐准备好了吗?” “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了,林挚弟弟的话,你房间隔壁不是有间客房吗?我也吩咐珍姐打扫了。”母亲紧张兮兮地站起来,搀扶着我,说:“你现在腿不方便,我扶你去。” 我不忍心让她过于操劳,连忙拒绝:“不用了,林挚可以帮我,对吧?” 林挚心不在焉地瞥了我一眼,马上意会到这是摆脱他们猛烈攻势的好机会,随即扶起我臂膀请缨帮忙。母亲看我俩关系不错,自己也没有非要亲自照顾我不可的意思,便放手交给林挚去做。 大厅的两侧能通向后院,我撑著拐杖和林挚通过左面一侧绕到大厅后方,那里正对着大厅的,是父亲用作藏书和处理公务的书房,以及父母亲的主人房。在后院左侧有一个拱门,穿过拱门往右直行四五米左右,就会发现一个小巧的庭院藏在与拱门平行的墙壁后。那个庭院是父亲专门找人设计的,有小桥流水,也有雅亭牡丹,林挚经过时,也不禁驻足,因庭院的别致所惊叹,我告诉林挚,天色暗下来看不清楚,小庭在白天时更好看的。 我们在庭院边上的走廊拐了个弯,就在拐过弯的一侧,排满了房间,第一间是老哥的房间,第二间是我的,而第三、四、五间则是客房。在第三和第四扇门之间,刚好有一堵墙壁隔着庭院和会客室,会客室的家具少,只有寥寥数张实木桌椅,占地却一点也不少,跟大厅一样偌大。而会客室和最尽头的客房之间相连的墙壁,便是后门的所在。 我带林挚草草地参观一遍后,就带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说:“待会儿在房间里沐浴,你有需要的时候,就到隔壁跟我说一声,我叫珍姐准备。” 林挚没有立即回应我,而是满怀心事地低下头,欲言又止。 我随口问他怎么了,没想到林挚的脸就刷地通红了:“我想跟你一起洗。” 不得不说我惊讶之余还挺高兴,不管是从前那个内敛脆弱的孩子,还是已经成长为一个临风玉树的少年,他仍会向我撒娇,对我的依赖和信任还是不变的。我轻轻地拍拍他的头,笑逐颜开:“当然可以了,怎么?怀念从前的日子了吗?” 林挚没有被我的欢笑感染而面露笑意,反而蹩著眉,郁郁寡欢:“哥哥,你的腿……不方便吧?” 我瞄一眼那只几乎已感觉不到痛楚的腿,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林挚不是撒娇,而是担心我。明白过后,反而有种难言的感受。但我还是歛了歛心绪,付之一笑:“是不方便,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为了掩饰马上要暴露于脸上的失落感,我立马扭过了头,欲以离开来婉转地拒绝林挚。 “哥哥!”不料林挚那声清脆而温柔的呼唤一下子便挽留了我,我回头注视他,静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还是我帮你吧。” 我顿了顿,半天才说出话来:“多么残忍的温柔啊!林挚。我不想被任何人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林挚气急败坏的反应被我解读成他为安慰我而作出的谎言,我不屑一顾,只是固执地接着拒绝他。 林挚看出我的心事,依旧执意给予我帮助,在我们进行连番死循环的对话后,是林挚终结它的。 “我可怜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我懵了,马上惶然地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8 问他的意思。 林挚喘了口气,尝试平静下来,等他抬眼之时已泛有泪光:“是我害的,你的脚,是我害成这样的。” 我目瞪口呆,结巴巴地说:“怎么是你害的呢?是老博揍成这样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林挚掀起激昂的情绪,“所有事情都因我而起,我是脱不了关系的。” 我完全不知所措,除了重复安慰他的言词,以及重申老博才是罪魁祸首外,什么能说服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事情,完全出乎我意料。我一直在担心家人会不会怨恨林挚,结果倒却是林挚自己怨恨自己了,到底怎样才能让林挚摆脱罪疚感,我对此一筹莫展。 林挚擦去因过于激动而挤出的泪水,说:“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赎罪,至少,能让我尽自己所能帮助你。” 我抚过他的脸颊,内心揪著痛:“林挚,你没有赎罪的必要,但是我接受你的帮忙,我会把你的帮忙视为单纯的善意,懂吗?” 林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然后,我摆出一个很淡的笑容,说:“那我们一起洗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刘末年的回忆篇,更多真相将会揭?,是时候接上伏笔了。 第17章 第十六章 阳光普照,秋风徐徐,刘府大宅有一个平常的早晨。 昨夜在久别的老家过上第一个晚上,缅怀之余,也让我开始为今后的去向感到忧心。毕竟当初离乡背井,舍弃老家富裕的生活,到陌生之地白手起家,并非毫无缘由。这里有我想要逃离的事情。 而那件事情就在当天毫无征兆地再度降临,打破了这平常的早上。 本来在庭院悠闲地读报的我,突然看见母亲招手喊我过去,我撑起拐杖,满脸疑惑地跟她走到大厅。 在大厅最侧的实木椅上,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位穿着夹旗袍的年轻女子端坐在椅上,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尾端微微卷起,头发及肩,整齐而优雅。雪白的肌肤上涂上一抹淡淡的嫣红,与桃红的朱唇相映生辉。一双清澈而有神的杏眼更是让人难以忘怀。 如此一位佳人,可曾令人想到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当这位佳人瞥见我的身影时,更是乐呵得笑靥如花,只管冲著过来,娇声叫唤:“年哥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你越来越成熟了。”她说话的同时伴随着笑声。 我有点慌张,抓了抓后脑勺,客气地寒暄:“可不,你倒是一点儿也没变,文怀。” 她笑脸盈盈地注视我,不吭一声,仿佛在等待我接下来的话语。 我反应慢了半拍,愣了好一阵子才会意得到:“好久不见,我也想你。” 文怀清脆的笑声再次响亮,她挽住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说:“我听阿姨说了,你在北平那儿出了点意外,所以腿受伤了是吧?” 她扶着我踏起踤步走向前院,又说:“不过没关系!就算你的脚康复不了,我也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你还是我唯一的如意郎君。” 不论是文怀温柔地握住我手掌的一双玉手,还是不远处母亲欣慰的笑容,都犹如软和却能致命的绵枕,硬生生盖上我的脸,把我压得喘不了气。 周文怀,镇上大户周府唯一的黄花闺女,与我同年,比我晚生只有短短半个月,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刘府和周府是世交,几乎自我懂事起,就跟文怀玩在一起。可是我本性有点羞涩,且自小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跟文怀不太能玩到一块去。然而文怀喜欢黏着我,我喜欢黏着哥哥,久而久之,我们三人便形成一个小圈子了,我也因为有哥哥这个亲密而熟悉的人在身边而更加安心,渐渐对文怀打开心扉,继而熟稔起来。 如无意外,我跟文怀会在二十岁那年,遵从长辈的意愿成婚。只可惜,文怀对我而言,一直只是个妹妹。 我是在十二岁那年才知道文怀是我的未婚妻,这件事还是从一个远房亲戚口中得知的。那个被我称之为表叔的亲戚,咧著一口又黑又黄的牙齿,猥琐地揶揄著年幼无知的我。在其他长辈,尤其是我父母不在场时,总爱对我说秽亵的话,什么房事,什么□□,什么怀上孩子的方法,这些对于那时少不更事的我而言,犹如一连串重击,重重地砸破我那个狭小的世界。他在谈论这些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放入文怀的名字,当中不外乎在他进行这污秽的幻想时,把我和文怀套入其中,或是明目张胆地谈论文怀的身体。 在过去十多年的教育里,我从没接触过这些事物,家里的教育非常严格,而且我自小便在家念书,没有自己结识的同龄好友,所以我在那个平常人已开始对异性的身体感兴趣的年纪,还是只懂得闷骚地读着我的四书五经。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对性的首次认识,是从这般又臭又恶的嘴巴里知道。每回他跟我谈起,都彷如有万只蛆虫爬过我的胸腔,让我不期然地起了鸡皮疙瘩。自那时起,性事于我而言便是一种极其恶心污秽的事物。 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承受到一股极大的罪孽和恐惧。这个不可抵抗的生理渴求毫无征兆地在一个晚上突然冒出,如洪水猛兽般侵蚀我的灵魂,促使我一遍又一遍地沉沦在欲望之中,那里的变化让我恐惧,那里溢出的液体更让我害怕,我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毛病,但更让我害怕的是,我的大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表叔邪秽的戏言,我利用那些戏言去捣弄我的身体,即便那些言词里包含着对文怀的恶意,我也依然任由自己放纵下去。因此每回结束后,我都极为自责和愧疚,我感受到深深的罪疚感,痛恨自己的不自制,也痛恨自己的思想何其肮脏,尤其在看见文怀时,我的罪疚感便越发强烈。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隐约明白到这种行为和性事的关联,因此我把这种行为归纳到肮脏恶心的事物里,久而久之,这股渴求就不再出现得那么频繁了。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此罪孽,然而这个希望在我十五岁时被老哥打破了。那天,他只是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一如平常,我们总是向对方分享秘密,但是那一个秘密,却犹如一块大石,凿穿了我辛苦筑起的,名为道德的墙壁。 他只是凑近我耳边,得意地道:“我刚妓院回来,终于脱离处子身了。” 我惊讶不已,自己一直喜爱、崇拜的老哥,竟轻易抛弃自己的贞操,还以此为荣。一想到老哥跟别的女人做那档事,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突然的失态让我瞬间变得语无伦次,只得从道德经里摘录不知是否合适的句子来说教,当然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说教,换作谁也不高兴,所以老哥便被我装大人的模样惹得甚为来气。 “你这个有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29 未婚妻的人没资格说我!待你跟文怀结婚后不也是一个尿性?你有文怀当妻子可我没有啊!我都十七了,干什么与你何干?” 我被呛得一时气上心头,没多加思索就把我当时引以为傲的所谓信念摆上抬面,我以为我所知道的就是真相,谁知那只是一个年少无知的孩子的一番愚昧之言:“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就算是结婚了也不会干那种脏事的。” 话刚落下,老哥便笑得前仰后翻,对于他那明晃晃的讥笑,我不解之余,也因害怕自己是否说错什么而害羞不已。 老哥深吸口气冷静一下,一笑一顿地嘲讽我说:“末年啊末年,让你老哥告诉你,你不干那档事是不会有孩子的,明白吗?每个人都会结婚,也是每个人都要进行房事的,明白吗?你到底在怕什么?是你上别人又不是别人上你,哈哈!快被你逗死了。” 我对老哥的理所当然感到万分惊愕,同时也听到世界观崩塌瓦解的声音,确实我那时候对于这种事还全然停留于无知的阶段,但真相猝不及防地现身时,还是把我杀个措手不及。 一股恶心的感觉突然从胸腔涌上来,我捂紧嘴巴直想吐,脑海不知怎么的,回想起表叔那个猥琐的笑脸,还有从他口中吐出的猥亵话语。 这一切一切塑造了我,即便那是肮脏的泥巴,我也确实是用它捏出来的。我讨厌用扭曲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因为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扭曲,我的一切行为,都是源自恐惧,我只是感到害怕而已。 所以我逃避了。 我逃避了婚姻,其实也就是逃避了恐惧。就在二十岁那年,我偶尔从报章读到了一则关于北平学生的轶闻,讲述了他们如何支持废除封建,如何支持思想开放,其中一小段落,有四个字让我看得大为振奋———“恋爱自由”。如提壶灌顶般,我仿佛走到新的世界里,并在那儿认识到何谓真正的开放。自那时起,我对北平便充满了向往和憧憬,而且这个主张也成了我悔婚的理由。 我不断不断地向四周的人灌输这种思想,包括我的父母,但他们早已被封建社会蚕食得一毛不剩,对于我的主张,他们要不无视,要不开口闭口都是不靠谱,对新思想毫不接纳。 其实我只是天真地想,他们会意识到指腹为婚是一件守旧破落的事,从而取消我和文怀的婚事,当然事情没有如我所料地发生。而那年,就迎来了我和文怀的大喜日子。 在行礼的前一晚,我逃了,房间只留下一张信纸,交代自己要到北平生活,打算白手起家,大创一番事业。笔下写得有多冠勉堂皇,自己就有多心虚,我只是想给逃婚一个正当理由而已,所以才说什么思想解放,什么野心难挡,其实通通不过是我被自己的童年阴影所支配罢了。 我很清楚自己给文怀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在婚礼前夕新郎逃婚,村里人肯定没少给她闲言闲语,所以我根本没有面目见她,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回老家的主要原因。 我万万没想到文怀对我有如此强的执念,她这些年来一直在等我回去,结果耽搁了自己的青春,我实在是有愧于她,也难怪她会如此雀跃。 “年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拜会我家吗?我爹娘也很久没见你了。”文怀继续握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道。 我有点为难,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现在腿不方便,走不远。” “有多远啊?拐个弯儿就到了。” 自知躲不过文怀的攻势,我只好先妥协著说:“我...我有空吧。” “真的会来吗?” 我的笑容有点干:“当然。” 文怀仿佛看穿我的心思,她两眉一蹩,看着我一动不动,忽地,她便扑到我怀中,使得我怦然一震。我听见文怀哽咽的声音,楚楚可怜地诉说著对我的思念:“年哥哥,我太想你了,这六年来我都放不下你,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不、不是的。”我彻底手足无措了。 “那么,你是不是不会再消失了?” 我仿佛能感受到文怀的孤独,她的声线里充满了无奈和寂寞,而我知道这全都因我而起,我心痛不已,一手温柔地搭上她的肩,答应说:“嗯,我不会再消失了。” 文怀听罢松开了怀抱,笑语盈盈地注视着我,大概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羞答答的别过头,挽起我的手,领我到石椅那儿接着闲聊。 此时,我才瞥见林挚的身影隐匿于大厅之中,他怔怔地看着我,不带任何表情,可与我对上眼后,又爽快地别过脸,徐徐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人没看懂这章呢?简单来说就是刘末年在性啟蒙时期遭遇了亲戚的性骚扰,从此产生阴影,对性产生了恐惧。 第18章 第十七章 夜深人静,我在半睡半醒间听见敲门声。叩叩、叩叩,打破了夜幕的宁静。 我拖着慵懒的脚步缓缓走向门扉,打开门后迎面看见林挚抱着棉枕恍惚地立在门前。 林挚他摸来我的房间了。 “哥哥,我想跟你一起睡。”林挚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眼皮也重重的抬不起来。 我没有问他原因,只是侧个身直接请了他入内。 林挚走进房间后便麻利地爬了上床,手垫在头下侧身看着我。关上门后,房间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我摸黑爬上床,因为受困意影响,加上自己本来就有点迷迷糊糊,爬上床后很快又进入了半睡醒的状态,直到林挚喊我一声,我才意识到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我房间。 “哥哥,你睡了?” 我在朦胧中睁开了眼,却看不清林挚的脸,只能隐约看到他那双眼睛反射出的光芒。 “没睡。”话虽如此,可我的眼皮又合了回去。 “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结婚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我猛地张开了眼,不得不说他的话让我不由得尴尬起来:“不是,你听谁说的?” “阿姨说的。”林挚口中的阿姨就是我母亲,我已经能想像到母亲是如何把这桩事昭告天下了,“而且我今天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了。” 我一时无言以对,顿了许久才尝试解释道:“因为我们是发小,是好朋友,朋友之间抱一个很正常的。” “是吗?”他的声音又尖又细。 “当然。” “那你会跟谁结婚?” 我凝然地看着他,心说他什么时候对情爱之事这么感兴趣了?我只好接下这个话题,唯命是从地答道:“不知道,但可以的话,我会选择不结婚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只是一种个人选择。” “那么那个姐姐不就很可怜?她看起来很喜欢你。”林挚的声音压得很低,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0 低得发不出声,每个字都是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就像哭腔一样。 “可恋爱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勉强。”缺乏经验的我瞎充当着情场老手,一本正经的侃侃而谈。 “所以你不喜欢那个姐姐?” “我对她不是恋爱那种喜欢,所以我不会跟她结婚。” “我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林挚回想起从前的见闻,“如果结婚和恋爱是成挂勾的话,那结婚的两人是理应相爱的,但我从没遇过一对真正相爱的夫妇。相反,我看过许多都是形同陌路人般,或是恭恭敬敬,或是刻意冷落,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喜欢的情感。” “你在哪儿认识的夫妇?” “客人。有一些客人会把我带回宅第,有时候会碰上他们的夫人。” 我哭笑不得:“那当然了,会成为你们客人的有妇之夫,绝对不会忠诚,夫妻关系自然不好,你不能因他们而以偏概全。” 林挚像受了委屈般,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真的吗?那哥哥,你觉得你父母相爱吗?” “当然了,我父妈年轻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男才女貌。” 大概他也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半天才吭出声来,只是他一开口,便让我深感愕然:“真的不考虑一下那个姐姐么?” “为什么如此执著于她?”我无法理解,“你跟她没有说上话,甚至没有对上眼过。” “可是我感觉到她对你的感情,我...感觉自己能理解她。” 我极为不解,年少如他能理解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什么,“林挚,如果你只是单纯可怜她的话,那你把你的恻隐之心安错地方了,那只是世上其中一例失意的感情。” “没想到你能这么理所应当地说出残酷的话呢?” 我懵然不已,瞬间无言以对,林挚话里的意思我没听明白,他为何如此在意也是我无论如何也搞不懂的事。我没有回应他,他也只是气鼓鼓的转过了身,让这场对话无疾而终。 我以为话题会就此结束,马上便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眼,进入了浅睡状态。 然而过了不一会儿,林挚忽然缓缓贴近我胸口一把搂住我,在怀里轻声嘀咕:“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喜欢你。” 我有点懵,他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没有精力去深究,但一股不妙的感觉却油然而生,从他碰到我的地方开始蔓延,直达上脑,我一时之间不能为这种感觉正名,只想着必须要好好回应他,接着,便从嘴里吐出一句没多经思量的话:“嗯,我也喜欢你。” 然后,便彻底睡过去了。 我以为林挚会就前一晚的告白说事,至少也会慌慌张张地解释一通,但他非但没有,还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一切如常。他的反应让我相当浮躁,甚至令我开始怀疑,那也许只是他自言自语的一句梦话。不过换一个角度想,作为一个义兄,受自己的弟弟爱戴也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就在我还处于云雾中时,这一天,我面临了比这更让我烦躁的事。 一个传言在村里的某处赫然而生,犹如点燃起一个小火苗,瞬间化成熊熊烈火般,在整条村蔓延起来,刹那间,街头巷尾都充斥着关于我的传言。 凡事总讲求先后次序,传闻也一样,先是说我的腿如何如何弄瘸,有的说我在北平终日沉溺于赌坊,欠下一身赌债被债主打断的,有的说我去了参军,腿是被鬼子炸断的。 不管谣言如何众说纷纭,我基本都能视若无睹,但其后传出的传言却关系到了刘府的声誉,主要是关于周府大老爷想取消我和文怀的婚约,不想自家的黄花闺女嫁给我这个瘸子。先传的谣言还可说子虚乌有,能一笑置之,但后传的可不一样了,好几个传播者都声称传言是从周府的家丁那儿亲耳听见,那可信性就高很多了。 其实即使传言真确,我也不太介怀,倒不如说取消婚约正好合了我意呢,但眼看我家家事被人指指点点,怎么说也实在是不太高兴,而且一想到我当年逃婚的事肯定被人谈论得更凶,心里就更不舒服。不管不孝有三,什么为大,反正我两度败坏家门声誉,绝对是最大的不孝了。 这个传言在一个周末的午后得到了证实。那天父亲郁郁寡欢地回来后,便直接向我交代了这件事,大意是周老爷疼爱孙女,想她嫁个好归属,至少是一个健全的公子哥儿。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简单来说就是嫌弃我的腿,怕被人知道周家大小姐嫁了个瘸子,落入人家笑柄。 看父母郁郁不乐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管怎么说,这回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自婚约取消后,父母开始密锣紧鼓地帮我安排相亲,相亲对象全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而且大多只有十七八岁左右,比我年轻得多。大概我父亲在县内也有些地位,其他大户为求高攀,也不惜把闺女嫁给我这年纪大的瘸子。 接连看了几个相亲对象,就像选锦罗绸缎般,一个个目不暇给,虽然长相漂亮的 女子有不少,但每当媒人和双方父母安排再见面时,我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他们只得语重心长地劝告我,而我也只能缓缓点头敷衍过去。眼看我如此漫不经心,他们都甚为焦躁,从早到晚不耐烦地来找我循循劝诱,大概林挚也看不过眼了,连他也加入了催婚大军。 每回相亲完总问我那女孩长得好不好看,性格怎么样之类的,有时被问得不耐烦了,我便戏谑说对方太木讷了,我喜欢奔放点的。这时林挚便会一脸半信半疑地说这样啊,就不再往下问了。 其实想起他早前的话,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婚约取消后,文怀便再也没来找我,要在平时,她肯定来找我哭诉了。不过也难怪,我俩已无婚约,再私下碰面恐怕会遭人闲话,只是文怀好歹也是与我从小便相识的青梅竹马,因这桩破事而从此断了关系,我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没料到再度与文怀碰面是在那么一个夜色苍茫的晚上,我到会客室阅书时,忽然听见后门的一声敲响。我怀着狐疑的心情打开了后门,突然一个灵巧的身影扑进我怀里,我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文怀。 附近没灯光,我只靠着朦胧的月色觑见她的打扮。她披着一件酒红色羊绒大衣,大衣及膝,刚好露出穿着丝袜的一对小腿。穿着这种西洋装扮的文怀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不禁一愣一愣的,一时半刻吭不出声来。 但文怀似乎相当焦急,她抓着我的手肘,就领我到我的房间里。眼看形势不太对劲,被带进房间前我就一把拉住了她。 “文怀你干什么?你一待嫁姑娘怎么能进男人的房间?” 文怀有点生气的噘起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1 嘴:“我们小时候还会一起洗澡呢,现在进一个房间怎么了?” “不能这么对比吧?” 文怀似乎真的急不可耐,没有仔细听我说话,便拽了我进去。 我无奈之下只好点起油灯,静待文怀开□□代来意。 她看起来颇为不知所措,捣弄着手指不断地原地踏步,好几回都欲言又止。大概她自己也在不断挣扎,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道出话来:“年哥哥,我想过了,有一个方法可以逼迫我爷爷让我们结婚。” 我诧异得如鲠在喉,想要驳斥又无从开口。我没料到文怀竟如此执著于与我的婚事,甚至不惜违背她爷爷的决定。 “这段时间我哭过,也思考了许多,我真的很害怕年哥哥会弃我于不顾,跟别的女子结婚,我想年哥哥只属于我。所以,我想到一个方法。” 文怀突然逐个解开大衣的扭扣,现出里面那件黑色西式晚礼服:“要是我怀了你的孩子,那爷爷就不得不就范了。” 文怀脱下大衣,露出一双雪白的臂膀,她的晚礼服在左侧开了大衩,一对细长的腿在步步进迫中若隐若现。我彻底慌了神,对文怀这异样又可怕的行径感到惧怕,随即腿一软往后退了几步,仅仅只有两三步,小腿背侧已碰到床边。 看文怀逐渐逼近,我也无路可走,真不得不说被迫就范的人是我才对。文怀缓缓走到我面前,满脸通红地搭着我的肩,压倒我在床,耐著羞耻吐出一句恬不知耻的话:“我们行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別方!攻是好攻。还有我承认我是标题党。(笑) 第19章 第十八章 文怀在我的记忆里是一个开朗乖巧的女孩子,贵为大户周府的唯一一个黄花闺女,她受到的教育绝对是优秀且严格的,不但着重知识的灌输,更重要是品德、言行的培养,因此她从小到大都散发着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气质,与什么性感、妖娆完全扯不上边。 所以当我看到文怀衣着暴露,刻意在我面前俯身露胸,我是心疼而愤慨的。堂堂一个周家大小姐岂能干这种龌龊之事? “文怀,醒醒!”我愤而怒吼,“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子了?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文怀大概本来就紧张得脸红耳赤,这样被我一吼,整个人都怔得僵直了。半响,竟然还委屈的冒出了泪水。 我慌张地连声道歉,文怀却哭得更凶了,我只好先安抚她坐下,诉问她怎么了。 文怀捡回大衣直接往身上盖,梨花带雨道:“我不要你这么想我,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真的没有办法。”文怀牢牢捂著脸抽噎起来。 我搭过她的肩,心情复杂,为什么好端端的两人要弄成这样?虽说她的心意我也不是不明白,但既然事已至此,又何谓强求呢? 我长叹一声,无奈地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这句话好像戳中文怀哪个死穴似的,突然情绪爆发,压也压不住,本以为她会作出什么举动来,谁知她只是站起来缓缓离开,看到她受打击了,我心里也不好过,但为了让她死心也只能决绝一点。 文怀手抓大衣走没两步,忽地“哐当”一声,一件亮着金属光泽的东西从大衣的口袋中掉出来,文怀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她看我怀着好奇捡起了那块金属,却没有向我索回,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帮我还给你义弟吧。”文怀只是留下这句话便擦著泪离去了。 我整个人惊讶得僵直了,看着手上的怀表,以及上面类似于十字架的花纹,一连串疑问就堆满了脑子。 为什么林挚的怀表在文怀的口袋里?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相熟了? 光是这些问题就有够折磨我了。我打算马上去找林挚问个明白的,可夜阑人静,万一说得大声惊动到家人就不好了。 就这样,我忍着好奇,耐著性子,决定翌日才好好对林挚质问一番。结果,我居然失眠了。一整晚都想着这件事,想着林挚瞒住我都干了些什么,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跟林挚有什么关系,到最后就只能眼睁睁辗转反侧到天亮。 饭桌上的我全程无言,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林挚不放。林挚察觉到我炽热的眼神后,一直作贼心虚的看着饭菜,完全不抬头看我一眼。 在我俩中间夹住的老哥察觉到不对劲后,只好善意地开个话题化解这糟糕的气氛:“林挚弟弟,我从朋友那儿弄来些戏服,什么时候能露一出呢?” 老哥不说还好,一说我又不镇定了,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都聊到京剧上了?明明跟我还没聊过京剧呢! 他们仿佛把我当作空气,尤其林挚,居然无视了我凌厉的视线,悠哉地聊了起来:“明天吧,太久没练我有点生疏了,让我今天好好练一下吧。” 林挚平淡的口吻使我那颗小心脏如揪著般难受,他到底是怎么看待京剧的,我完全不懂,他真的能本着一颗追求艺术的心在京剧上大有作为吗?那不会让他想起在莲香阁的日子? 毫不知情的老哥面对林挚爽快的应邀,只是欣喜地表示期待,虽然我不知道老哥是什么时候对京剧感兴趣的,但能让林挚再度唱戏,我担心之余也挺期待的。 老哥借了会客室给林挚练戏,我便趁这机会跟他好好独处。 我平常地走到会客室。 林挚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他察觉到我今天的反常,知道我一定会向他刨根问底,所以在我来临之时,马上便收了唱腔,轻咳两声,等待我的发问。 我不想显得自己多么焦躁难耐,于是装作找他闲聊,率先谈起了饭桌上的话题:“没关系吗?明天。” 林挚一边端详著老哥给他的绣有团花的粉色戏服,一边微笑着说:“什么关系?不就唱个戏,这是我唯一的专长了。” “可是你以前...”我如鲠在喉,“是靠京剧来卖笑的。” 林挚被我忧惧的神情地所感染,就连微笑也添上苦涩,他缓缓走近我,淡然道:“已经忘记了,记忆在离开北平的那一刻便重塑了,我的人生才刚开始不久呢。” 我的微笑也添上了苦涩,这么说著的林挚在不久前才为我的腿而自责不已,原来林挚也是有双重标准的啊。 “你是真心喜欢京剧的?”其实我没有很惊讶,但这种事非常有必要确认。 林挚诚心实意地点过头,我看他如此真诚,也就没有纠缠的意思。取而代之的,是正题的开始。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掏出那个怀表:“林挚,这是你的东西吗?” 林挚瞄了一眼,脸色瞬刻变了,他刚才的温顺已消失无踪,一张僵直的脸无力地问:“你和周小姐,昨晚还好吧?” “昨晚..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2 ....所以你早就知道文怀昨晚会干出什么?还是说,你就是始作俑者......” 林挚哑口无言。 “为什么你的怀表会在她那儿?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挚还是默不作声。 “啊...我懂了,你在帮她是不是?你帮她勾引我?” 我气上心头,对自己的猜测感到气愤,若然是真的,想必我会更气愤。 林挚没有给我平复情绪的机会。 “是。”他给予了全然肯定的答案,“我觉得周小姐比那些相亲对象好,起码她是爱你的。” 我不能置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结不结婚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林挚的目光抬也不抬一下,一直盯着地板,混混沌沌就脱口而出:“是,很重要。” 我一下就冷静下来了,马上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一晚,林挚的那句喜欢:“因为你喜欢我?”我立马察觉到两者的矛盾,“不,你喜欢我的话,不应该会这样做的。可是...啊!越来越搞不懂了。” 林挚低下头瞪了我一眼,马上面红耳赤:“我...是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我当场愣住了。 林挚喜欢我?我的直觉是对的?他为什么喜欢我?真的是那种喜欢? 一瞬间一堆疑问涌现在脑海中,我却一句也没能问出口。 “因为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吧?我们两个都是男的,而且你还要肩负著家人的期望,更重要是,”林挚一时难言,“你不喜欢我。” 我沉默了,彻底沉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没想到他在暗地里考虑了这么多,甚至为他的自我牺牲和求而不得感到心痛。 “所以我想,要是你结婚的话,我应该就会死心吧。你不是单身的话,至少我也不会胡思乱想。” 多么愚蠢的想法,为了成全别人而牺牲自己,这是他从我身上学来的愚昧的行径吗? 在我连番讯问下,林挚解释了自己和文怀认识的经过:“昨天我看到周小姐在大门外探头窥看,是我主动跟她接触的。我和她聊到你的事,她很憔悴,我可以看出来她一定哭了很久很久,于是我就提议她来硬的,逼迫大家就范。裙子是我陪她去选的,因为周小姐不太懂这些,都是我教她的,可能怀表就在那个时候落下了。” 一切真相大白。 “我明白了。”我故作冷静,正言厉色地跟林挚定下约法三章:“听着,从今天开始不许你跟文怀见面,我的相亲对象也不行,知道吗?” 林挚委屈地点点头。 “还有,不许你胡思乱想,不许你想得这么悲观。” 林挚更委屈巴巴了。 “不许你把以前学会的一套教给别人,让别人勾引我。” 林挚似乎知道自己真的错了,低落地再缓缓点头。 “最后最后!”我威严的表情渐渐平和,声音也变得轻柔,温柔之余却也稍显无奈:“喜欢我的话直说好了,以后再也不要弄这些有的没的。” 林挚马上愣住了一动不动,大概是不知所措,半天才羞红著脸,腼腆地问:“那......你、你喜欢我吗?” 他这一句问得我哑口无言:“我......” 老实说,林挚喜欢我,我是高兴的,就像是有一个人依赖自己,信任自己的感觉,仿佛自己好像成了谁的支柱,成了谁不可或缺的存在般。可是...林挚于我而言又怎样的存在呢? 弟弟? 我脑海中冒起的第一答案就是它。然而,我不得不承认,他在我心目中跟父亲、母亲,或是老哥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处于亲情和友情之间的感情,暧昧而难以区分。 我不懂如何回应他。喜欢?不是。不喜欢?我出奇地说不出口。明明只要和文怀一样,决断地拒绝就行了,可是我狠不下心。 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我作出了这样的回答:“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我才意识到自己作出了多么愚蠢的回答,我不敢注视他一眼,害怕他会给予让我难堪的反应,也不敢久留,害怕他会再度质问,于是,我就只能含着悔意夺门而出。 六年了,大家都成长为更成熟的人,只有我还留在原地,面对麻烦时,除了逃避,一无是处。 作者有话要说: 很纠结的一章。 第20章 第十九章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向别人暴露了匮乏的性知识,所幸的是,对方是我最亲密的老哥,所以我没为这失态负上不堪,和难为情的后果。 虽然我和老哥偶有矛盾,但我至今还没遇到过比老哥更随和的人。他容易相处,为人单纯善良,所以即使我在他面前出了什么糗,我也绝不会感到难堪。 恐怕谁也有过相似的经历。自己在别人面前出糗后,对方会有什么反应?马上哄笑,然后又马上忘了。或是马上哄笑,然后逢人就说起你的糗事。 老哥是哪一种呢?两种都不是。他在我出糗后的第二天,给我递来了一本满是洋文的杂志。那本西洋杂志光是封面已相当引人注目,那是一本满是金发碧眼性感女郎的杂志。懂?他知道我缺乏那方面的知识,特意给我来个纸上谈兵。 杂志上大部分的模特儿都只有两块布挡住胸前双峰及下身,部分更是半裸,只用手挡着乳.房。 那本杂志算是刷新了我的观念,也算是满足了好奇心之类。我很平静地翻著杂志,并没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妥,但老哥的反应却让我感到疑惑。虽说如此,但先疑惑的,其实是他。 他偏著头盯住我,狐疑地喃道:“为什么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好奇问,可以有什么反应? 他理所当然地说:“男人该有的反应。” 那我不是男人囉?我说。 “也不是。”老哥一脸怀笑,“你像汉哀帝那样就不一定了。” 断袖之癖?我随口应了一句。这些冷门的典故,我也不过在书本上草草略过一遍,实际是如何一回事,我也说不上了如指掌。 “是啊,你该不会对女人没兴趣,喜欢男人吧?不然就是性冷淡了?”老哥像看热闹似的拿我开玩笑,让我感到极为不快。 “你才喜欢男人!你才性冷淡!” 我好像这么回击他了。 多年来,我都没认真看待过他当时的玩笑,因为那对我来说就只是玩笑。但仔细想,我当时果决地否定他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确实没喜欢过男人,或者说,我从没喜欢过任何人,所以才觉得我不喜欢男人吧。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性取向,我从来没有认真在乎过,听起来貌似特别豁达、开放,其实不然,我只不过是未曾面对过因为什么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3 取向而迎来的困难而已。 夜幕低垂。 会客室外搭起一个小戏台,正对面放了五张椅子。我坐在正中央的椅子等待开戏。说是一出戏,其实也不过一位伶人,五个观众,观众席上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家人,还有一个是谁,我也非常好奇。 我独自一人坐着发呆,紧张又兴奋的期待接下来的戏码,不一会儿,父母亲陆续坐过来了,跟在他们背后的是蹒跚踱步的老哥,我定睛细看,老哥身边还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文怀。 大概是碍于之前发生的事,她没有坐在我身边,而是尴尬地坐在边上。 林挚化好妆,从我们身后走来,那是一般旦角的装扮,跟林挚非常配,听见我们的欢呼,他害臊地低下头,介绍着要演唱的曲目,尖细的声音穿透空气,到我们这儿时只剩下一点余音。 林挚清一清嗓子开始了演唱,虽然我不懂京剧,但认真看了林挚唱的这一段,也大概懂了里面的内容。 那是关于一个妇人的丈夫被强征入伍,结果在战场上壮烈牺牲,妇人终日在家日思夜盼,最终积思成梦,她在梦中觑见丈夫归来,既是欣喜,也是哀怨,忽地天色骤变,妇人惊见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尸横遍野,她一时仓惶失措,面如土色,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真是一个压抑而悲伤的故事。林挚把妇人演绎得淋漓尽致,一举一动都充斥着思念和忧愁,尤其是他的声音。虽然林挚的音域不算广,但胜在音色像丝般细,清澈而动听,唱起悲伤的桥段时尤为合适,即便是不懂京剧的我也看得相当投入,独角演出的林挚实在功不可没。 曲终。掌声响起。 林挚腼腆地微微鞠躬,目光落在我身上。 这就像一个普通的家庭聚会,只是有林挚的表演作为余兴节目般衬托,林挚走下台阶,跟我的家人闲谈,他们无一不对他赞不绝口,我替他高兴却没有走上前,而是作为一个局外人般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 文怀出现在那个场合的原因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能看出她对京剧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她对林挚能作出一连串专业的发问,还有她的眼睛是发著亮光的,这可骗不了人。 我第一次知道文怀喜欢京剧,但老哥显然不是,不然他也不会主动举办了这场戏。 林挚,文怀,老哥,他们聊得很欢乐,我甚至几度想上前加入话题。老哥咧著灿烂的笑容勾过林挚的肩,在他俩来来往往的对话中,文怀偶尔也能插上两句话,然后三人一同哄笑。 看着他们相处得如此融洽,总觉得不是味儿,这三人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自成一体,那一刻我蓦然明白到,林挚已经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了。是我把他带回保定,是我赋予他新生活的,所以他会在新的环境里认识新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是明白的,可是我的心却紧紧地揪著,隐隐作痛。 “原来你在这儿。”身后传来林挚的声音,我扭过头,卸了妆的林挚正踏上会客室的台阶。 我说:“我在这里视察环境。” “视察什么环境?” “我想把这里改建成私塾。回来一个多星期了,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一下。”我扫过木桌上的灰尘,估量著这里可以放多少张桌椅。 “那有客人的时候怎么办?” “这里通常只会招待父亲的客人,那么把会客的地点移到书房就好了,我会跟父亲商量的。” 林挚喃喃自语:“太好了。” 我想起他对学习有强烈的热诚。 “你今天有点奇怪。”林挚转身坐上椅子,开了另一个话题,仿佛他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话题而特意前来一样。 “哪儿奇怪了?”我微微一怔。 “很见外的样子。” “我有吗?”我下意识地撒了谎。 林挚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无力:“有。” 我不解:“怎么了?” “你都不来跟我说话,明明我最想听你夸我了。”林挚噘著嘴悄悄抱怨。 我深感得意,但那一刻,我却把喜悦收在心底,暗暗偷着乐:“对不起。你...唱得很好哦。” “真的?你喜欢,我下次唱给你听。”林挚的坦率总是让我感到羡慕。 我有点受宠若惊:“只给我唱吗?” “嗯,其实我今天只是想唱给你听。”我感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就像一个得寸进尺的孩子,我只是想肯定他对我的认真:“所以你这么认真准备了?” 林挚抿著嘴颔首,不发一言。 我冲上前搂着林挚肩膀,他的肩很细,脖子还留下刚才抹的胭脂香气。 “谢谢你!”我的行为是自然流露的,可嘴上却迟疑不决。 我瞄到林挚的耳朵骤变绯红:“哥哥,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吗?” 我一愣,马上松开了怀抱,怔怔地注视他,那一刻,我深切地感觉到气氛渐趋不妙。 “你的灵魂跟你的外表一样,很美,我最喜欢了。” 林挚的尾音在我耳边落下,晃眼间,一张小嘴赫然贴上我的唇,那柔软的感觉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一瞬只懂得沉沦在这心花怒放的感觉中。 林挚闭上了眼,我能看见他的睫毛,很长很长,还有他的味道,很香,像是春天的气息,非常清新。我以前怎么发现不了? 我一定是疯了。 林挚稍稍睁眼,移开了嘴。 我俩的眼睛黏在对方身上好一会儿才戛然而止。就在移开视线的那一刹那,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我为我的失礼行径感到万分自责,作为成年人的我竟没有第一时间制止他,还沉浸其中,实在...太惭愧了! 我捂住嘴往后退了几步,马上就冲了出去。 我下意识地跑回房间,那个能让我感到舒适的地方。果然,关上房门后,安心感便一涌而出,然而在松一口气背后,是更可怕的事情等待着我。我的下身,竟然肿胀得隐隐作痛,还在裆部立起一个小帐篷。 “怎么会......”我自言自语,为这久别重现的反应感到惊慌,“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那个吻吗?” 我的脸色潮红,一边不自觉地纂起拳把弄那一块,一边拖着两条软弱无力的腿走近床边。实在受不了了!一股久违的欲望从那里扩散至全身,欲念告诉我必须要伸手进去把弄,但理智告诉我,不行! 这是因林挚而起的欲望,要是我发泄出来了,那跟钱春阳他们有什么区别?我必须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普洱,大口大口的喝下去。 忽然,一阵敲门声从门外响起,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又传来了说话声:“哥哥,你没事吧?”是林挚。 我立刻焦躁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4 起来,自知不能让林挚再接近我,可是当时的我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我咽了咽唾液,慌忙地道:“你、你走。” 一声喘息不由自主地发出,我深感不妙,冷汗渗透了全身。随着外面的沉寂渐渐延长,我的不安感也渐渐增长。林挚的身影还在那儿,可他却不吭一声,这样的反应让我感到害怕。 倏地,他开口了:“哥哥,你让我进来。”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怒吼。 “可、可是,我想要你。” 我瞬间面红耳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现在不能更清楚了。”林挚冷静的口吻让身为成年人的我自愧不如。可是,他的话语却同时诱使我作出更过火的事,我的理智已不断丧失,操控着我行动的,是欲望,还有从心而发的情感。 我打开了门,仿佛把一切毁之一旦,我的唇贴了上去,跟刚才的蜻蜓点水不一样,这一次是激烈的,充满情.欲的吻。 踏入房间,关上门,一切自然发生的事,便随之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点击突然涨了,真的非常感谢各位,为了答谢大家,给大家送来了你们最想看的桥段。希望各位能继续支持哦。(其实只是剛好写到开车而已...) 第21章 第二十章 我感受到一股复杂的情感,喜悦,内疚,恐惧相互交融,把我拉下不见底的深渊里,而我却乐在其中。也许逃避现实真的是人之常情,一想到那些可能面对的麻烦事,我就自动封闭了大脑,专心享受当下。尤其当我睁开眼就看见林挚的笑脸时,什么内疚、恐惧便马上抛诸脑后。 “你还好吗?”我担心地问。 “嗯,比以前来说好太多了。”林挚白晢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红,那是剧烈运动后留下的灼热痕迹,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那些男人对他迷恋得死去活来的原因。 我知道我不该在这种时候忆起他的过去,但是我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嫉妒和痛心,我抚摸林挚黏上汗液的头发,把他的脸埋进我的胸膛里,坚决地说:“我会负责任的,请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此话一出,林挚突然捧腹大笑,他松开我的怀抱,睁开一对笑眼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我又不是姑娘,负责任是什么东西?” 我有点生气,因为这句话是我认真思考过才说出来的。 “不过,我很喜欢后一句。”林挚止住了笑声,咧著嘴满意地看着我。 我勾了勾他的鼻子,说:“我是认真的,你接受我吗?” 林挚的眼睛马上泛起泪光,堆起的笑容却仿佛在恳求我假装没看到:“你实在是太坏了!都是因为你,我变得贪心了。本来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就够了,后来还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到后来光是这样也不满足了,我还想吻你,想要你和我行房事,到现在,我甚至在想,要是我们能像一般人一样结婚,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就好了。怎么办?我真的很想接受。” “那就接受啊?”我大惑不解。 “不行!你知道不行的,我是男的,不能为你生孩子。” “那不就公平了?我也不能为你生啊。” 林挚瞪着我无言以对,既失笑又哽咽的,不住地情绪失控。我看着又哭又笑的林挚,觉得有趣又好笑,我张开臂弯把他拥入怀中,与他相拥著静静度过一夜。 清晨,林挚从我的房间消失了,整个宅子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我诉问下人,他往哪去了?这才得知,他和父亲一同出门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并肩出行?直到下午,答案才得到确定。 林挚只身回来,他回来之后,向我们交代了原委:他找父亲帮忙申请寄宿学校了,因为父亲认识某寄宿名校的校长,林挚也看来相当着急,就立刻帮他申请入学了。 我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解释。不明所以的母亲似乎相当替他高兴,但同时也表露出不舍。虽然结果通知还需等待,但有关系在,也基本是内定了。 我依旧默不作声,目光却未离开林挚半分。为什么他要入住寄宿学校?还是明知我要开办私塾的情况下?这两个问题不用问出口,我也知道答案。 他在间接告诉我,他不接受。既然不接受了,那就避而远之吧。林挚肯定是这么想的。 现在倒不是他不接受,是我无法接受了。我移开了视线,转身往回走,感觉自己被狠狠地耍了一顿。林挚做光了他想对我做的事,心满意足后,便悄声无息地撇下我,留下我一个人怅然若失。他倒是能潇洒离开,我呢?就只有一副被掏空的躯壳,坦荡荡地承受这如被针扎的痛。 十一月的第一天,我马上又被安排了一场相亲。对方是住城里的归国子女,父亲自然也是大有来头,是某位功成名就的大军阀,而且对方得知我的情况后也并未嫌弃,媒人再三强调这是个好人家。 在相亲对象来到之前,我一如既往地被媒人训话了一顿,可能被训斥多了有点儿被说服,加上林挚的回应让我心如死灰,那一天,我莫名地想,也许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对方。 几分钟后,一位穿着深紫色洋装的年轻女性走近餐厅的饭桌边,待我抬头之际,那颗心脏蓦然咯噔一下,我完全愣住了...... 两天后,我答应了和洋装女再度会面,时间和地点定在了当天晚上的西餐馆。那次是我第一次重复跟同一个相亲对象见面,答应之后,父母都激动得不得了,就算是平常严肃的父亲也惊讶得喝茶差点呛著,母亲更是,都在盘算著婚礼怎么安排,奶妈在哪儿聘请了。 我下意识地留意林挚的反应,他一直不吭一声,脸上毫无表情,也不抬头看我一眼。我老是想,也许林挚是死心了,放弃了,才没有给予任何反应。其实自那天以后,我们就开始互不理睬,交流几乎为零,我已经逐渐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这下我要是结婚了,不是正好合了他意吗? 自那一晚之后,我跟洋装女便经常外出约会,她本身在英国唸工商管理,在谈到我想开办私塾时,她总能给我一两个建议,这倒是很有贤内助的感觉,我甚至开始觉得,也许就这么结婚算了,反正我已经克服了对那方面的恐惧。说起来,林挚全然不知我有那方面的恐惧,那是因性·欲而起的“治疗”,阴差阳错下助我克服了让我困扰多年的障碍,可林挚什么也不知道。 我哭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可能是为自己的怯弱而哭吧,毕竟仅仅是因为他申请了寄宿学校,我就感觉自己彻底输了。哈!懦弱又胆小的自己,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的爱。 大半个月后,母亲终于按捺不住,要我把洋装女带回家,虽然我一再表明人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5 家只跟我认识了三个星期,这样未免太猴急了,但母亲似乎不太理会,老在我耳边嚷嚷着要见儿媳妇一面,被唠叨烦了,我只好妥协。 那天入夜后,我在村门口等待。半响,一辆人力车拉了过来,人力车在我面前停下,我扶著车上的人下来,还顺手给车伕递了几个钱。 “辛苦你远道而来了,敏华。” “哪有?我还要感谢令堂邀请我共进晚餐呢。”身材高挑的敏华穿着棕色的皮革大衣,戴着一对有精致花纹的皮质手套,着实跟四周的农村环境相当不搭。 “紧张吗?”我试着闲谈。 “不会,反而很期待见你的家人。”敏华的大波浪短发传来阵阵香气,是洗发精特有的人工制香味,“说起来,我还没听说过你家里有什么人呢。” “我家里人...就是我父母,还有老哥,义弟。” “义弟?”敏华对林挚产生了兴趣,“你义弟是跟你同住的?” “对,因为...他是孤儿。” “哦,就是养子。” 我想了想,好像能这么形容:“嗯......对。” “果然你们都是善良的人。”敏华温柔地注视我,露出淡淡的笑意。 走到大宅前,大门敞开,还未踏进去,已传来热闹的声音。我朝里面仔细一瞧,母亲正手忙脚乱地帮忙备筷,一会儿紧张兮兮地指点下人,一会儿又专注地回到自己的工作上,至于父亲、老哥和林挚,则气定神闲地坐在桌边等待起筷。 我和敏华并肩走上。果然,他们很快便注意到我俩,母亲”哎哟”一声,笑着放下了筷子,脚步匆匆地走来,老哥和林挚也识趣地站起来“恭迎”我们。如此隆重其事,我还以为敏华会感到不自在,谁知她只是平常地感谢母亲的邀请,一举一动都沉着大方,倒是母亲一激动就捉著敏华的手夸个不停有点失态而已。 我领着敏华走上大厅,向她逐一介绍我的家人,从母亲开始,到父亲,老哥。敏华依然得体地一一打招呼,轮到林挚的时候,我还特意介绍了他就是我的义弟,然而,敏华的反应却深深地让我感到不对劲,这时候我才发现,林挚早就对着敏华看得出神了。 他俩就这样面面相觑,双方都怔住了。正当我因为好奇,而左右看他俩的脸时,这才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长得如此相像,而我之前竟从未察觉到。 随着双方长时间沉默,尴尬的氛围渐渐蔓延,最后还是靠老哥开口打破:“欸?我的妈!你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姐弟吧?”老哥说著时还咯咯地笑。我明知道老哥绝对在开玩笑,可我却隐约觉得,这可能不是玩笑。 敏华回复了平静的神态,内敛一笑:“谁知道?我倒是没听说过我有个弟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也没有人想去深究,敏华此般的一句调皮话便自然的略过了这惹人头痛的部分。 我万万没想到这顿晚餐会有这样的开场,整个晚上,我感觉敏华连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像是充满深意和好奇的眼神,让我毫不自在。 一段热闹而欢乐的时光度过,虽然父母没当面评价敏华什么,但我还是看得出他们非常满意。可能敏华本来就经常出入社交场合,加上本来在外国留学,应付我父母简直是了如指掌。 相比之下,有着相似外貌的林挚却沉静得多,他几乎一夜无言,只有我和老哥偶尔会搭理他,但林挚一看到我,眼神马上就骤然转变,好像什么心情都要溢出来似的,把我弄得心烦意乱,就不太好搭话了。 一个多小时后,敏华以时间不早为由表明要回去了。尽管母亲多番挽留,但也被老哥那一碰肩,表示让她识趣点而放我们走。敏华向我的家人道别后,便由我送她回去。 转身走出大宅时,背后的笑声依旧络绎不绝。或许我该感谢敏华送给我家人一顿愉快的晚宴,但眼看她背过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随即展露,我就不便说出如此不懂气氛的话了。 我们大概走了几步,敏华就迫不及待地打破了沉默,不,也许不是急不可待,只是她不需要酝酿而已。敏华抬起头,饶有深意地看着我:“你的家人真有意思。” 我冷冷的笑了一下,可能是有点儿累了,不太能精神奕奕地搭上话:“他们只是太热情了。” “我很喜欢你的家人。”敏华由衷地慨叹。 我本着礼貌邀请她:“下次再来?” 敏华低下头,移开了视线,脸上展现出少见的腼腆神情,就像说著抱歉话语:“不了,没有下次了。” 我绊住了脚步,疑惑地凝视她。这突如其来的拒绝弄得我一头雾水,刚才的晚餐有哪个行为让她大打折扣了?我蹩著眉,努力地思量刚发生的一切。 敏华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她转头拉过我的手臂,试图边走边解释:“末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努力回想了下:“当然记得,我们当时在下馆子吧。” 敏华尴尬一笑,看来我回答错误了。“我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我还忍不住笑了。” “啊~对对。” “之后我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你说,你看见我的时候,好像有一股电流通过全身,心脏跳得很快。当时我就想,这不就是一见钟情吗?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认定你了。” 敏华脸上表露出一种由心而发的喜悦,因为她面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所以我没想到这一晚会两度窥见她从内心溢出的情感。 “但你又说......” 敏华停下脚步:“你真的不懂吗?你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有那种感觉?” “因为...你漂亮吧?” 敏华轻轻摇头,嘴巴努力挤出笑容,放声道:“是因为我跟你的义弟长得很像,你把对他的感情投射在我身上了。” 我震惊不已,大脑瞬间空白一片,但很快就被羞耻占据了。我羞耻是因为我知道她是对的,而我却对此全然不觉。 “老实说,我之前就感到奇怪了,你嘴上说著对我一见倾心,可言行中却看不出你对我有任何在意,但你第一次看见我的目光又确实是真的,那绝不是伪装。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呢?我一直弄不懂。” 敏华顿一顿,似乎不忍说出后一句话。 “结果,原来我只是个替身。” 我面露惭色,目光不敢和她对上:“不...那个...就算是这样,也与我义弟无关吧?他可是我义弟啊?” 敏华苦笑一声,无奈地道:“你们看彼此的眼神已经出卖了自己,尤其是你义弟,他看你的眼神充满著爱意,简直跟约瑟夫一模一样,啊对,约瑟夫是我前男友。” 敏华往身旁瞥了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6 一眼,稍微加大了声量:“虽然同性恋是忌讳,但既然两人真心相爱,一起又何况呢?哈哈!真是糟糕,要是被我爸爸听见这句话,肯定会被他痛骂。” 受到她一番鼓励,我感觉自己也不用掩饰下去了:“抱歉......是我不好。” “你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我一厢情愿了。你回去吧,我可以自己走。” “那怎么可以,你一个姑娘太危险了。” 敏华得意地轻轻一笑:“你以为我什么准备也没有吗?放心吧,会有司机来接我的。回去吧!不要让他等了。” 我一脸懵然,好奇地回过头,发现林挚竟躲在角落里不知窥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大一岁了!二十章了!只剩一半不够了!每一个都让我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原来敏华早就发现林挚的身影,她暧昧地说了再见便抬脚离去了。另一边躲起来的林挚也随之现身,他缓缓走近,抬眼凝视着我。 我问:“你都听见了?” “嗯。” “我好傻。” 林挚抿著嘴笑,一双眼睛深情地看着我,敏华说得没错,他的视线一直很明显,为什么我从没察觉到? 我也笑了。本以为我会踏上一条如普通人一样的人生道路,娶一个妻子,生儿育女,组织一个温馨的小家庭。但原来,我对林挚的感情早已奠定往后的道路,甚至找了一个处处透著林挚身影的女人,自己也浑然不知。 这下子,我也彻底醒悟了。我,是真心喜欢林挚的。与发生了关系无关,与同情无关,也不是对家人或朋友的感情,我对林挚的感觉就是爱情,他是谁也无可取代的人,是第一个让我陷入情网的人。 所以,我必须要好好爱他,不能再让彼此遭受误会带来的折磨。 “林挚,答应我,不要去寄宿学校,我不想跟你分开。” 林挚的眼眶湿了,他的脸上,既是幸福,也是伤感:“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跟别的女人交往,不许对别的女人动心。” 我渐渐靠近他,一对手勾着他的脖子:“放心,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了,不过,你真的不会闹别扭了吗?” 林挚鼓起腮帮子:“我才没有闹别扭,我只是......为你好。” “那现在呢?” “现在...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这也是为你好的另一种方式吧?” 林挚眼眶中的泪水幻化成喜悦的眼泪徐徐流下,为他清秀的脸添上楚楚动人的美感。 我看得出神了,脸不自觉地缓缓凑近,低声呢喃:“比如我决定吻你?” 我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林挚那柔软的嘴唇恍如神秘的法器,把我的魂魄都勾走了,我感觉脸颊如滚烫般发热,心脏快要爆炸了,然而我的唇却始终不愿移开,就如两个灵魂相连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吻结束了。我和林挚都满脸通红,脸上的热度久久不能平息,更要命是,我俩的眼神都越发迷离,脑袋估计短时间内都不能正常运作了。 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能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秘密关系开始了。 一个多月过去,敏华没有再主动联络我。然而不知情的母亲,总爱隔三岔五就询问我俩的进展。她似乎察觉到,自那天之后,我便很少外出用餐,因此担心我们是否有什么感情问题,为免母亲胡思乱想,我只好忽悠她,我俩因为工作忙碌,所以抽不出时间见面。 事实上,确实从那天起,我便开始着手于私塾的开办工作,教材的准备,还有塾室布置,通通都由我亲力亲为完成。 现在,私塾已经开办将近半个月了,不时就有孩子往宅子里走。因为我办的是乡塾,那些学生都是村里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早就对刘府的名气心生向往,加上我每人只收两文钱当学费,几乎当作义塾来办,他们固然愿意让子女入读。久而久之,塾室也坐满学生了。 至于林挚,那天过后便马上向父亲道歉,请求取消寄宿学校的申请。现在也跟随村里的孩子们,每天在私塾上课了。虽然学生们的年纪都比他小许多,但庆幸是,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排斥,反而能跟同学们融洽相处,这让我深感欣慰。 我们越来越深陷其中。每一晚,林挚都会偷溜进我房间里与我共寝。我们时而彻夜闲谈到天亮,时而□□腾涌按捺不住缠绵。共处的时间越长,我们的情愫便越深刻,以致于我已不懂得顾虑太多,只是当下的日子已美好得让我头晕目眩了。 周末前夜,明溪村下了一场大雪,把棕红的屋顶盖上一层厚白。家家户户开始合力铲雪,在大街小巷铲出一条如覆上糖霜的道路。 在明溪村村口,距离隔壁明苍村只有半公里不到路程,有一块本该铺满野草的空地,到寒冬之时只剩一片雪白。那里并非到村里的必经之地,而且村民们好像已经暗地里达成一个共识———那里就是供孩子玩乐的场地,所以大家都会非常识相地留下这块空地,让孩子们嬉闹,或是堆雪人,或是扔雪球。 这天,学生们便自发拉上我一起,到那片空地玩雪。一只小猴子已经够闹腾了,何况那天有十只小猴子在,更可怕了。幸好作为学生之一的林挚也跟了过去,我才不至于太手足无措。 孩子嘛!就是会玩疯,他们走到空地后已急不及待打起雪仗了。孩子们捏出一个个雪球,在转眼间已分好的队伍之间,来来回回地抛出雪弹。每位孩子的脸上都绽放出烂漫的笑容,疯狂地扔出手上的弹药,不知何时,林挚也加入了队伍当中,一瞬间仿佛找回了孩子气,除了身高外,其他地方也跟旁边的孩子无异。 看着他们玩得这么愉快,我也情不自禁绽放出欣慰的笑容,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们玩闹。大概林挚觉得我这样太没意思了,随手攥起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就向我掷来。 这个雪球正正的扔中我的脸,在我脸上印上了斑驳的雪痕。不单是林挚,所有孩子都乐疯了,一个个对我的丑态笑得不亦乐乎。 既然非要扯上我,那我不应酬一下就真不给面子了。我二话不说抓了把雪,一股劲儿地扔了出去,正好被林挚躲过。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又抓了个雪球接着扔,这下就理所当然地加入林挚的敌方队伍中了。我们十二个“孩子”组成一场大混战,你一投我一抛,身上很快被扔满了雪。 在别的孩子还在混战之时,我却注意到林挚的雪球总是掷向我,把我弄得狼狈不堪。对他这故意为之的恶行,我真是不好好奉陪也对不起他了! 我抓起一把雪走到对方队伍,林挚看我来挚汹汹,马上深感不妙,拔腿就跑。然而他遇上我这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7 比自己高一个个头的高个子,可就逃不掉了。 林挚先是转身跑,发现没有路后,又绕过我想逃出去。可走没两步,马上就被我大跨几步一把搂住他,把手中所剩无几的雪片往他头上揉,把他的头发染白了一片。 林挚似乎相当不甘心,出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我推开后,又拨起一堆雪往我迎面抛出。没想到林挚这么不客气,害我的鼻孔和嘴巴都进了一点雪,正当我艰难地尝试弄出雪水的时候,他竟然还幸灾乐祸地笑出咯咯的声音。 这下子我也没有怜惜他的打算了,我把心一横便捧着他的脸把嘴里的雪水往他嘴里送。林挚大概是吓到了,拼命闪躲之时也倒地上,连带我也一起倒地。 他瞄了我一眼欢脱地笑了,我也跟着哄笑起来。同时,我情不自禁地吻了他。 雪地上,孩子们的笑声不绝于耳,我和林挚旁若无人地躺在雪地上热吻起来。碍于公众场合,我很快就移开了这个吻,我俩相视一笑,脸颊都有点红。 被雪覆蓋的明溪村很美,林挚更甚。我搭过他的肩,两人一同在雪地上漫步。不知道踱步了多久,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转瞬即逝,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并肩而行。 古人有一句话:物极必反,意思是事物发展到极点就会向另一方转化。我认为这句话可以套用到任何事物上,比如当一个人幸福到极点的时候,祸便会从天而降,把那个人的幸福一举摧毁。 摧毁一切的祸端,来自于人家的嘴巴。 我和林挚的关系曝光了。有人扬说看到我俩在雪地上亲热。 传言的源头不知道,但当我得知这个传言后一切为时已晚。因为,我是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件事的。 她在我面前气愤地怒斥“造谣者”,那眼神充满著怨恨和反感,我是第一次从母亲的眼神里读到这些情绪的,我敢说,要是跟我一起被传的人是个□□,母亲也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对这个传闻打从心底感到恶心,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本来这些传言的作用,只是为了让我们家增添难堪而已,但随着传言越发壮大,它的震撼力便更为惊人。 在一个无名的小村庄传播起同性恋言辞,就犹如在一个池塘抛下一大袋饲料,鱼群会疯掉,人们也会。 就像是放肆地,□□裸地掀起他们的道德底线,把他们已积存几十年的常理彻底粉碎,但观念却不会轻易改变,这意味着,当他们用自己那守旧的观念来看待“新事物”时,用的只会是猎奇、反感、恐惧,或是耻笑的态度。 虽然作为当事人的我,心里实在不是味儿,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态度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说,要是他们能一瞬间就接受了我这类人的存在,才是世上最奇特的事呢! 所以,当事态依旧肆无忌惮地发展时,人们便会寻求更进一步的满足———好奇心。他们开始想确认这件事的真伪,却意外聪明地懂得“转弯抹角”。他们知道我和家人会守口如瓶,或是直截了当地否认这一切,这对乐于幸灾乐祸的人们来说,是扫兴的答案。 所以,最终把邪恶的魔爪伸向了与刘家是世交的周府。真可怜周府大老爷了!他跟我父亲一样,是不苟言笑的传统中国男人,却每每外出都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讥笑着问,他的前女婿是否喜欢男人。这种时候周老爷便会摆着一张臭脸,装作没听见其他人说话,径直而过。 这可以说是殃及池鱼了。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当谣言的毒爪渐渐伸向文怀之时,事态也发展到顶端。造谣者大概是深陷于捏造之中了,无声无息就传出了所谓我和文怀取消婚约的真正原因,传言里说,真相是周老爷从文怀那儿得知我不好女色,为孙女着想,故取消婚约。可任人皆知,文怀是为了我等了六年的。这时更进一步的说法就来了,他们说文怀坚持与我结婚的目的是要掩饰我的取向。 何其荒唐! 但更重要是,这个谣言的潜在信息,是变相把文怀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形象毁于一旦,毕竟这等同被硬生生贴上倒贴的名号。作为最疼爱孙女的周老爷,自己被如何冷嘲热讽也行,一旦扯上孙女,他老人家可就不淡定了。 那一晚,他连夜造访我家,义正词严地默默向父亲施加压力,字里行间中,是不见血的威逼利诱,要求父亲尽快而详细地澄清此谣言。 父亲像是堵住了心窝,凝重地瞥了我一眼,转过头又爽快地作出了承诺,看他面对周老爷时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就不禁慌了神。 周老爷离开后,父亲向我招了招手,顺道吩咐下人把林挚叫到书房去。我的身躯因不祥的预感而变得僵硬无比,跟随父亲走到书房时,一步一步都如机械般毫不自然。 临近书房门前,林挚也迎面走来,向我投来不安的神色。那一刻,我真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让他放心一点,可是我笑不出来,大概我的预感比林挚想的更糟糕。 我们一同踏进书房,孩提时候的回忆随即在脑海中闪过,小时候,我一旦干了什么错事,父亲就会抓我到书房训话一顿,跟现在相比来说,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父亲脸色像被燻过一样黑,却依旧庄严地端坐在办公的木椅上。如往昔般,我二话不说马上跪下,林挚略为无措,只好跟着跪下。 父亲盯着我们,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有什么要说的,今晚给我交代清楚。”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我抬头瞧着父亲,喉咙艰难地挤出声音:“爹,我没有需要交代的事。” 父亲的眉头蹩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默认吗?” 我不作声,父亲反倒气得浑身发抖了,他脸色严峻,狠手往桌上一拍,把我和林挚吓得差点跳起。 父亲站起来走近林挚,一字一句都仿佛发自仅余的气息:“你来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林挚和我面面相觑,身体止不住颤抖。他从我脸上找不到答案,只好硬著头皮发出声音:“我...我...对不住你...” 晃眼间,本来还算冷静的父亲瞬即换上一张嗔目切齿的脸,他怒喝一声,一气之下把桌上的纸砚笔墨全扫落地。我下意识紧抱林挚,免他遭受划伤。 父亲暴怒之下,破口大骂:“我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留在家,放任你!你说想办私塾,让你办!你相亲不上心,我随便你!现在...现在你告诉我你在北平有个姘头,还把他带了回家?!” 我痛哭流涕:“爹,林挚不是姘头。” “你闭嘴!这个时候还帮着姘头说话!我白宠你!白养你啦!枉我还相信他是你义弟,还将心比心的想把他看作家人,结果!” “对不起......”林挚在我怀里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8 哭不成声。 “你骗了我!你们骗了我!我没你这儿子!”父亲的手指几乎戳到我脑门上,他看我始终不中用地哭哭啼啼,愤而低骂一句摔门而去。 我止住了哭声,扶著林挚起来,双双踏出书房。 我俩神色凝重,脸上无光,只有两行泪痕印出两道红印子。走到后院时,我对林挚说:“在流言第一次传入我耳中时,我就在想了,这段关系不可能一辈子隐瞒下去,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现在,突破口来了。” 林挚不解地看着我。 “林挚,我们私奔吧。” 林挚愣住了:“你疯了。” “我没疯,我是认真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林挚一脸平和,他就是这样,在涉及自己的自身利益时,总能理性和冷静并存,“这意味着你要为了我放弃一切,我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我已经为了你失去一条腿了,也不差在把下半辈子也搭上。” “你不是说过这条腿不干我事吗?” “为了套住你必须要找点借口啊。” 林挚笑了,是天真无邪的笑。看见他这个笑容,就仿佛什么都能熬过去了。 “要我帮个忙吗?”身后传来一把响亮的声音,我回过头,惊见老哥从墙后冒出。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他淡然走来,似乎一瞬间就接受了这桩麻烦事,“怎么?想再次不辞而别吗?” “我没有选择。”这句话相当颓丧。 “别这样嘛!”老哥一把搭过我肩,“都问了要不要帮忙,就是说我站在你这边嘛。” 我感动地盯着老哥,眼泪又不争气的要涌出了。 老哥看着嗤笑一声:“真是!你啊,从小到大都是个哭包,胆子小又怕受伤害,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违抗老爹的。” 他往我背上一拍,用他那独特的方式给我鼓励:“私奔要趁早,拖得越久越难逃呢。就明晚吧!明天晚上你们收拾好,等我好消息。” 老哥转身而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挚抬头瞪了我一眼:“我们能相信他吗?” “这世上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另外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夜深,又是一个沉寂的月夜。我和林挚的衣服仔仔细细地塞进一个手提箱,忐忑地等待着老哥的好消息。 不知何时,老哥终于现身了。他看起来有点焦急,领着我们就大步大步的走出后门。我们一直跟随他,拐过一个一个的转角,最终走到了村口。 村口停放著一辆漆黑的轿车,待我们走近之时,轿车里的人打开车门踏了出来。我有点惊讶,眼前的人竟是敏华,按道理说,此事与她完全无关,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莫非是老哥的意思? 我不明所以地盯着老哥,只看见他得意地笑了笑:“我今天特意去城里找的敏华小姐,跟她交代了整件事,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帮忙了。” 我依然不解:“既然找人帮忙,那为什么是敏华?” “因为我总感觉,她跟林挚弟弟是有关系的,其实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敏华款步姗姗走来,落落大方道:“刘初年先生真的很有心,他可是厚著脸皮央求门卫,才能跟我见上一面呢。” 我已听不出这是真诚实意还是冷言冷语了,不过老哥倒是看着挺得瑟的。 敏华又说:“同□□人最难熬的地方是要遭人白眼,但今后你们攀上了我郭家,生活肯定畅通无阻。” 她面无表情地背过身说:“走吧,新生活要开始了。” 我扭头觑著老哥,不舍地紧抱他:“答应我,有空一定要来看望我。” “一定会的。”说著,又拍拍林挚脑袋,“弟弟,我亲弟以后就交给你了,他冷了你要给他披衣服,他饿了你要给他做饭吃,知道吗?” 我没好气:“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啊,我的弟弟长大了,组织新家庭了。” 林挚害羞地埋首窃笑。 我让林挚先坐上轿车,趁最后机会向老哥交付最后一件事:“你也是,别让父母费心了。” “怎么又扯上我了?” “哥,作为一个过来人告诉你,喜欢就必须得去争取。” 老哥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嘴上却依旧不坦诚:“争取什么啊?” “你的文怀小妹妹啊。” 话刚落下,老哥随即喷了我一脸:“我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年前吧。还因为她看不上其他女的呢,娘都要急死了,要是周老爷不取消婚约怎么办?一辈子不娶来单恋自己弟妇吗?” “去去去!”老哥这回气不动了。 “我要文怀当我大嫂哦,别怂啊!你怂我看你不起。” 老哥一脸难为情的赶我走,看着大大咧咧,却意外的纯情,这方面倒是让我感到诧异,“是是是!你说啥就是啥,快去!你媳妇等着你呢。”还有自己害臊的时候爱拖人下水,也让我觉得讨厌呢! 司机把手提箱塞入车尾箱,我也紧接着坐上车里。车窗外的老哥欣慰地笑着,不舍之余也替我感到高兴。 其实不是的,老哥,新挑战才刚开始啊。 轿车发动,越驶越远,老哥的身影在我眼中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我长叹口气,紧张感开始从心底蔓延开来。当天跟父母吃完最后一顿晚餐后,我心虚的跟他们聊了起来。聊小时候的回忆,聊北平的生活,也聊亲朋好友的近况。 母亲似乎对我突如其来的怀旧感到意外又高兴,对我每句尴尬的话题开端都能稳稳地接好。至于父亲,他一整天都没跟看过我一眼,看来那句“我没你这儿子”不是玩笑。 不过,还能跟我平和地交谈的母亲也并非一无所知,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母亲固然了解自己的子女,其实子女亦然,毕竟彼此认识对方二十多年了,母亲的一笑靥一愁眉意味着什么,作为子女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母亲她,肯定知道我和林挚的关系,只是没有在我面前提起罢了。 越仔细想,我就越心痛。 几乎与林挚确认关系之时,我就考虑过私奔。现在回想,那不是有先见之明,而是我清楚知道这是我和林挚必须要走的道路。 决定很艰难,老实说,我也挣扎过。为了爱情放弃人生是否太不理智,是否太感情用事,但事实是,即使过了四十年,我也没有为当年的决定后悔过,我甚至可以断言,那是我人生中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那一天,林挚整天呆在房间里,他告诉我,他没有面目见我爹娘,还梨花带雨地哭诉自己抢了他们的儿子。 我笑了,笑他事到如今才自责。只是我不得不承认,林挚确实成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39 们现在去哪儿?”为了抚平紧张,我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反正不是我家。”敏华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那到底是......” “是一处又大又别致的好地方。” 有她这句话,我怎么也放心了点。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一个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可这个荒凉之地,却突兀地立了一座富有风味的西洋别墅。 “这是我出生前,爸爸给妈妈送的别墅,自从妈妈去世后已经荒废很多年了。”敏华走出车厢,掏出钥匙走到别墅门前,“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住所了。” 我说:“没关系吗?于你而言,这里应该充满著回忆。” 敏华边开门,边回首向我谄笑:“你想像力太丰富了,这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浪费掉的度假地,别看这里长满野草,以前风景倒是挺明媚的。” 敏华推开门,发出刺耳的“吱——”声。里面漆黑一片,我和林挚都不太敢往里走去,倒是敏华刚开门就径直消失在黑暗中。 “我记得这里以前放著蜡烛的。”漆黑中传来敏华的声音,“老唐———” 还没来得及纳闷老唐是谁,司机就边应了声“欸!”,边呼哧呼哧地走了过去。 敏华说:“打火机给我。” “是。” “咔嚓”一声,忽然间,五步外的位置亮起了一点火光,敏华和司机的脸清晰可见。我和林挚放心地往前踏了两步,敏华却还在不住地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她便叫了一声:“啊!找到了!” 敏华拿出一包蜡烛,一支支点起,照亮屋内的每个角落,别墅内的光景随即尽收眼底。 那是一栋中世纪欧式别墅,西洋壁画在天花板、墙壁都随处可见,米白色主调的墙壁把整栋建筑显得格外庄重,这已经不是可以用别致来形容了,而是豪气。 “这......租金一定很贵吧。”我战战兢兢地问。 敏华瞪了我一眼,语气傲慢道:“是啊,一个月...怎么也得收三个银元吧。” 我吓了一跳:“三个?!我我我怎么可能付得起啊?” 她笑着瞟我一眼,忽地就失态的笑出声来:“我当然知道你现在身无分文了,所以我打算免费租给你们。” “为什么?” 敏华没有回应我,而是意味深长地瞥了林挚一眼,一瞬间又换了话题:“这里太偏僻了,恐怕很难通电,电话线也是,我改天找人来帮忙接线,到时候电灯电话这些你们也能用了。” 林挚抬头看见天花板闪闪发亮的水晶灯,惊讶得合不拢嘴。 “不用这么麻烦,我过了二十多年无电的生活,这些......” 敏华强行打断我的话:“无碍!我并不觉得麻烦。反正你放心好了,你父母不会找到这里来的,你哥也是,他也不知道你住哪儿。” 我大吃一惊:“那老哥不就不能看望我了?” 敏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他看望你干嘛?你们现在是私奔,还是同□□人,越少人知道你们存在越好,简单来说就是要隐居,懂?” 我无言以对。 “那么,我也要回去了,你们自便吧。” 司机跟随敏华的脚步回到车侧,恭维地打开后排车门,可敏华走了半路,突然又回过头,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神投在立于门中的林挚上,却又飞快的别了视线。 “我爸自我懂事起就爱在外面粘花惹草,所以搞出什么私生子来也并不奇怪,不过,可别妄想认祖归宗,我爸要是谁都认的话,我的兄弟姐妹怕是要组个足球队了。” 抛下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后,敏华转身走了两步便坐回车上去。半响,轿车驶离草丛,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作者有话要说: 私奔啦!保定的故事也快完了哦。放心,他们还会接着s;的!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荒野中的洋房格外阴森,尤其是严冬的夜里,走在二楼的走廊上,地板会发出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音。 真奇怪!明明是砖地。 二楼有五个房间,就我们两人来说,实在是绰绰有余。我们挑了最接近楼梯的一个房间收拾,打算这晚就先在这个房间憩息,等明天一早,再来个大扫除。 房间,当然也是西式的。正中央有一张无论是尺寸还是样式都极其夸张的床,鲜红色的床头,布满花纹的米白色床铺,还配了一个桃红色的床帘。说实话,这个配搭实在颇为土气。 房门正对面是一扇通往阳台的窗户,左边有一排衣橱,右边墙壁则连带着浴室。所幸的是房间的装潢还算平实,纯白的墙壁上只有一些简单的线条雕刻。 但整体看来,还是怪里怪气的感觉。 林挚负责整理行李,我则清理床铺。这个宅子恐怕有十多年没有人到访过,更别说有人清洁了,床罩上布满了灰尘,随便一扫也感觉到滑溜,这又怎么能睡得安稳? 我让林挚在房间里待着,自己只身到别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干净的棉被和床罩。 二楼的房间各占两边,每边各有两间,最尽头也有一扇门,估计里面也是一间房。我先走到最近的,对面的房间。房间的格局跟第一间没什么不同,只是没有阳台。我翻遍了衣橱,里面没有可更换的床上用品,而本铺好的床铺也一样布满了尘埃。 第三和第四个房间的格局有点不一样,一间以蓝色为主色,看起来清新多了,另一间则是婴儿房,有许多玩具摆设在里头。两个房间都一无所获。 终于来到尽头的房间,门把有点生诱,感觉好久没有人动过了,我拧下门把。 上锁了。 没有办法,看来今晚只能将就了。 我回到房间,林挚已经把手提箱里的衣物整齐地挂在衣橱内的衣架上了。 “累了吗?现在就先休息吧,明天再算了。” “嗯。” 吹灭蜡烛,只剩窗外的月色映照进来,寒风呼呼的吹,不时肆意地拍打窗户,为这阴森的宅子更添寒栗。 林挚半边身伏卧在我身上,双腿焦躁地辗转不断。 “怎么了?睡不习惯?”我轻声问。 “不是。”嘴巴压在我胸口上的林挚,含含糊糊地吐出两个字。 “还在自责吗?还是你后悔了?” 林挚眨一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得我发痒:“都不是,只是睡不着。” 我没有吭声,半响,我倏然灵机一动,作出一个提议:“要做吗?” 林挚抬头愕然地瞪着我,没等他回应,我便吻了上去。 我们脱下衣服,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个吻痕,他如毫无防备的羔羊,我却不忍化为野狼把他撕咬吞噬,而是作为牧羊人,一举一动都悉心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0 呵护,让他酣淋漓中达至高潮,每每如是。 汗流浃背,脸上的红晕在畅快过后仍眷恋不消。身体的热度仍未降,可林挚却对外屏蔽大脑,早早进入梦乡了。 这下算是折腾得有价值了。 翌日,阳光穿过阳台的窗户照射进来,直勾勾地洒在我光溜溜的屁股上。我大打一呵欠,卷缩著撑起身来。一觉醒来,林挚就不见了,我飞快地穿上衣服,步出房间,查找林挚的踪影。 走到楼下,大门敞开,我步出了别墅,马上就听见“哗哗”水声,我顺着水声走到别墅侧边,看见林挚开着水龙头洗脸。 林挚远远地瞥见我,像发现什么惊喜似的大呼道:“哥哥!这里有水!” 我愣一愣,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我从一楼的杂物房里找来几块毛巾,水桶和拖把。林挚拿了一块毛巾,往水盆里弄湿,负责擦拭家具,我则负责拖地。 两人分工合作,颇有过年大扫除的滋味。 别墅有两层,清理好一楼的大厅,厕所,厨房和杂物房等地,就轮到二楼。大概今天一早,林挚就被二楼尽头房间散发而出的神秘气息所吸引,他依照每个房间的顺序快速清理一遍后,便早早站到那个房间的门前,打算进内接着清洁,顺道一窥里面的面貌。 和昨晚一样,门锁了,他没开到。 但林挚似乎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他把毛巾搭在门把上,目标明确地走下一楼,我看着他下楼的身影,不解的抓了抓头。 一刻钟过去,林挚上楼梯的脚步声终于响起,我瞥了一眼,好奇他究竟大费周章了什么。只见他不知从何弄来一锤子,气势汹汹地大步投足。 我一惊,马上上前阻止他。 “你要干嘛?” 林挚一脸懵懂:“开锁呗。” “不行,这不是我们的房子,不能弄坏人家东西。” 林挚面露不满:“那怎么打扫?” “不用打扫了,做完就下去歇著吧。” 林挚低声答应一句,便沮丧地拎着锤子下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在我快要完成第四个房间的清洁后,一声巨响突然传出,把我整个人吓得差点跳起。我二话不说马上跑出房间一看究竟。这一瞧,倒把我弄得气不顺,火不消,不禁要仰天长叹一句:林挚你的叛逆期怎么大驾光临了? 他在我专心工作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拿着锤子把门把砸破了,回头发现我的时候,还笑得特别得瑟,让我要气也气不动。 “既然不破都破了,我们就进去看看吧。”大概林挚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说起话时也分外低声下气。 我轻叹一声,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林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股像是什么地方发了霉的气味磨蚀著嗅觉,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房间在左右两边各有一扇窗户,被两块深棕色的窗帘牢牢盖著,只有一道细长的光束透过狭窄的缝隙照射在墙壁上。 我们各走一边,拉开窗帘,房间顿时明媚耀目。 这是一间书房。 要我形容这个书房,就像一个书虫的住处,只要有墙壁就没有空下来的地方,因为每道墙都放满了书柜,书柜上也没有任何空间可多塞一本书,不但如此,甚至有两大堆书籍因没有位置放而杂乱无章地堆在地上。对爱书之人来说,这里可谓宝地,书的数量都足够开一家书店了。 我草草扫视过这里的书,大部分都是英文书。虽然我没实质的学过英文,但曾经因为好奇而买过一两本书籍自学,一些基本的字词还算看懂,但看一些长篇大论的文章就自问有心无力了。 所幸的是,我的词汇量刚好能理解书籍的内容,这里大概有一半书籍都是关于经济学,另外一半,一些是关于中世纪欧洲历史,一些是欧洲文学名著,剩下的就是中文书了。 趁我还在英文书堆中辗转翻阅时,林挚已经拿起一本书躲在角落里看得全神贯注了。 我走近他,问:“看什么呢?” 林挚抬头给我一个恍惚的眼神,看来是看得入神了,他不发一言随即翻转书本给我看。我凑近一瞧,那是一本手写日记。 我问:“这是谁的?” 林挚专注的目光再次回到书本上:“应该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吧。” “难道是敏华的父母?” “嗯,看名字应该是她的爸爸。” 我移开林挚身旁堆砌的书,坐在那个狭小的空位上,两人挤在一起看敏华爸爸的日记。 最早一篇日记在1907年,是敏华爸爸讲述和一位叫绾绾的女生相遇的经过,日记中有一段话:与绾绾相遇宛如梦一场,把我拐进命运的漩涡,预视了我的一生,但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悲喜与共的梦呢? 日记写了八年,中间未有一天中断过,满满的写了十多本,我们不是每一本都细看,但每篇日记内容十不离九都和绾绾有关,不是讲述两人的生活点滴,就是对对方的思念。 1908年,他们结婚了,1909年,诞下一个女儿,取名敏华,其后数年也分别诞下一子一女。 最后一篇日记写在1915年,绾绾因病过世,从此再无下文。 那篇日记中还夹了一张照片,一对男女面对镜头幸福地笑着,男的一表人才,女的秀丽端庄,相信他们就是敏华的父母。我仔细地端详那个男人,惊讶地发现他和敏华、林挚确实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挚沉默地丢下日记,一脸闷闷不乐。 这时我想起昨晚敏华说的一段话。 “真是讽刺,曾经有多深情,之后就有多风流。” “哥哥,你难道也认为这个男人是我父亲吗?” “你不认同吗?” “我只是觉得是不是也不重要,人们之间的羁绊可不是靠血缘这么肤浅的东西维系起来的。他们的作用就只是把我生出来而已,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林挚是认同的,我以为他会淡然地接受这一切,包括自己作为私生子被遗弃的可能,但是,我没料到他会对自己的生父母感到怨恨,即便他拼命隐藏,装作不在乎,在我眼中也只是原型毕露。 “拿毛巾上来吧,光是打扫一个书房也够花时间了。”我试着转移话题。 临近中午,我俩四处踱步试图走出这片荒凉的郊区。最终找到一条人工铺好的路,我们沿路踏步,路上渐渐看见稀疏的房屋和人影,最终走到一个小市集。我们买好菜后,便原路返回。 总算熟悉这里的环境了,不过相比以前实在是太不方便,看来要好好想办法了。 不过要说这里有什么吸引之处,大概就是它的星空吧。昨晚天空有点阴,夜空中除了乌黑的密云外,就只有阴冷的压迫感。这一晚云雾散开,一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1 片浩瀚星海便随之乍现。 说起来奇怪,明明是同一片天空,跟明溪村的却截然不同,这里的美多了,一片星河在空中闪闪发亮,我怀中的林挚也看得目不转睛。 “唉!你说,人死后是不是会变成星星呢?”林挚喃喃道。 我打趣地指一指上空:“是啊,你看!这颗星星是我爷爷,那颗星星是我奶奶。” “那符绾绾呢?在哪?” 林挚忽地谈起了敏华的妈妈。我愕然地低头一瞥,想要避开这话题:“在天上呗,所有人死后都一样。” 林挚斜眼看着我:“我死后也会吗?” 我不悦地拍拍他嘴唇:“呸呸!不许你说这种话。” “要是我先走一步,你会找一个女人结婚吗?” “真是的!今天怎么了?”我激动的叫嚣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林挚被我的情绪影响,气急败坏的解释著:“我是说如果啦!如果!怎样?你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吗?” “不会!要是你不在了,我就一直守寡,直到百年归老。” 林挚陶然自若说:“其实我不介意的,你可以找个伴儿,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啊?你又来了?”我搂紧他脖子,“林挚,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按年龄也是我先死。” 林挚顿了一会儿:“那我不要叫你哥哥了。我要叫你末年。” “你是觉得不叫我哥哥,我就会年轻点吗?” “不是,其实我早就想叫你名字了,毕竟我们现在不是兄弟,叫哥哥好像不太合适。” 我偷偷抿嘴一笑:“没错,我们已经不是义兄弟,而是爱人了,对吧?你当然可以直接叫名字啊。” 林挚默默抬头凝视着我,露出一抹很淡的微笑:“我们是不是能一起生活一辈子呢?” 像是诉说愿望般,温柔的言词脱口而出:“肯定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番外篇的一章,跟之后的剧情没太大关系,也算是为这个保定的故事送上甜蜜蜜的最后一章吧。下一章就要开始一个新的主线了,是新的主线不是新的故事哦。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1937年夏———— 宅子外一片草地染上斑斓的色彩,决心把一片凌乱枯黄的杂草修葺成花海,花了一年时间。以绚丽夺目的花海吸引人们前来观光,又花了两年。 久而久之,宅子已不是一栋偏僻且渺无人烟的屋宇,在这数年间,我们认识了许多闻名前来的朋友,宅子周围热闹起来,生活固然有了更多盼头。 “叮叮”的声音在花丛间响起,未等我给予反应,前来到访的徐氏父妇便率先应声:“林先生回来了!” 身穿一身全黑的青年装,踏着一架深蓝的钢制自行车回来的“林先生”恭敬地向徐氏夫妇轻轻颔首,有礼地打了招呼。 “工作辛苦了。”年轻的徐太太习惯性寒暄。 “还好还好。”慢热的林挚低声应道。 我朝门外一瞥,天色已染上一抹红霞。每天如是,只要林挚回来,就意味着天快黑了,我热切地尽上一个主人的责任:“时间不早了,你们留下吃饭吧。” 徐先生一脸惋惜:“太可惜了,我们已经订了西餐厅,错过尝尝你手艺的机会了。”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 徐氏夫妇跟我俩道了别后,驾驶著一辆轿车驶出了园地。 虽然我跟游客们通常能友好地相处,但对林挚来说,和陌生人打成一片可不容易,至少对他而言,这并非非做不可的事。如此一来,只要能基本地打个招呼,不被讨厌,就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友好了。 真是一点也没变,五年前的他和五年后的他几乎如出一辙,要说变化最大,恐怕就是他的身高外形了。 个子本来只到我肩膀的林挚,数年间怕是长了有十多公分,头顶都到我眉毛这儿了。脸上的稚气完全脱去,男性的棱角渐渐显现,那副嗓子再也发不出撒娇的声音来,这么一来,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慨,但要我说,还是以前比较可爱。 林挚现在在市内一家西餐厅当侍应,工作是敏华介绍的,据说老板是她的舅舅。林挚在那里干了三年左右,虽然工作辛苦,但他为了我们的将来,还是努力地坚持下来了。 在此之前,其实是我负责出外工作的。敏华体贴地给我安排了一份家庭教师工作,学生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子女,那时的收入相当不错。可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我的腿又不好,每天都要走一段很长的路才打到车,时间一久,这只右脚居然恶化了。 这点事情自然暪不住林挚,他知道后训了我一顿,第一次看他这么激动的我也着实吓了一跳。几天后,他就突然踏着自行车回来,原来他暪着我自学踏自行车了,就为了能每天载我到市中心,省了我走那段路。 可是,这情况没持续多久,毕竟家庭教师并非稳定的职业,很快我就被别的健全教师取代,也理所当然地失业了。有好一段时间我都闷闷不乐,林挚却看似如愿以偿般,洋洋自得地劝导我干脆留家休养,自己则转而主力挣钱养家。虽则内心有过挣扎,但林挚干劲冲天,我也省得去争论了。 于是,我就成了花农,每天照料花圃,闲来交几个朋友,过上了悠哉游哉的安逸生活。 林挚穿上围裙,翻著厨房里的食材:“排骨要怎么煮?” 我拿刀背拍打着黄瓜,随口应道:“焖了吧。” 我把黄瓜放入备好的酱料里,打算做个拍黄瓜,“工资好像是今天发来着?” “是啊。”林挚洗好了排骨,转过头又把镬洗刷了一遍。“今天还算冷清。” “嗯?家里?”我正帮忙起炉火。 “是啊。” “毕竟现在时势动荡,大家都不太有兴致嘛。” “餐厅里的客人都在热烈讨论呢。” 林挚把镬架在炉灶上:“大家都说要开战了。” 我惶然一怔,停下了扇火的手:“怎么可能,相信天塌下来好吧。” “可是客人们都说得信誓旦旦,你也知道他们是豪客来着,都打算迁出保定呢。” “那是他们杞人忧天了。”我再动手扇火。 “你觉得不可能?可东北不都被鬼子占了?”林挚蹲下来正儿八经地说道。 “咱们国家盟友可多了,鬼子不敢动我们的。” “肯定?你能保证两国绝对不会开战吗?” 火势燃烧猛烈,我站起来往镬里倒了一汤匙油,一两颗蒜、姜往油里放去,热油随即四起溅出:“不能,当然不能了,但我相信至少数年内国家必定是天下太平。” 林挚往我后背一靠,斜眼看去,似乎非常纳闷。 “怎么了?闹别扭了?”往镬里倒下排骨,“嗞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2 嗞”的声响立即随油烟冒出。 林挚压低声音埋怨道:“我是担心我们才这么说,可是你一点也不上心。” “来,给我下碗水。” 一脸低沉的林挚听话的给我斟了一碗水,直接倒镬里,他生气的时候总是还能千依百顺。 我看他愁眉苦脸的表情依旧不改,不禁暗地慌乱无措,连忙强作镇定安慰道:“我怎么会不担心呢?我也很担心啊。但你想,就算万一真的开战了,我们这里这么偏僻,鬼子怎么会发现呢?就算外面烽火连天,这里也会安然无恙的。”说罢,我拍拍他的头,“别太担心了,啊?” 林挚一声不吭走了出去,独留我一人不知所措。事实上,对于什么国家大事,时事局势,我都漠不关心,所以只得瞪着眼睛说瞎话。尤其现在生活安稳,悠然自得,对外面的世界就更缺乏兴趣了,现在我和外界的接触,就只靠一部小巧的收音机。所以对于林挚突然提起开战与否,我是愕然的,这种沉重的政治话题从来不会在我们之间谈起,更别说他因这种话题而耿耿于怀了,看来市内的政治气氛对他影响真的颇大。 意外总是无法预料,就像一场滂沱大雨,把没有带伞的途人弄个措手不及,但要说时局的转变是一场大雨,却又过于随便。因为它从来不是什么意外,是人性贪婪的爆发点。 大概林挚早已参透出这个道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总是惶惶不安。他是否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全都藏在心里,作为枕边人的我根本无从得知。 7月8日清晨,一个恶耗的降临把一场大雨化为海啸,侵袭了我们的内心。收音机的广播员激愤地报导著一则新闻: 昨晚,边境驻守日军以一士兵失踪为由,强行要求进入中国守军驻地宛平城搜查,中方拒绝后,日军于凌晨五点左右发动炮击,双方开始长达三小时交战,直到半小时前才停火。中国□□中央委员会呼吁全国同胞,全民族实行抗战,不让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寸土,并为保卫国土流最后一滴血。 收音机的声音受信号干扰,沙哑的余音断续地截断开来,林挚急忙上前□□,在收音机前足足蹲了半个小时,广播内容全是与这则报导有关。 那一天,我跟林挚踏着自行车到市中心。市中心的街道布满人群,有的一家数口放了一车子行李正在逃难,有的知识分子在路边派单张呼吁全民抗战,当然也有像我们这些依旧不急不忙地保持着日常生活的人。 林挚特意到西餐厅查看是否继续营业,谁知门口张贴的公告已表明老板带着一家老小连夜迁走了。 我们一路无话回到家里,心里满是徬徨无助,我们无所依靠,除了这里,别无依归,今后何去何从更是不得而知。 可现实的残酷,却逼使我们不得不去开始飘泊不定的生存规则。 7月17日,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在庐山发表声明,正式开始对日全面抗战。 作者有话要说: 仅此篇章纪念七七事变。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28日,北平沦陷了。最糟糕的状况已然发生,我和林挚收拾行李,正式加入逃难大队。 在此之前,我给敏华打了通电话,可没有人接听,估计早就坐上开离河北的火车了,想说声谢谢,道别一句也实在是为时已晚。 我们打算坐上开往山西忻州的火车,鬼子从东边打来,我们就往西边逃。这一逃,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在前往车站前,我跟林挚商量,想先回老家一趟。 林挚明白我放不下家里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自行车后座载着我,林挚一踩脚板便往老家踏去。由于路途遥远,林挚踏得相当吃力,每走五公里路,我们就得停在路边休息,幸亏碰到一辆愿意载我们的大货车,才省了踏一段路的力气,但结果,还是花了半天才到达明溪村。 在走往老家路上,心情非常忐忑,是别四年,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两度离家出走,也不知父母会如何看待我。不过现在时势紧迫,儿女私情、家仇世恨,通通都显得微不足道,但愿这一碰面,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就好。 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老家,我抬头细看,大门上的“刘府”牌匾依然屹立不倒。往大门上敲,却好一会儿也没有反应,我再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此时我们已了然于心,我用力往大门一推,门没有上锁。当我们踏了进去,一股寂寥的感觉随即蔓延而出,这里毫无人的气息。 虽然不祥的预感已占满了心底,但我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翻遍了整个宅院,最后林挚见证了我如何焦急地闯进,又失落地步出。 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回现实:“我们走吧。” 家人何时搬离老家的,我不得而知,但是他们能早日逃离战区,安然无恙的话,我多少也会安心。 到达最近的火车站时已临近深夜,我们买好火车票,挤著水泄不通的人潮走到月台。原以为候车区已够拥挤,谁知月台更是一个壮观,一个个人头在狭小的空隙中蠕动,要是想从肩膀之间攒到月台两侧,那根本是做梦!这一刻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整个保定的人都在这个车站里了。 大概五分钟后,一辆蒸气火车缓慢驶至。时间虽短,可燥热郁闷的环境和随之四起的汗臭把这短短五分钟弄得像过了一个小时之久。 人群渐渐蠕动,我们也开始能踏着小步往火车走去。大约走了一半,我猛然抬头才发现,那不是一辆载客的火车,而是载货的火车。 正当我纳闷之际,一只脚已不经不觉踏上了列车,我们迈著小步走到车厢,看到坐在地上满满的一群人,我才顿然醒觉用货运列车载客的原因。 在这种非常时期,举家迁徙的人客数量肯定多得无法估量,估计列车公司已经尽量加密班次了,但毕竟列车数量有限,况且客运火车有它的结构,那些可以腾出的空间不能物尽其用。相反货运列车车厢里是空荡荡的,只要有空位就可以坐,变相载客量比客运列车更高,固然就有了这个杂乱无章的光景。 车厢里,人们坐成一团糟,有的人更干脆躺下,我和林挚小心翼翼地跨过他们,随意找了个狭小的位置坐下,此时我身旁的两个妇人已靠近得肩并肩了。 一个大箱子无处可放,我让林挚稍微蹲起,把箱子放平,我俩坐在箱子上。然而待火车快开出月台时,我们突然感到背脊一热,回头看,原来一个大爷也坐到箱子上了,虽然反感,但这种情况,也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了。 半响,火车开出。隆隆作响的声音中,我把目光投向窗外放空,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月光映照出些许山边的轮廓。一开始还是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3 这样。 过了一阵子,车厢中的灯泡闪了闪赫然就灭了。窗外的景色瞬间光亮起来,虽然火车驶了一个多小时都是些山岭景观,但无碍我盯着发呆。 林挚沉沉的脑袋压在我肩上,不知何时睡着了,也是,今天奔波了一整天,他必定累透了,可惜这么累,也没有能让他好好休息的地方。我纵观整个车厢,一片死寂,大多数人都闭上了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努力入睡。我的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我掏出林挚的怀表看,原来已是凌晨一点多,火车现在不知走到哪里,到达忻州恐怕是天亮后的事了,我的脑袋开始不清醒,不自觉就把头侧向林挚那边睡着了。 早上,我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照醒,微微睁开双目,发现已有不少清醒的人们,瞪着疲惫不堪的眼神,持续著似睡非睡的状态。 这里有多少是本地人,又有多少是外省来的?虽然明显有举家大小出逃的,但形单影只的也有,他们是外省的吧?能重遇自己的家人吗?他们到忻州去是不是因为老家在忻州? 像这么大规模的迁徙,要在往日,就只有过年才会出现了。只是这一走,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我和林挚决定去忻州,其实也只为躲避鬼子,我俩在那里无亲无故,今后也不知该如何生活,要是有个万一,鬼子打到山西来了,我们还要接着往西边逃。只要随便想像接下来的日子就仿佛流浪,我们居无定所,还要时刻顾及鬼子的炮弹,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不安起来。 战争嘛!难免有死伤,古今中外向来如是。是啊,所以,我讨厌战争,我相信没有哪个老百姓不讨厌战争。活在这么一个大时代下的我,实在是逼不得已。 想得悲观一点,说不定忻州就有一队鬼子在等着我们,一下车就会被机关枪扫射穿肠。这么说来,我们的生命就只剩一两个小时了。要是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那我们可以怎么办? 经过一段山腰,林挚终于醒了。他的脑袋离开我肩膀,表情痛苦地一边扭著脖子,一边按摩。 “还好吗?”我轻声问。 “嗯,就是有点痛,头扭不过去。”说著,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头扭过去一点。 “林挚,现在清醒了吗?” 林挚不解地看着我:“嗯?清醒了。” “我有一事要跟你说。” “你说吧。” 我看他依然睡眼惺忪,又把快要吐出口的话收了回去:“还是不要了,你现在浑浑沌沌的样子,不好思考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 林挚被我卖的关子弄得甚是情急,连忙瞪大圆滚滚的眼睛注视我,逼迫我赶快从实招来:“我现在清醒得不得了,赶快说!” 我被他逗笑了,在僵硬无比的脸上咧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那我说了,你别被吓到。” “说吧说吧。” “我们结婚吧,现在!马上!” 林挚一双眼眸瞪得比刚才更大了,他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久久发不出声。 “怎么?不愿意吗?”我试探性地问。 “不、不是!”林挚紧张得支支吾吾,脸颊和耳朵都红透了,“我我我很愿意!就是...太突然了!” 林挚激动的样子把我也振奋起来,我握着他的手,春风拂面:“太好了,那我们举行仪式吧。” “仪式?这里怎么举行呢?” “也是啊。”我翻一翻斜包,拿出一个用纸包著的馒头,“我们昨天都没怎么吃干粮,你看,还有一个馒头呢。” 我把馒头掰成两半,分了他一半:“我们没有酒,把这个当酒吧。” “可是还是没有证婚人啊。” 林挚说得对,一场婚礼怎么可以没有证婚人呢? 我悄悄地瞟了瞟四周,看到后面的大爷还背着我俩坐在箱子上,我轻轻拍一拍大爷,他略微受惊,莫名其妙的回头瞄我。 “你好大爷,我们要结婚了,你能当一下我们的证婚人吗?” 大爷偏头瞥了眼林挚,爽快的答应了,这爽快的反应让我也吓了一跳。 “西式好吗?”我向林挚提出建议。 林挚颔首答应一声,仪式便开始了。 我握著林挚双手,四目相投,郑重而深情说:“我刘末年愿意与你林挚结为终生伴侣,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林挚有点难为情的向我报以相同的微笑,从他注视我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 “我林挚愿意与你刘末年结为终生伴侣,此生此世,永远爱你,直到下辈子。” 我为林挚即兴的誓言感到惊喜,情不自禁从眼睛里溢出了爱意,一时移不开视线。 “那你们正式结为夫妻了。”大爷淡漠地作了结语,才把我的注意力从林挚移开了一点。 我把半边馒头分给大爷:“大爷,这是给你的喜糖。” 莫名地卷入一场粗糙“婚礼”中的大爷,本来疲态尽现之余还有点不悦,但接过我的“喜糖”后,脸上也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我把仅剩的半边又掰开一半,喂给林挚,他也照着办,把手中仅剩的一口喂了给我。 虽然这个仪式好像有点奇怪,不过算了,只要说了誓词就够了。 最重要是,我们已经是行过礼的伴侣了,今后的日子只要有彼此互相支撑,管他风风火火肯定能熬过。 太阳已挂在天边半个晨早,火车终于到达了忻州。我们提起行李下车,坐了一整晚后,腰酸背痛,腿软无力,走也走不稳。 忻州的车站月台没有鬼子埋伏,真是值得庆幸! 我们缓缓步出月台,在车站大堂口大爷主动跟我们告别,他只身背着一个老旧的背包,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你们啊,结婚了就得好好珍惜,以后,你们就只剩对方了,但愿你们都平平安安。” 大爷一挥手:“后会有期!” 我俩相视而笑,脑海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段日子我们可以在这里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是写得很好,但我最喜欢这一章了。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木源镇在忻州市北面,不少当地人仍平常地生活着,我和林挚跋涉而至,糊糊涂涂就走到镇上,随便找了间旅店定居。旅店里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逃难同胞,但更多的都选择直接在街上露宿,现在镇上随意逛一圈都能听到一口一句河北话,这感觉不能更亲切。 对于外地人涌入,当地人似乎不太在意,我和林挚也在那儿渡过了平静的数个月。一边留意战事动向,一边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得知保定沦陷时,我沉默了一整天,痛恨得像心瓣被活活撕开一样。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没有可回去的家了。 十月,日军入侵山西,我和林挚收拾行李再次踏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4 上征途。 没有火车,也没有汽车,我们只能徒步往西。 一开始,还只有我们两人,渐渐的,从四方八面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逃难者。他们扛着大袋行李,蓬头垢面的,脸上全是倦意。 走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在一队人马之中。 混迹在逃荒大队向西迁移,队尾远远看不见,队头更是远远够不著。走了整整一天,不少人已停下脚步,在路边搭棚休息。 我们没有准备任何物资,只能露天的躺在行李上,林挚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怀表,把我递给他的干粮直接无视掉了。 “不想吃吗?” 林挚苦闷的摇摇头。 不巧,有人在荒野捉到野兔,还直接捡了树枝起火烧,烧野兔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和林挚的肚皮都响起“咕咕”的叫声,林挚更是,原来还是郁闷的神情,现在却聚精会神起来了。 那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注意到我俩瞪直的眼睛,笑咪咪的提着烧好的野兔走近,向我们一指:“要吗?我分你们一半。” 林挚受宠若惊地瞪着他:“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来。” 那男人坐在我们旁边,撕下一只兔腿递给林挚,把前腿递给了我。我说了声谢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个,你是军人吗?”我说出心中的疑惑。 “是啊,”军人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我是国民军。” “那咋跟我们走呢?”我看见军人撕咬著另一边的兔肉。 “我一个人出任务呢。看见那包了吗?”军人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背包,“那包里装了无线电,用来跟队里通讯的。” 林挚问:“前方有军队吗?” “没有,但军车会经过这里。” 我心头一紧:“为什么会经过?鬼子打来了?” “别这么慌,运送物资而已。鬼子打来了,有我们扛着呢!”军人比了比手臂,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和林挚难过地别了视线,军人看气氛不对,便安份地啃起了兔腿。 “鬼子一旦打过来,我们也凶多吉少了。”林挚低声呢喃。 “可是鬼子已经到山西来了,这只是时间问题。” 林挚听了我的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夜深,有人连夜赶路,也有人就地作息,我和林挚经不起长时间的奔波,选择先休息一晚,天亮再起程。 军人似乎也没有起行的打算,他提着背包走近我们,说自己只有一个人不安全,提出要和我们一块睡。 我俩面面相觑,林挚没说什么,也没给我打眼色,我只好尴尬地答应了。军人答谢一句躺在我身旁,抱着背包很快就安静下来,恐怕不用一时半刻就能睡着吧。 劳碌一天身心俱疲,合上眼帘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我平常很少做梦的,可那一晚,我却做了一个骇人的梦。 我梦见我和林挚被鬼子追着跑,跑到半路,林挚不小心倒了,马上被鬼子捉住。我很害怕,想上前救他,可双腿却比石头更沉重,动不了半分。当我低头一看时,惊见一个全身被剥光皮的人牢牢地抓着我双脚,他浑身是血,叫人看不清本来的样貌,突然,他下颚轻轻一动,从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末年~末年~” 我一怔,张开双目,迫使自己从恶梦中醒来。 刺眼的亮光打进眼皮中,我头一眩,一时没弄清自己身处何地。当我迷糊地再朝上紧盯片刻,脑筋才终于清醒过来。 天亮了。天色蓝得不真实。我在逃荒途中。是梦,我松了一口气。 确定了这几点后,我打了一个大呵欠,这个呵欠怕是震慑到谁了,一股暖流瞬即喷洒在我耳边,我朝暖流方向瞥去,这才发现军人正正面对着我,那张脸距离我只有一公分,打着呼噜沉沉地熟睡着。 我吓了一跳,马上蠕动着移开了身,离他多远就多远。忽然,我另一边身又碰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我转头看去,哎呀!原来是林挚。 我美滋滋的搂着他,一时舒心得差点再度入睡,多亏这一搂好像弄醒了他,他转了转身,反过来把我弄醒了。我们睁著惺忪的睡眼相觑而视,他对着我眨了眨眼,马上又合上了。 我无奈失笑:“林挚,不要睡了,我们还要赶路。” 说罢,我坐言起行地坐起了身,伸一伸懒腰,顾盼著四周。昨晚有不少人留下在荒野过夜,现在再看,人数好像少了点,怕是在我醒来前就纷纷起步了。但即便如此,徒留原地歇息的还是有将近百人。 我回头瞥一眼林挚,他显然未睡醒,一只手臂紧紧盖住眼睛,厌恶这洒进眼皮里的日光。 “林挚,我们快点走吧,鬼子可是不休息的。” 林挚一听,闹起了别扭,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起。我无可奈何地抓住了林挚的手臂,强行把他拉起来。 林挚似乎也被我逼迫得不耐烦了,他长叹口气,踉跄地站了起来,可那双眼睛却依旧睁不开,像是站着打盹似的,非常好笑。 “怎么?要先吃点东西吗?”我提起行李箱。 林挚瞇着眼睛,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有力气。” 我看出林挚在逞强,不过既然这是他的选择,我也没有多言。 我俩十指紧扣,准备踏上接下来的路途。 “哎!你们等一下!” 突然一把声音叫住我们,我扭头一看,原来军人醒了。他刚睡醒就爽快地拎起背包站了起来,这精力充沛得惊人。 “别走这么急嘛。” 我们不解地注视他,他也注意到我俩疑惑的表情,一走近便连忙解释:“咱国民党的军车一会儿就到了,你们在这儿等一下,待会也载上你们吧。” 林挚向我瞪大眼睛,仿似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试探地说:“可是我们要往西边走,你们顺路吗?” 军人睁大眼睛,斩钉截铁道:“当然!我们就是要往西走啊。” 我和林挚相视一笑,心说这下遇上贵人了。 我们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军人忙碌地捣弄著无线电,用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跟无线电那头的人交谈了许久,忽然,他就收起了无线电,什么也不说,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等。 过了一阵子,一辆军绿色的装甲车从军人凝望的方向驶来,很快便在我们面前停下。 军人踏前两步和车上几个士兵窃窃私语,语毕,那几个士兵突然紧盯着我们,片刻后,才招手叫我们上车。 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但本着对我国军队的信任,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上了军车。 军车车门正要关上,倏地,一阵直指我们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 我迎面瞧去,一个六口之家朝军车奔跑着挥手唤道: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5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 这个家庭兴高采烈地狂奔而来,在我还在好奇他们呼唤什么之际,唯一一个成年男人中气十足地喊道:“也载我们一下吧!” 这个想搭顺风车的家庭在接近装甲车时放慢了脚步,与此同时,军人表情惘然地看向其他士兵,一个士兵对他使了个眼色,军人马上了然于心地把车门张开至最大,让他们上车。 我对他们眼神交流的信息百思不解,但他们愿意接载多一个家庭,也是甚为暖心的举动。 关上车门,车辆开驶。我注视军车驶往的方向,疑惑道:“为什么跟逃荒大队的方向不一样?我们不是往西边去吗?” 军人冷冷回道:“是西边,我们走直路,他们走的弯路。人走和车走的方向当然不同了。” 我没多想,安下心闭上了嘴。 坐在对面的六口之家,上有一老,下有三小,最小的只有一岁左右,最老的婆婆看来也有六十多了。一对夫妇拖着四个老人和孩子,估计也不容易吧。 一路无话,车子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晃动不停,彼此也没有要寒暄的打算。我们只有两边小窗能看到外面,汽车排气管和车辘碰到硬物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连连作响,除此之外就只有漫长的沉寂。 过了好几个小时,军车终于停下。 军人打开车门,跟在那儿接应的队友打了声招呼便跳了出去。我们几个看到也想跟着下车,然而,站在车外的军人突然拦住我们,不让我们步出车箱,转而先让那一家的婆婆和孩子们先下车。 这本是尊老爱幼的好事,我当然会认为他只是想让老人妇孺先走,可轮到最后的男子想下车时,也跟我们一样被拦住去路。 我们都一脸茫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军人又踏回车上。 这回,男子倒是焦急了:“我的家人都下车了,怎么不让我下车呢?” “你先等会儿。” 军人随口敷衍一句,便越过男子跟那边的士兵说:“这儿有三个,够了吧?” 一个士兵摆摆手满脸嫌弃:“哪有三个?你看那家伙是个瘸子!不能用。” 军人转身仔细端详我的腿,未几忽然怒骂一声:“我去!咋没看出来呢?” 我们这下子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我下意识后退几步,厉声质问道:“什么不能用?我是瘸子怎么了?你们不让我们走是想怎样?!” 军人轻蔑地瞪了我一眼,又转头对着士兵冷笑一声,说:“咱国民军人手严重不足,需要招壮丁来干活,懂吗?国家面临大难,生死就要置之度外。你们都是中国人吧?这点事也不愿付出吗?” 男子怒火中烧,往外迈了两步就想逃:“去你妈的!要死你们去送!” 话音刚落,另一边马上传来“咔嚓”的声音,我转头一瞥,一个士兵已然举起枪指著男子。 “你敢下车我就开枪。” 军人见状立马叫停:“老唐!别!”军人小心翼翼地走近已吓呆的男子,把他拽了回来,“壮丁逃了,抓回来不就行了嘛?别跟自己过不去。” “你也是!”军人赫然指著林挚,“今后跟着军队干活长点心。” 林挚一手紧紧抓住我手臂,坚决拒绝:“我不要!谁要去当壮丁啊!” 我应声和应:“就是!我不会把他让出来的!” “啧!真他妈烦。” 军人士兵们二话不说马上抓住林挚,林挚拼命反抗,眼睛在我身上不敢移开半分,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谁也不愿分开。 军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捉住我,强行掰开我的手,想把我赶下车。 我慌乱无比,急忙向他求情:“我也一起当壮丁!把我也带走吧,求求你!” 军人厉声吼道:“你这瘸子就别掺和了!待会要我们反过来照顾你不就麻烦了?走!” 他一脚把我踢了下去,叫我摔了个踉跄,我挣扎着站起来,听见男子的家人们往车箱内叫喊:“爸爸!” “老公!” “儿子!”她们崩溃大哭,把悲痛表露得淋漓尽致。 但军人显然已铁定心把他们带走,他吼闹著把妇孺们打发走,还没关上车门,军车已急不及待开出。 男子的家人们倒地痛哭,我呆呆地凝视著离去的军车,仿佛灵魂被抽走般,只剩一具空荡的躯壳。 军车越驶越远,我不由自主地迈起步伐,目光恍惚地追逐着它。车上有林挚在,他只有自己,我也是,我们都要变成孤独的人,我不要这样。 我奔跑着,拼命往军车的方向狂奔著,我的爱人在车上,却没有人理会,没有人想要放走他。为什么要残忍地夺去? 我的命可以拿去,我的钱财可以取去,只有林挚,我不能让出来。 不知何时,脸上溅起了泪花,它拍打在我脸上,也顺着风洒在脑后。不知何时,我忘记了倦意,奔跑的双腿变成自动发力的机械,不断运转着。不知何时,我倒下了,这才感觉到右脚带来的强烈痛楚。 车辆在我面前消失了,仿佛灵魂已逝去,今后,就只有作为行尸苟且偷生。 我往回踱步,不知该往哪里去,迎面看见一个小哥,我问他:“请问这儿是哪儿?” 他回答:“太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这一章,终于回应序章了。 不虐~不虐~(催眠中) 但是离完结还有一段距离呢。 最后给不知道的小伙伴科普一下,太原在忻州南面。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我不知道日子过去多久,时间于我而言仿佛虚无。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人还留在太原,什么县城,什么乡镇,我一无所知。 每天都像野狗一样过活,饿了就在垃圾堆找东西吃,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有很长时间我都处于饥寒交迫的状态下,在许多个飘雪的黑夜,我都以为自己熬不到天明。 鬼子我没看着,尸体却见不少,不是冷死的就是饿死的,有好几回我都饿得禁不住想吃那些尸体,但最后还是被理智制止住了。 最冷的那段日子我都不敢睡,我怕我一睡着就醒不来了。饥饿的感觉可说是让我避免了这个随时冷死的可能,每当我被饥饿困扰时,都不太能入睡。幸运的是,即使我大多时间都处于饥饿状态,也能及时进食,偶尔会偷人家的东西吃,偶尔也会抓到老鼠,茅草也是可以吃的,只是难以下咽。 可是无家可归的冬天真的很漫长,最终,我还是差点挺不过来。我有两天没找到半点东西吃,只有雪水能让我暂时维持生命,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找食物了。就在双脚无力,眼前一黑之时,我便倒下了。 我醒来的时候,初春已来临。 我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在帐篷中,四周都很暖和,比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6 起寒冬之时相距甚远。我木然地坐起身,这里像是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两边各有一张床,正对面有一个锅炉在煮食,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人。 我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下床后连站立也站不稳,但我还是想出外走走,睡了这么久,实在很想运动一下。 我走了几步,快要步出帐篷外时,一个不稳摔了一跤,此时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看到我如斯狼狈,连忙把我扶了起来。 我答谢一句,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在这一瞬间,我愣住了,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眼前的人看着我淡然一笑,用那把熟悉的嗓音说:“兄弟,好久不见。” 我错愕不已,不知为何,两行热泪一涌而出,激动间唤出他的名字:“彭彧!” 彭彧老了不少,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鱼尾纹极为显眼。 “别这么想我啊!你看你都哭成什么样了。”他窃笑地扶我回床边,叉著腰调侃道:“这么多年不见,一碰面就让我看你的鼻涕,不愧是我兄弟啊!” 我慌忙地用手背擦掉脸上各种脏东西,破涕为笑:“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说:“逃难呗。” “我也是啊。” 彭彧走到炉边,掀起锅盖瞥了一眼,一股香味瞬间扑鼻而来,那是肉的香味。 “是你捡我回来的?” 彭彧拿着汤勺往锅里搅拌一下,香气更浓烈了。 “是啊,你在路边昏倒了,我走过去摸了你的脉搏,发现还没死就把你救回来了,你当时蓬头垢面的,脸上都是雪,还是我帮你擦脸的时候,才发现是你呢!” 我苦笑一声:“辛苦你了。这几年过得好吗?” 彭彧把锅盖盖上,坐到我身旁。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点僵硬,果然转过头就叹了口怨气:“唉~这几年北平变化太大了,我也一样,什么行业什么工作都干过,就差卖身没干过了。” “真可惜,明明这是你唯一兴趣。” 彭彧白了我一眼,不留余地嘲讽道:“你他妈真的一点也没变啊!还是这么‘能说会道’。” “彼此彼此吧。” 锅里的汤突然沸腾起来,彭彧上前熄掉了炉火,揭开锅盖:“很快有午饭吃。” 我贪婪地嗅着锅里溢出的香气,未几,彭彧突然朝外面呼喊:“赋文!肉汤好了!” “哎!”外头传来一句应声,“来了!” 一个跟彭彧年纪相若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的头发微曲,面貌沧桑。当他瞧见我已然醒来,马上就殷切地对我嘘寒问暖:“哎?你终于醒来了。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自然地摇了摇头,表情略带茫然,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他是谁? 但眼前的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疑惑,只是被我冷淡的反应冷却了热情:“哦,那你好好休息。”他二话不说转过身又马上和彭彧闲聊起来。 他们貌似已相当熟稔,你一言我一语的有说有笑,相处起来相当自然。我注意到他俩和谐的氛围,忽然恍然大悟:“啊!” “怎么了?”彭彧被我吓了一跳。 “你...你的病好了?” 彭彧错愕地对着我眨了眨眼睛:“我什么病啊?” “就是...那口儿...那玩意儿。” 彭彧顿了一会儿,赫然如梦初醒:“我草!怎么突然提这个了?” 我手指在他俩之间来回扫过:“因为...你们不是那个嘛...就是那种关系...” 彭彧的表情像吃过酸葡萄似的,嫌恶地嚷叫着:“哈?!你脑子是有洞吧?你的眼睛是坏成怎样才会看出来的?” 我一怔,尴尬地探问他:“难、难道不是吗?我误会了?” “何止是误会了,你简直是脑子进水了!”彭彧激动地抨击着我。 “我说,”彭彧身后的那位男士懵然地探过头问,“我咋听不懂你们说啥呢?” “没事,他只是没睡醒。”彭彧避过了这个话题,把锅里的肉汤舀到破旧的碗里,脸色铁青地把汤递给我,似乎想用食物堵住我嘴巴。 他们找了地方坐下,各自开始了一顿简单的午饭。那男的不知从何掏出了几个包子,顺手给了我一个。 “还没介绍呢,我叫黄赋文。” “刘末年。” 我咬著包子狼吞虎咽地咀嚼,身体很久没有吸收过食物了,空荡荡的肚子突然被填满的感觉简直如起死回生般,满载了感慨。 我再尝一口肉汤。果然,饿著肚子吃的东西都出奇地美味,那碗肉汤大概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汤了,调得正好的咸度,带出肉的鲜甜,无论汤还是肉都分外可口。 我饶有兴味地问:“这是什么肉啊?不像猪肉,也不像羊肉。” 他们面面相觑,纷纷摆出一张意味深长的笑脸,却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看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就没有追问下去。那天彭彧带着我到外头转悠了一会,原来除了他们外,还有许多人在那儿搭了帐篷,一群人密集地聚在一块。乍一看,根本就是个难民营。不过看到如此多同病相怜的老百姓,且今后能依傍著彭彧和赋文,心头的无助感总算是暂时消失了。 说起赋文,彭彧也跟我谈起了和他相识的经过。 原来他们是逃难途中认识的,两个都是孤家寡人,所以相约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不过彭彧提过,赋文其实是个有家室的人,只是妻子早逝,留下一对儿女给年迈的母亲照顾,自己则为了养家糊口而远赴北平工作,才在此般生死关头的时候也未能来得及跟家人相聚。 总而言之,赋文对彭彧的性.癖一概不知,也难怪彭彧如此责怪我了。 跟彭彧重逢的那一晚,在帐篷外,他终于问起了那个不可触及的地方。 那不是始于什么□□,也不是起于什么契机,就只是单纯的,让憋了许久的问题脱口而出罢了。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一下子愣住了,沉默了好一阵子。我试着啄磨一下语言,虽然是难以启齿的事,但也不是绝不能开口道出。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包括我和林挚搬进老家,渐渐相爱,而后私奔的事。 彭彧作为我的听众,专心致志地把我这几年的经历了解过一遍。他中途频频点头,每每都会点到即止地给予反应。在我诉说完自己的故事后,彭彧感慨地叹道:“没想到你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啊!” 我急着微微张口,想要反驳他:不是的,我跟你才不一样。 可是我却把话咽了下去,或许他说得没错,从前的我总爱嘲笑他为了没有结果的爱情而放弃得来不易的工作,但现在的我又何尝不是为了爱情而放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7 弃整个家呢? 彭彧当年的想法,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之后呢?”彭彧蓦然问道。 “嗯?” “之后发生了什么?林挚去哪儿了?” 我无语哽咽,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已经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了。我的喉咙像被硬物堵住了般,发不出半点声响。 彭彧注意到我不对劲,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甚至拍拍肩膀安慰我:“没事的,都过去了,大家都会好好的。” 我努力地挤出微笑,让嗓音冲破喉咙:“放心,我没事。” 彭彧拍着我的肩膀,抿起嘴点了点头。虽然我没表明,但他还是看得出我迫切地想一个人独处。于是,他便独自走回帐篷里,留下我一个在黑暗中茫然若失。 多久了?三个月?四个月?林挚已经离开四个月了? 我的泪线如缺堤般,眼泪倾泻而下,四周都很安静,只有我的哭声响辙了夜幕。这是我久违地因为林挚的离去而哭。过去四个月,我一直活得浑浑噩噩,像个疯子一样,疯癫过活,什么也不去想,只是遵从本能地活。 因为我失去了另一半灵魂,从此,我活成了一具行尸,可彭彧救回我后,我又活过来了,如此,我才找回本有的情感,找回我应有的情绪。 我终于哭出来了。这一哭,便是哭断肠。 我太想念林挚了。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每一刻,每一秒,我满脑子都是他。思念太强烈就只能化为泪水宣泄而出。除了哭之外,我别无他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了说,从二十六章开始,大部分桥段都基于真实史料进行创作,小部分会和历史有所出入,本人并非考据党哈。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三个人组成的逃难小队在不足一个月后瓦解。我们计划离开太原,往西面的吕梁进发。茫茫的路程感觉永远没有尽头,三天三夜的徒步征途耗尽了精力,我软弱无力的双脚像一对脆弱的竹竿,迫使我几近倒下。那时候,赋文还在。 赋文去世的一天,是我头一回真正见识到战争的可怕。我想,就这方面来说,我是幸运的。 在逃难大队路上,轰轰隆隆的声音赫然从后传来,不出数秒,一个个炮弹从上空划过的战机中落下,接连轰炸宛如蝼蚁的难民,在平地连番响辙。 迫在眉睫的生死关头赋予我庞大的求生欲,让气力耗光的我瞬间涌起神奇的力量,我奔腿就往边上跑,以逃开战机的直线攻击。 轰——— 一个炮弹落下,和我只有四米距离,冲击力把我撞开了整整五米,那一响声震慑到我的耳膜,更让我感觉到强大的热力。所幸,我没有被它伤及。 再度落下几个炮弹,是两个还是三个,我已不能分清。 我趴倒地上,不敢松懈半分。待我斜眼目送战机飞走,才敢撑起身来。我颤栗著环顾四周,硝烟的气味弥漫不散,把我呛得几声轻咳。原先还算密集的人潮,现在变成尸横遍野,虽然有像我般幸存的人,但都是寥寥可数。远处有人抱着尸体痛哭,眼所见的地方,都有散落的肢体,有人手脚被炸断,也有人内脏被炸开,肉块散了一地。 我跨过肢体、躯壳、血浆,寻找彭彧和赋文的踪影,尽管他们可能已面目全非,我却还是想从活着的人中找他们出来。 我找到彭彧的时候,他在我预想不到地远的位置坐着,头破血流,鲜红的血沾满了脸。他注视我的神情有点恍惚,至于赋文,就在他怀里。 赋文受了重伤,表面上看是没什么缺损,内脏却似乎受到冲击,嘴角流淌著血。 赋文没有坚持多久,他在逝去之前,把一张照片交给彭彧,那是一张全家福,包括他的母亲,已离世的妻子,还有一对儿女都在照片上。 赋文用尽最后一口气,向彭彧付托最后一个心愿:“请你...找到我的家人...保护好他们...” 彭彧颤抖著接过相片,当我们回过神时,赋文已经断气了。 彭彧低声痛哭,受过赋文恩惠的我,也伤心得无语凝噎。彭彧背起他,找了块空地埋了,我们甚至没有布裹起他,只找到一块小手帕覆在他脸上。泥土覆蓋他的身体,被渐渐掩没,最后,我们只能为他放上几块石头,当作墓穴的标志。 这就是我们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徒留下的我俩决定了了赋文的心愿,只是太原地域之广,也不知道他老家在哪儿,要找到他的家人谈何容易。 休息了一天,彭彧向我说起了自己的打算:“赋文是我的兄弟,我不想欠他。但现在这个情况,能不能保住这条性命也是问题,兄弟,我想活下去,容我自私一回,可以吗?” 我无言以对,赋文和彭彧的情谊肯定比我更深,我根本无权干涉他的选择,何况现在是性命攸关之时势,想在炮弹中幸存下来也是无可厚非。 于是,我应允一句,便继续了向西的征途。我俩花了好几天时间徒步到太原边境,体力早已耗尽。 本以为只差一步就能离开太原,逃开鬼子的进攻,却没料到我们早已困在死胡同里。 当我们想找到吕梁的路而迷失方向时,路过的老大爷却说著一口浓重的乡音劝阻我们:“那边全是山,你们走不过去的!” 我和彭彧面面相觑,双双绊住了步伐。要是不能直往西边逃的话,那我们一直努力是为了什么?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往哪里逃,逃去哪个方向,我已经忘却了。反正,我们就一直困在太原,过了很久很久,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然闯进了我和彭彧的生活中。 那个时候,我们滞留在清徐县菜园村,过著飘泊无定的生活,外地人们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搭起帐篷,和本地人各占一方,互不干涉。 某天,帐篷地来了一个姑娘,她自称是本地村民,得知我们在这里扎营,特意给了我们一点食材和日常用品。一开始,我还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位姑娘的存在,因为我和彭彧实在是三餐不继,我们也想从别人那儿得到一点恩惠,于是,就到处寻找那位姑娘的踪影。 不过帐篷地实在有点宽阔,外地人也有点多,要找到那姑娘在哪儿,也不是那么容易。 忽地,我听见有女孩子呼救的声音,我和彭彧相觑一眼,马上深感不妙,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声音的来源跑去。我们顺着声音找到女孩的所在地,惊见几个人抓着女孩想实施强.暴,我和彭彧的怒火一涌而上,两人默契地冲上前跟那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我挥了一拳,脸上又中了两拳,不够人打了,就把对方推倒,按在地上狂揍。不一会儿,打斗声引来了别人围观,那几个家伙看周围人越来越多,怕事情败露,便夹着尾巴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8 逃走了。 彭彧扶起摔在地上的我,转头便脱下一件外套,盖过衣衫不整的女孩,道:“你没事吧?” 女孩抽抽噎噎的,情绪还没平复:“谢谢你,我还以为我的清白就此毁了......” 彭彧愤慨地叹了一声:“唉!那些人禽兽不如!你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在外头了,知道吗?” 女孩委屈地解释道:“其实我只是听说这里有很多难民无家可归,想来施舍一点食物而已,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我们相继一怔,原来人们口中的那位姑娘就是她啊。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现在时势混乱,你一个女的,还是留在家里安全。” 姑娘擦干眼泪,努力振作起来:“也是,家里无父无母,只有我照顾奶奶和弟弟呢!我不能就这样被打败的。” 姑娘向我们道谢后,便悄然离去。倏地,我貌似想起了什么。 姑娘家有一个老婆婆,父母都不在,还有一个弟弟...... “哎哎!彭彧,照片拿来。” 彭彧看着我,一脸茫然:“什么照片?” 我焦躁地喝了一声:“赋文给你的照片!” 彭彧恍惚大悟地掏出了赋文给他的全家福,我们盯着上面那个女孩的相貌,忽然怪叫起来。 “啊~~~一模、一模一样!” 确实没错,虽然我们看到的那位姑娘长大了不小,但脸孔五官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趁著姑娘还没走远,我们赶快追了上去:“等!等一下!” 离远的姑娘转头看着气吁吁我俩,不解地愣了一下。彭彧跨了两步走上前,二话不说就递出了全家福。 姑娘盯着照片看了有十秒,这才终于认了出来:“咦?” 彭彧把认识赋文,到他意外离世的经过全都交代了。姑娘得知后,哭得比刚才更猛烈,哭哭啼啼中就把我们邀进了家,说是一定要好好答谢我们。 到达姑娘家时,她已经平静了不少,估计她也思量著怎么跟奶奶和弟弟解释吧。 姑娘的家,或者说是赋文老家,是菜园村里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村屋,楼高一层,二楼是天台,一楼还有个天井用作洗菜养鸡什么的,不过这也是从姑娘口中知道的,我们到访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禽畜了。 姑娘向家人解释前因后果,知道了真相的家人纷纷相拥痛哭,我也没忍住偷偷擦了眼泪。 那一晚,他们热情地招呼了我俩。姑娘迎著笑介绍道:“我叫黄堇光,你们可以叫我小堇。这是我奶奶。”小堇指向老婆婆,“你们跟着叫奶奶就行了。然后这是我弟弟。”小堇又转过身,拍拍她弟弟,“他叫黄乙光小乙,小乙很怕生,你们别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挤出笑容,客套地说。小堇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编著两条麻花辫,煞是可爱,白里透红的肌肤映得那张脸特别小巧,笑起来时,两边脸颊肉呼呼的,非常甜美。 老奶奶也七十多岁了,身体不太好,貌似走动不太方便,出外都要孙儿扶著走,可她老人家却很精神,我们说话的时候,她都能搭上几句。 至于小乙,正如小堇所说,是个非常怕生内向的孩子,今年十二岁左右。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又长期不在家,从小就没有得到充分的父爱和母爱,如此一个缺爱的孩子,也难怪性格变得孤僻了。 我们在小堇家共进了晚餐,虽说不上丰盛,但已经是这多个月来最丰富的一顿饭了。 既然是已故兄弟的家属,又说过要好好照顾他的家人,那少不免我们以后也会有更多来往。我向小堇提起这件事,希望她能容许我俩给予他们一定的照顾,起码不要再发生我们初见时的那种事。 小堇沉默了,她似乎想认真考量我的提议。她移开眼睛,把视线落在奶奶和小乙身上,一个是年迈的老婆婆,一个是年幼的孩子,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她一个女孩子撑起一个家有多么艰难。 小堇考虑了一下,似乎不想白白受我们照顾,因此提出了另一项提议:“要不你们就搬来住吧!你们负责保护我们,我负责照顾你们的起居饮食,如何?” 我明白小堇的想法,她希望这样有来有往的,也不至于欠我们人情。其实,这又怎么可说是欠呢?我们只不过是想为逝去的兄弟完成心愿罢了。 当然,我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因此,我俩便顺理成章的,在黄家住下了。 日复日,月复月,我们跟赋文的家人成了几近亲人的朋友,虽然小乙还是怯生生的样子,但只要他不抗拒我们就很足够了。小堇总是包办所有家务,什么事情都一力承担,我看在眼里实在是于心不忍,每当小堇料理家事时,我都会上前帮助,而她总是笑着推却我的帮忙,逞强说自己能独自完成。然而,我却总是厚著脸皮的跟她抢工作,什么做饭,洗衣,清洁,能帮忙的我都不会吝啬自己一双手。久而久之,小堇也拿我没办法了,只好满脸难为情的一一接受。 这天下午,阳光明媚得很,我和小堇在天台晾衣服,奶奶则坐在旁边的摇椅上晒太阳。一如既往地,我和小堇一边做家事,一边闲聊。 小堇把几件衣服挂上晾衣杆:“我认识你这么久,也不知道你的家人在哪儿?” 不记得是聊了什么话,我们突然就绕到这个话题上了。 小堇看我赫然默不作声,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停下来解释:“其、其实就是因为你绝口不提私事,也看你跟彧哥不像是亲兄弟,才这样问你的,你、你可以不回答我的!” 我注视身旁的小堇,被她的真诚实意逗笑了,温柔地道:“没事啦,因为我本身就不是和家人一起住的,待开战的时候回老家才发现他们已经举家逃难了,所以我就只有一个人了。我跟彭彧本身是同事,也是在太原那边才碰上的,之后才一起逃难而已。” 我认识回答过后,小堇终于松一口气,忽然,她脸色一转,羞答答地问:“那...那你是...还没结婚吗?” 我的手伸向收衣桶,不解地应道:“不,我结婚了。” 此时,我和小堇的手在收衣桶中不经意的碰到了,她“哗”的一声立刻收回了手,羞红著脸碎步跑去,独留茫然的我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坐在摇椅上的奶奶突然开口,试图为迷惘的我拨开云雾:“孩子她呀,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不敢明说,我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了。” 我惶惑道:“奶奶,我没听懂。” “那孩子喜欢你呀,你没看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日更!晚上6点到8点左右更新哦。还有我換名字了。(害羞)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我诧异不已,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49 立原地,嘴巴吭不出一个字。小堇无疑是个温文尔雅的好姑娘,但我心里早就被林挚占了,要是奶奶所言属实,那我岂不是无法回应小堇的心意? 然而,小堇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般,又回复了平常的样子。奶奶说过,小堇从小到大都不敢明说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多少让我松一口气,无论小堇的心意是真是假,我也不愿戳破我们之间平常的关系。 当晚,小堇鼓起勇气向我搭话了,她似乎对我已结婚的答案耿耿于怀,饭桌上,她不避嫌地提起了我已婚一事:“年哥的妻子是怎样的人呢?” 我一怔,下意识瞥了彭彧一眼,这才发现他也震惊的看着我,似乎诧异于我居然会向小堇提及林挚。 “他...是个很脆弱敏感的人...像玻璃一样。”我摊开手比了比动作。 “那相处起来岂不是很累?” “不,他的脆弱只是对我,面对其他事情,他都坚强得让我震惊。” 小堇礼貌地展露了笑脸:“那真是很了不起啊!” 她顿了顿,又问:“你喜欢这类型的姑娘?” 我感觉到小堇在试探我,只好如实作答:“也不是,只是刚好他是他而已。” “哎!我看小堇很符合你妻子的类型啊?一个人照顾一个家多厉害多坚强啊!”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向他瞪了一眼。 小堇也有点受宠若惊的连忙摆手否认:“我不是!我哪能跟年嫂比呢?” “你口中的年嫂可没这么厉害。” 彭彧随口一句略带冒犯的话让小堇也捏一把汗,马上偷偷窥看我脸色。 “闭嘴吧你。”当然,我也不是这么好脾气。 “难道不是吗?也要给别的妹子一点机会吧。你老婆已经走了,别揪著以前不放啊。” 小堇似乎听出彭彧话语中的深意,马上劝阻我们,以免这个话题越演越烈:“别、别吵了!是我不对,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彭彧转向她,装作替她不值:“小堇,不是你的错,是这个男人的错,他糟蹋你的心意啊。” 小堇一怔,嘴巴微微颤抖,一副慌张失措的样子:“你、你你在说什么?” “不对吗?你喜欢末年,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吧?” 彭彧粗暴直接的一句话,让小堇全然不能招架,她的脸刷地一下通红,一声不吭便掩著脸跑了出门。 正当彭彧饶有趣味地向着小堇离去的背影嗤笑之时,我终于禁不住勃然大怒,抓起彭彧的衣领便厉声吼道:“你这是耍我?!” “哎?不敢不敢,”彭彧带着猥亵的笑意说:“我也不想我的兄弟孤独终老嘛?你看人家姑娘对你有意,就不要糟蹋掉了,啊?”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要干这种多余的事!” 我松开彭彧的衣领,这才意识到奶奶和小乙还坐在饭桌前,我轻咳两声,自知自己失礼,便再次端坐好,拿起碗饭继续刚才中断的晚饭。 奶奶全都看在眼内,叹了口气喃喃地道:“看来小堇是没有希望了。” 我不语,心里隐隐作痛,既愧疚,亦难受。 夜深,我在破落的房间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把我弄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彭彧,为什么他要说出这种话?好像想撮合我和小堇似的,我对林挚有多么深的感情,他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但他明知那是我的死穴,为何还要故意触碰? 即便我认识彭彧已经不是一朝半夕的事,可我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大概他只是一个爱惹怒人的混蛋罢了。 入睡的时候大约是半夜,睡得很沉,有没有做梦呢?忘了。但是日出后,醒过来前,我做了一个印象非常深刻的梦,那个梦来自我从前的回忆。 我看见我和林挚躺在星空下,悠然地聊著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然后,他问我:“要是我死了,你会找一个女人结婚吗?” 我有点愤怒:“真是的!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 “因为我可能不会回来了。”林挚站起来,纤薄的身躯直对着我,星空下,他的脸孔只剩模糊的轮廓,“即使如此,你还会等我吗?末年,找一个女人结婚也可以的,我想你幸福。” 我惊醒过来,朦胧中仿佛看见林挚就在我面前,幻影挥之不去。 我扶额坐起来,林挚的幻影已完全消逝。心脏彷如受到惊吓,“怦、怦、怦”的心如鼓擂,我悟著胸口,难受得直冒冷汗。 久远的回忆在那天清晨从梦中浮现,那是我不愿回忆起的往事,即便当时是如此幸福的我俩,这个惹人厌的话题,还是无可避免的成为我此刻的软肋。 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和林挚以外的人结婚,自从跟林挚互通心意起,我便坚信我此生的伴侣只有林挚一个,何况林挚还很可能活着呢!他只是生死未卜而已,为何要这么理所当然地断定他已不在世上呢?说不定,他就等著战争结束,等著能够回到保定老家的一天,等着我的出现呢! 我和林挚,一定会重逢的! 为了撇除杂念,我决定郑重其事的跟小堇交代清楚自己的想法,好让她和自己,都能把不该有的思绪撇得一干二净。 我婉转地拒绝了她:“小堇,我还在期盼著和妻子重遇,我的心里早就容不下第二个,要是我让你有了不必要的期待,我很抱歉。” 小堇的表情像结了冰般凝固,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嗯...哈哈,是彧哥误会了,才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才要说抱歉呢,把我们的关系弄得这么尴尬。你的妻子一定会回来的,你们一定可以再见的。” 我苦笑,淡漠地向她道谢。我不知道那句话是否应当说出口,或许,我只是自私的想再三坚定自己对林挚的感情,只不过,从小堇的反应我可以肯定,我确实伤害到她了。 小堇的自愈能力强得超乎想像,第二天,她就变回以前那个爱笑的姑娘,不论对我,还是别人,都是一副亲切友好的模样。不管是故意逞强也好,真正释怀也好,这也足以让我放下一块心头大石。 只不过,彭彧的异常行为却让我难以释然。不但是之前对林挚故意奚落,还是其后神秘且神经兮兮的举动,都让我心乱如麻。大概是始于这件让人不悦的事,我不期然地开始对彭彧注意多了,方才察觉到他总是时而憨笑,时而哀伤,喜怒反复无常,和我说话时又总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明显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奇怪的是,我居然觉得这个情况有点熟悉。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也发现到小堇的异常,她变得郁郁寡欢,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彭彧好歹是个大男人,加上他本来就有点毛病,我倒不太担心,反倒是小堇,她向来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女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0 ,突然变成这副样子,难免让人忧心如焚。 难以视若无睹的我,终于忍不住询问她的情况,虽则怀着原因可能是我的想法,但要真如此,就更需要主动关心了。 谁料到小堇作出另一个回答:“小乙最近老是不知去向,我很担心他。”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问过他往哪儿去了吗?”我尝试给予一点帮助。 小堇委屈巴巴:“问过了,他不理我。” “应该没事的,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也不小了,要跑也是在村里跑,跑不远的。” “嗯,是我自己管太宽了吧?看他也没受什么伤,我应该是担心多余了。” 大概在这种时期还能担心这点小事的都该庆幸吧?菜园村位置偏僻,开战以来都没被鬼子找到,一点炮火的痕迹都没有,我和彭彧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长时间的安稳日子。 可要来的还是会来。 这天,小堇神色凝重的回到家,给我说了一个不祥的预兆:“难民开始迁居了,他们会不会是收到消息,知道鬼子打到村来了?” 我打了一寒颤:“那你有看到士兵吗?” “这倒没有,但我看到难民每天都在减少有点害怕。我又不敢自个儿接触他们,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我尽力安慰她:“小堇,别杞人忧天,说不定他们只是找到更好的住处而已。” “真的?”向来信任我的小堇,稍微回复了冷静。 “当然了,你以为我们当初来逃难走了多长的坡,鬼子们又是大炮又是粮食,更上不来了。” 小堇终于安下心来,抚著胸口浅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看,我又担心多余了。” 我向她报以微笑,内心却慌乱不已。 我所说的一番话,全部全部都是为了让小堇安心,我很清楚鬼子打来菜园村只是时间问题,我不敢保证哪一天,在我们熟睡的时候,便会葬身于炮火之中。 可是,这番话我说不出口。 小堇不该是与我共同承担此等残酷的人选,即使灾难早晚会来临,至少,不要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如果真的有这个人选,那除了彭彧,别无他选。 我必须得让彭彧知道危机正在逼近,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好。二话不说,我就走到彭彧房门前,他这天一整天都待在房间,只是偶尔出来上个厕所。 我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了一条缝。彭彧从门后冒出,只露出半张脸。 “什么事?”他的眼神举止无一不在警惕着我,让我深深感到不悦。 “我有一件很紧迫的事要跟你说,你让我进去吧。” 彭彧顿了顿,把我拒之门外:“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改天再说?” 我情急之下说:“都说了很紧迫!我哪儿能等改天啊?” “那今晚吧。”话语刚落,彭彧便猛地关上了门。 我万分惊愕,同时也对彭彧的转变好奇不已,他到底躲在房间里做什么?就算生病了,也不用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于是,我悄悄地把耳朵贴在他房门上,细听究竟。忽然,我听到彭彧说话的声音,说话内容没听清楚,但确实就是他的声音。 我一惊,马上移开耳朵。心说难道彭彧疯了?居然自个儿呆在房间自言自语,该不会早就发病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若有所思的踱步到客厅,刚好看见小堇从小乙的房间走来,刚刚才表情沉重的她,转眼间又挂著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了。未等我问个缘由,小堇就喃喃地慨叹一句:“总觉得小乙跟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小乙又不见了?” “啊,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了。”我意外地对小堇的感伤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彷如我刚刚才经历过般,实在是身同感受。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惹人厌的不安。我以上厕所为由,偷偷溜到彭彧房门外。 这个屋子的房门都没有锁的,大家本着对彼此的尊重,进门前必然会敲门,尤其是进小堇的闺房,所以当我有事找彭彧的时候,都习惯敲门,可是什么习惯规矩,在特殊情况下,就应该有特殊的做法。 几乎不用多想,不用多余的犹豫,我就破门而入了。 同一时间,我也彻底愣住了。 房间里,除了彭彧,小乙也在,就在我破门而入的一刻,他们竟正在接吻! 第31章 第三十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我的震惊转化成愤怒,一个箭步冲上前送了彭彧一拳,随后便是一顿痛扁。我怒火中烧,怒气通通发泄在他身上,拳头一挥,左脚一踢,无一不打在致命处。我不是想拿他的命,但我必须要让他好好拿个教训,至少让他受点伤。 彭彧怕是知道自己干了错事,只是一直抱头卷缩默默承受我的痛击,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不一会儿,小堇便闻风而至,她走到门外瞧见我暴打彭彧立马吓了一跳,二话不说马上来制止我的暴行。 “干嘛呢?干嘛呢?发生什么事呢?” 发生什么事...我说不出口,我不敢让小堇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堇捉住我手臂把我拉开,然而我的腿还不忘给他补上几脚。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小乙,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小堇的质问,我才终于想起小乙还在这里。他的表情没有多大起伏,却明显地吓坏了。 “小…小乙他…”我不能让小堇知道彭彧干了什么好事,“他就跟你一样,听到声响就过来看看发生什么。” 小堇有点懵然:“这、这样啊。” 此时彭彧已踉跄地撑起身,抬起的脸上被我揍出几片瘀青。 “哎!你小心,慢点。”小堇立马上前扶起他,嘀咕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为什么非要出手?”说罢,小堇还瞟了我一眼,像是责怪我一样。 “年哥,你不是这么暴躁的人,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咱们一起解决。” “小堇,对不起,这不是你能理解的事情。”我的目光不敢和她对上,“你可以带小乙出去吗?我需要和彭彧单独谈谈,不用担心,我保证不动手。” 小堇的表情略显难堪,她急忙拉着小乙,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房间。 彭彧活动一下筋骨,五官随即痛苦地扭曲起来,埋怨道:“你这小子,要不要这么用力!” 我背对着他,内心惴惴不安:“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我现在恨不得把你的筋挑出来呢。” “唉~我就是想瞒得一天是一天,所以才想撮合你和小堇,这样我们不就顺理成章留下来了吗?” “原来你打的是这门心思。”我幡然醒悟,“如此说来,你那个时候已经对小乙出手了?!” 彭彧的眼神明显在闪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1 躲:“我......兄弟我......真的......” “真的该死对吗?!”我的火气再度燃起,狠狠抓住他衣领想给他一头捶。 彭彧这下子慌了,连忙苦笑劝导:“别,别,小堇他们在外面呢。” 我怒瞪他一眼,松开手:“彭彧,我问你,你觉得你对得起死去的赋文吗?” 似乎被这句话戳到他的死穴,彭彧瞬间哑口无言,神情里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我们不是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的家人吗?怎么变成伤害了?” 彭彧一脸忧伤地反问我:“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伤害呢?” 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和他,是相爱的。” 我一下子懵了,被他弄得摸不著头脑,只好气急败坏地道:“你、你以为小乙几岁?他才十二岁!相爱?相爱个屁!” “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懂就行。”彭彧那副痴情的模样,直把我恶心到。 “彭彧,别扯些有的没的,我不会让你继续作恶的。”我绝情地说:“我们现在就收拾细软,离开这个地方。” 彭彧震惊得语无伦次:“这、这...兄弟,你、你你在开玩笑吧?” 我正言厉色道:“我是认真的,继续留你在这儿,你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就只剩离开这条路了。” “别!别!别干傻事。” “那你能保证,之后的日子绝对不碰小乙,不看小乙一眼吗?” 彭彧瞬间无言以对。 “怎么?答不出来是吧?那我怎么放心让你留下?彭彧,我不能辜负赋文的期望和信任,我也希望你可以力挽狂澜。” 最后,彭彧半强迫地接受了我的决定,毕竟这也轮不到他选择。 因为事出突然,我们也郑重其事地向小堇表明去意,她非常惊讶,多番询问我的理由并挽留我。然而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看到她那哀伤的神情,我也非常痛心。奶奶和小乙也有给我们送行,小乙全程一声不吭,只是眼睛定定地注视著彭彧,眼神中满是不舍。他俩视线交会,直到我们离开的那一刻。 只是半天而已,我们的去向又再次改变,说实话,我也非常不舍。可是这有什么办法,我不能无情无义地抛弃彭彧,也不能任由狼只混入羊群中。 于是,我们就只能再度踏上飘泊的旅途。 三天过后,我和彭彧已离开菜园村。现在具体位置不明。但途中经过了花园村和园林村,估计距离菜园村已经很远很远了。 附近都是山区,属渺无人烟之地,我们禁不住疑惑,在这里继续流浪下去,会不会永远走不出去,最后饿死呢? 因为附近实在找不到任何水源,我按捺不住的向彭彧提出了建议:“要不我们拐回去吧,看看园林村有没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彭彧张著一张干涸的嘴巴道:“不是说园林村离菜园村近么?我回去见乙光可是很容易的。” “现在已经不是惦记这种事的时候了,活命要紧。” 彭彧马上烦躁地走了回头路:“好吧,你说啥就啥,反正一直都是我听你的。” 面对着闹小脾气的彭彧,我也有点不耐烦,只好气鼓鼓地跟在他屁股后。安稳生活了这么久,突然又来了庞大的体力劳动,说不累也是骗人的。 真想有一辆车接载我们啊! 忽然,一阵“轰、轰、轰”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彭彧马上心领神会的激动跳起:“车!是有车来吗?” 他果然料事如神,过了一会儿,一辆装甲军车就立刻映入眼中,跟随其后的,还有第二辆,第三辆,一共有七辆军车! 此刻的彭彧竟兴奋得连跳数下,抓我的臂膀就嗷嗷地叫:“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我至今还没回过神来,看着足足七辆军车驶来,身心都有点茫然。待我还处于恍惚之中,眼前一面飘逸的影子把我全身的冷汗都吓得渗透而出,无论是身体还是声音,都颤抖不已。 “彭、彭彧,那不是我军的军车。” “嗯?”大概彭彧是真的没听清,他懵然地转头看着我,把我弄得越发焦急。 “我说...彭彧,那是小日本的旗子...那是,小日本的车!” 彭彧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话,自己也马上朝车那儿细看,不一会儿,他就倏地大喊:“快跑!” 我俩不约而同拔腿就跑,一时间弄得极为狼狈,但此时此刻已顾不上这些,我们都光顾著逃跑,顾著撇掉鬼子了! 然而腿又怎么跑得比车快呢?不用多久,我们和军车已经拉近距离了。军车上甚至喊起了喇叭,说著些叽哩咕噜的语言,我们完全听不懂,只好拼命地接着逃跑。 过了一阵子,喇叭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才从车上传出的那些鬼话突然变成了中文,那是一个中老年男人的声音:“前面两位停下脚步,不然他们就开枪!” 我和彭彧一下子就被吓著了,双双刹车不及,绊倒在地。人家有枪在手,已经容不得人思考,我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双手举高投降,彭彧一看,也跟着我作投降姿势。 军车最后在我们面前停下,两个鬼子走出车厢,手势粗暴地把我俩押上了车。 就如我之前所坐的装甲车,空间密封,只有两边各一个小窗户可看到外面的天色。出乎我意料的是,原来车上并不只有我和彭彧两个中国人,除却我们以外,还有十来个看来似是农民的男人,他们穿着破烂,在我们被推入车后,就一直目光呆滞地盯着我们,把我盯得直冒冷汗。 “这辆车到底是去哪儿的?”我用气声问彭彧,然而他只是低沉地对我摇摇头,便没有再理会我。 其实不用别人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毕竟我们登上的可是鬼子的车,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射杀数十人的鬼子的车。军车前往的是什么地方,等待着我们的又是什么,我根本不敢细想。 我只知道,我这条小命,随时也可能失去。 车停下来的时候已近傍晚,几句日语在车外响起,谈话间似是有说有笑,忽然,鬼子打开车门,一边招手一边把我们拖了出来。 当手无寸铁的我踏出了车厢,注视附近的环境时,方才意识到我们到了集中营。 那是一段我不曾提起过的时光,多么残酷,又让人惧怕。即便是我最亲的老哥,我也不敢在他面前细说这段经历。我在那里度过的六年,是人生最痛苦的六年,死亡几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对尸体感到麻木,对尸臭感到习惯,甚至身上都是腐烂的味道,我也全然不觉。 这一切一切,一切的恶梦都在那一天开始。 我们下车后,和其他人一起列著队,跟着士兵走到牢房。我们十几个人,有一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2 半都挤进了一个狭小的监牢里,而那个监牢,本来就已经有三十多个人了。 牢房的四面墙都砌起了三层石板床,说是床,其实也不太像,因为那些地方只是用作“摆放”我们这些难民而已。何况是本来已经挤满了难民的地方,晚上的时候真可谓叠着人睡。 每一天,我们都被迫做劳役,包括清洁下水道、烧砖、运煤,付出了庞大的劳力,可一天里,我们却只有一顿饭吃,一个红薯,一碗菜汤,就是一顿午饭了。在那里工作可谓日渐消瘦,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第一次看到尸体是到集中营后一个星期。一个幽深的夜晚,五个喝醉的鬼子找来了我们牢房,他们随意在下铺挑了一个瘦弱的男人,男人不敢反抗,只得跟了他们出去。 那几个鬼子让男人躺平,在他的脖子和四肢绑了粗麻绳,模仿古人的五马分尸往外拼了命拉,在中间受苦的男人只得痛苦地连连呻.吟。没多久,男人的一只手就被活生生扯断了,他因痛苦而大声嘶吼的喊声,听得我直直发抖。 扯断了手臂的鬼子兴奋地说著话,至于其余几个鬼子,则明显失落和不甘。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透过他们的反应能隐约猜到他们在比赛人体拔河,谁先扯断那个男人的肢体,谁就是赢家。 他们乐呵过后,就像清理遗留下来的垃圾一样,把那个男人的头砍掉了。那些日本士兵,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个行为异常,没有一个人会产生同情心,杀人、施虐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那一晚,我悄悄躲在房间窥见了一切,每次回想起来,身体都颤栗不已。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在集中营被劳役了一个月,我和彭彧都消瘦不小,加上日晒雨淋,整天都被媒炭燻黑,要是出现在林挚面前,恐怕他也认不出我来了。 这天,在我们劳动的时候,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个子矮小的中年男子笨重地向我们走来,还操著一口浓重的京腔:“哎!你们两个,去帮长官干活吧!” 我和彭彧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动半分,说是说干活,可谁知道又是不是哪个鬼子心血来潮想杀个人呢?不然被抓去当实验品也很糟糕。 矮个子往回走了半步,回头看见我俩还愣在原地,马上焦急地催促道:“干嘛呢?不会吃了你们的,快走吧!” 我和彭彧相觑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去是死,不去也是死,根本就没有选择。 我们跟着矮个子绕过一栋栋基地建筑,直把我绕得头晕目眩,走了十分钟不到,我们就到了栏栅外的一侧———还是栏栅围起的一间平房。 这个地方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一处不像是军事基地的地方,士兵却比任何地方都要多,而且他们在门外整齐地排著队,一个个兴致高昂的,好像平房里有什么天大的趣事似的。 矮个子显然不是要带我们走进平房,那里只是途经而已,待我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这个热闹的场景时,矮个子就指著远处一架手推车,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跟着士兵小哥去把尸体埋了。” 本来我还不敢肯定,但矮个子这么一说,我才真正意识到手推车上堆满的,都是赤.裸裸的女尸。 一堆女人尸体,加上平房外的热闹,我能断定这里就是慰安队的所在地。 没想到慰安所和集中营竟如此相近。看到几具被肆意堆放的尸体,我既难受也害怕,男也好女也好,在鬼子的地方,最终都会落得死亡的下场,今天我们埋下几具女尸,之后又是谁来埋下我们呢? 士兵以肢体语言指使我们,彭彧机灵地提起两把铲子,我则推着手推车,跟随士兵来到一片树林中。士兵操著日语指著一块泥地,我们马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估计他是让我们在这里挖坑埋尸。 真是简单粗暴。连一块裹尸布也没有,只是任由她们赤条条地埋入泥土中,不过也是,会把她们折磨至死的人,又怎么会顾及她们这具已经凉透的躯壳呢? 我们什么也做不到,除了听话地跟随他们的指示工作外,别无他法。我和彭彧各拿着一个铲子,在泥地上挖坑,挖了大概有几个小时,全身都沾湿了汗水,看守的士兵也不耐烦了,连连向着我们叫嚣,我和彭彧只得战战兢兢地加快手脚。 挖了大概有一米多深时,士兵摆着手叫停了我们,还指一指尸体表示可以埋了。彭彧听从指示爬上地面,抱起一具尸体递给我,我接过她,平整地放在坑里,不时双手合十以示尊重。尸体大概有六具,都是十来岁到二十多岁的姑娘,一些人死相惨烈我也不敢细看。 到最后一具尸体时,彭彧像刚才那样下意识瞟过她的脸,可这次却使他脸色大变,我看见他脸上浮现出震惊的表情,然后便彻底僵住了,蹲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一刻,我还留意到他那悲伤的神情。 士兵焦躁地往彭彧踢了一脚,他这才回过神来,睁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给我递过了尸体。我接过女尸,定睛一看,顿时感到身体一阵抽搐,像是受到冲击一样,身体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这具全身赤裸满是伤痕的尸体,是小堇。 为什么?为什么小堇会在这里?还是在慰安队?为什么她会死掉?为什么我们偏要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为什么?! 忽然,感到身体被人粗暴地推开,我不慎失手,让小堇掉在几具女尸上面,那个士兵看我呆住了,又狠狠地踢了我一脚,嘴上吐著似是辱骂人的话。 我心痛如绞,又挣扎着站起轻轻把小堇平铺放好。我紧紧盯着她的脸。双目紧闭,身体已经僵硬无比,双手抚去她脸庞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泪水骤然涌出,落在小堇的脸颊上,这是我难以言说的悲痛,与此同时,士兵再度强行把我拉开,嘴上叫骂着,□□似乎也在整装待发。 而我,只是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眼神始终在放空。士兵看来很气愤,在我注意到时,他已提枪对着我,可是...我还是反应不来,仿佛隔绝了所有信息。 我...要死了吗? “醒醒!”彭彧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他慌张地大声叫唤我,把我一下子唤清醒了。 还没等我给予任何回应,彭彧就按着我脑袋连连道歉,士兵不悦地瞪了我一眼,便提枪爬上了地面。 我这才意识到彭彧刚才帮我捡回一条小命,我眨眨眼睛,强迫自己压抑著悲伤,便爬上地面继续埋尸的工作。 我们提起铲子,把泥土送回坑里,看着小堇的身躯沾上泥泞,被泥土渐渐埋没,我又不争气地泛起了泪水,这是我跟小堇最后一次道别,从今以后,我和她便再也无法相见了。 工作完毕,我们跟随士兵回到集中营,那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3 一晚,我在牢房中悄声提起小堇,言词中充满了自责:“是我害死小堇的,如果我当初不自以为是,老实跟她说我们可能有危险,结果可能会不一样。” 彭彧不客气地反驳我:“瞎鸡巴谈!鬼子要来,神仙都拦不住,这是你能控制的吗?” “不,是我的错,至少我不能抛下他们,我说你违背了赋文的心愿,其实,我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叛徒。” “兄弟,在小堇的死上自找罪责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不解,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活着还有什么重要事情?何况我们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把我的疑问向彭彧一一道出,而他只是有条不紊地给我分析了一遍:“你想想,既然小堇在这儿,那代表什么?代表小乙和奶奶也会在这儿。鬼子抓人可不会只抓一个,屠村也不会只宰一个,所以小乙和奶奶,要不就在集中营里,要不...就已经在菜园村丧生了。” 我凝神注视眼前的彭彧,虽然我没忘记他对小乙的所作所为,但那一刻,我是深深感受到他对小乙的担忧,那是我曾经有过的心情。 “所以呢?我们要怎么办?我们已经在集中营一个月了,可我没发现过小乙的身影。别说小乙,这里几乎全是成年男人,我没看见有小乙这种年纪的孩子,奶奶就更不用说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彭彧的脸,但能听见他厚重的呼吸声,“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小乙他很可能不在这里。” 小乙不在这儿,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吗?” “不,你还漏了一个地方,小乙有可能在那里。” 我好奇地问:“哪里?” “慰安所。” 我苦笑:“怎么可能?小乙可是男的。” “那又如何?鬼子就没有票友吗?就没有我的同类吗?” 我语窒,无从反驳。 “可是你要怎么确认小乙在慰安所?” “实不相瞒,我今天干活的时候打听到了。” 我不作声,静待他继续接下来的话语。 “有一些慰安妇是不用整天接客的,她们白天会在慰安所附近替鬼子洗衣服,晚上才回去侍寝。” 我恍然大悟:“你意思是,她们会在户外工作?” “没错,我只要找个借口走近慰安所,这样就不用进去也能看到那些慰安妇了。”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小乙会负责洗衣服呢?” 彭彧信心满满说:“你想想,我们这种人虽然无处不在,但也是异类。喜欢女人多还是喜欢小伙多?答案不用我说了吧?” 我顺着彭彧的思路推测下去:“所以小乙根本接待不了这么多人,就只能让他去洗衣服了,对吧?” “没错。” “但如果小乙还是不在呢?你会放弃吗?”要是我们没有在洗衣队发现小乙,那小乙死亡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彭彧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只是怔怔著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道是无言以对还是说不出口,半天,他才吭出声:“不会,除非让我看见他的尸体,不然我不会放弃的。” 我愕然地注视他,彭彧脸上的轮廓在窗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鲜明,我甚至能瞥见他那双坚定的目光,熠熠生辉,心里不由地感叹:“不愧是彭彧。” “那找到他又如何,让你知道小乙在慰安队又如何?” 彭彧没有经过半点思考,他几乎在我话语刚落之时,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是救他出来了。” 我嘲讽般冷笑一声,他在说著梦话! “救?你能怎么救!这里到处都有鬼子看守。” “这个就是之后的问题了,怎么救...我当然还没想到。” 我深深感到无语,这家伙是认真的:“你有想过后果吗?你跟小乙都可能没命的。” “我当然有想过,可是,我不能忍受喜欢的人被这样折磨。兄弟,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懂我。” 彭彧说得对,可他忽略了我俩之间所处于的巨大差别。我当年丢的是一条腿,但他现在丢的,可能是一条命!小乙真的值得他付出一条命吗? “彭彧,你疯了,你明知道这行不通。” “兄弟,我不在乎这通不通,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彭彧顿了顿,心底的哀怨表露无遗:“对,我是疯了,我一直都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既然我是变态,那死了也没关系吧?这个世界不就少了祸害了?” 彭彧淡然得可怕,他不是真的不怕死,他也不是爱小乙到这个地步,他只是想争取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罢了,以死亡来向伤害过的小男孩赎罪,到底,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 彭彧没有跟我明说过自己真正的思想,这只是我作为他多年好友,所能看破的心思。 当然,这个行动建立在小乙还活着的前提下,那一切还是未知数。 清晨一早,我们又投入到营地的工作中。根据彭彧前一晚的计划,我们要在干活的时候偷溜出去。虽然看似不可能实现,但集中营平时只有军事基地和营地大门有士兵把守,要偷偷溜到慰安所外窥看也并不困难。 我和彭彧把煤炭搬上手推车,运到新运作的焚尸炉旁,今天凌晨才刚送到的焚尸炉,这下就开始运作了。据矮个子说,昨晚鬼子枪杀了十几个战俘,恐怕这些煤炭就是用来焚烧我国士兵遗体的。 借中国人双手焚烧和埋葬同胞的尸体,真不愧为鬼子的作风。 焚尸炉和煤炭堆相距甚远,我和彭彧推著堆积成山的煤炭往焚尸炉运去,把一砖砖煤往炉火中送,待我们把车上的煤炭都搬好后,又往回走到煤炭堆。 不过这次我们没有如期走向焚尸炉,我和彭彧趁著没有人注意,推著堆满煤炭的手推车偷偷溜了出去。 我们依著前一天走过的路径摸索到慰安所,虽然途中遇上士兵经过,但我们都及时躲避了。慰安所外士兵众多,我们都估摸著该如何走近,忽然,我注意到慰安所的另一侧有女人走动的身影,告知彭彧后,她的身影却消失了。 “我们绕过去看看吧。”彭彧悄声说道。 我俩推着手推车绕过最近的基地建筑,在建筑的另一边,能清楚看见慰安所的后侧,我远眺过去,那里确实有几个女人在洗衣服,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ちょっと待って(等等)。” 身后突然冒出一句日语,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和彭彧慌慌张张的转过头,便迎面看见两个士兵疑心重重地盯着我俩。 彭彧试着解释我们因为迷了路才溜到这儿来,可他们不会听中文,我们也不会说日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无法沟通。 两个士兵开始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双双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4 举起□□。我们惊慌得纷纷举手投降,语无伦次的试着解释,但是我们这条小命只如草芥,就算真的开枪了,对他们而言,就只是拍死一只蚊子而已。 听着扣下保险机的声音,我的身体开始发抖,我不应该陪彭彧干傻事的,这一切都是我活该,是我刻意纵容彭彧的后果,可是,我还是死不瞑目,我不能接受这种死法。 “待って(等一下)!” 一把稚嫩的嗓音赫然从后方响起,我和彭彧下意识扭头瞧去,纷纷震惊得合不拢嘴。 是小乙!小乙真的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快完结了!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小乙扯著喉咙,在慰安所那边抓着栏栅冲我们大声吆喝。 “待ってください(请等一下)!” 说著一口流利的日语,小乙硬著头皮制止了两个鬼子。鬼子俩面面相觑,焦躁的情绪瞬即转移到小乙身上。 他们走近小乙,嘴上念叨些什么,小乙没有以日语回应,反而以平常的语调说出一句中文:“你们快走,别管我。” 小乙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眼前的两个士兵,要是听不懂中文的话,绝对会以为他就在对那两个鬼子说话。 我马上明白了小乙的用意,悄悄地站起来推著煤炭逃走,然而我回头看向彭彧,他的膝盖还贴在地上,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低声唤去:“快走啊,你干嘛?” 彭彧动了一下,眼睛却始终离不开小乙:“他有危险。” “没事的,他叫我们走就听话吧。赶紧。” 彭彧终于磨蹭地站了起来,一边推着手推车,一边还把眼睛黏在小乙身上,似乎还在犹豫当中。 我瞟了他一眼,断然道:“别想了,要担心也担心会不会被鬼子秋后算帐好吧。” 刚才还恍恍惚惚的彭彧,转过头又精神抖擞起来:“那些鬼子!不把他们老二拔下来我不姓彭!”看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既松一口气也不期然担心起来。 彭彧似乎非走不可了。 天气越来越冷,只能把手包进衣服里取暖的夜晚,夺走许多耐不住寒意的人的生命。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彭彧的世界却热烘烘地燃烧着。 每天,他总跟我商讨著自己的救援计划,每回说起,他的一言一行都显得极其雀跃。我总是冷冷地听他喋喋不休的诉说,即使我不能从中插话,他也越说起劲。 我不是不想给予彭彧些微的帮助,而是我根本无从下手,从集中营逃走谈何容易,这里不是莲香阁,鬼子也被老博残酷得多,纵观整局,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彭彧再三提起了小乙:“离开工作岗位可不是容易的事,何况我们已经犯过一次了。但小乙不一样,慰安妇也好,慰安男孩也好,管得没这么严。小乙是聪明的话,肯定会主动找我们。” “就算他来找你了,然后呢?” “我的作战计划需要小乙合作,到时候我就把计划告诉他,交付他任务。” 我调侃道:“还真像这么一回事儿啊。” 彭彧一脸理所当然:“当然,咱们可是干大事的人。既然说到这份上,我就不怕告诉你吧。” “怎么?” “我们去拿工具的那个杂物间呢...其实有个窟窿。” “啊?” “那个窟窿就贴著铁栏,这几天我都偷偷拿炭火去烧铁栏,那些铁丝细,很容易烧,我都快完成了。” 我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真亏你想得出来。” “可不,等著瞧吧。” 如彭彧所料,两天后,小乙的身影出现在栏栅外,他偷偷摸摸地窥探我们,光顾著干活的人们根本很难注意到,最后还是敏锐的彭彧发现了他,要我说,恐怕彭彧这段时间就一直在虎视眈眈,时刻警觉著了。 彭彧鬼祟地张望四周,瞧见士兵们专注著闲聊时,马上放下手上的工作,呼哧呼哧的跑近栏栅。一栏之隔的两人,都迫不急待地触碰对方,他们的手指穿过只有一个鸡蛋大的空隙中,隔着铁丝十指紧扣,眼神中满是含情脉脉。一个是年近四十的男人,一个是只有十二岁的男孩儿,站在一旁的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小乙率先开口,撇开从前印象,这个时候的小乙是能言善辩、情感丰富的,在此之前,就连他的亲姐也未曾看见这样的小乙。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就在离开你家没几天.......我们知道小堇死了。” 彭彧的话语让小乙脸色灰暗起来:“姐姐死了,奶奶也为了阻止鬼子抓走我们,被他们开枪杀死了。” 说到他们的遭遇时,即使是躲在一边偷听的我,也禁不住黯然神伤。 彭彧愣了一下,断言道:“乙光,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乙用力点点头。 “那好,你要帮助我。你是不是每天都会洗鬼子的军服?” “是。” “明天,或者后天,偷一套给我。” 我一怔,听得更入神了。 小乙愕然道:“啊?怎么偷?” “只要不让人发现就可以了。”彭彧慌张地注视四周,确定没有士兵注意,便回头拜托小乙,“你会日语吧?教我几句。” “啊?我只会几句。” “够了。” 他们手握着手上了一堂短暂的日语课,等我回过神来,小乙已经消失在栏栅外了。 “行吗?你的日语。”我尽量压低声音。 “大丈夫。” “啊?” “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我微微一颤,瞬间对彭彧刮目相看,不愧为受过教育的知识份子,除开品格不说,他的头脑还是相当灵活的。 当晚,似乎是整个冬天里最冷的一晚,窗外飘着雪,彭彧把整个人埋进稻草里,一直跟我唠叨来保持清醒,生怕睡着了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我还要救小乙呢,不能在这个时候死的。”彭彧不住地念叨著。 “你确定你真的可以混进去吗?”我心生忧惧。 “不知道啊,但不尝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彭彧脸上跃动着笑意,仿佛诉说著对亡命天涯的期待。 “需要的话,一定要找我帮忙,只要我可以,一定会帮助你的。” 彭彧摆摆手,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不行不行,风险太大了,你还有家人和林挚等着你回去呢,何况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啊,你就放心好了。” 我揉揉眼睛,尝试掩饰快要溢出眼眸的不舍:“彭彧,说好了,你那天逃出去后,一定要带着小乙来找我,我在保定的明溪村,你问当地人刘府的位置就知道我在哪儿了。” “行!你也是,要活着在老家等我啊。” 和彭彧作下了约定,不是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5 小孩子那种勾勾手指的承诺,而是赌上了生命的约定。 那一晚,我清楚地明白到,我和彭彧将会再度分离,甚至或是永别。 小乙给彭彧偷来军服是在雪停下的午后,他把塞在肚皮上的军服抛过两米高的铁栏,彭彧抬手接过军服,马上急不可耐的就地穿上,然而穿了一半才突然醒觉:“对了,你...几点开始接待?” “五点,今天早一点,因为晚上要去军官那儿。” 彭彧很不是味儿:“哦,还有军官青睐啊。” 小乙心虚地低头不语。 “那也差不多到点了,我待会儿过去吧。” “嗯,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彭彧穿上剩下的裤子,整理一下衣领,打扮起来整个人也变得像模像样,就是扮的,偏偏是个鬼子。 我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发现后,便偷偷摸摸地跑到彭彧身边。 “咋现在就穿上了?”我轻声说。 “时间也差不多了。”彭彧抿著嘴来,就是一副苦笑的模样,“我要走了。” 我一脸落寞:“这么快。” “嗯,时间不等人。” 我站在原地吭不出声,深深地明白事情已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一瞬间的思绪把酝酿已久的情绪一一溢出,我咬破嘴唇,才艰难地吐出离别的话语:“兄弟,保重。” 彭彧欢愉地笑了,他拍拍我的肩,一脸明了的表情:“你也是,保重,我的好兄弟。” 互相道过别,彭彧便迈步消失在我视线之内。注视著空荡荡的地面,我终于感受到无穷的无助和孤独。我定一定神,眨眨眼睛回过神来,方才鼓起勇气,独自回到那个黑暗的生存游戏中。 之后的事,便是之后才在小乙口中得知。 彭彧乔装成士兵,成功混进了慰安所外的队伍当中。和其他士兵一样,彭彧花了好几刻钟轮候欢乐屋的空位置,到他的时候,才战战兢兢的踏了进去。 排成两边的欢乐屋,仅有一块破烂的布匹遮掩,从里头传出的呻.吟和呜咽声此起彼伏。 走到最里的间隔,彭彧扭头窥见里面的光景,那一刻,他整个人震惊得站不住脚,就差不稳摔倒而导致身分暴露了。 彭彧看见全身赤.裸的小乙躺在地面的薄布上,薄布乃至肛.门那里,都染上了一片用血玷上的鲜红。 小乙的眼神是一片死寂,了无生气的,甚至对前来的客人不屑一顾。待他不经意瞟到眼前的人是彭彧时,眼眸中才亮起一点生气。 小乙忍着痛坐起身来,此时彭彧已按捺不住心疼紧抱着他,小乙带着错愕,反过来抚摸彭彧的后脑勺温柔地安慰。 彭彧松开怀抱,把声音压到沙哑,语气中充满了苦涩:“让你受苦了。” 小乙咧着浅笑摆摆头,这一笑却让彭彧更痛心疾首。 …... 忽然间,慰安所里发出了纷扰的声响,面孔陌生的彭彧背着装作昏迷的小乙步出慰安所,一边走,还一边念著一句初学的日语:“すみません、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门外排著长长队伍的士兵们,纷纷七嘴八舌地低声密谈。 “医疗兵士!医疗兵士!”彭彧只能继续重复一些简单的日语。 此时一个士兵不耐烦地推来一张病床,吩咐彭彧把小乙送到医护站。他放下小乙后,脑袋突然被重重敲击发出一下响声,那个士兵像在咒骂什么,拿枪柄拍打彭彧的头部,彭彧则只能连连颔首,嘴上继续喃著“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 之后,彭彧就推著小乙走出慰安所的阵地。他不时回头窥看有没有鬼子跟来,确保四周没人后,马上把小乙推往杂物间。以防被人发现,杂物间没有开灯,里头漆黑一片,走路也得摸索著才能抬脚。彭彧唤醒小乙后,马上移开挡着窟窿的物件,把外面已烧断的铁丝掰开,同时催促小乙赶快钻过窟窿。只是小乙仍然一丝不挂,他抱着双臂,两只脚不断地踏步取暖,感到寒冷之余,也甚为难堪。 不过彭彧看来非常焦急,他罕有地对小乙表现出不耐烦,招招手接着催促:“别管了,逃出去后我才脱衣服给你吧。” 在连番催迫下,小乙只好紧迫地钻过了那个狭小的窟窿,因为没穿衣服,身上都沾满了白皑皑的雪花,形成一件天然的衣裳。紧接着,彭彧也钻过了。 两人逃出的一刻,都不敢相信事情竟进展得如斯顺利。虽然彭彧悬著的心还没放下,但只少,算是成功逃离集中营了。 彭彧牵过小乙的手,在渺无人烟的荒地,踩在荒凉的雪地上,每踩一步,脚就会陷入雪中,这样的地面...很不踏实。 “我们走远一点,才脱给你吧。”距集中营还只是数米的距离,彭彧也清楚了解到他们还没真正脱离危险,不便停下脚步换衣服,基于这强烈的危机意识,彭彧不由得拉着小乙加快了脚步。 “君达、どこに行くの?” 这句日语把彭彧和小乙吓得浑身僵直,彭彧斜眼回头瞟去,发现有两个士兵正途经此地,看来还没识破他的身分。 彭彧低声向小乙问道:“他在说什么?” “好像是,问我们去哪儿。” “那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我只会几句日语啊。” 彭彧正心说死定了,后头又传来一句日语:“俺に答えて(回答我啊),君はどちらの小队ですか(你是哪个小队的)?” 彭彧的手心渗透了汗水,慌乱无比的他还尝试在小乙面前强装镇定:“他、他又说什么了?” “我...听不懂。”小乙选择坦白从宽,他的日语水平其实只能应付一般日常对话。 彭彧听罢,不由得颤抖起来,只得硬著头皮回过头憨笑起来:“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大丈夫(没问题)。” 原来已心生怀疑的士兵,这下子更感觉不对劲了,他们连忙往门口方向跑去,同时大声叫嚷着什么,反正不是喊他们回来,就是在叫援军了。 彭彧一看,惊慌得拖着小乙拔腿就跑,跑没两步,更是干脆抱起小乙,双脚为了逃命不断地加快速度。 这下子就算不是中国人,也会被鬼子当作逃兵,何况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国难民呢!两个鬼子眼看他们快要逃掉,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械。 呯——— 一声枪响打中彭彧的心脏。 呯——— 又一声枪响打中彭彧的右肩。 他一个不稳失去重心,倒卧在小乙身上,当小乙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被彭彧压到在地上。 子弹贯穿了彭彧的身体,温热的鲜血从弹孔流出,把小乙冻僵了的胸脯淹没暖和。小乙畏缩地把目光投向彭彧脸上,方才惊觉他双目已黯淡无光,彭彧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6 他,死不瞑目。 小乙吓呆了。 雪地上,薄雪骤然落下,躺在茫白中的,是全身□□的少年,还有一具已然冷却尸体,鲜红的血格外耀眼,在两人身下沾满了一地,渗透在雪水中。 这震撼的场面把小乙的魂魄吓跑到天边之外,即使在士兵赶来之际,依旧神情恍惚,表情呆滞。 其实,在两声枪响发出之时,身处别地的我也被震慑得僵直无比。 当时已有不祥预感的我,在第二天得到确认。就在焚尸场外,我亲眼看见彭彧的尸体。我凝视他的脸,伸出指尖把眼帘盖上,闭上眼睛的彭彧就像睡着了一样,沉睡在永不醒来的长眠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连更两章,更到大结局。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这次逃跑带给小乙的伤害远比想像中大。他当天回去后,如约侍奉了军官,小乙回忆起那一晚,军官知道他逃跑后,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粗暴。可小乙什麽感受也没有,他说,无论军官怎麽四无忌惮地施虐,都比不过他心底的痛。 我说不出当时听见这句话时的感觉,我的眼睛只是不断地放空。 但是小乙活了下来,经历了六年的□□,在一下枪声响起后,我看到了十八岁的他,身材消瘦,面无血色,缓缓踏出了慰安所,和他同行的,全都是一群十来到四十多岁的女性,小乙走在她们之中,颇有讽刺的意味。 当时,是1945年。 时间在那六年裡,是不存在的,它只存在于生活中的人之间,不存在于苟延残喘的人当中。我在作为奴隶的日子裡,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活,死亡无数次和我擦肩而过,每次在焚尸炉外看见的破碎尸块,乳.房被切掉的女尸,甚至婴尸时,我的绝望就会添上一笔,这是集中营的常态,平常得,我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对尸体感到了麻木,再恶烂的尸体,我也感觉不到半点恶心,后来回想,我大概也被耳儒目染成无可救药的畜生了。那绝不是林挚所期待看见的我。 重逢小乙那天,我被他瘦弱可见骨的身躯所吓到,殊不知,个子比他高的我,比他更纤弱。小乙说到,他当时盯著我很久,才把我认出来。长达六年的营养不良,造成了长达数十年的后遗症,导致至今的我,身体仍相当虚弱。 1945年的夏天,日本正式宣布投降,日军退守集中营,幸存的奴隶们踏出被囚禁的牢房,真正夺回了自由。国民军开著一架一架坦克到埗,解救集中营的难民,士兵们悉数散落,搜索营中的幸存者和可能遗留的日本军官。面对著一个个匆忙在身旁跑过的士兵,我既焦急也无措,情急之下,随手抓住一个士兵的胳膊就问:“同志,认识一个叫林挚的壮丁吗?” 士兵被我弄得一头雾水,半天才说出话来:“啊?谁?你别管了,赶快上军车去收容所吧,到时候就可以慢慢找了。”说罢,士兵呼啸跑去了。 留下我一人迷茫之际,小乙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无亲无故的黄乙光和形单影只的我,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就像当初和彭彧一样,两个孤单的人视对方为可依靠的伴儿。 我们在收容所住了一段时间。 寻人的公告上贴满了寻亲的纸张,我顺著一张一张扫过,生怕错过任何有人找我的消息,同样地,我也在公告牆上贴上寻找父母、老哥,以及林挚的消息。然而三个月来也毫无音讯,几乎同一时间,从太原开往保定的列车再次开通,回家的道路畅通开来。 我开始涌起对老家的思念,泛起了回家的念头。我把这个想法向黄乙光提出,他没说什麽,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决定。也对,毕竟他已经没有归属的地方了,今后何去何从,似乎也无所谓了。 于是,我就顺理成章的,干脆认了黄乙光作干儿子。这不仅是为了赋文,也是为了彭彧,为了更名正言顺的,保护他们最疼爱的人,所以我把心一横,决定把黄乙光带回老家。 那个时候,已临近晚秋。收容所的难民不断地离开,也在不断地增加,我在寻人的纸条上加上联络地址,让寻人启事隐匿在长达数十米的公告栏上。 没有任何行李,只有一套破烂的衣服,一副衰弱的躯壳,还有一个刚认的干儿子,我们就这样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到达保定的时候已近黄昏,我环顾著这个生活了二十许年的城市,已被炮弹摧毁得失去原来的模样,如今看来,我竟感到陌生而疏远。 离开保定的八年时间实在太长太长,长得让回忆的色彩通通褪去,那个市中心,那个转角的店铺,还有那条繁华边际的街道,通通都变成颓垣败瓦,要回到明溪村的老家,变得更有难度。 没有人力车,没有其他交通工具,我们只好徒步回家。 长途跋涉后,走到家门时,天已入黑。我怀著忐忑的心情推开家门,不晓得门后有没有人在,更不晓得这个家会不会早已倒塌,这种情况,简直是前途未卜。 门推开,迎面看见的大宅还是如常屹立在那儿,站在那里的甚至还有一副熟悉的脸孔。 “哥!”我脱口而出。 老哥茫然地看著骨瘦如柴,面目全非的我,霎时顿了一顿,良久,才惊讶地叫道:“我的天啊!”老哥步伐不稳地向我走来,十三年不见,不但是我,老哥的面容也改变了不少,他明显老了。 “末年,你还活著!你还活著!”老哥的眼眸渗出泪光,渐渐地化成泪珠骤然落下。 被老哥情绪影响的我,却比他哭得更激动:“是的!我还活著呢!哥,爹娘呢?他们还好吗?” 老哥喜极而泣的神情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张苍白的脸庞:“末年,爹娘已经不在了。” “啊?”我面色大变,“怎么回事儿?” “爹娘也老了,受不了这么折腾,他们...”老哥眉目紧绷,似是不忍说出口,“给活活饿死了。” 我心头一紧,既伤痛也内疚,没想到十三年前那一别,竟然就是永别,多年来没尽过儿子责任的我也实在是个不孝子。我淌著泪,和老哥相拥痛哭,即便大家都是老爷儿们,可该发洩的情绪还是该发洩的。我擦干眼泪,松开了怀抱。 突然,一把孩子的哭闹声从侧厅传出,我懵然瞧去,一位面熟的妇人抱著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蹒跚走来。我定睛一看,那个妇人竟是文怀。 老哥吸一吸鼻子,待文怀走近之时,马上堆起笑容,热切地介绍道:“还记得吧?文怀,我老婆。” 然后,就雀跃地指著文怀抱著的孩子说:“这是我小儿子,我第三个孩子。” 伴随著一阵孩子的笑声,我看见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女孩和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跑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7 到大厅欢脱地追逐著,文怀抱著孩子,熟练地向孩子们训话:“别跑,有客人在呢,给叔叔打招呼。” 侄子侄女马上停下脚步,立正身子听话的喊道:“叔叔好。” 文怀看来还没认出我来,转过头就问老哥:“怎么有客人了?” 老哥被逗笑了,连忙解释:“你认不出了?这是末年!” 文怀似乎受到惊吓,她盯著瘦骨嶙峋且黑黝黝的我,一脸难以置信,彷彿从前的回忆涌上脑海,文怀悲伤得不能自已,她一边走近我,一边质问:“你当年一声不吭走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都往哪儿去了?”文怀的眼泪徐徐流下,眼睛上下打量著我,“怎么变成这样?” 我歉疚不已:“对不起。” 一场久别重逢的团聚到这里为止,我身后的黄乙光还在作为突兀的外人,尴尬地看著我们痛哭。我想起了他,马上给老哥和已然是大嫂的文怀介绍:“给你们介绍,这是黄乙光,我干儿子。” 不知何来的臆想,老哥忽然一拍大腿,激愤大吼:“我去!末年你不是吧?又来一个?” 我感到不悦:“你想哪去了?他真的是我干儿子!他是孤儿,我好心接回来而已。” 老哥恍然大悟,马上面露惭色转愤为喜:“哎哟,你早说嘛。” 我苦笑一声,把这些年来的经历和盘托出,也正好解释了林挚不在的缘故。 厕棚的范围遭到了空袭,连带爹娘的房间整道牆倒下了,家裡很多金银首饰带不走,都被鬼子抢掠一空了。 现在家里没有钱,就算有钱,在这个时势都变成了废纸,想修葺好爹娘的房间,暂时是没门儿了。 我让黄乙光住进了林挚的房间,他似乎对房间非常满意,瞪大眼睛看著我,嘴角还流露著笑意。 “我们回来半个多月了,马桶都搬到最边的客房了,又没有木材店,想自己搭个厕棚也难啊。”老哥把我房间的被铺都拿去洗了,在我要帮忙的时候,却奋力阻止,“你的脚恶化了,将来老了会更严重的,就好好休息吧。” 老哥踏出房间时,往远方大喝一声:“夏晓!徽元!帮你们叔叔清洁去!” 一喝之下,两个侄子就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看见我的时候,还暗自害羞起来,声音又细又低:“叔叔,我们要怎麽帮你啊?” 我指著旁边的水盆:“湿了毛巾擦一下家具就可以了。” 两个孩子一听,马上动手干活,不得不说文怀的教育真是非常了得,这两个侄子长大后对父母,甚至是我,也非常孝顺。 回家后第二天,我和老哥到了以前和林挚一起住的洋房那儿,洋房外的花草已然枯萎,放眼望去,只剩一片枯黄。 我们踏进洋房裡,空空如也,没有一点人的气息。也是,林挚他已经回来的话,又怎么会不回老家找我呢?到这里来找人,当然是不会有结果了。 “林挚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老哥面对著愁眉苦脸的我,也只得这样安慰。 我们开始耕种。老实说,虽然我们刘家在村里有块田,但从爷爷辈开始就不耕作了,多年来都是租给其他村民耕种,现在没有租赁出去,自然就可以自用了。 我们自那时候起开始以务农起家。战争结束后,内战马上一触即发,经济大幅倒退,货币更是大幅贬值,钱币已经粪土不如,食物才是当今最有价值的东西。再者文怀在这期间又生下一个小女儿,对食物的需求就更大了。 内战四年,我们都靠自己种稻种菜养猪过活,这四年过得还算安稳。新中国成立后,经济开始复甦,工业发展起步,五十年代初,老哥开始提议让我和乙光外出打工挣钱,毕竟光是有食材提供生活所需已经不足够了,钱在这个年代开始变得重要。 被说服之下,我们靠父亲的关系找到一份工厂的包装工作。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加上现在对教育人才的需求远比战前低,所以有工作已经是万幸了。 家里有两个人工作,加上老哥靠种田赚了不少,我也存了不少零钱,于是,我开始泛起一个念头。 我到访了一家叫新北日报的报社,告诉那裡的编辑,我要寻人。一个满脸鬍子的男人就让我选择版位,写寻人启事的字词,还得按字数收费。这么多钱下来,实在有点痛心。 所以我只是简略的写了几个字: 林挚: 老家依旧,等你归来。 刘末年字 因为这是日刊,第二天,寻人广告就登在了报刊的广告版面角落一个小栏位上。 然而一天过去,数天过去,还是没有消息。 我把这事告诉乙光,他说,这么小的栏位还只刊登一天,人们当然注意不到,提议我多刊登几天试试,还借了自己的零钱给我登报。 之后,我每个星期都会到访新北日报,后来存了不少钱,登报就更频繁了,再后来,更是每天都出入报社,甚至成为报社的常客。 然而我的付出并没有得到丝毫回报,甚至有好几次扑了个空,其中有两次更是遇上骗子,被编辑告知有林挚的消息了,折腾一番后却得知原来是“报料人”想骗我钱。那些细节,我也记不得了,就这样经历几场空欢喜后,我对此已经越来越不抱希望。 直到夏晓嫁了,侄子侄女们也一个个建立家庭,林挚亦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两年前,老哥和文怀先后离世了,一直以为身体虚弱的我一定是先走的一个,谁知突如其来的大病竟毫无徵兆地带走他们,不给留下来的我们一点心理准备,到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这么多年来,寻找林挚已经成为我活著的唯一动力。我不是没有想过,也许他早就不在了。但如果我放弃找他,可能连知道他死讯的机会也没有。 我自知身体有什么毛病,现在我也命不久矣了,至少,在我死前可以知道林挚的消息,那我就了了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了。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完) 绿叶丛中露出一抹杜鹃的嫣红,为前庭中屹立的杜鹃树添上斑斑的红影。方浅感到手心发凉,心头紧紧揪著,隐隐地发著刺痛。 他坐在那儿好久好久,嘴巴说不出半点话来,笔停在本子上已经一段时间,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在纸上纪录下笔记了,可方浅没有为此感到担心,因为整个故事已经纪录在他的脑海中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的故事太长了。”刘末年发著吵哑的嗓音,脸上平淡如水。 方浅长叹口气,思绪方才缓了过来:“刘大爷,我希望你的故事可以再长一点呢,也算是我给你的祝福吧。” 刘末年问道:“我的故事真的会刊登在报纸上吗?” “嗯,还占了整整一个版面呢。”方浅专注地整理笔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8 记。 “那就好了,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倏然,一个纤瘦的中年男子到访了宅第,他看见方浅的时候,并没有表现愕然,反而直接无视了对方,和刘末年说话:“今晚国辉不在呢,我过来做饭一起吃哈。” “嗯,好。” 方浅低声向刘末年问:“这位是...” “哦,给你介绍,这是我干儿子,黄乙光。” 方浅回想起故事中那个胆怯又孤僻的孩子,“啊,原来是黄先生,你好你好。” “他跟隔壁村的国辉是爱侣。” 刘末年蓦然提起的私事直把黄乙光吓了一跳:“干嘛呢?突然在外人面前提起。” 方浅面露怯色:“我冒昧问一下,国辉是...男的?” “是。”刘末年直截了当道。 “诶!爹,你瞧你又说啥呢?”黄乙光激动地责怪他。 “人家小方是知情人,你别瞎激动。” “啊?” 看着两活宝斗嘴,方浅也不禁露出会心一笑。容颜老去,家人也逐一离世,幸运的是,老天爷没有把刘末年身边人全都带走,刘末年的身侧还留下当初承诺了要保护的人,他确实做到了,而这个人,也把他视作了最重要的家人。方浅这才意识到,故事虽称不上完满,但有一个暖心的结局。 方浅跟刘末年道别后,便带上丰收的材料,抬步离开了大宅。 灵感泉涌的方浅,当晚通宵完成了专题,两天后,报章就在全国发售了。 专题报道刊登后一个星期,编辑部收到一封来自哈尔滨的信。这种读者反馈时有出现,那天编辑部的同僚也只是平常地拆开了这封信。 当同僚当着所有编辑面前朗读这封信时,大家的脸色明显骤变,本来还是漠不关心的态度,却在第一句的话音落后,无一不凝神静听。 信封里有两张光看下已截然不同的信纸,一张平整洁净,明显是写了不久的,另一张则枯黄残旧,显然已有多年历史。 就在同僚朗读完第一张来信后,大伙们纷纷瞥向方浅,至于方浅,则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同僚手中夺过了这封信,他按捺著激动的心情,当着所有同事面前正言厉色地向总编请了个假:“总编!我现在要去明溪村!” 总编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扇扇手就让方浅走了。 方浅万万没想到他会有再次到访刘府的机会,他知道这封信必须得尽快送到刘末年手上,换作别人可以等,可刘末年却未必等得了那么久。 跑到刘府大门,方浅气吁吁地大喘着气,他注视眼前坐在摇椅上的人,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依然坐在同一个地方,等待那位魂牵梦萦的爱人。 和第一次不一样,方浅并没感到紧张,相反,焦急的心情却在催促他赶快把信交到老人手上。 方浅轻轻地叫唤:“刘大爷。” 对方只是回了淡然的一句:“来啦?” 方浅走到刘末年面前,手上还紧握著那封信:“刘大爷,我就开门见山了。今天,编辑部收到一封来自哈尔滨一个退伍老兵的信,他年轻的时候是国民军,在河南前线作战过,他就在战役中,认识了一个同队伍的男子,而那个男子...就是林挚。” 老人听见林挚的名字时,眼睛稍微瞪大了,他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信,往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戴上。 方浅接着道:“里面有两张信纸,一张是老兵写给编辑部的,就信中所说,他找了你许多年,就为了把信交给你,而另一张...是林挚写给你的,”方浅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下,才鼓起勇气道出接下来的话语,“根据老兵在信中所说,林挚多年前已经在战场上被敌军子弹射中,丧生了。”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随时面临这一天的到来,可刘末年一听,还是当场震惊得无法言喻。站在一旁的方浅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要安慰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直到刘末年开口道谢,方浅才意识到,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地独处。 向老人道别后,方浅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去了。 刘末年打开信纸,马上就认出了林挚的笔迹,那是他时隔多年再触碰到的,属于林挚的东西。 数十年前的回忆在脑海深处流淌而出,这再也不是口述的虚无感,所有回忆走到他面前,仿佛回到了过往,回到了林挚还在身边的日子。 刘末年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任由它滴落在镜面,散落在信纸上,睁著朦胧的眼睛,擦亮沾上泪珠的镜片,刘末年把视线落在林挚的文字上,细阅这封迟到了数十年的信。 …… 亲爱的末年: 你还好吗?还活着吗?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已早你一步归天了。 我隶属的110师团已经在郑州驻守近一个月,这一个月来,连鬼子的毛也没见着,这样缺水缺粮下去,怕是鬼子来之前就得饿死了。 那年离开你后,我先后辗转在山西、河北等地当壮丁,干的全是体力活,还是走在最前线,很多同行的壮丁都死了,我的腹部和手臂也中过枪,中枪的滋味很不好受,那一刹那还以为自己快死了,没想到竟然活了过来。 后来,我被编排调往110师团,当时师团刚好经历一场突围行动,死伤无数。当时团长瞄到我,撒手就向我扔了一把枪,是他手把手教我开枪的,让我从壮丁升任为士兵也是他的主意,据说我是特例。不瞒你说,我还杀过鬼子,虽说不是我的意愿,但团长大夸我一番,也不免有点飘飘然。 团长是个好人,可能因为是东北人吧,大大咧咧的,特有义气。这封信也是他叫我写的,据情报所说,鬼子的军团已渐渐靠近这边,不出所料,过几天会有一场攻防战,我们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要是我死了,会有人替我把信交给你的。 末年,怎么办?其实我不想死,我还想再次见到你,我很想你。不管多少年过去,我的心里还是只有你,可是我却有一种讨厌的预感,我感觉我会在之后的战役中死去,我很害怕,尤其你不在身边,我的心总是平静不下。 你有想我吗?末年,虽然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可还没向对方说过一句我爱你呢。 末年,我爱你。要是我早你一步死去,也会一直等你,等已经百年归老的你。是啊,就算我死了,不在你身边,也要长命百岁。等你老了,厌倦这个世界了,再来到我身边也不迟,我一直都在。 再见,我的丈夫。愿你安然无恙。 林挚绝笔 一九四四年四月二日 …… 刘末年读毕信时,泪已干涸,他以为自己会悲痛欲绝,可心里感受到的,只有一股释然。四十多年里一直心念念的人,终于有了消息,最后一个心愿总算了了。刘末年只知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兔孩子 作者:空寻梦回郎 分卷阅读59 道,他已经急不可待要跟林挚见面了。 就在这一瞬间,刘末年突然觉得身体一阵倦怠,眼皮重重的抬不起来,他就握著信纸,靠在椅背,双眼牢牢紧闭了...... 只是一转眼,刘末年赫然感觉自己变得轻盈,他站了起来,双腿变得灵活自如,可刘末年并没有为此感到不解,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容颜已变回年轻的模样,他所有心思都落在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上。 逆着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林挚站在他面前,摆着一副温柔的笑容,向他伸出了手。刘末年没有感到半点惊愕,他只是欢愉而平淡地上前紧抱着林挚,嘴巴吐出的是年轻的声音:“终于找到你了,林挚。” 林挚没有作声,只是微笑着握过刘末年的手,引领他往光芒的源头迈进。 ———杜鹃树下,刘末年的躯体静谧地躺在摇椅上,暖和的风缓缓吹拂,那是春天的气息,老人脸上恬静安详。 分卷阅读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