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里的流年》 分卷阅读1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 书名：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楔子 奶奶家的院子后面有一条铁路。 绿皮火车繁忙的开，轮子转的欢快，伴着巨响，好像把心脏都震掉了。 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后面。 能闻见方便面火腿肠的味道，能看见熙熙攘攘笑容洋溢的人儿。 火车驶过，隐没在尽头。 “爸爸妈妈在那里么？” “你乖她们就在。” …… 小的时候，安然住在奶奶家，最喜欢听火车轰鸣声，背着大小包裹的乡人告别故乡带着希望离去，游子浪人载着信念漂泊远方，每个人都在路的尽头演绎着一段又一段故事。 可久了以后，她就不太喜欢听到这个声音。 开出去的多，开回来的少，她的爸爸妈妈一直没有回来，他们的故事里没有她。 最开始她没什么感觉。 后来，她长大了些，跑出去玩，会看到镇里的孩子时常拿着父母给的各式小玩意。 其实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蜜饯，小果子，泡泡糖这类小店卖的廉价小食或者玩具枪，弹弓，玻璃球之类的玩具。 但在小孩子心里，它可一点都不小，一起玩的时候，大家把自己拥有的东西拿出来，东西多的会惹来艳羡。 来自360°的注视仿若实质，被羡慕的人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骄傲地抬头，说： “这是爸爸妈妈买给我的！” 安然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像小女王，也像小公主。 这天，一群女孩又在七嘴八舌的议论： “爸爸昨天给我买了糖果，这种特别好吃！” “切，我早就吃过了。” “你真幸福！” “上次我生日的时候买的就是这个，你生日时你爸给你买的是什么？” “一个洋娃娃，市里买来的，要不要来看？” “好啊好啊！” “……” 这回大家看见的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是来自“市里”的新鲜玩意，大家都很激动，蜂拥而去，安然跟在后面。 没过多久，她们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娃娃。 娃娃很漂亮，金色大卷的长发如瀑般散在背后，脸庞描了精致的妆，华丽礼服缀满珠子，熠熠闪光。 “还可以换装哦！”娃娃拥有者骄傲宣布。 “我想玩，我想玩！” “我也要！” “我先我先！” 争先恐后的声音相继而出。 ........ 那个下午，一群孩子玩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才被各自的父母领回了家。 安然慢吞吞的走在最后，踏出门时，她看到一道身影逆着光，面容模糊，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然后，她听见脚踩着地板发出的砰砰声，身后如有一阵旋风，那个女孩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身影的方向飞扑而去。 “爸爸你回来啦！” “是啊，元元想爸爸啦！” “想，超级想，哈哈！” 笑声四溢，叫元元的女孩真的像个幸福的公主。 有爸爸的人是这样的么 两道人影离去，霞光没有了遮掩，直直刺进眼睛，安然眨了眨眼，好一会才适应光线。 沿着乡间小路回了家，此时太阳几乎完全沉下，只余最后一丝光线，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刚踏进家门口，奶奶蹒跚的走过来，语气带了责怪：“怎么才回来？” 安然赶紧扶着奶奶坐下。“刚刚去元元家，她家有个娃娃，可漂亮了，以前从来没见过，玩的久了点，下次不会了。” 说起娃娃时，她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向往。 女孩子都会喜欢娃娃吧，拥有者总会把娃娃打扮的精致漂亮，就像打扮自己一样，那种宠爱的，小心翼翼的情意最令人沉迷。 奶奶看了她一会，拄着拐杖走了。 安然跟上，走到了厨房，厨房热着中午的饭菜，她过去一盘盘的摆上桌。 夜里蝉声阵阵，院子里两道身影很安静。 晚上睡觉的时候，安然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看向窗外。 黑夜如幕，今晚月色有些黯淡，星星零零散散的点缀在上面。 一颗，两颗，三颗....... 安然默默地数着星星，奶奶以前说过，睡不着就数星星。 七十一颗，七十二颗....... 乱了，再来一遍，一颗，两颗...... 数到第五遍的时候，安然已经头脑发胀，两眼昏花——她惊恐地放弃了数星星的催眠方法，自己还没长大，更别提变老，可不能得了老花眼。 脑海里奶奶手抖扶眼镜，颤巍巍走路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又是一个激灵，不能想，不能想。 那想什么？ 想想明天要去做什么，找元元出来玩跳皮筋……最少要四个人，那就再加上媛媛和欣欣……不过，6个人比较好玩，那再叫上珊珊……嗯……她好像要跟妈妈去街上……换个人…… 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堆，安然渐渐耷拉了眼皮。 这以后，安然会注意一些以前没在意的事情。 元元的爸爸妈妈每天会在傍晚回家，身边随手带点小零食。 珊珊经常跟妈妈出去逛街买东西。 媛媛被一个爱捣蛋的男孩欺负了，她的爸爸带人去跟那男孩家人理论。 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 别人家很热闹。 那时，安然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安然经常需要帮奶奶做事。 奶奶也不常出门，所以安然自然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总有小礼物收，还能到街上玩，好像也没有要过生日的概念——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多少号。 不过，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买礼物给她，奶奶也很少带她出门。 但是安然自己就能生活好，她不惹事，事不惹她，奶奶不用为了自己去理论什么，还会讲故事给她听。 即使奶奶文化程度不高，故事总是那么几个，讲的也平淡，听得都能背了，但是安然就是很喜欢奶奶的故事。 后来安然觉得，大概自己喜欢的不是故事，而是奶奶讲故事聚精会神的神情，被灯光照亮的黑色瞳仁里，有她的身影，小小的，却占了大部分。 安然很喜欢问问题，不论多简单，多傻，奶奶都会耐心思索，解答。 寒来暑往，祖孙二人就在这处寂静的院落低低絮语。 有时候安然想，奶奶也是寂寞的吧，明明不怎么说话却总是会给她讲故事。 当然，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她最喜欢问问题。 在安然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隐隐感觉，这以后，她的问题不会被人那么需要了。 所以大概这个时候开始，安然对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 爸爸妈妈有了些许的期盼——她不想当小公主，因为她不是小公主，她只是想爸爸妈妈多陪陪她和奶奶，院子里人多了就不会寂寞了。 或许是自己那段时间沉默了些，奶奶察觉到她的心事。 奶奶对她说：“爸爸妈妈为了你出去打工赚钱啊，以后就才能让你过好日子，你要乖乖的，听话他们就会回来。” 这句话奶奶讲了很多次，安然对此深信不疑，总是用力点了点头，大声喊道：“我一定会乖乖的。” 如同宣誓一般。 虽然不知道怎样才叫乖，但是听话总没错。 等安然到6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应该是意识到奶奶年纪大了，她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于是回来办理手续，顺便商量老人的赡养事宜。 爸爸妈妈在安然很小的时候离开，据说他们离开的时候她也才2岁，她记事晚，最早也就朦朦胧胧把4岁的事情记得一些，脑海里对他们没有什么印象。 得知他们要回来的消息的时候，安然雀跃的快要跳到屋顶。 那天安然早早爬起来，穿着她最漂亮的裙子，坐在门口，风拂过，裙摆舞动，似乎感应到她的热切，在空中谱成欢快的旋律。 旋律从早上奏到下午，从太阳升起奏到落下，幅度渐小，像是奏到尾声的乐曲，变得哀怨绵长。 安然看着拉长的影子，想着：怎么还不来呢？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似乎响应她的号召，于万丈云霞里——其实没那么炫目，天只是没黑，万丈什么的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 两道人影透出来。 又是在一个傍晚，来人缓缓走向她，安然挣大着眼，生怕错过一分一毫，那一天霞光大盛，渐渐勾勒出他们的面容。 这一次，她看清了。 男人眉毛浓黑却整齐，看起来敦厚朴实，女人的脸庞在金霞的勾勒下显得柔和，很温柔的样子，一瞬间，父母的形象在她心中明晰。 接下来几天，父母迅速的处理完事宜，便搭载着火车离开了，没有过多的温情和留恋——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一直很乖，却只能看到他们离开，相处的时间太短，短的依旧只能看到背影，连“爸爸妈妈我想你们”这句她想说很多年的话都没说。 分离的太久，其实某种角度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对于安然来说，她也很难如此坦然的说这句话了，甚至连“爸爸”“妈妈”都难叫出口。 当然安然只把原因归结到父母太忙了——她不想打扰到爸爸妈妈。 奶奶和她都被安排给各个亲戚轮流照顾。 她要离开住了6年的家，从这以后，她很少能见到奶奶。 两年后，身体每况愈下的奶奶去世了，那个不苟言笑却会努力给她讲故事的人就这样没了。 6岁以后安然住遍了一个又一个亲戚家姑姑，伯伯，叔叔，舅舅...... 她的成绩很好，总能考第一。 她很听话，亲戚们都会表扬她。 父母的生意好像不错，她家不再像以前那么穷了，有时会接亲戚邻居去市里，帮着他们找工作，身边的大人看她的眼神多了分艳羡。 爸爸妈妈回来的勤快了，后来每年过年都会回来。 再后来，她多了个弟弟。 过年的时候她看到弟弟，是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弟弟长大了，嘴巴很甜，会撒娇，过年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爸妈给的礼物——好几辆电动遥控玩具车，大大小小排成一列，后来好几个小男孩抢着要玩，弟弟十分大方的送给他们。 那天下午妈妈带她上街玩，送了个娃娃给她——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妈妈说娃娃很像她，齐刘海，短头发，很乖很可爱——她还是娃娃头，一直没变。 据说高中的时候爸妈要接她去他们的城市念书。 日子就这么流走，像日记本，一页页的翻过，过去变得厚重，掩埋在一堆字迹中。 有许多话想说，但会认真倾听的人已经不在了，只能一直记着，记了好多年，好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藏，求评论 这个故事关乎孤独，家庭，童年，成长，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章 窗外，如粉似沙的冬雪纷纷扬扬落下，街道，树木，车辆，房屋铺了层层霜，偶有旋风卷起一团团雪粉扑在窗户玻璃上，冰气与热气相撞，瞬间雾气氤氲，紧贴玻璃，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苍白的世界。 安然收回视线。 空气传递着老师严肃讲课的声音，做题，讲解，做题，讲解，讲台上老师的面孔不断变换，日复一日，枯燥无趣，直到—— “马上就一模了，这是全市第一次大考，通过这次考试能很好的检测你们的水平，在备战高考的过程中很有参考价值，同学们好好准备一下，但是也不要太紧张，虽然……” 班主任在课上讲着一模的注意事项和重要性。 执笔的手顿住，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刺一刺，眩晕感侵袭而来，视线模糊，眼前的世界变的扭曲。 无数画面和声音电影闪回般在脑海里演绎，如同海浪奔腾灌入，瞬间席卷。 “然然的成绩很好啊,第一次考试就这么好。” “全班第一……真的么……也是，然然聪明又自觉……正常……以后肯定差不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玩……比然然差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堂妹成绩好……要向她学习……” 懒散的声音。 “你说什么！成绩差还这态度，你看看你，你天天化妆出去鬼混的时候，人家然然做了什么，你以后就是做乞丐的命，我告诉你，以后你混不好，就别认我这个妈，丢脸。” “雅欣啊，你们家然然又自觉又乖，从小就学习好，兄弟姐妹都不如她，真是没见过比她更好带的了，要是我女儿就好了。对了，她现在在a市读书读的怎么样了……” “哈哈……别那么谦虚，以后肯定能考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比你当年还厉害啊……” 画面切换。 “我现在在家一看到她就烦。” “青青，你好惨，就是她，害得你老被骂。” “我也烦她，一天到晚就知道装，搞的我妈也老骂我，老念叨什么——成绩差还就知道玩，以后肯定没出息，你看看你别人家的安然，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听大人表扬那么开心么，在青青爸妈面前装的哟。” “我听说，她爸妈弟弟都在市里，就把她丢在老家，肯定是讨厌她！” “好像她高中就要被接去市里了，有本事在那里也成绩好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 啊。” “吵屁吵，再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说她，女的一样揍。”一道男声响起。 似乎是被男声刺激，最开始那道女声突然拔高:“说她怎么了？说不得么？我就是讨厌她，她就是一个赖在我家的寄生虫，就是个只会听话的木偶，要是没她就没这么多事了。” “……” 一道道声音如附骨之疽缭绕在耳边，脑子像要炸裂般疼痛，冷汗慢慢从脑门沁出，手有些颤抖。 嘈杂的人声。 “你没事吧，然然？”手被轻轻的碰了碰，林宜玉细小的声音传来，“好像一模这段时间你一直不舒服，特别是考试那几天，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繁杂顿消，扭曲的世界回归秩序，安然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着讲台。 班主任依然在唾沫横飞，四周的同学都在认真记笔记，握着水笔的手紧了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大片刺目的红色字迹勾勾画画，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没事——”她擦了擦额头，笑着对着同桌小声道，“最近没胃口，血糖低，脑子有点晕。” “你得吃多点啊，考试很耗费心神的。” …… 窗外大雪仍在下着，只是此时教室回荡的声音是：“这次的一模题出的很好，有很多易错点，比如这道……” 安然有些恍惚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不知不觉，考试已经完了。 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像是入了异时空，时间空间错乱，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缥缈。 “叮叮叮”下课铃响起，她趴在桌上，手撑着下巴，视线往下，盯着试卷出神。 “你知道这道题怎么做么，刚刚有点没听懂”一张卷子斜进来，女生走到她桌前。 纸递来的角度刚好阻在安然的视线正中央，光线精准切开，捏着纸的手带着毋庸置疑的力度。 安然顺着纸看过去，脑子搜索着关于女生的记忆。 厚框的眼镜架在鼻梁，马尾辫，校服不长不短，看起来中规中矩，比较喜欢来问问题，叫李思瑶。 安然现在头晕，不太想讲题，摇摇头说:“我这道题也错了。” 李思瑶往安然桌子上的试卷上瞟了一眼——的确错了。 “你都改正了，肯定会，讲讲呗。”李思瑶说。 安然眨眨眼，无奈道：“好吧，我想一下。” 李思瑶听了，开心起来：“安然你太好了，谢谢～” 安然笑意淡了些。 刚接过试卷，一道大大咧咧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这些题我会，怎么不问我～” 手上的试卷被瞬间夺走。 李思瑶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一张俊秀的脸放大出现在她眼前，细碎柔软的黑发随着动作有些飘散，眉挑起，笑得无比灿烂。 是顾洵。 李思瑶认出到眼前的人，脸腾地涨红。 顾洵在班上是一个奇特的存在，他是一个好学生，成绩好，经常参加各种竞赛，并且都是第一名——无人撼动。 不仅占据的智商的巅峰，还生的眉目如画，风姿俊朗，可谓校草级别的人物，据各种小道消息的流传得知，家境也是相当的好，是以。 ——被冠上了美貌与才华冠绝一中的校魁之名。 可能上帝觉得太厚待他，老师眼中好学生的其他标准，比如严于律己，团结互助，遵纪守法——那是一样都没有。 翘课打游戏，不参加集体活动，公然顶撞老师——做的相当手熟。 当然在明面上，翘课都是会请假的，只是请假理由相当的敷衍，年纪轻轻的各种病症。 最开始班主任天真的相信他肚子疼手疼脚疼是真的痛，囿于认知的固有印象——好学生是不会撒谎的，也没有向家长确认，就这么放人了。 ——这也是因为最开始顾洵在班上表现得很本分，还捞了个课代表当。 后来班主任发现他在学校活蹦乱跳也没什么隐疾，本着科学的怀疑，合理的猜测，理性的分析把他叫到办公室询问。 结果这人很迅速直白地承认这是翘课，再询问缘由——竟然是打游戏。 班主任震怒，觉得自己不仅被经验主义深深地坑害，还被学生围观了自己愚蠢的行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批了那么多假条），深觉丢脸。 而且，在这所重点高中竟然出了影响这么恶劣的事情，这么恶劣的事情居然还是在自己班里，不好好教育简直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刚正不阿的名声。 据流言称，为了整顿纪律，班主任打电话对着顾洵爸爸痛诉了3小时，最后扼腕叹息道： “顾洵的家长，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本应该成为一个品学兼优的人，现在却做出这等乱纪之事，在同学之间的影响非常恶劣，身为家长的你付有很大的责任，我希望你能好好教育。” 一通电话打完，班主任也没把这事上报教务处。 毕竟顾洵“请假”只是偶一为之，再者，班主任也不希望一个能走上正道的学生，还来不及在他的感化下改过自新就被记过了。 ——于是只是把他的课代表职位撤销，顾洵由此变成一介白衣。 但是，没过多久，班主任发现，这通电话除了浪费他3小时口水并没有什么效果——顾洵的假照请不误，甚至都没等他的批条下来就走了。 深觉被冒犯了权威的班主任把这事报给了教务处，但教导主任竟然只是把顾洵叫到办公室进行一番社会主义批评教育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坊间分析称，可能顾洵家在学校领导层有关系，并且为学校赢得了许多荣誉（各种奖杯），而且一中的高考指标多年不达标，还被后起之秀x中赶超，形式非常严峻…… ——学校不愿失去一个成绩如此优异的学生。 他翘课打游戏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亲口承认，也没有其他有力证据，除了同班同学，知道的人不多（只是校领导的想法）。 多方考虑权衡之下，顾洵就这么被放过了，以后依旧我行我素。 至于公然顶撞老师，这事在当时是一件大新闻，还泛着桃花色。 高二时，一班换了一个班主任，这位新班主任风评极其差劲——爱面子且小肚鸡肠，对学生根据成绩优劣，家境水平，以及对他的恭敬程度进行差别对待。 他曾经制定过一条班规:“教学楼不许带手机，否则后果自负。” 火/药味很足。 但是还是有个叫杨宇文的学生玩手机被老师抓到。 这事传到班主任耳里，勃然大怒。 事后杨宇文向班主任解释:“老师我不是在玩手机，上课的时候我妈给我发了条短信，叫我那天早点回家照顾爸爸，我才赶紧回的。” 班主任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 不为所动:“你不会回去再发么，我都说了教学楼不准带手机，结果你不仅带了，还拿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新来的老师好欺负！” 这下杨宇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班主任经过此事全方位讨厌上杨宇文，觉得他成绩普通，在班级不活跃，还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各种小动作不断。 老师给学生穿小鞋实在是件容易的事——上课时找各种借口叫他去办公室帮忙不让他好好听课，作业打回重做，批评他打扫卫生不仔细导致被扣班级分，时不时冷言挖苦…… 杨宇文成绩短时间内剧降，然后又被叫去谈话批评，情形不断恶化。 事态在一件事上爆发，一天杨宇文拿着一件粉色信件在体育课上回空无一人的教室，被班主任当场抓到，并发现信件竟是一封情书。 杨宇文拒不认错也不坦白从宽。一中本来就严抓纪律，特别是早恋行为，这事自然被班主任大作文章。 他要求杨宇文写检讨信，并当着全班的面朗读。 对于孩子而言公开朗读检讨信比直接打骂更让人觉得羞辱，学校就是个小社会，不仅是社会，而且小，抬头低头都是熟悉的人，一点芝麻大点小事都会被传的满天飞。 一中在教导主任的铁血高压及作业山之下，早恋几乎已经绝迹，再没有比这更大的桃色新闻了，检讨信只要出来，不是他写的情书都会被传成是他写的。 异样目光的杀伤力会呈几何倍数递增，千百道别有深意的目光会落在这个从来没引起过注意的男生身上。 杨宇文不敢抗拒班主任。那天他终于快崩溃了，在讲台上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念着检讨书，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然而杨宇文的信并没有被念完——念到第一句就被人打断了。 打断的人是顾洵。 流言里把这一幕形容的绘声绘色——顾洵打断了男生的话，他看着台上流泪的男生，眼神晦暗不明，看不清含义。 片刻后，他望向班主任，语气里满是愧疚和自责: “老师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真相，但是今天我要说出来——” “信是我写的。” 全班:“……” 我的天，我听到了什么！ 他有喜欢的人了！ 写给谁的！ 班级瞬间炸了。 在众多疑惑且震惊的目光中，他接下来的话让人心情无比复杂—— 顾洵又看向讲台的男生，这次的目光充满深情，像是看着前世的情人—— “是我写给他的，没想到会被老师发现，之前他什么也不肯说也是为了我，所以——” 他对班主任说:“请处罚我吧。” 此时不光同学呆了，班主任和讲台上的杨宇文也是一脸愕然。 当然这事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班主任从来都是捡软柿子捏，处罚谁也不敢处罚顾洵，最后也就是叫顾洵写一封检讨书草草了事。 杨宇文不堪受扰，事后他就办理休学手续回家了。 没多久班主任就被调走——全班人将班主任如何给人穿小鞋，精神压制学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写在信上交给校长。 学校为平息民愤，不让事态扩大，没过几天就开除了这位老师，一班群龙无首，校领导又邀请回之前的班主任，期望他能将一班带到高三。 这段故事一直流传，绝大部分人觉得顾洵只是想救同学于水火， 也有人坚定的相信这段跨越性别的恋情。 一时间各种说法都有，流言纷纷扰扰，真真假假，真相不得而知。 ☆、第二章 时间回到顾洵出声的那一幕。 安然高一念的是普通班，直到高二分班才转到重点班。 虽然跟顾洵同班了一年，但安然和顾洵的关系也就是互相知道班里存在这么个人的状态——再了解多点就是顾洵是万年第一，她是万年第二。 安然与顾洵第一次打交道的地点是在网吧。 那天她的小区停电，但是有一份需要上台演讲的ppt没做——于是就跑到网吧做ppt。 收银台坐着一个干瘦的小个子中年人，见她进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皮睁开:“你来网吧用电脑做什么？” 啥？ 安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环顾四周，许多未成年人坐在位子上打游戏。 的确是个黑网吧。 “我来写ppt。” “好。”中年人报了个价格，安然付款。 说来奇怪，整个网吧就顾洵旁边有空位。安然坐到顾洵旁边，见他打游戏打得正欢，没有打扰他，打开ppt，开始写作业。 正写着，校园风云人物的声音突然在安然耳边炸开:“安然，你……” 安然转眼就看到一张不知是因为打游戏还是因为看见她而懵逼的脸。 班级第一与班级第二同一时间齐聚网吧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班级第一在打游戏，而班级第二在做ppt就是件尴尬的事情了。 见顾洵盯着她的电脑一脸困惑，安然很心塞。“明天上课要讲ppt，小区停电了所以过来写。” 顾洵惊讶。“我小区也停电了。” “是么？真巧。”安然感慨，冥冥之中就选中了有他在的网吧。 顾洵听言，点点头，不再说话。 气氛安静下来，为了避免尴尬，安然找了个话题:“怎么整个网吧就只有一个空位？” 顾洵静默片刻，说:“这台机子坏了，玩不了游戏。” 安然:“……” 怪不得刚刚那个奇怪中年人问她来网吧用电脑做什么。本来以为这个黑网吧老板还有点良心，结果只是为了多赚几块钱而已…… 顾洵看了她一眼，说:“你继续写吧。” 于是，安然就这么跟顾洵在网吧呆了2小时。 …… 再接触就是几个月前班级换座位，顾洵被安排坐在她后面。 安然充分见识到顾洵引人注目的程度。 门外总有女生三三两两的走过，有时还会“不经意”地看进来，目光的方向准确地落在她后面。 以前上课，难题偏题基本都叫顾洵来回答——现在老师看向他们这个方向的目光变得热切:“全班第一第二都坐一起了，那就不麻烦顾洵了，安然你来解一下。” 安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几率大大上升，本来因为顾洵的存在，她这个班级第二的存在感一直很低，现在也是因为顾洵，存在感直线上升。 顾洵坐到后面以后，同桌林宜玉有时也会谈论到他。 林宜玉好像很喜欢形容别人的笑，她将顾洵的笑形容成“天使一般迷人的笑”，又紧接着一句“安然你笑得也好看，在这一点上你俩很像呢。”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 安然很受惊。 没想到一向胆小内向的同桌说话都变的那么露骨——“天使一般迷人的笑”真是听一次，鸡皮疙瘩就起一次，果然在这种胆大妄为，说话“直白”的人身边久了，会偶尔抽风…… 顾洵很热情地拉着带眼镜的女生:“我跟你讲～” 安然掏出一本书看，本来没想听他们说话，结果某些话很引起她的注意。 “……这个地方很简单，你算一下就可以了……这么简单我就不讲了，接下来是……你错的地方太奇怪了，一想就能想明白……” 安然:“……” 安然忍不住转头看向李思瑶，果然她脸上的神情很尴尬，似乎想努力弯起嘴角，但是听到“简单”“错的地方其实很容易”之类的词就弯不起来，只能很坚持地不断点头，以示明白。 顾洵讲题的时候偶尔带出笑容，安然想起林宜玉的话，观察了一下他的笑容——干净纯粹。 安然想，拥有这样笑容的人，即使说了什么让人不开心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无心之失，无意去计较。 似乎很多事情在他眼里都是无所谓的，虽然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却让人觉得只是因为他简单纯粹的缘故。 安然收回视线。 所以成绩好有很多好处，不用迎合周旋就可以得到很多赞扬和包容——逃课打游戏，不遵纪守法，说话不用太顾及别人都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天才任性一点有什么的，尤其是这个天才还长得好看。 或许这些特质更让人喜欢他——他在这个全班都是书呆子，并且条条框框多的班级里，意外的人缘不错。 综上，成绩很重要。 …… 5分钟后，顾洵满意地看着戴眼镜女生带着试卷回到座位。 一转头就见同桌李正宏一脸“我见鬼了吧”的表情，紧接着一张纸条递过来。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主动，人家问的是安然。】 顾洵拿起笔刷刷写了一行字:【讲个题怎么了？】 李正宏的小眼神变得幽怨:【你以前都不给我讲，还说自己想出来才记忆深刻。】 顾洵托腮思考了一番:【是么，以前觉得有点麻烦，现在感觉偶尔讲讲也挺有趣。】 李正宏看着纸条，突然觉得可以把顾洵的这么点兴趣发展发展，造福全班。 肩负重任的李小胖写道:【传道授业的感觉如何？】 【没感觉。】 【没点成就感么？】 【没有。】 【你觉得自己教的怎么样？】 【很好。】 这货真自恋，李小胖二话不说把重任卸下来，顺便踢了两脚: 【你以为你啥都能做好么，老师花了半节课讲的题那人都没听懂，你5分钟就讲完了……那女生肯定是一脸懵逼地回去的，你解惑的能力太差劲了。】 【很难么？】 这鄙视凡人智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李正宏丢了一个“你作孽啊”的眼神。 【难，如果问的是安然，肯定跟她讲得清清楚楚，再怎么样也不会5分钟把人打发了，你到底是不是在帮人解答问题？】 …… “叮叮叮”10分钟的课间结束，嘈杂的教室变得安静，像是运转的机器被关上，瞬间消音，周围寂静的可怕，只偶尔有风雪刮上窗户发出的响动。 安然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门被关上，教室像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刺目的白炽灯将墙壁照映的更加惨白，这份白与外面的苍茫景色在脑中拼接相连，她的脑子变的一片空茫—— 【出不去了。】 脑子里有道声音响起，一瞬间，她想起来，一模考试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惨白的，封闭的，高压的地方，也是这道声音。 ——一遍一遍，无处不在，一开始只是轻轻地呢喃，越到后面，无数道声音以及回音重叠，声音越来越大，狂风骤雨般袭来。 水漫进来，一寸一寸向上爬，涨势极快，不一会就漫上的她的腿，手臂，脖子，口鼻，然后没顶。 她看不清手里的东西写着什么，她只记得当时的感觉。 ——窒息，无处可逃。 “砰”的一声响起。 安然一惊，魂魄被拉回，她看见老师关了门，手里拿着试卷，一步步走，从门口到讲台，站定，清了清嗓子说: “这节课我们讲试卷，这回一模的题比较难，但是对你们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来看第一题……” 教室又被清冷的，严肃的声音笼罩，安然轻轻地呼了口气，手握了几下，这次不光是手心，额头，连整个背后都布满了汗。 从抽屉里拿出物理卷，上面的字迹混乱，不用细看就知道错误很多，她的瞳孔紧缩，差点要把试卷丢掉，那道声音又来了。 【这不是你写的。】 这确实不像她写的，即使不是答题卡，安然也会将答案整整齐齐写好，是一丝不苟的，娟秀的字体，而不是潦草的龙飞凤舞的像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但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承认吧，就是你写的。】 两道声音在脑海里交错打架，安然有些烦躁地甩笔，“啪”的一声，笔掉到桌面，滚了几圈。 林宜玉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却被老师打断—— “安然你说说这道题怎么写？” 安然起身，椅子与地面拉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拿起试卷，她顿了几秒，然后说：“不好意思，老师，我刚刚没听——是哪一题” 一刹那，教室所有人看着她，似乎没想到一向认真听课的安然会走神。 老师也很惊异，但安然一直是好学生，于是放柔了声音，没为难她：“第13题。” 安然视线又落到试卷，心下做着判断——不难也不简单，会做，但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分钟做出来。 老师估计是想提醒她认真听课，所以没从题目上刁难她。这题考试做出来的话现在基本能讲出来，可问题是—— 考试考了什么她现在完全不记得。 教室里的钟摆一秒一秒地移动，她清晰地听到到时间流动的声音，时间像是被压缩了，流动得极快，老师没听到回答声，耐心似乎要用尽。 最终，安然闭了闭眼，睁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对不起老师，我忘记了。” 教室里一阵骚动，她看见同学间互相交换了眼神，惊异之色一目了然，或许还有许多别的意味。 白炽灯还在头顶炙烤着，安然站在白炽灯下，又一次感到脑子涨得发晕。 同学的脸好像在放大镜下展现，整张脸从眼睛开始放大，向四周逐渐缩小。 她从他们的眼中听到了声音。 安然竟然会走神？ 安然不仅走神了，连题都没答出来！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 难道是不会，才考完一天就忘了，不可能吧？ 题目也不难，安然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不会？ 不过她今天状态确实很奇怪！ 声音像零零碎碎的刀片将她切割。 在这目光下，她忽然觉得她一直以来努力维系的东西被锋利切开，将她□□裸地暴露出来。 老师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应，皱了皱眉：“安然你今天怎么了——” 一瞬间，她感觉很冷，是泛进骨髓的冷。 第一次，在老师面前，她没有被赞赏，被放心，她就像一个问题生，被人操心着，她们烦恼着她，不想管又不能不管。 她好像想起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时间太短了，那道来自过去影像画面像一道闪电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消逝，抓不住。 闪电是抓不住的，因为抓住闪电的手会被烧焦，碳化，变成灰烬。 所幸老师的声音很快传来。“刚刚你就没听课，等下认真听吧，坐下。” 下课后，前桌张梓芸好奇道:“安然，你上课怎么走神啦？” 随后又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你上课笔掉的声音太大了，吓了我一跳。” 她的语气含着兴奋。 安然给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浇了盆冷水:“我就是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才脑子突然短路。” “就这样？” “就这样。” “哦。”张梓芸意兴阑珊地回过头。 ☆、第三章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林宜玉轻轻地拉着安然的袖子:“我们一起走吧。” 一中这几年因为扩招，学生人数增加，宿舍床位紧张，学校规定离家近的学生不能住宿。 安然住的海心居离学校只有10分钟左右的路程，达不到住宿的标准，两年来一直都是走读。 林宜玉是区外来的学生，家住的远，一直住宿。 本来走读生上两节自习课就可以回家，但是现在高三学业紧张，有学生跟着住宿生一起上三节晚自习，安然最近也跟着来。 一出教室，冷气直扑过来，此时差不多9点半，天色暗暗。 外面还下着雪，路上学生都打伞，可能因为大家都是高三学生，习惯了匆匆行走，交谈声也不大。 “给你——”林宜玉递了把伞过来，另一只手准备打开伞，手拿出来的瞬间感受到外面的寒凉，一个激灵，抖着声对安然说，“真冷啊。” 安然接过雨伞，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没说话，跟林宜玉一起没入人潮。 林宜玉看了安然几眼，没出声。 路上，林宜玉偶然透过光线看向安然，冷风逼走脸上的红润，安然的脸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愈加苍白，偶有风吹来，她的短发飘散在脸庞，黑与白形成强烈对比，像是一部黑白默片。 ——沉默的女孩走在街上，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景物与行人化作虚无，自己就是一个世界。 一瞬，林宜玉突然觉得安然像一个冷清精致的冰雕玉娃娃。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林宜玉有些疑惑，安然一直是个脾气好的人，看着自己说话的时候，她黑白分明的瞳孔会倒影自己的身影，让人莫名觉得自己的话很重要，态度不知不觉软和认真。 温和对待他人，被他人温柔对待。 跟冷清两个字一点都沾不上边。 雪悄悄落下，打在伞上，渐渐将伞染白，被白色覆盖的行人匆匆行走。 林宜玉将伞微微后倾，漫天飞雪挥洒大地，星星都被浓厚的云层遮盖，只有月亮独自悬在天际，光晕透出，散着清晖，配着絮絮白雪，满地寂寥。 是因为下雪的原因么？ 渐渐地，她看得有些入迷，手伸出伞外，雪花落在手心，聚集，融化，顺着纹路流走。 还是因为考试的原因？ “哒”的一声，一片大一些的雪花在手心碎开，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将手甩了甩，晶莹的水四散，像是要把心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甩掉。 不可能。 四散的雪水飞溅在地。 林宜玉收回视线。 …… “怎么了？” “没什么。” 林宜玉突然听到安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迅速否认。 顿了几秒，她问:“然然你是不是因为今天下午的事不高兴？” “你是说顾洵抢答了李思瑶问题的事么？”安然笑了笑，“你放心，我没有一定要帮人解惑的执念。” “……我是说上课的事。”林宜玉皱眉，“不过，那个李思瑶——”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安然，小声嘟囔:“哪有这样的人都看你难受地趴桌上了，还直挺挺地把试卷侧进来，就像料定你一定会答似的。” 又撇了撇嘴，“你都说你错了还要问。” 安然随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林宜玉又重拾之前的疑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安然无奈道:“我总不可能因为上课没答上问题就觉得天崩地裂了吧。” “你一直没怎么说话。” 安然停下脚步，认真地指着自己：“我平时话很多么？” “……没有。” “一时没回答上来问题而已——”安然将林宜玉的伞正了正说，“你这样拿伞，雪很容易进来，到时候别说冷。” 林宜玉抿了抿嘴，没说话。 两人从教学楼出来不多久就要走到岔路口，前面的路通往校门口，左边的路通往宿舍。 即将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林宜玉突然说：“今天雪下得很大。” 安然听到林宜玉没头没尾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才说：“是啊。” “你最近状态不好是因为下雪了么？” “我小小年纪可没有风湿病，下雪下雨还来个手疼脚疼。”安然哭笑不得。 “可我觉得你一到下雪天就不开心。” 怎么她今天这么执拗？ 认真地思索一番，安然说：“难道你不觉得一到下雪，大地都变得白茫茫一片，人的内心也寂静了么？” 林宜玉：“……” “所以天气对人的确有影响，我当然不排除在外了。”安然没有再多说，笑着跟她道别，“今天很冷，赶紧回去吧。” 林宜玉却没走，她看着安然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阵大风猝不及防地刮来，握着伞柄的左手似乎脱了力，她赶紧用右手叠握才抓紧伞，转身走向宿舍。 …… 安然没有直接回家，先去了一家小店。 这是安然常来的一家店。 此刻她撑着一把黑伞，站在积雪里。 店内橘色暖灯透过窗户玻璃，照耀着外边一小片天地，雪静静落下，似乎要融在暖光里，以至于小店也显得虚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7 幻起来。 安然透过朦胧的光线能粗粗看见里面的装饰，各种大小不一娃娃及饰品点缀着墙壁和玻璃，货架和桌子都是特别定制，涂抹着暖色系颜料，在冬日看起来异常温暖亲切。 店铺所在的街道叫四林街，这家店的店名跟街道名很相称，叫“四林街的私语”。 安然第一次看见时，就觉得名字起得随意。 但透着悠然。 她想，店主应该是个很生活化的人。 …… 原地站了一会，安然迈步进去，因在外久立，鞋子落了层雪。 一推开门，暖气包裹全身。 店铺不算太大，只有七八十平米，不仅售卖饮料零食，还有小吃，简易便当和各色包点，所以设置了五六张桌椅供客人用餐——就像是便利店与餐饮店的结合。 因为是独立经营，店里的布置得很有个人风格，处处透着精心，偶尔节假日还会重新装饰，弄些主题活动。 大概是因为温馨干净的店面装潢，再加上良好的口碑和多年的经营，生意一直不错。 有时候安然会在这里看书写作业，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或者一整天。 “近日，我市迎来了10年来最大的一场雪，西偏北地区发生几起雪灾，给人民群众生产、生活带来较严重影响，今日上午10时，国家减灾委、民政部紧急启动国家三级救灾应急响应，并派出工作组赶赴灾区，协助指导我市的救灾工作……” 墙上的电视机开着，屋里主持人严肃认真报道新闻的声音清晰回荡，在寂静雪夜里似由极远处传来。 店内只有一个人，正是店主，她30岁左右，身材偏瘦，相貌平平，眼尾有淡淡鱼尾纹。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条在手肘关节处就被截断的右臂，把她放在人群里不会引起人们的丝毫注意。 此时她正坐在桌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 如此生活化的场景让安然有些恍惚——她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和教室两边跑，接触的不是教科书就是试卷。 “然然你来啦！”桌边的人看电视看得入迷，隔了一会才发现安然。 作者有话要说：　　文慢热，接下来好几章男主都木有出现……不耐烦看可跳过 ☆、第四章 她脸上挂着亲切和煦的笑容:“这么晚了还来买东西么？” 安然“嗯”了一声，说:“赵阿姨，我来买一碗面，现在还有么？” 眼前的人店主，叫赵曼琴，店里没有请服务员，只有她一人经营，所以整天都呆在店里。 安然经常来，赵曼琴认识她。 赵曼琴打开冰箱，往里看了看。“有。” 她拿出一个冰冻的袋子，“我现在做啊，你去那边坐下来等等。” 赵曼琴准备剪开袋子，但找了半天没找到剪刀，只能用手撕。因为只有一只手，行动不便，这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很困难。 安然忙把书包放下。“阿姨我来吧。” 说着从赵曼琴手里拿过袋子，“嘶”地一声，袋子开了。 赵曼琴问:“最近怎么没来啊？” 安然手一顿:“最近有点忙。” 赵曼琴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安然把袋子递给她。 赵曼琴接过。“你快要高三了吧，高三肯定忙，但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多注意休息啊。” “嗯。” 赵曼琴打开台子的开关，对安然说:“水要一会才热，你先去那里坐会。” 她在台子上捣鼓食料，安然到桌子旁坐下。 屋内陷入安静。 “——气象专家提醒，最近两天我市降雪较多，可能会使路面湿滑，请市民们在路上要注意道路结冰和积雪对行车带来的不利影响，提前做好出行规划。” 电视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里。 “这几天雪下的真大，以前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赵曼琴听到了电视声，感慨了几句，“你要注意保暖，这种天气很容易生病。” 安然视线从电视机移开，本想回应，可一转头，见赵曼琴低头忙碌，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不需要应答。 她把要出口的话吞进去，继续看电视。 时间过得很快，没几分钟赵曼琴做好了。 安然想着不能劳烦赵阿姨，赶紧走过去，结果走得有点急，不小心撞到货架。 “哎呀——”赵曼琴担忧道，“你小心点。” 安然应了一声，扶着货架起来。 店里的货架都做成了圆角，还有包边，即使撞到也不会太疼。 即使这样微小的细节都注意到。 安然想，或许店里生意好也有她本人的缘故，做事周到贴心，对待顾客也总是笑脸相迎，一团和气。 她还会经常与她们交谈聊天，见人来了会几寒暄几句，比如—— “最近怎么样了？” “你气色不太好啊，多注意休息。” “对，今天我去菜市场也发现今天的白菜涨价了！” 都是一些琐碎家常事。 据说她的丈夫在她出车祸没多久就跟她离了婚，赵曼琴孤身一人，伤了右臂，只能把原先的工作辞了。 因为手伤，她又不好找新工作，才来这里开店。 安然端过碗，被烫了一下，瞬间抽回手。 “然然，你今天怎么这么毛躁？” 赵曼琴在安然进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她，现在仔细看着安然的脸，发现她眼下有淡淡的黑圈。 手量了量安然的额头，竟然有些烫。 安然被赵曼琴直接的动作吓到，猝不及防间，来不及躲避，只能呆在原地。 “你发烧了还不知道么？”赵曼琴说，“我去给你煮点姜汤暖暖吧。” “没事，不——” “煮姜汤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喝完再走也不迟。” 安然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赵曼琴自顾自地转过身打开冰箱，就没再说下去。 直到赵曼琴拿出生姜转身再面向她，才说:“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煮碗姜汤而已，不用这么客气吧——”赵曼琴笑了笑，“总看你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也不说话，不知道的都以为你哑巴了，就总是不自觉多关心了些。” 说话时赵曼琴神色很柔和，室内橘黄的暖灯好像更盛，她的脸被灯光打的渡了层柔光。 安然觉得她本来平淡的面容变得研丽柔美了。 赵曼琴正要打算走，没迈出一步，袖子被扯了扯。 安然看着赵曼琴，她习惯看着人的眼睛说话，但这眼神在被看的人眼里倒显出几分认真的意味。 “阿姨，你为什么不叫我活泼点？” 这是什么问题？ 赵曼琴觉得安然的问题很古怪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8 ，说她看起来安静就应该建议她活泼一点么？ 什么逻辑？ 可她见安然直直望向她，似乎很想知道答案的样子。 赵曼琴开始回忆，安然虽然常来店里，跟她还算熟络，但一直都是一个人，很沉默，从来都是她主动跟安然打招呼，如果她不主动说话，根本不会有交谈。 店里经常会来很多小孩子，一来就是一大波人，吵吵闹闹。安然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就显得更安静了。 她会安静得连存在感都没有。 赵曼琴想，安然这孩子应该是觉得自己太内向沉默而苦恼吧。 “每个人处事不一样，有些人就是喜欢安静，没必要强行改变——”她的话里带了鼓励和安慰，“你这样也挺好，很多人总想着小孩活泼就是好的，我倒觉得安安静静也不错，不是说内向的孩子聪明么？” 安然点点头，没有接话。 这个问题几乎是下意识提出来的。 她的确想知道赵曼琴会说什么。 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她很少直接地把心里想的问题问出来，或者说，从小到大很少有人会期待她问什么。 倒是大人们会明确地告诉她应该做什么。 于是她沉默了。 赵曼琴又走到食台，把生姜放进勺子，在之前就烧好的水里烫了烫，过了几分钟将姜汤舀出来递给安然。 “喝吧。” 安然喝完姜汤，把面打包带走。 走到门口拿伞的时候，她低头，看到鞋上的落雪已经融了。 她拿起伞，推开门，消失在雪夜。 …… 安然进家门时，发现妈妈和弟弟都在客厅。 早年安哲和陆雅欣来到a市做生意，一开始人生地不熟，生意艰难，好在那时候刚改革开放，所谓“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 他们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只是生意渐渐走上正轨，陆雅欣却因多年劳累拖垮了身子。 医生建议她休养，于是不久前陆雅欣开始在家养病。 ☆、第五章 陆雅欣注意到身后的响动，停止交谈，见到是安然，笑了笑，转过头，继续跟安承承说话。 几声“妈妈”的字眼落入耳中，安然不由得捏紧书包带子。 高一来到a市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以后，安然发现她很难对着她们叫出“爸爸”“妈妈”这几个字。 明明很简单的几个字，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呢？ 安然很困扰。 为什么弟弟就能很坦然地叫出来？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这个问题慢慢缠绕住她，细丝如茧一圈一圈包裹住心脏，水泵一样的脏器被锢住，血管被压缩成细细的一圈，血液只能艰难缓慢地在里面流动…… 她想把细丝抽出来，可是一根又一根，没完没了。 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就这样与它相安无事。 偏偏缠绕住她的东西还会时不时地缩紧，压得她更加难受。 真是任性。 每当看到弟弟拿着用蜡笔绘出的三人小像。 看到弟弟在讨要东西的时候先发制人地数落妈妈对他哪里哪里不好。 看到弟弟大声说出“爸爸妈妈你们真好”的时候。 安然觉得，她就是在看一出三个人的家庭喜剧。 她一个人默默地守在电视机前面。 没有换台。 毕竟还挺好看。 嘴唇描绘出的那几个字，始终没有出口，她不想打扰眼前连贯有趣的剧情。 安然回想起小时候看火车时的情景。 果然爸爸妈妈弟弟在她加入之前已经演了很长的故事，火车的那一头总是丰富多彩的。 她的突然加入就像是编故事的人编到一半才想到一个角色遗忘了，此时正在绞尽脑汁地把她加进去。 本来应该从开头就存在的角色现在才被放在故事里，这个编剧水准不太好，编得有点突兀。 爸爸妈妈对她的生疏没有表示介意，但越是这样，安然就越自责。 明明爸妈回康岩镇过年的时候，她与他们没有那么生疏。 这个问题持续了几天，终于，健忘的编剧想起来曾经写过的一件小事。 一天安然回家，妈妈看到了她书包上一个小娃娃以后，随口说了句: “这不是小时候我给你买的那个娃娃么？” 短短一句话。 好像证明了什么。 回溯漫漫记忆长河，冲破了重重人与事，她找到了一张深深压在脑海的胶卷，黑灰的胶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色，洗成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景象鲜活起来。 一个小小的，有很多很多期盼的灵魂没有被遗忘。 小事真的小么？ 起码，这个被围困在身体里的灵魂觉得。 不小了。 安然突然能说出来“妈妈”这两个字了。 娃娃是连接过去的她的信物，妈妈没有忘记，或许她能找回以前的她。 她转过头，笑得很开心:“对啊，妈妈，这是小时候你给我买的呢。” 原来这两个字说起来也不难。 陆雅欣的表情有些呆愣，似乎惊讶于安然突如其来的亲近，看到安然的笑容以后，她才恢复过来，夸赞道:“然然笑得很好看啊，女孩子就应该多笑笑。” 安然说：“好。” 几句话，将安然与陆雅欣的关系拉近了。 其实在这以前，陆雅欣对安然也很好。 陆雅欣会对着安然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想借此拉进母女俩的关系。 陆雅欣一开始说: “然然，每次回到康岩镇的时候都听亲戚们说你乖呢，特别是你大姑，总在我面前念叨你这好那好的。” “把你接过来的时候，你大姑还说舍不得你呢。” “她都想找你做女儿了，我上次跟她聊天，她还说我有福气，啥都不操心。” 聊了几次，陆雅欣发现没什么效果。 到了后来，陆雅欣说:“然然，你太沉默了，女孩子活泼点好。” 对此，安然又说:“好。” 她从没被人操心过，所以即使回了家以后也不会。 所以，在家里跟在大姑家是一样的。 跟小时候无数次的搬迁一样，安然又一次在新环境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在这段关系里，安然与大姑并不亲近。 …… “承承，你怎么这么让我操心呢？”陆雅欣略带无奈的声音打断了安然的回忆。 “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等会跟财务通个电话，周末带你去看崔浩。”陆雅欣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准备拨电话号码。 难道安承承又把崔浩给打伤了 安然的步伐一顿，转去厨房拿了个杯子。 “小周么？”陆雅欣拨通电话，说，“你明天上班往我卡里打5万。”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9 “……” “什么？”似乎是被电话里的人拒绝，陆雅欣眉头皱起，“直接从安哲的账户转，到时候我跟他打招呼。” “……” “不用多说了，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陆雅欣点了点安承承的额头：“你呀——这个点的也不让妈妈好好睡。” 安承承眨巴着眼睛，童稚的声音带了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 陆雅欣气笑了：“不是故意的你还老把人打伤，不是第一次了，这次竟然把人打得住了院，刚刚他爸爸都打电话过来了。” “妈妈你不知道——” 安承承的眼眶竟然聚了一包泪，“崔浩到处说我坏话，他说原来的班主任就是被我赶跑的，还说有个好妈妈就了不起么？我就是不喜欢他！” 陆雅欣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沉默了一会，她擦掉安承承脸上的眼泪:“你都多大了还哭——”柔声道，“没事，妈妈不怪你。” 安慰好安承承，陆雅欣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说:“早点睡，妈妈先回房了。” “哦，妈妈你快睡吧，不然明天又头痛了。”安承承冲陆雅欣摇了摇手。 弟弟又闯祸了。 安然微微捏紧水杯。 她在康岩镇的见过安承承，在她长达数年的记忆里，弟弟是个可爱大方的孩子。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一年安承承回了老家，带了很多辆遥控玩具车。 这种东西在康岩镇这个偏僻落后的小乡镇可是稀罕物。 那年过年走亲戚，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看到玩具车在地上乱窜，都激动的哇哇乱叫。 安承承把几辆玩具车分给其他孩子玩，本来大家都玩得很开心，结果一个亲戚要走，发现自家的熊孩子扒着玩具车不放了。 “啊呜呜呜——我还要玩儿……” 孩子扒拉着玩具车不放手。 那亲戚尴尬地站在孩子旁边，眼睛四处瞄了瞄，发现孩子玩乐的地方和大人聊天的地方不在一处，没引起什么注意，才放心地把视线调转回来，掰了掰玩具车，本来以为轻轻松松地就能抽回来，没想到根本掰不动。 ——小孩子总在关键时候力大如牛。 亲戚不敢强扯，压低声音说话，还带了力度，咬牙切齿地。 “你再不放手——”她手拍了孩子几下，“再不放手看我怎么收拾你，皮痒了啊，你个小崽子……” 当时，安然也在，她被安排看小孩。因为坐在沙发的一角，位置比较隐蔽，亲戚没看见她。 见到这一幕，她有些踌躇，没立刻走出去。 “呜呜呜呜——”哭叫声放大，撕心裂肺地，这哭喊声在大过年的喜庆气氛里实在刺耳。 安然很清楚地看见亲戚每一根眉毛都一抖一抖，太阳穴青筋一突一突。 双方拉扯了几个来回，亲戚还没抢过玩具。 直到熊孩子说:“我不放开，我就想要这个玩具。” 亲戚的脸腾地沉下来，眉毛也不抖了，直接一个倒竖，凶神恶煞打算开骂。 “你要就送你好了。”安承承的声音制止了一场大战。 说完，他又盯着玩具车，手指灵活操控。 “那怎么行？”亲戚不太好意思。 车在他的操控下拉风地四处乱转，他一边玩一边说:“妈妈今年给我买了好多辆作为过年礼物呢……”。 “算了吧，这东西那么贵……” 亲戚拉扯的动作轻了，孩子的动作也轻了。 “没事儿，他喜欢就给他呗。” 安承承根本不在意。 “那多不好意思，小孩子哪能乱拿别人家东西。”亲戚猛地一扯，玩具车从孩子手里脱手了。 小孩子懵了，酝酿了几秒，随即更大声地嚎叫，“哇——” “砰——”，安承承被叫声吓了一跳，一个操作失误，手里的玩具车撞上了墙。 见此，安承承唉声叹了几声气，有点不耐烦。“送你们了送你们了。” 又对着其他的孩子说，“你们喜欢就都拿去吧。” 围观的孩子惊喜地看着他。 麻烦被解决，还是被自己的弟弟解决的，安然抿了抿嘴，坐了回去。 玩具，礼物，带了朝气的脸。 突然地，安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想起了洋娃娃，元元，还有元元的爸爸。 安承承的脸和元元重合，这一瞬间，她喜欢上了这个家，很莫名其妙，但是很强烈。 ☆、第六章 听见关门的声音，安然平静转身。“你打人不是这个原因吧。” 安承承警惕。“你怎么知道？” “猜的。”安然到饮水机接水，“你刚刚也承认了。” 安承承一噎，瞪了安然一眼，凶神恶煞:“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别老烦我。” 安然接完水背着书包走进房间。 房间内干净整洁，各类书籍书籍码放得整整齐齐，床铺像熨帖过一样平坦贴在垫子上。 安然从书包里拿出刚刚买的面，其实她一点也不饿，但还是一根一根吃了。 书桌旁是一片玻璃墙，厚重窗帘拉上，不透一丝光线，灯光打在她头顶，刘海下的一张脸隐埋在阴影里。 安然静静坐在椅子上，直视前方的某一处，目光专注，神色极认真，仿佛眼前有个人。 “奶奶，面很好吃。” 她淡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听不出情绪起伏。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可能会觉得慎的慌。 不仅是因为这专注到空洞的目光，也是因为，安然说话的对象——是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 风雪将房间内外隔成两个世界，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天凝地闭，风刀霜剑，已无行人行走在街道，万籁俱寂。 或许是恶劣天气里的温暖更显难得，一栋栋住宅楼的灯光渐次熄灭，今夜的人们更早沉入梦乡，安然也在这漫天的寂静中睡去。 …… “我突然想起来，过几天轮到咱们接妈过来住，你收拾一下屋子。” 一名中年人嘴里塞满了饭菜，艰难说着话，“多余的衣服有吧，还有老人家需要用的，夜壶，药品，热水壶……都准备准备。” “你恶不恶心——”女声响起，中年人旁边的女人嫌恶道，“吃饭说什么夜壶，那夜壶脏的要命，又臭又粘，我才不洗。” “你不洗谁洗——”中年人一拍桌子，音调腾地拔高，正打算教训女人，可嘴里还咽着菜，话没吐顺。 “咳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脸也涨成猪肝色。 但这猪肝色没另一个人的鲜艳。 女人呆滞地摸了摸脸，手放在面前，看到上面都是嚼碎的菜叶，肉沫和饭粒，还有黏腻油水。 视线往下，衣服上也是，又摸了摸头，头发上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0 也有。 “啊——”地一声尖叫，她抄起一碗饭就往中年人身上砸去。“你个死鬼，整天不做事，就知道恶心我，我当初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又懒又穷的人。” 中年人想反驳，可没咳完，只得弓着腰，眼睛死死盯着女人。 女人胸中怒气更盛，尖声道:“还有你那老母亲，她都要死了吧，前几天我还听说她每天病恹恹躺在你二哥家，呵，我看你二哥是不想人死在自己家吧，什么轮到你了，简直就是放屁！” 中年人终于咳完，听到女人的话一时想不到词反驳:“你说什么——” 只能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女人。 安然的意识在这片吵吵闹闹中逐渐清醒，一开始视线模糊，只能朦胧地看到狼藉的地板，以及饭桌上两个争吵的人影。 “我说什么了，难道不是么？你以为你能蒙得住我，肯定是你赌博又输钱了，你二哥替你还钱的时候趁机提出来的吧。” 女人冷哼一声。 安然视线焦聚，看清了骂骂咧咧的人。 是她的三伯母。 男人说话的声音又响起:“输了就输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反正这段时间你必须把人照顾好！” 三伯父的声音，他们在说什么？ “我呸！照顾个屁，凭什么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妈现在天天躺床上都臭了吧，就让你妈住你二哥家，我们家穷，照顾不好人！” 女人把筷子猛地甩到男人身上。 男人被砸了个正着，再看到女人怒气冲冲地像只火鸡，立刻蔫了。 他走上前几步，想拍拍女人的肩膀好声说话。结果看到她衣服上又是菜叶又是油渍的，手顿时就拍不下去了。 他只能装作是说话的惯性动作，将手停在半空中，挥舞:“你就照顾几天嘛，大不了过几天我把人再送过去。” “呵，说的好听，我看你二哥是觉得老人家死在他家晦气吧，凭什么他嫌弃就要把人塞给我们！还有——” 女人像看蠢猪一样看着男人。“你母亲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接过来……难道医药费都要我们出？要是死在我们家了呢？殉葬费也我们出……你脑子生锈了吧！” 他们就是这么看待奶奶的么？ 安然气得发抖，想过去，却动不了。 她有些奇怪，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桌上的一只碗。 “不是不是——”男人摆手，“我哪有这么蠢，二哥都说了，医药费都他们出，我们负责照顾人就行了。” “你这时候倒是灵光了！既然你能把这事想起来，那么——” 女人伸出手，“你二哥给你的不止医药钱吧，肯定还有照顾费，把钱交出来。” 男人硬声道:“什么钱，没有。” “没有没有就不接人！” “你——”男人想不到自家婆娘这么精明，本来想拒绝，但看这架势，不给点钱是不能没法解决问题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讨好地笑了笑。“好，好，我给，给行了吧。” 他从兜里拿出皱巴巴的300块钱递给女人。 女人叉着腰。“你给叫花子钱么都给我拿出来！” 男人又不情不愿地又从兜里掏出500块。 女人瞪了他一眼，猛的把钱抽回来，又从他身上搜出来400块，说:“这个只是照顾费啊！” 女人拿完钱，嘴角下撇，不甚满意，但也没多说。 男人见女人拿了钱，小声舒了口气，低下头，嘴角勾起，看样子是自己还有不少。 女人眼睛像是无意识扫到男人脸上，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移开视线。 桌上的这一番风云结束了，男人出门，女人留下来收拾碗筷。 作为一只碗的安然也被女人端走收拾了，意识清醒以后，安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小时侯。 而且，过几天奶奶就要过来。 等了几天，她从餐桌上得知下午奶奶就过来了，可奶奶却没在餐桌上出现。 晚上三伯母洗盘子洗得很用力，似乎想将这几日的不满发泄在盘子身上。 “这死老太婆——”她手拿着钢丝球搓了几下锅，“脾气又臭又硬，从接过来到现在都没好脸色，也不想想是谁照顾她。” 狠狠地骂了几句，她忍不住将钢丝球甩进锅里:“不就是看她咳嗽躲了一下么，谁知道她现在身上有多少病菌，还跟我犟上了，我还就让她吃不了晚饭！” 说完一脸阴森地看着旁边喂猪的饲料。 安然突然觉得一阵凉意从碗底窜上来，一直延伸到碗口，她整只碗都变凉了。 随后，这只碗好像能被她的意志控制，在桌子上抖个不停。 她想起来，奶奶就是这段时间死的。 她一惊。难道奶奶生前就是这么被折磨死的么？ 可是——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待奶奶？ 伯父难道不是奶奶的孩子么？ 似乎是受她的影响，从她开始，所有的碗都开始抖，厨房里发出碗相互磕碰的声音。 三伯母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惊到了。 但她没有跑，她站在原地，大声喝道:“谁在捣鬼，别以为我怕了！” 话说得无比剽悍，但最后几个字颤抖的声线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碗继续抖得欢快，磕碰声更大。 三伯母腿开始发抖，尖叫一声，正要从厨房跑走。远处三伯父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听声音是要往这边走过来。 “你刚刚瞎嚷嚷什么！” 三伯母赶紧走到门外，见自家男人一脸正气，毫无畏惧地走过来，突然觉得有了依靠，她指着里面，说:“你看——” 她手是颤抖的。 三伯父一过来就见到三伯母疑神疑鬼的样子，觉得她又丑又傻，打算骂几句，可听到里面的动静，往里头一看，顿时吓得坐在地上。 三伯母气不打一出来，她男人真怂。 不知道是不是怒气战胜了恐惧，她突然就不那么怕了。 “你说你有个屁用——”她扯住三伯父的头发，“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怂货。” 她揪着三伯父的头发摇啊摇，真心觉得自己可怜透顶，给自己脑补出一部女人的苦难史。 三伯父被女人摇得头晕，见她自苦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拍开她的咸猪手:“我是怂货，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天天怨天尤人的，烦不烦！ 他没好气地指着屋内:“怎么变这样了？” 三伯母的理智回笼，有些怕了，目光闪烁:“我也不知道啊。” 三伯父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有事:“鬼才相信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果不其然，女人剁了剁脚，委屈道:“我不就是洗碗的时候，顺便……顺便说了你妈几句嘛……就变成这样了。” 三伯父被她脸上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1 的表情恶心得不要不要的，连忙打住:“你天天瞎说什么？我告诉你，这就是报应，你要是想好好活着就得好好照顾我妈！” 随即一脸虔诚望天:“咱妈可是信佛的人——”又严肃转过脸对着三伯母，“她总跟我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做什么天都看着呢！” 三伯母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严肃的神情，也认真起来:“那——”她小心翼翼地问，“咱就好好伺候老人家？” 三伯父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那是当然！” 然后拂袖而去，三伯母神奇地发现他说完这话屋里的碗就不抖了，突然就对所谓神灵有了一丝敬畏，连带着觉得男人离去的背影都有了仙风道骨的感觉。 屋内的安然看全程旁观，听到三伯父的话终于安下心。 一转眼看到三伯父慌忙离去就像是见了鬼的身影，无语。 ☆、第七章 有了这一出插曲，三伯母好像不敢捣鬼了，每天都会另外盛着新鲜的饭菜送去奶奶房间。 当然安然这只“好碗”从来没被送去。安然本想控制碗磕碰几下，最好碰出个缺口，变成“坏碗”。 但只有那个时候她能控制得动碗，其余时候还是不能动。 安然在这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天从人愿，安然碗终于被送进奶奶房间。 三伯母用她这只碗给奶奶盛了一碗中药。 路上她一直想着应该怎么告诉奶奶她是安然，以及想象奶奶见到她是的反应。 ——只是随着通往奶奶房间的路变得越来越昏暗脏乱，她的欣喜变成疑惑和不可置信。 难道奶奶住这种地方？ 直到破旧木门“吱——”地一声被拉开，她所有的想法都灰飞烟灭。 眼前是一间极偏僻的房间，整间房昏暗幽闭，角落里结满蜘蛛网，到处是灰尘。 房间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扇窗户。此时正值隆冬，发霉的木质窗户时不时被冷风吹的嘎吱作响，漏风的窗纸源源不断将风输送进房，屋顶有一处漏水，水不断滴在地板上。 风声，木板声，水滴声混合在一起，整间房恐怖又诡异。 床上躺着一个枯瘦老人，脸上沟壑纵横，身体细得像一根木柴，她身上盖着两层厚厚的被子，好像随时能把身子压断，床边还有一个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夜壶。 房间里充满了腐臭和骚臭味。 “喝吧！”三伯母捂着鼻子不客气地把碗递过去。 怎么会这样，安然茫然。 新鲜饭菜不是送来这里的么？奶奶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那天的诡异场景没有吓到伯父伯母两个人么？ 奶奶还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去世的么？ 小时候她只能从亲戚口里听见奶奶的死讯，现在依旧是这样么？ 依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么？ 她—— 到底什么都做不了么？ “你是看我快死了才发善心拿一只好碗给我盛药吧。”床上一动不动像是死去的老人此时冷哼一声。 “到死了脾气还又臭又硬，喝吧您！”三伯母见奶奶没接过碗的意思，直接把碗搁在到处是灰尘的桌子上，急着逃出房间。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被奶奶叫住，三伯母诧异回头。 老人睁着眼，盯着布满霉斑且黑漆漆的天花板，神情恍惚:“我这把老骨头既然快死了，你煮碗面给我行么？” 这是老人家这些日子第一次用近乎柔软的语气说话，她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僵硬，语气飘忽像是回忆着什么:“以前，我和然然吃过最多的就是面，她总说我做的面好吃。” 转头看着三伯母:“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呀？”三伯母语气没那么冲了，“她好着呢，成绩好长得漂亮还乖谁不喜欢。” “这样啊……”奶奶的语气放松了，“那就好，看来她都听我的话了。” “知道你为什么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么？”三伯母似乎对老人家的话很无语，“老安都跟我说了，他们小时候就没见过你什么好脸色，动辄就被打骂，对他们苛刻又严厉。还有你那院子，宁愿交给村子充公都不愿留给你儿子，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既然你对自己的孩子都这么无情，还能指望谁养你？” “老四倒是愿意养，可他们现在一屁股债等着还呢！ “还有，安然到现在都没来看过你吧，哎，估计你从前对安然也不好，现在又是这副鬼样子，她就更不想来看你，你这都是自作自受！” 不是这样的，奶奶对她很好。 安然想说话，可张开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亲戚们都说奶奶过得不错，明明之前看望奶奶时，她还好好的。 “算了，看你也快死了就给你煮完面吧。” 最后三伯母大发慈悲一样挥挥手离开。 屋内又剩下风声，木板声，水滴声。 奶奶把头转回来，看着头顶的霉斑。 这一次看了很久。 记忆在天花板投射，奶奶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穷，孩子又多，没办法让每个人都吃饱，住在隔壁的一家邻居情况跟她相似，平时互相帮衬，两家人关系不错。 可后来，自从他家孩子在外地闯出一番事业，连带全家都富起来了以后， 他们家人的态度就越来越傲慢，对自己也渐渐疏远 。 直到一天家里的酱油没了，附近也没有卖酱油的店，她想着虽然疏远了些，但从前还算交情好，于是去借酱油。 她永远地记得这一天，隔壁女人拿出她们家的酱油——用玻璃瓶子装，上面写着一堆外文字母，看起来很高级。 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明确感受到两家人的不同——由金钱构筑的差别。 彼时的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穿着灰扑扑打满补丁的衣服，骑着一辆满是铁锈的破旧自行车，花上一个小时到达街市上购置生活用品，她手里装酱油的塑料瓶子黏腻不堪，但还可以用，于是就继续用了。 能用东西再破也得用，有余钱也不能这种小事上挥霍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 可这坚持在拿着手里这瓶带着凉意的玻璃瓶酱油以后显得格外可悲。她多看了几眼。 女人讲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或许就是这几眼，女人感觉到了不同，这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像是要飞起来，浑身上下轻飘飘的，底下的人只能仰视她，于是女人用带着施舍的语气说: “这是我儿子买的高级酱油，过年的时候送过来好多呢，用不完了，你想要就拿走吧……” 话里带了无尽的傲慢，她还感觉到了 ——嘲讽。 嘲讽自己的孩子懒散好玩，嘲讽自己的孩子没有出息，嘲讽自己每天还在为着生计斤斤计较。 她是个自尊心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2 极强的人，脾气也不算好，当场就把酱油瓶摔在地上走了，玻璃瓶碎了，女人在身后骂骂咧咧，两家的那么点交情也碎了…… 她回了家，这时候是吃午饭的时间，饭菜却没如往常一样摆上桌，老公皱眉骂她怎么还没去做饭，几个孩子没心没肺在地上玩泥巴，浑身脏兮兮，衣服晚上要洗，桌子上还有几张满是叉叉的试卷。 没出息的孩子，贫穷的家境。 为什么她的家是这样？ 她做了一桌没有酱油的菜，看着他们皱眉吃下去的样子，还有骂骂咧咧的样子。 她生出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报复一眼望到尽头的生活，和一堆该死的人。 之后她又碰见了隔壁家的女人，女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泥地里挣扎的臭虫。 她不忿，你从前不也是臭虫么，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 她开始较劲，命令孩子好好学习，再也不准出去玩，不听话就打，孩子看她的眼神变得畏惧了，但她很满足，孩子越来越听话了。 既然照着她的话做，那么，以后就出息了吧。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她的话孩子们都照做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她的家还是这样，直到最小的儿子都没考上大学。 她感觉生活一下子没有了希望。 直到儿子娶了个名校毕业的媳妇，她又看到了曙光。 没多久，儿子儿媳一起去了南方。 可几个月后，孙女出生了，成了一切的绊脚石，于是她主动要求带孙女。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她身体越来越差，现在应该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吧。 她快死了，小儿子没回来，也没闯出一番事业。 快死了，其他儿子女儿没来看她。 “难道我真的错了么……” 干涩枯老的嗓音伴着朽木的嘎吱声在屋内响起。 “没错——”安然激动之下话脱口而出，“奶奶我肯定不会这样对你，他们都是坏人！” “这里怎么有然然的声音？” 床上的老人奇怪。 难道她幻听了？ 果然是要快死了？ “我在这儿呢！我就是桌子上的碗！” “你怎么在这？怎么变成了一只碗？”奶奶看到那只碗抖个不停，脸色变得严肃甚至严厉，“你这时候不应该在你大姑家上学么？” 安然想过奶奶见到她以后的各种反应，却没想到奶奶不仅没有开心，还非常生气。 “我——”她停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变成一只碗了。” 说着，声音带了哽意:“奶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这样，我过得好好的，怎么样了？” 安然一呆。 什么叫过得好好的？ “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叫好呢又脏又破。”安然看着昏暗的房间说，“早知道是这样我怎么也要求着大姑把你接到她们那里去。” “这里怎么又脏又破了——”奶奶的声音迅速转变，原本的干涩变得硬朗了，“这是你的梦吧？” “梦？”安然呆滞地喃喃。 “你仔细看看这屋子，是你说的这样么？” 奶奶的话一出口，屋内的环境变了，摆设增加，多了衣柜桌椅，房间迅速从灰败变得明净，窗子是铁窗，此刻关的严严实实，风雪都被挡在外边。 没有风声，木板声，水滴声。 简单却不简陋。 安然震惊于四周的变化，两间房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这间是奶奶住的，刚刚的房间呢？ 是谁住的？ “三伯父和伯母不是对您不好么？” “怎么不好了，你赶快回去，别待在这里。” 催促声。 “我不回去——”安然执拗起来。 “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您过得不好。” 斩钉截铁。 “我不是说我过得好好的么？你为什么这么想？” 安然一噎，不吭声。 严厉的声线减弱，变得柔和: “难道是因为——” 整个世界在安然面前扭曲旋转，奶奶的声音变作耳语般呢喃: “我过得不好是你留下来的借口？” 语气听不出任何恶意，却让人觉得诡异莫名。 “这怎么是借口？” 安然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亲戚们都不想养您，没人跟您说话，他们不好好照顾您，不然您怎么才过两年就去世了。我只是想留下来照顾您而已。” “不是这样的吧。” 明明是轻声呢喃却仿佛有千钧重。 奶奶的声音更轻了: “你留下来能做什么？” “当一只碗能做什么？” 安然觉得无数飞虫由耳入脑，整个世界嗡嗡作响，细密疼痛叠加，痛到麻木，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能做什么？ 诡异失真的嗓音又响起: “你—— 什么时候， 变成一个逃避现实的人了？” 失重感袭来。 “不——”安然尖叫起来。 “啪”地一声，碗被摔碎，一片片，掉落地上。 “叮叮叮” 房间里闹铃声同时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梦境有很多夸张的成分……大家不要太当真 ☆、第八章 安然猛地惊醒。 厚重窗帘将玻璃窗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线。 她在漆黑的房间睁眼。 这是梦么？ 如此诡谲，应该是个梦。 如此真实，更应该是个梦。 奶奶去世几天后，安然才得知消息，没人告诉她奶奶生前过得怎么样。 没必要，不了解，不耐烦。 她去看望了几次奶奶，看起来过得不错，可具体怎么样，谁知道呢。 问了几次大姑，大姑都含糊过去。 街坊邻居闲言碎语，有人说他们给奶奶吃糟糠菜，住柴房——可这些人一贯爱造谣，之所以提到奶奶，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看不起三伯父一家人，顺嘴说道几句。 所以，奶奶连被人议论都是捎带的——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人是没有价值的。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有时真的说不清。 葬礼那天，她问三伯母，奶奶去世之前有什么异常。 三伯母说奶奶临死之前让她做一碗面，放在桌子上，但是没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面么？ 小时候她经常吃，还说奶奶做的很好吃。 大概是因为，只能吃面吧。 很少上街，也没钱，不可能天天吃新鲜菜，所以，面不就是很好吃的么？ 她请求伯母带她去看奶奶住过的屋子，伯母借口忙碌，她坚持，于是被带到一间干净，明亮，简单的屋子。 借口真的是借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3 口么？ 这问题就像梦真的是梦么一样无解。 她看不清很多东西，但是，奶奶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吧。 是吧？ 毕竟最后一刻都想着她，没能给奶奶好的生活她很遗憾。 …… 冬天的早晨，灰雾笼罩，铅云在天空浮动。今天的雪小了些，空气里有雪后的静谧之感，街边的昏黄灯光亮了一宿，尽职尽责地为行人指明道路。 一道瘦小的身影从楼道走出，甫一下楼梯，险些滑倒。 安然低头看了看，台阶下有一片雪水——走的快的人踩到了估计能飞出几米远，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滑倒。 这要摔了得有多痛……于是抓紧伞，踩着熹微晨光在雪地行走。 安然先去药店买了退烧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打铃了才匆匆进教室。 她的位置在教室中间，靠近窗户，能看见操场的风景。 “谁的早餐？”安然发现她桌子上有一盒热牛奶和盒装蛋糕。 林宜玉回答:“今天吃早餐的时候碰到王巍坤了，他叫我带给你的。” “哦。”安然坐下来。 王巍坤是她原来班级的一个男生，之前跟她共同担任课代表，接触久了互相比较熟悉。 “好久没见他，今天他突然出现，还叫我带东西给你，吓了我一跳。”林宜玉说。 “前不久比赛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安然说。 分了班以后，她跟王巍坤交集变少，慢慢地交情也就淡了。直到前段时间，她参加市里的比赛，正巧碰上王巍坤，就随便聊了几句。 “安然，还有男生给你送早餐啊，谁啊？”张梓芸听到八卦，兴奋地转过头。 安然头疼。“之前一个班的。” 张梓芸听言，点点头，转回去了。 她意味深长的动作把安然整得很心塞。 安然问林宜玉:“我吃不下，你吃么？” 林宜玉摇摇头，“我刚刚在食堂吃了。” 安然听罢，打算收起来。 “等等——”后方一道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 安然回头。李正宏朝她挤了挤眼，指着顾洵说:“你不吃给他吧，他今天没吃早餐，还负伤了。” 安然偏了偏头，看到顾洵手上白暂细嫩的皮肤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伤口， 擦破皮，渗出了点血。 顾洵盯着手，无比忧伤。 安然:“……” 她还什么都没说，李正宏就抢着说了。 “你是要问他怎么挂的彩吧！我告诉你……他今天摔了一跤，哈哈！他也有今天。”李正宏感慨，“不过一个男的还如此细皮嫩肉，顾校花让我这等皮糙肉厚之人怎么活？” 安然看了看顾洵的手。 呃…… 顾校花这个词跟他……真是贴切。 “我今天下楼的时候也差点摔了，门口一大摊雪水，估计是有小孩前一天在门口堆了雪人吧。”安然说。 “哦？”李正宏回忆起来顾洵进教室说的话，有点懵，“刚刚顾洵也说了……” 将两件事连起来，李正宏不可思议。“不会吧，你俩不会住一栋楼吧！” “……” 安然想起之前她和顾洵家里都停电，还去了同一家网吧的事情。 不会吧？ 顾洵:“海心居3栋。” 安然:“我也是……” “我的天，你俩忒有缘了吧。”李正宏惊异，“不仅是前后桌，还住一栋楼……” 顾洵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幽幽道:“是挺有缘，既然这么有缘——” 他突然坐直，手伸出，掌心向上，对安然说:“可否用你的早餐来庆祝我们的同楼之谊？” 安然:“……”她的早餐怎么就莫名其妙用来庆祝同楼之谊了？ 李正宏看着她俩，啧啧两声，对顾洵说:“你要像安然一样起的早，也不用赶时间来上学了，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你今天怎么来晚了？”顾洵没理会李正宏，只盯着安然问。 他今天怎么突然跟她那么熟络了？ 安然觉得顾洵有点古怪，顿了几秒才说:“路上买东西耽误了点时间。” 李正宏做了个停顿的手势:“你别趁机转移矛盾，安然就迟到一天而已，我比较奇怪的是……你怎么不趁机请个假啊啥的？” 顾洵轻轻瞟了他一眼。“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伤耽误学习？” “得了吧，不就是因为手擦伤了打游戏不方便么？”李胖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无语地捏着嗓音，“这手啊，用不了才知金贵。” “其实是为了能多看你几眼，马上就放寒假了。”顾洵这回真诚地注视他，“游戏怎么比得过你？” 卧槽？！ 他不会真的喜欢男的吧？ 李正宏想起那件一直流传在校园的桃花事件，顿时毛骨悚然，赶紧闭嘴:“我错了顾同学，我不该埋汰你。” 隔了几秒，又小声道:“不过你不要喜欢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要洁身自好。” “今天的早读任务是复习文言文诗词，请大家拿出复习提纲。” 语文课代表兼班长颜宛夏站在讲台上拍拍桌子，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 安然把早餐递到顾洵桌上，拿出提纲准备跟着大家早读。 顾洵也把提纲拿出来，笑眯眯给李正宏递了张纸条，接了刚才的话题:【你的肥肉惹人爱，我把持不住。】 李正宏伤了自尊，愤怒了:【我看那么凄凉才向安然要了早餐给你，你就这么回报我？过分了啊！】 【我的确爱吃肥肉，不然哪来的细皮嫩肉？】 李正宏瞬间脑补自己变成了一只猪，运进屠宰场切割成无数份，再送去各个市场上卖，最后被顾洵买回家一脸狰狞地吃了，吓得赶紧写:【顾大爷，我真的不敢埋汰您了，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我不是校花么？】 【不，您是大爷，摔伤了忍着剧痛不叫疼，纯爷们！】 【你的回报来了。】 两人传纸条间，颜宛夏下来巡视，到他们这边。 刚下来，张梓芸就拉住颜宛夏，把她拉得弯下腰，小声说:“你青梅竹马今天摔伤了手。” 颜宛夏无语:“不就摔伤了手么，你那么隆重干嘛？” “你也不心疼一下？” “心疼啥？”颜宛夏直起身，拍她的肩膀说，“别老想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快把提纲拿出来。” 张梓芸没趣地拉长声音:“哦——” 话虽这么说，经过顾洵身边的时候，颜宛夏还是问顾洵:“我有创可贴，你要么？” 颜宛夏的家在顾洵家隔壁，两人是邻居，小学中学都是同校，高中还分到了一个班，也当着起青梅竹马四个字了。 她人如其名，颜若夏花，是个阳光活泼的女生。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4 顾洵摇摇头:“不用了。” 颜宛夏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走了。 等颜宛夏走远，顾洵收到李正宏的纸条:【这是什么回报，人家是来给你送创可贴的，简直会心一击。】 对此，顾洵只写了一行字:【机会总是要自己把握。】 李正宏无比怨念。 …… 安然和张谷彤是英语课代表，早读下课后，她们把作业收齐，准备去办公室。 林宜玉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三个人抱作业轻松一点。” 张谷彤:“不用了，我和安然两个人就行。” 两人往办公室走。 路上，张谷彤说:“安然，林宜玉对你太好了吧，连个作业都要帮你搬。” 安然笑了笑:“按这个标准，我对你也太好了，帮你搬了一半。” “哈哈，你是课代表，当然要搬。”张谷彤也笑了，走了几步，她若有所思，“不过，我怎么觉得她太黏你了？” “有么？” “我感觉是这样。”张谷彤吹了吹被风吹散在眼前的碎发。 办公室，有老师在讨论前两天的一模考试。 安然和张谷彤把作业本搬到英语老师蒋慧如的座位上。 “收齐了吧？” “收齐了。” “嗯，回去吧。” 两人准备离开，蒋慧如又叫住她们:“等等——” 回头。 蒋慧如也说起了一模:“我这次要重点看看你们答得怎么样，英语课代表要带好头啊。” 张谷彤很自信:“保证完成任务。” 安然眨了眨眼，没接话，笑了笑，跟着张谷彤离开。 安然的英语不算好，她初中才学开始接触英语——老家的英语老师水平不高，再努力学，也跟一中的学生有差距。 她一直努力补，倒也见了效果，英语成绩稳步提升，但高中课业多，没办法花太多时间在单科上，所以英语跟她其他科目比起来还是弱项。 蒋慧如之前看她很努力，进步也大，就提了她做课代表，以示鼓励。 ☆、第九章 这一天也很平淡，做题，讲题，跟以往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上学以来安然的日子都是这样度过，规律，重复，两点一线，过久了，甚至让她生出一辈子就是这样的错觉。 班会课，班主任在讲台上唾沫横飞。 他叫魏昌生，谐音为苍生，这个名字让人一眼就看出父母对孩子未来的无限畅想，顶着这个一目了然的名字，魏昌生做了一辈子老师，年轻时捞不着政府机关的好工作，也没改革开放以后下海捞金的决心。 大概看到了祖国一日一个变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错过，年老了才遗憾于年轻时未竟的“为苍生”的梦想。 可能是这个名字给了他莫大的自信，他从不把自己的不得志归结于自身，而是觉得，是自己奉献了一辈子的教师事业，捆绑了他的满身才华，颇有龙困浅滩，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于是他现在上课时不时说几句鸡汤，顺便感慨人生，还经常违心说自己都是为了培养祖国的栋梁才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没错，那个给顾洵批了无数假条，后来又刚正不阿地把顾洵逃课打游戏这件事上报给年级的班主任，就是他。 “一模结束了——”魏昌生在讲台踱步，拉长声调，抑扬顿挫，颇有领导架势，“虽然我之前说过这场考试很重要，但不管大家考的如何，都希望你们还能继续潜心学习，不被影响。我今天来给大家讲讲我的故事，希望能勉励到大家。” 魏老师又来摆架子了。 同学听到魏昌生的话纷纷交换别有意味的眼神。 “咳咳——”魏昌生清了清嗓子，“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学习条件非常的艰苦，那时候去学校要爬山，我家离学校有2小时的路程，每天真的是——披星戴月，早起晚眠，冬冷夏热，无比辛苦，但是——” 安然听到周边有同学小声嘟囔: “又来讲他的苦难史！” “听了多少遍了！” “醉了醉了！” 讲台上的魏昌生丝毫没听见，继续掷地有声道:“再辛苦也要好好学习，为了让父母过上好的日子，不为生计愁闷，我每天拼了命地学习，终于考上了大学，但这不是结束——” “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导师问我要希望做什么工作，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儿时读书的艰难，想起了破旧的木桌椅，四处漏风的茅屋教室，冬天短一节的棉衣和夏天满身的汗水。” “于是，我选择了毕业去支教，之后回了家乡担任一名教师。” 说到这里，他很动情，估计是把自己感动到了:“我为育人这份事业奉献了一生，带出了很多优秀的学生，很多人因为学习改变了自己，改变了整个家庭的命运……我的家庭也从食不果腹的状态，到现在的衣食无忧，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努力学习，掌握自己的命运。” 周边又起骚动: “他不就是教书么？啥时候育人了？” “我就见他开班会叫我们努力学习提高成绩，没见他教育我们好好做人……” 当然，魏昌生没听到以上讨论，豪情万丈道:“但，你们的成就不光是为了你们自己，也是为了你们的家庭，为了你们的下一代。” “我曾经为了我的命运和家庭选择拼命学习，后来，又为了下一代，我放弃了在家乡任教，选择来a市。” “我在一中，重新从没有编制的教师奋斗到有编制的教师，历尽艰辛，就是为了让我的孩子以后能有个好的起点，能在a市立根……” 有几个学生听到这里没忍住，噗嗤笑出来，赶紧捂住嘴巴，小心抬头看魏昌生，看到魏昌生还在激情澎湃，没听见自己的笑声，终于放心了。 “哈哈，笑死我了，立啥根……” “卧槽，来a市怎么了，很厉害么？” “他脑子里有个巨大的痘……” “有必要亲自来a市当个老师么，他孩子考过来不就得了……” 嘈杂讨论声在底下嗡嗡响起。 安然低着头，没有表情。 放弃在家乡…… 选择来a市…… 有个好的起点…… 这几句话真熟悉，虽然知道魏昌生说的话与她无关，满耳的笑声也与她无关，但此时的安然却生出前所未有的烦闷。 因为这些—— 6岁前与奶奶相依为命，一年四季吃不了几回新鲜菜。 6岁后和奶奶一样流转于各个亲戚的家里，寄人篱下。 8岁奶奶死了，爸妈没回来。 这些，是真实的。 所以，她抬头，看着四周忍着笑意的同学。 这真的不好笑。 因为拥有的理所当然，就觉得其他人的拼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5 命，选择，感受，是无法理解的简单而嗤笑。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物质世界如此。 感情世界亦如此。 魏昌生的声音又传来:“你们大部分人生来就是a市的人，不需要承受这些，上一辈为你们打下了良好的基石，你们怎么能浪费他们为你们的付出呢？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努力一段时间就够了，为了以后，这段时间就拼命一点吧。” 故事讲完了，魏昌生接下来说了放假安排。 今明两天正常上课，星期天放一天假，下周上到星期五放寒假，一模成绩这几天会断断续续出来，下周估计就出全了。 然后重点来了，魏昌生又清清嗓子:“这学期放假以后到过年前，我会组织一个培训班，有人想要报名可以去班长颜宛夏那里。” 还强调道:“同学们，没多少天啦，你们该补就补，现在到高考前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 到了这里落在了实处。 讲半天就是想让大家上他的补习班，魏昌生也不知道啥毛病，总喜欢讲事之前灌碗鸡汤。 …… 下课后，林宜玉对安然说:“然然，你觉得班主任搞不搞笑？我都无语死了。” 安然没有笑，她第一次没有对林宜玉的话不置可否:“他虽然说话夸张了点，但是确实承受了很多。” 为了父母，为了孩子。 林宜玉的笑容渐渐褪去，退到一干二净的时候，她支支吾吾问:“是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么？” “没有，有感而发而已。”安然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笑了笑。 后桌的顾洵听了两人的对话，抬头看了安然一眼。 …… 中午吃饭，安然和林宜玉遇见了王巍坤。 王巍坤很开心地冲她们打招呼，把自己的餐盘端到安然对面。 一坐过来，他看见安然盘子里只有一道土豆丝，顿时眉头就皱起来。 “你吃的太少了吧？” “能吃完也不少了。”安然指了指自己装了一大坨饭的餐盘，“打饭的叔叔估计很关心我。” “菜不够从饭上找补，打饭叔叔真是个好人 ”王巍坤笑了，“既然叔叔那么好，我就监督你吃完。” 安然:“……” “你不能辜负他的好心。”王巍坤舀了一大勺饭菜放进嘴里，亲身示范。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舀了一大口，吃的欢快。 “每次看到你吃饭，就像饿死鬼投胎。”顾洵说。 “废话，不然我的肥膘是白长的。”李正宏翻了个白眼。 顾洵:“……” “哎，我每天这么吃，长宽不长高，又没毅力减肥。”李正宏扒拉几口，略惆怅，“——只能用多吃能补充脑力来安慰自己了。” 说到这里，他敲了敲餐盘。“你知道么？我妈前几天看到电视上卖的瘦身减肥药，竟然跟我说，毕业以后一定让我试试，还要拉着我每天晨跑……我的天，每天2公里！” 李正宏激动地伸出两根手指来表达他此时内心的震惊与崩溃。“还要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毒死了怎么办，你说我到底是不是她亲儿子……你在听我说话么？” 顾洵把视线收回。“我在估量你身上的肥肉要吃多少片减肥药，和跑多少公里才能减到正常。” 李正宏把勺子往饭上一戳:“你过分了啊，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我毕业都没好日子过，你还这样对我。” 他有些嫉妒地看着顾洵。 为什么他能把丑不拉几的校服穿得这么休闲合身？ 李正宏环顾一周，觉得大部分人的校服不是大了就是小了，不是穿出来松松垮垮像四处穿风的搓衣板，就是塞得满满当当像称斤卖的肉…… 他低头一看，自己就是满满当当的——腰上几圈游泳圈异常触目惊心。 有些难忍地移开视线，李正宏哀嚎道:“为什么你还要求当我同桌，窗边的位置那么好么，天天看到你真是够了，跟你在一起就没有女生把视线放我身上，我的作用就是递情书和传话，我怎么这么惨……” “你听过一个词么？” “什么词？” “心宽体胖。” “你竟然也嘲笑我！” “不是。”顾洵很诚实，“我在说你的心灵美，胖是客观事实。” “这么说你是在夸我了？”李正宏呵呵两声，“谢谢了啊。” “不用谢。”顾洵的视线在某一处停顿，放下勺子，“你快吃吧。” …… 安然没吃多久就放下筷子。 林宜玉看到安然的动作，也放下筷子。 王巍坤关心道:“我今天看见林宜玉的时候，顺便问她你最近怎么样了，她说你脸色不太好，不去校医室看看么？” “不去了，没事。” 王巍坤点点头，起身:“我也不吃了，走吧。” 安然略带歉意说:“你们不用特意关照我，继续吃吧，我在这里等。” 王巍坤:“饱了，我们走吧。” 林宜玉附和:“我也是。” 三人倒完饭，穿过食堂中央的路出去。 途中，王巍坤半开玩笑说:“一般说没事的就是有事。” 安然朝他歪歪头:“你把一般情况说得就像所有人都这样似的。” 王巍坤身量比安然高，安然说话得把头往上偏。 她额前的整齐乌黑的刘海随着动作散开几缕，安然的眼睛清楚地露出来。 王巍坤的视线在安然脸上一顿。 安然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大而黑白分明。 她的瞳孔是纯粹没有杂质的黑，如黑曜石镶嵌在眼眶，那不是吸纳一切的黑，是能将人倒映在上面的黑，像镜面一样。 王巍坤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安然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纯静的——亦如她的眼神。 王巍坤想起亲戚家的妹妹，总是喜欢黏在他身边，童稚可爱，整个世界都围绕着自己…… 或许是许久未见，也或许是马上分别，好像受到了某种诱惑，王巍坤的手伸出，亲昵地拍拍安然的头。 ☆、第十章 触手的瞬间，如他所想，发丝幼软光滑，像小孩子一般，只是，下一瞬，他感受到她整个人因他的动作僵硬。 因为这僵硬，王巍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收回手，对安然露出温暖的笑容:“我刚刚看到你，就想起我妹妹，忍不住想揉一下。” 动作和回话都流畅至极，就仿佛这突兀的动作只是情之所至，没有其他的意思，弥漫在周围的尴尬消弭。 安然淡笑一声:“那我走了。” …… 李正宏见顾洵没吃几口就放下勺子，瞪大眼:“卧槽，顾校花今天吃这么少，是要减肥么……减肥不早说，你这样衬托得我食量巨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6 大……我就不该跟你坐在一起。” “手疼。”顾洵用另一只手支下巴，露出一个郁闷的表情。 “看来你今天真的受了‘重伤’啊。”李正宏鄙视他，“看到你如此弱柳扶风，以后还有人给你递情书？跟你谈恋爱就像搞百合……” “既然你这么说了……”顾洵朝他微微一笑，用筷子戳了块肉，“那我还是吃吧。” 李正宏看到顾洵吃肉就汗毛倒竖，赶紧道歉，“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叫你顾校花了。” …… 走出食堂，林宜玉像是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没出来，憋的脸通红。 “什么事，说吧。” “那个……王巍坤……怎么回事？”林宜玉终于把话吐出来，“他不会喜欢你吧……” “就摸一下头而已。” 林宜玉:“可、可是他今早还给你送早餐……” 安然不说话，在林宜玉看不见的角度，眉头拧起一点。 林宜玉忍了忍，还是说:“我感觉他对很多女生都太好了……所以传闻……嗯……”她努力想着措辞。 “你不喜欢他么？”安然突然问。 林宜玉小心翼翼看安然一眼。“不是不喜欢，就是感觉他跟你不合适。” 安然笑了笑，到岔路口，两人分别，安然是走读生，没有床位，中午只能呆在教室。 去教室的路上，安然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收别人的东西，本来还想提早餐的事情，结果看王巍坤不以为意就像忘了一样，贸然提出来又显得太过计较，就没说，以后应该不会再送了吧。 …… 晚自习下课，安然在路口处停顿了一下，拐去了“四林街的私语”。 店里有两个人，暖灯照耀，音符流淌，一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写作业，时不时跟赵曼琴交谈。 这男孩安然认识，赵阿姨叫他“浩浩”，安然来店里的时候总能遇见他。 “浩浩，你们期末考试是什么时候？”赵曼琴问。 “下星期二！”浩浩抬起头嘚瑟，“考完了我就可以尽情地玩啦！” 赵曼琴给他泼了盆凉水。“先把你的作业写了。” “期末考试之前的作业怎么这么多？”浩浩抱怨了几句，又低下头继续写，“今天晚上写完，周六日就不用写了。” 赵曼琴无奈。“你可真的是，非要一晚上把作业做完，你今晚是不是打算写到关门。” “我写作业很快的，在学校就写了很多，估计9点半写完。” “晚上我先把你送回家吧，这个点不安全。” “谢谢阿姨。”浩浩很可怜样子，“我也不想老来麻烦你，家里就我和哥哥，他每天回来得那么晚，我一个在家好无聊。” 赵曼琴捏捏他的脸。“店里就我一人，阿姨也无聊，你过来活跃气氛也挺好。” “阿姨你太好了！” “你快写吧，我不打扰你了……咦……有人来了……是然然啊……过来坐吧。” 安然在她们旁边坐下。“阿姨，店里还有什么小吃么？” “大部分都卖完了，我去看看。” 赵曼琴离开，浩浩顿时不说话了。 安然看着浩浩。 浩浩写得无比刻苦，好像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看不到其他人。 安然笑了笑。 浩浩不喜欢她，她知道。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也很莫名其妙。 最开始安然以为浩浩是赵曼琴的儿子，后来听到浩浩叫赵曼琴阿姨以后，才知道误会了。 “他是我同乡的孩子。”赵曼琴回答她。 同乡的孩子，几乎一天到晚待在店里，也没见过他的爸妈。 “你爸妈呢？怎么看你一天到晚都在这，他们不担心么？” 不久以后安然忍不住问。 男孩顿了顿:“我没妈妈。” 安然沉默，刚要说话。 “不用觉得抱歉，这没什么。” 男孩没有给安然说话的时间，紧接着又说，“我跟赵阿姨很熟，再说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熟？ 有什么好担心？ 安然很疑惑。 为什么不担心呢？妈妈就总怕弟弟出去玩会出事，大城市人流复杂，路线也错综复杂，跟小乡镇可不一样，指不定哪天一出门就回不来了。 “我跟哥哥一起住，他上高中，才没空管我。”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疑惑，男孩好心解答。 说起哥哥时，男孩的脸上布满了自得与骄傲。 这个表情安然很熟悉，曾几何时，弟弟对着其他人说起她这个姐姐也是这副表情。 可现在不会了。 来了a市以后，安然觉得安承承有点奇怪，他从不出去玩，而且有时候神情阴郁得不像一个小孩。 为什么？ 安然很少接触小孩，特别是男孩。 小时候住在奶奶家，身边都是女孩，她要照顾奶奶，也很少找她们玩。 后来，安然去了各个亲戚家住，孩子很少——大部分年轻人去城市打工，把孩子也带走了，留下来的人都固定在一起玩，安然很难融入。 她也不能总跑出去，亲戚们希望她待在家认真学习，安然尽量不给他们惹麻烦。 ——比如从不提出去玩，吃饭不吃多，不夹他们喜欢的菜，在家帮她们打扫卫生，整理房子，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整齐不能乱放，免得侵占了家里的地方等等。 还有，成绩要好，如果家里有比她小的孩子，也可以帮助辅导。除此之外，还能让亲戚们在聊天提到她时，骄傲地说:那个成绩很好的安然是我带的。 ——成绩好是她的价值所在。 安然一直在别人的标准下做事。 她其实不太了解小孩。 但或许是因为这一点，她总会注意浩浩。 “你哥哥会管教你么？”安然问。 弟弟经常闹出事要妈妈去处理，但妈妈对此不以为意，她觉得这不过是淘气，是善于打破规则，不唯唯诺诺的表现。 “不会。”男孩理所当然。 “你做错事了怎么办？” “我能做错什么事？”男孩开始觉得莫名其妙。 这姐姐瞧着挺冷淡，怎么这么自来熟？ 他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小姐姐时她的样子，又加深了她莫名其妙的印象，不太想跟她说话。 可她好像很有聊兴。 “你会虐待动物么？” “不会。” “你见过有小朋友虐待动物么？” “没有。” “你会在学校打架么？” “没事打什么架？” “你有报兴趣班么？” “没有。” “为什么？” “报兴趣班干嘛我又不喜欢。” “你成绩怎么样……” “……”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7 “你会……” “……” 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姐想干什么？ 他跟她很熟么？ 问的都是些啥？ …… 见眼前的姐姐把赵阿姨支走，浩浩赶紧低头认真琢磨作业该怎么写……刚刚思路到哪里了……哦哦……应该是这么做的……长加宽乘……那么阴影面积是…… “你快要期末考试了是么？” 听到安然的问题，浩浩内心很崩溃，怎么又开始问了，她有完没完，难道她没察觉自己很忙么？ “是。”言简意赅，不多说一个字。 “你怕考砸么？” 浩浩:“……”乌鸦嘴。 浩浩忍不住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考砸？” 安然:“不知道，我只是说如果。” “……”浩浩，“考砸就考砸呗，下次考好就行。” “那你小升初的考试考砸了怎么办？” 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这样下去是不是要问他高考考砸了怎么办。 “远着呢，不知道。”浩浩爱理不理。 “然然，现在还有关东煮你要么？”赵曼琴的声音传来。 浩浩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要，随便3串。” 其实安然知道浩浩不想理她，但是她却很开心，甚至浩浩越觉得她莫名奇妙，她就越开心。 临走的时候，安然跟浩浩说了声拜拜，于是他像是被雷劈的表情让安然走出去的脚步都轻快了。 …… 这一天浩浩无比心塞地走回家。 一回家就对着哥哥忍不住吐槽:“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姐姐你还记得么，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跟你同校的，她今天又来了。” “她怎么了？” 浩浩:“她又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还诅咒我考试考砸。” “那就不让她如愿好了。” “砰”的一声，浩浩气得关门。“你竟然不帮我说话！” 浩浩在房间等了一会，结果听到哥哥轻飘飘又来一句话—— “用实力堵住别人的嘴才是硬道理。” 浩浩觉得他小小年纪要高血压了…… 怎么办？不想要这个哥哥了…… ☆、第十一章 安然一进门就听见客厅传来笑闹声。 陆雅欣:“一对8。” 安承承:“一对j。” “一对k。”听见安哲的声音，安然有些惊讶。 “不出。” 安然脱了鞋，到客厅。 3个人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打扑克，电视开着，气氛很和谐。 家里很少有这样的气氛，安哲公司事务繁重，经常晚归，白天也不呆家里，并且不太说话，一家人几乎不会像这样在一起娱乐。 安然忍不住过去看他们打牌。 安哲继续出牌:“23456。” 安承承左手拿牌，右手在牌上点了点，发现自己可以出牌，激动了:“哈哈，我出45678。” 陆雅欣:“不出。” 安哲:“78910j。” …… 爸爸是怎样的？ 这是安然在见到元元的爸爸以后，脑子里一直盘旋的疑问。 小时候安然第一次见到爸爸，就觉得他是个稳重敦厚的人。 后来到了a市，发现的确如此，安哲呆在家里的时间不长，不多话，也很少笑，却不会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平时做事虽直板却不严厉。 是以，安然跟安哲不算亲近，却不怕他。 “爸爸，你的牌太好了吧。” 安承承的抱怨声打断了安然的回忆。 安哲:“出不出？” 安承承瘪瘪嘴:“不出。” 安哲又问陆雅欣:“你出么？” 安承承期待地看着陆雅欣。 “出。”陆雅欣手一甩，“5678910jk。” 那妈妈呢？ 安然看向陆雅欣。 此时，陆雅欣脸庞两侧修剪精致带着微卷的发慵懒地散在边上，乌黑浓发在脑后松松挽就，侧脸从下巴到耳际划出一道流畅柔美的曲线。 陆雅欣的容貌不能用漂亮来形容——“漂亮”二字只能表达外貌。 她的样子用“美丽”形容更合适。 这两个字不光表达外貌，还有很多内在的东西。 或许是那段在外打拼的日子加强了她本有的特质也给了她更多的东西。即使现在身体不好，看起来病弱，却不柔弱。 陆雅欣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轻快。动作幅度不大，仅仅一个动作和一句话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优雅，得体，温柔不失强硬。 客观来讲，跟陆雅欣比起来，安哲逊色很多。 安哲相貌平平，虽然生的敦厚，但一张国字脸拿着放大镜都找不出亮点。 小时候，安然听过很多流言——为什么考上了重本大学，未来一片坦途，且十分漂亮的陆雅欣，会嫁一个只有高中学历，并且其他各方面还看起来平平的人。 乡亲们想不通。毕竟镇里出去见过世面的女孩很少再回来找家乡的男人结婚。 但是后来乡亲们得知他们在a市闯出了一番事业，才惊觉。 陆家找的是个潜力股。 一时之间—— “陆家真的是找了个好女婿啊！” “没错，还是老陆家厉害，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安哲是个潜力股呢！” “哎，还是我们眼神不好！” 像这种言论兴起，嫉妒有之，感慨有之。 …… 陆雅欣继续:“一个10。” 安承承:“q。” 安哲:“一个2。” 安承承和陆雅欣:“不出。” 安哲:“三个j带一个4和一个7。” 安承承打断:“不行，要带两个一样的。” 安哲:“上一局你不是说可以么？” 安承承嘴向下一弯，向陆雅欣求助:“妈妈，爸爸的牌那么好，这样下去我们就输了。” 陆雅欣:“你就让让承承嘛，他今天才学会，总输的话以后就没信心了。” 安哲无奈，收回牌:“一对3。” 陆雅欣:“不出。” 安承承:“一对10。”牌甩出去才想起来，“妈妈你没一对的牌么我就一对10了，爸爸要是出一对j，不就跟刚刚一样么？” 陆雅欣:“没有。” 安承承:“可爸爸的牌都快出完了，要是他还有好牌怎么办？” 陆雅欣:“那就没办法了。” 安承承忧愁了，眼珠子转悠，等转到陆雅欣的牌上，他眼睛一亮，凑过去看陆雅欣的牌。 “哈哈，我们联盟，”安承承抽了一张自己的“k”，又抽了一张陆雅欣的“k”。 凑在一起后，他对安哲说:“爸爸你快出一对j，出完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8 我出。” 安哲哭笑不得:“你这样是作弊，爸爸没法玩了。” 安承承:“可你又快赢了，我又输了。” 安哲放下牌，说:“你刚刚就反悔了，现在还作弊，玩游戏本来就有输有赢，不能因为输了就破坏规则，不然岂不是乱套了。” 陆雅欣这下不乐意了，对安承承说:“承承，我们联合吧，反正他是地主。” 安抚完安承承，陆雅欣转头对着安哲说:“别什么规不规则的，这么死板做什么，这就是娱乐，你就让他赢一回吧。” 安哲最终说:“好吧。” 安承承“耶”了一声。 3个人又继续开始打牌。 每次都是这样。 在家里，妈妈说的话，决定的事，爸爸从不反驳。 安然一直觉得，爸爸是个很宽厚的人——从长相上就很容易看出来。 或许妈妈就是喜欢爸爸这一点——这是安然对爸妈婚姻的定义。 那么，其他人的看法算什么呢？ 过了一会，安然对陆雅欣说:“我还有点作业，先回房了。” 陆雅欣盯着手里的牌，随意挥了挥手说:“嗯，去吧，知道你课业重。” …… 安然回到房间又将娃娃从书包扯下来，放在桌子上。这是一个带扣子的小娃娃，每天安然都会挂在书包上。 平刘海，短头发，黑得无杂质的眼珠，弯起的嘴角，是一个很可爱乖巧的娃娃。 “就像然然一样。” 妈妈送她娃娃时这样说。 娃娃质量不算太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挂在书包上风吹日晒，褪了色，显得有些破旧。 娃娃的衣服处有一团棕红色的印记，显然是曾经掉落在哪个地方沾上的，却没洗掉。 就是这么一个娃娃，安然却很喜欢。 得到娃娃的那天安然至今记得很清楚。 那天，她坐在一楼大堂另外一侧的椅子上。 “砰”时不时有遥控汽车撞击凳子腿，红色，蓝色，黄色，白色的小汽车在地上乱跑，鲜艳的颜色拉出无数条线，映在安然的眼睛里，弟弟脸上的神情也印在安然眼睛里。 于是，好像是不经意的—— “我今天看到弟弟跟人在玩遥控汽车，好像挺好玩。”下午陆雅欣带着安然上街的时候，安然说。 然后，她看到陆雅欣愣了一下，随即挂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旁边坐着一个路边摆摊的小贩，小贩听到了这句话，机灵道:“哎，那边的美女，这是你女儿么？真漂亮啊，要不要给她买点过年礼物啊，我这边的小玩意好玩又便宜……” 陆雅欣顿了顿。 小贩一见有戏，在小摊上搜寻，看到了一个娃娃。 他拿起娃娃，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安然。 哟，跟那个漂亮的小女孩还挺像，就这个了。 小贩打定主意，举起娃娃说:“你看这个怎么样啊，跟你女儿挺像的哩。” 陆雅欣走过去拿着娃娃，端详了一会，用带着歉意的语气对安然说:“我还没给你买过年礼物，这个行不行？” 不知道是怕安然不答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陆雅欣也像是推销一样对安然说:“你看多乖巧可爱，就像然然一样呢。” 安然看着娃娃，说:“好。” 小贩见一单生意那么快成了，爽快道:“美女，既然你这么快就决定了，我也给你个爽快价，20块。” 陆雅欣掏出钱包付了钱。 这一刻定格成一张相片，压在安然脑海里。 冬日的暖阳，身穿红衣喜气洋洋的路人，机灵的小贩，带着歉意一脸微笑的女人，以及，一个可爱的娃娃。 这个娃娃伴随了安然很多年，长久的岁月流逝，也成了她的寄托。 在曾经一个绝望，恐惧，无助的时刻，安然发现娃娃会说话。 娃娃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回响，只有她能听到。 于是她有了跟娃娃讲话的习惯。 现在，安然对着娃娃说:“刚刚看到爸爸妈妈和弟弟在打扑克。” 娃娃问:“你呢？” 安然说:“我在看他们打牌。” 娃娃问:“好看么？” 安然说:“好看。” …… 不论未来如何，时间从来不会因为某一时刻的美好或糟糕而停留，这大概是生活的残酷之处，美好可能只是一瞬，槽糕或许一直延续。 早读过后，魏昌生把安然叫到了办公室。 今天出了几门成绩，其中有一门成绩很重要，那就是数学成绩。 因为，数学——是魏昌生教的。 “115。”魏昌生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说，“安然，今天看到你数学就考了115分，我都不敢相信，这跟你以前的成绩差太多了吧，你最近怎么了？” 安然乖顺站在原地，听他训话。 魏昌生很能说。 “……怎么偏偏就一模没考好呢？你不会是一到大考就紧张了吧，那可不行啊。” 他像是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猛地直起腰板，转椅随着他的动作嘎吱响，“关健时刻可不能掉链子，你可是我们班的顶梁柱之一啊，越是到最后，你越是要沉下心。” “高考就是这样，最后阶段拼的就是耐力，谁咬牙了，坚持了，谁就赢了，你没看过很多好学生就是再最后一刻败下阵的么？” “就是因为他们松懈了，这一松懈可要命了，最后的高考给考砸了，考砸了怎么办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去上你看不上的大学，要么就是复读，这个复读呢，我跟你说……” 在魏昌生开始长篇大论之前，安然插了一句:“老师……我会努力的。” ☆、第十二章 魏昌生一愣，这可能是被打断思路的一愣，他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脑子里紧张地思索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你会努力，毕竟这是一场决定你人生考试嘛。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说要努力就一定能解决的，很多人说自己能搞定，结果呢，他们就搞不定。” 他一拍大腿，“我不是在否定你要努力的意志，我的意思是，你可能高估了你的自我调节能力，这是很多好学生的问题了，我教过很多学生，就比如说……” 安然:“……” 在魏昌生滔滔不绝的一段时间内，安然看到办公室里老师进了又出，出了又进，有认识她的老师看到她会惊讶地往这边看。 魏昌生声音比较大，所以这个惊讶肯定是因为知道她考差了，被训话才被叫到办公室的惊讶。 5分钟以后，魏昌生自己把自己的话圆回来了:“幸好你在一模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要是倒在了高考上就惨了……数学这门课突然考差的情况还是存在比较多的，其它门科目会相对稳定些，你只要发挥好点还是有机会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19 把差距拉小的，到时候成绩出全了，我就跟你具体分析一下……好了，你回去吧。” 那要是其他门课的成绩也好不了呢？ 会怎么样？ 安然突然想反问魏昌生。 念头一出，她就被自己惊到了——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带了恶作剧和报复的想法？ 嘴唇嗫嚅了几下，安然还是转身准备走。 “诶，等等……”魏昌生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危机感，“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留意你，不只是你，成绩好的我都会一个个找，你回去的时候把顾洵叫过来。” 安然点点头，出了办公室……结果没走多远，又遇见了王巍坤。 最近怎么老见到他？ “安然——”王巍坤小跑赶上安然，“同学叫我帮他搬书，没想到会遇见你，真巧。” 所以他什么都看见了？ 真是不巧，安然慢慢加快步伐。 可惜安然加快步伐一点都没有让王巍坤不适——因为他根本就没察觉到，毕竟他比她高多了，所以腿也比她长，说不定这就是他走路的正常速度…… 意识到这一点，安然更郁闷了。 “我刚刚看到你班主任在跟你说话……怎么了？”王巍坤的话问得很委婉。 “没说什么。”走了几步，安然说。 王巍坤不依不挠:“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安然说。 王巍坤看了安然一眼，见她不太开心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开始说起从前班里的趣事:“我最近听说……” 安然:“嗯。” 王巍坤:“你知道……” 安然:“……” 王巍坤:“然后就……” 安然:“……” 王巍坤:“他以前可不是这样……” 安然:“……” 两人走到一个走道，周围没人，走道里空旷，幽暗，鞋子踩到地板的声音让声控灯亮起，“啪哒——”，发出细小的声音。 安然的头微低，从王巍坤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被头顶光线投射到的柔软细发发出幽幽暗光，眼睛隐藏在刘海的阴影里，整张脸只能看到下半部分，小巧的鼻子，浅淡的唇色和被灯光勾勒得精巧柔美的下巴，略显苍白的肤色让她此刻看起来很柔弱。 狭小的空间让一切感官放大。 王巍坤把之前的话题结束了，声音变得无比温柔:“我上次比赛看到你的时候，话还没那么少。” 安然没说话。 他似乎得到了勇气，抬起手，想按住安然的肩，“不管——” 安然突然走快了几步，王巍坤的手顿住，话也没说完。 她发现自己的动作所以躲开么？ “顾洵，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下一秒，安然对着拐角出口处说话，空旷走道清晰地回荡她的声音。 顾洵？ 王巍坤顺着安然的视线，看到了一个人在打水，靠在水台旁边，姿态懒散随意，有点眼熟。 顾洵接完水，走到安然旁边。 “谢谢前桌的转达，我现在过去～”顾洵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冲她挥挥手走了。 前桌？ 今天怎么又冒出一个前桌，前几天是同楼，今天是前桌。 他最近怎么了？ 安然茫然，什么时候顾洵跟自己这么熟了…… 王巍坤望着顾洵悠哉悠哉的背影，眉头皱起，他想起来了，这道身影总是出现在各种颁奖台上，在一堆站军姿的人里，这份随意懒散很难不惹人注目。 他一直不喜欢这种懒散作风，也不喜欢这种随心所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关于顾洵的传闻他从来耳旁过，只是讨论的人太多，就算耳旁过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现在他觉得他应该对顾洵多关注点。 前桌？ 难道顾洵跟安然很熟 “我教室左拐就到了，先走了。”安然指指左边。 “好，拜拜。” 安然走后，王巍坤烦躁地抓抓脑袋。 …… 今天安然不太愿意走进教室，放缓脚步，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她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魏昌生把顾洵叫去办公室，他会说什么呢？ 说虽然他成绩很好也不要掉以轻心，好学生也会出状况，然后拿她做例子么 这一刻真是悲哀又狼狈。 小时候，大人们总会以她做榜样，教训自己的小孩好好学习。她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或许大人是随口夸赞，但孩子会听得很认真， 他们会比较，直到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比也很难的到父母夸赞的时候，他们会生气，会怨恨父母口中的那个榜样。 大人教训孩子的时候，他们口里的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这个工具必须一直优秀，成为一个标签，让人们一提起来就想到优秀两个字。 所以安然一直是孩子圈里怨恨的对象，但她能不优秀，不成绩好么？ 不能，因为她是别人家的孩子，不优秀就没价值了。 一直以来，成绩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洵身上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对生活游刃有余，好像任何事情可以淡然处之，一笑而过。 她有点嫉妒他。 …… 安然在座位上没几分钟顾洵就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在门口溜一圈回来的速度，以魏昌生的废话程度，安然以为上课以后才能见到他。 李正宏一见到顾洵就特激动:“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慢？” 安然:“……”他问反了吧。 李正宏:“我等了那么久就是来找你算账的，我水打的好好的，你把水龙头扭那么大干嘛我衣服都溅湿了。” 顾洵:“所以我叫你拿我书包里的干衣服换。” 李正宏呵呵了。“我到了教室才想起来，你的衣服我穿不了。” 方圆几桌同学:“……” 这可能是他们今天听到的最悲惨的消息了。 顾洵:“用内力热干吧。” 李正宏:“再也不想跟你做同桌了……” “回头给你借一件。” 李正宏气弱地点点头，算他有良心。 …… 中午，安然想起来有一本练习册落在家没带，回了趟家。 陆雅欣不会做饭，也不喜欢阿姨住在家里，所以一直是请钟点工做饭和打扫卫生。 安然一回家就听见安承承不满的声音:“妈妈，今天为什么没有红烧肉，我想吃红烧肉。” 陆雅欣揉揉发涨的太阳穴，轻声安慰道:“今天妈妈头晕，叫赵姨做的清淡了些，将就着吃吧，明天给你做红烧肉好么？” “好吧。”安承承不情不愿道。 安承承说的不情不愿，也身体力行地贯彻了不情不愿四个字——夹菜挑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0 挑捡捡，筷子在碗里乱捣，几粒几粒喂进嘴里，一脸苦相。 陆雅欣无奈摇摇头。 安哲在旁边看着，皱眉道:“好好吃饭。” 安承承的嘴角撇得更下了。 安哲却没有像从前一样轻拿轻放，见安承承一脸“你管不着”的样子，生出了点火气:“你什么反应？” 安承承不以为意:“不就吃个饭么，妈妈都没说什么。” 安哲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怒容:“我的话你就能不听了是吧，饭不好好吃，学不好好上，还把人家小孩的头打了，崔浩他爸爸今天都给我来电话了你知道么？” “不是说今天下午去医院看他小孩再赔医药费么，还打电话给你做什么？”陆雅欣听到后半句，也生出了怒气。 安哲冷哼一声:“他说安承承对崔浩动手了很多次，要是只跟你说，怕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问安承承，“你老打他干什么？” 安承承小心瞟了瞟陆雅欣，低着头戳饭，说:“他说话太难听了。” 安哲问“说什么话了？” 安承承:“不告诉你。” 安哲气得拍桌:“你现在打人连理由都不用编了是么？” 安承承一抖，不敢说话了。 饭桌上气氛剑拔弩张。 “好了。”陆雅欣打断他们的对话，给安哲拍背顺气，柔声道，“小孩子做事也有他们的理由，你就别问了。” 安哲这次火气没压下去:“今天打人就这么解决了，以后杀人了呢？” ☆、第十三章 陆雅欣的脸色顿时冷下来。“安哲，你有必要说得这么过分么？都说了他打人肯定有理由，不然为什么只打那个叫崔浩的，其他人怎么不打，崔浩自己肯定也有问题…… 小孩子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你小时候打人有人问你以后会杀人么？这么上纲上线干什么？小孩子都这样，你就别操心了，我做心理医生的大学同学跟我说了，好好讲道理孩子总能理解的，今天上午承承就跟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看，小孩子能坏到哪里去？” 安然注意到妈妈说到“大学同学”的时候爸爸脸紧绷了一下。 “行，就当我说错了。”安哲的表情缓下来，给陆雅欣夹菜，“吃饭，不聊这个话题。” 陆雅欣气没消:“竟然还给你打电话，我家孩子在他们眼里就这么坏么？” 安哲好像想起什么:“对了，小周说你前几天又提走了5万，医药费这么多么，前阵子刚提的10万用完了？” 陆雅欣身子向后倾了倾。“亲戚出了点事，给他们打了点钱。” 安哲点点头。 饭桌上安静下来。 陆雅欣似乎想缓解饭桌的气氛，问安然:“你也马上放寒假了，前阵子一模考试了是么？考的这么样？” 一瞬间，前阵子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安然的手有些抖。 “然然？”见她没说话，陆雅欣手在安然眼前晃了晃。 安然回过神来，抬眼看着陆雅欣，说:“我觉得我这次考的不好。” 她很想知道，妈妈会说什么？ 陆雅欣对于安然的话有些意外，没有立刻回话，看样子是在准备另一番说辞。 她会说什么？ “没关系——”陆雅欣柔声道。 安然放松了些。 “再差能差到哪里去，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点，不能因为一点错误就紧张，成绩掉一点没事，以后涨教训就行。” 安慰的语气。 妈妈在安慰她。 应该开心的，可是—— 她的心慢慢沉下来。 她想要的不是这种话。 安然没吃几口就回房了，把窗帘拉上，严密厚实，看不到一丝光线，躺在床上睁眼，头顶是漫无边际的黑。 她要的是什么呢？ 是像安承承那样么？ 可是她对安承承如此失望。 失望到什么都不愿意说，对他的事情睁一眼闭一只眼，就仿佛不存在。 好像很多从前笃定的东西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是因为本身如此还是因为改变而面目全非？ 她不知道。 但她看到了弟弟拎着一只鲜血淋漓的猫的时候，无法相信。 为什么？ 她很多的疑问在这件事上变成了愤怒和悲哀。 “你为什么要打它？” 那天，她站在安承承面前，第一次把话说得直接不客气。 然后，她看见安承承的脸从阴郁变得正常，又闪过一丝焦急和不知所措。 他也会怕么？ 怕的是什么？ “你凭什么管我——”短暂地不知所措后，安承承带着恶劣的笑容说，“妈妈都不管我，你一个从乡下来的乡巴佬凭什么管我。” 他不等她说话，拎着猫就走，走到拐角处，他又威胁道:“你要是敢告诉妈妈，我就让你在家也待不下去。” 待不下去？ 安然沉默。 “那天，你为什么要把玩具赛车送给别的小孩？” 见安承承走远，快要消失不见，安然最后还是问出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远处的安承承身形一顿，有一会没说话。 安然眨了眨眼，他应该是忘了她说的是什么事吧。 也是，妈妈给他的礼物太多了，他怎么会记得随便送出去的礼物呢？ 这种东西，只有她会很珍惜。 一句话遥遥传过来，是问题的答案。 “几辆玩具车，就让他们那么激动……” “看着那群乡巴佬傻笑的感觉还不错。” 起床的时候安然看见书包上挂着的娃娃。 还是弯起的嘴角，只显示一种情绪。 安然:“我考的不好，今天跟妈妈说了。” 娃娃:“妈妈说什么？” 安然:“妈妈安慰了我。” 娃娃:“你开心么？” 安然:“不开心。” 娃娃:“你应该开心，妈妈是担心你。” 安然嘴角泛出笑容。 “好。” 半小时后出门，外面暖阳照耀，她静静走在街道，一个娃娃在书包后面晃晃荡荡，嘴角弯起，永远是开心的。 …… 安然来教室以后看到几个同学在发试卷，大部分同学都从老师那里知道了成绩。 此时在相互讨论。 安然没有加入讨论，在座位做练习题。 “啧啧。”李正宏弹弹自己的试卷，摇头晃脑，“一般啊一般。”转头问顾洵，“你这次考多少？” 顾洵正在看漫画:“不知道。” 李正宏:“骗人，今天早上魏昌生都把你把你叫走了，肯定告诉你了。” 顾洵翻了一页:“不告诉你。” 李正宏瞪眼:“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洵随口一说:“怕你嫉妒。” “我嫉妒啥？”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1 李正宏无语，“差距小可能会嫉妒，差距太大就是膜拜了，说来听听啊。” 顾洵又翻一页:“天机不可泄露。” 李正宏“切”了一声，四处搜寻，看到安然也在，拍了拍她的椅子，兴奋道:“安然你考了多少啊？” 安然写作业的笔在练习册上点了一下。 “啊——”李正宏莫名其妙被打了脑袋，回头怒视元凶，“你干嘛？” 顾洵把手里的漫画书重新拿好:“你手挡住我的光了。” 李正宏:“……” 他有病。 真的。 李正宏正酝酿一句国骂，还没出口就泄气了，他突然想起今早安然被叫走的事情，再联系一下安然最近的表现…… 所以，其实……顾洵什么时候这么心细了？ “她考砸了？”李正宏用口型问他。 顾洵没理他，继续看漫画。 李正宏当他默认了。 后面没动静了，前面的安然盯着练习册，迟迟未下笔。 所以，他还是知道了么？ 然后，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其实比起成绩下滑，安然更怕的是其他人对她的议论，议论会重新构筑一个世界，未知的，可怕的，安然不想离开原来的世界。 “这就是安然的真实水平呢。” “果然一到大考就暴露了。” “她哪有我妈夸得这么厉害，我妈就是没见过世面。” “她也不过如此，有什么了不起……” …… 星期天，安哲难得在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安承承在家里跑来跑去收拾东西。 “你要去哪里？”安哲问。 “去少年宫啊，快迟到了。”安承承一边把一堆东西塞进书包，一边回答安哲的话。 安哲:“你报了多少兴趣班？怎么每次回家都不见你。” 安承承数了数:“绘画，书法，象棋，跆拳道……”不耐烦挥手，“反正好多。” 安哲皱眉:“怎么报那么多？” 陆雅欣收拾好从房间出来:“都报一下看他对什么感兴趣，小时候就要多培养培养这些方面，以后就没机会了 。” “那他的学习呢？” 陆雅欣解释:“现在还小，没事，以后收心了，就认真学了。我小时候整天就是都是学习学习，现在就想要我的孩子感受童年。” 安哲继续看电视:“你们快去吧。” …… 安然一开门就见安哲在坐在沙发看电视。 她洗漱完，到厨房拿了个热好的包子和豆浆，也坐在沙发上。 两人默默地看了会电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气氛太沉闷，安哲说:“起很早啊。” 安然咬了口包子，嚼了几下，吞进去。“我一直都这个点起。” “是么？”安哲有点尴尬，换了个话题，“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安然低下头。“还好。” “嗯。”安哲没再说话。 客厅又静了。 吃完早餐，安然收拾书包出门。 9点钟的早晨，空气清新，大概因为是星期天，也不是市中心，街上人流不多，稀稀拉拉，时不时有年轻人一身运动装从安然身边跑过，广场上一群大叔大妈在打太极或是跳广场舞。 “安然。” 一家早餐店，有个人冲她招手。 安然转头，发现是颜宛夏。 “要不要过来吃早餐，这家店不错？”颜宛夏问。 安然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坐过去。“不用了，我刚吃过……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顾洵。”颜宛夏说。 安然惊讶了。“在班里没看出来，你跟他关系这么好？” 颜宛夏摇摇头:“一般吧，小时候他是我邻居，比较熟……这次是他爷爷有事叫我来找他。” 安然点点头。“你现在是在等他么？” 颜宛夏摇摇头:“不是，他现在肯定还在睡觉，叫不起来，我想出来逛逛，顺便吃早餐。” 她还挺了解顾洵。 安然笑了笑，感觉聊得差不多，准备走，却听颜宛夏感慨:“今天是我第一次单独跟你说话。” 安然打算起身的动作停住，默了默，她还是说:“我还挺想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也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但偶还是厚着脸皮求个评论和收藏…… 让世界多点爱好么（看偶真诚的眼神） ☆、第十四章 颜宛夏对安然的话很意外:“为什么？” 安然看着她的脸，说:“你有点像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叫元元。” “哦？什么地方像？” 安然想了想:“有时候觉得她像小女王，又像小公主。” 颜宛夏脸色有些古怪:“好奇怪的比喻。” 安然:“小时候的比喻，很质朴。” 颜宛夏:“哈哈，突然觉得你很可爱，不过我哪里像小女王和小公主了？” 安然:“感觉。” 颜宛夏揶揄:“你八成是举不出例子了吧。” 安然不置可否:“可能吧。” 两人没聊一会就分开。 半小时后，颜宛夏买了份早餐，敲开顾洵家的门。 顾洵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是颜宛夏，困意瞬间没了。“你怎么来了？” 颜宛夏举起手里的早餐:“来给你送早餐。”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洵很谨慎地瞧着她，“说吧，什么事？” “认识这么久，你就这么对我？”颜宛夏挑眉，“好歹还给你带了早餐。” 顾洵:“……” 门口僵持了一阵，顾洵最终败下阵，让开一条路。 颜宛夏走进去，客厅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必要的沙发，电视，桌子和几个柜子。几本漫画书随意摊开，和吃完的零食袋子一起扔在桌子上，膨化食品的残渣掉出来。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零食了？还把客厅弄这么乱。”颜宛夏问。 顾洵看着桌上的残渣，感觉脑门崩出了一根青筋，说:“晚上会有人来收拾。” 颜宛夏停下脚步:“还有人住在这里？”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洵:“你现在秘密还挺多啊。” “彼此彼此。”顾洵又打了个哈欠，“我还等着你跟我说秘密。” 颜宛夏把早餐递给他，说:“先吃早餐吧。” 热腾腾的早餐被拎到顾洵面前，袋子里有一杯豆浆和几块颜色各异的糕点，色泽淡淡，绵软带着清香。 她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顾洵很头疼。“我先去洗漱。” 颜宛夏点点头，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一个人坐在客厅，打量顾洵租的房子。 海心居是个中档住宅区，环境不错，离学校也近，房子因为是租赁的缘故，装修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2 算精致，不过必备的家具都有。 颜宛夏很少来这个地方，虽然跟顾洵相识多年，她跟他很熟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顾洵跟她保持着一点距离，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视机前有块鹅绒地毯，上边摆着小桌子，颜宛夏坐在毯子上独自出神。 没一会，顾洵从房间走到客厅，接过早餐。“说吧。” “你先吃。” 顾洵没管她，一边吃早餐一边把漫画书翻出来，没翻几页，“啪”的一声，漫画书被人合上，他的手夹在书里。 抽回手，顾洵眉毛一拧:“你干什么？” “吃东西不能看漫画。” “……”顾洵无语，“这你也管？” 颜宛夏说:“你这么散漫不管管你怎么行？还有你也别老打游戏，快高考了知道么？” 顾洵无所谓道:“随便你。” 开始自顾自吃早餐。 颜宛夏把电视打开，窗帘没拉开，屋里光线微弱，电视画面闪动，在两人的脸上映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满室寂静。 “爷爷病了。”颜宛夏打破沉寂。 顾洵动作一顿。“所以呢？” 颜宛夏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他很想你，最近一直躺在床上不让叔叔阿姨照顾他，想让你回去。” “哦。” “哦？!”颜宛夏气不打一处来，“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知道了。”顾洵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早餐，“并且不回去的意思。” “为什么？”颜宛夏惊讶，“再怎么说爷爷也是你的亲人，他生病你不应该回去看他么？” 顾洵笑了:“怪不得他找你过来。” 颜宛夏有点生气，他总是这样，每次说话就好像她说错了什么，却从来不解释，她真的不知道顾洵在想什么。 “你能好好回答我的话么？”颜宛夏问。 顾洵点点头，这回语气很认真。“我不回去。” 只给了结果，其他什么话也没有。 颜宛夏:“……” 她感觉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挣扎了一会，最后叹气:“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我从来没说动过你。” 顾洵把豆浆喝完，正要起身扔掉。 颜宛夏想起了来时发生的事:“对了，我刚刚还遇见了安然。” 一句话成功引起顾洵的注意。“然后呢？” “她说她还挺想认识我，说我像她小时候的一个朋友。” “哦？”顾洵歪头看她，“哪里像？” 颜宛夏表情疑惑又吃惊:“她说她的朋友像小女王又小公主。”指了指自己，“虽然感觉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在她眼里盛气凌人又娇气么” 顾洵想了想:“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啊……”颜宛夏思考了一会，头上仰，靠到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成绩好，比较安静，本来以为她很内向，但我今天跟她说话觉得不是……还挺有趣……”她越说越奇怪，“除了这些就没了……在班里都没听说过她什么事。”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甩甩头，“哎……应该是因为不熟吧。” 顾洵没动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宛夏拍他:“你有没有在听啊？” “听了。” 颜宛夏问:“那你说，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洵:“不知道。” 颜宛夏:“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洵举起还没扔掉的早餐:“来给我送早餐的人。” 颜宛夏怒了:“顾洵！” 拿起坐枕扔他。 …… 安然今天出来是准备去店里写作业。 赵曼琴坐在食台边看报纸，偶尔来人才开始忙活，浩浩坐在收银台，帮着赵曼琴收钱。 此时过了吃早餐高峰期，来店的人也少了，空闲之余，浩浩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赵曼琴说话。 “阿姨，你每天待在这里看店不无聊么？”浩浩问。 赵曼琴摇摇头:“不无聊啊。” 她甩了甩手中的报纸，“你无聊的话也看看。” “不看。”浩浩没兴趣。 “欢迎光临。”过了一会，门口的铃声响了。 一对情侣进来。 是两个杀马特，头发都染成五颜六色，男的身上穿了大了几个型号的黑色骷髅衣和带着狗链飞鼠裤，一整条龙在手臂上栩栩如飞，进来的时候自以为酷炫地吹了个口哨，女的紧紧贴在男的身上，一脸娇羞，然而脸上夸张的烟熏妆显得她娇羞的表情无比诡异。 “噢～亲爱的，你要吃什么？”男杀马特站在食台前，宠溺地钩钩女朋友的鼻子问。 造型上挑战极限，动作和对话也突破底线……肉麻至极的声音一出来就让店里吃饭的人抖了一抖。 女杀马特的声音不遑多让，她看了几眼菜单，然后放下:“宝宝～还是你决定吧，我都听你的。” 坐在收银台旁的浩浩很无语，给赵曼琴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赵曼琴收起报纸，给浩浩一个警告的眼神，浩浩才端正坐好。 “噢～这个行不行？”男杀马特又问。 “宝宝～你说行就行～” 女杀马特冲男杀马特抛了个媚眼，电没电到她男朋友不知道，反正浩浩是被她电到了，外焦里嫩，酥脆酥脆的。 5分钟后。两人走了。 浩浩大喘一口气，捏着鼻子说:“我的天，那女的身上的香水冲死我了。” 赵曼琴走过来将报纸折了几下，拍了拍浩浩的脑袋。“有那么夸张么？” “他们也太腻歪了吧！”浩浩无辜道，“有哪对情侣能像他们这样？” 赵曼琴:“别大惊小怪的。” “哦。”浩浩没趣地转过头，撑着下巴发呆，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很是兴奋，他对赵曼琴说: “他们是无比腻歪，阿姨你就太不腻歪了吧，每次听你跟叔叔聊天，没聊几句就挂了，也没见过他人。” “说完事不就挂了么？就你们小孩爱煲电话粥。” “好吧，先不说打电话的问题，”浩浩怨念道，“你可是老早以前就答应我让我见见叔叔的，结果我现在都没见到。” 赵曼琴:“你叔叔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 “叔叔对你怎么样啊？”浩浩好奇道，“会不会像刚刚那对……” “别瞎说。”赵曼琴说完，又补了一句，“小孩子也别问那么多。” “问一下怎么啦？” “老夫老妻的，不就那样么，有什么好问的。” “你不老啊。”浩浩说。 “欢迎光临”门口铃声响起，又有客人来了。 “好了，有人来了，你快去干活吧。” “哦。”浩浩不情不愿。 两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整个下午都很安静。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3 安然写到最后一丝霞光褪去才离开店回家，拉开店门的时候，她看了赵曼琴几眼，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第十五章 星期一。 又是早读课下课，又是办公室，又是魏昌生。 “没想到。”魏昌生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喝一口水，放下，再喝一口水，再放下，如此循环几次，平复了心情。 “真的没想到。”又循环一次，才说到正题:“安然你成绩怎么掉了这么多？” 他一边说，一边十分形象地把两根手指拉开。“从班级第二，到班级第三十四，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差距么，这差得……太突破我的想象了，你这是怎么了？” 安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明显魏昌生不需要她讲话也能自顾自接下去。 “安然啊，最关键的仗你可不能打输啊，拼命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我知道你是从老家过来这边上学的，既然来到这里，你就更不能松懈自己……” 一说到老家，魏昌生就好像找到了共同语言，猛地打开话匣:“我就是为了孩子来到这个城市当一名老师，以前的种种难处我就不提了，我就是想跟你说，既然你爸爸妈妈这么辛苦过来工作，你就得争气啊，不要辜负他们一番心意知道么我跟你说……也不容易……想当年啊……” 接下来魏昌生阐述了高考的重要性，并感同身受地说明当年的辛苦，以及家长对孩子的美好期盼。 门外有老师出出进进，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后一个老师进来没关上门，安然站在风口处，就这么吹了几分钟再加上站了这么长时间，整个身子开始发僵，脑子也开始木了。 魏昌生还在念叨，后来一边说一边转动转椅拉近距离，说话语重心长就像对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当然我也理解你的压力，你就趁着这个寒假放松一下心情，我估计你就是压力太大了，你要……还要……” 听到后面安然都不知道魏昌生说了什么，耳朵灌入了冷水，声音从左耳进，右耳出，她只看到魏昌生的嘴巴在一开一合，他的声音在水中被压得很沉闷，根本听不清…… 说实话她觉得这个样子的魏昌生有点滑稽。 魏昌生说的话她都听不见，魏昌生说的话只有自己能听见。 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只能说给自己听。 意识到这一点，安然莫名有点开心，这感觉就像小孩子恶作剧，安然第一次玩这种恶作剧，她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放松。 直到一句话从极远处传来，好像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接刺进脑海。 “……这样吧，我今天打电话跟你妈妈沟通一下，具体了解才能对症下药嘛。” 他要跟妈妈谈话？ “哗啦”安然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海里，溺了水，她想猛烈挣扎，想大口喘气，可越挣扎沉的越下，她只能捏着鼻子，自己一个人向上游，往上，再往上，终于到了水面，新鲜空气灌入肺里。 “老师……能不要通知家长么？” 她艰难开口。 魏昌生好像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症结，转椅又开始转，显然，他对自己的发现很满意，也很兴奋。 “安然你不能害怕啊，是不是你爸爸妈妈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没事儿，我好好跟你爸妈讲讲，告诉他们越到考前越不能给压力，你这回考成这样的原因都找到了，为什么不去解决，如果一直放任不管，那下回怎么办，问题还在那里，你总不能带着这么大的负担去参加高考吧？” 他又喝了一口水，然后如释重负地放下:“就这样，你回去吧。” 门外有一阵冷风呼呼灌进来，安然身子更僵了，她又问，这一次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真的不行么？” 魏昌生拍板决定:“就这样，等会我就跟你妈妈沟通，不要怕，这些事情老师经常处理，很有经验。” 半响，安然说:“好。” 低着头，一步步走出办公室。 出了门口，安然走得很慢，这时候她希望路上能碰见一个熟悉的人，拦住她，不管说什么也好，只要能让她晚点进教室就行。 可是，没有。 越走近教室，她的脚步就越沉重，现在班级肯定有人知道成绩了吧，自己的，其他人的。 他们会怎么说呢？ 他们会到处议论，在小圈子里，私下里，几个人间。 一切幽微隐秘的想法在狭小的空间，因为彼此的秘密共享而感到兴奋，于是像找到了同盟，更多的想法倾吐，好听的，难听的， 赞扬的，鄙夷的，敬佩的，嫉妒的…… 安然听过很多很多的议论，亲戚间，邻居间，同学间，从小到大，相同的，不同的，有时候安然觉得自己就是被议论构筑的人，每个人眼里的她都不一样，她也尽量在合适的场景扮演合适的自己。 扮演了这么多年，在她越来越习惯别人眼中的自己的时候，她会麻木，会隐藏在躯壳里任人评说。 反正那也不是自己。 她躲在躯壳里觉得很安全，因为知道那不是自己。 可是，某些时刻她很茫然，很恐惧。 真正的自己是怎么样的，是乖巧听话的？是安静的？ 是温和的？ 是—— 优秀的？ 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想问。 可没人能回答她，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接下来每节课前几分钟老师都会对这次一模成绩进行总结和点评，成绩在投影上滚动，从前“安然”这个名字几乎永远排在第二，而这次，同学们要不断往下搜索才能在一堆名字里看到这个名字。 几乎门门课如此。 太令人震惊了。 这一天安然每隔45分钟都要接受众多意味不明的目光洗礼，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那些目光越来越烦躁，她感觉她就像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绑在耻辱柱接受人们的指点和议论。 她怎么了？ 你看，你看，她的名字在很下面！ 砸得太惨了吧！ 这是第一次大考呢，说不定她就这水平。 不至于吧，说不定人家就是状态不行。 看看她下一次考的怎么样。 安然知道这段时间，不管她在哪里都会有各种异样的目光跟随，因为她身上的这根牢牢陪伴她的“成绩好”的标签松动了。 标签式的东西总是无比固执地扎根在人们的脑海里，不论是思考或是行为都受着标签的惯性作用力来指导。 一切脱离惯性的东西就像颠覆三观一样让人生出无数杂念，但最后他们会发现，这其实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它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威力。 是因为成绩对于高三学生太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4 过重要，也因为在人们心中安然成绩好这根标签是如此稳固。 稳固到一班的学生看成绩都从第三排开始看。 所以，安然原本规律的生活又起了变化。 从小到大，安然对变化有本能的厌恶和恐惧，大概是因为变化太多了，从奶奶家到各个亲戚家，从亲戚家到爸妈家，从落后乡镇到繁华城市，每一次变化伴随的未知和不确定她都要努力适应，她真的很累了。 这一次的变化跟以往不一样，她无法掌控，脱离感尤甚，于是那种眩晕感又一次袭来，一阵又一阵，她坐在座位上，难受极了。 好不容易捱到体育课，她跟着班级同学到操场上。抬头，能看到天，没有教室的压迫感，人群也不像在班级里那样黑压压一片的一样拥挤。 体育老师让他们做了放松运动再跑两圈就开始自由活动。 终于能喘口气了，安然看着分散的人流，想着。 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坐在那里，休息一会。 安然的脑中有这么一句话支撑着她行走。可她还没离开操场，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几下。 “然然，你最近真的太不对劲了，成绩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林宜玉小小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成绩，又是成绩。 安然的不耐烦到达了顶点，她猛地转过头，第一次用烦躁的语气对林宜玉说:“你能别老对我提成绩么？” 林宜玉懵了，她从来没听安然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不对。 她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话。 眼眶红了一圈，林宜玉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关……关心你……不……不是故意刺激……你的。” 安然稍稍回神，她的目光越过林宜玉的肩，落向她身后的一片草丛，草丛上有一片枯叶，她等到一阵风把它卷起，卷到天上去的时候，才叹了口气，说:“让我静静好么？” 随后她转过身子，没再理林宜玉。脑海里那句话又响起。 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坐在那里，休息一会。 没出操场多久，安然看到教学楼某个拐角处光影暗暗，旁边没人。 终于找到了。 她朝那个地方走过去，转向，扶着墙壁。 终于没见人了，她想。 正打算坐下，下一秒，她感觉脑中的弦断了，随后，眼前就陷入一片黑暗。 ☆、第十六章 安然在消毒水味中醒来，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枕头，床布，天花板。医务室柔软干净的布帘随风飘动，也是白色。 地方不大，几平方米，是一间隔间，头旁边的一侧有一扇窗，躺在床上，透过窗，能看到的一片湛蓝天空，几朵白云浮动。 屋子里很静，只有偶尔的读书声和操场叫闹声从遥远处模糊传来，隔得太远有种失真感，就仿佛自己脱离了红尘俗世。 一双骨节分明白暂修长的手端着一杯塑料杯子装的水递过来。 “这里是校医室。” 安然一惊，才注意到有个人走过来。 她转头，一张俊秀的脸映入眼帘，说话的人很关切的样子。 呃…… 安然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晕倒的那一瞬间……有一双手从背后搂住她才不至于摔倒。 她顿时觉得背后被触碰过的皮肤灼热起来，非常的不舒服，花了些时间压下那种不适感。 顾洵怎么突然出现的？ “你送我来的？”安然接过水问。 “嗯。” “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我遇到林宜玉……她说你情绪不好，怕你出事，就叫我去看看。”顾洵回答。 “哦。” 安然捧着塑料水杯不知道再说什么。 屋子里安静下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对顾洵道个谢，毕竟人家把她送过来，不至于让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躺在黑暗的角落——等待有人发现她不见，再发动同学找她。 要这样，她就真的丢脸了。 可她从来没对人说过谢谢，又不善表达情绪，一时之间，谢谢两个字死死地停在嘴里，就是说不出来。 墙上的钟滴溜溜转，窗外的风一阵阵吹，安然坐在校医室的床上，时不时有发丝被吹到脸庞，安然不敢抓，因为—— 顾洵一直看着她，乌黑的眼珠锁定她的脸，静默不语。 如此专注的眼神让安然一动不敢动。 于是，安然就一副呆呆的样子，无比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为什么他要一直盯着自己 安然试图躲闪目光，让他主动察觉自己的尴尬，但发现顾洵没有转移视线的意图以后，安然的内心无限忧郁。 几根发丝又吹上脸庞，安然开始烦恼起了窗外吹来的风。 为什么风要把她的头发吹起来 发丝这么飞舞，破坏形象什么的还好说，关键是—— 很痒…… 医务室针落可闻，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开始了一场慢镜头般的对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就一两分钟，但安然觉得简直过了一个世纪 。 场面好像越来越尴尬了，顾洵也没开口的意思，她的谢谢两个字还是死死捂在嘴里，提别的话题又显得自己很没礼貌。 进退两难了。 咳了几声，安然开始喝水，一口又一口。 顾洵还是目不转睛，而且……一句话没有。 他平时没那么沉默，成了前后桌以后，虽然对话不多，但还是很正常，怎么今天两个人独处就这么尴尬了。 安然终于受不了了，迎上顾洵灼灼的目光，问:“你有什么话要说么？不用憋着。” 顾洵:“……” 等了这么久，皮球还是抛到自己这边来了么？ 顾洵摇摇头。 有反应就行，一句话问出来，下一句话就不难了。 安然心里松了口气，左顾右盼，看到一台饮水机，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她砰砰跑下床。 她要干什么？ 顾洵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到安然去拿了个塑料杯……咦……接了一杯水……她很渴么？ 顾洵转过头，他刚刚给安然打的那杯水……明明还剩了大半。 安然又砰砰地跑过来，顾洵觉得安然忙来忙去也挺有意思。 可是她要干嘛？ 顾洵的疑问刚冒出，就听安然说: “你累么，要喝水么？” 安然话说完，心里吁一口气，果然自己是行动派，既然谢谢什么的说不出来，就用行动证明吧，他能感受到自己表达感谢的意思吧？ 能吧？ 短暂的沉默后。 “噗嗤——” 顾洵笑了，没想到安然这副好学生关爱同学的表情竟然用在了这个地方，一脸“你喝吧，喝吧”的样子真是感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5 觉她浑身上下都冒着傻气。 “你很重——”顾洵没接水杯，“背你过来我快累死了。” 顾洵笑了？ 安然不知道哪里好笑，但眼下不是关注这个问题的时候。 迟疑了一会儿，安然问，“所以呢？” 顾洵:“……” 怎么皮球又踢过来了，安然不应该有点娇羞又有点生气地说“我才不重”，然后问“那你想怎么办？”，再然后他就像恶霸欺凌良家妇女一样强迫她答应自己的要求。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么？ 她这副“任你提条件”的表情是什么情况？ 这样搞得他狮子大开口的邪恶欲望都没有了。 顾洵接过水杯，很有风度地说:“给我喝杯水就行。” 安然:“……” 顾洵的爽快让安然有点不适应，以及，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就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还这么顺势接受了道谢。 以前安然觉得顾洵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做事随心所欲，不顾及他人又胆大妄为的人，现在看来他还挺细心并且会关照人的。 以前是误会他了。 “我晕倒的事情班上的人都知道么？”安然又问了一个她比较关心的问题。 啥？ 顾洵匪夷所思，她的关注点真是与众不同？ “现在体育课都没下课，没人知道。” 安然心中的重石放下。 顾洵面色古怪:“你怎么还会介意这个？” 安然低头，默然不语，她该怎么说？如果有人知道她晕了，大概会说她承受能力太差，不就考差了么，这么脆弱。 她最怕的，便是人们对她的议论。 见安然不说话，顾洵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刚刚她晕倒的原因。 “你好像对成绩很关注……为什么？” 安然心里咯噔一下。 问出这话的人是顾洵，是永远考第一名，是对任何事情充满了笃定的顾洵。 这样的他，安然想，应该不会理解犹豫不定以及惶恐不安，他周遭不会充斥着恶意，所以随心所欲，无所畏惧，他也没有那么多负担，所以心无旁骛，专心一志。 所以其实安然什么都不想对他说。 可是很奇怪，不知道是因为顾洵的询问很平常不像班里同学一样大惊小怪；还是因为刚刚她发现顾洵这个人跟她从前以为的不一样；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之前误解了他，她觉得有点愧疚。 就在她晕倒的时候，顾洵还背她来医务室，也算是“救命恩人”了，就算他不说，自己总不能用一碗水就把人打发了吧。 医务室里寂静却很令人安心，消毒水就像是把所有的东西洗净，在这里，在这一刻，她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轻轻地说:“不是关注，是重要。” 因为重要，所以关注。 一直以来，成绩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价值的东西会怎么样？ 会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扔掉。 她不想当没有价值的人，奶奶肯定也不希望她没有价值。 所以她的成绩里，还包含了过世奶奶的期望。 她怎么能让奶奶失望呢？ 顾洵没再说话，她不知道顾洵的想法。 但是，现在这一刻，坐在医务室里，她很轻松。 墙上的钟滴溜溜转，窗外的风一阵阵吹，远处操场时不时传来模糊的呼喊声，教学楼也有隐约的读书声，这些，跟在医务室的她无关。 …… 没过多久下课铃 响了，顾洵和安然走出医务室，医务室老师一副跟顾洵很熟的样子:“下次再来啊。” 安然:“……” 她忘了以前顾洵经常来校医室。 所以……顾洵跟医务室老师很熟。 但是下次再来是什么鬼？医务室这种地方不来才好吧。 顾洵笑眯眯表示下回再见，就跟安然一起离开了。 当然安然在进教室之前借口去厕所，没跟顾洵一路。 开玩笑，跟着顾洵一起走……她就换一种方式被人议论了。 回到座位后，安然发现接下来的课林宜玉很沉默。想起体育课上的事，她头疼扶额。 其实，虽然在学校跟林宜玉相处最多，但安然跟林宜玉不算有多好，交往仅限于学校接触。 林宜玉从前跟安然一样是普通班的学生，却不在一个班。 安然跟林宜玉认识是因为一个问题。 “呃……安然你好，我是17班的林宜玉...之前听老师说你……成绩进步很大，能……请教你学习上的事么？” 这是安然第一次见到林宜玉时，林宜玉说的话。 那时候安然刚从老家转过来，很多地方不适应，英语也不好，所以成绩一般，但是她很努力，每次考试都进步很大。 可能是因为考试进步被林宜玉的班主任当做鼓励人的例子，林宜玉注意到了她，从那以后林宜玉经常来找她。 虽然安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威力，但林宜玉找她以后，成绩确实有明显的进步——这更多归根于林宜玉刻苦的学习以及扎实的基本功，安然不过是指出她学习没有章程，叫她系统地整理学过的知识点而已。 高二分班以后，安然没想到林宜玉跟她在一个班，还成了同桌，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她和林宜玉都从普通班上来，老师觉得她俩可能更有共同语言。 林宜玉性格比较内向胆小。作为同桌，安然平时说话很注意言辞，从不对她说重话，可是今天…… 安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安然苦恼的时候，最后一节课下课，林宜玉主动提出跟她一起吃晚饭。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这让安然更加深深地叹气，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处理。 以后，安然想，以后再说吧。 ☆、第十七章 晚自习安然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 我今天打电话跟你妈妈沟通一下。 我今天打电话跟你妈妈沟通一下。 我今天打电话跟你妈妈沟通一下。 魏昌生阴魂不散的声音吵了安然整整一节课，她完全写不下作业。 七点四十五分，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安然拿起水杯离开教室。 水台打水的人不多，氛围清净，没有墙壁的阻隔，一抬眼就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视野广阔，头顶月光倾泄，散出柔和的光线。 安然提着的心松了些。 教室里人太多，白晃晃的灯照的她浑身不舒服。 水沿着杯沿缓缓没入，安然盯着杯子，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声音传来。 “安然。” 谁叫她？ 安然一惊，扭头便看见在她隔壁水龙头打水的顾洵。 “怎么了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6 ？”安然思忖，顾洵最近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 顾洵低了头，微微弯下身，凑近她一些。 他们俩隔得本来就近，他再这么一凑，都快碰到她脸了，安然被他吓得往旁边一跳，撞到了墙壁。 惊魂未定之际，便听见顾洵很是莫名地问:“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安然深吸一口气，“是你先凑过来。” 顾洵表情很无辜。“我就是想跟你说句话而已。” 安然:“……” 说话就说话，他怎么还凑过来 “说什么？”安然拍了拍衣服，站好。 “你桌里有漫画，你看么？” 安然一懵:“看漫画干嘛？” “反正你也学不进去。”一语中红心，顾洵直接戳中了安然的痛处。 安然:“……” 安然怀疑，她前几天对顾洵的改观是不是错了，细心是有，关照人就算了。 他不仅说话直白，脑回路也很清奇。 晚自习看漫画这种行为被讲台老师看到了虽然不会做什么，但是眼神警告肯定是会的吧。 就算老师不警告，谁会抛下这么多作业去看漫画？ 再说，一般人看到一个心情不好的人不应该安慰一番再给她一个正能量的鼓励比如“加油”什么的么？借她看漫画这种事简直就是引导她走向堕落。 “我看起来像是会看漫画的人么？”安然指着自己问。 “看个漫画而已。”顾洵说，“有什么像不像的？” 安然静了一刻，随后看着他，突然笑了。“不了，今天作业太多，以后有机会再看。”拿起水杯，“我先回去了，拜拜。” “拜拜。”顾洵挥了挥手，等她走远，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回头装水。 接下来，安然的状态回转了些，聚精会神写了一段时间作业。 但离下课越近，安然的状态越差，秒针坚定地在表盘里转，魏昌生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开始在脑海里响。 安然索性不写了，收拾书包。 “叮铃铃——”终于，下课铃响起，安然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 …… 四林街的私语，赵曼琴翻开账簿对账，正忙着，门口“欢迎光临”的铃声打断赵曼琴的思路。 “现在不营业……”赵曼琴转过头，见到是安然，转口道，“是然然啊，过来坐会吧。” 安然坐到赵曼琴对面，赵曼琴低着头继续忙活，时不时聊几句。 “阿姨，店里几点关门？”几句过后，安然踌躇了一会，问。 “几点都行，怎么了？” “我……”安然支支吾吾，似乎不好意思，“我能呆晚点么？” “不行。”赵曼琴迎着安然惊讶的目光拒绝，“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安然抿了抿嘴。 “你今天遇见什么事了么？”赵曼琴问。 安然不是会轻易开口请求什么的人。 “没事。”安然抿嘴。 “那陪阿姨对账好么顺便问你几个问题。” 赵曼琴用手点了点桌子上的账本。 安然点头。 “很快就好，问完你就回家好么？” 安然又点头。 屋子里一问一答的声音响起，气氛温馨叫人不忍心打断。 十几分钟以后。 “好了。”赵曼琴说。 安然低着头，没有马上走。 久久的沉默后，安然说:“阿姨，假如……假如你是浩浩的妈妈……浩浩考的非常差，差到老师要找你谈话。”抬头，“你会怎么做？” 赵曼琴古怪地问:“很差是多差？” 安然想了想:“倒数。”说完觉得不够，补了一句，“年级倒数。” 赵曼琴:“……”这话要是让浩浩听到了，一定会气死。 “我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怎么教他。”赵曼琴想起浩浩平日里最爱吃零食，笑了笑，开了句玩笑，“只能带他出去出去大吃一顿缓解心情，说不定状态好了，就飙升了。” “如果是叔叔呢？” “他压根就不会知道。”赵曼琴摇了摇头，心里奇怪安然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他很少回来。” 安然又问:“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曼琴想了想，说:“挺呆，愣头愣脑，还总丢三落四粗心大意。” “那阿姨你为什么喜欢他？” 赵曼琴皱了皱眉，但还是说:“呆点也挺好。” 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 陆雅欣本来陪着安承承看电视，见安然回来，把她叫到餐厅。 “咳咳——”可能是最近着了凉，陆雅欣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随后用轻柔的声音说，“今天班主任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不要给你那么大的压力。” 说完这句话，她疑惑地问:“你最近压力很大么？” 安然低着头，额前平齐的刘海挡住光线，阴影覆住双眼:“前一段时间发烧了，可能是这个原因。” 陆雅欣点点头:“最近这个天气的确容易生病，你要多照顾自己……” “嗯。” “就这样吧。”陆雅欣没再继续，拉开椅子准备走。 安然却问:“你不说我么？” 陆雅欣眉头微微挑起，又坐回来:“难道你还让我骂你不成？”她声音更轻，“没事，下次考好就行，妈妈相信你。” 安然把手放在桌子下面，问:“如果……下次也考不好呢？” 好像有点严重。 “然然，你最近怎么了，前几天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陆雅欣看着安然深深低下去的头问，“你的成绩不是一直很稳定么？我以为你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安然桌子底下的手猛地握紧，语调却平静，听不出情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头低得更深，“如果以后真的再也好不了了呢？” “我知道一到高考总会闹得人心惶惶，妈妈从前高考前也紧张，这些都是正常的。”陆雅欣语气变得沉重，“可是你不能太紧张了，这么多年的考试下来还不能证明你自己么？” 空气微微凝滞。 陆雅欣又想起什么:“你们班主任说有个补习班，你要去试试么？” 安然嘴唇嗫嚅几下，欲言又止。 陆雅欣没注意到，独自沉思了一会，决定:“就这样吧，我觉得你参加补习班能给你点信心，要参加么？”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安然想把刚刚将要出口的话说完:“我能不去么？” “为什么？” “不太想。” “你的理由太情绪化。”陆雅欣朝安然的方向倾了倾身子，这个动作可以理解成两个完全相反意思，表示亲近或者加强控制。 “然然你不能太任性了，既然怕考不好，就得解决。” “好。”最后安然说。 回到房间，安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7 然坐在椅子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她觉得有点累。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安然抬起头，把娃娃拿出来，嘴唇弯弯，笑的很开心。 安然:“今天妈妈叫我参加补习班。” 娃娃:“为什么？” 安然:“考差了。” 娃娃:“你怎么想？” 安然:“我……我不知道。” 娃娃:“妈妈是关心你。” 安然:“嗯。” …… 安然找颜宛夏报名补习的事情惊吓到了一大票人。 班上的同学想，成绩才刚出，她就来找颜宛夏报名…… 心态崩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安然走了以后以颜宛夏为圆心，周围响起了嗡嗡议论声。 大家都对安然的未来表示担忧。 现在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同学们对此很上心，早操结束，议论还没散。 颜宛夏在人群中看到了顾洵，跑过去跟他说话时，顺便提到了这事。 颜宛夏:“我今天一大早看到安然来找我报名，吓了我一跳。” “报什么？” “报魏昌生的补习班啊！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 颜宛夏感慨:“我真的没想到一模对安然的打击这么大。” 顾洵盯着人群思考了片刻，对颜宛夏说了一句话。 什么？ 颜宛夏瞬间瞪大眼睛，惊了。 …… 上午发生的事情，林宜玉也从同学的议论中得知，但是经过体育课事件，她不敢再跟安然提关于一模的任何事。 只不过老天好像总爱跟她作对，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林宜玉遇见了两个熟人。 当时她正和安然聊天，突然感觉肩膀被拍了几下。 一道微尖的女声从后面传过来。“林宜玉，第一次在路上碰见你啊。” 林宜玉整个人都呆了，冷意从脊背直窜脑门。 她僵硬地牵起唇角，说:“好巧。” 作者有话要说：　　_每次发文都会被吞问号，还要重新打……搞不懂jj啥路数 ☆、第十八章 来的两个女生跟她们聊了几句就走了，等她们离开，安然问:“她们是？” 林宜玉擦了擦手心的汗说:“我宿友。” “怎么平时不见你跟她们一起？” “她们……比较聊的来。” 安然的视线在林宜玉脸上转了一圈，也没多问，点点头说:“走吧，刚刚说到哪里了？” 林宜玉立刻打起精神。 之后的生活又平静下来，直到有一天赵曼琴对安然说:“后天要关店一天。” 安然应了一声，也没在意，却听见浩浩不满的声音:“我也想去。” 赵曼琴无奈:“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跟你叔叔一起。” “你早就跟我说要我见叔叔，到现在还没见！” “下次吧。” 浩浩嘴角撇下来。 安然的视线落到他脸上，心念一动。 趁着赵曼琴去卫生间洗抹布，安然绕过货架，对撑着下巴独自生闷气的浩浩说: “我带你去。” 啊？！ …… 第二天，安然收到了浩浩小探员的战报。 【哈哈，我套出话了，周四早上十点，阿姨跟叔叔去欢悦城，厉害吧。】 欢悦城是a市最大的休闲娱乐中心，被a市的旅游指南列为出行游玩的必备选择之一。 安然隔着屏幕都能想象浩浩骄傲的表情。 她低头发信息:【厉害。】 哎呦喂。 屏幕的另一头收到这条信息的人摸摸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这诡异的姐姐还会夸人！ 浩浩直到现在都有种虚幻的感觉，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乖的姐姐竟然会逃课带他去跟踪人! 难以置信。 整个上午安然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一晃眼到了中午，午饭后，安然回教室。 班级里只有几个人，窗帘拉上，大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作业或者睡觉。 “你怎么在这里？”安然见到一个从来没在中午出现在班级的人。 顾洵眼睛从书上挪开，打了个哈欠。“家里没饭吃。” “哦。”安然准备坐下，余光却瞟到顾洵手中的书皮封面。 飞鸟集。 安然:“……”难得见他看这么正经的书。 顾洵见一抬眼看见安然一言难尽的表情，指了指李正宏的座位解释:“他只有这本课外书。” 安然:“……” “说起来。”顾洵问，“我看这种书很奇怪么？” “有一点。” 顾洵合上书，摇摇头。“你这是刻板印象。” 安然:“……” “你看么，我想睡觉了。”顾洵把书递给安然。 浅浅的阳光透过窗撒在书的封面，也撒在顾洵的脸上。 宁静而悠然的感觉。 安然接过书。 顾洵笑了笑，随后趴在桌子上睡了。 安然看着顾洵。 窗子开了个小缝，有风吹来，他柔软黑发被吹得晃晃悠悠，就是不垂下去。 很是调皮。 安然站起来，关好窗户，回头见那一揪黑发终于服服帖帖地垂落，才回位置坐好。 ——你这是刻板印象。 安然想起刚刚顾洵说的话。 其实，有刻板印象是挺正常的事。 安然拿着书，翻了几页，片刻之后，拿起手机发信息。 【你住哪里？】 浩浩回消息很快:【海心居。】 安然:“……” 【几栋】 【3栋。】 安然:“……”真是有缘分。 【明早楼下见吧。】 【⊙▽⊙你也住这里！】 【嗯。】 【天啊啊啊啊……】 【……】 安然这边浩浩发的欢快，几秒后顾洵的手机“叮”的一声，一条消息进来。 顾洵微微抬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哎呦我的妈，那个奇怪的姐姐跟我们住一栋楼啊啊啊啊啊啊……】 …… 晚上安然在房间里写作业。 咚咚咚。 陆雅欣敲了几下门，没等安然说话就进来了。 拖鞋擦着木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声音:“然然，你补习班的事情怎么样了？” 安然抬起头，乖顺地说:“我已经报名了。” “那就好。”陆雅欣随意看了眼安然的作业，提起了另一件事，“承承考完试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回老家。” “嗯。”安然说，“我今年就不回了，还有补习班要上。” 陆雅欣声音放轻。“你一个人呆家里不要紧吧？” “快要高考了，不回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8 去也好。” 陆雅欣笑了笑。“知道你很自觉，但是也不要太累着自己了。” “嗯。” “妈妈走了，不打扰你了。” “拜拜。” 拖鞋擦着木地板的声音渐远，门被关上。 门虽关上，声音没被隔绝，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放得很大。安承承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电视，时不时跟着陆雅欣说话。 薯片声，电视音乐声，客厅交谈声。 混在一起。 安然一边听，一边低头转笔。 安然觉得转笔很有意思，但显然这不是她应该会的东西，所以安然基本只在一个人的时候玩。 一圈。 两圈。 三圈。 从大拇指绕到小拇指。 再从小拇指绕到大拇指。 笔在安然的手指间灵活地翻飞。 灯线被切断，又连上，又切断…… 来回几次，安然才停下，继续写作业。 …… 安然找魏昌生请了星期四的假。 星期四早晨，为了不被爸妈发现，安然还是早早离开家。 她先去上次遇见颜宛夏的店吃了早餐，在那里呆了一会，提前十分钟回到家楼下。 此时太阳光线不强烈，空气中还透着些许寒意。 楼道有人进进出出，因为是工作日，人不多，安然靠在墙上，看着进出的人们出神。 学生都在学校上课，年轻人在上班，老年人在陪孩子玩，人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生活，她本应该在教室上课，却站在家楼下。 眼前或忙碌或闲适的人影让安然生出些许脱离感。 几分钟后，安然看了看表。 差不多到9点。 没过多久，一团小小的熟悉黑影从楼道里走出来，门口的光线一点点照亮浩浩的脸。 安然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浩——” 招呼声因为看到一个紧接着出来的人被瞬间掐断，她的脚步挪不动了，整个人紧紧钉在原地。 安然此刻的震惊如黄河流水滔滔不绝，刚刚有的脱离感因为看到了顾洵瞬间消散，脑子里只有成百上千个问号和感叹号。 紧跟着浩浩出来的。 是顾洵。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服，黑色运动裤配灰色连帽外套，外套拉链拉到衣领下，露出里面的深色毛衣，整个人干净清爽。 直到他俩走到安然跟前，安然还是一脸呆滞。 顾洵也同样吃惊，他扫了一眼懵逼中的安然，问浩浩:“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姐姐？” 浩浩愧疚地瞄了一眼安然。 他昨天太兴奋，被哥哥察觉出异样，不得不把计划告诉哥哥。 然而…… 让他没想到的是，哥哥竟然也要跟他来……也就是说，哥哥也要逃课。 ——他的震惊程度一点不亚于安然。 “是啊。” 浩浩小声承认。 仿佛几片落叶从安然眼前吹来又刮走，浩浩的话让安然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 安然头一次对着顾洵支吾起来，她问浩浩:“他……他就是你哥哥？” “呃……”浩浩心虚地往后缩，“哥哥怕我跟一个陌生的姐姐去欢悦城有危险，就跟我来了。” 安然:“……” 为了让小孩子玩的开心又安全，所以翘课跟过去？ 真的是好哥哥。 浩浩见两人面面相觑，一副无话可说的尴尬样，主动充当沟通的桥梁。 浩浩抬起手介绍。 “这是我哥哥，叫顾洵。” “这是我在赵阿姨店里经常见到的姐姐，叫安然。” 浩浩的声音把两人从面面相觑的状态扯回来。 片刻后，两人同时说了句让浩浩惊掉下巴的话。 ☆、第十九章 “她是我前桌。” “他是我后桌。” 浩浩张着嘴左看看右看看，不敢置信。 他们俩……竟然认识？ 什么情况？ 难言的沉默后，因缘际会的跟踪三人组集体消化完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朝着赵曼琴的家走。 他们在离赵曼琴家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藏身。 浩浩从他鼓鼓囊囊的书包里拿出3副墨镜和一个鸭舌帽，先给自己戴墨镜，再给自己戴鸭舌帽。 戴好以后把其中一副墨镜递给顾洵。 顾洵拒绝:“不戴。” “反正赵阿姨没什么可能认出来你。” 墨镜从空中折了一个角度，递给安然。 “……”安然无言片刻，“我觉得要是戴了这东西……比起隐蔽，你更引人注目。” “可是阿姨发现我怎么办？” 安然问:“发现你会怎么样？” 浩浩恍然，猛地摘掉墨镜:“对啊，发现就发现呗。” 安然:“……” 话虽这么说，入戏太深的浩浩只把墨镜摘了，没摘鸭舌帽。 他把墨镜放进书包以后，又开始掏东西，一边掏一边嘀咕:“能不被发现就不被发现。” 说完继续掏啊掏。 当浩浩从包里摸索出一副望远镜，安然注意到坐在便利店收银台位置的一个叔叔拉长脖子看着这边。 安然默默坐远了点。 一抬头，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顾洵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跟她面对面坐。 安然不想跟他再来一次慢镜头般的对视，低头看手机。 “出来了，出来了。”没多久，一只手拿着望远镜的浩浩激动地喊，另一只手朝安然和顾洵的方向挥了挥。 安然收起手机，神情瞬间紧绷。 两道人影说笑着出来，赵曼琴今天特意装扮了一下，穿着驼色风衣，围了条白色围巾，脸上画了淡妆。 出来的男人……面方耳阔，眉毛浓黑齐整，一副敦厚的样子，脸上挂着笑容。 看到男人的面容，安然死死抿住嘴唇，泛了白。 “什么呀!”浩浩很是嫌弃，“叔叔长得不咋地啊。” 其实安哲的长相离不咋地还有一段距离，只不过浩浩的期待太高，以至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叔叔大失所望。 见赵曼琴往停车位走，他们赶紧上了一辆之前就叫好的车。 “叔叔，跟着那辆车走。”浩浩一上车就对前面的司机说。 “好勒。”司机挂档，车子启动。 离欢悦城大概要开一小时，前面的司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听广播里主持人的聊天，今天主持人说的是财政方面的话题，他不太感兴趣。 百无聊赖间，他往后视镜瞄了几眼，觉得很奇怪，这三小孩跟踪一辆车干什么？ 大叔开车开得无聊，捺不住好奇心，问:“你们跟着那辆车干什么？” 顾洵低头玩手机，没说话。 安然一副什么的没听到的样子。 浩浩说:“看叔叔阿姨约会。” 大叔一乐，又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29 问:“阿姨跟你什么关系？” “反正很熟就是了。”浩浩敷衍道。 “你跟踪他们约会干啥？” “看叔叔呗。”浩浩这回来劲了，“我跟阿姨认识这么久都没见过。” “没见过？” 浩浩开始跟司机大叔聊起来:“对啊，很少回来就算了，连电话都打不怎么打。” “为什么？” “阿姨说他在外地工作。” “你阿姨做什么的？” “开食品店。” “你叔叔去店里不？” 浩浩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几乎天天呆店里，叔叔从来没来过，阿姨说叔叔不喜欢出门。” 安然听着听着，放在车座上的手缓缓收紧，皮质沙发被按压出轻微的“吱吱”声。 低头玩手机的顾洵若有所觉，往安然的方向看了一眼。 情绪不过泄露了一会，安然立刻发觉，手放开，不再看司机大叔。 车里又归平静。 欢悦城聚集了各大商场，各色娱乐设施和小吃街，人流如炽，一派繁华景象。 赵曼琴和安哲将车停到路边，走向商场，跟踪三人组尾随在后。下车的时候大叔还热情地对他们说了声拜拜。 进了商场，浩浩啧啧两声:“俗，太俗了，叔叔难道就带阿姨来这里买衣服？” 顾洵:“不然呢？” “除了逛商场，还有……”浩浩一时脑子卡壳，“呃……好像也没什么事好做的。” 赵曼琴和安哲走马观花地随意看了几个店，把后面躲躲闪闪跟踪的浩浩累得够呛。 “阿姨不能专心一家家看么累死我了。”浩浩抱怨。 两行人从二楼逛到三楼，连续“随便看看”了十几家店后，赵曼琴终于找到了一家比较心仪的店，在里面挑选衣服。 路中间还有一排卖包包，围巾和手表之类的小店，只有几个货架和货柜撑着 。 跟踪三人组借着货架的遮掩，既可以清晰大胆地看店里的场景，又能不被发现。 赵曼琴先挑了几件素色的衣服，拿过去给安哲看，安哲仔仔细细比较，似乎也抉择不定，最终叫她全带进试衣间试。 浩浩感慨:“没想那个叔叔会那么仔细地比较，不是说男人最烦陪女人逛街么？我肯定不会陪女生这么折腾。” 顾洵对着浩浩的脑袋就是一拍:“找了再说。” “哎!别拍我头!”浩浩整理自己被拍乱的头发，有点恼火，正要说他几句，突然听到旁边路过的年轻女孩轻声交谈的声音。 “你刚刚看到那边的帅哥没好帅。” “看到了看到了，真的帅。” “好想走过去再看几眼。” “……” 浩浩仔细瞅了瞅自家哥哥，再结合路边时不时黏过来的视线。 嗯……哥哥好像真挺好看的，还很受女生欢迎。 从来没注意过颜值问题的浩浩陷入了深思，又想起刚刚哥哥拍他头时说的话，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怎么不找？” 顾洵看了眼安然，安然什么话都没听到，全神贯注地注意对面的情况，瓷白的脸没什么表情，沉静的样子在嘈杂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 短暂的停顿后，顾洵轻飘飘对浩浩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在找？” 什么？ 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浩浩惊了，原地呆了3秒以后，情绪突变，晴天转多云。 哥哥有喜欢的人自己竟然不知道。 “谁啊？”浩浩问。 顾洵回答得很爽快。“你认识。” 浩浩:o_o 哥哥啥时候开情窦的，这个情窦自己还认识。 在不为他知的时刻怎么发生这么多事情？ 浩浩被“你认识”这三个字折腾得挠心挠肺，又问:“到底是谁啊？” 这一次顾洵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天机不可泄露。” 浩浩鼓起腮帮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理他，继续关注赵曼琴的动向。 顾洵对那边的情况不关心，随意看起里货架上的货品。 柜台左侧有串很漂亮的手链，珠子表面光亮如漆，但不像是宝石一般亮的闪光，稍有几分木质的光泽，棕色绳结从孔隙穿过，用繁复的手法结成串，散发着古色古香的意味。 顾洵目光一顿。 “这是由红豆做成的手链，纯手工制成，不仅精美，带上去也很舒适，送给女朋友非常合适，帅哥你有兴趣了解一下么？” 柜台的售卖员适时介绍。 顾洵点头，示意她继续。 “这款在我们店里卖的非常好呢，很多情侣都过来买。”店员接着说，“你知道红豆的寓意么？古代很多大诗人都以红豆做寓……” 店员正打算做引申，顾洵快速做了决定，简明扼要道:“就这个，打包吧。” 店员的声音一卡。 顾洵往安然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们还在原地，放心了。“快点吧。” 店员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安然，忍不住问:“那是你女朋友么？” “不是。”顾洵摇摇头。 “买给她的？” “是。”顾洵承认。 店员视线转回顾洵的脸，突然有点羡慕。 顾洵等店员打包。他刚刚想起来，马上就要过年，可以在过年的时候送她，红色的刚好。 当然，还是红豆做的，更好。 浩浩和安然没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跟看戏一样看赵曼琴试穿衣服。 店内。 赵曼琴每次出来，安哲都发表一些“不错”“还可以”“挺好”的言论。 没坐多久，安哲有些无聊，起身帮赵曼琴挑选衣服。 转了一圈，他注意到模特身上穿的一件白色及漆的裙子，款式简洁优雅大方。 “哥哥你过来看。”浩浩小手挥舞，召唤他那不知道在干嘛的哥哥。 顾洵已经拿好东西，走过去。“怎么了？” 浩浩指着不远处脸上带着红晕，一脸羞涩的赵曼琴，惊奇道:“阿姨竟然脸红了，难道她在谈恋爱这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姑娘一样。” 说着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摇摇头，“女生不管多大年纪，谈起恋爱真的不一样啊……” 他一边说一边充分发挥想象力，不知道想到什么，身体瑟缩一下，直喊:“受不了，受不了……” 顾洵:“……” ☆、第二十章 张牙舞爪的浩浩让顾洵第一次反思自己。 浩浩小学一年级开始就过来跟他一起住，虽然偶尔调皮了点，但大多时候都很自觉，平时还有赵曼琴带，他就没怎么管。 以前他也没觉得浩浩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 顾洵用充满探视性的目光注视浩浩。 什么时候浩浩变成了一个八卦且戏多的小男孩呢？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0 他是不是教育得有点失败？ “这么感兴趣，不然你也谈一个。”思考了一瞬，顾洵说。 不小心听到两人谈话的安然:“……” 这样教小孩真的好么？ 浩浩显然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收到哥哥“你太八卦”的眼神。 他感觉一股郁气腾地从胸中冒出来，口不择言道:“我小学生谈什么恋爱，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安然愕然:“……” 另一边。 “我都这把年纪了，穿那么短的裙子多不好意思，再说现在大冬天的，也穿不了啊。” 赵曼琴一出试衣间，就收到安哲递的一件她从来没想过会穿的衣服，不好意思地拒绝。 “就到膝盖而已，没什么。”安哲劝道，“你试试吧。” 赵曼琴还是摇头。“不了，买了也很少穿，浪费。” “浪费啥，买给你的都不算浪费，这件白裙子多好，颜色素雅，款式也简洁大方。”安哲说，“你也要换换风格，什么一把年纪，你算一把年纪么？” 他说话一脸诚挚，再加上本来就生的一副敦厚相，更让人觉得这话发自内心的真实。 赵曼琴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小心打量周围，见旁边没人，才呼了一口气 ，拍了安哲一下。 “公共场合，别那么肉麻。” 安哲把衣服放到她手上。“你试试吧。” 赵曼琴拿着衣服，还是不太好意思。“不然就算了吧，我觉得我还是……” “明明年纪也不大，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老？”安哲看了一眼赵曼琴右肢。 赵曼琴迅速往后缩。 安哲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到底，她还是在意，并且这份在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的行为。 沉默了一会，安哲又说:“我希望你活的年轻一点，这次刚好是个机会，先从衣服开始，好么？” 店员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也走过来帮腔:“对啊，这件衣服多好看，为什么不试试，保证上身效果好。” 赵曼琴在两个人殷切的目光下，不好拒绝，只好拿着衣服走进试衣间。 没几分钟，赵曼琴换好衣服出来，可能是因为很多年没穿过裙子，有些忸怩。 安哲一见她就夸赞道:“好看。” 旁边的店员也捧场:“是啊姐，你身材那么好，不穿裙子可惜了。” 赵曼琴看了几眼就回试衣间换回来，等她出来，店员问:“姐你要这件么?” 安哲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哲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赵曼琴点头。 那边要结账走人，跟踪三人组也要走了。 顾洵拉开浩浩的书包链，把手里的袋子往里塞。 浩浩余光刚好瞟到顾洵手里的饰品袋子，那盒子上像是首饰盒。 ——显然不是顾洵用的。 书包拉链拉上以后，浩浩转过身问:“哥哥你是买给……” 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顾洵打断:“再说话我就给你找一个女朋友。” 浩浩立马闭嘴。 安然:“……” 赵曼琴和安哲没继续逛，这会已经十二点半，他们坐电梯到四楼。 一出电梯就见满眼的餐饮店，安哲和赵曼琴却先去同在四楼的电影院。 浩浩看到赵曼琴往电影院走才一拍脑袋，想起阿姨前几天询问他电影票的事情。 他啧啧感慨道:“前几天阿姨就来问我怎么订电影票，没想到阿姨早就为今天打算好了……逛完街看电影——简直就是小年轻约会啊。” 12点半的电影院外面的人不多，赵曼琴估计怕等会人多，先来电影院把票取了。 他们取完电影票就出来吃饭。 浩浩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肚子，拉着安然和顾洵，也进去了。 当然他们还是要注意隐蔽，找了一个边角的位置，有盆栽的遮挡。 这家店是自助点餐，扫桌子边的二维码就可以直接在微信点，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一些自助吃食，凉粉，爆米花，水果等。 顾洵扫了二维码，随手翻看几页，问安然:“你要吃什么？” 安然进来的时候随手拿了餐厅架子上的一份报纸，此时正在低头看报纸，听到顾洵的话，说:“随便，你点吧。” 顾洵把手机丢给浩浩。 浩浩接过手机，仔细翻餐单，发现大部分菜都有放辣椒。 他问安然:“姐姐你能吃辣么？” 安然看了眼四周，发现隔壁好几桌桌上的菜都是红彤彤一片。 因为妈妈久病在身，安然家里的菜都以清淡为主，很少能吃到有辣味的菜，是以安然不太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这家店的风格。 刚刚看隔壁几桌菜的盛况，安然估计这家店应该是以川菜和湘菜为主。 虽然不知道浩浩和顾洵的口味是怎么样的，但从两人进来没有一点不适应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能接受。 “可以。”安然说。 不管能不能吃，说可以总是没错的。 安然继续安心地埋头看报纸。 时间很快过去。 菜陆陆续续上来，安然准备放下报纸吃饭，结果抬头，一看桌子。 震惊了。 点菜的时候她没有参与，只是在他们点完以后象征性地看了几眼，再象征性地表示同意。 虽然不知道他们点了什么，但她预计这桌菜肯定跟旁边的一样——红彤彤一片。 万万没想到他们能在以辣味为主的饭店里点出一桌如此清淡的菜。 有好几个估计是上完厕所回来继续吃饭的人路过他们这一桌，都忍不住往左右瞄了几眼，来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安然仔细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没有明示也没有暗示以及明示自己不能吃辣。 那这一桌子菜什么情况? 她艰难地开口:“剩下的菜，还是不辣的？” “是啊。”浩浩说。 安然问:“你们为什么点得那么清淡？” 浩浩有点幽怨地抬起头，视线有点幽怨地在顾洵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转到安然的脸上，说:“哥哥说今天不舒服，不想吃辣。” 安然怔了一下。 顾洵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好像从那天手摔伤开始，顾洵就变得古古怪怪，老出一些状况。 安然觉得身为顾洵的同学，应该对他表示一下关心，她问:“你现在还不舒服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顾洵很诚实，“我非常好，不用去医院。” “哦。”安然的目光在顾洵脸上转了一圈，确定他面色不错，才继续吃饭。 接下来这边一派平静，那边却出了点状况。 “我去自助区拿点东西过来吧。”安哲说，“你手不太方便。” “嗯。”赵曼琴点头，其实她大部分时候都不会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1 在意自己的手。 刚刚的下意识躲避……可能是因为那是安哲第一次带她来试衣服——她很久没来商场了，肯定会有点不适。 安哲没一会就回来，他刚把手里的爆米花放到桌子上，一个不小心，撞了下椅子，手没拿稳，爆米花撒了一桌。 赵曼琴急忙道:“你看你，做事又这么毛躁。” 一边说，一边利索地收拾起来，动作很熟练，就好像经常处理这种事。 旁边的服务员看到，也帮着收拾。 收拾完，她才坐下，又说:“你怎么在外面也这样？” 安哲笑了笑:“不是有你么？” 赵曼琴皱眉:“你在外地工作那么多年，怎么还学不会照顾自己？要长长记性，多注意一下。” “没你在的时候我当然会注意，现在回家了嘛，一放松才出状况。”安哲说，“以后一定小心。” 赵曼琴瞪他。“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每回都这么说，就是没改掉。” …… “姐姐你吃完了？” 浩浩惊讶。 她今天怎么吃这么点 “嗯，我胃口小。” “你不会是要减肥吧？”浩浩不太相信。 他以前见她在店里吃饭，食量还是挺正常的。 “没减肥，吃饱了而已。” “哦。”浩浩也没在意。 这一幕好像在哪见过？ 顾洵在脑子里搜索相关记忆，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跟李正宏的一段对话。 “卧槽，顾校花今天吃那么少，你是要减肥么，还衬托得我食量巨大，我就不该跟你坐在一起。” “手疼。” 他立刻往赵曼琴的方向看。 …… 半小时后，赵曼琴和安哲吃完饭去了电影院。 浩浩没有跟过去。 小孩子总是三分钟热度，浩浩问:“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安然摇头:“我想在这里坐一会。” 浩浩扭头转向顾洵，用眼神询问。 顾洵放下手机，站起来:“走吧。” 浩浩觉得抛下安然一个人不太好，又对安然说:“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象换了个人……安爸爸也算释放天性了:) ☆、第二十一章 安然还是摇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好吧。”浩浩离开前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了，姐姐你要是想过来给我发条短信。” 15分钟后，浩浩拿着个冰淇淋走在大街上，一边舔冰淇淋一边跟顾洵聊天。 “哥哥，你说那个姐姐带我来干什么？” 顾洵玩手机，抽空回一句。“不是很明显么？” “不会吧。”浩浩问，“难道真的就是带我来跟踪阿姨约会？她不会这么无聊吧。” “那你觉得她带你来干什么？” 浩浩:“我哪里知道，那个姐姐就是古古怪怪的。” 顾洵神色一动，收了手机。“哪里古怪？” 浩浩数着手指头，说:“第一，她老问我一些莫名奇妙的问题，第二，她总是死气沉沉的，赵阿姨跟她打招呼都不怎么理，第三，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竟然旷课带着我来跟踪赵阿姨，难道不奇怪么？而且——” 浩浩想起他跟安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我之前也跟说你过啊，你不会忘记了吧，第一次见这个姐姐的时候，简直吓死我了，她一个人站在店外面，站了好长时间，外边下着超级大的暴雨都没走，也不撑伞，还一动不动，跟个鬼似的……” “你现在觉得她怎么样？” “现在啊——”浩浩想了想，“她带我出来玩啊。” 浩浩兴奋道:“带我出来玩我就喜欢她。” 走到b区，顾洵问:“你要去欢悦乐园么？” 浩浩目光一亮，蹦蹦跳跳说:“好啊好啊。” “给安然发条信息问她去不去。” “嗯。”浩浩低头编辑短信。 到了门口，“叮”收到信息。 …… 顾洵和浩浩走后，安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吃东西。 午饭后，顾客陆陆续续离开座位，嘈杂渐熄，只有服务员穿梭其间。 安静的环境让她能空下脑子整理过乱的思绪。 今天是安然第一次见安哲与赵阿姨的相处日常，今天也是安然见安哲笑得最多，最开心的一天。她从没在家里看见他这么放松的样子。 关于安哲的事情安然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一直向前追溯，安然想起了最初对爸爸的疑问。 爸爸是怎么样的？ 小时候安然觉得元元的爸爸很好。 后来见到了自己的爸爸，安然觉得自己的爸爸也很好。 看起来很敦厚，不多话，很少笑。 这就是她的爸爸。 其实在有一段时间内安然觉得这样的爸爸比元元的爸爸好，稳重，不苟言笑，不亲近但也不怕。 可后来安然发现，之所以爸爸是这样的，只是因为，爸爸只是爸爸。 爸爸不是安哲。 她看不到安哲。 妈妈不会做饭，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也没教会妈妈做饭，所以她看不到爸爸夸赞妈妈做的菜好吃。 妈妈从来没跟爸爸出去买过衣服，也不可能让爸爸帮她挑选衣服，所以她看不到妈妈穿爸爸挑选的衣服。 妈妈身体不好，但不喜欢被别人特殊关照，所以她看不到爸爸像帮赵阿姨一样帮妈妈端盘子。 妈妈看到爸爸的问题，不是责怪爸爸，而是告诉爸爸应该怎么做，所以她看不到爸爸犯错误。 所以，她见到的爸爸不多话，不苟言笑。 曾经她很疑惑，疑惑妈妈那么优秀，为什么爸爸还要跟赵阿姨在一起？ 今天她好像想明白了，又好像没想明白。 两种想法在脑海里交织，渐渐地，安然有些累了，她手托着腮，盯着眼前的盆栽，脑子放空，盯得久了，眼前浮了重重叠影，喧闹声，脚踩地板声，抱怨声伴着热菜腾起的白雾化作虚无…… 安然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好了。】 脑海里有道声音催促。 “叮”手机进了条短信。 一下子把安然惊醒了。 她睁开眼，打开屏幕，一行字跳出来。 “姐姐，我和哥哥要去b区的欢悦乐园玩，你来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安然看了很久。 它构成了一副画面，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小的蹦蹦跳跳很开心，大的漫不经心的样子，一举一动都透着随性……和温馨。 她还看到了一句话。 一句昨天在书上看到的话。 我们把世界看错，反说它欺骗了我们。 一直以来，总有各种各样的疑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2 惑摆在安然面前。 她疑惑的时候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很多事情维持原状最好，她不喜欢变化。 可是，如果变化的世界也是好的呢？ 她不能总是逃避和不予改变。 世界没有欺骗她，它只是——很真实。 不能因为她对爸爸妈妈的期望太高，就容不得一点瑕疵。 莹莹的屏幕光照亮了安然的脸，她发了条信息。 “去。” 穿过有些昏暗的餐厅过道，商场白亮的光线齐齐涌进门口，安然有些期待。 对于这样的画面安然无法抗拒。 安然突然想了解顾洵这个人。 …… 欢悦乐园占据了b区的整个二三层，是a市最大的电玩城。 包含各类电子游戏项目，赛车，射击，旋舞，投篮等等。 巨大的游戏音淹没了整个二三层，安然一上二楼电梯，就听到各种游戏机发出的声音，有些不适地捂住耳朵。 安然第一次来电玩城，到达二层，她看到收银台排了长队，问了人才知道，要买游戏币才能玩。 安然也跟着队伍排起长队买游戏币。 …… 浩浩玩了几趟赛车和射击觉得有些无聊就下来了。一个弹球的游戏机前的人挺多，投下币以后，按下中间的按钮，就会有个球从中间弹起，弹得越高，出的票越多。 简单不失有趣，也因为只需要一个币，玩的人不少。 浩浩旁观了一会，跟哥哥说起自己接到的短信，“没想到那个姐姐会过来。” “你本来以为什么？” “嗯……我以为她不会跟我们一起。”前面有个人拍的球跳到一个很大的数字，浩浩跟着人群唏嘘了一阵，才继续说，“这个姐姐总是一个人，周末一般呆店里，也不去别的地方，我以为她不喜欢跟人在一起玩。” 顾洵靠在旁边的一台游戏机上，若有所思:“说不定她很爱玩。” “不会吧？” “怎么不会？” “看样子呗，每次见她不是写作业就是看书，一看就知道是好学生，学习才是她的游乐园。” 前面没人再投币了，顾洵问，“你要去玩么？” 浩浩从篮子里抓了几个游戏币，不再说话。 第一次，球跳在中间，50。 第二次，30。 第三次，20。 第四次…… 几次过后，浩浩又觉得无聊，拉着顾洵走了。 三楼大多数都是一些偏竞技类的游戏。 二楼的相对“温和”一些。 “姐姐应该快到了，我们去二楼等她吧。”浩浩说。 “嗯。” 一下楼梯，浩浩的手机响了。 浩浩按下接听键:“喂？” 手机对面传来安然的声音:“你们在哪？” “正在下二楼。” 背景音很大，安然隔了一会才听清楚。“我就在二楼。” “那我们过去啦。” “嗯。” …… 电话里安然说她在收银台右边偏前的位置。 浩浩和顾洵一路走过去，越走小孩子越多。家长带着孩子玩钓鱼，沙子粘贴画，泡泡池…… “这边……好像是儿童娱乐区。”浩浩无语，“姐姐来这里干嘛，她不会喜欢玩这些吧……” 顾洵思忖片刻，不太确定。“这个……说不准。” 浩浩:“……” 找了一会，浩浩看到安然，指着安然的方向。“那边。” 顾洵看过去。 安然在玩……抓娃娃机。 抓娃娃机旁边人很少，在一个有各种各样娱乐项目的电玩城里，抓娃娃机的吸引力约等于无。 安然很专心地一个币一个币地投，一次又一次抓，百折不挠，颇有不抓到就不走的架势。 在爪子又抓空，安然再投币的空挡。 “姐姐……”浩浩很奇怪，“那边不是有很多可以玩的么？” 安然投币的动作一顿。 刚刚她买完币不知道要玩什么，随便逛了一会，刚好看见了抓娃娃机，就很自然而然地过来了。 安然把游戏币放进小篮子里，没再继续投币。“不知道玩什么，小时候总看见这个，又没玩过，想先来试试。” “抓娃娃机都没玩过，你没童年啊。”她果然是乖乖女啊，浩浩大惊小怪，“不会都学习去了吧？” 安然轻笑:“就比你多学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你在玩娃娃机，而我在学习。” “!”浩浩惊悚了。 她……竟然会跟他开玩笑。 顾洵:“你还要玩这个么？” 安然:“不了，你们去哪里？” “三楼，去么？” 安然看了眼楼上，点头。 于是，在顾洵和浩浩的带领下，安然开始了她的电玩城之旅。 ☆、第二十二章 4点左右安然打开手机看时间。 这个点估计赵阿姨看完电影了。 安然问:“我想去二楼，你们还要在这里么？” 顾洵:“一起走吧。” 十分钟以后，他们撞见了安哲和赵曼琴。或者说，果然撞见了安哲和赵曼琴。 安然在玩门口旁边的水果机。 “然然，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准确传达到安然耳里。 这一刻，仿佛世界都静止了，她只注意到说话的那个人的声音，全身的血液涌上大脑，脉搏声咚咚响，她整个人都绷紧了。 机器的声音还在响，但安然不准备再玩了，她捞了一把蹦出来没有投进去多的游戏币，没有管堆到地上的票，走出人群。 耳边稍稍清净。 声音的主人也跟着安然出了人群。 深吸了一口气，安然回头，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副玩的很开心的样子。“赵阿姨，你也来了？” “对啊，蛮久以前听浩浩说这里挺好玩，就想来逛逛，没想到一到门口就遇见你。”赵曼琴声音里带了显而易见的惊讶。 说话间，浩浩和顾洵过来了。 赵曼琴更惊讶。“浩浩，你怎么也来了，你们……” 赵曼琴看着站在一起的三个人，闹不清楚状况。 浩浩心虚，呐呐不言。 赵曼琴把视线转到安然身上。 安然此刻的注意力都在赵曼琴旁边的人身上。 从她穿出人群开始，就一直注意安哲。 大概是没有想到会在约会的时候遇见安然，安哲现在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处于震惊和不知所措的状态。 没人再说话。 “浩浩想来这边玩，让我和安然带他出来。”顾洵不轻不重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几人间微妙的气氛。 因为这道声音，安哲察觉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3 到自己的失态，神情稍稍回复正常，但紧抿的唇线显示出他现在的紧张状态。 也因为这道声音，安然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眨眨眼，视线调转。 余光瞥到浩浩气鼓鼓的样子，显然是被顾洵的胡说八道气到了。 安然突然想笑，放轻松了点。 “浩浩，你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碰见我吧，怪不得前几天一直问我去哪里玩。”赵曼琴了然，哭笑不得地介绍旁边的人，“这就是你叔叔，终于看到了吧。” 浩浩更心虚了，眼珠子飘忽了一阵，最后说:“呃……是啊，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接着对着安哲说:“叔叔好。” 安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好。” “叔叔好。”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响起，字正腔圆，轻柔又有些缓慢的声线在几个人围绕而成的一小片地方传开，不重，但每个人都能听见。 说完，安然的眼睛直直望向安哲，一副等待回应的样子。 空气好像凝滞了。 一秒。 两秒。 …… 五秒。 赵曼琴疑惑地用胳膊碰安哲，“怎么了，安然跟你打招呼呢。” 安哲被碰回了神，又牵起嘴角说:“你好。”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还出汗了。”赵曼琴奇怪道。 “可能最近太累了。” “你也别那么拼命，多注意休息。”赵曼琴一边说，一边撕开一包纸，给安哲擦汗。 手刚碰到安哲，安哲就像触电似地一躲。 “你……” “我自己擦。”安哲拿了纸巾，自己随意擦了擦。 没人再接话，气氛有点冷。 “要一起玩么？”赵曼琴问。 安哲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 安然不再看安哲，对赵曼琴说:“我就不了。” 又问浩浩和顾洵:“你们呢？” 顾洵说:“跟你一起。” 安然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几秒，转开。 浩浩也说:“对啊对啊，阿姨你们玩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小鬼头说什么呢？”赵曼琴脸红了，“那我们走了啊。” “好的，拜拜。” “拜拜。” 赵曼琴和安哲走了以后，安然松了口气。 “接下来去哪里？”浩浩问。 “先走吧。”顾洵说。 从商场走出来，冬天冰凉的空气刮过来，让刚从温暖的商场里出来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一抖。 “好冷啊。”浩浩跺跺脚。 现在已经5点多，冬季的天黑的早，路灯早早亮了，霓虹闪烁，晚上人流更多，来来往往的人群说着话，喧嚣热闹。 夜晚的欢悦城很美。 顾洵说:“找个地方吃晚餐。” 浩浩兴奋道:“好啊好啊。” “你呢？”顾洵问安然。 安然想了想，点点头。 顾洵看着她，嘴角挽出一个笑容。 …… 赵曼琴和安哲走上三楼，确定安然不会听到，才说:“真奇怪，安然跟浩浩那么熟了么？还带着他来这里。” 僵好一会，安哲抓起游戏币，说:“别管这些了，好不容易来一回，玩这个吧。” “说的也是。” …… 晚上回到家，安然就一直等着，等到落地窗外的世界越来越寂静，等到路灯下的行人都回了家。 安哲都没有回来。 明天安哲和陆雅欣就要带着安承承回老家，直到过完年才回来。 其实即使安哲回来了，安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还是一直等。 在变化来临之前，她一直做的，能做的，好像只有等待。 桌子边闹钟指针的移动声越来越清晰，到了午夜12点，开门声还没响。安然轻微地叹了口气，收拾东西，熄灯睡觉。 她躺在床上，本来以为会辗转反侧，没想到粘枕没多久就睡了。 今晚的梦很美。 梦里安哲开车带一家人出去郊外踏春，流水潺潺，微风轻拂，吹得绿色草坪上的小草小花摇摆，吹得陆雅欣的发丝微微凌乱。 餐布在地上铺开，陆雅欣精心制作的点心整齐摆列在上面。 安承承放着风筝到处跑，细丝连着的风筝在空中舞动。 瓦蓝的天空，几个风筝在上面争奇斗艳，互相角力。 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看不清图案， 最后连形状都模糊了。 它可真小。 它那么小，那么轻，怎么就能飞那么远，那么高？ “承承，快回来吃东西。” 安哲两手呈喇叭装，大声喊着。 喊了几声，远处的安承承听到，也学着安哲的样子，声音遥遥传过来，“好的，马上。” 手忙脚乱地收线，拿着风筝走过来。 安然看着天空飘动的白云，突然说:“爸爸，你带了相机么我照一张相吧。” 陆雅欣赞同:“好啊，好不容易摆得那么好看呢，你们要坐在餐布后面，别挡着了。” 安承承站好:“快点。” 安然拿着相机，站在不远处，前面三个人和地上的点心一齐入境。 “茄子。” 异口同声。 郊外清爽的空气把他们照得清爽。 人与背景相融，天蓝得没有杂质，他们年轻，鲜活，有生命力。 “咔嚓”一声。 安然从梦中醒来。 “叮叮叮”床头闹钟响的欢快。 这场梦里爸爸就是安哲。 ……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人心浮动。 负责检查校牌的门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过多的为难。 每个老师进来的开场白变成了—— “我知道最后一天你们都很兴奋，我也想马上放假，但是课还是要听的，你们再坚持一下……” 于是每个人一脸便秘地坚持了一天。 第八节课是全校大扫除，第七节课下课后，班长安排各组的分工，各个课代表去办公室拿假期作业。 蒋慧如交代完，把安然留下。 “安然，我听说你一模考得不太好，包括英语也是，能问问是哪里出问题了么？” 蒋慧如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大概是因为年龄相差不大，没什么代沟，平时跟学生挺亲近，经常互相玩笑。 安然很感谢她，当初她被英语拖后腿。蒋慧如总会单独照顾她，把她叫到办公室单独辅导。 今天蒋慧如收敛了平常的玩笑心思，脸上挂起亲切的表情。 安然很不适应她这种神情，又不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没吱声。 隔了一会，蒋慧如看着低头沉默的安然，换了个话题:“放假以后有什么计划么？” “找一套语法书来做，收集错题，每天复习单词，还要做阅读的限时练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4 习……”安然对学习很有计划。 “我是说……去哪里玩？”蒋慧如轻声打断安然的话。 前一阵子，蒋慧如就察觉到安然的不对劲，也从魏昌生那里得到一些不太好的反馈。 她是不是过于在乎成绩了？ 听到这句话时，安然一愣，半天回不过神来。 “还没有计划。”安然说。 “小蒋你快点啊，今天早点下班去吃饭啊。”远处一个女老师催促。 “知道了。”蒋慧如回应，而后又对着安然试探道，“我觉得你实在太关心这次的成绩了，这样不好。” 隔了一会，安然还是没说话，一副聆听教导的模样。 蒋慧如无奈，收拾了一下桌面的东西，简单对安然说，“其实高考拼到最后就是心态，你的成绩很稳定，基础打得也牢实，只要高考正常发挥就行，寒假把状态一下，练习什么的就不要做太多了，趁着过年好好玩几天。” “嗯。” “那我走了，那边还有约呢。” “老师再见。” 忙乱的脚步声又出现，安然环顾办公室，学生拿着试卷到处走，老师或细心叮嘱注意事项或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安然走出办公室，走廊外的白光照在她身上。 来来往往的人穿梭。 快要放假了。 ☆、第二十三章 “给你。” 安然一来，顾洵就递给她一张报纸。 “我们组擦玻璃？”接过报纸，安然问。 顾洵拿着一瓶清洁剂在玻璃上喷，“你擦我右边那块。” 安然把报纸揉成一团，盯着顾洵手里的清洁剂，正琢磨着开口。 顾洵直接把清洁剂喷在她要擦的玻璃上。 安然诧异了一下，随即回过神开始擦。 她回来得比较晚，很多同学已经完成任务，陆陆续续离开。 张梓芸很快打扫完，回来收拾书包。 离开前她问安然:“我也报了班主任的补习班，你报的是哪个时间段的？” “早上9点。” “哈哈，我也是，没想到假期也能见你，明天见。” “明天见。”安然回头继续干活。 耳边冷不丁传来顾洵的声音:“为什么要报补习班？” “！”安然吓了一跳，手一抖，报纸掉了。 顾洵帮她捡起来，看着安然，眼睛眨巴几下，一脸好奇。 这会人走了大半，教室里很安静，灯只剩了几盏，光线昏暗，安然不太看的清他的表情，却盯着他的脸，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反问:“补习不是很正常么？” 只不过回话的时候移开了目光，转向窗户，玻璃映着她的脸。她面无表情。 顾洵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笑，有点无奈：“是挺正常。”随后像是不经意间撇了眼窗户。 后来，两人没再说话，专注擦玻璃。 “安然，外面有人找你。”有同学喊她。 安然下了椅子，心下纳闷是谁找她，一出门看到了王巍坤。 安然：“……” “你什么时候走？”王巍坤靠在走廊问。 安然:“擦完玻璃就走。” “你擦完玻璃，我送你回家吧。”王巍坤对她笑了笑。 安然很莫名:“不用了，我自己回。” “过年前各种偷窃的抢劫的都出来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王巍坤坚持道。 “可是，我……”安然在脑子里搜索借口，突然灵光一闪，“我约了人一起回家。” 王巍坤惊讶道:“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 安然紧张地思索人选。 “我。” 一道声音适时响起。 谁？ “你？”王巍坤声音陡然高了一个调，视线越过安然，看向她背后的人。 安然顺着王巍坤的视线转过身，看见顾洵拿着抹布站在不远处。 “安然找我帮她搬书。”顾洵帮安然找了理由。 安然：“……” 怎么顾洵最近总出现得那么出人意料？ “我帮她搬吧。”王巍坤说。 “不用了，我跟她家比较近，顺路。”顾洵笑眯眯道。 什么鬼？ 不能再让他们说下去了。 安然赶紧打住，对王巍坤说：“我已经找了他帮忙了，就这样吧，我还要去擦窗户。”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回教室。 留下外面两个人在走廊里吹风。 “你好啊。”顾洵跟他打招呼。 “你是……顾洵？”王巍坤问。 “没错。”顾洵举起手上的抹布，“要一起去洗抹布么？” “不用了。”王巍坤果断拒绝走人。 “拜拜。”顾洵甩了甩抹布，然后慢悠悠地去卫生间洗抹布。 教室里，林宜玉收拾完东西说：“然然，我走了。” “嗯，拜拜。” 班上的人越来越少。 灯关了几个，屋子暗了些，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花了几分钟擦完，安然开始收拾东西。 顾洵很快回来，随便抹了几下窗台，把抹布又洗了一遍放在讲台，然后回到自己位置上。 安然背上书包，打算跟顾洵道别，一回头见顾洵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 “你不走么？”安然问。 “一起走啊。” “!” 什么？ 安然眼睛瞬间瞪大。 顾洵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安然的眼睛有点像猫眼，此时一睁大，微微上挑眼尾更明显，脸也显得更小了，淡色的唇张开一个惊讶的幅度，整个人流露出一种俏丽感。 顾洵没见安然这副模样，平时的安然基本只有笑和不笑两种表情，大部分时候比较安静。 现在见到这样的安然，顾洵觉得她整个人丰富起来，也很可爱，忍不住逗她，“我早就收拾完等你了。” 安然看着他干瘪的书包问:“你就这么点东西？” 顾洵点点头，很认真地对她说：“知识都在脑子里。” 安然:“……” 挣扎了一会，安然说:“你说真的么？” 顾洵:“不然还是假的，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呃……可你也没搬书啊？ 难道不是为了解围才找的借口么？ 怎么还当真了？ 安然无语凝噎。 仿佛跟她心灵相通，顾洵把书包里为数不多的书掏出来，拿在手上，说:“这样更保险。” 安然看了眼周围。 没几个人。 她放下心，认命道:“走吧。” …… 原本安然以为一路会很尴尬，没想到顾洵还挺有趣。 他说的很多东西安然觉得新奇，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宝盒，盒子里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10多分钟转瞬即逝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5 ，海心居的轮廓现出，安然才想起来一件事。 “我得先去买晚餐。” “晚餐？”顾洵问，“家里没人做饭么？” 安然:“他们回老家了。” “你不是a市人？” “不是，我高中才过来这边上学，以前一直呆在老家。” 顾洵若有所思:“这么说你对a市不熟。” “没怎么出去玩过，算是吧。”安然踢了踢脚下的树枝，碎雪也跟着散开，她看着那片白色，转了话题，“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快餐店么？” “有挺多，不过——”顾洵问，“你打算天天吃快餐？” “不是。”安然摇摇头，“我会做一点饭，但是现在冰箱没食材。” “嗯，我带你去吧，顺便陪你去趟超市。”顾洵对她绽开一个笑容。 他眉清目朗，面如冠玉，此时弯了眉眼，如同古画里满面春风的俊俏少年郎，惹得在旁驻足的少女面红心跳。 安然看着他的脸。 觉得他就是个祸水。 这个点小贩零零星星出来，街边的摊子十分迅速地架起来，没多久一整条街充斥着叫卖声。 铁板烧，烧烤，油炸小食的味道萦绕了整条街道。 安然一路走过去，看到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摊子。 她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安然抛下一句话跑了。 顾洵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昏暗的灯照耀，晚风吹拂，行人穿梭，小贩吆喝。 一切都成了背景，给安然的背影渡上一层生活气。 没多久，安然提着两个热腾腾的饼跑过来，她的刘海因为跑动有些乱，齐脖的黑色短发变得蓬松，风鼓起她的衣服。 她抬起微微泛红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唇色似染了花汁般鲜嫩欲滴。“给你。” 一个袋子举到他面前。 白雾缭绕，散着热气。 在寒气阵阵的街道上，显得很有吸引力。 顾洵有些意外，接过来说：“谢了。” 安然的眉眼弯起。 顾洵看着她，突然说:“说起来，我帮了你几次，你都没跟我说过谢谢。” “……”安然猛地咳了几下，不吱声。 顾洵好像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我把你送到医务室，还帮你解围，不说声谢谢么？” 安然:“……”她想吃饼，默默地举起饼…… 顾洵眼珠子斜过来，“说完再吃。” 安然放下饼，还是不说话。 “来，跟我说谢——谢——”顾洵说，“很简单的。” “……”他在教小孩么？ 安然没理他。 顾洵停下来，直勾勾看着她，一副她不说话就不走的架势。 气氛莫名其妙就僵硬了。 最后，安然犟不过他，虽然觉得很别扭和尴尬，但安然还是跟着他说：“谢……谢。” 风轻飘飘地把话送到顾洵耳里，声音不大，有些生涩，能听出她很不好意思。 顾洵笑眯眯点头。“走吧，快到了。” “嗯。” 他们穿梭在嘈杂的街市，路灯和小摊贩挂起的灯泡散着光，晕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影拉长。 安然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唇角不自觉勾起。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说一声爸爸妈妈，或者谢谢，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因为从小叫到大，所以自然而然。 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后天习得的，只不过人们学会的太早，便把它当做先天就会的。 安然从不麻烦别人，也一直没有说这句话的机会。 …… 快餐店的食品种类很杂，有小吃有面点有饭食。两人打包了快餐又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就回海心居。 “几层？” 一进电梯，安然问。 “17。” 安然给自己按了13，再给顾洵按了17。 电梯缓慢上升。 顾洵靠着电梯，问:“你住哪里？” “a。” 顾洵点点头，说：“我住c。” “叮——”13楼到了。 安然转头对顾洵说:“开学见，拜拜。” 电梯门缓缓相合，快闭上的时候，顾洵对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说不定马上就见了。” 什么意思？ 安然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可什么都来不及问，电梯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第二十四章 开门的时候，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安然开了灯，发现屋子很空——应该是做了大扫除，窗台，桌子上的东西被收拾走了。 爸妈弟弟房间的床铺也都放进了柜子。 整个屋子都没有人气。 除了安然自己的房间。 安然在房间外的走道上站了一会，窗户没关好，穿堂风吹到她身上。 很冷。 她一哆嗦，去把屋子里所有的窗户关好。又走回自己房间外的走道时，她感觉怎么都不对劲，心里突然莫名恐慌起来， 退出走道，才意识到是那边太暗了。 于是她又把所有的灯按开。 看到整间屋子瞬间亮堂，才舒了口气。 安然从来没有在晚上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过。她觉得没有人的房子静得可怕，直到刚刚把灯都打开，才稍稍有点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她回房间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看着客厅发了一会呆，又把要做的作业和晚餐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一个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安然觉得屋子实在是太静了，静得耳朵嗡嗡响，安然尝试着不把注意放在这里。 结果听到楼下小孩大声玩闹的声音以及大叔大妈们跳广场舞的声音。 听了一会，安然觉得吵了。 很吵。 她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头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 不知道为什么，安然感觉心里很闷，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 盯着餐盒发了一会呆，安然眼前浮现出刚刚跟顾洵走在街上的情景——深冬的大街，神采飞扬的少年对着自己滔滔不绝，眼底眉梢染着光彩。 就这样发着呆，楼下小孩的一声大叫把她惊醒，她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没有在街道上，旁边也没有人。 只有自己。 安然觉得更闷了。 视线有些茫然地到处看，余光瞥见电视机的时候，她目光一亮，等不及穿拖鞋就噔噔噔地跑过去开电视。 电视机里的音乐声配着对话声萦绕着整间屋子，安然的心渐渐定下来。 伴着电视声，安然吃完晚饭，把餐盒收起来堆在旁边，没有马上去扔，而是先把作业拿过来做。 做作业的时间过去得很快，安然合上书本抬眼，惊讶地发现竟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赶忙去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安然想了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6 想，把自己房间的被子枕头都搬到了客厅。 躺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她把被子密密实实盖满全身，从外面看过来，好像整个人都陷下去了。 电视声连续不断地响，楼下没有人说话走动，这个点绝大部分人都睡了。 可安然怎么也睡不着，虽然有电视机在响，她却觉得不够，四周太安静了，耳朵又开始嗡嗡响。 她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了，整张几乎脸埋在被子里，只留个眼睛出来。 电视画面一帧帧闪过，是婆媳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听到“吸血的寄生虫”这几个字，安然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哆哆嗦嗦地找遥控器换台，可是眼前越来越模糊，重影让她分辨不清楚方向，手胡乱地摸索，怎么也找不到。 被褥被她枕头被她搞得凌乱不堪，终于摸索到一个硬物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什么，她的手像触电似地一扫，有东西啪地掉在地上。 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发现是遥控器。 她赶忙把遥控器捡起来，手有些发颤地调台。 终于调到另外一个台，可心慌还没有停止，有什么东西开启了就无法停止，越来越多的声音聚集过来，就像按了快进一样播放…… “安然，你什么时候走，天天呆在我家，我都快烦死了……” “你爸妈是不是不要你了？” “还真有可能，他们刚生了个儿子。” “你看你，多惨啊，不仅爸妈把你丢了，整个学校的同学都没人跟你说话。” “沈涵青，你在那里说什么？别打扰然然写作业。” “哦——知道了，妈——”拖长音调，懒洋洋地，“她厉害着呢，打扰不了。” “废话，你当谁跟你一样回回考零蛋。家里怎么有你这么个人？” “考零蛋怎么了？” “你是不觉得有什么我觉得丢脸，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你!” 画面转换。 “然然啊，我就把你当亲生女儿了，什么都好，多好的娃啊。” 姑姑斜眼看着姑父，“你说是吧，业平？” “对对。”姑父连连点头。 “你想不想认她做咱们的亲女儿？” “当……当然想了。” 画面交错。 “然然，伯母今天要去街上买东西了，街上太热了，你也嫌热对不对，今天就回房间看书好么” “好。” “我出门了，然然你今天下午你一个人在家啊。” “好。” “伯伯有点事，你在家帮忙照顾一下弟弟妹妹。” “好。” “……” 窗台吧嗒一声，声音被打断，安然整个人一惊。 缓缓转头，转到一半，安然发现不对劲。沙发旁边巨大的落地窗也有个人缓缓转头，一个平刘海的女孩白着脸看着她。 半透明的，小小的。 安然一下子就被吓得猛地闷进被子里，不敢去拉窗帘。 她躲在被子里一语不发，连惊叫都没有。 被子里的空气稀薄，时间久了，安然被闷得难受，却还是不敢拉开一点。 黑暗的环境好像有什么一直在拉扯她，越拉越深，有如坠地狱的冰冷阴寒。 今晚下了小雪，雪团扑倒窗子的声音在安然耳边无限放大。 啪嗒。 啪嗒。 她感觉通身就像一团冰，冻在饿鬼道，有小鬼拿着锤子想要杂碎她身上的冰，准备吃了她…… 一点。 又一点。 那阵恼人的嗡嗡越来越大。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贱货，滚出我家。” “然然，你今天就呆在家里吧，姑姑出会门。” “……” 一句又一句。 直到—— “然然，今天姑父陪你在家，我们，一起，回房间看书吧。” 冰被杂碎。 “唧唧——” “唧唧——” 全身上下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鬼叫嚷着扑过来。 嘴巴诡异地咧到耳际，撕扯着皮肉，鲜血染了满嘴。 …… 补习班在学校附近一家写字楼的2层，从海心居走过去大概要20分钟。 早晨的光透过落地窗，穿进客厅，从远处开始，墙壁，电视，桌子，音响，沙发，被渐渐照亮，最后打在那个全身裹着被子，眉头紧锁的女孩身上，光线慢慢竖直，似乎在催促这个几乎一夜未眠的人起来。 昨夜的雪停了，空气静谧。 安然昏昏沉沉地从沙发上醒来，抬头一看客厅的表。 八点五十。 安然惊得一下从沙发上弹起，脚一触到地板，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花了5分钟匆忙洗漱穿衣，安然随便收拾了几下书包就拿着围巾出门了。 即使是一路飞奔，到达培训班还是迟到了差不多十分钟。 她向前台问了教室地点，小跑过去。 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祈祷老师不要太严厉。 从小到大，安然从来没迟到过，因为没有经验，她在门口踌躇片刻，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才拧开手柄。 “吱——”一声微弱的开门声响起。 安然:“……” 本来还希望最大限度地不引起注意，结果门的质量打破了她的幻想。 安然想，如果还保持着刚刚的慢速去推门，那这声“吱——”虽然小，但是会无比的绵长，里面的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思考清楚这一点，安然索性放弃了，一个加速度，门大开，露出里面一排排黑脑袋。 安然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扫了一眼屋子。屋子的面积只有半个学校教室那么大，却容纳了二十多个人，前排坐得满满当当。 视线一路往后，想找个位子，却在一处顿住。 安然:“……” 一只很熟悉的手朝她挥。 那张神采飞扬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安然百思不得其解。 顾洵怎么也在？ 安然定在原地，忘了动作，马上就收到了一声来自讲台的呵斥。 “你怎么还站在那里，迟到了还不赶紧找座位？” 安然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看了眼讲台上的补课老师。 ——他四十岁上下，寸头，粗砺的黑发根根分明地插在头皮，金属眼镜框在灯光下闪烁着威严的光，镜片后的眼睛有如实质般向她射出一道电光。 空气中仿佛响起来霹雳吧啦的电流声。 安然赶紧低头朝着教室后方走去。 前面那双引人注目的手朝旁边的座位指了指。 安然：“……” 其实安然不太想坐在顾洵旁边，可她又实在无法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坐到他后面，最后安然还是在那双手的指示下坐过去了。 坐下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7 的瞬间还收到了补课老师的怒瞪。“这里是补习班，没学校要求的严，但好歹也是课堂，希望某些同学还是要遵守一下纪律。” 安然很担忧自己这几天的命运。 所幸老师只说了一句就继续刚刚的讲课，安然松了口气，把自己书包里的草稿纸和笔拿出来摆在桌上。 顾洵提醒她。“你没拿卷子。” ☆、第二十五章 卷子？ 安然疑惑地转头。 看到顾洵桌子上摆着一张试卷。 除此之外，还看到了一杯奶茶——连笔都没有。 他是来上课的么？ 安然汗颜。 “哪里拿？” 顾洵抬起下巴，对着靠近门的位置扬了扬。“靠近门的位置。” “……”知道在哪里她也没胆子过去。 所以，她不仅迟到了，还没有试卷。 没办法了，安然无奈摊开笔记本准备跟着做笔记，正写着，有张卷子一点一点挪过来。 安然余光看见顾洵用一根手指按住试卷移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特别注意顾洵的手。那根按着试卷的手指如削葱根，洁白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有点像他这个人。 想到这里安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莫名其妙，甩了甩脑袋，思绪归位。 他要干嘛？ 难道他要把试卷给她？ 安然正打算说不用了，却听到顾洵说:“一起看。” 挪动的试卷停住了。 刚好卡在中间，分毫不差。 安然:“……” 如果旁边坐的是女生还好，但是旁边坐的是顾洵，只要一偏头，就能看清他的侧脸……飞扬的眉，乌黑的瞳孔映着灯，有几点高光。 距离太近了。 安然不着痕迹地拉远了点距离。 听了一会课，安然紧绷的精神放松，精神一松懈，她就感觉头晕，脑子像浆糊一样转不动——昨天没睡好觉的后遗症出来了。 她放下笔，揉着太阳穴。 这动静引起了顾洵的注意，看到安然不太好的脸色，他眉头微微一皱。 顾洵问:“你昨晚没睡好？” 安然低声道:“有点。” 顾洵把一杯奶茶缓缓移到安然面前。 安然:“？” “给你的。”又加了一句，“上次拿你早餐的谢礼。” 安然:“……”那早餐是王巍坤的。 安然摇摇头:“不用了。” “其实是店家买一送一，我喝不完。”顾洵的语气很忧愁，“你帮我喝吧，拎过来也挺累的。” 说得就像她喝了就是帮了他大忙一样。 安然:“……”最终她还是点点头，把奶茶拿过来，放在一边。 写了几个字，顾洵的声音又传来，没话找话似的。“为什么不喝？” 安然:“现在还在上课。” 又写了几个字，顾洵不孜不倦地劝她:“可是等会就凉了。” 两人讨论着上课喝不喝奶茶的问题，没注意到老师往这边走，也没注意到老师抖得欢快的眉毛。 “咳咳。”一声意味十分明显的咳嗽让争论的两个人齐刷刷抬起头看向声源处。 老师隐怒的表情让安然心一抖，赶紧坐好。 可是现在要干嘛？ 安然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周围，看见大家都在做题。 她赶忙拿了只笔递给顾洵，自己在笔记本上跟着做。 忙碌间，一张卷子递过来。 怎么又来一张？ 安然抬头，看到了老师一言不发地拿着试卷。 原来他过来是想把卷子给她。 安然有些尴尬地伸出手拿试卷，不敢再抬头。 教室里的学生都在凝神细思，老师只过来递了张卷子就走了。 …… 补课老师是魏昌生的朋友，叫高磊，也是一中的老师。 他这人性格有些古板，本来第一天上课有人迟到就不太高兴，可看那女生乖乖巧巧也不像是故意的，再一想这不是学校，就把气压了下去。 可接下来，他发现迟到的女生问题不大，她旁边的男生问题很大。 他也不知道来干嘛的，不带笔，不认真听课，还在课堂上讲话。 这些他都忍了。 但听到他变本加厉地怂恿人上课吃东西，高磊就忍不了了。 这还是不是课堂了？ 高磊觉得应该找个办法敲打他一下。 “谁做完了？”高磊问。 他注意到，其他人都冥思苦想，就那个男生拿着笔随便在试卷上图画几下就算完了。 下边一片安静。 等了一会，他说:“那边的男生——” 几排脑袋往后看。 那颗无所事事的脑袋没抬起来。 高磊皱眉道:“倒数第二排左边第三个的那个。” 无所事事的脑袋终于抬起来。 “就是你——” 一句话引来了更多脑袋往后看。 顾洵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高磊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说:“看你都放下笔了，肯定是写完了，过来解一下吧。” 咦？ 什么情况？ 有人瞄了瞄顾洵桌子上只寥寥写了几笔的草稿，再看讲台上高磊的表情，明白了。 安然幽幽叹了一口气，他听个课都能被老师盯上，她是服的。 安然撑着下巴想，好像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他都能于无形中吸引人的注意。 这是锋芒么？ ……好像也不能称之为锋芒。 她不太懂。 接下来，顾洵在一上讲台，整个人就如蜕变了一般，浑身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学霸本质一览无余，连头顶的灯都有种舞台聚光灯的效果，他下笔如有神，就好像写过无数回。 高磊很吃惊。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学无术的人还挺厉害，等顾洵写完，高磊说:“回去吧。” 顾洵下台。 “你叫什么名字？”高磊有点好奇，这男生的数学可以说是非常好了，在场的基本都是一中的学生，他应该也是，回头跟魏昌生聊一下。 作为年级第一，顾洵的大头贴很多人见过。 台下有人帮他回答。“老师，他叫顾洵。” 顾洵？ 不少没见过他但知道这个鼎鼎大名的人转过头看他。 高磊的脑子瞬间蹦出曾经听过的关于顾洵的种种讨论。 当然，因为高磊是魏昌生的朋友，所以那些讨论充斥着大量的抱怨……换句话说，就是不太好。 不过，高磊今天见到顾洵本人，觉得他看起来跟讨论里的不太一样。 其实顾洵看起来根本不嚣张，相反，不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质甚至有些平，最多给人感觉很散漫。 接下来再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安然跟其他同学一样端正坐好，认真做笔记。高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8 磊的性格虽古板，但是课讲得好，条理清晰，通俗易懂。 时间很快过去，一晃眼，下课的铃声打响。 安然把笔和草稿纸放进书包，正打算走。 “等等。”顾洵叫住她 安然转头，看见顾洵漆黑的眼睛锁住她，很自然地说: “一起回家吧。” 还配合地挽出一个大笑脸。 安然:“！” 事实证明，什么东西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的，如果第一次没拒绝，以后就不好找借口了。 安然就面临着这个情况。 正原地踌躇着。张梓芸看到他们，目光一亮。 “你还真来了？”她一过来就问顾洵。 安然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要来？” “宛夏跟我说的呀。”张梓芸回答完好奇道，“我们还纳闷你来干嘛呢，你那么厉害，不需要补习吧。” 这个问题…… 安然跟着张梓芸一起看向顾洵。 她也很好奇。 顾洵做出一个思考的表情，安然和张梓芸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说呢，没想到听见他说:“呆在家无聊。” 张梓芸&安然:“……”对于他来说的确很重要……第一天来上课就被老师叫上去，比呆家里刺激多了。 安然觑空插了句话:“你一个人回去么?” “不是啊。”张梓芸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女生，“她跟她一起回去。” 安然:“……”没办法了。 一群人走到大门口，张梓芸拉着朋友跟顾洵和安然说:“我先走了，拜拜。” 说完，不知道在急什么，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安然松了一口气。 “走吧。”顾洵迈开腿。 …… 不远处，一个人在拐角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偷窥狂的朋友低头看了看拦在她身前的手，无语。“你看就看，拦我干嘛?” 张梓芸头也不回。“我怕你跑过来跟我一起看，墙角这点地方，两个人挤过来，很容易被发现。” “……”朋友，“哦，那你看到什么了？” 张梓芸一脸激动。“我看到安然跟顾洵一起走了。” 朋友:“看你样子……好像早就知道他们有什么了?” 张梓芸:“我不知道啊。” 朋友:“那你特意跑来蹲墙角干嘛？” “习惯。” “……” “骗你的啦。”张梓芸笑道，“我今天看到他俩坐一起就觉得奇怪了，后面位置那么多，安然干嘛偏要坐顾洵旁边。” “……”朋友说，“你以后应该去当狗仔。” …… “我发现最近总碰见你。” 安然走在人行道上。 地上积了雪，有碎石和断裂的小树枝埋在里面，踩上去会发出咔嚓声。 “是么？”顾洵望天，“可能是有缘吧。” 咔嚓。 安然踩到一截树枝。 有缘？ 有缘是什么鬼？ 他们说话这会，有男生女生结伴一起出来玩，擦肩而过时，几句话传进顾洵耳里。 顾洵心念一动，问安然:“你寒假有什么计划？” 安然:“学习计划？” 顾洵沉默片刻，说:“你觉得我会问这个？” 好吧，安然摇摇头，说:“不会。” “顾文浩想去游乐园玩。”顾洵问，“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听到这句话，安然脑子卡壳了一下。 ☆、第二十六章 顾文浩？ “顾……顾文浩就是浩浩？”惊奇下，安然说话都结巴了。 “嗯。”顾洵问，“怎么了？” 安然笑了一声:“第一次听他的大名，有点奇怪。” “？” 安然:“太正经。” 顾洵也笑了，转眼看她，入眼就是一条大围巾。 “你很冷么？”顾洵问。 她总带这么一条把她半张脸都埋进去的大围巾。 安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愣了一下。“不冷啊。” 顾洵指着她的围巾。“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像什么？” “缩头乌龟。” “……”心塞了一会，安然也没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倒是起了点玩笑心思，她伸了伸脖子，又掰下围巾，扭过头。 “现在呢？” 仿佛有乌鸦从头顶飞过，顾洵目瞪口呆……她现在的样子跟平时沉静的模样相差太大。 片刻后，顾洵回过神来。“像溺水的乌龟。” 安然郁闷地把手放下来，半张脸又埋进去。“谁说乌龟溺水才伸长脖子？” 顾洵的脚步一顿。 乌龟觉得安全才会伸长脖子。 “怎么不走了？”安然回头。 她的动作很自然，话里也带了熟稔。 顾洵看着她，没说话。他觉得今天的安然有点不同。她是个很慢热的人，或许能跟人相处融洽，却难以亲近…但跟他倒是挺快热。 长街飘着不知名的花香，沁人心脾。 是浓郁的香。 站在树下的少年突然露出笑容，加快步伐。 街道上公交车驶过，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不知是不是要赶公车，擦着安然跑过。刚下过雪的地板结了碎冰，有些滑，安然被撞得向前趔趄几步，险些滑倒。 “小心。” 顾洵条件反射地拉着安然的胳膊，稳住她的身体。 一刹那，好像长街上行走的人都静止了，交谈声凝住。 整个世界都静下来。 掌心的温度似乎变得炽热无比，透过层层衣料，传递到安然的皮肤。 两个人的动作也停止了，维持一个人扶，一个人勉强站直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秒，可能几分钟。 顾洵主动放了手。 安然重新站直，跟顾洵并排走。 沉默着走回海心居，等电梯，安然重拾了最开始的话题:“浩浩会想我跟着去么？我以为他不太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顾洵问。 安然看着电梯按钮上面跳动的数字，记忆也跳回了最初。 最开始，不是浩浩不喜欢她，而是她不喜欢浩浩——她以为浩浩是安哲和赵曼琴的孩子。 大概是小时候对爸爸妈妈的期望太高了，她一直无法接受爸爸的行为。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爸爸回归家庭，家会不会好一点，会不会就像那个梦一样？ 如果爸爸在的话，弟弟跟浩浩会很像吧。 她挺喜欢浩浩，有时候会找浩浩说话。 但是浩浩好像不太想理她。 回忆到这里，安然笑了笑。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第一次见面和后来的相处都没有浩浩留下什么好印象。 一开始她的确是无意。 不过后来，她会刻意让浩浩对她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39 保有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这样还挺有趣。 安然开口:“浩浩应该觉得我很奇怪。” 顾洵挑眉。“他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起过你。” 安然:“？” “他说你总爱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顾洵说，“还诅咒他。” “诅咒他什么？”安然茫然，“我没诅咒过他啊。” 她平时乖巧又安静的形象配上这句话异常违和。 顾洵又笑起来，“他说你诅咒他考砸。” “……”安然收了呆滞的表情，偏了偏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奇怪？” 顾洵点头。“是挺奇怪——” 说到一半，电梯门开了，等里面的人出来以后，两个人进去。 顾洵:“还有两幅面孔。” 安然:“……”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喧嚣。 安静的电梯里，顾洵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他没有不喜欢你，上次你带他去欢悦城，他还觉得你挺有意思。” 安然盯着电梯门。 挺有意思？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她有意思。 “叮——”门开了。 安然回头道：“他也挺有意思。”然后走出电梯，对顾洵说了声拜拜。 电梯门缓缓闭上，安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等电梯上行，顾洵伸出手，放在眼前。 刚刚扶着安然胳膊的触感还在。 那是一只细瘦的手臂，有点硌。 只是相触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安然胳膊上的肌肉僵硬了。 不只是胳膊，是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很明确地知道，安然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不止是不喜欢，可能还有……别的。 因为他甚至感觉到了颤抖。 但他没有马上放开，就这么握住。 安然的反应很奇怪。 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就那么停在那里，任由他握着，只是一直僵硬着，没有丝毫的放松。 她很抗拒，却没有主动抽回手。 这大概就是她的性格。 …… 安然一回家就给自己下了碗面。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烧水的时候她发了一会呆，直到水泡咕噜咕噜冒出顶上了锅盖才发现水烧开了。 她赶紧把盖子打开，把面放下去。 几分钟以后，面煮熟，安然把面倒在配好料的碗里，端到客厅前的小桌上。 电视机一回家就开好了，现在播着纪录片。面很烫，她打算一会再吃。 靠在沙发看电视，电视机里，狮子把身子隐藏在足有身高的黄草堆里，伺机而动。 安然的呼吸跟着静下来。 狮子缓慢向猎物移动，一只小麋鹿毫无所觉地走动，越来越靠近狮子…… 然后，狮子突然发动袭击，猛然腾起…… 千钧一发之际，安然的手机响了。 “滋滋”震动的声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撇了一眼手机。 与此同时，电视机里最精彩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任由手机响，等它震动了五六下，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按接听，等着打电话的人说话。 没有人说话。 安然疑惑地拿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 她疑惑更深，一直以来，除了家人，几乎没有人会给她打电话。 应该是打错了吧。 “喂”她试探地开口。 “是我。”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顾洵？ …… 第二天，安然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门铃响了以后，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睁开眼，等视线渐渐清明，她腾地一下坐起来，懊恼地抓头发。 昨天晚上忘记设闹铃了。 门铃声又响起。 安然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去开门，脚还没下地，她停住了。 不对。 这会怎么会有人按她家的门铃？ 懵了几秒钟，安然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 ——应该，似乎，好像，她昨天答应了一件事。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然后，她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跟浩浩和顾洵去游乐园玩。 现在……安然侧头看客厅的钟。 九点。 到时间了。 安然:“！” 门外的人不会是浩浩和顾洵吧？ “叮咚。”门铃再次催促她。 没时间了。 安然迅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把头发捋顺，把衣服褶子铺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弄完这些又在沙发上找遥控器，按电源键把电视关了。 接着匆匆穿上拖鞋，快步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把门打开。 门把手一拉，门外的亮光陡然刺进安然的眼，把她刺激得用手挡了下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她挪开手，见到了两个被光线照的闪亮亮的两个人。 门口的浩浩和顾洵穿戴整齐，俱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大的帅气逼人小的活泼可爱…… 而她自己……安然低头看了看。 ——一身毛茸茸皱巴巴的睡衣加上脑袋上的一团杂草再加上有3层褶子的眼皮和困倦的熊猫脸。 两厢对比……安然有种想把门关上的冲动。 “姐姐……”浩浩一脸震惊，“你不会才起来吧？” “呃……”她不得不承认，“是啊。” 浩浩&顾洵:“……” 尴尬。 半分钟后，浩浩问:“你不让我们进去么？” 安然反应过来，把手从门把上松开，让开一点。 “我去收拾一下，很快出来。”她回了房间。 安然家一进门是鞋柜，再往前是餐厅，向右拐是客厅，洗手间在走道里面。 顾洵打量安然的家。 很普通的装修风格，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收拾过。 扫到沙发的时候，视线一顿。 沙发上枕头和被子凌乱摆放，显然是睡过的样子。 顾洵的眉头皱起。 她睡这里？ 视线右移，沙发旁边的窗台上摆着几摞书，花花绿绿的封皮，是儿童小说和漫画。 浩浩见顾洵若有所思，也好奇地往客厅看。他这会很无聊，看到那边有书，想借来看看，于是冲着安然的方向喊:“姐姐，我可以拿客厅的书看么？” “拿吧。” 浩浩下了椅子过去找书，翻开几本，看到漫画旁夹杂的作业本，作业本上写着“安承承”三个大字。 浩浩盯着那本作业本，拿起来，指着上面的名字，小声对顾洵说:“我认识他。” ☆、第二十七章 来游乐园人本来就多，学生又都放了假，现在门口人满为患。他们穿过拥挤的人潮，排完队，终于挤进去。 游乐场里面，各类充满想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0 象力的建筑映入眼帘，暖色系房子，超大型玩偶，被粉刷得极富童趣的游乐设施。 浩浩欢呼一声，带着顾洵和安然到处排队。 从碰碰车开始，然后是太空蹬，过山车，激流勇进…… 一小时后，浩浩虚晃着步子从海盗飞船上下来。 被颠了那么久，他快吐了。 浩浩撑着膝盖缓了一会，正打算把安然和顾洵叫去休息，转眼就看到一脸风轻云淡的两个人。 浩浩:“……”来了到现在，他俩跟游乐园的画风就不太对——不管玩什么，他们都默默地坐在那里，淡定得跟看风景一样。 这一回头把浩浩整得很哀伤，之后去小卖部休息，浩浩一语不发地喝掉了一瓶水。 他感觉内心受到了伤害。 浩浩小时候没去过游乐园，他对游乐园的认知来源于同学朋友之间的聊天以及电视剧里的演绎。 被提及最多的，就是过山车。 所以浩浩很理所当然体验了一把过山车。 他以为自己会觉得很刺激，但是坐上去以后，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刺激，反而很害怕。 车子一上一下的时候，他很难受，不仅有生理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当时他选了第一排的位置。一开始轨道没什么起伏，直到遇到了第一个几十米高的巨大落差。 车子在俯冲之前缓缓开着，他望着下面……瞬间就把他的小心脏给惊吓到了，他坐在第一排，对那种像是要跳楼的恐惧感感受得最明显。 之后车子猛地一个俯冲，浩浩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瓶水过后，浩浩忧伤地盯着桌子。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好软弱。 就不配当一个男孩子。 不配。 从现在起。 你就是个女…… 不。 你连那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姐姐都不如。 你是个娘娘腔。 娘娘腔! 坐在浩浩对面的顾洵没有感受到浩浩激烈的心里斗争和遭受震荡的心灵。 他瞅了一眼安然。没想到安然适应非常良好，连给他献上关怀的机会都没有。 顾洵也同样忧伤地低头，打开切西瓜开始在手机上划拉。 10分钟后，浩浩摊开一张足有半张桌子大的地图问:“等会去哪里？” “你想去哪？”安然没直接回答。 浩浩思考了一会，似乎是抉择不定，扭头看顾洵。“哥哥你呢？” 顾洵想了想，转向安然。“我随意，你决定吧。” 三个人就像接力赛一样巡回了一圈。 “还是浩浩决定吧。”最后安然说。 顾洵也没反驳，只是脸转过一边，撑着下巴发呆。 浩浩的目光在地图某处逡巡了几下，问:“去鬼屋？” “鬼屋？”安然似乎有些惊讶，又问了一遍。 “对，鬼屋。”浩浩终于下定决心，重重点头，“我超想去，姐姐你去么？” 安然沉默了一会，笑了笑说:“去。” 顾洵眯了眯眼，转头盯着安然的侧脸。 鬼屋一次性只能放30个人进去。 半小时后，终于有工作人员在排队处数到他们，三个人跟其他人一起进去。 入口就是一个黑乎乎的甬道，里面红光乱闪，路面坑坑洼洼，隐藏在角落里满身鲜血的鬼伺机而动。 环绕在狭小空间的惊悚音乐让不安加重。惊叫声时不时在前后响起。 顾洵双手插兜，没再玩手机，毕竟甬道那么黑，手机光照在脸上……吓到人就不太好了。所以他现在就只能研究研究墙边的道具。 浩浩越往里面走越害怕，却死撑着面子走在前面。 之后，他们前面的女生不知道是踩到什么，吓得大叫。 浩浩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女生脸上被吓出来的眼泪。 她旁边的男生……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手，擦了擦她眼角的几点泪珠，小声安抚。 “……”这地方……情侣来比较合适吧，浩浩有点担忧自己是不是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直到走到那个女生的位置。 “啊——” 浩浩所有的想法灰飞烟灭，他哆哆嗦嗦低头看。 只见一只道具手扒在他脚下，手上筋络分明，血管凸起爆裂，有鲜血流淌。 啊啊啊啊啊—— 浩浩瞬间把手蒙在眼睛上，不敢看。 顾洵和安然见浩浩不走了，也都停了脚步。 10秒过去。 30秒过去。 31秒…… 浩浩终于向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没看见一样的顾洵求助:“qaq……哥哥，你帮我弄掉好不好？” 他以为脚上的东西能马上被弄掉，却听见一直没动静的顾洵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这关头哥哥竟然问他为什么？ 浩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旁边的安然也惊讶地看向顾洵。 还能为什么，“我不敢弄啊。”浩浩惨兮兮地说。 “你怕这个？”顾洵幽幽道。 呃…… 真的要说实话么？ 没等他决定好，道具手竟然碰到他皮肤，冰冷又有些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最重要的是—— 它动了，动了，往左边，啊啊啊…… 浩浩被道具手整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对，我怕。” 顾洵这才蹲下身子帮他把道具手挪开。 浩浩舒了一口气，刚缓过来，头发被揉了几下。“既然怕，就不要逞强。” 浩浩一愣，抬头看着顾洵。 顾洵已经收回手，转身道:“之前也是。” 浩浩觉得鼻头一酸，“哦”了一声，凑近顾洵。 他一直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别人不知道，哥哥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顾洵看了一眼旁边的安然。 她的脸色很不好，额头甚至沁出了汗。 安然注意到顾洵的目光，对他笑了笑，解释道:“这里面空气不太好，有点闷。” 顾洵听了安然的话，略垂了眼。 浩浩催促。“快走吧。”他不想在这鬼地方呆了。 前面的光线越来越暗，刺眼的红线收了，昏黄的光照在同样坑洼的黑色斑驳墙壁，让这里显得有些老旧。 走到一半，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浓雾朝他们涌来，笼罩在周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变远了。 浩浩无语，这邪门的鬼屋不仅放了音乐，竟然还放了干冰。 前面又有一个女生惊叫，浩浩被吓得捂住胸口:“吓死了我了。” 顾洵没在意，继续走，没走几步，突然听到浩浩惊慌的声音:“哥哥，我旁边的姐姐好像不见了。” 顾洵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停下脚步，往浩浩旁边的方向看，没见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1 到熟悉的身影。 她去哪里了？ “什么时候？”他一边询问一边迅速转过声，搜寻安然的身影。 前面黑黢黢的甬道无尽绵延，四周还有白雾翻涌，血红的手掌印印在墙壁上，悲惨的哀鸣缭绕不绝。 这种地方…… “好像……”浩浩回忆，“好像就在刚刚，那个女生叫起来的时候。” 顾洵拉着浩浩往回走，开了手机的照明灯。 “安然？”他试探着叫安然的名字。 “姐姐!”浩浩也跟着叫起来，“你在哪里？” 没有声音。 顾洵抿抿嘴，手机光往角落扫，光穿过白雾，最后停留在离他们10米左右的地方。 安然正蹲在地上，双手抱腿，头埋进臂弯，一动不动。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估计是扮作鬼的工作人员，穿着稀奇古怪又诡异的衣服。 见有人走过来，工作人员挠挠头，有点尴尬。 他负责这片区域，干的活就是在有人经过的时候拍拍肩膀，拍拍背啥的。 随机抽人，全凭心情。 他无数次把人吓跑，把人吓得尖叫，把人吓得弹起来…… 从未失手，百碰百灵。 可他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吓得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这模样倒是把他给吓到了。 顾洵走到安然面前。工作人员见她朋友过来就走了。 “姐姐，你……” 浩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洵制止。 他走近安然，蹲下，微微低了头，平视她。 安然抱膝的手缩了缩，显然是知道有人靠近。 “安然。”顾洵叫她的名字。 没反应。 顾洵叹了口气，又说:“我知道你很怕。”从刚刚起他就注意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打扰到什么。周围的白气慢慢流动，绕着安然，模糊了她的身影。 很奇怪，平平无奇的话，却让安然的身子轻微抖了一下。 “但是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要怕。”可声音虽轻，却很有穿透力，一字字直达安然脑海，“至于那些真人……你躲在我后面，他们不会碰到你。” 顾洵停顿了几秒，等安然消化完他的话，问: “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 说完，顾洵没再出声，等着她的回答。 浓雾还在一阵阵滚来。 不知过了多久，安然抬起头，大眼睛张着，看着顾洵。 她的瞳孔太黑，顾洵看不见里面的情绪，只看见他整个身影倒映在里面，然后听见她吸了一口气，说: “好。” 空荡荡的鬼屋里，她的声音有了回音，只一个字，却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耳旁。 每一声都无比凝实。久久不散。 说话的人望着他的神情很专注，极认真的感觉。好像她说的是极重要的东西。 顾洵愣了愣，很莫名地，他被这目光吸引，也这么望着她，片刻后，他笑了一下，打破这宁静，拍拍腿起身:“走吧。” 白雾随之起伏，破散。 其实，每一个能够勇敢表达自身意愿的人都幸福而幸运。 一直追溯到童年。 可能就是那几句。 “我不怕。” “没事。” 造就了长大后爱逞强的我们。 ☆、第二十八章 安然跟在顾洵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她从后方看顾洵，光线从这个角度投射过去，只照到他白暂的脖颈和黑色碎发。 他的身形有些清瘦，双手插兜，很闲散的姿态……就像他的性格，轻描淡写，却 ——无所畏惧。 这就是他。 安然低着头，看到自己的身影被笼罩在顾洵的影子里。 他在前面，一步又一步，脚步坚定，朝着前方走，她跟随，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升上来。 她拧眉思索，却没想明白，待低了头，看着那一前一后的人影，才隐约明白。 那是牵引，有一个人，有一种力量，拉着她，把她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 鬼屋的甬道不长，没多久就出去了。 接下来的安然有点不同。就比如，她会主动参与进来。 顾洵找了个长椅休息，吸着果汁，看着远处的安然和浩浩。她的脚步轻快，能感觉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直至夕阳沉下，他们最后出了游乐园，路过路边的一个小摊。 没有任何缘由地，安然迷上了套圈。 她把套圈扔出去，有时候中了，有时候没中，投了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这实在是一个简单又单调的游戏。 浩浩想不通安然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都累了，安然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趁着安然去买圈，浩浩悄声对顾洵说:“这姐姐怎么越玩越精神了，从鬼屋出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顾洵望着人群，眸色随着光影变幻深浅不一。“我之前不是说过么，说不定她很爱玩。” “我感觉她就像个小孩子。”浩浩指着前面套圈的场地，“套圈有那么好玩么，这么起劲？” “她不能是小孩么？” 浩浩无语:“她都快成年了，怎么是小孩？” 安然买完套圈，冲远处的浩浩和顾洵喊:“一起来吧。”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顾洵鲜少见她有这么健康的脸色。 于是顾洵丢下一句话过去了。“长没长大可不是看年龄。” 一句话让浩浩愣在原地。 自从跟踪赵阿姨约会那天起，他就发现哥哥对那个姐姐很好。哥哥跟她讲话的语气很温柔，会对着她笑，会时不时注意她的情况，为了约她出来还会找自己做借口…… 真的是好到让他觉得哥哥不像哥哥了。 当然今天的姐姐也跟她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话多了，活泼多了，会跟他开玩笑。 两个人都很奇怪。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浩浩的想法开始放飞，但怎么也想不通他们的变化，只好放弃。 这姐姐的性格变来变去，实在是叫人琢磨不定。 或许只有哥哥能理解她。 这个认知让浩浩有些惆怅。 哥哥是真的喜欢那个姐姐吧，毕竟他从没见过哥哥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 天渐渐黑了，远处的顾洵和安然玩得很开心，手里的套圈一个个甩出去，笑脸在灯光的照耀下异常美丽。 许多大人带着小孩从浩浩身边擦身而过，也加入进去。天气严寒，那片区域很温暖。 一行人玩到晚上8点钟，去饭馆吃饭。 趁着顾洵去收银台结账，浩浩晃着腿，开口，“姐姐，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安然一愣，不知道浩浩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笼统道:“很好啊。” “没别的？” 安然:“还能有什么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2 ？” 浩浩晃着的腿撞到椅子，心里郁结，“哼”了一声。 “没什么。” 安然:“……”他嘴都嘟上天了，肯定有什么。 餐桌上恢复安静。一个多小时后，几人分别。 安然回到家，按开所有的灯，窗帘被风带起，白惨惨的灯光打在每个角落，哪里都是静悄悄的。 风吹过来，她瑟缩了一下。 …… 经过了前两天的教训，安然将手机铃声调到最大，第二天在一片混沌中昏呼呼地起床，打开手机看时间。 8点钟。 还早。 刷牙的时候，安然想，今天她是绝对不能再迟到了——补课就补了两天，一天迟到，一天请假…… 这个出勤情况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到达教室时，安然看到张梓芸和她的朋友也早早来了。 张梓芸招呼她。“过来坐啊。” 安然犹豫了一会，还是跟着她们坐一起。她把纸拿出来，翻开寒假作业准备做。 看完题，张梓芸也跟朋友聊完，她凑过来，好奇道:“你昨天怎么没来？” 安然拔出笔帽。“不太舒服，就跟老师请假了。” “你怎么了？最近状况这么多？” 安然把笔帽套在笔尾上，开始写字。“可能是没睡好吧。” 张梓芸诧异看她一眼。“就因为这？” “……”安然不吱声了……理由找得不太好，接不下去了……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请假呢。”张梓芸笑道。 安然一愣。 在她眼里，她是这样的么？ 是了，以前的她每天准时上课下课，认真上课，做作业，按时完成任务，就像是个上了发条的玩偶，过着重复机械的生活，生活毫无波动。 安然盯着眼前的作业沉默不语。 “不会是因为这是补习班所以不上心吧？”张梓芸见她不说话，调侃她，“我跟你说，这老师跟班主任认识，小心他告你状。” 安然笔尖点了一下，薄纸上晕开一点墨迹。 张梓芸感觉聊的差不多了，终于提起最想知道的事情。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好像昨天顾洵也没来诶。” 安然没说话，好像没听见。 “上次……”张梓芸本想八卦前天她跟顾洵一起走的事，可话刚到嘴边，就想起自己是偷窥，于是默默地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继续刚刚的话题，“他也是请假，你俩也太巧了吧。” 等了一会，张梓芸没听见安然说话，一转头，见她心事重重的，忍不住喊她。“安然？” 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啊？”安然回过神，“怎么了？” “没事。”张梓芸也没兴趣追问了，回头继续跟朋友聊天。 时间一点点过去，补课的学生陆陆续续进来。 高磊敲了敲白板，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开始讲课。虽然很多知识和方法对于安然来说已经是滚瓜烂熟了，但她还是认真地做笔记。 两小时后，下课铃响起。 “下课。”高磊也讲完了题。教室的人快速散了。 门开了又关。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他。 高磊拿起手机，翻开昨天收到的两条请假短信，忍了忍，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魏啊。”电话一通，高磊亮起嗓门问，“安然和顾洵是你班上的吧。” “是啊。”一提起他俩，魏昌生就很嘚瑟，“哈哈，怎么样？我班的第一第二都跑去你那补习了，惊喜吧。” 话毕，还拿着手机哈哈笑。 高磊不接话，声线平平。“他们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就说表现怎么样？”还是声线平平。 魏昌生不作它想。“顾洵……不太好说，安然一直表现很好。” 他完全没听出高磊问话里风雨欲来的意思，甚至以为他是要表扬他们俩，又哈哈笑了几声:“是不是他们俩太优秀了，你……” 没等他说完，手机里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两个字。 “放屁!” 魏昌生懵了，“你干嘛，好好说话。” 高磊气不打一出来:“他俩不仅上课不听课，还迟到，还旷课！这就是你说的表现好？” “等等。”魏昌生反应不过来，“你要的是说顾洵我还能接受，安然肯定不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高磊见他不信，亮出证据 。“齐刘海，短头发，是不是她？” “她的确是这发型。”魏昌生还是不信，“可是齐刘海短头发的女生那么多……” “不多。”高磊就说了一句话，让魏昌生彻底闭嘴。 “我们班就她这发型。” 魏昌生:“……” “你别以为在学校表现好就真的好。”高磊用一种“看透世间百态”的语气跟他说，“你看她来补习班就放飞自我了吧。” 魏昌生:“……” “这几天真的是气死我了，他们昨天都没来上课你知道么，就发短信跟我请假，连电话都没有，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补习老师就不是老师么？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 高磊把怨气一咕噜倒出来，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魏昌生:“……” 最后一通电话在魏昌生的百般安抚下挂断。 拿下手机，魏昌生整个人处于惊疑状态，喃喃道:“安然这就近墨者黑了，顾洵也太厉害了吧……” ☆、第二十九章 如果一个所有人眼里最听话，一定不会犯错的的孩子，突然做错了一件事，即使很小很小，她是什么感觉？ 她可能会觉得山崩地裂了。 她会不断地责怪甚至怨恨自己，她会惧怕那个教导自己的人，那个最亲近的人。 因为，那个最亲近的人，没教会她犯错误。 她不知道后果。 然后陷入恐慌而绝望的境地。 顾洵不希望安然变成这样。 回来的路上，雪正下着，地上积了厚厚的碎雪。a市的雪好像没完没了，总下个不停。 他的目光落下纷飞的雪花上，一时起意，揉了个小雪团砸向她。 那个心事重重的人被砸得一愣，讶然回视。 他对她咧开一个笑容。 没成想，下一刻，一个雪团便朝他砸来。 他盯着衣襟上尚未滑落的雪，慢慢地，连眼里也是笑意。 于是，他团了个更大的雪团砸向她。竟然砸到脸侧，她的脸和围巾都粘上了几点莹白。 她摸了摸脸，表情有些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最后不甘示弱地回敬他一个正中脸部的雪球。 顿时，两个人都很狼狈。 顾洵抹了把脸，看着她。 他不知道安然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感觉到安然的行为跟她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3 内心在很多部分时候是不符甚至矛盾的。 一个人只有在极少吐露出真实情感的情况下才会呈现出这种压抑的状态。 或许安然身边的人没有给她表达意愿和情绪的机会，或许安然被迫过早地成长和承担，也或许安然总是按照别人的期待而活，于是将自己武装起来，因为这样对她才是安全的。 从前，顾洵只知道，安然是个低调的人，如果没有万年老二的成绩存在……她一定会隐形得更好。 想要了解安然之前，顾洵对她仅有的印象就是——这是一个机器人。循规蹈矩，不行差踏错，规律地生活，虚假地与人交往，就……如同她的笑容。 安然会与人相交，能做到与每个人都保持不错的关系，但是，这层关系是浅薄的，表面的。或许毕业时，所有人对她的评语不过是——她啊，挺不错的一个人。 再没有下文。 直到那次在网吧遇见安然，顾洵很意外。 安然说，小区停电了。 顾洵想，也就是说她可能住在他附近。 不知怎地，顾洵瞬间联想到浩浩口中那个跟他一个学校的奇怪姐姐。 后来他确认了这个事实。 由意外生出的兴趣，让顾洵有时候会关注她。 或许，安然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可安然在学校的表现实在乏善可陈——但在浩浩面前，安然的表现有太多可以探寻的地方，总让顾洵忍不住去猜测她的行为。 说不定寡淡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背后有个大宇宙。 对她最初的兴趣大概就是始于这种出乎意料和探寻欲。 这么一想，他还是个挺有钻研精神的人。 什么时候这份关注有了改变呢？ 顾洵也说不上来，但从不希望她再去忍受一些没必要的东西所做出的一系列行为来推断，应该就是这个时候。 从这个时候起，顾洵不希望和希望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 寒假是个好时机。 她会在这段时间内，慢慢地探索，慢慢地尝试犯错。 她会一步步，慢慢长大。 …… 回了家，安然给魏昌生打了个电话。 魏昌生一接到电话就说:“安然啊，刚刚高磊还打电话跟我说起你。” 他好像是在一个餐馆，劝酒，聊天的声音不绝于耳，安然听得有些模糊:“高磊？” 魏昌生:“就是你补课老师。” “哦。”安然抿抿嘴，“老师，我这两天不舒服才请假的。” 魏昌生在对面大大咧咧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没事。” 语气十分笃定。 安然垂眼，绕着电话线。 看来高磊跟他说了。 电话线一圈又一圈缠住安然的手指，她没说话。 “还有什么事？”那边的魏昌生问。 安然不绕电话线了，她把手按在桌子上，微微用力。 “老师……能别跟家长说么？” 对面安静了一会。高磊好像在跟人说什么话。 安然止了呼吸。 片刻后，魏昌生说完，接了安然的话:“又不是什么大事，打什么电话。” 安然松了气，说:“谢谢老师。” 魏昌生:“你趁着寒假好好把状态调整一下。” 安然:“嗯。” 她打完电话就躺倒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向下凹陷了一些，她盯着天花板思索。 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明明知道逃课很不好。 也不对。 可那一瞬间，有个声音跟她说:答应他，你本来就不想去补课，那就逃吧。 于是，她就顺应了心里的那道声音，完全不顾后果。 这不像她。 可她又如此希望这么做，就好像这么做能填补一份年少时的空白——那日日夜夜，坐在家里或者教室里，看向窗外繁华的却只能收回视线的无奈。 …… 日子就这么平淡过去。 每天，安然早早去上补习班，上完课跟顾洵一起回家。 然后就是看书，做题。 直到补课倒数第二天，上课半小时安然都没来。 顾洵腾地起身，丢下一句。 “我有点事先回家。” 然后，就这么跑了。 留下高磊徒劳地伸着手臂，一个字都来不及说。 顾洵跑掉时旋起的风刮过他的脸。 凉凉的。 …… 树枝伸展到街边，雪花垂在上面，偶尔抖落在顾洵身上。 “滋——”一辆的士停下，顾洵踩着地上的碎雪，裹着寒气进车。前排的司机被灌进来的冷风冻了个激灵，哈了哈手，冲后座的人说:“今天真冷啊。” 后排的人随便应了一声，兴致缺缺的样子。 司机见状，也没多说。 “到哪啊？” “海心居。” “好勒。” 司机打着方向盘，疾驰在街道上。 顾洵看向窗外，路边的风景和行人飞掠，一排排裹着银霜的树因汽车的疾驰而过连成一片雪白。 许多画面浮现，以白为底色，在车窗上跳动。 她近段时间不太好的脸色。 扶她起来时，身体瞬间的僵硬。 她的家，沙发上的被子，台上的小说和漫画，还有开了不知道多久的电视机。 鬼屋里，她被吓得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 “到了。”前头司机提醒顾洵。 顾洵醒神，车窗上的画面消失，只剩下朦朦雾气贴在上面。 他给了钱，下车。 刚走几步，他停下，转去早餐店买了早点。 提着一堆东西，顾洵按响门铃，门铃声响了好几下，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门把手转动，安然出现在门口。 这回她穿戴整齐，就是脸色不好，双颊上有不健康的红晕，显然是生病了。 顾洵皱起眉头。 安然见到他，很惊讶。“你不是有课么怎么过来了。” 她说话鼻音浓重，还带了微微的沙哑，听起来特别稚嫩软儒。 顾洵看了她一眼。“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今天又没去上课，来看看你。” 安然听了，有一会没说话。 顾洵把手里的早餐袋子递给她。“给你买的早餐。” 安然看了看早餐，又看了看顾洵，说:“我今天不太舒服，就请了假。” 解释完，她停顿了一下，接过早餐，放到餐桌上。“你先坐一会。” 顾洵进去了。 洗漱完之后，安然回到餐厅。 顾洵把早餐推过去。 安然垂眼看着早餐，说:“谢谢。” 顾洵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快吃吧。” “嗯。” 安然夹起一块糕点，正要放进嘴里，听见顾洵说:“有点烫，你小心点。”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4 他的声音很温柔，听得安然愣了一下，片刻后，她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筷子上的糕点，再放进嘴里。 她的动作缓慢而小心，好像不是在吃东西，而是在护卫着什么。 安然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顾洵没事干，随便挑了一本书，坐在座位上看。 清晨的光打在两个人身上，温暖透亮，空气里满是闲适静谧。 顾洵很喜欢这种氛围。可以脑子放空，什么都不用想。 他觉得安然有种让人心静的气质，只要靠近她，嘈杂的思绪就会服服帖帖地理顺。 等安然吃完早餐，顾洵说:“等会我带你去医院吧。” 安然乖乖地点头，扔了垃圾准备去收拾东西。 顾洵没想她那么爽快。 “我以为你会不想去。” “为什么？”安然对他的想法很疑惑。 “……”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 安然从不是个逞强的人。 只要她认为对的事情，就会乖乖去做。 她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顾洵突然觉得很郁闷，没回话。 安然也没在意，回房间拿了一条大围巾，再装一瓶热水。 收拾好东西，安然穿上鞋，拧开门把手，发现后面没动静，一回头，见顾洵站在那里不动，像是在想事情。 安然疑惑地瞅着他，想起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于是朝他摇了摇手。 她的手很白，像外边的落雪，柔软，细嫩。指甲透出淡淡的粉，指尖被修剪得圆圆润润，显出几分萌态。 “有病就去看，有什么问题么？” 顾洵:“……” 这话说的…… “没问题。”顾洵心情有点复杂，“你平时不上网么？” “很少。”安然说，“我高中才有手机，学业也忙，没时间。” 怪不得她会面不改色地说出有病就去看。 这种微博贴吧论坛的常用骂人句式在现实里听人那么正经地说出来，真的是感觉。 ——一言难尽。 ☆、第三十章 给安然看病的是一个面色慈祥的老医生。她看了眼量好的温度计。 将近40度。 把温度计甩了几下放好，老医生拿了压舌板和听诊器，一边给安然做常规的检查，一边说:“孩子，你烧的有点高啊，得打针。” 安然听着老医生的指示，乖乖地做检查。 检查完，老医生摘下听诊器说:“等会先做一下皮试，然后去三楼打针，打完针回家记得按时吃药啊。” 说完在电脑上操作开药。 鼠标点了几下，开好药，老医生把卡还给她。 在安然走之前，老医生关心她几句。“你最近是不是失眠了，面色这么差。” 安然默然片刻，最后还是老实承认了，“是。” 老医生瞧着她，问:“是不是读高三啊？” “嗯。” “这几天有好多个高三的学生过来看病。”老医生叹气，“你们学业重，又不锻炼，身体本来就虚，更何况最近的天气也不好，太冷，还下雪，好多人都集中在这几天生病……” 老医生以为安然一个人来，心下怜悯，不觉多说了几句。 “孩子，虽然高三要努力，但也要注意休息，马上就过年了，你趁着过年多串串门，多跟亲戚说话，别太闷家里，知道么？” “嗯。” “我跟你说，失眠可是个大问题，你晚上睡不着，白天就只能晕乎乎地学习，效率肯定不高，这以后很容易就恶性循环的……” 她忍不住又叨叨几句，说着说着，余光瞥到安然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人当了那么多年医生，有职业病，就是见不惯人折腾自己，所以多说几句，不是不想你好，你别往心里去啊。” 安然赶忙说:“不会不会。” “那就好。”老医生感慨，“现在的小孩真的是辛苦，就我孙子，才小学呢，就得每天六点多起，一直上课上到下午，晚上回家还有各种作业，周末还要上各种补习班。连小学生都那么忙，更别提你们高中的了，不像我们那时候……” 一说到这，她就又开始絮叨。她满头银发，说话间时不时用手拖起金丝眼镜，显出几分老态。 老医生的眼尾，额头，唇角因岁月的流逝染了几条深深的皱纹，可眉梢眼角俱是放松，皱纹没有聚在一起。 她絮叨的样子就像个阅尽沧桑的长辈看透了人间繁杂，教育她的小辈要放宽心。 安然静静听着。 “欸，有时候我觉得啊，就一场考试，至于从小学就开始这么抓么……不过这可能是因为我人老了，什么都看开了，心态没年轻人那么急……” 老医生的样子很和蔼，说话很慢，她的声音没有年轻时的清晰，有些字甚至黏连在一起。 这份老态，将过去，和现在，黏连在一起。 记忆像开了匣，奔腾而出。她想起很多。有这几天的，有过去的。 这个城市里，她除了爸妈弟弟，没有别的亲人，而现在，他们都回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只能待在一个空荡荡的家，除了看电视，就是做题，看书。 全城的人都在狂欢，而她没有事情可做。 没有门可以串，没有亲戚可以说话。 她认识的同龄孩子讨厌她，认识的大人很少会去关心她，她们更多的是表扬她，夸赞她，然后跟自家孩子说。 “学学人家安然。” 每到这种时候，她觉得，这么多年，她唯一剩下的，好像就只有成绩了。 没有人关心她生命的过程，他们关心的，只有那个结果。 那个结果，把所有的过程都抹去了。 快18年流走，如此漫长的时光，流转了那么多个地方，最后剩下的，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 无论在哪里，城市或是乡镇。 无论在谁家，奶奶家，亲戚家，父母家。 最后剩下的。 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深交的朋友，没有亲近的长辈。 所有人仿佛都是过客。 她连跟人结伴而行都做不到。 这是一种深深地绝望和孤独，每到午夜，就折磨着她，与那遥远的过去一起折磨着她。 “哎，一不留神又说了那么多，总之你听我一句，年好好过，心情一好，失眠的症状也会好很多……” 安然坐在椅子上，把医生的话一句句听进耳里。 “回去注意好好休息啊。” 最后老医生嘱咐。 安然朝老医生笑了笑。 “去吧。”老医生转过头，正打算问候一下坐在她旁边的男孩，还没说话呢，他就起来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洵跟在安然后头离开。 咦？ 老医生傻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5 眼了。 他不是来看病的？ 莫非…… 老医生好奇了，在他们还没出去的时候问了句:“他是你男朋友么？” 什么？ 安然一听到这话，走路的步子都踉跄了，差点绊倒。 她猛地转身反驳。“不是。” 老医生被安然过于迅猛的反应吓到了，抖了一下。 “……”安然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 老医生笑了。“你这孩子怎么反应这么大，吓死我了。” 安然:“……”这个猜测猛地一听，有点吓人。 怎么办？ 安然现在就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让顾洵看不见自己。 她默默地低头，且有越来越低的趋势。 可安然的愿望仅仅是愿望，顾洵不仅看得见她，还一脸好奇地问:“对啊，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安然:“……” 老医生见她这么局促，也不再追问下去，转而拖起眼镜看着顾洵……打量了几眼，发现小伙子长得还真俊。 顾洵感觉到老医生的目光，转头看向她，咧开了一个笑容。 无比灿烂。 老医生眨巴了一下眼。 哟。 笑得也好看。 “他精神气比你好多了。”老医生的手指对着安然，在空中虚点了几下。 空气里的尴尬一下子化解了许多，安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离开诊室，安然去五楼打皮试，打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反应。 从诊室出来以后，她的脑子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昏沉状态。打皮试的人不多，走廊空荡荡，她的头靠在椅子上，人也有些困了。 “你先睡会。”顾洵说，“到时间了我叫你。” 安然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不用了，我不困。” “真的不困？”顾洵盯着她。 “……”安然就怕他这么看她，诚实地说，“困。” “那就睡吧。” 安然不好再拒绝，“哦”了一声靠着墙睡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熄了，只有几缕光线从窗户投射进来，她隐没在阴影处，与她那单薄的身子板一起，看得有些孤单。 二十多分钟后，顾洵轻声叫醒她。“到时间了。” “啊？”安然睡得有些沉，闻言用手揉了揉眼睛。 顾洵发现她睡醒的时候总喜欢揉眼睛，他挺喜欢她这个小动作，让她整个人都鲜活生动起来。 等清醒了，安然走到护士跟前，护士检查她的手，然后说没问题。 于是两人接着去三楼打吊瓶。 老护士动作熟练，没几下就扎好了。 安然正打算起身接过吊瓶，旁边突然插进来一只手。 安然抬头，看见顾洵很自然地接过护士手里的吊瓶。 她其实不太适应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但顾洵已经拿了，她不好再拿过来，只好跟着他去找座位。 最近感冒发烧的多，是以来打吊针的人多，特别是小孩子，整个三楼时常响起小孩子的哭声 。 两人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座位。 顾洵把吊瓶挂在架子上，坐在安然旁边。 三楼的座位前方是一片空地，供人行走，前面的墙上挂了几台电视机，播着新闻。 安然没看一会就困了。 不知道是最近精神不好，还是发烧的原因，她一到医院就老想睡觉。 “要是困了就睡。”顾洵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吵着她。 打吊针要好几个小时，万一她一直睡着，他岂不是得一直保持清醒。 安然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几小时不睡觉就这么无聊地在一旁看着她，想说不用麻烦了。 顾洵好像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笑了笑说:“放心，我不会嫌你麻烦。” 她听得一愣。 他的话似乎只是随口所说，却异常清晰地传进她的耳里。她略微抬起头，结果不小心跟他的视线相撞。 顾洵的眼很黑，此时看起来就像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墨，安然迎着他的目光……不知怎的，第一次在这样的目光下面红耳赤，心脏突然急跳，全身血液涌上了脸…… 她赶忙“嗯”了一声，转头，看电视。 安然惊慌失措的动作自然落入了顾洵眼里，他没说话，只是偏了偏头，弯了弯唇，随后若无其事地转头，跟着她一起看电视。 整个楼层充斥着电视机播报新闻的声音，护士叫人的声音和小孩偶尔的哭闹声……听久了，这些声音好像混在了一起，在安然耳里变得有了节奏，催她入睡。 没多久，她的头就一点一点。 顾洵感觉旁边有个影子很有节律地晃，余光往旁侧看了一眼，发现安然睡了。 她低头靠在椅上，留海微斜，偏出一点额角，光柔柔地打在她脸上，桃瓣似的小脸上是安心的睡颜。 默默地看了她一会，顾洵伸出手，快要触到她额头的时候停了。 他微微屏息，见她睡得挺沉，没有要醒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的脑袋，找了个好的角度，让她的头靠在椅子上。 等她终于靠好，顾洵才松了口气。在座位上坐了一会， 他又觉得电视声音太大，去前面拿了遥控器把电视机声音关小声了点，才拿出手机玩游戏。 周围的人好像也静下来，那几个哭闹的孩子不再闹了，整个楼层弥漫着消毒水味和催人入眠的气味。 钟摆一点点转动，前面走道的人也悄悄地走过，电视机画面被走动的人切得断断续续，空气里流动着安详的气氛，一切都很好。 直到—— “妈妈，我要看别的台。” 旁边的人打完吊瓶走了，一个小男孩和他妈妈坐过来。没坐多久小男孩就不耐烦，跟着他妈妈吵着要看别的台。 幸好话不是很大声，安然没被吵醒。顾洵皱了皱眉，拿出遥控器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这才心满意足，按着遥控器换台。 他的妈妈没往这边看，见小男孩专注看电视就不再管他。 顾洵继续低头打手游，手指灵活翻动，一个个炫酷的技能出来，一路畅通无阻，一众玩家和小怪都被他虐得很惨…… 室内又恢复安静。 玩着玩着，顾洵看到手机上有一处阴影，余光一瞥，看到一个小脑袋凑过来——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看电视了，专心地看他打游戏。 顾洵没管他，自己玩自己的。 可是，小男孩明显不想光看着，他还想…… “哥哥我要玩你的游戏，给我玩一下吧。”一个陈述句。 小男孩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 顾洵无情拒绝。“不行。” “就给我玩一会嘛！”小男孩开始撒娇。 “不行。”又是一声拒绝。 小男孩见撒娇行不通，立刻转变战术，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6 拉着旁边的女人的手说:“妈妈，我想玩那个哥哥的游戏。” 女人听了小男孩的话，转头看着顾洵。很奇怪地，她不说话也没进一步的动作，就这么等着，就像…… 在等待顾洵主动把手机交出来。 可她等了半天，顾洵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于是她白了他一眼，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明明，玩妈妈的手机吧。” “好啊好啊。”小男孩开心起来。 女人问顾洵，“你玩的是什么游戏” 顾洵本来不想理她，可又怕他们接着吵吵嚷嚷吵着安然，偏头往安然的方向看了看，见她还是睡得香甜，才报了游戏名。 女人下载了游戏，注册好以后，把手机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兴奋地接过手机，手唰唰唰地在在手机上滑动，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他注意力转移，这边又安静下来。 可小男孩的注意力没集中一会，又开始动来动去，他又把脑袋凑到顾洵旁边。 顾洵那边通关很顺利，操作流利，屏幕光影快速变幻……看得小男孩的心情无比地澎湃。 可是。 看着看着，他就不爽了。 怎么他就这么菜？ 炫酷的技能和厉害的装备他一样都没有，规则半懂不懂，一上场就死了无数回，还有人在频道里骂他是小学生…… 这样还怎么玩？ 小男孩瞅了几分钟就按捺不住。他叫道:“哥哥，你教我玩嘛。” 顾洵的回答很迅速，“没空。” “教我玩一下怎么了？”小男孩有点生气。 “不怎么。”顾洵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回话一边玩，手上的动作没有一点卡顿。 “那为什么不能教我？”小男孩疑惑。 “因为——”顾洵还是极专注地打游戏，“没空。” 小男孩:“……”从来没人跟他这么说话。 小男孩呆滞了半响，不能忍地哼了一声，气嘟嘟地看电视，可看了一会又实在不甘心。 “教我玩嘛，教我玩嘛。”他在座位上蹬着腿。 顾洵不理他。 小男孩气结，这人竟然理都不理他。 怎么可以？ 他在旁边抽噎了几下，一边抽噎一边观察顾洵的反应。 当然是没反应。 小男孩哪受过这种待遇。 “哇——” 他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惊天动地，无比凄惨，不知道的都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惊天惨案。 整个楼层的人都往这边看。 ☆、第三十一章 听见小男孩令人猝不及防的惨叫。 顾洵:“……” 与此同时，安然也被吵醒了，她晕乎乎地坐好，也朝他这边看。 小男孩还在哭。 顾洵收起手机，视线越过小男孩，落到他旁边的女人身上。“你不管管他么？” 女人这才拍了拍男孩的背。“好了好了，你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言语间没有丝毫责怪，反倒是因急于安抚带了纵容。 “什么都不要。”男孩很倔强，指着顾洵说，“我就要他教我玩游戏。” “可是……”女人为难地看着顾洵，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没成想，顾洵迅速把头扭向安然，关心道:“你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买水？” 女人:“……” 安然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破天荒头一次说:“要。” 顾洵见她一脸真诚，似笑非笑道:“想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 小男孩本来就是因为要闹着顾洵教他玩游戏才哭，顾洵一说话就安静了，竖起耳朵听。 结果听到这。 搞什么？ 竟然把人给闹走了。 不行。 他什么时候被人拒绝过。 不能让他走。 小男孩猛地抱住顾洵的胳膊，把他死死拉着不让走。 顾洵:“……” 安然:“……” 真是万万没想到。 小男孩表情很壮烈，好像是拼死也要把他拦下，顾洵估计挣脱不开，于是把一走了之的心思歇了，看向他旁边的女人。 “你只能教他了，我拿他没办法。”女人没阻止，他家孩子已经不哭了。 顾洵摇摇头。“不行。” 女人皱起眉头。“不就让你教他一下么？几分钟的事，能怎样？” 顾洵没回嘴，说起另一件事。“你得先向一个人道歉。” “谁？” 顾洵侧开身，露出身后的安然。“她。” 安然一脸懵逼。 “为什么？”女人也云里雾里。 “你儿子吵醒了她。” 女人火气上来了点，但忍下了，拍了拍自家儿子。“快道歉。” 小男孩无所谓，不就说三个字么，又不能让他掉块肉。“对不起。”他异常迅速，完了兴奋道，“行了吧？” 顾洵还是摇头，对着女人道。“我说的不是他。” 什么意思？ 女人一愣，待明白他的话，顿时气结。“你……”有完没完，让她向一个小孩道歉，怎么可能？ 小男孩不管这些，只要有人教他玩游戏就行，于是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妈妈。 女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小男孩开始抽了抽鼻子。 要开始闹了。 女人心里警铃大作。 “好，我说，吵到她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管好我儿子。”女人没好气道，“这下总行了吧。” 顾洵没再跟她纠缠，把手机拿出来。 小男孩目光一亮，也把手机拿出来。 顾洵接着起身，准备走的样子。 “诶，你去哪？”小男孩急了，以为他反悔。 “找座位。” 安然隐约明白，也急了。“为什么？” “会很吵。”顾洵说。 “没事。”安然急忙道，“我不睡了。” 的确，经了这一场，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不然你也一起教我吧。”安然又说。 顾洵讶然。“你？” 安然拿了手机出来。“反正我挂吊瓶也没事做。” 于是，接下来三个人聚在一起打游戏，气氛诡异地和谐了。 期间，安然趁着顾洵没注意，偷偷看了顾洵几眼。 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后，吊瓶挂完，两个人找护士拔了针头就走了。 站在医院大门前，看到的是一派喜庆。大红灯笼挂在街道的路灯上，给城市点了红，沿街有小贩售卖年货，简易小鹏内的桌上摆了各种干果，糖果，烟茶，还有年画，鞭炮，春联…… 来采买年货的大多是母亲带着孩子的组合，小摊前人头攒动。 有母亲拉着自家小孩说：“跟紧点，别走丢了。” 孩子吃着糖果，心不在焉地应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7 了一声。“知道了。” 母亲见孩子这个态度，拍了拍孩子的手：“别光顾着吃，这里人这么多，挤丢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可找不到你，你就在这里过夜吧。” 孩子揉了揉被拍疼了的手，不耐烦拖长音。“哦——” 但到底还是打起精神，牵着母亲的衣角，挤进人群。 “你在看什么？”顾洵问她。 “没什么。”她有点羡慕那样的氛围。 顾洵想起了一件事。“明天就是除夕。” 安然：“？” “你要买年货么？一起吧。” 一起买年货？ 她看了看街边热闹的人群，又看了看旁边的顾洵，一时抉择不定。 该不该跟他一起去 “你过年不买年货么？”顾洵又问，“不买年货还怎么叫过年？一起去吧。” 他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说着说着眼角都弯了起来，还眼巴巴地望着她，就像一个总爱拉着人一起玩的大男孩，“顺便晚上一起过除夕，怎么样？你一个人过年多没意思，一起来吧。” 不该再跟他呆在一起。安然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 刚刚在医院里升腾的怪异感让她本能地觉得不安和危险。 安然想拒绝。可又开不了口。 “嗯，一起吧。”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后悔，她快速说道 就当是感谢他今天带自己来医院，以及……他刚刚的维护。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会去维护她。 在答应后的一瞬间，安然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借口。 可不管她想什么，一个客观现实让她很苦恼……她好像越来越难以拒绝他了。 而且……是打心眼里不想拒绝。 这种状态真的不太好。 她很苦恼，这份心情一直伴随到她走出电梯。 脚踩在走廊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身后的电梯门缓慢闭合，半合不合间，顾洵笑得一脸单纯，朝她挥手。 “拜拜，明天见～” 说完，电梯门合上。 安然无言，又是这样，电梯门合得太准时了吧，根本容不得她说一句话。 走廊外，几朵白云悠悠然飘过，光影在落地窗前的人身上变换。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动不动的人猛地一跺脚。 管他呢，反正最近总跟他在一起，也不差这一回。 况且，估计就她会想这么多。顾洵都没想那么多，她纠结什么？ 这天晚上，顾洵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问他过年回不回家的事。 顾洵拒绝了。 “嗯。”听到答复，对面的中年人立马挂了电话。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一通电话从开始到结束异常干脆利落，就好像是为了完成任务。 顾洵无所谓地拿下手机，继续玩起来。 …… 第二天，安然上完最后一节课，和顾洵去步行街采购了一大堆年货。 步行街人流如织，长长的街道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各色零食，干果和当地特产，两个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该买什么，索性一股脑地都买了。 浩浩一开门就见到拎着几大包东西的顾洵，惊得下巴都合不拢。 “你……你去抢劫了？” “这是年货。” “年货？”浩浩震惊，“你还会跑出去买年货!” 他高冷的哥哥啥时候那么接地气，还这么闲了？ 等顾洵迈开步子，露出后面的安然，浩浩霎时顿悟。 原来是因为她？ 不——又是因为她! 没等他惊完，就听顾洵说:“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 完了顾洵又喊安然进来，“让他搬就行。” 浩浩:“……” 这差别…… 不仅不带他出去玩，还让他搬东西？! 你是还是我的亲哥哥么？ 浩浩在内心咆哮。 在你心里我已经不重要了是么？ ☆、第三十二章 两个人先后路过落寞的浩浩，完全不知道小男孩此时的悲凉心境。 浩浩在自己给自己配的二泉映月bgm的苍凉氛围下，任劳任怨（？）地搬着外面的东西，等东西被他整整齐齐放好，才关上门，走进客厅。 顾洵坐在沙发上，问他。“你过年回不回去？” “你不回？”浩浩觉得哥哥也不是要回家的架势。 “嗯。” “那我也不回去。”浩浩很自然地说。 “行。”顾洵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接着宣布，“今年就在这里过年，还有，你安姐姐也跟我们一起。” 谁？ 他没听错吧。 安……安姐姐也跟他们一起？ 浩浩捂着胸口，一时有点接受不过来。 他们这……这发展速度有点迅猛啊。 他的哥哥就这么被抢走了么？ 怎么感觉呼吸不太顺畅了呢？ “你什么表情？”顾洵看着浩浩纠结的脸，觉得他最近不太正常。 他是哪根筋抽了？ 这种看戏精一样的眼神让浩浩呼吸更不顺畅了，他幽怨地瞟了顾洵一眼，说:“我觉得我可能是心肌梗塞了。” “哦。”顾洵拿出刚刚买的瓜子，分了安然一袋。 浩浩:“……” 哦，真的不重要了。 浩浩颓废地倒在沙发。 啊，真的不重要了。 几个人看了一会电视。 “今晚吃什么？”安然问。 顾洵正要说话，扭头见她坐得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顿时就没话了。 “……”无声半晌，顾洵说，“你不要坐那么端正，搞得我像老师一样。” “……”这句话让安然瞬间轻松了。准确的说，是无语了。 “去外面吃呗。”浩浩插嘴，“我不想吃外卖了，我想吃大餐!” 安然调整好坐姿，点头附议。顾洵表示随意。 接下来，几人开始忙活起装扮房子。不消片刻，顾洵家焕然一新，各个房间的门上贴着“春”字，门口也挂了对联。 客厅里，两个红灯笼挂在电视机两侧的墙壁上，背景墙的上边还贴着一个最大最复杂金色的——“春”，各种跟春节有关的装饰品也一一摆好。 整间房子顿时喜庆起来。 全部搞定已经过了七点。 浩浩欢呼一声，喊顾洵和安然走人。“去吃饭喽。” 半小时后，一行人站在餐馆门口，然后……然后就不动了。 除夕夜，所有的餐馆都爆满。没及时挤进去的客人都端着椅子坐在外面等候，人群乌央乌央的好不热闹，可惜他们不是来凑热闹的。 他们是来吃饭的。 乌黑的长龙让他们兴不出一点“排一会就到了”的侥幸心理。 浩浩捶胸痛心道:“失策，失策。” 安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8 然:“……” 顾洵:“……” 霓虹闪烁，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几个人身上变换，车马喧嚣中，只有他们因吃不上饭而担忧。 “其实可以去赵阿姨的店，她做的饭不错。”浩浩提了个建议，但又有些犹豫，“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她，万一她在跟叔叔过二人世界怎么办？” 安然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顾洵:“……”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不然你做吧。”顾洵想起来安然有提过她会做饭。 “我？”安然傻了。 “对啊，就你。”顾洵说，“你不是说过你会做饭么？” “呃……可是我只会做番茄炒蛋和煮面。”安然对自己的厨艺很不自信，诚心道，“大过节的，还是吃点好的吧。” “我们也可以帮忙。”顾洵说，“一起做饭才有趣，对吧，浩浩。” 顾洵把手搭在浩浩的小肩膀上，默默收紧，露出一个颇有内涵的笑容，“对吧？” 虽然不太痛，浩浩还是差点被肩上莫名其妙的力道捏的叫起来，可还没叫出声，就看到自家哥哥的笑容。 好诡异。 他心里一哆嗦，把那声尖叫吞回去，战战兢兢地说:“啊……对啊。我也想做饭玩玩呢。” 顾洵得到满意的回答，视线对准安然，“你觉得呢？” “行，我做吧。”安然见两人都同意了，也赞同。 …… 15分钟后。 安然在超市挑了必要的葱蒜和生姜，站在白菜架前。 “炒白菜也行，我们不挑食。”顾洵说。 “不是，我是想起了赵……”说到赵字，话就被掐断。她想起了赵曼琴。 在赵曼琴的店里，她总听到她跟小区里的阿姨聊家常。 阿姨们聊的很琐碎。 有一句她记得很清楚。 今天白菜涨价了——就这么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妈妈不会说。 因为她不会做饭，更遑论去菜市场买菜。 她内心其实一直渴望着妈妈做一顿饭——即使不好吃。 在安然沉思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顾洵在百度上搜索“怎么挑选大白菜”，简单扫了一眼后，他挑选了一个最符合答案说的白菜，放进篮子。 安然感觉篮子震动了一下，打眼一瞧，一颗带着水滴的美貌白菜躺在上面。 “……” “我可是按照百度上的描述挑的。”顾洵举起手机给她看。 他一脸较真，黑发下的学霸之眼闪烁着考究的学术之光，可这份考究却用在了挑白菜上。 安然收回乱糟糟的思绪，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关于他的事。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潇洒走红尘（？）的人，竟然会跟她一起去买年货，还会跟她一起逛超市买菜。 跟学校里的他相差得真大。 不过，或许他这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很真实，也—— 安然瞬间就笑了，越笑越大声，最后忍不住弯下腰揉肚子。 “有那么好笑么？”浩浩只觉得哥哥傻了。 “是啊。”安然的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容，“你不觉得他这样很可爱么？” 安然的话音落下，冰柜的冷气好像都凝滞了。 浩浩呆滞了。 她说什么……说他哥哥可爱？ 可爱! 天啊啊啊! 顾洵也难得愣神。 “怎么？”安然看着呆愣的两人，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调皮”的笑容，“我就不能夸人么？” “当然能。”顾洵瞳孔里映着她的笑颜，弯了唇。 ☆、第三十三章 接下来安然挑了番茄，鸡蛋，海带，豆芽，豆腐，蘑菇等蔬菜，以及各种已经切成块的冷冻肉。 经过一番讨论和争辩，三个人对今晚的菜式做了一致的决定，那就是——火锅。 这种古老而传统的烹饪方式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只需要一包火锅底料，就可以尝到那份持久而深厚的美味。 不需要单独买油盐酱醋（家里没有），不需要掌握烹饪技巧，不需要长时间的等待，只需要一口锅，以及新鲜食材就可以完成一次美味的制作，轻松便捷，多快好省，是厨艺小白的最佳选择。 几人买完东西结账回家。 洗菜是集齐了三人之力完成的，安然和顾洵负责洗菜，浩浩负责装盘。 小小的厨房其乐融融。 餐厅的电磁炉上，锅里的汤开始沸腾，吐出连串的泡泡。客厅的电视机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熟悉的主持人以及熟悉的背景音盈满了整个半开放空间，偶尔将只言片语传到厨房。 室外，偶尔有烟花从客厅旁的阳台闪过，在天空炸开，照亮了整个城市，也给那个小小的客厅增添了斑斓。 “我去把火关小点。”安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出了厨房。 同一时间，一束烟花刚好在阳台不远处腾起。 咻地一声嚓过。 那声音比在餐厅清晰。好像紧贴着安然的耳朵。 顾洵家的客厅与餐厅直通，安然往右就能看到连接着客厅的阳台。 她被外面的景象吸引，忍不住望过去。 烟花适时炸开，好像这一声即是号令，紧接着，无数烟花腾飞。 窗帘大开，能望见整个夜幕。 如黑色画布的天空上，有缤纷的光彩。 …… 浩浩正要把装好的菜端到餐厅，刚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不远处的人，不由得停下脚步。 烟花的光影照亮了客厅，也照亮了安然的脸，一闪一闪，在脸上乱跳。 靠近她的那一小片地方的空气好像也随着她安静下来，就连无数烟花炸开的巨大声响都不能破坏。 浩浩突然想起上次去游乐园，她玩套圈得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专注而安静，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被他人打扰。 浩浩曾经看过类似的情景——在朋友家看到他两三岁的弟弟玩玩具的时候。 可是，他怎么会觉得小孩子玩玩具跟安姐姐看烟花很像呢？ 浩浩觉得自己太奇怪了，一定是看错了。 不过，姐姐这么大个人还喜欢玩套圈和看烟花，真的好幼稚。 浩浩默默地退回厨房。 “怎么了？”顾洵问。 “那个姐姐在看烟花。”浩浩耸耸肩，“她好像很喜欢，我还是不打扰她了。” 饭桌上，顾洵问：“等会你们想去放烟花么？” 安然目光一亮，点头。 浩浩沉默几秒，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放烟花多无聊，我还是在家看电视好了。” 虽然嘴上说得无聊，可他晃动的小腿和微微下撇的嘴角出卖了他的想法。 当然，顾洵注意到了也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49 不会主动拉一个小灯泡出去。 浩浩砸吧着嘴，想到等会大晚上的还要一个人呆在家，心情有些崩坏，于是拿出手机玩。 好歹还有手机陪他。 这让顾洵想起一件事。 他看向安然，拧起眉头。 安然用餐从不发出一点声音，动作也很轻，细嚼慢咽，但速度却不慢。 顾洵跟安然吃过好几次饭，总觉得她这样很奇怪。他从第一次开始就不喜欢她的用餐方式——安静，迅速。 就好像在完成任务。 每次饭后，桌子上一点渣子都不会有。 “这里太安静了。”顾洵说。 安然“？” 所以呢 说什么？ 主动找话题还真不是她的强项，难道要跟他讨论学习？ 呃…… 念头一出就被安然掐灭了，算了吧，大过年的，还是正常点。 她正埋头思索，半天没动静。 顾洵指了指客厅，说：“去那边吧。” 安然望过去，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春节联欢晚会。 “哦。”找话题找不出，搬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安然很有行动力。 几分钟后，三个人围成半圈，坐在地上的毯子上，开始看春节联欢晚会。 事实证明，顾洵的决定非常明智且正确。 聚集了大量尿点和槽点的春节联欢晚会怎么会让观看的人找不到话题呢？ 很快地，讨论声起。 “怎么又来一段歌舞，小品呢？” “后面吧，再等等。” “今年怎么没见伤心麻花？” “我百度一下。” “查到了，有他们的节目。” “还要等多久？” “嗯……再过两段舞蹈，三段歌曲，一段杂技……还有一段分会场的歌舞，一段分会场歌曲，就到了。” 默然不语的众人：“……” 一小段沉默后，讨论继续。 就这样，即使家里电视机前吃饭都要搬个小板凳坐着吃饭的安然在这里改成了盘腿吃饭……不仅如此，她食不言的良好习惯被破坏了，吃饭的速度也被无限拉长了。 …… 内燃烧物急剧膨胀，摩擦着空气，将一簇簇烟花推上天空，随后，“砰——”地炸开，火星四散，在头顶的夜燃尽。 整座城市在发光。 除夕夜，众多居民聚集在楼下放烟花。小孩子追逐打闹，大人们也聊着天，笑语喧哗。 安然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手举着一个烟花棒，抬头看烟花。 顾洵坐在她旁边，双手撑着椅子，也跟着她一起抬头。 火光照映在他们漆黑的眸里，跳跃着极美的光。 “你说，你小时候住在老家……”顾洵突然开口。 “嗯？”安然疑惑地看着他。 “你老家是个什么地方？”顾洵问。 安然一愣。 老家是个什么地方？ 她第一次细致地思索这个问题。 对于外人来说，她的家乡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偏远乡镇，很穷，镇里的各类基础设施很落后，小时候她在外面走一趟，鞋子都会沾上几层灰和泥巴。 虽然现在好多了，前几年的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年轻人在外面赚着钱也会把自家的房子重新修整或是重建，砖混结构，外墙贴上瓷砖，修完后乍一看很是光鲜，但只要视线一挪，看到旁边低矮的黄色土坯房，就知道这片地区曾经的贫穷和落后。 即使是现在，它也与a市这样的大城市差的太远，就好像是两个世界。 一个发达，一个落后；一个有着广阔发展前景充满了激情和活力，一个生活节奏缓慢，人们朝九晚五两点一线地生活，每日只为吃穿忙碌；一个拥有了千万人口，街道上川流不息，一个基本只剩老人和小孩，街道上时常见不到人。 她小的时候，经常看见年轻人大包小包地跟家人告别离开，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甚至几年都不回来。 冷清，落后，没有活力。 如果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她的家乡大概就是这样。 但对于一个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来讲，它有着更多的意义。 有好的，又坏的，她说不上来是喜欢居多还是讨厌居多。 “一个普通小乡镇。”安然说。 “我是问，你对它的感觉，比如喜欢，或者讨厌。”她永远会避免谈及感情的任何话题。 安然转过头，看着天空。 冬季的寒风一阵阵吹，呜呜咽咽地擦过脸颊，声音湮灭在巨大的爆炸声中。 “不知道。”她仔细思索了一下。 这一次没有回避，她又重复道：“不知道。” 有喜欢也有讨厌，有怀念的地方，也有不愿回忆的地方。 很多东西纠结在一起，扯不开。 其实最终，不管她喜不喜欢，那都是她的根，那是一个生她养她的地方，不论她是什么想法，都深深滴烙印在她的生命里，忘不掉，也逃不掉。 “你呢？”安然问，“你对这座城市有什么感觉？” 顾洵也看着天空，他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比起安然。 “比你熟悉它。”他说。 比她熟悉？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下来。 几个大人和小孩说说笑笑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安然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个疑问。他家里就他和浩浩两个人。 他的爸爸妈妈呢，好像家长会上也从来没见过，唯一听他提过的就是他今天问浩浩回家过年的事。 他是本地人，家离得应该很近吧，但为什么不回去？ ☆、第三十四章 安然正思索着，顾洵把话题绕到了个180°大转弯。 安然：“？” “从明天开始。”顾洵很是惆怅地望着远方，“餐馆都要关门了。” 安然一愣，也是，a市大部分都是外地人，这会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城市基本也空了，餐馆通常都会歇业一段时间。 显然顾洵是有目的的，他默默注视她。 安然被看得毛骨悚然。“你看着我……干嘛？” 顾洵轻咳一声，似乎在琢磨怎么开口。 结合以前的经验，一个猜测浮上心头。紧接着顾洵就把安然心里的猜测说出来。 “不然，你做饭的时候……顺便多做两份？” 安然:_|| “到时候我把锅碗瓢盆，还有油盐酱醋买好放厨房……不用你费心。”顾洵很是真诚。 安然:“……” “菜我也买好。”顾洵眼皮眨巴几下。 风卷着爆竹的碎屑从前面飘过。 顾洵接着忧愁道:“没饭吃……好惨……” 安然没动静。 顾洵执着地看她。 5秒…… 10秒…… 20秒……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0 安然受不了了。“行吧。” 顾洵顿时笑得满面春风。 安然面无表情。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 再这么跟他混下去，她就没心思学习了。 安然学霸的思路很诡异地偏到了学习上。 一想到学习，她就不由得一阵心塞。 顾洵忧愁吃饭，她忧愁学习。 安然看了会烟花，大概是被氛围影响，她突然想说点什么。 “其实我挺嫉妒你。”安然说，“以前。” 她想了想，最开始，在她潜意识里，应该是对顾洵含有敌意。 之前对他的种种看法，也是片面而偏颇的。 当一个人拼尽了全力也无法赶超另一个人的时候，总会产生挫败感——特别是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 仔细想想，她对第一这个称呼其实一直有着很深的执念。她被各种言论影响得很深，刚来a市念高中的时候，她一直是抱着拿第一的想法而努力学习。 她不想被任何人瞧不起，也不想让自己唯一能掌控的东西失控。 这大概是一种安全感，成绩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安全感。 所以，她只能是第一。 “因为成绩？”顾洵问。 安然点了点头。“在上高中以前，我一直是第一。” 她有些自嘲，“当然现在不是，我一直以为，起码在这个方面，我能一直维持原状……” 维持原状？ 顾洵看了她一眼。 “可惜因为你的存在，这个执念一直没能如愿。”安然笑了笑，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你总能轻而易举地拿到第一，其实我私下里还是有不忿的。” “没想到我还会有这种想法。”说到这里，安然抬了抬头，声音很轻，有些惆怅，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好想在放下什么。 “不好么？”顾洵还是听到了。 “嗯？”安然愣了。 “你觉得这种想法不好么？” “你觉得这种想法好么？”安然没有回答。 “我怎么想不重要。”顾洵说，“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重要的是她怎么想，安然有些茫然。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怎么想…… 或者说，没人需要她的想法，所以她很少顾及自己的想法。 “应该不好吧。”嫉妒这种情绪怎么能说是好？大家都这么认为。 “可是我觉得挺好的。”顾洵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是个人都会有喜怒哀乐。”顾洵说，“以前我还觉得你像个机器人来着。” 安然诧异地望他，她像机器人么，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她。 “而且。”顾洵说，“这也不算嫉妒，不要用这种极端的词汇。” 还是含贬义的。 其实，他觉得安然身上一直带了股戾气。 之前魏昌生上课讲的话竟然能让安然情绪起伏。让她不顾及对方，表达自己真实的喜怒。 顾洵知道，以安然的性格，让对方感到不舒服和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都是很困难的事。 她已经被自己绑架了，她的时间一直停留在过去。 而且她大概，小时候经受过很多偏激的言语。 所以她对自己的评价，会往最差的方面想。 几束烟花在眼前炸开。 安然看着他被烟火柔和了的脸以及跳跃着火光的眼，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她不说话，等那一股酸劲过了以后，她的心情变得轻松很多。 “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来着。”安然笑着说，“不然我现在会更难过。” 顾洵看了她几秒，突然笑了一声。 “别难过。”顾洵顺着话头，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接着跟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盒子，“送你的过年礼物。” 安然呆了。 什么情况？ 她先是惊奇话风突变的太过迅速，然后等她意识到顾洵的话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凌乱了。 她感觉那种万千头绪的感觉又来了，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应该开心么？”顾洵问。 “我……”安然支支吾吾。 她还没收过礼物，现在他突然来这么一出，要让她很开心地接受礼物再表达感谢什么的，她做不来。 不知所措间，她来了一句。“可是我都没给你买。” 话音刚落，她就忍不住钻地上去。 这是正常人收到礼物会说的话么？ “没事。”顾洵说，“下次补上就行了。” 咦？ 不远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声。 有人带着扩音器卖春联。小贩讲解着春联的含义，还应着围观者的要求现场写了一副。 议论声，叫好声响起。 “好看。” “我也想要。” “师傅，能帮我写一副么？我想要金字的。” “好叻，你看看那边摆着的册子，挑一下。” 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汇成一首首美妙喜庆的乐曲，交响在城市上空。 安然嗅到了这座城市的年味。 …… 浩浩最近发现哥哥跟姐姐的都有点变了。 以前那个略有些沉默的姐姐变得话多了，也开朗了。 而哥哥也不像以前一样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 他好像在谈恋爱中（？）获得了巨大的乐趣。 比如，他每天跟安姐姐出去买菜，顺便做饭的时候给她打打下手。 吃饭的时候再干扰一下她吃饭（聊个天或是在人家吃饭的时候硬要拉着她看电视什么的）。 经常给她介绍a市的特色景点和带她出去玩，美名其曰是想带她了解这座城市以及学习太累要多散散心，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投入到学习中（但他觉得，哥哥就是想制造跟她独处的机会而已……） 于是他见证了哥哥无师自通般的花式泡妞技巧（很宝贵的经验，他需要学习学习）。 最让他觉得神奇的是，那个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打游戏的奇怪姐姐竟然跟着哥哥打了一下午游戏…… 他们可是马上要高考的人啊，他们可是离高考最近的人啊，怎么可以那么玩物丧志呢？ 哥哥就算了，这个姐姐怎么回事？ 再这么下去，他哥要把人带歪了啊! 幸好，姐姐应该是看不下去他哥哥这种玩物丧志的行为了，某一天，他很欣慰地看到哥哥和姐姐一起学习的画面。 然而，他的欣慰还没持续几分钟，就听到哥哥开始叨叨了。 “咦？你还会转笔？” ⊙.⊙！好吧，他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 “是啊。” “什么时候学的？” “好像是小学的时候。” “我也想学，你教教我吧。” 浩浩:纳尼t^t “可以啊。”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1 “……” 十分钟过去。 “好难……” “很简单的……” “还是不会……” 又过了一会。 “嗯……你的手不要老抖……”小心翼翼。 于是，日子就这么欢乐地进行着。安然度过了一段愉（fang）快（fei）时光。 但是，就如烟花的璀璨只是一瞬，绽放后的夜幕是无尽的黑——万物的规律告诉我们，当一切好到了极点的时候，就会走下坡路，并且，很有可能一下跌到谷底。 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她死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天，安然和顾洵从超市回来，见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如同地上的冰块般凝结。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手无意识地松开，袋子滑落，里面的水果蔬菜散落在地，粘上了灰尘和碎屑。 安然苍白着脸，突然意识到，春节已经过完了。 所以，很多人，该回来了。 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幕突然清晰地在眼前闪现。 她看到，狮子吃了麋鹿。 ☆、第三十五章 被送到大姑家的那一天，下着暴雨。 老旧的房顶漏着水，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风夹杂的雨水从窗户的细缝中刮进来，房顶的灯泡滋滋响，时亮时灭。 那微弱的灯光让人忍不住捏了把汗，总担心它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熄了。 幸运的是，它一直尽职尽责地延续那点灯光——那不屈不挠的姿态，就像是要等房屋主人离开，才打算寿终正寝。 这天有点冷。 安然穿着短袖，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屋子，被冻得忍不住抱着手臂，搓了胳膊几下。 上午二伯父接走了奶奶，她只能一个人呆在这里等姑父过来接她。 她6岁了，得上小学，姑父家离小学比较近，她被安排住到姑父家。 家里没有一点可以娱乐的东西，她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得太久，她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听到敲门声，她才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跟姑父一家相处好。 她在嘀咕着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撑着一把伞的中年男人，雨太大，伞挡不住雨势，雨丝争先恐后地扑到他身上，把他的手臂和下半边的裤腿都淋湿了。 他的脸色……很臭。 安然心里咯噔一下。 她看着外面的大雨……有些郁闷。 这雨下得太不是时候了。 “姑父好。”她很有礼貌地叫了他一声。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低下头，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好，直到看到门后那小小的人影，他愣了一下，脸上的不耐烦消失，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安然是个漂亮的孩子。 她的长相也会让人看得觉得很舒服。 她的长相和气质在这个落后的乡镇比较特别。 大人们通常会很喜欢她。 因为她乖顺，安静，略微早熟，这就意味着不用多操心，并且，好控制。 但小孩子就不太喜欢了。 在康岩镇，那些没什么负担，也很少接触到外边世界的孩子更多的保留了孩子的特性，她们更喜欢跟能一起闹一起疯的人玩。 而安然不怎么说话，也不能跟她们长时间呆在一起——她得回家照顾奶奶。 奶奶身体不好，拄着拐杖也行动不便，她总担心奶奶会出什么状况，并且奶奶也不喜欢她总出去玩。 所以她一般会早早离开，其他人觉得有些扫兴，慢慢地就不太爱找她出来了。 童年的经历让她的个性和气质更多地偏向大人所喜欢的样子。 “你好啊。”沈业平盯着安然的脸，放柔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然感受到沈业平的视线，也看向他，细看之下，她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他脸上突兀的笑容，以及他的目光。 但安然没在意。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很敏感。 她只是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姑父看起来还是挺好相处的。 安然把不舒服理解成极少跟陌生人说话的不适应。 她乖乖地回：“安然。”声音柔软，带着童音，很好听。 沈业平声音更轻了，“东西收拾好了么？” “嗯，好了。”安然听话地点点头。 “真乖。”沈业平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安然的东西很少，所有东西都装在一个小包里。 老旧的木门发出的吱吱声在关上的一瞬间消失，安然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没有松开。 她有种预感，这个地方，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沈业平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来，回过头，看见安然站在门口。 天空乌云笼罩，光线昏暗，小女孩撑着把伞，微微侧身，整张脸掩在伞的阴影之下，水滴顺着伞沿流下，形成一道雨帘，女孩的脸有些朦胧，这朦胧混合着沉静，形成一种神秘的美感。 而她小小的身板，在泼天的大雨中显得有些脆弱。 乖巧，早熟，幼小。 就像一个娃娃。 她是个像娃娃一般的人。 娃娃不会反抗，只会任由人摆布。 沈业平眯了眯眼，说：“然然，快点。” “哦。”安然听到姑父的催促，赶紧小跑过去追上他。 等她跑到跟前，沈业平又揉了揉安然的脑袋，问：“是不是不舍得离开这里？” 没等安然回话，沈业平又笑了笑，说:“别担心，姑父会对你很好的。” 沈业平手掌的温度穿过安然湿润细幼的头发向下传递。 难以忽略的温度。 夹杂着雨水的凉风吹不散。 安然默默地向后移动了一步，借着点头的动作挣开他放在她头顶的手。 车子在暴雨中开动，身后有些破败的院落越来越模糊，最后缩小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一路上，沈业平时不时跟安然说话，虽然表现得热心，但看得出他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时常一个话题聊了几句就没话了。 安然静静地坐在后座上，对于他的问话有问必答，但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不过她本就安静，话少也正常。 到后来，沈业平一个人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嘴，车厢内安静下来。 一路疾驰，车在一处院落停下来。 门口没有人，安然把她的小包背上，跟着沈业平进门。 “你赶快给我去写作业。” 一道略微暴躁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来。 “等会嘛，先看会电视。” 另一道毫不示弱的女童声音响起。 “看什么看，啊”暴躁的声音更加暴躁，“再看你就成猪了，期末考成那样还敢跟我提看电视，赶快给我滚回房间，不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2 然我抽你。” “我就不。” “你再说一遍。” 随着说话声，“啪——”的一声响起。 声音挺大。 房子里的女童像是被打懵了，没吱声。 刚下车就见识到，不对，是听到这一幕。 安然很受惊。 她听出来那道暴躁的声音出自于她的姑姑。 在安然的印象中，虽然姑姑脾气有些暴躁，但人还是挺好的，甚至可以说的上热情友善。 没想到姑姑会那么暴躁且……暴力。 虽然说在她们这种地方，大人骂小孩和打小孩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她还是被姑姑说打就打毫不含糊的迅疾动作给惊到了。 安然觉得要是姑姑的女儿（应该是）再发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姑姑会做出什么更加让人猝不及防的举动。 安然看了看旁边的人。沈业平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于是安然转过脑袋，低了低头，盯着路面，继续走。 直到门被打开之前的最后一刻，安然都以为里面的女孩是被打怕了才没动静。 等门打开，她看到里面的场景。 觉得她的小表姐还挺酷。 顶着鲜红五指印的女孩瞪着她前面双手叉腰怒发冲冠的中年妇女。 气势汹汹。 小眼神还挺凌厉，看起来挺凶狠。 安然的视线落在小女孩脸颊的掌印上，停顿了几秒。 只是因为想先看电视，就挨了一巴掌。 里面的人听到响动，齐刷刷往安然这边看。 被打了一巴掌的小女孩见门口站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人，呆了一下——应该是在疑惑这是哪号人。 等她想起面前的人就是妈妈前几天随口提的那个要搬来她们家住的亲戚，头偏了偏，似乎想借着角度的遮掩，把脸上的印子隐藏起来，可印子刚好在右颊，正对着安然，不管怎么偏都看得到。 “神经病。”她干脆直接把脸对着叉腰中年妇女，抛下一句话，跑回房间。 安林华，也就是安然的姑姑一听到女儿的声音，顿时就想起来自己在跟女儿对峙。 这小兔崽子不仅骂了她，还是当着外人的面骂她，岂有此理。 “别跑，你个小——” “咳咳。”沈业平达轻咳一声说，“这是安然，你先给她收拾出一个房间。”言下之意就是沈涵青的事先缓缓。 安林华的理智回笼，也知道不能第一天就让人看了笑话，于是堆出一个笑容，变回安然熟悉的姑姑。 “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好了啊。” “我也去吧。”安然说。 “行，跟我过来吧。” 安林华给安然准备的房间在三楼，房间不大不小，以前是个杂物室。 安林华一边收拾一遍给安然介绍家庭情况。 她们所在的房子只住了一家三口。 刚刚那个跟她吵架的女孩是她的女儿，叫沈涵青，比安然大一岁，下学期读二年级。 两个人花了半小时把东西收拾完。安林华跑下去找沈涵青算帐。 于是，安然来的第一天，就耳闻了母女俩吵架。 两次。 最后，不知道谁把门用力一关，吵架声戛然而止。 安然从三楼往下看，看到自己的小表姐沈涵青气乎乎地往外走。 一直到饭点都没回来。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僵硬。 姑父接完她又出了趟门，这顿饭只有两个人吃，连缓和气氛的人都没有。 安然在姑姑的低气压中吃完饭，沈涵青还是没回来。 虽然安然觉得一到别人家就插手别人的家事不太好——她感觉姑姑还是个挺要面子的人。 但好歹以后要住在一起，也该帮着缓和一下矛盾，更何况她的小表姐还没吃饭，看这架势，她姑姑应该不会再做晚餐给小表姐吃了。 安然说：“姑姑，小表姐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不安全？” 安林华冷哼一声：“管她去死，一天到晚给我添堵。” “可是——”安然看了看窗外，“天快黑了。” 安林华听了安然的话，扒了几口饭，似乎在做心里斗争，最后烦躁地放下筷子，去打电话。 走的时候还在碎碎念:“安然，还是你好，你那个表姐啊，要是哪天不给我惹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喂……我是沈涵青的妈妈，她在你家么？” “喂……我是……” “……” “在你家啊……那我现在去接她回来，麻烦你了。” 几个电话以后，安林华终于找到沈涵青的去处。 安然看着安林华匆匆离去的背影想，姑姑嘴上说得难听，却还是很紧张表姐的。 ☆、第三十六章 沈涵青臭着一张脸回来。 临到家门口，安然还听到姑姑的唠叨：“还能要点脸么你？你表妹刚来第一天就跟我闹。” 沈涵青一副不堪忍受的样子：“你烦不烦，说了我一路还不够么？我不要脸行了吧，她最好。” 她一进门，饭也不吃就直奔房间，然后又是“砰”地一声。 把门关出了地震的效果。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要上天了你。” 但终究没再闹下去，估计是碍着安然这个外人。 于是，安然来到姑姑家第一天，还没跟沈涵青说一句话，就被她讨厌了。 她第一次跟沈涵青单独打照面是在家的过道，当时沈涵青正在下楼，估计是要出去玩，而安然打算上楼看书。 暑假过完她就要上学，姑姑说家里有沈涵青一年级的课本，可以先看看。 双方不期而遇，沈涵青看都不看她，把她当空气一样。 擦肩而过时，有一阵风带过，安然眨了下眼睛，一语不发上楼了。 本来只是短暂的接触，结果安林华一句话就让她们相处的时间大大增加。 “你带上你表妹认识一下新朋友啊，大家一起玩。” “她自己不会出去啊。”沈涵青不耐烦。 “你表妹才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你不能带她玩玩么？”安林华又开始唠叨，“你说你当姐姐的，有点……” “我带上她行了吧。”估计是懒得争辩，沈涵青同意了。 就这样，安然被沈涵青领走了。 这个暑假大概是安然和沈涵青和安然相处得最和谐的一段时间，虽然沈涵青对安然还是爱答不理，但如安林华所说，好歹拿出了个“姐姐样”。 只是开学后，安林华对安然愈加赞不绝口。 这些夸赞不仅没有起到让沈涵青积极向上学习的作用，反而使沈涵青和安然的关系一天比一天恶劣，并且，沈涵青也越来越不爱学习。 对此，安林华很忧愁，有时总爱感慨几句。 “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3 哎，看来你天生不是学习的料。” “果然雅欣的女儿跟我们就是不同。”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 “呀，安然，你回来啦。”沈涵青在餐厅吃着水果，见安然回来，笑着跟她打招呼，“我刚刚还在楼下看到你了。” “你怎么在这里？”安然低头换鞋。 陆雅欣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她们的对话，说：“你表姐过来工作，先住我们家。” 安然一愣。 她想起来，沈涵青中专毕业就不读了，一直在老家混。 姑姑一直想她来a市找工作，希望她不要再这么混下去。 沈涵青当初不同意，现在却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沈涵青问，“自从你来到这边，我就没怎么见你，怪想念的。” “你想我说什么？”安然走到厨房，把从超市买的东西一一放好。 “哦？”沈涵青惊讶地看着安然，把手上的水果随手一甩，也跟着进了厨房，靠在厨房门口，意味深长道，“你现在跟以前很不一样啊，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呢。” “为什么会不理你？”安然转过头看她。 沈涵青愣了一下，随后嘴巴夸张地张出一个“o”形。“你变化好大。” “你也变了。”安然打量沈涵青。 她这回的装扮跟以前截然不同，以前的她顶着个爆炸头，脸上是烟熏妆，身上穿着骷髅t恤和破洞牛仔裤，整一个乡非。 “我都说我来这边找工作嘛，当然要规矩点。”沈涵青凑近她。 安然本来拿起番茄正要放进去，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余光看见是她，立刻往旁边挪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沈涵青笑了：“不要那么有敌意嘛。” 她凑得更近，在安然耳旁轻语：“刚刚我还看到你跟一个帅哥走在一起……” 安然捏着番茄的手微微用力。 “再捏就爆了。”沈涵青很好奇，“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朋友关系。”安然松了手。 “你还有朋友？”沈涵青说，“不错嘛。” 安然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不过你跟他说话的样子告诉我——”沈涵青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你俩关系非同寻常。” “你不是说我变了么？”安然打断了她的话。 “是啊。”沈涵青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在一个人面前这么放松，所以，肯定是你喜欢他。” 安然静了一会。“你想多了。” 说完，她朝门口走。 跟沈涵青擦肩而过的时候，几句话飘过来。 “真的是我想多了么？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胆小啊。” “再怎么变，这一点也变不了。” 安然眨了眨眼，加快步伐，快到房间时遇上了安哲。 她停在那里，没想好做出什么反应，安哲就尴尬地移开目光，绕开她走了。 …… 似乎正如沈涵青所说，她是来工作的。 当天下午，沈涵青到公司报道，做办公室文员。 虽然只有中专学历，但归功于基础教育的牢靠，沈涵青还是能正常处理日常的文件材料。至于办公软件，她在安哲安排专人的教授下，囫囵地学得差不多。 有安哲这个后门，她在公司的日子很舒坦。 就是，有点无聊。 安然也迎来了开学。 她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与安哲碰面的次数。 二月十号，高三学生还没从节日的轻松愉悦中缓过来，就迎来了开学补课。 安然又回归到了沉闷而平淡的学习生活中。 这次的开学跟以往没什么不同，每天就是上课做题，循环往复。 要说让安然情绪有起伏的一件事，就是收到生日派对的邀请。 “安然，我过几天生日，你来么？”一天放学，颜宛夏站在安然面前问。 安然有些懵，不知道为什么颜宛夏会邀请她。 “这是我高中最后一个生日，我希望班里的人都尽量来。”颜宛夏说，“算是放松吧，也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班聚。” 安然犹豫不定。 “你慢慢考虑，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就行。” 颜宛夏抛下一句话就走了，走得很急，不知道急着去干什么。 安然本来还不确定要不要去，但那几天班上很多人都在讨论，把她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以前，从来没人邀请过她参加过什么聚会。 小学到初中，她实在没什么人缘，所以也没见识过传说中的班聚。她有点想去看看。 而且，这不仅是班聚，也是生日聚会。 说起来，她一直觉得礼物和生日什么的有种迷之神秘感。 林宜玉也极力撺掇她一起去，说一个人没有伴，不好意思。 于是安然决定参加。 “你竟然也要去？”后面的李正宏眼尖地看到安然点了头，有点吃惊，安然对班级的集体活动从不热心。 除了成绩好让她出了点名以外，她就没什么存在感。他以为安然对这种活动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顾洵挑了下眉，用手中的书拍了拍安然的肩。“一起去不？” “你也去？”李正宏觉得世界有点玄幻，他更不想是会参加生日聚会的人。 而且……顾洵什么时候跟安然关系好到相约“一起去”的地步了。 安然被他拍的肩膀一僵，回头僵硬地朝他扯出一个笑容，为难道:“我还有东西要拿……” 顾洵眯着眼看她，她最近不太对劲。“好吧。”他没再说话。 李正宏的话没人理，但他没心思关注这了，他觉得这两人的目光中很有种暗流涌动的感觉。 …… 生日派对定在一处可供外租的别墅，因大家都是高三学生，不能花太多时间玩乐，双休日中，周六要补课，于是时间定在周日下午。 别墅分为四层，一层供大家聚会，有烧烤架可以做烧烤，二三层是房间，提供住宿，四层有一个小型ktv。 安然到达时，没多少人。她习惯早来。 别墅被装扮得极有气氛，金色“happy birthday”和其他形状各异的彩色气球贴在墙上，空中有无数粉色心形吊坠，挂在气球的白线下，错落有致，桌上摆满了果汁汽水和各色甜点。音响放着富有动感的音乐。 安然一出现，就被带着圆锥形生日礼帽的颜宛夏迎进来。 “生日快乐。”安然把手里提着的生日蛋糕给她。 蛋糕是不久前提的，她之前费了半天劲也想不出要送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送生日蛋糕。 “谢谢。”颜宛夏挂着笑容。 她几个朋友也早早到了，见到安然，都有点吃惊。 “你也来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4 ” “欢迎欢迎。” “以前都没怎么跟你说过话，过来一起聊聊。” “……” 安然是走读生，而且性子静，不来事，而再加上身边总有个林宜玉，更是很少跟别人相处，跟班上的人都是泛泛之交，其他人不太熟悉她。 颜宛夏身边交情好的朋友大多是跟她一样开朗的性子，这时都热情地围过来。 “别都围过来，跟我一起去门口接人啊。”颜宛夏说。 这地方大家都没来过，还在街道里面，难免有人找不到位置。颜宛夏得一个个发消息告知，遇到实在找不到的，还得出去接人。 “我在门口帮你看着吧。”有朋友说。 “安然，你也来帮帮忙吧。”颜宛夏拉起安然的手。 ☆、第三十七章 安然身子一僵。幸好颜宛夏只摇了几下就松开。 安然舒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太好了。” “人家看你是寿星才不好拒绝你，什么太好了。”几个女生说。 “不理她们，我们走。”颜宛夏撇了她们一样，笑道。 安然怕颜宛夏再拉着她的手，赶紧跟上。出门就碰见几个同学，一群人闹了一会才走。 安然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颜宛夏跟人交流的样子像元元。 安然有些羡慕她。 她小时候也羡慕那个叫元元的小女孩 元元像小公主，也像小女王。 她也像。 能坦然接受他人的好，不会患得患失，好像她本来就值得。 ——像小公主。 说话不卑不亢，也不惧怕得罪人。 因为不在意。 ——像小女王。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没一会，人来得多了，安然和颜宛夏被淹没在一堆祝福声中。 她手里的东西渐多，拿不下。 “我帮你放里面吧。”安然说。 “谢谢你了。”颜宛夏把东西递给安然，“多亏有你帮忙。” 安然对她笑了笑，把东西放在屋里的一小片空地上。 一楼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声喧哗。安然放完东西就赶紧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进来的人看到她，都像是看到了大熊猫一样，搞得安然见着人多的地方就想躲。 安然心下纳闷，看来她真的不适合来这种地方。走到一个僻静处，她想起来林宜玉还没到。 安然给她给发了条消息。 【你在哪里？找不到么？】 林宜玉很快回复:【我这边堵车，要晚点。】 安然一眼扫过，熄了屏。打算出去。 刚准备开门，就听外面的大门处传来一阵哄闹声。 “顾洵，你竟然来了？” “奇迹啊班长，你竟然把他从游戏中解放出来。” “你带什么礼物了？”有人见到顾洵手里提着个东西，起哄道。 大家都挤在外面的门口，因角度原因只能看礼物盒子的一角，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看得出礼物盒子很大。 “给我们看看呗。” “是啊。” “……” 顾洵十分干脆地把礼物盒子递到他们眼前，好让他们看个清楚。 众人期待地盯着渐渐露出来的礼物盒。 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俱是失望。 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一班一直有他俩是一对的传闻，因为没有证据，班里同学也就私下里开玩笑似地说说，这会围观同学以为能从礼物看出什么苗头……结果就看见一个破蛋糕。 “生日蛋糕啊……人家过生日你就拿一个蛋糕过来……” “不过倒是符合你风格。” “什么风格，懒的风格么？” 一群人笑了。 男生之间就喜欢这么瞎侃，反驳几句只会让他们更来劲，顾洵没搭理他们，把生日蛋糕给了颜宛夏就往里面走。 “咦……我记得安然送的也是生日蛋糕。”颜宛夏的一个朋友说。 “安然也来了？” “很早就来了。” “他两心有灵犀么？” “……” 本来在别人的生日派对上说这些还是有些不妥，但颜宛夏平日里也是开得起玩笑的人，班里的同学觉得调侃一下也没什么。 听了八卦群众的议论，顾洵失笑，随后进了屋。 “宛夏，你也进去吧，人差不多齐了，这边有我们帮忙。”颜宛夏的朋友等了一会，见颜宛夏没动静，好像是在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宛夏？” 颜宛夏这才回过神。“怎么了？” 朋友胳膊碰了她一下。“你不会一看到他就挪不动了吧。” “别乱说。”颜宛夏皱眉，“我先走了。” 朋友望着颜宛夏的背影。“我怎么觉得她不太开心。” “我没觉得啊。”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朋友也没太放心上。 屋里已经有人架好烧烤架，炭火旺旺，热油炸出，发出滋滋响声，烤肉的香味缭绕在整间屋子。 有些人围在大型烧烤旁边，将蔬菜或者腌好味的肉放在上面烤，还有些在电视机前玩xbox或者散落在各处聊天。 跟安然还算相熟的张谷彤本想拉着安然跟着她朋友一起玩，但安然不熟悉张谷彤的朋友圈子，谢绝了她的好意。 此时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平时很少玩手机，刷了一圈新闻觉得有些无聊，于是点开上次顾洵教她玩的手机游戏软件，开始在上面划拉，很是投入。 顾洵一推开门就从人群里一眼看到安然。 她靠在沙发的一边，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脸隐在刘海的阴影下面，只看得清挺秀的鼻梁，以及微微抿起的唇。 她的手时不时地划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洵饶有兴致地在远处看了她一会，发现她的唇线还时不时变化，有时抿起，有时放平，表情还挺认真——就像是在做一个至关重要的实验，看得顾洵都跟着她紧张起来。 但是，顾洵看着看着，就哭笑不得了。 ——她是在打游戏。 打游戏打得那么严肃紧张也是没谁了。 正打算过去，随后出现的一个男生让顾洵停了脚步。 “安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起去那边烤肉吧，大家一起聊聊多好。” “我还要等人。”安然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认出这是一个老来问他问题的男生，“就……不过去了吧。” “等谁啊？”男生问。 “林宜玉。” 男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号人是谁。“你同桌啊。” “嗯。” “你可以一边烤一边等啊。” “我……”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倾了倾手机，给他看手机画面，“这一盘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5 还没结束。” 男生：“……” 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拿着大刀的威武武士，男生花了些功夫才消化安然在打游戏这个让他震惊的事实。 他顺势在安然旁边坐下。“我的天，你还会打游戏啊？” “刚学的。”安然回答。 谁知话音刚落，安然的小人就被一道光束击中，她立刻紧张地抓住手机，又是一阵划拉，但是依旧敌不过对方，最终倒地不起。 安然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按了主菜单键，退出游戏。 男生揪住空隙，拿了装烧烤的盘子，递到安然面前，问：“吃么？” “不用了。”安然抬起头看他。 黑白分明的眼，没有任何杂质，瞳孔是纯净的黑，却透明。把人清楚地照进去。 男生呆了呆。 安然：“？” 男生醒过神，对着她笑，又把手里的盘子移过去一点：“真的不吃么，很不错。” “真的不吃。”安然不太好意思地拒绝。 “嗳。”男生又往她那边靠了靠，“既然来了……” 话还没说完，手一轻。 一只手突然出现，截掉他手里的盘子。不等男生再说话，顾洵拿起盘起烤好一串牙签肉，放进嘴里，然后十分有诚意地夸赞：“是挺不错。” 男生很是心塞：“你，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看到这里有烤好的肉就来了。”顾洵说，“谢谢啊。” 男生：“……” “怎么不过去？”顾洵一边吃一边望着不远处沸腾的人群问。 “我……”男生无言以对。 “这边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一起过去吧。”顾洵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男生难以拒绝，只好同意。 走之前，顾洵指着安然的手机，十分亲和地跟她说:“我过去了，你好好玩。” 一句话成功地让安然别扭了，不玩吧，没事干。 玩吧，很、很那什么…… 再让他看见了……多不好。 顾洵拉着男生走后，颜宛夏也从门那边的阴影处走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踏进来。 主角一到，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转过身对着她。 “你终于来了。” “快把蛋糕拿出来。” “对，那谁谁，帮忙递一下。” “……” 蛋糕很快摆上桌，蜡烛点上。 颜宛夏在生日歌中许了愿，然后吹熄蜡烛。 派对开始。 没多久，林宜玉终于到了。她对烧烤很感兴趣，等那边没人了，拉着安然去烧烤。 一楼中央，绝大多数同学聚在一起，又是玩狼人杀又是玩真心话大冒险，好不热闹。 生日派对上欢声笑语，从最开始围着颜宛夏庆祝到后来各自围拢。 后来，不知道谁点了酒，有几个喝醉的开始耍起了酒疯。 颜宛夏拿着两个杯子和一瓶酒往安然这边走，她脸上晕了微红，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醉了。 “安然，你也喝一点。”颜宛夏倒了点酒在空杯。 安然摇摇头：“不了。” “喝一点吧，就一点。” 安然还是摇头：“我怕喝醉了，不好回家。” “喝一点没事的。”颜宛夏说，“你就喝一点嘛，好歹我今天生日。” 安然无奈，接过杯子。 颜宛夏也给自己倒了。“来，我们一起喝。” ☆、第三十八章 说完，仰头，一口干了，无比豪迈。 安然：“……”她没喝过酒，肯定是不能像颜宛夏这么豪迈的。 安然在杯口嗅了嗅，闻到一股极其刺鼻（个人感官）的味道。 “喝啊。”颜宛夏手撑着沙发看她。 安然很纠结，颜宛夏这么豪迈，她一点点抿是不是不太好，于是屏息喝了一大口，那如同火烧过的液体下肚。 “咳咳。”安然被呛得猛咳。 活受罪! 安然很后悔自己的莽撞行径。 颜宛夏盯着安然的脸看了几秒，回头往一处看去。 顾洵被人拉去玩狼人杀，熟悉了规则以后觉得挺有意思，正思索怎么把安然拉过来，一回头撞上颜宛夏的视线。 顾洵没想到她会跟安然在一起。他看到安然的脸有些红，一看就是被人灌了酒，眉头一皱。 颜宛夏回过头，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阵灌，但没再劝安然喝。顾洵留心了几次，见颜宛夏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也就没管。 颜宛夏喝酒的时候，安然在旁边看她。 安然觉得颜宛夏好像在拧着一股劲，这么喝下去……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她不会干涉她，情绪发泄出去比闷在心里好。 可今天是她的生日，现在天色暗下来了，这里离市区远，她一个人醉醺醺的有危险，明天还要上课。 “别喝了……”安然说。 未来得及说完，颜宛夏不耐烦对着她说：“不用你管。” 话音刚落，她顿了顿，起身走了。 半晌，一直被颜宛夏忽略的林宜玉出声：“她什么态度，一喝酒就奇奇怪怪的。” 安然看了一会她背影最后消失的地方，低头拿出手机，说：“来，一起玩游戏。” 林宜玉：“……” 这里的一出小插曲没几人注意，人群依旧雀跃，大家玩了几个游戏，有人说：“上面有ktv，有没有人去？” 气氛更加热烈，一堆人一窝蜂涌上去。 顾洵把狼人杀的牌还回去，没有上去的意思。安然不想一楼就他们几人，跟林宜玉一起去四楼。 最开始大家还比较矜持，到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班里几个同学有些疯，拿起麦克风一阵狂吼。 魔音穿耳，闻者落泪。 安然刚刚喝了一大口酒，总觉得有热流在四肢百骸乱窜，很难受，头也晕，再加上狂吼的那几个同学吵得她脑仁疼，打算下去散散气，再拿瓶水。 …… 人群走后，少了喧哗，一楼大厅瞬间变得空荡，还有种欢场散尽的空寂。 颜宛夏离开后去了厕所。 刚刚喝下去的酒让她胃里难受，正趴在盥洗池吐。期间，她的朋友过来几次，都被她打发走了。 听见外边不那么吵，颜宛夏直起身，拧开水擦了擦脸，等脸色好多了，她才推开门出去。 顾洵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颜宛夏清了清喉咙，走过去。“去那边吧，我有些话跟你说。” 别墅外有个小型花园，树木参天，花圃被修建得精致整齐，无比幽静。 顾洵收了手机，推开落地门，走到一处栏杆附近，一只手插兜，靠着栏杆，看着颜宛夏。 冬天刺骨的风吹过，颜宛夏清醒了些。 她也看着顾洵。 晚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6 风把他的黑发吹散，柔软地擦过肌肤，月色将他的脸照得愈显俊逸，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他周身清冷的气息阻了别人想要探视的目光。 颜宛夏突然觉得，现在这时候的顾洵跟小时候有点像，性子偏冷。 但长大以后，他就变了，没小时候的清冷，还增添了些许散漫，她以前以为这是好事，现在才知道，这算不上好，他只是把情绪内敛了而已。 小时候，顾洵家就在颜宛夏家隔壁，他们那片是别墅区，别墅带了小院子，相隔不过十几米。 颜宛夏养了只小狗，经常在院子玩抛球。那时候，她总能见到对面一个小男孩坐在秋千看书，浅浅的阳光落在泛黄的书页，婆娑树影摇曳生姿，他神情专注，静谧而美好。 彼时，颜宛夏很少看书，就算是要看也是看一些有很多彩色插画的书或者漫画，而对面的小男孩竟然在看书页都泛黄的书。 她惊奇之下，用她2.2的好视力瞅过去，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以及一看就觉得高大上的封面。 颜宛夏觉得他厉害极了，一定是大人的书。 有学识，还帅，她喜欢。 于是她手里的球“一不留神”就抛到了对面，正准备过去捡，却看见那边静静看书的小帅哥从秋千跳下来，走到球旁边，捡起来。 颜宛夏很惊喜，打算过去，近距离接触来还球的小帅哥。 结果，没等她付诸行动，那颗球就从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在她面前。 颜宛夏：“……” 略心塞地看着那颗球一眼，颜宛夏还是很开心地跟对面的小帅哥说：“谢谢啊。” 从那以后，颜宛夏扔球的准确度急剧下滑，时不时扔到对面，最后小帅哥烦了，允许她过去捡。 有了进他家的许可，颜宛夏凭借着她交际好手的能力跟小帅哥交上了朋友。 小帅哥比较高冷，那她就欢脱一点。 相处久了，颜宛夏也大致了解了他家的情况。 也知道小帅哥叫顾洵。 顾洵家很安静，人也少，就两人，一个老爷爷，一个他，一年到头也没几人来串门。 颜宛夏觉得老爷爷人特好，总是对她一脸和蔼，还叫她要经常找顾洵玩。 老爷爷说顾洵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于是她跑的更勤快了。 大概是她比较活泼，顾洵在她面前没以前那么高冷了，还对她笑了几次。 笑得她心都颤了。 那时候，颜宛夏笃定他也会喜欢她，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长大，相恋，结婚。 在她的设想中，顾洵会拿着闪瞎人的大钻戒向她求婚，会对她笑，会对她很好很好…… 总之，她的想法很美好。 但这一切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破灭。 因一颗球起，也因一颗球落。 某一天，小宛夏突然找不到那颗宝贝球。 于是，她哭了，哭得很惨。 她想，这颗球就是她和顾洵的月老，那道完美的抛物线就是红线，两端连接着她和他。 多好的球啊，怎么就丢了。 她很着急，因为这件事她急出了几个痘痘。 也就是说，她变丑了。 这对于一个爱美的小姑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而她现在在恋爱的追求期，更是雪上加霜。 球丢了，她就不能跟小狗狗去小院丢球，球就无法落入顾洵的家，她就没有借口去串门。 一切都没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变丑了。 就算有那颗球，她也“无颜”去见他。 于是她趁着长痘的那几天里，逛遍了整个a市，终于找到了一模一样的球。 幸运的是，她还年轻，痘痘消得快。 这就意味着，她又可以跟隔壁小帅哥愉快地玩耍了。 然而她无痘的面容没有引起顾洵的注意，无垢的球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小帅哥盯着那颗新买的球，眉头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怎么了？”颜宛夏问出了她的疑惑。 顾小帅哥继续盯着球：“之前的那颗呢？” 颜宛夏声音弱了：“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但她很快又开心起来：“不过，我买了个新的，还是一模一样的哦。”她还不忘邀功，“我可是跑了好几天商场呢。” 她这个邀功可能邀到了马腿上，顾小帅哥的表情有些凉：“丢了就丢了，为什么要买个一模一样的？” 因为这是月老啊，不能丢。她想。 当然她不能这么说。“因为我很喜欢这颗球啊。” “是么？”顾洵声音很轻，也没看她，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颜宛夏没听清。“你说什么？” 只是这一次顾洵沉默良久，才说：“真正的喜欢不可替代。” 因为一颗球引起了他的愁思是她没有想到的。那时候颜宛夏也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洵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说：“你回去吧，我进屋了。” 他的背影在光线中消失。 颜宛夏觉得这画面很唯美，静默的少年沿着小道走远，清风吹着树叶为他送别，斑驳光线 投在他身上。 画面定格。 颜宛夏第一次从他的背影中看到除了冷清之外的东西。 “小时候那个球的事，你还记得么……其实我想说，那不是替代品。”往事在脑中过了一遭，颜宛夏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那之后，顾洵对她的态度又回复如初，她没再提这件事。 “我知道。” “知道就好。”颜宛夏如释重负般地笑，表情夸张得就像终于了结一个多年的心结。 顾洵默了默:“你叫我出来就是讲这个？” “对啊。”颜宛夏惊讶地看着他，“这件事在我心里梗了好多年了。” 顾洵:“……” “说起来。”颜宛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我今天老看到你往安然那边看。” 顾洵:“？” 颜宛夏看着远方，来了句牛头不对马尾的话，“时间过得真快。” 顾洵：“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啊。” “那我可以走了么？” “等等。” 顾洵看着她，等下文。 然而没下文，她挠了挠头，说：“我忘记刚刚要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多更点，尽量快点完结 ☆、第三十九章 安然本想去外面的小花园散散气，走到落地窗面前却停住。 透过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人。 冬日的月色很美，光线流淌在那两个人身上，清冷，浅淡，柔美，勾勒出女生明媚带笑的面庞，也勾勒出男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7 生清秀俊逸的轮廓和那双深黑的眼。 颜宛夏笑得一脸灿烂，隐隐透着些傻气。安然从没从颜宛夏的笑里看出过傻气。 而顾洵也难得严肃认真。 她看了一会，低头给林宜玉发微信。 【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了。】 林宜玉回得挺急: 【等等，我也跟你一起走。】 【我已经出来了。】 【那好吧。】 …… 奶茶店里呼着暖气，吹得人们在外面冻得苍白的脸和手泛了红，轻缓的音乐隐隐约约响起，几对情侣坐在位置上，相互调笑着。 安然点了杯热奶茶，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奶茶，杯子里的温热传递到手心，是舒适的温度。 那股热意让安然有些发愣。 第一天上补习班时，顾洵给她的奶茶也是这个温度。 她摇了摇杯子里的液体，记忆也随之飘飘荡荡。 几天前，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沈涵青一直在她旁边。 她说，你喜欢他。 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安然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抽离，她的脑海只剩这一句话，埋藏得最深的一句话。 随后，安然终于明白曾经出现的怪异感是什么。或者说，她终于正视这份感觉。 安然不得不承认，沈涵青说得没错，她喜欢他。 后来安然回房间，觉得很奇怪……她和他不过相处了几十天而已。 为什么会让她产生这种感觉？ 然后安然发现，认识他以来，他跟她说的每一句话，相处的每一个场景和细节，她记得清清楚楚。 画面在眼前浮现，像电影镜头一般，一幕幕闪过。 寒冷的长街上，他说： 【来，跟我说谢——谢——】 【谢……谢】 他教她说谢谢，不觉得连谢谢都不会说的她很奇怪。 · 补习课，他递来一杯奶茶。 【上次拿你早餐的谢礼】 【我不饿】 【其实是店家买一送一，我喝不完，你帮我喝吧，拎过来挺累的】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 他见她拒绝，就找理由，说得好像她帮了他的大忙。 让她不接受都不好。 · 鬼屋里。 【我知道你很怕】 【但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要怕】 第一次，有人肯定了她的感受。 小时候，亲戚觉得带她上街很麻烦，于是摸摸她的头说，外面太热了，然然一定会嫌热，去房间读书多好啊。 不带她上街，是因为觉得她嫌热。 这不是个疑问句，这是个陈述句。 就好像，她什么都会接受，连感受都是从别人嘴里得知。 所以，她嫌不嫌热不重要，她们觉得是就是了。 她的感受可以根据他们的目的，肆意变动。 而她只能说“好”。 · 医院里，他说。 【要是困了就睡】 【放心，我不会嫌你麻烦】 很多人都表扬她乖，不用操心，只有他说，不嫌弃她麻烦。 也是在医院，他站在她面前。 【你得先向一个人道歉】 【谁】 【她】 第一次被人维护的感觉，很奇妙。 · 超市里，他挑了一棵大白菜放在她篮子里。 【我可是按照百度上的描述挑的】 他一脸较真的样子可真可爱。她觉得他很有生活气。 · 除夕夜那天，一起吃饭。 用餐地点搬到了电视机附近，她第一次觉得吃饭也那么有趣。 随后，他们下楼看烟花。 【没想到我还会有这种想法】 【你觉得这种想法不好么】 【你觉得这种想法好么】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应该不好吧】 【可是我觉得挺好的】 【为什么】 【因为是个人都有喜怒哀乐】 【我以前还觉得你像个机器人来着】 曾经的她，有很强的戾气，只不过一直压在心里，没人知道，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而他却告诉他，有这些想法挺好的。 既然挺好的，那么，也是正常的。 后来她想，爸爸妈妈抛下她一个人去a市，很长时间不回来，她受人欺负，心里不开心，埋怨他们的离开，是正常的。 她听了班主任的话，因此联想到一些事而不开心，是正常的。 爸爸跟别人好，她心情不好，在家不怎么跟他说话，也是正常的……后来她知道，是所有人都觉得爸爸出轨这件事不对，不是她要求太高。 所以，她最开始以为浩浩是爸爸和赵曼琴的孩子而生气讨厌他是正常的。 所有的负面情绪，她都应该去承认。 只因为，它是正常的。 不是不好的。 至于后来，她总在浩浩面前保持一个奇怪的印象，是因为—— 所有人都说她乖，她很烦，甚至痛恨这个字。 以至于终于有个人觉得她奇怪。 她很开心。 她发现了另一个自己。 现在，她还知道，顾洵觉得自己像机器人。 她又有一个自己。 然后她说： 【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来着】 【不然我现在会更难过】 感谢他发现了另一个她，感谢他一直是雷打不动的第一。 让她终于摘掉了高中前一直是第一的称号。 让她的成绩从第二掉落到第n名时不那么绝望。 因为她不是从第一掉下来。 后来他说—— 【别难过】 殊不知，她是开心。 而让她更开心的是，他送了她一个礼物。 她很喜欢。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小时候的那个，说到底还是自己要求来的。 再后来，他还教她打游戏。 教她用手机。 带她去玩，带她了解这座城市。 那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轻松愉悦的时光。 他可真好。 她记得，从游乐园回来那天，浩浩很不甘心地跟她说。 【你才不知道我哥哥有多好】 而她说。 【他比我想得好多了】 是啊，他比她想得好多了。 以致于，她不敢再接近他。 刚刚，她看见顾洵和颜宛夏在一起。 觉得他们很配。 开朗大方的女孩，随性纯粹的男孩。 她没见过比他们更配的。 …… 坐了半小时，安然估摸着颜宛夏跟顾洵谈完话，发了条消息给她。 【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了，没来得及告知你，抱歉】 没几分钟，那边回了消息：【没事，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8 安然看完，收起手机，起身离开，留下半杯凉下来的奶茶。 一开门，她就被外面的冷风给冻到了。 她瞬间缩回手，推拉门晃动几下。 店员擦着杯子对她说：“外边那么冷，不然多呆一会呗，顺便把那杯喝完。” 安然回头对店员笑了笑，摇了下头，推开门出去了。 习惯了外面的气温也就不觉得很冷，安然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 她觉得这种状态很舒服。 商场大幅广告贴在外墙，霓虹闪烁，照得广告里的人光彩夺目，安然抬头欣赏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 第一次一个人大晚上不回家在外面瞎逛的感觉还挺新奇。 安然信步走在大街，最后在一个拉二胡的面脸胡子老爷爷面前站定——她觉得这位爷爷长得挺有艺术感，气质也跟其他在街边拉二胡的不一样，于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听他拉。 爷爷拉的曲子很潮，多是流行歌曲，安然觉得挺好听，可路人好像并不这么觉得，所有人都是匆匆走过，顶多看他几眼。 而爷爷拉的很投入，闭着眼，身姿摇曳，丝毫没被影响，安然觉得他有着艺术家的超然。 于是安然捧场道：“爷爷，我可以点歌么？” 爷爷挣开他陶醉的双眼，斜着看她：“10块钱，点什么？” 安然：“……” 默默地推翻之前的判断，安然掏出10块钱，想了想，说：“生日歌吧。” 爷爷接钱的动作一顿，没好气地说：“不会。” 安然诧异地问：“很难么？” 爷爷：“不难。” 安然：“？” 爷爷：“你看不出我在假拉么？正常人会把这首歌录下来在大街上播么？” 一阵难言的风吹过。 安然：“……” 怪不得每个人看了他几眼就走了。 沉默了一会，安然说：“可是，你可以先拿钱。”她觉得这10块可能是爷爷今晚唯一的收获了。 耿直爷爷：“我拿钱干嘛？” “……”安然斟酌着措辞，“这里这么冷，还没生意……” 爷爷打断她：“我在大街上拉二胡就是为了生意？” 安然：“那是为了什么？” 爷爷：“无聊不行啊。” 又是一阵难言的风吹过。 不行啊……不行啊……不行啊…… 三个字越飘越远。 这个古怪的老爷爷成功地让安然无语了。她仔细看了看老爷爷，忽然发现他的衣服很干净，质地也不错，不像是来街头……呃……卖艺的。 怪不得她之前觉得老爷爷跟平时见到的他的同行不太一样。 安然静默片刻，问：“爷爷，您家人呢？” 老爷爷继续陶醉地拉二胡：“工作，忙着呢。” 安然站在他面前，没说话，静静聆听音响里的音乐。 人流依旧匆匆而过，没人注意这里有个因为无聊而出来拉二胡的老爷爷和一个大晚上出来闲逛的女孩。 他们很忙。 “你要听就坐板凳听。”爷爷从身后拿出一个板凳。 “谢谢爷爷。”安然接过板凳坐下。 冬天的风依旧呼呼地刮着，空气很宁静，不知坐了多久，一点零星的雪花飘落。 安然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 下雪了。 安然拍了拍裤子上的落雪，站起来。“爷爷，我先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爷爷随意点点头，依旧很沉迷。 安然笑了笑。 …… “呦，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沈涵青坐在餐厅椅子上玩手机，听见开门声，往门口看。 “去参加生日派对。”安然关上门。 “还有人请你去参加这个？”沈涵青问，“派对怎么也得玩到通宵吧，才9点多钟你就回来了？” 安然半天才想出个理由：“回来写作业。” “学霸就是不一样啊。”沈涵青挑了挑眉，“不过，你怎么可能还没写完作业，别骗人了。” 安然脱了鞋，往屋里走。“还要复习。” 这会家里就安然，沈涵青，安承承三人。安哲在公司加班，陆雅欣从过年回来起就说犯了头疼病，搬去a市的疗养院住。 安然回房后，沈涵青跑到客厅跟正在看电视的安承承八卦：“看你姐出尔反尔的样子，一定是失恋了。” 安承承真看电视，不耐烦：“关你屁事。” “欸——”沈涵青拍安承承后脑勺，“小屁孩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安承承被拍得心头火起，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受沈涵青的气，忍无可忍，警告她：“你再敢动我，我就告诉我妈。” 沈涵青轻哼一声，又拍了安承承一下，靠在沙发，一副大佬的派头：“你妈就是叫我来管你的。” “屁。”安承承瞪她，“我妈是不放心我，让你照顾我的，你就这么照顾？” “不然怎么照顾？”沈涵青，“你就是欠收拾。” “滚。”安承承踢了沈涵青一脚。 他的一脚踢得代价很大，随后他就觉衣领一紧，沈涵青的一张脸在他面前放大，眼睛里闪动着让他恐惧的光芒。 “小子，我告诉你，姐当年混社会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再吵吵别怪我不客气，我对你们装模做样的一家子可没什么好感。” “呜呜……”安承承透不过气，憋得脸通红。 几秒后，沈涵青才放开他。 安承承平时在家跟皇帝一样，哪受过这种气。他姐在房间，肯定听到沈涵青的话，但也不来帮他。 简直了。 安承承瞬间眼眶包了一包泪。 “你敢哭我就把你丢出去。”沈涵青冷眼看他。 安承承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瞬间憋住。 他知道这恶煞说到做到。 于是他拿出手机。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妈。” ☆、第四十章 “你打啊，你要是打了，我就叫人在校门口把你揍一顿，看你丢不丢脸。” 沈涵青翘着二郎腿，“你妈就算有本事叫他们闭嘴，也没本事叫他们不在心里嘲笑你吧。” 安承承迅速按了主菜单键。 他恨恨看着沈涵青：“我妈怎么就相信了你这个花言巧语的白眼狼？” “我跟你姐学得呀。”沈涵青抠了抠耳朵，“这招还真管用。” “白眼狼，吃我家的还那么嚣张。” 沈涵青：“你姐小时候也吃我家的，扯平了。” 安承承无话可说，哼了一声。 沈涵青开始磨指甲。“你这几天不要给我惹麻烦就行了，说到底，都是因为你老妈，谁叫她担心这担心那的，还说什么不放心张姨单独带你，我当然要主动一点啦。” 磨完指甲，沈涵青吹了吹手，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59 起身道：“好了，我要出去玩了，你今天到点给我乖乖睡觉。” 说完，拎着包出门。 …… 酒吧里，人声鼎沸，舞池里男男女女扭动腰肢，花花绿绿的光线乱闪，音乐声，叫喊声像是要把人的耳朵给震聋。 沈涵青晃动着手里的玻璃杯，眯眼打量舞池里的人。 “真没想到你会来a市，还住你表妹家。”沈涵青对面一个休闲打扮的男生语气里带了惊讶，“你不是很讨厌她么？” 休闲服男生叫林阳，是沈涵青在康岩镇的朋友，算是跟沈涵青从小混到大，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是啊，但是讨厌又怎么样？”沈涵青指了指自己，“我——一个中专毕业的小太妹，要学历没学历，要姿色没姿色……反正这辈子是钓不到金龟婿了，还没能力，你说我除了投靠我舅舅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么？难道要一直呆在一个破镇子当混混？” 林阳有一会没说话。 沈涵青半阖着双眼，扭头问他：“你想说什么？” 林阳：“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沈涵青翻了个白眼：“咱俩从小混到大，你想放个屁我都知道。” “……”林阳默默地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沈涵青笑了：“哈哈，你怎么那么好骗？聊天的正常套路不就是——我说一句你再说一句么？” 林阳：“……”她还是像原来一样喜欢耍他。 说这句话时，头顶的灯乱晃，沈涵青的眼被照得有些迷乱，她撑着下巴，慵懒的样子。 重金属音乐的覆盖下，林阳的声音有些浮：“你变了。” “哪里变了？” 林阳张了张嘴，但又闭上，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说：“没以前那么傲了。” 沈涵青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傲？你有没有搞错？” “我一直这么认为。” 沈涵青没说话，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舞池那边换了音乐，又起喧嚣，沈涵青望过去，人们随音乐的律动扭起腰肢，看似疯狂，实则空茫，看得久了，她的眼神也变得空茫。“傲气有什么用，人总不能活在叛逆期吧？我长大了。” 说到“叛逆期”这三个字，沈涵青扯了扯嘴角，似嘲讽似悲哀。 林阳看她这样子，有些难受。 她长大了，也被磨平了棱角，他更喜欢她以前的样子，张扬，带着刺，只不过那时，她的亲人以及她喜欢的人不喜欢那样的她。 “你呢？你在a市做什么？”沈涵青问。 “还能干什么？”林阳也自嘲地笑笑，“做这酒吧看场的保安，还是混三教九流。” 沈涵青认真起来：“你总不能一辈子做这个吧？没想过以后做什么么？” 林阳摇摇头：“我刚来a市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能找到这种薪水的工作已经很好了，要是我这样的去做其他的工作，估计这辈子连老婆本都赚不到。” 说到后半句，他用眼瞅着沈涵青。 可惜沈涵青丝毫不觉，她从来把他当哥们。 而她是那个大哥。 “你怎样的？”沈涵青皱眉，“你行的。” 林阳：“……”这话怎么听得那么别扭呢？ 林阳轻咳一声：“我再做一段时间吧，顺便物色别的工作。” 沈涵青点点头，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果汁，又往舞池看。 过了片刻，林阳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脸色：“你现在还跟王宇在一起？” 王宇？ 谁？ 沈涵青努力回想这个名字，把记忆调到好几年前，才想起这人好像是她谈了一个月的男朋友，于是甩甩手说：“早分了。”随后又随口胡诌：“而且我现在谈什么对象，我得先立业，后成家。” 林阳：“……” 林阳没理她的瞎话，忍了忍，又问：“你是不是还忘不了程逸？” “程逸”二字一出，成功地让沈涵青愣了神。 林阳觉得一股苦味冒上来。 “他消失了那么多年，谁会记得他。”沈涵青发完呆，对林阳念了一句鸡汤，“人要向前看。” 林阳心塞了。 …… 生日派对过完，每个人照常上课/上班。 世界平静下来。 安然再懒得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每天专心听课，随后的几次小测，再没出现一模的情况。 陆雅欣还在疗养院休养生息，只偶尔回来带带安承承。 沈涵青用上班外的空余时间思考人生以及伤害安承承。 安哲比以前更忙，回家回得更少。 不久前，安然跟安哲谈过一次话。安哲保证再也不去找赵曼琴，只是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 于是，爸爸这个词在安然心里的描绘再也不是一个神，而是一个人。 各人有各人的烦恼，生活本就是这样，总有什么东西膈着你，才能刺激地过下去。 若要说什么样的日子过得最快，不是愉快的，不是痛苦的，而是机械且规律的。 时间的流动在具体的事情上体现得十分明显。 人员在迁徙，如回归大城市工作的工人和白领以及正式开学上课的学生。 天气在变化，如冰雪消融，大地回暖。 万物复苏。 一个象征着新生的季节开始。 于是，花儿汲取营养，含苞待放。 一中的校领导经常在高三班级跟前转悠，检查花儿的营养状况。 几次巡查下来，校领导非常满意同学们紧张的学习状态，觉得一中复兴指日可待。 三月中旬，学校搞了个戏剧比赛，每个班级准备一场戏剧，高三也包括在内。 虽然魏昌生对“高三年级也参加”这条规定很不满，但他不是校领导，他只是个班主任，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告知他的同学们。 这天班会课，他站上讲台，组织同学通过投票选举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扮演者。 高三生活枯燥且无聊，如此有趣之事自然让同学们热情高涨，班会课前所未有的热闹。 半节课后，一班相继选出树木草丛等龙套以及几个边角配角，迎来了重头戏。 颜宛夏当仁不让地被票选为朱丽叶的扮演者。 罗密欧扮演者的投票正在进行中。 班会在此刻达到高潮。 其实，同学们最想选的就是顾洵，他的外型条件以及人气简直就是为男主角量身定做，搭档颜宛夏也再合适不过。 但是，谁都知道，顾洵肯定是不愿意当神马罗密欧的。 于是，大家都很默契绕过他。 班上此起彼伏地响起报名字的声音，期间不乏有恶作剧的，比如举起同桌的手呀，瞎喊朋友的名呀，鼓动大家都投某某某呀……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0 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 颜宛夏在讲台上一一写下名字。 “还有么？”颜宛夏扫过黑板，惯常问，“大家觉得还有谁合适这个角色的，都报上来。” 班长一发话，几个男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上次顾洵就参加了颜宛夏的生日。 现在颜宛夏还故意拖延时间。 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俩要演男女主角就好玩了。 高三太无聊，总得有点刺激，马上都毕业了，还怕什么？ 一个男生八卦向胆边生。 然后，一声洪亮的“顾洵”响彻整个教室。 教室瞬间呈现出诡异的安静，现场针落可闻。 本来还很激动的男生顿时蔫了。 咋这么安静？ 他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正当他越来越蔫之际，全班像是终于回过神一样，爆发了。 “对，就顾洵。” “他最合适，不用再投了。” “怎么瞧都觉得跟咱班长配得一脸啊。” “他不上谁上，到时候我们稳拿第一。” “@#￥%” “……” 群情激奋。 全班同学都坏了。 站在讲台上承受各种八卦目光洗礼的颜宛夏没料到大家会这么激动，她想开口叫大家不要闹，但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捏住粉笔，跟着人群看向顾洵。 同学们好像窥探出什么，起哄声更大。 “咱们班长演女主角，男主角肯定是顾洵啦。” “简直是最棒的组合。” “还有谁比他俩更配当男女主角？” “……” 班上最调皮的几个男生你一眼我一语，一点不嫌事大。 其他同学眼里也都含着八卦之光。 一片叫嚷声中，全班最安静的大概就是坐在顾洵前面的安然。 她没跟众人起哄，只是坐姿端正地看黑板——就跟听课一样。 顾洵眸光幽深难辨，等了一会，人群越来越疯。 见安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站起来。 全班安静。 ☆、第四十一章 “我不参加。” 短短四个字，让一哄而起的人立马噤声。 粉笔应声而断。 班上的同学左看看右看看。 颜宛夏很尴尬，她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失态。 同学们有些吃惊，但也在想象之中。 顾洵一贯随心，不是么？ 他们只是想闹一闹，闹完就结束。 起哄不需要成本，后果只有当事人承担。 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颜宛夏快速说：“行，就在黑板上的人中选，现在开始投票。” “第一个，王宇，大家把手举起来……” “第二个，xxx……” “xxx” “……” 教室又开始热闹。 票举出罗密欧扮演者，颜宛夏往顾洵那边望了一眼。 他坐在座位，靠窗的位置，光线照亮了他半边脸，没被照亮的另一侧面向她，淡得让人心寒。 一张脸，却有截然不同的感觉。 颜宛夏带着笑，手却按在讲座上，一点点收紧，指尖因过度紧绷泛了白。 …… 几只不知名的鸟从空中掠过，翅尖划出一道自由的弧度。 围墙里的校园，高一高二学生在踢足球，教学楼读书声朗朗。 体育课，安然独自坐在跑道旁的椅子晒太阳。 她伸出手，五指张开，带着暖意的光线穿过指缝。她的手呈现出半透明状。 上一次她注意起手，是第一天补课，顾洵将试卷移过来时。 他的手很漂亮，也很干净，骨节分明。 跟他人一样干脆利落。 安然突然闹不懂顾洵和颜宛夏的关系。 寒假的短暂相处，让安然发现，随性其实有另一种解读。 随性就意味着对很多事不在意，也无所谓兴趣。 除了打游戏，安然看不到顾洵有别的兴趣爱好。 一个真正热爱生活的人，怎么会如此沉迷于游戏？ 关于他的经历，家庭，她也不知道，只隐隐感觉他跟他家人的关系应该不好。 颜宛夏从小跟她是邻居，对这些肯定清楚。 所以，最了解他的人，应该是颜宛夏。 或许只有颜宛夏能让顾洵认真起来，就像那天生日会。 …… 不远处，两道身影隐在小树林。 李正宏无语地拍了拍旁边的人：“你偷窥狂啊？教室里没看够么？” 顾洵沉思道：“我在想，为什么她最近一直对我不咸不淡的。” 啥？ 李正宏如同见了鬼。 “什么叫不咸不淡，她不是本来就这样么？” “谁说她本来就不咸不淡的。”顾洵说，“她还会跟我一起打游戏。” 呱呱呱…… 一坨鸟屎从树上掉下来。 李正宏震惊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终于找回北。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顾洵瞄了他一眼：“寒假。” 李正宏持续震惊：“寒假你俩怎么会碰见的？” 顾洵一脸“你记性不好”的样子。“我跟她一栋楼。” “得了吧，你俩住了那么多年都没发现是一栋楼，在学校也没见讲了多少话，就寒假短短的二十几天，你们就熟到这种地步啦，难不成天天见啊？”李正宏递给顾洵一个“你别想蒙我”的眼神。 没想到顾洵还承认了。“是天天见没错。” 啊？! 李正宏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夸张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难道你天天在门口堵她？”李正宏实在想不出他俩怎么可以做到天天见。 “我跟她一个补习班。” “你报补习班干……”话说到一半，李正宏突然卡壳，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他看看顾洵。“你……” 再看看不远处的安然。“她……” “哎呦，我滴个妈哟，小顾同学你很有心机啊。”把所有事串起来，李正宏抽了一口钦佩的气。 原来顾洵早有预谋，怪不得之前换座位要换到他旁边来。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一口气抽完，李正宏意识到不对。“颜宛夏呢？” 顾洵:“？” “班里好多人私下里传你俩是一对呢，你不知道？” 顾洵皱了皱眉。“不知道。” 李正宏“啧啧”几声。 顾洵看他一眼：“你不是喜欢她么？” 李正宏摆摆手：“这算哪门子喜欢，长得漂亮的我都喜欢。”说完，笑得浑身肉颤啊颤。 顾洵很诚恳地建议他：“你还是先减肥吧。” “……”李正宏狠狠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说到颜宛夏，李正宏想起了班会课的事情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1 。“你在班会课说的话会不会太……那啥了，我看颜宛夏都尴尬地下不了台了。” 顾洵没什么反应。“不然呢？” 李正宏无奈摇头。说起来，颜宛夏要是早点岔开话题，后面也不会那么尴尬。她估计是想逼他一把，顾洵却不买账。颜宛夏下来的时候，他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她都快哭了。 其实高考完以后再表露心迹也不迟，为什么偏偏挑这样的时机…… 操之过急，必败。 特别是顾洵还是个对感情快刀斩乱麻的人。他可是见过很多次顾洵干脆利落地让女生泪崩的场景。 李正宏看了看旁边那张帅气迷人的脸，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造孽啊。 感情的世界太复杂，他还是思考怎么减肥吧。 顾洵不知道李正宏正操心他的感情，继续看着远处的安然。 她把手举起来干嘛？ 有时候顾洵觉得安然的肢体动作还挺有意思。 比她表情丰富多了。 解读她的表情不如解读她的肢体动作。前者永远是无用功。 李正宏瞄着顾洵的眼睛……再转眼看远处的安然，突然灵光一闪。 虽然他是看不出什么是“深情的注视”，但女生不一定看不出来。 颜宛夏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于是，李正宏很感兴趣地问：“你刚刚说安然对你不咸不淡的，想出来原因了么？” 顾洵看着天上的鸟：“没有。” 那边在交换情报，这边的安然拍拍裤子打算走。 刚刚她思索出了一个诡异的结果。 柯南说:去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因素，留下来的东西……无论你多么不愿意去相信……但它就是事实的真相。 在一中，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人谈恋爱，那就是—— “不准早恋” 秒杀一切的理由。 这样一解释，一切都通了。 …… 下午放学，颜宛夏叫住了顾洵。“去那边聊聊吧。”她指着不远处的咖啡店说。 “两位请慢用。”服务员轻轻将两个杯子摆上桌。 咖啡馆里，流畅优美的音乐流淌在每个角落，热气丝丝袅袅，蒸腾而上。 良久，颜宛夏开口：“为什么？” 她想问的有很多，可最终，说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 顾洵挑了下眉，放下手机。“因为对演话剧没兴趣。” 颜宛夏突然觉得很无力。 又是这样，只要不说破，他永远不会正面回答她什么。 她想知道，他拒绝的是什么，是这场校园剧，还是……她这个人。 其实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可她不想承认。 颜宛夏的声音有些哑，停顿了一下，才说:“为什么要当着全班的面让我这么下不来台，你知道这让我很难堪么？” 她抬头盯着顾洵的眼睛，他的眼珠很黑，可惜像一汪深潭，她从没看清过他眼里的含义。 “你想让我答应么？”他问。 颜宛夏的心一松，紧接着又收紧，她手握住，定定地看着顾洵。“演话剧挺有意思，你可以尝试一下。” 顾洵哑然失笑。“班长真尽责。” “因为你很合适。”颜宛夏很执拗。 “我不合适。”顾洵迅速否认。 颜宛夏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到了现在，她心里那股气变成了心酸。 他不喜欢她。 她一直都知道。 颜宛夏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是因为她么？” 这么多年，颜宛夏一直没有表露过心迹，因为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做那个放低身段的人。 爸爸说，被追求的时候，一定不能轻易答应，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就不珍惜了，人性就是如此。 爸爸还说，要找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不然他不舍得把她嫁出去。 爸爸一直很宠她，也希望以后有个人像他一样宠她。 他觉得她是最好的，所以，颜宛夏小的时候，脑子里描绘出的未来一直都是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宠着她，送她玫瑰，给她带上闪着光的钻戒的浪漫场景。 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 可她喜欢的是顾洵，顾洵没那么喜欢她。 而爸爸从来没告诉她—— 她喜欢的人不那么喜欢她，甚至，不喜欢她时，该怎么办？ “是。”恍惚中，颜宛夏听到顾洵故此说道。 她的心骤然一痛，就像一把刀直接扎进去，刀尖穿过后背，泛着幽冷的光芒，叫她感觉周身都是冷的。 “闭嘴！”不远处传来一道女生的呵斥。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望过去。 颜宛夏被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 顾洵顺着声源处看去——实在是这一声卡得微妙。 他们隔了几桌的位置上坐着一个20岁左右的女生还有一个小男孩。 那个女生…… 顾洵眯了眯眼。 他见过。 ——上次他和安然从超市回来的时候。 沈涵青一脸寒霜地对着安承承喊完闭嘴，见周围人都望过来，也不好再说话，低头继续翻手机。 越翻表情越冷。 安承承被她吓得坐在座位上一点不敢动弹，也不再叫嚷着回家。 这人简直有病。安承承腹诽，从疗养院出来就不正常。 最近陆雅欣住疗养院，但又想见安承承，于是叫安承承周六周日搬去她那边住。 但陆雅欣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周日下午就打电话给沈涵青，叫她过去接安承承回家——以前都是沈涵青下班以后再过去接。 陆雅欣催的急，沈涵青只好翘了班过去。她带着安承承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 进去的男人让沈涵青如遭雷击。 沈涵青叫安承承到旁边的一家咖啡厅等着，一个人悄悄跟着。 男人轻车熟路地走进陆雅欣的房间。 沈涵青绕到屋子靠窗的一头，幸好窗帘拉得不严实，里面的情况能看得一清二楚。 最开始，那男人温声好语，好像在跟陆雅欣请求什么，但陆雅欣偏过头不搭理他，脸色不太好看，也不松口，好像是没答应。 男人怒了，拿着屋里的东西就冲陆雅欣砸过去。 陆雅欣的脸上瞬间被砸了个肿块，她怒视那个男人，眼眶红了一圈。 男人见状，走过去。 “咔嚓”一声。 沈涵青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一个脸色有些苍白却难掩英俊的男人搂着陆雅欣温声诱哄。 这个男人，曾经在程逸家出现过。 ☆、第四十二章 另一头。 颜宛夏看着顾洵，心里苦笑，他连拒绝她都不上心。 从前，颜宛夏不熟悉安然，也没想着去注意她，第一次注意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2 她，是在一模以后。 那天，安然破天荒来她这里报名补习班，随后，顾洵也跟她说要报名。 一开始她觉得很奇怪，后来张梓芸告诉她，补习的那几天安然跟顾洵走得很近，她就隐隐明白了。 颜宛夏想起来，去顾洵家的那天，一说起安然，他好像也很感兴趣。 颜宛夏很奇怪，顾洵为什么会喜欢安然？ 不过这个她不太在意。 这么多年都没让顾洵喜欢她，她其实也知道她没什么希望。现在安然的出现将她的期望也掐灭了。 所以，今天她是来要一个答案的。 “你知道么？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你。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么？”颜宛夏慢慢坐直，仔仔细细地看着顾洵的脸，仿若最一次，“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为什么…… 顾洵想了想，说：“因为我不需要被改变，而你想改变我。” 眼前的咖啡不知道何时起，不再冒着热气。 颜宛夏愣了很久。 是了。 她想改变他。 希望他能跟家人处好关系。 希望他能不要懒懒散散，不要总是打游戏。 不论最终顾洵喜不喜欢她，只有改变了他，她才会觉得，他喜欢她。 颜宛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似乎有点自私。 怪不得他不喜欢自己。 颜宛夏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拿起包说：“知道了，我走了。” 多少年少心思，凝于口，压在心，今天一并说了。 这么多年的过往，烟消云散。 顾洵看着颜宛夏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关于那个球的谈论。 其实一切跟那个球没关系，却有联系。 在那之前，顾洵曾见过颜宛夏的一个很喜欢的玩具被她家的狗叼走仍掉。 颜宛夏小时候爱哭，为此哭了好久。 颜妈妈于是去安慰她。“不就一个玩具么？丢了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然后，顾洵见到那个任性的小女孩立马破涕而笑。 不久，她家多了许多新玩具。 顾洵想，或许她对待感情的态度跟对待那个玩具的态度是一样的。 不过，大部分小孩子都这样。 只不过他比较早熟，而且—— 想太多。 顾洵笑了笑，偏头往不远处的一桌看去。 那两个人已经走了。 …… 晚上，安然一回家，就见沈涵青一脸冷然地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 还没回过神，沈涵青迅速站起来，把她身后的门关上，随后，“咔擦”一声，门被锁了。 安然皱起眉头，把书包放好，坐在床边，看着她。 沈涵青回来坐下，也看着她。 两个人都不说话。 半晌，沈涵青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敌不动，我不动么？学霸就是不一样。” 安然：“……” 沈涵青随手拿了一本书，随意翻着，一本翻完，她把书丢在桌子上，反坐在椅子上，脚踩着地板，轮子滚动，拉近与安然的距离。 “你还记得程逸么？” 安然一愣，程逸？她怎么突然说起他？ “记得，怎么了？” 沈涵青紧紧盯着安然的脸，却没看到任何破绽。 她抬了抬头，头顶的白炽灯晃得让人发晕。 也是，安然又不喜欢他，怎么会想起他来呢 “你喜欢他么？”沈涵青问。 安然：“……” “不喜欢是吧？毕竟他以前总欺负你。”沈涵青也没想要她的回答。 安然无言以对。 “可是他很喜欢你。”沈涵青下巴搁在椅背。 安然：“……”她突然觉得沈涵青只是来倾诉的，其实不需要任何人回答，但很可笑的是，最适合倾诉的对象是她。 因为都是过去的人。 沈涵青发了一会呆。见安然还是不发一语，最后说：“你真冷血。” 莫名其妙说完这一通，沈涵青开门走了。 安然盯着紧闭的门。 其实，沈涵青来a市以后的种种行为让安然很惊讶。 她变了。 除了着装方面的变化，性格也变了。 收了棱角，说话不再尖酸刻薄。 可再怎么变化…… 安然把座椅拉回原位。 沈涵青还是那个曾经给她带来巨大梦魇的人。 沈涵青小时候很叛逆，也很讨厌安然。 被校园一霸讨厌的结果就是没人愿意跟安然玩，甚至，还会欺负安然。 因着各种原因，小时候的安然基本是没有朋友的。 学校里没有，姑姑家没有，其他亲戚家也没有。 只有大人们会夸赞她，偶尔跟她交流几句，因此，安然才会极力满足大人们的要求，不希望让他们失望。 那时候，班里不乏有喜欢安然的小男孩，但那个年纪的小男孩的喜欢更多地体现在捉弄上……也没办法体现在别的方面，毕竟校园一霸的威力还是很强的。 被扯头发，课本上都是涂鸦，抽屉摸出虫子是安然常见的场景。 久了，安然也就习惯了。 到了后来，孩子们见她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在闹腾她。 只是，伤害一直都在。 流年经转，很多人都忘了，于是，它们也被深深地掩埋。 收起思绪，安然把娃娃从书包上面扯下来。 娃娃上面的棕红色印记就是小时候留的。 收到娃娃以后，安然很开心，开学第一天就别到书包上，却遇见程逸。 程逸也是个爱欺负她的小男孩。虽然欺负安然的小男孩多了去了，也不差他这一个，但安然还是比较注意他，因为他是沈涵青的朋友。 印记的故事很简单，那天程逸见到安然书包上的娃娃，一时兴起，偷偷跟在她后面，把娃娃扯下来，扯得一瞬间被安然察觉到，她猛地转身。 程逸立刻把娃娃抓好，背过手。 双方抢夺的过程中，娃娃不慎掉落在地。那时候还没有水泥地板，到处是泥巴，即使她第一时间捡起来，还是沾了泥。 娃娃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粘上的泥巴洗不干净，一直留到现在。 就这一件事，让安然瞬间讨厌程逸，并且再也没有搭理过他——即使后来程逸对安然很好。 安然的性格可以说比较极端，对绝大部分的事都能忍受，也不计较，但一旦有人触及她底线，就再也补救不了。 安然想，她其实真的算一个挺冷血的人。 摸了摸手上的娃娃，安然想起刚刚沈涵青说程逸喜欢她，喜欢她什么呢？ 长得像娃娃一样的脸？还是乖巧的性格？ 无非就这两样，其实挺没意思。 …… 酒吧。 沈涵青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你到底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3 怎么了？”王宇按住她的手。 沈涵青挣开迷蒙的眼，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今天遇见了谁吗？” 不等王宇接话，沈涵青举起杯子：“遇见一个长得很俊的男人和陆雅欣搂在一起，而那个男人在程逸家出现过，然后——”喝了一口酒，“程逸和他爸就搬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沈涵青后来找人打听过，搬走之前，程逸的爸爸欠了人一大笔赌债。 程逸家就一个赌鬼爸爸，家里穷，肯定偿还不起，所以，一定是那个人逼他们走的。 而在这件事发生不久之前，陆雅欣撞见过程逸找安然，还向她打听过他两人的关系。 如此一理，一切都清楚。 沈涵青实在不明白，陆雅欣跟一个小男生计较什么。 王宇把沈涵青手里的酒杯夺过来：“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什么？”沈涵青因醉酒，表情呆呆的，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傻，过了一会，她伸出手，一个个掰着手指数。 “喜欢他教我打架，喜欢他带着我兜圈，看那些路人一脸嫌弃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他总是不回家，因为讨厌他的爸爸……” 说着说着，沈涵青酒劲上来，意识有些不清，在空中抓了抓，却没抓到想要的酒杯。 王宇握紧酒杯，过了一会，把酒杯递给她：“你喝吧。” 沈涵青拿过酒杯，满足地喝了一口，眯了眯眼，又说：“你说，他是不是很好？ ” “可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 “他喜欢我那个表妹，我表妹却不喜欢他。” 沈涵青摇摇头:“关系太乱。” 说完，她沉默了一会，低下头。 王宇觉得有些不对劲，也稍稍低头，看到沈涵青的表情的一瞬间，手紧紧握住。 沈涵青咬着唇，眉头拧起，有些抖，眼泪聚集眼眶，迟迟不掉。 最后她说:“我那个表妹真讨厌啊，她们一家都讨厌。” 玻璃杯折射出一抹冷光，映入王宇眼里。 接着，她又喝起了酒，两人一时无话。 手一起一落，光影晃动，整个世界都迷离起来。 “叮”的一声响起，消息进来，将她拉回现实。 沈涵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竟然是安哲的消息。 【我听小王说你今天翘班了，怎么了？】 沈涵青轻呵一声，按加号，点击，发送。 在醉倒之前，她模模糊糊回想刚刚发的东西。 好像，是一张照片。 ☆、第四十三章 晚自习放学，安然在校门口很“巧合”地碰见了也要回家的王巍坤。 正巧安然也有些话跟他说，就跟他一起走了。 初春的风吹过，撩起长街灯下并肩而立两人的衣摆，贴着皮肤，冰凉，却不刺骨，还带着微微的潮湿。 街角新长出的嫩芽随风摆动，招展的样子似乎随时准备迎接雨水的润泽。 今晚的月色有些黯淡，天空云层浮动的速度比往常稍快。 王巍坤借着灯光打量身侧的安然，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说你最近测试成绩不错？”王巍坤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临近高考，高三年级每两周会有一次模拟考试，不太严格，就在自己班里考。 安然“嗯”了一声。 “你一模那阵子脸色一直不太好，我总担心你会出什么事。”王巍坤松了一口气，“幸好现在没事了。” 安然抬头看被云层遮了半边的月亮，神色有些茫然。 “以后你打算考去哪里？”王巍坤继续说，“北京么？以你的成绩肯定是要去那的吧，不过……咦，你怎么不走了？” 王巍坤说着说着，发现旁边的人给说没了，回头看了看。 安然停在离他几步的位置，看着他，没再往前走，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巍坤愣了愣，她要说什么？ 仔细想想，安然最近一直明里暗里躲着他，对他也总是一副拒绝的态度，但偏偏今天同意与他同行。 应该…… 王巍坤隐隐期待。 等了一会，安然走近王巍坤，打开书包，把王巍坤通过林宜玉送给她的东西还给他。 “其实，今天我是想跟你说，以后不用给我送东西了。” 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王巍坤的脸瞬间就黑了。 “你拿着吧。”王巍坤调整了一下表情，温声道，“既然送了，怎么能收回来。” 这句话让安然很是为难，她本来就不擅长拒绝人，实在是最近王巍坤跟她“偶遇”太多次，加上老是给她送东西，她才想着找机会拒绝他。 “真的抱歉。”安然咬咬牙，这回语气很果断，“以后也不要送东西了。” 王巍坤拧眉，似是有些不悦，但看到安然低着头，手抓着书包垂下的带子，很忐忑的样子。于是眉毛展平，拉过安然的手，把东西塞回去。 “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我送的东西从来……” 话没说完，王巍坤就愣住了。 安然挣脱开了他的手。东西掉在了地上。 “抱歉，我不会再收了。”安然没料到他拿不稳，但也不能捡了，这种紧要关头，气势最要紧，要显露出她的决心。 对，决心。 不能再是这么黏黏糊糊的态度了。 嗯，要干脆一点…… 安然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了几句，又坚定了“一定要一次性解决”的想法，才说:“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就是这样，既不会太下他面子，也表达了拒绝。 说完，安然挺满意地绕过他走了。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略带嘲讽的声音：“你喜欢的是顾洵吧，之前就老看你跟他在一起，既然你喜欢他，可以早点说，拖拖拉拉几个月有意思么？” 他说什么？ 安然停住脚步，难以置信。 身后的声音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吊着人好玩么？” 安然转过身，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没吊着你。” 王巍坤哼了一声，不屑道:“他也就脸长得好看，成绩好又怎么样，整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他的话仿若一根根尖刺，刺入安然心底最柔软，也最想守护的地方。 气死了。 平生第一次，安然的怒气冲破了理智，她冷下脸，转过身，一步步靠近王巍坤。 月亮已经完全被云层笼罩，只有街边的路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安然本来就白暂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白了几度，她的眼极黑，此时，似乎随着怒气，纯黑渐渐染了整个眼眶。 纯黑的眼，白暂的肤色，精致的面庞，以及—— 面无表情的脸。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4 就好像夜里极致黑暗的鬼魅。 也像一个毫无生气的娃娃。 哪还有王巍坤之前感觉到的乖巧好控制。 王巍坤的脸渐渐发白。 安然开口，冰冷的嗓音清晰地随风飘到王巍坤耳里。 “你长的不如她，成绩不如他——这是第一。”一步。 “你表面大度温和，内里小肚鸡肠，品性不如他——这是第二。”两步。 “你找人递情书，被发现却躲在背后不敢承认，让人替你背黑锅，品行不如他——这是第三。”三步。 安然在王巍坤面前站定。 王巍坤的脸变白。 “你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不如他，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最后一句，有如重击。 王巍坤脸上的肌肉隐隐抖动，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安然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样子。 狼狈。 王巍坤快速转身。 安然愣了愣，看着落荒而逃的王巍坤，理智回笼。 她迷茫地抓了抓脑袋。 王巍坤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她有这么可怕么？ 正疑惑着，身后不知有什么跌落，响了一下，安然一惊，低头看了眼手表。 九点半了，得赶快回家。 等走到转角，安然停住脚步。 虽然有路灯照明，但整条路还是黑洞洞的，再加上月光也被乌云遮住，有些瘆人。 迟疑了几秒，安然还是走过去。 这么晚了，再绕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家，这边治安一向不错，应该没问题。 安然向前踏出一步，没成想，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拖入前面的巷子。 几个满口黄牙，头发染成乱七八糟颜色的街头小混混一脸不怀好意地走近安然。 “嘿，小妞厉害啊，嘴巴真利索，几句话就把人给吓跑了。” “吵得这么有趣我都没想打断他们。” “现在回头一看，还挺漂亮。” “哥们今天有福了。” “……” 安然满脸冷汗地往后退。 刚想要呼叫，安然转念一想，这个点了，也没人路过，要是现在就喊，有没有人救她难说，先会激怒眼前这几个人。 可是…… 未等安然做出反应。 一只手伸过来。 从黑暗中伸出的手，延伸了时空。 记忆如同坏了的老旧电视机错乱显示。时而切换到那人的手，时而切换到那人的脸。 “滋滋——”一切变成了灰白。 安然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靠着墙，缓缓蹲下。 那令人惧怕到骨子里的触觉破开这么多年日夜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层层坚壳侵袭到安然脑海里，随后，仿佛有一阵激流流向了四肢百骸，她动弹不得。 “然然，不要乱动。” “然然，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会按姑父说得去做的，对吧？” “然然，帮帮姑父好不好？” “……” 一声雷鸣，闪电撕裂了天空。 一瞬极亮的诡异电光透过裂隙照亮安然白到透明的脸庞。 一只手，穿过她的衣料，摸向了她的后背。 安然的世界崩塌。 她分不清现实和回忆。 温热的体温触到她的肌肤，几个人笑闹着。 “这妞皮肤真好，摸着带劲。” “哈哈，我试试。” “好久没遇见这么极品的，这趟来对了。” “……” 她应该做什么的？ 安然想。 可是，她很累，她不想大喊大叫，不想奋力挣扎。 安然的表情渐渐空茫。 先这样吧，她只想一个人呆在自己的世界，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声音。 但，很舒服。 安然的意识渐渐模糊，污秽的言语从她脑中消散，污秽的人从她眼前消失，什么都消失…… 即使那一声极寒的“滚——” 也唤不回她的意志。 四周都是乱糟糟的，只有她呆在自己的世界。 “你谁啊？” “赶快滚，老子正在办事。” “哎呦，疼疼疼，你竟然敢……啊啊啊啊啊……来帮帮忙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饶命啊，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这人是我们大哥叫带过去的，我们哪敢真动手动脚，就是吓唬吓唬她而已……” “放过我们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 良久，少年缓缓走向蹲在地上的女孩，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 安全的，可以依靠的。 少年熟悉而温暖的嗓音响起。 “没事了，不要怕。” 一滴水珠掉落在她手背。 瞬间，大雨倾盆。 她埋在臂弯，唇角抿起。 年少时的安然经历过许多事。 永远盼不到的爸爸妈妈。 贫穷的家境。 如同咒语般铭刻在心的教导。 时常变化的环境。 同学的欺负。 这一切对安然来说其实是理所当然，无所谓有多大情绪。 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在安然看来，这一点点难过不过是平静湖面的一点小波澜而已。 真正引起轩然大波的，是姑父令人作呕的一言一行。 虽然最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却足以摧毁她的整个思想信念。 至此，安然再难以相信任何东西，再难以触碰任何人。 他将她的世界永远禁锢在一片小小的空间。 任何人不得进入。 她躲在自己的躯壳中，冷眼看待外界的人世浮沉，潮起潮落。 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在遇见顾洵之前，安然的确是个机器人。 在遇见顾洵之后，安然丰富成了一个人。 大雨将城市洗涮。 污垢洗净，万物润泽。 街角的小草，汲取生的力量。 雨水打湿了少年的黑发，晶莹的水滴顺着发尖落到脸颊，落入眼中。 雨水也打湿了抱膝蹲在墙沿的少女。 她一动不动，一切仿若时光倒流，鬼屋里的场景重现。 良久，少年的伸出手，如同安然形容的一样，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带着不确定，搭上对方的手，沉默不语的人轻颤。 他说：“一起回家吧。” 雨雾弥漫，湿润的空气带着声音，贴在耳旁，贴在心里。 云雾散开，月亮透出，它看着男孩牵起女孩的手。随后，长街上两道身影相伴而行。 朦胧中，月亮有了温暖的光晕，夜幕上，挂着的是一轮弯月。 那一天，其实不是安然一个人在家。 沈涵青也在。 安然借故叫住了她。 丝丝绵绵的雨水打在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5 安然书包背后的娃娃上。 那一天，安然发现娃娃会说话。 ☆、第四十四章 一小时后，顾洵站在一处别墅门口。 这是一栋三层欧式建筑，推开雕着繁复图样的铁栏便是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小路尽头连接着大理石台阶，台阶上，巨大而气派的木门和汉白玉石柱显出整栋别墅的华贵与雍容。 顾洵小时候就住在这里。 一个年轻的陌生女人热情地迎接他。“你就是顾洵么？老顾听说你回来，高兴坏了，现在就在客厅里等着呢。” 顾洵稍微跟她拉开距离。 女人一边走，一边跟他说话，完全一副女主人派头。 “怎么之前不回来，好歹你也是他儿子，老人家生病了竟也不知道来照看一下？” 顾洵扭过头看她。 眼前的女人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眼睛长得像他已经过世的母亲。 怪不得能留在父亲身边……就是这性格实在跟母亲差得太大。 顾洵的母亲是一个极其美丽和温柔的女人，19岁便来到这栋宅子里工作。 只不过，做的是……保姆。 “老顾身体不好，等会进去要小声些，知道么？”女人细声提醒他。 顾洵啼笑皆非，勾了勾唇问:“你什么时候来这里？” 女人一愣，接口道：“两年前，怎么了？” “怪不得我没见过你。”顾洵露出思索的表情。 女人比顾洵大不了多少岁，此时听到顾洵的话却摆出长辈的模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两年都不来看你爸一回，况且你爸身体还不好？” 顾洵对她的话不予置评，只说：“我的意思是，几年前我回来时，见到的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脸一僵，未来得及说话，顾洵已经推开大门，走进去。 门一开，客厅的咳嗽声就传到两人耳里。 女人赶紧过去，伺候一个头发花白，气色也不太好的老年人喝水。 顾洵顿了顿，说：“爸。” 坐在客厅的人应声回头，他人虽已年老，但还是能从其五官辩认出年轻时的俊朗。 这个人就是颜宛夏口中的爷爷，也是顾洵的爸爸。 十几年前，顾洵的母亲穆采含从乡下来到a市，应聘上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做顾家的保姆。那时候的穆采含生的美貌，性格又温柔似水还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和小地方的纯朴，很快被鳏居又身体不好需要照顾的顾父看上。 顾父这段黄昏恋谈得美滋滋，甚至发展到想结婚的地步，却遭到了儿女的强烈反对。理由很简单也很狗血，一是觉得这保姆没文化，配不上顾家的门第，二是觉得她年轻又生得美貌，一定是贪图钱财才整天在爸面前搔首弄姿，勾得他们的爸魂不守舍。 但他们的反对并没有什么用，顾父年轻时好歹也是个呼风唤雨的厉害角色，现在人老了，虽然很多事情力不从心退，但也不能容小辈上蹿下跳。 于是，这段黄昏恋有了一个美好的结果，顾父和穆采含踏入了婚姻的殿堂，后来也有了孩子——顾洵。 然而，人的敌意没那么容易减轻，甚至还会越积越深。 顾父到底还是势单力薄，与儿女大战了n个回合，最后还是败退下来，双方制定了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条约。 但，顾家的年轻小辈的战斗力哪里是这么弱的？ 他们实在难以接受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后妈，和一个跟儿子差不多大小的弟弟。 这以后，背后这种冷言冷语和小动作是常有的，只不过这些东西的承受者是穆采含和顾洵。 顾洵小的时候就经常看见自己的母亲对着一帮像是去北极冻过的脸笑语相迎的样子。 他知道穆采含一直希望他们能接受她，但她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人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放下身段去逢迎——这加剧了顾家人对她的不良印象。 于是她的单纯被顾家人曲解成有心机。 大人之间的话有时是不顾及孩子在不在场的，而顾洵又是他们的敌对方，更是不需要顾及。 因此，两边的真实想法顾洵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小小的顾洵心里无比的憋闷，他的母亲态度越是好，他对顾家人的态度越是不好。 这更让顾家人认定了穆采含的有心机——他们觉得小孩子不会骗人，顾洵对于他们的态度，就是穆采含在背地里对他们的真实态度。 当然这话又被顾洵听到了，那时候，小小的顾洵不想掩饰，也不想跟他母亲一样好言好语，于是就将自己的态度转为不冷不热。 也就是传说中的——喜怒不形于色。 颜宛夏将其理解为——冷。 这也可以理解，顾洵当时还没有修炼出后来那副油盐不进的散漫作风，一个小屁孩整天顶着个让人窥不出情绪的蛋疼脸，很容易被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误认为冷。 “快来坐。”顾父拍拍身边的沙发。 顾洵没坐他旁边，挑了另外一个沙发。 顾父有些无奈，但也无法，心绪一起伏，又是几声咳嗽。 旁边的女人如临大敌，过去又是拍背又是喂水，照顾得无比细致。 顾洵冷眼看着他们。 有时候他觉得，父亲不过是想要个照顾他的人，母亲也是，这些女人也是，其实并没什么不同。 顾父对穆采含和顾洵的照顾不算很好，只要她们跟顾家人维持表面和气就行。 对于背后里顾家人对他们的冷言冷语，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觉得没必要管，他没有插手。 大概是受了太多苦闷，穆采含不久就去了。 可顾家人来不及欢欣鼓舞，就有更多的女人被迎进来，不过她们都是些虾兵蟹将，很容易解决……浩浩的母亲就是最好打发的一类，拿完钱直接走人。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顾父一脸慈爱地看着顾洵，好像看的是他最喜爱的孩子。 穆采含过世后，顾父对顾洵越来越好，但顾洵其实对他没太多感情。 顾洵简单讲了下近况。 之后，顾父又关心他几句就回房了。 回房之前，顾洵搜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他想拜托父亲查一个人。 …… 两周后，话剧比赛开始，一中大礼堂聚集了全校师生。 说是话剧，但又有点不同，比赛规定每班表演不超过10分钟，其实就是截取一小段来演。 主持人报完幕，全场灯熄，片刻后，舞台灯光亮起，表演的人被这灯照得竟真的有几分正规和肃穆，台下的同学不自觉被台上的表演牵动心神。 光影变幻，大红幔帘闭合又开启，台上的人演绎着一个个故事，才子佳人，恩怨情仇，看的久了，竟让人生出几分怅惘。 台上所呈现的，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6 是每段故事里的人在人生里最精彩的一幕，不到10分钟的时间，却浓缩了人一生最瑰丽的一段生命。 可人生百年，这一小小的一段，虽精彩，却转瞬即逝。 生活不是戏，主调是平淡。 偶尔闪现的一点火光，照不进安然的眼。 安然看着手，掌心向上。 那天，有个人牵起她的手。 而后，又归于平淡。 回到家后，她有些难过。 为这刚萌生出，却要生生掐灭的情愫。 她缺少很多东西，最叫她难受的。 是底气。 如此重要的东西。 她没有。 安然吸了吸鼻子，翻到手背。 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前几天，安哲打电话跟她说，她的出生证明有些问题，需要做个鉴定。 亲子鉴定。 她知道，很多事，又要开始变化了。 就像妈妈不会注意到她提起自己大学同学时，爸爸难看的脸色。 爸爸也永远怠于真正融入这个家庭。 她早就注意到了，多虚假。 如舞台上的戏。 台上的声音有些吵，安然借口去厕所，出了礼堂。 礼堂外是个操场。 树丫伸展，上了新绿。 四月，草木萌动，万物新生，于她，不知是好是坏。 安然停在一处栏杆前，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城市风景，学校地势较高，她俯视外面的车与人，越看越觉得陌生。 安然拿出藏在衣服口袋里的娃娃，最近，她把娃娃随声揣兜里，很少挂回书包。 安然：“今晚会不会一切正常？” 娃娃：“会。” 最近，安然每天都会问一遍。 娃娃给她的一切回应都是好的，只是，这一次，安然并没有为此开心。 安然说话时，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听到了她的话。 【那个娃娃？谁知道她，天天背在书包上，宝贝得跟命根子一样。】 【我还见过她跟那娃娃说话呢……嘶……吓死我了，你说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前不久，顾洵找过沈涵青。 他得知了一些事。 【你想知道安然的什么事？尽管问，我告诉你。】 坐在他对面的人，脸上是夸张的烟熏妆，看起来无比张扬，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 【她六岁以前跟她奶奶住在一起，六岁以后搬到我家，上学期间在我家住，寒暑假去别的亲戚家。】 【她奶奶……好像没过几年就去了吧……不太清楚。】 【她小时候比现在沉默多了……对了，她人缘也不好，没人愿意跟她玩……】 甚至，她还告诉他一些绝不能对外人说的东西。 【呵……我还看到她跟我爸……真恶心……我妈其实知道，但是我妈不仅没赶她，还对她越来越好……】 【不过也正常，她们安家的人个个都能忍，这就是基因……】 【冷血也是她们家的基因，对她再好，也是喂了白眼狼。】 ☆、第四十五章 “安然。” 不远处，有个人叫她的名字。 她回头。穿着蓝白校服的人跑到她身边。 几片落叶被吹得卷起来，她的心也跟着卷起来。 酸酸涨涨。 “你怎么出来了？”安然问。 “里面太闷。” 顾洵朝她笑笑，搭着栏杆，也看向外面。 街道宽阔，晚霞落在柏油马路的车上，反射出明亮的光线。街道两旁的树开得盛，行人在下面缓缓行走，透出几分悠闲。 “这里的风景倒是挺美。”顾洵赞道。 安然问:“你不进去么？马上就到颜宛夏表演了吧。” “不去了。”微风拂过，吹得外套拉链发出叮叮几声响动，顾洵转头看着安然，微微一笑，“这里更好看。” 安然有些发愣，手无意识抓紧。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顾洵问。 安然条件反射地把手背过去，但动了一下，意识到顾洵只是出于好奇而询问，顿了顿，说：“一个陪了我很久的娃娃。” “你很喜欢？”顾洵问，“我看你之前每天都挂在书包上。” “是。” 顾洵又看着外面，好一会，才扭头问:“它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安然仔细想了想。 意味着另外一个自己。 “有时候觉得，它就像我。”安然抚着娃娃身上的绒毛，说，“遇到难事，还能跟它倾诉，它……会说话。” “说什么？” 安然抬头，视线对着顾洵，他眼珠子很黑，安然感觉那黑色好像有吸力，她不由自主地说出她以为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它……会安慰我。”以及肯定我。 “可以……把它给我看看么？” 顾洵眼里的黑好像更浓了。安然没有拒绝。 接过娃娃，顾洵看了两眼，然后，在安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把娃娃丢出去。 “你干什么？”安然急得大叫。 说完，她立马转身，准备冲出校门，过去捡。 没迈出一步，手就被抓住。安然拼命甩掉，可禁锢她的手箍得很紧，怎么也甩不掉。 安然看着一辆车开过，马上就要碾上她的娃娃，越来越着急。 “你放开我。” “不放。” 车越来越近。 “为什么要仍掉我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压过去了。 “你快放开。”安然一副快哭的样子。 顾洵手微松。安然赶紧抓住机会，手挣脱，跑了几步。 顾洵立马反应过来，把她扯回来。 与此同时，黑色轿车碾过。 劣质娃娃身上的布料碾碎，露出里面的棉絮，风吹过，把棉絮吹向天空。 安然愣愣地看着那边，不再挣脱。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 “你为什么要仍我的东西？”安然声音里含了极大的怒气。 顾洵却笑了：“第一次见你生那么大气。” “你就为了惹我生气丢掉我的东西？”安然觉得根本无法理解他，眼圈都红了，想说什么表达自己激烈的情绪，一时又没想好词。“你、你疯了？” 顾洵一点都没愧疚的样子，反而笑道：“你看你现在多鲜活，那不是好东西。” “怎么不好？”安然力气没他大，知道拿不了他怎么办，挣了挣手，想收回来。 顾洵见安然没什么进一步攻击动作，松开她的手。 此时正是木棉花开花的时节，风吹过，娃娃里的棉和木棉花花絮，被吹的满校园都是。 顾洵的脸隐在棉絮间，有些看不清。 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棉絮带上他的声音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7 ，吹到安然耳边。 “因为，你不是娃娃。” 几片棉絮刮到安然脸上，痒的难受，安然拿下黏在脸上的棉絮，放在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 “以后不要对它说话了。” 他的话如同利剑，拨开安然的伪装，深深刺进她的心。 安然抬头，看着天，眨了眨眼，像是要眨掉什么。 “我回去了。”她转过身离开，似乎怕什么追过来，她越走越快。 …… 安然的预感很准。 她对于变化的预感总是很准。 回家的时候，她看见有小孩在坐摇摆车。摇摆车放的音乐让安然打了个冷颤。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我做她妈妈，我做她爸爸，永远爱着她 这首歌，曾是安然的梦魇。 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无数个午夜，她挣开眼，脑子里一直回荡这么两句话。 而如今，它成真了。 安然打开家门，里面的画面让生了不好的预感。 正对着门口的鞋柜，显而易见地少了很多双鞋子。 安然进了客厅，见陆雅欣在收拾屋子。 她顿了一会，问：“家里……怎么了？” 陆雅欣看见安然，收拾东西的手停了，她走到沙发上坐下，一直不说话，似乎在思考怎么说。 片刻后，陆雅欣说：“因为一些事，我跟你爸……离婚了，他已经搬走了。你和你弟弟跟我住。”她的声音没有往常的柔和，带了些疲惫。 安然后退几步，仿佛难以相信，表情很空茫。“为什么……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陆雅欣破天荒地有些不耐烦。“原因你就别管了，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是把学上好。” 安然低下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我只用学好就行了是么？其他的都不用管是么？” 陆雅欣没注意她的情绪。“当然，马上要高考了。” 马上，要高考了。 是啊。 安然的手紧了又松。 “还有——”陆雅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拿出一串手串，问，“我刚刚清理你房间发现了这串手链，哪里来的？” 那一串朱红落入安然眼里，让她脸色灰白。 为什么，妈妈会翻她的屋子？ 她看着陆雅欣的脸。 ——陆雅欣一脸理所当然，没觉得自己有错。 是了，安然想，因为她是她女儿。 所以没有隐私，一切都是她应该管的。 “过年的时候……同学送的。” 陆雅欣眯了眯眼：“为什么送红豆手链，你同学男的女的？” 红豆？ 安然一呆，无数思绪涌来，叫她理不清。 “女同学。”安然看着那串红链，最终说。 陆雅欣点点头，声音柔下来。 “那就好，我觉得你最近有点焦虑，人过于焦虑就容易想一些有的没的，你要放轻松，不要走上歪路，妈妈当年高考前就险些走歪了，幸好后面被掰回来了。” “我知道。” 安然说完，垂下肩，一步步走回房间。 很小的时候，她会跟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后院看火车。 火车上的人很多，但她都不认识。 她只想让爸爸妈妈回来。 因为有爸爸妈妈的地方，是家。 家是温暖的。 可她回了家，却无法感知。 感知不了父爱，感知不了母爱。 即使，她是他们的女儿。 后来，她发现，爸爸有了另一个阿姨。 而妈妈……安然曾在闲言碎语中听过一个故事。 妈妈从小就是邻里的榜样，一直很优秀，唯一犯过的错就是在中学时跟一个小混混好过，这件事被外公外婆知道，气得打了她一顿。 打得真狠啊。 据说，露出来的胳膊和腿都是一片青紫。 妈妈似乎想跟那个混混私奔，后来因为外公气的住院，她才打消这个念头。 这件事还是让她受了影响，她没有考上最希望考上的大学。 安然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是没有意识的，她只是妈妈心中弥补自己心中缺憾而诞生的存在。 她要做的，就是完美按照妈妈规定的路线走。 呆在家，让她有种窒息感。 …… 那以后，陆雅欣一日比一日暴躁。 安哲虽搬出了家，却没有跟陆雅欣签署离婚协议。他看陆雅欣身体不好，顾念夫妻情分，把房子给了她。 但安哲争夺安承承抚养权的态度非常坚定。 陆雅欣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有人将儿子从她身边带离。 昔日夫妻最终对簿公堂。 过去的东西都堆在一起，开始发酵。 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争取到安承承抚养权的焦躁以及各种不顺的烦躁，让陆雅欣情绪变得不稳定，到了后来，她甚至会把情绪发泄到安然身上。 【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 【从开始就错了。】 安然陷入了从所未有的茫然。 从前判若两人的陆雅欣，让安然在疑惑下，又有点难过。 为什么，妈妈失去了弟弟就像失去了整个人一样？ 那她算什么？ 她想了很久。 之后，四季桂盛开，雨季来临，二模结束。 ——都没有想出缘由。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sorry！the subsbsp;you dialed ot be&ed for the&……” 顾洵挂掉电话，再拨。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 挂断。 “嘟嘟，您拨打的……” 顾洵放下手机。 安然没有参加二模。 他找不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预警:接下来的剧情如脱缰的野马，也如奔腾的激流 ☆、第四十六章 宽阔明亮的火车站，人人拿着行李行走穿梭，秩序井然。十多年后的这里，不再拥挤吵闹，不再满斥着泡面和火腿肠的味道。 铁轨上，一节节绿色车厢载着乘客，来了又走。 它似乎不知道累，十多年了，一直兢兢业业。 安然坐在火车站前的座椅，拿着一张火车票，看着眼前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8 齐齐向前涌的人群，一动不动，没有上去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没有目的。 所以茫然。 日光渐渐倾斜，顾洵找到安然的时，见到的是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站台前的座椅上。一串串行人互相结伴，路过两侧。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 寒假那段时间，安然曾跟他说过想做火车去别的城市玩玩。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向他要求什么，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有闪亮亮的光点。 “小时候，我奶奶家后院就有一条铁路，每天都有无数辆火车经过，我总是搬着一个小板凳过去看。看了好多年，却没坐上去过……”说起这事时，安然神情有些遗憾。 她似乎很怀念这段时光，顾洵听她提起的过去，永远是她和奶奶，以及这个院子。 她应该是不太喜欢现在的生活。 顾洵想，总提起过去，是因为现在的生活乏善可陈，或是难以陈说。 她很孤独。 就如她很少有东西能够分享，唯一跟他分享的，除了那段过去，就只有她的转笔绝技。 一个人练了很久，却没有机会在人面前骄傲展示。 她也很怕孤独。 家里没人，她就睡沙发，电视开了一晚——那天他去量了电视的温度，很烫。 “你……”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安然心情有些复杂。 她没有想到，他会来找她。 顾洵抓着手机，站在她面前，神态没了往日的闲散，甚至有些严肃。 火车缓缓驶进站，带起一阵风，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包裹住她。 “我找了你很久。”他的嗓音一直是淡淡的，很好听。 匆匆行走的脚步声叠起，有些吵闹，但她总能在嘈杂中听清他的一字一句。 而他找到她以后的第一句话，好像预示着什么。 安然觉得有种细细麻麻的感觉涌上来。 隔了一会，安然压下心中的异样，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先坐吧。” 本是随口一说，当他缓缓靠近，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清香变得清晰时，安然呼吸一滞，随后便听见他问:“为什么不去参加二模？” 不是质问，不是劝说，只是单纯的疑惑。 安然低着头，鞋子一上一下，来回搓了几下，停住，摇摇头。“不想去。” “可是你说过，它很重要。” 他说话时，身体无意识往安然的方向倾了倾。 那股干净清冽的气味更近，笼罩着她。安然咬了咬唇，不敢看他，鞋子又开始一上一下。 她很久以前说过的话，他竟然记得。 “那是以前。” “现在不重要？” 一辆火车鸣笛，准备启动。“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我只是……” “很茫然。” 火车开走，铁轨延伸的方向似乎没有尽头，最后，安然只能看着火车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在轨道的尽头消失。 不知来路，不知去路。 “茫然？” “感觉没意义。” 她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为什么一定要找个意义，为了自己不行么？” 为了自己？ 安然又摇头。“我没想过。” “那换一个理由。”他靠得更近，眼底好像有什么翻涌，“为了我呢？” 为了他？ 安然看着顾洵，他也看着她。 目光胶着，他在等一个答案。 蓦地，一股酸涩涌上来。 她有点难过。 她知道，她又即将失去些什么。 安然是个自我保护格外强的人。 大概是她小时候受过很多欺凌，并且总呆在一个变动的环境，一直安定不了，导致她从不认为什么东西是长久的，也导致从她没法与人建立情感联系。 只要不跟外界建立联系，就不会撼动她半分。 正如沈涵青所说，她很冷血。 生活没有教会她去接纳，与其最终失望，不如从开始就逃避，这是对她最强的保护。 感情这种事过对她而言负担太重，她没有底气和勇气去接受。 她怕她的患得患失，会让她丧失掉她整个人。 她怕连她自己都不喜的人会最终令他厌烦。 他的厌烦，让她如坠地狱。 安然笑了笑，半开玩笑:“有颜宛夏为了你不就够了？” 顾洵表情淡下来。 【她最喜欢给自己找借口逃避。】这是沈涵青给她的评语。 他早发现了。 那个娃娃，就是她自己对自己的催眠。 “我不喜欢她。”顾洵把话说得很明白，“我喜欢你。” 说完，他乌黑的眼定定锁住安然，不让她有任何逃避的机会。 一刹那，所有的东西仿佛都消失了。 只有他和自己。 心在怦怦直跳。 安然呼吸几次，许久，周围的一切重新流动，只是，都变得无比缓慢，一呼一吸，五感变得敏锐。 汹涌而上的人群，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旁边女孩零食袋里膨化食品的气味，手心下座椅铁皮冰凉的触感…… 一切都被放大，被强烈感知。 她问：“为什么？” 她真的不明白。 她有什么好的？ 不过是一个缩头乌龟。 甚至，只是一个空壳。 他丝毫不觉问题的跳跃和奇怪，没有思考就答了，像是回答了千万遍般迅速。“因为你很好。” “我哪里好？” “你哪里不好？” “……” 安然深吸一口气，止住这种她觉得没有意义的问和反问，准备晓之以理。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娃娃么？” “记得，怎么了？” “举个例子。”安然又低下头，“我就像那个娃娃，一眼看起来或许不错，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好喜欢的。” 他会喜欢一个连她自己都形容不出来的自己么？ 她不确定。 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她不知道。 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人，很难有勇气追求什么。 从来没坚持过自己的人，很难有底气相信自己。 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底气。 没能拥有这两点，她很难过。 所以她，注定是一个人。 眼前的她，细软的黑发，与眉齐平的留海，到脖子处稍微往里凹的发尾，一副呆呆的模样。 很是可怜，像个被丢掉的娃娃。 顾洵忽地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是说了么？你不是娃娃。” “那我是什么？” 安然扭头看他，专注的样子，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 “你是人，不是什么什么。”顾洵的目光变得柔软。 在他心里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69 ，她从不单薄。 他一点点地描绘。 从前的一点一滴在他嘴里变得有些不同。 他在构筑一个人。 “你会转笔，眨眼睛就是有情绪……” 安然一愣。 他竟会注意到这些。 他继续说:“喜欢玩套圈，喜欢看烟花，喜欢打雪仗。” “出门会带一瓶热水壶，围一个大大的围巾。” “醒来的时候有揉眼睛的习惯。” 外面，好像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一点一点，落进她心里。 雨季一来，就总是下雨，突然地，防也防不住。 “怕鬼，怕黑，怕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 “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安静专注，却喜欢在桌下晃着腿。” “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人的眼睛。” “偶尔会恶作剧，喜欢逗浩浩。” 明明他说得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玩游戏喜欢躲草丛，喜欢用男号……” “喜欢找理由，但大多拙劣。” 火车轰隆隆驶来，挂着满身雨珠，雾气朦朦，在夜幕里，看得不真切。 为什么眼眶里有湿润的感觉。 “安然你……有很多喜欢的东西，很多不经意的习惯……” 雨珠伴随着他的话，一次重击，砸在地上，炸开。 “我看得见你。” “不是简单的几个词，不是任何人的片面印象……” 她的眼睛里聚了一团雾。 最后他说。 “所有东西组合起来的，才是你。” 所有东西静止了。 列车的玻璃窗，倒影着她的身影。 她清晰地看见自己。 不是乖巧，成绩好。 就是，具体。 她是由细节构筑起来的人。 只有他在意过，只有他知道。 安然抬起头，不想让里面的东西掉下来。 怎么会突然想哭呢？真是糟糕透了。 他却叫了她一声。 “安然。” “嗯？” “想哭的话就哭，不要憋在心里。这没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不用憋着，也不用改。 就这一句。 让安然再也忍不住。 她第一次哭。 竟然是当着他的面。 好像，在他面前，她尝试了很多东西。 今夜的雨格外温柔，细细绵绵，似线非线，似雾如雾。 站台的灯也温柔地照耀，照在少女一抖一抖的肩膀，照在少年温柔的眉眼。 可是，为什么？ “我不好啊。”安然哽咽着，急切地较自己的真，似乎只要否定自己一句，他就不喜欢自己一点，她就能坚定一点。 她语无伦次。“小时候的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沉默，压抑……一直没什么朋友，没人喜欢那个样子的我……” 说着说着，她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回忆里，有她一直恐惧的东西。 “我……沈涵青还说我很冷血，是白眼狼……她说得没错，到现在，我都没法叫爸爸妈妈这四个字……他们生我养我，可我却连这四个字都叫不出……还有一个小男孩，他对我很好，可我就是讨厌他，沈涵青说我是一块捂不热的臭石头……还有，很多很多人我都不喜欢，我没有几个喜欢的人，却有很多不喜欢的人，这样一点都不好，沈涵青说的对，我就是……” “安然。”顾洵打断她。 安然止了话，呆呆地看着他。 顾洵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不要这么说自己。”他的语调很平，很静，像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他声音里的力量，在抚慰她的心，让她安静下来。 他说:“叫不出来没关系，有很多不喜欢的人也没关系，你只是没有人教会你说，你只是在保护自己，这没有错。” “有喜欢的人就够了。” “你有感情。” “你不是不能，是不会。” 那天沈涵青说的话，顾洵没有信多少。 主观的东西太多，他有眼睛，可以自己看。 风夹杂着雨丝，刮进站台，刮到安然脸上。 凉凉的。 是他声音的温度。 那温度告诉她：这些事情，都没有她想得那么极端。 是这样么？ 原来她不是冷血。 她只是，不会表达。 安然伸出手，将脸上的雨珠擦净，隐在手心的唇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可是…… 上扬的嘴角抿直，她再一次问，“为什么会喜欢我？” 顾洵瞳孔黑亮，他的脸在灯的照耀下更加俊逸清尘。 “因为——”他说，“你会陪我打游戏，陪我一起去游乐园，陪我一起满城市跑……” 安然一愣。“就这样？” 顾洵笑道。“就这样。” 他看她那副呆样，恶作剧心起，突然伸出手，捏她的脸。 “还有，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可爱。” 安然:“！” “轰”地一下，安然的脑子仿佛炸开了一束烟花，无数缤纷闪现。 十几米开外，同时有一辆列车轰隆隆开过，这一次， 是悠扬的鸣笛声。 他他他…… 他竟然捏她的脸。 ☆、第四十七章 第二天，安然去了学校。 同学看到她，都挺惊讶。 安然没怎么在意，径直走向座位。很反常的是，平时同样早来的林宜玉今天没在。 安然拿出刚从办公室拿的二模卷子开始做。 不多时，同学陆陆续续来了。 教室里渐渐响起了背书声或写字的沙沙声。安然拿着笔，聚精会神，题目不难，做起来很快，写完正要翻页，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早。” 安然手抖了一下，扭头往旁边看，蓝白校服，一只手插在衣兜，再往上，是一张神清气爽的脸。 早晨干净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很帅没错。 只是……他脸上荡起的笑容让安然很是心塞。 周围的甲乙丙丁见有情况，都往这边看。 他这么引人注目的，要干嘛？ 猛地想起昨天的事，安然顿时又觉得浑身都不自然。 昨天很丢脸地哭完，又被捏了回脸以后，她就跟他回家了。 到最后也没有表态。 安然也闹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反正他也没再提起，就索性不管了。 顶着周围人目光的压力，安然还是回了一声“早”。 甲乙丙丁：o_o 他们……什么情况？ 李正宏对他俩的进展很感兴趣，等顾洵坐好，用口型问顾洵：你追上她了？ 顾洵盯着安然后脑勺：不知道。 昨天顾洵一时兴起，捏安然的脸，发现她皮肤很好，摸起来又软又舒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70 服，多捏了几下。 被捏的安然估计是惊到了，一动不动，但顾洵从安然躲闪的目光判断出，她不反感他的触碰，只是他的动作太突然，才不知道作什么反应。 顾洵本来捏得挺开心，但在安然那双微微瞪圆的大眼睛注视下，莫名变得不好意思。 她这么看着他，就好像他是恶霸，在轻薄良家少女。 顾洵在心里感慨：他竟然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神奇了。 课代表提前站上讲台，叫同学们拿出复习资料。 顾洵从课桌里搜出提纲，看了几分钟，无聊地单手支下巴，看安然忙活。 前面的安然听了课代表的话，乖乖收起试卷，也拿出提纲……进入了忘我的学习境界。 钟摆滴溜溜转。 左手…… 右手…… 左手…… 右…… 顾洵来回换手撑了10次，前面的人还是没有注意到来自后方灼灼的目光。 他放弃了。 也不知道她是真没注意还是假装不知道，反正，这段时间跟安然的接触让顾洵明白了一件事——她太被动，尤其是感情上，需要逼一逼。 温水煮青蛙对她没用。 她是一只隔热绝缘蛙。 快到打铃的时候，林宜玉匆匆进教室。一坐好，就在抽屉里到处翻书，找早读要用的资料。 整个抽屉被她翻得乱七八糟，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安然微微蹙起眉头。 终于找到学习资料，林宜玉夸张地舒了一口气，而后马不停蹄地开始背。 这幅样子，很像安然初见时的她。 盲目，急躁。 “我成绩变动太大，说不定高考突然一下子就掉几百来分，连三本都考不上。” “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 “我不像你们，我不聪明，要是再不抓紧学，就完了。” “……” 最近她开始不断地念叨，每天学习的架势跟拼了命似的。 “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或者有了什么麻烦？”安然借着午饭的时间问。 “嗯？”林宜玉皱起的眉头松了松，似乎在将思绪扯回来，“哦。” 她低下头。“没什么。” 安然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问了，最近她旁敲侧击地几次提起她的问题，她都摆出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安然也不知道怎么办。 林宜玉不想让人知道，她就不问。 两人又开始用餐。 中途，林宜玉抬眼看安然。 她吃饭从来都是安安静静，很专注的样子。或者说，她做什么事都是这个状态，就好像……旁人根本不存在。 今天她也没有多余的话，一切都点到为止。 林宜玉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手里的勺子怎么也握不住，索性放下勺子，不吃了。 “怎么了？”安然听到勺子碰撞在餐盘的声音。 林宜玉先是快速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可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忍不了了，她又抬头，对上安然的眼睛。 如黑曜石般，能从中看见她自己的眼睛。 “安然。”林宜玉唤她的名字，缓缓道，“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二模不来？” 安然一愣，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 她想了想，说：“那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解决，去不了。” 林宜玉抿了抿嘴，垂下头。 什么事比二模还重要？ 关于她的事，她从不知。 安然问：“还要吃么？” 林宜玉摇摇头。“不吃了。” 她们收拾东西离开食堂。 回去的路上，林宜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着急起来。“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说完，匆匆离去。 安然没有走，目光寻了寻，看向某一处。 宿舍楼道，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 安然见过她们，是林宜玉的两个舍友。 …… 最近又开始回潮，玻璃，地板，门……哪里都都蒙着一层雾。 吸进口鼻的空气也变得黏腻。 挤了两小时公交车，林宜玉也分不清身上黏着的是汗汽还是空气中的水汽。 走在狭窄的小巷，天已尽黑。月光被头顶交错的电线分割，断了几横照在她身上。 每栋房子的间隔极小，家家户户都没了隐私，一听便知。 男人喝得烂醉，女人聚着打牌，夫妻因着鸡皮蒜毛的事吵架，小孩没人管，哇哇大哭，每栋楼下堆着臭气熏天的垃圾，脚下，踩着一只粘着菜叶满是油污的黑色塑料袋…… 十几年，生长于这样的环境。 爸爸整日喝得烂醉如泥，妈妈整日埋首在麻将馆。 这样的他们，活得盲目而卑微。 回到家，屋子漆黑。数十年如一日的冷锅冷灶。 一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翻炒放置了几天蔫了的菜叶，在桌子上默默咀嚼。 楼下，大嗓门阿姨的声音响起。“晓红啊，最近二模考完了吧，你们家宜玉考得怎么样啊？是不是能考去北京啊？说不定还是个状元呢，我竟然跟状元妈一起打麻将……” 林宜玉把脸埋在阴影处。搓麻将的声音停了几秒，紧接着一道有些心虚的声音回：“什么状元，能考个三本就谢天谢地了，我哪生得出那么聪明的女儿……” “欸——停——”大嗓门阿姨的声音里有了不怀好意的味道，“你之前可是说，以宜玉的成绩，什么大学考不上？都是小意思……现在忘了？” 从她进了一中开始，张晓红逢人便炫耀。 她在张晓红嘴里的形容，从“又蠢又呆的猪”到“终于发光的璞玉”。 “哎呀——我就吹吹牛，你较什么真啦。” “你当时哪里像是吹牛的样子？” “不说了不说了，打牌。” “……” 如果张晓红要接下去，她又是那个“又蠢又呆，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猪”。 张晓红根本不关心她能否适应新学校。 她被舍友讨厌，成绩总倒数，张晓红不知道，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关心。 她只关心她的麻将。 直到她说出了想转学的念头，张晓红终于有了反应。 “我发现你真是好奇怪，一中那么好的教学条件你转什么学，别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想想怎么把成绩弄上去。” 意料之中的反应。 “可是我就是学不会，我很努力了，老师讲的我几乎每个字都记下来了，我学的那么认真，那么累，可就是差劲，就是倒数，你知道别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我脸上写了笨蛋两个字么” 心被人踩了无数脚。 只有这一次，被自己踩。 “你脑子里每天在想什么看你一下就能想这么多，把这心思用在学习上你还能考这样不适应是正常的，上重点肯定跟你以前那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71 个普通破学校不同。” 张晓红激动地挥舞手中的遥控器。 “你给我好好收心，上重点都考成这样，转到普通学校还得了,我把你拉扯大容易么，好不容易看你出息了点......” 什么都没有变化，生活不会因为你的悲伤绝望而改变。 林宜玉低下头，所谓的拉扯大，就是生下了她，任她自生自灭。 深夜，张晓红回来，把林宜玉从床上揪下来，教训了一顿。 因为二模惨不忍睹的成绩，也因为她给她丢脸了。 这样的她，竟然也会虚荣和攀比，竟也有瞧不起的东西。 真可笑。 “你真可笑，我男朋友是初中没毕业，但那又怎么样，轮得到你这个倒数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她不过是顺嘴一问，就踩到了她的痛脚。 可她为什么偏偏多嘴问了呢？ 或许，这一切，就像一个轮回，她是她的女儿，所以像她。 多可怕，她永远逃离不了那个环境。 就在她被掩埋在无数红叉重叠组成的红光里看不见出路时。 她遇见了一个人。 “呃……安然你好，我是17班的林宜玉……之前听老师说你……成绩进步很大，能……请教你学习上的事么” “可以啊。” 夕阳下，一个安静的拐角处，坐在椅子上写作业的人抬起头看她，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安然总是看着人的眼睛说话。 很专注的样子。 那一眼，林宜玉看到了自己。 往后许许多多次的交谈，林宜玉总注意安然的眼睛和笑容。 只因为—— 她的话有人在听。 她的话，也可以被人认真对待。 她在安然眼里，不是一只猪。 被骂久了，她真觉得自己是猪。 她知道张晓红只是随口一骂。 但是，她已经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而安然的话，安然的经历，安然的行为，给了她信心。 “你的基础其实不差，就是知识体系很乱，平时也没有整理最近学的内容，只盲目地记笔记，导致有些明明差不多的题，做过一次就忘了……以后上课可以列点提纲挈领的东西，再做做专题练习，应该会好很多……” 她是她的方向。 只是—— 林宜玉捏着手中的二模试卷，更深地低头。 当方向迷路的时候，她怎么办？ ☆、第四十八章 晚上，浩浩和顾洵在客厅看电视。 浩浩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顾洵说：“你还记得我上次说得那个安承承么？” “怎么？” “嗯……”浩浩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发怵，“她妈妈今天来我们学校了。” 安然的妈妈？ “去你们学校做什么？” “好像是安承承被他爸爸带走了，还办了转学手续……他妈妈去学校接他的时候找不到他，在学校闹起来了。” 顾洵皱眉。 浩浩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顾洵。“我感觉她妈妈不太正常，被警察赶走的时候发疯的样子好可怕，那个姐姐跟她妈妈呆在一起会不会……” 不太正常…… 顾洵的手指在手机上敲了几下。 安然的妈妈，顾洵见过。 安然没去考试的那两天，顾洵去她家找过她。 开门的女人听说他是来找安然的，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就像看一个敌人。 顾洵拿起手机，拨电话。 …… 安然拿着一本练习册走出房间，客厅没有开灯，沙发上隐隐现出一个人影。陆雅欣用手捂着脸，极度疲惫的样子。 安然去开灯，灯亮得一瞬间。 “关掉。”坐在沙发上的人说。 安然又把灯关了，出了门。至始至终，陆雅欣只对她说了两个字。 那场官司，陆雅欣输了。 安承承早就被带走。 出了电梯，安然按响顾洵家的门铃。很快，顾洵来开门。安然把练习册递给他，准备转身走。 “等等——”顾洵叫住她，“一起下去复印吧，顺便说说你弟弟的事情。” 他怎么知道安承承的事情？安然心下奇怪。 “浩浩跟他同校。” 安然恍然，安承承读的是离家最近的一个公立小学，浩浩既然是同小区的，跟安承承同校很正常。 …… 安然走后，陆雅欣也拨了个电话。没多久，一个男人进来。 上一次从陆雅欣那里拿到钱后，江驰很久没见她，再次相见，她披头散发，跟鬼一样，吓了他一跳。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 官司没打赢，最在乎的宝贝儿子再也见不到，对她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打击。 “今天叫我过来干嘛？”江驰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你可以帮我找到承承么？”陆雅欣握着他的手，近乎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我今天去学校看他，可是竟然没见到他人，老师说他转学了，前几天就转了，是安哲办的手续，安哲他凭什么把我儿子带走，你肯定能找到他的，是吧，要是……” “停。”江驰用手比了个打住的意思，“找人我可没那能耐，找我不如找警察。” 陆雅欣的手松了松，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正要放开他，可一瞟到江驰的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又亮起来，急切道：“你是想要钱么？没有问题，想要多少我都给你……” 江驰脸微黑，手一使劲，抽回来。“多少钱都没用。” 陆雅欣双眼无神：“那怎么办？” “我就奇怪了，安哲没事让安承承转校干嘛？” 陆雅欣身子一颤。 败诉后，她经常去学校看安承承。 即使隔着栏杆，她也很满足。 看他上早操，看他上体育课，看他被人接送…… 她会看着他一点点成长。 即使败诉了又如何。 她一定会抢回来，那是她的儿子。 没有人会比她更爱他。 她的儿子一定知道妈妈的心意。 肯定是那个该死的安哲说了什么……才让儿子躲着她。 “你不是还有安然么？”江驰逼近陆雅欣，眯了眯眼，“怎么，我跟你的孩子你就这么看不上？” 陆雅欣没有说话，沉浸在刚刚愤怒痛苦的情绪中。 江驰哂笑。 当年，她与其说是喜欢他，不如说是借他反抗家人。 反抗没成功，她就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老实的嫁了，可人家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什么是真情。 “你知道么？”江驰把玩着手机，缓缓道，“安哲很早就外面有人了，现在这会估计跟他那小三在一起，而安承承呢，以后就叫她妈妈了。” 陆雅欣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72 “我说——”江驰很恶劣地加重语气，“安承承以后要叫别人妈妈。” “叫别人妈妈，别人妈妈……别人，谁……”陆雅欣无意识喃喃。 江驰嗤地一声。 她如此偏执的原因，他大概能看出一二。 她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人，小时候的极度压抑催生出极度偏执，她想拥有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唯一让她认为能一辈子不分离的，就是安承承。 她的孩子，她的骨血，她的延续。 安然跟安承承的不同一点是。 安然的出生不够正大光明，她没有踏实感。 于是这份感情只放置在一人身上。 她控制了两个孩子，只不过，一个有情，一个无情，一个满足自己的欲望，一个满足自己的期望。 屋子又重归平静。 江驰觉得没必要再留下，拍拍裤子打算起来。 起身的那一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角落里的一抹寒光。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的孩子……都是因为那张照片……我什么都没了……”陆雅欣脸苍白，黑发散开，如同厉鬼。 一抹寒光落下，鲜血喷溅。 …… 安然和顾洵跑了好远才找到一个复印店。 回程的时候，顾洵说起了从浩浩嘴里打听到的事。 安然听着听着，一颗心沉下去。 安承承偷过同学的东西，被班主任抓到，第二天这个班主任就被换掉了。 学校里，同龄孩子都讨厌他，背后说他是小偷。 很简单的一件事，但安然却听得浑身冰凉。或许安承承从不出去玩，性情阴郁的原因，都出在这一件事上。 她想起了安承承跟她的一次聊天。 安承承小时候喜欢恶作剧，他告诉她，他曾经偷拿过妈妈的东西，妈妈心急如焚的样子跟平时大相径庭，特别有趣。 当时，安然听了也没放心上。 现在想来，所谓的偷东西，可能只是一次恶作剧。 安承承是被纵容长大的，那时候安哲和陆雅欣都忙，很少教导他。 没有人制止过他的恶作剧，也没有人告诉他，就算是恶作剧，偷东西也是不好的。 所以安承承做事没有分寸。 没有分寸，可能会被曲解成恶意。 或许是许多次的恶作剧，让同学和老师没有相信他，或许是小孩子的自尊让他没有自我辩白。 陆雅欣的行为，让一切雪上加霜。 而她，真不是个好姐姐。 那只鲜血淋漓的猫，或许也是个误会。 她没选择相信他。 她下意识地判定了最坏的情况。 沈业平让她对世界充满了不信任，即使是对亲人。 她接受了恶，并将其传递。 风刮得她脸生疼。 将近五月的天气，依然留有凉意。 安然晚上只穿了件薄长袖，有些冷。 一件外套披上了她的肩，干净清爽的洗衣液味道。她停顿了一步。 “顾洵。” “嗯？” “我真不是个好姐姐。”她垂下头，手捏着外套衣角，缩着身子。 顾洵看着她，伸手将她身上的外套拢了拢。 “那就以后做个好姐姐。” 以后？ 安然愣愣盯着脚尖。 半晌，她吸了吸鼻子，下一次见到安承承，要先向他道歉。 她不该再拘泥于从前，现在的她要学会弥补。 长夜寂寂，出电梯，安然把外套还给顾洵。电梯门渐渐闭合，最后一瞬，他冲她笑了笑。 她亦回报一个笑容。 电梯门合上，空气又变得凝实。 安然深吸一口气，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转了半圈便停住，狭小的走道，金属触碰的声音格外响亮，四周安静得吓人，好像预示着什么。 安然闻见了血腥味。 浓郁的，像是铁锈味……从屋子里散发出来。 安然手有些抖，她一边在心里不断地念叨一定不会有事，一边继续转动钥匙。 门打开，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里走了几步。 血腥味扑面而来，屋里没开灯，月色照亮的沙发，地板，墙壁，有骇人的血红。 一个人躺在地板，胸口插着一把刀，露出的一小段刀身反射出一抹银色冷光，寒意森森。 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安然脑子一片空白，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背脊抵在泛着凉意的墙壁，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加紧几步，拉开门，跑上楼梯。 …… 短短几分钟过后，顾洵再一次见到安然。 她站在门口，发着抖，出口的第一句话，让他脊背发凉。 “我妈妈……躺着地上……浑身是血……” 她脸上布满惊惧，没从刚刚噩梦般的情景中缓过来。 顾洵镇定下来，把她一把拉进来，迅速关上门。 浩浩在客厅，见到安然。“姐姐，你怎么……” “来了”两个字在看见她惊惶的样子后停住。 顾洵把安然拉到沙发，让她坐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没受伤。 顾洵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拿出手机，拨了110。 警察很快来了，令人心慌的鸣笛声在楼下响起。陆雅欣被送上救护车。 顾洵陪安然去警察局做笔录。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顾洵收拾出一个屋子给安然住下。 半夜，安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睁眼看天花板。 陆雅欣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她去探了鼻息。 没有热气。 心又一次抽痛，绝望和孤独似潮水般涌来，她猛地眨了几下眼，一点泪珠被挤到眼角。 外边有一弯冷月，鼻尖是陌生的味道。 十几年的光阴快进。 第一次见到妈妈的心情。 收到妈妈买的娃娃时的心情。 妈妈跟她聊天时的心情。 无数情感纷至沓来。 开心的，难过的。 最终，定格在她躺在地板上，满身鲜血时的—— 窒息感。 总是这样。 所有跟她亲近的人最后都会离她而去。 奶奶是，爸爸是，妈妈也是。 一行泪悄无声息滚进发间。 好像是一次预兆。 无数行泪急落。 后来，头发涨，眼皮渐渐沉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一次沉睡。 再一次醒来，还是深夜。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三点四十二分。 没有过去多久。 喉咙干得难受。 安然坐起来，脚踩上地板。 她记得，顾洵家的饮水机下面有一次性水杯。 轻微的咔擦声，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接了一杯水，晕乎乎地走回来，像是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73 撞到了一堵柔软的墙。与额头相触的是干燥带着洗衣液清香的衣料，她一惊，水杯里的水晃出来。 随后，一只手按稳她的手，温热的体温蔓延到她的肌肤。 心停跳了一瞬。 她呆呆跟着他进了房间。 轻微的一声叹息，他借着月光看她红肿的眼皮。“今玩我在这里陪你吧。” 安然坐在床上，把水搁在桌子，低着头，沉默。 顾洵只能看到她的黑发，柔软的，幼滑的，并且细的就像是初生婴儿长出来的一样。 许久，她问：“能讲故事给我听么？” 顾洵一愣：“什么故事？” “什么故事都行。” 顾洵绞尽脑汁。“讲三只小猪？” 安然双腿曲起，抱着膝盖，点点头。 顾洵头一次跟人讲故事，十分干巴。 “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住着猪妈妈和三只小猪……老大盖了间稻草屋……”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他的声音回荡。 “老二呢？” 偶尔，她会跟着问问题。 “老二盖了间木屋……” “老三呢？” “老三盖了间砖房……” “然后呢？” “山后住了个大灰狼……” “大灰狼来到草房前……草房倒了，老大急忙逃出草房……” “木房倒了……砖房一动不动……大灰狼从烟囱钻进去，跌进了热锅……再也不敢来捣乱。” “最后呢？”她抬起头。 “大家盖了座大砖房，把妈妈接来，住在一起。” “嗯。”低低的一声，复又低头，“还有么？” “我想想。” “……” 黑夜里，看不见他的眉眼，却能听见他的声音。 干净，清透。 还有，温柔……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了那个有着漫天繁星的地方。 夏夜，她坐在院子外面的木椅上。 有个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里。 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忽然有一种直觉。 或许他，不会离开她…… ☆、第四十九章 当晚，陆雅欣抢救无效身亡。 几天后，一名男子到警察局自首，说是正当防卫下过失杀人。 安然去探监的时候，那个男人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陆雅欣是怀着身孕嫁给安哲的。 安然听完，一言不发地走了。 时至今日，她无法对爸爸这个词产生多余的感觉。 上一辈的事，上一辈了结吧。 火化仪式那天，沈涵青，安承承，安哲三个人都在。 安承承瘦了一些，眉眼间少了郁气和戾气，整个人平和许多。 火化结束后，安然走过去。“安承承。” “嗯？”不怎么搭理。 “之前的事情……”安然顿了顿，“对不起。” 过去的事，她总归只能说这一句。 “哪件事？” 安然吸了一口气，“那只猫……不是你弄伤的吧。” 话音刚落，安然看到，面前这个比她矮了几个头的孩子，她的弟弟，肩头颤抖了几下。 安然等了一会，他没吭声。 “安承承？”安然又叫了他一声。 没回应。 “那我走了。”安然顿了顿，“换了新环境也好，以后不要总呆在家里，多出去玩……” 她转身，准备走。 “等等。”安承承却叫住她。 安然转过头，讶然地看着他。 他在哭。 安承承小时候过得并不快乐。爸爸妈妈很忙，没有多少时间照看他。他只能呆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因为爸爸妈妈没时间带他出去玩，妈妈也不放心别人带他。 安承承很压抑。陆雅欣虽然很纵容他，却包办了他的一切，于是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人。 他跟同龄人的差距在幼儿园时期不大看得出来，直到上了小学，所有的矛盾爆发。 上课总乱动，喜欢捉弄同学，学习成绩不好…… 一切，让同学和老师都不喜欢他。 他……还尿了一次裤子。 这件事，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耻辱。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尿裤子的事情，都是那个崔浩，看起来是个好好学生，好像有多老实，其实就是个八公，是个两面派。 这以后，安承承走到哪里，都觉得旁人看他都是在嘲笑他。 他们真讨厌。他甚至听到老师在办公室偷偷说他娇气，说他顽劣。 安承承开始讨厌同学和老师。 其实安承承之所以喜欢捉弄人，除了觉得很有趣之外，也是为了让旁人……多关注他一点。 一个没有被充分满足情感需求的孩子，总会通过各种各样的行为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安承承的方法就是恶作剧。虽然陆雅欣有时候会很无奈，却从没有批评过他。 这种行为一直延续，到了小学，他的恶作剧被认为是品性恶劣。 那好吧，他就是品性恶劣。 就是喜欢偷东西。 就是喜欢打人。 安承承在学校一天比一天顽劣。 与其被人讨厌，不如被人惧怕。 安承承开始变得暴力。 后来，安然来了，安承承其实很开心。 安然虽然话不多，却很愿意带他玩，也不会总说这不好那不好的不让他做。 安承承觉得很放松，回家过年的时候很喜欢黏在安然身边。 他以为无论发生什么，姐姐会相信他。 只是后来，他失望了。 那只猫是他家楼底下的一只流浪猫，那天安承承又被崔浩的挖苦气的半死没处发泄，正巧回家看到那只猫，本来只是想逗弄一下。 可是好像连一只该死的猫都瞧不起他，不愿意跟他玩。 安承承很生气，他抓起那只猫……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猫一直在挣扎，安承承一个脱手，猫撞到了旁边的铁皮利角上，瞬间挂出一道血痕。 下来喂食的安然见到的那一幕。 其实是安承承准备带着猫去宠物医院。 安承承最后终于忍不住，在安然面前哭了。 为了这场迟来的道歉，也为了近段时间的恐惧。 很早以前，安承承就觉得有时候呆在妈妈身边会很压抑。 陆雅欣不让安承承做任何事情，他无法从做成一件事中得到满足感和成就感，相反，他的挫折感在与日俱增。 陆雅欣也不让安承承接触别的小孩子，总怕人把她儿子带坏，安承承生活没有乐趣，只能做些出格的事情发泄。 平日的生活，陆雅欣总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评判安承承的喜好，觉得吃冰淇淋不好，就不给吃，觉得他不应该死读书，就给他报各种兴趣班。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微尘里的流年 作者:云茵 分卷阅读74 她从来没有过问过安承承的想法，她觉得好，就是对他好。 陆雅欣对安承承，既是溺爱，也是控制。 过多的爱，淹没了安承承。 到现在，安承承还会回想起那几天在学校，陆雅欣如影随形的身影。 像是逃不开的诅咒。 …… 安承承被安哲带走以后，沈涵青过来找安然。她今天又恢复了之前刚来a市时的打扮。 面对着安然，她神情有些复杂。 她没有想到，她的举动，会让事态发展成这样。 “抱歉。”沈涵青说。 安然站在原地，没说话。 就在刚刚，她对着另一个人道歉，而现在，有个人向她道歉。 “我不是要挽回什么，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我只是想今天一起做个了结。”沈涵青说，“不仅是这次的事情，还有小时候我对你做的那些事。” 沈涵青顿了顿，这次语气比之前郑重。“抱歉。” 其实最开始，她不讨厌安然，甚至……她很期待安然的到来。 她以为她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最后却成了相看两厌的人。 “你看人家然然……” “你天天就知道出去鬼混，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东西，然然比你优秀多了……” “她要是我女儿就好了……” 她最开始对安然的讨厌，很大程度归结于她的妈妈。 小时候，安林华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夸赞安然。 就好像她一无是处，哪里都不如人。 安林华不仅用言语挖苦她，讽刺她，鄙视她，还会当着安然的面打她。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就是安林华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 还是当着安然的面肆意的打骂。 大概妈妈很讨厌她吧。 可是，这么讨厌，为什么生她？ 这么多年，她在她面前，一点尊严也没有。 “你知不知道我也有自尊？” 后来，她终于忍不了，对她大吼，换来的，却是嘲笑。 “你还要自尊，小屁孩哪来的什么自尊，你都这德行了，我还说不得你就是叛逆期到了，就该骂。” 是了，在她眼里，她所有的怨恨，不满，都是因为叛逆期到了。 安林华拿她的“叛逆期”当借口，发泄情绪。 那时，爸爸很花心，到处沾花惹草，经常在外面过夜，妈妈很愤怒，却忍了，她没有反抗，连说都不曾说过爸爸，就好像不知道一样，但怎么可能真的能忍下去，情绪总要有个发泄口，于是，她就是那个发泄口。 她恨妈妈，也恨爸爸。 恨妈妈的辱骂，恨爸爸的花心。 看到爸爸竟然连侄女都不放过，她觉得很恶心。 她无法接受，但她逃不开，所以她怪安然。 她找到了一个发泄情绪的人。 安家的人，都擅长忍，整个一家子都是。 就比如她的妈妈，会接受这样的爸爸，甚至，明明知道爸爸做了什么，还忍下来，不断地说，安然就像是自己的女儿。 最后，她成功了。 爸爸再怎么混，也有底线。 太多的原因，让她讨厌安然。 沈涵青最后看了安然一眼，转身离开。 过去的事，无法抹去。 以后的事，她不再参与。 霞光照进来，将沈涵青的影子越拉越长。 安然抬起手。 这样也好，一切尘埃落地。 一抹余暇穿过指缝，安然眨了眨眼，透过指缝，看到墙角的一束小花。 昨天下了一场雨，空气是湿润的。泥土里，到现在还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朵小花在风中摇曳，脆弱却柔韧。 殡仪馆在郊区，四周荒凉，杂草丛生。安然踩着碎树枝和埋在土里的细小沙砾走出去。 世界不是对每个人都友善，当灵魂过早受到伤害，有人用满身刺武装自己，如沈涵青；有人变得害怕世界，如林宜玉；有人将自己与世界阻隔，如她。 大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傍晚时分，望不到边的天空，镶着金边的云层在翻滚涌动，似一团火在燃烧，从西边烧到东边，从天边烧到地面，金红的世界里，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她慢慢走近。 一切开始清晰。 飞扬的眉，漆黑的眼。 清冽的洗衣液的味道。 金霞一点点勾勒，他一点点在她眼里心里清晰。 “回家吧。” 他对她说过很多话，这一句，她记得最清楚。 他伸出手。 白暂的掌心，裁剪得整齐圆润的指甲。 很干净的样子，亦如他这个人。 “好。” 她眨了眨眼，主动握上去。 很温暖的感觉。 第一次，主动靠近一个人，第一次，主动握着一个人的手。 风拂过，刚长出的嫩叶沙沙作响。 是春天在奏鸣。 在奏一曲美丽的梦。 这一次，是他在等她。 他带着她走下去，他给了她勇气，他让她变得宽容平和，他让她对未来有了期盼。 她的“好”字，不是无可奈何，而是主动寻求。 这一声，是她的声音。 他说，她会陪他打游戏，陪他一起去游乐园，陪他一起满城市跑…… 所以，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仅此而已。 那一瞬间，奶奶说过的话不再是梦魇。 其实爱不需要条件。 他让她相信，无论她成为什么样，他都在。 所以，她愿意牵着他的手。 一起走下去。 分卷阅读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