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世》 分卷阅读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 《十二世gl》作者:桓哲 文案 每个故事里秦舫都喜欢上了那个叫樊莹的美人_(:з」∠)_ 内容标签: 快穿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舫,樊莹 第1章 (一) “小姐……我现在看来是什么样子?” 小红听着小主人秦舫的交代,已如一尊塑像静坐了半个时辰。她双手松松放在膝盖,这般舒适的动作都开始令她无法承受。小主人拿着细长的炭笔在她眉稍加上最后一点修饰,安慰她这是点睛之笔,若是她动了动,就要毁了前头所有工夫。 小姐,小姐,你快一些呀。她忍得眼里要渗出泪花,但记得小姐凝重的叮嘱,就连泪花都给憋了回去。 桌上摆着小姐自己弄的五花八门的材料,说是要给她们自己易容用。易容……她那时不解地问了小姐,小姐就故作神秘问她懂不懂在市面上流传有江湖侠客的话本,文人笔下那些江湖侠客就有易容的能力。小姐解释了易容,可没解释是怎么学会的。是靠读书吗?她猜想多半是了,每天小姐都闷在房里读书,读着读着便就学会了。小红不识字,汉字在她眼里就是些奇奇怪怪的小虫子,能学会这些虫子的小姐是很厉害的,很厉害的小姐理所当然会有些超乎常人。 小姐的双手柔软如缎,又有一些潮湿,贴在脸上很舒服。小姐俯下身子,盯着她的脸打量好一会儿,似乎在验收成果。 小姐长得很漂亮,一双眼睛更是让人目不能移。她左眼中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非要近看才能瞧得真切。红痣和黑瞳正像天上的星辰,一颗极远一颗稍近,两相呼应。 小红怔怔地看着她从小照顾的小姐。她已醉倒这双眼中。 “小红,你的脸红了。”秦舫看着身形娇小,身量其实要比寻常女孩高出半个头。她颜色又好,在人群里常常是“鹤立鸡群”。而此刻,这位鹤女正俯着身子,迁就她随身婢女的视线。 这下小红不止是脸红,连耳根都泛起了热。 秦舫恍若不觉,也不劳动小红,自己将桌上的工具一件件收进首饰盒底下的隔层。倒是把它们看得比金石银饰贵重。 秦舫的步子悠闲,她碾了碾手上残留的粉末,低头一掩唇边的轻笑。戏、弄小红似要变成她每日的日常,小红性格软绵绵的,对她无有不应,虽则无趣了些,却也是她余下不多排遣精力的途径。 再有一个月,她就要披上嫁衣嫁给皇族,且这个皇族,还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晋王。晋王是尊贵人物,而她,不过是从三品归德将军的庶女。这桩婚事原本不该有的,但……一切事由半年前的花朝节起,就彻底乱了秩序。 事情酿成虽有半年,迟钝的她却一无所知,离她听闻自己的大好婚事不过三十又一天。她掰着指头细细算这每一天,是因为,她因此失了在这府中宝贵的透明人身份。 花朝节那一夜,她与嫡姐秦淑在人群中与家人走失,像小说里常有的桥段,遭了贼,也路遇了英雄救美。嫡姐嫁给了当朝的皇帝周永章,已于半月前入了宫,而她要嫁给晋王,亦身在宫门。这两人偏就是那一天的两位“义士”,而皇家的子弟恐怕并不真正懂得何为道义。秦舫猜想,或许是这两位盼望体验一遭才子佳人的真情可贵罢了。 秦淑与秦舫的关系平平,即便那一晚勉强“同甘共苦”,并无改善。秦舫无从得知秦淑身为宫妃之后的心路,只能藉府里热火朝天的氛围中看出,将军府这一阵子凭此狠狠出了一番风头。秦淑进宫就是妃子,而她,借了花朝节的奇遇,以庶女的身份,一跃成为晋王的正妃。 秦淑至少能有一时的甜蜜,而秦舫,对她的婚事是全无期待的。 因她喜欢的……怀着情、欲的……从来就不是男人。 她原本不属于这个朝代,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诺基亚砸到这异世,花了一年多才适应了古人没电没网的生活。而她甫一适应,就遭遇新的变故。聪明人不该让麻烦自己找上门来,除非他乐意如此,很可惜的是,秦舫是个在现代懒散习惯了的庸人。她非但不聪明,还很愚笨。要不然,怎么至于在这宅院中待了三十余天始终一筹莫展。 要暂时的走出这片方圆之地并不难,要长久地摆脱身份的束缚才一直烦恼她。 她已让自己苦恼了太久,所以她决定松开自己脖子上悬系的绳索,去寻、欢,作、乐。 这一个月的封闭生活,不能说是一无所获。她拿小红做练手,在改容换貌一途更有了造诣。她在现代是剧组的特效化妆师,做的就是将活人变得面目全非的行当,只是到了古代,没了她趁手的玩意儿,她只能一半将就一半寻找替代,勉强算重新拥有了掩饰人容貌的技能。 此刻端坐的小红,红晕已散,规矩百般地端坐着,手脚无一处不是僵硬的。她这个婢女坐着,而主人却在伺候她,这不得不令她恐慌。 但小姐的眼神是如此的平和,这又一定程度安抚了她。在听话和逾矩之中,她选择了前者。 给小红化的妆要比平时复杂许多,卸妆时的步骤另有讲究,秦舫非得亲力亲为。 小红很可爱,秦舫喜欢她。可她实在太过安静。 秦舫此刻,最害怕的就是安静。 秦舫所住的院子在整座宅邸最偏远之处,宅子里人多嘴杂,她有心总可以知道一些外界的新闻。她沾湿了巾帕,在小红面上轻轻擦拭,一面柔声问小红,“你知不知道,樊太师有个女儿,是这京城里最好看的女孩儿。” 而这个女孩儿,被灵隐寺的玄阴算出了将来情路坎坷,若早早沾上情爱,这一世就没有善果。樊太师纵有一颗爱女之心,为了化解女儿的厄运,不得不将十五岁刚刚及笄的她送进寺庙带发修行,隐居茹素。 愚昧害人……但这还不是秦舫真正关心的。 小红不明就里地抬眼看她,秦舫抿了抿嘴,道,“可惜这个女孩我以后没有机会一睹她的真容。” 以后没有机会,今天却还有机会。 樊太师的女儿,京城第一美人樊莹,将在这一天前往京郊的白马寺,以两年为期在寺中清修。白马寺门庭清净,不收寻常人家的进香,唯有此处能收留一位尚未出阁的贵小姐,亦能毫发无伤保住樊莹在外的声名。 要前往白马寺只有一条官道。而驱车前往这条官道,需要半个时辰。 化妆总会伤害皮肤,尤其是特效化妆,秦舫细致地在小红面上拍了点滑肤的脂膏,眉眼含笑,“今天我们不化妆,就坐在马车上。” 平日里出府,她总要乔装,而这一回不必如此。 就坐在马车上,隔着纱帘一窥那位美人儿的尊容。 想来不至于令人失望。 真正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 的美人不止美在容貌,而是身上无一处不相得益彰。露出一截香肩是美的,露出一截藕臂是美的,只有个身形也必定是美的。 樊莹是个美人,恐还是个命途多舛的美人。秦舫不敢拖延,索性就在这一天,这一时,去一睹她的容貌,省得今后心中存憾。 第2章 (二) 整整一年时间,秦舫出府的次数并不多。 她在府里低调做人,从不引人注意,若不是定下了与晋王的婚事,要说阖府忘了还有她这个二小姐,她也是信的。 在她之下虽还有两位庶出的姐妹,但年纪小,生母早逝从小便养在老爷和夫人身边,和秦淑一样是金贵的。唯有她,像是一颗野草,往角落里一扔,倒也落地扎根长得繁茂。 原身的日子必定艰难困苦,但穿越的秦舫却不觉得苦。因为她很懂得随遇而安,懂得时时向前看。 今次出府比往日更费了工夫,从三品官员的府邸,不需要固若金汤,亦不能是来去自如的。秦舫是秦家将要出阁的女儿,不能随随便便就出去抛头露面。她换了身小红从前的旧衣,往脸上敷粉,盖了十中有六的颜色,走路时更刻意佝偻身体,姿态卑微。 她的住处恐怕是这府中最大的疏漏,两个看门婆子老眼昏花,由她轻轻松松出了院子。 秦舫不常出门,自然而然难得坐马车,她特意找了经验丰富的车夫,坐在车上少一些颠簸。即便如此,在车上的这半个时辰,绝不轻松。秦舫的脑袋倒在小红肩膀上,她的身高正容许她如此犯懒。 纱帘随风飘来荡去,秦舫一撇头就能见到车外的光景。从热闹非凡的杂货街道,到人际渺茫的宽阔大路,她离樊莹越来越近了。 此刻鼻息间尽是清新香甜的自然之味,秦舫的心情倏时松快不少。 她提前算好了樊莹的行程,在她计划好的地点令车夫停在这一处等她和小红归来。 要见到樊莹,说简单就简单,说难也难。而她知道这容易的法子。 幼年时樊莹曾在这附近的蟒山走失,是玄阴大师碰巧经过,救了她一命。而这个救她的人,可以不必是玄阴,因为……那时原身碰巧带着小红遇着了她。 秦舫在现代拥有与这具身体相同的姓名,她穿越后幸运地保有一部分原身的记忆。童年的旧事是其中最模糊的一部分,偏偏这一节清晰得像是发生在昨天,她甚至能描绘出起玄阴十年前的相貌。他眉眼皆稀松寻常,只嘴唇上长了一颗肉痣,幸而他佛法精深,慈眉善目,并未让这颗痣毁了他一脸得道高僧的相貌。 那时玄阴救樊莹,像是早就候在这一处。而他有心准备,却比不过秦舫的歪打正着。 玄阴那时的眼神,秦舫亦记得清楚。 那是在让人伏命。 樊莹才五岁,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童,一切都尚未发生,玄阴却已在怜悯她。 “乖娃娃,每一回你经由此地,都记得燃香一柱。若有一天,未有风,而香烛皆熄,便是你的命格已教人改动了。” 玄阴又偏头看一眼比樊莹年长两岁、身量高出两个头的秦舫,“小娃娃,你将来倒是有善果。” 只说秦舫有善果,却不提樊莹……玄阴小瞧了两位稚童的心智,当时秦舫虽不理解他的“胡言乱语”,一字一句却都牢牢记下了。 蟒山上来客不多,十年前有一座山神庙,香火还算鼎盛,到今日廖有人际。秦舫记得,这山上有一处角亭,过路人常会在那里歇脚。所以,樊莹应该就在那里。 秦舫随身只有一个小红,而樊莹比她多了两位年轻的女侍。这个朝代和秦舫所知历史上的任何一个都不同,女子的身份地位虽不高,各行各业里倒都有女人的身影。这女侍,等同于贴身保镖的意思,比起五大三粗的家丁反而更好保护这些金枝玉叶的小姐。 樊莹背对着秦舫,杨柳纤腰,乌发低垂,裙袂飞扬,飘然若仙。一个背影已令秦舫乱了心神,竟幻觉出了一缕莲花清香。 秦舫一步一步向樊莹走近,她身后的小红亦步亦趋。 在秦舫进入两位女侍的警戒范围之前,樊莹突然转过了身,似在寻找这附近的某件物什。而片刻之后,她一双秋水漾成的眸子静静地顿在秦舫身上。 不甘不解不信不服……秦舫并不懂美人眼里究竟装了什么,她只晓得那很好看,好看她便凝了心神专注去看。 秦舫的目力不错,隔了这一截距离,竟也看到了樊莹洁白额头上、贴近右侧眉峰的朱红花钿。 只可惜,她的黑瞳和红痣,落不到樊莹眼中。 而那头樊莹似乎同样低低叹息一声,转身就在下人们的拥簇下走远。她月白的裙摆好像还在秦舫眼前翻飞,秦舫在原地默立了起码有半柱香工夫,方才动了动滞重的双腿向那角亭去了。 樊莹是真正的美人。看着她离开,竟好像心中割肉。无怪说,美人可以倾国又倾城。这美貌,竟是祸事了。幸好樊莹生在樊太师府上,无人敢招惹,除了贵人更无人敢正眼去品评她。 秀色可餐,但恐怕没有餍足。 秦舫行至樊莹先前坐过的石凳上,桌上落了香灰,秦舫伸手在桌上碾了碾,又拿到鼻间嗅了嗅。莲香的来源一下就明朗起来。幽幽的一丝一缕,即便像秦舫这样嗅到了,也不能确定是真有其味。 她原本要起身了,视线却被桌上小小的一粒香屑给吸引。 脑中回荡起玄阴那时的话—— “若有一天,未有风,而香烛皆熄,便是你的命格已教人改动了。” 就在她靠近樊莹的那时,香烛熄了? 秦舫本不该相信怪力乱神,但人对那些不好的预测,总是宁信有不信无。无出其右。 “小姐……”秦舫实在已走神太久,小红大着胆子出言提醒。 秦舫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向小红安抚地笑了笑,道,“我总算圆了人生一大愿。” 秦舫的一颗爱美之心今朝遂愿,自是心满意足。 但……小红和她朝夕相处,总看得出,她其实并不怎么高兴。 秦舫眉头含着隐忧,为一个她并不熟知的人在耗费心力。 这真是奇怪。 第3章 (三) 见过樊莹回到自个儿的陋室,秦舫在书桌前闷坐了半盏茶时间。她期望自己拥有丹青妙笔,如此便能将樊莹的相貌临摹下来。她倒是有个现代的手机,可惜型号老旧,只能收发短信,并没有照相的功能。简而言之,于她而言,可能再找不到比它还无用的物件了。 话虽如此,她这就想起那只要了她小命的诺基亚,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把里边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手机她平日就藏在里头,,打开以后电量一格没少。 耐摔耐用,堪比军.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 工的质量。秦舫在心里啧啧赞叹一声,便预备将它关机。手机屏幕在这时发生了变化,原本消失的信号,突然变成了一格,屏保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行进度条,上写着“系统初始化,更新中,请稍候……”。 与现代文化隔绝已久,秦舫揉了揉眼,将上头几个简体字认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不是老眼昏花。 这款诺基亚10000,和当初流行过一阵的小灵通差不多,只有基础功能。又不是智能机,它怎么更新系统? 秦舫按了好几下键盘,机器卡在这个画面,根本动弹不得。她捻起诺基亚放到书桌上头,随手拿了一张宣纸掩在上头,又另拿了前头淘来的志怪小说读了起来。 一字一行细细地看,翻了十多页,估摸着差不多,她从底下抽出诺基亚,瞧了瞧。诺基亚外壳自然没变化,操作界面和之前对比亦没什么大的改变,她耐着性子摸索了一通,才发现游戏这一项,除了贪吃蛇竟然多了一个虐文穿越系统。 诺基亚自带的手机小游戏可绝对没有这个。 秦舫呼吸一窒。她的手指已按了ok键,进入了这个游戏。 “更新中……” 再见到这三个字,秦舫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诺基亚,绝不是她印象中的诺基亚。她早该想到,普通的手机哪能把人一下子砸到异世去。 虐文穿越系统……怎么那么像她从前在网络文学里看到过的设定?秦舫皱着眉头,冰凉的手冒了些冷汗。系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呀。 “网络中断,更新失败,是否进行本地登录?” 本地登录?意思这还有单机模式?秦舫狠了狠心,又按了下去。 “是否接受新手指引?” 一板一眼,这真是个游戏而已?秦舫手指一哆嗦,就按了“否”。游戏界面相当简单,与五花八门的手游相比,简直就是半成品。背景介绍、人物设定、自选模式、站内消息,一个游戏单有这四个选项。 秦舫选了人物设定,屏幕上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绍,而秦舫,凝睛浏览了几行之后,神色大变。 这里边介绍的条条目目。分明就是她所穿越成的原身…… 秦舫哆嗦着手又按到背景介绍这一项,有关这个朝代的介绍和她所知相差不离,末尾还有一行小字:是否阅读晋.江文库小说原文。 这时还不知道自己是遭遇了传说中的穿书,她从前的网络小说就都白看了。秦舫深吁一口气,选择继续。可以阅读这个世界的原著小说,她对将来所遭遇的一切事,就有了准备。有准备,就无需慌张。 她定定按在确定键上,松开之后,手机界面上一下出现了小说的简介和章节目录。一个章节三千字,秦舫五分钟看完。小说开头讲的就是她大婚当天,晋王周永贞人前殷切人后冷淡,两张面孔定下她婚后生活凄凄惨惨的基调。她穿越的是虐文,这算是大众设定。第一章的有用信息不多,她按键翻页。 按了一下不成,又按第二下,仍旧一无反应,这时她才注意到,手机的左上角有个下载的标记,这有可能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小说原文并没有缓存到她的手机上。再扫一眼信号栏,空的,又什么都没有。 她除了确认了自己成亲之后确实没好果子吃,还什么都没做。剩下站内消息肯定也需要连接网络,那就只剩下自选模式还有一览的价值。 打开这个选项,秦舫再度傻眼。上头赫赫然三个字,“自定义”。 是说她原本什么都不用做?还是脱离了网络的缘故,她这次的穿越才暂时毫无目的性可言? 秦舫在屋子角角落落走了遍,没有一个地方能使中断的信号恢复。它又变成了废物一件。秦舫不可能时时关注手机,又不可能将它开着空耗电量,挣扎了片刻还是将它放回了香囊里。 今遭的发现实在惊人,秦舫坐回座椅,手脚皆无力了。手机半途没了信号,之前将她胃口吊高高的,相当于转头把她从悬崖上抛了下来。心情几番波折,疲劳涌在心头,秦舫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靠在椅背上。 算啦,就偶尔开机碰碰运气。秦舫如是想。有它没它,有先知无先知,她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诺基亚这么不靠谱,她不抱过大的希望,不若照她原来的打算,尽自己力之所及活得舒心自在。 晋王对她无心,她对晋王亦无心,她已不是那个女主“秦舫”,自然不可能和周永贞生出情愫。这段姻缘注定是名存实亡,但她身在这个时代,免不了婚配,从这点来说,又算上是好事一桩。 * 秦淑入宫一月,宫里来人传召秦舫,说是秦淑想念她这个将要成亲的妹妹。 为了不伤体面,秦舫的一应穿着由将军夫人匆促间打理,穿的是秦淑未及上身的旧衣。她的新衣一早制好了,只她还没有正式过门,现在穿未免奢侈太过。 秦淑想念谁都应该,唯独不该想念她。 不止秦舫满腹怀疑,将军夫人也不信,女儿要见的不是她这个生母而是个妾生子。但看在秦淑的面子上,她总要对秦舫多用些心。 秦舫即使愚笨,还是未来的晋王妃,一旦出嫁,便带着归德将军府的烙印。在今后的利益牵扯中,牢牢抹不掉的。 秦舫一身娇俏颜色,是照着秦淑过往的喜好做的,姊妹间眉眼有相似,将军夫人心中一点计较随之去了大半。 “千万小心。”简单的叮嘱,倒真存三分慈母心肠。 第4章 (四) 皇帝周永章并不好美、色,后宫空虚,秦淑以昭仪之位入宫,作为妃嫔中最鲜妍的新人,风光一时无两。 秦舫循规蹈矩,跟着内侍目不斜视进到秦舫的宫殿。各处的珍稀玩物,不要钱似的摆放着,无处不能感受到这位姐姐如今的尊贵。这位姐姐,还真是张扬呀。 秦舫像嫡母教导的那般,恭顺向秦淑行礼,道,“臣女参见昭仪。” 她一直低着头,视线从进殿至今,都没有落在秦淑身上。该做的她都会做,多余的她绝不会出手。 “妹妹,许久不见,都这么疏远了。”秦淑似有诸多的感慨,一伸手将她扶起来,“我们之间不必守这些虚礼。” 假使不守虚礼,秦舫早该从她面前滚出去了。秦淑何曾把她放在眼里?看来,秦淑在宫里的日子果真过得并不舒坦。 秦舫听话地站起身,在秦淑下首乖乖坐好,她喝了口茶润嗓,直率道,“母亲和臣女都很奇怪昭仪为什么想要见我……”顿了顿,又说,“母亲很想念姐姐。” 秦舫开口时,秦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涂着丹蔻的手捻着白瓷茶杯。纯净的白衬着刺目的红,触目惊心。 秦淑出言打断她:“宫人已被我屏退了。”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 秦淑是个骄傲的人,看起来,她不乐意做些虚假作派,倒是出乎秦舫意料。 “姐姐,请说。”秦舫洗耳恭听。这句姐姐,较之前更为诚恳。 秦淑手指还在白瓷剔透的杯沿上摩挲,她笑了笑,道,“你对我的近况,看来全无好奇。” 秦舫比她想象中机敏,婚事将近,始终不卑不亢不动声色。她已猜测到,将来会有何种境遇了吧?相比之下,自己之前一怀少女心思,可笑可悲了。 秦舫既看穿得比她早,应当比她拥有更多的不快活。思及此,秦淑掩着唇,低笑一声,“我果然该让你过来。” “我不懂。”秦舫摇摇头。秦淑的话,她一句都不懂。 秦淑要看她的可怜,可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可怜。 秦淑脸色微微变了。 秦舫岂不知是惹恼了秦淑,只懒得去管。她低下头,这会儿做出唯唯诺诺的模样。秦淑突然问她,你知道我们姊妹两个,长得极为相似吗?她方才用力摇摇头,有了点比较激烈的反应。姊妹之间长得相似,对她并不是什么好事。周永章周永贞是兄弟俩个,这又是虐文世界,秦舫听见秦淑这一问,心头咯噔一记。 “姐姐好看。”她说道,咬着下唇,只恨心中大番辩白不能脱口而出。秦淑或许是怕皇帝有意于她,而她自己清楚,不管是周永章还是周永贞都不可能把她一个没有气质气度的庶女放在眼里。秦淑的落落大方端庄有礼是从小培养的,她这种穿越人士不能比,原身是个不受宠的受气包,也自然不能比。 秦舫站起来,向秦淑恭敬行礼,郑重道,“血脉亲缘在,我和姐姐有三分的相似吧。但,画龙画虎难画骨,姐姐的气韵,妹妹是丝毫没有的。” 言下之意,秦淑无需要把她放在眼中。 * 秦舫带着秦昭仪丰厚的添妆回了将军府。晋王是皇帝喜爱的兄弟,秦淑秦舫又是一个府里的姐妹,秦淑出嫁了,来给庶妹填妆,怪了点,情理上倒说得过去。 秦舫这人忘性蛮大,向嫡母回禀了入宫细节,一觉之后,就忘了前日事。她近来练起了画画,虽然至今仍在练习基础的笔法,倒乐在其中。 樊莹秀丽的长相似印在她脑中,随着反复的回忆,纹路渐深。她不大可能再见到比樊莹更美的女子,但她笔下的樊莹总是眉眼歪斜,鼻梁歪斜,没一处正常。秦舫一丁点都不气馁,厚着脸皮指指画上走了形的美人,问身边研墨的小红,“你瞧瞧,这是谁?” “是樊小姐。”小红脆生生应了。秦舫不是头一回拿自己的画来考验小红的眼力了,只要小姐画的是人物,必定是那位樊小姐不是吗? “怎么看出来的?”秦舫状若寻常,眼里闪烁的期待却骗不了人。小红偷偷吁了口气,努力辨认着这张画。 之前用过的理由不能再用了,樊莹的修眉细眼,冰肌玉肤,樱唇乌发,这些都不能说了。小红的手指一顿,落在画像的额头上。 “虽然有几绺碎发遮挡住了,但这里依稀可以见到樊小姐的花钿。” 实在找不出了,她唯有半真半假地胡说八道。但她们家小姐还真点了头,顺便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夸赞道,“小红,你鉴画的能力大有进益。” 小红顺从地点头,傻笑起来。总之,小姐高兴,她就高兴了。 不过她很不解,小姐快要成亲了,每天画画的时间,竟比学规矩还多。这位樊小姐,不知为何,很得小姐的喜欢。 她说不来,有点不开心。 九月十二。离秦舫的亲事只剩下三天。秦舫在这一天选择坐到凉亭里小酌两杯。 “小红呀,你决定好要跟我出嫁吧。日后,有你看上的小伙子,一定记得跟我说,我抢也给你抢过来!”她喝得微醺,正借着这个由头把平日里不敢说的话给轻轻松松说了出口。 小红又被她给惹得脸红了,秦舫唆了两口酒,流氓一般捏住她的两道脸颊,喃喃自语,“我的小红真漂亮呀。” 比起周永贞,她想和小红在一起!秦舫越琢磨,心中越苦。平时一点不显露,又哪能真的不在乎呢? 在现代吧,虽然她老妈不乐意她和人妹子相亲相爱,但起码她有人权,不用嫁男人啊…… “我是我自己的……嫁什么嫁……”秦舫埋在小红的肩头,闻着她身上令人舒服的香粉味道。 小红真可爱啊……秦舫趴在小红身上,身子慢慢往下掉。 “小周,你……果真不想嫁?”秦舫幻听出了男人低沉的嗓音,那是晚风送来的,悠悠落到她耳中。 若是风能把樊莹送来,那才真是求之不得。秦舫摇头晃脑的,扶着头艰难地直起腰,拍了拍手,道,“我真是醉啦,醉啦,醉得太厉害。” 她好不容易凝神往边上一瞧,小红一张脸难得的凶神恶煞,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瞪着某个方向…… 待秦舫一双醉眼看清了,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这大晚上的,一个大活人跑她院子里,这是哪一出? 月光盈盈,这男人却背着月光站在她面前……的桂花树上,秦舫一点儿瞧不出他的样貌,单凭着直觉品出不妙来。 小红忙着瞪眼睛,似乎不会主动说话。她便指指自己,翻了个白眼,道,“兄台,您喊我?小周?” 这误会有点大啊? 第5章 (五) 秦舫一声“兄台”,对方毫无反应。 秦舫甩了甩袖袍,仿着古装剧里的架势,拱手作揖道,“请少侠先下树吧。” 这树羸弱得很,禁不住一个大高个儿的成年男人躲在上头。 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秦舫一直注意他,就等着他落地之后,仔细瞧瞧,这人到底有一副怎样的相貌。相由心生,第一印象,还是从皮相开始吧。 男人穿着一套骑射服装,这种装束,不若常服潇洒飘逸,贵在轻便贴身。他皮肤白皙,两腮留着络腮胡子,清秀的长相配上造型夸张的胡子,直叫秦舫没屏住笑。 “小红,他是谁?”小红这会儿护主地拦在她面前,所以她抬了胳膊捣捣小红的腰,问。 一个两个,都不肯开口说话。不消是谁,给一个应声也好。 男人的视线一动不动停在秦舫身上,被小红从中截住。秦舫重新就座,低低头就能从小红的咯吱窝底下和那位男人面面相觑。 “哎……”秦舫摇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们爱站着就站着,爱不说话就不说话,我要睡了。” 这就和自由市场讨价还价一样,秦舫假装要走,男人终于脱口说出来意。 “小周,我知道你快要出嫁了……” 千言万语,汇到唇边是欲言即止。络腮胡清秀男面色沉郁,秦舫打了个哆嗦。道是什么旧识,原来竟是原身的旧情郎?一年来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 都没影子,这会儿跑来做什么?可见不是个可靠的! 秦舫并无心应付,摆摆手,“我不认得你。请回吧。”神色淡然,不失大家闺秀的身份,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怎么来的,便还怎么走。” 男人顿时面色如灰。是小舟,不是小周。秦舫突然想到了。这是秦舫闺名的拆字。 秦舫令男人离开,这位不见动弹,秦舫往前一伏半倚着小红,慵懒地抬起眼帘,从他身上扫过轻描淡写的一眼。 “今后请不要再来。若是你听得不够清楚明了,我可以再说一遍。” 亲眼见他眼中漆黑变得沉如深渊,秦舫满意地收回自己送出的眼芒。 目送他落寞的身影湮没在寂夜之中,秦舫方慢慢收敛了笑容。 “小红,关于他,一五一十说给我听。”秦舫确实喜欢小红,但绝不会喜欢她的自作主张。因此语气是从未有的严厉。 小红愣怔了一瞬,秦舫的冷漠令她脸颊发烫。她当然知道自己是逾矩了,但没想过有一天,秦舫会认真地和她划清主仆的界限。快要出嫁的秦舫,将要独自主持一宫的中馈,快不是那个能和她玩闹成一团的和善小姐了。 小红向秦舫弯下了腰,垂着头,低声道,“那是宋怀元,宋少爷。” “两年前跟随将军,现已是将军手下的副将。他原本,是从府里出去的。” 至于秦舫与宋怀元的旧事?未来的晋王妃怎可能和一个武将扯上干系? 小红到底是聪明的。 旧识,府中旧人,归德将军手下的副将。秦舫只需要了解这些。 饮酒误事。秦舫喝尽酒盏中最后一滴琼浆,抬手将玉质酒瓶中的美酒敬于皇天后土。 若是没有酒,她本不该给宋怀元开口的机会。 * 九月十五。十里红妆。 晋王的尊贵,加上皇帝的主婚,秦舫一个小小的不为人知的庶女,一场婚事风光过了京中其他的官家小姐。 她坐在喜轿,晋王白马相迎,两边民众夹道围观,京中少有此盛况。周永章性好节俭,秦淑能拿宫中的稀世珍宝装饰门面,却得不到这样盛大的册封。 一个小小昭仪,一个独一的正妻,算起来倒是秦舫更占了便宜。 他人眼中大概如此。 秦淑应该很快会想通这一节,或许更要仇恨她这个“同命”的庶妹。仇恨这一项,放在她身上,比在周氏兄弟身上更容易消弭。欺软怕硬,世人大多如此。 寻常人家婚嫁,需要拜高堂,上座的是父母长辈。太上皇和太后入土了半截,云游在外不知所踪,晋王和秦舫要拜的就成了神神佛佛。 轿子在城中游了一圈,一转出了城门。 白马寺中,已备好了香火,等着这两位新人焚香沐浴,敬天敬地。 寺中有她朝思暮念的京中第一美人,樊莹。或有再见时,她却已成新妇。秦舫垂着眼帘,在轿中昏昏欲睡。 晋王中途停车下马,令轿夫慢行,使她睡梦安稳。这点她并无所知。 第6章 (六) 秦舫浑浑噩噩在白马寺走完大婚的大半流程,接下来,晋王才要把她迎到府中。 秦舫此时体力已近枯竭,身体摇晃几下,周永贞及时伸出援手,稳住了她的身形,又体贴在她耳侧低声关切。 晋王的声音清亮,为人在外的气质更是温雅柔和,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背地还另有一副相貌?可惜了,晋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勾起她一腔少女心思,若是晋王肯男扮女装,她或许还愿意多看两眼。 她心不在焉随晋王走出白马寺的正殿,倏时……周永贞的步子停住了。秦舫在他身后,将遮挡视线的珍珠帘掀开一条缝,见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师父拦在前头。 小师父一脸的年少懵懂,合掌朝他二人作揖,道,“我家师父请两位贵人饮茶,小坐。“ 白马寺有胆量拦住皇室的大师没有几个,周永贞稍一转念,就能想到这位头脑迟钝的弟子正是玄阴大师最喜爱的一个小徒弟,仲九。 玄阴是白马寺的高僧,虽不是寺中主持,声名却不逊色。太上皇从前病去如山倒,便是这位大师亲自献方。太上皇大病初愈,一年后禅位,如今借着静养之名,实则云游四海。玄阴有大能耐,于皇室又有大功劳,是以在这寺中地位极不一般。能得玄阴的青眼,颇为不易,周永贞对这位玄阴大师早有听闻,回了小师父一个礼,便随他往寺中玄阴待客的禅房去了。 玄阴指明了请的是两位贵人,他便必须领着这位新婚的妻子。她是将军府的庶女,见闻恐有不足,周永贞抿了抿唇,心中不大高兴。 相比周永贞心中的计较,秦舫心思就简单得多。她不想去见什么大师,倒是想见见被这位大师断言姻缘不顺的樊莹。大抵不得遂愿。 禅房里焚着檀香,墙上挂着玄阴和寺中其他几位大师的字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玄阴坐在桌案前,已斟好了预备给来客的茶水。 秦舫依葫芦画瓢,仿着周永贞的行止,行礼过后便落座在蒲团上,在一旁只求不碍人眼色就好。她小口小口喝着杯子里的茶,味道和她平时喝的不同,齿颊留香不说,还有微微发苦的回味。 “呕——”她捂着嘴,忍住了没把茶水吐出来。原来是那苦味起先虽只有淡淡的一丝,慢慢的变了味,令她从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女施主,你且将此药丸含在口中。”玄阴从袖中摸出一只药瓶,倒出小小的一颗碧绿药丸来。“用这碧玉茶,少有人会像王妃一样身体不适。” 少有,却不是没有。 那药丸在口中化开,秦舫当即便觉得好受了许多。 玄阴并未将药丸收回,道,“贫僧便将这瓶药丸赠与女施主,算作赔礼。” 秦舫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永贞,推阻一番,不得已只好同玄阴将这药瓶各执半边,两边僵持不下。 周永贞在这时说道,“大师有慧眼神通,不如替我夫妇二人指点一二,也好将来婚姻美满。” 若真是慧眼神通,周永贞舍得借此机会只探问姻缘?他对玄阴的神通究竟还存有疑虑罢了。 “天机不可泄露,贫僧只论佛。”玄阴摇了摇头,说道。 玄阴一双眼睛,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左眼上头生了白色的一层翳。玄阴不愿泄露天机,瞧眼前光景,似是曾越过了界限,已得了上天的警示。 秦舫看一眼周永贞,问,“早前听说,大师为樊太师的独女算过命,她如今在这寺中带发修行……”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玄阴压低了嗓子,哑哑笑道,“那日不过是贫僧的小弟子替樊小姐解了签文。” 仲九一板一眼地解签,这事却算在玄阴头上。如今,樊太师将女儿送来,白马寺也真的接受了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 …… 道门算命卜卦,而佛门指点迷津,本没有算命这一说。玄阴对世人言及越多,他的一双眼恐怕就越不得见光明。 秦舫就此彻底失了兴致,这下不顾周永贞的眼色将药瓶攥到手里,道,“多谢大师。只妇人心口沉闷,不知可否在这寺中四处走走,散散郁气?” 周永贞不置可否,玄阴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样,自然不可能拂了她的小小心愿。 大约等她离开了,这屋里的人才好真正谈话。她早已看出周永贞在暗中蓄势,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听闻大师投身佛门之前,与樊太师是旧友……” 周永贞这下可以无拘无束,秦舫左耳进右耳出,很快就远离了禅房。站在青石砖的一条小路上,左右两个岔道,她毫不犹豫挑了右边那条小径。 她并不识路,两旁不时有扫洒师父,尽可以问路,或就麻烦师父送她回禅房。秦舫定下心,在这寺中一味胡走起来。 终到了一处独立的幽静院落,四处无人,她慢慢走到那院落门口,轻轻叩响门环。 有女子碎步而来,将大门拉开一条细缝,窥探来人。秦舫向她展颜一笑,如释重负,道,“我来找樊小姐。” 秦舫信她和樊小姐真是有缘。 第7章 (七) 秦舫报上名姓,侍女回禀了樊莹,辗转之后请她进了院子。 樊莹的临时住所布置得简朴,压根看不出太师之女会在这里度过月余,今后还要久住。 算上原身和樊莹在蟒山的偶遇,秦舫也只和樊莹见过两面,樊莹愿意接待她这样一位陌生来客,原只是她叩门前预料的理想结果。 一切顺利。 她怀着这个想法,被侍女领到樊莹待客的房间。桌上放着两盅热茶,秦舫捡了一边坐下。 还不见樊莹的人影。 秦舫尝了一口樊莹待客的茶,喝起来滋味淡淡的,却有种难以描述的余味。这便回忆起了前一刻碧玉茶喝到吐的遭遇,她撂下茶杯耐心等着樊莹。 樊莹着一套天青色的衣裙,长发以束带简单扎在脑后,推门而入。她穿得极素,一件金银饰物都无,额上不再贴花钿,只是在原处描了水仙花瓣。秦舫一抬头便见到心心念念已久的美人儿,慌忙站起身,颔首道,“樊小姐,打扰了。” “秦……舫……”樊莹缓慢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从未相识,竟似已对她有所了解。秦舫吃了一惊,不知道樊莹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抓着手边的茶杯略显紧张。 樊莹在秦舫身边就座,将秦舫的堂皇尽入眼底,抬手为秦舫续上清茶,道,“我来白马寺那日,在蟒山遇见了你。” 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过,樊莹却记得她。那时香烛熄灭,樊莹必是因此才对她记忆深刻。秦舫并没有刻意掩饰行踪,落脚蟒山的来客不多,有心打探,樊莹总会知道。 秦舫点了点头,坦诚道,“我那日特意去看你。” 这下轮到樊莹微微张了饱满滋润的双唇,露出惊讶来。 “我素来仰慕樊小姐,听说你将要带发修行,那日便和贴身侍女去了蟒山,本也是率性而为。” 若说是有心在蟒山角亭等候,要解释的就太多,秦舫眼皮不眨便撒了无伤大雅的小谎。 “今次,能在白马寺中做客,也是偶然寻来。” 将大婚的仪式用一句做客囫囵掩盖过去,秦舫真真假假,算是向樊莹例证了自己所说的仰慕。 “如此……”秦舫芝麻倒绿豆这一说,樊莹犹疑起来。秦舫单方面一派赤忱,令她冷不下逐客的心。况且,秦舫有可能就是玄阴大师所言会扰乱她命格的人选。 初次相见,秦舫若说想与樊莹结交,更像个笑话。樊莹在她眼里高贵矜持,她更无法说出任何有可能被视作轻浮的言辞。 便当这是简单的拜访好了。秦舫说服自己维持冷静。樊莹不主动赶她走,她就有那个脸皮赖在樊莹跟前。 秦舫举起手中的茶杯,问道,“樊小姐,这是何种茶叶?我吃着很合意。”既然要没话找话,秦舫就从手边慢慢说起。 樊莹道,“这是北疆的碧玉茶。” 碧玉茶?秦舫又吃了一惊,直觉颇有异样。她在玄阴那里尝到的明明不是这个滋味。 秦舫道,“这茶……我先前喝着不舒服,到了樊小姐这里,滋味不同,倒无有不适。” 秦舫状若不经意将玄阴给的那个小药瓶掉在了地上,药瓶碰巧落到樊莹脚边。樊莹俯下腰,低下头捡了起来,瓶子上印着白马寺的印章,她的脸色变了。 樊莹问,“这药你从何处得来?”话音才落,拧开瓶塞放在鼻间嗅了嗅气味,心中想法更得到了印证。 秦舫唯有不解,只得老老实实回答:“这药是玄阴大师给我的。”药是他给的,那个滋味古怪的碧玉茶亦是他给砌的。 这个玄阴,有什么古怪?就是有,玄阴犯不着对她这个无足轻重第二回见面的弱女子下手吧?况且,玄阴记不记得原身还是两说。 听闻玄阴两个字,樊莹的脸色又变得奇怪了。她起先想要与秦舫说些什么,这时脱口必然要换一套说辞。 樊莹思忖了片刻,道,“有一种茶叶,极容易与碧玉茶混淆,价值却一在天一在地。想是你喝了商人做了手脚二者鱼目的茶叶,是对另一味敏感。因此,这药你不必用。” 末一句,樊莹说得尤为慎重,秦舫自然听到了心里。玄阴作为得道僧人却喝着假碧玉茶,这似乎荒诞了些,虽疑惑仍未解开,秦舫还是应下。 樊莹抿了一口茶,将药瓶又拈在手心,道,“既然这药于你无用,能否留给我?” 樊莹开口要星星月亮,秦舫都能兴起去摘,更别提这一瓶小小的药丸。秦舫知道这药有问题,即便摸不懂樊莹的用意,已做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事含混过去的打算。 “樊小姐要的,我自然给。”秦舫朝樊莹露齿一笑,似乎全然没有疑心,对面的樊莹愣了愣,秦舫顺势问道,“若今后我还有机会来此间找你,你可欢迎我做客?” “蓬门今始为君开。”或许是被秦舫不时的表态给感染了,樊莹念了一句并不很合时宜的诗句,笑道,“你是我在寺中的第一位来客,自然……” 她已是樊莹的客人了。虽不能一下子跃升到好友的身份,秦舫已觉得此行不虚。 院落之外,倏然,有人声嘈杂,她在此处逗留已久,恐是周永贞派人在寻她。秦舫皱了皱眉,忍痛向樊莹道别。 樊莹不曾将她拒之门外,更允了她今后的登门造访,反倒是她自己,碍于现状,不能和樊莹尽情相处。 秦舫一步三回头。樊莹的小小院落,她还是三十余步就踏出了。 第8章 (八) 白马寺一行,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 秦舫与周永贞各有所得,同行路上倒也和睦。 终于坐上喜床,等着周永贞在席面上应酬完宾客,秦舫想,这场戏该到了落幕时。 秦舫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将它叠好塞在枕头底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小口地咬着桌上摆着的点心。 王府的侍女被她找了由头赶了出去,喜房里就有她和小红,所以她也犯不着拘束。一切都由自己的性子。 原著里写了,周永贞喝完酒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她甩脸子。秦舫养精蓄锐,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表面上看,秦舫嫁给周永贞是占了大便宜,秦舫心底很明白,周永贞不是甘愿吃亏的人。即便她身上无利可图,背后总还有秦家阖府。白日在白马寺短暂相处,秦舫就看得更清楚,周永贞心里装着一盘棋。她可能也是上面的一颗棋子。要不然,她在的怎么能算是虐文呢? 周永贞带着淡淡的酒味推开房门时,秦舫拿袖子笼住半张脸起身行礼,一偏头吩咐道,“小红,把那些个侍女喊回来吧,伺候王爷沐浴。” 周永贞摇摇晃晃走到她身边,眼底有惊愕。他当然要惊愕,这个娇小的新娘非但在新婚当日毫无羞怯,还大胆到自己掀掉了本该有丈夫掀开的头盖。 她不知道这样会惹恼醉酒的丈夫? 小红走了,这时房里已没有人。秦舫咯咯笑了两声,道,“王爷,已没有旁人了,你还要装醉?” 周永贞依旧重心不稳似的,身子像要往秦舫落,但真靠近秦舫的大红衣料,又停住了。秦舫已拿手抵住他的肩膀,坚定地阻挡他的身体接触。 周永贞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变得凉浸浸的。他的醉意顷刻间都消失了。 “王爷不要这样看着我呀,我们今后难道要成为一对怨偶?”秦舫笑吟吟说道。 周永贞很疑惑,秦舫怎会是这样的一个姑娘。他早已打探过她的性格和行事,才会接受她嫁到王府来。或许她因为太受打击而性格大变?她的那个情郎,宋怀元,他也是有数的。她对宋怀元还旧情不能忘?周永贞的心思越转,一双眼看起来就越阴森。 秦舫似乎害怕了,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道,“王爷想要娶的是姐姐……可我不能是姐姐呀。” 这时她又懵懂起来。但这世道又怎么会容许一个在家中没有地位的庶女懵懂呢?周永贞会主动迎娶的,只会是秦淑,不过被周永章捷足先登,才换成了她。秦舫信这个推论要可靠一些。她要是写一部虐文,就不会白白放过让兄弟相争的机会。 “我要娶的是你。”周永贞摇摇头。 秦舫笑得像极枝头上开得正艳的娇杏,樊莹很雅,而她涂着红彤彤的新娘妆,很俗。 秦舫抖了抖肩膀,笑道,“也幸好,是我而不是别人。我为她把这个位置预留着,你将来才不会后悔。” 她注意着周永贞的脸色,面上看似胸有成竹,其实只是在赌。赌自己博览群网文,能够猜中作者狗血的恶趣味。 周永贞果然犹疑了。 优雅美貌的嫡姐和气质平平的庶妹,果然男人都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秦舫已给自己找好了定位。 她小心地伸手晃了晃周永贞的胳膊,道,“姐夫……你会娶到姐姐的,对吗?” 要怎么娶到一个皇帝的昭仪? 周永贞没回答,秦舫已经预料到将来的好戏一场。而她要做的,只当一个性情古怪的妹妹就好。 她相信,从这一晚起,她要走的路已经和原著截然不同了。 * 樊莹和玄阴隔桌而坐,桌上别无他物,只放了一只平凡无奇的药瓶。 樊莹道:“大师,这是白马寺的药,瓶底做了清心丸的记号,可它并不是清心丸。这药,学生听说,是大师送给那位秦小姐的。” 玄阴笑了笑,道:“不错。” “她喝的并不是碧玉茶,而是一味药引,一旦这药瓶内的药用完,她会死……”玄阴不动声色,樊莹刻意把话挑得再明白些,道:“大师,想要害人?” “阿弥陀佛。此药如今在你手上,那位施主,并没有损伤分毫。”玄阴眯着眼,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 樊莹突然抬手在玄阴面前轻轻地晃了晃,玄阴没有任何的反应。自她住进白马寺那时,玄阴就只能模糊地辨识到人影,看来……玄阴的眼疾又加重了。 樊莹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玄□□糙的指掌给抓住。他出手很快,一点儿不像瞎子。 樊莹面带不悦,从玄阴手中挣脱,问,“大师已不能视物?” 玄□□:“未必。” 眼盲了,心却不盲。倘若是这个意思,那就是真盲了。 樊莹这时也笑了,道:“大师已很老了,像我的父亲一样。” 一个很老的和尚,做过太多不该做的事,说过太多不该说的话。樊莹叹了一口气。老和尚这一回做的坏事,似乎是为了她。 “叔叔。”她碰了碰口齿,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等她抬头,玄阴嘴里嘎嘣嘎嘣咬着豆子。这桌上没有豆子,长得像豆子的,只有那瓶药丸。 一个待死之人敢于吃的□□,到底有毒,还是没毒呢? 樊莹站起身,朝玄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她虽是玄阴的挂名弟子,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 想知道的事,心中有了结果,樊莹没等玄阴应允,就已离开了。 侍女紧紧跟在她身后,老和尚眯着眼,仿佛目送。 第9章 (九) 秦舫这个新妇注定当得与旁人不同。新婚三日后回门,一应准备都交给府里的管事。底下人把事情办妥了,两位主人悠悠哉哉预备出府。 她捧着白瓷的茶杯啄饮,身后,周永贞在那里亲力亲为洗脸漱口。原本周永贞换个衣服都要侍女服侍在侧,秦舫不喜欢房里有旁人,又不愿小红近他的身,周永贞倒是顺着她。 她是周永贞的正妻,周永贞的寝居自然被她给占去了。周永贞在书房另有卧榻,两个人本可不必同床异梦,周永贞却示意她配合着佯装一对投契的新婚夫妇。秦舫原本对周永贞的作为心怀不解,在主厅里用过几次膳,就有了数。 似乎在角落里,有一双眼在注视她的一言一行。她咽下几口饭菜,不自觉就会看一眼周永贞。 周永贞是个头脑精明的人。这一个小小的王府,上上下下,算上侍卫有六十来号人。排场不至于奢侈,里头的人员,周永贞不会摸不清底细,以致让有心人安插了眼目。他是故意活在旁人的耳目之下,这个人,不管在哪里,都要戴着面具生活,时刻怀着警惕之心。秦舫以为自己已经摸索出与周永贞和平共处的方法来,隐隐又生出一股子不安。 她唯一肯定的,只是眼下。 周永贞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8 正如她所愿。 等秦舫坐在软轿,枕着自己的胳膊打着小盹,周永贞就侧卧在她身边,一页一页翻着这阵子京城里人手一本的话本。这么时兴又通俗的读物,秦舫放在枕头底下用来催眠,一个没留意跑到周永贞手上去了。 才子佳人,悲剧结尾。为自家小姐牵红线的小丫鬟,在女主角死后,也被主人家动用私刑乱棍打死。 薄薄几十页的话本,轿子尚未行到将军府,周永贞已经翻完,而秦舫颠簸一路,终于睡着。 周永贞掀起轿帘,向驾车的车夫吩咐一声,一行人在将军府一街之外停了下来。 只因为,他们的王爷爱护这位娇小的妻子,要让她小憩片刻。 * 在将军府的一年间,秦舫闭门不出,但在王府的日子,要比那一整年的时间更难熬。 她把自己收集而来、又或是手工制作的化妆工具藏在妆奁里,虽然它时时摆在她触目可及的所在,秦舫从没有打开过。 改容换貌又怎么样?她还是她,用从前的招数,会被周永贞手下的侍卫一眼认作可疑。他们和过去看守她的几个婆子不同,更年轻,更敏锐。 秦舫意识到,直到此刻,她才是真正地处在了囚笼之中。 她不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出府。身边带着一个侍女两位侍卫,周永贞就默许她所有的出行。 但周永贞妻子的身份就是一把锁链,她在选择从容地嫁给周永贞的同时,就从他手中接过了一模一样的面具。 权利总是伴随着义务而来。 秦舫已很久没有再画樊莹的人像,过去留下的几幅画卷在火盆里燃了一堆灰烬。这不是自由恋爱的现代,她已为人.妻,樊莹也不会在白马寺待一辈子。如果是在现代,她会毫不犹豫地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但现在的她,连向樊莹走近一步都要经历漫长的心路。 樊莹曾说欢迎她日后的来访,她却迟疑。 至今和樊莹的交谈也只有一回,秦舫还是大大方方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心怀。 她敢迷恋上樊莹,却终归是不敢拉着樊莹和自己一道掉进深渊的。 两个月的王妃生活,秦舫自以为彻悟了,要在樊莹的人生中充当一位过路客。第二日,樊莹的书信到了王府。 樊莹字迹娟秀写了她的名字,称她为“友”。 第10章 (十) 樊莹常住在白马寺,不能登门造访,所以向秦舫提出邀约。秦舫出阁前和樊莹没什么交集,反而在婚后,有了这样的往来。秦舫捏着手上薄薄一张信笺,心知这已过了一遍周永贞的手。 若是见个无足轻重的人也就罢了,但樊莹是樊太师的独女,秦舫不能自作主张。周永贞同意了,她才能看到这封信,周永贞允许了,她才好毫无顾虑地和樊莹相交。至于周永贞为何会同意……秦舫及时停住思绪,避免再深思。 秦舫的心上压着一块重石。她做错了选择,因此眼睁睁看着它将自己的胸骨磨碎,压塌。 再次站在樊莹的院门外,心境已截然不同。上一回怀着期待,这一回,唯有对自己满心的不忍。 明知道,樊莹不是一般的美人。结识越深,抽身越难。 吱啦啦推开门,立马有婢女迎上前来,面上笑意端庄,仍不及樊莹的万一。秦舫一步踩在小院细雨洗浴过后的软泥上,心知自己对樊莹的那点爱美之意,早已经生出贪婪占有的欲.心。 樊莹在书房,婢女直接将她领到门口,抬手恭请,不再随行。秦舫莫名就紧张起来,右手缩在宽松的袍袖里,捏住细腻的布料蹭掉掌心湿汗。 樊莹写得一手好字。秦舫进门时,樊莹左手挽袖,右手笔走龙蛇。秦舫走到桌案前,低头一瞧,怔住。樊莹写信时用的是蝇头小楷,娟秀可爱。这会儿练字,却是行草。落笔自如,洒脱俊逸。 字如其人。秦舫没想过樊莹还有这样的一面。原本担心寺庙中的日子过于清苦,会累着樊莹,秦舫已知道自己小瞧了她。女子地位低下的这个架空朝代里,樊莹在此间,应该是自得其乐。 樊莹又不是她!庸人才自扰!秦舫不知不觉就羞愧起来,低头之后,半天在没有抬头。 “秦小姐,你也喜欢写字?” 信,送上了晋王府邸,但樊莹还是用小姐在称呼她。秦舫不知樊莹是通透,还是不谙世事,又是一怔。 入目便见到樊莹澄明如水的一双眸子。樊莹谈字,言语间尾音扬起、带着少女的俏皮,俗事何曾入了她的心呀。秦舫受了惊吓一般,垂下脑袋,专注于樊莹的字迹。 “不懂字,但偶尔会画人物……和山水。” 从来只画樊莹,山水只是她心神不宁之下随口撒的谎。 樊莹道:“若你有兴致,今日可能为我做一副画像?家中长辈牵挂,也好聊作安慰……”没等秦舫应答,她自己又摇摇头,“画像费时费力,我请你作客,不该如此。” 独居寺中的生活,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来说,或许还是孤寂了些。秦舫察觉,樊莹待她远比之前要殷切。 “可以……”秦舫忍着笑,打断樊莹的自说自话。 她自然不会让樊莹的愿望落空。樊莹随口一言,有幸在她力所能及。 这世上,秦舫最有自信的两件事,一件是化妆,另一件,就该是为樊莹画像。 细节和□□,秦舫都做到了上佳。一切细微之处都用尽了心力,所花的时间却不长。熟能生巧,到如今,她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樊莹的眉眼来。 一气呵成。没有过硬的画技,但她懂得用最简单的笔法描形画影。作画的是人,人有私欲,因此字画往往还能传情达意,遣人心怀。樊莹所托,是秦舫发挥最好的一次。樊莹不掩惊艳,秦舫自己亦没有预料。 樊莹埋头在墨迹未干的画像前,而秦舫握着笔站在原处,樊莹的发香一丝一缕,似一把柔软的爪子挠着心口。 想抱住樊莹,肌肤相亲。比任何时刻都想。 秦舫绷着身子,摇晃几下,坐到地上。因她不敢,更不能。 樊莹应声转了头,便向秦舫伸出纤细的一截手臂。 秦舫叹息一声,握住樊莹的援手。 一使力,将樊莹用力往下一拽—— 终于还是私心占了上风。软香温玉在怀。无有所求。 第11章 (十一) 隔着衣料,秦舫被樊莹给压在身.下,明明姿势窘迫,她却暗中勾起了嘴唇。秦舫是故意往地上躺着不起身,而樊莹坐在秦舫的腿上,急着要站起来。 裙摆恰被秦舫给压着,樊莹一挣便又掉回了原处,秦舫被坐得闷声哼了出来。她咳咳清了嗓,音调还如常,道一句“慢慢来”,心中其实陶然。 樊莹焦急之下出了差错,面上落落大方,到底藏不住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9 羞赧。原本是为了扶起秦舫,反而添了更大的麻烦。又吃惊于秦舫一个娇弱女子,手上的力气竟有这么大。 樊莹从秦舫身上下来了,秦舫也就不再摆出病歪歪的作派,咕噜噜从地上利索滚起来。樊莹的裙子上沾了地上的灰尘,秦舫俯着腰替樊莹轻轻掸去,向樊莹露齿一笑,“失礼了。” 秦舫早就向樊莹表达过自己的仰慕之情,这些小事可说是甘之如饴,但旁人未必会如此领会。 她这番的“殷勤”,正让前来送茶水的婢女抓了个正着。秦舫也没什么可脸红的,待那姑娘走了,从容落座。 秦舫笑道:“我的画已作好了,但这纸上一大片的空白,还需要樊小姐帮忙。” 她作画,樊莹能来题字,眼下若无人,她怕早就笑出了声。这张纸,她快舍不得送给樊莹的家人了。樊莹的画像要她画多少都成,今日这样的机会却是不多的。昨日如逝水,今后她能毫无顾虑拿来作念想的,也就是此时此刻,刻入眼中的樊莹。 秦舫原想过避开樊莹,这一回倒又想开了。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总有一日樊莹彻底成了镜中花,她连这犹豫的工夫都不再有。何不趁眼前,贪看个恣意呢? * 时间正似白马过隙,窗外的夕阳余晖抖落在秦舫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走到避光处。 秦舫道:“我该要走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而她来见樊莹,也只能随缘而止。 樊莹愣了愣,抬手喊来自己贴身的婢女,道:“那我请青儿送你。” 一个小红,一个青儿。怎么饱读诗书的太师府贵小姐和她一样的懒怠起名?倒是可惜了这两个水灵灵的小丫头。秦舫忍俊不禁,心中灰霾一时倒都褪尽了。 跟着青儿一步一步,便与樊莹渐行渐离。一路忍着没再回头,及到了院门口,她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从这里,原是什么也见不着的。 秦舫低头抿着笑,眼中眸光闪烁。 * 堂堂一个太师的女儿,从来是掌心明玉,樊莹未曾主动结识过哪家的小姐。自有玲珑的心窍,也知晓许多场合凑上来的小姐们,比起她们自身,更多是代表家门。 何以那一个人是例外? 因玄阴暗指是秦舫将要改变自己的命格?又或是,因那人言行纵有千般的疏漏,却实实在在眼中心中只她一人,而非是什么太师府出身? 樊莹将秦舫的画令婢女着手处理了,否则太容易损坏。书房里又是她一人,日头昏昏,她点了油灯,在灯下展开樊太师送来的信。是些父亲于女儿的温言,并未谈及其他,而另一边她却听母亲说,樊太师私下与那位晋王走得稍近了。 旁人不通晓内情,看晋王还是皇帝重视的兄弟,但晋王,实则是那位的眼中刺。若当年没有玄阴治好太上皇的病症,太上皇未曾“幡然醒悟”,时下不少人都以为,要登上皇位的应该是当年聪慧机敏的晋王。且不说确有其事,便有其传闻,也足够晋王在皇帝那里讨不到好了。偏偏,这位皇帝对兄弟异常的亲厚,并未显出端倪来,倒看似是这位晋王按耐不住心思浮动。倘若皇帝当真对兄弟心意拳拳,又怎么会把晋王逼到如今,露出“马脚”来。 樊莹闭门不出都瞧出了不对,这两位在明面上撕破脸皮,恐也是不远了。周永章接过皇位的八年里,不过做些小规模的修修补补,自去年起才有大动操戈的意向。只这意向就令朝臣惶惶不安。晋王未必能一击必中,但今后确实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何况,周永章一招一招,也将他赶到了这一步。 樊莹是好奇自己父亲将要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才想起请秦舫作来客,好从晋王妃处探问些眉目来。但……这个念头自她见到秦舫的一刻就全然被抛掷脑后。作画、题字,真做些朋友间的玩乐,待秦舫离开,心有遗憾,更觉平时寂寂。 那时樊莹恍然大悟,自己第一时间念及秦舫,并不因为想从秦舫这一处窥伺朝局,而因为……她心中也时时记得那位自称仰慕的秦小姐。 那一个“友”字,不算违心。 同秦舫的相交坦坦荡荡,不过,半日的时间,她存了一样不解。不解为何,她为扶起秦舫,摔倒了那一下,能悄悄红透了耳根。更不解,秦舫在她身后调侃一句“慢慢来”,一向平静的心湖似有蜻蜓点过,水面微澜。 心稍乱,身稍热。 第12章 (十二) 从白马寺出来,秦舫原本死灰般的心境渐渐恢复了生机,觉得自己也不必过度悲观。似这般,饮茶、作画、写字又或闲谈,不论今后如何,还有见到樊莹的机会就值得庆幸。才离开她一刻,已期盼下一回聚首,恨不得,一回府就请周永贞派人将府上的拜帖给樊莹送去。 坐在轿中百无聊赖,秦舫令小红把她用来枕头的话本一字一字念给她听。婚后两个月她彻底成为富贵闲人——既是她从不揽事上身,又有周永贞的刻意安排——闲暇之余她便抽出了不少精力来教小红认字。小红并非是大字不识,基本的字认得几个,只是不够让她独自读顺一篇文章。未嫁时,秦舫读书,小红就在一旁掌灯,她此前从未暴露出丝毫兴趣,秦舫真开始教她,便发现这丫头原来是没肯努力。两个月,两个月小红就能念书给她听了。虽还有些磕磕绊绊,比起之前,效果惊人。 这话本秦舫读了多遍,其中情节早记得滚瓜烂熟,让小红来念,还是为了让懈怠读书的她多行实用。小红温驯可爱,念书时那温温的嗓音,好似是催眠的良药,再加上轿身摇晃,秦舫慢慢生出困意,两只眼皮将要合到一处了。而在此时,小红的读书声忽然停了下来。 又有什么字不认得?秦舫心中在问了,喉咙却没发出声音。覆在眼皮的光线黯了一黯,小红的淡淡胭脂香近在眼前。 “小姐,你是真的喜欢那位樊小姐呢。自寺中出来,整个人都不同了。”小红喃喃几句,秦舫没听得太清,放松了精神正要熟睡,嘴唇上倏时一暖——小红的指腹轻轻按在秦舫饱满的下唇,又是微不可闻的一声自语。 “小姐……真美啊。” 秦舫的眉头不由一蹙。 * 十一月。已近元月。以往住将军府,府里这时就已忙开了,唯晋王府还是一派有序的安静样子。 除了皇室中几位老人并上当朝天子,从未听说有谁能得晋王的节时礼,即便是送礼,也都严格循着旧例。至于年货,内务府按规制给府上送多少,晋王府就用多少。周永贞的克制克己,让人挑不出错处,确实演好了被兄长欺压得畏手畏脚的弟弟。 皇帝得了属国的进礼,将其中珍稀的布料分给秦淑一些,秦淑送去家中,又特意给秦舫留了一匹。小红乖觉地拿来赏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0 钱递给将军府的家仆,秦舫捻着布料搓了搓,不知它是什么工艺做的,轻薄又暖和。这下,今年的过年宴席上,妃子们大概就能显露一番腰肢瘦,届时秦舫跟随周永贞坐于席上,倒是很有眼福。因此,收这份礼时,秦舫眼梢都在笑。聚集天家的美人们啊,她总是要好奇的。 小红抱着布匹跟在身后,秦舫亲自回房中安置,进门之后,唇边的笑容就收敛了。一进门便能见到的那只妆奁,与她平日的放置稍有不同,向右.倾了两指。再打开一看,里头的珠宝顺序都被打乱了。 小红看了一眼,道:“小姐……少了个你戴过一次的蝴蝶簪子。” 少没有少首饰,秦舫一点儿不在乎,她怕的是底下的暗格被人给发现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底牌!背后腻出一层薄汗,秦舫扶住小红,方才站稳了。她用力握了握小红的手,道:“去问问,我走后有谁来过?” 有谁来过?看似漏洞百出,实则固若金汤的晋王府,谁还能进周永贞的卧榻?秦舫腿一软,差点要坐在地上。秘密,她为数不多的秘密,被周永贞发觉了?只是珠宝,秦舫甚至都无心知晓周永贞的用途;暗处的化妆道具虽然格局未改,秦舫还是吃不准……总要先从最坏的结果考虑。 “小姐,问了,都说没人进来过。”没人?怎可能没人?心中答案一定,秦舫这就思索起应对之策。脑中千头万绪尚且没有理清,周永贞从外间走了进来。 “你以为府中进了贼?”周永贞难得面上挂着微笑,道:“是我拿的。” 秦舫仔细留意他的脸色,又不想表现得过于紧张。她问:“拿去做什么?” 周永贞道:“拿去送人。” “哦。”秦舫无心追问下去,妆奁里一半都是他的家财,他就是全拿走,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秦舫假装安心下来,拍拍心口,“原来虚惊一场,我想你总不会无故动我的物件,便没往这一节想。”明明心头还悬着一股劲没下来,仍要在周永贞眼前故作轻松,秦舫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手上滞了滞,转念往周永贞的方向推过去,道:“用茶。” 周永贞并不渴,却端起来呷了一口,衔着笑,心情很好似的。 应当,无事了?秦舫的心方落回原处,周永贞喊她的名字,她柔顺地应了。然后,周永贞问她:“你匣子底下弄的暗格,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作什么用的?” 心头咯噔一记。周永贞的语气看来并不怀疑,不过寻常地问了一句,假使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秦舫或许就真信了。竭力镇定,她刻意把不满挂在了脸上,道:“就是我从前解闷用的玩意,都是自己做的,舍不得扔,放在外头又不成样。你拿我的簪子送了姑娘,这些破烂也要拿去送人吗?” “吃味了?”周永贞含了兴味问她,秦舫假作没有听见,不自在地借喝茶做掩饰。周永贞的笑容逐渐加深,连她向自己发火都没计较。 危机已过。至于周永贞近来待她若有似无的暧昧,秦舫浑不在意。秦淑,就是她护身的盾牌,她退在盾牌之后就好。 簪子的去向,周永贞那时没说,秦舫就没追问,待发现时,懊悔已迟了。 秦舫相信周永贞能伸手到皇家内院,没成想周永贞私下与秦淑竟从未有过接触,反而一下,一下就将她唯一在乎的人算计了进去。明面上,用的是那支随手从她那处拿来的簪子,硬生生将她也变成了同谋。等日后,她伤心难过起来,那痛便要更痛上几分。 第13章 (十三) 秦家有两个女儿嫁得“最好”。一嫁天子,与真龙为伴;一嫁皇亲,从此富贵盈门。嫁入红墙的秦淑,一日日钻研如何在群花中独妍;嫁入高墙的秦舫,一日日琢磨如何赖在白马寺中不走。 周永贞经年布下的渔网,正慢慢往回收,两兄弟角逐的大戏揭开帷幕,隐隐就要唱响。依周永贞的性子,如今比起从前,说是张扬都不为过:大喇喇拉拢了归德将军,又和太师府谈起情谊。周永贞不是个蠢人,不会打没准备的仗,他接连的动作,贴合四个字:山雨欲来。秦舫对政治无甚见地,单凭她浅陋的眼界,想不通周永贞究竟得到什么筹码才认为已到了时机。而这时机,不消她想,周永贞自然会主动揭开。 自“丢”过了簪子,秦舫索性就把那堆化妆道具换了一只带锁的小匣子另外装了。若是能把自己看重的,都锁进匣子抱在怀里就好了。青天白日的,秦舫直愣愣盯着个花纹简朴随处可见的木匣。 小红端着新学来的糕点放在秦舫手边,她想叹气,忍住了。从头至尾,秦舫身边出现过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就是那个太师千金。千金只偶尔见一见秦舫,分量比她更重。华族世代的积蕴一丝丝融在樊莹不盈一握的身躯,平白叫人觉得纤弱都是一种力量,待那个优雅又美貌的樊莹,她却也生不出嫉妒之心。她只钝钝地感到疼——在秦舫一次次为樊莹游离世外的时刻——譬如此刻。 “你回来了。”恍惚间醒转,便似在梦中,秦舫揉了揉眼凝睛看向小红。不是没被秦舫仔细打量过,今遭这一眼,小红心头一跳,嘴边习惯性浮起的笑容便一点点沉了下去。 秦舫有话对她说,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先时,小姐亲自教她念书,她还很欢喜,但后来小姐问她,在京中可有家人。她恨不得没有。何况,那将自己卖给将军府才得以娶亲的哥哥,也确实不能算是家人。 从那一天起,在秦舫面前小红便战战兢兢。原本在小姐身边就满足了,那样的机会看来要失去了。 太师的千金在寺庙里抄经,积了厚厚一大箱,秦舫向庙里的仲九小师傅借了一本,回了府镇日也在抄。 清净的日子要到头了。否则,秦舫又怎么会生出不能如愿的祈愿来。 正月宫里的宴席,秦舫将宫里的美人一个个看了遍,宴席的结尾,被自家姐姐留下邀请她到寝宫小坐片刻。皇帝要和亲弟弟换个清净地方喝酒闲谈,秦舫本来就要落单,这会儿没看周永贞的眼色,她自己点头。 前头有女官领着,秦舫低头,想自己眼下这不快活的样子,应该能安慰到那位姐姐了吧。 晋王府里用的,都是宫里按例送来的,秦淑寝宫里的茶,比晋王府好喝许多。不涩口,带了涓秀的香气,正合秦舫的喜好。秦舫等着接秦淑的话,哄得她开心就好,那位尊贵的娘娘迟迟没有开口。及到盘中的瓜果糕点秦舫都尝了个遍,秦淑突然拉住她的手。 “你还像小时候,与我时时在一起好不好?” 小时候?那说的是原身了,原身早就死了。秦舫一愣,之后又是一笑,道:“姐姐在说笑?到如今,我们都长大了。” 秦淑对秦舫究竟是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1 何种感情呢?秦舫是不能领会了,但明了,秦淑待这个妹妹的感情比她认为的要深一些。 “我有个愿望,姐姐会帮我吗?”我想要自由啊。 终归是不能说是出口的,秦舫及时改口,回握住秦淑,道:“我想要姐姐还是离家前的样子。” 将军府夫人的亲亲女儿姿容出众,那时对前路无有所知,婚嫁安心等着父母张罗,那份美便如未经加工的玉石,一点儿磨砺都未经过。就是秦舫见到秦淑的第一面,都为这份洒脱的明艳眼前一亮。 秦淑脸上悬着端庄华贵的面具顷刻碎了一道口子。好听的话秦舫没少说过,不料还能说中秦淑的心病。埋了头便当没见过秦昭仪的失态,秦舫递了一块红豆酥放在秦淑手掌。不知调过蜜的红豆,能不能解她心头多愁善感被富贵招来的轻愁。 归时。被女官领去和周永贞汇合,不比来时畏惧秦淑的耳目,秦舫当赏玩,美景视如美人就这么一溜溜打眼过去。视线蓦然一顿,她的脚步随之停下,女官走得急未曾留意要将她丢下了。 有个穿着侍卫衣服的男子匆匆从她身边掠过,秦舫觉得面善。她认得的男子并不多,因此回头多看了一眼。那人亦回头,秦舫难掩惊讶,尔后弥补,那短暂的失态仍教女官见着了。 宋怀元啊。原身那个情郎,不在军营里待着,竟在皇宫当起品级不高的平凡侍卫来了? 衣来张口,尚觉疲劳不已。回到府中秦舫匆匆脱下外衫便往被褥里躲,焐热的被褥仿佛要把她卷进热浪,她便蜷在被子里把衣服一件件往外扔。周永贞一反常态往她床边坐着,秦舫身上的汗冒得更厉害,衣服虽然解得差不多了,贴身的衣料都还在,严严实实并不敢松懈半点。 “你要不要喝茶?”不管周永贞,她先摆出体贴的样子。从床上蹦起来,要去给他拿茶,估量着方位,她狠狠心歪了身子往边上一倒。放面盆的架子撞翻了,屋里叮叮当当热闹起来,她自己往架子腿上又送去一记。 鼻子滴答答往下淌血,额头又肿又疼。秦舫心里想笑,一咧嘴却哭了出来,拿袖子把那点稀罕的鼻血四处抹着。小红闻声闯了进来,心疼又心急,就跟秦舫去了半条命似的。她这个反应,秦舫便安心下来。 痛,只是暂时的。秦舫埋着头,躲住周永贞的视线,就随他当她是不想在他面前如此窘迫。等明天,她把伤化得再严重一些,看那时,他还有心情来她这儿找麻烦么。 被行色的人事又拘束了一天,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周永贞去书房睡了,秦舫总算得了片刻的宁息。 一旁的书案上放着她白天未来得及抄完的经书,秦舫拣了一张白纸,衬着白天那沓纸往上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写。待纸上墨色铺满了,她捻起来搓成一道细条,搁在火上烧成细末。末了,将黑色的细末埋进一旁的盆栽土里。 她对樊莹的情意,就随着这盆栽里的泥土,见不得天日。但是,那颗爱.欲横溢的心,总要有一道裂口,缓释掉那将要失控的潮流。 第14章 (十四) 翌日,秦舫蒙上了面纱,薄纱随风摇曳,脸上青黄的伤口便若隐若现。周永贞几番欲言又止,试图安慰她的柔情蜜语最终都咽了回去。 “秦舫。”他难得喊了秦舫的名字,秦舫左眼皮一跳。 “你说要替姐姐留着王妃的位子,我有了新的人选,并不是秦淑。” 那会是谁?秦舫不明就里,稍带了愠怒,假作气急拂袖而去。她不指望阻挠周永贞,不过有始有终在周永贞面前演好那个秦淑的妹妹。 倘若周永贞能赶在京城翻天覆地之前娶到那位新王妃,她岂非有了离开的理由?届时他要为新任王妃留足体面,见她如此知趣还有不乐意的道理? 心情大好的秦舫,难得有兴致带着小红逛起了王府的花园。凛冬的风霜糟蹋起花枝毫不留情,除却梅花,在冬日盛放的花卉其实还是不少的:山茶有小桃红、白雪塔,杜鹃有双季桃雪、丹美红,另还有结香、瑞香、日香桂、四季海棠、仙客来不胜枚举。秦舫单单知道几个花名,并不都认得,一路看过去,入眼的不过是些红红绿绿的颜色。 踩着一块假山石,上那梅枝撷了最艳的一朵红梅,秦舫一转身就给小红簪在鬓边。她拍手笑了笑,道:“这样子,真是个好看的女儿家。” 小红红了耳根,悄悄埋头。秦舫往前一步,身量本来就高过小红,后者又弓着后背,她眼界里独独余下小红的一头乌发。 “小红,我一直希望你能过自己的生活。结婚生子也好,独居到老也好,你能随自己的心意就好。现在……”我终于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小姐!”小红欲哭无泪,急得一跺脚,抬头对上秦舫带了迷惑一双澄明的眼。这颗心,浮在半空,不过几秒的间隙就落回原位。秦舫在为她着想,又何尝不是移情?自己得不到的,另有人来实现,便也能满足。而她,一向是希望秦舫顺意的。沾了泪意,眼里尚且湿漉漉的,小红咧了咧嘴,道:“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姐。” 秦舫当这个忠心的女孩儿,是在向自己撒娇,那眼里的泪是喜极而泣。和樊莹相携白头固然是她的一个美梦,但重获自由,在之前也算是一个美梦。美梦将要成真,她自然也是欢喜的。 伸手在小红后背轻轻拍了拍,秦舫道:“我亦喜欢你。” 在花园里耗了大半个时辰,再回房周永贞不可能还待在原处,桌上放着一封烫了红漆的书信,秦舫漫不经心扫过一眼,信封上却写着她的名字。尤其这字,纤细中又有刚柔,虽未署名,她心知唯有那一人了。 拿在手中沉甸甸有几分的重量,前一日才让人给樊莹送过糕点,这便是樊莹的还礼吧。轻轻晃了晃,隐约能听着里边几声玉石相碰的脆响,秦舫轻手轻脚将它递给小红,道:“先替我收好,我晚间再看。”脸上莫名发烫,她竟不敢拆开这封薄薄的书信了。 尚未平复好心情,王府的侍女急惶惶闯了进来。 “王妃的姐姐,昭仪娘娘派人来了府中。”晋王不在,晋王妃理应是府上唯一的主人。 秦舫点点头,道:“别急,我们这就去迎客。” 宫中寂寞,那位姐姐啊,不是又寻她来“叙旧”吧。秦家那么些个姊妹,秦淑怎么就看准了她。秦舫没作深想,侍女落后一步恭顺地跟在后头,她就此又演起一位合格的王府主人。 * 明明和秦淑昨日才面对面见过,第二天秦淑就约了秦舫正月二十到宫中陪她过生辰。这中间还有整整十九日。就是心急,也不该如此。 不可能拂了家姐的面子,更不可能违背昭仪的邀约,那天进宫已是板上钉钉了。往常不愿见到周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2 永贞,这件事总要知会他,秦舫在房里没等到人,掐着时间难得去了书房。没人阻拦府中的主人,她往日过于乖巧,周永贞未曾刻意防范过她,她轻易就到了书房门口。稀稀拉拉听见“兵力”“酉时”几个字,她咳嗽一声,那头就静下来。 一会儿工夫,周永贞亲自给她开了门。 “在谈公事?”她往周永贞身后一瞧,绷着脸没动声色。与周永贞议事的,不是旁人,正是归德将军府出身的一介武官,宋怀元。宋怀元为周永贞效力,联想到其身后将军府那层关系,秦舫能理解:秦家舍不得现在的一手好牌,又吃不准周永贞将来能走到哪一步,竟昏了头两面都在讨好。 宋怀元今日是武官的穿着,那昨日便是乔装了,在宫中乔装能办什么好差事?略微一思考秦舫就脑仁疼。 轻描淡写收回视线,在周永贞面前一贯绷了精神,十二分马脚一分都不露。说完该说的,她顶着背上两道视线沿原路折返。 每回和周永贞相处,秦舫都不大高兴,但这一回不同,她还有一封未拆开的、来自樊莹的书信聊作安慰。脚下踏着风,知有人注目,便还需勉强维持端庄的假象。身姿在做戏,面上的表情却不必收敛。她微微眯着眼,嘴角抿起向上扬起,任谁看都是少女怀春的陶醉姿态。便是教府中的侍女见到了,最多以为自家王妃心悦晋王罢了。 秦舫一怀轻松地回到房中,关好门窗,确认无人来打搅了,宝贝似的掏出那信封。搓了搓手,甚至还要为拆这封信做个准备活动。 拆信其实不必一秒,秦舫想保存信封,小心翼翼就费时了些。收好拆信那只镶了宝珠的匕.首,窗户吱啦响了一声,她偏头看一眼,四周又恢复静籁。重新拾回注意放在樊莹的礼物上,余光里闪过一道人影。那人眨眼之间就站到她隔桌的距离。 不妙!急着去拿片刻之间刚才收好的匕.首,袖子在桌面上蹭了蹭,秦舫竟将那信封拂到了地上。叮叮当一声响,听来那件礼物便是碎了。顾不及极有可能有人在一旁性命相催,她青着脸将信封里的物什倒在掌中。 那是一支蝴蝶断簪。正是周永贞先前送人的那一支。 前后一连贯,周永贞说的新王妃,是樊莹……这怎可能?她的面色由青转白,欢喜了一天此刻竟受不住这一个打击。 万没有将定情之物送人的道理,樊莹以这种方式将簪子交还给她,恐是动了绝交的念头。即便周永贞的婚事不成,樊莹不说避嫌,也要避开她了。那支蝴蝶发簪,秦舫至今戴了一次,就是在樊莹面前,否则她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周永贞的心意,在樊莹眼中她必是个知情人吧。非但知情,还推波助澜,主动将丈夫拱手让人。 她在樊莹心中,成了什么人? 一旁的不速之客,耐着性子由着秦舫伤了半天的心,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小……秦舫,你这是怎么了?” 才在周永贞那里见过的宋怀元,胆大到进了她的房。她和宋怀元界限分明,总不可能他还以为她余情尚在。眼下有这么一个大麻烦需要料理,秦舫拿袖子擦了擦眼,收好那股突如其来的失意,冷冷道:“冒犯主人家的妻子,不好吧。” 她的冷淡,宋怀元不以为意。秦舫可以绝情,他却不能,尤其这件事,生死相关…… “秦舫,你愿不愿意离开京城当个普通平民?” 秦舫愕然抬头,目光与宋怀元撞上都没移开。他一下说中她今后的打算,有这么一个帮手主动送上门,一个“不”字喉咙口滚了一圈,实在说不出口。 呵。一连串的喜忧相扰,秦舫只觉得疲惫不堪。 “好呀。” 宋怀元初时以为听错了,反应了一会儿才笑开了。好看的人,笑起来就更加好看。而秦舫眼里什么都见不到。白日和小红游园在房中养了一枝腊梅,冷香幽幽缕缕在鼻息之间穿梭。身上,跟着都凉了。 第15章 (十五) 宫里派人来接,是在正月二十前一日。秦舫见到秦淑,后者在热腾腾的内室穿着贴身的小衫,一只手轻慢慢抚着肚腹。不过十来天的工夫,身上添了往日未有的风韵。 脱了遮蔽风雪的厚实斗篷,坐在一旁热汗蒸腾,秦舫只好请秦淑的女侍领自己另换一套轻薄的衣裙。她应了秦淑的约,由几位女侍并一队宫中侍卫簇拥着直奔秦淑的寝殿。原本是来客,眼下更像是拘着她借以威慑那位晋王。秦淑有了身孕,素来又是多思多虑的性子,世人看秦淑秦舫亦是一对好姐妹,拿安胎做理由便足够堵上悠悠之口。 来时易,去时难。秦舫尚未完善好人间蒸发的策略,就教人抓来放在秦淑身边,计划果真赶不上变化。她摸不透秦淑的想法,倒笃定秦淑会护好她的安稳,如此,那两位兄弟闹成什么样子,她却也不甚在意了。秦淑身边,总比周永贞的王府安全。 在这个世界处处备受掣肘,一方面是碍于原身的身份,另一方面,和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开局,秦舫就弃子而逃,顺应局势不争不怒,随波逐流到这个境地。倘若走到败局,她也只会怪自己自作自受。秦淑为腹中新生的孩儿红光满面,秦舫在一旁喝着小酒,面色便是一般的红润。 日子仿佛就这么悠闲度过,直到正月末,出了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变故——白马寺得道的高僧,玄阴大师,圆寂了。 白马寺收留樊莹,多半是得那位玄阴大师的允许,秦舫听人说过:玄阴未入佛道时,与樊太师是吃喝同席的好友。如今那位受过天罚的佛祖信徒死了,秦舫听闻消息,心思就惶惶。玄阴窥过天机,对樊莹的未来下过断言,或许这个因由,当初还给了自己一杯催吐的次等茶水。秦舫以为,玄阴对樊莹多有爱护,爱护樊莹的老人之中逝去了这一个,她便不虞。藉此,秦舫也将自己心头的不安搪塞过去。 第二日,秦舫竟日的预感方得应兆。天子朝堂,樊太师眼噙热泪,声言为那位老友伤心而起了告老之意,又谈起对小女儿命途的牵挂,势必就提及玄阴当初对樊莹的不祥之预。当下那位皇帝体恤臣子的烦恼,愿以真龙的纯阳之气为樊莹镇厄,朝臣老的老幼的幼,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到底没允樊太师的请辞。 秦淑对皇帝的情意早消磨得差不多,宫中又添新人,她都不以为意,只关怀自己将来生男生女,备着孩子从出生到将来三岁的衣服乐不可支。消息灵通的得力侍女得此来禀,秦淑听着当故事,倒是秦舫,握着茶杯的手倏时一抖,茶水泼了满身。 “晋王先时和我提过,他对樊莹有爱慕之心。”便说得是为晋王忧心。 秦淑扫一眼在身旁服侍的宫人,压低了声音,道:“幸而是在我的殿上。隔墙有耳,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3 你说的这桩事,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即是一道惊雷。” 有皇帝和晋王同娶一家姐妹的事迹在先,无怪秦舫会作此推测:以为皇帝和弟弟争夺女人争上了瘾。这么想,却是冤枉那位皇帝了—— “辞官与嫁女,其中一件,樊太师必要成事。皇帝不舍他,因此顺他的心意,答应娶那秦家女。今日之事,便是如此。” 秦舫恍恍惚惚已不在听,待眼底重归清明,她定定看着秦淑,道:“阿姊,秦舫有求。” * 节气还未散尽,东边蛮夷来扰。皇帝明是待客暗是拘压将晋王妃扣在宫中已有一月,他又令晋王远赴边陲领军退敌。 正月里,为了维护京中秩序,城中巡逻的军队添了兵力,此时都回了原位。各个军营借调频繁,到此时人事还未处理完毕。正月二十二日,晋王与皇帝在朝堂正面起了冲突,还在新婚的晋王不愿受此危命。军中已就近调了兵力,实在不必劳烦皇帝亲弟千里迢迢前往压阵,但皇帝卯了心,非逼晋王妥协不可。接连数日,晋王干脆就不再上朝奉君。待到二月二十八日入夜,晋王领了亲兵纠集人马直捣皇城内城。凭着多年经营,晋王仓促间凑出的队伍倒不逊色,比起人数胜在精干,更巧妙潜入内城,被发觉时,已将皇帝当晚落塌的妃子宫殿团团围住。 朝中之人,暗地都猜测皇帝何时灭晋王,又或晋王何时才造反,万没想到会是今时今日。晋王这棋下得不能更臭,成功的几率十中之一都谈不上。这么多年,晋王手上的势力早就成熟,不过缺一个合情合理令天下人信服的由头。或许等到老死,都不会有这个由头,为情所困就动了弑君的念头,这个理由虽然落了下成,周永贞却不愿意再等了。同样是入局易出局难。下了臭棋的晋王今夜或许死在乱箭之下一了白了,而今夜被晋王闲置的棋子,到明日,摆在面前的就是天翻地覆,油煎火烤,十方炼狱,求死不能。 一朝失败,晋王不止是个死鬼,届时,史书上亦是个悖君的蠢人。在此颓势之上,周永贞其实竭尽了全力。他毕竟也好奇,以他的实力,究竟能伤那位兄长到何种地步。 正月二十日,秦舫家姐的生日,晋王赴了宫中,与皇帝同坐了一席。两个大男人借了秦淑的生辰碰面,连礼物都未曾备下。 谁都不会料到,晋王被逼谋反,在周永章即位之前就预定了结果。周永贞曾是皇位的待选人,拉拢势力笼络朝臣,由他做来得心应手,但最终那些人的名单都落在周永章手上。八年,八年的时间足够周永贞将朝臣们游说个十遍二十遍,那些歪瓜裂枣居心不良的臣子们,周永贞都兜在手上了。新帝即位,早看那些顽固的臣子不顺眼,周永章想要给朝中阵营大换血,已苦心盘算了那么多年。他和周永贞不同,比之更毒辣,比之更在意虚名。 八年之前,谁都以为晋王才是皇帝,遗诏本也是那么写,但后来,他的皇帝爹改了遗诏。见过玄阴之后才改的主意,因此他记恨过那位大师,其实心底也明白,天子之执,不可扭转。玄阴再巧舌如簧,都不可能游说老皇帝换掉心中皇位的人选,何况他并无插手政事的意愿。从皇位差一步被踢下来,周永贞今后几乎不可能做好周永章的臣子,因此皇帝让那位玄阴担了过失。既是于政事无干的高僧将周永贞出了局,便是认定他没有皇帝的运命,周永章日后也不该记恨他。 那位皇帝爹,还是估错了两个儿子的心。为了国事固然可以协作,其中机锋寒刃凛凛,可不是拿来当装饰的。周永贞和周永章亮敞敞落子对弈,若真有将军的机会,他不会放过。若真杀得了周永章,他势必要手起刀落。周永章赢了,顺势就能拔除朝中的害虫;他赢了,再花八年重新布局,又有何难。 周永贞眼中寒芒一闪。而周永章,抚掌捶了捶他的肩膀,下一刻,使力攥住他的咽喉。周永章动了杀手,眼中却无杀机。 “我反悔了,现在便杀了你。找到你谋逆的证据,一样可以给那帮蠢材定罪。” 周永贞一张脸顷刻便涨成了猪肝色,即便如此,他的手始终松松垂在两边。 待周永章松了手,久违的空气窜入肺腑,周永贞疼得屈着身子咳嗽起来。咳得眼角呛出眼泪,私下他终还是流露了一丝笑意。 周永章不过是在试探他。 第16章 (十六) 周永贞逆乱,被当场捉获,其同党按连夜审问出的名册,翌日清晨相继被捕。 听闻这个消息,周永贞正坐在茶楼里喝茶。来去有人层层掩护,他的真实相貌,根本无人窥见。 昨夜的棋局,他败了。非但败了,他还落进周永章的圈套。 这一日,京中在传,蛮夷突然扰乱边界,是受他修书蛊惑。 眯着眼睛细品茶香,周永贞的手指一下一下在桌案轻轻扣着。他的失败,和周永章布下的暗棋脱不了干系。他吞吃下的棋子,不少是周永章动过手脚的,不是不知道这一点,毕竟还是疏漏了。 不提那些潜伏多年的隐患,就是樊太师……乃至那个毫不起眼的宋怀元,他都轻忽了。让宋怀元得到错误的信息,此在计划内,计划外,他却让宋怀元推测出了更多的情报。 虽然早就准备了金蝉脱壳的法子,但从此放下和周永章一较高下的机会,周永贞仍觉得空空落落。身为输家,便想将败处一项项罗列个明白。 这其中,周永贞最疑惑的是樊太师。樊太师向皇帝献女,看似是这几日的事,可按周永贞的推测,从送樊莹入白马寺那时,他就有此打算了。到玄阴圆寂,樊太师下定决心。 依樊太师素来待女儿的疼爱,何必委屈女儿在宫中度日,除非……他另有难言之隐。 因此,离开京城之前,周永贞决定去见一见那位樊太师。 * 周永贞反了,秦舫便是逆贼的家眷,得了秦淑的保护,她依然被贬为平民。一个与逆党沾上关联的平民不适合再待在皇宫后院,但秦淑执意要留下她。 秦淑抚着还不显形的肚子,令秦舫在身边坐下。姐姐妹妹的戏,她愈来愈乐在其中。秦淑虽没说出口,秦舫已看出,只要她愿意抛诸自由守在秦淑身边,秦淑就永远认她做妹妹。不知何时,秦淑待她,有了这般的依赖。 凭着这份依赖,秦舫要换一件东西。她要换樊莹的无忧。 “你为何总提起樊莹?” “我心中不安。” “哦?你关心她胜过我?” “除了阿姊,她是世上我唯一的朋友。” 玄阴圆寂,太师献女,晋王谋反……那位被改了命格的樊莹,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秦舫无法预知答案,她只能尽自己的所能为樊莹求来庇荫。外头的疾风骤雨,最好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4 不要伤到樊莹分毫。 传出周永贞下狱的第三天,朝堂揪出了替周永贞与蛮夷通信的那个人。正是前头在大殿哭兮兮要告老的樊太师。 樊太师虽是文官,二十年前曾以军师之名随军,在东边被蛮夷抓去做了半年的俘虏。樊太师悖国,二十年前就有人这么怀疑过了,尤其与樊太师素来不合的那些老臣,一个个都大呼“果真如此”。一时竟有人为晋王可惜,樊太师说不准是细作身份,晋王造反是年轻气盛被那老不死给撺掇的吧。 至于樊太师献女,他那女儿可是在成为细作之后生下的。樊太师原来的夫人生下女儿没几年就死了,说句不好听的,樊莹亲生的母亲究竟是不是那位故去的正夫人还没准。这个女儿,不会也是蛮夷安插的奸细吧?是了,是了,说不准的。前阵子,玄阴圆寂,听说死前突然瞎了眼,不会是戳穿了樊莹的身份,被那细作之女给害了? 谣言一时四起,若是没人暗中怂恿,根本不可能形成眼前的声势。 周永贞下狱的第五天,樊太师在天牢里畏罪自杀,皇帝以谋逆罪判了樊太师独女七日后处斩,送那位孤女在地下与父母团聚,来世换个清白家世。 朝中如周永章的期盼,血雨腥风之后改头换面,往日碍眼的面孔少了一大半。新朝廷还需要修养生息,皇帝倒是信心满满,以往待边界都是防守为主,周永章提了扩建军队的想法,这会儿也没人来反驳。小小的蛮夷之地,敢将细作安插到天子枕畔了,也该得预备好接受天子的怒气。 樊莹要被问斩,听闻这个消息,秦舫几欲昏厥。不过几日的工夫,樊莹的命运便转了几转,玄阴的预言,如今看来都不算错。 “阿姊,我要救她。” 可这时,秦淑都束手无策。皇命已向天下诏发。 一筹莫展之际,秦舫万没有想到,皇帝会指名要见她。 “我允许你见一个人。” 想说的自然是樊莹的名字,但凭她的身份,只能说出一个答案。双膝跪地,伏下身子埋着头,秦舫道:“陛下,我请见罪人永贞。” 龙椅上那个比周永贞年长了几岁的周永章,轻轻笑了笑。兄弟两个,外形相似是自然,便是说话声远远听来都神似。 “我问过那位弟弟,该拿你如何。他说该要留下你的命,你是一介女流,对我的江山没什么威胁。何况,今日一见,你确实像他说的软弱无用。” 秦舫捏了捏手下柔软的毯子,重复道:“陛下,我请见自己的夫君。” 那位皇帝笑了笑,道:“怕你心疼,他说过不愿见你了。” 不是不愿,是不必要吧。他们俩,可没什么感情。 “天子言出必践……”周永章搓搓胡须,道,“听说那位樊莹和你是好友,我让你见她。” “多……谢,多谢陛下。”秦舫惊愕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谁料她未请求,皇帝竟愿意主动成全她。 及到被皇帝身边的近侍领到天牢大门,秦舫尚觉得在梦中。若不是梦,皇帝怎会要杀樊莹;若不是梦,她怎能心想事成。 天牢阴森潮湿的空气,不消片刻便令秦舫精神一震。她的樊莹,此刻在这人间地狱受苦。一想到这点,她便不寒而栗。 第17章 (完) 周永贞虽是无意间撞破了太师府不同寻常的通信,见到樊太师,脑中只有两个字,“弃子”。 再与京中通夷的谣言一加联系,他看那樊太师,便是个人形的火药了。 周永贞“啪啪”击掌,慢慢向一脸蜡黄的樊太师走近。 “你对我那位兄弟真是忠心。” 作为晋王的同党,樊太师注定了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樊太师,死前要把不知死活的蛮夷给拉下水。 “但你那位女……”说到一半,周永贞抚掌笑了笑,道,“原来你不是嫁女,是求皇帝保护她。那日,你是在显示决心。确实,周永章就吃这一套。” 故意引他来见“通敌”的樊太师,还不是想试探他的忠心。逃出皇宫的周永贞,遂周永章的心愿,为了揭发樊太师通敌的“真相”向周永章暴露了自己。 虽然畏死,仍以国事为先。周永贞确是这个心念,被周永章逼着承认颇不是滋味,但要让周永章从此放下对他的追杀,又不得不做这一个让步。 “你那位王妃,该如何?” 周永贞愣了愣,道:“留下她的命,别让她死了。” 周永章搓了搓胡须,含糊笑道:“皇弟对这女子可真绝情。” 周永贞以握拳代替了皱眉,原本一心与周永章言语交锋,提到秦舫,心便乱了。那女子,可是比他更无心的人。 “你是真喜欢她。”听了周永章这一句,周永贞立时掉了脸。 这两人会面之时,樊太师已宛若死人,住进如今人满为患的死牢。 周永贞果真造反了,但他不会死。而他之外,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员,即便不死,也都活罪难逃。 * 秦舫见到的樊莹,已然不成人样。原本矜贵的太师府千金,受刑之后一身模糊的血衣和皮肉长在一块儿,头发乱成一团纠结着遮住五官。天牢里光线阴暗,秦舫只能看到樊莹漆黑黑洞口一般的黑眸,她唇上沾着淤血,秦舫忍不住伸手去擦。 “将牢门给我打开。”顾不及樊莹身上的血污,秦舫便拥住了她,冰凉的泪顺着滚烫的脸颊一路往下淌。秦舫扣紧了樊莹的腰肢,道:“你受苦了。” 私下里,秦舫却在“樊莹”身上写字——“你是谁?” 樊莹一双盈润的唇,她至今未曾采撷。虽没有真的触手抚摸,却一笔一笔临摹过。是以,一眼就足够认出,牢中的女子并不是真正的樊莹。心中震骇,却不敢露了行迹,她只好如此。来天牢之前,衣服都由宫里的女侍重新换了,身上一丝可疑之物皆无,她抱住了这个假樊莹果真无人阻拦。 那人之前死灰般的眼倒恢复一些生机,痴痴在秦舫耳边嘶哑地哭泣,隐约倒能听出是在说:不知怎么了,不知是犯了什么死罪。假樊莹哭喊着,嗓子坏了一般,只能模糊地发出字眼,一只手拼命在秦舫身上写着两个字。 “救命。” 秦舫本想要救的人,只是樊莹。却原来,樊莹无需她来救,倒是这个无辜的女子,被扔来做了待宰的羔羊。 玄阴和樊太师皆为樊莹付出了性命,也该换得樊莹的平安。至于她……她能做到什么呢?被困其中的,若真是樊莹,她该如何救! 那人嘶哑地哭泣着,憋着嗓子只是发不出声音,秦舫渐要松开她,那女子又写了几个字,秦舫的身子便僵硬住了。 一双眼已被惊骇吞噬。 怎会是她……一个素未谋面的普通人足够令秦舫吃惊了,又怎么会是她……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5 小姐救我!小姐我害怕!小姐我只是找了樊莹! ——却被扔进这炼狱之中。 皇帝派人为樊莹寻觅替罪羔羊,小红在这时恰自投了罗网。 秦舫已明了前因后果,一手在小红后背轻轻拍着,一边写字。 等我。 由着小红生出希望,变得安静温驯,秦舫自己沉下心来。 该如何救?又不同于往日她在剧组做的特效化妆,断头依靠道具和拍摄就好。手起刀落,周围又有民众观刑,压根没有作假的可能。想要成事,除非刑场所有人和她一块儿作假,否则总会留下纰漏。 断头台上,若没有饮血,怎可了结? 她上辈子的职业,在这世几乎没派上用场,真教周家兄弟说中,她软弱且无用! 重回到秦淑身边的秦舫,三魂已去了七魄。 想救小红,固然还有简单的法子,但再找来新的受害人,她又于心何忍。一个经过现代教育、心理健全、底线未失的青年,哪怕逼自己适应了古代生活,又哪里能做到残害人命。 秦舫为小红苦恼了整整三天,没有想出主意,却等来了机会——听说周永贞经不住审讯,死在了天牢。 秦舫向秦淑求来面见皇帝的机会,那位姐姐以为她想一睹周永贞的遗容……其实……她只要拿周永贞当求死的藉口就好。 哭红了眼,见到周永章时呜咽到不能成声。夫君死了自然要难过,但夫君已是个死人了,再哭他都回不来了,故而她顺理成章转而担忧樊莹这个活人。秦舫说自己横竖要死,愿意扮成樊莹替她去死。又说“樊莹”不成人形不能人言,她唯求一死换樊莹在人世苟延残喘。秦舫将识破小红身份的事藏得严严实实,说得令皇帝相信假樊莹的身份一定不会暴露。 秦舫的死志,便如磐石,皇帝看着都头疼。他以为秦舫真喜欢自己弟弟,又哪里愿意弟弟喜欢的人去死。但秦舫在他面前死气沉沉,他毕竟无法规劝,难道要说,周永贞去找太上皇夫妇了,别提多么自在逍遥。 对小红,秦舫只言得了旁人的帮助,全部的细软收拾好都塞给小红,剩下自有秦淑的人护送小红出宫。如果一定要有人为樊莹的逃脱付出性命,秦舫想过了,那人只能是自己。她捏了捏腰间的香囊,几乎要忘记那里还装着一只现代工艺生产的通讯工具。 对樊莹的爱,到死都不能说出口了。反正,反正,她也将不在这世间。一切都是自苦。一切都是求仁得仁。 待在牢中的秦舫,将樊莹模仿得惟妙惟肖。先用自己的化妆道具从外表成为樊莹,而后,举手投足动静之间,似乎已有樊莹住在她的身体。 在这个世间窝囊地活着,她毕竟是懊悔的,才舍得抵死去验证心头的一个猜测。 行刑前夜,皇帝令人送来笔墨,给她书写遗言。 秦舫先写给秦淑,一挥而就,“珍重”而已。再来,便只剩下小红。樊莹并不在秦舫书信的范畴,她与樊莹,缘分止于那支断簪就好。 小红不知秦舫会死,秦舫也不想她知道。斟酌半刻,寥寥几张宣纸,便被她糟蹋了一半。 尔后,秦舫便不再犹豫—— “此生,我不后悔的两件事。一件,喜欢樊莹而不宣之于口;一件,便是进了天牢终救下了你。我会守在阿姊身边,天高海阔,你记得走。” 秦舫不确定自己的死讯能不能瞒住小红一辈子,只得含糊其辞。要真能明说,她恐怕会写:这世上哪有为你为她的牺牲,不过是固执已执。她并不为任何人而死,而被自己的软弱逃避所贻误。一没有救下小红的能力,二没有在世间浮萍的魄力,因而甘愿如此。 还剩了一张宣纸没用上,秦舫写了前世喜欢的歌词,正映了此刻心境。 “凄春残秋轮回看,憾事不配悟得穿。所幸,未曾纵马许你走这江山。” 不配悟穿,却要道一句,“所幸”。 那张纸,她折了贴身而放,近在心口。最好,能引为教训。 * 小红的细软里,有一样东西格格不入。她用自己最好的衣料,包了一根枯枝,外加一朵将要风化的干花。 她受的伤,治疗起来颇费银钱,小红思虑过后,放着脸上的创口由它去结疤。嗓子仍不能说话,但已不那么刺痛。住了客店,街上吵吵嚷嚷围拢了观看“樊莹”的斩首,小红犹豫了几分,跟着人群亦到了刑场。 刽子手一口烈酒滋在刀刃,刀起刀落,一颗人头便咕噜噜滚了下来,快得让人反应不及。那人头落入那密集的人群,逼出一条道路。血污独独将站在那里一位粗衣葛布满脸油黄的女子裤脚给打湿了,众人或掩眸或咋舌,待看清那女子的五官,又有人惊呼。 女子的五官,却是美矣! 这般的动静,小红自然无法忽视,与其他人不同,一开始,她的视线就落在那女子的脸上。 那不是旁人,就是台上该死的那个樊莹。同时,又是小姐喜欢的那个樊莹。小红蹿入人海,挤到樊莹身边,拉着她一路小跑。 一连拐了几个巷子,到了无人的静僻之处,小红喘着气,道:“小姐此刻不该待在京城。我家小姐放我天高海阔,我……” 吭哧一声,她跪到地上。 “小红一懂事就当了侍女,不懂自家小姐的意思,请樊小姐帮我。” 不可能待在秦舫身边,那便守着她心仪的女子吧。待小红抬了头,一时却愣怔。 那位樊莹,不知何时眼角衔上了泪珠,欲落不落。即便她涂黄了脸,盖住那如珠如玉的细腻皮肤,此刻落泪的模样,依然看迷了小红的眼。 顾不上身份上的差距,小红递过自己的巾帕,情不自禁道:“樊小姐,莫哭。” 一个侍女,秦舫都希望她有自己的天地,何况樊莹呢?不在秦舫身边,小红心中迷茫无着,待寻到樊莹,那颗心便有了着处。 樊莹接了帕子,却没擦泪,定定看着小红,道:“你和我,相见即是有缘。” 秦舫放你,我来困你。 那颗滚滚而来的人头,教樊莹惊疑多过惊吓。乍眼之下,她都觉得那是自己。心中悲怆无名而来,被小红拉走,更加不明不白。 樊莹抚了抚额,不再想。她素知秦舫在宫中有秦淑的照拂,见到秦舫身边的旧人,却还是问: “你家小姐,这段时间过得好吗?”必是好的。 秦舫人头分家,最后是秦淑派人来收拾。对外,没说秦舫是死了,只说送她到秦家偏僻的农庄修养度日。 秦淑桌案上放着秦舫的一罐子骨灰,无人争也无人抢,更不用担心有一日她会生了离去的心意。先时百般劝不回秦舫,到这会儿,秦淑竟也满意眼前的结果。 这个世间再有什么变化,秦舫都已见不到。而另外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6 一个平行的世界,她依然以“秦舫”的名字和身躯睁开了双眼。 身上并无上一个世界的痕迹,除了那个将她砸入异世的诺基亚阴魂不散。她……赌对了。 第18章 (一) 秦舫的意识已经占据了新的身体,但她并没有得到身体的主导。更像是被锁在其中。 身下是经由阳光炙烤的柏油马路,渐渐融化的沥青仿佛要将她吞噬。 沉闷的夏日,大型货车迎头行驶而来,引擎声压抑得让秦舫心口泛起恶心。手指徒劳地动了几下,极力的反抗只取得了微弱的成效。 车轮碾过骨肉奏响的怪异乐曲,秦舫并没有听到。 痛痛痛。痛到意识空白。下一秒秦舫悬浮在半空,低下头。这副新身体的血肉将视线污染得彻底,除了红色,她几乎见不到其他颜色。 上一世刀光一闪,她很快就穿越到这里。而来到这里的几分钟之内,她经历了第二次死亡。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这个世界。 按说现在已经是灵魂状态了,身上受到的禁锢仍未消失。转动脖子对她来说是个极难完成的动作,可她分明觉得身后有一道阴毒的视线。 那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她对面,有两个人并行着向她走过来。秦舫身上倏时一轻,灵魂状态不存在身体负担,她往前一跳,竟然就稳稳落到了那两人的面前。先时逆着光,秦舫看不仔细,从轮廓推测是一男一女,但这么近了,秦舫接下来便是一怔。 那两个人所注目,大概是事故发生时在场的第三人。其中的女孩儿率先收回了视线,摇头道:“溜得可还真快。”女孩儿似乎看不见秦舫,而秦舫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左脸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女孩儿后退了一步,偏头对身边的男人笑了笑,道:“要不然,我去把他抓回来。” 男人长了清秀的脸,刻薄的唇抿出一道冷笑,他说道:“管它是妖怪还是人,作孽到这地步都不该留。但若是活人,你我就更应该小心。” 意思今天不去抓。女孩儿露出一丝失望。 男人黑白搭配穿着汗衫休闲裤,唯背上扛着把用黑布裹起来的木剑,显得有些脱离日常。他一抖肩,将那木剑卸了下来,抬手要解去团团包裹在外的黑布,女孩儿抬手拦住他,疑惑道:“师兄不是不打算抓它了嘛?” “他虽然走了,留下来这个,记忆全无,升不了天。早晚,要化妖的。”“他”。和女孩说不知那是妖是人,其实他心里早有答案。他越说下去,女孩儿的脸就越不好看,他定定看着女孩儿,道:“樊莹,你还要犹豫?” 果真是樊莹?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脸,整个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此刻,秦舫一个灵魂都觉得透不过气来。贴近右侧眉峰,前世的樊小姐妆着花钿,而这一位,上边长着天生的胎记,淡淡的粉色,嫣然是一朵五瓣的鲜花。 樊莹急得跺了跺脚,说道:“师兄!她不是……她不一定会的。我们要是不明不白把她给杀了,那她不是很可怜……” 卓杨道:“可怜?化妖以后它会伤人。要是你我来不及阻止,被伤的那些平头百姓就不可怜了?” “师兄……”樊莹嘴边浮上那位十年好友的名字,她的声音慢慢也沉下去,说道:“我们是斩妖,不杀生魂,不杀普通人,你忘了?” 一起长大的卓杨弟弟,卓远。他真的化了妖卓杨都没下得去手。卓远天时地利撞得好,到后来凭他们俩已经无法斩杀,卓杨动用了魂力,一休息就是两年。一时的犹豫,让卓远伤了十条人命,卓杨后悔至今。矫枉过正,斩妖的那把剑,连同人情味道一起斩掉了。 樊莹这一问,卓杨便是一阵恍惚,她说的是卓远从前挂在嘴上的道理。视线落回樊莹身上,眼神写着坚定不移,卓杨一字一句说道:“只要能救人,我都杀。” 樊莹身上一冷。灵魂状态的秦舫,也是一哆嗦。事不过三,哪有连着死三次的道理啊。 幸而,卓杨背着剑一个人走了。秦舫松了口气,原本见不到她的樊莹转过头看着她。 “你别乱跑,见到危险就躲开。遇上无法解决的事再来找我。” 秦舫: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秦舫后脚跟上樊莹,也不应声,整个装傻充愣。樊莹微微叹一口气,秦舫这就乐开了,不轰她走,不就是变相的同意吗? 等樊莹回了家,秦舫跟着樊莹走进她那个二十几平方的出租房,秦舫一下子明白樊莹叹的哪门子气。樊莹堪堪一人居住的家里,地上站着十个灵魂,头上飘着十个,稀奇古怪的地方还塞着十个,看着就没有落脚的地方。甚至樊莹去洗手间洗个手,一边的马桶都还有灵魂坐在上边唱歌。 樊莹将一头长发随手扎好,拿了个罐子走到房间的正中央,手指敲了敲玻璃罐,那些灵魂一个个都自觉地跑到罐子里缩到一起,你挤我我挤你。秦舫呆愣愣站在一边,摸不着状况。樊莹向她勾一勾手指,秦舫往地上一坐,臭不要脸说道:“初来乍到,我不进去,行吗?” 樊莹没说话,扬起手,就那么一挥,一道凉风从秦舫头上过去,从空中稀稀拉拉掉下几根头发。头发掉着掉着,在半空就消失了。秦舫缩着脖子,丧气地走了几步,这一世和樊莹初初相逢,自然得不到什么优待。上一世单单见到樊莹,就喜不自禁,这一世,好歹算是同居了,秦舫自我安慰一番,便露出笑脸。秦舫没来得及笑多久,樊莹蹲下来,埋着头在哭。 秦舫回头看一眼,身后有个渐渐消失的残影,隐约还能见到那灵魂新生出的獠牙。刚刚,樊莹是在斩妖。 秦舫走过去跪坐在樊莹身边,轻轻说道:“别难过,你尽力了。” 樊莹含着眼泪抬起头,秦舫跟着心里一阵抽痛,不由自主就伸出手妄图揽住樊莹。明明……明明她已是一团虚无。 双手并不如想象,从樊莹身上凭空穿过,她竟然抱住了樊莹!秦舫将呆愣愣的樊莹往怀里一按,那边,樊莹忘了哭,面上凝重起来。 刚刚离体的灵魂,竟然有实体化的能力,难道是之前那人搞得鬼? 秦舫蹭了蹭樊莹的头发,一无所知。樊莹慢慢把手移到秦舫的上方,往下一寸就是秦舫的脖子。 那只手落下来,揪住秦舫的衣领将她往外一抛。 “你,也住罐子。不过……我可以给你找个新的。” 第19章 (二) 再早个几年,秦舫没想过自己会有住到罐子里的一天。 前一世近三年的时间,磨得现实的记忆隔了砂。不至于忘记自己长大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时光,只是不禁产生了怀疑,来路去路究竟在哪里。像科幻电影演的,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记忆和身体都可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7 以伪造,身边所有的真实都来自大脑的想象? 樊莹蒙着被子在夜里就剩个阴影,等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了,秦舫从罐子里一缕一缕地飘出来。 房间就有一扇窗子,挨着天花板半平方米的大小,从上头落下一道月光。变成灵魂,夜视的能力比还是人的时候长进了一些,见效还是不明显。秦舫借着那一点儿悠悠的光线,方才留意到自己裤兜有一块儿凸出来了。一掏,是那只诺基亚。这年头,诺基亚都成精啦? 秦舫按了几下手机键盘,它倒真亮了一下,一闪凭空从手上消失。脑子里多出个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但比阅读软件自带的听书功能流畅许多。 它说:恭喜你,通过了虐文穿越系统的第零关。 秦舫眼前出现了一个操作面板,和3d投影差不多,不过更高端一点,意念操作即可。屏幕上出现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说明文字,快速滚动而过,秦舫扫了几眼,就看得差不多。 这破玩意儿到现在才蹦出来,说之前是自己没能量了,秦舫懒得辩真假,自己先摸索着。按说别人家一穿越就该激活的东西,她过了一个世界才上手。前世看过不少绿晋.江的快穿网文,突然落了俗套,秦舫莫名就安了心。又过了一会儿,问:“怎么更新了还只有自由模式?你们系统这么宽容啊?” 虽然被一个诺基亚当头砸死算是倒够了霉,但无限的穿越换个角度等于有了无限长度的生命,系统怎么可能没有别的要求。她问的不是很明确,它却好像猜中她的心思。 “连接终端出了点问题,目前完成默认的任务足够了。宿主上一个世界就做得很好,周永贞听说你在他的死讯传出以后情愿赴死,急得吐了血。” 所以这个默认任务,是虐男主?心里稍有些可怜那个对自己动心的周永贞,随手翻了上一世没看全的原著,秦舫就没了这个想法。原著里虐身虐心的万年狗血轮番往女主身上招呼,中间所谓的虐男主也不过是让女主逃出他的手掌,待两人重逢,女主的境遇反而比之前更凄惨。很大一部分的虐文都是这个套路,男女的付出是不等同的。秦舫皱了皱眉:“我喜欢女人,你们就没有百合文给我穿越?” 系统:“现在可以申请……” 这意思,每个世界她免不了要和男主接触。没把话说绝了,就是还有盼头,估计系统的权限有限,她就没难为它。 她问:“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原著小说加载不出来?” 系统还是那句说辞,说是和终端的连接出了问题。秦舫对它没什么期待,得到这个敷衍的答案没动肝火,平淡地问了问:“男主是哪个?” “樊莹的师兄,卓杨。” “哦。” 白天见过的人,樊莹身边背剑那一个。光记得他差点动手让她魂飞魄散,具体长什么样子都没正眼留意过,原来名字是卓杨。人没认识,仇倒是结好了。 樊莹睡着了,那些灵魂还在罐子里窝着,所以这些对话除了开头几句都是意念交流的。期间樊莹换了个睡姿,一双眼睛在暗夜里亮晶晶的,秦舫自然是没留意。占着新鲜从系统那里得到一些信息,秦舫仍惦记着自己出罐子的本来目的。 没个分量在地上走了几步,她一屁股坐在樊莹床边。床头柜上那个满满当当的罐子,里头的灵魂不安地上蹿下跳,闹出不小的动静。秦舫竖了个指头,贴在唇边做了个嘘声。 屋里的灵魂多,大概是这个原因,樊莹晚上还得盖着被子睡。被子从樊莹的肩膀上滑了下来,秦舫没有做鬼的自觉,抬手就替她拉了上来。之前都能抱着樊莹了,这会儿扯个被子自然也成功了。玻璃罐叮叮当当还在跳,秦舫劝说不住,妥协了跑回罐子里,窝在里头,她试着也蹦蹦跳跳的。一跃落到樊莹的床边,正落在被子垒出的坡上,顺势就咕噜噜往下掉,秦舫急得脑子一空,离床沿还得一寸,倒是停住了。小心翼翼滚回去,直到,挨着樊莹躺下。 晚安。秦舫这么说了一句,樊莹眼皮颤了颤。 身为灵魂不需要睡眠,秦舫盯着樊莹就这么看了一晚上。 樊莹一睡睡到日晒三竿,秦舫就没有那个耐性了。这回扮了田螺姑娘,用樊莹屋里的常温食材做了简单的早餐,煎了两个鸡蛋又做了一锅清粥。在古代衣来张口,手艺生疏了不提,秦舫时不时就握不住那些物什,摔了两只碟子,费了半天力气清理碎片。没了身体便没了精神疲劳,这会儿,秦舫觉得累。头一回知道,原来灵魂飘久了一样需要休息。 她没有收拾残局的精力,一转头,被早起的樊莹抓了正着。樊莹眼底有些乌青,睡了这么会儿,仍然似醒非醒。 秦舫向樊莹挥挥手,说:“早上好。” 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中午十一点了。 樊莹视若无睹从她身边走过去,洗了个手摆出折叠的餐桌,将秦舫做好的东西一道一道放上去,转头才向她露出笑容。 “对不起。习惯了。” 习惯了当自己没有见到灵魂,就好像自己是个普通人。樊莹说得没头没脑,秦舫不知道为什么立马就懂了。 拿勺子舀了一口米粥,含在舌头还没咽呢,樊莹就说:“好吃。谢谢你啊。”秦舫得了便宜立马卖乖,凑到樊莹身边去了。 樊莹问:“你……记得自己是谁吗?”这个问题,秦舫思考了一阵。她当然记得自己是谁,不过没有原著的剧透,这个身体本来的身份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秦舫摇摇头,这本在樊莹的意料。樊莹见她犹豫了这一会儿,就问:“隐约还有印象吗?” 印象是没有,秦舫却点了头。这一点头,樊莹放松了不少,秦舫这就满意了。她故意挑了樊莹想听的答案。 之前是大晚上,房间里有什么都看不仔细。樊莹的屋里东西少得可怜,其实就一张床占的地方多点。墙上除了挂钟,还悬了一把木剑。镶了宝珠,看起来比卓杨空空荡荡那把上档次点,站近了秦舫感觉到一股压迫之势,早上刻意避开它在活动。樊莹无意识往它瞟了一眼,秦舫便也看过去。 樊莹突然说道:“小红,今天你跟我出去。” 小红。秦舫心头一跳。 从罐子里飘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扎了两只羊角辫。笑吟吟的。 樊莹和她没变,至于小红,就不是前世那个小红了。 秦舫走了一会儿神,樊莹点了她的名。 “你和他们情况不太一样,也跟着我吧。” 秦舫心道:是不一样。我可比她们更喜欢你。 第20章 (三) 会忘记来路的灵魂,多半是没得好死。要有亲人来收敛尸骨,或许还会想起来,要是没人认领,由政.府出资火葬了,那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8 可能就真的找不到了。找不到来路,就没有去路,在这个世界,这些灵魂都会成为吞噬人心的妖怪。 灵魂迷失了方向,成为妖怪之后会迷惑他人继续寻找,它没有记忆也没有自我意识,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口号,一边喊着一边走在注定没有终点的道路上。被妖怪占领的身体会日渐衰亡,这些人的灵魂,在死亡的那一刻就成了妖怪的养料,连化妖的机会都没有。 妖怪、死灵和活人,这之中的平衡,就由樊莹这样的斩妖人来掌握。 “斩妖人,其实算是活着的死人。” 一路上,秦舫向樊莹一点点打听着这个世界的设定。说到这句,樊莹顿了顿,露出奇异的笑容。 “斩妖人不论怎么死,都一定会成为妖怪。” 而成为妖怪,就一定要被斩。猎人最终的归路,最终和自己所追逐的猎物是一样的。 “樊莹。”秦舫转过头与樊莹四目相对,她放沉了声音,“你不会死的。” 樊莹愣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年轻力壮,现在当然不死。倒是你,快点想起自己是谁,省得再死一次。” 欸?樊莹将话锋一转,秦舫终于操心起自己,问:“无路的灵魂变成妖怪,这中间大概有多久的时间?” “长不过一个月。”在一旁静静不出声的小红,突然奶声奶气地抢答起来。 小红在罐子里住了快一个月了,暂时还没变成妖怪。樊莹将她轻飘飘抱了一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从樊莹手上溜到了她脚边,再然后离她们越来越远,整整有了三米的距离。 红裙子的小女孩跟气球吹大了似的,个头长高了不少,错眼一看身上好像层层叠叠十几个人影。小女孩的声音发抖,她问:“樊姐姐你是不是就要杀我了?” 樊莹粉嫩的一张脸一下子没了血色。第一次见到灵魂出现化妖的迹象,秦舫下意识往樊莹身后躲了躲。秦舫光知道妖怪会蛊惑普通人,还不知道妖怪会不会对灵魂下手。小红先还是个可爱的娃娃,一下变成眼前的狰狞面貌,秦舫这会儿还转不过念来。 樊莹没说“不是”,她向小红伸出手,柔声说:“跟我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你离世的那个地方看看吗?” “你在骗我。他们都说和你一起出来就是有救了,可他们在害怕,以为我年纪小不懂嘛。”小红撇了撇嘴,睫毛上掉下来几滴冒着黑气的泪滴,她哭着喊,“樊姐姐,你要杀我了。但我是个孩子,我还没有长大,我还想和姐姐待在一起。” “我还想和姐姐……待在……一起。”最后一句,被小红以机械的语调又重复了一遍,与此同时,她身上冒出来滚滚的黑气越来越浓郁了。 和昨天秦舫见到那利落的一挥不同,今天的樊莹显得很犹豫。那股黑焰舔上她的手掌,灼得她的皮肤渐渐也变了颜色。 秦舫忍不住在身后提醒道:“樊莹,她是妖怪了。” 樊莹摇了摇头,“化妖需要时间,这才是开始。” 她在等,等什么?秦舫不知道这一点,但还是选择和樊莹站在一块儿。 “我还想和姐姐待在一起。”半妖的小红哀嚎着句不成句,但她的左手还是在向樊莹伸出的手掌一点点儿接近。 樊莹在一边鼓励她:“小红,你会和我在一起的。” 樊莹的右手几乎快被黑焰烤熟,秦舫也在竭力忍耐着不去打乱樊莹的步调。樊莹总比她这个才在异世界待了两天的人更清楚怎么除掉一个新生的妖怪。 剑光闪现的一瞬间,秦舫眯了眯眼。黑气被割裂,逐寸消散,在这之下浮现出小红原本的面目。樊莹伸手一触,小红的幻影便像玻璃幕布一下子碎裂了。 两手空空的樊莹拔出腰间的匕.首,问:“是谁?”秦舫这才后知后觉,之前斩杀小红的,并不是樊莹。 “樊莹,你知道,假使你化妖,现在的我不一定杀得了你吧。” 剑光凛凛,凌空而下,卓杨倒悬着身体,那柄木剑的剑尖就点在樊莹的头顶。樊莹的头顶渗出鲜血,血流顺着樊莹白皙的脸庞淌下来。那些血,都是黑色的。 秦舫原本想要将卓杨一脚踢开,见到那几道黑色的血流才犹豫不决。 拿手指沾了脸上的黑血放到鼻间嗅了嗅,樊莹笑道:“多谢师兄。” 秦舫这就知道卓杨果真是在帮助樊莹了,她已经留意到,卓杨那一剑之后樊莹右手的灼伤不治而愈。但她不会了解,樊莹亦不会告知的一点是:樊莹之前已经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去容纳小红身为妖怪的怨恨。 阻止这些人化妖,除了去寻源,其实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嫁祸。 普通人的身体受不住妖怪的侵蚀,斩妖人一样是*凡胎,用自身做妖怪怨气的容器,等到承受不住自己反而会变成更厉害的妖怪。卓杨的方法可以消解大部分的怨气,但总有些会潜入血肉,无法根除。这种被某些人称为“净化”的手段,到最后就是引火*。 樊莹初次尝试就被卓杨给抓了正着。等卓杨落在平地,樊莹举着匕首的动作并没有分毫的变化。 “师兄,我的妖怪以后还是让我自己来杀。” 卓杨看她的眼里不觉含了怜悯,这回倒主动提起了卓远,道:“你如果是妖怪,就不止死十个人。”临走又叮嘱:“这个灵魂,别留太久了。之前就见过几个,你有救下的吗?” 秦舫眼皮跳了跳,这个卓杨啊,每回就能不惦记着怂恿樊莹杀她吗?卓杨一走,樊莹的匕首就掉在地上,两只手硬成石头垂在身体两边,秦舫试着在掰石头。 “按小红的梦,我已经找到事故现场,前因后果也都弄清了。”樊莹不知在说给谁听,声音冷淡得像在公事公办,一边眼泪又簌簌在掉。 秦舫这一会儿没说什么“你别难过”,她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木头似的杵在一边,樊莹倒自己抱住她—— “我不会让你化妖的。” 其实……也无所谓啦。秦舫抚着樊莹的后背,笑了笑。 第21章 (四) 樊莹一哭,秦舫跟着揪心。等樊莹不哭了,秦舫还是在揪心。 樊莹确实和没事人一样了,表面上恢复得太彻底,秦舫更害怕。掌握不好谈话的艺术,更没有治愈人心的技艺,她能做的和她想做的,在这时不谋而合:不过是陪在樊莹身边而已。 秦舫不清楚那一个月的期限对自己是否同样有效,条件反射跟着樊莹的步子走,也不清楚究竟要往哪里去。是在这个时候,她第一次尝试着联系这个系统,问了自己心头的疑虑。 “宿主……和终端连接不稳定,这点……” 哦,原来你也不知道啊。秦舫一脸冷淡关掉了系统,被樊莹转头逮到了正着。 秦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19 舫:???她用力摆了摆手,愣是想不明白自己应该解释什么。樊莹扫了她一眼,一开始确实吃了一惊,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从口袋里摸出来个薄荷糖盒子向她招了招手。 “不想被误伤,就乖乖进来吧。”秦舫往樊莹身后一看,正对的那个巷子里,黑压压一排的妖怪,一个个眼睛亮得和灯泡似的,嘴边往下淌着哈喇子。不知道是眼馋她和樊莹之中的哪一个。当然也说不准,它们两个都想要。 秦舫在心里小小地盘算了一阵,直觉自己确实不能和这几个饥肠辘辘的野生妖怪较量,是得乖乖躲起来不给樊莹添乱。 缩在迷你的铁盒子里,秦舫不耐其烦向樊莹表着衷心:“打不过就放我出来……”半句还没说完,樊莹手指一按,把秦舫关在里头。 樊莹和妖怪的打斗是很安静的。甚至都没有秦舫在她口袋磕来碰去耳边的噪音大。 樊莹一个跳跃,对秦舫来说就是三百六十度回旋转。约莫转了十来分钟,樊莹打开了糖盒,秦舫整个人已经萎靡得和坐了一百次过山车一样,被樊莹弹了几下手指,从盒子里倒了出来。 老实说挺丢面的。尤其樊莹还凑到她耳边,说道:“你刚刚是不是说,我打不过你会来帮我?” 秦舫一面揉脑袋,一面点头。说的话,仍是底气十足—— “就算我救不了你,我也可以把你师兄找来嘛。” “嗯……”说的有理。不过……樊莹眯了眯眼,“我和师兄有其他的联络方式。”樊莹拍了拍口袋,那里装着一台超薄手机呢,用得着秦舫去找? 秦舫这下终于哑口无言。樊莹见好就收,隔着空气拍拍秦舫的脑袋,安抚道:“不过有件事,你确实可以帮忙。” 秦舫顺着樊莹的视线看过去,樊莹之前一展身手,将角落里几只垃圾箱掀翻了。徒手帮樊莹捡了一会儿垃圾,秦舫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她这会儿是灵魂了,但还是用人的方式在处理事情。拍拍手掌退到樊莹身边,秦舫大喊一声“清理一新”,那些生活垃圾过了一会儿慢慢浮在了空气之中。咒语是随便喊的,念力是真的。虽然没取得《哈利波特》的效果,也够魔幻。秦舫笑弯了腰,那些垃圾便重新落回地上。 这次是尝试,效果不好,但验证了确实可行。秦舫献宝似的转头望向樊莹,樊莹抿着唇,之前还和她打嘴仗,这会儿沉默得令秦舫心惊。樊莹抬手提起她,又打开了糖盒,秦舫不确信是不是听到了秦舫的一声叹息。 “你进去歇着吧,我自己来。” “别……”过山车再坐下去,真的要吐了。秦舫笔直笔直在樊莹身后站好,两只手抵住樊莹,放软了声音求她,“我就在边上,什么也不做,好不好?” 过了两三秒,樊莹才把糖盒收回口袋。接下来半个小时,樊莹和她之前一样笨手笨脚在收拾垃圾。再半个小时,樊莹从附近的杂货店借了工具箱,将自己不小心刮蹭到的水管和电线又都保养了一遍。 在边上看得打瞌睡,秦舫有一搭没一搭缠着樊莹闲聊天。 “樊莹,你斩妖为什么不用剑啊?” 不用剑,是和卓杨对比。斩妖人,秦舫至今只见过两个。卓杨每回出场都背木剑,而樊莹呢,秦舫只见她用过匕首。昨晚樊莹杀妖,她就在现场,那时也没用什么武器之类的。 “师兄的剑没什么用处。”那你挂在出租屋墙上那把呢?秦舫回避了这个疑惑,耐心等樊莹说下去,樊莹也给出了解释——“能斩妖怪的剑,要用妖怪来炼。我们平常杀妖,用的是灵体的力量,剑,充其量是介质。人们相信鬼怪,师兄说杀妖用木剑更好向人们解释。” “哦……”秦舫飘在半空打了个滚,又问:“你说过妖怪蛊惑人类,会吃掉他们的灵魂,那妖怪和妖怪之间存在食物链吗?” “我没见过。”“哦……” 秦舫这般那般搜罗着疑问,樊莹突然问她:“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点都不好奇?化妖也不怕?” 樊莹问的,秦舫得现编。搔了搔脑袋做出回忆的样子,她说:“身世?模模糊糊还记得一些,不算忘记了。化妖?我不害怕,可能因为无知者无畏吧。” 樊莹大概是听出了她在胡说八道,没深入问下去,很快就换了话头。问:“那你,是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 这个,可没法敷衍了,秦舫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慌慌张张站好,比之前还认真地在琢磨。樊莹说这话,好奇之外,还有些疑心挥之不去,秦舫对此毫不关心,她头脑昏昏,怎么想,这题的回答都是在表衷心。 对樊莹来说,她们才见过两天。而对秦舫来说,她是前世一不小心就成了执念的那个人。遇上了,就喜欢上了,可偏偏前世的自由不多,这份喜欢天天憋在心口,没有出口,独自壮大。 穿越异世茫然无措,樊莹的出现,是在溺水的秦舫面前扔了一堆稻草。不够活命,但能仰靠着喘两口气。这个世界,没有她想要的东西,至少,还有她喜欢的一个人。 一面是稻草随水流在浮沉,一面是她松开了樊莹就会被绝望淹没。这样的情境下,一颗心还怎么收回? 秦舫冲樊莹笑了笑,一字一字,生日许愿都没那么虔诚。 “因为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啊。” 前世没说的话,今世终于能说出口了。秦舫双眼皮的大眼睛几乎眯成细缝,她眼看着樊莹由愕然变成惊异。 顶着樊莹诧异的眼神往下一看,视线里自己的双手“热气腾腾”,黑烟滚滚。 化妖了?说好的一个月呢? “因为……我就喜欢你啊……” 不是秦舫的声音,却从她口中说了出来。秦舫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流失,拼着最后的理智,向樊莹做了个口型。 杀了我。 樊莹教人定在了地上,这会儿动弹不能。才“送”走了小红,为什么这么快就轮上秦舫。前几个小时才和她说过不会让她化妖的,为什么会这样? 杀了她?不可能!樊莹摇了头,没一点犹疑就拉住秦舫的右手。 黑气仿佛受到了牵引,迅速往樊莹身上流窜,沉入深处逐渐隐没。片刻之后,地上便躺着一个灵魂和一位大活人。 有人跃到她们脚边,一把捞起秦舫,思量一会儿又将她抛了回去。 妖怪会引诱人类,也同样会引诱死去的人类灵魂。秦舫和樊莹身边围拢了不少妖怪,那人弹指之间就清除殆尽。等樊莹睫毛抖了抖,他便不见了踪迹。 樊莹隐隐见到了那人的背影。之前都没见过他的真身,这次可以明确,他穿了一身的黑衣。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第22章 (五) 作为灵魂晕倒了一次,醒过来的秦舫还以为自己又死了。恰好她也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0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那是一套一人居的套房,比起樊莹的出租房没有宽敞多少。她一个灵魂,身上搭着一条被子,被子穿过她透明的身体与她“长”在一起。 秦舫下了床,拉开窗帘阳光便从窗外泄了进来。房间的颜色大致分为黑白灰,要不是零星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她会以为这就是一间展示用的带装修样板房。 在房里发了一会儿呆,墙上有挂钟显示这会儿是上午九点,秦舫又坐回了床上。事实上,她原本是想飘出房间的,但这间房对她来说,存在着某种限制,她面对的仿佛是铜墙铁壁。尝试了几次,确定这个限制不存在缺口,秦舫差不多就放弃了。房间里没有眼馋她的妖怪,就代表暂时没什么威胁到她,因此她的状态还不够警戒。 尔后的现实,亦佐证这一点。有人从外头用钥匙旋开了房门,那人散着长发穿了一条素淡的连身裙,拎了两袋子快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秦舫听到脚步声就蹿到客厅中央,被那人一把抓住,甚至捏在手上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通。 “这里是我师兄的住处,你先在这里住几天。” 樊莹为秦舫“净化”那一会儿,秦舫已经没有意识了,因此也想不到去关心樊莹的身体。这会儿看樊莹眼底有乌青,秦舫就问:“昨晚没睡好?” 秦舫尚且没习惯不拿自己当人,樊莹往沙发坐下,指指身边的位子准许她坐到自己身边。做完这个动作,她向秦舫抬着下巴左右摇了摇。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樊莹这副困倦之后反应迟钝的模样秦舫也觉得可爱。 昨天自己提早化妖,没什么常识秦舫都晓得这个情况是大不对头。按樊莹的个性,但凡能独自解决的事绝不会推给卓杨,这就等于樊莹没能力解决她现在面临的难题。秦舫忍住没求樊莹带走自己,更忍住了没问樊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樊莹昨天的临场反应来看,她是真的没摸清状况。问了,樊莹答不出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秦舫不想令她为难。秦舫一点儿不怀疑,为了安抚自己,樊莹会费力去挑拣那些让人听来欣慰的话语。樊莹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唯一令秦舫不悦的事实是,樊莹待她的好目前为止其实是一种无差别的行为。 怎样才能让樊莹同样喜欢她?或许一个才两天就化妖的异类,此刻不该纠缠于这一点。但她最终还是和樊莹约定了一点。那就是,条件允许,请樊莹一定要接走她。 经过上个世界的磨砺,秦舫不会天真到以为安守本分就能度过太平日子。卓杨和樊莹交谈之中,几次提到那个不具姓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樊莹离开以后,秦舫就用她不算智慧的平凡脑袋整理着已知的情报。等会儿要从卓杨那里探听消息,头脑空空东问西问的不妥当,她事前就在做准备。 卓杨在秦舫面前坐下,秦舫眼皮都没抬一下。倒不是考虑得太认真,没留意到,她是气他不肯说清状况,光一个劲劝说樊莹杀她。当然,最气人的还是真教他说中了,她会出事,没法在樊莹身边好好待着。 “卓杨,你和樊莹总提起的那个人,究竟犯了什么禁忌?”卓杨言语间,那人荼害了不少人,而那些人最后都成了妖怪,没有转圜。但具体是什么情况,那人做了什么,他却一次没有说明过。秦舫第一问,问的就是始作俑者犯下的确凿事实。 秦舫是樊莹扔在卓杨这儿让他照顾的,秦舫没打招呼就拿他当十万个为什么来求解,卓杨没生气,单单皱了眉头。再回想起樊莹对秦舫的态度,眉头皱得更深,但秦舫的提问,他并没有含糊其辞。 “在我和樊莹管辖的区域,每天枉死的人口并不少,这个人数最近增加了一倍。樊莹和我帮助那些灵魂寻找来路,失败是正常的,但失败的人数恰恰好就是猛然增长的死亡数,我和秦舫才起了疑。自从某一次撞见那人插手了一起杀人事件,我们便开始追查他。昨天你昏迷,樊莹终于见到了那个人,但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得到。” 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无可奉告呢?灵魂一旦化妖,就逃不过被斩杀的命运,秦舫虽然暂时好好的,但卓杨如果真的要杀她,这回樊莹都难找出阻拦的理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反过来,对着一个死人同样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卓杨这边说完,秦舫下了结论:“他杀了人。” 卓杨却说:“严格说来不算。我检查过现场,现场根本都找不到人为痕迹,也许很多事他只是促成。” 秦舫问:“就和我的死一样?那些人纯属是意外?”而那个人只是“恰好”出现在事故现场?每回都是巧合,那就不是巧合。 “是。”卓杨看了秦舫一眼,手指在茶几上叩了叩,说道,“樊莹说你和她之前接触过的灵魂不同,现在我有一个疑问,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 卓杨虽迟疑了一秒,语气不容置喙,显然不论秦舫怎么辩解,他都已经认同这个事实。在卓杨不怎么友好的注视下,秦舫点点头,承认了。 卓杨眼神一黯,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个事实颇为头疼。 “看你的样子,怎么都不该有怨,偏偏化了妖。比起杀人,那家伙经手的事件,受害人似乎才是关键。他的目的不在杀人,而在化妖。每个灵魂化妖的时限有其长短,恐怕这个人在尝试缩短化妖的时限。” 真如此,那看来……“他的尝试,看来已经成功了。” 卓杨又一次否定了秦舫的定论,道:“其他可能还不能排除。” 秦舫:好气哦。本来这么猜测的就是你,说不一定的还是你,真是一个人把什么话都说干净了。 聊得差不多,秦舫蜷在沙发上自个儿接着琢磨。卓杨冷不丁走到她身边,抬脚踹了一记沙发,然后晃了晃手上樊莹的糖盒同款。 “樊莹说,我如果见到你心烦,让你待这儿就行了。” 秦舫:呵呵。我拒绝。 第23章 (六) 这一世和樊莹相处了两天就因不可抗力而分开。晚间卓杨沉入睡梦不再招她的脾气,秦舫抱着膝盖窝在窗沿。 窗沿拢共两厘米的宽度,她浮在半空好像真能在上头稳稳坐住,偏头就见到天上被咬掉半块的缺月,月光泠泠浇在她身上。月光还将银杏树的影子斜斜拉长,落进空旷房间的墙壁,投影了一只得了多动症的妖怪。楼下的银杏树与她面面相对,顶上的枝桠左右摇晃,外头有不小的风,她在这夜晚觉得冷。 银杏树瘦弱的影子在风中飘摇,秦舫在窗沿上下飘。墙上银杏树影子底下,有一层淡如雾气的痕迹,她一动,那雾气跟着动。她是个死人,在此刻有了这么一层几不可见的“影子”。她见过真正的妖怪,妖怪是从迷失的灵魂变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1 化过来的,灵魂没影子,妖怪同样没有。情况比白天还复杂了一些。 秦舫想到什么似的,举起双手凑到眼前。手上没有白天的黑气,不知何种缘故,化妖终止了。差点变成妖怪,到目前为止,除了月光下的雾影她并没发现和之前相比有什么反常。 小红化妖,要是卓杨没有出现,秦舫猜不到现在会是什么局面。樊莹向小红伸出手,那时担忧到声音都在轻微颤抖,语气里其实有笃信。就仿佛小红肯牵着她的手走过来,便能找回本性。当时樊莹想出办法要救小红,那会不会用这个办法来救她? 秦舫之所以没在白天细想这一节,是因为樊莹手上的灼伤未有加重的迹象。卓杨话里的意思,樊莹救小红自己有化妖的风险,倘若樊莹真用了这个法子,秦舫会不假思索地阻止她。但要是樊莹听她的话,跟卓杨一个作风理智居上,她又会心有不甘。 原本是在想事,没一会儿她又落回隐晦的情绪。她是个爱也爱不纯粹的凡人,凡事拖泥带水,还没有一个好头脑。即使到下辈子,有了想要争取主动的意愿,依然找不到头绪。 外头的风好似将什么东西带得仓促掠过了,秦舫有这个感应,展览影子的墙面却没呈现出来。触电般于第一时间转过了头,边回头边知道早就错过了。秦舫埋下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没有影子的就是妖怪和灵魂,夜晚本来就容易催生出紧张,她绷着身子竖起耳朵,直到屋外风声平息下来。 五点开始,阳光一分一分绵密起来,秦舫听见卓杨卧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她又听见洗手间的水龙头在哗啦啦放水,卓杨踏着拖鞋叼着牙刷梦游般走到客厅,秦舫眼看他从自己面前经过,眨眼就扑通一声仰躺在沙发上。卓杨肩上挂着一条没拧干的毛巾,右手探了几下就把它抛到自己脸上。 秦舫对卓杨说不上讨厌,但绝对是没什么好感的。卓杨迷迷糊糊没睡醒,和睡醒了动起脑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没有了那份一定要杀死妖怪的偏执,他和普通人一样。如果有选择,秦舫想,他们师兄妹两个可能都不会是斩妖师。 卓杨有早起的习惯,疲劳中还完成了洗漱,虽然……是这副模样又在沙发上睡着了。秦舫看时间还早,来得及做早饭,就开始探索卓杨的厨房。卓杨将自己的住处拾掇得井井有条,煎锅上没有一点油花,虽然平日不用,却还记得要清洁,这就给秦舫添了方便。该有的,卓杨这里比樊莹齐全得多,秦舫这回就不用做个什么都没有的白米粥,剁了肉末撒了香菜末,做的皮蛋瘦肉粥。她是给樊莹做早餐,工具和材料都来自卓杨不知情的贡献,顺便就得给卓杨捎上。两个人比一个人本来不费什么事,但卓杨的胃口能抵两个樊莹,秦舫后来做第二锅煎饺,里头属于樊莹的一个都没有,就有点不高兴。 “你在做什么?”卓杨被饭菜香气给熏醒了,靠着厨房门框在明知故问。秦舫和其他灵魂的不同,樊莹昨天托付给他一概都解释过,所以他这会儿根本不惊讶,就是好奇秦舫不怕化妖居然还有心情贿赂斩妖师。 走到餐桌边坐下,拣起一只热腾腾的煎饺扔到嘴里,一嚼之下里头有汤汁。又咸又香又烫,卓杨吃得眼泪都掉下来,本来刻板的一个人,这回倒懂得开玩笑了——“樊莹说你的油煎鸡蛋做得好吃,我本来不信,现在信了。” 秦舫一手关掉燃气开关,右手撑在灶边,额头上青筋都快跳出来。要不是为了做给樊莹,哪轮到他来吃啊。秦舫气鼓鼓从柜子里找出餐盒,放龙头下冲洗一遍,倒扣着沥水。走过去一抬手捣捣快把一碟子煎饺都吃完的卓杨,捣得挺干脆,开口才扭捏:“哎……你吃好了,能帮我给樊莹带早饭吗?” 卓杨指指塞得满满当当的嘴巴,一点一点都咽下去了,秦舫以为他得给面子说“好”吧,他笑眯眯摇了两下头。 “我允许你自己去送。” 秦舫:难道我不想?她能把餐盒给樊莹提过去,问题是……普通人不看见她,总能见到那只餐盒吧?不得吓坏人民群众? 秦舫这边瞪着眼睛火气又快冒起来,卓杨这个房主坐在厨房,又有人在外边拿钥匙在开门。秦舫明白过来,卓杨是早约好了樊莹在这时间见面。 樊莹照旧提着两袋子速食早餐进门,秦舫又多了一条看厌卓杨的理由:这个不要脸的让师妹给他跑腿。秦舫在玄关那儿抢过纸袋抱在怀里,硬还腾出一只手拉住樊莹,嘴里说着:“你进来,我给你做了的……”她做的不比中不中西不西、混合了快餐文化的早餐要好吃多? 秦舫迎着樊莹,那边卓杨吃完了一碟子煎饺,不需要秦舫指引就找到饼铛里新做好的。秦舫不得不松开樊莹的手,冒死虎口夺食:“锅里有粥呢,你别都吃了!”樊莹见状要和稀泥,摆摆手说自己吃带来的就好了,秦舫原本想把纸袋扔冰箱保鲜,这下就全抡卓杨脸上。胃口大,撑死你! 樊莹来惯了师兄家里,多了个秦舫就比他们热闹了许多。批评完卓杨,秦舫摆好本来就是为她做的早餐,托着腮帮子隔着桌子看她吃。樊莹第一口同样咬的是煎饺,馅料是秦舫自己做的,尝着不输给路边的早餐摊子。食材都是卓杨的,又还有一种特殊的韵味,让她一尝就明了,这是某个人亲手做给她的。吃了半只煎饺,樊莹就沉默着低下头。 她和秦舫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也许,是雏鸟情节。秦舫的不慌不乱,是因为把重心都放在了她身上。 樊莹觉得肩上责任沉重。 秦舫在场,师兄妹碰面了,卓杨就没汇报他在秦舫身上的新发现:秦舫把东西拿得很稳,没像樊莹说得哐当哐当摔过碗。 好的解释是,秦舫在往人靠拢,和现世又建立起关联;坏的解释,秦舫在往妖怪变化,只是暂时风平浪静。秦舫晚上看月,卓杨睡得不熟是有察觉的,那一道掠影惊到了秦舫,卓杨也看不得仔细。 但依稀是有了一个答案。 樊莹吃了半碟煎饺一碗粥,落下筷子,卓杨像早就准备好了,和她说起正事:“考察了一晚,我认为秦舫近期不会化妖了。我把她还给你。” 樊莹蒙了一会儿。好好的,说什么“还”。就好像秦舫是件东西,又好像她很舍不得秦舫。樊莹被卓杨说得晕了头,秦舫一听能回到樊莹身边只顾高兴,卓杨就趁这两个都不理他,一够手把樊莹吃剩下的半碟煎饺拖到身边。捻起筷子,筷子屁股往桌上一叩,在手上一转方向,卓杨一口一个煎饺又吃了起来。 樊莹离开,秦舫就是跟屁虫黏在后头,压根不必担心会走丢。落门之前,秦舫向卓杨送了一记眼刀,后者与食物奋战得正憨,压根没留意。 她们走后,卓杨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2 饱食一顿,任劳任怨做起清洁,在拿清洁球慢腾腾洗碗。从厨房擦干手出来,从窗口望过去,樊莹和秦舫刚走到小区门口。 他不能急,得让樊莹领着秦舫走得更远。在时机正好之前,就先去斩个妖怪当热身。卓杨很快就将背上那把木剑扛在后背,又恢复成秦舫最讨厌的模样。冷冰冰的,什么情绪都不放在面上。 第24章 (七) 樊莹。樊莹。樊莹!认识秦舫,樊莹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频频从另一个人嘴里冒出来。秦舫喊她跟在ktv嗨歌似的,越喊笑得越乐呵。十二个小时没见,秦舫就一副想她想得要命的作派。 秦舫跟在她后脚进了电梯,赶上电梯里正好有个一人半的空隙,就含羞带怯和她挤到面对面。樊莹探出一个手指,指了指电梯顶,示意这还有一大片空间能给秦舫自由飞翔。秦舫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秦舫活不了几天想方设法满足自己的私心,那头樊莹直纳闷:师兄拿秦舫怎么着了,怎么秦舫一夜之间就要变成她的跟宠了。 将秦舫接到家里的第一晚,新鲜死掉的人类不能接受肉身死去的事实,从罐子里偷跑出来,想和她睡到一头。在家里借居的灵魂团结一致阻止秦舫,秦舫不情不愿钻回罐子,躲在罐子里仍要和她面对面。秦舫的动静,她迷迷糊糊都有察觉,秦舫不需要睡眠,一直看着她好像能把她的脸看出一部长篇连续剧。长期的斩妖生活过来,樊莹对旁人的视线还是比较敏感的,秦舫没有恶意,那也驱得她的睡意散去不少。隔日带了青黑的眼圈起了床,睡沉了,秦舫在她屋里又是砸碗又是动灶火的,她反而什么知觉都没有。 秦舫困得强撑着眼皮,对比秦舫的反应敏捷就迟钝了许多,因此就对秦舫道了歉——“对不起,习惯了。”凡人与灵魂她都能见到,因此分得清楚。那个灵魂动用现世的东西大费周章做早餐,她见到了,就是不能相信。说来,见到秦舫的第一面樊莹就没想要搭理她,也许是那时就预感到,秦舫对她的依赖一天比一天浓郁,与日俱增。就同她自己。 早上赶去上班的人多,多数人都是要在底楼下来,卓杨住的三楼,樊莹进来时多少人,电梯停下来里边就还有多少人。樊莹身后有个二十出头办公装的女孩,嘴上说着借过,推得樊莹只能往电梯角上躲。秦舫不能拿这个女孩儿怎么办,在她面前飘着又作鬼脸又吐舌头的,照恐怖片的套路扮着怪相。那女孩留着刘海,门帘无风自动,心慌意乱,脚下步子越走越急。穿过秦舫就和穿过空气一样,再往前走她就疑惑地揉了揉脑袋,自言自语:“没吃早饭低血糖嘛?” 秦舫跑到樊莹面前一副邀功请赏的谄媚模样。樊莹是家长,她是做了坏事的小学僧,家长盯着她那眼神就跟佛光似的,在劝她“洗心革面”。秦舫收好笑容,尽量把语气放得“诚恳”一点:“我就拨了拨她的刘海。”被樊莹这么定定看着,之前逗弄那女孩的小玩笑,就变成了大罪过似的。秦舫都快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错误了,樊莹掩着嘴笑了笑。原来是黄雀在后,樊莹一样有顽心!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敢放下。 樊莹不常笑。或许是见多了人死灯灭,又见惯灵魂变成妖怪,不灭也得一瓢水上去把它浇灭。人眼亿万级的像素,再高明的相机都不能比,秦舫就用这世界第一的“相机”,默默将樊莹的笑容记到心里。隔了虚空,樊莹腾空握住她的手,秦舫愣了一会儿,按做饭摸索出来的经验谈不上哪儿使了劲,就感觉自己真的牵到了樊莹的手。没了凡人敏感的触觉,她只能凭想象猜测那是什么感觉。樊莹的手又温又暖又软,像羽毛在挠着她的心。要她此刻不是灵魂,应该红了脸,现在也低头看地板,不敢放纵自己向樊莹袒露真心。 才向樊莹表白立即就化了妖,这是个警示,把她的侥幸心理彻底打碎。还好她只说了喜欢,不算得沉重。秦舫很清楚,自己在秦舫那里的分量不能超过小红。小红“走了”,樊莹哭一哭还能复原,那种程度的伤心就够了。她怎么喜欢秦舫怎么自娱自乐都可以,前提只有一个,不能让樊莹难过。两世的共通,大概就在这一处:她不止不能奢求樊莹喜欢她,还要极力避开。 秦舫开心过了,紧跟着就品到涩涩的回味,樊莹也是一样,她的笑容里藏着不能让秦舫了然的第二种情绪。师兄断言秦舫不会化妖她才能领着秦舫离开,现在她猜想,师兄是不是隐瞒了半句没和她说净。刚刚那个女孩儿,在越过秦舫的一瞬间,两个人影发生了重叠,那种情况下如果秦舫有意愿,完全可以占据她的肉身。妖怪蛊惑凡人,不是什么人都会下嘴,化过妖的秦舫刚刚好像遇到了自己的猎物。 一般情况下,滞留人间的灵魂会在某个时间节点突然化妖,秦舫有点不同。秦舫很早就出现了妖怪的特征,能影响到现世的人事,严格来说,她化妖是稳步进行的。小红那次,樊莹才动了心思就被卓杨打断,受的伤不深还情有可原,但秦舫那次可是没人阻拦由她发挥,樊莹结结实实拿肉身去盛妖怪的怨气,结果没等卓杨帮忙,她睡着时身体凭着本能就已经驱除掉一部分。“净化”能有这么轻松,就不会被视作禁忌了。唯一的解释,秦舫的化妖雷声大雨点小,是个先兆而已。这就又能解释另一点,为什么那人会在她们晕倒之后出现又离开—— 那人一直就在某个地方观察着秦舫。不单单是秦舫,其他经过他手提前化妖的灵魂都会受到监视,如果她的猜测属实,她希望秦舫不是那人手上最特别的一个样本。虽则看似,已经如此。 “我们走吧。”秦舫低头那半分钟里,两个人的心思十拐八拐走了几公里。这时相视一笑,异口同声。 卓杨的头脑,不输给樊莹,只会更好使。樊莹想到那人在暗中跟踪秦舫,就明了卓杨是为这一点才会放秦舫出门。 秦舫是鱼饵,她是鱼线,卓杨是那个坐在岸上调整鱼竿的渔夫。就看那条鱼会不会咬钩了。 第25章 (八) 樊莹的生活,除了斩妖,还剩下什么?秦舫跟着樊莹走的一路,见证了一个现代活雷锋。给人引路,搀老人过马路,随时给人提点安全隐患,一边杀了妖怪,一边能和沿街的小摊贩们温温和和打招呼。卓杨用另类的装束把自己和普通人之间划得界限分明,樊莹则是拼命融入。 忙活一上午,樊莹杀了十数只妖怪。经过一家钟表店,一到十一点整点里头几只挂钟齐齐报时,樊莹摸了摸肚皮,说:“该吃饭了。”这句话,樊莹其实是说给秦舫听。普通人见不到秦舫,樊莹走在随处都是普通人的城市街道,就不能太过频繁地与她眼神接触。樊莹本想干脆当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3 见不到她,但秦舫不甘心地绕着她转圈,让她颇为无可奈何。 樊莹在路边一家快餐店解决午餐,要了一份超大汉堡,另外点了一杯中杯可乐和一杯冰水。点完餐樊莹挑靠窗位置坐下,自己喝冰水,将可乐放在左手边偏上,悄悄向秦舫做一个邀请的手势。秦舫原本在空中飘着,就真的坐到她对面,窝在座椅的一角作出咬住吸管的动作。要不是杯子里的饮料液位一点没降,秦舫就是来陪她吃饭的人类。 下午去哪儿呢?她之前大部分的日子都像今天这样度过吗?秦舫仰头问她,樊莹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在手机上回复她,打完一行字自然而然将手机搁在桌角。之前把可乐放在角落,是怕放在中间显眼了,惹人生疑,手机也是,樊莹故意没放到秦舫正对,秦舫得扭着脖子读。反正她现在能屈能伸弹性好,不怕扭坏关节。 樊莹“告诉”她,今天只是循例随手抓抓小虾米。她和卓杨管附近的十条街,工作量不大,理论上每天都应该巡查。秦舫一边看一边就念了出来,樊莹不自在地捻了捻碎发,咕咚咕咚喝掉半杯冰水。 有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眼镜男拿着托盘走到樊莹这一桌,扶了扶眼镜,问樊莹:“能坐在这儿吗?” “不……”不行啊,这里有人呢。樊莹想这么说,环视一圈,就自己面前有“空座”,便不好拒绝了。眼镜男从容落座,秦舫就在他头顶盘腿飘着,时不时够着拳头往他面上砸。眼镜男不像早上那位姑娘,不会被秦舫影响,樊莹就随她自娱自乐去了。弯着嘴角,樊莹下意识摇了摇头。 “怎么了?” 樊莹没想到对面的男人挺自来熟,这一个小动作还引他发问了?樊莹确认声音来源于他,就当没听见埋头继续解决自己的汉堡。反正没多久就吃完了。 秦舫总算看出来,这人是为了搭讪。她生气得不行,拳头落得更密,到后来自己觉得没趣了,背过身才撇了撇嘴。对哦,她还不知道樊莹喜不喜欢女人。对这个主动上门的男人没兴趣,说不准以后就喜欢上谁呢?秦舫绝对会忍住不干涉樊莹,但她没法管住自己的心情。嫉妒就嫉妒,难过就难过,生气就生气,这些情绪瞒得再好,长出来了就是长出来了。 明明知道秦舫对眼前的异性毫无兴趣,秦舫想和她说更多的话,想樊莹将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她后来挤出来几句问句,樊莹碍于周围的环境不好应答,秦舫无聊得蔫了吧唧缩到樊莹肩膀上头。 等樊莹吃完付账,秦舫瞄了一眼她空荡荡的钱包,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樊莹全职抓妖怪,哪来的钱生活?一从快餐店出去,秦舫就问了,樊莹举着手机往她的方向晃了晃。那是一封邮件,有人请卓师父和樊师父去抓鬼,酬金五千。 秦舫独角戏的时间太长了,樊莹都有点可怜她,出了店就往边上没人的巷道方向去。快走过快餐店,樊莹回头快速撇了一眼,秦舫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樊莹视线所及是哪一个人。心里烦他烦得不得了,不想再给他找什么存在感,秦舫懒得瞪他了。 按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根本是没有鬼的。灵魂伤不了人,只有妖怪能伤人。秦舫问她:“去了真能抓到妖怪吗?” 樊莹实话实说:“大部分情况,都是那些人在一惊一乍。具体什么原因,我查不明白就交给师兄。” 那酬金还拿不拿了?樊莹疑惑地看了秦舫一眼,说道:“当然拿了,不是得吃饭吗?” 樊莹啊,你不觉得这是诈.骗吗?樊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不觉得。秦舫莫名想笑,事实证明她自己的底线也不怎么坚定,樊莹抓鬼赚钱,她觉得挺好玩。 樊莹眯着眼又思考了一阵,补充道:“前段时间师兄买彩票中了一万,今年到现在没接过活。” 秦舫一听,卓杨这么一个面瘫脸原来还相信国彩暴富的都市传说,笑得停不下来。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她见过樊莹斩妖,跟演动作片似的,按樊莹的说法那些都是小虾米。小虾米之外,总有大鱼,那时樊莹该怎么办?樊莹和卓杨归根结底也是普通人,卓杨都有个买彩票的亲民爱好,可他们偏偏不能和人群过于亲密。即使是樊莹,她想和人们相处得友善,秦舫看得出这份友善是有明确界限的。要不然,樊莹怎么会始终一个人,除了师兄就没有亲密的同伴呢? 秦舫希望樊莹能得到简单的生活。不过希望,都不好实现的。 秦舫跑神了,樊莹也在琢磨,这回和她想的不是一件事。 从快餐店走出的一路,眼镜男的目光没离开过樊莹。那时樊莹顶着他可疑的视线回头一眼,那人立即露出一分羞涩埋了埋头。 樊莹长得漂亮,不打扮放到普通人里仍还是鹤立鸡群,从小到大被搭讪的次数已经数不清楚,按说她对此应该淡然了。可这回不一样,她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樊莹走到隐匿的巷道和秦舫自如地聊天,心里隐约记挂这件事。自昏暗的小巷又到亮处,她抬头查看了一遍四周,心头咯噔一记。 接下来,就是二话不说闷头往回跑。秦舫趴在她肩头一个劲发问,樊莹都没有工夫回答。她就知道:跟随她们一路的师兄,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这一路唯一古怪的有谁?樊莹发现,她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记不起那个眼镜男的样子。从一开始,她就只注意到了他黑白分明的外在着装。 第26章 (九) 樊莹为自己没能保持警觉懊悔不已,几步跃出巷道,再来就只能按正常人的步伐一路狂奔。那家快餐店终于又出现在视线里,樊莹松了一口气。 卓杨已经将那个黑白眼镜男一把按在地上,他两手按在男人身上,好像并未使什么力气,已经将手下的鱼儿制得服服帖帖。眼镜从男人矮塌的鼻梁一路往下滑,夹在鼻头上堪堪停住,他细小的眼睛迎着阳光根本就睁不开。 堵在快餐店门口来了这一出,围观群众有人举着手机在照相录影的,卓杨一手将男人提起来,转身扫过一眼人群,冷淡地抖了抖嘴唇:“我在抓鬼。奉劝一句,绝对不要留下任何影像。” 都市鬼故事里,有说相机能拍出肉眼所不能见,还有说照片能记录邪祟的气息,招来恶灵。卓杨注重留白一句话,在场打开手机摄像头的人们脸都黑了,有几个胆子小的闭着眼删的照片。 卓杨捉小鸡一样将眼镜男扔进刚才樊莹走过的小巷,两个人一个魂绕成一个圈把他堵在里头。眼镜男一味发抖,话都说不明白了:“鬼鬼鬼……?真的有鬼吗?” 卓杨和樊莹面色严峻,皆默默站着不吭气。秦舫一脚一脚踢着他,只有不解:“看起来这是个普通人。普通就算了,挺怂包的。” 半晌,卓杨问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4 :“你叫什么名字?”“魏巍,我叫魏巍。”男人当即抱住他的大腿,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往外蹦:“大师,你来抓鬼,有鬼魂缠着我吗?” 卓杨与樊莹对视一眼,说道:“有。今天被它逃脱了。”卓杨直直盯着魏巍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语调慢得和催眠似的:“你能帮我们抓住他吗?” 秦舫以为卓杨这么说,是想到了什么引祸首出来的好主意,就见卓杨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挂到魏巍脖子上。卓杨拍了拍魏巍的心口,笑了笑:“好了。它再来也伤不到你了。”魏巍立马又跪地扑倒,感激涕零。 秦舫:“……”秦舫第一回见到卓杨的神棍样,樊莹就丝毫不为所动,她的眉头始终锁紧了,没放松过。卓杨与魏巍勾肩搭背,聊了几句令他放松下来,这个一路被提过来的小鸡后来一拐一拐自己离开。走就走了,还时不时回头大喊:“谢谢大师救命。” “抓错人了?”秦舫之前问,师兄妹两个一个都不回应她。魏巍没影了,卓杨三步两步,一步越上楼顶,跟着没影了。秦舫只得搔了搔脑门,向樊莹“虚心求教”:“那人不是没问题吗?怎么卓杨还要跟踪他?” 樊莹有些没精打采,平平说道:“我和师兄都觉得那人不对劲。虽然抓来以后找不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但一定有古怪。”像樊莹卓杨这么成天和妖怪混的,一般普通人真招不来他们的注意。这个人,到她面前来挑衅,被他预料准了她果真没及时识破他,樊莹就为这个在生自己的闷气。 “那个魏巍哪里不对劲了……我怎么没看出来……”秦舫嘀嘀咕咕的,樊莹的脸色又沉了一分。假如师兄不在,今天不是又白忙活了?樊莹承认卓杨各方面都优于自己,但她到底还是不肯服输的。师门的斩妖剑选择了她,资历尚浅技不如人就算了,怎么还能给师兄拖后腿呢! 樊莹的好胜心一时激了起来,秦舫扯了扯樊莹的袖子问她现在回家待着嘛,樊莹咬咬小银牙:不!她这就查查这个魏巍究竟是什么人。 * 跟.踪了两条街,卓杨就晓得自己是真没盯错人。魏巍谨慎了一条街,就扯了脖子上的符扔到路边的垃圾箱,之前害怕又怂包的样子完全不见了。 “抓狗屁的鬼啊,众目睽睽之下就跟要杀.人.打.劫似的,幸好我急中生智哦!”魏巍一路走一路碎碎念,暂时,卓杨没抓到他的小辫。可是啊,卓杨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秦舫站在他和樊莹中间,魏巍一眼都没看樊莹。魏巍几分钟前刚和樊莹面对面吃过饭,至于认不出她来?就是再害怕,一个凶巴巴的大师和一个相比柔软了许多的美貌女性,正常人会青睐谁?唯一的解释,是他不敢。他能见到樊莹的灵魂,不止能见到,他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魏巍……卓杨把他的名字含在嘴里念了念,不知为何,觉得有种熟悉感。似乎他早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更应该要记住。 卓杨这就要全方位摸清魏巍的底细,另一方面,一直不管情报的樊莹难得主动揽起了调查魏巍的任务。这一天黄昏时刻,樊莹给卓杨发了邮件。 魏巍,根本就不是魏巍。户口上登记的是魏毅,二十六岁了,就是个朝九晚五的职员,前两个月刚失了业,最近发了十几封求职简历,就为了面试出过几次家门。这一个人,很适合被背后那个不愿意暴露真面目的人选中。那个人既然能操纵旁人的死和化妖,要控制一个凡人就更简单了。 发完邮件,樊莹倚着沙发一个劲揉着太阳穴。师兄那么一个谨慎的人,那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从魏毅身上逃出,让他们找不到一点儿痕迹的?卓杨尚未将自己掌握的信息与樊莹共享,否则……她会更头疼。 樊莹伤脑筋的工夫,秦舫就自个儿玩儿,打开了电视按着遥控一个劲调台。电视里突然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秦舫身为鬼魂都吓了一跳。 秦舫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不受控制,前方不知有什么在引她向前。 “秦舫!你干嘛!” 幸而樊莹留心到她的异态,及时呵斥住她。那魔怔的状态确实当头一喝就止住了。 秦舫怔怔看着樊莹,说道:“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会死了。” 第27章 (十) 那个不能辨识出真面目的虚影,在秦舫心中深深嵌入了两个字:绝望。 极短的时间,秦舫快速浏览完一个人从饱含希望到丧失信心的过程。这个世界的秦舫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成绩一般,在美术方面小有一点天赋,所以她在老师的建议下转入了学校的艺术班,加入到艺考中去。原本她父母同意的,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折是上个月她父亲丢了工作,而雪上加霜的则是,她父亲之前替人担保的债务借款人逃跑了。一下子变得家徒四壁,秦舫的大学是没着落了,高中能不能顺顺利利读下去都是个问题。 这里就是个小城市,和二线城市都没法比,秦舫父母这样从农村过来的,走到了绝路就想到了卖女儿。当然不是真的买卖人口,实质上也差不多了:秦舫有天从学校回来,家里父母让她明年结婚,说是彩礼都收好了。秦舫十来年所接受的现代教育,让她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情节。再然后,秦舫就在车来车往的路口徘徊,后来索性一动不动躺在马路上,如愿被过路的货车碾成了肉泥。 原身的感情在一定程度上和秦舫达到了共通,秦舫几乎喘不过气。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合理:她总觉得依照这个女孩平时的性格,不至于走到绝路。 秦舫装了一肚子的话要和樊莹说,无奈脑袋疼得厉害,暂且站都站不稳教樊莹扶了一会儿。将之前的幻觉和自己的猜测一股脑传达给樊莹,秦舫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樊莹不再搀扶她之后就一直将双手背在身后。碰到秦舫的一瞬间樊莹就感到了刺痛,到现在手上还丝丝缕缕往外冒着黑气。比起之前秦舫将要化妖那次,这种程度的怨气樊莹尚且承受得住。秦舫的怨气没之前那么浓郁,樊莹听秦舫说话时的眼神连带着柔和了不少。她想,一直以来,也许是她想多了。秦舫的化妖既然可以被阻止,也许秦舫今后根本都不会再化妖了。 身在幻觉之中秦舫是把自己和原身混淆了,一旦清晰地站回自己的身份,幻觉对她的影响自然就消失了。秦舫是为这个原因才能保持镇定与樊莹一门心思探究真相,至于樊莹呢,她没起疑心,是因为她只记着秦舫本来就把自己的一切忘了干净。秦舫说的这些樊莹都查过,不是什么温馨的故事犹犹豫豫就没和秦舫讲过。秦舫目前的沉着是她希望见到的,她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 秦舫说完,樊莹手上的怨气便消散得差不多,她搔了搔脑门说道:“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5 就从你刚刚和我描述的直观感触来推测,我想,这应该是梦妖做的手脚。”那人又胆大包天在她眼前闹出幺蛾子,这次樊莹没有生气,因为梦妖是所有妖怪里最难以捕杀的一种。梦外一瞬,梦里的时间却是不可预测的,那个妖怪从来也与这个短促的梦一般来去迅疾。 “梦妖生前是自杀的人们。它不是普通的妖怪,是因为之前它已经诱惑了太多人,力量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壮大。我们的辖区,还是第一次出现梦妖。之前一直没发现,可能……是那个人到来才把梦妖带了过来。” 那些死去的人们,看似是死在了意外之中,却是在梦妖的蛊惑之下放弃了逃生的本能。樊莹攥紧了拳头,定定看着秦舫:“我一定要抓到他,杀了他。不管他是不是人,我都要杀了他。” 樊莹藏了个疑问没和秦舫说:为什么那个人要让梦妖出现在秦舫面前。她隐约觉得,这只是那人轻描淡写的一个试探。也许他想看到的不是灵魂化妖,是一个灵魂如何平缓地度过化妖的关口,成为一个保有理智不死的妖怪。樊莹有这种猜想,是因为她眼下就有这种奢望。 樊莹浮现这般推断的同时,另一头的卓杨亦想到了这一点。在跟.踪魏毅二十四个小时以后,他见到魏毅带着一束鲜花和一袋子苹果去医院里探望病人。鲜花被魏毅插在床头的花瓶里,苹果呢,魏毅自己切了慢慢在吃。倒不是苛待病人,是病床上那个女孩子身上连接了各种医疗设备,除了眼睛还睁着,不会说话也根本不会动弹。 女孩不是魏毅的爱人,因为卓杨从口型上看出魏毅喊她嫂子。魏毅有哥哥?从樊莹查到的资料看,魏毅三代之内是没有堂哥表哥的,那就是哪一个朋友?卓杨有一搭没一搭在想,眼睛倒一直牢牢盯着魏毅。盯他盯了一天了,卓杨可能是眼花了,觉得魏毅的五官好像变化了一下,而这张稍微改动了一些的面孔让他打了个激灵,想起来为什么会对魏巍这个名字感到熟悉。 魏巍,本来是邻市的斩妖师。斩妖师是天赋的职业压根就没有卸任的机会,那个魏巍却给上司递了一封辞职信,不告而辞。按照行业的规矩,应该对魏巍实行全国范围内的通.缉。魏巍捅了大篓子,他的上司对找回他还抱着侥幸,因此这封通缉令迟迟没批下来。消息倒是渐渐流传到周边城市,卓杨就是因此读过魏巍的名字见过他的照片。 斩妖师的调派都由政府决定,户口不落在家里,魏巍和魏毅是不是真正的血亲,卓杨查不出来,但他已经确定最近在他辖区搅乱人们安宁生活的究竟是谁。 魏毅毕竟不是魏巍,卓杨没有再次向魏巍贸然出手。他不是没猜过幕后那人就寄居在魏毅身体里,在他了解魏巍的身份以后,就不作这个猜测了。不说魏毅是魏巍的亲人,魏巍杀了这么多年的妖怪,总该知道斩妖师离魂,冒着死亡的风险,是一件多骇人的事。 卓杨已经用手机将魏巍的行踪和所为都汇报给自家上司,魏巍跨辖区扰乱了社会治安,久未下发的通缉令今晚应该就能下来。到时,卓杨就不需要孤军奋战去抓他。 连日紧张,这会儿好不容易可以松懈了。卓杨冷不防一怔——隔了那么老远,魏毅仰头向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 卓杨没在魏毅脸上见过这个表情,心头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细想,魏毅突然扔了没吃完的半颗苹果,把女孩身上连接的仪器都给拆掉了。 卓杨眼看着魏毅在他面前消失。不,不是魏毅,那应该是魏巍。 魏巍潜伏在魏毅的身体里,他真的是不要命了!卓杨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此前是多么天真,一个多年的斩妖师不杀妖怪开始害人了,他就应该想到自己的结局。 他们从来就没有抓到魏巍的马脚,是魏巍斟酌又斟酌,容许他找上门来。卓杨的拳头狠狠砸在身边,手上有细小的血流淌下来,卓杨浑然不觉,只是掏出手机联系上司。这次不用邮件,直接打电话,事态已刻不容缓! 第28章 (十一) 魏巍像是凭空消失。当然,只是表面如此。 拆除掉那女孩的维生仪器,她还能存活多久?赶在她自然死亡之前,魏巍大概会让她以一种非正常方式离世。卓杨至此,才明白魏巍制造这一系列事件的目的:魏巍并不想缩短化妖时限,他是想让女孩变得和秦舫一样,出现化妖症状却又止于此。 卓杨不知道魏巍是怎么确定自己的研究已经取得成功的,至少在他看来,秦舫身上始终存在有太多不安定因素。还有另一种解释,是魏巍已经没有时间再等。 魏巍的详细计划卓杨无从得知,他最为确信的一点:魏巍将行的危险之事,假若失败就准备让自己和师妹来给他擦屁股。所以,魏巍一定会给他留下线索。 卓杨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魏巍害了几十条无辜的生命,良心尚还有一线。斩妖师从来都不能正常死去,即便是疾病所困苟延残喘,肺腑里最后一口气一定要被刀剑阻在咽喉。这就是为什么魏巍在计划实施之时,一定不能没有卓杨的缘故——魏巍需要一个足够杀死他的同行。 卓杨已经通知了樊莹,但他可能等不到樊莹的支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个女孩也越来越接近死亡。不管魏巍要做什么,一定得在几分钟之内完成,那就意味着他不能跑得太远。卓杨向路过的护士要来一张医院的全景图,捻着下巴在想,魏巍究竟会待在哪个地方。 魏巍这时不想再伤害无辜的人们,他一定会选择一个相对远离人群安静僻静的地点。他将要杀死的是自己的爱人,除非意志坚韧到不可动摇,他总需要时间调整心态,为了防止意外不闹得抱憾终身,那个地方最好还有维生仪器。 这个地方一定就在附近,或许就在他眼前。卓杨烦躁地走出医院会诊的大楼,站到中心大道上环顾周围。 究竟是哪个地方?医院究竟有哪个地方会清净到没有人在?时间过去两分钟,卓杨度秒如年,心脏浑如被某个人滚烫的双手揉搓,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答案就在他目之所及。又过了一分钟,卓杨的视线慢慢落到医院旁边的建筑。那是个将要拆除的大楼,幸而他的眼力够好,能从对面歪斜的破烂广告牌里看出来,那个地方的五楼有一家私人诊所。 没人,兼有医疗设备,又恰好在医院附近。卓杨将地址发给樊莹,掂了掂背上的剑也不管这是大白天,直接走空中通道不踩平地了。 卓杨花三分钟找到了魏巍,他想,魏巍应该有一些吃惊的。但他完全想错了。 从窗口跳进诊所的手术室,卓杨见到的魏巍差不多是个疯子。一股一股的黑气从他的灵魂里冒出来,侵蚀着魏毅的身体。魏巍浑然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6 不觉,举着一把手术刀一边流泪一边比划着女孩颈动脉的位置。他迟迟不敢下刀。 为什么不敢呢?卓杨之前听樊莹汇报了梦妖的出现,顺便对她的猜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时他问:“为什么不用梦妖呢?梦妖将她的灵魂引出身体,你再将梦妖杀死,你的爱人就不用遭受痛苦了。” 卓杨的算盘打得好,梦妖杀起来费劲,就让魏巍这个主人自己动手,到时他单单对付魏巍就行。卓杨还是把情况想得太美。 魏巍握住手术刀的右手颤抖得比之前更加剧烈……几乎是眨眼之间,刀子就落了下去。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将魏巍浇成了一个血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卓杨难以置信。 魏巍终于不再无视他的存在,向他微笑道:“我已经将梦妖杀掉了。” 梦妖,没有用,它蛊惑不了女孩。他不得不亲自下手。 卓杨的出现,打消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女孩的名字是孟婷然,卓杨在明确魏巍的身份以后检索过她的生前信息。那个女孩是为救一个上学途中的小孩死在车轮之下的。卓杨苦笑着说道:“你为了让孟婷然以非人的身份存活世上,害了那么多和你无关的普通人,想过她的态度吗?” 孟婷然死了,她的灵魂就站在魏巍面前,魏巍却如同瞎了眼一般无法将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孟婷然没有迷路,她在哭泣。为了迷失的你在哭。你还不从魏毅的身体里出来吗?他的身体会限制你的能力让你看不见她……” 为了不伤及无辜,卓杨必须将魏巍引出魏毅的身体。再慢一点,魏毅的身体机能会受到影响,下半辈子可能也只能待在医院。卓杨知道的,魏巍也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孟婷然,总要顾惜另一个血亲。出于安全考虑,魏巍离开魏毅身体的那一刻,卓杨就将魏毅的身体抢了过来放在自己脚边。 魏巍总算看得见孟婷然了,灵魂状态的孟婷然还能在城市里漂泊几天,趁魏巍孟婷然相看两凝噎的工夫,卓杨为魏毅做了一些应急措施。 就是这一点工夫没有留心魏巍那头,卓杨再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个灵魂本来聊得好好的,孟婷然突然伸手拉住了魏巍的右手。 “魏巍?你怎么了?” “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 “魏巍,你这样,我好难过啊。” 魏巍只是微微张开双唇,眼看着自己身上的怨气贪婪地舔舐着孟婷然,他根本抽不回自己的手。 惨死车轮,孟婷然没有迷失;被梦妖蛊惑,孟婷然也没有动摇;即使是爱人下了杀手,孟婷然都没有生出怨念。而此刻,怨气气势汹汹将原本纯净的她一点点变得污黑。 孟婷然化妖了,却不是魏巍希望的那样。 斩妖人浓烈的怨气,孟婷然的灵魂根本无法承受,从失智到化妖几乎是转眼之间。 “卓杨,你帮我救她!”为了逃避抓捕,魏巍放弃了肉身,他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压根没有容纳怨气的容器,只能向卓杨求助。 卓杨摇摇头。孟婷然的化妖快要结束了,他回天乏术。 卓杨解开包裹木剑的黑布,将剑尖对准魏巍:“你知道她已经没救了,快回到你的身体去吧。我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杀你,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清扫麻烦。” 面对卓杨的威胁,魏巍狞笑一声,卓杨的脸色跟着一变。不是因为魏巍笑得多么面容扭曲,而是因为魏巍周身的怨气已经浓郁到填满了整个空间。 魏巍说:“我的肉身早就腐烂了,你把你的借给我好吗?” 他一拳直冲卓杨的面门,卓杨一跃避开,面色沉得能拧出水来。魏巍化妖已经板上钉钉避无可避了。 之前想过让樊莹带她的剑过来以防万一,卓杨忌惮那把剑的妖异力量没开这个口,他这会儿想,该找个空隙知会樊莹一声:到了那把剑的用餐时间。 卓杨正这么寻思,一人一魂从窗口跳了进来。 卓杨:“……” 樊莹一拳就将孟婷然化身的妖怪打散,拍拍双手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师兄就自己来吧。” “然然!”眼看着孟婷然彻底从世间消失,魏巍怒吼一声,身形扩大了一倍,散落的怨气又都聚拢到了身体里,他的说话声好像加了什么声效,带着一股空旷感:“然……然……” 魏巍变成了一只卓杨无法应付的妖怪。 卓杨瞄一眼樊莹空荡荡的后背,才涌起紧迫感高声喝道:“樊莹!快回去拿剑!” 樊莹没来得及应声,身旁观战的秦舫一下子站到她身前。 在魏巍眼里,樊莹杀了孟婷然。他自己杀死了孟婷然,又将她变成了妖怪,这些错误,魏巍一并都强加到樊莹身上。 即使失智,他尚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就是杀了樊莹! 受这股强大的怨念驱使,魏巍丢下卓杨,忍受了他灌注全力的一剑,腾空跃到樊莹面前! “啊啊啊!” 秦舫眼看着魏巍近在眼前的狰狞面孔,五官凝聚成一片,双手掐着头皮却不敢挪开分毫。 不能……不能退开啊。死亡对她而言不过是通往下一场穿越,樊莹就不一样了。秦舫暂时不确定是不是每一世都能遇上樊莹,她承担不起这个风险,更不愿看着樊莹在自己面前倒下。 秦舫吓成了雕塑,忘了樊莹和卓杨与她不一样。 樊莹将力量凝成一线瞄准魏巍,卓杨用同样的方式配合她,两人协力将魏巍定在墙上。魏巍怒视着樊莹,始终没有放弃挣扎,离他挣脱控制只是时间问题。卓杨出手,是为她争取离开的机会。 秦舫如一摊软泥趴在地上,哆哆嗦嗦说道:“吓死我啦……” 樊莹和卓杨同出一门,又是最熟悉的搭档,危急关头应付得过来。这点,秦舫就无从得知了。樊莹摸出糖盒将秦舫扔了进去,阖上之前,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你刚刚自寻死路了……我还是谢谢你。” 秦舫此刻觉得很丢脸。 第29章 (十二) 卓杨负责拖延时间,樊莹就去拿那把平时挂在墙上当作摆设的斩妖剑——樊莹一人控制不住魏巍,所以卓杨留下来了。但他算漏了魏巍对樊莹的杀意。 樊莹前脚刚走魏巍就挣脱了赶在她身后,卓杨应付不及也只能追上魏巍,两人一魂一妖这就都往樊莹家里去。樊莹的住所虽然静僻,不大不小仍是个小区,在那里解决魏巍太不方便。魏巍咬死了樊莹,卓杨分散不了他的注意,就只好琢磨新的对策。 樊莹小区附近有个幼儿园,今天正好是周末,除了值班人员应该没有人在,卓杨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决定就将魏巍引到那儿!离樊莹家里还有个几百米,卓杨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7 与樊莹就此分为两路。魏巍森森地紧随樊莹,卓杨独自去取师传的大杀器,则是畅通无阻。 晓得真和魏巍动起武来讨不到什么好,樊莹转头快速撇了卓杨一眼,捏了捏拳头掌心都是汗。按她平日的个性,徒手干架心里才爽快,然而实力不济……不爽也只得憋着。樊莹这股气越憋越下不去,瞄准机会在魏巍身上狠狠砸了几拳,用足了力气仍然被魏巍的怨气燎得一双白皙的手上黑气蒸腾,宛如架在火焰之中炙烤,疼得樊莹龇牙咧嘴。几次下来,樊莹不敢再逞能。 幼儿园就在眼前,樊莹左等右等等不来卓杨,在周围已经转了好几圈,一咬牙就进去了。一拂手放倒整个幼儿园几个活人,再略施了技法令魏巍留意不到他们的存在,她得陪魏巍接着玩这个穷追不舍的游戏。 樊莹的耐心早到了尽头,咬着下唇拼命在克制,一面不禁在想:师兄啊……你可别对着那把剑想太多了! * 普通的妖怪,卓杨都能解决,有两种情况,一定需要斩妖剑:一种是那妖怪年代久了,怨气重得压根不能接近,还有是自然将死的斩妖人,或者魏巍之流。 卓杨的师父,是命丧这把剑下的。卓远也是。能不用这把剑,卓杨恨不得一辈子见不到它。 当初卓远化妖,他迟迟下不去手,是樊莹祭出了这把剑。以鲜血为引,借那剑中蓬勃的怨气引为锋刃,樊莹一剑将已是妖怪的卓远破为两半。浓烈的黑气扩散到空气中即刻消弭,污黑的灵魂有了片刻的洁净虚像,卓杨的心病因此种得更深。这把本该属于卓杨的剑,最终由樊莹来保管。 时间一路往前走,一年,两年,卓杨再握着这把剑,仿佛仍在卓远的末日。 积压经年的痛苦,便由这把杀器引发。 卓杨眼前不再是那堵墙,墙面随一阵烟雾散开,开阔的场景里卓杨只知道直直盯着中央的黑色怪物。 卓杨挽起剑花向它一挥,他又见到了那一年的卓远。只是没待他看清,那虚影便自行散去了。 幻觉结束,原本放置斩妖剑的位置破开一个洞口,隔壁房间的主人够着头与卓杨面面相觑。 “欸?我记得这屋住的是个姑娘?” “装修。”卓杨冷若冰霜蹦出两个字,那人满腹的狐疑都堵在喉咙不敢问出声。 得等卓杨关了门走得没影了,那人方悻悻拨通警局的电话:“警察同志……我们这儿有贼来过了……” 卓杨的执念即使深,还不至于让他生出如此清晰的幻觉。卓杨随手拆了只纸箱将那碍眼的破洞遮住,而后在虚空一握,抬手送到鼻尖嗅了嗅——那只妄图蛊惑秦舫的梦妖,留下的丝缕气息都能搅得他心神困顿。 秦舫能逃离梦妖的幻象,甚至没有受到多少精神冲击……这可能吗?眼下的状况不容许卓杨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他心中疑惑一闪,还得按捺下去。 卓杨终于提剑赶到樊莹孤军奋战的战场。 “师兄!把剑给我!我要杀了他!”樊莹觉察到卓杨的到来,递向他的那一眼,满目的戾气,眼底赤红。 卓杨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 樊莹脚边是碎成两半的糖盒,再移目到距樊莹十步之外的魏巍,他比卓杨离开前身躯又膨胀了一倍,此刻手上提着一团黑色的焰火。魏巍的身体张开一个黝黑的洞口将那团火抛了进去,身躯顿时如同沸水,咕噜咕噜鼓出一个个圆溜溜的气泡跟长了瘤子似的,没一会儿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那是……秦舫?魏巍吃了秦舫?卓杨始终将剑尖指向魏巍,却困惑于眼前的情势不敢妄动。 而随魏巍的动作,樊莹眼中的神采瞬间都黯淡下去。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个魏巍变成妖怪了还有那么明确的杀意?为什么他不止想杀她,还想要杀了秦舫?为什么她不能亲手杀了这只妖怪?! 卓杨乍眼见到的秦舫就已经面目全非,他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触,只是当他偏头看一眼樊莹——那个之前被愤怒从头淋到脚的师妹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那双眼睛目光如炬,仍旧赤红——卓杨竟然打了个冷颤。 他做了个决定。这把剑不能给樊莹……她已经被愤怒魇住。 自从魏巍出其不意抢走秦舫以后,樊莹就不再躲避魏巍。她身上已经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纷纷向外吐着深色雾气,凭她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适合用那把怨气冲天的斩妖剑。 樊莹一口咬破手腕,衔了满嘴的鲜血,但卓杨已经抢先拿那把剑划破了掌心。 鲜血引沸了怨气。 卓杨使力震住那把蠢蠢欲动的斩妖剑,安抚地看了樊莹一眼,放低声音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当初本来也应该是他来杀了卓远。 卓杨沉了下来。樊莹佯装了冷静,而他是真的沉着。 鲜血引动怨气,剑身就用来承载怨气,卓杨的双手几乎黏在了剑柄上。 剑身里封存的怨气,来自于剑下的亡魂。卓杨向那些亡魂借力,蓄力之后,再向魏巍奋力挥出。斩妖剑给他压倒性的强大力量,他要斩杀魏巍,根本不需要任何花招。 凛凛怨气生出囚笼从四方笼住魏巍。 烟雾尽散之时,魏巍就该成为这把剑的养料了。 只是,烟雾散了,魏巍还在。 此刻的魏巍是一团漆黑,即使如此他依然能开口大笑。 逃开卓杨致命一击的魏巍张开幽深的洞口,桀桀说道:“只要你让我杀了她……只要你让我杀了她……我就……” 就不会再生事?即使妖怪开口与他对话,好似有了自我意识,卓杨没有丝毫迟疑,很快又祭出另一剑! 这一剑比之前怨气更浓郁,浓郁到整个剑身都是漆黑的。卓杨失手了一次,要确保魏巍这次彻底灰飞烟灭。 剑已出,卓杨与剑融成一体向魏巍迫近。 卓杨又见到魏巍的笑容。很奇怪,魏巍没有五官,卓杨就是觉得他在笑,还能从他的笑里读出得意来。 妖怪又开口了,看来要蛊惑他。卓杨并不想听,但那乘风的一剑,他却一字一字都听清了—— 魏巍说,我们斩妖人用剑,有借有还。 卓杨的脸色一时如同死灰。 是,有借有还!借走的怨气用你的魂来还!可魏巍为什么要用那句话来威胁他?除非魏巍抓住斩妖剑使用上的漏洞,想到了对付他的法子。 卓杨本来不相信妖怪还能保持智慧,只当魏巍是凭着之前的残念在行动。 他想错了。可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剑尖刚碰到魏巍,魏巍就散了。杀鸡焉用牛刀,何况斩妖剑不是能够轻拿轻放的牛刀。 完了。卓杨脑海只有这两个字。 魏巍死了,卓杨的麻烦刚刚才来。 第30章 (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8 十三) 怨气缠绕剑身向外吐露蛇信。肉眼看是丝缕的纤弱形态,实际上浓度高得足以瞬间摧毁魏巍—— 它们总要有一个落处。 有借有还,魏巍没说的有一句:借了的还得都用掉。这些怨气,现在该谁受?到时又由谁来还? 灵魂生出的怨气不伤没有生气的物件,这些怨气派不上用场,眼下就是烫手山芋。 有滔天怨气需要肉身来盛,足够将一个普通人变成与“魏巍”实力相当的妖怪。暂时不提谁来充当容器,这个卓杨情势所迫亲手逼迫的妖怪,到时又得怎么杀?就也不想怎么杀妖的事了,那人的灵魂最后得被斩妖剑吞吃,彻底从世上消失,牺牲也太过巨大了。 魏巍是死了一了百了,卓杨不情不愿给他坑大发了。魏巍不声不响手握十几条人命,这下被樊莹戳到痛处,便毫不犹豫痛下杀手。这心,是真的狠。 魏巍没对活人动歪心的时候,怪不得业绩不错。杀妖,对他来说大概和砍萝卜差不多。害人,他也许一样没什么感触。他只在乎自己的所有物,对其他人缺乏同理心。卓杨只是冷淡,魏巍则是冷漠。 趁卓杨晃神的工夫,樊莹走到他面前:“师兄……这……”这该怎么办? 蛇信已经有反噬卓杨的迹象,樊莹一接近,它又如指南针一般指着生魂方向。 “师兄……”樊莹心里希望卓杨能想出应对的法子,也明白这未免太难为他。这里不可能再出现一只需要清扫的妖怪。不是他就是她,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得死。卓杨化妖,她没能耐对付,所以这个妖怪只能是她。这是权衡之后正确的选择,做不到皆大欢喜。 杀了我!樊莹脑海里秦舫的呼声一闪而过。她死了,且又死了一遍……樊莹眼神有过片刻的恍惚,视线落回卓杨身上就没有犹豫了。她走到卓杨对面,稍显遗憾摇了摇头:“好可惜……” 好可惜,她等不到卓杨生老病死,按照约定一刀划破卓杨的脖子。 她与卓杨的分别,早就写定了。一人生,这人就得握住另一人的性命。不想成为妖怪,更不想动手杀了朝夕为伴的师兄,但二者总要选一个来承担。 魏巍记得迁怒,樊莹想,到时她是不是能记得乖乖站好等着斩妖剑当头落下。 有两行冰凉的液体爬上脸颊,樊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明明毫不惧怕,最多只有一丝不甘。 卓杨撑着剑在那儿喘着气,见她抬头,挤出难看的笑容:“别怕。没必要这样,一定还有办法。” 一定还有办法……什么时候卓杨也会说这样毫无根据的话了?樊莹不合时宜地破涕为笑。 能活谁愿意死?没到最后一刻,她和卓杨都想争一争。樊莹偏了偏头,忍住不去看卓杨持剑的右手,它被怨气侵蚀得焦黑了。 她此刻满心的期望,也许是老天愚弄她、故意招摇的一张空头支票。 樊莹下意识握住口袋里一只透明的玻璃瓶。魏巍吃掉秦舫……那时候,她拼命抓住了秦舫的一点气息。她留不住秦舫,也同样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樊莹这时有一点嫉妒卓杨。或许,她一向都嫉妒卓杨。 * 魏巍的报复完全得逞。做过那么多实验,失去肉身本该即刻化妖的他拖延了时间,成功在化妖之后保存了一部分心智,因此他能亲手给“伤害”孟婷然的人们一个好看。 秦舫在樊莹兜里坐过山车,魏巍的怒火烧到她身上,她根本反应不及。糖盒被魏巍从中破开,他张开手提住秦舫,怨气将秦舫浇得浑身火烧火燎。不消片刻,就将她烧成了一团漆黑焰火。 秦舫化妖了,化妖是灵魂的死期,秦舫好像没能死透。 她的意识从那团焰火里跑了出来,弥漫在空间里。周围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但她对外界产生不了影响。 秦舫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看着樊莹孤注一掷不躲不避,硬碰硬撞得头破血流。她焦急地跑到樊莹面前,手舞足蹈却传达不出任何的语言。 卓杨出现之后秦舫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秦舫在心里将魏巍骂了一万遍不止。 前世和秦舫几面之缘,樊莹在她心里完美到如同虚像,这一世她的想象都落空了。当初那个从容不迫优雅万分的樊小姐……也会哭泣吗?经历家变,上一世樊莹的生活又果真如她所愿,一切顺遂?秦舫不敢想。 她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一次一次,只会重蹈覆辙。 秦舫渐渐冷静下来,她问系统:“可以穿越到下个世界了吗?” “不能。你的意识现在还不完整。” 秦舫一时愕然,经由系统提醒便很快感应到自己的碎片。 “樊莹死了,你就能穿越了……” 死这个字眼,真的很刺耳。秦舫掐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系统的声音还是不断砸在她软弱的心口。 不想她死,那你就做点什么啊!秦舫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一直在想,就是没想出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秦舫要疯了,她也确实一团混乱,几乎要丧失主体意识。 秦舫第二次恢复冷静,她问系统:“魏巍消失的那段画面,你可以调出来给我看一看吗?” 秦舫想过系统会和她谈一笔交易,只是没想到,那个系统反问她:“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她在现场经历了一切,又一再回想过魏巍自毁的细节,为什么她不相信自己? 魏巍的突然消失……很不对劲。 秦舫咬咬牙,忍住不向系统求证自己的推断。只是……她始终需要系统的帮助。 第31章 (十四) 秦舫让系统帮一个忙。 她现在就如不存在,对外界起不到任何影响,所以她需要借用一个“有影响”的肉身。时间不容许她没头苍蝇一样乱蹿,因此她请系统指一条捷径。 它指了一条路,指了魏毅。 在快餐店,秦舫一屁股坐在魏毅脑门上,压根就没什么感觉。虽然她照旧不怎么理解这个世界的法则,生活这么久总知道“附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之前附不上的魏毅怎么这就能附上了? 秦舫一路飘一路在想。遇上魏毅之后,秦舫囫囵接受着各色信息,就没跟得上事态的变化。她决定凭一己之力去救樊莹和卓杨,顺带也决定改变这个拥有诸多弱点的自己。 她不聪明。不聪明就该比聪明人多花时间,直到比他多想一步。 往常不爱动脑,秦舫想东西想得头脑发昏,以至于她折回那家诊所找遍角落找不到魏毅这个大活人,有那么几秒觉得自己是白日做梦没得醒转。 她让系统指路,它不止是指路。 魏巍消失时,秦舫分明见到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不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29 假思索将这个影子与魏毅联系到一起,系统大概也想这么引导她。 秦舫四处张望,悠悠叹一口气:还得再找魏毅,是吗? 这个诊所的手术室最早是魏巍破窗而入,地上撒了不少玻璃屑。阳光耀到了秦舫的眼,她这会儿没有活人的身体,顺着光线就直直看过去。 阳光不能温暖她,唯一能驱散黑夜,而昼夜交替,黑夜也会吞噬掉光亮。 在大片的玻璃碎片上,秦舫不止见到了太阳的映影,还见到她身后的手术台。 有人拿白布掩住孟婷然的尸.体,秦舫猜那人是魏巍。 她转身过去,一把掀开白布。 手术台上躺着孟婷然。孟婷然没有头。 * 生路要靠自己来找。希望再渺茫,一旦放弃才真的没有转机。 樊莹想抓住这个转机。思考的同时,她随时以余光留意着卓杨。那里另有秒钟倒计时在走。 突然,卓杨抬头问她:“你闻到了吗?” 卓杨伸手往先前魏巍消失的方向一抓,嗅一嗅手心,说道:“我刚才来不及想明白,魏巍是怎么消失的。你我从没见过妖怪自杀,他用的还是那么干净利落的方式……” 怨气怎么可能凭空消失?除非,有外力。 在这里,有谁能帮助魏巍?虽然只有模棱两可的感应,卓杨确信梦妖来过这里。 卓杨的猜测没有确凿依据,他却出乎意料地笃定。樊莹捎带了疑惑看他,卓杨也不再含糊其辞,直言道:“我们忽略了魏毅。” 自从发现魏巍潜伏在魏毅的身体里,魏毅就成为他们思维的盲点。 卓杨先怀疑过魏毅,再找到魏巍。魏巍身上的罪名固然是洗不干净了,难道魏毅就清清白白一点干系没有?时不时被魏巍占用身体,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被妖怪蛊惑之后行异常之举,相比被外界灵魂侵占肉身,是完全不同的状态。卓杨先就知道到魏毅有心帮助魏巍,只是没工夫多琢磨一步:魏毅究竟帮了魏巍什么?只是为肉身,魏巍没必要和血亲过不去,选一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人不是更加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基于有罪的前提来推定论,很容易就找到疑点。卓杨从回忆里挖出一条线索来支持自己的看法:那时在私人诊所找到魏巍,他身上的怨气已经到了灼伤魏毅的程度,明知道怨气沾身对魏毅是后患无穷,他为什么还赖在魏毅身体里不走?魏巍明明说自己杀了梦妖,他又为什么要撒谎?普通人在他眼里都是随手拿来的工具,有必要对一只派不上用场的妖怪大发慈悲? 魏巍找上魏毅,很简单,因为他需要魏毅。 操控梦妖的不是魏巍,而是魏毅。 魏毅或还有其他的能耐,卓杨暂时推断不出来。之前争分夺秒“追捕”魏巍,这下卓杨的目标换成了魏毅。 魏毅比魏巍更难以定位。魏巍引来他,而魏毅只想隐逃。 以往斩妖,一剑就能解决。妖怪比不上人类的狡猾,不会藏匿行踪。卓杨不喜欢被动的侦探游戏,而他毫无选择,必须配合。 为了节省时间,卓杨没去那个最后目睹魏毅踪迹的“凶案现场”。如果卓杨能发现孟婷然身首分离的现状,他要找到魏毅会容易许多。即便如此,他还是赶在斩妖剑失控以前找到了魏毅。一路遇上的妖怪撞上枪口消耗掉部分怨气,卓杨得以拖延时间。 来不及推演细节,逻辑不甚明晰的结论成为直觉。凭借三分的直觉七分的运气,卓杨站到魏毅跟前,阻断他的去路。 魏毅一手提着梦妖,一手攥着孟婷然的长发将她的头颅倒悬在空中。魏毅眼底卧了青黑,那双狭长又细小的眼空洞而恍惚,他的后背佝偻着,躲避阳光站在城市的阴影之下,像是刚从地狱闯出的怨灵。 天还没黑,是“鬼”仍需避人。 魏毅姿势不改地站着,身体以奇怪的频率颤抖。他当然不会等在这里生怕卓杨抓不住他,更别说他现在已经是分.尸的现行犯。魏毅是被未知的因素绊住了,卓杨对其中的原因提不起兴趣。执剑的右手兴奋地战栗,剑身笔直地瞄准魏毅。 卓杨不愿错过时机,未免再给魏毅留下耍弄花招的空隙。那一剑,又准又快力道又足,卓杨听到樊莹的一声惊呼,都辨不清那是不是他的幻听。 卓杨杀了梦妖。魏毅还如之前站着,那双眼里终于有了内容。 梦妖原本正在溃散,那些本该消弭的怨气被魏毅从剑下抢走一些。极少的量,但足够成为引线,诱发魏毅的化妖。 这两兄弟都是什么脑回路? 所幸,卓杨不必再为此头疼——他总算等到了上司派来的援兵。 卓杨走到樊莹身边,这个师妹一手插在上衣口袋,摸不着状况掉了魂似的。 “谢谢你了。师妹。” 卓杨原本都直呼樊莹的姓名,这次改了口。他谢樊莹,谢的是樊莹能让他用这把已经由她保管的剑。他甚至有那么一点想要感谢魏巍,没有魏巍和魏毅,他或许很难补偿遗憾:斩杀梦妖的那一剑,他眼前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幻觉,他杀了幻觉里那个泯灭人性的妖怪。 卓杨将斩妖剑重新交还樊莹,樊莹仍是愣愣的。他提步退出骚.乱的现场,樊莹慢了半拍,到底是跟了上来。 师兄……你刚刚有没有看到秦舫?樊莹没问出口。 卓杨剑锋逼近魏毅的那一刻,樊莹在魏毅身上见到熟悉的掠影。卓杨拿她的惊呼当幻听,而她根本也分不清眼前是不是幻觉。 她在期望什么?秦舫是以妖怪的形态死去的,怎么可能还在世上。 她本来最该明白这一点。 “秦舫的事……你别伤心。”卓杨想到要安慰她,两个人已经快走回卓杨家里。 樊莹低低“嗯”了一声。其实不伤心了。就当秦舫仍在世上,不好吗?她是被另一个念头掏空气力:那时,师兄站在她的立场,也许秦舫会是好好的…… 第32章 (完) (十五) 秦舫在这个妖怪横行的世界领会到系统的一点好处。 寻找魏毅本来全无头绪,是系统让她凝下心来体会不远处魏毅肉身与她的呼应。摸索了片刻,她便抓准了魏毅的移动,这感觉仿佛在他身上安了定位仪。 秦舫追上魏毅那会儿,魏毅双手捧着孟婷然的脑袋,面前站了一只硕大的妖怪。之前与梦妖有过接触,秦舫一眼就认出了它。她看不懂魏毅在做什么,但能看出魏毅是在操控梦妖,心头的疑惑这也就解开了:魏巍的消失,原来是倚靠魏毅。 她没想过这一节,却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送上门的梦妖,正好能解卓杨樊莹的燃眉之急。秦舫记得梦妖不好抓,撇几眼魏毅便心头一动。她既然能附身在魏毅身上,到时也能控制住梦妖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0 吗? 事情不及她想象的如意,秦舫倒想提着梦妖屁颠屁颠向樊莹献宝,等她没入魏毅的肉身,潜入深海眼前乌黑,不得不承认她高估了自己。感觉不到方向,也不知身处何地。秦舫宛如盲人,在潮湿阴冷的液体里行动,直到踏空一步跌入另一个地域。 魏毅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走马灯一般在秦舫眼前放映。那是经过压缩的记忆,一股脑涌来,似乎要击溃她的意识。 想想你来这儿是要做什么!秦舫提醒着自己。漫长又短促的几秒走完了,秦舫隐隐感觉自己掌握了魏毅肉身的一部分主导权。魏毅对她的入侵反抗得相当强烈,有一股力量将她向外推,秦舫尽力握住她能握住的一切。她绝不离开! 两人的身体争夺勉勉强强算是势均力敌,秦舫决定要拖延时间。 卓杨和樊莹……一定会找到这里来吧? 魏毅出现了异常,梦妖也不再安分,秦舫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腾出一只手卡出它的脖子,将它提在手上。魏毅爱惜地捧着孟婷然的头颅,而秦舫只拿一只手掐住她的头发。 愤怒让魏毅占回上风,和魏巍的拉锯战秦舫精力流失得很快。撑不住了,撑不住了。到后来每分每秒都在这么想,没见到樊莹就始终撑着一口气。 秦舫不太记得自己是谁。 头脑被魏毅的记忆洗刷了一遍,她逐渐觉得自己是魏毅。 原本他也是斩妖师,资质差得几十年都遇不上,最后没能正式上岗就被遣返当了普通人。当时,他操控妖怪的才能还没有显露。魏巍没来这里之前,魏毅已经掌握了操控妖怪的方法,甚至驯化了梦妖。他对城市的消息相当了然,最初发现魏巍,计划就是由他提出的。生活里正缺乏一个新鲜的目标,魏巍就送上门来。 魏巍有敏捷的身手,利落的践行力,最关键的是,他们这对表兄弟同样缺乏同理心。教育让他们了解社会的规则和条框,他们违背起道德原则,依然没有常人愧疚与畏惧的情绪。都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 冷静地计划,冷静地实施。直到魏巍为了甩开麻烦,失去了肉身,时间变得紧迫起来,魏毅决定辞职,全心投入。 引来卓杨,是魏巍强烈要求的。体制下多年的约束,还是影响到他的观念。他挑选了万一失败、那个唯一经他允许可以杀他的人选。 魏巍灵魂状态的不稳定性,最终迫使他们仓促进行了计划。几乎一切都不在预料,魏巍很快放弃了,魏毅没有。 魏毅固然想要帮助魏巍,但魏巍的死亡也解开了他的手脚。他还有大胆的设想,当初被魏巍极力否决了。而这个念头,在他见到孟婷然尸.体的一刻再度引燃。孟婷然已经从这世上湮灭了,他就不能再复制一个她吗? 很多人都听说过这样一个比喻,大脑是存储信息的硬盘。而他拥有梦妖,可以将之类比成一个移动u盘,用这么一个u盘拷贝下孟婷然的记忆,理论上完全可以让她得到重生。 魏毅是这么一个人。秦舫站在他的角色,本能感到违和,她始终拧着眉头。 我不是这样的。我不会害人,不会如此狂热,不会不计后果。她没有大声喊“不”的力气。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秦舫很累,累得想睡了。这时,有人闯进她的视野。 卓杨擎剑呼啸而来,秦舫一眼见到他身后的樊莹。那个漂亮得能随时入画的女孩,蹙了眉头,心思沉重。秦舫的碎片就躺在樊莹的口袋,秦舫打了个激灵,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 剑……本能对那把剑感到害怕,卓杨过来对付魏毅,秦舫从魏毅身上溜了出来。 梦妖被斩杀,之后魏毅化了妖,这个变故由她没见过的同城斩妖师来处理。 全都结束了。秦舫没觉得轻松,只是茫然。 她跟着樊莹回家,像个大活人走在樊莹并肩,往常她会费劲心力没话找话,现在只能沉默。就连樊莹都看不见她了,她是真正的幽灵了。 樊莹面色灰白,脸色差得和纸糊差不多。一半是累的,一半是之前情绪太过激动了。她与秦舫相处的时间最长,就更难过一些。人是奇怪的生物,有特别的共情能力。素昧平生的某个人死了,一旦从媒体获悉了细节也会伤心。何况,这个人出现她平淡的生活,和她制造了共同的回忆。这个人,在眼前被夺走了啊。 “秦舫的事……你别伤心。” 有过伤心,到头都变成对自己的埋怨。我为什么不能变得更好呢? 樊莹这么问自己,秦舫同样这么想。 她为什么不能把故事的结局写得完满一点? 秦舫以为自己喜欢樊莹更多,但她的喜欢,比不上樊莹对一个捡来的灵魂付出更多。 在她消亡的时刻,樊莹竭力挽留了她。 羞愧之余,秦舫对樊莹的感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她可以说,自己有那么一点爱上了樊莹。 尽管她的爱,仍然不值一文。 (十六) 秦舫没能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樊莹还握着她的意识碎片。 她以本体在樊莹身边游荡。 自那天附身在魏毅身上,秦舫再没找到过匹配的肉身。 天天守在樊莹身边,却不能亲一亲她抱一抱她。秦舫心很痒。 樊莹迅速从萎靡中复原,秦舫没起丝毫疑心。她为樊莹高兴,也因此矫情病犯了,每天得360度腾空打滚无病□□一会儿。樊莹磨着卓杨制订了特训计划,每天除了斩妖还做强化训练,光看气势分分钟要斩掉十个魏巍,秦舫当她受了挫折,要强。 秦舫没有想错,是没想全。她不敢过分抬高自己在樊莹心里的地位,矫枉过正又将自己放得太矮。小红那件事,樊莹又是哭又是和她做了绝不令她化妖的保证,秦舫经历相似的情节,樊莹没掉一滴泪。哭一哭,发泄完,其实就过去了。樊莹心里堵得慌,没法像以前靠着眼泪疏通心情。终究是化悲愤为力量,樊莹一脸的我没事我很好,卓杨心知肚明就不点破。 有天晚上,樊莹路过花店买了一朵白百合。她平时不留意这些,店员喋喋不休,就顺便指了指看起来最让人心头宁静的一朵。什么花语什么含义啊,她想都没想。 樊莹从家里推了自行车出来,那孤零零的一枝独秀就在车篮子里一颠一颠,水灵灵的白色花瓣上磕出不少褶子来,氧化了就变成深黄的印记。那朵花比新鲜买来时丑了很多,樊莹把这朵又丑又磕碜的花放到秦舫的公墓前。 “喜欢吗?喜欢吧。不喜欢你就得说啊。”就欺负你死人开不了口怎么的? 秦舫:“……”不是很懂你在做什么。 樊莹就地坐下,没管地上的细灰,秦舫没一会轻飘飘窝在樊莹怀里。樊莹这架势,像是有话要说,她这就做好洗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1 耳恭听的准备。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围观亲友追思自己的。 樊莹埋头,肩膀耸动不知在克制什么。她小声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那么简单一句话,惊得秦舫一下子收好这段时间自娱自乐的调侃劲头。 樊莹的声音原来清亮好听,此刻掺了鼻音。明明带了哭腔,眼底却一片干涩,秦舫视线正对着樊莹。她还是不让自己哭。 秦舫徒劳地安慰她:“忘记我也没关系……” 除了无声的陪伴,秦舫别无办法。 樊莹抖了抖嘴唇,又要说什么,秦舫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不忍看下去。 樊莹的话语如温柔的水流,不湍不急,一样能研磨坚硬的石头。 “有一个好信息,我快可以保护你了。”顿了顿,她说道,“可以保护很多和你一样需要帮助的人。” 这个试图扮演英雄的女孩,讳疾忌医,捂得伤口快要溃烂发脓。 秦舫这才涌出强烈的改变现状的念头。 固然可以等待时间冲淡一切,她只是不舍得樊莹低落太久。 “我可以不离开吗?就算……”就算届时樊莹归还了她的碎片。 系统答不对题:“下一世你还能见到樊莹。” 意思是,没这个必要。 连着两世都遇见樊莹,从系统口中确认了第三世的重逢,秦舫稍觉安慰。她不是没想过究竟为什么一再遇见樊莹,想系统大概给不出像样的答案,就不去问了。 对她而言,樊莹是命运送她的一件礼物。灰霾里,独一的亮色。笃信这一点就足够了。 在众多穿越者之中,秦舫属于主观能动性较差的一类,她甚至没有足够的好奇心抛出系统一直等她问的问题。为什么遇上樊莹?秦舫以为系统不清楚,偏偏它是最明白的一个。 “樊莹在小说的世界里不断轮回,你可以替她结束这个被动的局面。” 系统乍然抛出的“任务”让秦舫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里闪过诸多的疑问,一团乱麻不知道从哪一头整理。这个在她看来不太有存在感的系统,应该是台高科技产品吧,怪就怪在,秦舫时不时能从它冰凉的声音里脑补出情绪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系统抓住了她喜欢樊莹的心思,而是……它站在樊莹一头,隐隐有维护。 秦舫四个字评价系统,只能是来路不明。它总说连接不上终端,秦舫并不在意,从没刻意追问它。只是再不在乎,还不至于没有一点怀疑。它究竟会将她引往什么方向?她总好奇过的。 系统的提议,秦舫没有一点动心。秦舫抿唇,认真想了想说道:“那是她的事。” 不是推脱。不说她没有为樊莹决断的权力,她对樊莹还不够了解,樊莹究竟需要她做这些吗?她不明白。 “你希望我告诉她,她只是众多小说里的虚拟人物?” 这一世上一世,樊莹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人。多亏了系统的不靠谱,秦舫没读过两个世界的原著,对樊莹不带任何偏见。就算小说写过樊莹的未来,那些未来也因她的闯入改变了。 “呵……” 秦舫觉得自己幻听了。系统何必要发出这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呵? 系统很显然隐瞒了有关樊莹的一部分信息,导致她无法理解它的用心。 * 半年过去,卓杨被借调到邻市,樊莹独自管理那个她与卓杨接手没多久的新辖区。 樊莹一大早就在清扫城市,秦舫一如往常颠颠在她屁股后头跟着。半年了,她们之间摆着一面单向玻璃,她看得见樊莹,樊莹见不到她,秦舫慢慢习惯了当一个话唠的透明人。 这天秦舫倒退着走路,面对面和樊莹说得兴致高涨。樊莹突然停了脚步,脱离本来的轨道拐了个弯往路边去。 那头站了个红裙子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扎了两个羊角辫,白嫩白嫩的脸蛋,甜甜的酒窝能掐出水来。 (十七) 长相可爱的小孩一噎一噎哭得不大可爱,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嗓子嚎得可谓惊天动地。 秦舫想到这个世界的小红,眼皮一跳,樊莹同样恍惚了片刻。但很快,樊莹走到小女孩面前,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柔声说:“小朋友,别哭啦。告诉姐姐你怎么了?” 小孩有她敏感的直觉,直觉这人是可以信赖的。小小的手掌烫住樊莹的手指,她打噎说自己迷路了。 小孩叫宁晓雨,说是和家政阿姨步行到附近市场买菜的。按说丢了孩子家里大人都会来找吧,樊莹陪小孩原地站了一个上午肚皮里的故事都讲空了,没等来半个和这孩子沾亲带故的大人。她只好在警察局登记完了,带晓雨到自己家里待一会儿。也是她去的时机不好,人家办公室里忙得没有她落脚的地方,她不忍心把孩子留在这个嘈杂的陌生环境,身份证明家庭住址联系方式都留给警察叔叔了,只得牵了个粉嘟嘟的小孩回家。 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太长,平时找不到机会笑。樊莹在晓雨面前一口气把前头半年的笑容都补齐了,弯着眼眉,眼梢还有细细的笑纹。为了配合晓雨的个头,樊莹走路不像平时挺胸抬头精神抖擞的,她刻意佝着背。小孩子忘性大,跟着喜欢的姐姐走从前没走过的街道一会儿就不哭了,一路走还前后甩着两个人握在一道的大手小手。 秦舫暗搓搓攥住晓雨空闲的那只手。哎……这两人玩得高兴,她就能干看着。秦舫假意做出苦巴巴皱成团的表情,刚碰上晓雨就“咦”了一声。那种感觉太熟悉了,没想到樊莹随便遇到个小姑娘和她配型配上了…… 附身在一个四五岁小女孩身上得是多缺德啊,秦舫没节操心念一动,她发现自己已经嗖一下溜到了晓雨身体里。小孩子的灵魂没有大人的强健,秦舫哪想到她碰一碰晓雨才动了某个不该动的坏心思,这么快就坐实了罪.行。 她本来应该立马跑出来,结果在晓雨的意识里找了个隐匿的角落缩成一团,赖上了——活着的时候,她可没牵过樊莹的手。 秦舫这不是附身,她是躲在晓雨意识里分享了她的感官。仍然是单方面接受数据的灌输,形式上丰富了不止一点点。 樊莹手上的肌肤滑得就像嫩豆腐。秦舫一面想,一面闻着樊莹身上清香的味道。要是真能牵到她的手,捏一捏就好了。秦舫这么一转念头,樊莹就感觉晓雨软绵绵的手掌在她手心挠了挠。 秦舫心里一惊,立马从晓雨身体里蹦了出来。她不想伤害晓雨,尽量小心了还是控制不好分寸,所以她及时退出了。 如果她不是灵魂,现在一定脸颊发烫。欺负小孩子,身为大人她真是太坏了!还有个原因嘛……是她没什么出息,好不容易躲在普通人的身体里“调.戏”了樊莹,一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2 一直以来,她暗恋樊莹暗恋得挺上手。樊莹随便给点阳光,立马就能开出朵向日葵。 没出息。真的没出息。不过秦舫觉着挺好。 她是半路穿越,对自己的身份和家庭都难以生出认同。没有归属感,就是不能落地的树叶,颠簸着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只要有樊莹,她就不害怕那个渺茫的终点了。 樊莹快走到新家小区,隔了还有一条街,晓雨开始频频张望。她好像对这里有些熟悉了,樊莹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等着她多说些关于自己家的线索,一会儿好和警.察同志汇报。没想到晓雨语出惊人,直接把她给说噎了。 晓雨奶声奶气的,伸手刚好指着小区大门:“姐姐……我家好像就在这儿。” 咳咳,一个小区的啊,这下带她找妈妈就容易多了。 来来往往的居民天天走这边的大门,樊莹直接领着晓雨去了门口的保安室。值班大爷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几栋几号哪家的孩子,樊莹道了声谢再要伸手牵回晓雨,晓雨往后躲了躲。 也不知道小孩子都是怎么想的,晓雨还挤了几滴金豆子,带着哭腔求她:“姐姐,我爸爸妈妈还没下班回家。” 哦,之前晓雨就说是跟着家政出门的。樊莹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只能说“好”。家政那边,打个招呼也就好了。 晓雨变脸般破涕为笑,两条鼻涕从小小的鼻孔冲出来挂成长龙,樊莹从兜里摸出纸巾给她擦一脸的鼻涕眼泪。 晓雨刺溜抱上了樊莹的大腿,第一次到樊莹家里没有畏缩,反而因为两栋楼的房间格局相似更加安心。被一个小孩喜欢是件好事,只是不知不觉,樊莹的眉头拧到一块儿。这小孩是不是太没有警戒心了?也不是路上随便遇到哪个和蔼可亲的大人都是好人,人.贩.子还笑眯眯给你糖吃呢。就算是熟人,也可能掉头翻了面孔,露出平时没有的邪恶来。 樊莹正纠结着怎么提高点晓雨的自我保护意识,没说上几句,笑嘻嘻的晓雨认真看着她:“姐姐,之前你帮我妈妈扛过大米的。我妈妈说你是个好人,我可以相信的。” 小孩的为人处世,都是耳濡目染从身边大人学来的。她摆出小大人的模样,樊莹先是一愣,再然后就笑了。 “饿吗?你坐着看会儿电视,我在厨房煮好馄饨就出来。” 晓雨在家看腻了电视,一双眼睛滴溜溜扫来扫去,看樊莹这里随便什么都新鲜。安静乖巧的形象在樊莹心里留下的印象太深,樊莹忘了多叮嘱一句,这家里有不少东西是她不能动的。从没带过小孩,难免就有这样的疏忽。等晓雨摔了某样东西,垂着小脑袋跑来厨房自.首,樊莹能说什么?确认她没受什么伤,樊莹才问她究竟摔了什么。 晓雨吐了吐舌头,说是台灯旁边摆着的一只迷你玻璃瓶。 樊莹一听,愕然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沉了下来。她没想要责备晓雨,就是笑不出来了。 瓶子摔了就摔了,问题不大,她再拿只新的灵魂们就自觉跑进去了。可问题是,为什么就摔了那一只?秦舫那点微弱的气息,一摔就再难找回来了。 “姐姐,对不起。”小孩子敏感,还有一点小油滑。晓雨见情况不对头连忙就认错,还带着哭腔希望大人能不计小人过。 慢慢的,晓雨就发现……这个一路温柔的微笑着的姐姐,好像快哭了。 再过一会儿,晓雨发现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那个人喋喋说着大串大串的话语,姐姐根本听不见。 (十八) 之前一直待在这个世界没走,是因为秦舫有现成的理由,这个理由现在没了。 得找新的了。 秦舫能感觉到,系统非常不希望她滞留在这个世界。瓶子碎掉那一刻,那个一向安静的系统难得又吭声了。离开吗?当然不!她猜不准下一个世界究竟有什么,她就明白,即使当个没有存在感的阿飘,她也要在樊莹身边。 “呵……”系统又发怪声,笃定到她今后会后悔似的。秦舫闪过狐疑,还是摸不着头脑。 决定只看当下了,她很容易就将烦恼甩到身后,等发现那个小孩的视线稳稳落在自己身上,她向小孩招手打完招呼,立马做了嘘声的动作。 那个晓雨很乖,直到妈妈上门来接都没有拆穿秦舫。 小孩一走,原本热闹的房间一下只有电视的声音,樊莹压抑着的情绪这下就面临崩盘。 半年过去,秦舫第一次见到樊莹哭。眼泪在这时,是遗忘与释怀的预兆。 秦舫私心不想樊莹忘记自己,但如果樊莹永远看不见她,遗忘就成为必然。 一人一魂都不开心。秦舫这回没再“安慰”樊莹,说些樊莹听不到的废话。樊莹在沙发上坐着,秦舫就靠在她肩膀上。 樊莹从一个饭点坐到另一个饭点,她起身时秦舫不知道她是不是做好了决定:在她心里将秦舫划到过去那一栏。 那个晓雨从那一天以后就喜欢往樊莹家里跑,一开始樊莹陪小孩在家看电视,后来耐不住了,仗着一般人看不到妖怪,大马路上一手牵着晓雨一手顺手就在杀妖。 * 春天换季,身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樊莹得了重感冒。樊莹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更别说起来做点什么垫垫饥。早上八点半,她家门铃响了。家里的访客就是晓雨,疑惑着小孩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过来,樊莹拖着笨重的身体开了门,晓雨提着保温盒进了门。 “姐姐姐姐,这是阿姨做的小米粥,很香的。” 晓雨平时为了玩得方便,蚂蚁搬家借礼物的名头带过来不少樊莹不需要的玩具,这还是第一次真的给樊莹送了什么。感冒了大脑跟着迟钝,樊莹被晓雨“监督”着吃完一碗粥,见晓雨舒了口气,才意识到:进屋起晓雨就刻意收着玩心,到现在才打开个性的开关。 有什么理由,非要在今天给她送粥啊?樊莹心头一跳,她在想什么呀,那个人消失那么久,她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不切实的妄想。巧合吧,都是巧合吧。 此刻,秦舫就站在樊莹身边,向晓雨竖了竖大拇指,顺带答应晚上给她辅导全科功课。 樊莹顺着晓雨的视线转头往边上看,她什么也没看见,没有呼吸的秦舫却感到了呼吸障碍。秦舫伸手在樊莹脸上抚了抚。 没用的,樊莹看不见她。 晓雨像往常一样回到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不过这次她把秦舫喊到了身边。秦舫始终保持着一米以外的安全距离,晓雨伸手去抓她,那一米的距离还是没有缩短。 “秦姐姐,你要不要上我的身。” 秦舫:“……”小孩子太聪明了真是有些吓人。 之前短暂地在晓雨身上待过一阵,大概她还是有所察觉的。在小孩的理解里,秦舫是鬼魂,所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3 以她这么问。 秦舫没想好怎么解释,小孩子没个定性,一下就把话题转了。 “哎,这个天气妈妈不给我吃冰淇淋。” 秦舫一担子话堵在了嗓子眼,闷闷坐着没出声,再然后呢,晓雨猛地往她这头卧倒,又把她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秦舫很小心很小心地占了个百分百没有存在感的角落,在晓雨疑惑自己为什么意识还很清醒的时候,出了声:“下次别随便招惹鬼魂啊,不是每一个都像我这么有公德心,进来了什么也不做的。” “秦姐姐,有了身体你想做什么呢?”小孩子还在挑衅她,秦舫没生气,还真被问倒了。她窝在角落发愣的功夫,晓雨又语出惊人。 “我把身体借给你一小会儿吧。那天我摔坏的瓶子,和你有关对不对?就当是我赔罪了。” 秦舫想过很多次,附在晓雨身上把想做的事做个爽快,每次都被自己的良心阻拦了。晓雨随便几句话,她就动摇得不行。 * 樊莹在床上睡久了口渴,经过客厅觉得晓雨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坐得端正了很多。 “姐姐。”小孩二话没说跑过来抱住她蹭了蹭,再仰头直视她的眼睛,樊莹就知道之前是自己眼花了。 眼花的樊莹揉了揉眼,在晓雨身边见到个白飒飒模糊的影子。她心里一惊,没认出这是什么妖怪来,不动声色拉着晓雨站到挂了斩妖剑的那面墙。那影子果然不敢靠近了。 樊莹还认不出那是什么,她很快就发现晓雨看得见那个影子,和那个影子还玩得很好。 什么时候,没有心智的妖怪能和人类友善相处了?魏巍失败了,魏毅也失败了,樊莹没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妖怪归到人为,她决定再多观察一会儿。 一观察就是十天,樊莹拨开云雾,将那影子看得越来越清楚。第二十天,完完整整的秦舫就站在她眼前。 奇怪了,她看得见秦舫,秦舫显然也看得见她,两个人中间却还隔着什么,让她们无法对望。 樊莹猜到那天她觉得晓雨古怪,是因为秦舫借用了晓雨的身体。小孩子脆弱易折,秦舫将力度把握得很好,如果不是早有了结论她完全查看不出附体的痕迹。 能够附身的灵魂是极少数的,普通人都没有那个侵占他人意识的能力。就连妖怪也只是蛊惑凡人,而不是附身。也许魏巍的实验真是成功了一例,这么久了,秦舫非但没有化妖,身上连一点怨气都教人觉察不到。 能看见秦舫了,樊莹自然就知道秦舫一向很爱盯着她发呆。记忆里秦舫不喜欢当个死人,她致力于没话找话填充一切空白,但现在……秦舫不像之前那么爱在她耳边说话了。 樊莹找了晓雨,听她讲了很多自己以前不知道的事,小孩费劲地转述着秦舫零零散散透露的信息。晓雨说得很乱,但樊莹都听懂了。她也懂了,为什么她见到的秦舫时常沉默。任谁当了半年的透明人,都会变得不爱言语的。 按说,她们不该回到以前的生活吗?秦舫心里有个念头种得太深了,樊莹与她对视过几次,她都不相信自己已经解开了单向交流的魔咒。 “晓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樊莹设了个套给秦舫钻。晓雨有的是办法怂恿秦舫,将她送上门来教樊莹抓个现行。樊莹就是要亲手将她从晓雨的身体里赶出来,然后凶巴巴指责这个迫害祖国小花苗的恶劣灵魂,好看到她惊愕讶然的表情,让她牢牢记得她已经不是是那个谁都看不见抓不着的游魂。 完全能找到更温和的处理方式,非选择如此,因为她有不太光鲜的念头。你犯了错,是有罪的啊,所以应该乖乖留在我身边。在她心灵深处藏污纳垢的那个污秽之地,她竟然会这么想。 那次秦舫借晓雨的身体抱了她一下,这次秦舫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樊莹假寐,圈套里的秦舫握着拳头纠结了一会儿,拿嘴唇擦了擦樊莹的脸颊。不算亲,根本就不能算亲。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秦舫喜欢她,樊莹看得出。女人喜欢女人,不常见,樊莹心里倒没有排斥。她对秦舫这是什么感情呢,夜深人静侧卧着与秦舫面对面,樊莹有想过。 这是个陌生的命题,她想不明白。只是秦舫每次仗着她“看不见”,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樊莹真的感到一颗心又软又酸。那些时候她会以为,似乎喜欢秦舫,也没什么特别困难的。 早前被晓雨口水涟涟亲过不少次,这回是秦舫的芯子,感触截然不同。秦舫那么轻那么快掠过她的脸颊,樊莹的心脏狂跳不已,热血上涌脑袋有血管突突在跳。她都快忘记自己本来要做什么了,但即使如此,她的忘记反应到现实也不过两三秒。天天斩妖的人,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已经将秦舫牢牢抓住了。 “是你自己出来呀,还是我来请你?” 秦舫做梦一般,也没看出来樊莹这会儿用了点演技。她想,真好呀,樊莹又找到我。 是你……让我留下的。我不去哪里,就在你的身边。时时刻刻,你都无需孤单。 终于可以不再干想,而是真的这么做了。 有太多话想说,以前说的樊莹都没有听到,秦舫灰溜溜站在樊莹眼前,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樊莹怪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秦舫没想反驳,低下了头感觉暂时没法正视她。怎么能这样被樊莹给认出来呢?太没脸了。她还是没忍住仰头偷瞄了樊莹一眼,那双灵动清明的眼里,根本没有分毫的责怪。 “留下来吧。”秦舫好像听见樊莹这么说了。 第33章 (一) 第三次穿越。这一天还是来了。 意识蜷缩在这个世界的新鲜身体,秦舫两眼紧闭,满脑子还是她消失那时樊莹的表情。微微张着一双嫣红的唇瓣,没来及融化的巧克力口味冰淇淋就在她舌尖慢慢洇开。 那双眼,惊讶褪淡之后,是了然。樊莹像是早就料到她会离开。樊莹当然不会知道有什么系统和穿越,在她的认知里灵魂都不会在世上停留太久,秦舫陪伴她足足两年,所以分别之际她应该要感到知足。 再然后,樊莹怎样了,秦舫也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到了一个新的时空。 这个时空里她依然能遇见樊莹,之前系统就告知她这一点。通常情况下哪会有送上门来的便宜好事,秦舫不会天真到以为是自己心诚则灵的结果,只是疑心那应该和系统自身有关系。之前系统问她要不要将樊莹从小说世界的轮回中解救出来,她没接受。这个任务,不像官方渠道会发布的,该不会是系统信口开河? 秦舫对这个系统的存在越来越困惑。她还是一如既往不乐意在系统身上花费太多头脑,眉头一蹙,又将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远远抛开。 这个世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4 界的樊莹会在哪里呢?根据前两个世界积攒下的经验,秦舫相信即使不去刻意寻找,樊莹也会出现在她面前。 假设穿越只是这样,一次次遇上樊莹,时间长了,她大概也会生出疲倦。 该是很多次穿越以后的事了。 至少现在,回不到自己人生轨道的秦舫,愿意将这些世界所有的时间交给樊莹。 最初喜欢上樊莹,就是潜意识里本能的自救吧。这个理由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没关系,上个世界秦舫就完完全全喜欢上秦舫了,犯了错处,她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不管这个世界的樊莹是什么样子,秦舫都准备好陪伴在她身边。 会以她希望的方式。 * 之前的穿越,秦舫没能读到构成这些世界的原著,到这一世她觉得没那个必要,系统倒主动将故事里原女主这个时间点该有的记忆都传输给她。 大量信息涌入身体,那些都来自一个和她不同的“秦舫”,秦舫需要在接受信息的同时坚守住自己的立场。那些情绪化的个人记忆,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之前她附身在魏毅身上就吃过这个亏。 秦舫最初是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卧倒了,双手掐着太阳穴。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系统对她强烈的反应像是非常不满意,一句话就说到一半。 系统归根结底不该是什么代码写成的吗?那不就是个机器人?秦舫不知道为什么,她能从它刻板的调子里听出情绪来。不该说是猜测,是听到的时候本能就这么觉得了。 秦舫这边想着,狠狠打了个喷嚏。原主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大概是感冒了。 现在原著女主的家就是她的家了。之前还陌生的环境,这会儿再看就不同了,秦舫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她很快找到了感冒药剂,一般药片不好空腹服用,她决定先吃点东西。 这是个三室一厅的公寓,没什么人气。秦舫走到厨房,一应厨房用具是齐全的,就是拉开冰箱,里头空空荡荡放了一排牛奶和两打鸡蛋。秦舫在厨房底下的柜子底下找到了两箱泡面,就拿电水壶煮了开水,准备凑合吃一点。 女主在平城读大学,燕京工作的父母就跑过来买了这套房,说是有空就会来看看她。两位大人房子买得挺利索,结果后头什么手续都是女主自己跑完的。 学校规定大一一定要住宿,到了大二她就申请了外出住宿。本来是一家人住的房子,一个人住着实在觉得浪费,所以她想找个室友。在网上发了贴,对未来室友事无巨细列了有二十条注意事项。 帖子是昨天发的,那时秦舫还没穿过来。秦舫这边泡面已经泡开了,一边吃一边在想,她是不是应该找到那个帖子给删了。从手机历史记录里进去,那帖子已经刷了几百楼,秦舫略微扫了几眼看到不少人在说楼主龟毛。秦舫没觉得像原身这么谨慎细致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这么麻烦还不如自己一个人住下去呢。 “大家好。我是楼主,室友我已经决定不找了。” 秦舫随便留了个言就关掉了网页。原身敢在网上找室友,秦舫就不太信得过了,还别说她根本不希望有陌生人闯进她的生活。秦舫自认为将这事处理完了,手机上出来一个陌生来电,她脸色一变,有点为难,不会是什么人要来问她租房吧? 对方问她:“秦舫,你经济上碰到了什么困难吗?”秦舫一听电话里这有点熟悉的男声,松了一口气。 帖子是在校内bbs上发的,秦舫虽然用的是匿名,认识她的人一眼就认得出来了。打电话过来的是秦舫的班长,一个叫禹嘉木的男生。大一的时候班级组织聚餐,秦舫喝醉了,宿舍几个人都不是同班的,上着课没人来接她,禹嘉木留到最后送她回了宿舍。 路上她踉踉跄跄,分了他不少的心。那天禹嘉木被一辆路过的摩托车撞得小腿骨折,秦舫一直认为那是她的责任。那时她就在旁边。禹嘉木总比她一个醉鬼要清醒,骨头被车轮碾得咔哒一响,他愣是原地没动把她往边上推得更远。那段时间去医院给禹嘉木送过不少次果盘,住院费也让父母出面协商以后承担了一半。禹嘉木在学校拄了几个月拐杖,到现在走路还有点坡脚。 她给禹嘉木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每次遇到禹嘉木脸色都不太好看,到后来就有点躲着他,连通讯录里的号码都删掉了。 这个禹嘉木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了吧。 那就是她希望撇清关系的人。 秦舫说:“没什么,我昨天晚上有点冲动了。” “我可以租你的房间吗?我是说付租金,不是……不是真的住进来……”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男主人设是个大好人,秦舫笑了一声,态度比之前温和了一点。 “谢谢班长关心了,我这边没什么。” 对方稍显失望挂断了电话。 就原来的秦舫和这个禹嘉木的性格,能走出什么虐恋的路子来?秦舫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她对原书男主的关心也就这样了,挂了电话稍微疑惑了一会儿,立马就忘记了。 * 在这个世界得到了原身的记忆,秦舫暂时觉得最大的好处是她不必恶补两个多学期大学课堂的知识。她在读的平城理工大学化工专业,与她穿越前的职业一点干系都沾不着,不过她翻了翻课程的参考书,倒都能看懂。这种感觉就是开了作弊器,挺好玩的。 秦舫一个白天东跑西跑将原身的活动范围熟悉了一圈,第二天周一一上午的课,还得早起。脸色不大好,她坐在化妆台前花十来分钟化了个稍微精神点的妆容,照镜子还照了一会儿。作为一个化妆师(哪怕是特效的),居然隔了好几年才又拿起现代的化妆道具,秦舫就跟做梦一样多自恋了一会儿。想着等会说不准能撞见樊莹,至少得是镜子里这样,脸上是白里透红的健康色泽。 秦舫按这天的课程把需要的课本都找了出来,看着没几本书,塞到小巧的皮质书包里,沉甸甸背着挺勒肩膀的,她又翻箱倒柜将旅行用的那种背包摸出来,找个大小差不多的当书包用。那种肩带够实,才装得住重物。 原身不爱带课本,平时老师上课放ppt她就把笔记本摊在面前干听。课堂上玩手机发呆的人不少,原身和他们开小差不太一样,她是真的学得快学得好。轮到秦舫了,她就没这个能力,除了原身已有的知识,别的她都得生啃。有基础好歹比没基础容易一点,秦舫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公寓离学校不算远,自行车一刻钟的路程,秦舫在校园里骑车遇到不少认识的学生,她快迟到了,心里着急也没看清是谁就笑着一个个瞎点头。跑到三教的一楼教室,她微微喘着气,之前还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5 用涂了点腮红这会儿是真的面色通红。 秦舫没有樊莹漂亮,但放到普通人堆里,也能拔个尖。今天稍微化了点妆,远远看着那张脸上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一教室的男男女女起码有一半都留意到她。秦舫嘛,在三比一男女比例的学校里当个自己班里的班花是一点困难没有的。这堂课在大教室上,还有院里其他专业的学生,大多数都认得她,秦舫听着自己的名字在人群里稀稀拉拉响起来。本来她只是尴尬,找座位扫了一圈,见到角落里低头看书的樊莹,是真的想躲进地洞里了。 樊莹……是怎么看待她的? 樊莹撇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樊莹的态度会比上一个世界冷淡,秦舫考虑过,那是自然的。不过见到樊莹以后,她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樊莹虽然没露出什么凶巴巴的眼神,身上却写满了生人勿扰的气息。这样的樊莹,对秦舫而言,太过陌生了。 秦舫看着樊莹的背影挣扎了一会儿,在樊莹后排坐下。 原身对樊莹印象不深,秦舫跟着就不知道樊莹究竟是哪个专业的,她想找个人问一问。一偏头,隔了三张空座位见到一位熟人。 “班长……” 秦舫都已经坐下了,书包里的课本也拿到一半,她这会儿再想换座位就来不及了。转念想想原主与禹嘉木那点渊源,算是被她这个天外来客破坏了,她就这么说服自己安下心来。刚想着要向禹嘉木打听樊莹,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樊莹突然掉过头来。 手指在身边的桌面叩了叩,她说:“你坐过来吧。” 秦舫记得很清楚,她和樊莹这时候互相还不认识。心里疑惑一闪,已经听话地走了过去。 这个樊莹让她想到充满了不安定因素的定时炸.弹,秦舫心生畏惧,也只能拼命忍住逃跑的念头。 樊莹两边的座位都是空的,没人和樊莹亲近,要是她也跑了,就让樊莹一个人吗? 她当然不能这么做。 秦舫在樊莹身边坐下,转身要拿自己的书包,禹嘉木已经给她递了过来。她说了谢谢。 在樊莹身边坐了有一分钟,秦舫不确定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还有一分钟上课,老师打开了投影。 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秦舫挤出一句“我叫秦舫,你好”,她想笑的,但是太紧张了,脸上肌肉应该是难看地抽搐了一下。 “真难看啊。” 樊莹就这么把她心里想的说了出来,秦舫面上血色全无,跟被雷劈了半天缓不过劲来。 樊莹不以为意,向她伸出右手好像要与她完成握手的礼仪,这只手直行到一半,就垂直向上活动了,再一拐就捏了捏她鼓囊囊的脸颊。 “我是樊莹,可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 第34章 (二)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 确实。只是,秦舫记得其他世界的樊莹,而樊莹说的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原身。 将头脑里的记忆搜索了好几轮,秦舫还是找不到有关樊莹的细枝末节,所以她埋头翻了翻课本。 “不理我了?”樊莹直白问她,等不到回答,一整节课堂就真的没再找秦舫说一句话。 假设人有轮回,这一世和下一世能算是同一个人吗?以前秦舫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到了应该怀疑的时候。 如果樊莹“变成”她不会喜欢的那一类人呢……她能支撑多久? 秦舫不敢想下去。 一节大课中间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秦舫拿余光偷偷瞄着樊莹。不说话的时候,樊莹趴课桌上睡着了。 睡着了的樊莹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时不时抖一抖,好像做着不大愉快的梦。面对安安静静的樊莹,秦舫暂且收好了之前樊莹给她的不安,她轻轻抚了抚樊莹的后背,放柔了声音安慰樊莹:“别怕啊,这些是梦境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樊莹就猛然睁开眼,秦舫直直正对着樊莹被她吓了一跳。她放在樊莹背上的左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樊莹长得漂亮,一双眼睛也是精美的艺术品,黑白分明纯无杂色。她才睡醒,眼中的茫然渐渐散去,她好像对自己在这会儿在教室上课感到很惊奇似的。 秦舫触电般缩回手塞在外套口袋,就看着樊莹疑惑地问她“现在几点了”。这个问题不算太奇怪,奇怪的是樊莹声音细细的,与之前凶巴巴令她不安的样子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秦舫赶紧拿手机看了时间,只不过还没等她念出来,上课铃声就响了。 这回上课,秦舫观察了很久。樊莹认真地写着笔记,慢慢被她看红了耳根,看起来腼腆又乖巧。 这门课以前,秦舫和樊莹也没有过多少对话,她那时接受不了樊莹的冷淡和直白,现在怀疑是自己紧张过度。可能一开始樊莹就是心情不好呢?这个理由不怎么像话,秦舫反正是把自己给说服了。一个人同一天换几种心情是很正常的,不高兴时不爱和别人说话就更正常了。虽然还有疑虑挥之不去,暂时都放下了。 时隔多年,大学第一次课堂,秦舫没听懂多少东西,也没记多少笔记。她很吃力地理解老师每一句话,要记笔记脑子就不转,要动脑子就来不及动笔,手忙脚乱的。和身边的樊莹比起来,就更能凸显她的笨拙了。以前学自己专业好歹也被老师夸奖过一句“有天赋”,换了一个行当就完全不行了,离平均线都悬着。 秦舫的心情不大好。收拾书包要去下节课堂的时候,秦舫问樊莹:“这门课你期中考了多少分?” 樊莹东张西望了一圈,确信秦舫是在问自己,两只手不自觉握在一起,她说:“九……九十几分。” 秦舫:“……”这是难度不小的专业课,九十几分语气还这么虚?沦为学渣的秦舫,一个哆嗦差点没哭出来。 樊莹接下来也有课,不过两个人上的科目不一样,秦舫存了樊莹的电话,走的时候特意捏着手机向樊莹挥了挥手:“别忘了一起吃午饭。” 樊莹站在原地也没回答她。耳根还是红红的。她被秦舫看了半节课,到最后也没说秦舫一句失礼。 一个人的性格在短短的时间里,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只不过,变了的樊莹比不变的樊莹容易亲近一些,秦舫就刻意“忽视”了这一点。 她与樊莹相处的近两个小时里,有一个女孩始终在留心她们。女孩是许萱,大一和秦舫同宿舍,关系不算好到形影不离,对秦舫大小的事情都知道一点。 隔了两排座位,许萱听不到秦舫和樊莹说了什么,在她看来就是秦舫主动接近了樊莹。许萱和秦舫同宿舍,和樊莹同班级,她对樊莹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秦舫没察觉过,但她好几次都发现樊莹鬼鬼祟祟跟在秦舫后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6 头,提醒过秦舫,秦舫让她别多想。 理工学校男女比例失调,属于狼多肉少。单论长相,秦舫能当班花,樊莹就得是校花。可是人家都认识秦舫,却不认得樊莹,为什么?性格占了很大的原因。樊莹平时不和人交流,一棍子打不出屁来,闷葫芦一样。要这样也就算了,她平时一个走得比较近的朋友都没有,这说得过去吗?许萱凭着直觉不怎么喜欢樊莹,对秦舫还是很有好感的,这就暗自捏了把汗。 大概这一回,秦舫还是不会相信她。 许萱想的一点没错,她在秦舫面前几次提过樊莹,秦舫的记忆里却连这个人的一点儿影子都没有。 许萱在短信栏里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迟疑着总决定不下来,教室里下节课的学生都来了,她还没走。提着书包从教室里匆匆跑出去,许萱差点撞到一个人,等站稳了,她一张鹅蛋脸就成了鹅蛋,还是腌过的那种。 那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什么感情都没放,就是说不来让许萱感到厌恶。 “对不起……”条件反射说了这三个字,许萱心口突突跳着,心想:完了,樊莹不会是盯上她了吧。 樊莹什么也没说,就当她只是一团空气一样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真是偶遇?会有这样的偶遇吗?许萱摸出手机,右手抖个不停,抬头往樊莹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机就跌在地上了。 刚刚,樊莹也在看她! 许萱如惊弓之鸟从樊莹周围仓皇逃离,樊莹呢,她拿手机登录了学校的选课系统。这个系统会在学期初和学期中开放,樊莹对自己的课程做了一点调整。 很快,秦舫又会见到她了。 樊莹脸上映着手机屏的光,皮肤好得像是照片里磨皮的效果,樊莹对着手机屏幕露出微笑来。 她说:“你看呀,认识她不就这么简单的事吗?” 第35章 (三) (三) 樊莹踩着上课铃声从后门进的教室,她到秦舫身边坐下。 秦舫记得很清楚,樊莹没有选这节课,樊莹给的解释也很简单:开学初调整过选课,是她记岔了。能和樊莹再度过两个小时,上完课马上可以一起吃饭,秦舫对此颇为满意,当然不会有丝毫怀疑。 樊莹平时不怎么笑,但是秦舫课上和她小声说话,有时冒出几个凉飕飕的冷笑话,樊莹都配合地弯了弯唇角。樊莹笑得很腼腆,总是不自觉埋着头,只有刷子般的长睫毛在那里颤呀颤,粉嘟嘟的脸颊就和樱花是一个颜色。 秦舫本意不想要破坏课堂纪律,樊莹笑得越多就将她心里的不安掩得越深,这天第二节课堂过去,她已经说服自己:樊莹就是个内向的普通大学生。 樊莹收拾好书包,还跟个木头人坐在座位,明明和秦舫说好要吃饭这会儿又像忘掉了。秦舫想,樊莹是一个人习惯了,一下子有人愿意和她抱成团了她还适应不了。 “走吧。”秦舫牵住樊莹的手轻轻将她往外拽了拽,心里挺乐意就这么手牵手一路走到食堂,仍是一握就松开了。她们才认识第一天,到这个程度也就差不多了,日子还长着,以后想做什么有的是机会。 樊莹的手软软的,像是绵柔的棉花,就算这么牵上一天,秦舫都不会腻味。她松开樊莹的手,不可避免感到了一丝遗憾。 这两个人,此刻是真的面色映桃花,旁边人不单单是被秦舫的容光耀着眼,也终于不拿樊莹当个透明人。樊莹原来有这样的一面?樊莹在秦舫面前展露出来娇软的性格,让不少人忘掉了潜意识里对樊莹的避之不及。秦舫在恋爱方面一向油盐不进,将禹嘉木一晾就是一年,这么一比较,两个人里樊莹不止更好看还更好下手一点。 秦舫眼里只有樊莹,懒得管其他人,倒是樊莹追着几道灼灼目光的来处把那几个人的面孔给记下了。 * 平城理工大学有南北两个校区,宿舍区和教学楼不在一个地方,隔了两条街步行得走上十来分钟。 秦舫从教学楼底的车库推了自行车出来,后座就留给樊莹,一路经过南校区几个餐厅和食堂,顺便在认路。不耐其烦问樊莹想吃什么,樊莹都只说随便。这是秦舫在学校吃的第一餐,犹豫了半天她又转回了第一食堂。 秦舫耽误了十几分钟,刚好能错开放课时间拥挤的人流,两个人占完座位去打饭就那么几分钟的工夫。秦舫在窗口排队买了两杯豆浆,隔了两三个人站着许萱,记忆里她和许萱关系还算不错,她就主动和许萱打了招呼。 许萱的表情很难形容,一瞬间从脸上划过的惊慌,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尽管许萱立马调整好了情绪,那也晚了,秦舫什么都看到了。 秦舫和樊莹刚走进食堂大门,许萱已经注意到她们,她就没想到自己会和秦舫正面碰上。许萱不知道樊莹确切在哪个方位,直觉告诉她,樊莹一定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许萱自己就把自己吓得一惊一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想要提醒秦舫。 “你和樊莹一起过来的?是不是她主动粘着你的?你还记得我说过,樊莹她……” 秦舫皱了皱眉头,不太想听这样的话。樊莹的反常她自己就有察觉,只是选择了自欺欺人而已,自我催眠中的秦舫,对于许萱试图将她拉回现实的举动就相当抗拒了。秦舫正愁找不到理由打断许萱,往许萱身后一撇眼前便是一亮:“禹嘉木?” 许萱手上拿着两杯果汁,显然不是一个人过来吃饭的,秦舫喊了禹嘉木的名字,她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这回不是惊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堪。禹嘉木走过来拿走了许萱手上的饮料,看看许萱再看看秦舫,很自然地说道:“秦舫,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秦舫和许萱两个人其实都不赞同,四个人后来还是凑了一桌。 禹嘉木喜欢秦舫,许萱喜欢禹嘉木,秦舫大致摸出了原著的感情线走向。她对许萱的印象不坏,横竖她对禹嘉木是无感的,这两个人能在一起她还能少一点负担。只是,旁观者清,她一打眼就确定禹嘉木对许萱是很普通的同学情谊。 不管禹嘉木和许萱这顿饭是什么心情,秦舫有樊莹下饭便是胃口大开。 秦舫已经意识到每个世界的樊莹更多像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上一世不挑食的樊莹,这会儿吃饭有意无意避着青菜不吃。秦舫也不大喜欢吃蔬菜,何况食堂师傅还把青菜烧得又咸又老,但她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然后向樊莹笑得两眼眯成细缝:“樊莹你吃点青菜啊,这个有营养。” 樊莹“哦”了一声,没如秦舫预料的那么犹豫,夹了一筷子青菜也吃了,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虽然现在是初冬,没有蚊子了。 秦舫捂着嘴笑个不停。 禹嘉木跟着秦舫没头脑也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7 笑,他问:“秦舫,你什么时候和樊莹关系这么亲近了啊?” 许萱和秦舫提过樊莹的古怪之处,这点在禹嘉木面前也都提过,但樊莹和禹嘉木没像她眼见为实,禹嘉木最多比樊莹多了个心眼,种了一份疑心。 四个人里,最不高兴的就是许萱。禹嘉木傻憨憨在那儿没话找话,她就拿筷子数着面前的米粒,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只觉得如坐针毡。 秦舫吃完带着樊莹先走,许萱后脚离开,三个人把禹嘉木一个人扔在那里。 秦舫买来豆浆就喝了几口,她走得急忘记拿走了。禹嘉木伸手摸了摸豆浆杯子,能感觉到它温柔的热度。不温不火,让禹嘉木第一时间想到秦舫对他客气的疏离。 这又怎样呢?不到黄河,心还没死,那就不能停止啊。 (四) 吃完午饭,秦舫先送下午没课的樊莹回宿舍,秦舫故意骑得很慢。樊莹双手圈住她的腰肢,秦舫分分钟要笑咧嘴皮,脸上挂了再多的笑容,一和樊莹说话就都收好了,生怕热情过度把樊莹吓跑。 怎么一下和樊莹这么要好呀?秦舫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显眼了,忍着忍着就又得意忘形。 在宿舍门口把樊莹放下来,樊莹说了声再平凡没有的“谢谢”,秦舫能从这两个字里嚼出甜味来。 樊莹……当我的女朋友吧……等挨到哪天,挨到适合说这句话的时机了,再送樊莹她就不会只在自行车上干巴巴挥个手。樊莹比她稍微高了两三厘米,秦舫眼里的樊莹却还是一副小巧可爱的模样,啊,真想揉着她的脑袋,抱抱她。秦舫心里一阵的浮想联翩,以前读大学最不喜欢宿舍楼下腻腻歪歪的男女,轮到自己立场马上不稳了。 秦舫笑得脸颊疼,心口痒痒的,拿脑门撞了记自行车车头,砰砰撞得脑袋疼,那阵心痒的症状还是没有好转。 在樊莹喜欢她以前,她就得这么一直一直忍下去。上一世都不能沾一沾樊莹的手,秦舫发觉,她能碰到樊莹了,那也该头疼的。 因为情和欲这两个字,有很多时候是相牵的。 * 这个世界秦舫对樊莹的认识差不多得从零开始。趁着上课的工夫,秦舫抓着樊莹同班的几个人零零散散听来一些有关樊莹的消息。大部分人对樊莹谈不上有什么印象,还有些提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对此,秦舫选择性视而不见,嘴角悬着的弧度还和最开始一样。不过,她的手是越来越凉了。 樊莹从平城的小县城考过来,上大学办的贫困生入学贷款,剩下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课余挣的。她不是孤儿,却也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父母,再加上不怎么大方的性格就逐渐在学校边缘化了。樊莹的身世成谜,有和她一个地方出来的学生说漏嘴,讲樊莹的父亲是他们那边的一个有名的流氓,三天两头蹲号子。这点口说无凭,因此相信的人并不多。 秦舫实在无法将这些带着社会版面凄苦味道的背景与樊莹联系到一起。 她从公寓到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kfc快餐店,听说樊莹有一段时间就在那里上夜班。这家店,秦舫昨天就去过。 本来想,今天和樊莹在一起的时间够久了,等明天再找机会见一见樊莹吧。这下她觉得不该再等的。 晚课结束,秦舫找樊莹吃了顿宵夜。她想过樊莹这个点会不会正在工作,樊莹答应得还算干脆。说是干脆,是因为樊莹虽然在电话里保持着白天的瑟缩,却没有半点迟疑。 樊莹的性格会这么古怪,是家庭原因吗?坐在店堂里等着樊莹的功夫,秦舫就在网上搜索有关樊家的新闻。平城本身就不算大,可能樊父犯的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案子,秦舫没从网上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樊莹出现的时候,秦舫下意识把手机扣在桌上,这点细节,樊莹留意到了,她什么都没说,还向秦舫腼腆笑笑,一脸的无害。 “你晚上吃了什么?”秦舫好像要给樊莹均衡营养,问过她的食谱点了几道菜。这家店针对的就是小食量的客人,什么菜都是一小碟,配色好味道好,一个人来吃也能点个三四道摆成一桌。秦舫凭着原身的记忆选了这家店,价格比一般的地方贵了一点,她就是看上这个地方干净又清净。 服务员问还需要什么,不怎么说话的樊莹在菜单上指了一道菜,山药炒木耳。秦舫记得那是原身每次来必点的,她稍微有那么一点吃惊。 樊莹身上有种种未知,秦舫一时无从问起。樊莹缺钱,秦舫倒是有钱,只是一厢情愿地帮助樊莹,她愿不愿意接受还是两说。秦舫想了又想,最后憋出来一句假的不能再假的假话:“我最近想找找兼职,你有什么建议么?” 樊莹在喝水,听她突然问起就抬头看她一眼。莫名的,秦舫觉得樊莹已经看穿了她拙劣的谎言。 一秒,两秒,等樊莹放下筷子说“好”,秦舫仍然懊悔自己走了一步臭棋。 不过秦舫的意愿还是达成了一些。起码她知道樊莹不像她担心的那么辛苦,上个学年的奖学金和助学金拿下来,这学期樊莹偶尔才会做短期兼职。 “寒假……我准备留校找个实习。” 秦舫一颗心又提起来,“过年不回家吗?”惊讶到直接问出了声。 就算是出于好心,这么直接不是揭人疮疤?樊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秦舫一张脸倒是灰白的。 “嗯……”樊莹还是软绵绵的这个声音,秦舫抓着樊莹给的台阶,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总算离那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越跑越远了。 秦舫提心吊胆,樊莹像是浑然不觉。趁秦舫喋喋不休的工夫,樊莹低头一口一口吃着山药,从秦舫的角度看不到她微笑的眼眉。 “她果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樊莹自言自语,秦舫只见到她微微开阖、不点而丹的一双唇瓣。 秦舫心头颤了颤。 * 秦舫和樊莹结识一个礼拜,整个院里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亲密。 以往樊莹是什么样子,没多少人记得了,大多数人的记忆里只有那个在秦舫身边含蓄温柔的女孩。 现在是信息时代,没多少人还会写过时的情书,即使如此,小概率事件还会发生。一个礼拜里,樊莹收到好几个人让她转交秦舫的礼物和书信,还有一个人红着脸给她递了一只粉红色的礼物盒,不像其他人有那么多细节要叮嘱,这个人是拔腿就跑了。樊莹面无表情把那些东西塞进自己的书包,每次去见秦舫以前,她都会找个垃圾桶把这些东西踩实了当垃圾扔掉。 这一天不同,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它们,秦舫就找到了她。 “樊莹……这些都是什么啊……”秦舫随手翻了翻,樊莹在她身后耸着肩膀,像只随时要发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8 作的野兽。 你在她面前不是温柔又羞涩吗?她好像也很喜欢你的这个性格?怎么,你原来是这么一个人? 樊莹头脑里有一个谁也听不到的声音。 这个声音已经纠缠她整整一个学期。樊莹知道它就是偷走她时间的那个祸首。 樊莹在它熟练的挑衅下,脸上的表情有崩坏的迹象,秦舫转过头来就是一声惊叫:“樊莹你怎么了?” 樊莹面朝下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门牙沾到了泥土,樊莹的头发散下来,正好挡住她的笑脸。 没让它得逞呢。那一刻,樊莹是这么想的。 (五) 樊莹脸上蹭破了点皮,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秦舫硬拉着她跑了一趟医务室。 樊莹本来要带上那些花花绿绿包装漂亮的礼物,秦舫撇一眼说不用管了,樊莹其实挺高兴的,她咬着牙没笑。 憋笑时那副难忍的样子,让秦舫以为她还在疼,秦舫就凑到她面前轻轻吹着她脸上的伤口。 “不会留疤吧?” 这都不算是什么事,秦舫紧张兮兮追着值班医生问,把人医生逗笑了,最后说让樊莹这几天吃得清淡一点。 樊莹喜欢被秦舫关怀的感觉。 虽然这个人忘记了过去,甚至没有留心到她。樊莹决定原谅她。 秦舫拆了一张邦迪,在樊莹脸上比划来比划去,贴个邦迪好像能贴出什么严苛的高标准。秦舫选好了位置不再犹豫,樊莹抓住这个时机,故作不经意低了低头。 哪有那么巧,秦舫的唇正好能撞上她的唇? 唇齿相接的一瞬间,秦舫就红透了脸。秦舫站得笔笔直,犯了什么错误似的憋不出一句话来,樊莹就抬眼茫然看她。 “对不起……”秦舫果然以为是自己的疏忽。 樊莹还是那副游离在外的无辜模样,说了没关系,秦舫反而会更加过意不去。秦舫为这件事烦恼一阵,就会把那些人送来无聊的情书抛到一边吧?樊莹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她身边为什么只有秦舫?可能秦舫永远不会知道,因为她唯独将准入券递给了秦舫。 那些人以为她是什么样的人,不都只是见到了她故意展露的形象? 呵。一面在心里冷笑,樊莹一面看向秦舫,她说:“创可贴……你不贴了?” 贴贴贴,马上贴!秦舫一个哆嗦就贴歪了。额头上冒出来一个难看的十字,樊莹照了照镜子,指着秦舫朗声笑了笑。 秦舫咧咧嘴,有点心不在焉。终于平复好心情,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樊莹对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秦舫带樊莹去医务室是把那些礼物和情书扔下了,她后来还是找了回去。一件件问樊莹是什么人送的,樊莹摇摇头说自己想不起来了。 那些写了署名的,秦舫准备用快递寄回去,还有什么都没写的,秦舫就拿到附近的慈善机构间接帮他们献爱心。礼物自然是不好收的,信嘛,秦舫还是本着学习的态度看了那么几眼。 秦舫没见到的地方樊莹都快咬碎了小银牙,而她见到的樊莹呢,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对这些潜在情敌一点儿也不在乎。 秦舫有点失落,她认为自己是自作自受。管你是什么性向,明明“用心不良”还拿朋友的名号来当挡箭牌,说的好听叫进可攻退可守,实际总有报应在那里等着。秦舫认真地考虑她究竟能不能把这个败局掰回来,顺手拆开一封信居然是写给樊莹的。 心里恨不得把这个破玩意连着信封撕个稀巴烂,秦舫铺开了放到樊莹的面前。 “有人喜欢你呢。” “哦。” 秦舫可耻地幸灾乐祸了。 跑到樊莹面前表白的远没有秦舫的阵容庞大,秦舫吃醋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这点,后来向她表白的壮士数量锐减了,她也没多想想为什么—— 直到许萱拿着张截图问她:你知不知道喜欢你的人里头,有个深藏不露的变.态? 那人给不少明着暗恋秦舫的人发了恶毒的邮件,也给禹嘉木发了。 秦舫随便扫两眼就见到满屏的脏话,仔细一看每一句还不带重样,她说:“这个人是不是强迫症啊?” 秦舫有那个讲笑话的心情,许萱可没有。禹嘉木收到的邮件,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禹嘉木没为这事来找秦舫,许萱憋不住得来告诉她。 玩笑归玩笑,秦舫分得清事态缓急,想了想她说:“我知道了,等会儿找禹嘉木再问问具体情况。能解决的,你放心。” 当然不是放心她,是放心禹嘉木。 秦舫去找禹嘉木,樊莹也跟着一起。她知道禹嘉木喜欢她,就不会给他产生任何误解的机会。 禹嘉木在图书馆里看书,阳光映着他的侧脸,要把他装进画报。言情小说的男主一定帅气多金,这就和女主角天真善良一样几乎是金科玉律。普通女孩对着禹嘉木至少想要摸出手机来拍几张照片,秦舫就只有干瘪的“好看”两个字。 秦舫以为是禹嘉木让许萱找她的,等和禹嘉木会面了才明白那是许萱自作主张。不过……秦舫对禹嘉木说:“这事你是应该让我知道的。” 和她本身的安全也有关系,不是吗? 禹嘉木查过那人的ip地址,那人好像没想掩饰,用的就是学校的无线网络。禹嘉木知道多少就都和秦舫说了,然后他问:“这段时间你身边有什么反常的人吗?” 许萱说过樊莹尾.随秦舫的事,禹嘉木一度没当真,这下遇到非常情况开始有些将信将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看了樊莹一眼,樊莹在秦舫身边安静的就像个洋娃娃。看起来,樊莹真的很反常,不是吗?正常人起码要为朋友感到担心,她这个样子好像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绪啊? “邮件原件呢?让我看一看。” 秦舫死活想不出身边有什么值得怀疑对象,想着有没有可能从那个人的行文方式里找到什么头绪,才提出这个要求。禹嘉木迟疑了一会儿,在电脑上登录了邮箱。秦舫看到电脑页面就知道禹嘉木为什么会迟疑了,那人早晚都给禹嘉木发送谩骂的邮件,时间一天天精准得分秒不差。每一封,其中的恶意化成黑色加粗的字体好像要从屏幕上溢出来。 邮件里骂人的词虽然没重样,大部分都是从网络复制的,内容上就没有参考价值。秦舫不怎么懂电脑,看了半天说:“这很明显不是手动发送的,是用了什么软件吧。” 禹嘉木高中同学里就有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早就拜托那位同学追查过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筛选出来。他苦笑着说道:“那个人应该是我们学校里精通计算机的学生,除了这点,就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计算机啊……我来试试。” 一直没说话,哑巴一样的樊莹握住了鼠标。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39 鼠标好像在樊莹手里活了过来,不懂电脑的秦舫傻呆呆看着樊莹操作电脑,转头看了禹嘉木一眼,禹嘉木向她点头:“你朋友很厉害。” 很厉害的这位朋友最后砰砰敲了两下键盘,靠着椅子舒展了后背,她献宝似的看向秦舫:“我给那个人发了一点东西。” 第36章 (四) (六) 樊莹在那人的电脑里动了什么手脚呢?秦舫听樊莹解释了好几分钟, 就听懂了最浅显的部分:回复那人的邮件里带了病毒,他一打开邮件笔电的摄像头就会自动开启,届时她们就能一睹那位祸首的真容。 这和电影里演的黑客桥段真有点像, 秦舫将这个往常熟悉的樊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捻着下巴憋出一句:“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牵涉到计算机, 禹嘉木和秦舫比起来就算个明白人,但樊莹不高兴与这个明白人多费口舌。秦舫怎么问她都有耐心答, 禹嘉木丢一个问题她就能刚刚好没听到。事不过三,过了第三次禹嘉木也知道樊莹不喜欢自己了。樊莹平时就一副眼里心里只有樊莹的做派, 禹嘉木没为这个多烦心, 这点不过加深他对樊莹的疑心而已。 樊莹拿禹嘉木的电脑做了这些,那人具体什么时间自投罗网呢就得看他的心情了。这才下午四点,一天还长。事件引发的源头在自己这里,秦舫不好意思就这么当了甩手掌柜, 牵着樊莹到附近书架一人拿了一本书,两个人就坐到了禹嘉木对面。 图书馆是个安静地方,先前三个人有商有量的,固然是有意控制了音量, 不免还是引人注意。秦舫铺开小说摆到面前,这下可不敢再开口说什么,只想拿这本薄薄的世界名著先消磨个一小时。秦舫为这个原因读小说读出一副考试前夕背书的专注来,樊莹在一旁就觉得无趣了。 能和秦舫度过这段时间,当然不算坏,可眼前还有禹嘉木啊。禹嘉木一向不怎么掩饰自己对秦舫的心意, 自从那回救了秦舫,就有人把他说得和情圣差不多,似乎将来秦舫一定要被他的爱意给“感化”。樊莹看禹嘉木,那是一看一个不顺眼。秦舫的注意力都放在书上,樊莹就将目光挪给了禹嘉木,于是,后者时不时感觉有道视线悬在头顶,一等抬头就找不到来处。 一个小时过去了,再一个小时也同样悄然度过,唯一不平静的是秦舫的肚皮。咕噜咕噜叫得闹闹哄哄,这会儿好像单单剩下了胃酸。 前几天,禹嘉木硬要拉着秦舫几个人一起吃饭,这次他没再当这个没眼色的人。他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傻瓜,总看得出秦舫不愿意和他独处,抓了也抓不住的机会,不如不做这个无用功。 一本书,秦舫开始看第二遍,她的耐心快要用完了,禹嘉木猜准她的脾气,在这时候让她和樊莹先走。秦舫做好了三人行的准备,禹嘉木没按套路来。 禹嘉木:“我这里还有一份报告没写完,要再待一会儿。电脑就放在身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会告诉你。” 禹嘉木如了她的意,秦舫一点儿没和他客套,不就是这么清清爽爽的关系才舒服? 秦舫一身轻松拉着樊莹奔向食堂,禹嘉木视线一路追逐她,直到她的身影落进死角再也见不到了。他依然没死心,却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即是,秦舫今后都没有爱慕他的可能。 * 有人给接触自己的异性挨个寄恐吓邮件,一般人都会觉得有点渗人吧,秦舫做梦似的没回过味来。即使在禹嘉木的电脑上亲眼见到好几页的邮件,秦舫还是不大相信这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有这个人,为什么她会浑然不觉?她尝试带着有色眼镜来筛选身边的人们,还是找不到与“可疑”挂钩的人选。 秦舫一边吃着饭一边开着小差,眼神就在食堂大厅东跑西跑。樊莹打完免费的蔬菜汤,顺便给秦舫带了一碗,放到秦舫手边了她都没什么反应。缓了几秒,秦舫突然抬了手,没留意那碗热汤,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它掀翻。樊莹眼疾手快捞住秦舫那只随时要闯祸的右手,秦舫这才知道要尴尬。 樊莹将汤碗挪得离秦舫足足有三十公分,樊莹说不用什么,秦舫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我不干嘛呀,就是坐久了动一动。秦舫想这么辩解来着。 “樊莹。”没走心差点惹出祸来,这位没有自我检讨,倒动了鬼心思。硬生生拉着樊莹转了话题,秦舫压低声音凑近樊莹:“你说……那个干坏事的人会不会就在这里啊?” 樊莹没怎么思考就摇了头。她很确信这点,秦舫就不理解了。为什么?樊莹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埋着头,还像之前那么小声,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他不敢来的。有我在这里。”这个他,连性别都还不清楚。 大概是平时听樊莹说话锻炼出的能力,樊莹说的什么一字一字都正好能落到秦舫耳中。她原先好好坐着,这下哒哒从座位上跑出来,绕到樊莹身侧,将樊莹圈进自己的臂膀。 秦舫在樊莹身上蹭了蹭,她说:“樊莹,你真可爱。”我真喜欢你。 身为朋友,虽然进不了一步,也还有它的好处。秦舫想做什么就都做了,压根没意识到她这算是在撒娇,而樊莹面上出现一瞬的空白,她下意识按住秦舫的双手。肩膀上的负重竟然使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好像有什么属于她的东西又回到了她身边。 樊莹没想过“可爱”这个词能用在自己身上,更不想旁人有这个误解。秦舫说了这个词,她默许了。可爱。如果爱能成为秦舫甘心困守的囚笼,樊莹想,或许,她可以尝一尝那是什么滋味。 只要秦舫能待在她身边,和几年前一样,寸步不移。 (七) 这个几年前,确切地说,应该是六年前。 秦舫和樊莹在一个初中上学,两人都是准初三的学生。 那时樊莹的性格与现在截然不同。她没有这副畏畏缩缩虚假的姿态,不会刻意隐匿在人群当个被忽视的布景——她只是很古怪。 从小就漂亮的女孩,漆黑的眼睛如同黑洞,接受一切光线却不会给出分毫的反馈。樊莹很少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她有的,只有那双阴沉的目光。 这个缺乏生气的女儿,引发了全家人的恐慌。樊莹没有父亲。这个全家人,主要是她的母亲。 在她小的时候,樊母就做过很多努力,教她哭教她笑,教一切能证明她是正常人的东西。樊母竭尽了全力,最后还是失败了,初二的樊莹依然是个不爱说话机器人一样的小孩。即使年年拿到年级第一,樊莹也没从自己母亲那里得到过夸奖。 机器人樊莹在初二下学年遇到了秦舫。一开始樊莹没有注意到秦舫,是因为母亲对那个洋娃娃一样漂亮的转学生露完笑脸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0 ,转头就对她露出了厌恶。那个眼神就像粘稠又冰凉的泥水,将她从头浇筑成为一尊塑像,樊莹是在那以后,逐渐意识到她不可能讨好到自己的母亲。 樊莹毕竟还是个小孩,她的天地,除了学校就只有家里那套七八十个平方的小套间。所以后来,樊莹把她能拥有的人类感情都给了秦舫。 那天秦舫在学校被人欺负,樊莹只用目光将那些恶毒的小孩一个个都逼退。然后呢,秦舫就成了她的跟屁虫,陪她度过上课下课,放假还能到她家里来玩。有了秦舫这个朋友,母亲那段时间的心情都变得明亮许多。 这样的生活,在初三那年结束。秦父在县城的工作一到期限,秦舫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中学。 离开县城的前一个礼拜,秦舫在樊莹家门口的楼梯磕破了脑袋,走的时候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拆。 樊莹害秦舫受了伤,因此她的母亲登门向秦家人道歉。应该和樊莹道别的那天,母亲将她反锁在家里,独自将秦家人送到了火车站。 再见的时候,秦舫已经不记得她。 秦舫忘了她的样子,樊莹其实也记不起秦舫幼时的长相。洋娃娃长成大人以后没了那份非人的精致,多了人间的烟火,依然引人瞩目,却不会惹人妒忌了。 这是樊莹装在心里没说给秦舫听的故事。 现在的樊莹,按母亲的期望在人群里隐匿得很好。 敏感孤僻,全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至少,没人再向她指指点点,说那是个多么不正常的人。 她已经正常了。 * 初冬的天气,室内没开暖气,反而比深冬要更冷。 食堂不一样,携着种种的人间味道酿出奇异的温暖,这般的温暖之下,秦舫的体温还是让樊莹感受了来自另外一人身体的滚烫。这种感觉,是火苗引燃了一锅鼎沸。 心里还渴望更多,秦舫再一挣脱,樊莹就收回手坐的规规矩矩。 “哎,我们是不是该走了?”秦舫这么说,樊莹红着脸点头。 从外头进食堂,外头有蒙蒙的亮光,这会儿等她们吃完,掀开厚厚的门帘只能听到经由林立建筑搅乱的呼啸风声。从亮处走到黑暗,本来需要积攒一些蓄力,秦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握住樊莹手没放开,这会儿反而迫切要借夜色来隐藏心情。她冲出食堂,樊莹就跟在后脚,自行车锁在食堂旁边,秦舫不想管它了。 秦舫在风里抱住樊莹,脑袋埋在樊莹肩窝,她说:“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樊莹能说什么?她当然是配合地点头,配合到秦舫松开她,樊莹低着头闷闷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秦舫紧紧凑在一起。 能把属于她的秦舫让给别人吗?樊莹光是想想,头上就冒冷汗。 秦舫送樊莹回宿舍,到了门口,两个人都分开好几步远了,秦舫又颠颠跑过去抱住她。 “明天多添几件衣服,别冻坏了。” 让外人一瞧,这俩和情侣真没多大的区别,就是局里的人自己不这么以为。 从宿舍区出来,秦舫在大门口与禹嘉木错肩路过。本来昂着头走得挺神气,认出他了,秦舫就偏着头假装在看身边黑漆漆的灌木丛。 晚上到这时,禹嘉木始终没有联系秦舫,也就是说,那人下午到现在都没有连接网络。 前两世养成了不上网的习惯,除非必要,秦舫不怎么爱用电脑。上一次用是一周前的课堂,今天想着了秦舫一回家就把笔电摸了出来。 电脑开机得半分钟,她没耐心,跑去倒了杯水,一回来电脑的摄像头提示灯就亮着。本来没来的短信这下也过来了,禹嘉木拿手机把自家电脑屏幕拍了下来,秦舫收完彩信就在照片里看到自己了。 什么意思?绕了一圈,她这半个受害人反而要成为嫌疑人了。秦舫噼里啪啦给禹嘉木按回信:“你不是说,这人用了校园网吗?我这可是私人拉的网线啊……” 这个忙是樊莹帮的,秦舫抓着禹嘉木问个没完,没等她把短信给编辑完,禹嘉木直接一个电话进来。 “这事比想象中复杂一点,那个人太滑头,我们好像都小瞧他了。实在不行……得报警。明天你上课我来接你吧,你一个人真的不怎么安全。” “嗯……”秦舫被这个隐形人给搞昏了头,一时后怕起来,不过她还记得坚定地和禹嘉木撇清关系,顿了顿说:“谢谢你了,班长。” 禹嘉木:“……”不用谢。我应该的。 挂断电话,秦舫在自己房里溜达了一圈,角角落落都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人动过什么东西她是看不出来,就是巡视一圈给自己找个安心。刚刚被电脑自动启动的摄像头给吓到了,秦舫半夜睡醒摸黑撕了一条胶带,把镜头给糊上了。 那个人威胁那些追求她或者有那个意图的人们,对秦舫拥有病态的占有欲。这么畸形的情感,需要时间来培养,理论上来说这个人一定有迹可循。 就算秦舫不记得,她也一定在无意中见到过这个人。 秦舫一晚上辗转反侧,禹嘉木在电脑前做功课。第二天早上禹嘉木如约到了秦舫楼下,秦舫没想到的是,樊莹居然会和他一起过来。 樊莹见到秦舫开口第一句就是告状:“我和他说,有我就行了……”说完偏头看一眼禹嘉木,直接拿眼神质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禹嘉木:“……” (八) 秦舫难得上学上出这么大的气势,一前一后有两个人“护驾”。樊莹牢牢扒着秦舫,禹嘉木识相地站在这两人身后几步以外。樊莹护花的决心不小,但第一个离开队伍的也该是她。樊莹有一节体育课要上,那个时间秦舫有一节人文选修。 秦舫和禹嘉木单独走的那段路不超过一百米,有上节课堂的学生从教学楼出来,也有和她一样跑去听下一节课的,何况她还有心保持着距离。本来闷头走着,快进教学楼了,禹嘉木喊她的名字,停在旁边的小路不动了。 秦舫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凭他没有丝毫暧昧的态度,信任他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为什么用那么严肃的表情看着她,嘴唇紧抿着好像随时要扔出惊雷一样的言语来? 禹嘉木说:“你不觉得樊莹不对劲吗?” 禹嘉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在秦舫印象里却是头一个。禹嘉木一句话,秦舫一张脸就落了下来,冬日的霜雪都凝在眼睛里,她用那样冷淡的眼神凝视他十几秒,然后呢,她掉头就走了,原来给他的那句谢谢可能也不准备再说了。 秦舫走进教学楼里没影了,禹嘉木站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换,他咧咧嘴。刚才秦舫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并不吃惊不是吗? 就是在樊莹出现以后,他才在秦舫这里找不到一点位置,他怎么能不对这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1 个女孩感到好奇呢? 禹嘉木拨通了许萱的电话,这时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了,许萱在电话里答得很小声。 禹嘉木的语气一向温柔,配合许萱的柔声细语,他不自觉把声音又放轻了一些:“你不方便说话,那就听我说。我相信你说的,樊莹在秦舫身边目的不纯,我想调查她,你可以帮我吗?” 那些邮件是谁发送的,秦舫到最后都没找出来,只从禹嘉木那里了解到那人渐渐没有声息了。邮件的受害者里,有一个似乎借此发现了网络不具名的好处,也给禹嘉木发过一封言语不怎么干净的邮件。找到他比找到那个真正的变.态要容易得多。禹嘉木领着秦舫气势汹汹在wifi覆盖的校内奶茶店里将那个男生抓了个正着,什么话都没说,拿出邮件的打印件那个男生就变了变脸。 邮件的事,没头没脑就这么过去了,禹嘉木心里的坎还没过去。他拉着许萱调查樊莹,从那些所谓的知情人口中,听了几个版本迥异的故事。禹嘉木从里头整理出共通点,当做可信度比较高的有用信息。这些信息少得可怜,总结起来,樊莹就是个成绩优秀吝于社交的单亲家庭小孩。她的个性不怎么阳光,没有亲近的朋友,但禹嘉木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他们说的掉进人海里捞不出来的类型。 * 一年前禹嘉木在班级聚会回来的晚上折了一条腿,他的腿还没好彻底,学期末这个聚会又办了起来。生活委员报账,还有几千的班费问他怎么办,禹嘉木怔了怔就想到去年。本来以为能和秦舫拉近关系的那天,他却被路边横冲直撞的模特车撞进了医院。车祸发生在短短的瞬间,他条件反射记得推开秦舫,那中间应该还有什么,他有些记不起来。 聚会的消息出来,秦舫当晚联系禹嘉木问他能不能自费多带一个人。不用她说,那个人肯定是樊莹。禹嘉木捏着电话笑了笑:“学校有人站了你们两个大美女的cp,我都快要信了。” 嗯。秦舫回答得这么利落,禹嘉木调侃不起来了。挂掉电话以前,他和秦舫强调了让她那天一定过来。 要秦舫来做什么呢……禹嘉木其实毫无打算。今年的预算比去年宽裕,吃过饭定好了第二轮转场去附近的ktv,禹嘉木这几天听歌时不时就有点走神。哪首适合唱给秦舫听,哪首适合和秦舫合唱,他总会分神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秦舫以前见他就躲,现在更是严防死守。禹嘉木慢慢想不通自己究竟还喜不喜欢她。 樊莹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到了聚餐的地点,秦舫习惯性牵着她往角落里坐。一个班三十个人,占了三张大圆桌,秦舫就坐在最右首。樊莹不爱这样的场合,秦舫自己也不怎么喜欢。一个班男男女女几十张面孔,秦舫就和其中的几位说过话,这么一比她和禹嘉木的关系算近了。怎么都是班级名义举行的聚餐,秦舫耐着性子坐完全场。 转场的时候,禹嘉木留到最后,挨个数着人头就怕有谁掉了队。禹嘉木这一耽误,就和秦舫她们撞到一块儿。别人拿秦舫樊莹的关系开玩笑,说她俩个像是恋人,三个人缩着脖子迎着冷风往ktv走,禹嘉木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电灯泡。 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在包厢里了,不来的一个个都和禹嘉木打过招呼,禹嘉木进到包厢,平时最活络的几个围成一圈在那儿点歌。禹嘉木又核对一遍人头,秦舫和樊莹就找了空位坐在沙发上,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目光落在秦舫身上,禹嘉木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天天在一起,就不会腻烦? “班长,快关灯吧!”好几个人约好了一起喊。 先前在等禹嘉木,包厢里亮堂堂的,这下人都到齐了,急性子的切好歌,电视上mv的片头已经放出来了。 禹嘉木应了一声,按掉手边的灯光开关。房间里还有其他照明,为了衬出气氛作用都不大,一下子关了灯,禹嘉木一时不能适应室内的昏暗。他循着记忆看向秦舫的方向,就能模糊地辨出她的五官,樊莹本来倒在秦舫肩上,觉察到他的视线,侧头看向他。 禹嘉木刚好也在看樊莹,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禹嘉木后背倾在墙面,整个人教樊莹黑暗中投来的一眼定了身。 秦舫和樊莹关系亲近以前,他就见过她。 这一眼旋开了禹嘉木潜意识里模糊的记忆,他想起了他本来记不清的事—— 戴着头盔撞伤他的那个人,就有这么一双眼睛。 仿佛归属黑暗的一双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天四点开始写的,时速跌破五百了omg 第37章 (五) (九) 禹嘉木抵到了照明开关, 昏暗的房间又回归到之前的明亮,不少人被灯光耀得睁不开眼。唯有樊莹,她随秦舫也看向他, 那双眼睛没掺什么情绪,禹嘉木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班长!你搞什么呀!”“怎么又开灯了?”“出什么事了?”多的是不明就里的同学, 禹嘉木恍惚说了声抱歉,就从包厢里退了出来, 站在走廊那里呼呼喘气。 气还没喘匀禹嘉木又靠在墙上,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就去检查邮箱, 那些邮箱没有内容重复, 他后来也就没再仔细检查,可现在他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硬着头皮去读那些谩骂的字眼,禹嘉木的眉头拧出一个结,中途有人跑来关心这个状态不对劲的班长, 禹嘉木难得挤不出笑脸。 翻了十分钟,到邮件列表的第三页,禹嘉木终于找到了那个被他疏忽的点。那是藏在密集文字的一句话—— “你还记得你的腿是怎么断的吗?” 当初的邮件事件他会怀疑樊莹,其实没有什么证据支持, 更多是一种没有道理的直觉。事实证明,男人同样也会有第六感,潜意识比固化的头脑先行一步,反而能推出那个最自然的结论。那时樊莹总说自己身边找不到什么可疑的人物,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人已经得到她的信任,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吗?再联想到秦舫自从认识樊莹以后逐渐变得狭窄的人际交往, 禹嘉木恨不得冲进包厢将樊莹扭送到警察局。 这当然并不能成行,他还是没有证据。即使他确认这个人除了樊莹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 左腿的小腿骨头,隐隐作痛。禹嘉木咬咬牙,扶着墙慢慢走到柜台。 他提着一箱子饮料回去,一人递了一瓶,刚才的失态好像被人彻底遗忘了,禹嘉木稍露出要坐在秦舫身边的意向,就有人给他腾出空处。 “喝吗?”禹嘉木拧开瓶盖,将饮料递给秦舫。樊莹阴鹜的视线便在他头顶盘旋。 禹嘉木暗恋秦舫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他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时候,旁边人瞄到了这边的动静就开始起哄。这瓶饮料,秦舫接也不是,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2 不接不是,她定定盯着那只饮料瓶好像能用眼神将它变到别处去。 她这个模样,还是有些可爱的。禹嘉木让她为难了一阵,竟还要感激她没有直接拒绝,心里是哭笑不得,禹嘉木自己一口气喝掉半瓶。胃里胀痛,禹嘉木毫不在意,这时没人在唱歌,他走过去拿起那只没人用的话筒清了清嗓:“大家唱歌也唱累了,我们来玩游戏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秦舫,周围人一下子变得闹闹哄哄,都知道今晚有好戏可看了。 秦舫对禹嘉木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她就是吃不消班里这么多八卦群众的灼灼目光。秦舫一双眼半睁半闭,倚着樊莹一边在想该找什么理由逃开这种幼稚无聊的活动。 禹嘉木没提这个无聊的提议之前,秦舫正“骗”着樊莹寒假和自己“同.居”,这下就被他打了岔。樊莹对其他人一向视如无物,原来表现得像是自己太过羞涩才不能与人交往,在秦舫身边待久了一点点舒展了本性,这会儿还是那副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禹嘉木说了什么樊莹不是没听到,她是根本不在意,秦舫以为听不到她的回信了,她趁着大家安静下来的这个时机就说了“好”。 秦舫眼前一亮,几乎要从沙发上蹦起来。樊莹这个“好”字,落到别人耳里还以为她是同意禹嘉木的提议,剩下多的是可行可不行的中立党,再有几个人表了态,提议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禹嘉木一面讲解游戏规则,一面正好挡住包厢唯一的出口,秦舫“出逃”的计划根本不能实行。 玩的就是平常的酒桌游戏,这桌上没有酒,有的是一个个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女。几个人轮流报数,逢到七和七的倍数就得敲桌子不把这个数字说出来,要是错了又或者反应慢了,都得受罚。这个惩罚嘛,又是万年不改的真心话大冒险,大概人们想不出有什么游戏比它更适合试探心意。对禹嘉木来说,不存在什么未挑明的朦胧爱情,他只是想找一个有多人见证的场合来挑明这份不得善果的感情。这样,他仍然可以欺骗自己,今后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喜欢着秦舫的那个禹嘉木。 那天撞伤他的是一个骑着摩托车疾行的人,禹嘉木已经确信那人就是樊莹,缺的只是证实那天樊莹骑着摩托车出现在那个时间地点的切实证据。一年前的案件没有一个结果,禹嘉木身为受害人,还记得后续调查的情况。监控的画面虽不清晰,经常关注机车的一个刑警一眼就认出那是经过改装的一款高档摩托车,再结合禹嘉木自己的记忆,那辆车应该是红色之类的深色系。那人没打开车前灯与夜色融为一体向他突袭而来,禹嘉木一度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如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它恶劣的本质。它在他身上平添了没有完全复原可能的物理伤害,同样的道理,他也绝不可能原谅那个没有悔意的蓄意之人。 禹嘉木一心二用,轮到自己他还真的不知道前一个人说了什么,不过按他本来的计划,他就应该成为接受“惩罚”的那个人。 “我选大冒险。” 无需他事先做什么准备,那些同学朋友已经为他想好五花八门的招数。 禹嘉木响应同伴的呼声,一步一步走到秦舫身边。他们说亲她啊,快亲她啊,禹嘉木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只是在盯着秦舫的同时,拿余光扫着樊莹。 吧唧。离秦舫惊愕的面孔还有二十厘米,禹嘉木狠狠唆了一记手背。再晚一会儿,樊莹可能就要推开秦舫,和他两个人在众人面前为秦舫闹个难看了。 群众们被禹嘉木吊足胃口,又果然失望了。在场唯一高兴的只有禹嘉木,他悬着笑容看着樊莹,两眼熠熠生辉。 樊莹妄图独自占有秦舫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她藏了这份用心,一年前才会做出那么不可理喻的罪行,不是吗? 这样的事有了一个开端,还不知道会在何时结束。只要秦舫还是那个静坐着就能引来觊觎的班花,樊莹会有清净的一天吗?换言之,他一定有抓住她现行的机会。 一旦摆脱了所谓暗恋秦舫的弱势,禹嘉木就冷静得可怕。 纯情的恋爱游戏,其实早就结束了。 (十) 大二上学期所有的课程陆陆续续结课,最后两周几乎全是考试。辅导员让禹嘉木组织同学到自习室自习,他填了表借了教室,每次就固定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位子。 秦舫的一众追求者中,禹嘉木无疑是最惹眼的那一个,樊莹没有道理不盯上他。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平时连体婴一样的这两个人,到了学期末准备考试居然不在一起。喜欢她吗?满脑子装着那个几次三番行了恶劣之举的樊莹,禹嘉木已经很少沉浸在单相思的情绪里。不明不白的感情,好像注定也要以不明不白的方式收尾。 禹嘉木心不在焉的时间里,秦舫坐在后排咬着笔头学得挺认真。平时上课,她一环接一环学的都不如何,这些不顺利积攒到最后就是将她捶到在地的一头庞然怪物。秦舫脸皮再厚也做不到揣着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头脑去抱樊莹的大腿,所以这几天她真的在努力地在攀登佛脚。秦舫“扔”下樊莹去和书本相亲相爱了,樊莹还真是有苦说不出,更别说她是从来不喊苦的。 禹嘉木早中晚几个固定的时间见到樊莹,要不是偶然往隔壁教室多看了几眼,他还不知道原来她就近在眼前。樊莹个人名下没登记过机车,她甚至连驾驶证都没有,这辆车不属于樊莹,所以最近禹嘉木想方设法在找樊莹结识的家境优渥的男人。和之前一样,他对樊莹的生平不算清楚,对她的大学生活也了解不透彻。这个时代,要了解一个人的底细有这么困难?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但凡有心完全可以把一个人的行迹摸得一清二楚,樊莹活成了一个迷,就好像那些人总是不自觉地将她放在了视野的盲点。 禹嘉木且这么苦恼着,又到了晚餐时间。秦舫埋了一下午的脑袋总算抬了起来,她拿手机给樊莹发了一条信息,那头几乎第一时间就给了回信。这天是周五,秦舫不准备参加晚自习,收拾好书包约樊莹到家里吃饭。工作日大部分都吃的外食,冰箱里的食材没什么用武之地,周四晚上一边处理放坏了的材料,秦舫一边就在肉疼。 寒假没到她就想樊莹撺掇提前到她家里住着,就不知道樊莹为什么总不肯答应,所以她决定迁就一步,让樊莹先来吃顿晚饭。冰箱里有的是材料,都不怎么新鲜,前一天秦舫都舍不得扔,到了第二天又舍不得拿这些东西来虐.待樊莹。本来骑车直接回家就行了,秦舫临时决定去一趟家门口的超市。 她每天顺路骑车送樊莹到宿舍,樊莹坐在后座习惯了抱住她的腰。秦舫骑着车在樊莹身边停好,樊莹二话不说就坐上去。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3 有的时候樊莹不怎么有精神,就歪着脑袋靠在她后背上。一天中这段时间,哪怕樊莹坐着什么都不说,秦舫都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扬起的嘴角根本落不下去。 一个人去买菜,秦舫可能会去稍远一些的菜市场,身边有樊莹她就想去干净清爽的地方,菜市场有鱼类肉类的腥味,她下意识就觉得这个地方不适合樊莹。她想要小心呵护樊莹,这个念头稍有些过火,除掉一开始樊莹没做什么打破她幻想的事,她就又熟练地把樊莹当个不可攀附的女神高高供起来了。这一世樊莹常常在她面前露出羞赧,还总露出喜欢她的样子,在秦舫心里,她还是把自己放得比樊莹矮上一截。 这个世界的樊莹就不是樊莹了吗?之前她觉得不是,现在又模模糊糊觉得不需要在这点上过分计较。抛去先天因素,环境对一个人的塑造实在不可预估,樊莹就是变成这样了又怎样?将泥土捏成了不同的形象,却无法改变它的质地,樊莹身上总有深达本源无法改变的地方吧?虽然不知道樊莹究竟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秦舫想,假设她洗掉记忆重新走一遍樊莹长大的历程,与现在也不会是一个样子。她自己的想法和行事潜移默化都在改变,本来就不该奢望樊莹保持住初见时的形象。说来,那不过就是她的妄想。 秦舫拿了一打鸡蛋,轻手轻脚放到购物车里,本来推车的是她,不过跑到旁边货架拿了一袋食盐,樊莹就自动把她的活给接了过来。樊莹虽然天天脸红,秦舫模模糊糊感觉樊莹有点不太一样了,就比如说她以前觉得樊莹和正常人社交是不是存在障碍呀,可现在樊莹在人来人往的超市也没见得有多少不适应。上一个世界,秦舫就能和樊莹说得上话,她习惯了活在两三个人的小圈子,这一世算是自由了吧,她还是活在那么小的圈子,这么一比,她的社交能力就没比樊莹高明多少。 秦舫看着什么都想拿,自己觉得好的都想捧到樊莹面前让她过一过眼。超市逛到一半,秦舫寻思着是不是拿得太多了啊,转头看一看身后的推车,她就惊了:怎么……怎么好多东西都不见了?樊莹落后她几步,刚刚把一袋子膨化零食放回货架,秦舫脸上莫名其妙烧了起来。原来她这么没有规划地瞎拿,樊莹在后头一直计划着需要什么呐?秦舫心里涌上点甜蜜蜜的滋味,偏头看看樊莹就都压回去。光她一个人这么想,有什么用嘛。 老是记着那次不小心亲到了樊莹,秦舫再和樊莹并肩走着,就有些蠢蠢欲动。 “嘿,你喜不喜欢呀,咱俩再来一次?”她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行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脑子里想了点和谐内容的缘故,家电区有个地方摆着几百块钱的小电视,秦舫正好经过画面里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就亲上了。小时候有这样的画面大人都会捂住小孩的眼睛,秦舫差点就心虚去遮樊莹的眼。总是脸红的樊莹疑惑地看一眼那个小小的电视屏幕,脸上什么变化都没有,倒是秦舫,光靠脑补就想得口干舌燥。 购物车里的商品经过樊莹精简,一件件结算起来还是花了小一百。秦舫付钱,樊莹就拎着购物袋在外头等她。自行车车篮放不下那么大的袋子,樊莹就抱在手上,秦舫从超市门口一出来手疾眼快就把塑料袋抢了回来,然后她撇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自行车,愣了愣。她这心可真贪呀,哪能又提购物袋又骑车,这车把头不能平衡好骑起来也费劲啊……秦舫用她不太好用的脑瓜寻思着这该怎么弄呢,樊莹伸手探向她的上衣口袋——她刚刚就把车钥匙放在那里了。 秦舫让樊莹坐车,樊莹每次乖乖都做了,她都没想到问一问樊莹会不会骑车。总是坐在车墩上,难得坐了一回后座,轮到她来搂着樊莹的小细腰了,秦舫又脸红了。樊莹的腰……好细好软……秦舫的身体在做什么剧烈的心肺运动,过了没一会儿不止脸上烫,身上也烫了。 也就秦舫有贼心没贼胆的,才会以为樊莹对她没有一点儿想法。上一世樊莹想通了,接受自己喜欢女人的这个事实,对这个世界的樊莹来说,这就更简单了,甚至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触。她不是不喜欢秦舫和那些男生在一起吗?干脆她们两个恋爱不就能解决了吗?樊莹对秦舫起先是占有欲高过一切,隐约能在相处过程中感到悸动,她还琢磨不透那是什么奇怪的感受,稍微找了点资料和视频大晚上戴着耳机看了,也没那么难懂。这些动作她挺心动的,挺想和秦舫实践的?所以刚刚樊莹坦坦荡荡从实践的可行性想问题,半点不脸红呐。 大概一个人越急着表现就越是要状况连连。从秦舫摸索钥匙开门,到她正式开始洗手作羹汤,这中间就没有什么顺利的。樊莹想要帮忙,秦舫就固执地将她按回客厅沙发上,慢慢樊莹发现她少关心秦舫一点,秦舫反而少出一点岔子,她就假装专心在看电视。这下不用眼睛看了,光拿耳朵捕捉秦舫的动静。 这就是恋爱吗?会那么在意她,是因为喜欢吗? 电视里不是演情情爱爱就是演婆婆媳妇的家长里短,樊莹按了一会儿遥控器,停在一个卫视台的都市剧场。嗯……就看看,那究竟是什么好了。 秦舫这里忙活半天终于折腾完晚饭,两个人能上桌吃饭了,那边在学校,禹嘉木从食堂填饱肚子回了教室。他从桌肚里抽出之前没做完的往年习题,一只黑漆漆的信封掉在地上。 终于来了啊。他猜到这不会是什么粉红情书,却莫名地产生了期待感,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做这些动作的同时他已经可以想象出书信的内容。除了谩骂,还会有什么呢?是那个人做的,也要延续她的作风吧? 尽管有所准备将折好的信纸展开,禹嘉木还是吃了一惊。 信纸上用报纸剪贴了一句话。 “挖掉你的眼睛。” 她当初可是真的撞折了他的腿,禹嘉木根本不觉得这会是什么恶作剧。 他想得微微出神,有个人倒是比他反应还激烈,从教室外跑到他面前声音颤抖着问:“禹嘉木,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许萱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了吧?隔了那么远,许萱视力还没好到可以看出纸上究竟写了什么,禹嘉木没让她看清具体的内容,将这封信重新折好了塞了回去。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微笑着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真的没事吗……许萱的怀疑在禹嘉木的笑容面前土崩瓦解,只要不牵扯上秦舫,禹嘉木总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许萱很容易就选择了相信他。 “我……我来……”许萱扯了扯背包的肩带,不知道为什么就噎住了,禹嘉木对谁都是一团和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没有骨气,会从他通贩版的微笑里读出温柔来。将视线从他身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4 上移开,许萱才顺利把这句话说完:“我有题目想问你。” “好。”禹嘉木耐心等着她磕磕绊绊把话说完,也不出意外应下了。许萱的心口莫名其妙又变得涩涩的,以前喜欢他这副亲切的样子,现在又气愤他这副看似永远不会出现其他情绪的伪善面孔。 许萱拿来的题,禹嘉木讲了半个小时。她离开的时候尚有些担心他,禹嘉木还是那句话,要她放心。 辅导员要求每个人至少复习到晚上八点,这个规定还没到强制的地步,不少人贪着放假提前走了,禹嘉木也开始整理书包。各科的复习资料放在一起还挺沉的,这个教室暂时借给他们班了,不少人就把资料留在教室,免得拿来拿去的费劲。禹嘉木特意挪走别人的书包,好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他早就选中的位置。他没有拉紧书包拉链,又故意将它扯得往下倾倒一点,他在里头放了一台数码相机,准备了全新的内存条,打开了机器的录影模式。 总会抓到她的马脚。他一直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进步了一点点,写了六个小时 第38章 (六) (十一) 夜风很凉,禹嘉木走出教学楼慢吞吞将外套拉链拉上。行道树狭长的树影躺在他脚底,路上寥有人影,有那么一瞬间这世上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 走了几步,禹嘉木拨通了秦舫的电话。明天他就能揭开樊莹的真实面目,现在他想听一听秦舫的声音。 秦舫含笑接了他的电话——背景音是某个电视节目——她此刻应该就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尽管她的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禹嘉木被她的快乐感染,他弯了弯眼睛问秦舫:“你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 “啊?”秦舫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很快,禹嘉木就知道连这声短呼都不属于自己。 “你要走了吗?”秦舫的语气很像一个不愿意离开家长的小孩,禹嘉木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直到验证了猜测。 秦舫只让他举着电话等了几秒,那却是禹嘉木经历过最漫长的几秒。一口气闷在心口,抓在手心的手机这会儿就是烧热的烙铁,黏着皮肤暂时还扔不掉。他稍有晃神,秦舫倒回来应了他之前的提问。 樊莹。真是人如其名的“烦”人。禹嘉木不太客气地开着小差,秦舫的话就这么穿耳过去,等她说完了电话里一片沉默,禹嘉木才感觉秦舫说了什么他在意的信息。 秦舫离开学校就一直和樊莹在一起。禹嘉木只在晚餐时间离开了自习室,按秦舫的说法,在他课桌里塞了威胁.信的人就不可能是樊莹。 怎么可能不是她呢?笃信的结论就这么被客观事实推倒,禹嘉木的思维跟着都慢了半拍。 等明天。一切就等明天了。心里这么想,就说了出来。烦躁的心情忽然得到平复,灼烫的掌心也不发热了。 禹嘉木说:“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想说,我快找到之前投递威胁邮件的那个人了。” 如果那人不是樊莹呢?禹嘉木决定不去想它,不管那人是谁,樊莹都绝不无辜,他只要坚信这一点。 * 挂断电话,秦舫眉间有一抹疑惑抹不开:邮件的事过去多久了,怎么禹嘉木还没放下?之前在网上没能寻根溯源找到那人的真身,秦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是给禹嘉木唱衰。放弃吧,你找不到那人的。 秦舫没为禹嘉木分心太久,她稍微走走神樊莹又要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走。秦舫小跑着拦住已经溜到玄关的樊莹,两只手轻轻松松圈住樊莹纤细的腰肢,说:“要不然和你室友说一声,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不。樊莹硬邦邦吐出这个字眼,秦舫难以置信又问一遍,樊莹复读机一样重复之前的回答。樊莹难得闹起了别扭,秦舫极有耐心,抬手抚着她的头顶,问她:“怎么不高兴了?”禹嘉木的电话进来樊莹才开始坐不住,秦舫心里这下装了不太光彩的期待,试着循循诱导。说呀,说你是嫉妒了,说你是过于喜欢我了。哪怕含义与自己期望的不符,过过耳瘾都是好的。 樊莹垂头丧气,抿抿唇:“你和禹嘉木关系很好……”没有的事!有个小人在秦舫头脑里嚷开了,现实中秦舫暗搓搓答非所问:“班长人是挺好。”秦舫眼睛几乎黏在樊莹身上,她也知道这样的试探幼稚得不行,都是没着没落的得失心作怪。 事实证明,这么做就是自讨没趣。秦舫等了半天,樊莹撂了句“哦”。樊莹一根筋认准了非走不可,秦舫也犯起犟,耍流.氓干脆半个人的体重都落在樊莹身上。不管秦舫做什么,樊莹依然稳稳站着,秦舫这流.氓当得没意思,磨了一会儿蔫答答从樊莹身上滑下来。她坐到地上,屁股着地在瓷砖上撞出闷响,本来不理她的樊莹算是手疾眼快了,想要拉住她还是没捞着。樊莹板着一张脸向秦舫舒展着双臂,秦舫呢,疼傻了朝樊莹咯咯笑。 “哎……樊莹,你喜欢我的,对吧?”她可能听不到樊莹的表白,但能骗来。秦舫换了个策略,说完就这么笑眯眯看着樊莹。樊莹肯定会说是的,她再说我也喜欢你呀,把不怎么有安全感的樊莹哄开心了,她俩个今晚就各自圆满了。 计划和现实总是有偏差的,秦舫的偏差比她预料中差了十万八千里。樊莹点了头,脾气下去一点了,也乖巧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了,然后呢,樊莹慢慢凑到她面前,又和她撞唇了。医疗室那次是意外,这次总不是,秦舫掐了掐大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相比昏了头的秦舫,樊莹就理智得多,她记得亲完秦舫要说重要的事。伸手捧住秦舫的脸,樊莹红着脸盯住秦舫,她说:“我喜欢你。你以后不要理禹嘉木,好不好?” 秦舫:“……”她突然有点分不清樊莹是在表白,还是单单为了让她离开禹嘉木。本来对禹嘉木没什么恶感,这会儿她自己也挺想让禹嘉木从樊莹身边远远消失,不同的是,她不会真的这么要求樊莹。法律还说人身自由呢,她哪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秦舫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她捧着樊莹粉嘟嘟的脸蛋,拿揉面团的手法在辣手摧花。秦舫故意装得不太高兴:“樊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当真,你说的喜欢,是朋友那样呢,还是……恋人一样?” 恋人两个字,秦舫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知道一旦把两个人的关系明确到这个地步,自己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平时看恐怖片都不会这样的体验:空气中漂浮着奇异的味道,这味道迷惑她,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耳边除了嘈杂的电视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响动,这份安静加剧了周遭的不真实。现实模糊成了幻觉,或者说,她的内心深处宁愿这只是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5 她的梦境。因为梦境中不论发生什么,都绝对安全。等待樊莹回答,就仿佛一个负罪的犯人在等待审判,短短的几秒,一颗心疲倦到拖累身体,她快要站不稳了。 “恋人。”樊莹的措辞没有丝毫的赘余,秦舫怎么问她怎么答,一点弯都没拐。秦舫眼看着樊莹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那瞬间耳朵却失聪了,除了轰轰的噪声什么都没听到,幸好她能辨识出这个简单词语的口型。秦舫又狠狠掐了自己的脸,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指甲陷进皮肉,划破一点表皮,疼痛反而令她安心。樊莹回答得利落,秦舫的回应却不算清晰,她这边迟缓地定了心,樊莹不明就里倒有些说错话之后不知所措的焦灼,好在秦舫没让她心慌太久。 “真好呀。”秦舫自言自语,眼角浮起浅浅的笑纹。她这回抬起双手捧住樊莹的脸颊,凑上去唆了一口,说道:“那我们的关系就变成这样了。” 樊莹点点头,秦舫这下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她怕眼前这个樊莹是假的,这回伸手捏了捏樊莹的脸。樊莹脸蛋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被她欺负了也不喊痛。秦舫叹了一口气,抱住樊莹,够着双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明明樊莹根本没受到什么委屈,秦舫看着眼前这个人莫名觉得眼眶酸涩。 之前想要樊莹留宿,敲章盖定樊莹是自己的女友了,秦舫又不这么想了。原来和樊莹在一起挺自在,可她现在紧张得手心一个劲冒汗。她正想着怎么出尔反尔,樊莹蹭蹭她的肩膀突然说道:“那,我们说好了,你以后不要再理禹嘉木了。” 樊莹一口一个禹嘉木,如果这是一种策略,那无疑樊莹已经取得了成效,秦舫对“禹嘉木”都快生出条件反射的反感。虽然不理解樊莹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人,秦舫后退了一步,收好表情,表里不一预备好要说教了,中心思想大概是: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没有任何一种身份允许一个人干涉另一个人的人身自由。 她难得严肃,樊莹并不配合,瘪瘪嘴耍了赖皮,一语不发就蓄了满眼眶的泪水,发大水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掉。秦舫立马说不下去了。秦舫决定先照顾这位小孩的心情,尔后再讲道理,所以她一转话头:“禹嘉木根本不算什么嘛。” 樊莹笑了。笑得身体微微颤动,睫毛上悬挂的泪滴渗进地板上。 (十二) 宿舍十一点关门,樊莹离开秦舫家里是十点。临到过年治安不怎么好,有好几个学生晚自修回来,教人当街把手机给抢走了。可能因为小偷急着回家过年,需要在这几天里将一年的业绩抬升一个水平,手段便不太考究了。 陪着樊莹下楼的时候,秦舫只想到怎么送走樊莹,好给自己一个清清静静整理思绪的空间。等陪着樊莹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她在冷风里打了好几个颤,再抬眼看看那个坐在保安室昏昏欲睡的警卫,她伸手又拽住樊莹。 “这时间太晚了。” 从不夜不归宿的樊莹,这回没再坚持,顺势接过秦舫递来的台阶,小声说:“好呀。” 第二天是双休日,秦舫睡到日晒三竿。樊莹给她热了罐装的八宝粥,碗柜里找了花纹最漂亮的白瓷碗装着,似乎想要抹掉它身上速食食品的印记。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没说穷人家的孩子一定会洗衣做饭,所以樊莹就不擅长料理。 秦舫喝粥,樊莹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放了什么她根本没留意,视线逡巡着没个落处,老想往秦舫那里瞄。秦舫在她身后,她身后又没有眼睛,无论如何是抓不到樊莹半点影子的。 她与秦舫从朋友成为了恋人,这两个身份该是不同的,可具体区别在哪里,没谈过恋爱的她并不是很清楚。好不容易从这个时段的电视台找到一部言情剧取经,樊莹看没几分钟又气愤地调了台。电视里全演的一对又一对的男女,没有说两个女孩子能在一起恋爱的。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里好像就不存在同性的爱情,她隐约感到了“正常人”对她的排斥。至于她找过的那些小众启蒙影片,还不是“见不得人”。 她一向格格不入,除了她那个敏感到反应过度的母亲,她本人对旁人的视线其实浑不在意。这份排斥牵扯到了秦舫,她才不知不觉烦躁起来。她感到烦躁,不止因为在世人眼里禹嘉木与秦舫的组合更加理所当然,还因为从入学起就格外留意秦舫的她比别人多了解一个事实:大一时期的秦舫对待禹嘉木并不像现在这么界限分明。那时,秦舫确实是喜欢禹嘉木的。秦舫从没向外界坦诚过,也可能是秦舫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内心,当秦舫开始以同样的眼神注视自己,樊莹对禹嘉木的警戒心逐渐膨胀到不可收拾——那是抢在自己之前抓到秦舫关注的人,她怎么能够释怀? 樊莹思考的样子,安静又乖巧,她习惯拿假面应付人群,不知不觉也会迎合秦舫的喜好,表现出秦舫愿意见到的样子。她凭着直觉把握秦舫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喜恶,秦舫喜欢她脸红少言,对她不过信手拈来。 秦舫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樊莹将电视的声音调低了一些,直觉告诉她那是禹嘉木的来电,事实也如此。很快,秦舫从厨房出来,问她要不要陪着她去学校找禹嘉木。 * 禹嘉木在班级自习室等着秦舫。一个班三十人,只有几个还过来老老实实复习期末要考的科目。秦舫走进教室,这几个学习比较有主观能动的同学正围拢在班长身边看热闹。热闹的中心除了禹嘉木,还有一个秦舫并不熟悉的面孔。那人留着毫无特色的短发,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土色的皮肤如同月球表面布满坑洼。即便丑陋,也丑陋得没有辨识度。 秦舫很快想到禹嘉木电话里说的,偏头与樊莹对视一眼,说道:“禹嘉木,他就是之前发了恶意邮件的那人?” 禹嘉木淡淡地点头。秦舫没来的时间里,他已经将那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会儿他应该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但他有一个执拗的想法扳不过来。向秦舫解释来龙去脉的同时,他忍不住观察樊莹,任何一点异常都能让他重新认定,樊莹才是闹剧背后的始作俑者。禹嘉木的视线让樊莹本能感到不适,樊莹悄悄躲到了秦舫身后。 按禹嘉木说的,昨晚他将摄像机藏在书包里,今天早上检查了录像。在他离开教室之后果然有人翻窗进来,专门来动了他的课桌。自习室并没有固定座位,禹嘉木为了引那人出来,这几天坚持一天换一个座位,那人不想威胁.信被不相关的人收到,便要返回确认那封信是不是真的被禹嘉木带走了。禹嘉木确实带走了信,他也借此抓住了这个喜欢背后恶言威胁同校学生的恶人。录像里比较清楚的照片都只有那人的轮廓,好在群众们火眼金睛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6 ,稍微动用人脉,借着熟人效应,总能顺着社交网络找到一直隐在网路背后的胆小之徒。 那个人是他们同专业的学生,大一向秦舫递过情书,同大多数人一样,这封信件石沉大海没有回讯。秦舫记不起这个人来,那人却悄无声息影子一般无孔不入。禹嘉木从这个人的笔电里找出不少秦舫的照片,有一年前的,有最近的,除了他自己偷拍的,还从网路上搜集了其它秦舫上镜的照片。他甚至拥有秦舫幼儿园的毕业照。 那人的警觉性不高,邮件证据就躺在邮箱网页的回收站里,禹嘉木轻轻松松地完成取证,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那人最近也发过这些恐吓邮件。有一阵邮件停止了,他以为那人被抓住马脚就收手了,再后来收到的邮件,ip地址很容易追踪,他就以为那是别人拙劣的模仿,没想到还是同一个人。同一个人,水准能掉得这么厉害?禹嘉木起了疑心,从那个邮件男嘴里却问不出究竟,把那人缠得紧了,就说都用的网上找来的软件。禹嘉木是不信的,他不信,就带着倾向性和秦舫讲故事,最后来一句:会不会不止他一个人? 禹嘉木这句话把秦舫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给撩起来了。她刚被那人的病态恶心到,又听到禹嘉木大开脑洞,秦舫摆摆手,扶着樊莹干呕了几下。有生之年第一回遇见这种心理变态,秦舫有点受不住。禹嘉木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可能性毕竟还没到百分之百,秦舫宁愿这件事到此收尾。 下午一点,警车开进学校将那人带走。他可能被学校劝退吧。 *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秦舫当了一只跟屁虫飞到樊莹宿舍。樊莹在她的公寓里有自己的房间,但至今,秦舫不算真的接触过樊莹独立的生活空间。六人寝,樊莹住在靠窗。学校上下层的铁皮床,下层是课桌书柜,上层才是睡觉的床铺。樊莹桌上就摆着黑白色系的台灯和水杯,书架上的教材放得整整齐齐,是从图书馆复制来的整齐,分门别类条理清楚。樊莹把自己的住处整理得很干净,这份干净里少有她的个人特质。 樊莹一天至少要在这个地方待上十个小时,这个她生活的地方却找不出属于她个人生活的痕迹。秦舫的观察力不好,她对人们的行事也少有研究,但对比之下,独属于樊莹的不同寻常她总能察觉。 秦舫说:“你这里很空啊。”她为樊莹的宿舍装饰短暂地心悸,邮件男被抓到警局没过多久,秦舫觉得是他害得自己多心。 樊莹的行李很少。动手收拾之前,怕秦舫无聊,樊莹削了一个苹果让秦舫慢慢吃,樊莹收拾完,秦舫手上的苹果还有大半个。樊莹寒假勤工俭学,本来要申请住在学校,现在秦舫分文不收让她住在水电费全免的公寓,也还是秦舫软磨硬泡让她答应下来。樊莹过年不回家,她一向也没提过父母,秦舫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小心翼翼没敢问。秦舫现在就想着,过年那几天老板应该会给樊莹放假,那她就带樊莹回老家。 这个世界的父母与樊莹之间,秦舫更偏心樊莹。前两个世界,她都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潜意识认为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长久,消极怠工,到现在也没融入到原身的身份。打电话向父母汇报归期,那位母亲殷切的心被她淋了一盆冷水,那时,秦舫不是没有愧疚。但毕竟有没有这份愧疚,原来的“秦舫”消失了,这个后来的秦舫也不会长久。失去一个不太体贴的孩子,比起失去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要稍微,稍微少一点痛心吧。秦舫只能一厢情愿。 假期开始,樊莹上的夜班,白夜颠倒,秦舫和她住在一起也几乎见不到她。两个人作息撞不到一起,樊莹随手热了剩菜剩菜填肚子,秦舫睡眼惺忪刚睡过一觉。秦舫试过定了闹钟起床给樊莹煮点新鲜饮食,那样一来她的作息跟着乱掉,再有下回,樊莹上班之前趁她熟睡偷偷把她的闹钟关掉了。 寒假日子短,到过年前有两三个礼拜,为了下学期的生活费,樊莹忙成了陀螺。两个礼拜过去,樊莹还想工作,老板却要拖家携口给自己放年假了。樊莹有了喘气的间隙。 所谓的年味,在樊莹看来,可能是街头巷尾店家五花八门的促销广告渲染出来的空洞热闹。她这几年独自生活习惯了,连阖家团圆的春节都不放在心上,有天和秦舫一起逛街,秦舫挑起给家人准备的礼物,樊莹才觉得自己心里比起旁人不知道缺少了什么。 正因为这阵失神,樊莹答应了她本来不会答应的事。她要去秦舫家里做客。说做客还不妥当,秦舫的原话是让她们一起过年。 小年过了两天,樊莹和秦舫坐了一趟长途客车。平城到燕京,早上到晚上,一天抵达。 第39章 (七) (十三) 客车晚七点到站,早一个小时秦舫的父母已经在车站门口巴巴等着。 秦舫拖着行李箱随人流下了车,回头正要找樊莹,就听见有两人扒着栏杆巴巴在喊自己的名字。 秦舫动作顿了一顿,当自己是幻听。 樊莹落后她几步,她在找樊莹,樊莹也在找她。樊莹喘着气轻轻握住她的手,秦舫用力回握,心里松了一口气。 原身父母那一声,教她心虚又难过,觉得自己是吹鼓了气的气球,应该飘到天上散个干净,而不该占着旁人的身体作怪。 父母家人,乃至过往二十多年人生际遇,秦舫一向都不回顾。现实里,已经没有她了。 被一只诺基亚砸到书中世界,她避免去想这些。她被动地接受穿越的遭遇,隐约确信自己已经没有回到现实的可能,所以她把无着的根种在樊莹身上。 樊莹一伸手,牵着系住气球的线头,一下让她的心又落回实处。 秦舫向樊莹笑了笑,偏要等到樊莹回了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才装模作样去找早就暴露了行踪的秦父秦母。 她刚才装作认不出那一对夫妻,等她走近了,那两人也“不敢”轻易认她。 “这哪家的丫头啊,挺像我们家的嘛。”秦母捻着下巴说道,秦父就配合地点头。“像是像的。”就不是自己家里的。不然能连父母的声音都听不出,把这么殷切的父母冷落在旁边吹冷风? 父母这是傲娇了,要本来的秦舫跑上去撒个娇卖个乖,一家人就和乐融融了。秦舫一个西贝货,做不来这样。 察觉到身边的樊莹有退缩的迹象,秦舫挽着樊莹,两个人紧紧黏在一起。秦舫看一眼秦父秦母,说:“爸爸妈妈,刚刚我没认出你们,以为听错了。”主动承认了错误,她再看一眼身边的樊莹,说:“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女朋友。她家人有事,就留她在家一个人,我就把她哄过来了。” 女朋友啊,秦舫这么大咧咧坦白,樊莹低着头微微红了脸。秦舫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7 的父母倒是没多想,以为秦舫就是用词随意了点。 秦母眼里只有自家半年没见的女儿,但记得不好冷落女儿的好友,回去路上就一手牵一个。三个女人走在一排,把秦父一个丢在身后。 一家三口,搭上樊莹,四个人。四个人坐到开着暖气的轿车里,秦父像是拿了薪酬的私人司机,安安静静不说一句话,光听车里三个女人聊天,时不时点个头,假装自己还插得进话。 绞尽脑汁哄樊莹来燕京的时候,秦舫没想过自己也是头一回见到秦父秦母。现在看起来,这一个决定满足了她双份的私心。她既可以与樊莹度过这个被多数国人重视的节日,樊莹吸引掉秦母大半的注意力,她也就不需要独自面对原身父母的拳拳爱意了。 几个人为微不足道的笑料前仰后合,秦舫慢慢就把初见面的不适抛到身后。 毕竟,他们不知道她是假的,也不会发现她是假的。 车子开进小区,秦父一个人去停车,秦母带着秦舫和樊莹先往家里去。这时,秦舫把自己划成这一家局外人的心已经不那么坚定。他们对她的好全是真的,随便她有无私心,他们都给这么多。多到她忍不住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本来的秦舫。 秦母按了密码开门,一边说家里换了密码。在玄关换鞋,秦舫弓着腰还仰头从她所在的方位打量这一个家。 “呀。”走在先头的秦母盯着她拍了拍脑袋,秦舫紧张兮兮咬着下唇。她以为秦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其实是她做贼心虚。秦母越过她的肩膀在看樊莹,樊莹唇红齿白的,秦母表现得挺喜欢樊莹。秦母弯着眼睛,这是在和秦舫说话了,眼神却还是给了樊莹。 秦舫呀,你怎么认识这么好看的朋友?之前没看仔细,现在不知道怎么觉得面熟呢。” 秦母说“面熟”,秦舫当她是说樊莹合她的眼缘。秦母夸樊莹,她莫名跟着喜滋滋的。秦舫换好鞋了,直起腰脸上带了一点得意:“大一认识的。我不就是看人家好看才潜伏在她身边的嘛。” 樊莹又低了头,手心上渗了一点汗。除了她,好像谁都不记得中学那个樊莹了。那可是害得秦舫受伤的樊莹,也亏秦母忘了,她有惊无险地进门来,没被秦父秦母赶出去。当初她的母亲可是和秦父秦母好好道歉了啊,他们总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天生的怪胎,又怎么可能让她接近秦舫呢? “晚饭做好了,我去热,你们先自己喝点什么啊。”秦母火急火燎就往厨房重地跑,秦舫与樊莹两两相望,先到秦舫房里放行李。家里有客房,秦舫不让秦母收拾,电话里说得好听怕秦母太辛苦,就是想“顺其自然”和樊莹腻在一起。 秦母刚打上火,秦父从外头回来了。秦母心细,房里该有的都有,秦舫不急着把行李箱里的行头拿出来用,没一会儿拉着樊莹也出去了。 秦母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支着腰,一回头三个人坐在餐桌旁直愣愣都在看她。三个人三样视线,秦舫是好奇,樊莹是隐忧,反而年纪最大的秦父要单纯多了,他就是把妻子看出花来了。 到正式开饭,三菜一汤,热气腾腾,屋里还有暖气蒸着,秦舫吃出了薄汗。秦舫一嘴叼着秦母夹到碗里的鸡腿,樊莹抽了餐巾纸给她擦汗。先前耍嘴炮她还是坦坦荡荡,这下在父母面前“亲密”,秦舫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做出低头的样子,瞪着眼睛努力瞄着秦父秦母,然后发现这两位心大的父母并没有留意她。她的鼠胆立马就膨胀一些,跑去洗了洗油腻腻的手,回来就在桌子底下握住樊莹的手。樊莹也厉害,换了左手照样吃饭,秦舫看呆了眼。 晚饭秦母来做,以往都由秦父洗碗,手下多了秦舫这个壮丁,秦父无惧秦母的眼神杀,背着手溜到客厅看电视去,秦舫有眼色地揽过这个活。厨房里就剩她和樊莹,她也没觉得这个活有什么不好。 手脚利索洗着碗,秦舫故意还留了两只脏兮兮的盘子摆样子。水龙头里哗哗开着水,秦舫做贼似的在樊莹脸上唆了一下,她再板着脸关掉水,又是个专心洗碗的乖巧女儿了。 “秦舫。”樊莹在她耳边呼着气,痒痒的,秦舫耸耸肩膀,偏过头。 樊莹也亲她一下。暖乎乎的嘴唇烙在她侧脸,樊莹的呼吸像羽毛搔着她的心口。 从朋友成为恋人,很难吗?秦舫现在觉得不难了。 第40章 (八) (十四) 秦父秦母习惯早睡,吃过晚饭没多久,秦舫回了房间。 她和樊莹,两个人一张床。 樊莹先去浴室洗澡,秦舫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举得高高的,假装心无旁骛。她很快耐不住无聊,摸出手机看了看。 班群里蹦出99的消息,秦舫点进去发了一条“新年快乐”,屏了群。 刚要放下手机,有人通过班群给她发了私聊,没多久又发来好友申请。 那个人是许萱。 许萱喜欢禹嘉木,禹嘉木不喜欢樊莹,秦舫就跟着不太喜欢许萱。秦舫板着脸同意了许萱的好友申请。 “有事吗?”这句话其实与逐客令差不多。 隔着网络,许萱看不见秦舫冷淡的表情,她碰巧也没有婉转的耐性,单刀直入问秦舫:“你初中和樊莹一个学校?” 没等秦舫回答,许萱甩了两条新闻链接给她。刚好是她初三那年的老新闻,两条新闻刊登在同一份地方报的不同版面。一条讲一个成年男子从小区楼道跌成跛子,一条讲两个中学生玩闹出了事,过错方家长诚心道歉,被当作表彰拿来做文章了。 这些和樊莹有什么关系…… “禹嘉木让你转达我的?”咬住樊莹不肯放的也就禹嘉木了,秦舫瞄了两眼新闻,说,“你让他自己来找我。” 许萱那头没了动静,秦舫一直等到樊莹换了睡衣从浴室出来,对话框里也没有新消息。 樊莹洗了头发没擦干,往下湿哒哒沥水,秦舫把手机丢到枕头底下,搓搓手从床上站起来。她找了条干净毛巾递给樊莹,再翻箱倒柜去找吹风机。她不敢看樊莹。闻到樊莹身上的沐浴液香味,她就已经稳不住心神。 干巴巴站了一会儿,秦舫说:“我去洗了。” 秦舫胡乱冲了个澡,想到樊莹就在被窝里等她,又用冷水哗啦啦洗了好久的脸。 “樊莹……” 胡乱洗澡的秦舫比樊莹花的时间更久,她一面揉着头发一面喊樊莹的名字。樊莹没应。 她走到床头,樊莹闷在被子里露出几绺乌黑的头发。这么睡,不怕闷坏啊?秦舫往下扯了扯被子,把樊莹的眉毛鼻子眼露出来。睡着了的樊莹微微蹙着眉头,手上还握了什么,没睡人的地方也鼓囊囊好像有个假人似的。秦舫伸手往被窝里探了探,摸到一手绒毛。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8 哦,她想起来了。床边那个皱巴巴的绒毛熊不见了。樊莹用它把她的床位占了。 樊莹睡着了,秦舫也就松懈了。她抬头理了理樊莹的碎发,在这位睡美人额头上轻轻落了个吻。 她不是王子,美人不会醒。 秦舫没急着和绒毛熊抢睡处,披了一件外衣,拿了手机去客厅喝茶。 喝茶是秦父的爱好,秦舫想静心就泡了一壶。茶水冒着不好亲近的热气,等它慢慢变凉的工夫,秦舫才去看手机。许萱不明不白找上来,秦舫心里不大舒服。 秦舫双手捏着手机机身,食指解开屏幕锁。 “啪嗒。”手机砸到地板上,也在她心上擂鼓。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许萱的回复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禹嘉木的小腿被人撞了,在老家修养。撞的是之前的伤处,骨骼断了两次,复原起来没那么容易。” 隔了两三分钟,许萱说,我请你信他。 信他,信什么?几次试探之后,禹嘉木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才这么含含糊糊往她心里扎刺?那些旧新闻她没搞明白就不提了,禹嘉木伤腿能和樊莹有什么关系? 没几天过年了,秦舫真想拉黑这两个人。她狠狠地想,同时不由衷地又读了那两篇报道。 很快,她发现,那两起事件不止发生在同一个城市的同一天,还在同一个小区。 按禹嘉木的意思,这两件事和樊莹、和她都有关系。禹嘉木这人直觉可能不大准确,还不至于为了骗她胡编乱造。 秦舫揉了揉太阳穴,有点犯难。禹嘉木觉得她应该想起什么,可她想不起来。 樊莹初中时,她还没穿过来。原身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不知道的。 禹嘉木越笃定,她的心就越乱。 心烦意乱之中,揣着未泯的良心给那位操心过多的班长发了慰问短信,秦舫握着手机发了一阵呆。她动也不动就像雕塑,实际上,她是在和头脑里的系统讨价还价。 她想要原身的童年记忆。想起那些,她自然就知道禹嘉木为什么会有那样不讲道理的直断。 * “你总算想到我了?” 系统这么说,秦舫觉得它很像一个真正的人类。按她的认知,智能机器人应该没有心眼来奚落她。 秦舫沉默片刻,寻思怎么有理有据哄一个机器人来给她行方便,但系统马上又变得善解人意。 它说:“我会竭尽能力帮助你,只要……” 它在提要求,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秦舫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她屏住呼吸。 “只要你信我。” 这口气顷刻又泄掉。一个人类要她的信任也就算了,这个机器人想做什么? 信任当然不是一句话可以换来的,系统也没缠着秦舫不放,它只是站在上帝视角给秦舫提了建议。 你最好晚点想起来。 晚一点,到恰当的时候。那要等到什么日子?不明真相的日子,她要每天犯着疑心病,暗自烦恼嘛?秦舫坚定地摇摇头。 呵。她听见系统在冷笑。 秦舫掐着脑袋一屁股坐到地上。旁人的记忆涌入她的头脑,要将她逼到崩溃。 还不够啊。系统困惑地说道,它大概以为秦舫听不到它的自语。 秦舫抓住沙发边,奋力站了起来。她站得笔笔直,后退一步远离沙发,不借助任何的外物站直了身体。 “想”起了“秦舫”的过去,她一下子得到了所有的答案。 她理解了系统的提议与冷笑,掌握了樊莹隐在人后的面目。她也自然想到了进门的时候,秦母无心说的那句“面熟”。 秦舫喝干了茶壶里的茶,跑到厨房里倒光茶叶渣子,将茶具一件件洗干净。 她离开前樊莹睡得很熟了,回到卧室,她坐在床头又看一会儿樊莹的睡颜。这下,她单单看到樊莹一眨一眨的眼睫毛。 秦舫刚才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樊莹也这么干了。 樊莹的手机响个不停,秦舫调整了樊莹的睡姿,把那只樊莹压牢的手机拿了出来。 来电提示上显示联系人是“疯子”,秦舫没有好奇,她调了关机,一手一只手机扔进床头柜的抽屉。 关掉照明,关掉床头装饰的灯具,抽掉樊莹怀里的绒毛玩具,秦舫钻进被樊莹捂得暖乎乎的被窝。 她揽住樊莹的腰,感觉樊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秦舫没有揭穿樊莹的假寐,她说了“晚安”,樊莹的不安就消减下来。 与樊莹相拥的这个夜晚,秦舫什么都不想思考。她紧紧攥着拳头,只剩一个念头。 她不能忘记,樊莹是她的选择。 第41章 (九) (十五)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映到秦舫脸上,早在秦母准备早饭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可她抱着樊莹就是不想动弹。 屋里开着暖气,但阳光携带的暖意又不同,它好像直指人心。 “秦舫,吃早饭了,快起来吧。你带樊莹出去玩玩啊,没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啊,可别一天到晚地睡懒觉。” 秦母保养得好,揣着一张能佯装少女的脸蛋,唠叨起来才让人切实感觉到她的年龄。秦舫闭着眼睛装睡,秦母二话不说捏住她的鼻子,一面得意洋洋,“你小时候也爱这样,怎么到大了还没有长进啊?” “噗嗤——”秦舫努力憋着笑,她身边的樊莹却没想忍。樊莹探出脑袋,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尽,她说:“阿姨,秦舫不乖,我这就把她给喊起来。” 樊莹准备怎么喊她啊?秦舫心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任谁都看出来她是故意赖床了,就她自认为演技超群。她等着樊莹的动作,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模糊的光影,她反而较平日更为樊莹动心。樊莹的呼吸离她越来越近,整个人都贴在她耳边。 “起床了。” 这三个字居然也能甜蜜得和“我爱你”一样。秦舫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她举着双手向樊莹笑了笑,做了口型:我投降。 * 秦母撺掇秦舫出去玩,吃过早饭自己又回去睡回笼觉,秦舫简单地收拾了背包,蹑手蹑脚出的自家房门。 樊莹走在秦舫前头,秦舫关好门,樊莹就在旁边等她。 一步一步向樊莹走过去,秦舫唇边的笑容也一分一分地绽放。 她扑到樊莹身上,又摸索一番牢牢握紧樊莹温暖的手掌。 前世的樊莹,前前世的樊莹,都不像眼前这一个。这个世界的樊莹可能拥过更多瑕疵,她却卑劣地感觉有机可乘。 懦弱如她,在樊莹的惨淡面前才能勇敢。只有如此,她才没有退路。 樊莹关机一夜的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走到电梯旁边,秦舫停了步。她注视着樊莹,樊莹镇定自若在她面前按下了接听。 “我知道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49 “好的。” “嗯。“ 樊莹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快到秦舫质疑自己前夜的推断。电话那头,不是樊莹那个偏执的母亲吗? 秦舫怔了怔,回过神,樊莹望向她的双眼。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施展催眠的技艺。 “叮。”电梯停了,秦舫牵着樊莹走进去。 秦舫盯着电子屏幕显示的楼层数,脑海里浮现的是昨晚见到的那一串号码。从区号来看,那就是燕京的固话。 现在还有多少人会用固话啊?樊莹用的又是那么公事公办的语气。秦舫一边想,一边不自觉按了按上衣口袋放着的手机。她知道在网络上搜索这个电话就能得到答案,可在樊莹眼前,她不敢。 她终还是揣着心事度过了一天。 她和樊莹去了最近的公园。爬了山,看一径的水秀山青。秦舫悬着事,心情没能舒展开,返程的路上她有些提心吊胆。她的情绪瞒不过樊莹,等思索一路搪塞樊莹的借口,又更烦躁。 坐出租在小区门口下来,秦舫想了想,拉着樊莹去旁边的奶茶店坐了。 秦舫小心翼翼问:“这一天,你都有来电。是谁啊?” 樊莹板着脸,不大高兴,“无关的人。” 秦舫耐着性子,又说:“我想了快一天了,你就告诉我吧。要是我胡乱想了有的没的,不太好,对不对?” 樊莹的脸色越变越难看,手上的奶茶杯被她抓得变了形,她极其不安,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她说:“这不值得你想这么久。” 秦舫心头咯噔一记。那个乖巧又腼腆的樊莹一点点变得模糊,她被樊莹泼了一瓢冷水,终于能看清此刻樊莹眼中的凛冽。那双眼中的漆黑,好像收藏了世上所有背向光明的情绪,阴郁到只是目睹就受到席卷。 她准备要和樊莹好好摊牌,可樊莹什么都不想说。 她伸手快碰到樊莹的面具了,那面具仿佛和樊莹的皮肤长到一起,动一下都是巨痛。 即使樊莹喜欢她,她也没有资格见到樊莹真实的一面。 几分钟之前秦舫还牵着樊莹的手过了马路,眨眼的工夫,樊莹又站到她不可企及的方位。 秦舫捧着奶茶捂手,她硬挤出一个笑容。她拿被奶茶烫热的手去温樊莹的手,看着面前的樊莹像在看一张精致的画像。 过了一会儿,秦舫抖了抖嘴唇,说道:“樊莹,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初中时代,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樊莹的母亲逼她哭、逼她笑。年少的“秦舫”对此不明所以,所以她接受到的记忆颇有些轻描淡写,一幕一幕秦舫旁观得触目惊心。 那个母亲剥夺了樊莹孩童的一面,又斥责樊莹为什么没有孩子的天真。她的偏执同时也很偏见,面对“秦舫”,她却能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母亲。 什么都不懂的“秦舫”凭着直觉守在樊莹身边。 这就是樊莹的童年——母亲眼中的她浑似个十恶不赦的天生恶人。 禹嘉木让她看的报道,其中一篇应该写的是樊母为樊莹的“过失”道歉。樊莹的记忆里唯独搜刮不出这一桩旧事,但她能够想象出来,樊母是怎么压着樊莹的头颅,让她为她的“恶”寻求原谅。 我想起来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初中到现在樊莹的长相都没有特别大的变化。这样一个童年伙伴,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埋葬在“秦舫”的记忆深处。埋葬在不见日光的黑暗之中。 秦舫止不住颤抖,她的声音跟着也在抖。 “樊莹,你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 樊莹没有回答,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她的眼神昏暗又绝望,那是以为自己改头换面,却被人拆穿面目的不可置信。 须臾,她如流矢一般从奶茶店飞奔而出。 秦舫没有追上去,她拿起樊莹落在桌上的手机,选中最近通话按了回拨。 “您好,这里是燕京第三精神病院。樊莹樊小姐是不是?您的母亲很想见您,请您……” 秦舫的指甲几乎要掐断,她深呼吸几下,才斩钉截铁说道:“不见。” 一个疯子而已,有什么好见的。 第42章 (十) (十六) 秦舫花了五分钟喝光自己那杯奶茶, 她起身拎起随身的背包,空余的一只手就握着樊莹那杯饮料。室内暖气开得足,还能拿它暖手。秦舫两手都没闲着, 就用一边的肩膀推开了店门,走到外头的冷风里。 这几分钟里樊莹究竟会跑到哪里去, 秦舫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就是没来由有一种错觉,那错觉让她恍惚觉得, 她与樊莹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樊莹一定是在附近等她。从温暖的空间一下到了寒风凛冽的室外, 秦舫冻得耸着肩膀, 一面四处在找樊莹的身影。 “樊莹?”她走一步喊一声,脑中空空洞洞,眼前则是一片雾茫茫。 秦舫没头没脑走了一会儿,便扶着身边的商店玻璃墙眯着眼修养精神。依她目前的状态实在不适合找人, 但她除了自己就找不到其他人来帮忙。樊莹不希望遭人“看穿”,越是大动干戈去找,越不可能找到。头脑渐渐清晰,秦舫终于焦灼起来, 她拿手机拨通了樊莹的号码,竖着耳朵却在留意周围。 樊莹就在她附近吧,她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 秦舫难得体验到心急如焚是什么滋味,齿轮催动着秒针滴答,她的心跟着被稠密的未知物缠绕得逼近窒息。 樊莹!有个小人在头脑里哀哀切切地尖叫着,她面上的平静也都碎成了虚无。 冰凉的液体爬上她的脸颊, 秦舫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竟然没出息地哭了。 她一点都不想要找到樊莹,如果樊莹想要躲开她,那随她怎么找,樊莹都有上百上千离开的选择。 昨夜她选择相信樊莹,那今天,她只能被动地等待樊莹相信她——相信她绝对不会逃跑。 绝不会再忘掉她。 秦舫所见被自己的眼泪涂抹成了马赛克和谐画面,她手里还拿着印着樊莹唇印的纸杯,有人和她抢这杯温得感觉不到热度的饮料,她条件反射死死攥住。 那人抬手抚上她的眼角。 她说,你哭了。一句陈述句,被她冷冷淡淡说得比此刻零下的大气温度还要凉。 秦舫被那人说得越哭越厉害,拿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那杯拿了一路的饮料被她扔在一边,她抱住那个人,两条腿勾住那人厚厚棉裤下笔直匀称的一双美腿。 秦舫哭得肆无忌惮,说话却很小声。 秦舫说:“我错了。” 樊莹本来要落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后来揣在衣服口袋里。 * 秦舫忘了怎么与樊莹和好的,回过神她已经和樊莹手拉手走在回家路上。 她刚刚哭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0 过,被风吹得眼睛一圈黏黏糊糊的,两个人走到半途,樊莹拉着她拐到门口的小商店买了一包湿纸巾。樊莹替她擦脸,秦舫做梦没做醒似的,直愣愣盯着樊莹看。她大概有病,樊莹离她这么近,她居然会怕有什么妖风会把樊莹从她眼前刮走。做不出扒在樊莹身上死活不走那种赖皮样子,她就只能忍着不安光看面前这个人。 相比她眼圈红彤彤一副闹过别扭的样子,常常表演得腼腆的樊莹却很镇定。比起以前,秦舫感到了陌生。秦舫为自己这个想法羞愧。不管樊莹在外表现出什么面目,在内始终都只有一个樊莹啊!比起研究樊莹面部肌肉的活动状态,她不如把注意力放在樊莹的实际行为上。樊莹待她关怀,不比任何一个健全家庭成长的孩子做得差,虽然很少和其他人接触,为人处世不可避免存在缺憾,秦舫眼里,樊莹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存在。 她说服自己安下心。樊莹的内心永远是温柔的,这点是不会改变的。这份温柔在一团黑暗中挣扎求生,她要做的就是剔除伤害樊莹的因素,让樊莹逐渐接受这个世界不止有樊母为她划出的狭隘地域,樊莹还可以打破母亲在她心里植下的藩篱,呼吸到外界自由的空气。 秦舫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当然,她也明白,不可能凭着一己之力让樊莹得到自由。司空见惯的流感尚且能够夺走人命,樊莹病在心里,只有得到对症下药的合理治疗,才能拔除樊母在她身上种下的因。樊莹当时可能确实存在心理问题,如果樊母没有偏执地采取矫枉过正的极端措施,而是带着樊莹去正规的医院问诊,樊莹也不用受苦到如今。樊母生养了她所爱的这个人,她能做到不痛恨,就几乎用尽了理智。 秦舫想了一堆,而樊莹看来什么都没想,她做完了手头想做的事,就又牵着秦舫往秦家走。快到电梯间,秦舫扯着樊莹转到了旁边的楼梯。眼睛还布着血丝,一看就是哭过没跑,快到家门,她不想被父母看见。 电梯比楼梯要方便,有了这个方便,人就更懒得抬脚,没什么急事,二三楼的住户也有挤楼梯的耐性,因此大白天的,楼梯间一个人没有。阴阴暗暗,就只有透过玻璃窗斜映进来的光线。 秦舫怕眼下的寂静无声,又怕自己摸不清樊莹的想法,和樊莹站不到同一阵线。她打了个喷嚏,扒着樊莹的胳膊不知不觉贴近得像两人中间有什么双面胶。 憋着一担子话爬了半天楼梯,秦舫寻思再不说她就没那个中气了,把樊莹往墙上一怼,自己就变成罩住将她定身的渔网。秦舫埋在樊莹肩头,抽了抽鼻子,说:“你对我的信心不能这么低,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什么。你也知道恶意邮件以后,禹嘉木就咬着你不放,他现在把你初中的事情都翻出来了,你没必要再藏了,再躲下去,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误会。”说到这里,秦舫喘了好几口气,“他们会畏惧你,我不会。樊莹,和我在一起吧。” 之前都确认过关系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个“在不在一起”的空口白话呢?秦舫就一个意思,她赖上樊莹,肯定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樊莹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慢慢才浮现了困惑。她一眨不眨看着樊莹,好像在思考秦舫的用意,又好像努力让自己能有更多人类情绪的外露。秦舫等她的回信,樊莹机器人般一顿一顿低下脖颈,先在秦舫看不到的方位无声说了“不”,再扬起下巴借着声带振动说了个“好”。 秦舫蓄力蓄了一路,这番告白樊莹一点都没有触动。要说触动,还不如说秦舫引动了她内心更深的恐慌。 说什么不会误会,说什么要和她在一起,还不是因为对她的丑态认识不清。骗子!分明是骗子!在如此浓烈的怀疑之下,樊莹按照往日的“温驯”顺从了秦舫的“心血来潮”。 自认为和樊莹说开了,秦舫脸上的笑容便又回来了。樊莹一向有些沉闷,两相弥补,她就喜欢多笑一点。 “等会儿我们回去,我有点事想问你。这回你不要撒腿就跑了,你要是不想说摇头就好了,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秦舫话里还是藏了一点脾气。樊莹乖乖点头,至于她到底听进去没有,秦舫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就等看她回到家的表现了。 这一遭,勉强将秦舫一贯的心事解决了个开头,秦舫攥着樊莹的手一晃一晃的,心情好得要飘起来。得意忘形之下,她牵着樊莹回了家,手指不老实地在樊莹滑腻的皮肤上碾来碾去。 “好,我知道了。”秦母在客厅里捏着手机一脸凝重,刚好将一通通话讲到收尾,秦舫正正好撞进樊母视野的焦点。 秦舫扑腾一下松开樊莹,两只手背在身后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到早恋的中学生。她梗着脖子,硬生生装出满脸的好奇,“妈妈,你在和谁打电话啊?” 秦母脸色微变,眉头不自觉紧成一团,嘴上却在粉饰太平,秦舫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水平和樊母比起来在高在下。不过,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秦母吁出一口浊气,恢复到平时慈爱又话唠的状态,和秦舫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她的视线停在樊莹身上。 同样的话,她说过第二遍。她说,我看樊莹这姑娘眼熟。 秦母会眼熟是因为她早见过初中时期的樊莹,她要是认出来,直说就好了,为什么要语焉不详一遍又一遍说起? 秦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秦母这一句,她的心又悬空了。要不是眼下不方便,她都想偷偷看一眼刚刚秦母到底和谁在对话。 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不同,多疑的秦舫笑了笑,好似没将秦母的“无心之言”挂在心上,她说“我和樊莹回房啦”,又转头捞起身边樊莹的手。 视线从那只莹白的手移到樊莹漂亮的眉目,就挪不开。这一回,不是她又沉浸在樊莹可爱的外表里,是因为她看清了樊莹眼中的闪烁。 秦舫一直按捺的最坏的可能,又抛到她面前。秦舫微微张着嘴,一时忘了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断更如我扑到在百合都申不上榜单了…… 全文大概21w,争取三八之前肝完^o^ 第43章 (十一) (十七) 秦母扔下那一句令秦舫不安的话,再没有什么反常。 秦舫提心吊胆度过一天剩下几个小时,终于熬到秦父回来吃晚餐。春节假期结束,秦父恢复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平时早饭凑不到一块,一家人同桌吃过这顿饭,一天便就此收梢。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用餐礼仪,现代人却实在害怕饭桌上的沉闷。秦父例行讲一些工作上的鸡毛蒜皮,都是说给秦母附和的,秦舫从没认真听过。秦舫吃了个半饱,看樊莹还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1 没有停筷的意思就配合着吃得慢条斯理。 秦父的谈话撩不起在座的兴致,换秦母控场气氛要比他活跃得多,以往他二人都要将主场身份交接一轮。晚间,秦母一直没露出这个意向。秦父有什么可讲的都讲尽了,搜肠刮肚翻出陈年的佐料,秦母不走心地“嗯”个不停。她明显在苦恼什么。 筷子一路触到碗底畅通无阻,秦母拿筷尖敲出几声脆响,似乎也随之下好决心。 秦母说:“我送你出国留学吧?” “啊?”秦舫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看身边的秦父,就知道只是秦母在突发奇想。 秦母将几个人各色的表情收到眼底,安抚地向秦舫笑笑,“你们学校不是有22的出国项目吗?你大一刚报道那会儿还兴冲冲说你想去。年底我和你们班主任聊过了,你的成绩挺好,英语过关了就能去。” 她好像……真的做了准备。 “怎么突然说这个?”秦舫抚了抚鼻子,一时想不到该作何反应。秦母都说了是“她”自己最早有这个想法的,父母转过弯愿意支持她了,难道她要往后缩了? 穿越前秦舫没那个留学的机会,听秦母一说真有些心动。小时候光知道清华北大,稍大一点知道还可以留学深造,虽然一样都没做成,白日梦里倒都实现过。秦舫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心想就算顺着这个杆子答应了也不会怎样,她已经有松动的迹象。 秦父看了秦母一眼,接过话来:“这事我们商量过好几回。你要是真想,爸爸妈妈绝对会竭尽所为。” 秦父这话,不是在说按他们家的条件,理性角度上他其实并不赞同秦母的想法?让秦舫主动拒绝,秦舫说不来。哪怕知道这是个摸不着的大饼,她还真舍不得揭穿。 我啊……我不出国。迟早得说这句话,她磨蹭着就是不说。樊莹坐在她右手边,悄悄掐了掐她的大腿。 嘶。她总算说道:“我不出国,出国了和你们见面不就更难了吗?” 心里想的是要走不能走,嘴上抹了蜜,光说漂亮话。 秦父慈祥地笑了笑,暗自松了一口气,秦母“哦”了一声又不知在想什么。过一会儿她问:“那你想不想去国内大学当交换生?” 秦舫笑说:“妈妈,你就别操心了。平城大学不算多好,也不算多差。我自己的事,我会负责的。” 秦母欲言又止,想说不是这么回事,她又说不出个一二。心里一团纠结,找不出解决方法,她的视线便不自觉往樊莹身上飘过去。 是这个孩子啊,就说第一眼怎么就看着眼熟呢?想到自家的孩子和樊莹玩得好好的,一个闷声不响就变得头破血流,秦母就是再喜欢她心里都有些膈应。更别说,那时樊母找上门来,主动揭破了那么多她想也想不到的事。 当初女儿转学到了新环境受了排挤,秦母当妈的抓到一点苗头,就是听不到女儿来这里诉苦。樊莹一个挺.身为她解难了,为了这个原因,她理所当然会喜欢这个女孩。女儿畏畏缩缩不像从前开朗,樊莹小机器似的不苟言笑的,这两个人走在一块儿倒能处得有滋有味。 人有千面,初见樊莹她只看到了好的一面,而那些坏的一面,她都是在樊母的点拨下惊悟的。 十以内加减法都没掰扯明白的年纪,樊莹就摔死过家养的小狗崽。孤僻又缺乏爱心的孩子让生母操碎了心。秦舫受伤的事,樊母一面说着来龙去脉,一面狠狠捶着自己的心口。 都是我没把孩子教好!你家小孩哪里是玩闹时摔倒的,估计是这小坏种又哪根筋不对劲了,把她推下去的! 哪个母亲能编排这么恶劣的事迹诬陷自己的女儿?秦母震惊不已,直到现在也忘不了,只是当时的印象再深,也记不清樊莹的名字了。 直到接到秦舫班长的示警电话,她终于意识到,她和女儿亲手将这个童年时代就脾气古怪的暴戾孩子领进了家门。 按往常,那个学生禹嘉木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可他说樊莹就是那个孩子她就不得不信了。 樊莹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比起小时候全然换了一个人。不管她变了还是没有,有前车之鉴在,秦母不敢放任两个小孩这么交往下去。秦舫十八岁生日过了第二年了,不比幼年时期家长说什么就信什么,她要在女儿面前“抹黑”女儿的好友不得据理力争?能不能争过暂且不说,秦舫真会如她的意躲开樊莹吗?樊莹又会那么轻易放过秦舫?秦母视线在两个女孩之间来回逡巡,只觉得触目惊心。她怎么现在才看出女儿被樊莹牢牢把握在手掌之中?这绝对不是友谊两个字就能解释过去的关系吧? 挂断电话以后,她就努力维持冷静,不让孩子们发觉她有什么异样。她佯装着,同时也在观察。 一旦有目的地开始寻找答案,过去遗漏的蛛丝马迹都被放大镜呈现在眼底。 秦母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噩梦。 让秦舫出国也好,就在国内院校当个交换生也好,是想着樊莹到底是个学生,没那个财力追着秦舫不放。她忧心忡忡地提了建议,丈夫和女儿一个都不能理解她。 秦母一张脸越变越苦,她也明白自己这个表情不该让孩子见到,脑袋就慢慢往下掉。整理好心情,她抬起头预备说些什么来挽回气氛,就见她对面的樊莹正直直看着她。眼中漆黑仿佛是枪口,此刻正瞄准她脆弱的头脑。那个年轻她二十多岁的孩子,用洞悉一切的眼神静静看着她,她的心理防线差点就此崩溃。好在她毕竟多吃了几年的盐,拿出十二分精神应付一个女孩还不算太难。 夹了一根苦油菜放到樊莹碗里,她慈爱地说道:“多吃点,别不好意思夹菜。” 到她家里,樊莹其实并没有多少的不好意思。她这句明面上是关心,还不是在说,你就是在这里稍微停留两天,别真拿自己当家人? 樊莹不是个傻子,秦母在餐桌上这么不安分,再一想秦母态度变化得那么突兀,就知道是那个电话搞的鬼。 现在还有谁不依不挠咬住她不放? 苦油菜的怪味让樊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却很快又夹了一大筷。 她真没想到禹嘉木会从秦母这里策反。 一想到秦舫才和她说过不离不弃的告白,世上唯二的亲人却不可能再支持了,樊莹胸口沉寂许久的野兽就咆哮不止。头脑里久违的声音再度出现,诱惑地提议她清扫眼前所有的阻碍。 不能。不能伤害秦舫的亲人。 樊莹将心口处的衣料攥得皱皱巴巴,忍耐到自己仰面栽倒。 “嘭。”巨痛从头骨股骨手肘各方传来,缓解了樊莹的焦躁。 樊莹从地上爬起来,长发凌乱地从肩头落下。她一点也不怕疼,反而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2 镇定地扶起椅子,检查好椅子没什么损坏,微笑着说“我没事”。 她没事,可在场三个人都有事。 秦母将她看成了洪水猛兽,秦舫待她也有顾忌,唯一不知内情的秦父又是个人精。她这一失态,谁都看得出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自然是不一样了。遇到秦舫以后关在囚笼的怪物,它现在叫嚣着要从笼子里跑出来。 樊莹摔倒了,即刻又坐得端端正正,秦舫胡乱扒了几口饭,拉着樊莹站起身。 “爸爸妈妈,你们吃完把碗筷放着我洗。我带樊莹去找点药水擦一擦。” 樊莹乖巧地跟在秦舫身后,一双眼睛如同深渊。 秦舫对樊莹秦母的眼神交锋全无所知,只是凭着本能将樊莹带离那个让她不适的环境。她单方面想要向樊莹伸出援手,这是她能做到最基本的。 樊莹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显露了一部分真性情,即使她表现出的真实吓到了父母,秦舫也不忍心打消她的积极。秦舫以为樊莹的失态都是因为自己。 帮樊莹找药水只是借口,回到房间干巴巴不知道该和樊莹聊什么,秦舫后来真的找了。她将药水递给樊莹,樊莹躲到浴室去擦。刚开始她听到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后来就安静到什么都听不见了。 隔着一扇门,又隔了一道磨砂玻璃门,樊莹捂着耳朵窝在马桶盖上。药水被她撂在瓷砖地面没用,她什么声息都不想听见,只顾得上与心中的野兽搏斗。 秦舫躺在床上等她,翻来覆去过了几分钟,就脱了衣服先躲进被窝里。白天出了远门,到现在积累了足够的困意,秦舫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樊莹换好了睡袍,腰带松松系着,衣领斜着露出好大一片白皙肩头。秦舫睡着了,樊莹故意踏着步子走到床头都没吵醒她。樊莹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将靠强垒在秦舫皮箱底下自己的行李箱抽出来。她弄出的动静不小,回头看了一眼,秦舫依然没醒。 哗啦啦将里头不多的行李都倒在地上,樊莹找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随手翻到中间,她努力拿指甲划出字迹。一下又一下,歪歪斜斜将她暴躁的想法都刻在纸上。 一个指甲翻开了,疼痛丝毫不能阻止她。指甲划穿纸张,听到那一声刮擦声,她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撕下那页纸,放到口中嚼成了糜。 樊莹含着纸糊,神情恢复了平静。她镇定地走到洗手间,将那一口稀烂的液体吐到了水槽里。 第44章 (十二) (十八) 凌晨两点,秦舫梦魇了。 在梦中,她和樊莹前一秒还在嬉闹,下一秒樊莹向她遥遥伸出手,她便从楼梯间腾空落下,头部着地掉在七八层台阶,瘦小的身体咕噜咕噜滚到了平地。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就是她的所思所梦?秦舫揉着发涨的脑袋,掀开被子坐到地上,刺骨的凉意隔着一层布料向着她的尾椎氤氲而上。 秦舫看向墙根两只改换了位置的行李箱,走上前拎起樊莹那只箱子。昨晚樊莹将行李塞进去就没再管它,箱子拉链并没有拉好,樊莹的外套从里头探出头来,秦舫这一拎,有几样沉重的小东西就漏到地上。秦舫一一捡起,打开箱子扔进里头。箱中一片狼藉,秦舫顺手叠了几件衣服,余光就瞄到隐藏在行李中唯一的纸张来源——那是一本看起来很寻常的棕色牛皮日记本。 秦舫拣起翻到内页,只见到十几页纸页被撕去的痕迹,再往后,也有不规律的缺页现象。秦舫又回到第一页白纸上摸了摸,依稀能感觉到陈旧的印痕与刮擦。 拿着日记本坐到梳妆台旁,秦舫找出一盒眉粉,将毛刷沾饱了粉末在内页上轻轻扫了几下。纸上,模模糊糊显出一些字迹。 “去——死——吧——” 她只清晰地认出这么一句,其他字迹重叠一起难以辨识。顾不得吹掉纸上多余的眉粉,她立马又翻到下一个缺页处如法炮制。依然是载满盛怒缺乏逻辑的泄愤之语。 私下里,樊莹原来是这样排解情绪。将有悖普世的一面,积压到夜晚,浓缩到纸上。 昨晚樊莹的一动一静,秦舫并不是全无所觉,只是觉察到樊莹的闷闷不乐,刻意不去拆穿。她睡不着,还是背着樊莹偷.窥了她的秘密。 眉粉印在纸上,清理不干净,秦舫找出橡皮擦试了试,没一会儿就放弃了。掩饰不了痕迹,她这不是偷.窥,是明窥。樊莹睡得正熟,总不可能为了坦白这件事把她从睡梦中弄醒,秦舫觉得自己不大可能睡着了,又坐了片刻,披着外套,跑到客厅开了电视。 秦舫在客厅睡着了。 被最早起床的秦母发现,她就说自己是守着一台节目转播等睡了。 秦舫洗了脸刷了牙,冲了一碟子牛奶燕麦,觉得自己做好面对樊莹的心理准备了,她回到卧室。昨晚翻开的日记本原样摆在桌上,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秦舫回头问母亲:“樊莹去哪儿了?” 秦母正在洗衣房,喊着让秦舫将问题大声又说了一遍,才回答道:“没走一会儿,说是去看熟人了。” 樊莹在这里有什么熟人,唯一的熟人……秦舫手脚并用换着衣服,一面扯着嗓子对秦母说道:“我也出去一会儿!” 之前一直不肯见樊母,樊莹忽然又肯了,秦舫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她就知道自己想要陪在樊莹身边。小区200米外有个公交车站,500米远就近有地铁站,秦舫不知道樊莹去了哪一处,只能碰运气到两者之间更好寻人的公交站。 燕京的空气干燥,秦舫什么保湿的霜乳都没用,换了运动鞋就从楼梯往下跑。她连电梯都等不及。 外出的公共交通就那几样,临近过年,多的是要去采购年货的人们,樊莹穿着一件黑漆漆的羽绒服躲在人群里,周围人下意识给这个看起来阴沉不好惹的女孩让出间隙。秦舫因此一眼就找出了樊莹。 “樊莹!我找到你了……”同样穿着蓬松羽绒服、看起来很敦实的女孩子往樊莹身上一扑,搂着她的后背仿佛抓住了童年最心爱的玩具。 秦舫想起过去,这已经足够糟糕,如今她又发掘出多一样自己的坏处,樊莹浑不知该如何应对秦舫。秦舫一半重量压在身上,压得樊莹腰背佝偻,她只是挪了挪胳膊,免得硌到秦舫。好在秦舫很快从她身.上下来,主动放过她。 秦舫先拿手指试探地勾住了樊莹的手指,慢慢壮了胆子攥住樊莹的手,她专心注视着樊莹,认真问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好不好?” “好。”这回樊莹应得干脆,看一眼秦舫和自己牵在一起的手,稍稍安心。 “秦舫。”樊莹含着秦舫的名字,吐字柔得秦舫心都要化了,等秦舫抬起头看她,她便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3 凑过去从秦舫唇瓣撷了一缕香。我喜欢你。不顾时间场合,她心中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女孩子们搂搂抱抱的,围观群众见怪不怪,一瞧她们亲了又告白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的年轻人,同性友谊怎么闹得和谈恋爱差不多?有部分明白女人之间存在爱情的,头一回看到*,就都时不时瞄两眼这一双漂亮姑娘。其中不乏一些露骨畏.缩的视线。 政.府喉舌年年关怀着未来的三千万光棍,却少有来可怜那些因了后天选择胎死腹中同等数量的女孩儿婴灵。时下男.权大背景,小说里自然也免不了处处有着蛛丝马迹。秦舫与樊莹眼中唯有彼此,没心情理睬旁人,却有人臭着嘴朝她们吹了一个响哨。 “两姑娘在一起没有性.福可言啊,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一句“调侃”将秦舫打回了现实,她虽然不为自己的性.向羞愧,却实在感到了尴尬。樊莹敛去眼中温柔,往那人走过去。只靠听她就精准地判断出那人的方位。 “可惜?”樊莹机械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播放录音的复读机。那人怔了怔,不高兴被个女孩子看得心中发怵,硬着头皮接着耍嘴皮。 他点点头:“是啊,可惜。你和我谈恋爱,岂不是更开心?” 樊莹也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一字一字都听清楚了,并不冤枉他。樊莹下意识撇一眼秦舫的方向,秦舫也揣着口袋正看向她,并没有阻止的意向。樊莹嘴角微微勾起,右手手掌握成了拳,朝那人的右眼窝狠狠砸了过去。 “啊!救命!杀.人啦!”先时乘了口舌之快,这位目中无人的男子嚎得比打鸣的公鸡还要有穿透力。 樊莹抡着拳头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公鸡立马噤声。樊莹于是笑着说:“我是女孩子,女孩子可不会打人。” 出了这个闹剧,似乎没法再和这人同乘一趟公交了,樊莹却完全考虑不到这点。她打他,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比起那人怎么痛,怎么嘶叫,她更关注秦舫的态度。她怕……怕秦舫觉得她这样不对。 秦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们是同一阵营的盟友,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拆她的台。秦舫只是凑过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还有下回,你下手再轻一点,别把他打到医院,让他疼几天就行了。” 秦舫这是赞同她的意思?不觉得她野蛮冷漠吗?樊莹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着秦舫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惊讶,并不显现在脸上,她在秦舫面前恢复了一点以前机器人的木讷。 “樊莹,车子来啦。” 两个女孩子打完人还能有说有笑,公交来了也没人蜂蛹而上,等她俩上车坐好了,陆陆续续才有乘客上来。像那个被揍的,根本就没胆子上车,另有人和他同行,笑了他几声,他便硬着头皮扒住公交车前门。 转了好几路公交车,路上堵车又堵了半个小时,樊莹和秦舫终于来到了樊母的现居地。樊母属于院里病情比较严重、存在自残以及伤人倾向的病人,接受的是全封闭的治疗,除非医生允许见不到外人。樊莹去见樊母,还是打电话让主治医生亲自来接的。 樊母的女儿说好要来,一来却来了两个女孩。两个女孩都不是大方外向的性格,女医师稍加留心,还是能二选一选出病人所养育的女儿。她借眼神来判断——樊莹那双超然世外的眼神,一般人养不出来。樊莹缺少正常人琐碎生活的气息,这让她看起来向一个没有生气的精致娃娃。 认出了樊莹,打过了招呼,女医师看向秦舫犹豫一会儿,“这是……” 樊莹立马说道:“这也是家人……秦舫是我的女朋友,我想介绍给她认识。” 光听声音,樊莹说得稍嫌冷淡,但女医师惊奇地发觉樊莹那双木然的眼眸逐渐注入了生机。她本来应该仔细核验秦舫的身份,想了想,她同意了。至于樊莹的同性.恋身份,女医师丝毫不以为奇。早前同性恋被当成心理疾病,科学已为它平反,她一个浸淫学术多年的研究人员,当然不能愚昧。 樊莹和樊母在专门的会话室见面,谨防樊母随时发病,桌上安有预警的警铃,一按就有一大群医疗人员呼噜呼噜跑过来将发病的病人镇压住。 樊莹进了房间,秦舫就在门外的长椅等候。樊莹说要让樊母见她,秦舫都到了门前还觉得不可置信。五分钟没到,樊莹就打开门让她进去,秦舫都没好要对樊母说些什么。 在秦舫的想象里,樊母是个披头散发的女疯子,事实上她见到樊母的第一面并非如此。剪着短发的樊母,五官与樊莹一模一样,秦舫恍惚以为自己见到了未来中年的樊莹。樊母真是个美人,带着如此的惊叹,秦舫的问候也诚恳起来。 她说,“伯母好。”寻寻常常一句话,却不知道撩动了樊母哪一根神经。樊母弓着后背,野兽似的拿手臂攀爬,一下越过谈话的桌子到了秦舫面前。 “你不要相信她。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像个人啊!我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给她抓了小狗崽,她直接给摔死了!你是大学生你一定懂吧,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啊!还有啊,她初中的时候,我以为她要好转了,她……她……” 樊莹起先冷眼旁观,后来上前捂住她的嘴。捂着樊母嘴巴的手,还有揽住樊母的另只手都被樊母抓碎了皮肉,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像是要将樊莹扒掉一层皮。秦舫看得呆了,樊莹喊她按铃,她才反应过来。医生护士们熟练地限制樊母的行动,给樊母肌肉注射了一管镇定剂,因为她情绪过于激动,不得不加大了计量。 初时神采飞扬的女医师经历这一番,面色暗淡了不少,她显然也没摸清樊母发病的原因,急着回去给樊母看病,和樊莹说起话也是心神不宁。 “这次是我的疏忽,以为她的病情好转了很多,可以和家人正常相处。” 医师言语中有抹不开的歉意,樊莹便安抚她几句,樊母的情况她则一点也不关心。 秦舫和樊莹探过病就走了,女医师站在原地,有句话放在心里现在才说。 “见到家人激动到发病的病人,真不多。” 樊母进院以后,除了满嘴胡话,说得最多的就是樊莹。樊母神志不清,说的话不能作数,女医师还是从别的途径了解到一些樊家的情况。 樊母婚姻存续期间就有精神病发病的迹象,受不了丈夫抛下她另外奔赴幸福去了,离婚后病情就更变本加厉。樊母的母亲早就死了,身边没什么亲人,平时不和别人接触,也就没人发现她有精神病。樊莹就这么被她养到十六岁,直到有一天,樊莹跑到警察局求警察把她的母亲抓走。 女医师只觉得唏嘘。 第45章 (十三) (十九) 从医院出来之前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4 ,秦舫请医生帮忙开了消□□水,她再找了个清净地方拿棉签细致地涂了樊莹手上的伤处。有几处皮肉都翻出了,秦舫看着都觉得后怕,倒是樊莹自己面色如常。 樊莹说:“你有什么想要问我吗?” 樊莹主动提起,秦舫本该抓住这个机会。可樊莹受了伤,她能在这个时候让樊莹剜开心口,将一怀的旧痂展览给她吗? “不……”不急在这一时。秦舫想要这么回答她,樊莹却打断她。 “她和你提到小狗崽,我就从这开始说……” 樊莹低着头,涂完药的双手把玩着秦舫光滑完好的手,她讲故事一般说起自己的事,好像那些根本都与她无关。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楼上人家的母狗生了一窝十几只小狗,那家大人不要。在读初中的小哥哥就一家一家地敲门,问,你们要不要收养一只小狗啊?那狗就是一般的土狗,和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狗杂交了,生出来一窝杂毛的小狗崽。别人都嫌不可爱,他挨家挨户地问,就到我家了。” “我妈刚好在家,她就抓了一只放到我眼前,问我可爱吗?她那时教我学着赞美,小狗等同可爱这个词,我就点点头。我妈留下这只狗,小哥哥就走了。” “然后,她让我抱这只狗。我碰到小狗,感觉它软绵绵的好像没有骨头。我不敢抱,她就往我怀里塞。她松手的时候,那只小奶狗突然舔了舔我的手,我觉得很恶心就松了手。” “它当时呜呜叫着没死,后来过了几天死的。所以,我真的摔死了那只狗……故意的。” 那只是意外啊!秦舫听着樊莹自己熟练地下了这个结论,除了抓住樊莹的手还真说不出话来。樊莹的逻辑如此“通顺”,一定是樊母长期洗脑的结果。 秦舫组织了一番语言,才认真地劝解她:“不是所有人都要喜欢小狗的,你可能不喜欢它,也可能是怕它,总之它舔你的时候,你的身体本能让你松开了手。这是一瞬间的事,不是你能决定的。” 想了想,秦舫又问:“那只小狗当时就不能动了吗?” 樊莹则摇摇头,“它掉在地上,自己爬起来,看着像没事。” 秦舫于是安了心,说:“它是刚出生的小狗,还没断奶,本来就不好养的。” 乍然听到樊母的耸人之言,秦舫确实被唬住了。能下手将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小狗摔死,这心得多毒啊?现在好了,她听樊莹解释了就知道那只是误会一场。 “秦舫。”樊莹微微皱了眉头,以强调语气又说,“我真的觉得它恶心。” 这样啊。秦舫虽然有吃惊,还是安抚她,“恶心就恶心吧,不同人对着同一样东西有不同的反应,这很正常的。” “我……”樊莹竭力想要表达什么,要以此验证自己的“罪名”。秦舫忍不住把头靠在樊莹肩膀上,她半眯着眼睛问:“我问你,如果那只小狗没有舔你,你会失手摔了它吗?”“不会。”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秦舫说不来有点高兴,她得寸进尺又把一只手挂在樊莹脖子上,说道:“你妈妈说你错了,说你残忍,你不要信她。你现在要听我的,我说你没错你就是没错。” 秦舫这么说,樊莹的眼睛歘得明亮起来,她高兴得几乎记不清自己被秦舫打断的半截话是什么。 没一会儿,她又想起来了。她想说,她觉得那只狗就是摔死了也没什么。 * 除了小狗的事,秦舫还想知道樊莹在她初中转校以后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摆脱了樊母,怎么考上了大学,又是怎么……认出了她?樊莹小时候的事秦舫刻意没有问,一个原因是她不舍得让樊莹回忆痛苦的时光,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自己不敢听。即使樊莹有问必答,在她回答之前秦舫也总是告诉她“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樊莹还能怎么过来呢?在就读寄宿制的高中以前,她在樊母手掌心根本翻不出天来。等到上了高中,见识的人多了,她才意识到其他人并不像她一样生活。 樊母所做是不对的,反常的,这样暴躁偏执的人是可以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的。知识改变命运。知识让她将母亲送进精神病院整整四年,也让她一封信件就将母亲送到燕京管理最严格的医院——她的母亲一辈子都别想离开那个地方。如果离开了,她总还有数不清的方法将那位母亲送回去。今天,她不就轻而易举惹怒了那个女人吗? 离开樊母独自生活的樊莹,对自己现状逐渐有了全新的认识,她为自己考上了这个学校,又幸运地重逢了从不拿她当作异类的秦舫。 樊莹抚摸着秦舫的脸,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然后闭上眼睛含住秦舫的嘴唇。 “我总是能认出你的。”就像,在你认出我之前,我也总是在你周围。这是不会改变的。 秦舫拿樊莹这句话当成告白,这也确实是告白。秦舫不自觉笑了起来,樊莹就转而亲吻她的嘴角。 两个人终于回到家,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幸而撞上秦母大包小包刚从超市回来,她们就煮了一碗豆沙汤圆吃。 豆沙很甜,秦舫只吃了六只汤圆就腻了,一碗十二个吃完了一半,餐桌对面的樊莹问她怎么了,她做出“嘘”声的动作,将剩下的都舀到樊莹碗里。樊莹咬破汤圆,喝了一口甜豆沙,小小的汤圆其实没多少馅料。再然后她双手撑在桌上,身体越过了大半张桌子,她又吻上秦舫。 甜吗?甜。腻吗?不腻。 陷入恋爱的两个人甚至忘了秦母正在厨房里头的隔间整理年货,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响起,她们快速地分开。 秦母“咦”了一声,说道:“我觉得暖气不热啊,还想打电话让人来修呢。怎么你吃个汤圆,脸都吃红了?” 秦舫红着脸,机器人唇边沾到了豆沙,却还一本正经在吃汤圆。秦舫就捞起樊莹没拿筷子的左手贴到自己脸上,说道:“暖气确实得修,樊莹的手很凉呢。” 秦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好像樊莹这个小姑娘面上也是粉粉的透着红。 秦母开始大量购买年货了,新年就近在眼前。班级群一条一条的消息都在拜年,秦舫爬上社交账号还能见到很多不熟悉的同学发来的私聊。出于礼貌,秦舫挨个回复了,虽然只是把“新年快乐”几个字粘贴以后再发送,她还是觉得手酸。 按着顺序回复了十几个人,她看到了那个二次伤腿的班长给她发的祝福消息,秦舫估计那一大段的文字也是禹嘉木从复制粘贴了群发的。 她和樊莹,和秦母,三个人正在客厅看着电视嗑瓜子,秦舫看了樊莹一眼,在聊天框写上“我们聊聊吧”,按了发送。禹嘉木很快回了语音电话,秦舫按掉了说自己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你还和樊莹在一起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5 吧。” 秦舫心想这关你什么事,却还是回了个“嗯”。不过她没有慢慢与禹嘉木周旋的耐心,直接就问他:“你为什么就咬准了樊莹呢?” 禹嘉木回得很快,“一个可能,她确实做了。还有一个可能,她有那样的能力和决心,她却没有做。” 秦舫腻烦被他这样吊着胃口,正要请他直说,禹嘉木扔给她两张图片。还是那两篇新闻报道,只是被人做上了记号和笔记,秦舫没看清禹嘉木写了什么,先入眼的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下面说的,如果你不信,随时可以打电话核实。” “这两篇报道发生在同一天,同一个社区,同一栋居民楼,甚至同一个楼层。除此以外,少有人知道它们其实就发生在前后十几分钟里。两个中学生玩闹那一条,主人公就是你和樊莹,我不知道你记得多少,我问了伯母,推测出一些。这件事发生在成年男子不慎跌倒之后,所以两件事我就按时间线给你理顺。” “按另个事件的当事人所说,他遇上了两个在楼道结伴玩闹的初中生女孩,他起了逗弄孩子的心思。至于他具体做了什么,他不肯说,正是这件事让其中一个孩子将他推下了楼梯。他因为自己心虚,只能装作是自己失误。” “男子摔倒之后,就轮到你了,你是为什么摔破了头呢?” 禹嘉木写到这里隔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新的消息发送过来,秦舫只好回答他:“我忘了。” “那好,你是为什么忘了呢?有没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超越你认知的事情,因此你故意忘掉了它?你总应该想过,你为什么会摔倒,为什么记不起那前后的事吧?”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从某种层面来看,也有我知道的意思。正因为秦舫模糊知道些什么,她才没有打断禹嘉木的推测。 “这些又和你的伤腿有什么关系?樊莹这段时间和我在一起,你总不能还说是她做的吧?” 禹嘉木:“是,这次不是她。”很快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发现了一点新的东西,等确认了再告诉你……先过年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真要祝福她,就不会在过年前的两三天和她聊这样的话题。聊到最后,还给她留了悬念,闹得和连载似的。 禹嘉木所说是臆断多过事实,而当事人除了那串号码的主人与她,还有一个在她身边的樊莹。男子说的话不能全信,就只有樊莹是最清楚事实真相。樊莹,才是追究过去的捷径。 秦舫放下手机,秦母和樊莹两个看电视看得正哈哈大笑,她们看向唯独不在笑的秦舫,秦舫也就笑了起来。 她说:“饮料喝完了,我去倒。” 还是等新年过后,再为禹嘉木的疑心追问樊莹吧。 第46章 (十四) (二十) 秦家夫妻俩都不是燕京本地人,只是在这里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自然而然定居下来。秦家的新年有一度相当费神,秦父自驾回到老家,祭祀完先人忍着疲劳再开车回家。前两年开始不那么周折,还是因为秦舫上了大学,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是个年近五十岁的半百老头,没那个折腾的精力了。当一个人开始认识到自己日渐衰老,衰老就从他的身躯啃食到了他的灵魂。 三十夜里,家中准备年夜饭,秦母在厨房忙成陀螺,秦舫帮忙打下手,秦父和樊莹在另一边包饺子。秦舫干活很利索,甚至能预估到秦母下一步需要,秦父时不时瞄她一眼,过一会儿故作不经意问她:“你在学校谈恋爱没?” 秦舫开着水龙头在洗青菜,故意将水流又开大了一些,这才回头说:“爸爸,你刚才说什么?” 秦父摇摇头,一脸的无奈。他也年轻过,秦舫在恋爱,他看出了一点苗头。就是秦舫不像其他孩子手机不离手,这点不像异地恋该有的状态。秦父便猜,秦舫的恋人会不会是燕京这头的,只是他再观察一阵,发觉自己女儿房门都不大爱出,这就教他疑惑了。 “叔叔,秦舫没有男朋友呢。喜欢她的人倒是多,就是没有她喜欢的。还有我们班长……也暗恋过她。” 樊莹压低声音,体贴地满足了秦父的好奇心。她所说句句皆真,除了没坦白秦舫有个女朋友而已。即便如此,秦舫还是回过头偷偷瞪她一眼,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开了。倒是秦父被两个年轻女孩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咳咳两声,一张脸绷得严肃,像个严父的样子。 七点春晚开播,秦家差不多也在这个时间吃饭。大部分卫视都转播了这个节目,秦父调了几轮电视频道,借用电视热闹的背景音来帮忙烘托节日气氛。 四个人吃着一桌八道精心制作、集齐了海陆空三处鲜味的年夜菜,竟比平时胃口更小,秦舫刚喝了一口饮料就打了个饱嗝。至于她为什么打饱嗝,还是因为做菜时试吃得太过贪心。装食物的胃囊饱了,她还有存放茶水的余裕,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酸奶抿个不停。一顿饭下来也被她一个人喝掉半瓶饮料。 新年这天无事可做,吃过饭秦舫抢着洗了碗,一家人就又围着看起电视。电视的内容并无人关心,此刻是一家人吃着零食谈天说地的闲暇时光。电视看到中途,秦父秦母一起回了趟卧室,再回来就拿着两只红包,秦舫一只樊莹一只。 秦母把红包塞到樊莹手里,樊莹有些不知所措,她回头看了眼秦舫才将它握到手里。父母离婚之前她收到过新年的红包,也为此期待过,但从樊母专注于对她的“改造”之后,她就再也不知道节日是让人感到温馨与喜悦的日子。 樊莹觉得手上的红包很烫手,就像它的颜色一样,被一团炽烈的火焰包裹。这火烧得她手指发疼,可她就是放不下它。晚上睡觉的时候,樊莹小心地将它放在抽屉里,秦舫又拿出来塞到她枕头底下。 秦舫说:“这是压岁钱,要陪你睡觉的。” 樊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尽管她常在秦舫面前做出柔弱的样子,可她的心像钢铁一样,本来不该有那些复杂的人类情绪。 樊莹的脑袋严严实实埋在被子里,肩膀倒是露出了一大截。秦舫伸手把她的睡姿掰正了,替她盖了被子,然后笑眯眯亲了她的额头,说道:“新年快乐啊,樊莹。” 喜欢秦舫的人那么多,这世上喜欢她的,却只有秦舫一个。 樊莹的占有欲空前地膨胀,她又埋着头,不想秦舫见到她眼中的痴迷。秦舫亲了她的额头,又亲她的头顶,她停下来的时候,樊莹仰起头一下衔住秦舫的嘴唇。与往常浅尝辄止的亲吻不同,樊莹这回的动作大胆了许多,搂住秦舫的脖子,双手顺着秦舫脊背的脉络往下摸索,最后她抱住秦舫干脆翻身坐在秦舫腰上。两个成年人,到这份上也知道会发生什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6 么。 秦舫没有阻止的意思,樊莹就隔着衣料拿敏感的唇感受秦舫身上细微的颤动,从秦舫的双.峰间摩.挲过去,终于咬住她的上衣下摆。樊莹慢慢褪.着秦舫的衣服,同时双手未曾停下温柔的抚.摸,秦舫被她又亲又摸的,在她身.下仿佛一条烫熟的红皮虾。只不过她这条红皮虾,尚有一颗滚烫的色.心不改,羞赧了一阵她渐渐主动地回应了樊莹。比起樊莹的慢动作,她就和土.匪打.劫差不多,一面害羞一面却三两下将樊莹剥得干干净净。樊莹一身白皙的皮肤平时捂得严严实实,放在灯下看,秦舫只想到两个词:吹弹可破,滑若凝脂。她本来想要按掉照明,现在又反悔了,她喜欢樊莹美好的身体,想仔仔细细记住。 很快两个人就光溜.溜地返璞归了真,两人厮.缠在一块儿亲吻相拥,却仍不知餍.足。饱满的花蕊中央有甜美的露水蜿蜒流下,床单被它濡湿,也被两人的汗水浸湿。樊莹伸手在花蕊周围小心地揉.捻,细碎地呻.吟声便从秦舫口中泄出,她立马拿另一只手按住秦舫的嘴,伏到秦舫耳边说:“会被人听到啊……”秦舫的身体绷紧了,集中了全身观感的那个敏感之所却仿佛扭开了水阀,变得更加敏感易摧折。樊莹手上淌满了花汁,两人扭动着腰肢竭力接近彼此,她自己也已欲.念横流。秦舫仿佛是她一人专属的催.情药,她只是轻轻咬住秦舫的肩头,就觉得一身的血液在沸腾。听秦舫的声音从悦耳到沙哑,樊莹才稍作休息,含.住身下人的耳垂,舌尖四处游走,像在玩什么抓捕游戏。秦舫哑哑地笑了,突然袭击了樊莹此刻的软肋,眼中带着情.欲燃烧的意.欲,又带了情人间玩闹的促狭。 她说:“我更喜欢你的声音,唱歌给我听啊。” 手指便如琴键,而樊莹是她唯一的琴。 当晚的凌晨,秦舫翻箱倒柜找了花色相近的床单被罩换上,再连夜将旧的毁尸灭迹,两人前后到浴室又洗了澡。 要是不折腾这些欲盖弥彰的小把戏,秦舫或许就和樊莹两个人头抵头睡着了,她们在黑暗中睁着清醒的眼,一直见到了透过窗帘泄入的晨光。 秦舫偏头说了早安,才发现樊莹双眼亮晶晶的一点都不输她。 “早安。”樊莹在被窝里向秦舫发动了咸.猪手攻击,秦舫防备地掩住胸口,真是哭笑不得了。 怎么,一晚上还没摸够?当你睡着了才不和你计较的好吗? 第47章 (十五) (二十一) 寒假一个多月,过完新年就跟调了快进似的,眨眼到了返校日。期间秦母时不时拉着秦舫谈谈人生理想,想要诱.惑她主动离开樊莹。秦舫先还没觉出什么,次数多了,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头。 秦母在家中见过寥寥几位亲友,难得放了长假就爱待在家里,秦舫稍一动脑筋就想到那位为了一则旧新闻电话访问秦母的禹嘉木。也许,他不止问了当年的事;也许,秦母自己联想到什么。离家前一天,秦母又准备好了长篇大论,秦舫自己摊了牌:“妈妈,不知道你有没有认出秦舫……她是我初中转校那段时间认识的朋友。” 秦母被她一句话吓得满面惊愕,不知不觉还带了点口吃:“你……你不是都忘了吗?” 正因为她忘了,那段空白的旧事才被人翻出来,当作泼在樊莹头上的一盆污水。因此,秦舫笑着说道:“我都想起来了。” “樊莹妈妈来家里道歉,我那时在卧室睡觉是不是?”秦舫看着秦母点了头,接着说,“她妈妈说的话你不要信,过年前我去看过阿姨了,樊阿姨在精神病院待着,已经疯了。” “那年她的精神就开始出现问题,才有那些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樊莹和那样的母亲过了两年,高中离开母亲回归了正常生活,她真的不容易。妈妈,你不要误会樊莹了。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让秦母接纳樊莹的身世,秦舫竭力美化了真相,秦母的一颗心起起伏伏仍难平静。 “疯了……”那樊莹不就是疯子的孩子?有那样的母亲,癫狂的基因潜伏在她身体里,她能好成什么样子?秦母完全记不起“初见”樊莹的欢喜,话都快说不利索。 秦舫安抚地拍着秦母的手背,只好说:“你慢慢听我讲。” 记不清那起意外的秦舫,将她凭想象杜撰的故事给秦母细致描述了一遍。估摸着樊母举例论证,一定不会忘了讲起那条惨死的幼狗,秦舫顺带将这件事澄清了。最后绞尽脑汁结词陈论,就为了让秦母相信樊莹和樊母不一样:她能融入社会,不陷入自己的妄想。 “你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好,就算你不信我,你还不相信自己吗?”眼看着秦母犹疑不定,秦舫连连发问,“要是没有班长的电话,抛掉成见,你觉得樊莹究竟有什么反常?” 秦母说不出来。 “我本来是不信的,只是想到了当年樊母的话。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母亲……” 秦舫扑倒在秦母怀里,暗自松了口气。她说:“樊莹不像我那么幸运,我想多多关心她一点。” 秦母没有反驳,默许了。 翌日早上,秦母给秦舫拿了一千块路上傍身,拉她到房里偷偷又塞了一只信封,让她平时多在经济上帮帮樊莹。昨晚之前秦母还一心戒备着樊莹,不过一个夜晚,就同情心泛滥为樊莹考虑起来。秦舫收了钱,才出门转手放到樊莹掌心,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聘礼。” * 回到平城住处,秦舫慢悠悠打扫一个月没待的家,樊莹又去找她的兼职。秦母给秦舫卡上打生活费和学费,将樊莹的份也捎了,秦舫做了樊莹的思想工作,让她减了一份兼职,不必像之前那么拼命。之前那些钱秦舫说是聘礼,樊莹收下了,这回她可费了不少口舌,搂着樊莹没脸没皮说自己想要更多与樊莹相处的时间,樊莹怔了怔,才在她的感情牌底下低了头。樊莹坚持拒绝秦母的好意,倒不是什么虚荣心作怪,是她根本不觉得苦。说起虚荣心,樊莹并不在乎旁人的所想,她就没有虚荣心。 大部分人都在开学前几日回学校报道,秦舫就在开学前两天约了禹嘉木见面。伤筋动骨一百天。秦舫坐在亮堂堂的店面喝着柠檬水,眼睁睁看着禹嘉木撑着拐杖一步一晃,吃力地向自己走过来。 他的腿伤成那样,仍然坚持追查樊莹,秦舫想,他认准了樊莹是伤他的人,这份心意坚定,她今天注定要落空了。即使心里早就泄了气,她还想试一试说服这个唯一怀疑樊莹的禹嘉木。 秦舫问:“你非要留到现在说的……是什么事?” 禹嘉木打开随身的单肩包,从里面拿出几张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7 照片,推到秦舫面前。一张又一张,镜头里拍了同一个人,右上角标注了拍摄时间,秦舫越翻越心惊:“你请私人侦探社跟踪他?” 照片里的人,秦舫见过一次,那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禹嘉木抓到他偷拍秦舫、恐吓同学的证据,警车就将他从她眼前带走了。 “他……”秦舫着急想问这人和樊莹有什么关联,禹嘉木让她继续看下去。秦舫看到最后,双手掩唇,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最初要说服禹嘉木的意愿,都抛到了一边。 那人出入租车行,常用的一辆摩托车符合撞伤禹嘉木的深色系摩托车的特征。最末的照片拍到了邮件男的电脑屏幕,在偷拍秦舫以前他专注的对象是樊莹…… 秦舫的双手发抖,她说:“这些……这些与樊莹有什么关系?那样,你应该报警抓他,而不是始终把苗头对准樊莹。” 禹嘉木越过桌子拿起秦舫那杯柠檬水,他喝了一口,扬了扬眉说道:“你不信我,那你慌什么?我现在是疑心樊莹指使了这个变.态,究竟是不是这样,你天天和樊莹待在一起,不是比我更好验证?” 秦舫稍稍安心,“你还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她才不信的。 禹嘉木认真看着她,说道:“你可以拿到证据。” 秦舫摇摇头,起身要离开座位,快走到门口听见一声巨响,禹嘉木被椅子绊倒摔在地上。店里没什么人,认识他的只有她一个,秦舫只好返过身扶起他。 她本来甩开禹嘉木先走了,这样就变成与他同行。禹嘉木高高低低深深浅浅走着,秦舫狠不下心扔下他不管,满面纠结扶着他。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禹嘉木停下来等出租车,秦舫终于可以与他辞别。但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到几十米外,有人骑着一辆红色摩托直直向她们行来。 那辆车开得太快,车上的人戴着头盔窥不清样貌,短短的时间已经到了禹嘉木面前。明明看不清车上的人,也看不清那辆车身的细节,秦舫却觉得那就是照片里同一辆摩托车。 学校建在平城郊区,秦舫放眼看去找不到一个过路人。禹嘉木单脚从那辆车的既定轨道跳开,那人调个头不依不挠又朝他撞过来。 秦舫只有一个凡人肉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向禹嘉木喊了“跑啊”,喊完想起来禹嘉木不可能跑过摩托车。 那辆车最终没有撞过来。 禹嘉木摘下背包向那人扔过去,同时,空荡荡的马路上多出来一个人,助跑以后往机车男那里扔了一块板砖。 加害人转眼成了伤痕累累的受害人,后来的那个人走过去掀掉他掩人面目的头盔,头盔下那一个人果然就是邮件男。 秦舫将赶来救援的那人拉拢到自己身边,头一侧靠着她,疑惑地自言自语:“你怎么就这么出现了呢……” 樊莹凭空出现当了救她的英雄,可有人早先告诉她,这个英雄与匪.徒原来是有交情的。 第48章 (十六) (二十二) 为什么“恰巧”能赶来救她?秦舫不敢直白问出口,从她的表情看出疑问,樊莹却有胆量回答。 樊莹说:“我讨厌禹嘉木。” 出门前,秦舫虽没有直说,樊莹也能猜出与她会面的是哪一个人。不能阻止她,所以跟了她一路? 跟.踪不是什么合法行为,经历过邮件男的骚.扰,秦舫对此更为反感,而樊莹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背后邮件男疼得哀嚎,秦舫没有絮絮叨与樊莹说理的时机,她干巴巴憋出一句:“其实你说要和我一起去就行的。” 秦舫与樊莹两个人聊着,被晾在一旁的禹嘉木轮流打了报警和急救。救护车过来,禹嘉木主动跟车,秦舫犹豫片刻错过了时机,随后拉着樊莹拦了路边的出租车,跟在救护车后头也去了医院。 邮件男受的是皮肉伤,医生给他擦完药就将他扔在旁边不管了,禹嘉木则拄着拐杖一脸阴沉紧盯他的行踪。那人摘掉头盔,失掉了隐藏身份的优势,顺带也失掉了惹事时凶神恶煞的气焰,他矮了禹嘉木一头,畏畏缩缩,外人看来,他才是被人袭击的那一个。 禹嘉木拿到他的手机,联系他的家长,那一双父母听说了儿子受伤,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反倒是对禹嘉木报警这件事反应更大。一刻钟过去,警.察没来,他的父母赶来了。 两个衣着光鲜的城市中产,看都没看受伤的儿子一眼,第一时间找的是禹嘉木。一边道歉一边骂着儿子,当父亲的很快拿出一只鼓.胀的白色信封,他将装了人民币的信封按在禹嘉木手里不肯松开,说道:“我儿子刚从看守所出来,不能再进去了。他有精神问题,我和孩子他妈要带他去看呢。今天的事,你看能不能这么和警察说……这只是意外,我们按法律法规双倍赔偿,行不行?” 行不行?不行他们就铁了心要和他死缠烂打。禹嘉木伤腿,那人脱不了干系,再进警局只是早晚,听着那对父母好话说尽开始威逼他一个没见过社会艰险的在校学生,禹嘉木笑了笑,把那叠钱还了回去。 “我和他是同校的学生,可以不计较。” 不计较这件,却还有其他可以计较。只是,禹嘉木要从邮件男身上挖出他与樊莹的关联,才放过他这几天。 警察来做笔录,听说双方误会一场已经私下和解,很快就走了。邮件男的父母握着禹嘉木的手连声道谢,禹嘉木就说:“我能不能和他聊一聊。” 说完他就抓住邮件男的胳膊,将那个男孩拉到楼梯间,那双父母并没有阻拦。这件事大事化小,圆满解决,他们已经相当满足。 另一边,秦舫在医院大厅左等右等,没等到禹嘉木通知她与樊莹帮忙作证,一时联系不上禹嘉木,就又到邮件男就诊的科室附近找他。 她和樊莹一前一后走着,从没见过邮件男的父母,她也就没留心到,那对夫妇见到她们有多么惊讶。 那位母亲扶了扶鼻梁架上的近视眼镜,回头问丈夫:“那是……是儿子床头照片上那个姑娘吧?” * 自楼梯间出来,禹嘉木在邮件男父母面前成了他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禹嘉木按着自己的猜想审.问了邮件男,邮件男给不出一点有效信息,似乎他与樊莹唯一的关联只是他曾经偷拍过她。 不管邮件男对樊莹和秦舫曾经拥有过什么幻想,禹嘉木就是认为,对邮件男而言,樊莹比秦舫还要特殊。 禹嘉木什么都没有得到,信心却没有受损,从阴暗的楼梯间出来,第一眼见到坐在长椅依偎在一起的樊莹与秦舫,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于是偏头对身边的邮件男说道,“不管你对哪一位心存妄想,她们俩才是一对真正的情侣啊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8 。你所想的,无人在意;你所做的,不过是白费力气。” 那人呆愣愣看着其中一个女孩,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禹嘉木却知道他听到心里去了,只不过,他需要消化一阵。当初,自己也是花费很久,才相信喜欢的女孩心甘情愿蒙蔽了双眼,她喜欢和她同为女性、美貌之外既不善良也不可爱的樊莹。 到这个地步,禹嘉木也不只为抓到害自己瘸腿的犯人,他陷入了无法停止的好奇之中。比如,樊莹漂亮的外表下究竟掩藏什么,又比如,秦舫为什么会喜欢上樊莹,为什么非要和樊莹在一起,她那么一个美丽又脆弱的人,不会害怕吗? * 经历了一番惊险,秦舫和樊莹回了家。 晚上拿电脑上校网站电子注册,秦舫的电脑突然蓝屏,系统崩坏了。樊莹三两下给她重装系统,秦舫乘机就借了樊莹的笔记本电脑来用。错过这次机会,她恐怕就找不到第二个机会顺理成章地偷.窥樊莹的秘密。 那些不好的、意有所指的话,往往难以忘怀。秦舫一个劲自我催眠,她要相信樊莹,可禹嘉木说她能找到佐证樊莹做了坏事的证据,那种虚假的信任一下子就崩坏了。她花了一个月构建出来的“真相”,自己就能数出其中有多少疑点。 她竭力向秦母描绘一个平常的樊莹,但她其实都无法说服自己:樊莹心上的伤疤真能好转,长歪了心窍还能恢复到天然。 她心里藏着与樊母差不多的偏执,尽管她的方式温和,那也是在樊莹不情愿的情况下进行的“改造”。她总是希望樊莹是无罪的完美的,可这个世界的樊莹注定无法完美。 她迟早要面对樊莹的“恶”。 秦舫在网页上漫不经心点来点去,过会儿说自己饿了,樊莹就去厨房给她热菜。 秦舫在文件里找来找去,将隐藏文件勾选了显示,花了五分钟找到了一个隐藏又加密的文件夹。 她只一次就解开了密码,那是她名字的小写拼音。 然后她看到了数百张照片。 除了一部分熟悉的邮件男的“作品”,她还看到许多陌生的“自己”。 “我总是能认出你的。”秦舫想起樊莹说过的这句话,她远比自己要坦诚得多。 樊莹布置好碗筷喊秦舫来吃,电脑前的秦舫抱着头缩在沙发角落里。 她并不至于被樊莹的阴暗面吓成这样,只因消失了的那段记忆之中,少女时期的“秦舫”如此畏惧。 第49章 (十七) (二十三) 缺失的记忆以侵.略的姿态席卷了秦舫的头脑,她沉浸在“秦舫”情绪的浪.潮无法脱身。秦舫脸上有不属于她的表情,还有不属于她的泪水。 樊莹从厨房出来见到这样一个蜷缩在角落、静默流泪的秦舫,抱着她眼中只有茫然。 秦舫努力张开教水帘模糊的双目,视线中樊莹慢慢变小,直到变成一个稚气又阴沉的小孩子。 那时她和樊莹在楼梯上玩猜拳游戏,有个高大丑陋的中年男人正好撞见她们,他言语污秽和两个孩子开着不堪入耳的玩笑。秦舫不知所措躲在樊莹身后,樊莹反而向那人走近一步。 “叔叔,你要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吗?” 诱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向最高的那层台阶,樊莹机器般冰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微笑,“那游戏就开始吧。” 话音落下,她一脚将那个男人从楼梯上揣了下去,自己踉跄地抱住栏杆,才没有跟着他一起跌落。 原本躲在樊莹身后寻求保护的秦舫一下松开了手,她迟钝地发觉,她的童年伙伴原来比那个面目可憎的大人还要可怕。 “我们走吧。” 樊莹像往常那样引导她,而她如同塑像不能动弹。 樊莹向她伸出了柔软小巧的手掌,她惊惧地尖叫着,疯了似的只想甩开樊莹。 再然后,她左脚绊右脚撞在楼梯扶手的尖角上。樊莹拉住了她的衣角,但没能阻止她变得头破血流。 回忆到此结束,秦舫沉重地喘.息着,逐渐恢复平静。樊莹递给她一杯水,她接过来咕咚咕咚喝掉了大半杯。 潜伏在她头脑的系统,这时又自己出现。 它说:灵魂四散,支离破碎,这就是你想要的樊莹?受人操纵,命不由已,这就是你要她顺应的自然? 你以为自己有多喜欢她?那么多个她,每一个都不同,你喜欢的究竟是谁?你的喜欢不过就是拿她的虚像自我满足。 秦舫自己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樊莹拿纸巾替她擦着那些不知何来的眼泪,手臂悬空明明举得累了,也不敢放下来。 哭泣止住了,秦舫也答应了系统早前的提议——她要找回完整的樊莹。 为什么会穿越呢?在她决定配合系统的所求时,她就得到了答案。 从她被那个诺基亚砸中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她那样消极生活的人,总是愿意抓住救命稻草,随水流浮沉一味苟延残喘。她将樊莹走成了生路,也要为这条生路付出些什么。 “我要怎么做呢……”秦舫在心中悄声问着系统。和她结成同盟的系统,比先前要更坦诚。它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像这样喜欢上樊莹,与她建立不可剥离的联系。你便可以成为吸引她的媒介,在她的碎片上留下今后循迹的丝线。不顾她的意愿,它其实早就开始利用她。 秦舫已经很少想起系统本来的名目,现在回忆起来,那可能是拿来欺骗她的一个伪装。它的目的到现在也很明显了:只为了樊莹。 自诩喜欢樊莹的她,尚且做不到为樊莹倾尽所有,这个系统是什么来头?秦舫皱着眉头,想得入了神,因此她没有躲开捧着她的脸小心检查的樊莹。樊莹黑白分明的眼眸,明镜一般,秦舫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她打了个冷颤,醒了一点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系统的戒备之心,这时都不存在了。因为她们已经成为了同盟……吧。 * 电脑屏幕散发荧荧的亮光,樊莹走到秦舫身边就发现她翻出了什么。樊莹本来并不会慌张,可她看见秦舫在哭。这是她绝对想不到的。秦舫的举动超出了樊莹的预测,除了拥抱、陪伴、间或替她清理脸上的水渍,樊莹成为了睡眠状态的机器。那是她维持镇定的唯一方法。 秦舫后来埋在樊莹怀里睡着了,樊莹扶她去卧室睡觉,给她擦脸换睡衣。 樊莹坐到了白天,秦舫醒来了,她还停在昨晚那个时间。 “那些照片,是我让他拍的。” 樊莹从不期望旁人的理解,她向秦舫解释,也不会将事实润色成对自己有利的版本。 她从不觉得自己错了。 催得秦舫心慌的,从来不是樊莹的“错”,而是她的不知错。 秦舫满腹的话语不知从何说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59 起,樊莹有问即答,她就接着问。 “是你让他来偷拍我的?”是。 “禹嘉木的腿是你撞坏的。”点头一记,又摇头一记。 “昨天的袭.击你事先知道?”不是。被秦舫误解,樊莹也不气恼。 秦舫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禹嘉木追寻的“真相”,她抓住樊莹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紧了浮木。擦亮了眼,她发现她的浮木,原来沉在河底。 “我们去看医生吧。”她这么说,樊莹为了讨好她,就顺从地点头。 秦舫不认得什么医生,打电话将樊母的主治医生约了出来,掩下樊莹身上发生过越界的事件都没说,让女医师与樊莹约谈。 经验丰富的医师直言樊莹没什么问题,众生有万相,樊莹只是万相之一。秦舫的猜测于是落定了。 樊莹确实没有她母亲的病症,只是先天与后天同时催发下,她成为了现在的她。她与这个世界多数人不同,她背离普世的价值观,有自己的一番判断。非要说,樊莹的表现比较接近反.社会人格,医师没有诊断出这点,都亏了樊母对樊莹的“改造”。樊莹不懂平常人的思维,可她懂得如何扮演一个奇怪得不至于引人忌惮的平常人。 伪装成为了樊莹的本能,秦舫无法向外求援。她去学校图书馆,搬回来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一面看一面知道这些只是徒劳。 她想给樊莹治病,可樊莹根本没有病。 樊莹只是与其他人都不同。 “你说的对,报警吧。”总是给禹嘉木泼冷水的秦舫,挑了一个明亮的黄昏拨通了他的移动电话。 炽热的阳光迸发出明艳的色泽,从天穹顶一泻而下,热度消散于耀眼的颜色中,催生出昙花一现的绚烂。这一天都被落日的霞光浸染得犹如幻梦。 拨这通电话,秦舫并没有避开樊莹。樊莹听到她这么说,也想到自己会经历什么,她不会害怕,只是微微张着嘴,露出一点惊讶。 秦舫抱住眼前这位爱侣,用诉说情话的语调说道:“我们在世上,并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即使做到了,也有代价。” 与其拿虚无的道德观来感化樊莹,不如将世间的规则简化成有来有往的交易。这是秦舫竭力想出的应对。 “你对我失望了。”樊莹突然说道。 秦舫闻言有不好的预感,似乎她还是失败了。当她抬头看向樊莹的眼睛,她看到的是一扇禁闭的大门——在她做决定的这段时间,樊莹也决定了什么。 第50章 (完) (二十四) 秦舫让禹嘉木报警,与什么“正义”之心无关,仅仅是因为她不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将樊莹推入人间的藏污纳垢之地。令她意外的是,那个从来想要证实樊莹罪行的禹嘉木,却没有任何行动。 她是那么虚伪一个人,明明对现状焦灼不已,就是不愿意主动与禹嘉木联系。直觉告诉她,樊莹在酝酿什么,于是……从前樊莹跟着秦舫寸步不离,一个寒假过后,变成了秦舫不愿离开樊莹左右。 她让自己成为阻碍樊莹的绊脚石,樊莹对她没有丝毫不满,有时,秦舫会觉得那是樊莹无声与她对抗的方式。但她很快又想明白,樊莹希望她陪在身边,并不在意她究竟装着一颗纯粹还是不纯粹的心。 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随白马过隙,总是一天少过一天。长期“监督”樊莹的她只当了一星期的跟屁虫就累了,眼看着事情并无进展,她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随波逐流才是她最拿手的。 夜里十一点,小区门卫关了大门,樊莹与秦舫前后脚离开住所。秦舫依然不知道樊莹的计划,她只是盲目地相信,自己能够及时阻止樊莹的行为偏差。在接受樊莹不完美的同时,她渐也接受了自身缺陷。接受她也如樊母一般,将自我强加在樊莹身上。 半夜来找樊莹的是刚从医院出来的邮件男,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掉,精神头倒是很好。他们在一团漆黑的行道树影下谈话,秦舫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出邮件男情绪激动了一阵,而樊莹不知说了什么安抚他。 偷听他们的,并不止秦舫一个,横跨一条街与禹嘉木交换了眼神,秦舫一时想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禹嘉木离樊莹很近,借着黑暗隐藏了行踪,待那朵掩盖了月华的流云走远,他自然而然暴露在樊莹眼皮底下。 樊莹与邮件男站在夜色中,原形毕露,与白日没有一点相同,禹嘉木或许是直觉感到了危机,指向秦舫的方向二话不说就将她供了出来。 这场面,算是二对二,秦舫的出现给他壮了胆气,他又了看戏的余裕。只有他真的听到了樊莹与邮件男二人的对话,他清脆地笑了笑,对邮件男说道:“你真厉害,能够不求回报继续喜欢樊莹。” 禹嘉木会出现在这里,是被邮件男“骗”来的。邮件男说会给他机会录下樊莹亲口承认罪行的音频,现在看那人被樊莹三言两语哄得倒戈,禹嘉木觉得自己上了当。 樊莹教这两人抓到现行,依然从容,她向秦舫伸出手,声音放得轻柔,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秦舫,到我这里来。” 樊莹的自信是有理由的,秦舫身体比头脑先行一步,已经小狗样地奔到了樊莹身边。回过神来,秦舫尴尬地埋下头,樊莹则露出了笑意。她一偏头,笑意里人类的温情顷刻都散尽,她拿空洞幽深的眼神盯着禹嘉木。 她问:“为什么你不高兴看到我和秦舫在一起呢?”为什么要在我取得成果的时候穷追不舍,让我得到一场空? 樊莹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水果.刀,她走到禹嘉木面前,他们中间横着锋刃。 这个场面与几年前樊莹保护秦舫,并没有什么不同。秦舫忽然想到,在樊莹的立场,这一次她是在维护彼此的关系。直到此刻,秦舫方才清醒地意识到,樊莹可以为了扫清禹嘉木,骑车将他撞伤。她没有什么不可为。 “别这样……樊莹,你把刀放下好不好?” 秦舫声音颤抖,她不确信自己真的可以说服樊莹。与她的担忧相反,樊莹真的折回了。只不过樊莹将水果.刀递给了邮件男,局面变成了邮件男威胁禹嘉木而已。 禹嘉木赤手空拳,又有一条拖后腿的伤脚,他面对反光的凶.器不敢妄动。樊莹没将他放在眼里,转身以后只关心秦舫的反应,昏暗的光线里她的双眼依然流转着潋滟的水波,美人目中隐隐藏着期待。 她问:“你怕我吗?” “不怕。”秦舫急得快哭出来了,听得她这句,樊莹竟有些失望。 眼看着邮件男扬起手要将刀刺入禹嘉木的肚腹,秦舫尖叫一声,忍不住捂住眼睛。 刀尖触到禹嘉木的外套就停下了,禹嘉木惊出了一身汗,同时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0 他察觉到什么:樊莹并不想要诱出他,真正咬了鱼饵的是秦舫。 你怕我吗?秦舫说不怕,樊莹才让邮件男虚晃这一刀。樊莹为什么要这样再三地检验秦舫,确认脱险的禹嘉木回归了旁观立场,仍然看不穿樊莹的用心。 没听到刀锋刺入血肉的闷响,秦舫捂着眼睛还是不敢确认,樊莹就一点点掰开她的手。 “你看。” 那把刀变戏法似的又回到樊莹手上,她划开自己的外套,皮肉破了一条狭长的缝隙,血液将衣料染成暗红。樊莹皱了皱眉头,像是对这个流血量不大满意。 “秦舫,你不怕吗?”她开始焦急了。 秦舫一把抓走樊莹手上的刀,手指掐在刀锋上,她才发现那把刀根本就没有开刃。樊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制造出眼前的效果! “你是疯……”了吗?说到一半,秦舫恍惚想到了什么,她想到了在楼梯间摔倒的“秦舫”,关心的话语,转头就变成了一声冷哼。 “你真的是疯了。” 也是疯了,才会演这出戏,希望她像少女的“秦舫”,受尽惊吓将所有惊骇的记忆抛到脑后。 “哦。”樊莹颓然地坐在地上,眨眼像被抽干了力气。伤口处还在往下滴血,秦舫在气愤中也没看得仔细,直到樊莹“嘭”一声倒在马路上,秦舫才拨通了急救电话。 她以为樊莹在做戏,就想不到樊莹下手这么没有轻重。 为什么呢?拿外套捂着樊莹的伤处,手上淌满了血,秦舫满面失神。 到这时,秦舫也不得不相信,她与樊莹走不到一路。 “你想要离开啊?”秦舫心同死灰,系统却兴奋不已,它说,“你在这里待得够久了,我没有那么多能量让你浪费。你能自己想通最好。” “到下个世界,我借那个地方升了级,我们离目标就只有一步之遥。” 它为计划的实行兴奋不已,秦舫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她着魔似的问它:“按你说的,我能见到真正的樊莹吗?” 有那个“真”,眼前就都是“假”了吧。 * 樊莹受了皮外伤,出院就立刻到警.察局自首,但警.方并没有受理,因为除了樊莹的心证,就连受害的当事人都不承认有这件事存在。 樊莹住院期间,秦舫去看她,她让医护人员将秦舫拦在外头。等她耐不住想见秦舫,她才发现,这个人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到长途车站买了最近的一辆车,身无长物乞丐样到了燕京,樊莹直奔秦舫燕京的家。她见到的秦父秦母对她的出现毫无预料,不过也热情地将她请进家门,樊莹僵着一张脸,机器人的芯子都快坏了。 从秦父秦母那里,她知道秦舫撞了大运公费出国去了。 秦舫抛下她了。因为她彻底伤到秦舫的心了。 樊莹变成了坏掉的机器人,脸上的肌肉没了生机,像是糊在五官上的泥。晚上她躺在秦舫的床上睡觉,一双眼睛扭开了水龙头一样,往下不停地滴水。 樊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也不知道她现在心口酸酸的全是委屈。 为什么会那样欺骗秦舫呢?她的想法很简单啊,她只想在秦舫心里当一个简简单单的同学。她只想将一切调零,成为秦舫心里完美无缺的恋人啊!秦舫不是那么期盼吗? 秦舫果然也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吧。 樊莹抱着膝盖团成一团,整个人像是在墨水里浸过,灰扑扑的。 她为秦舫的不辞而别难过伤心,旁人为秦舫的得偿所愿开心。没有一个人知道,出国留学的那个秦舫已经不是秦舫了。又或者说,系统大发慈悲,按原著里女主的性格,将那个原版的秦舫换了回来。 前两个世界,秦舫都身无牵挂,这一世与她有接触的人多了,系统才没让秦舫死遁。 这个世界的时间如同逝水,秦舫被系统带入一个全新的书中世界,与这位樊莹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了。 第51章 (一) (一) 秦舫感应不到自己的身体。 她做梦一样地恍惚,直到系统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未经启用的一台全能型仿真机器人。 她起先都记不得穿越之前自己与系统说过什么,躺在封闭的纸箱之中、被减震用的白色泡沫盒包裹,她大概正在某个仓库积灰。 眨眼之前已经是她的“隔世”。她那时确实畏缩了,只是片刻的念头闪过,系统便将它实现——她不敢想象,在她中途叛逃之后,樊莹会怎样。 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了。 她对樊莹说一个人得到要付出,那她的口不择言总也有代价。 未经激活的机器就是一台死物。秦舫缩在机器的内核里,沉寂于静籁中。有一个瞬间,她想,那个系统本质上会不会与她是一样的。 它是一团灵魂,又或者是一团意识,不管它是什么,它都不止是一台只懂得运行既定程序的机器。 秦舫想从系统那里了解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让她意外的是,它拒绝了她。 “你是一台机器,机器不需要知道这些。” 不知不觉,她将它当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格。它那么说,她觉得它在讽刺她。如果她是那个系统,一心想要救回樊莹,她也会嫉妒在她眼前活得更像“人”的那个灵魂吧。 当然了,她所想,完全得不到验证。 秦舫只能在黑暗中等待。等着有人将她找出来,拆开纸箱引她融入故事。 她不知这等待何时终止,无法准确地计量时间的流逝。 她当然也无从得知,这个世界上有人比她等得还要久。 * 秦舫所在的这个小说世界,基于一本科幻类言情小说。她早前向系统抱怨过,为什么她穿越的都是异性恋的小说不是百合小说。为了实现她的愿望,系统暗中花费了不少努力。它是一台与终端断绝了联系的穿越机器,要实行超出它控制权限的指令并不容易。 与秦舫所想接近,从它选中秦舫那时起,它就开始了拼凑樊莹灵魂碎片的计划。之所以急着让秦舫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以它能接触到的数据分析下来,这个世界的文明建设水平最接近穿越系统背后的终端。它需要这里的知识,帮自己解决一些技术上的难关。 汇集樊莹的灵魂只是第一步,它最终的目的是让樊莹逃出被终端操控的命运,为此它必须为樊莹创造出完全脱离终端控制的时空。终端对各个机器的数据不间断监控,每个时空流速不同,它抓住这个漏洞才给了秦舫那么多时间——让她一个生性怠惰、热衷等死的人,心甘情愿为樊莹争取自由。这一站就仿佛它部署图上的一个休息点。它不小心花了太多时间,太需要这个世界帮助弥补计划的漏洞。 按小说中所写,秦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1 舫应该是在s星国家保障局的仓库。s星是r星系群星中一颗普通的行星,s星人的祖先远.征几千光年,乘着宇宙飞船漂泊至此,在这里播种了文明,才令它如此与众不同。 这个星球最初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经由几千年的时间,逐代的智慧积累,终于被改造成为人类的适居地。 第一代住民携带着人类在另一颗星球起源与终结的所有历史资料,那些放在如今已经不剩多少参考价值。秦舫穿成这个世界上最新一代的全能型机器人,她的思维则停留在这个世界的古人类水平。 拿“古人类”的眼光来看,s星上运行的社会规则也许与g产社会的未来最接近一些。摆脱了种群国.家此类概念,s星人共同组成运行这个星球的零件,且是毫无分化高效运转的零件。现阶段的科学技术能够低成本地维持星球人的生存,每一个住民享受星球管理局给予的基本保障的同时,都竭尽所能成为推动人类历史发展进程的功臣。说得难听一点,星球人祖先花了几千年完成了对全人类的“洗脑”,重新建立了一套“无私”的价值观。 让祖先萌生如此人类发展规划的起因,是移民前人类的消亡历史。先人们发现比恒星爆炸小行星扫尾,更早摧毁人类的恰恰是人类本身的欲心。资源的极度匮乏让人类间的战争撕掉了最后一片遮羞布,星球的末日之前,人类就制造了自己的末日。就同更远时代,先人的先人记载的神迹所预示——人生来带着污点,明明是神创造的子民,最终却将神灵们逼到隐遁——人类才是真正摧毁一切的自毁程序。 为此,先人希望拔除人类身上的污浊。他们所做,拿古人类某个民族的古语可以概括:“存天理,灭人欲”。因这人欲是创世造人时不甚落入的污秽。 相比动荡时期的古人类,平静度日的s星人可以说是简单质朴。十八岁刚刚成年的樊莹正是这些单纯的s星人其中一个。 s星人没有家庭的概念,人与人之间也不存在过度的亲密关系,所有人都是独居。由星球实验室完成人类胚胎受.精,在培养室将胚胎养成婴儿,成年前孩子就由政府养大。长大独立的s星人各有所长,在各行各业有着自己专职的岗位。樊莹擅长的是遗传学方面,经过一系列严格的专业测试和心理测验,她被批准在成年后进入星球实验室专门负责胚胎培育的计划生育部门。 今天是樊莹成年的日子,她到工作的部门报道,伸手按在门口信息采集器上修正了自己目前的身份信息。借助手腕上的迷你电脑接受了同事发来的工作说明,她很快学会了如何坐在操控室完成胚胎的日常维护工作。她的工作暂时运用不到什么遗传学知识,空闲时她用电脑投影了最新的研究报告,乘隙读了好几篇。 工作接近结束的时间点,樊莹收到国家保障局的邮件提醒,让她修正个人信息以后去取每个成年s星人都会拥有的全能型机器人。听说机器人装在和她等高的纸箱里,等她接收完使用说明,直接就能拆开这份星球公民的“生日礼物”,领着自己独一的仿真机器人回家。 樊莹从懂事起就等着这一天。收到邮件仔仔细细读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她才安心地笑了起来。 她就要有属于她的机器人了。 第52章 (二) (二) 胚胎的日常维护并不需要人工,樊莹学会了手动操作,练习几次就将运行模式调回自动。 计算机对胚胎们实时监控,一有异常,实验室的监控系统便会报.警,还能根据不同的情况自动实施应对方案。樊莹随时可以在她个人的迷你电脑上调出数据,那些数据对她的个人研究很有帮助,是她申请到这个部门的一大原因。工作之外,她加入了另一个业余的研究小组,小组专注于人类基因病的研究,她于此获得的成果也是她进入星球实验室的敲门砖。 这份工作并不限制工作场所,唯一的要求是个人电脑随时处在网络信号覆盖范围内。樊莹成年后第一次投入到社会工作,硬生生坐到了下班时间。其实只要她提交出行申请,就可以离开了。 s星球实验室星球最大的实验室中心,只这里有权培育人类胚胎,能在此工作的都是少数的幸运儿。直到下班,她才见到与她同样幸运的几位基层同事。 樊莹很少与人交流,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是如此,几个年轻人僵硬地交流了眼神,最后一语不发进到了同一辆电梯。 “你……你们好。”樊莹调整了好久的站姿,以期找到最佳的方位,确保其他三男一女都能接受到她礼貌的鞠躬礼。 浅金发色的女孩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碧蓝的眼睛终于将焦点落在她身上,她说:“你喜欢历史。” 女孩子的声音放得很轻,与其说是与樊莹对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星球人们的生活简单,成年后除了专注个人的职业领域,与她们相处最多的就是那台全能型机器人。每个星球人都疏于社交,像樊莹那样主动结识同事的,算是极少数的异类。 四人中只有一个人给了她微弱的回应。樊莹紧紧盯着地面,恢复到平时一个人的状态,心头的紧张感才慢慢消失了。她大概能猜到同事们头脑里装着什么:工作、研究、晚餐、阅读,或是其它方面的爱好。 也许,在观看历史影片时,同事们流露过与影像中人一般生动的表情,现实的情境里,人们对彼此的存在却是排斥的。 樊莹想,她可能是在场唯一希望与人类同胞交流的人类吧。那么渴望拥有自己的专属机器人,也是因为那个仿真人是最接近人类的机器了。 “我知道你,你很优秀。”樊莹的迷你电脑响了一下,她收到某个人共享网络连接的申请。一抬头与那位碧眼的女孩四目相对,女孩指了指她的手腕。樊莹去检查迷你电脑,发现那个女孩给自己发送了邮件附件,通过那人的邮箱id她发现女孩就是指导她完成工作的乔娜。 又是工作上的资料?这是一份上班时间没有严格规定的工作,同时也意味着任何时间都可能成为工作时间。樊莹打开文件,读了一行就面露惊愕——乔娜给她的居然是仿真人的使用说明。 在s星球如果你有心要了解一个人,随时都能在星球居民的数据库找到那人的详细信息。只是,很少有人会这么做。樊莹隐隐感到乔娜与她见过的其他人不大相同,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捂着迷你电脑本能地退到电梯角落。 老实说,她不觉得那是简单的仿真人使用说明。每个居民在认领仿真机器人时,都会得到详细的使用指南,乔娜为什么要特意给她一份非官方说明呢? 樊莹最后一个走出电梯,她决定晚上回家再研究乔娜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2 给她的这份资料。从大厦走出来,门口停着员工专车,车头坐着刚刚和她一道乘电梯的几个人,樊莹这回没和他们说什么,她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连接车上的网络键入了自己的目的地。 * 樊莹生平第一次站在星球保障局门口。那是占地几千平方米、巨蛋外形的银色建筑。 她连接保障局的加密网络,通过个人验证以后被脚下的滚动履带带到一座办公室门口。樊莹在裤腿上擦了掌心的汗,旋开了房门。 办公室里几只纸箱并排放着,仿佛一堵高墙吸收掉了室内所有的光线,樊莹觉得这里很暗。 西装革履的女职员对照着显示屏上的樊莹与眼前的樊莹,她从柜子底下摸出来一个黑匣子,让樊莹把手伸进去。 “嘶”。针头刺破了樊莹的手指,同时,樊莹也想到这个黑匣子是什么作用。比起迷你电脑的电子身份,她这一身的血液才是世上独一的、不可作伪的身份信息。 嘀。绿色的指示灯亮起,显示她已通过了现场的身份核实,女职员抬起头,指向那堆纸箱:“编号0381是你的仿真人,启动机器人,就能查看机器人的操作细则。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再来。” 樊莹一个人拖着硕大的纸箱离开了办公室,一直到了拐角的洗手间。来之前她听说,仿真人拥有最科学的人类身体比例,未启动时优雅如同艺术作品。然而,艺术可以让仿真人裸.体,樊莹将它当成真实的人类,就不能让众人观瞻它的裸.体了。 樊莹随身的背包装着前段时间买来的仿古连衣裙,购买说明里写,古人类女孩喜欢这种款式的裙子。领口和袖口都有蕾丝装点,胸口的位置镶嵌一点细碎的钻石,裙身蓬松地张开,粉色的裙子像是一团松软的云朵。在保障局发来的仿真人申请表里,她描述了对仿真人的外形要求,为了迎接这个比她矮了十厘米的女性仿真人,她几乎花费了大半的积蓄。 樊莹小心地把洗手间反锁了,才进行拆箱工作。将仿真人从纸箱里抱出来,她在明亮的灯光检阅这位将与她共度余生的同伴。从它丰满的双.乳,一直看到它小巧的脚踝。然后,她想起来,她买衣服忘买鞋了。 仿真人的长相是可以更改的,初始状态是不辨男女的中性风格。樊莹在家用电脑上完成了仿真人头部的模型构建,所以她唯独没有关注它的外貌。 在启动仿真人之前,樊莹先给她穿了裙子,因为她觉得人类见面一方不该是这么光.溜溜的。启动的按钮在仿真人的后颈,将它的长发掀起,她摸到了那个小小的凸起,深呼吸一口气按下。 仿真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一闪一闪,俨然是机器正在工作状态的样子。樊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仿真人有什么动作,低头检查电脑也没找到任何连接申请,樊莹将仿真人角角落落又看了一圈,终于发现穿着紧身连衣裙的仿真人左右胸海拔不太一致。她从仿真人衣领那儿伸进去,决定摸摸那是什么。 “嘶。”樊莹同一根手指被刺伤第二次,她触电般收回手掌,再看那台机器,它的眼珠开始灵活地转动了。有一点,像是人类了。 真是,原来启动机器人也需要验证基因信息啊。腕上的电脑响个不停,樊莹想,应该是和这个仿真人连接上了。仿真人看起来和真实人类没多大区别,除了关节处,为了维修方便机械感比较强烈。樊莹努力把它当成人类,她选的裙子刚好能把这些金属关节都遮挡起来。 仿真人仰头看她,不知何时它像这样直直看着她。 “樊莹……” 咫尺之外,有个女声喊了她的名字,樊莹捂着嘴巴,差点就要从仿真人面前逃开。它说起话来,原来更像人类啊。 迷你电脑提醒她给仿真人起一个名字,樊莹事先毫无准备,挠着头颇觉头疼。“嘀。”一声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樊莹一看,仿真人的操作系统跳过了起名环节,直接进入了操作界面。 她还没仔细读过使用说明,不清楚这算不算系统故障。眼尾扬起,余光掠过仿真人,樊莹“哎”了一声,尾音变了调。 这机器人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怎么变得那么漂亮了?秀眉底下一双乌黑的眸子,小巧的鼻头盈盈如玉,嘴唇粉粉的像是柔韧的软糖。它唯一没怎么变的可能就是脸型了,樊莹怀疑,可能是它变化得不明显,她看不出来。 樊莹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张着嘴哑了似的。她看着那个机器人,它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忍笑,过了一会儿,那个机器人说“你好,我是秦舫”。樊莹猛得埋下头,二话不说进入星球网络搜索起来。 天哪!仿真人会自己起名字,自己变样子吗?可没人这么告诉过她啊! 第53章 (三) (三) 樊莹惊慌之下向万能的星球网络求助,理所当然没有搜索出什么有参考价值的信息。有人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听说是拿错了旁人定制的仿真人。又要仿真人装箱失误,又要撞上仿真人识别系统故障,两者同时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至今也只有几例。 她拿错机器人了?樊莹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立马否认了:这可比她未来当上实验室室长的可能性更小啊。 樊莹背手绕着仿真人走了一圈,仿真人的视线就追着她跑个不停。越看这个仿真人越像人类,樊莹就好心提醒道:“你不动身体,脑袋360度转,挺吓人的。” 仿真人的眼睛迸出瞬间的亮光,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惊愕,机器人埋着头,郁闷地说了句“哦”。樊莹嘴角弯着,不知不觉含了笑,她觉得这个机器人挺有趣的。这么可爱又漂亮的仿真人,的确是她的……吧? 樊莹小声哼着歌,一面收拾着瓷砖地板上狼藉一片的瓦楞纸屑。她完全可以让机器人代劳,亲力亲为就当是照顾这个新同伴的第一天。 与她雀跃的心情不同,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粉嘟嘟亮晶晶的蓬松公主裙,秦舫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个世界的樊莹……审美有些与众不同啊。 “樊莹,”秦舫提了提裙子,不大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不这么穿吗?” 她作为机器人,启动后自动连入了星球网络,动一动念头就查到了这条仿古裙子令人咋舌的价格。这么说可能会坏了樊莹的好心情,但她实在是接受不了樊莹拿她当成洋娃娃玩换装游戏。 机器人一般都是对人类的指令做出反应,即使有表面上的主动行为,那也都是经过特殊设置才能实现的。一个机器人竟然有了自我意识?樊莹没有回答秦舫,而是第一时间查看了仿真人的设置栏,当看到最底下一栏小字说明时,她松了一口气。 星球保障局的机器人,在默认设置下都会利用星球网络与主人进行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3 日常交流,为了更接近“人类”,它们并不只是“接受反应”,也会主动向主人反馈一些信息。仿真人的外形可调,性格设定千变万化,只要不故意考验它们的机变能力,它们确实会“思考”和“改变”。 仿真人没有主人日常生活的基础数据,对樊莹处在一无了解的状态,樊莹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仿真人才在她面前柔声轻语,看来有些怯懦。 怯懦。机器人不会有情绪,樊莹只是在头脑中为仿真人的反应找一个最接近人类情绪的形容词。她想的稍微入了神,心里再把它当人,还是明白得很:她依然只是孑然一人。 嘀。又收到邮件提醒,樊莹结束了手上的体力活,打开邮件。 那是她的仿真人发来的一张图片。图片里的古人类,白衬衫牛仔裤,搭一双黑色皮鞋。她买裙子的钱足够买十几套这个复古套装。 秦舫说:“可以把那个裙子退了,换成这一套吗?” 她的仿真人很体贴嘛。樊莹伸手在仿真人的假头毛上摸了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行。” 秦舫从来没见过这样纯粹的樊莹。心无挂牵,没有沉重的身外事牵绊,一旦高兴了,眼角眉弯都飞扬起来。她怔了怔。 秦舫是樊莹拥有的第一台仿真人,樊莹没什么比较,也就发现不了她与其他机器人的不同。她从保障局的巨蛋建筑走出来,丝毫没察觉,顺从跟在她身后的机器人,远远没有刚才在洗手间的生动。 樊莹搭乘人行履带回家,那是免费的城市公交。读着迷你电脑上的仿真人操作细则,耳边有轻微的气流凉爽地擦过,樊莹独自享受这份下班路上的悠闲。 仿真人的操作说明与其他功能性机器人差不多,樊莹很快看完了。她还没有到家。按她本来的计划,这时就无事可做了。樊莹自然而然想到了乔娜给她的那份非官方说明,两份使用说明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已经读完了一版说明书,第二版樊莹就一目十行地速读,令她失望的是,这两份使用说明大概只是一新一旧的区别。仿真人一年换代一次,乔娜那份文件最早建立时间是两年前,可以说除了领她怀旧,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樊莹关掉了这两份文件准备休眠电脑,她习惯性检查电脑的后台运行程序,视线落在一个陌生的程序上。将它的名字二进制解读解析成文字,是“free”。 这个程序是辅助操作仿真人用的,她查看了它的注册信息,发现那是一个非官方机构研发的。这份程序私自篡改了仿真人操作系统的一些设置,居然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星球官方网络都经过严格加密,樊莹想不到有谁能悄无声息在她电脑里植入这个程序。她今天待过寥寥几个地方,除了家里的城市公网,剩下两个是星球机构的官方网络。那人怎么知道她要认领仿真人,又能在哪里下手呢? 樊莹眼皮一跳,打开乔娜给的文件,拉到最后一行。 将那行文字按笔划写成编码,解密成文字…… 电脑刻板地计算,樊莹同时在心里默算,她将乔娜留下的信息念了出来。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樊莹一头乱麻,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仿真人,似乎意识到什么。 今天仿真人的过分“智能”会是这个程序引起的吗? 第54章 (四) (四) 发现自己的电脑被人做了手脚,樊莹当即就想将这个软件卸载掉,但不管她借助什么工具,都无法清除掉它。樊莹找到了星球网络局的服务热线,已经准备打出去,乔娜似乎摸准了她的动作,向她发起了视频通话。 “樊莹,你应该感谢我的。”乔娜披散着金发,娇媚的一双眼睛惺忪地看着她。看来,她打乱了乔娜的计划,才有这一通仓促的电话。 樊莹对这个同事冷了脸,压抑下心头的怒气,她说:“我感谢你什么?感谢你对我的仿真人做了手脚?感谢你监控了我的电脑动态?还是感谢你拉着我违反星球法?” 乔娜抚了抚头发,没接樊莹的问话,倒是啧啧感叹了樊莹的口齿伶俐。她说:“你居然没有语塞。私底下,你一定做了不少会话练习吧。想象着和古人类一样,为了各种浅薄的理由而欢笑。这么做,很危险。” 话题一转,乔娜掩唇笑了笑:“你想过你为什么会入选星球实验室吗?仅仅因为你那些幼稚的研究?如果你的研究有用,就不会只在操控室维护机器运行了。你能入选,因为我选择了你。而我选择你……” 乔娜说什么,樊莹都不在意,只是越听她就越被乔娜的无耻所震惊。樊莹冷淡道:“请容许我提醒你,你现在所说已经诬陷了星球政.府的声誉。我随时可以提交你我通话的视频,将你送进星球监.狱。监狱每年才有一两个人入狱,你可以拥有新闻特辑呢。”气愤冲上她的头脑,也打消了她在社交上的羞赧,她现在只想要将言语化成锐器,击碎乔娜一脸的得意洋洋。 “呵……”乔娜被樊莹威胁得仿佛很享受,她等樊莹说完了,才睁开了碧蓝如海的眼睛。她微笑着看着樊莹,仿佛要用眼神催眠樊莹,“你不觉得自己和我一样吗?” “其他人只对仿真人展露喜怒哀乐,将完美的一面献给星球。而我们,无时无刻,不想要表达内心真实的自己。” 她总算说对了一点,樊莹怔了一怔,按下录制通话的按键,很快弹出了一个警告窗。乔娜的网络特别加密过,怪不得她什么都敢说……樊莹录不下证据,却可以关掉这个会话界面,她伸手准备结束通话。乔娜收拢了脸上的表情,直起腰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她说:“那个软件只有一个用途……它可以帮你得到自由。” 自由。软件的名字就是自由。樊莹突然有了洗耳恭听的兴趣,但画面骤然变黑,通话已经停止了。 古人类为了自由发起过不知多少的战争,乔娜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词?难道他们现在不自由吗? 樊莹甩了甩脑袋,像是要将乔娜那一番不可理喻的话给抛出头脑。她解决不了迷你电脑的问题,只能寻求外援,但刚才乔娜的谈话太过敏.感。她想了想,找了一个帮她修过电脑的前任网络局职员。那是一个很少见中途转行的瘦弱男人,比她大十岁,外表却比她大了二十岁不止。 “亚瑟,我的电脑……”她舍去许多不能讲的部分,简略说明了事由。亚瑟对人们违反星球法的行为颇有些无动于衷,他开始认真听樊莹的话,是从“free”这个单词开始的。亚瑟埋着头,翻找了什么,镜头里樊莹就只看到了他一头雪白的头发。 亚瑟找到了纸笔,快速写了什么,将镜头对准他的手书——“那件事,我们见面谈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4 。你记得不要带任何的电子设备。不过可以把仿真人带上”——他很少书写,拿笔的姿势相当别扭,樊莹艰难地辨认着他的字迹。 樊莹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不过她还抱了一丝侥幸。乔娜那么早暴露了自己,凭什么就以为能将她拉到一条战壕。 在纸上写完了重要的话,亚瑟说道:“那只是个普通的软件,对你的仿真人没有影响。事实上,它根本不会打搅到你。至于你电脑上那个隐藏的间谍程序,我刚刚已经删除了。” “谢谢。”樊莹难掩疲倦。 乔娜送了她“礼物”,那礼物却毁了她一天的心情。等樊莹想起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仿真人,她已经无视了它一路。 “我们回家吧。”仿真人说自己叫“秦舫”,樊莹总不习惯,索性就略过不喊它的名字。那个机器人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当她重新拾回了对它的关注,它却故障了一般,自顾自地坐在地上。 樊莹检查了电脑,发现仿真人的运行状态完全正常,她走过去蹲在它面前,模仿历史影像里人类哄孩子的语气。 她说:“你怎么啦?”仿真人没反应,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秦舫,你怎么啦?” 仿真人抬头看她,眼珠呆滞着,看起来傻乎乎的。它说:“请不要忘了我。” 樊莹心头咯噔一记。她想,这不该是星球语言库的句子吧? 她向仿真人伸出手,机器人握紧她的指尖站了起来。机器人的人造皮肤,摸起来凉凉的,她还是没法说服自己:那就是人类。 比起乔娜的“自由”诱.惑,她最在乎的还是乔娜说自己与她相似。 她希望与真正的人类交往,而不是像大部分人类,借着仿真人来催眠自我。 机器人站了起来,樊莹松开了它的手掌,令她惊讶的是,机器人却将她的手抓了回来。 “樊莹……” 按仿真人的初始设定,它应该称呼她为主人。樊莹心想,它会直呼自己的名姓,也许是那个“自由”的缘故。 樊莹说:“你应该叫我主人。”她纠正了机器人。 仿真人一语不发,垂着头。 “你不高兴?”樊莹好奇地问它,它飞快地瞄她一眼,说“嗯”。 樊莹起了逗弄它的意思,就说:“你觉得你是人类吗?” 它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是。我是。” 机器人原来按照预定的程序走,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固执是很自然的。古人类幻想着人工智能有一天会统治人类,但这个想法并不可行。机器并不真的会学习,它的所有行为都架构在已知的基础上。 樊莹笑了笑,由它抓着自己回到家。 家门口放了一只硕大的铁盒,那是她刚在网上订下的仿古套装。仿真人指定的那一套。 樊莹拿出了衣服,铁盒咕隆咕隆立马重组成一个小型的商业助理机器人,它用滚轮“行走”,停在了她的脚边,“女士,我来回收那件退货。” 那件退货还在仿真人身上穿着,樊莹转过身就见到自家的机器人捂着裙子领口,她说“你又想要这件了”,机器人摇着头,眼珠不停地颤动。 它说:“我可以进屋换吗?”就像个真正的女士那样。 樊莹将助理机器人一起请进了家门,让仿真人待在自己的卧室,在它的眼色下,她将助理机器人关在了客厅。仿真人还是不肯脱.衣服,樊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是想要把我赶出去吧?” 机器人摇摇头,走来走去,似乎坐立不安。樊莹走过去,直接解开了它背部的拉链。仿真人立马一动不动,它就连眼珠都不转了,瞳孔散发着微弱的亮光,电量不足要休眠一样。 樊莹没管它的小脾气,将那套衬衫牛仔给它换了回去。她把那条仿古裙子交给助理机器人,前脚送它出门,后脚商店就将余款归还了。等她樊莹折返卧室,就发现她的仿真人抱着膝盖在墙角坐着。 她问:“你是人类吗?” 仿真人蔫蔫地抬头看她,说:“我是。” 第55章 (五) (五) 仿真人坚持说自己是人类,樊莹相信她即使追问下去,它仍然只会重复这一句。她伸手摸了摸仿真人的头发,它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起来有些湿润。 “起来吧,我带你参观家里。” 仿真人怯怯地握住她的指尖,樊莹则干脆地包裹住它的整个手掌,它温顺地跟在她身后……就好像,是她腼腆的人类新室友。 樊莹本以为自己会为这个仿真人的到来而激动不已,但它的到来,恰恰让她看清了自己对待仿真人的真心。她根本对它充满了偏见与迁怒,而它,只是一台普通的服务型机器人罢了。樊莹说是带仿真人参观,其实从卧室走到客厅,就将一半的房子看完了,剩下的一半是她个人的实验室。 “这里,你不能进去。”一共没走几步路,樊莹便给它划好了禁区,成为机器人的秦舫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看了眼那扇樊莹禁止她进入的房门,又看一眼空荡荡的客厅,问:“樊莹,你没有厨房吗?” 樊莹没想过它会提这个问题,星球人对饮食的追求并不复杂,她平时按时服用营养剂,偶尔才会购买培养棚里种植的古生物,那也是观赏的价值大过于食用。厨房?那是少数人受爱好驱使在家中划出的领域,她并不需要。 仿真人对世界的认知有两条途径,一条是时下畅通无碍的网络,另一条就是与它朝夕相伴的主人。她的生活习惯是网络上搜索不来的,樊莹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它解释一些细节,就从玄关处玻璃橱柜的第二层拿下两大瓶药剂。 她说:“这是保障局定量发放的,足够补充我需要的所有营养与热量。”估摸着已经到了自己每天“用餐”的时间,樊莹拧开药盖,顺便嚼豆子一样吃了几片。 秦舫:“……”朋友,你的咬肌还健在吗?她忍不住关心起了秦舫的健康问题,当她调出樊莹近年的体检报告,发现樊莹所有的身体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这才安心下来。秦舫没将这个问题问出来,否则樊莹就会告诉她,在几步之外的实验室里放置着一套专门用来锻炼肌肉的智能器具,那是大多数星球人都会购入的。 往常这个时间,樊莹都在实验室消磨时间,等到规律作息的身体自己疲倦了,她老老实实躺回卧室,再睁开眼就迎接新的一天。 身边多了一个仿真人,樊莹颇有些坐立难安。她想遵循往日的习惯吧,又觉得将它独自撂下不太好;要是把仿真人带进实验室吧,她才凶巴巴给它规划了活动范围。樊莹在客厅绕着圈走了好一阵,末了向仿真人摊摊手:“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你休眠吧。” 仿真人的眼睛逐渐变暗,它坐在客厅沙发一动不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5 动,樊莹见状毫不犹豫拉开了那扇仿真人的“禁门”。她贴着门背呼呼喘气,此刻才觉得自己真的到了家。 打开迷你电脑,播放了一首古典音乐,她边揉着太阳穴边站上那套健身仪器。电子女声替她检查了新收的邮件,研究小组准时发来了今天的分工。基因病是一个庞大的研究课题,受到经费与人员的限制,她至今只涉及了一些皮毛。小组十几个人,所有人的工作汇总起来,才可能结出真正有用的研究成果。除了已经发表的那些科研文章,樊莹对整个小组至今的所得并不算清楚。 以往她的想法简单,选择了一个目标就朝它一直走下去,她今天没有了那份专注,忍不住又回想了乔娜语带讥谑的那一番话。 她受到了轻视,为此而难过。 * 樊莹在实验室花费了比以往更漫长的时间,等她回到卧室,已到午夜。她掀开松软的被褥,看清蜷缩在床角的仿真人,稍有些吃惊。 秦舫说:“你回来了。再晚,我恐怕就要去打扰你了。” 仿真人需要对主人的身体健康负责,她这么说并没有违背服务型机器人的原则。至于她为什么会躺在床.上被樊莹抓到现行……除了她不高兴躺在地上以外,其实也是严格遵守仿真人的工作原则。 s星人在日常生活中习惯于参考统计学的相关数据,他们有一套精确的健康标准,对每天的作息时间、摄食量、运动量等等皆有详细规定。星球人没有生活伴侣,也不热衷性.爱,他们依然拥有自己的性.伴侣。那就是星球保障局在他们成年之时免费发放的仿真人。星球保障局免费发放仿真人,不止为了保障星球人的生活质量与身体健康,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星球实验室。 星球实验室培养那些尚未出生的星球人胚胎,出于保护人类基因多样性的目的,需要定期收集星球住民的卵.子与精.子。这项任务,便交给了与星球人日夜相对的仿真人。 在秦舫解释以前,樊莹对仿真人的他用还无有了解。现今的技术水平早就可以实现单性繁殖,她竟不知实验室还在用如此落后的方式进行人工受.精。 仿真人手指里探出一个针头,刺入樊莹的腹部,她感到小腹微微发热。仿真人偏过头不去“看”她的私密之处,后脑勺却还有一只隐匿的镜头,能够帮助它准确地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樊莹长到这个年纪第一次经历取.卵,她看着仿真人将卵.子装进密封试管里的蓝色粘液,仿真人打开了腹腔,那里有一个微型的冷冻装置,它就在那里冷冻卵子。 樊莹顿时困意全无。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又不知这种欺骗从何而来。 她的脸色不好,仿真人便有些惴惴不安。按秦舫的本心,她不愿意让樊莹不高兴,但她不可能无中生有变出卵.子来交差,就只能成为星球政.府的帮凶。 这个星球的高速发展,牺牲了人类的一部分天性。 秦舫静静地看着樊莹,她无法流泪,那双金属合金的眼睛依然清晰地传达出了她的不愉。樊莹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伸手揩了揩她干涩的眼角。 机器人只懂得履行职责,并不需要谅解。樊莹却说:“我原谅你了。” 樊莹躲进被窝里,眼皮打着架,她的头脑却清晰得还能心算今晚的运算。冰凉的机器人在她身边逐渐升温,她本来离仿真人隔了半张床,后来就抱着它睡。仿真人拿暖乎乎的手掌烙着她的肚皮,樊莹入睡之前,定定看了它一会儿,埋下头时,露出了微笑。 怪不得,人们愿意沉迷在仿真人虚假的温情之中。她的认知原来颠倒了:灰白的现实里,仿真人才像是真的人类啊。 * 第二天上班,樊莹想到下班时间她约好了与亚瑟见面,就将仿真人一起带去星球实验室。 不少人身后都跟着仿真人,她和她矮小的仿真人落在上班高峰的人潮,毫不起眼。 在实验室门口例行扫描工作信息,樊莹撞见她并不想要遇见的乔娜。 乔娜比十几个小时之前要神采飞扬得多,她似乎不记得自己和樊莹进行过那通不愉快的视频电话,大咧咧和樊莹进到电梯里。 乔娜将她新收到的工作内容给樊莹看。 “部门负责人喊你过去。” 部门负责人……也就是星球实验室这个部门分实验室的室长李立。 她刚刚摸到基因病研究的门槛,李立则是这个领域的中流砥柱。 他找她? 樊莹莫名地感到一丝羞愧。也许是因为她一向将他看成了自己的目标,却终究难以追上他的步伐。 第56章 (六) (六) 室长李立约见樊莹的场所在胚胎们所处的保温室附近,但樊莹与李立不在会客厅见面,而是相遇半途。 李立背着手,凝眉不动,隔着一大面玻璃幕墙,数以万计的未来星球人正躺在白色蛋壳状的培育舱中。白色“蛋壳”密密麻麻,成排成列;各色的软管与金属管布满房间上空,蜿蜒如同藤蔓植物编织的密网。 樊莹负责维护这些胚胎,除了控制室调出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画面。生命孕育的不同阶段,同时展现在她眼前。这其中,有人类生命最初的受精卵,有日渐成熟的胚胎,有戴着呼吸器的人类婴儿,还有…… 樊莹看到了张着眼睛沉睡的孩子们。为了节省开支,十岁以前的星球人寸步不离开培育舱。他们与尚未启动的仿真人一样,没有生气地接受着事先预设。孩子们没有童年,在营养舱中睁着眼睛无意识地学习星球知识,等到十岁被“放生”,由专人指导着适应了独居生活,就成了一个普通的s星人。 我就是这样长大的吗……学习和研究之外,樊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那些傀儡般的孩子,唤起了她长埋心底的恐惧。 “害怕?”这是李立与樊莹说的第一句话。 李立有着与乔娜相仿的蓝色眼睛、高挺的鼻梁,眉眼却是东方人的标准长相。刚刚三十岁的他,一头乌发里显眼地掺了银丝。他穿一身复古的纯白实验服,胸前的口袋装着迷你电脑,就像樊莹常在历史影像中看到的实验室人员。简洁,又简单。 樊莹迟疑着点点头。 “你最初递交的工作申请,说你想要参与胚胎培育技术的研究,是我将你调到现在的职位。”李立的视线不知落在保温室哪一个孩子脸上,顿了顿,他说,“你还想要加入我的团队吗?” 收好震惊,想着每个星球人都有着相同的出生经历,樊莹总算在自己的上司面前保持了平静。“当然。”她的研究方向在这里,她能这么轻易就退缩? 李立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她,两个人倒是能借着玻璃映出的镜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6 像进行眼神交流。李立伸手在玻璃上点了点,说道:“你专注的课题与我的研究相同,我们想要治愈基因病,甚至从源头上杜绝它的产生。” “我几乎已经实现了这个目标。”说完这句,李立脸上缓慢地露出微笑:“前不久,我的研究资料全数遗失了。” 李立平淡地提及让樊莹惊讶万分的事实,十多年的成果付诸东流,他不以为意。 “室长……”樊莹不知怎么接李立的话,循着刻板的经验绞尽脑汁试图安慰他。 李立说:“那些资料是我亲自销毁的。” 樊莹陡然将视线从李立的镜像移开,她终于偏头去看他的真人。比起“室长为什么这么做”,她更想知道李立为何将这个秘密告诉她一个新晋职员。 李立将瘦削的侧脸呈现给她,基因病以外,他找到了新的谜团。这个谜团让他放弃了自己想要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目前为止,樊莹只了解这些。 她耐心地等了半天,李立才将视线“施舍”给她,他向樊莹伸出了右手,说:“希望你能参与我的新课题……私人课题。” 樊莹嘴巴张成了“o”型,满脸的不知所措。她自认李立没有欺骗她的必要,但他没头没脑的剖白和邀请令她感觉落入了圈套。 “我……我……”她期待李立的赏识,同时明白此时的李立并非因她的才能向她抛出橄榄枝。樊莹犹豫着,李立邀她结盟的手悬在半空凝如雕塑。咬了咬牙,樊莹握住李立的手,“室长,我加入。” 闻言,李立再度露出了生疏的笑容,“你随时可以拜访我,新的研究在我家中进行。” 这个研究具体涉及什么,他不在此时说明,樊莹这是凭着对他先入为主的印象,赌.博性质地相信他。 莫名其妙加入了李立的阵营,在谈话的尾声,樊莹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她的那几个同期? 李立低下了头。他什么都没说,樊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就是觉得,他在笑。 不怀好意地,满面嘲讽地笑。 * 李立在樊莹心头埋下了不安。临走前,他意有所指让她多花一点时间“观赏”胚胎。 樊莹的心不在焉一直维持到了下班时间。想到很快到了与亚瑟见面的时间,她没精打采地到实验室的医务室要了提神的药剂。离开大厦的时候,她边走边喝。 仿真人跟在她身后,除了与李立会面的一会儿,它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跟着她。樊莹并不想要冷落它,只是她习惯一个人生活,不懂得怎么与人相处,更不会懂得怎么照顾机器人的心情。樊莹时不时回过头确认它的存在,这就是她关注机器人的唯一方式了。 见面前十分钟,樊莹收到亚瑟的视频信件。视频定位他在城郊的一个垃圾回收站附近,背景音是工厂机器沉闷而规律的呼吸。樊莹蓦地透不过气。她掐着衣领,蹲在街道路边。十几步外的人行履带载着人来人往,不时还有操控各式动力装置从她头顶或者身旁经过的人们。不管是安静还是喧闹,它们都在蚕食她的精神。 亚瑟临时更改了见面地点,樊莹不可避免地迟到了。在她到来以前,亚瑟在工厂机器运作的喧闹中塞起了耳塞,直到他的仿真人捣了捣他的肩膀,他才取出耳中的异物。 “雷欧,开启声场吧。”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樊莹耳边的噪音都消失了。亚瑟捕捉到她眼中稍纵的迷惑,得意地解释道:“这是我研究的程序,可以屏蔽掉噪音,顺便有防止窃听的功能。” 他终于可以在这个安全的环境下,和她讲明白之前在视频通话里不能说明的话了。 亚瑟指了指自己的仿真人,“我的仿真人也有这个程序。不能卸载这一点,确实流.氓,但谁让你的电脑感染上它,我想他是出于好心……” 樊莹脸色微微一变。 “我的日常就是维修电脑,遇到过几个像你一样不明不白安装了‘自由’的人。起先我也认为这是什么新型的病毒携带程序,为了破解它头疼不已……” “后来我遇到一个带着仿真人亲自来向我求助的傻子,第二天他就急吼吼把仿真人要走。我觉得不对,哄他说了实情。” “有人把这个程序种到他的仿真人里,你猜是为了什么?” 见到亚瑟以前,樊莹不知道他是那么多话的一个人。眼下的情况并不急迫,他讲故事一样,故意绕开核心,让她去顺着枝杈去寻源。 “我猜不到。”樊莹冷淡地回应他。 亚瑟并未被她打消了热情,反正他也要说到今天的关键。亚瑟压低了声音,终于又恢复了严肃,“那个程序可以帮助我们甩开星球政.府的控制。” “它照顾我们,也监视我们。给予我们免费的服务,从我们身上得到精子卵子,还有那些数据。” “你在星球实验室的计划生育部门工作,一定见过胚胎吧?你不觉得,仿真人就像活动的培育舱吗?” 你一定在骗我。就像上午那个李立一样。 樊莹苦笑着,这次主动地接过亚瑟的话,她说:“你是说,星球政.府在监.控我们?” 第57章 (七) (七) “是。”亚瑟斩钉截铁道,不给樊莹消化的机会,他又滔滔不绝说下去,“仿真人的操作系统留有后门,我早就发现制造公司可以远程控制机器人。一度以为仅仅如此,那件事后,我又特意研究了仿真人的操作系统。我发现,它们身上还有一道隐藏指令——你知道吗?星球政.府随时可以杀死我们。” 日常监控不过是常规管理的一环,随时可以将不安定的因素清除,这才是维护秩序的底牌? 她原来生活在这样一个专横的社.会里。 “怪不得那个软件的名字叫‘自由’啊……”樊莹神色恍惚,她倒不是不信亚瑟,只是她的头脑接受不了世界观的倾覆。离开星球实验室,以s星球居民的身份生活了八年,上午有人告诉她,十岁以前她在培育舱长大,下午有人告诉她,她其实还生活在培育舱里。 樊莹摇摇头,甩掉头脑里无序的念头,她将话题转回“自由”本身,“你的意思是,自由可以阻断仿真人与政.府网络的交流?” 亚瑟纠正樊莹,“并不是那样。仿真人无法上传数据,他的主人不就惹上麻烦了吗?装上’自由‘,能帮助仿真人甄别信息,保护主人的*。缺少的资料,仿真人会照着主人的习惯自己合成,这样就能逃过星球政.府的偷.窥了。” 樊莹终于全盘理解了亚瑟昨天的话。再远一点,她想到了约她到家中进行研究的李立,室长知道这个软件的存在吗?乔娜会将“自由”感染给他吗?让他灰心的,是这个惊天的发现吗?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7 亚瑟的仿真人是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亚瑟给它取了男孩的名字,雷欧。沉默片刻,樊莹说:“你的电脑是怎么被感染的?” 亚瑟没料她会突然发问,搔了搔发根,眯着眼睛说道:“为了研究方便,我就复制到自己电脑上了。” 想到自己是打开了乔娜发来的文档才“感染”,她开始好奇其他人接触“自由”的途径。在她的要求下,亚瑟调出了那个寄存“自由”的文件……与她手里的旧版仿真人操作手册只有一点不同。年代要更老一些。 看来,传播“自由”的,远远不止乔娜一方。从这种层面上来说,“自由”确实是病毒,有人潜伏在s星人当中,四处散播“自由”,令感染者从生活的美梦中惊醒。能得到多少的自由,暂且不论,她想,手握“自由”的人们思虑过多影响睡眠倒是真的。 s星球住民,樊莹,结束一天的工作揣着沉甸甸的心脏回了家。她命令仿真人休眠,自己转头进了实验室。做的第一件事,是退出之前的研究小组。如果她的精神没有错乱,白天那些见闻字字属实,她的精力显然不能浪费在那些琐碎的运算中。 生平第一次,她忘掉了自己的研究。她希望看清自己所处的世界,这点比治愈基因病更迫切。 待在实验室的五个小时,樊莹做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有做成。她没有亚瑟高超的电脑技术,无法验证他话中的真假;她不像李立那样深入政.府所需的研究工作,没有那些帮助她推测的□□消息。星球网路上,世界一片祥和,想到那是监.控之下的净化效果,她有些不敢信任网上的搜索结果了。 她还能相信什么。这种恐慌扎根在她心头,迅速地长成参天大树。白天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她掐着衣领,跌在地上。 樊莹咬着拳头,沉默地敲打地面。上午她还有心情等待李立向自己解惑,这时她恨不得追到李立家里,追问清楚他究竟隐瞒了什么。她不能接受任何的隐瞒和欺骗。尤其在她发现,那是多么糟糕的体验之后。她如野兽般低吼,以此发泄心头的愤怒,手指将瓷砖地面敲出一声声脆响,流血了她也不觉得疼。目中所见逐渐变得模糊颠倒,她渐也出现了幻听。 她觉得有人在敲实验室的门。一下一下相当用力,说是砸更为合适。 “嘭。”巨响之后,客厅那盏高功率的灯光恰好借镜面反射耀到她的眼,逐渐苏醒的理性告诉她。那不是幻觉。 仿真人的感应器察觉到了她的异动,用了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的应对。伤害了主人的利益。 樊莹盯着歪倒的“禁门”,嘴角微微扯动。政.府将仿真人的感应能力制作得这么灵敏,就是为了监控他们?真是不惜血本。 “樊莹,你怎么样?”仿真人闪烁着眼睛,很明显在扫描她的身体状态,它不是医疗型机器人,即使得出了诊断也没有对策。想到它必然会向星球医疗院的智能机器人求助,樊莹艰难地伸手拽住它,“我没事。你扶我坐起来。” 樊莹坐到自家沙发上,接过仿真人倒的热水。她不怎么想要说话,垂头丧气没有精神,仿真人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眼色,发现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做,就去维修那扇被它暴力摧毁的房门。叮叮当当的声音就这么陪伴着樊莹。 工厂的机器运作吵得她不舒服,仿真人从星球公共网路上现学现修,动作笨拙像个上了年纪的弓背老人家,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等那噪声停止,她走过去摸了摸表面看起来恢复如初的门板。 机器人……真厉害啊。它认定了这门是什么样,就一定让它维持这个样。樊莹不知道仿真人的身体里装了个身负系统的活人灵魂,她自然而然这么感慨着,却不知道这世上哪一台机器都没有将损毁的事物恢复如新的神通。那是系统帮秦舫的一点小忙而已。 检查完仿真人的工作,没事可干了。樊莹头脑发空在沙发上坐着,秦舫看不过眼劝她去睡,她头脑放空跟个傻瓜似的。 “我睡不着。” 樊莹呆呆的,言语里反而没有往常对待仿真人的冷淡。秦舫壮了一点胆子,就说:“那你做点会让你累的事吧。” “哦。”樊莹听她的建议,真的在迷你电脑上搜索起来,只不过她关掉了网络连接,单单在自己的电脑文件里寻找。 依照樊莹的设置,检索出来的条目默认按时间顺序排列。樊莹看着看着就皱起眉头。她说:“你还有个助眠功能?” 秦舫如果有肉身,这时一定会脸红。樊莹点开条目,一读详情,也会觉得荒诞。 仿真人的助眠,除了按摩和催眠,还有一项与另外的功能重叠。 仿真人啊,是星球人的伴侣啊。 这一部分与性.陪伴那章,樊莹之前都没细看,当时她更注重的是仿真人的日常使用。这下又翻出来,遣词造句还是前头的风格,内容条分缕析层次分明,就是不知怎的,她越读脸越红了。这说明书真奇了,竟然详细介绍怎么与机器人和谐生活。 樊莹想扔掉手里的迷你电脑,视线转了一圈,把自己手边的靠枕扔了出去。 她红着脸看向仿真人,眼里有初读性.学相关的懵懂,有毫无预兆被“冒犯”的怒气,更多的还是她这一天积压下的无可奈何。 身为仿真人的主人都不自由,更别说没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了。 普通人和机器人,有多大的区别呢。 樊莹的脸还红着,却不是为那直白而专业的说明文字了。 第58章 (八) (八) 樊莹发愣的工夫,被仿真人抱到了卧室床.上。 仿真人一手托着她细腻的脖颈,一手托住她浑圆的臀.瓣,刚从说明文里学习了人机py,樊莹眨巴眨巴眼睛,试着从它手上跳下来。不知是仿真人的力气太大,还是她悬在半空怕落下没敢使劲,她稳稳躺在仿真人的机械胳膊上,调整了姿势仰头看它。 机器人全身上下一张脸做得最逼真,可这张脸上,会闪烁信号灯的眼睛又最不逼真。樊莹松了一口气,也不紧张了,她仰倒脖子随仿真人将自己抱了一路。 仿真人轻柔地为她盖上被子,它的动作越轻,动作中微妙的停顿就越明显。樊莹垂下眼皮,她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过来吧。” 她等了一分钟,六十秒,没听见任何声音。仿真人又犯了不明由来的倔脾气,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想了想,她说:“秦舫,你过来吧。” 机器人听见它给自己起的名字,眼睛又像之前那么迸出亮光,这回不情不愿磨蹭了几秒,还是乖乖听了她的话。它每次闹别扭,樊莹都觉得有趣,大概因为,这样她更相信它是人类。将它当成人类了,她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8 就站到它的角度思考了,她说:“你刚刚不肯过来,是不是怕帮我助眠?” 机器人的上半身像是被人抻直了,直得像是刚出厂的钢筋,它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被她一句话搅得跟故障报警似的。 它不点头,那就是默认。樊莹偏头笑了笑,想起这是自己家里,就咯咯笑出了声。 “秦舫,我们一起睡.觉吧。” 她搂着仿真人的细腰,双腿架在它冰凉的金属关节上,闭上了眼睛。她感觉自己睡得着了。 * 早上仿真人给她做了一顿饭,生菜叶子垫药片。 仿真人可以在有限范围内活用主人的货币,新鲜的蔬菜价格昂贵,樊莹发现它就买了一棵。 “谢谢啦。”樊莹将菜叶子卷成团,一口塞到嘴里,一边含糊说道,“这么吃感觉有点不一样,很清香。” 樊莹经常吃药剂,难得尝一回菜叶子,她是真的觉得好吃,仿真人秦舫愣是被她夸奖得良心不安。缠得系统帮忙,秦舫什么都能给樊莹买来,她怕樊莹起疑才只敢用樊莹的积蓄,作那么一丁点的主张。 樊莹第二天还带着她工作,秦舫又要被樊莹撂上一天。樊莹工作的时候,系统同样在忙碌,秦舫无聊到读起了星球志。人类移民到星球,准确的年份是1990年前,前头三百年人类忙着钻研母星上带来的研究资料,三百年后移民村初具规模,星球的科技水平稳扎稳打发展到了现在的水平。星球没有战争,没有争斗,星球志枯燥到秦舫在身为机器人的情况,仍然想要在白日打个悠长的哈欠。 作为一个机器人,秦舫能轻轻松松得到星球上所有的网络资料,她对星球的背景研究得差不多了,就剩星球上的人类没研究。她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作者会设计什么情节,尝试问系统讨要原作,它没空搭理她。她又要过一次,它这回直接拒绝她: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你要了解那些做什么? 秦舫被机器人咽得说不出话。一想有可能她预知后事,依然改变不了故事的走向,她就被人扼住了喉咙。上一世和樊莹互相喜欢,都能走到那个局面……她怕。她畏缩。 这几天老老实实当机器人,对她来说不算浪费。她在练习观察樊莹,悄无声息地探究樊莹在乎什么、期望、什么。她想要理解樊莹。 “哎,你要的东西。” 闭关下大棋的系统在秦舫意识中喊了一声。秦舫冷不丁就被系统砸来的信息灌得头脑发昏,她扒在墙上,花了十几秒等着头脑中的漩涡自己平息。 接收了系统囫囵塞来的东西,秦舫再慢慢调用,跟看书一样从头开始,逐行逐句。这本书,她读了一页就扬起眉头:“是我要的!你把我要的原作弄来了!”她以为请求落空了,系统那么说,她当它在冷幽默。就像之前更改她所在世界的主人公性向一样,以为它忘了的事,它会做;当时没应的事,有了机会它也做。 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樊莹,对她也不坏。说起来,有件事很奇怪。系统化形的诺基亚从天而降砸得她变成短命鬼,她从不为自己的早逝伤心。它选中了一个混吃等死的活死人,让她在虚幻的世界继续混吃等死而已。 废物再利用。 秦舫自嘲地一笑。她率先翻到结局,那个难看的笑容就凝在脸上。 * 第三次踏进星球实验室的大门,樊莹深呼吸一口,做足准备才抬起脚。 乔娜又“碰巧”在门口遇到她,和她一起坐了电梯,还为她按了楼层。电梯里只剩她们两个人,乔娜俯首附到她耳边:“哥哥告诉我,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下班后,我带你去哥哥家。” 樊莹问:“你说的哥哥,是李立?”这几天时不时有人跑到她面前语出惊人,她锤炼出了抵抗力,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就事论事,问一些她并不确定的事实。这一句用的反问语气,她心头却完全肯定这个猜测,因此不等乔娜回答,她就说:“星球人没有父母亲人,你为什么和他是兄妹?” 乔娜的脖子又细又长,她就像昂着头的长脖子花斑小鸟,用高傲又尖锐的声线回答她:“李立是指导我独立的人。” “所以说,你说你选中我,其实是你哥哥决定找我合作?”明知这么说会引发她的不悦,樊莹故意这么说。她开始觉得乔娜可爱了。毕竟……乔娜是少有的拥有生气的人类;又毕竟,她也与乔娜站到同一条阵线,最好不要讨厌乔娜。 “叮”,电梯到了指定楼层,樊莹比乔娜先下了楼,回过身她眼前一花,似乎看到片刻前那个嫉妒她的女孩,嘴边悬着饶有兴味的轻笑。 看错了,眼花了。她的头脑这么纠正她,很快她又见到那个样貌熟悉的、为了哥哥才失态的同事。 上班途中,乔娜在李立的授意下陆陆续续给她发了一些资料。很奇怪,那些资料与科技无关,都是最基本的史料。樊莹热爱历史,这些不久前都温习过,再读不过是巩固记忆。 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很快过去,樊莹准备赴约。乔娜比她更着急,直接来控制室逮她。 人们很少互相亲近,除非工作之中不可避免需要人员交流。樊莹与乔娜并肩走出大厦,在离开大厦以前,没人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对劲。 大厦门外,就是人际交往的隔绝区域,乔娜阖上嘴巴不再说话,樊莹则闷声跟在她身后。 乔娜带樊莹去了一栋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旧住宅区,现阶段不再制造它所使用的建筑材料,那栋楼房的墙体斑驳一片。她叩了红色油漆的木门,同时将旁边的门铃按个不停。过一会儿,她说“哥哥可能不在里面”,从手心里掏出什么飞快地打开门锁。她用的好像是实验室备用的□□……樊莹低了头,假装没看到。 进门时,樊莹被地上的障碍物绊了一跤,细看发现那好像是仿真人的一个指节。 乔娜一到私人空间就解开了束缚,频频回头,招呼她在客厅坐下。樊莹将仿真人手指扔进口袋,走到她身边。 她与乔娜一起等着李立。乔娜单纯地想见哥哥,而她,想知道李立预备与她分享的秘.密。 第59章 (九) (九) 李立的住处,除了墙上装饰用的报时机器,就不见现代科技的痕迹,目之所及更像是历史影像映射成为真实。樊莹第一次作客,请她进门的乔娜无心理会她,她就自己四处参观。 樊莹倒了水喝,一边喝一边转到客厅角落的书架,三层的小书架摆的都是极少流通的实体出版物,她挑出一本翻了翻。 那是星球人最熟悉不过的星球志。内页崭新,只有几处卷角,李立在上面画粗线做了标记。樊莹用余光寻找着乔娜的踪影,确认她并未特别留心自己,打开个人电脑将那几页的页码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69 都记录下来。像这样做完准备,樊莹才拿着书坐在沙发上 乔娜在李立的房间各处转来转去没个定性,对李立的领地充满了好奇与探究,她显然不常有机会涉足哥哥的私人空间。樊莹坐着读了半小时的纸书,乔娜都没有安静过半分钟。 在樊莹找不到更多事来消磨时间以前,李立终于姗姗来迟。他额头渗着汗,拿起茶几上樊莹喝剩的饮用水,咕咚咕咚就喝完了。润了喉咙,他哑声说道:“下班晚了会儿,让你们久等了。” 乘坐人行履带从实验室到李立的住所,可不至于让人劳累。樊莹从桌上捡了条毛巾递给李立,问:“室长,你为什么会流汗呢?”你做了什么呢? 李立怔了怔,有些难以启齿:“我刚从实验室跑步回来的。” 时至今日,像他那样用原始方法生活的人已经不多,热爱历史的樊莹听闻都露出惊讶。机器人随时可以为你定制专业的运动计划,它能帮助你锻炼全身的肌肉,为什么要做跑步这么低效率且费时的事? 他配合了樊莹的提问,后者眼中疑问更浓。李立拿毛巾抹了抹脸,坐到樊莹身边,他注意到茶几上的星球志。眉峰耸了耸,他向自己那个试图躲进卧室的妹妹招招手,“乔娜。”乔娜退后一步,不愿被李立发现。“谢谢你帮我把樊莹带过来,你回家吧。” 果然,他下一句就把她赶回去了。他要与樊莹谈论她都不能知道的工作……乔娜不情愿地躲进门后,做着最后的挣扎,她着急喊道:“哥哥!” 李立找到她,双手搭在她肩膀将她推出了门,像这样惹得她生气了,阖门之前跑回客厅,他递了一只礼物盒给她。那是乔娜早前看中的复古连身裙,他买了几天,用在这时。 少了乔娜在,房间陡然生出一种空旷感。李立转头看向樊莹,“你在读星球志,有什么感想?” 李立从中发现了什么,而她刚开始探索。樊莹摇摇头,说道:“为了节省时间,您最好还是直接告诉我……星球志,有哪里不对劲?” 李立的关注点都在星球志序章里,那时人类初初移民到星,花费三百年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期,这份艰难为星球后来的发展铺垫了可靠的基石。樊莹问得认真,她觉得李立的回答潦草。他说,星球志哪里都不对。 亚瑟有一说一,芝麻倒绿豆的让他住口他都不带停,李立这人,却要考验她的耐性。樊莹有些急躁,她想知道的暂时还装在李立头脑里,就只好再拿出耐性:“室长……” 李立向她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你和我先进实验室。” 按他的判断,还没到摊牌的时机,这件事不能说,他还有另一样东西要交给她。 李立有一点与樊莹相同,家里占地最多的是私人实验室,不过与她不同的是,李立用的这一套仪器都是能入文物馆的古董。李立从防爆冰箱拿出一管暗红的血样递给樊莹,他指了指角落里有百年历史的dna检测仪,说道:“它虽然是老古董,该有的功能并不少,你将血样打进检测通道吧。” 樊莹举着血样看了一会儿,血样的来源是什么,她当然无法用肉眼判断,单凭经验看出那管血样已经在冰箱里保鲜一周有余。dna检测仪的用法大同小异,樊莹拿微升注射器抽取血样,对准通道口打了进去,按下启动键,连接了检测器的电脑就运作起来。一连串的基因密码从电脑屏幕上掠过,照现行的经验二十分钟可以解出基因组,樊莹不知道这台机器需要多久。 李立递给樊莹一杯牛奶,没等他领她回到客厅,她一口喝干牛奶,问:“结果出来之前,你应该有时间向我好好解释。” 情急之下她也不叫李立室长了,哪怕曾经……李立是她钦佩的科学家。她没想过自己能在李立手下工作,没想过李立选择私下与她合作,更没想过李立“蛊.惑”她一起放弃本来的研究课题。长到这么大,她没想过的事数不胜数。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不得不让她疑心,这是哪个人的有所预谋?否则,为什么要在她生日不久,揭掉遮挡在她眼前的雾霭,让她一下子看到这个世界的另一副样子。这也未免是拔苗助长,太过仓促了。 哔——电脑提示音响起来,樊莹惊愕地回头,发现计算机已经完成了基因比对:血样供体居然不是星球数据库已知的任何生物。 “它……它是什么?”直觉自己接近了秘密的核心,樊莹紧张地结巴起来。她确定一个事实,能取到那个未知生物的血样……“室长,你见过那个生物?” “嗯。”李立这回爽快地应声,眼中还有一些迷茫。他走到正在分析数据的电脑前,调出一个生物体型的模拟程序,“我调整了软件的算法。你看……” 他给樊莹让出位置,画面上是一只真人大小的软体爬行动物,它有凹凸不平的圆形头部,一双眼睛大如灯泡,身上爬满漆黑发亮的鳞片。又像蜥蜴,又像巨蛇。 这是什么呀?樊莹被这个丑陋的生物吓到了,探寻地看向李立。她向李立求助,李立则盯着地面,长长的睫毛遮住视线,从樊莹的角度看他就跟没睁眼似的。 “它的进化史有四千年,比星球的历史还长。 我怀疑,不,我确定。它们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 第60章 (十) (十) 李立拿外星人原住民这个事实将樊莹砸了个七荤八素,她就是不相信李立,也得相信李立手里的黑科技。从李立家走出来,她已经记不起前头让她琢磨不透的星球志。 既然那个秘密与s星原住民有关,人类入驻s星,最关键的三百年免不了会与原住民产生摩擦。三百年没有科研成果,难道那段时间人类先祖正忙着与外星人争夺地盘?星球志将那段历史含糊带过,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却是碾压着每一条生命的痛苦与嘶吼前行的。 我,我们人类,究竟是怎么走到眼前这一步的。搞研究,也得搞历史。樊莹头一次觉得她迷恋古人类的文化,一点儿都不是不务正业。 樊莹教李立做的外星人模拟图吓得够呛,步行回家的一路上,堵在心头的一口浊气慢慢散去。外星人躲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近两千年,樊莹并不觉得它们真的能威胁到人类,李立忧心忡忡,她知道的少,因而乐观。 回到家,樊莹在自家沙发小睡了片刻,睡醒了转场回到卧室,她想起她把自家仿真人给丢了。 她随乔娜去到李立家里,捡到了一只仿真人手指,想到李立与乔娜身边都没有仿真人随行,那时,她将仿真人锁在了路边。 樊莹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渗出泪来,她睡眼朦胧地打开仿真人的定位。接着,她愣了愣,再就是光着脚跑过去打开自家大门。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0 仿真人垂头丧气靠在门边,她猛得向内打开房门,机器人重心不稳地砸到她怀里。幸而仿真人的材质密度不大,她原地摇晃了几下,还是站稳了。 秦舫手脚并用从樊莹身上躲开,站得笔笔直,机器人的身体无法传达出她的不高兴,她就埋着头闷生气。 与仿真人相处了几天,樊莹摸到一点它的脾气,她伸手撸了撸秦舫的假头毛,柔声说道:“秦舫,对不起,下次我不会扔下你的。” 樊莹服软了,秦舫这就没辙了。更何况樊莹的无心之言,令她有愧——上一世,她可把樊莹抛下了。严格来说,不止是上一世,她与樊莹的每一世,她都恨不得丢盔卸甲地逃开。唯一没逃的那次,她是鬼,不是人。 樊莹睡饱了,这回不想再睡。仿真人穿行夜色回了家,身上染了露水,也沾了风尘,衣角更是被水花溅湿了。樊莹牵着它回了卧室,从床底下摸出来一只礼物盒,她三两下拆开包装,将它递到仿真人眼皮底下。 “喏,我送给你的。” 秦舫眼皮抖了抖。她虽没有多仔细地打量盒子里的东西,只看那嫩粉的配色,与袖脚的蕾丝花边就涌出了不安。樊莹,你有毒!这是什么审美啊,她才不要这么穿呢! “秦舫,我给你换上……” 樊莹摸出了规律,晓得她一这么喊仿真人,它就立马乖乖听话。她都用上心机了,秦舫也只能任她摆布。看着穿衣镜里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机器人,秦舫真心希望那个机器人的脸没有设定成她自己。 她自己……想到这儿,秦舫有点不是滋味。她这几世的脸啊,都是穿越第一世那个秦小姐的样貌,穿越以前她是什么样子,她是一点记不起来了,穿越以前她有着什么样的人生,那些细节也都随时间模糊了。机器人冷不丁感怀起来,一低头樊莹跟个树獭一样,挂在她脖子上。 樊莹选的裙子到处是蕾丝,她伏在秦舫身上,被自己喜欢的蕾丝扎得频频变换姿势。秦舫看得想笑。有过被秦舫搬运的经验,挂在她身上的樊莹指挥她:“你把我放在床上,你自己也躺下。” 按平时这是樊莹睡觉的时间,秦舫没想什么就照做了。樊莹踢掉被子,抱着她,她就自觉地启动发热程序。躺着躺着,秦舫觉得不对头了,樊莹把她身上的裙子又扯掉了,就这么趴在她艺术品般优美的胴.体之上。 隔着衣服,秦舫还没觉得什么。她现在没有五感,有的只是声色食味转化来的电子信号,她依然没什么感觉,就觉得不该这样。 秦舫试着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樊莹,樊莹两只手环着她的腰,反而越抓越紧。两个人除了身高有点差距,就快粘成一个人了。 秦舫说:“樊莹,你,你别这样……”樊莹从她胸.口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大概是不明白她一个机器人有什么好害羞的,秦舫心头一团火就这么蹿了起来。 秦舫晃晃腰,两个人花心对花心碾了碾,樊莹还是一脸不解看着她,秦舫一狠心,咬住樊莹的嘴唇就是一亲。亲一下,她就看樊莹一眼,樊莹还是那个摸不状况的样子她就再亲。如此反复下去,想出这么个缺德主意的秦舫率先撑不住了,樊莹总意识不到女(人)女(机)授受不亲的,她得亲到什么时候啊? 樊莹的觉悟来得迟了一点,并不是没来。机器人磕她的嘴唇,她确实没反应过来,等机器人拿凉凉的舌头给她“刷牙”,她琢磨过来了。琢磨过来的樊莹一面被秦舫亲着,一面举着手臂在读那部分贴心的人机相性指南。 哦。是这么亲啊。有了这么一个心理活动,樊莹没再木头疙瘩似的被秦舫干巴巴地亲,她按住秦舫的肩膀很有态度地实践指南里的图示。口水淌到机器人脸上,樊莹侧着头舔掉,她微微喘着气,觉得亲吻这一关学得差不多了,她说:“我好累啊,你自己动吧。” 秦舫:!!! 樊莹常年在实验室窝着,所谓人机的和谐生活,在她看来就是古人类繁.殖的真人模拟,她是抱着实践出真知的想法主动接受了仿真人的“挑衅”。耍.流.氓的脸皮薄,被害的那个堂堂正正,脸都没红一下。 “好的,主人。” 秦舫难得喊樊莹主人,她掀起眼皮看了它一眼,机器人没打招呼一个骨碌就和她调换了位置。秦舫光.溜溜趴在樊莹身上,怎么想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伸手去解樊莹的衣物,冰凉的嘴唇所过之处,浮起一片片的鸡皮疙瘩。秦舫很努力了,她伸手探了探樊莹的花心,那里还是一片干涩。 觉察到她的动作,樊莹有些不解:“女人一个月才排一次卵,你不是才取过吗?这是要我卵尽人亡?” 秦舫: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点冤枉。 秦舫双手搓着樊莹的双.峰,心一横又亲了樊莹,后者好学地回亲她一下。秦舫有些灰心:“行了,结束了,就这样了。” 樊莹扬起头,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求知欲,探向秦舫身体中央那道细缝搅了搅,说道:“还没这样了呢?不这样也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行吗?秦舫死鱼般挺着身体,准备装死混过这一晚。她胡乱应着樊莹的话,过了会儿听不见樊莹声音了,她从樊莹身上滑下来,探了探后者的鼻息。 樊莹求知累得睡着了。 机器人不像人类那样容易疲倦,秦舫搜索了一晚的性.学启蒙。 天亮了。 第61章 (十一) (十一) 实验室有人突发疾病,在樊莹眼前倒下。 仿真人随时可以为s星人检查身体,上传数据给医疗机器人,即刻能得出诊断结果,医疗机器人继而对症下药,筛选出最适合病人的治疗方案。星球人一周至少接受一次仿真人的身体检查,按说已经将星球人患病的几率降到最低,却还是万中有一,无法避免。 s星实验室实施人工繁.殖,利用高科技筛选未来的居民。基因病的携带者兼之s星实验员手下的幸存者,他们是漏网之鱼,亦是万中有一。凭借已知的记录,樊莹第一反应:那人的基因缺陷终于摧垮了他的*。 樊莹随李立一同放弃了基因病的课题,当身边出现这么一个*的案例,她头一个冲到他身边施展急救。动作不慌不乱,她竭力保持冷静,却没有古人类医者的慈悲心,更多是希望记录下病人发病时的诸多症状。他手心盗汗,四肢抽搐,牙关紧咬,嘴巴向外吐着白沫。仿真人往他口鼻塞了呼吸器,他依然面色青紫。对待未知的疾病,医疗机器人束手无策,仿真人也只能对他的呼吸障碍采取一些措施。 像他这种情况,先移交医疗中心用现有技术进行紧急治疗,实验室这边从医疗中心得到研究的样品,还走往常的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1 程序。 医疗中心的人来得较樊莹想象中及时,本来与樊莹一同目睹他发病的几个人都回到了各自工作岗位。两个医疗机器人将病人抬上担架,急救员不知给他注射了什么,他的脸色开始好转。 十几分钟过去,实验楼大厅又回到原来的状态,唯一的不同,是角落里多了那人的仿真人。骚乱中,人们好似忘记了它。地上躺着那人银白色的迷你电脑,那是樊莹急救时解下的,她将它捡起来,准备下班后让医疗中心帮忙转交。 仿真人保持着待机模式,外表如新,看来像是刚刚才被人拆掉包装。它突然动了动,在没有主人指令的情况下径直向实验楼大门走去。樊莹按亮了手中的迷你电脑,它没有加密。不知为什么,遇上仿真人“自由行动”,她第一反应是去检查那人电脑运行的后台。目光掠过那一排程序的名字,最后停在某一行——她看到了熟悉的“free”。直觉引她发现这点。 她没来得及做什么,迷你电脑便也擅自运作起来,“free”自动卸载了。樊莹无法阻止这个程序的任何进程,等到迷你电脑返回了正常的操作界面,电脑与仿真人的连接中断了,仿真人的操作权限业已取消。 樊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迷你电脑回归了出厂状态……除非主人被认定死亡,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死了? 仿真人走回星球保障局,自己回收了自己,樊莹手上的迷你电脑很快也出现了回收的字样。樊莹将它挂在那人储物柜的把手上。 * 目睹了同僚的死亡,樊莹很是心神不宁。但她隐隐又觉得,令她难以释怀的,不是那人的死,而是他不应该死。夺命的基因病有不少,大部分都是慢慢耗干人的生命,像今天这么凶险的疾病,樊莹在星球数据库找到了一百多例。 她将那几个案例调出来,与今天那人症状相似的有一半之多,用迷你电脑自动整合信息,制作了一张工作表来比对,将其中几个发生在实验室的案例重点圈了出来——这两年,每半年就有一个人暴毙。这么稀罕的未知疾病在实验室工作人员中发生过五例,就没人觉得奇怪吗? “free”自动卸载的画面在樊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在实验楼找到一个偏僻无人的杂物间向亚瑟发去了视频通话。 “那些安装了'free'的顾客都有谁,你还记得吗?” 亚瑟摸不着她的用意,却还是搜索自己的工作记录给她发送了邮件。 “为了保护他们的资料,我只给你发五个人。” 樊莹按照记录逐条搜索那五人,筛掉同名同姓不同地域的人选,她制作了一张新的工作表。表格上的五个人,竟然都已经死了!最早的死于五年前,最晚的那个前两天刚死。虽然和今天那个同事的死亡方式不同,樊莹却在这几个极端例子里生出了莫名的逻辑:“free”在这里是一个动词,它领那些人步入了死亡。 找亚瑟修电脑的人多如牛毛,他恰好挑出了五个死人,概率上是完全可能的。他说了,他需要保护顾客的*,樊莹就旁敲侧击地邮件问他:“那些人和你还有联系吗?是不是,很多人都没有音信了?” 亚瑟没有回复,樊莹教自己惊骇的联想搅得魂不守舍。她双眼放空,好像被人抽干思想成为了机器,秦舫摸摸她的脑袋,樊莹打个冷颤,惊恐地看向它。 它,不是“她”。不管秦舫怎么强调自己是一个人,在樊莹生活的事实里,她都只是受到s星球政.府控制的机器人而已。 秦舫用机器音叹了一口气,她强硬地走上前,一把将樊莹按在自己胸前。她说:“我是人类。我的身体是一堆破铜烂铁,但我怀着人类的心。” “我是有思想的。'free'帮助你逃离监.控,并不能赋予机器人一个鲜活的人类人格。我说我是人类,是因为我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为你而来。 高度智能化的s星人,还没出现过这么自主化的机器人,樊莹愣愣听着秦舫的话,总算将注意力慢慢分给樊莹。眼见为实,她说的却是“怎么可能”?异世的人类灵魂跑到仿真人身上,这怎么可能?仿真人生出自我意识,为自己杜撰来历,这也怎可能? 樊莹信与不信,这个深信自己是人类的机器人,都站在她面前。仿真人缺乏变化的外表下,秦舫的心思乱成一团麻,她在系统的帮助下熟知了剧情,这阵子一度眼睁睁看着樊莹接近这个世界背后危险的真相。她不敢为樊莹擅作决定,拖延到此刻,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樊莹,你所在的世界是基于一本小说构建的。在这个故事里……死神尾随着真相。只要停止对外星人和‘free’的好奇,你会安全的。” 樊莹尚未挖掘出全部的真相,秦舫故意语焉不详。这番话,她说得急切,却没什么底气,一边说,她一边想到了樊莹的回应:信,还是不信她,樊莹都不可能停下脚步。 樊莹问:“你知道些什么?秦舫神棍般的语气令她将信将疑,她的瞳孔微缩,那一瞬间像是狩猎状态下的猫科动物。 秦舫摇了摇头。她的意思不是自己给不了樊莹想要的信息,她是明了她说的,远不如樊莹自己找到的来得可信。 “你去找李立吧,他都知道。” 秦舫不这么说,樊莹也要去找李立,仿真人冷不防造了.反,樊莹试着关掉它,它总能保持着开机状态。以往拿仿真人当成布景板,今天这个布景板挡在她眼前,怎么都不可能忽略了。 站到李立门前,樊莹犹豫着迟迟没有按下门铃。李立请她进门,让她坐在他的个人实验室喝茶,樊莹起身打开了实验室全部的照明。 实验室昏暗的深处,这下明亮起来,那里有一道窄门,樊莹在李立眼皮底下推开了那道门。 几平方米的杂物室里,满地散落着仿真人的零件。 樊莹一只手放在上衣口袋里,那里还有仿真人的遗失零件——一截手指。 物归原主之后,她转头看向一脸木然的李立。 “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这不是请求,这是要求。 第62章 (十二) (十二) 樊莹一进李立家门,他就拿杯热茶打发她,她挑明了不愿意像之前那般任由李立牵着鼻子走,他转到客厅又给她蓄满茶水。 “故事有点长,大部分都是我的猜测。你可能听得口渴,也可能听得昏昏欲睡。” 李立露出一个空洞的微笑,樊莹打断她,将自己了解的抢先向李立说明,再问:“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樊莹隐去了亚瑟的存在没有提起,李立听完不停地点头,眼中泛出微弱的锋芒:“总算不是我一个人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2 装着这些沉甸甸的心事了。” 客厅书架的星球志还在原处放在,李立在实验室扣扣索索又翻出来一本,他向樊莹晃了晃,“老古董。”顿了顿,又说,“这可真是要和你讲故事了。” 讲一讲人类移民到s星的故事。 李立查阅史料,往书面的材料里掺了不少的猜测。他怀疑当时人类先祖能够在s星定居,依靠的是s星土著人,也就是模拟图那个外形的外星人帮忙。外星人并不是在人类着陆的几年里帮助了人类,他们等了三百年才出于某种目的伸出了“援手”。各个版本的星球志对s星人类的最初三百年都是语焉不详,最让他怀疑的还是,以科技为重的s星,那三百年里竟然毫无成果。人类一思考,上帝要发笑,人类不思考了,上帝可连笑都不会笑了。从母星移民的这一批拔尖人才,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在s星毫无建树?这段历史大有文章,只是缺少资料,难于验证。 樊莹发现了“free”附赠的催命功能,李立也早有察觉。他说:那是饵。人类是万物中最有好奇心的,在母星如此,在这个荒芜的s星也是如此。外星人抛出这个饵,就能引得笼中的人类追索起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来,一旦发现了真相,服从这个社会刻板规则的人类,就会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个社会运作得井井有条,唯独缺乏人情。人类有情有欲,在母星的几千年里战火不停,到这个新的星球也不可能停止掠夺。除非,把握这个星球运转的,根本不是人类。 外星人才真的操控这一切。“free”则是它们向人类猎物发出的死亡邀请函。 怎么可能呢……樊莹将这句话死死卡在喉咙口。到这时她才理解李立拖延到此时向她坦白的原因,这一切太过离奇,除非她自己拼凑出来,就算是李立的金口直言,她也不会信的。人类有强烈的好奇心,可也最盲从,总是愿意相信外星人塑造给他那几年的“真实”。 “我们身边都是外星人吗?”樊莹压低声音问道。 李立笑了笑,“我们所在的是s星的心脏,现在想,只是因为人工繁殖的实验室建在这里,才比其他地方繁华一些。你放心,这里的人类应该是最多的。” 李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两厘米长的细针,在樊莹手上扎了一记,针身迅速变红,樊莹却毫无感觉。李立对毛细管针做了一点点改动,将它制成了原理最简单的人种辨识器。 “它就隐藏在我们中间,在相信一个人以前,你最好试试这个。”李立抖一抖手上那微不可见的针头,在它褪色以后往自己手上也扎了一下。 李立是樊莹目前认识的唯一一个人类,他又是以往她仰慕的行业佼佼者,樊莹对他已经没有半点疑心。她想到了什么,就问李立:“那个血样是怎么弄来的?” 毛细管扎人不疼,可李立弄出来那一大管血,总不可能不疼了吧? 李立走了神,樊莹又问一遍,李立带着茫然说道:“拜托旁人催眠了一个外星人,那时拿到的。” “那个人……”李立脸色变了变,樊莹没再问下去。也许,是死了吧。 彻底梳理清楚了自己眼下的处境,樊莹便想与李立商量该怎么应对。外星人控制人类至今,总不是他们想推.翻便能推.翻的。李立到这时显出了一点疲态,他闭目养神,一面说道:“你忘了我们的领域是什么?我们总想要规避掉基因病发生的可能,结果收效跟不上基因病的演变,但破坏比维护要容易。现在已经拿到了外星人的血样测出了dna序列,研究出摧垮它们的病毒也好,药剂也好,总是有办法的。” 这不就是古人类研究过的生化武器吗?当初备受争议的研究方向放在这个非常时期,却没必要追究它在伦理上的漏洞了。用*吞食掉整个母星的人类,现在想要清除在s星的敌对物种,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樊莹定下心来,李立却有说不出的苦恼,樊莹料想他应该是研究上遇到了瓶颈,并未放在心上。李立话里话外开始赶她,她恰好也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天的所得,向李立鞠了一躬,便打算离开了。 李立这时又喊住她。目光幽幽,似乎还藏有什么不让她知晓。 他说:“洞悉真相的同时,危险也就迫近了。你要小心活到病毒研制出来的那天。” * 仿真人表明了身份,樊莹做不到像平时那样带着它随意来去,她还将它留在路边,这次没有上锁。从李立家出来,她看一眼迷你电脑的定位,它果真又自己回家了。 站到人行履带上,樊莹捻着李立给她的毛细针管发呆。她拢共不认得几个人,乔娜是李立的妹妹,一定不是什么外星人,能在她身边出现的,除了实验室同僚就没有旁人。至于亚瑟,不过是她的点头之交,两个人即使分享了秘密,也不会特意亲近。樊莹将针塞到迷你电脑的电源口,拿一小块透明胶带封住插孔。 打开家门的时候,樊莹头脑里满满当当装的还是李立那一堆猜测,她闻到一阵浓烈的食物香气,长期食用药剂的胃部抽搐起来,樊莹口腔一阵酸涨,口水不停地往下淌。 她走到客厅,餐桌上摆着几道冒着热气的菜肴。红红绿绿各有颜色,荤素搭配,色香都是赏心悦目。以往,她只在影像里见过这些。仿真人用高价的蔬菜与肉类做了菜,樊莹咽完口水,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货币账户。她的存款,哪怕是小数点后几个数字都没变动。 “你怎么做到的?” 秦舫给她拉开座椅,做了邀请的手势,她蒙头蒙脑被秦舫按在桌边。 秦舫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她是个机器人都看不惯樊莹一天天的嗑.药。至于购买这些材料的钱嘛,系统自然有办法无中生有。它说要给自己升级,秦舫不知它的进度如何,最直观的感受,还是它对自己有求必应,似乎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小了。 s星没人钻研厨艺,网上的资料上学不来具体的烹饪手段。仿真人不可能为主人做菜,更不可能制造虚拟账户,挪用不属于它的金钱。秦舫夹了一筷子蔬菜递到樊莹嘴边,樊莹握住秦舫的手腕,她说:“你能不能说一说,你生活的星球是什么样的?” 秦舫笑了笑,“你听了可能要失望。我出生的地方远没有这里科技发达,我只是被其他时空的穿越机器人选中了,才被它牵引到不同的时空。” “那你,也算是外星人?”樊莹自言自语道,自己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笑完她抬头看着机器人,“秦舫。”她说,“你是人类吧。” 秦舫说:“我是。” 樊莹点点头,一口咬住筷头,含糊道:“我自己来。” 她不怎么会用筷子,但学得很快。几口菜吃下来,味蕾很畅快,肠胃很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3 痛苦,樊莹嚼了几粒消化助剂,几道菜尝了一遍就再吃不动了。口腹之欲也是人类的一大*,被佳肴折磨得倍感痛苦的樊莹,让秦舫看着觉得可怜。 樊莹大概就吃了几十克的新鲜食物,她后来拉着秦舫去外头散了步,回来秦舫又给她做了按摩消食。樊莹躺在床上,折腾了这一圈,眼神木木的。不是那种空洞一片的麻木,是她头脑里装了太多,约在同一时,蜂拥而出,心中所想已经不知道怎么用眼神去传达了。 樊莹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秦舫,我们做吧。” 轻手轻脚刚往床上探了一只脚的秦舫,差点摔到地上。 秦舫:??? 樊莹偏过头看她,提住她的衣领将她拖到面前,拿舌尖临摹她的唇瓣,樊莹说:“昨天不是没有继续吗?”想了想,又说,“你当时好像挺不高兴的。” 秦舫猛地摇着头,金属关节都快被她摇出声来了,她连声说道:“没有没有,我高兴,我不能更高兴了。” 樊莹“哦”了一声,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我挺好奇的,就想今天试试,你同意吗?” 秦舫擒住樊莹两只不安分的咸.猪手,现在还没摸清状况,“我不同意啊!你怎么还脱我衣服?” 樊莹爬到她身上,在她腰间坐下,含住她耳垂就说:“你这衣服是我买的,你的身体也是我的。你不同意,你从仿真人身体里出去啊。” 秦舫被她噎得哑口无言,樊莹得意地笑了笑。这么和秦舫绊了一会儿嘴,她觉得头脑没那么发胀了。一个因为她对人类的性.爱着实好奇,还有一个是她还惦记着那有助眠的效果,秦舫反抗的意愿不那么强烈了,她就立马得寸进尺,伏到秦舫身上含混亲了几下。一面亲,她一面还问:“是不是这么做的啊?”秦舫不好意思回答,她干脆就调出影像现学现卖。 到最关键的地方,她没辄了。往那道细缝搅了几下,她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有谁会在乎机器人的体验啊?秦舫胡乱应了几声,哄得樊莹相信她真有感觉了,她抱住樊莹的脑袋柔声哄樊莹:“你想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樊莹点点头。人造皮肤滑腻又冰凉,秦舫一手搂紧樊莹的腰肢,一手就往樊莹的□□深处探去,才刚碰到一点边,樊莹就紧张兮兮扒着她,“怎么有点疼啊?” “没事的。”秦舫言语安抚她,又给了她更多的安慰与亲吻,低头一看两人相连处水迹斑斑,才又尝试着向内深入。 “哎哎哎?”樊莹大惊小怪又喊个不停,她就拿金属舌头将樊莹上面的小.嘴堵得严严实实,一鼓作气长驱直入。稍微又动了几下,她松开手问樊莹:“还疼不疼了?” 樊莹说:“还有一点儿。”秦舫闻声就放慢了动作,樊莹的眉头不知不觉又皱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没劲,是没电了吗?” “主人,你可真难伺候啊……”秦舫只得又将樊莹的檀樱小口给堵上,箍紧樊莹的腰肢,捻着她的花心,凭她怎么呜咽都不松手。樊莹怕痛,秦舫的手指就停在花.户外,整只手都被水渍打湿了,手腕上也快要流出溪流来。秦舫将那只手举到樊莹眼前,有点严肃地问她:“你要让我接触不良坏掉吗?” “噗”,樊莹红着脸笑了笑,她有样学样,再次研究起仿真人的私密之处,半天疑惑道:“怎么那么干啊?” 秦舫无奈地从身体里挤出一点润滑剂,樊莹立马惊奇道:“有了!有了!” 秦舫:“……” 樊莹累得慢慢阖上眼,秦舫试探着挪开手指,她一边打着颤一边不知死活还说“你别停啊”。 樊莹睡着的时候,秦舫心累了。从橱柜里找出一套睡衣给她换上,将她抱在怀里,单手换了床单。自己一派忙碌,而怀中的她独自睡梦香甜,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第63章 (十三) (十三) 上班的日子十分无聊。樊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近了胚胎保温室。隔着屏幕看那些个无辜面目,心口处逐渐涌出一阵热流:她与李立的努力,很可能决定了这些未来的人类今后以什么面貌存活于世。 她为自己的有可为而胸中激荡,不为未可知的失败而提心吊胆。与李立站到同一阵线,她相信古往今来,这么选择的绝对不止他们二人。一千年,两千年,不管花费多少年,一定有他们这样妄图撼树的蚍蜉。 我是人类啊。贪婪,好奇,无有餍足。樊莹想到史料中记载的古人类,自嘲一笑。 指尖落在透明玻璃上,点在一个沉睡的婴儿眉间,樊莹看来若有所思,头脑却已经放空。她想要自己停下思考,别去想——人类摧毁了母星,获得自由以后会不会如法炮制毁掉比起母星更加荒芜的星球。 “啪嗒。”一道黑影在她余光中一闪而过,脚踩自动滑行器身穿除菌服的工作人员通过电子身份核验打开了保温室的大门。她从头到脚武装得严严实实,只稍微露出一些金发,樊莹只认得一个金发的乔娜,迟疑中已将这个名字喊出口。 金发的工作人员停了下来。碧蓝如海的一双眼向樊莹露出笑意,和蔼的,又夹杂了引诱。 “你想要进保温室里面看一看?”明明樊莹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乔娜却说得像是确有其事。“你以后逐渐会接手我的一部分工作,早晚的……”她又换了委婉的劝说。像是拥有两张面目。 好奇心盖过了不安,樊莹随乔娜去旁边的无菌更衣室换了同样的行头,在保温室第二道门前经过了二次除菌消毒,才真的踏进保温室内部。 乔娜打开迷你电脑,逐个检查管线与仪表,确认控制室接收到的数据都是即时的。她一边检查一边慷慨地向樊莹传授经验,察觉到樊莹的注意力游离渐渐收住口。乔娜自然而然在工作环境中遗忘了樊莹,樊莹怀疑乔娜是不是故意这么做。这份怀疑驱使她更加努力地寻找保温室里称得上秘密、引人惊奇的事实。 胚胎保温室的内部空间比樊莹想象中庞大,她走到腿酸才触到另一面玻璃墙。玻璃面映出她此刻的模样,迷茫又明晰的一双眼,几乎已将她的心事展露人前。她的表情原来比暗处的敌人给她带来更多的危险。 面对不透明的玻璃墙樊莹不断调试着肌肉状态,当初用电脑绘制仿真人的面部模型,她还想不到最需要完美面部表情的其实是人类。指尖又点在玻璃上,镜像与实物严丝合缝地交会。樊莹心头一跳。 这是一面单向玻璃,墙后还别有洞天。 樊莹下意识寻找着开门的身份核验装置,最终一无所获。 乔娜穿着除菌服,窸窸窣窣向她走过来,樊莹跑到乔娜身边,说道:“我将这里十排机器都检查过了。” 乔娜开朗地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4 向樊莹道谢,她的笑容却告诉樊莹。她们……彼此心照不宣。 一前一后快走出保温室,乔娜忽然说道:“是我选中了你。”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如果我不将free交给你,哥哥不会那么快就找上你。” 乔娜不知道那是死亡邀请吗……她拥有“free”的运行程序,身边却没有仿真人,难道毁掉仿真人是逃脱死亡的方法?樊莹调头看一圈遍布电子监.控的保温室,就觉得这根本不可行。更别说,仿真人实际上是星球政.府的财产。 “乔娜,你的仿真人呢?” 乔娜摇摇头,说道:“仿真人是政府拿来愚.弄民众的,我早就交给哥哥了。保留free的一部分功能,留下机器人的芯片正常运行,不就可以逃出监.控了吗?” 乔娜理所当然这么回答,樊莹倏然一笑,她问:“你知道你的free源头在何处吗?”你能不能想到究竟是什么人将死亡的阴影悬在你头顶。 乔娜想了想,说出一个樊莹熟悉的名字。 “亚瑟。” 亚瑟为什么要将“free”交给樊莹?没有记错的话,那最早应该发生在两年前……乔娜抿了抿唇,似乎不想过多地提及这个名字,樊莹重新在头脑里搜罗着她能向乔娜求证的疑问。樊莹以为乔娜会一直维持沉默。过了不到半分钟,乔娜牢牢盯着樊莹,一板一眼道:“亚瑟挑中了哥哥。” 樊莹可以将乔娜的“选择”理解成,她为了逼迫李立加快计划。那亚瑟是为了什么呢?李立主攻基因学,电脑技术方面总不能和亚瑟比,他将李立拉入险地是为了什么?free潜伏的日子里,亚瑟存活的时间最久,其次就是李立。她刻意忽略了一点……为什么外星人会让这些待选的“食物”活过两年。两年了。李立又是为什么在今年推翻了研究,选择了拉拢她一个人?他所得分明不是短时间可以挖掘出来的…… 樊莹觉得头疼。头疼的工夫,乔娜已经离开了她身边,她自己也早就换回了早上出门时那一身便装。 “我应该去找亚瑟吗?”樊莹问她的仿真人。秦舫不假思索地摇头。 樊莹揭掉迷你电脑边缘细小的胶布,将那根极细的毛细管针夹到指缝,拿刀削得针身短掉一截,她贴了一小片胶布来固定它。左右手交握,指缝就露出一道细弱的红色。这没什么关系,她到时与亚瑟见面握手时,故意转移掉他的视线就好。或许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很少有人会在握手时观察对方的手掌吧。 亚瑟……是人类吧。是她的同伴吧。早前她相信这一点,现在她却开始怀疑了。 疑心便如滚雪球,自成一套逻辑。 或许。或许亚瑟经手的那些“free”的受害人都是他选中的。 “亚瑟我想让你帮个忙。” 她以这份邮件约到了亚瑟。 亚瑟神秘兮兮又找到没有电子监.控的见面地点,一处荒地,比上次的工厂要安静得多。 他看起来和上次见面没什么差别,身上的外套都是同一件。 他又打开声场。 “你能帮我复制一个人的电子身份吗?” 亚瑟开心地问她:“你要违.法啊?” 樊莹顺势双手攥住他的右手,低头恳求道:“请你帮我。” 整个后背随着头颅一起放低了海拔,她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背上。 透明的毛细管壁逐渐变色……樊莹不知不觉攥紧了手掌。 时间过得好慢。 第64章 (十四) (十四) 大约两秒过后,樊莹见到了指缝间的红色。她终于安心。 即使亚瑟不满她的热情甩脱了她的手,她也并不气馁。她说:“你能帮我吗?” 亚瑟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不怕被星球政.府发现?” 樊莹在他肩膀用力拍了一记,说道:“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亚瑟:……万一被发现了不要供出我就行。 确认了亚瑟并非是s星土著人,樊莹高兴没多久。再回忆一番乔娜的说辞,她转而向亚瑟求证:“你曾将free拷贝给其他人吗?” 亚瑟面色一黯,樊莹便知道他确实传播过free,唯一值得探究的是他的用意。 “你以为那个软件可以帮助人们奔赴自由,那时你还不知道它其实会成为那些人的催命符,是不是?” 亚瑟忍不住捂住耳朵,眉头紧紧蹙到一起。他以这样抗拒的举止遮掩自己的懊悔,樊莹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你知道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死了是不是……” “嗯。”亚瑟很快平静下来,回到一贯的工作状态,“你之前向我索要名单,我之所以只给你那五个人……是因为他们的free与我无关。”那五个人的死与他没有关联,这也就是说,他隐瞒了大部分因他而死的人? 亚瑟没必要谋害那些与他相交不深的顾客,他这么做,或许是被人利用,或许……他了解free背后隐藏的杀机,了解得太迟了。 樊莹的提问到此为止,亚瑟的追问随后开始。亚瑟问:“利用free逃脱监控的那些人,被星球政.府清扫了?” 樊莹摇头:“我不知道。” 那天的突发奇想让她发现了那五人死亡的疑点,她从李立那里确认到其实是外星人拿来诱捕人类的饵食。亚瑟也是那时候,才无意间发觉自己这些年好心办的坏事吧。这可能是外星人放过亚瑟的原因,那李立和乔娜呢……他们得到缓刑的理由又是什么? 伪造旁人的电子身份并不容易,被樊莹戳中痛处,亚瑟差点选择了放弃。樊莹有意向他透露出自己此举是为了阻拦死神,令他笃信那将是他弥补错误的一项途径,亚瑟松了口。 樊莹离开时,自亚瑟的迷你电脑跳出一个视频通话,亚瑟按掉界面,选择了回复邮件。 很快,樊莹点名要的那份乔娜的电子身份躺在了他的邮箱列表里。 亚瑟站在声场之中,干涩地笑了几声。嘴唇抖了抖,向着樊莹的背影抖出一个无声的抱歉。 他固然心怀愧疚,但没有什么比他还活着更好的了。 樊莹想着为旁人求生,他也要留着自己的性命,如此才能期望今后真的去改变什么。 * 先去找亚瑟,到李立家里就得迟到了。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樊莹干脆就和李立请了假。快回到家,她挂在自家仿真人脖子上,大概是要折断它的脖子来追究它之前的误导。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该去找亚瑟?” 那时她心中生疑,它这么做正好让她坐实了推断。为什么?它明明是一副旁观者架势,为什么要欺骗她? 秦舫还是同样的应对,她摇头并非在回答樊莹的提问,而是表态。 你不信我,你不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5 会听我。还有就是,她被定死在仿真人的身份上,人类与外星人间的矛盾从头到尾都与她无关。 她总是选择不作为,在这个系统升级的世界,它就真的将她放在了不能改变故事走向的位置——什么都不做,才不会引来终端的注意。 系统像之前那样盗取权限,它企图得到更多,秦舫能做的就更少。 “吃饭吗?我做菜给你吃啊?” 仿真人冷不防转移了话题,这下轮到樊莹沉默不说话。它敷衍得太明显了一些。 晚间一人一机又躺在同一张床上,樊莹不满这个异世灵魂的不坦诚,背着身没像平时那样搂着机器人当抱枕。秦舫自己趴到她背上,一只手在她肚皮上揉来揉去的。 “咳咳,”樊莹清清嗓,努力做出冷淡,“把你的手挪开。” 秦舫没听到一样,樊莹就转过头去,看着她再说一遍。机器人眨眨眼,吧唧一下全身暗淡,跑到休眠状态装死。樊莹被它逗得笑了,去剥它的衣服,一边剥一边说,“你这个机器人真是厉害,非要缠着主人睡觉。” 被她这一冤枉,机器人的一双眼睛就透出微弱的光线来。它在争辩和装死之间犹豫不决。 樊莹将床上的被子全裹到自己身上,又不理它了。 等到樊莹睡着了,机器人从床上爬起来,一点一点找回平时的领地。樊莹闷在被子里捂出一身的汗,它就拿了毛巾慢慢给她擦。 机器人动作非常专注,歪着脑袋假头毛正好挡住它的眼睛。突然间,机器人流畅规律的动作停了下来。它一面佝腰理着樊莹的碎发,一面自言自语。 “这是最后一夜了。” 为什么不建议樊莹去找亚瑟—— 因为……他会为樊莹铺上死亡途中最后一层阶梯。 * 樊莹翌日醒来,亚瑟就发来了乔娜的电子身份。另外友情给她提供了一套模拟系统,让她不用匆忙间找来一台初始状态的迷你电脑,重新进行身份注册。 亚瑟先还说这个忙帮起来不容易,看这样子他是真的尽了心,熬了命。出门前的半个小时,樊莹都在研究怎么在迷你电脑里装上两套电子身份,又怎么熟练切换不至于出错。 进到控制室,樊莹查看了迷你电脑的定位系统,这才确认仿真人留在家里,没跟在她身边。一心想着摸清胚胎保温室里隐藏的秘密,樊莹没多操心自家机器人,头脑一片空白,只是盯着迷你电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 她查过乔娜的工作安排,上午十点乔娜应该就不在保温室那一层了。时间跳到准十点,樊莹忍不住一步作两步溜出了控制室。 那里有什么……胚胎室那面单向玻璃背后究竟有什么……她太想知道了。 她路过一位又一位平时见不到几面的同事,甚至经过了李立的办公间。 精神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明知没人会留心自己,额头还是沁出一层又一层的薄汗。 樊莹跑到无菌更衣室飞快地换好工作服,她到了胚胎室门口,像往常那样,用电子身份当通行证进行一些敏.感操作。 只不过,这一回她借用的是旁人的身份而已。 胚胎保温室很大,这一回她更觉得它大到离奇。角落里放着一个不明来处的动力推行器,她踩着它径直朝着尽头的玻璃墙驶去。 乔娜的电子身份能够打开这扇隐秘的大门吗…… 会不会另有人来管理…… 从这里出去以后,又该怎样呢…… 有一瞬间,樊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安保系统又在扫描乔娜的电子身份。 嘀的一声,玻璃墙从中裂开,张大了漆黑的巨口。 樊莹屏着呼吸,就这么走了进去。 里面究竟有什么……她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发着光,房间里数以百计的培育舱也荧荧发着光。人造自然光打在胚胎身上,仪器上红红绿绿各色信号灯跳个不停,里面与外面唯一的不同,似乎只是照明。 樊莹走到最近的培育舱旁边,那里躺着一个张着眼睛、植物一样存活的五岁孩子。 他的眉眼好像一个人。樊莹一时想不到是谁,她又往里走了一点,视线适应黑暗以后,她看到了房间深处另一排尺寸大得过分的培育舱。 实验室居然用培育舱培育成年人? 樊莹没料到这点,也不至于太过惊奇。可能星球政.府觉得十几岁的孩子能为社会提供的价值太少,他们还想要进一步缩短培养一个星球成年人类的成本。最好,他能在实验室内部成熟。 樊莹走到巨型培育舱前,它的照明比其它型号的培育舱要黯淡多了,她不得不将调亮迷你电脑的屏幕光,脑袋贴到培育舱的舱门竭力往里够。 里面究竟有什么? 光线照亮那人面目,樊莹几乎在同时跌坐到地上。 “这不应该啊……” 第65章 (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  恐怖片预警…… 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写不出预想中的意思,有点遗憾…… 下一章这个世界就完结了。 (十五) 那个人……分明是李立。 隔着橱窗猛然看到李立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屏幕光将他的肤色映得惨淡, 一与生活中那个活生生的李立对比起来, 就更为惊悚。 眼前闪过进门之前那个孩子的五官, 她神经兮兮也觉得他长得像李立了。 不应该啊。这个胚胎不该存在的。备用受精卵只为了预防人工繁殖的失败,李立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只的成年体胚胎? 樊莹没对自己手下留情,当机立断狠狠掐着大腿。疼痛帮她找回一些理智, 她用同样的方法检查另外的培育舱。 李立之外的这些人,她都不认得,又都还算眼熟,正是常常出现在新闻上的几个实验室领.导层之一。在最尽头,她又见到了李立。不止是一个李立, 是一排四五个李立都张着眼睛直直看向她身后。 明明知道他们只会接收培育舱灌输的影像资料,并不会真的注视自己, 樊莹还是打了个颤。 要不是已经知晓世上有外星人的存在, 她恐怕以为实验室这几个高.层是想要借着培育舱那个与自己基因完全相同的胚胎来延续生命。星球人类最初的知识是从培育舱学来的,花时间来学习自己的生平,复制出一个继承了自己全部意志的新生人类, 理论上这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是外星人把控下的星球, 外星人为什么要为这些拥有优越社会地位的领.导们准备这些复制品呢? 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它们需要这些人。要是不好用了,这里就有同一个长相的备用品;要是被没长眼的自己人给吃了,它们随时能平息事件发生所带来的社会影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6 响;要是这些人心思不纯准备为了人类自由而抗.争了, 它们随时又能换一个头脑纯净的同批次产品上去。 长得像是爬虫类的外星人,就是这样维护高层次人群的稳定的。头羊安安分分待在羊圈里,其它胆小的从众的羊就不会四处乱跑了。 它们远比她想象中要聪明。没这么聪明,怎么能一直将人类拿捏在手掌? 樊莹想得入神,猛然却被房间乍起的照明刺得双眼流泪不止。 从始至终她没听见任何异响,如果不是有人从控制室操作,就说明,从她进门那刻起,另外有一个人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樊莹更倾向于后者。胚胎的成长需要室内的人工自然光,现在又是白天,房间这么暗,原来是有人要躲着不让她发现。 “是谁?” 是……“我。“ 樊莹什么都看不见,却轻易认出了那个人的声音。不是乔娜还能是谁。 外星人将人工繁殖的责任交给人类自己,连这些关键的傀儡也交给人类照料,它们对人类就这么放心吗? “乔娜……”樊莹为难地思考该如何向乔娜解释,但她什么都没说,乔娜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就填满了这个隐匿的空间。 “我选中了你。” 这句话乔娜说过很多遍,她明明是笑着在说,樊莹后背却凉飕飕的。 樊莹忍痛张开了眼睛,乔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樊莹向乔娜伸出手,“我头有点晕。” 她匆忙间将毛细针管夹在指缝里,将它扎入乔娜的皮肤。 等她松开手,那根针管挂在乔娜皮肤上。里头一滴血都没有。她明明对着血管扎下去的,怎么可能…… 外星人那张模拟图在樊莹脑海里闪个不停。针头一定是卡在她的鳞片上了。 乔娜要在今天吃掉她。樊莹竭力维持着镇定,她问:“你也选中了李立,对不对?” 外星人根本不需要人类来辅导成长。乔娜十岁那年遇到李立,那两个人竟然结识这么久了……樊莹只觉得不可思议。李立一直没发现乔娜的身份吗?恐怕李立用来研究外星人的那管血样就是从乔娜身上弄来的吧。 樊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严厉地问道:“李立是人类,他和你合作了是不是?” 乔娜古怪地看她一眼,像是很高兴听见她那么说,还掩唇笑了笑。她的笑容一直维持到玻璃墙再度打开。李立穿着白大褂带着一身的细菌就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个女人,不假思索站到乔娜身边。 死定了。樊莹这时才绝望。前头撺掇她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奋进的人,原来只是说说而已,乔娜准备生吞她,他要在旁边观看吗?十多年下来,他也许早就看惯了吧。 “哥哥……” 乔娜轰然倒地,口中哀哀哭诉,这不过发生在眨眼间。樊莹闻声抬头,李立手上尚且捏着一支针头歪曲的注射器。 李立说:“你快走吧。” 走,走去哪?樊莹非但没走,反而在乔娜旁边坐了下来。 “你骗了我。” 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现这些秘密的,除非他自己亲口承认,谁也不知道。 他不止欺骗她,也欺骗了乔娜。他究竟想做什么? 逃不掉的情况下,樊莹宁愿死个明白。 李立叹了一口气,“她是我妹妹。” 这意思……乔娜不舍得吃掉他,他对乔娜这些年的行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个想要清除外星人的李立,原来没把他的外星人妹妹当成敌人。 顿了顿,他认真说道:“我试着救你了。” 樊莹想,他可能以为乔娜会爱屋及乌,放过她这个与他哥熟识的小虾米。 “呵。”樊莹都不知道这个轻蔑的笑声怎么从自己喉咙口冒出来的。然后她看着地上的乔娜生龙活虎蹿了起来,一口咬破了李立的颈动脉。 乔娜说:“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太让我伤心了。” 她一边咽着李立的血肉,一边这么哭喊着。李立破洞的喉咙口冒出血沫,轰隆隆发出鼓风声。李立向乔娜挤出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他就好像不会痛一样,笑着在乔娜的啃食下停止了呼吸。 这么死了,培育舱还有好几个“他”。 樊莹伏在地上忍不住作呕,胃里除了药片,只有含量极少的胃酸。吐了几下,肠胃就空了,苦涩的胆汁氤满她整张嘴。 呕着呕着,樊莹忍不住笑了起来。之所以笑,因为她活得可笑。被外星人哄得团团转就算了,一点反击都没做,她居然就要被眼前这个认识几天的外星人给生吃活吞了。 一天吃两个……“你不觉得撑吗?” 咀嚼中的乔娜停了下来,蓝色眼睛毒蛇一般冷冷盯着樊莹,她说:“我会咬死你的。” 很快,她又一口眼泪一口血肉转头去吃自己的哥哥。 有这么一个妹妹,倒八辈子血霉也许修得来。 过了不知多久,乔娜起身到了一个培育舱前,她按了一串指令,舱门便打开了。 躺在培育舱,那个懵懵懂懂的李立双眼慢慢有了神采。 “妹妹。” 乔娜满口的血渍还没擦干净就冲进了李立的怀里,“好可怕啊,有人在我工作的地方暴.动,我拼尽全力才……才杀了他。” 樊莹:……怪不得李立死得干脆,原来“复活”也这么方便。 “哥哥……”乔娜的假哭很快又变得凄厉,樊莹不耐烦地往那对兄妹看了一眼,捂着嘴巴差点又吐了出来。 那个新鲜“复生”的李立不知从哪里拿到的刀.片,一寸一寸把自己的脖子给划开了。 “乔娜,你开心吗?” 新生的李立血流一地,很快与前头李立的残躯汇合,只余下乔娜一脸不可置信,站在原地。 樊莹有一点理解她的惊愕。成年人胚胎接收的信息都经过严格的筛选,乔娜一定会挑选那些对她有利的方面。现在看来,李立生前好像对这套设备做了什么手脚,导致新生的李立能够遵循他本人的意愿施行自.杀。 李立明明是死了,他的计划却还在运行。樊莹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即使明白过来,他并未出卖自己,甚至可能要救下她。她心中还是一分哀伤都没有。 “妹妹。” 乔娜什么都没做,又有一道舱门打开。冰凉的刀.刃刺破了李立白皙的脖颈,蜿蜒流下的血液在他皮肤上淌成一副画。 乔娜抱头惨叫起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再自杀了……” 我求你。求求你。 李立的五个复制品,已经死了两个了。 自.杀还在继续。 第66章 (完) (十六) 半个小时, 就剩下最后一个李立了。 乔娜踉跄扑倒在培育舱上, 拿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7 前头死掉那位李立的碎衣服片搓成绳索系住舱门, 无法用指令来阻止李立的“复活”, 她就退而用回最原始的方式。一手的伤口,人造皮肤底下的漆黑鳞片斑斑驳驳, 依稀显出一点她的真实面目。 在场的活人,除了躺在培育舱的数千数万, 就剩下樊莹一个。 “轮到你了。”乔娜气若游丝这么说,平平淡淡站在她身边的樊莹倒更像是食.人魔。 局外的樊莹斩钉截铁道:“李立要救我。” 乔娜厌恶樊莹的说辞,眉头便是一皱。但她对着樊莹始终动口不动手,毕竟还是顾忌到李立的。 他想要什么? 只要他有所求,必定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从世上消失。 樊莹提议道:“你让我活下来, 我会告诉你,他在哪里。” 从旁观察的时间里, 她一直留心着李立最初的那具尸体, 说完这句她走到李立身边,掀起他的衣袖,露出一大截灰白的手腕, 上头俨然有几个针孔。乔娜眼皮一跳, 樊莹就知道乔娜领会了她的意思。 前头疯狂地想要阻止李立离开培育舱的乔娜,深呼吸一口,徒手撕开自己刚刚编好的绳结。培育舱的大门打开,里头那个李立便眨眨眼睛,将虚挂在身上的管子一一拆掉。 他从培育舱走出来。脚步稍些僵硬, 脊背却挺得笔直。 “哥……”乔娜猛然收声,顿了顿,哑声道,“李立,你策划这些,就是为了阻止我的猎杀吗?可,可她不假思索就出卖了你啊!” 乔娜激动得快喘不过气,李立贴心地抚了抚她的后背,专心看着她,仿佛足底踏着的湿润只是寻常的水洼。 他说:“你会因为我改变计划吗?” 乔娜怔了怔。李立从身上掏出来一小瓶透明试剂,得很仔细才能见到里头浮着几粒不知名的颗粒。 “福尔马林。”李立晃了晃药瓶,说道,“我把实验室备用的受精卵都放在里头,他们制造不出另一个我了。”李立将衣领往下扯了扯,鼓起的颈动脉直直对准她,他问:“你还要吃掉我吗?” 乔娜磨着牙不回答。 只要能取到李立的基因样本,怎么都能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李立,他怎么那么肯定他就是世上的唯一了?乔娜不知道李立还做了什么,她只是困惑地擦掉了额头溅上的一小片血渍,然后有些呆滞地说道:“我饿。” 本该玩弄猎物的猎人,却被她豢.养多年的猎物牵着鼻子唬得团团转。李立一门心思与她谈判,乔娜却知道他的生死已经不在她的掌握了。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按照正常的规程,她早就该启动预警程序,交由星球政府来接手。即使她没有报警,真正的李立现身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善后人员也该要出现的。 比起人类受到的各方面监控,外星人对己方的监控其实更加严密。为了维护单方面的猎.杀秩序,施行过程中绝对不容许任何隐患存在。 李立安慰地抱住乔娜,而乔娜亮出刀刃,向他的后背剜去。“嘶”,李立像是早有预料并不躲避,肉块被乔娜挖下来,他还自觉地松开乔娜让到了一边。 乔娜将那块血淋淋的dna提取物放进其中一个培育舱,在旁围观的李立吐出一口鲜血,笑了笑。 “娜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娜娜。他从来没这么喊过她,听来比妹妹更要亲密。乔娜平稳的脉搏出现了反常的波动,她循声看向李立,他正佝着腰往地上的尸体倒着一小管强酸,一边倒他还塞给樊莹一瓶,令她从旁协助。 “滋滋滋。”地上的尸体很快融成一滩血水,冒出一串气泡。李立鞋尖点在血水中央,模仿乔娜的语气说道:“轮到我了,是不是?” 李立死了也没关系,只要基因还在。乔娜并不理会,转头去看培育舱那一块血肉。 它有点太红了。红得让她不安。 乔娜伸手快要拉开舱门,李立喊住她:“现在dna样本,也只有我了。”他的一双黑眼睛好像润在水里,又黑又潮湿,他垂下眼帘。 “娜娜,我希望你放过樊莹……”他的声音放得极轻,乔娜不凝神根本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很快,他抬起头,恢复到一向的平淡。他说:“乔娜,我以为你不会向我下手的。” 培育舱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在场三个人都没去留意。活人沉默不张口,晚来的不速之客亦是一语不发。那人的步子清晰如鼓点,掺杂一点不明由来的杂音,于是三人中只有樊莹偏头拿余光看向“他”。瞥见一小撮衣角,樊莹目光就是一凛。 仿真人穿着复古的牛仔衬衫就进了保温室,与李立一样携带满身的细菌。仿真人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神情,樊莹打眼看到乍然现身的秦舫,有些认不出她。等她仔细看了,反而更认不出:周身上下还是她熟悉的行头,里头的人类灵魂却好像不见了踪影。 樊莹心中狐疑,它的下一步举动更令她疑惑。机器人挡在她身前要成为保护她的屏障,但它身体前倾又是攻击的姿态。她下意识看向李立,怀疑是他搞的鬼。 李立对着她笑了。背着乔娜,那笑容只有她看得见。于是下一秒,机器人一跃而出,违背机器人守则要为主人清扫麻烦,再下一秒,李立护在乔娜身前,被它徒手捅破了肚子。 一个人做这么多,单单是为了寻死吗?樊莹不知李立目的何在,仍然确信,李立这一番既不是要她的命,也不会真的允许自己的意志从这世上消失。李立是要陷害她?这没必要。但她肯定是被李立算计了。 乔娜摸着李立腹腔中涌出新鲜温热的血液,捻了一点递到鼻尖,似乎在确认真假。李立的呼吸还算平稳,乔娜要上前拆掉失控的仿真人,他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李立手心攥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将它放到乔娜掌心。 善后人员来得太迟。“造.反”的两个人,一个疯了似的杀光了“自己”,一个从头到尾算是在冷眼旁观。外星人大都在收拾满地的狼藉,只有一个人格式化了仿真人,让机器人押着樊莹跟在身后。 他经过乔娜身边,乔娜拦住他,冷着脸不大高兴:“她是我的。” 要不是李立捣乱,樊莹已经躺在她肚子里了。听见乔娜这么说,男人抿着嘴笑了笑:“那你下次不要再搞砸了。” 乔娜一脸的爱听不听,她也不看地下李立的血肉,好似先前被李立刺痛的完全不是自己。 同伴们动作极快,十分钟后乔娜就站在光洁如新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她,就是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萦绕鼻间,香甜如同糖果。 乔娜按下李立给的遥控器,她侧耳聆听房间里的动静,但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并不失望,只是心头空落落。眨眼的工夫,李立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8 从她身边消失,教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事实。本来想,吃了一个李立,还有下一个,没想过,他会将自己变成唯一,又将这个唯一摧毁。 他原来是不可替代的啊。他拼命要往她头脑里塞进这么一个概念,可她不理解。 乔娜关掉照明,从这间密室走到更大的胚胎保温主室。迷你电脑正在核验她的身份,这时,她听见笃笃笃有人在敲培育舱的玻璃。 乔娜顾不上停止电脑的指令,门还开着就循声跑了进去。 如果樊莹还在场,她就能认出,乔娜停步的那个培育舱,正是她进门时觉得肖似李立的七.八岁孩子的所在。 * 这一天的事,政.府专案调查以后归责到李立身上。李立推翻之前的研究,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承受不住压力,走捷径想要借助培育舱的胚胎进行违规的人.体实验。他损坏了实验室的几个胚胎,才被同事无意中察觉。有李立在前头顶着,樊莹连上电视被全星网通报的机会没有。她是个不太乖巧的人类,那也是被李立诱导的。简单粗暴被塞回培育舱情理掉不良的记忆,樊莹就被星球调查局放回了家里。 头脑里有关李立的记忆只有模糊不清的两幕,一幕是他背身站在保温室的玻璃墙旁,一幕是他鲜血濡湿的全身铁写。她装着满脑子和谐过的记忆,丝毫不记得还有个外星人将她选为了盘中餐。 樊莹回到家里,仿真人也和她回到家里。调查员说她的仿真人故障维修了,她一点儿都没有印象。 回到家,她倒在沙发上,仿真人则马不停蹄开始打扫她一个礼拜没回的家。 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的仿真人被人调了包。它没有哪里不对,就不像是她的所属。 她觉得机器人可疑,打断它的工作检查过后发现了植入其中的“free”。那是个不可卸载的病毒式程序,她翻阅了联系人,找到亚瑟求助。他在视频里不肯明说,约她明天到一个隐秘的场所见面。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令她心生疑惑,也就没有回绝他的见面邀请。 半夜十二点,待在客厅的仿真人突然到了她床边。樊莹睡的不算安稳,便被它惊醒了。仿真人拆开自己的胸口,将一胸腔的电路敞开对着她。有一块芯片粘在缠绕成团的电线里,她小心翼翼将它取下来。 找到转换口连接到迷你电脑上,樊莹发现那是李立留给她的工作记录。她与李立没什么关联,但在仿真人身体里发现他留给自己的东西,她又不觉得奇怪。她一目十行筛读着李立琐碎的记录,最后几页出现了她自己的名字。 半个多月前,李立找到她向她灌输了什么,她自己又发现了什么,还有那一天,他究竟做了什么…… 那天早上,李立在她的机器人芯片上做了手脚,在他的连环自.杀演出之后,由她的仿真人负责演出的谢幕。对此,李立在记录中写道,他刻意如此,是要乔娜与她和它结仇。乔娜的思维方式具有攻击性,只有她执意想要摧毁的,她才会用心留下它。 李立将自己与仿真人的“交涉”描述为合作,樊莹对此稍有不解。她知道了自己并不无辜,也知道了自己究竟参与了什么。存在的记忆无法被删除,只能被隐藏,被人篡改过的记忆毕竟算不得稳固。李立将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樊莹的真实记忆慢慢就回来了。 李立给她的芯片,除了工作记录,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它的文件名,是“病毒”。 李立隐瞒了她两点。其一,他停止研究前就悄悄改变了研究方向,并且已经得到了成果。其二……他的死亡演出是为了什么?他早就掌握了清除外星人的技术,如此迂回地将重任辗转交给她,又是为什么? 真假的记忆在头脑中两厢搏斗,但她无法停止思考。疼痛终止,真正的记忆也回归它本来的地位,樊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床边的仿真人身上。 手指在仿真人完好的胸膛敲了敲,它什么反应都没有。那个异世的灵魂真的消失不见了。这点,却是李立也无法解释明白的。 * 第二天上班,樊莹又在电梯间遇见了乔娜。 “你来这里工作,是我选中的。”乔娜说了类似的话。那句话仿佛警铃,提醒着樊莹,她应该将这个反外星人的计划快速提上日程。 智能机器人始终不如真正的人类来得鲜活,仿真人已经退化成钝铁,樊莹还习惯性带着木讷的它。因为她说不准,那个灵魂会不会居无定所又回到这个机器人的身体。樊莹无意识地依赖着仿真人,而乔娜…… 乔娜在樊莹之前下电梯,樊莹从电梯快要合上的门缝见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乔娜。乔娜伸手搓了一个男孩的头发,樊莹看不见乔娜的表情,却感觉那是她见过乔娜拥有最多人性温暖的一面。樊莹记住了男孩的衣服,她觉得男孩有一些眼熟,但她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李立为樊莹准备了现成的病毒合成教程,樊莹不敢向任何人求助,只能一边恶补相关的知识,一边不断地改良实验。第一周过去,她怕自己的死期将近,异常的焦虑,甚至也像李立那样考虑该将资料交给哪一个人类。第二周,第三周,她都还活得好好的。乔娜威胁了她,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樊莹觉得是那个男孩救了自己的命。仅有的几次擦肩而过,她都看见乔娜和那个男孩待在一起。 在大厅见到孤身一人的男孩,樊莹终于认出了他。直愣愣盯了他一会儿,他却没有认出自己。小孩子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她出于习惯将毛细管针夹在指尖,握住了男孩的手。 等交握的手掌松开,樊莹看见那根细细的针悬在他手指,正撞上一缕斜阳。 她才发现李立隐瞒的第二件事,背后原来还有别情。他将自己的身体变得与乔娜一样。 也就是说,病毒一样会杀死他吗? 李立究竟是为了什么,樊莹还没想明白。小孩子笑着往乔娜跑过去,手指上那根细针还悬在皮肤上,那时樊莹满心的慌乱,就更想不明白。 乔娜把小孩子抱在手上,同时也看见了另一头的樊莹。樊莹等乔娜离开了才敢往前,她随后看见躺在地上闪闪发光的针管。 她有点明白李立是为了什么了。 作为人类,他已经找到了清扫外星人的继任者,作为“李立”自己,他如今正过着梦想中无忧无碍的生活。 迎着“垂死”的落日走出实验楼,樊莹一怀的坚定。 李立为了“乔娜”,选择了死而后生,而她……唯一影响她意志的那个灵魂已经不告而别。 樊莹本能地闭上眼睛,斑驳的色彩踩着她的眼皮跳舞,她幻觉出了此一生从未见过的画面。 她扛剑穿行在城市,身边有一道虚幻的影子;她在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79 黑暗中踽踽独行,身前是一个耀眼的形容;她改头换面走在古代的集市……有一颗布满血污的人头,滚到她脚边。 大概是调查局洗脑技术留下来的副作用,她突然间分不清自己是谁。这些幻觉,一瞬间都清晰如同她自己。 跟着,她想到了从前不经心听到的话。 “请别忘了我”。那是仿真人的机器音,而在幻觉里,那是一个女孩清润又温柔的声音。 “主人。”樊莹沐浴着夕阳,整个人动都不动了。熟悉的机器音出声打断她,樊莹盲眼握住机器人的手指,她说:“走吧。” 你领着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牛逼吹崩了,补得久了点……【拜拜】 第67章 (一) [一周目] 秦舫很早就知晓, 她最擅长袖手旁观。可当系统明确地告诉她, 她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袖手, 她又觉得痛苦。 上个世界, 李立找到她,本来只要篡改仿真人的数据就好, 不知怎么他看出了她具有自主意识。秦舫惊讶之余从仿真人身体仓皇逃脱,又被系统二话不说扔进下一个世界。 你不是喜欢逃避吗?那就让你逃个够。某种程度上, 秦舫觉得系统对她是心存私怨的。 系统闭门造车,在终端的盲点制造了一个凝聚樊莹其余灵魂碎片的压缩时空。这个时空完全由系统一手构建,它偷了懒,那里从头到尾只重复相同的24小时,秦舫将在其中重复死亡。 穿越到这个世界, 原身正在早餐店吃豆浆油条,秦舫猛一出现, 差点将鼻头埋进汤碗。 在这里我要做什么呢?秦舫悄声问道, 系统哼哼几声并不回答她。 秦舫花二十分钟吃了早餐,没有原身的记忆,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走出早餐店, 她揣着原身的手机检查里面的讯息, 想着从中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基本设定。她站在早餐店右边的店铺,那家店还没到营业时间。“樊莹”的新消息进来,约她下午一起看电影,秦舫随之听见头顶的风声。一抬头,那摇摇欲坠的铁质招牌如同一把利刃, 直直割向她的脖颈。 在这个世界,我要做些什么?事实上,她才吃完早饭,就撞上了无妄之灾。 [二周目] 24小时过去半个小时,余下时间里樊莹有何遭遇,秦舫一概不知。她再睁开眼,自己又在早餐店吃早餐。 不同的是,这回她刚咬了一口油条,樊莹就气喘吁吁站在她面前。 樊莹拽住她的胳膊,要将她往外拉扯。秦舫不慌不忙咽掉一嘴的油腻,问:“电影不是在下午吗?” 樊莹急得几乎不会说话,眼睛不自觉往外瞟,秦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到几个寻常路人。她还是不急,又问:“你着急赶来有什么事?” 樊莹大概觉得说不清,明明也看着她,眼神又不住往边上飘,一副急得快哭的样子。樊莹拉着秦舫往外跑,跑过卷帘门底下,特地将她拽到自己左手边。 两个人到了对街,樊莹喘得话都说不清,眉头倒是松开了。 系统明明说这里的时间是重复的,重复的时间里却有了变数。这个变数就是樊莹。 秦舫每死一次就回到一天的开始,樊莹却要完整地度过一天。许多电影演过这样的桥段,上天给了你回溯的机会,你却不一定能达成想要的结果。秦舫所经历的与电影稍有不同,救人的那个重复死别,被救的那个清楚记得每次死亡,然后……如此反复,直到起点又成为终点。 樊莹一个没留意,秦舫丢下她已经走远一大截。 穿着白色套头卫衣,家居得不能再家居,秦舫拢着手掌向樊莹喊道:“下午见!” 樊莹稍有失落,但想到秦舫已经躲过死劫,原地点点头,也不去计较秦舫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她宁愿往好的方向考虑,也许秦舫是害羞?毕竟她昨晚刚向秦舫表白,两人定下这场约会。 [三周目] 与樊莹告别不久,秦舫遇见疲劳驾驶的卡车司机。她又又死了。其实死到现在,她也并不觉得“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经历,可怕的是它带来的后果。 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吃不到喜欢的东西,与世上的一切割断关联。 秦舫认识到死亡的“恶果”,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严格说来她就是一个死人。死于系统化成的诺基亚从天而降。她用死人的心态不死不活度过这几个世界,还是会为每一回的离世而消沉。 这次秦舫牢牢抓住座椅,没让樊莹掳走自己。她甚至替樊莹点了早饭,要樊莹与自己一同用餐。樊莹拗不过她坐了下来,没再时不时回头看门外,那样不方便。樊莹选择梗着脖子盯着墙上的挂钟,为此,她几次将豆浆泼了自己一脸。 樊莹可能以为这么离奇的事,解释给秦舫对方也不一定能够相信。她只能孤注一掷,独自去挽救一个必死之人。 樊莹第四次要将豆浆喂到衣服上,秦舫伸出两只手指,刚好扶稳了杯子。 她说:“一天很长,好好吃饭。” 她死的越早,樊莹伤心的时间越长;死的越晚,樊莹提心吊胆的时间又长。 这竟是双方的苦战。 一个不肯结束,一个在等结束。 秦舫绕过了夺命的招牌,又绕过了夺命的路口。樊莹两次微微松气,却都没有怀疑过她。 樊莹比她更重视自己的死活,认真到,她不禁觉得每次敷衍地死,实在对樊莹不公。 路上经过早上场的影院,秦舫领头带着樊莹进去。苦苦等待死神光临,实属折磨。秦舫找不到事做,宁愿拿爆米花电影来消磨时间。 影片放映到中途,樊莹去买第三份可乐爆米花。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的影院,幕布突然燎起火苗,天花板上的放映器磕磕巴巴拐着弯,最后冲到她头顶。 火苗舔着她的衣角,头上的鲜血成股往下流。 那一刻,她并不觉得伤口有多疼。想到樊莹一回来见到断气的自己,会有多难过,方才心口一窒。 [四周目] 早餐店。樊莹见到秦舫第一面,说的不是“早上好”,而是“我爱你”。秦舫微微一愣,并没有觉得奇怪。 樊莹冒失地表白完,做贼心虚瞄着她,她就配合地装作没有听到。 两个人早餐用到一半,秦舫问:“你今天没有工作吗?” 樊莹连忙仰头说自己调休了。她做好了一天都黏着秦舫的打算,说出口又怕秦舫误解。 秦舫掰碎油条泡在豆浆里,冷不丁又问她:“如果我们现在就约会,该做什么呢?” 一个人就这么干想着,秦舫觉得自己算是挺喜欢樊莹。可论实际行动,总不及樊莹。她随时往后退缩,而那人从来只有往前一条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80 路。 这是她与樊莹的高下,令她卑微到不敢再向樊莹轻薄地说一句“喜欢”。 樊莹脸上流露过一瞬的惊愕,甜言蜜语捻手而来,“还没有仔细考虑过,但我想,与你度过的时间都很宝贵。” 秦舫在这个时空已死了三次,眼前的樊莹应该是某分之四的樊莹。她还没有认真研究过这个世界的樊莹,语调不自觉放柔了一些:“如果你现在想呢?” 秦舫本身对恋爱的想象相当匮乏,让樊莹计划一天的行程,本身也是推脱。 樊莹对着手机一脸的苦恼,秦舫搬着座椅到她身边,凑过去和她一道看。 “嘭”一下,是旁边的招牌落下来。又“碰”了一下,是拐弯口的汽车撞歪了路边的电线杆。 两人眼皮跳跳,默契地没去看这些热闹。 秦舫突然抢过樊莹的手机,她手指随便滑了一处,点了几下,压根没看清那是何处,就说:“去这。” 她刚才忘了自己走到哪儿就可能死在哪儿,差点让樊莹亲手挑选自己的坟墓。 她当然不能这么做。 [五周目] 秦舫选中的是附近的一处游乐园,那是人流密集的地带,碰上一个倒霉催的她,分分钟就能演化出大型事故。作为一个富有良知的青年,她果断抖一抖手指,指了旁边没什么名气的蟒山。 去蟒山的路上,坐的出租车半途抛锚,樊莹再三让司机照料好她,往就近的加油站去求助。 司机点了支烟,撑着车门半天没见到有过往的车子,举着手机好不容易有了信号,就按了电话给就近的拖车公司。电话快讲完,他便听见一阵碎石跌落的声音。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石块,有一块蹦到了他皮鞋底下。 司机一脚蹬掉石块,就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姑娘,头上插了一块尖锐的石块。也是奇了,不巧刚好挑中她整张脸最柔软的地方,她原地站着说不出话来,很快口吐鲜血倒下了。 司机懵得差点记不起120急救。。 “回到”早餐店,秦舫还不能接受自己死在无名小山坳碎石袭击下的事实。 樊莹出现之前,她一直在想:要不然,哪里都不要去了。 走到哪里,事故就到哪里。没有她,事故还会发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会不小心biu地写完。 这是最后的玻璃渣了,下一个番外回到之前的古代,女主的心态会拗过来的,估计甜到齁…… 第68章 (二). [五周目] 直到吃完早饭, 樊莹也没有出现。 秦舫要了第二碗豆浆。隔壁招牌准时落地, 豆浆温温吞吞刚好入口。 她开始担心了。担心樊莹不会来。 电影主角拯救的是爱人、朋友和地球, 她不知道她的定位在哪里。 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筷桶, 弯腰去捡,有一支筷子像是宇宙飞船被发射一样, 跃到她额头上。秦舫的动作凝固了,等了一会儿, 没再有什么异动。店里的员工过来帮着一起收拾,她起身让到一边。 樊莹进来,秦舫第一眼没认出她。 她换了一套运动服,拎着一只摩托车头盔,粉的。印着一堆廉价爱心的那种。 樊莹的手指在头盔壳上哒哒敲着, 她有点紧张,风风火火进门, 木头人似的发了会儿呆, 才看着秦舫说道:“我们去蟒山吧。” 说完将头盔塞到秦舫手里。 她就不觉得这么没头没脑会遭人拒绝?秦舫一面这么想,一面接着头盔,乖乖戴上了。 樊莹骑着一辆最普通的自行车, 后座给秦舫放了一块垫子。 自行车行驶途中, 秦舫不会上车。她一开始就坐在后座,樊莹吃力地扶着车身,一面抬起右腿绕过坐墩踩在车踏上。 车子蹬起来了,轻柔的气流就卷起秦舫额头前飘的几绺碎发。 秦舫大咧咧抱住樊莹的腰,樊莹身体一僵, 脊背挺得像是用量角器量过。 秦舫说:“其实一开始我想去蟒山旁边的游乐场。” 樊莹迟了一秒,回过头看着她。眼中写的不是茫然,是伪装过后的茫然。 隐隐带着哀求。 樊莹早就发现她的“秘密”了,知道这个世上并不只有自己记得那些相同又不同的“今日”。 几次得知秦舫的死讯,樊莹已经承受不起。至于赴死的那个人有何感受,她根本不敢想。 秦舫轻描淡写揭开了她一直回避的问题。 轻快的旅途一下变得沉重。 樊莹紧紧捏着自行车把,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然后她艰难地说了“抱歉”。 她一个人放不下,飞蛾扑火想要挽回秦舫也就算了。 可她早就知道了。第二次回溯时秦舫的意有所指,到第三次,她已懂了。 “哎,你看!”秦舫一只手指向天空,有意无意打断了她酝酿剖白,“那团云,像不像是天梯?” 樊莹并没有找到秦舫指出的“天梯”,她偏着头,只拿余光旁观这个自己一眼喜欢上、刚才交往的女孩。 然后她听见秦舫说,“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珍贵。” “我一定会救下你。” 好像唯有这句话才配得上秦舫的表态。 她像蚊子一样“嗯”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上天给我机会,不会只让我见证情人死亡吧。” 樊莹还没有机会了解秦舫,秦舫显然也并不了解她。 路上停下来买饮料,秦舫径直往饮用水的货架走,而樊莹在门口的冰柜拿了两瓶红茶。 樊莹从车篮子里摸出来一只环保袋,四瓶水就将它装得鼓囊囊。 半个小时车程,换自行车就不知道要多久。 两个人闲聊时,樊莹明显感觉自己要更积极一些。从小学时代开始搜罗趣事,讲到头脑空空,反观秦舫,则鲜少提及自己。 “你……” 秦舫迷惑的模样,像是她压根没有来历。 鼓足勇气向秦舫邀约以前,樊莹只与秦舫擦过几回肩。后者行色匆匆,没什么表情,她却奇迹般脑补出轮回般的离合。 看一眼,就觉得这人将是自己的情人,心神荡漾,就如隔着遥遥时光得到前世鉴证。 少年人的喜欢更似孤勇,动了念头,就随心而发。从来也没想过,有一朝会后悔。 平安抵达蟒山脚下,在门口交了一人十块的入场费。 秦舫主动牵过了樊莹的手,晃了晃彼此交握的手掌,她说: “我应该是一个特效化妆师,从前在各个剧组轮流转的。可我记不太清了。” “就好像我是假的,是人随口捏造的。” “我记不起了。”我是谁。 这可比她的絮絮叨叨厉害多了。樊莹只当秦舫不愿意多谈自己的来历,递给秦舫一瓶矿泉水润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81 嗓。冰凉的饮用从喉咙口滚过,就将那些说也说不清的言语击溃了。 [六周目] 秦舫一脚踏错几百阶阶梯滚了个遍。一滚又滚回了早餐店。 于她是一眨眼,于樊莹而言,又碍过了一晚。 见到樊莹,秦舫第一句话:“蟒山,还去吗?” 不去那处,换成别处,该倒的楣头总能撞上。 “去。”樊莹将粉色的头盔又塞给秦舫,说道:“还没上山顶呢。” 之前爬阶梯出了事,这回坐的缆车。上到山顶,漫眼的翠绿连绵,往另一面还能看到游乐场五颜六色的设施。 两个人没费体力上了山,还学着寥寥几个游客找了块扁平的山石坐着休息。秦舫比樊莹矮了一点,就倾着身子歪在樊莹身上。过了一会儿,她觉得秦舫这面人墙摇摇晃晃不太稳固,一仰头就抓到樊莹在小鸡啄米。 爬山没累到樊莹,那是什么累到她? 秦舫推了推半梦半醒的樊莹,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樊莹先将就用着。 天高地远,周围就几个磕碜石块,一块石碑。观景台有一圈栏杆,一对情侣拿它当布景疯狂自拍。 秦舫这时才想起来,她与樊莹从来没有合照。 举着手机,生硬地比了个剪刀手,她挪着手指按下快门。樊莹闻声睁开眼,照片里眼皮掀到一半。 “你偷拍我?”樊莹声音严肃,一股兴师问罪的嚣张。秦舫浑不在意,耸耸肩,“要不然,我抖抖腿把你撂下去?” 秦舫不配合,樊莹的独角戏就唱不下去了。她很快又放下那一点点架子,凑到秦舫身边,嗔怪道:“要拍就好好拍嘛。” 于是两人好好地摆拍了。秦舫的拍摄技巧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幸好两个人能用颜值撑起糟糕的构图。樊莹毫不嫌弃,要拿来当手机屏保,秦舫顺带就瞄到原来那一张。 秦舫的自拍。不,应该说是原身的自拍。樊莹从社交网站上存的,水印还没掉。 转头与樊莹四目相对,不约而同都笑了。要是能死的温和些,秦舫感觉就在这一日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行。 “我真嫉妒你。” 笑声里,掺了不大和谐的旁白。秦舫没问系统怎么突发的感慨,她屏息等着,等着它通知“死讯”。 这一等,耳边仅有风声——它真的只是要说那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感觉可以biu地写完→_→ 第69章 (三) [六周目] 秦舫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明明为樊莹提供膝枕, 最后“睡着”的却是她。 因是在梦中, 起先她并不能分辨自己身在何处。孤身一人坐在一家咖啡店里喝着最便宜的速溶咖啡, 樊莹不知去向, 她本该有一些焦灼,而梦境当中她一派的平静。 樊莹姗姗来迟之时, 她正无聊地打开了手机视频,那应该是近来上映的一部古偶, 她目不转睛只盯着里头的樊莹看。 “来了?”来了。 两个也不算熟悉的人,就这么坐下来喝着闷声无言的下午茶。下午配茶,没有茶点。 然后秦舫听见自己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要违背终端?” 一个温柔作派的人,却被终端视成眼中钉,划为a级的危险分子, 放出了悬赏令。要不然她也不会找上她。 樊莹没回答。她只是抬手喊来服务员,让她们换了一首背景音乐。 秦舫没有欣赏高雅音乐的能力, 直愣愣看着樊莹闭目养神了一个多小时, 面前的女孩方才动了动口齿。 “无聊。” 意志不死,太无聊了。 “啊,你可能不知道它们习惯回收灵魂。像清理硬盘那样, 一键清盘, 你就又为它们任劳任怨了。”樊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回收后依然保存记忆的方式,已经用这种方式逃过无数次了。” 起先还觉得有兴致,现在就连这种生活都不想继续。 她要逃。逃出终端无休无止的囚禁。 逃亡显然失败了,否则秦舫也不用受系统驱使搜集樊莹被打碎的灵魂。 站在第一人称的视角, 秦舫与梦境依然有一层清晰的隔阂感。 明明清醒了,她依然闭着眼睛,问潜伏她意识的那个机器:“她怎么了?” 秦舫认为梦境属于系统。 等了十几秒,系统说:“哦,我忘了,你看不到。” 它说了模糊不清的理由,秦舫只能猜测,是它出于某种理由将那份记忆以另外的屏障保护起来了。 “你喜欢樊莹?” “嗯。” 那应该是喜欢极了。否则不会放弃人身,特意诓来一个替任。 系统塞给她的信息量有些大,秦舫醒了,樊莹在她身边无聊到打哈欠。 边上自拍的情侣不见了,她腿脚发麻,一面捶着腿,一面往栏杆走。预备要看风景。 伸手刚碰到石头质感的栏杆,秦舫直觉一阵不妙。稍微着力到上头,她就站不稳了。 景区有年头的防护装置,坏了一节,刚好被她抓了个准。 “咔擦”,那是栏杆裂开。“吭哧”,那是栏杆擦着山崖边掉下去。 “啊!”那是秦舫尖叫着面朝下跳山崖。 樊莹离她不算远,反应快捞到她一片衣角。卫衣的质量不错,樊莹一时也还能撑得住,就是衣服领子差点要勒死她,秦舫艰难地抬起充血到快要变成猪肝色的脑门,做了个手势。 窒息死和高空摔死,她选后者。 她这么说了,樊莹的表情比她一个要死的人还要难看。秦舫看得出樊莹快要生气了,“呜呜呜”憋出几个音来,甚至蹦跶着要加速自己的自由落体。没过一会儿,旁边人过来帮忙了。两个成年人齐心协力,还是能够将秦舫给拽回来。 秦舫死鱼似的扑在地上大口呼气。她还没想过,樊莹真的能够救下她。 “我这么想可能很自私……”樊莹开口说话,秦舫没敢抬眼看她。 “虽然我一次也没能改变最后的结果,但至少你的死亡时间在往后推延,一天只不过24小时,我们总能度过这一天。” “是我太天真了。”樊莹顿了顿,声音湿润起来,“如果你不记得就好了。” 如果第二天你依然活着就好了。那样,即使没有那场约会也无所谓。 就算彼此并不相识也无所谓。 秦舫不知道怎么接。难道说,没事没事,我死习惯了,随便死,只要你不介意? 下山路途极其漫长,两个闷葫芦一前一后下山。 樊莹在前,秦舫在后。 到半山腰,秦舫一个后脚踩前脚就往前扑倒了,连累樊莹一起向下吃了个狗啃泥。这一片的阶梯还算平缓,秦舫咕噜噜爬起来要去搀樊莹。这回变成她在前头了,手还没碰到樊莹,她又摔了,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82 并且比之前摔得还要凶。估计,能一鼓作气滚过这片安全带。 为了表现出自己还有求生欲,秦舫努力抓住触手能及的东西,指甲很快抠出血来。后来,还是樊莹救了她。 真死了,也就是眨眼间的事,痛都没痛够,就跑去早餐店吃饭了。这回没死,十指连心疼得她是龇牙咧嘴。免得樊莹担心,她咬牙捱着,表情就不太好看。 “下山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了。” 这么说,樊莹也不应。秦舫就又憋不出话来了。 [七周目] 山顶上,樊莹揪着她的领子死不撒手。当时秦舫透不过气来,压根没脑子去想,樊莹表情里装着什么。现在她无事可做了,那一幕就跟她脑内录了影像一样,晃个不停。 樊莹不肯让她死。那样子,秦舫觉得眼熟。 似乎与她记忆中某一幕,重合起来了,又并不能明确到底是何时何地。 “你……你和樊莹,从前很亲近吗?”莫名其妙搀手了系统与樊莹的因缘,秦舫这句问话,禁不住有些酸溜溜。她做好了被系统无视的准备,它却出乎意料,跑出来“嗯”了一声。 等她再要追问什么,又毫不客气打断她。 “你最近是不是在想,我利用完你,就要丢下你了。我当然不是给他人做嫁衣的蠢蛋,只是……”只是,没想过,秦舫与它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秦舫被它吓了一大跳,她已经觉得自己受了系统的摆布,听它这么说就更落实猜测。 “那我……那你……” “我?我从终端那里骗来了权限,藏到哪里,最终都能被它找到。你?你就不用担心了,樊莹自由了,你也是一样的。因为……” 因为。因为你就是我。又或说,你可以代替我。 它将与樊莹相处的记忆视若珍宝,分割灵魂时才不舍得施舍她一点半点。但它需要她沉溺樊莹,不舍放弃,就将大部分的感情交给了她,自己只留了最珍贵的十几秒,因是当初樊莹为它而舍身的片刻,足以支撑它的决心,永不动摇。 本以为是一人分成的两个灵魂,应该没多大区别,它却不知,秦舫后来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懦弱得丝毫不像它,倒是有它抛不掉的疑心,与隐隐的利己私心。 秦舫没什么好的。可也是它自己。 它需要足够睿智清醒,才能救下樊莹,以至于,它只能让不堪的“自己”陪伴着樊莹。 珍藏的记忆从秦舫脑中电影似的放映过去,它最后还是收回到自己身边。然后将,智慧、勇气,那些人性的一面都交给这个更似人类的分.身。 它说:“时机到了。” 眨眼,秦舫回到了早餐店。 她从头到尾都在吃一样的早餐,以至于看见豆浆油条都提不起劲来。 秦舫翻出钱包,喊来服务员:“我要一屉包子。肉包。” 她细细吃了半屉,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到隔壁招牌底下站着。站得腿都快酸了,那店招还不往下砸,她又跑回去看墙上的挂钟。 那时间早过了。不死了?难道说,她就留在这里和樊莹相亲相爱了? 可樊莹总不来,她又免不了觉得怪怪的。 樊莹进店门,没和她打招呼。两人眼神对视了,樊莹又很快收回目光。 这样子,竟好像完全不认得她。 秦舫拿出手机,翻了一遍通讯录,才发现,原来这一天,她与樊莹甚至还没交换电话。 时间跳到傍晚,秦舫在街上“偶然”遇见樊莹,这一天集中的偶遇多了,樊莹的信心也积攒够了。 “我喜欢你,我们约会吧!” 樊莹说了类似的告白,电话是秦舫主动换的,时间地点是秦舫主动提议的。 樊莹前脚走,秦舫后脚回到了早餐店。 又是熟悉的豆浆油条。 秦舫拿豆浆捂手,等它凉了,掐着时间站到隔壁店招底下。 “嘭。”这一下一切才真的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全文完,感觉会被打的。 所以下面有一个承接楔子的番外。 写古代背景太销魂了,所以我会写的更加cos....然后,短小的毛病太厉害了,感觉刹不住,不知道能不能写够21w。 第70章 1~3 【01】 秦舫人头与身子分了家, 虽是个美人, 一脸的血污与散发, 已经看不出一点儿美人的影子。 即使美人的五官分拆开来都是美的, 可那是死物,光是见到那神色涣散死不瞑目的眼珠子, 就够寻常人吓破胆子。 秦舫被人抛在乱葬岗里。脑袋教人随手一丢,与那尸首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当天夜里, 有两位身穿平民粗布麻衣的男人,偷偷摸摸找齐这一具女尸。其中一位四十岁有余,另一位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中年人一手提着秦舫的脑袋,另一手就和少年人一起扛尸。 “哎, 道士,你说你这还阳之术得钻研到何日才能成啊?” “嘘。” 少年人对这位长辈并不算敬佩, 话里话外藏了满腹的不满。长者并不生气, 上身端庄,却够脚往着少年下盘踹了一脚。 “叫什么道士,叫师父!”学艺不精, 他怕对不起师门, 特地换了便服才赶来偷尸,谁知这混小子一个称呼就漏了馅。 “切。”死要面子。 两个人市井里磨生活过来的,少年人的面子已经硬过牛皮。幼时一把鼻涕一把泪,接过道士啃过半口的烧饼,让喊师父就喊了, 现在可不会。 这两人将女尸扛到破庙中,夜深露重,破庙之中一阵阵的夜风掠过,破门破窗框上粘着的那些个黄色符纸,一张张都刷拉拉发出渗人的声音。 道士捻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拿口水润了润线头,将那穿好的针线塞到少年手中。 “你来缝!” 自从他感慨着自己人老体衰,这针线活就落到少年手上,那少年虽不情愿,仍接过手。双手合十,向秦舫那张清理干净的死人脸说道:“阿弥陀佛。” “呸!”道士又踹了少年一脚。 少年飞针走线,道士摇铃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念的是《道德经》。 道士不一定是真的道士,但《道德经》是真的《道德经》。或许功劳在这经书上,少年人缝完秦舫的脖子,发觉这具尸体多了几分血色。 肌肤不再是那股子死人的灰败,像是活人的皮肤了。 少年撕了块衣角,从水囊里倒了一点水,又擦了秦舫的脸。 他转头看向道士。 长者捻了捻下巴刚刚冒茬的胡须。 “等。” 【02】 一等,等了三年。 道士续了莫测高深的长胡须,破庙的破佛像被人搬走,这里教信众修缮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83 成了真正的道观。 只有两个道士的道观。 大门洞开,左边摆着功德箱,右边摆着抽签的签筒。签筒上写着,“一切法从自然”,抽完签找那位小道长解签,小道长就指指红纸上那一行字,双手合十向你作个揖。 这样的道观,里头的道长可能得要饿死。但这两位没有饿死,甚至活得很好。 道馆里除了大厅,就只有两边的厢房,一间是那对师徒落脚的住处,另一处装了西洋渡来的花面玻璃,教人模模糊糊能见到里头有个姑娘散着长发躺在床上。 这家道观不衰,正是因为有这位死了又活着、活着又像是死了的姑娘。 曾有村人不信,要亲眼验证真假,拼拼凑凑出了一两银子,让家里的妇人亲验真假。 姑娘没有呼吸,唯有面色似活人。翻开衣领,颈间还有针线缝合的痕迹。 道士站那妇人身后,一头黑发,胡须却是白的。他此时抚了抚胡须,说:“等。” 这姑娘听说是道士为了故人救下的,三魂七魄都快散尽了,教道士拿随身的法器润养着。 道士因颠倒阴阳,施展不了济世的才能,村人踏破道馆的门槛,并不因此轻忽他。 这天夜里,道士与小道士关好了道馆的门,在房中清点功德箱里的铜钱。 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又重又拙的步子,让人想到了僵尸。 道士心中一凛,架着桃木剑往厅中去。 一具女尸一养三年,他早怕它是被什么阴邪之物附了身。 及到厅中,就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坐在签筒上。 姑娘醒了。一死死了三年,身体没有活人灵活,刚要起身就将签筒绊倒了。 签筒里漏出几支签文,道士出于职业本能捡起来一瞧。 支支都是上上签。 “扑通”。道士没管自己上了年纪的老腰,与那上了年纪的老寒腿,抱住姑娘的大腿就说:“姑奶奶,你可千万别走。” 【03】 秦舫成了道观的活招牌。 人人说道士能起死回生,道士捻捻胡须,说惭愧惭愧。法器损坏了,他已经没那个起死回生为人改名的能力了。没人的夜里,小道士对着空荡荡的大门作个揖,直道阿弥陀佛。 道士生怕秦舫走,刚刚接受了“分.身”给予的记忆,又住在这具不太灵活里的身体里,秦舫一时没想过离开。 当然了,她向道士要了铜钱,在小道士的陪同下上集市买齐了化妆的道具,这等准备还是必要的。 特效化妆毁人皮肤,一般人的化妆技术秦舫也会。 她在道馆门前的槐树地下搭了个摊子。替人化妆。 这个朝代流行的妆容还是大白脸,猴屁股腮红。秦舫是给人化一小时的素颜妆,教清秀姑娘一个个都肤质好到天生丽质。 她给道观当招牌,这名声对她赚钱也有帮助。 连上工本,她收人十个铜子,人家还给她一个。让她帮着扔功德箱,说是能沾沾福气。 秦舫记了数,晚上再问道士要回来。 功德箱里的铜子也是她数的,按百分之十收费。 一躺躺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道士都得慢慢偿还。 秦舫没忘了她在这世上尚有故友,但凭她现在,连个合法身份都没有,身无分文,更加寸步难行。她想得明白,她得先赚钱。 替爱美的姑娘化妆只是打出名声的方法,到后来村里有钱的人家就找她教自家姑娘化妆。 秦舫说这生意只做三组,让他们切莫外传。拿了五两银子,往那家来回教五天。学得精,学得不精,她都只教五天。 十五两银子,五两拿来买了身份文牒,今后出入各处都不怕官兵盘查。剩下十两,拿来傍身。铜子买了换洗衣服,和路上的干粮。秦舫给自己化了个道士认不出的妆,大摇大摆扮成了过路人。 走到一半想起自己忘拿之前买的地图,秦舫折了回去。她没敢进门。 大道士小道士不知何故恭恭敬敬站在狭小的大厅里,与道门三清的塑像几乎要面碰面。 “飒飒飒”。有人摇着签筒,同时摇出三支签。 大吉。大吉。大吉。 道士倒吸一口气,连声称赞:“将军好功德!好造化!” 立马又阿谀道:“不知怎会有人说将军成不了亲。贫道只观面相,就能说将军的姻缘在正南方。” 他本是随口胡说,那戴着烫金面罩,身披红袍的将军就回身往正南看了过去。 正好与秦舫眼对眼。 那将军个头远比道士要矮,红袍下看不出是高是瘦。除了周身有股战场回来的肃杀之气,就唯有一张面具狰狞。 将军指了指秦舫,一开口却是个粗粝的女声。 “你说她?” 道士愣了。 这边是皇城外,他的消息不够灵通。并不知道这位矮个儿将军,是个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大唐荣耀啊,超喜欢女二女将军。所以番外这么写,过把瘾。不会写战争啊什么的,所以跳三年直接跳到樊莹变成将军。 不知道能写多长,不知道番外会写成什么样,所以在这里就感谢一下,订阅本文的朋友、留评的朋友和砸雷的朋友。个人还处在收到地雷很震惊的阶段,你们能看完我就很高兴了。 以及,最后打一次村花与傻子的广告啊,准备四月中旬开,希望有预收w 有缘再见吧。 第71章 4~6 【4】 蛮夷来扰, 是在三年前。 这位女将军展露头角在两年前。 起初只是戴着面罩驱逐侵扰村民的散兵, 后来撞上一队亡命之徒, 她竟凭一人拖延到附近的官兵来救。 女将军不止是英勇, 当时被人救到军营,病中向那军师献策, 后来病愈更借了一套盔甲就随军上阵。 本朝的女子地位不低,那是较之前朝而言, 女子为将实在少见。而这位凭着一己实力,当上了本朝第一位女将军。 女将军也是个行走的招牌,天赋异禀的女子想要从军多喜欢夜探她的营帐,双方都顺带着检验对方的实力。她麾下一共经历有六位女军师,由她举荐又去了其他将军营中。 在军中受了将军的封, 凯旋回朝,女将军拱手交了兵权。 她不做将军, 并非不具野心, 只因为她要当本朝其他女将的师父。 女将军带过两个徒弟,个个出挑。军棋对弈不输,军中对决也不输。女子纤细的模样容易引来轻视, 一旦上了战场, 那即是杀神模样,锐不可当。 两位杀神,一个是山中的寡妇,一个是逃婚的小姐,样貌都不差。此时穿了寻常女子的衣服正站在秦舫身边一左一右, 听得樊莹出声,条件反射便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84 联手将她擒住。 “痛痛痛!”这位禁不住哀嚎出声,大小道士对视一眼,这就闻声识了人。 “这……”大道士搓着胡须,说道,“将军这可寻错人了。” 秦舫化了张撞脸率极高的大众脸,樊莹只撇了一眼,就说:“未必。” 两位将军抓小鸡一样提着秦舫,樊莹背手跟在身后。 徒弟们将秦舫扔进了马车,樊莹随后上了车。 “抱歉,抱歉,她们当惯了粗人。”樊莹这会儿用回了本音,秦舫刚刚挣扎着起身,听见熟悉的声音,黏在地下就不动弹了。 “皇帝热衷当我的月老,近来扰得我烦不胜烦。道长这一点拨,我便豁然开朗。还请姑娘帮我个忙,随我见一见皇帝,陪我殿上陈情。” 秦舫:蛤? 她认得出樊莹的声音,料想樊莹一开口也认得她。只是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是个死人,现在又顶着一张假脸,秦舫支支吾吾摇了头。 樊莹略有些失望:“姑娘不愿意也是自然的。” 秦舫再摇头。 马车上备有现成的笔墨,秦舫撸了袖子,就用左手写字。 “将军不嫁人。”这点她支持得不得了。 “我不行,改日可让我的好友来替将军解围。”用哪张脸来见秦舫她一时还没主意,但用那张脸上殿是万万不能。 樊莹看她写完,点点头,眉宇已舒展开。笑道:“姑娘是有何不适?怎的上了这车就失声了?” 那一瞬,秦舫差点以为樊莹认出她了。 千言万语憋不出一个字,她就又摇了摇头。 樊莹见过的人面有千千万万,秦舫是什么心性,一眼就观得差不多。秦舫不肯开口就不开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给秦舫留了将军府的信物,以便她日后登门造访,返程路上接了徒弟们收集来的樊莹身世,樊莹的视线停在“死而复生”几个字上,久久不能移开。 那双眼啊,那人的左眼有同样细小的红痣。与秦舫结识时,她并未留意过秦舫有这个特征,只是后来收留了小红,才时时听说秦舫的一二。小红日日说些秦舫的细枝末节,一天一月一年,久而久之她竟慢慢记住了。 道士胡言乱语,徒弟们听者有心,她上车本来是要请那位姑娘下来。看清那人的眼眉,才临时改的主意。 终归,相见还是有缘。 【5】 秦舫揣着樊莹给她的白玉,目送马车走远。 手心的玉佩像从火堆里捞出来的,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樊莹该是死人,活在世上不能以本来的面目示人。因此她手上握的玉佩来自樊玉。 重逢相见,两人相隔了三年。樊莹经历过什么,她一概不知。 秦舫并没有太多的余裕来感怀,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了,大小道士抛下道观,追到她身边。 “将军和你说了什么?” “啊……这个啊。”秦舫盯着远处,说道,“让我过几日去找她,帮她一个忙。” “那必然不少酬劳吧?”道士白刷刷的胡须和山羊胡须一个样,随风飘来飘去。 秦舫说:“嗯。应该吧。” 道士喜笑颜开,就好像真有报酬他能分得一杯羹。 “你一个姑娘家家,不怎么安全,贫道陪你去!” 听他这句,秦舫才理解他头脑中的缘故。本想着呛他一句,皱着眉头寻思一番,倒是谦逊地向他作揖:“烦劳道长了。” 要烦劳他的,却不是这一件,而是…… 当晚,道观闭了门,秦舫便逼着道士接着他欺骗乡邻的谎话,好好给自己编造了一番来历。稍有离奇,又不至于惹人疑心;难于验证,又能查出个蛛丝马迹。 那些都是谎话胡话,秦舫担心化了妆,皇帝依然能认出自己,便要道士陪她当个旁证。 一个不妙,这可是个掉脑袋的差事。道士搓着胡须琢磨了一会儿,说:“哎,贫道可是信了你们的上上签,才帮这个忙。”说完将小道士踢到秦舫面前,“去!” 小道士踉跄站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秦舫没见过十五岁豆芽菜似的小道士,记忆中没有他的少年模样。她从醒来,就只见过这个十八岁年纪、佛道不分的固执道士。 小道士眉清目秀,穿了道袍行端坐正,比那大道士长得更有可信度。 是以秦舫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点了头。 只是晚间,她起夜喝水,遇到在厅中吃夜宵的小道士,忍不住叮嘱他,入了京城千万不要再“阿弥陀佛”。那可太没有职业操守。 【6】 定好了不日启程,多了小道士,苦于经费,秦舫又留下来接了两组生意。 替新嫁的女孩化新娘妆。 结婚仪式走下来,女孩儿不在外露脸。夜里洞房花烛,烛影摇晃下,郎君揭开红盖头,烛火下见到夫人白成墙粉的脸,这可实在不算得美妙。 秦舫的化妆技术不合旧俗,但她的妆容结合新房的光影设计而成,女子爱美,多半心动。秦舫愿意试妆,她们见过自己貌美的样子,就难以抗拒了。 如此耽误了四五日,秦舫才得出发。 临行她特意掩盖了自己的五官轮廓,认得她的人隐约能辨出她的神韵,要是她咬定自己不是秦舫,旁人也能相信。她苦恼这几天,想出这个折中的方法,坐上租来的牛车,一路上却还是忐忑。 见到樊莹第一面,该说什么。 只这么一想,她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马车行半天的路,牛车走到入夜,第二天在客栈睡醒,秦舫坐到大堂吃早饭。街上边本来只有贩子的呼声,忽然间,有人高喊一声,大伙儿就呼啦啦抛下手头的活计往南边跑过去。 “女将军要嫁人了!樊将军要嫁人了!” 秦舫手中的筷子陡然砸在桌上。 旁人急着去看未嫁女将门前的热闹,只有她,她觉得他们都是一派胡言。 她还在这里坐着,樊莹这是要结的哪门子亲? 店里的人呼啦啦跑得差不多,秦舫扔下筷子往外跑,小道士不动如山,仍然坐着吃饭。 秦舫错过了方才涌动的人流,走到清冷狼藉的街道,只能向稀稀拉拉的路人询问将军府的落处。 那处不远,绕过几个巷子就到了。 几家高官的府宅相接,秦舫一眼就认出了樊莹的府邸。 门前摆了一堆戴着红花的彩礼,还站了五大三粗的副将。 旁人说“哎呀呀,这副将与将军大约是战场上生情”,副将被人撺掇来送聘礼,又被众人撺掇着梗了嗓子喊门。 他畏惧樊莹的威名,怯怯地才冒出一个字,就听见人群中有个高昂的女声喊道:“且慢!” 比他矮一头的姑娘,从人群中一步一步走出来。明明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字一句倒是落地铿锵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85 。 “樊将军是你的恩人,还是仇人?你竟要如此污蔑她的名声!” 莽撞的副将,教这小姑娘呵斥得蒙头蒙脑。 近来,官员们又拿将军的婚事作文章,他才想着主动“献.身”,占个正房的位置,让自家将军好从此清清静静。 按这姑娘说的,他确实犯事儿了? 副将落了旁人的设计,满心只想着此举的益处,却没想着害处。被樊莹一喝之下,才转过念,听到人群里的议论纷纷。 副将便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心急!世人都道将军嫁不得人,津津乐道,倒都忘了将军是战场上浴血而来的勇士!我……我!”夸完樊莹,他便憋不出话来了,便向身边的同僚求助。 同僚瘦瘦条条,是个文人样子,之前也阻拦过副将犯傻,见他不犟了,乐得为他圆场。 “军中未婚的将领都愿意为将军挑拣,总说女子出嫁,我们的将军怎么都该是迎人的那一个!” “因此我们此行是向樊将军送来聘礼,祝我们将军凭此军士的赤诚早日找到夫君!” 按这帮糙汉子的说法,谁娶他们将军,算是入赘。 上赶着要娶樊莹的那一帮朝臣之子,都是好面子,想要白得名声的。说到入赘,却是万万不肯的。 文人接着唾沫子给周围民众洗脑,便有人跟着应和。是啊是啊,该的该的。 看来,不需要她做什么,这位文人也能凭着一张嘴力挽狂澜。莫名奇妙站出头的秦舫,站得离民众有一步远。她仰头望望天,突然有些迷惑: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躲回人群躲得慢了些,秦舫脖子还没收回来,就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 小红站在门内说道:“将军请副将进府,这礼将军收下了。多谢副将的好意。” 秦舫总不能一辈子仰着头,等到小红不说话了,她便收回高昂的脖颈。 即使如此,小红也看见她了。 “小姐!” 小红惊呼出声,那一会儿,秦舫是有点想要冲上去捂住她的嘴。 第72章 7~8 【7】 小红一眼拆穿了自家小姐的改容换貌, 脱口而出的同时, 也觉得不妥。 收敛了面上的激动, 只得说:“看错了。”这声音须得要不大不小, 先前喊的那一声让多少人听到,这一句就得辐射多大的范围。 将军府的府门开了又关了, 小红拎着裙子调头就往侧门跑,扔下副将与文人面面相觑。 “红姐姐!”手下人这么喊她, 落到她耳朵里都是嗡嗡的蚊蝇声,她满脑子都只有她的小姐。 从侧门出来她就往秦舫本来的站处够着脖子,秦舫也不傻,知道小红肯定要与她相认,寻人问了几下, 就也找到了侧门。 “小姐!”小红压着嗓子,这一声嘶哑得直接破音了。她往秦舫怀里撞过去, 秦舫只得拍拍她的后背。 “是是是, 我在呢。” 秦舫不得不庆幸当时她给小红留的书信,语焉不详。除非樊莹有可能发现实情,小红应该想不到她的小姐会是个死人。 秦舫脖颈间的缝合线早就拆掉了, 留下的痕迹都拿粉盖着, 小红在她怀里只闻到一股脂粉味道。 “小红?” 听闻这位追随身旁的旧仆一时失态,樊莹便寻了过来,刚好遇到这一对主仆相认。 “你……”樊莹隐约猜到什么,等秦舫抬起头,便是一阵心惊。 她真的活了?!这可能吗? 小红哭啼啼的样子难免招眼, 樊莹将两位请回府中,由着她们俩叙旧。自己心头想的是,这是哪个人苦心假扮秦舫? 不乏有见过她的高官,如今她戴着面具,其中有人认出她,如此设计也未尝不可能。 只是……那也扮得过于逼真了。 方才秦舫看她一眼,她别过头没敢正视。由此便想到此前,在马车上,秦舫不敢出声。在她面前不能相认,遇到小红就大大方方应承了? 故此,这个秦舫一定是假秦舫。 樊莹等着小红哭唧唧哭个够叙旧叙个够,谁料到了黄昏日落,都没见到小红半个影子。 她坐不住了,到了小红的住所近处,便听得小红左一个“小姐”右一个“小姐”,完完全全将她这个现任主人抛到脑后。 樊莹看什么都不太过眼,随脚将一块石头踹进门庭,樊莹一边进门一边说道:“小红,我来看你。” 随口将小红支走,一会儿的工夫,秦舫就在她身边跑得没影了。樊莹盯着门,确认一只苍蝇都飞不走,便往房中去。 秦舫团着被子,和衣窝在小红床上。 她时不时睁眼,看樊莹走了没走。过会儿,憋不住了,就说:“我要睡了。” 樊莹冷哼:“别睡。你欺骗她一个无知少女,我可得与你算账呢!” 秦舫一愣,再便是一酸。 小红一眼能认出她,樊莹认不出吗?就算这事离奇了些,又何必要这个态度对她? 樊莹不耐烦地将她从床上拎起来,秦舫埋着头像个活死人。樊莹伸手去拨她的下巴,摸到一手的凉津津,这才发现秦舫竟然哭了。 樊莹心中慌乱,嘴上却还硬气着,就说:“是你先骗人的!”明显是在负气了。 秦舫什么也不说,这头埋得比乌龟缩壳还实在。樊莹只得松开她那双暴力的手掌,随手扯了衣袖给秦舫擦泪。 千金的布料撕拉啦成了破布。问:“解气吗?” 秦舫还不理她。樊莹做贼心虚往门口看了一眼,说道:“对不起。” 前头冤枉她是骗子,后头又道歉,这明显是认得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秦舫才闷闷说道:“好久不见,你变了。” 樊莹:“……军中将士大多豪放不羁,是他们带坏我。” 混世久了,将军随口就甩了个油皮,秦舫暗自叹了口气。 耳尖的樊莹等不到秦舫明确的回应,就又说:“对不起。” 秦舫抬手将她推开,虽然坐在床榻上仰头看着樊莹,然则居高的也是她。 “鬼门关走一遭,好容易爬回来,你这样是令我伤心。道歉没什么意义,你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樊莹屏息凝听,这副静止不动的样子,依稀才有往日太师府小姐的痕迹。 “嫁我。” 樊莹倒吸一口气,惊愕看她。 秦舫便盯着她,逐字逐句:“不是要糊弄皇帝,是你真的嫁给我。” 这次我……我一定不要再错过你。 小红枕头底下不知塞了什么,秦舫刚好将手支在上头,挪开手手上便留了印子。秦舫伸手拉住樊莹,将她往床上扯,抱住她就是哭腔,“我要你。” 【8】 好友还魂,见到故人,先认婢女不认自个儿,樊莹是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十二世 作者:桓哲 分卷阅读86 非常伤心的。伤心之余,就做了不可挽回的蠢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她应该是被好友逼婚了。 本来是秦舫没由来躲着她,这下是她在秦舫面前不大自在,恨不得躲开。 说是恨不得躲开,是因她身为这府里的主人根本无处躲。 嫁我。她一个女将都没说过的豪言壮语,秦舫倒是说得不假思索。 要说她是走投无路,想着怎么向皇帝“坦白”一个隐情,才想将自己与女子扯出因缘。秦舫呢,是她真认为女子间存在爱情了。 短短的一天,樊莹遇到了三件事: 好友没死。 好友更在乎丫环。 好友说要娶她。 智勇双全的将军大脑有些死机。 在自家庭院里遇到赏花的主仆,樊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 “你……是怎么得救的?” 都过了一夜了,她还没和秦舫叙旧呢! 小红兴奋地接过话头:“我们小姐啊,好不容易才逃脱皇宫,找过来的!” 这丫头,就不知道自家小姐脑袋都分过家。 “啊!”樊莹这一问,敲醒了秦舫记忆中的遗落,秦舫转头看着樊莹,“我的来历,道士知道。” 小道士被她扔在客栈过了一夜了。 接来道士,樊莹听小道士一板一眼讲秦舫的经历,小红被秦舫拉着,听她在那里空口白说。 樊莹已从道士那里听了秦舫复活后的种种,秦舫呢,是从小红那里得知樊莹三年的点滴。 “你居然会当将军!发现是你,我虽有惊讶,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你需要甩脱太师女儿的形象,一定会找一个截然相反的新身份,当然了……最关键的是……”秦舫眯着眼似乎在回忆,片刻过后斩钉截铁道:“字!” 樊莹的书法,一种符合闺中贵女的端庄秀气,一种则是随性而为的洒脱俊逸。剥离了太师之女身份展露的,或许才是樊莹的本性。 所以,这件事引她惊奇,但仔细一想,又不值得惊奇。 “你居然……”居然没有死!那其实是樊莹所期望的,拿来回嘴并不合适,樊莹中途改了话茬,气势便弱了一截。 她说:“你居然喜欢我!” “是!”秦舫掩唇笑了笑,“我还知,你从没看出来。” 樊莹那时是看不出秦舫对她的“非分之想”,再遇时她已懵懵懂懂。等秦舫直白揭穿,她是不得不懂。 “我……”她正要说什么,秦舫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脸,樊莹就见记忆中秦舫的面目越来越近,近到与她只有寸余。两个人眨眼间睫毛都能打架,樊莹便闭上了眼。 秦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问:“将军觉得舒服吗?” 樊莹没应,秦舫再亲,又问:“将军喜欢吗?” 樊莹越听越亲不下去,整个人教热气蒸得发虚,还得抬手拉开好友。 “我不喜欢。” 明明制住了秦舫的双手,那人往前一够,便咬住她的嘴唇。 “那我教你喜欢。” 某天真被秦舫成功吃干抹净,将军大人翌日醒来,盯着陌生的蚊帐,脑子是有些晕的。 她低头看一眼熟睡的秦舫,伸手碰了碰那人的睫毛。 秦舫不安地眨了眨眼,她便觉得心头痒痒的。 这阵子,她似是要躲开樊莹,又不受控往她身边跑。 樊莹替秦舫掖了被子,又缩回被窝。秦舫被她惊醒,她便说:“娶我吧。” “我已经向皇帝说明,我喜欢女子。我没有亲人,皇帝便当是我的父,你没有亲人,结婚那天,让那小道士请来白胡须的道长来为你撑场面就是。” 当初说的是,秦舫陪她上殿,也不知樊莹怎么默默将这些都料理好的。 秦舫“啊”了一声,没转过念。 樊莹笑了笑,手指点在她额头,轻轻吐了一个字—— “命。” 那天殿上,她与皇帝讲了两个女子的故事。 一个励志统军,喜好兵法,成了无人喜爱的女将。 一个生死关头,被人救了回来,命里注定要与女将成为眷属。 道长卜算说她们有姻缘。 那不是命运引她们走到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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