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H)》 分卷阅读1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 ? 《丧家之犬》作者:浮游子 文案 对外冰山对受鬼畜抖s攻x前期中二后期软糯抖m受,先做后爱 有一天,靳屿捡到一颗灰不溜秋的皮蛋,把它敲开以后,里面居然流出了软绵绵香喷喷的奶黄馅。 两个低情商患者做了多年的炮友,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对方很多很多年的故事。 cp:靳屿x方鹿鸣 微调教 小甜饼 第一章 靳屿第一次见到方鹿鸣,是在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那校园的大花坛旁围了一圈人,时不时有惨呼声从里头传出。大概是那人不凑巧地惹到了那群混混,正在遭受着他们的拳打脚踢。 其中踢得最狠的男生在他们中尤为瞩目,顶着头黄毛,嘴角弧度扬得很大,似乎在做格外开心的事情。 他的衬衫掉了三颗纽扣,领口大剌剌地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仍是九月初,燥热的空气并未完全褪尽,他过分纤细的脖子附着着汗水,在毒辣的阳光下,他的皮肤如一块光润莹白的美玉。 这时,男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靳屿的方向看了过来。 靳屿没有说话,脸上也不做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而他也没有觉得诧异,挑眉笑了起来,而他的手臂上还有一朵飞溅而成的血渍,像是白皑皑的雪地里掉落的梅花,看上去怵目惊心。他似乎感受到靳屿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臂上,懒洋洋地弯弯嘴角,而后伸出舌尖,将手上的血迹尽数舔了干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圈上嘴唇。 他的寝室是四人间,在二楼,阳光不算充裕,几棵榕树的树枝几乎要探进阳台。 他到的时候,有两个男生已经在寝室了。他们的爸妈也都在,忙着帮他们擦床铺挂蚊帐。 他将行李箱放进柜子里,沉重的撞击声顿时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 一个模样微胖的男生放下手中的游戏机,高兴道:“你就是靳屿吧?” 靳屿看了他一眼,吝啬地点了下头,随后又低头将整理起行李。 男生见他并没有跟他聊天的意思,尴尬地挠了下头,倒是正在帮他整理桌子的妈妈听到了这段短暂的对话,小声道:“靳屿?就是那个一中全校第一转来这里的?” 一中是n市的重点高中,每年z城的高考状元几乎都出自其中,找人托关系、走后门想让孩子进到这所高中的家长比比皆是,在这里每个学生都是佼佼者,而全校第一更是从中脱颖而出。 男生悻悻地应了声,默不作声地将游戏机藏进了书包里。 他妈妈怎么会看不到他的小动作,愈发更铁不成钢地敲他脑袋瓜:“你看看人家,不光学习成绩好,相貌也好,再看看你,上个高中还让我们操心。人家靳屿都是一个人来的,你呢?让你挂个蚊帐就说不会挂!不会挂可以学啊!每天就知道吃吃睡睡打游戏,一点都不为我们着想!” 她越说到后面越为激动,殃及到旁边一个男生,他耳根略红地放下手中的手机,佯装认真地翻起了英语课本。 靳屿并没有理会他们,他将所有物品整顿好以后,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上床准备好好睡一觉。 昨天是他妈妈的忌日,他在她的坟墓前驻留了一天,再加上今天开学,公交车开开停停,学生多而拥挤,他一手拿着笨重的行李箱,一手握着扶手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因此他很快沉睡过去。 他是被一阵响亮而又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皱眉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下去,然而这敲门声“经久不衰”,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只好面色郁郁地起了身,下床前去开门。 见到门外的人,他微微一愣,但也只有一瞬间,很快他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门外站着的正是今早那个黄毛少年,他见到居然是靳屿,起先怔忪了会儿,随后又发现他这副对他置若罔闻的模样,便来了气:“你他妈没听到我敲门啊?磨磨唧唧,害我在门口站这么久。” 靳屿扭开瓶盖,温吞地喝了口水,斜着睨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那人被他的表情所激怒,一个箭步地冲了过来,提起他的衣领:“哑巴了?” 靳屿不急不缓地将他的手指掰开,这才开口:“没带钥匙?”他的声音也是清清冷冷,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 那人愣怔了下,被几绺黄色发丝遮掩下的双眼圆睁,像是一只懵懂的小鹿——若是忽略那可笑的发型,有那么一须臾,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乖学生那样。然而下一刻,他便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着:“老子就是没带,你他妈管得着!” 靳屿没有理他,从包里拿出了试卷做起数学题来。 男生只觉得他的一通怒骂犹如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原本便心情不好,这个行为一下子触到了他的导火索。 “妈的,给脸不要脸……”他嘴里低骂了几句,愤愤地甩下背在身上的书包,正想将拳头往靳屿脸上招呼时,正巧,寝室另外二人已经吃完了晚饭回来,看见这架势,面面相觑了一眼,便冲过去一人抱着男生细瘦的胳膊,低声劝解着:“老佛爷,祖宗,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你何必跟这种人计较呢……” “就是就是。” 在两人习以为常地当“和事佬”反复劝解之后,男生起伏的胸口也逐渐平息,放了几句狠话之后,他挣脱二人的束缚便摔门而去。 砰。门发出重重的撞击声,靳屿手中的笔依旧没有停,倒是把其他两人吓了一跳。 “我说这位学霸老哥,你可千万不要惹他啊。”其中一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靳屿这才放下笔,转身看着他们:“为什么?” “他啊,方鹿鸣,是市长的儿子,背景大着呢。” 那个偏瘦点的男生叫周青榆,偏胖点的男生叫陈年。 靳屿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没说什么,改做起英语听力。 周青榆继续道:“我们班,啊不,全校的人都怕他怕到死,有些躲着他,有些就唯他马首是瞻,当他小弟,给他跑腿。” “当小弟有钱拿,他出手还是很大方的。他还留过级,从高三降下来直接读高一。简直就是个祸害啊。才一年的功夫,我们班就换了三个班主任。” “父母从不管他,打电话请家长,他的父母都是用工作太忙推脱拒绝。据说校长好几次给他爸打过电话,接的也都是他秘书。” “毕竟没人管,也是可怜哪。” 靳屿的手顿了顿。 “自甘堕落也说不准,听别人说他小学成绩好着呢,初中起整个人都变了,这其中不寻常啊。” “有钱人家能为什么变脸,钱、权、色呗,他们家前两个都占了,肯定是为了‘色’啊,保不准他爸就出轨养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 小三了。” “你傻逼啊,方鹿鸣就是私生子啊。” “啊,真的假的?” “这事儿不全校都知道了么,就你还活在梦中。” “……” 第二天,班主任带着靳屿来到高二5班。班主任姓许,模样还很年轻,像是刚毕业的,即便她进到教室,闹哄哄的声音也没有因为她而减小许多。 她清了下嗓子:“说话的都停一停,上课了。” 教室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今天呢,我们班转来一位新生,来,”她将靳屿拉到她的身边,“跟全班介绍一下自己。” 教室又开始闹作一团,女生之间以手遮嘴,脸上浮现羞赧的表情。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靳屿”二字,一笔一画,笔锋尖锐,棱角分明,他用平时说话的声音开口:“我叫靳屿。”便面无表情地看向班主任:“我坐哪?” 底下很多人发出嘘声,有男生小声地议论:“这人看起来拽了吧唧的,恐怕到时会死得很惨。”旁边的人用余光瞥了眼最后面的座位,那人趴在课桌上,书本盖着脑袋睡得很熟。旁边人收回目光,跟着男生一起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班主任俨然被他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给噎到,讷讷开口:“呃,好像只有……”她伸手指向某一个角落,“那里了……”她略带歉意地看着他。 靳屿有轻微的散光,他眯起眼睛,看到了空着的座位旁,那书本盖在头上正呼呼大睡的人,这时,他换了个姿势,书本滑了下来,露出一颗黄毛的脑袋。 “……” 他没有说话,而是拿着书包朝那个位置缓缓走了过去,边上的同学纷纷流露出同情的目光,他一概不予理会。 椅子拉开座位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方鹿鸣的起床气很重,不耐地皱起眉头,睡眼分明惺忪,声音却拔高了好几个度:“妈的哪个傻逼在打扰老子睡觉?!”因为刚睡醒的关系,他的声音还带着软绵绵的鼻音,虽大,却毫无威慑力。 然而还是把全班吓得噤若寒蝉。 眼前的阴影已经逐渐褪去,他看向旁边的人,咬牙切齿着:“怎么又是你?真鸡巴倒霉!” “方鹿鸣!”毕竟是老师,在讲台上放眼望去,教室里每个同学的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有些时候她能忍则忍,但方鹿鸣夹杂生殖器的脏话她实在无法忍受,便开始滔滔不绝对全班灌输一碗人生鸡汤。 靳屿正要坐下,他的椅子便被人一脚踩住。方鹿鸣兴致大发,眼底藏不住得意,似乎觉得仍不够,还接着踩了好几脚。 靳屿看着方鹿鸣,一语不发,他的眼珠极黑,不似他人那样的深棕色,当真如在夜色下深不可测的寒潭,叫人猜不出他内心所想。 方鹿鸣开始玩在兴头上,见靳屿仍没有过多的动作,兴致淡了,也就收回了脚,紧接着又睡了过去。 靳屿从包里拿出纸巾,弯腰往椅面上擦拭起来。他的力度极大,手背上的青筋隆起,擦得专注而又认真,仿佛他看见的是一个人,眼前是一块皮肤,他想将它擦得血肉模糊。 南方的夏天永远是潮湿与闷热并行,九月是夏天的尾巴,稍微凉爽了些,但空气依然黏腻。白色的瓷砖沾着一层化不开的水汽。 靳屿凝视着印在瓷砖上模糊的身影许久,那人昨晚熬夜了,没有睡好,发旋周边的一撮头发不安分地翘了起来。 他看了好半天,才无声地开口,方,鹿,鸣。 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第二章 四中除了老师资历相对的不够高之外,与一中没什么区别。唯二的不同点就是学校里有许多野猫。 靳屿不喜欢猫,尤其是他爸新家庭里养的一只猫,皮毛油光水滑,脸高贵地昂着,尾巴也翘得老高,似乎是种变相的耀武扬威。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但时间终归会流逝,周五最后一节课下,大家都兴奋地整好书包回家。 靳屿的最新住处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特地给他找的,离学校很近,房间大而明亮,还雇了个阿姨每星期来打扫一趟。 他在文具店买了几支中性笔,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折进一道小巷里。 他看到了方鹿鸣,如同刚打完一场胜仗般骄傲的眼神,被围在角落里的男生眼角、嘴角都泛着青紫,低声下气、跪地求饶,方鹿鸣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满是戏谑地开口:“叫几声爸爸听。” 男生忙不迭地喊他“爸爸”。 一阵哄笑声过后,靳屿看着那个男生连滚带爬地从人堆里出来,齿关紧咬,下颌骨至下巴的弧度绷得笔直。 他的眼中掩盖不住恨意。 待那个男生走远后,方鹿鸣打了个哈欠,从钱包里取出厚厚一沓钞票,随意地往空中一扬,一群人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弯腰抢地上的纸币,遂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向方鹿鸣忙不迭地说声谢谢,最后一哄而散。 他们忙着数手中赚来的钞票,自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靳屿。隔着破败的水泥墙,他看见方鹿鸣脸上任性嚣张的表情逐渐退去,大概是有些热了,他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拿它来扇了会儿风。这时,他的裤袋里滑落一张遍布划痕的照片,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地伸手往地上一摸,才没有让它掉在一滩水洼里。 他如获至宝地捏着这张照片,手上的力度很大,骨节跟青筋都凸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似乎是哭了。 ※※※ 靳屿回到他现在的家里,屋内空无一人,外面的光线被窗帘所遮蔽,一片黑暗。 开了灯,房间瞬间明亮起来。他并没有四处瞧瞧看看,他的新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而是径直来到冰箱前,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蔬菜与瓜果,西瓜被除了皮,切成一片片放在瓷盘里,看上去像刚切好的。 电饭煲的饭早已煮熟,切换成了保温状态,里面还热着两三道卖相不错的小炒。 他将它们一一取出放到了餐桌上,随后就着米饭吃了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他吃完饭后,将碗筷放入洗碗槽中洗了起来。厨房的光线有些黯淡,他将面前的帘布拉往两边,窗外水汽朦胧,高大的建筑物隐没其中,犹如一座座通透的城堡。 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声音传来:“鹿鸣哥哥,真是谢谢你呀,要不是你送我到这里,我就要淋成落汤鸡啦。” “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我偷偷溜出来的。” 他觉得两人的声音都有些熟悉,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去。 竟是方鹿鸣。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雨中,身型实在瘦削,白衬衫穿在他的身上,被雨水沾湿而变得透明,隐隐可见肋骨。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 与此同时,伞檐微微抬起,他这才看见他的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开口:“真是怕你了,待会儿哥哥给你去买冰激凌。” 靳屿将视线转移到身高仍在他腰际处的小姑娘身上,怔住。 靳嬗。 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待他回过神后,窗外二人已经消失在雨中,随后而来的便是一阵敲门声。 他放下了手中的碗,转身前去开门。 迎接他的是朝他扑来的一个熊抱,他将靳嬗搂着,小姑娘很高兴,往他脸上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下才罢休。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方鹿鸣,后者手中的伞还沾着不少雨珠,顺着重心朝伞尖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圈水渍。 他本挂在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隔了好一会儿才收回。 两人对望很久,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靳屿率先开口:“把我妹妹送回家,谢谢你。”寻常人若是这么说话,或许还很中听,可是他便不一样了,声音毫无起伏波动,像是一个冷血动物那样没有任何情感在内。 方鹿鸣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扭过头没有说话。 靳屿没有假惺惺地继续好言让他进屋之类的话语,单单说了声“再见”,便一手抱着靳嬗,一手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 门发出“砰”的响声,吓得靳嬗缩了缩肩膀。她很害怕看到靳屿面无表情的脸,虽然他一直如此,但是像现在这样,眉头微皱,就表示他生气了。 “说了多少次了,别跟陌生人说话。”他淡淡开口。 靳嬗委屈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袖角,说:“他不是……而且他还帮我挡雨,并且带我来你这里。” 靳屿没有接着回答她的话,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两人对视了许久,靳嬗迫于压力地垂下脑袋:“我错了,哥哥不要生气。”她撒娇似的捏了捏他的手指。 “我没有。”靳屿不着痕迹地将手指从她手里抽出,紧接着道,“还没吃饭?” 靳嬗点点头。 他走到冰箱处,从里面拿出一瓶雪菜与一罐呛蟹,很快地煮了一碗雪菜笋丝汤。电饭煲里还有一些冷掉的剩饭,他盛上一小碗,用微波炉热了半分钟。 靳嬗不挑食,尽管餐桌上菜色吝啬,她依旧吃得津津有味。他在一旁做了会儿英语试卷,写完最后一篇阅读理解,他开口:“等下送你到阿姨那里。” 靳嬗的手一顿,闷闷地说了声“哦”。 小孩子的心思很敏感,但他们又很单纯,什么都显露在脸上。 靳屿看到她眼睛红红的,问:“不开心了?” 靳嬗赌气似的吞下很大一口米饭,用力地点头。 “为什么?” 她扭过头看着他,说:“哥哥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他答。 “总是这样……哥哥总是这样,”靳嬗很委屈,“无论什么事情,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来不生气,从来不笑,从来都口是心非,从来都把话压在心底。” 靳屿摸了摸她的头:“排比用得不错。” 靳嬗气得跺了下脚。 “刚刚那个哥哥也是,他的半边肩膀被雨打湿了,”她忧心忡忡地垂下眼睛,“万一感冒了该怎么办呀......” 靳屿敲了下她的脑袋瓜:“自己都管不好,还有功夫管别人。” “可是......” “行了,已经很晚了,”他将挂在沙发上的外套拿下来,给斳嬗披上,随后用手机软件叫了一辆车。 司机来得很准时,看着是十分热情和善的一个人,实际上也是如此,一路上说的话大概比这趟车程还长。靳屿不喜欢说话,更不愿跟陌生人有过多的交集,因此都是这个司机在不断地自言自语,而他也并不觉得尴尬,就这么自顾自乐呵呵地说了下去。 靳家早已闹翻了天。 靳屿他们到了之后,看到门口停了好几辆警车。一个身材姣好、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正在跟一个警察交谈,后者认真地做着笔录。斳嬗似乎也似乎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怯怯地上前喊了声:“妈妈。” 那个女人骤地转过头,她的五官精致,皮肤紧绷细腻,一眼看不出年龄,俨然是保养得极佳。她本来看到斳嬗惊喜的一张脸,再用余光瞥见一旁的靳屿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下一刻,她化作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礼貌而又温和地向那些警察鞠躬道歉,而他们原来也没有过多的不耐烦,见小孩儿平安回来,也就放了心,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这里。 待他们逐渐走了以后,她仍是维持着嘴角的微笑,冲斳嬗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斳嬗摇摆不定,犹犹豫豫地看了眼靳屿,随后朝女人走了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过后,一个手印留在了斳嬗的一边脸上,她含着一泡泪水看着她的妈妈。 “我找了你这么长时间,都把警察叫来了,你却跑到了那人家里?”她似乎是有些魔怔了,双手搭在斳嬗的肩上,用力地摇着,“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你出生是我用来耀武扬威的,用来恶心杨心桦的,而不是站在跟我敌对的阵营上!你懂么?!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啊!” 傅妍的精神病近一年又严重了不少。他走过去,将斳嬗拉了出来,护在他的身后,提醒她:“这是你女儿。” 她的声音愈发尖刺:“就因为是我的女儿,我爱怎么着怎么着,跟你没关系!” 躲在他身后的斳嬗立马哭了起来。 听到女儿的哭声,傅妍的神志略微清明了些,幽幽地转过身去。急匆匆赶来的护士和保镖脸上写满了焦灼,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悄悄往她的手臂上打了一支镇定剂,待她昏迷后,将她带进了后车座。 车子渐行渐远,留下的尾气也开始消弭。 “哥哥,你先回家吧。”斳嬗声音很轻,夹杂着几分哭腔。 靳屿没有回答,而是拉住她的手走了过去。 走至客厅,一只黄猫立刻迈着小短腿出来迎接,然而它走得很慢,大概是身上都是一圈脂肪,像只毛茸茸的球那样,胖得走不动了。 好不容易蜗牛似的走到了靳屿跟前,就被他一脚踢开。他脚上的力度用得很轻,但这只猫太胖了,或者说是在“碰瓷”,往光滑的地板上翻了个身,翻着肚皮,垂着四只爪子,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在求安慰。 斳嬗愤愤不平地看了她哥哥一眼,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过程有些吃力。 张姨率先迎了过来,她见到靳屿回来高兴极了,和颜悦色地唤了他一声“少爷”,然后就上了楼,应该是去整理靳屿的房间。她的父亲在民国时就开始当起靳家的管家,大概是自小受到她父亲的耳濡目染,这一声声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 “少爷”、“老爷”跟“夫人”,她到现在也改不了口。 出来的时候,她的面色惴惴,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 靳屿自然察觉到了,他并没有问,而是绕过她,上了楼,开门之前还听到张姨开口制止他:“少爷,你先别进......”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房间很暗,只开了两盏床头柜上的台灯,一个少年坐在床上,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他的手上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正在专注地擦头发。毛巾很长很大,他的动作一起一伏,时不时露出细长的脖颈与白皙的后背。大概是因为房间的空调开得有些冷,他的腿上盖了条薄毯,却遮挡不住脚踝。他的脚踝很细很白,脚丫不安分地晃晃悠悠,在灯光的衬托下跟块嫩豆腐似的。 这时,他似乎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转过了头。他的脸比他身体更好看,两颊还有点红红的。他定神看着门口的人,眼睛登时睁得圆圆的,跟斳嬗现在手里抱的那只猫那样。 第三章 “操,你、你来这里干嘛?”他先是中气十足地说了句脏话,后面一句话磕磕绊绊地说出来又显得底气不足。话刚说完,他还悻悻地打了个喷嚏。 靳屿的视线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逡巡,但他的目光太平静,看不出任何一丝戏谑,良久开口:“这是我房间。” 方鹿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揣测这句话的正确性。 靳屿转过头看向杵在门外的张姨,后者这才有功夫解释起来。 原来靳家与方家是三代世交,方鹿鸣从小就经常来这里串门,只不过当时杨心桦跟靳成山正在闹离婚,她未雨绸缪,早早带着靳屿搬离靳宅,开始找律师谈判二人的财产分割与领养权,导致他们之前从未有过交集。 解释过后,靳屿也明了了方鹿鸣这会儿又在跟他的父母闹脾气,所以打算在靳宅住上几天,而靳屿也就过年时候会回来一趟,两人就这么刚巧错过了。 “房间这么多,再安排一个吧。”靳屿撂下这句后,就径直朝方鹿鸣走了过去,留下一脸愣怔的张姨。 方鹿鸣只觉得他面前落下了很大一片阴影,挡住了从床头传来的光线。 靳屿皱眉看着他在床上留下的水渍,开口:“两个选择。” 他那头黄色的头发被毛巾遮挡,唯独一张脸露出来,看上去才正常一些,像是意料到靳屿的回答那样,说:“那你走吧,这床已经被我睡过好几天了......” “你走,或者滚,”方鹿鸣恶作剧似的话语登时被他打断,“随意。” 前者怒目圆睁,光着脚丫自床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身上盖着的被子松松垮垮地滑了下来,露出白得晃眼的身体。下一瞬他觉得有些赧然,想拿起薄被遮挡一下,但是又想到他们两人都是男人,他身上有的他也有,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又像拿了烫手山芋般将被子丢开。 “你他妈凭什么这么赶人?我都在这房间睡了好长时间了,被子都跟我产生感情了!” “别以为这是你的家,我就会给你点面子,在学校还不是照样被我揍!” 靳屿将他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看智障似的乜了他一眼,不再与他作任何的口舌之争,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抽出被他踩在脚下的棉被。他受惯性驱使重重地摔倒在床,还没来得及发火,靳屿便拿被子里三圈外三圈地将他裹成了一只蚕蛹,然后一把扛起走了几步,将他丢到了门口。 门毫不留情地关上,方鹿鸣挣扎了好半天才从里面钻出来,气喘吁吁地说:“你他妈,明天给老子等着!”还气不过地将被子甩在了门上,然而被褥太软了,实在发不出什么雄赳赳气昂昂的声音,于是他又朝门啪啪啪地踩了好几脚。 ※※※ 第二天,不到六点靳屿便醒了,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睡意。 下楼的时候,那只猫便兴奋地趴在他的鞋背上,拱成一个球,似乎想缠着他不松爪。靳屿低下头,无视它可怜巴巴的眼神,轻轻踢动了下。它登时四脚朝天歪倒在一旁,却仍不死心,因此在靳屿从楼梯口至餐桌这一短短的路程上,它不断地尝试扑上去,最后干脆一肚皮贴上地板、两只爪子拽着他的脚踝蹭了一地的灰尘。 斳嬗已经坐在椅子上吃着早饭,她先是跟靳屿说了声“早安”,随后便留意到他的脚下,有些吃醋道:“铁蛋跟你只见了几次面,为什么就喜欢粘着你!” 靳屿留意到了这只猫的名字,拿面包的手顿了下:“铁蛋?谁给它起的?” 斳嬗朝楼上努努嘴:“就是那个鹿鸣哥哥呀。另外铁蛋除了你,也很喜欢他的,”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愤愤不平道:“明明是我跟它相处的时间最长,它却还总不跟我玩,我在这个家里很无聊啊。” 靳屿斜睨了她一眼,轻斥:“不要叹气。” 她闷闷地“哦”了声,又开始低头啃起手上最后一块油条。吃完后,她朝靳屿告了别,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钻进了车子里。 在斳嬗走了不久以后,方鹿鸣又噔噔噔地下了楼。他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眼睛半睁半阖,嘴角耷拉下来喃喃自语着什么,头发还没梳,横七竖八地肆意翘着,犹如一夜台风暴雨过后的草原。 铁蛋察觉到了动静,“嗖”地从靳屿脚边离开。它的身姿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灵活,活蹦乱跳地跑到方鹿鸣面前,后者动作十分娴熟地猫腰将它抱在了怀里,但眼睛仍旧眯成了一道缝,哼哼哧哧地坐到了靳屿的对面。 过了半分钟,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劲,原本惺忪的双眼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就在他面前的靳屿。 靳屿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牛奶,不用余光也能想象到方鹿鸣震惊到宛若白痴的表情。 过了好久,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现实,强迫自己低下头,开始吃起荷包蛋。 他吃荷包蛋的方式跟寻常人不大一样,先是用叉子将蛋皮戳破,让里面的流黄都流出来,然后再将炸得最酥的蛋白边一圈一圈地撕下来,蘸着蛋黄吃。 窝在他腿上的铁蛋闻到了香味,撒娇似的“喵”了一声。方鹿鸣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捏捏耳朵,将弄得碎碎的荷包蛋喂进它的嘴里。蛋方才才煎好,表面还是脆脆的,它大口大口嚼着,吃得嘎嘣儿作响。 两人同时吃好早饭,走的时候方鹿鸣凑近了靳屿,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今天你等着”,随后故意往他身上重重一撞,快他一步进了后车座。 靳屿慢悠悠地跟他上去,坐到了他的旁边。 ※※※ 到校后,方鹿鸣一打开车门,便飞快地跑进了学校。司机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匪夷所思,平常快迟到踩点也不见得他跑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5 得这么快呀。 结果司机千思百想没想出来的结论被靳屿知道了,他走进教室,就看到自己课桌情况“惨烈”地倒在地上,抽屉里的课本作业本等全部散了一地。 班上同学原本就议论纷纷,一看到他到了,便都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有些夹杂着同情,有些则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 罪魁祸首反而优哉游哉许多,一双长腿架在课桌上,低头玩着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个不停,嘴上还哼着小曲。 靳屿缓缓走了过去,安静地看着他,眼珠极黑,几乎与瞳仁融为一色,辨不出任何情绪。他仍是面无表情,似乎是喜怒哀乐的绝缘体。 片刻后,他弯下腰,开始捡起课本。 旁边有人嗤了声,说:“怂得这么快还拽什么拽啊。”尽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全班实在太安静了,静得连电风扇吹动书页的沙沙声都能听到。 他自然听到了这句笑骂,但手上的动作未停,坐在他附近的几个女生看不下去了,一块儿将他的课桌弄正,再蹲下身帮他捡起书本。 这种事情,有了一次,便会有两次、十次、百次、上万次、无数次,就像一豆火苗,在没有外力的阻挡之下,便会恣意肆虐、迅速扩散,最后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第四章 许是因为靳屿有意无意的纵容,方鹿鸣最近几天的行径愈发放肆猖狂了。 上英语课时,靳屿将课本翻开来,发现除了前面几页还算干净之外,后面一沓纸张全被墨水浸染而变得污黑一片。他意识到什么,又将其余几本书翻开来,无一幸免。 他看向坐在旁边玩游戏玩得起劲的方鹿鸣,后者像是毫无察觉,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可是嘴角逐渐挑起的笑意已经暴露了他,如同一场无声的挑衅。 放学后,靳屿因为要值日,所以比其他同学都晚些离开。好不容易弄完了一切,他整理完课本,将便条撕下来放进他的口袋里——那张便条上留了一串地址,是一家什么都卖的书店。听给他这个地址的人说,自己就是从那里买来了一本物理书。 然而,他才离开座位没多久,几个扮相流里流气的学生便走进了教室。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方鹿鸣。 靳屿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镇定道:“你们想干嘛?” “废话,”一个黄毛猛吸了口眼,三白眼充斥着轻蔑,“干嘛?干你啊。” 方鹿鸣特别期待看到靳屿除了这张冰块脸以外的表情,然后让他失望了,后者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波动,缓缓开口:“你们确定要在这里打架?” “怎么?老子还怕老师来?!” 他抬手指向黑板右上角那一处地方,只见那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还幽幽地散着红光。他说:“这可不是叫老师这么简单了,至少我之后可以报警。” 他的言外之意是叫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大不了双方都鱼死网破。 那几个混混的气势不过是借着人多而撑起来的,实际上一个比一个更加贪生怕死。他们单单在学校为非作歹,让老师头疼与无可奈何罢了,又并非在道上混,讲究什么江湖义气。 于是很快地,其中一个人就这么“叛变”了:“要不这样,你有种出来,跟我们一起去隔壁那个拖把间。” 靳屿则说:“你让我跟你们走?万一我逃了怎么办?” 那人抓头挠腮想了会儿,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因此发动其余几个人朝他走了过去。方鹿鸣看向靳屿,见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目光愈发地深不可测,心下一沉,正要叫那些人停下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靳屿攥紧了书包上的肩带,将它狠狠甩了出去,砸到走到最前面人的脸上,紧接着尚未阖上的书包里散出了好几本书。那人才从面部灼烧般的疼痛中警觉过来,几本书本便旋踵而来,原本迟钝的棱角也因为速度的加快变得尖锐,准确无比地刺中了他身上的几处软肋。 他趁着旁边一人看得目瞪口呆的间歇,一脚踹向他的胯骨,那人控制不住重心地向前一扑,腹部正巧撞在桌子的边角处,疼得他肌肉都开始抽搐,脸色发白,口腔满是不断上泛的胃液。 除了方鹿鸣之外,其余人看了眼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两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前者率先站了出来,骂道:“你他妈趁人不备,算什么东西?!” 靳屿乜了他一眼,反答:“对,你们以多欺少,都不是东西。” “你!”方鹿鸣接不上话来,脸憋得通红,大概是被气的。 靳屿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单手往窗台上一撑,跳窗离开了教室。 ※※※ 然而逃过了这一劫,那些人也不会就此放手。一来是面子问题,二来是方鹿鸣给的报酬丰厚,加上未成年人保护法,他们仍跃跃欲试、重蹈覆辙。 靳凌峰收到来自医院的电话,听到自己的儿子出了事,急匆匆离开了会议室。起身的同时眼前发黑,若是没有秘书的搀扶,他险些昏倒在地。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了医院,司机刚停好车位,他便开了车门,三步两脚地到达病房,便看到靳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挂着点滴。 他的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淡漠矜贵。 杨心桦,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女人。当年他就在酒吧中一眼相中的她,穷追猛打后,她看他的眼神才逐渐从原本的疏离高傲变得烟视媚行。当年他离经叛道,不顾父母的反对,便娶了这样一个坐台女为妻,以至于后来的好几年都成为商圈茶余饭后的笑柄。结婚后,激情退却,一切重归柴米油盐,他又觉得她不过尔尔。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愈发觉得日子过得乏善可陈,继续去灯红酒绿处猎艳莺莺燕燕,来补偿他这几年寡淡如水的生活。 然后他遇到了傅妍,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靳屿看见靳凌峰走了过来,只是淡淡地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很快转过头去。 靳凌峰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床边,从桌子上拿出一把水果刀,用纸巾擦了下,然后又拿起一颗苹果削起皮来,边削边问:“跟人打架了?” 靳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没有。” 他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靳屿说:“别人打我,我没打别人。这不算打架。” 他刀子下原本连成一串的苹果皮就这么断了。他突然想起杨心桦十分宝贝靳屿,生怕他受半点伤害,从小就给他报跆拳道班跟柔道班,因此他好奇地问:“你怎么不还手?” 靳屿终于看向他,说:“不要惹是生非。” 这句话是靳凌峰说的。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将苹果切成块放在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6 盘子里,说:“偶尔,还是可以适当防卫一下。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这下靳屿不再说话。 靳凌峰还记得他还在一中时,班主任把他叫到医院,说他儿子跟别的学生打架,叫他过来处理一下。他手上一堆焦头烂额的工作,之后还有几个会议要开。他赶过来时,就看见他嘴角挂血,手臂有道不算长的伤痕,反观其他几个学生,伤势比他严重得许多,其中一人肋骨断了三四根,左腿粉碎性骨折。他们虽说是父子,但说来可笑,一年见上两次面也算难得,也没什么资格教训自己的儿子。 他买通了校长,将处分转成了严重警告处理,然后花钱叫秘书说服了那些父母,事情才逐渐平息。但是靳屿却执拗地选择转学。 他继承了杨心桦的骄傲,对靳凌峰没什么半分的感情,唯恐避之不及。靳凌峰无可奈何,又觉得无可厚非,本就是他有愧于他们母子。 他与靳屿唯一的羁绊便是杨心桦,于是他心生一计,用她的骨灰作为要挟,让靳屿不要在新学校里惹是生非。 ※※※ 方鹿鸣悄悄来到了医院,旁边摆着一个水果摊,他看了眼琳琅满目的水果,有些犹豫。 摆摊阿姨见到他这么一个白净学生,一看就是很好宰的那种,于是操着方言与普通话夹杂的口音:“后生,杨梅要伐,很甜很新鲜的,原本要二十块的,现在便宜卖你十五块一斤。” “啊,我......”他正要说话,便见到阿姨已经扯了个尼龙袋,大把大把地将杨梅往里面装。 方鹿鸣:“......” 她装了会儿,又道:“要不这篮子里的杨梅你都拿了,我给你便宜些。” “哦......”他早已没有在学校里的嚣张气,从口袋里掏了掏,就只有两张蔫巴巴的二十块钱。他伸手递给阿姨:“四十够么?” 阿姨的脸上早已笑开了话,不断说:“够了够了,”于是装也不装了,将整个篮子递给方鹿鸣,“后生慢走啊。” 方鹿鸣礼貌地跟她道了别,便朝医院走去。 今天的事情真是说来话长,他本来想着欺负靳屿就跟打棉花似的,越打越无力,于是也渐渐减少了对他的捉弄,但另外一些人的想法则跟他大相径庭。他们汲取教训,将靳屿围堵进拖把间里,原本他还会挣扎反抗几下,然而那些人不知从谁的口中他妈是个坐台女,还说什么“小三上位”勾引他父亲。他一下子没了脾气,就像蜡烛被突然地吹灭,偃旗息鼓,任由他们拳打脚踢,也不还手。 方鹿鸣小时候长得雪白可爱,跟颗圆滚滚的汤圆似的,还算讨得他妈妈的欢喜,因此时常说些事情给他听。他很早就知道有靳屿这个人了,并且对他的身世略有耳闻,但也不想可怜他。 毕竟他一旦可怜起靳屿,那又有谁来可怜自己呢? 靳屿他妈哪是什么小三,而是靳凌峰当年明媒正娶的妻子,只不过婚后几年,红玫瑰已经变成了蚊子血,靳凌峰厌倦了,便开始去外面偷腥。 ※※※ 靳凌峰刚走没多久,靳屿便看见外面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时不时有一撮红色的头发闪过。 他放下手中的作业,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看。 方鹿鸣在外头踌躇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犹犹豫豫地朝里面看去。然而才探出一颗脑袋,他便被从床上投射而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既然被发现了,他便一鼓作气走进了病房,把手上那一袋杨梅往床头柜上一扔,装作漫不经心道:“路边随便买的。”于是就转身正要离开。 “站住。” 他登时停了下来,又在心底纳罕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于是不耐烦地开口:“干嘛?” 靳屿看着他:“我让你走了吗?” 第五章 “你什么意思?” “将那些告诉他们的人是你吧?”这句话分明是个问句,从靳屿口中说出,却是一个肯定句。 方鹿鸣怔忪了会儿,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忙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些告诉他们,我......”他看着靳屿愈发冷厉的眼神,逐渐收了口,在心底自嘲一笑,也是,他向来黑脸唱惯了,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过来。”这是一句不容置喙的命令。 方鹿鸣迟疑了片刻,仍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刚靠近他的床边,他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须臾,他便被靳屿压在了床下。 医院的病床已经用了许久,床板禁不住两个少年的体重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针管早早地被靳屿拔出,输液瓶下的胶管仍匀速滴着透明的液体。 方鹿鸣的身体被他压制着,四肢无法发力。他的手背随意地贴着一块酒精棉布,血已经将其染成了红色。而他却全然不在意,兴致盎然地用指尖在方鹿鸣的脖颈上游离,像是在触碰一件昂贵的瓷器。 他的指尖冰凉,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他的皮肤上,犹如一条灵活细长的毒蛇,每爬过处,便会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玩够了,将手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只是没有发力而已。 方鹿鸣咽了口唾液,低声道:“门还开着,待会儿有人进来......” 他听完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 方鹿鸣从来没有看见他笑过,而他刚摘下眼镜,原本疏离的眉眼又重新拼凑在一起——这副模样倒是把方鹿鸣看得有些晃神,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悭吝地收了回来,拍拍他的脸,状似宽慰道:“放心,很快的。”随后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了,他看到天花板上的乳胶漆大概是年代悠久的缘故,龟裂成形状各异的碎片,有一块悬悬欲坠,随着气流微微颤动,似乎眨一眨眼,它就会掉了下来。 窒息感,犹如置身在一片汪洋中不断延伸攀升上来的海草,紧紧地缠绕他的躯壳。他愈是挣扎,身上的束缚便愈发紧密。眼前是隔着海水而颤动的天空,阳光宽容地散落到每个角落,亮得刺眼,明明近在咫尺,伸手碰去才发现遥不可及。就像是希望,如果能够轻易实现,那就不是希望了。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已经被他压在记忆最深处的、再翻箱倒柜拿出来看时才发现是如此陌生。 当时他遭遇了一场绑架,他父亲接到绑匪电话后,忙着应酬,几个小时后就把这件事情抛却脑后,于是他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被关了整整一个星期,绑匪见他毫无利用价值,也懒得撕票,将他丢弃于一个树林中,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早已忘记了那些人的长相,即便记得,他们也都用黑布挡脸,唯独露出一双眼睛。为首的那人是个虐待狂,只睁着一只左眼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7 ,右眼自眉角至眼尾被一道狰狞的伤疤豁开。当时他饿得饥肠辘辘,还挨了一身鞭子。 那人说,你求我,我就给你好吃的。 人一旦处于枯鱼之肆,意识可能就像薄薄的鸡蛋壳那样,轻轻一捏就碎了。他那时还不过个七八岁大的小孩,想苟且偷生,好好活下去。 起先他还觉得这些话难以启齿,可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他渐渐忘记了羞耻,甚至认为它们是如此婉转动听的词汇。于是他带着异样的情绪对待这一场场鞭刑,从无法忍受再到享受,就像是牢笼中的困兽被驯化成了一只家犬,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青春期的欲望如同隔着一层玻璃纸,旖旎而又朦胧。它不会喧宾夺主,也不会无声无息。在十五六岁,身边很多男生都开始看a片自慰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性冷淡,对那些肉欲横流的画面没有丝毫的兴趣。 可是现在。 在胸腔内的最后一丝气息即将耗尽之时,那人终于松开了手,又像是察觉到什么,眼中难得地划过一丝诧异。他们两个的身体相贴,他很难不发现他身上传来的异样。 靳屿的手自他的脖颈处缓缓下移,突然地握住他已经高高支起的阴茎。他原本正在贪婪地汲取新鲜空气,被前者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身体骤地一颤,不自觉地叫出声来,却成了变相的呻吟。 “你硬了。”靳屿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三个字,温热潮湿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耳廓上,红色迅速扩散至他整个耳朵。 他刚想叫靳屿闭嘴,后者的手却在此时灵活地动了起来——四指隔着裤子不断套弄柱身,拇指则覆盖在龟头上时而温柔地摩挲,时而粗砺地刮弄,很快布料已经晕成一小片深色,他下意识地咬住嘴唇,而那人却轻易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巴。他手上的动作愈来愈快,方鹿鸣的神志逐渐被欲望占据,发出破碎的呻吟,轻得就跟猫叫那样。 攀升到高潮的那一刻,他的手又一次勒在了他的脖子上,只不过力度比先前轻柔许多,但仍让他喘不过气来。下一刻,他的眼中被一片白光充斥,仿佛又沉入了深海,转而溺毙其中。 汗水自他的发鬓蜿蜒滑至下颌,又顺着脖颈滑了下去,在锁骨处汇合。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袋还晕晕胀胀的,直至感受裤子上传来的湿凉粘腻,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做了什么。 他居然在靳屿的手上射了出来,他居然在窒息时获得了快感。 羞耻感如同一滴掉落水中的墨,顷刻便能搅乱原本的安宁。他不敢直视靳屿的眼睛,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蒙住了被子,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靳屿看着被子里一缩一缩的身体,抬手就将那碍眼的物事掀了起来,见方鹿鸣的耳根到脖子处都红通通的,跟熟透的番茄似的,脸上也泛着一道道即将发白的泪痕。 他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原本胡乱翘起的碎发全部耷拉下来,落魄得就跟一条被人丢弃的流浪犬差不多。他心中没由来生起一丝烦躁,伸头薅住方鹿鸣的后颈,将他扯到了自己的面前,问:“哭什么?” 方鹿鸣吸了吸鼻子,想要威胁他:“你不准说出去,不然......”但因为刚哭过的关系,他声音还软绵绵的,带了点哭腔,实在是没什么气势。 靳屿若有所思地听着他色厉内荏的威胁,突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的话就此被这一动作打断,呆滞了几秒,突然张牙舞爪地拍开他的手,叫着:“你干嘛!” 靳屿低声说了句“傻子”,然后从床上站了起来。 方鹿鸣看见他的手臂上还有几块淤青,心底又漫起几分涩意,开口:“今天的事,我们就此打平,两不相欠吧。” 靳屿因为要在医院住上几天,是以靳凌峰还给他带来了几件衣服。他听着方鹿鸣的这几句话,将崭新的衣服丢到了他的身上,反问:“两不相欠?” 方鹿鸣被他这一反问弄得呆呆愣愣的,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地讲:“难道不是吗?” 靳屿又坐到了他的旁边,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重新戴上,看着他:“你捉弄我这么多次,我就欺负你一次,很亏。” 他急得快哭了,就连语气也透露出几分委屈:“今天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完全都不知情......” “我知道,”靳屿这么干脆地承认反倒把他弄得一愣,随后前者指了指先前给他的衣服,开口,“这件是新买的,你把它穿上再回去。” 他这才想起裤子下的窘迫,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拿起被子将他的下身盖住。靳屿静静地看着他隔着一条被子里面的动作,目光仍旧平静,却能将他一眼看透似的。 方鹿鸣自然能感受到他滚烫的视线,脸上早已红得滴血,双手愈发笨拙,连裤子上的拉链也扯不开。好不容易把裤子完全脱下来,他的身上已经发出一片热汗,见靳屿仍旧这么看着他,他忍了又忍,才生生忍下想从床上跳起来的冲动,又开始哼哼哧哧地摸索着裤子往腿上套了上去。 一切大功告成后,方鹿鸣一下子从床上下来,头也没回就离开了病房,最后还不忘将门关上。 靳屿看着床上被揉成一团褶皱的床单,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些许弧度,这才看到旁边那一篮子的杨梅,拿起一颗吃了起来。 很甜。 第六章 打架事件过后,校方将那几个学生一同开除,而靳屿在一个星期以后重回教室,身上的伤痕已经淡得看不出痕迹。让班上同学觉得奇怪的是方鹿鸣对他的态度,不再与他针尖对麦芒,就干脆直接将他无视——只要靳屿要越过他去开窗子,他就会自觉把头扭到一边;课上老师叫大家同桌讨论一下问题,他们仍旧互不搭理,自顾自写字的写字、睡觉的睡觉。 南方的夏末很难熬,空气又闷热又潮湿。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女生都纷纷抱怨衣服晒了好几天也没有干,男生则对这几日的雨天不以为然,反而对毒辣持久的光照深恶痛绝。白天的余温遗留给了夜晚,他们经常热得睡不着觉,而学校又不准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开空调,因此每天晚上回到寝室都是一场酷刑。 方鹿鸣跟靳屿的寝室就跟其他的不大一样了,他们的阳台前恰巧有棵生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加上长势旺盛的八角金盘,阳光只能被切割成一小束一小束探进来,引得他们的寝室常年阴凉。一窝男生原先午睡被热得受不了,就会厚着脸皮去他们寝室睡觉,但现在多了个靳屿,寝室的床位也满了,于是那些男生只能自认倒霉,重回自己蒸炉似的床铺。 方鹿鸣逃了两节课,靳屿盯着他旁边空着的座位,手中的笔转了又转,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8 还是下课的间隙,坐在他前面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中午要吃什么,晚上要吃什么,明天早上又要吃什么。她们说话声音很大很尖,即便在闹哄哄的教室里也听得尤为清晰。 她们讨论好吃的,又开始议论起学校里那一只只野猫,说最近连续几天下雨,连去喂食的学生也没有几个。其中一个女生忧心忡忡地说不知道它们过得怎样,另一个便安慰她,毕竟是野猫,饿了肯定会去觅食的,那个女生又说,可是这是学校,哪里有地方去找吃的,去食堂偷吃说不定会被阿姨叔叔打死。于是她们又决定中午到小卖部买些火腿前去喂猫。 又是一个星期五,他出校门之后,便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后面,然而他跟踪的方法实在太过拙劣,靳屿很快就察觉到,还故意加快了脚步,兜兜转转带他绕了好几圈。 方鹿鸣亲眼看到靳屿进了一家理发店,待他走近后,隔着一面透明玻璃,他却怎么也看不到靳屿的身影。学校旁边的理发店建的都是小规模,一般就两个洗发位,两个剪发区,价格也便宜。这里面就几个人,却唯独看不到靳屿。 “真是奇了怪了......”他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奇怪什么?”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被吓了一跳,忙转过身看去,惊恐地看着原本该出现在理发店的人,此时却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摸了摸鼻子,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因此连说话声音也结巴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靳屿低头看了他很久,他怪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听见他开口:“不是你跟我来这里的?” 他有种被人当场戳穿谎言的心虚,但嘴上依然狡辩:“我跟踪你做什么?我吃饱了没事干是吗?天上掉馅饼了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我才没这么空!” 靳屿安静地听着他说完,随后便不由分说地拽起他的手,带着他走进了理发店。 一进店立刻有小哥围了上来,热情地问他俩洗头还是理发。 靳屿摸了摸方鹿鸣脑袋上翘起的头发,说:“把他的头发染黑,再理个顺眼点的发型。” 方鹿鸣瞪大了眼睛:“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他避开理发小哥伸过来的手,说,“甭听他的,我发型好看着呢,不用剪也不用染。倒是我旁边这人,把他剃成光头就行,我出双倍的钱。” 理发小哥左右为难。 “你不是有求于我?” “啊?” “你找我的话去做,我就答应你任何要求。” “真的?!”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瞳仁里好像藏了许多颗星星,惊喜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置信,试探地又问了一句:“真的?” 靳屿点了点头。 方鹿鸣立刻欢天喜地地去剪头发了。 结果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 方鹿鸣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应,干脆用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嘀咕着:“学霸就是不一样,到哪里都不忘记做作业。” 靳屿刚把数学最后一题解出,见有人推搡他,便抬眼看去——眼前的人与之前刚见面时完全是不同一个模样,原本那头让人啼笑皆非的发色全被染成了黑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头发也不像先前那样杂乱,而是剃得清清爽爽的,露出秀气干净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得像是裹了层不沾灰尘的玻璃那样。 他打量了方鹿鸣一会儿,没有说什么,便移开视线,将作业整理好放回了书包里,这让方鹿鸣十分郁闷,暗自忧愁自己是不是变丑了,以前的发型多好看呀。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憋屈,然而他气可不敢对靳屿撒,只得狠狠地瞪了那个帮他理发的小哥一眼。 那个小哥正巧扭过头:...... 方鹿鸣淡定地收回视线,而靳屿这时又走到他的身边,说了声“走”,他这才发现他已经帮自己结好了账。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靳屿走,后者突然停了下来,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他还没反应过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嘀咕了句“怎么把正事给忘了”,随后对靳屿说:“跟我来。” 街道上种了一片英国梧桐与桂树,桂花的香味十分浓郁,方圆几里都能闻见。他们来到一排灌木丛中,方鹿鸣蹲下身,将成片而长的金边黄杨往两边分开,只见枝桠与枝桠之间夹了个纸盒子,有树枝树叶遮蔽,因此普通人乍一眼都发现不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取了出来,里面躺着一只小猫,应该是才出生的关系,模样小小的,才巴掌点大。它蜷着身子睡得很熟,就连刚才的动静它也只是抬起爪子摸摸脸,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睡着了。 “这只猫是我在操场的草坪上捡的,幸好今天跑道没干做不了体操,不然学校这么多人,它早就被踩死了,”他有些为难地看着靳屿,又期期艾艾地道,“我妈对动物毛过敏,肯定不让我养猫的,而且我看到你家离学校挺近,就想让你帮一下忙。” 靳屿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方鹿鸣心底警铃大作,赶紧跟上他,又生怕盒子里的猫被吵醒,走得快且平稳。他见前面的人没有一点回应,便说:“你今天跟我说好的,任何要求你都答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 一路上都是他在自说自话,而靳屿则没有半点反应,他有些自暴自弃,干脆停了下来,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家宠物超市。 靳屿转过身,见他把头垂得低低的,眼睛即便被过长的睫毛所遮盖也掩藏不了“我很难过”的情绪,开口:“怎么不走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不想走,累了。” “傻子,”他又轻声又无奈地说了这两个字,“不买些东西,我怎么养它?” 方鹿鸣疑惑地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发现靳屿把他带到了宠物超市。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窘迫过后又很开心,笑容再如何也掩饰不了,一直维持了很久,看上去就像个傻子。 已经八点多,超市也没有什么人,女生家里养的小猫猫粮快吃光了,她正在给主子挑几袋猫粮用来囤货,正巧看到两个男生走了进来,普通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竟也能很好看,她不禁感慨一句看脸的世界。其中一个略矮的男生手上拿着一个纸盒,她故意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发现里面躺着一只小奶猫,纯净的黄毛,四肢短短地蜷成一团,实在可爱得让人尖叫。 她听到略矮的男生说:“买了这么多东西,结果还没给它起名字。” 略高的男生脸上没什么表情,连说话也是言简意赅:“那你取。” 男生愁眉苦脸地思索起来,一想便是大半天。 她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9 竖起耳朵认真等待男生接下来的回答,她觉得想了这么久,起出来的名字应该挺...... “就叫狗剩吧!” 挺好听的吧。 女生手上的猫粮差点握不住,默默吐槽他取的是什么鬼名字,然后还听到另一个男生颇为认真地赞同说:“还不错,那就叫这个。” 女生手上的猫粮这回真的滑了下来。 第七章 清晨像是一盘被清水泼翻的颜料,橙色与红色融糅在一起,搅乱了原本碧色如洗的天空。太阳才探出一个头,像是颗圆溜溜的荷包蛋,里面的流黄倾泻出来,而此时头顶上高悬的勾月也没有消失,看上去奇异极了。 陈年打鼾打了一个晚上,方鹿鸣的睡眠很浅,因此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早上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斜斜地探出来,他看见对面的床铺空着,被子叠成了方方正正的嫩豆腐块,上面还放了一个枕头。 靳屿应该这一学期都不住寝室了吧,他在心里嘀咕着,前几天他把狗剩养在靳屿的家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它照顾好。他有好几次想问靳屿,却没有这个胆子。 他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大概也是在几天以前,他记得记得靳屿坐在他的对面,他的眉骨很高,鼻梁尤为挺直,昏黄的灯光落下来,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 他开口跟他说,我们是同类人。 方鹿鸣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想到之前他在自己脖子上留下的勒痕,就像是置身于一个飞速扭曲的漩涡中,他看不清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只能感受到长久的目眩神迷,甚至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让他在窒息中达到了高潮。 他想得出神,旁边的狗剩在啃他手指他也浑然不知。 靳屿让他准备一段时间。时间很充足,不论多久,只要他点头即可。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在一个断头台上,上面是高高悬起的斧头,只要剪短绳索他的头颅便会落地,而面前又是满脸横肉拿着长刀的刽子手,横竖都是死,与其每天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不如享受片刻的欢愉,苟且偷生。 方鹿鸣睡不着觉,干脆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几乎每一所高中都流传着附近有坟墓场的传说,他们学校也是。十月的风已经裹挟了些许冷意,早晨更是如此。他瑟缩了下,双手抱臂,放眼望向远方。他有轻度的近视,远处的景物尽被模糊成蓝蓝绿绿的色块,捎了层烟雾似的灰。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传来。 之后的时间好像都被抽走了其中一节,他眼前的世界浓缩为一幅幅掉帧的画面。 那人的怀里有一只黄毛小猫,与其说抱着,不如说是用手捧着,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这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从上方传来的视线,抬头看去。而与此同时,方鹿鸣下意识地别过脸,装出一副认真看风景的模样。 寝室在二楼,离地面很近,他甚至听见了一声轻笑,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头跟靳屿对视。 “你来得这么早做什么?” “散步。” “散到这里?”方鹿鸣有些惊讶。 这时靳屿怀中的狗剩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吧唧一声跳了下来,扭着屁股一颠一颠绕着他打转,尾巴晃了又晃,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它一直在挠门,吵到我睡觉了。” 靳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鹿鸣甚至能想象到他当时无奈又不耐烦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不少。 “等我一下。” 他撂下这句话,匆匆忙忙刷完牙洗完脸,便火急火燎地下楼跑去跟靳屿汇合。 一个月多的时间里,狗剩已经从小奶猫变成了奶猫,方鹿鸣用手指戳了下它的脑袋,它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扭头继续看向靳屿。 “小白眼狼,”他又捏捏狗剩的耳朵尖,朝靳屿说道,“就这么把它带到学校,上课怎么办?” 靳屿看着他,说:“它很安分。” 他应了一声,一时半会儿起不出什么话头,因此两人沉默地走在一条小路上,梧桐被秋天染得金黄,微风轻轻一吹,树叶不堪重负地从树枝上脱离,晃晃悠悠地坠到地上。 他们踩在枯叶堆上,叶子被阳光蒸干了水分,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几个通校生已经到了学校,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到了他俩走在一块儿,随后悄悄跟旁边人掩耳私语。 方鹿鸣素来不在乎无关紧要的人对他看法,走了一段时间的路,快到教室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有些困意,不禁打了个哈欠。 靳屿斜斜看了他一眼。 方鹿鸣想着他应该是误会什么了,急忙摆手:“诶,我不是因为要学习才犯困,从昨天到现在我还没睡过呢。” “睡不着?” 方鹿鸣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摇头:“寝室一有人打呼,我就睡不着觉了。” 靳屿之后再开口说话,他也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跟着靳屿走进了教室。教室这个点都没有学生,空荡荡的。 他正在看今天的课程表,有什么课适合好好地睡上一觉,就在这时,坐在他旁边的靳屿突然开口:“有想过搬出来么?”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仅有他们二人的教室里仍然留了回音。 清晨的太阳很温柔,他愣怔地转头看向靳屿,便发觉到阳光软软地铺在后者的脸上,将他侧脸的轮廓柔化了不少。他的眼睛低垂,睫毛拢成一团光束,随后,他看见他眨了下眼睛。 他也跟着他眨了眨眼,呆呆地问了一句:“什么?” 靳屿终于转过身与他对视,他定定地看着方鹿鸣,眼睛就好像一块磁石,能把他牢牢吸住似的。 方鹿鸣突然有些紧张,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出了汗,试探地问:“你是说......上次你让我考虑的事吗?” 他点头。 “那,那行吧。” 窘迫地答应之后,方鹿鸣突然想问他,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关系呢?他不是同性恋,他初中还喜欢过一个女生,他们当时在一棵三人才能环抱住的榕树下,静静地看着彼此,之后她越靠越近,她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麻酥酥的,像挠痒痒。她的吻落了下来,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还带着点草莓润唇膏的香味。 同性恋又是什么?他记得他们隔壁班就有一个人是gay,模样长得很不错,高一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女生给他写过情书。似乎是他自己先承认的,谣言也接踵而至,说他滥交、当过mb,甚至还吸过毒。班上所有人都避他如蛇蝎、视他如空气,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没有因此退学,成绩也依然稳定在全年级段的前几名,方鹿鸣对他很是佩服。 课桌里的狗剩叫了起来,声音奶声奶气。他猜它是饿了,将之前去超市买的一盒牛奶拿了出来。牛奶在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0 微波炉里转了一圈,还是温热的。 靳屿从书包里拿出一支崭新的针管,娴熟地将针头拔出,吸了一管子牛奶,耐着性子喂给了狗剩。 狗剩还在长牙,对着针管又是舔又是咬,两只爪子紧紧抱着管身不撒手,生怕会被别人抢了似的。 而靳屿喂它牛奶的动作尤其细心,每次都一小点一小点地将牛奶推出来,以至于让它不会因为喝得太急而呛到。他专注地看着靳屿,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这时,靳屿突然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电光火石中撞到了一起,方鹿鸣看见他似乎笑了一下,但他的笑容很淡,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方鹿鸣摸了摸鼻子,不自觉转过身,假装认真地翻起课本。而旁边的靳屿将小猫放回了课桌里,慢慢地凑近他。 耳朵是他的敏感点,男生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到了他的耳廓,他感受到一阵从尾椎骨处传来的酥麻,不禁颤抖了下。他们的距离实在靠得太近,他挪动屁股,想跟男生稍微保持些距离,而与此同时,一只手牢牢按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得让他动弹不得。 “怎么不看我了?”靳屿的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颇为戏谑地说道。 方鹿鸣的脸早已红得滴血,但仍然嘴硬道:“没、没看见我在背书吗,语文课要抽背的!” 他突然咬住了他的耳垂,用气音在他耳边含糊不清地说:“傻子,不是这篇。” 他犹如一只受惊的麋鹿,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时,几个学生三三两两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纷纷将目光转到了他俩身上。 方鹿鸣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而他的发型一改之前的乖张,变得毫无威慑力。就像是从一只老虎变成了猫,分明都是猫科动物,两者却大相径庭。 他们的视线依旧没有收回,而他只能懊恼地重新回到座位,朝靳屿翻了个眼:“我就是一个学渣,突然想当学霸了,想从头背起也不行?” 他的声音不小,被那些人听到了,不禁发出嘘声。 刚好,教室外缓缓走来一个身影,隔着一面面毛玻璃,透过来的身形瘦削修长,最后边的窗户开了一道罅隙,那人朝他们看了一眼,又匆匆走了过去。 第八章 在方鹿鸣六岁大的时候,他妈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也是他十九年来唯一一次听她说的故事,他自然印象深刻,到今日仍旧记得。 那个故事是这么说的:从前,有一个女人,她丈夫喜欢好酒贪杯。她想帮丈夫戒掉这不良恶习,便想出了一个办法。一次,她丈夫大醉如泥,像死人似地不省人事,她就把他背出去,放到墓穴里,然后回家了。估计丈夫快清醒时,她便来到墓地,敲墓穴的门。墓里的人问:“谁在敲门?”她答道:“我是给死人送吃的来的。”他说:“喂,好朋友,请你不要送吃的,还是先送点喝的来吧。没有喝的,真让我难受。”女人捶胸顿足,伤心地说:“啊,我多么的不幸呀!我费尽心机,一点效果都没有。老公呀,你不但没有改好,反而变本加利,你的嗜好已成了一种恶劣的习惯了。” 他的衣服像剥洋葱那样一件件地脱了下来,望着面前的人,犹如一个信徒看到了耶稣,虔诚地跪了下来。他的嘴唇从鞋尖渐渐向上,延绵不绝地吻到男生的腿间。他张开嘴,困难地用牙齿扯开了拉链,里面的性器仍蛰伏其中。他试探地伸出舌尖,小心翼翼舔了一下,没有想象中浓重的腥味,还带着沐浴乳淡淡的清香。有了一次尝试,接下来便会有无数次。因此,他干脆抛下了羞耻,闭上眼睛,不假思索地含着了那人的性器。 很快地,性器在他略带生涩的舔弄下逐渐挺立起来。时间一长,他愈发有技巧起来,舌头犹如一条灵活的小蛇,时而顺着柱身上下舔动,时而绕着龟头来回打圈,还兴致盎然地用牙齿轻轻磕动其中的铃口。 靳屿的面色仍旧镇定,姿态犹如在睥睨一只渺小的蝼蚁,见他的身体全裸,肤色润得犹如一块白玉,屁股高高撅起,若有似无地摆弄着臀部,在股沟前与深陷的脊椎骨后有两个深陷进去的腰窝,好像能攒下两汪水似的。他的眼睛紧闭,浓密而卷翘的睫毛胡乱颤抖着。 这时,靳屿伸出手,用力薅住了他后脑勺的头发。他吃痛地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情动还是刚才靳屿下手实在太重,他的眼睛一圈都是红红的,眼尾捎了潋滟的水光,向上勾起,着实勾人。 方鹿鸣能感受到他紊乱的呼吸,挑起了眉,眼底充斥着洋洋得意。就在这时,放在他后脑勺上的手突然使力,将那原本含在他口腔里的阴茎一下子推入了喉中。他睁大了眼睛,开始挣脱起来,然而后面那只手如同一把与他头颅相契合的锁链,一旦锁上了,除非用钥匙,再无打开的可能。 他暗骂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下巴张开许久已经麻木,唾液不自觉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而靳屿另一只手自他额角缓缓下滑,在他的嘴唇处摸索了好一会儿,又将他嘴角的唾液挑起重新拨进他的嘴中,在里面不断地戳刺起来,动作如同一场激烈的性交。 不知不觉,在这场侮辱性的口交中,他发现自己可耻地硬了起来,快感自他身下迅速蔓延至全身。他不由地发出呻吟,然而巨大的性器与手指将他的呻吟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的眼神迷离,手情不自禁地握住已经渗出汁液的阴茎,开始套弄起来。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手铐从天而降,将他的双手反绑在后面。他惊恐地抬起头,眼前早已模糊一片,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没入发鬓,若是再加上一条尾巴,那可真是摇尾乞怜的可怜样,他嘴上一边吞吐着性器,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让我......让我射,求、求你了......” 那人依然岿然不动,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欲望已经完全占领了他的意识,他的姿态也变得更加卑微,更加淫荡。他扭动臀部的幅度愈发加大,眼神带着勾人的倒刺看着他,含弄紫黑的性器同时,还时不时伸出一截粉色的舌尖,将柱身黏得啧啧作响,声音因为深喉弄得久了,变得软软糯糯:“主人,让我、我射,求您......” 这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快感将他溺毙,让他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颤栗,手上的束缚仍然没有被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了他的性器上。鞋底的纹路凹凸不平,牵扯着一波一波的快感,让他的脚趾也不禁蜷缩起来。 那人脚下的动作开始愈发粗暴,腿间的痛感越发剧烈,他则爽昏了头,舔得也愈发卖力起来。 濒临高潮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那时破败的小木屋里,狭隘的空间因为久不见阳光而充斥着一股霉味,灰白的墙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1 壁上斑驳一块一块的青苔,地板上满是划痕,甚至还附着着干涸的血迹。 他浑身都是伤,饥饿与求生欲磋磨了他的锐气,眼前是一堆颜色鲜艳的糖果,那人循循善诱着,你求我,我就给你好吃的。 事情有了一次,便会一而再、再而三。渐渐的,他便会有所期待,期待一场虐待之后,便会有食物果腹。然后他长大了,这个嗜好一直都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从未忘记,只是放得太深了,早已蒙上了一层灰尘。他从来没有让别人知道过他的本性,——他实际上是一个喜欢受虐、至下贱的变态。他也曾试图想改掉这个癖好,可是他不敢让他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从小到大,除了给钱之外,他们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自己还有这个性癖,可能连唯一会逗留在他身上的视线都懒得施舍。 他们同时射了出来,他在快感攀升到顶峰的那一刻流下了眼泪。 靳屿这时才蹲下身,将他现在所有的窘态都看了个遍——他的下巴因为长时间撑开而有些合不拢,精液与唾液的混合物从里面流了出来,狼狈不已。背光的关系,从他的角度看向靳屿,后者的脸上被笼罩上了大片的阴霾,让原本漆黑的眼睛变得更加晦暗不明。他被他盯得脊背发凉,不自觉瑟缩着往后退了一点距离,却被他不容置疑地捏住了下巴,强迫他对上他的眼睛,视线中似乎仍残留着先前未褪尽的情欲。 他的睫毛挂着泪水,伴随他眨眼的动作而切割得支离破碎,就这样湿漉漉地挂在上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靳屿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落在了他的上眼睑处,冰冰凉凉的触感,耐心而细致地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珠,随后拿来一面纸巾正对着他的嘴唇,轻声说:“吐出来。” 待他将嘴里苦涩的秽物全部吐得干净,他浑身上下已经累得使不上劲,意识模糊中,有人抱着他去浴室里洗漱,甚至还给他洗了澡,水温调得正合适,沐浴乳是淡淡的海盐味。 方鹿鸣泡着泡着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靳屿的目光不曾在他身上移开分毫,待他完全熟睡后,弯下身,轻轻地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第九章 天气渐渐转冷,眨眼赶上了学期的尾巴。校园里的绿化被冬天摧残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天永远是雾蒙蒙的,像是吸附了来自城市里的灰尘。阳光是冷色调的,慵懒地洒在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方鹿鸣呵了口气,嘴中吐出了一朵冰花,随着他不断搓手的动作而散开。这时,他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瓷杯,里面盛满了水,还冒着腾腾热气。 他怔了下,偏过头看向他的同桌。他们椅子与椅子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个拳头这般近,那人的书桌不似他这般整洁,而是把教科书依次按照今天的课程表高高地摞在一起,只见他低着头,一丝不苟地在草稿上写计算出几个公式的答案,然后再将答案写在试卷上。书本将他的半张侧脸挡住,仅露出低垂的眉眼。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杯子,问他:“这个,你......” 靳屿做题做得很认真,头也不抬地回他:“位置不够,先放你地方。” “哦。”他乖乖地应了一声,打量起那个水杯,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灵机一动,干脆将冻得像胡萝卜的手指一根根贴在杯壁上取暖。水温刚好,不冷不烫,他挨冻久了,一遇到温暖的物事,忍不住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明天就是期末考了,他一点准备也没有,过完一个月不到的寒假,再上一个学期的课,他们便要进入高三了,也就意味着他们进行完三轮的复习后,就要去高考了。读书的时间过得跟蜗牛爬那样慢悠悠的,而假期却像流沙一样从指缝中穿过,抓捏不住,很快便消失殆尽。 已经是最后一节课,课下,班主任照例拖课,滔滔不绝地讲着明天要考试的重点。他百无聊赖,恹恹地转头看向窗外,落日的余晖染透了半边天,像一副晕染得恰如其分的水彩画,再下面是赭红的塑胶跑道,整个高三学生排着一列列整齐的队伍融入到枯黄的草坪中,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跑一千两百米。 他心里盘算着高三一天究竟要跑几圈四百米,还没有算出个结果,就被人用钢笔头敲了下他的脑袋。他吃痛地眨了下眼睛,扭过头看向靳屿,忍不住问他:“干嘛?” 教室里唯有班主任的嗓门比较大声,全班同学上了一天的课,也复习了一天,早就没力气说话,只剩下方鹿鸣仍生龙活虎的,声音仍有着少年时期的清亮,一下子盖过了班主任的声音。 一束束探寻的目光在他们这里来回逡巡,心中想着这才过了多久啊,方鹿鸣怎么又欺负上靳屿了?于是他们的注视由好奇化作了同情,纷纷集中到了靳屿身上。 方鹿鸣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然而他并不知道。班主任不似以往几个被他气走的老师,对待他的方式只有一味的冷处理。她曾找方鹿鸣谈话过很多次,可惜结果都不了了之。这时,她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布置完寒假作业,离开了教室。 本就狭隘的空间在她走后顷刻沸腾起来,若是声音能化为形物的话,这里眨眼便能化成残垣断壁的一片废墟。刚才被靳屿用钢笔敲的地方仍有些疼,他愤愤地揉了揉,看着旁边一脸认真无比做作业的人,敢怒不敢言。 靳屿优哉游哉地写完了最后一个方程,才抬眼看他,问:“怎么?” 怎么?他怎么好意思问怎么?! 方鹿鸣的内心像是装了一枚核武器,爆炸了,还辐射到他的四肢八体。他咬牙切齿,装出一副自以为很凶的样子说:“你打我,被班主任看到,还让我在全班人面前出糗!” 靳屿看着他:“我只是打了你,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只是打了我?!”他睁大眼睛。 教室里的人已经慢慢走光,就剩下他们二人。靳屿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说:“好好上课,不要开小差。” 方鹿鸣反倒是笑了,吐槽着:“你要是换个语重心长的语气,简直能当我爸了。还有,不开小差是什么意思?是叫我专心上课吗?” 靳屿解释着:“意思就是你上课只能看黑板,”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或者看我,两者选一。” 方鹿鸣一时语噎,只能干巴巴地瞪着他。 靳屿摸了摸刚才被他用笔敲的那块地方,问他:“还痛?” 方鹿鸣早就没感觉了,但是被他这么一问,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地点了点头,靳屿的眼中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很快消弭,然后又顺手给了他一记爆栗。 方鹿鸣正想骂他,额头突然传来了一片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2 柔软温热的触感。他眨了眨眼,突然有些迷茫,靳屿,这是在亲他吗?为什么要亲他? 这时,时间刻意拖慢了脚步,他的心里像是突然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暴雨,他被隔离在模糊隐匿的雨帘外,四周铺天盖地地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因此看不清对面究竟为何物,他走不过去,而雨也照旧下不停,似乎只有等到他彻底醒悟过来,整个世界才会变得明净通透。 他们之间只不过是炮友关系,靳屿刚才的动作,也只是在安慰自己吧。他想。不禁又开始在心底自嘲,自小缺爱到至今,在学校横行霸道已久,有恃无恐的叛逆也不过是想要吸引他父母的注意,这样劣迹斑斑、浑身都差劲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被爱呢。 他忽然沉默了,安静得像是只刺猬蜷成了一团,仅将最尖锐的部分展示给外人看。靳屿自然注意到,问他:“吓到你了?” 他摇头,嘴角向上弯起,说:“放学了,我们回家吧。” 靳屿看着他,没有说话。 回家的路上他们走得慢了些,黄昏将他俩的影子拖拽得很长,从路面上看去,就像是两个巨人在缓缓蠕动着四个触角,有时分离,有时又粘合成一体。 狗剩早早地在窗前翘首以盼,一见到他们的身影,就开始兴奋地挠起玻璃,一张被他们养得肉肉的肥脸贴在上面,就像是被人胖凑了一顿,把脸拍扁了。 甫一开门,狗剩便朝方鹿鸣扑了过去,整张脸往他身上蹭来蹭去,不一会儿,他似乎觉得旁边的靳屿“失宠”了,还拿尾巴朝他地方甩了又甩,来彰显自己的博爱。 盒子里原来装得满满的猫粮已经空了,方鹿鸣戳了戳狗剩圆滚滚的肚皮,又往盒子上倒了一些。狗剩的鼻子很灵,一闻到食物的香味耳朵都竖了起来,撇下他们撒丫子去吃他的晚饭了。 昨天他随口说了句椅子凉丝丝的,吃着饭也冷,今天他一坐下来,便觉得椅子软绵绵的——原来是多了张坐垫。 “呀,谁给添的,坐起来舒服多了,”他喝了口热乎乎的玉米排骨汤,说道。 靳屿把几盘菜从微波炉里转了几圈,依次摆在桌上,也不看吃得正香的方鹿鸣,没什么感情波动地开口:“不知道。” 方鹿鸣想了想,那应该是韩姨——韩姨是靳屿家的保姆,像是个田螺姑娘,帮他们忙活好一切,却甚少见到她的踪迹,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吃完饭以后,他有些撑了,踉踉跄跄地走到卧室,一头扑进了柔软的被褥中。被窝虽然厚实,但没有开电热毯,里头仍跟室温没有多大的区别。他猫着身,蜷着脚趾,冷得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床上一沉,有人将他盖在脸上的毛毯掀起来,他迷糊地睁开眼睛,就听见那人说:“这么早就睡了?” 他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人是靳屿,吸了吸鼻子:“吃得太饱了,肚子难受。”他现在说起话细若游丝,带着点湿湿糯糯的鼻音,竟有种撒娇的意味。 靳屿不再说话了,他只感受到他好不容易捂热了点的被窝突然豁出一道缝隙,一丝凉气从外面钻了进来,他瑟瑟发抖地想将双腿蜷得更弯,却被人不由分说地握住了脚踝。一双温热的大手覆盖在了他的脚背上,不断地来回摩擦着,他的脚心经不得别人的碰触,脚趾不禁颤了一下,然而被那人一把攥住,还戏谑地捏了捏。 他又痒又舒服地哼哼起来,很快原来冻僵了的双足逐渐暖和起来。靳屿松开了他的脚踝,正要离开,而方鹿鸣则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往自己肚子里钻,眼下因为笑容攒了一对弯弯的卧蚕,而眼底因为刚才太痒笑出了眼泪,看上去泪汪汪的,便连声音也委屈兮兮地说:“别走啊,还没帮我揉肚子呢。”他说得细声细气,越至最后声音愈发地弱了不少,跟猫叫似的。 靳屿的双眼骤地暗沉下来,也不动作,纵容他的手带着他在细腻的皮肤中游离。 第十章 靳屿的手很冰,就像是一条蛇信子在舔弄他每一寸皮肤。他瑟缩地握着他的手往他肚子上绕了几圈,手臂就开始有些泛酸。他见着面前这人岿然不动,有些生气道:“我叫你帮我揉肚子,你怎么半天都没反应呀。” 靳屿起先并没有答话,仅仅只是注视着他。他的眼睛就像是一个幽深虚无的黑洞,愈是靠近愈是有种被吸引吞噬的错觉。方鹿鸣被他看得喉咙发干,不禁咽了下唾液,而与此同时,原本古井无波的目光突然夹杂了一丝灼热,虽然只有一丝,但也能将他的身体烧穿。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之久,靳屿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举夺得主动权,捏着他的畔骨往胸口方向挪动。他的手心已经冒出了汗,他的指腹有意无意自他的掌心掠过,顺带地蹭了下他早已挺立的乳头。 方鹿鸣这时才明白什么叫“先撩者贱”,自己玩弄乳头就像自渎,甚至还被人目光灼灼地欣赏,着实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红晕自耳垂处逐渐蔓延至全脸,他下意识地咬紧嘴唇,下一秒却被人轻易拨开,两指强行塞入口腔,模仿着性交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抽插。 他发出极小声的呜咽,而腿间的性器不知不觉挺立起来,他难受得不知所以然,意识全无地在靳屿身上蹭了起来。靳屿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情欲熏红的脸颊,抽出湿漉漉的手指,指腹贴着他的身体逐渐向下,覆盖住他已然高高昂扬的阴茎,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开始帮他上下套弄起来。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汗水在接近零下的室内凝结出来,粘腻地将衣物与皮肤贴在一起。他的乳首因为刚才的玩弄胀大了一圈,在轻薄贴身的毛衣上凸显出轮廓,像是等待着他人的采撷。 他记不清什么时候在他的手中射了出来,之后他如同一下子被榨干体力,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昨晚的记忆纷至沓来,他羞耻到想要缩进被子里,别扭地摸了摸身下,然而本该湿答答的内裤却清爽无比。他愣怔住了,立马掀开被子确认一下——内裤的颜色都变了,俨然是有人帮他换了内裤! 正巧始作俑者打开了房门,他赶紧闭上眼睛假寐,仍不忘了开一道眼缝。 只见靳屿拿着一袋早点放在他的床头柜上,然后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由自主地将眼皮子阖得紧实了些。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随后是愈离愈远的脚步声。 他顿时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又在心里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装睡,做贼心虚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呀。 于是他困惑了许久,以至于考试的时候也在想这个事情。 期末考连考了两天,在最后一门化学考试的结束铃声中完美落幕。就这样,一个学期又过去了。 方鹿鸣在考试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3 中途昏昏欲睡,快到时间时又觉得交空白卷着实不美观,于是草草地用涂卡笔填了几个abcd,好歹能蒙对几道选择题和拿个卷面分。 他们考场是按照全校名次来安排的,因此他跟靳屿之间有着三层楼的差距。 他倚在墙柱上等待着他下来。 天气永远是变幻莫测的,一放学就下雨着实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一些人都在抱怨自己没有带伞。他呵出一口白气,雨水不安分地自檐下偏移路线,在他指尖上绽起了一朵朵水花。他搓了搓冰冷的手指,在大雨滂沱中,一切事物就好像隔离在白雾拥堵的镜片里,人影幢幢,但是他却能清楚地分辨出哪个人是靳屿。 跟一个人在一起久了,便会对他身上的气味敏锐无比,对他的脚步声了如指掌。 就这样,那个被他注视的身影缓缓朝他走来,宽大的伞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仅露出一个弧度美好的下巴。他心中的冲动油然而生——想要不顾一切地靠近他。于是,他拿起书包往头上一放,径直地朝那人冲了过去,速度跟安了小马达一样,堪比在测试50米。 靳屿见他这么急冲冲跑过来,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抬起手将他脸上沾着的雨水尽数揩去,而动作温柔了不少。 方鹿鸣有些懊恼刚才自己的行径就像个傻逼,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走吧。”低沉的声线混合着雨声,异常动听。 他们走进一家超市,家里的沐浴乳用光了,靳屿挑了个他一直在用的牌子,碰巧旁边的水果摊正在摆放新鲜的水果,他又走过去挑选了起来。 方鹿鸣在收银台前等了一段时间,目光一不小心瞥到了柜台前摆放的避孕套,眼珠子转了转,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他用余光瞥了眼靳屿,见他仍从容不迫地将几颗橘子往塑料袋里放,暗自咬牙,火急火燎地拿起一个购物篮,快速塞了几包膨化食品,然后状似随意地走到货架前,“顺手”将几盒避孕套塞进了购物篮的最里面,一脸淡定地前去结账。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不等我?” 不待他答话,那人就自顾自将几袋水果放在他塞得满满的购物篮旁边,对收银员说:“一起结账。” 方鹿鸣的身子早就已经僵硬成一坨冰块,好像一阵风吹来他就会直挺挺地向后仰倒。 他怎么来得这么快?之前分明还在卖水果那里,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内心丰富的心理活动自然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收银员将一件件商品扫好条形码装进袋里。 虾片。滴。 百奇。滴。 抹茶巧克力。滴。 酸奶味薯片。滴。 靳屿眉头微皱,转过头问他:“你不是最讨厌这个口味么?” 他心中一喜,赶紧期盼着那几件东西快点被塞进袋中,故意拖延时间地咳了几声,说道:“嗯......最近开始喜欢了。” 靳屿淡淡地乜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正要转过身,他反应极快地拉住他的衣袖。靳屿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开口。 方鹿鸣用手挠挠脸,支支吾吾地寻找话题:“嗯......晚上吃什么?” 靳屿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道:“不是你说吃火锅的?” 他装作猛然想起地拍了下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考试考得人傻了。” 靳屿体贴地摸了摸他适才被敲的部分,语气柔和地帮他纠正道:“是睡傻了。” 方鹿鸣并没有听到他这句回答,余光一直死死锁定在柜台上,心不在焉地一个劲儿点头,乐呵呵地说:“对,你说得很有道理,说得真棒!” “......” 就差一点就成功了!收银员加把劲哪!就差一点...... “这位先生,我就是想确认一下,这包是口香糖,您......确定没有拿错吗?” ......还是功亏一篑了。 只见售货员手里拿着两盒模样相似的、性质却完全大相径庭的物事。 方鹿鸣内心:我操,口香糖的包装为什么跟避孕套这么像?还摆放在一起,太欺负人了吧。 于是他不敢再看靳屿此时的表情,欲哭无泪地说:“没有拿错。”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一声轻笑,这笑声可谓是雪上加霜、火上添油,此时的他恨不得自掘一个地洞跳进去。 第十一章 结好账以后,两人沉默地走在街上。 种在花坛上的蒲公英被砭骨的寒风吹散,落到了方鹿鸣的睫毛上。而他并没有察觉到,只是觉得有些痒地揉揉眼睛,开口:“不是要去吃火锅吗?走啊。” 靳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将那一点白色的碎屑从他眼上拈走。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随后听到他说:“不交代了?”话中竟攒着几分难得的笑意。 他的脸皮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这么薄过,立马脸红了,却仍然选择装傻充愣:“什么?” 靳屿挑了下眉,不再答话,自顾自向前走了过去。方鹿鸣发了一会儿呆,登时反应过来这人已经走远,只给他留了个背影,立马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方鹿鸣属于n市人里的异类,特别能吃辣,吃火锅时蘸的酱料他总要先加好几勺辣椒酱才吃得过瘾。记得有回去吃麻辣香锅,他要了个重辣,辣味直接把一整个餐厅熏得让人涕泪直流。 他吃得正香,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叮”的短信声。他塞下一整颗牛肉丸,一边的脸颊鼓得圆圆的,然后解锁,看了眼短信内容。 结果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他险些将嘴里的丸子囫囵吞了下去。 他被呛出了眼泪,拼命地咳嗽起来。靳屿发现他的异状后,一手顺着他的背,一手递给他一杯温热的水。他迫不及待地接手便喝,猛吞好几口后才缓过来。 刚刚的短信是他弟弟发给他的,说他好久没有回家了,并让他过年到家里来,难得聚聚。 他弟弟叫方路远,跟他同父异母,他妈是情妇,而方路远的母亲则是所谓的正室,地位身份的差距可见一斑。方鹿鸣自小缺爱,所以心思比寻常人都要来得敏感细腻,方路远是方家唯一会对他好的人,可是这个“好”却掺杂了诸多其他颜色,混合久了便成了麻木不仁的灰。 许是因为教育与出身的不同,方路远骨子里就带着高高在上而瞧不起人的意味,至于他对方鹿鸣的好,是善意或者是施舍,他都不得而知。 他知道他再不回短信,方路远就会打电话来了。他用纸巾擦了下油腻腻的手指,在屏幕上拨弄着键盘:看情况吧。 刚发送出去没多久,便有了回复: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4 看什么情况,爸爸和我都很想你(┳Д┳)。末尾处还加了个颜文字,看得方鹿鸣哭笑不得。 “怎么了?”靳屿见他神色不对,问他。 方鹿鸣食不知味,边吃着娃娃菜边含糊地说:“我弟叫我回家过年。”他本就没什么朋友,一堆心事压在心底早已让他喘不过气,现在索性一股脑儿讲了出来,“你不知道,我妈就是一情妇,我只能说是我爸的私生子。我在家里格格不入,只要我一回去,这个家啊,就会变成一个修罗场。” 他还想继续说,靳屿拿起一颗去蒂的草莓塞进他的嘴里。他被食物堵住嘴巴而不能说话,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诉说着不满。他原来漆黑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柔和,开口:“那寒假跟我一起么?” 他终于将草莓吞入腹中,却被他的邀请弄得一愣,“啊”了一声。 “跟我一起过年。”他从容不迫地说着,拿起纸巾帮他擦了下嘴角的油渍。 ※※※ 结果等到真正快过年的时候,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仿佛世界都是白色的。地面上的水洼都结了层冰,松柏上挂着霜冻,便连窗户也裹上了雾凇。 狗剩换了身红色带百绒的衣服,还给它戴了顶帽子,像是在角色扮演着圣诞老人,跑起来浩浩汤汤红红火火,结果一不留神被横在地板上的玩具绊了一跤。 方鹿鸣观赏到了整个过程,噗嗤地笑出声来。 狗剩幽幽地把头扭向他,眼中似乎写满了委屈,随后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方鹿鸣:“......” 摔了一跤,就能把腿给撞折? 方鹿鸣突然想到靳宅那只叫铁蛋的短脚猫,也是这么个碰瓷法,只要轻轻碰下它的短腿,它就会立马扑通一声往地上倒去,翻着肚皮不肯起来。 他想了想,突然将放在沙发上的逗猫棒朝狗剩甩了过去,而狗剩看到它朝自己飞过来,连眼睛也是亮晶晶的,飞快地纵身一跳,将上面的羽毛牢牢地衔在嘴中。 过了会儿,它像是才意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机械地松开嘴巴。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他顺手将狗剩抱起来正要去开门,而靳屿已经先他一步地走了过去,他只得坐回了沙发上继续逗猫。 一边顺着狗剩的毛,一边玩着手机,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敌意开口:“你是谁?” 他正绞尽脑汁地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结果那人下一句话便是:“我哥呢?” 他登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旁边的狗剩被他吓了一跳,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很多往事在这一刻,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尽数涌现在他的面前。 他走过去时,就见到那人用力甩开拦在他面前的手,径直走了进去,然而在见到方鹿鸣时反而顿住脚步,眼神一下变得躲躲闪闪的,支吾着开口:“哥......” 也就一字,他却说得极其小声,像是蚊子叫似的。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也就比他小三岁,个子已经超过他半个头,五官虽然未脱稚气,但是生得标志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格外像那位夫人,垂目自带几分疏离清冷,注视则含情脉脉,仿佛能将所有异样的情绪都隔离在外。 方鹿鸣就被这双眼睛骗过。 来的人其实还有靳屿的妹妹,只不过个子有些矮,被靳屿挡在了身后。他将万般思绪压在心底,只是看了方路远一眼,很快将视线转移到靳屿身上,言简意赅地介绍道:“这是方路远,我弟弟。” 靳屿点了下头。 方路远颇为委屈地开口:“哥,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他被他问得一愣,只得低下了头,轻声说:“我是不会回去的。”他答非所问,可是最终答案却是相似的。 “哦,”他的尾音稍扬,若有所思地看向靳屿,指着他质问,“然后你就跟这人住在一起了?” 方鹿鸣皱眉:“小远,别这么不懂事,他也是你哥哥。” 方路远起先听到他叫自己“小远”,神色稍微和缓了些,而后听到下半句,脸再次阴沉下去。 就在气氛即将凝滞成冰的时候,靳屿走到了方路远跟前,淡淡道:“既然是鸣鸣的弟弟,不妨留下来吃个年夜饭。” 方鹿鸣觉得自己要是在喝水肯定会被呛到。另外,他又有些茫然,鸣鸣?他什么时候这么叫过他了?完全没有印象呀。 方路远的脸色愈发难看,额角的青筋也暴出几根,咬牙切齿道:“连我爸也没叫过我哥‘鸣鸣’,谁允许你这么叫了?!” “我准的。”他开口,心中不禁想,这小孩几年不见也是越来越猖狂,来这儿竟连主客都分不清了。 方路远被他噎住,声音也夹杂了些可怜的意味:“哥,你居然帮外人说话。” 他受不了这小孩楚楚可怜的眼神,下意识将目光瞥向一边,却不小心与靳屿的眼睛对在了一起,不自觉张开嘴巴就答:“你是我弟弟,而靳屿是我朋友,你跟他都不是外人。” 他看到靳屿听到他说“朋友”的时候,眼神倏地暗沉下来,但也只有一瞬,很快他的眼中又看不到任何情绪。 方鹿鸣有些心虚,正要继续开口,而靳屿在此时突然道:“既然都不是外人,那就不见外了,”他难得温和地说完这句话,然在下一刻语气骤然变冷,“要么留一晚,要么滚。” “你!” 第十二章 “你!” 恰时靳嬗从靳屿的身后蹿了出来,挡在他的面前,颇有气势地说:“不许欺负我哥哥!”而她手里的铁蛋也跟着“喵呜”一声。 靳屿挑眉,摸摸靳嬗的脑袋。 方鹿鸣试图圆场,对方路远温和道:“小远,别站在这里,进客厅先坐会儿。” 方路远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虽不情不愿,但也顺着他的意思走进了客厅。 铁蛋今天穿了件绿色的棉袄,那绿色鲜艳极了,好像还带了点荧光,跟狗剩的红棉袄对比鲜明。 两只猫面容严肃地打量着对方,铁蛋是身份尊贵的美国短脚猫,因此看不起狗剩这种中华田园猫,高傲地甩了下尾巴,“喵”地叫了声,像是在挑衅。 而狗剩似乎毫无察觉,它盯着铁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爪子,拍了下铁蛋的脑袋。 “喵!”铁蛋龇牙咧嘴,像抬起爪子反击。 奈何腿太短,它怎么努力也够不到狗剩的头颅。 方鹿鸣看了它们好一会儿,见狗剩头顶的帽子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堪堪欲坠,不禁笑出声,问靳嬗:“怎么没给铁蛋做顶帽子?这样就能成为情侣装了。” 狗剩跟铁蛋的衣服都是同一个裁缝做的,除了颜色不一样,衣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5 的设计、走线都如出一辙。 靳嬗操起手,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没办法,每次给铁蛋戴,铁蛋都会挣扎好久,于是这顶帽子放家里都积灰啦。”她摊开手作无奈状。 嗬,还成精了。他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铁蛋的额头,而它刚刚才受到莫大的屈辱,对他这个行为表示很愤怒,因此冲他咧开牙齿喵喵乱叫,声音却奶声奶气,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方路远见他逗猫逗得这么欢,全然忽略了就坐在旁边的自己,心中不禁有些吃味,叫了声:“哥。” 方鹿鸣停止动作,扭过头看去,有那么一瞬间,方路远像是突然长出了耳朵与尾巴,正要摇尾乞怜、委屈兮兮地望着自己。 他眨了眨眼睛,见小孩又恢复了原样,顿时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就听见靳嬗突然叫了起来:“哥哥!” 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靳嬗严肃着一张小脸,眉毛都纠结成一团,指着靳屿腿上的狗剩说:“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靳屿并没有反应,依然神色淡然地顺着狗剩的皮毛,倒是听得方鹿鸣愣了一愣。 不喜欢猫……怎么会…… 他将记忆翻来覆去地搜寻好久,这才意识到靳屿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不喜欢猫。 那为什么还要答应帮他养猫呢…… 他再次陷入到迷茫与踌躇当中。 “人是会变的。现在讨厌的事物,说不定以后就喜欢上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徐徐答道。明明是回答靳嬗的话语,他却目光灼灼地看着方鹿鸣,好像要在他的脸上烙下印记。 方鹿鸣忽然有些紧张,故作镇定地移开了视线,低下头专注玩猫。 接着只听到靳嬗气鼓鼓的声音传来:“哥哥是个大骗子!坏蛋!”她骂了两个词汇后就开始词穷,憋了老半天又大声道,“双标!” “哦?”靳屿扬长了尾音,“你还知道‘双标’?” “那是自然。”她骄傲地挺起胸脯,接着说,“小沈老师教我的,他什么都知道!” 方鹿鸣正听着他们的对话出神,猛地反应过来他似乎忽略了旁边的方路远。 他转过头去时,就见到小孩已经眼眶红红地盯了他许久。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禁有几分心软,声音也不知觉地软和下来,问:“你怎么知道来这里的?” 小孩见他是对着自己说话,眼睛骤地亮了起来,立马回道:“我知道哥哥一直住在靳家,所以就去那里找你,接着便遇见了靳嬗,她正准备去看她哥哥,于是我就跟过来了。” 方鹿鸣笑了:“原来是误打误撞,那万一我不在这儿呢?” 他突然凑近过来,用小时候他最擅长的撒娇语气说:“哥哥跟我是有血缘关系的,我……” 话还未说完,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时间到了。” 他见到靳屿站了起来,他的身躯正处于成年与少年的分水岭,修长挺拔,如同松竹,将日光灯全然遮盖住。因而此时的他像是站在阴影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鸣鸣,过来,我们去给客人准备晚饭。”明明他的周身宛如铺落一层寒霜,声音却如同消融的雪水那样沁心动听。 ※※※ 年夜饭自然要比平常的晚餐来得丰盛些。白斩鸡、白切肉弄成薄片,在餐盘上摆出了一朵花,蛏子、花甲、青蟹是提前做好的,呛蟹、醉虾、泥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仍然泛着冷气,还有一盘盘素菜——蒸好的茄子拨出细丝,用芝麻油拌匀,以及雪菜素鸡、油焖笋。皆是冷菜,唯一的热菜便是主食,以鸡汤作汤底,年糕与糯米团熬煮在一起,盛以小碗,热气腾腾。 这时烟花声从窗外传了进来,此起彼伏,经久不歇。 外面倒是热闹得紧,反观屋内,一桌围着四个人,地上还躺着两只猫,却一语不发,着实冷清了些。 方鹿鸣光顾着吃肉,没有碰那些海鲜。而今天靳屿就像是吃错了药,不光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居然还亲自动手帮他剥蛏子,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三下五除二便把蛏子肉撬开,还慢条斯理地去除它边上的一道黑线,蘸下酱油,然后放到他的碗里。很快他的碗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他张了张嘴,见靳屿不含任何温度的视线自他脸上划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与此同时放下心来,嗯,还是原来的靳屿没有错。 骤地,就坐在他右边的小孩突然“啪”地一声把筷子甩在桌上。他被吓了一跳,见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尽量放缓声音说:“好好吃饭,突然发什么脾气。” 他并没有回话,反而隔着方鹿鸣对靳屿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哥不喜欢吃海鲜?” 方鹿鸣正要解释,反倒是靳屿率先开口:“你怎么知道鸣鸣不喜欢吃?” “我自小跟他一起长大,我当然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越是说到后面,他的语气越是洋洋得意起来。 他听到靳屿轻声笑了起来,不同以往,这个笑声更像是嗤笑,随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鸣鸣不是不喜欢吃海鲜,只不过懒得剥壳罢了。” 方鹿鸣登时睁大眼睛,跟他眼神交流:你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靳屿但笑不语,凉凉地看向方路远,姿态犹如这场闹剧中的旁观者。 方路远愈是气急败坏,他愈是气定神闲,甚至还不忘火上浇油,继续道:“这些事情,鸣鸣没告诉过你么?”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便是,方鹿鸣把他的癖好都告诉才相处一个学期的靳屿,却没有对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弟弟提及——这反倒是冤枉方鹿鸣了,他还当真没有跟靳屿说过,也不知道后者是如何发现的,他也不得而知。 方路远被气到不行,胸口不断起伏着,似在平息怒火,而下一刻,他突然站了起来,椅子伴随他的动作在地上发出尖刺的噪声。 方鹿鸣才喝完碗底最后一口汤,等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后,却看见方路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摔门而去。 关门声很大,吓得坐在对面的斳嬗抖了三抖。 他愣了几秒钟,正要站起身去追方路远,然而突然有只手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手腕,劲道用得很大,强行拽着他坐回了原位。 “你做什么?”他吃痛地揉揉手腕,原本细白的皮肤多了一圈通红,却听见始作俑者反问他:“你又是做什么?” 他皱眉:“他走得这么快,外面又冷又黑,我不放心。” 靳屿又问:“他今年几岁?” 他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仍然如实答:“十六。” “十六岁,又不是六岁小孩,不值得你挂心。” “可是他是我弟弟啊......” “弟弟?”他不禁眯起眼睛,瞳仁极黑极深,缓缓靠近他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6 ,温热的气息抚在他的脸上,只听他道,“那我呢,我是什么?” 第十三章 方鹿鸣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越靠越近。蓦地,一个稚气的声音不是时候地插了进来:“哥哥,你这叫偷梁换柱!” 靳屿的身体一滞,眼中划过一丝不耐,皱起眉头看向靳嬗。靳嬗被他皱着眉头的一张冰块脸唬得筷子也险些落地,悻悻地抬高双手投降:“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靳屿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慢悠悠地说:“又是那个老师教你的?” 靳嬗下意识地点头,又立马摇头。 方鹿鸣还是有点不放心,说了句“我吃饱了”便迅速从靠椅上站了起来,围上一条围巾准备出门。 他以为靳屿会再次拦住他不让他走,可直至关上门,他也没有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路上行人很多,大多结伴相随,烟花声震耳欲聋,伴着几个小孩子铃铛似的笑声,比以往的大街不知热闹多少。也只有在这时,他才感受到了一丝过年的气息。 方路远若不是个路痴,他还能选择继续留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毕竟一出外面寒气逼人,他还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谁乐意待在外头呢。只是他跟这个半路上蹦出来的弟弟一起长大,实在太了解对方——一个明明已经去过许多次的地方,他以为小孩这下应该记住了,撇下他出去打了个电话,通话时间有点长,他再折回来时,就见到他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然而在看到他的时候破涕为笑,因为才哭过还拖着软绵绵的鼻音,说着,哥哥,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他并没有“再也看不见你”这类卖惨兮兮的话,小孩好像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越是这么说,他越是愧疚得紧,自此之后都不敢让小孩独自一人出门,甚至连回家都要紧跟着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得了。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的关系也逐渐疏远了。 想到这里,方鹿鸣原本翘起的嘴角又垮垮地垂了下去。 他找到方路远的时候,已经冻得快说不上话。他吸吸鼻子,叫住了声他的全名。 路灯坏了一盏,小孩隐没在凄迷的夜色中,看上去有些寂寥。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脚步一顿。 他见方路远并没有转过身来,索性跑到了他的面前,皱眉呵斥着:“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这么冷的天气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小孩仍一声不吭,似乎还在跟他置气。 他叹了口气,见小孩穿着低领,一截脖子暴露在凉飕飕的空气中,赶紧摘下围巾给他围上。 方路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直至脖子传来还未冷却的余温才反应过来,他的面色登时软化不少,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叫了声:“哥……”然而声音听起来仍是有些闷闷不乐。 方鹿鸣“噗嗤”地笑了声,用拳头捶了下他的肩胛骨,说道:“不生气了?” “我从没有生过哥哥的气。”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说道:“我送你回家。” 话是这么脱口而出,而偏生又在这个时候,他的衣角被人怯怯地扯了扯。他低下头看去,昏暗的光线下,靳嬗抬起一张小脸看着他,两颗丸子头扎得很严实,当真想两颗圆溜溜的丸子,让人忍不住有种想拿手指戳一戳的冲动。 于是他弯下腰,真的伸手戳了戳,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神色躲闪,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我......我自己突然想要回家,哥哥被我吵得烦了,就带我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靳嬗身后,一眼就看见了靳屿的身影。此时他还维持着猫腰的姿势,只觉得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自头顶漫至脚趾,直叫他喘不过气。 靳屿从暗处走了出来,淡淡地瞥了方鹿鸣一眼。方鹿鸣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偏过了头,就听见方路远突然沉沉地说道:“回家?嗬,明明就不顺道。” 方鹿鸣先是一愣,之后又是一愣,有些惊讶:“原来你知道路呀?” 方路远的脸上顿时闪现一丝狼狈,幸好天色太黑,遮盖掉了他此时的表情。很快他收敛起一切情绪,用他最擅长的伎俩——故意装作懵懂无辜地说:“好像......白天的时候,没来过这里。” 方鹿鸣顿时捶了下他的脑门,笑说:“有印象还走错路。” 气氛正朝着融洽的方向发展,然而还是被人扭转了趋势,靳屿拉着他妹妹的小手,像是顺口说道:“正巧,我要送靳嬗回家,不如一起吧。” 方鹿鸣想想觉得很有道理,正要说“好”,而他旁边的小孩像是点了炮仗似的突然炸了,指着靳屿的鼻子就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靳屿眯起眼睛,平静开口:“不是,一切都是巧合。” “是么,傻子都看出来了。” “......”方鹿鸣有些茫然,眉间纠结成一个“川”字,声音稍微抬高了些,“你们有这个闲工夫聊天,还走不走了?”“了”字未落,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立马有只温热的手摸上他的脸,然后渐渐游离至他的脖颈。他痒得整个肩都缩起来,不满地看向靳屿。而靳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还像是结了层寒霜,视线转移至方路远身上,再准确点说,是方路远脖子上的那条围巾。 方鹿鸣见靳屿不说话,于是低下头,将整个儿下巴尖缩进衣领里。须臾,他感受到一件厚重的大衣披在了自己身上,衣服大且不透风,将他整个人都包了一起,只露出一颗脑袋。 他正想说什么,方路远又噔噔噔走了过来,将他之前给他的围巾摘下来重新替他一圈一圈地围上——这下可好,他的下半张脸都被围巾挡住,唯有一双眼睛在不断地眨呀眨。 “哥,这条围巾我本来想私留的,看你这么冷,还是给你吧。”他的声音甚至还透着一丝委屈,就好像把它当作自己的私有物忍痛割爱那样,弄着方鹿鸣又好气又好笑。 骤地,他觉得腰身一紧——原来是靳屿将大衣上挂着的那条腰带系了起来,打完一个活结后,腰带还有些长,干脆像牵小狗似的将他牵着走了起来。 方鹿鸣刚开始还会抵抗几下,被迫走了一段路后,看着面前那挺拔修长的背影,忽明忽暗地穿梭在路灯与路灯之间,突然心中生起吊诡的幻想。 他想象着自己浑身赤裸地跪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而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扣在上面的则是一条长长的狗链...... 他一下子硬了,好在是黑夜,好在外套过分宽大,别人无法察觉到他的不自然。他惴惴不安地继续走着,尽量地将急促的呼吸放平缓些。 这时,靳屿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7 似是有感应地突然转过身,正对上他的眼睛。 他本悬着的一颗心像是要跳出了喉头,心跳声近在咫尺,呼之欲出。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方路远不满地看向靳屿。 而他并没有回答方路远,只是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回头的瞬间,他又看了方鹿鸣一眼。 隔了很久,他才大致能描述出当时这个眼神的意味,就好像是一只关在囚笼中蠢蠢欲动的困兽,偃旗息鼓,等待着食物自投罗网。 第十四章 他们两人在回家的路上一语未发,甫一关上门,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将方鹿鸣重重推向墙壁,他无处可躲,只能本能地后退,很快他就被靳屿逼至角落。 方鹿鸣的嘴唇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靳屿垂下头端倪了一会儿,突然将手落在他的嘴唇上,顺着唇线开始抚摸起来。他颤抖得愈发厉害,紧咬齿关,直至他下腹的性器被人用手包住,还恶作剧似的捏了捏,他才控制不住地泄出一丝呻吟。 “一路硬到现在?”靳屿的脸逐渐放大,与他额头、鼻尖相抵,便连原本冰冷的空气都烧上了一丝灼热。 “我牵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面色顿时如同烧烫了的烙铁那样涨红,无地自容的羞耻感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不断地喃喃自语:“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可靳屿仍是将他所幻想的一切开膛剖腹地公之于众:“你想象着自己是一条狗,而这是一条狗链,你跪趴在地,匍匐前行......”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他羞恼地打断他这番近乎赤裸的话,同时射了出来,身子瘫软成泥,幸好被靳屿扶了起来。潮湿粘腻的情欲消散,他逐渐清醒过来,近乎有些绝望地想,他怎么可以这么下贱,下贱到能随时随地发情,下贱到必须对方用言语羞辱他,他也能达到高潮。他忽然想起他妈说起的那一则寓言。 你的嗜好已经成为一种恶劣的习惯。 当时她说完之后,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自己的半截手指。他很心疼地看到了这一幕,捉起她的手指想要给她吹吹,却被她厌恶地挣脱,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记得头顶上有盏明晃晃的吊灯,多切面的玻璃折射看得有些刺眼,风从窗外钻了进来,吹得吊灯晃动起来,悬悬欲坠。 视线从回忆中拉扯出来,他盯着吊顶上相似的水晶灯,眨了眨眼。 靳屿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声音顿时变柔软了些:“为什么哭?” 他张了张口,在喉头盘旋已久的话语最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化作一丝苦笑。算了,有什么可以讲的呢?靳屿才是最看不起他的人吧。 因此他将头垂得更低。 靳屿见他这副蔫蔫的模样,眉头一拧,手指加大力度,不由分说地抬起他的下巴,强迫和自己对视,说:“刚才受委屈了?” 方鹿鸣避开他似乎能够洞悉一切的双眼,摇了摇头。 靳屿捏了下他的耳垂,轻声说:“傻子。” 方鹿鸣料想不到下一句竟是骂他的话,不满地嘟囔:“凭什么说我是‘傻子’?” 他嘴角噙着笑意,突然弯下腰环住他的膝盖,将他整个人扛在了他的肩膀,朝浴室走了过去。不知是因为血液倒流还是因为这个姿势实在羞辱人,他登时面红耳赤地反抗:“靠!你他妈放我下来啊!” 靳屿的脚步骤地停住,脸上淬满寒冰,一字一句警告道:“再说脏话,我就把你胳膊卸了。” 方鹿鸣一向欺软怕硬,听到这句话立马怂了,乖乖地趴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 浴缸里提前放上了水,靳屿试探了下水温,还很温热。方鹿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被人扔进了浴缸里,水花瞬间从他的周围迸了出来,弄得地砖湿漉漉的。下一刻,靳屿就势跨了起来,低头俯视着他。他心中发怵,不禁咽了口唾沫,双腿蜷缩在一起暗自后退,然而靳屿岂能如他所愿,他俯下身,用膝盖顶开他的两条腿,不紧不慢地摩挲起他的性器。 他忍不住哼出了声,顺从地挺动身体迎合他的抚弄。羊绒外衣在温水里泡得太久,他有些热出了汗,索性将外套围巾脱了扔在外面。浴室没有开通风扇,室内的温度仍在逐渐上升,他热得哼哼,下面又被靳屿玩得这么爽,于是将里面的薄毛衣也脱掉。 而今他仅剩一件贴身的白背心,在水的湿润下变得透明,胸前那两个红色的点尤为清晰地暴露在靳屿眼中。他的眼神一暗,一下子天旋地转,方鹿鸣原先还惬意地躺在缸壁上,眨眼他却跨坐在靳屿的腿上。 他的腿根一直被一根硬物抵着有点难受,不禁挪动了下屁股,然而那根硬物随着他的动作又胀大了一圈,他顿时苦笑不得地看向靳屿。 靳屿脸上竟捎了难得温存的微笑,而嘴里吐出的话却仍旧十分欠揍:“自己撩的火,自己负责。” 方鹿鸣自然不敢揍他,他可打不过靳屿,于是他颇为谄媚道:“怎么、怎么负责?” 靳屿并没有被他的表情取悦,眼睛漆黑似墨,依旧不容置喙道:“口我。” 方鹿鸣顿时睁圆了眼,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反驳道:“这浴缸里的水这么深,我帮你口岂不是要窒息死?” 靳屿突然按住他的后颈,强迫他靠了过来,然后凑到他的耳边,狠狠地吮吸了他红得滴血的耳垂,还意犹未尽地舔着他的耳廓,引得他发出一阵颤栗,随后他听见靳屿说:“放心,有我在。” 方鹿鸣眨了眨眼,心头像是被刀子割破了一样,有什么藏匿了许久的情绪从里面漫了出来,酸酸涩涩的。 他正在认真地发呆,而靳屿不待他回过神,便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强行将他按进了水中。他不禁在心里骂了声“靠”,于是就闭上眼睛,用嘴唇与舌头寻找着性器。 张开嘴的瞬间,一大股的清水直钻进他的口腔,他一边吮吸着性器,一边要强迫自己不能吞水,一边又要憋气。 在他以为自己在窒息的那一刻,那只按在他后脑勺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提出了水面。他似获得重生,贪婪地吸取着新鲜空气,然而不一会儿,靳屿又将他按进了水中...... 一而再再而三,他逐渐习惯,身体也从窒息中汲取了快感,不禁在帮靳屿口交的同时,自己也用手套弄着性器。 靳屿看他那翘在水面的臀部,愈发觉得那包裹在外面的衣物不顺眼,于是信手拈了片剃须刀的刀片,自裆部的车线开始划开一道口子,三下五除二便将衣服褪得干净,就像是剥鸡蛋壳似的,把壳除了,便露出嫩生生的内里来。 方鹿鸣整体看上去纤细瘦弱,然而屁股却挺翘饱满,一手包住能兜满整只手掌。靳屿手下的触感滑腻而柔软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8 ,他像是玩上了瘾,两手并用,时而将臀瓣掰开,时而松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白得晃眼的臀肉颤颤悠悠。 方鹿鸣很快察觉到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臀缝中抚摸,登时从水中抬起了头,喘息着抗议:“你你你别乱来啊!” 靳屿眉头一皱,往他屁股上重重一拍,疼得他直抽了口气,爽的同时又不禁在心底不停骂娘,就听见他沉声道:“继续,不然......”他紧接着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 方鹿鸣被打得再次射精,激动得脚趾头也蜷缩起来,射完之后侥幸地想,幸好在水中什么也发现不了。 也怪他太天真,这一些小动作靳屿岂会发现不了,他只是什么也没说,继续薅住方鹿鸣的后颈将他埋在水里,而空着的一只手借着水的润滑探进臀缝中,模仿着性交的姿势开始来回顶弄起来。 很快方鹿鸣被他找到了敏感点,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而他玩弄他玩弄得得心应手,不停地在那个点上戳刺。随着手指的逐渐加入,方鹿鸣当真觉得他的屁股正在被一根肉棒肏弄,若不是他的嘴被性器堵住,他肯定会忍不住呻吟起来。 他前面已经射了两次,第三次射出的精液十分稀薄,在水中晕开几乎呈透明状。过了一会儿,他正想浮出水面换口气,然而靳屿的手却兀自加大力度,将他的头颅埋得更深,深得性器都抵住了喉头。 视线开始涣散,他肺腔里仅剩无几的空气被逐渐压缩榨干,鼻子与嘴已经被迫灌入好几口水,有这么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会窒息而亡。 醒来的时候,他仍然没有恢复意识,一掀开眼皮看到面前一片漆黑,于是又将眼睛阖上,不禁喃喃问了句:“我死了吗?” 他旁边似乎有道人影,许久后,他才听到那人说:“嗯。”声音很轻,而且有些模糊,他听不清。 顿时,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我现在在地府吧,这里这么黑,”他翻了个身,又说道,“黑白无常现在有空么,想让他们去凡间捉个人。” “谁?” “一个叫靳屿的,”他说到这个名字立马咬紧后槽牙,愤愤道,“操,这个阳痿老不射的贱人,居然把我给弄死了!我要索命!” “你说什么?”那人提高了音量。 这回他终于清醒了,吓得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十五章 “你说什么?”那人提高了音量。 这回他终于清醒了,吓得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 那人站了起来,挡在他的面前,他的视线里又多添了一层黑,不禁咽了下唾液,悻悻道:“怎、怎么不开灯?” 靳屿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手上一碗东西“嗒”地搁在床头柜上,随后撂下一句“喝完药再睡”,便关门离开。 方鹿鸣迟钝地反应过来房间弥漫着一股很浓的中药味,他打开台灯,只见柜子上放着一碗熬得漆黑粘稠的中药,光是闻那味道他就有点反胃。 他嫌弃地看了眼,然后往枕头旁摸索手机,打开一看,赫然发现今天是春节,还是晚上十点半。 也就意味着他整整睡了一天!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咬牙切齿,突然觉得刚才那顿话说得相当有道理,农民也是要起义才能当家作主的!正巧他手机不小心按到了不知谁唱的hiphop,节奏感十分强,他立马觉得自己就是电视剧里拯救世界的主角,连走路都自带风的那种。顿时,他激动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开始不断蹦蹦哒哒,结果原本才恢复些体力,他这么一使劲,小腿肚登时抽筋了。 他倒抽一口凉气,开始极度痛苦地揉起小腿肌肉。 就在这时,靳屿开门进来。 方鹿鸣听着动静抬起头:...... 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狰狞。 靳屿沉默地看了他许久:...... 然后突然朝他走了过来,俯下身。他心头一紧,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又弥漫开来,直冒着气泡。他以为靳屿良心发现,居然会帮他揉腿肚,然而他还是太天真——只见靳屿越过他,从他身后拿起不停聒噪的手机,对准他的脸,“咔嚓”一声。 方鹿鸣:...... 他在他手机屏幕上按动了一会儿,眉头一皱,暂停了音乐,世界顿时安静了。他对方鹿鸣呵斥着:“生病还瞎胡闹。” 方鹿鸣眨巴了下眼,心中不免生起一丝郁闷,他也不想生病,也不看看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 他自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只不过多看了靳屿几眼。后者怎会察觉不到他心底的小九九,冷笑一声,将那碗已经凉透的中药递到他的嘴边,声音不容反抗地命令道:“喝。” 方鹿鸣顿时哀怨着一张小脸,他看着眼前这碗浓稠的药汁,原本不灵光的脑子在此时不知怎的灵光一闪——韩姨已经过年回老家了,所以这房子里只有他跟靳屿两个人,那么这碗药...... 他突然沉默下来,乖乖地接下那碗药,憋着一口气将它囫囵吞入腹中,在舌尖上的苦味还没有蔓延至整个口腔时,很快有人将一块硬物塞入他的嘴里,他含在嘴里吸吮了下,甜丝丝的,带着橘子的香味。 此时他的心底甚至出现了一点感动,然而他又矛盾地想,明明一开始折磨自己的人是他,为什么在收到他的几分馈赠之后,他便会对他态度软化、感恩戴德呢? 可是,他扪心自问,他对自己算折磨吗,顶多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靳屿见他神色郁郁,伸手顺了下他的头发,问:“怎么了?” 他自然不会将心底话说出来,于是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嗯......也没事,就是......刚才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呀?”话才刚出口他便开始后悔,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果不其然,靳屿被他这么一问,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原来落在他头顶的那只手顺着他脸部的轮廓逐渐下移,倏地捏起他的下巴,力度大得好像要将他的骨头捏碎那样。 方鹿鸣吃痛,不禁皱起了眉,而后便听到他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如同被凉水浸润许久的棋子,不轻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头,却惹得他浑身颤栗。 他说:“现在先欠着,等以后一次性还清。” ※※※ 方鹿鸣对寒假实在没什么感觉,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也就意味着三个星期后,他又要回学校了。 直到在开学的前几天,他才去翻班级群上传的寒假作业答案,粗略地把几门课抄完,字潦草得蚂蚁爬似的——他当了这么多年学生,自然知道交这些作业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老师大多数不会去看个一眼。 结果在前一天晚上就被靳屿逮个正着,皱眉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19 说道,你做作业的态度能端正点吗? 方鹿鸣对他虽然有几分忌惮在内,但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了一些底气:“这些作业班主任又不会看,有什么好写的......”他前面还说得雄赳赳气昂昂,越到后来随着靳屿视线愈发暗沉而没了声,颇有几分心虚地低下了头。 而靳屿哪能如他所愿,一手薅住他的后脑勺,强迫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逼问他:“你写作业为了给你班主任看,那读书呢?” 方鹿鸣没有回答。 彼此沉默了许久,最后靳屿败下阵来,竟微不可言地叹了口气,用双手捧他的脸,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有没有想过以后跟我在一起?”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方鹿鸣不禁眨了眨眼,眼底还有没有反应过来的懵懂,长得过分的睫毛遮住了灯光,在他的下眼皮处落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看起来有一些可怜与委屈,让人有种想亲一口的冲动。 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却先于意识地张开了嘴,出口的声音有几分干涩:“我想、想的。” 靳屿深深地看着他,缓缓道:“要是你一直这样,指不定哪天我就抛弃你了。”说完,他便毫不留情地松开了手。 方鹿鸣感觉到他双手的温度在他脸上渐渐消弭,心底突然生出几分张皇失措,赶忙将他收回的手一把握住,然后重新放在他的脸上,声音已经捎上了一丝哽咽:“你别、别离开我。” 现在的他,他爸时常会忽略有他这样一个私生子存在,他妈忙着跟情人幽会,对他更是无暇顾及。他实在太孤单了,一直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直到有一天靳屿出现了,他自私地想在他们周边设下一道围墙,让别人走不进来,让他走不出去。可是,他却没有料到,那道墙实在太脆弱了,靳屿会在它土崩瓦解的那天抛下他。 靳屿纵容着他的动作,甚至还狎昵地用指腹抚上他的眼角,轻易地接下了一滴泪水,不紧不慢道:“为什么?” 他登时就哭了起来,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像是一个小孩的哭法,抽抽噎噎道:“我离不开你了......真的离不开......你别走,不要抛下、抛下我......我就很听话的,很听话很听话的......” 靳屿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了眼泪擤了鼻涕,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这么舍不得离开我啊。” 他急忙含着一泡眼泪地点头。 他不知不觉加重了力度,拿着纸巾的手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红痕,映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吓人。 而后他低下头来,在方鹿鸣的耳边轻声道:“以后,不要后悔。” 第十六章 结果他为了表现自己很听话,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地做了一晚上的作业。第二天他顶着眼下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教室时,旁边人打趣道,游戏打通宵了? 他翻了个白眼:“学习呢。” 周围一片嘘声,纷纷表示不信。 他哼哼一声,乜了眼坐在旁边的靳屿,不巧后者也在看他,似乎还注视了许久,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他登时错开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底漫上湿润润的水汽,看起来像哭了似的。 就在这时,一杯飘着热气的咖啡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疑惑地偏头,问靳屿:“给我喝的?” 他问的其实是句废话,靳屿自然没有回答他,只不过一直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像是只有等到他彻彻底底把手上这杯咖啡喝完,他才会转移视线。 方鹿鸣看看他,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瓷杯,乖乖地将它拿了起来,像是在试探里面的咖啡有没有投毒那样,只喝了一小口,顿时皱起一张小脸:“我靠,好苦啊。”然后他看向靳屿,哀怨道,“你是不是没有放糖?” 靳屿十分自然地接过水杯,将嘴唇叠在他之前喝过的那一小块痕迹上,喝了一口,随后说道:“确实。” 方鹿鸣被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目瞪口呆,张了张口,却见到他一脸好像无事发生的模样,不禁又闭了嘴,心想,算了算了,也许他根本没当一回事吧,是他太矫情了。 靳屿往水杯里放了几颗方糖,用长匙搅了搅,面无表情地递给他:“......” “......”他含屈忍辱地再次接过,不禁想到了寒假里被他一通折磨后、连续喝了一个星期中药的恐惧,于是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咖啡因真的在作祟,他之后再也没有犯过困,一天下来都是精神抖擞的。 唯一一个小插曲是又来了一个插班生,是隔壁班转到他们班来的,当看到来人是谁后,教室里顿时议论声纷纷,吵得热火朝天。 方鹿鸣托着下巴观察讲台上站着的那个男生,他并没有受到这些如蜂鸣声聒耳的学生影响,唇角仍然向上翘起,就像是自溪涧上方消融而蜿蜒下来的雪水那样清润,他的身形很瘦削而挺拔,在而今身姿蔫坏的高中生中随便一站便能脱颖而出。他似乎感受到了方鹿鸣的视线,侧头撞上了他的眼睛,朝他笑了笑。 方鹿鸣有些尴尬地回笑,立马转移了视线。 前面一对女生讨论着。 “这不是我们学校出名的gay么?怎么会突然来我们班?” “你不知道?”其中一个女生发出夸张的反问,随后道,“他就是因为这个同性恋身份,被全班男的孤立了,他们班本来就是男的比较多啊,后来渐渐发展成女生也不跟他来往了。” 另一个女生觉得有些好笑:“我去,为什么要孤立他?以他这样的成绩相貌,说不准还看不上隔壁那些直男呢。那些男的也真是,以为鞋子穿成一道彩虹就能变潘安了。” “喂喂,你说话轻点......后面还坐着一对呢。” “怕什么,全班声音这么大,我已经说得够小声了,他们铁定听不见的。” 方鹿鸣:“......” 年轻的班主任对这些已经进入叛逆期的学生无可奈何,只能略有歉意地看了男生一眼,朝全班说:“他叫沈晴方,”随后对沈晴方道,“随便找个空位坐吧。” 沈晴方点了点头。 正巧隔着一条空道,靠近方鹿鸣右边的位子还空着,沈晴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转过头,对方鹿鸣露出一个笑脸。 方鹿鸣心思活络,头脑却简单,对他好的人便能在他脑中盖下“好人”这个印章,因此他对沈晴方的初印象不错。 这时,后者的眼神突然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而脸上的笑容未变。方鹿鸣好奇地回过头来,就见靳屿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虹膜漆黑得几乎看不到瞳仁,再加上此时他没有表情的一张面孔,愈发让方鹿鸣的脊背发凉。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0 就连与靳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岂会不觉得害怕? 于是他赶紧打断了他们的对视,朝靳屿说道:“你你不是叫我专心听课吗,怎么自己先走神了?” 靳屿淡淡地乜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像是裹挟森寒尖锐的倒刺,看他的时候刮得他心窝疼,而将视线收回的时候不光要在他的心头上留下细细密密的小伤口,还要连皮带肉地撕扯下来才肯罢休。 方鹿鸣见他不打算理他,切了一声,在心底发誓自己也不会再腆着脸跟他说话,除非他主动。 结果这一天靳屿都没有搭理过他。 放学后,方鹿鸣一开始还跟在靳屿身后,结果想事情想得出了神,再将纷飞的思绪收回脑中时,却发觉前面的人影已经不见。 他顿时闷闷不乐地捶捶脑门,正要加快脚步,蓦地,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时,只见沈晴方正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眼睛好像藏着宝藏一样闪闪发光。 “是你呀,有事么?”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沈晴方收回手,摇头道:“没事,就见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中央,就想跟你一起走。” 方鹿鸣嫌弃地摆手,否决着:“别别,”又道,“我又不是女生,连上个厕所都要结伴而行。” 沈晴方又笑了起来,他原本的眼型偏向吊梢眼,眼尾微微上挑,内眼角如一把银钩,看上去颇为凌厉乖张,然而眼下的两条卧蚕又将他的眉眼衬托得柔和,直教人心旌荡漾。 然而方鹿鸣却无视了眼前这番美景,他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他现在有急事要做,而沈晴方却像是视而不见地继续道:“我时常在我们班同学嘴里说起过你。” 他心不在焉地回:“彼此彼此。” 沈晴方笑了起来:“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很想跟你交朋友。” 这句话把他说得一愣,紧接着疑惑地摸了摸脸,有些高兴:“我这么有魅力?” 他笑得更欢:“也是一个原因。” 方鹿鸣皱起眉:“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这时,他收回了笑容,颇为认真道:“因为,我们是同类人。” 他怔在原地,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同类人,指的是外貌相似,性格相同,兴趣志同道合......还是性取向一样呢? 他又开始陷入囹圄,困顿而又迷惘。回忆如同香港九十年代的胶卷电影,抽丝剥茧地一幕一幕展现在他的眼前,然后现实与虚无融为同一个人。 方鹿鸣眨了下眼睛,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靳屿出现在他们的对面,跟他们只隔了一道马路的距离。他险些以为是幻觉,还不断地揉眼睛确认。 靳屿起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骤地,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语气温柔而又缱绻地开口:“鸣鸣,快点过来。” 方鹿鸣不禁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愈发觉得他的笑容让自己毛骨悚然,而此时他听见沈晴方开口道:“跟他说声,让他千万别误会我,我实在没什么想法。” 他硬着头皮地应声,也不敢再跟他挥手告别,战战兢兢地穿过一条看上去短、而他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的马路,胆颤心惊地来到了靳屿面前。 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翼而飞,瞥了方鹿鸣一眼便自顾自走了起来。他的眼中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但是越是风平浪静的海面,越是会酝酿着一场即将降临的暴风雨。 方鹿鸣硬是从他的眼神里拆出几分生气的意味,一边想着他为什么要生气,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时,靳屿突然停了下来。 而他间接性耳聪目明,急忙刹住车,正暗自疑惑着,殊不知靳屿长手一伸,将他的书包肩带拎了起来,连带着他整个人挪动到他的身旁,然后听见他说:“以后别跟着我。” 这话绕了九曲十八弯,方鹿鸣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走你旁边。” 靳屿淡淡地给他一个眼神警告,示意他闭嘴。 但方鹿鸣仍想开口:“刚才啊,沈晴方让我捎句话给你。” 靳屿没有说话——这就表示他默认让他接着说下去。因此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继而道:“他说,让你千万别误会他,他实在没什么想法。” “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第十七章 方鹿鸣已经很久没有梦见他妈妈鞠橙橙了,醒来时他记不清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他的眼睛很干涩,抬手一摸,才发现眼角结了一道道泛白的泪痕。 他看了眼正在熟睡的靳屿,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就着微弱的月光缓缓摩挲起来。这张照片年代已久,边框都泛着黄色,然而里面的女人依然风情万种,脖颈高昂,犹如一只傲慢的天鹅。她的怀里躺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孩,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而女人的眼中充斥着不耐烦与敷衍,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报酬与实际劳动量成反比的工作。他记得有一年春节,他难得跟鞠橙橙待在一块儿,他十分开心,一整天都围着她打转。 小孩子的情绪总比大人要来得敏感,见鞠橙橙懒得搭理他,他便怯怯地拿着手里的玩具独自一人蹲角落里玩。他能感受到妈妈不开心,但是他仍一直在心里不停地自我催眠着——妈妈只是今天恰巧心情不好罢了。 之后鞠橙橙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早已听惯了她的铃声,纳罕着这个旋律怎么跟以前的有所不同,后来才得知原来是为某人特别设置的。 她跟马文清是青梅竹马,尽管后者长相平庸,能力一般,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十八岁便已经私定终身,将肉体与灵魂都交托彼此。鞠橙橙自小冰雪聪明,人又长得肤白貌美,跟个天仙似的,因此喜欢她的男人从村头排到村尾,而比马文清条件好得更是比比皆是。 然而鞠橙橙是偏执的,结果一偏执就是将近二十年。 鞠橙橙是村里难得的大学生,当时考大学很是难得,而马文清一直都管窥蠡测,对读书这件事嗤之以鼻,初中就早早地辍学回家种地。时隔多年,二十二岁的他看着鞠橙橙学业有成而归,气质早已从丑小鸭蜕成天鹅,眉目满是风华。他垂头看了眼自己被农具沙土侵害得粗糙的双手,被灼人阳光烧得滚烫黝黑的皮肤。于是,自天堂落入地狱。他对鞠橙橙的感情逐渐变质,是又爱又恨,是又自信又自卑,而其中,恨占了上风,而自卑取代了自信,因此酿成了覆水难收的苦果。 苦难在这一刻降临,然而它伪装得像一颗表面光滑而无破绽的苹果,只有咬上一口才知道里面的虫正在惬意扭展身躯。她没有等到自己的心上人驾着花轿来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1 娶她,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被首鼠两端的马文清卖给了方志南。 当她第二天醒来时,看见枕边那个赤裸陌生的男子。她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脑海里呈现出两个念头,一是自杀,二是先把那个男人杀了,再自杀。 如果她当时是怀揣着麻木不仁的心情来进行这个仪式,结局会发生翻天覆地地转变。然而“如果”是世上最虚无缥缈的字眼。她拿着水果刀的手指因为颤抖而偏离了男人心脏仅一公分的距离,等她再想下狠心往他身上扎下一刀时,几个人破门而入,轻而易举地擒住了她殊死挣扎的四肢。她原本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从十八岁穿到了二十二岁,穿上它,她总喜欢学着电视里那些舞者的姿势在田间跳舞,夜晚的风拨开她的头发,裙尾随着旋转的速度加快而绽放一个曼妙的弧度,像是一朵静谧温雅的玉兰。 而此时这条裙子斑驳着温热的血液,她被两个人架着脚跟拖地,在地上扯出两段鲜红的血迹,当时就想,原来还未开始的一生,在这一刻,已经完了,完了,完了。 方志南无性命之忧,他明里宽宏大量地称自己不会计较她所犯下的错误,实则暗地里以此作为要挟将她绑在他的身边当起地下情人。 方鹿鸣听着他妈妈喜不自胜的声音传来,那些甜言蜜语粘稠得如同一瓶浓硫酸,将他的心脏腐蚀得一干二净。他暗自将怀中的玩具抓紧,随后鞠橙橙走了过来,眼底仍有掩藏不住的喜悦,对他说,鸣鸣啊,之后你回房间玩,有事没事都别出来,不然妈妈可是要生气了哦。 他默默地点头,然后转身回到了房间。 门外传来一阵钥匙的晃动声——她把门锁住了,不想让他出来,而她却不知,这扇门的门锁已经坏了很长时间,从未经人修理。 他将玩具放了下来,脚步踩得极轻地走了出去。隔壁那个房间里传来男女的呻吟声,那道门敞开一道缝隙,暖色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他看到他的妈妈雌伏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双腿大开,他们的身体扭曲成一种吊诡的姿势,似要化成一滩肉糜融为一体。 他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捂着嘴唇开始吐了起来。房间里正在交合的男女听到动静登时从快感中惊醒。男的忙着拉裤链塞衬衫,女的忙着穿内裤扣胸罩。 他的脖子被一双手用力扣住,轻轻松松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他无力地蹬了蹬双腿,窒息感压缩他的呼吸、视觉与听觉。他只能看到男人那张狰狞得变形的面孔,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从嘴里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是,妈、妈,救、救、我。 ※※※ 他想着想着,愈发觉得手脚冰凉。春寒料峭,尤其是到了夜晚更是寒冷,他忍不住缩成虾米蜷缩在被褥中。 此刻,他迫切希望现实与梦境颠倒,醒了便能将一切抛却脑后。即便是一场噩梦,那也终究会醒。即便是记得,那也终究是一场噩梦。 就在这时,有双手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声音仍带着一丝困意,说:“你在发抖。” 他的手圈得很是牢固,将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在一起,甚至方鹿鸣还能感受到他匀速的心跳声。他低声道:“有点冷。” 靳屿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的不对劲,软和下来:“哭了?” 他有些难为情:“做噩梦了……”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他突然握住他的手腕,说:“靳屿。” “嗯?” “我们做爱吧。” 他感受到传达自脊背的心跳骤然加快,随后翻了个身,正对着靳屿,在他耳边又慢又轻佻地道:“快点……干我。”说着说着,他浑身的热流流窜下腹,忍不住哼了一声。 靳屿仍是没有任何反应。昏暗的房间里他仅能依稀察觉到一双眼睛正在紧盯着自己,他等了一会儿,索性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 苍白的灯光映衬着他苍白的皮肤,犹如一只鬼魅。他歪头看着靳屿,将下巴抵在后者的肩头,就着微微滚动的喉结轻咬一口,还仍不满意地伸出舌头舔了起来,水声粘稠得如同网丝填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当他舔完这颗他尤为珍爱的“糖果”,歪头看向靳屿的侧脸,好奇道:“你的喉结好鼓啊,”说完,他有些丧气地指了指自己的,“我的好不明显。” 靳屿这才抬眼看他,声音已经带上了喑哑:“你想怎样?” 此时方鹿鸣已经跃跃欲试地跨坐在他的身上,折下腰来几乎与他嘴唇贴着嘴唇,缓缓道:“勾引你。” 他将衣摆撩起一角咬在嘴里,露出赤裸的上身,两颗淡色的乳头点缀胸前,因暴露在冷空气之下而骤然挺立。他试图自己拨弄起来,而下身也不断地蹭着靳屿已经半勃起的性器。 他右手玩弄乳首的力度比左手要来得重些,摸了半天,都有感觉地哼哼起来,突然“呀”地叫出声来。 “你看这里,比这里大了好多。”磨人的情欲能将某些人的智商拉低。他一会儿指了指这颗乳头,一会儿又指指另一颗,甚至抓住靳屿的手腕,小声道,“不信你摸摸。” 话还未完,他其中一颗乳首便被人狠狠拧了下。他吃痛地闭紧了眼睛,下一刻,靳屿反客为主地将他压在身下。 “骚货。”靳屿道。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靳屿说粗话,他眨了眨眼,心里竟有些委屈,声音闷闷的:“真的不想跟我做吗?”然后他想了会儿,愈发可怜兮兮地问他,“你是不是也打算抛弃我呀?” “你觉得呢?”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本来想说,如果不喜欢他,那就趁早把他丢掉吧。他本就是一只没有人养的丧家之犬,谁都不喜欢背着一个拖油瓶过日子。而他之后仍然可以独自生活,只不过可能会有那么一点难过。也就那么一丁点。 与此同时,靳屿的嘴唇突然贴在了他的胸口上,一寸一寸下移,吻过之处像是被烫红的铁块烙下一个个印记,有种烧灼的感觉。 他褪下他的内裤,将他整个阴茎含在嘴里用力吸吮着,好像要将他的灵魂也吸出来方才罢休。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想伸手阻止他的动作,然而快感延绵不绝地吞噬着他的理智,情不自禁地将他的手放在了靳屿的头颅上,卖力配合着他的吞吐含弄。 他的下身被湿润温热的口腔包裹着,肆意的吸吮已经换成了温柔的舔舐。舌尖灵活戳刺孔洞,围绕着柱身打圈。他从未享受过这般快感,不禁将大腿敞得更开,而靳屿的双手突然抓住他的两瓣臀肉,将他的整个下身提了起来。他的腰折成一个诱人的弧度,还未来得及适应姿势,靳屿又开始吮吸他的性器。 他忍不住蜷起脚趾,眼角流下两行生理性泪水,带着一丝哭腔:“停、停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2 下……要被吸、吸出来了……” 第十八章 靳屿漱完口后又躺到了方鹿鸣的旁边,方鹿鸣扭头正要跟他说话,便被一只手扣住额头将他的脑袋掰正,只听见他不容置喙地说:“睡觉。” 方鹿鸣眨了下眼睛,由于刚才的发泄,他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因此很快地睡了过去。 直至他匀速的呼吸传来,靳屿才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蓦地凑了上去,将嘴唇轻贴在他的脸上,如同在亲吻一件易碎的瓷器。 日子一天天过去,方鹿鸣回归了高中以前的生活,将身心投入学习当中,彻底断绝了与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往来。他基础很好,加上课后晚上靳屿的辅导点拨,原本惨不忍睹的成绩逐渐好转,各门学科的老师纷纷对他脱胎换骨般的进步感到咋舌,因此对其印象也焕然一新。 方鹿鸣并非成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他头脑活络,时常用小聪明偷懒。就比如他做作业做得厌倦了,他就会借着问题目的名义来跟别人说话,顺便再转移下话题,直至上课铃响或者放学。然而靳屿的性格深沉难懂,只被他凉凉地瞥上一眼,他便能心惊胆战半天。于是他把鬼心思打在沈晴方身上,很快他们便熟络起来。两个人似乎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一下课就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 靳屿嫌他们吵,每次他们面对面闲聊时,就会戴上耳机做起英语听力。 沈晴方是美术生,而四中对于美术方面的师资薄弱,只提供了几间干净宽敞的画室。学绘画若是两三天疏于用手,便会比先前退步一大截,因此他总在上夜自习的时候消失踪迹。 方鹿鸣已经写完了手头上所有的作业,恹恹地看向沈晴方那空荡荡的座位,单手支撑着腮帮在思索着什么,隔了一会儿,不自觉将视线转向坐在他旁边的靳屿。 靳屿似身上也安了只眼睛,他的笔尖一顿,猝不及防地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方鹿鸣有种被戳破心事的尴尬,却也不好装作无事发生地挪开双眼,只得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 靳屿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仍是平常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然而他的眼睛暗波涌动,沉沉地看着方鹿鸣,好像要在他的脸上盯穿一个洞来,却一语未发。 方鹿鸣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笑容也僵硬了不少,试探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道:“我作业做完了,文言文也背好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他将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希冀地看着靳屿。 靳屿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掰开,又开始专心算起最后一道数学题。方鹿鸣见他不再搭理自己,心头像是被浇了一大杯柠檬汁那样酸涩,索性自顾自摊开一本课本开始放空思绪。 甫下课铃声一响,班上仍没有像白天时瞬间就喧闹起来,枯燥乏味的作业将他们的反应压迫得愈发迟钝,隔了好一会儿,全班仍安静得吓人,甚至还有好几个还在专心致志地做着作业。 方鹿鸣的上下眼皮像一对陷入爱河的情侣那样分分合合,逼仄的空间与浑浊的空气让他不禁打了个哈欠,正想趴在桌上睡十分钟左右,他的额头便被一只手抵住,那人手上冰冷的温度让他浑身一颤,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他揉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向靳屿:“怎么了?” 而靳屿直接站了起来,丢下一句:“不是出去玩么?”就走了。 方鹿鸣这下子完全清醒过来,急忙跟着他走出了教室。 他们是通校生,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上夜自习——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而校方对于他们中途离校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学校南门的道路在夜晚常年很暗,路灯跟没开似的,因为没有多少人经过,后勤部也懒于维修,因此这条路上闹鬼的传闻也是层出不穷。 一旦安静下来,方鹿鸣便总会胡思乱想。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的一部鬼片,也是在夜晚的小路上,一对情侣开车时突然撞倒了一个白衣女子,他们跳下车去看时,地面上却空无一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暗自加快脚步,一定程度上缩短了与靳屿的距离。这时,前面的人骤地转过身,方鹿鸣没刹住车,直直地撞在他的身上,而后者就势将手搭在他的腰侧,道:“都说了,要走在我的旁边。”这句话看上去像是责备,然而尾音稍扬,听得出他心情很好。 方鹿鸣的脸噌地烧了起来,幸好是在夜晚,靳屿发现不了他写满整张面孔的不安。他有些别扭地挣离他的怀抱,随意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靳屿说:“不知道。” “......”方鹿鸣被噎住,顿了片刻继续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能感觉到靳屿看了他一眼,眼底似乎还噙着笑意,只不过光线实在太暗,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然后他听见他开口:“干你啊。” 低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蜗,他感觉到脸上的红晕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便连耳垂也是滚烫的。他情不自禁用手摸摸脸以来降温,而声音因为紧张支支吾吾:“你......我......在这里......不好吧......” 靳屿发出一声轻笑,反问他:“那在哪里才好?” 方鹿鸣严肃深沉地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才回答他:“在家里最好。” 靳屿今天格外不像平日里见到的靳屿,他又笑了起来,无奈道:“我只是在开玩笑,不要当真。” 方鹿鸣知道自己被戏弄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干脆撇下靳屿独自一人掉头离开。 “你去哪里?” “回家!”话刚说出口,那人便一把拽起他的手将他往回扯,声音夹杂着一丝戏谑,轻声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才没有......”他正想辩驳,靳屿便张口咬住了他的脖颈,牙齿缓缓滑过他的肌理,将他辗转喉头的话语变成一声呻吟。 隔了很久,靳屿才选择放开他。他的双腿早已软绵绵的失了力气,幸好被靳屿托着胳膊,否则他早就摔倒在这条铺满石子的小路上。 他自然不会对靳屿心存感激,迅速地脱离桎梏之后,趁着稀薄的月光,他恶狠狠地瞪了靳屿两三眼。 靳屿没有看到他此时凶巴巴的眼神,但也能轻易察觉到他的低气压,摸上他的后脑勺,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柔声道:“生气了?” 方鹿鸣仍是不想理他,等同默认。 “那你要我做什么?” 方鹿鸣抬眼看他,眼中流露出不解,随后听着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才能原谅我。” 他记得学校南门种了一大片黄花菜,他小时候听他妈妈说过,它还有一个文绉绉的名字,叫做“忘忧草”。黄花菜在夜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3 色中将明艳的黄色隐去,晚风吹得它们像芦苇一样荡来晃去,静谧而不招摇。 他被靳屿背着走了一路。 夜空如同一面大网,而那些肉眼可见的星星即是漏网之鱼,微弱的闪动是它们无力的负隅顽抗。他仰头看了半天的星空,直至脖子发酸才低下头来,出神了一会儿,他扭过头,就见到靳屿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而他趴在靳屿的背上,影子像是不复存在,又像是与后者汇集到一起。 他回过身,之前压下去的困意重蹈覆辙,将他的眼皮再次合到了一起。他的视线开始发散,迷迷糊糊地看着靳屿的肩头,想着,要是趴一小会儿,他应该不会介意吧。就一小会儿。 想着想着,他的下巴像吸铁石似的迅速黏上了靳屿的肩膀。后者的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方鹿鸣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时钟正对准早晨七点钟。今天是周六,所以靳屿没有叫他起床,而他洗漱的时间也比学习日慢了许多。他惺忪着一双眼睛走了出去,就闻见客厅飘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今天韩姨有事请假,靳屿便提前起床将早饭做好。 桌上的食物清淡而又简单——鸡丝粥,茶叶蛋,酱黄瓜,还有两个荷包蛋。 他看着自己位子上的那一颗是他最喜欢半生不熟的溏心蛋,用叉子挑破煎得酥脆的蛋白,开始蘸着蛋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狗剩围绕着他的脚跟作圆周运动,方鹿鸣干脆将它捞起来,它乖乖趴在他的腿上,一脸期待地等着投喂。 他长手一伸,从茶几上拿来一包小鱼干,将它撕成一条一条地喂给狗剩。狗剩欢快地拿后槽牙啃了起来,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方鹿鸣的手指。 等打发完狗剩后,他正准备继续吃荷包蛋,却被靳屿拿筷子头给了个爆栗,冷不防听到他说:“去洗手。” 他乖乖地去料理台洗手,水声哗哗,他边洗边想着,靳屿确实如他妹妹所说的那样不太喜欢小动物,久而久之地接触便可得知他重度的洁癖,每次跟狗剩短时间接触后,他总会去浴室冲个澡,甚至将身上本就干净的衣服也换上一套。并且他的眼底容不下沙子,还勒令方鹿鸣逗弄完猫后如他现在这样。 于是他疑惑着,靳屿为什么还允许狗剩的存在呢? 这时,他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大胆的念头,然而还没来得及抓住,便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然而他瞧着这串数字有些眼熟,于是也没有多想地接了起来。 “你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传来一个惴惴不安的声音:“哥......” 方鹿鸣心中颇为惊讶,声音温和下来:“怎么了,小远?”他边通话边走到了餐桌旁,拉开一张靠椅坐了下来。 靳屿听到他在叫“小远”二字,眉尾一挑,不动声色地夹了几块酱黄瓜放在他的粥里。 眼见着黄瓜叠得越来越高,他惊呼:“诶,够了够了......” 电话那头声音突然停住,原本温软的声调迅速拔高而变得尖锐:“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方鹿鸣眉头皱起:“怎么了?” 方路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既懊恼又别扭地开口:“没、没什么。” “......那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方路远顿了须臾,说道:“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方鹿鸣仔细斟酌:“那你先说。” “是关于阿姨。”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她......走了。” 第十九章 “她......走了。” 当方路远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前一黑,声音近乎颤抖得不能自已:“你、你说什么?” “啊,哥你别误会。”他急忙解释道,“她还活得好好的,只是爸爸放阿姨离开了。” 鞠橙橙生平有许多的故事,只不过这些故事都不动听,有些甚至殃及了方鹿鸣。 他不禁将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他仍然记忆犹新。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至电话那头的方路远喊了他好几声“哥”,他才回过神来。 “你还好吧?”方路远的语气仍旧小心翼翼的。 “没事,你先去忙吧。”他不等方路远还要说些什么,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顿时觉得眼前的食物索然无味,正想跟靳屿说自己吃不下时,坐在他对面的靳屿忽然站了起来,他微微一怔,就见到他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叉起一块蛋白递到他的嘴边,不容分说道:“吃。” 他只得乖乖地张开了嘴巴,吧唧吧唧地嚼着咽了下去,正想说话,又听见靳屿凉凉地开口:“食不言。” “......”于是他迫于压力、忍气吞声地吃完了这顿早饭。 等到靳屿把一碗粥、一碟酱黄瓜和一颗荷包蛋全部喂进他的嘴里,他就有些撑了,一边摸着滚圆的肚子一边摆手说自己已经吃饱。 靳屿不再看他,转过身整理起桌上的餐盘与残羹剩饭。 方鹿鸣憋着一口气,见靳屿一直不跟他说话,反倒是他率先沉不住气地开口:“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靳屿头也不抬,顺着他的话问:“好奇什么?” 他转了下眼珠,掰着手指数着:“比如,之前在给谁打电话啊,在聊什么内容啊......” “那你说说看。” 方鹿鸣见他回答得如此敷衍,有些生气地咬起了筷子。 筷子很快就被靳屿抽走,顺便物尽其用地敲了下他的脑袋瓜,轻声道:“如果你想说,我便会听。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会等着你开口。” 方鹿鸣怔住,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很感动?” 他拼命点头。 “那你得补偿我。”他凑到他的耳边,戏谑地说,“帮我洗碗。” 方鹿鸣原本积在眼底的泪水一下子收了回来,生气道:“你刚才跟我说这么长一段话,就为了让我去洗碗。” 靳屿又恢复了原先那张冰块脸,语气淡淡的:“不然呢?” 方鹿鸣丧气地垂下头:“好吧。” 不过他在这里白吃白喝地住了这么久,还没有为其出过一份力,他向来吃饱喝足便直接去洗澡,或者躺在床上翘着脚尖玩手机,现在想来还有几分难为情。 盘子上油污粘手滑腻,他有点嫌弃,索性将它们一股脑地扔进洗碗池里,不凑巧地压碎了一个调羹。他心惊胆颤地瞥了眼坐在客厅的靳屿,见他毫无反应,顿时松了口气,将碎片一块一块挑出来扔进垃圾桶。 他是个家务苦手,平时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会儿手上糊着大把的洗洁精来回搓弄着饭碗,两者都滑不溜秋,他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4 暗自加重力道不让它从手中脱离,然而愈是用力愈会适得其反。 方鹿鸣心灰意冷地将碎片扫进畚斗里,背后一阵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只听得一声无奈的叹息传来。空气有瞬间的凝滞,他本以为靳屿会劈头盖脸地对他说声“滚”,可没想到他强行握住自己的手腕,将掌心摊开,掰着手指认真地打量着着,似乎在检查上面有无伤痕。 “还好没受伤。”靳屿放开手,而他的手背上仍残留一丝余温,让他感觉心中空落落的,随后前者又开口,“把地上东西收拾好,出去。” 方鹿鸣面上一红,小声驳斥着:“我从来都没有学过这个......” 靳屿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这个不需要学。” 他张了张嘴,又把头垂了下来:“好吧。”随后悻悻地走出厨房。 被洗碗的事情一耽搁之后,他差点将要紧事抛到了脑后,只不过在刚才的折腾之下,他的心情远没有像先前那样异常沉重。 如果一个人的生平可以归分成不同种色彩,那么鞠橙橙的前半生是明丽鲜活的彩色,而后半生像是遇上了一场浩浩汤汤的洪涝,将整个世界倾颓扭转、土崩瓦解,只吝啬地留下了黑白灰。 方志南跟方路远的妈妈林子妤一直都是一对被旁人艳羡的模范夫妻,实际上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那场二十多年前的婚姻形同虚设,不过是一场利益相同的政治联姻。两个人貌合神离,而方路远的出生全然是为了堵住他们长辈啰嗦的嘴。 好在方志南跟林子妤还算有一颗良心,加上他们“事务”繁忙,方路远自小被扔进军区大院里由他爷爷照看着。而方志南向来自命不凡,秉承着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的原则,将鞠橙橙和方鹿鸣也安排进院中的一处住所。 鞠橙橙动过很多心思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可最后还是被方志南轻而易举地捉回。两个人争吵过无数次,甚至拳脚相加,一回方鹿鸣躲在衣柜里想跟鞠橙橙玩捉迷藏,方志南却在此时突然大驾光临,两人很快便吵了起来,最后以方志南不耐烦地扇了她一巴掌告终。他的手劲很大,鞠橙橙被打得身子一歪,顺着惯性向后跌去,岂料被桌子的尖角砸中了后脑勺。 方鹿鸣透过衣柜的一道缝隙向外看去,满地的鲜血吓得他心跳骤快,不禁捂住嘴巴,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此时他蜷缩在沙发里,眼睛直直地盯着某一处地方出神。 方志南跟鞠橙橙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这场轰轰烈烈的电影终于宣布落幕。鞠橙橙大概去追求她自己以为的幸福,可是她忘了最开始将她推向深渊的并不是方志南。 而是...... 这时,突然有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原本紧咬的唇瓣被人用手指拨开,随后用指腹轻柔地摩挲起来。 他回过神来,就见到靳屿垂头凝视着他,目光深沉专注。而这个动作实在亲昵,他感觉自己耳朵尖有点发烫,不禁向后挪了挪,与他保持些距离。 靳屿干脆坐到了他的旁边,将一杯温水放在他的手里,让他用双手捧着,问:“不开心?” 方鹿鸣点头又摇头,轻声说:“其实也还好,我......我小时候发生过很多事情,所以导致现在的性格就是这样——可能一开始,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无理取闹、骄纵叛逆、爱爆粗口......”说着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啊,我实在太恶迹斑斑了。不过,你不知道的是......” “我知道。”他语气认真地开口,将他头上的一绺翘发抚平,缓缓道,“而且你说错了。” 方鹿鸣怔住。 “从一开始,你在我眼中就一直很好,”他转过身,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本速写本递给他。 展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个个圆滚滚的q版小人,方鹿鸣惊呼:“原来你还会画画?!” 靳屿不置可否,将本子翻到写着201x年9月1日的一面画纸上,只见上面画着一只短腿小鹿——若不是因为它的头上有两个犄角,方鹿鸣险些觉得他画的是一只猫,仅寥寥几笔,他就将小鹿的神态描摹得淋漓尽致,眉毛倒竖起来,故意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是它的眼睛又圆又明亮,几乎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而腿短又是致命伤,让人看起来明明是色厉内荏,却还要逞强地张牙舞爪。 而之后的画纸里,不论画什么东西,这只小鹿都会出场。有时兴致缺缺地歪倒在路边,就连草地上的小花也跟着枯萎了。有时兴高采烈地在街道一蹦一跳。甚至还有鹿屁股正对的角度,而它的脑袋转过来,嘴角一耷,眼睛泪汪汪的,看上去委屈兮兮,而旁边还恶趣味地配了“主人”二字。 他听到一阵咳嗽声,正想抬头看去,而手上的画册被靳屿毫不留情地抽走——后者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红晕,只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面无表情地开口:“看够了吧。” 方鹿鸣其实想说“还没有”,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很感动,只不过......” “嗯?” 方鹿鸣靠近他,忧心忡忡地问:“你不会又要让我去洗碗吧?” 靳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柔声道:“怎么会?” 虽然他的笑容在方鹿鸣眼里看上去有点瘆人,但他仍长长地舒了口气,就听见靳屿又开口:“去拖地。” “......” 第二十章 高三这一年过得尤其漫长,方鹿鸣后来总会想起这一年的光景,记忆有棱有角,就连细节他都能像拼图那样分毫不差地拼凑出来。 于是他这才意识到,回忆之所以漫长是因为难忘。 高三的教室仿佛是一个病毒隔离区,与高一、高二相差了两道楼梯与一幢办公室的距离。原先午自修大家还会趴在桌上睡一中午,而现在他们的脊椎被学习压迫得愈发弯曲,头颅低垂,似乎休息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他们现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题海中徜徉。 沈晴方去了h市的画室长达半年之久,顺利地通过了g美的校考,回来之后已经是高三下半学期,而他除了第一次摸底考试掉到了班上中游,后面的考试依旧名列前茅。 高考的前一个月,靳屿不眠不休地给他灌输了许多老师不曾教过的知识点,他起先愁眉苦脸地顺着他的思路解题,待周而复始地做了好几道相类似的题型后,他解题愈发顺利,甚至能举一反三,将一些晦涩繁冗的题目也能梳理通顺。 经历过四次的摸底考试,黑板左下角的倒计时也渐渐缩短至最后一天。 进入考场时,几个小时前的惴惴不安突然在此时烟消云散。考题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简单,除了数学跟理综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5 最后一题费了不少时间解题,其他的题目他都做得游刃有余。 三天后,他们拎着花花绿绿的行李箱,乘上校车回家。昏暗逼仄的车厢将他们沉积已久的睡意挑出,方鹿鸣也恹恹地打了哈欠,按下按钮将座椅往后仰了些,一靠下去便睡着了。 睡意朦胧中,他隐隐察觉到校车驶入一条冗长的隧道,里面的灯光像是蹭着火苗的流星,一盏一盏地从他脸上划过,还留下一阵刺目感。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脑袋一歪,继续睡了起来。 他在睡梦中感觉到有阵微风拂在他的脸上,迷迷糊糊地想,或许是车窗没关紧的缘故。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原本应该还能睡得更久,只不过到站时,司机陡然一个急刹车,他的身体惯性地向前一倾,眼见脑袋即将撞在前面的座椅上,却被一只手即时地托住额头,顺手将他的上半身按回原位。 方鹿鸣被刚才的动静弄得从梦中惊醒过来,揉了一会儿的眼睛,就听见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下车了。” 他这才完全清醒,看了眼陆陆续续下车的学生,又看了眼靳屿,讷讷地应声,跟着他一块儿走下了车。 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渗透进他的四肢八体,他感觉身体重新活络起来,兴奋地对靳屿说:“终于解放了。” 他在靳屿的眼底看到了笑得傻气的自己,急忙收敛了些,而靳屿似乎被他感染,噙着笑意地点头。 他没有问方鹿鸣考得如何,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着行李箱走到了家门口。门内传来一阵抓挠声,甫一开门,狗剩便一蹬腿地扑到了方鹿鸣的怀里,亲昵地拿脑袋蹭着他的胸口。 特地为狗剩多囤了两天的猫粮已经完全空盘,方鹿鸣愤愤地用手指戳了戳它滚圆的肚子,仍不解气地道:“你是有多能吃呀。” 狗剩“喵”了一声,眨着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又过了没多久,他接到了沈晴方打给他的电话。 “嗯,其实我觉得还蛮简单的,自选模块也还好。对了,你应该只考两天就够了,怎么今天才走?” 他听见沈晴方轻笑一声,说:“我啊,纯粹是不想回家,能在学校留一天是一天。” 他怔了怔,若有所思地应了声,也不好意思再去追问,随即换了个话题:“你打算选什么专业?” 沈晴方又笑了起来:“分数还没下来呢,你就操心起这个?” 方鹿鸣刚洗完澡,拖鞋还是湿答答的,他索性横躺在沙发上,脚趾蜷起又放开,说:“你成绩这么好,而g美录取的文化课分数又这么低,一定能进的呀。” 沈晴方在电话那头笑了几声,说道:“借你吉言。对了,我这个暑假应该会去h市的一个画室做兼职,你有空可以到那里找我。”随后他报出一个地址。 方鹿鸣赶紧拿一个笔记本记了下来,点了好几下头之后,突然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于是赶紧应声:“好好好。” 正巧靳屿拿着半个无籽西瓜走了过来,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皱,还没等调羹落到他的脑袋上,他便先行一步地正襟危坐,一脸希冀地看着靳屿手上的西瓜。 沈晴方说着说着,见方鹿鸣突然沉默了,于是问他:“怎么了?” 方鹿鸣见靳屿走远以后,登时放松下来,盘起了腿,将西瓜捧在怀里,用勺子往红艳艳的瓤中间挖了一个圆圈,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没什么,吃东西呢。” 沈晴方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方鹿鸣吃着西瓜,调羹还含在嘴巴里,眨了眨眼睛,问:“什么?” 他缓缓说道:“就是之前在车上的时候,经过了一个隧道......” 方鹿鸣听得认真,随后电话里传来重物的撞击声,就听见沈晴方的声音夹杂了一丝慌乱,急忙道:“我这里还有要紧事,先不跟你说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即便是一根筋的方鹿鸣也察觉到了他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不能为之分享,但沈晴方整日挂着笑容、有极大的耐心听着他的唠嗑,然而什么事情都不曾听他提起,他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大好。要不改日,他把自己的心里话跟他说说,互相交换下秘密,也算是公平起见。 他这样想着,于是又将这件事记进笔记本里。 “你在写什么?” 他被吓了一跳,笔尖因为手的颤抖而向下一撇,硬生生把“心”写成了“必”。 靳屿敲敲他的脑袋,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说:“吓成这样?” 他将笔记本合上,皱眉道:“我正在写东西啊。”说完他便愣了一愣,总觉得这语气太像小媳妇在嫌东嫌西地抱怨,不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后偷偷瞥了靳屿一眼,见他脸上毫无异色才松了口气。 他转了下眼珠,开口问:“你想去哪所大学?” 靳屿看着他,说:“那你呢?” “我啊,”他将脚放了下来,踩在拖鞋上,圆润的脚趾时不时乖张地弹跳一下,说,“看分数啊,再看排名,填五个志愿,听天由命。” “倒是你,想上哪所大学不容易呀。”他掰着五根手指将国内几所知名大学说了出来,骄傲道,“被我猜到了吧,你肯定会填这些,”说着说着他情绪开始低落下来,“这样想我们只能寒暑假见面了。” 靳屿依然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点头:“确实。” 方鹿鸣有些失望:“你这回答也太敷衍了,”他犹豫了一小会儿,眼神躲避,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我们勉强也算朋友吧,你就不能表现得有一点难过吗?” 靳屿低下头,将他手中已经被挖空的瓜皮放到茶几上,随后捉住他的手,抽出几张纸巾将他残留在指缝上的西瓜汁擦净,头也不抬地开口:“等开学,你就不要过来了。” “有机会再见面吧。” 第二十一章 “有机会再见面吧。” 他仅抛出短短七字,然而每个字眼如同一根根无形的针,严丝合缝地嵌进他的心头,疼得他眼眶都红了一圈,不由丧气地耷拉下脑袋,轻声问:“你认真的吗?” 而靳屿一把薅住他额前的发丝,强迫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面无表情道:“你觉得呢?” 他的语气分外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况且靳屿也从不会和他开玩笑。他脑中紧绷的弦在此时骤地断裂,并发出不绝如缕的轰鸣。他觉得头昏目眩,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凑到靳屿身边,小心翼翼地扯扯他的衣袖,语气有些憋屈:“可、可是你明明说过,以后要跟我在一起的呀,你......” 他正要接着往下说,靳屿便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的话,温和道:“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6 曲解了我的意思。”他说着说着,便松开被他拨乱的头发,用手指梳理了一番,而后指尖逐渐掠过他的脸颊,再到连接着他衣角的手指,将其一根一根掰开。 方鹿鸣看了眼空荡荡的手,仍然追问着:“那你是什么意思?” 靳屿不置一言,他背着光,方鹿鸣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但他知道他正在注视着自己。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你纯粹是抱着想让我上进的目的,才这么对我说的吧。我不该当真的,真是对不起啊,我、我都听你的,等开学我就搬出去住,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颤抖,越说到后面越发语无伦次。靳屿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他的话语被这一个动作止住,怔怔地看着靳屿,而靳屿叹了口气,轻柔地顺着唇线抚摸起来,无奈道:“真是个不开窍的笨蛋。” 方鹿鸣正兀自出神发呆,这句话他听得虚无缥缈、很不真切,于是问他:“你说什么?” 靳屿再也没有开口。 ※※※ 狗剩的掉毛期又要到临,方鹿鸣每天都即时地给它梳毛打理,却总能哗啦啦地带下一大团绒毛。 这个早晨他正在给狗剩洗澡,狗剩的四只爪子才刚沾到水便胡踢乱蹬起来,像是在玩双人自行车一样。狭隘的浴室顷刻像是落下一场倾盆大雨,豆大的水珠把他的头发和衣服全部打湿,而他的眼睛被疾飞而来的泡沫挡住。恰巧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他只好用衣服擦了擦湿漉漉的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拿起手机,脑袋一歪,将它夹在耳朵与肩膀的缝隙处。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他们班班长,她清亮的嗓音在听筒里听得有些尖刺,就像是每个早自习,她都会跨步到讲台上高喊一声,不要吵了。 方鹿鸣的双手强行压在狗剩身上,用沐浴乳将他湿得像缩水的绒毛搓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嘟囔着:“哦......分数不是还没下来么......考得自我感觉还行吧......嗯嗯,你也是......什么,同学会?后天么......嗯,有空......那好,再——” 他一个“见”字还未说出口,狗剩便趁他不备,纵身一跃,很快挣脱了他的束缚,四肢像装上小马达一样,摆在地上的物品全部都被它撞飞,甚至连几张椅子都不能幸免。而方鹿鸣沉默地看着被浸泡在水里的手机,原本亮着的屏幕也熄灭下来,不禁头疼地揉起太阳穴。 方鹿鸣已经不敢取方志南给他的钱,尽管后者每个月都会将一大笔钱汇入他的银行卡里,但是方志南终归不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跟他也没有过多交集,更何况他早已成年,而鞠橙橙一门心思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哪里还会在乎他呢。现在想来,他这两年一直在靳屿家里白吃白喝,也难怪会被他下驱逐令吧。 他从水中捞出手机,长按了好几次电源键,手机依然没有反应。他不由愁眉苦脸起来,心中思忖着,开学的话,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的,所以说得攒一点生活费,也就是意味着在这个将近三个月的暑假里,他必须得去打工赚钱。 吹风机嗡嗡地运作着,这时靳屿走过来,手上抱着瑟缩成一团的狗剩,见他正在心不在焉地吹着手机,眼底闪过促狭的笑意:“手机怎么了?” 他将开关调小一档,蔫蔫地答道:“不小心就、就掉水里了......”顺带瞪了狗剩一眼。 狗剩被他瞪得打了一个哆嗦,而靳屿不再看他,低下头不紧不慢地给它顺毛,于是它再次被带进浴室里。 而这时,狗剩一改之前的负隅顽抗,在靳屿的手里一下子变得极为温顺,好像胡乱蹦跶的皮球变成了任人搓扁揉圆的面团,就连水已经流到它的脑袋上,它也只是眨了眨眼睛。 方鹿鸣的心里已经酸得冒起泡泡,一想到狗剩明明是自己捡来的,转眼却在别人那里这么亲昵,也明明是他一直在照顾狗剩,喂它猫粮、给它铲屎,它什么时候才能像现在一样听话? 于是他回到卧室里,翻开一本笔记本,扉页上写着“狗剩的观察日记”,他巨细无遗地将狗剩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记了一页又一页,写着写着就开始偷偷抹起眼泪。他想,等他离开以后,靳屿一定会照顾好它的,尽管靳屿没把他当朋友,但是他们至少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应该能偶尔来这个家里,看它一两眼,一两眼就好。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狗剩或许已经忘了自己,那么......靳屿呢?他会和狗剩一样,把自己忘记吗? 他顿时笑了起来,人怎么可以和动物相比呢?肯定会记得他的啊,只不过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熟稔,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老同学,一个与平常人并无两样的泛泛之交。 ※※※ 班级聚餐的地点订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靳屿与方鹿鸣本就离这里很近,所以两人一前一后、姗姗来迟地走在路上,到达时三张圆桌基本满座,一眼望去只有一圈圈黑魆魆的人头,很难发现座椅的踪迹。 他们两最近几天虽然还会聊上几句,但远没有像以前那样聊得热火朝天——应该是方鹿鸣单方面聊得热火朝天,而靳屿一如既往,与平常并无两样。方鹿鸣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就像在学林黛玉伤春悲秋,明明是他先对靳屿不再过多搭理,而后者并不上心,反倒是他自己陷进囹圄里,矫情、忸怩、难受等诸多情绪将他团团包围,他不能反抗,不能挣扎,只能一味地接受与习惯,好不奇怪。 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古怪的情绪在他心底毫无知觉地滋生,以惊人的生长速度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他也不得而知。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活得没心没肺,即便没有人疼,他也照样吃喝玩乐,肆意挥霍余下的时光。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就见到一个女生一边兴奋地朝他挥手,一边拍了拍她旁边空着的座位。那个女生是他的前桌,叫韩蕊蕊,除了沈晴方之外,她是跟他聊天次数最多的人。而他没有询问靳屿的意思,也知道靳屿不会看他,于是朝她笑着点头,径直地走到她的旁边。 方鹿鸣远不知道自己自从换个发型、性格与原先截然不同后有多受女生的欢迎,韩蕊蕊的身子往后仰,朝坐在方鹿鸣右边的一个女生使了个眼色,那个女生本就长得文静秀气,加上穿了条淡粉色的荷叶裙,模样好看极了。隔壁好几个男生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打转。 而他只觉得这个女生有点眼熟,长得也还不错,便多看了她一眼,而她发觉他在看自己,竟脸上一红,很快地低下了头。 方鹿鸣有些郁闷地摸摸自己的脸,纳罕着,他有这么可怕吗? 他本就心情不佳,于是干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7 一门心思地投入到吃的怀抱里。 女生围成一圈总会有聊不完的八卦话题,她们叽叽喳喳地吵着,时不时还要搭理他一下。他现在不是特别想说话,因此都是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 就在这时,服务员手上拿着一罐果酒走过来,放在他们的面前。初夏是吃杨梅的盛季,只见那一颗颗红得发紫的杨梅沉在玻璃罐子的最底部,酒液虽然看上去紫艳艳的,但格外透明澄澈。 许多女生从来没有喝过酒,一脸犹豫不决地看着酒罐子。方鹿鸣率先站起来,用细长的夹子将里面的酒渍杨梅一颗颗夹出来,一一分给几个跃跃欲试的女生们。他也拿起一颗含进嘴里,果肉在他的舌尖化开,醇厚的酒香加上微酸的杨梅香,好吃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果酒远没有普通的白酒来得呛人,清甜得像是在喝一杯杨梅汁那样。他正喝得起劲,他旁边的女生忽然开口:“好喝吗?”她声音很软很好听,带着一丝羞赧。 方鹿鸣点头:“好喝,你要不要来点?” 他似乎看到女生的眼睛亮了起来,笑着说:“好呀。” 他正想给她倒酒,与此同时靳屿走了过来,将面对他的大片灯光遮挡住。方鹿鸣只觉得视线黯淡下来,于是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去。 靳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喙道:“跟我过来。” 他以为靳屿不让他喝酒,心里又委屈又气愤,是以仰起头来,将原先斟满一整个玻璃杯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倒置,最后一滴酒液顺着杯壁蜿蜒流淌下来,他伸出一点舌尖,将那滴液体舔进嘴里,朝他挑衅地笑了起来,一字一顿说:“我、偏、不。” 此时方鹿鸣的双眼漫上一层水雾,两腮酡红,红润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觉得有些渴地舔了下嘴唇,他的嘴唇顷刻变得水润,宛如一颗新鲜熟透的水蜜桃,等待别人将它的外衣剥除干净,露出诱人饱满的内里。 靳屿的喉结微不可觉地上下滚动,微弯下身,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捎着酥麻的呼吸,有些喑哑,又有些隐忍:“我拖着你走,或者自行跟我走。两者选一。” 方鹿鸣迟钝地想象着自己的后领被靳屿强行拽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像牵小狗一样离开这里,不禁心底发憷,勉力站起身来,略有歉意道:“我跟靳屿还有要紧事,先走了啊。” 男生表示不介意,跟他们告别之后便继续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而女生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想要说些什么挽留的话,但见到靳屿面色着实不善,便一个个噤了言。 而那个女生慌忙从包里翻找起来,同时对方鹿鸣说着:“等等,我还有东西要......” “快点过来,要来不及了。”靳屿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的话,催促着方鹿鸣。 “哦哦好的。”他赶紧回道,接着扭头对同学说,“大家对不起,大家再见。” 大伙儿纷纷丢出一句句损话笑骂他,他摆摆手,便转身跟着靳屿走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回去时,方鹿鸣起先还能勉强站直身在路上走着,可后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下一团吸饱水的海绵,昏昏胀胀的感觉充盈他的全身。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惊叹原来这瓶果酒的后劲这么足。 靳屿沉默地看着他歪七扭八地走在前面,路线完全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还险些被横在前面的台阶绊倒,幸好靳屿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后衣领才幸免于难。 方鹿鸣的t恤被他整个儿提起来,露出一大截光裸细腻的后背,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苍白。他的双腿软绵绵得像站在一朵浮云上,径直地向后倒去,而后脑勺磕到一块坚实温热的物事,随后有双冰冷的手放在他的腰侧,惹得他打了个哆嗦,嘴里嘟囔着:“好冷......什么东西呀......”说着他便伸手摸向那横在他腰上的那双手,却被靳屿反手握住,声音比先前柔和了许多:“听话,我们回家。” 而方鹿鸣听到这句话像是被打上一剂镇定剂,立马安静下来,闭着眼睛,睫毛浓密卷翘,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乖巧极了。 靳屿虽是仍然木着一张脸,但温酽的眼神暴露他此时的情绪。他将方鹿鸣打横抱起来,后者像一只小奶猫那样蜷缩在他的怀中,嘴巴还哼哼哧哧地说着什么。他将头低下来一听,才知道他在背元素周期表。 方鹿鸣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地泡在浴缸里,水是温温热的,他闻了闻自己的手臂,还残留着沐浴乳的香味。他正想起身拿浴巾擦干身子,殊不知一站起来便两眼发黑,直挺挺地再次栽进水中。 水花四溅,原本没被打湿的头发也被水压得扁扁的贴在头皮上,而这时靳屿恰巧走进来,见他这副窘态,脸上连惊讶的表情也没有,拿过浴巾将他整个人从水中捞出来,顺便裹成一团白乎乎的蚕蛹。 靳屿抱着他走进卧室,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地板上,而自己坐在床边,开始给他擦拭起头发。空调冷气打得很足,他的双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目光涣散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好不容易等他注意力集中,登时便有双手将他的头摇成拨浪鼓。 方鹿鸣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好几绺黏在一起的发丝将他的眼睛遮盖住。他偏过头,大着舌头说:“慢些,我、我头晕......” 手下的动作果然放缓许多,就像是一场酥麻的头皮按摩,他被伺候得舒服极了,眼皮越来越沉,昏昏欲睡。而靳屿擦拭好一会儿后,捏了捏他的一撮头发丝,感觉干得差不多了才放开双手。 方鹿鸣此时已经徘徊在半梦半醒中,他的脑袋失去支撑,上半身承受不住重力地歪倒下来,恰巧落在靳屿的腿间。 靳屿:“......” 方鹿鸣逐渐醒过来,只觉得嘴巴碰到一块坚硬炙热的隆起,睁开眼才发现靳屿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像是要将他卷进漩涡中,而嘴边的物事竟是他昂扬的性器。 方鹿鸣有些发憷,迷迷糊糊地想,这个姿势,是靳屿想让他口吗?于是他又偷偷看他一眼,见靳屿仍旧沉默不语,在心底已经确信七八分。 于是他膝盖跪地,将靳屿围在腰际的浴巾打开,偾张的性器顷刻弹出来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整个身子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螃蟹,不敢抬头看靳屿此时的表情,只得小心翼翼地握住阴茎,伸出舌尖朝铃口舔了一圈。 下一瞬,他被靳屿像抓娃娃似的提了起来,顾不上滑落在地的浴巾,将他一把丢到床上。他仍没有反应过来,身体随着床的震动而上下摇晃。须臾,一道阴影笼罩他的全身,不由分说地用指腹蹂躏他的嘴唇,力道大得让他觉得自己的嘴巴要被磨破皮,再是用二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8 指迫使他张开嘴,泄愤似的往他口腔里来回搅弄。 “又想勾引我,嗯?” “喝酒的时候也是。” “不对,是每天都在勾引我。”他加快搅弄的速度,饶有兴趣地夹起他胡乱钻动的舌头,又道,“就这么饥渴到光着屁股想被肏,嗯?” 靳屿平日里皆处事不惊,就连现在说话也是不紧不慢、镇定从容,然而他此时出口的话语粗鲁得不像他本人。方鹿鸣被他赤裸的语言侮辱之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一锅沸腾的开水里,热量源源不绝地汇聚全身。尽管开着冷气,他仍然燥热地出了一身的汗。他的嘴巴被手指堵住,只能“呜呜”地摇头,生理性泪水抑制不住地划过眼角。 靳屿抽出手指,唇珠与指尖甚至还衔接着一道银丝。方鹿鸣终于能够说话,张口就咬牙切齿地骂他:“混蛋。” 他耳朵尖红得滴血,就连眼圈也是红的,因为刚才哭过的关系还泛着莹润的水光,而刚才那声“混蛋”由于底气不足反倒是成为色厉内荏的指骂。 靳屿眉尾一挑:“你再说一遍。” 方鹿鸣这会儿犹豫一阵子,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混、混蛋。”这次声音比之前弱了许多。 骤地,他的身子被人翻了过去,很快有一只手覆盖在他的臀肉上,恶劣地用力一捏。他疼得四肢都蜷缩起来,而靳屿握住他的脚踝,强迫他跪趴在床上,“啪”地一声,原本雪白的屁股很快出现一个红印。 “欠肏又欠打。”靳屿嘴上说着,而手上动作依旧不停,原本安静的室内回响起一阵阵肉体拍打的声音,加上若有似无的呻吟声,空气中仿佛浮动着粘稠的情欲。 方鹿鸣的腰肢已经软成烂泥,上半身全然贴在被褥上,臀部高高撅起,无意识地摆动胯骨以来迎合,而双手情不自禁地握住性器开始自渎起来。 靳屿将一切看在眼底,轻笑一声,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润滑液倒在自己手上,随后将剩下半瓶统统淋在他的臀肉上。穴口敏感地闭合,又缓慢绽开,透明的液体顺着臀缝缓慢流淌下来。他的指尖在后穴打着圈儿,将两根手指渐渐没入其中。 方鹿鸣难受地哼出声来,不由地夹紧后穴,却被靳屿狠狠地拍了下屁股,听见他冷声道:“放松。” 他听到这声不容置喙的命令,刚缓下身,而滞留在他体内的二指突然长驱直入,模仿着性交的动作开始来回抽插起来。他彻底瘫软在床榻上,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滚烫的岩浆中,而下一刻又被人扔进刺骨的寒潭里。这时,他不自觉地仰起脖子发出一声长吟,嘴里哼哼着:“不、不要顶那里......” 靳屿的指尖探到那一点凸起,唇角微扬,顺着那个点反复地碾磨、辗转、按压,还将手指逐一递增进去。而他浑身激起过电般的颤栗,想脱口而出的话语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哭腔。 直到穴口逐渐扩充到松软,靳屿才抽出手指。方鹿鸣只觉得后面突然空虚起来,还没想多久,便有一个更大更炙热的物事埋入他的后穴,旋即开始缓慢律动起来。 他一边哼哼一边绷起脚尖,而靳屿又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他配合默契地把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双腿盘在腰上。他们的身体紧密契合在一起,而他的性器贴在他的腹部。他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好玩,正想报复似的一口咬在靳屿的肩头。后者却突然一个深入,自尾椎骨传来的酥麻险些让他直不起腰来,而靳屿则握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双腿扛到自己的肩上,一路攻城掠地、挺身的速度也愈发快起来。 囊袋拍打在臀肉上的声音他听得尤为清晰,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恢复视觉时一道白浊喷溅在靳屿的腹肌上。而靳屿将它们揩下,信手抹在他挺立的乳首上,随后一只手用指腹反复按压着乳尖,另一只手用两指捏起乳头、来回打着转,甚至还用指尖抠弄顶端。 方鹿鸣才经历过一次射精,然而绵延不绝的快感使得他的性器有再次抬头之势。他的双手无处安放,而淫靡的情欲再次取得胜利,他失去清醒时的理性,将双腿掰得更开来迎合这场床笫之欢。 他记不清自己射了几次,也记不清靳屿在他体内射了几次,只依稀记得等靳屿终于打算放开他时,他的后穴已经完全合不拢,有粘稠的液体不断流出来,而原本纯白的床单皱成一团,干涸的精液一块块斑驳其上。 待清理完一切后,靳屿将方鹿鸣抱到另一张床上。他早已昏昏沉沉,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现实,眉头紧皱,手指搭在靳屿的手背上呢喃着:“你......不要赶我走。” 靳屿怔住,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说:“不会的。”是一句回答,却像极了一个承诺。 方鹿鸣顿时舒展眉头,彻底安心地睡过去,就连嘴角也是微微翘起。 靳屿看了他很久,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怎么舍得呢。” 可惜他没有听到。 第二十三章 方鹿鸣醒来时只觉得胳膊疼、腿疼、全身上下哪里都疼。他不由翻了个身,这下可好,屁股那块地方传来的痛感疼得他呲牙咧嘴。就在这时,靳屿端着一碗粥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昨晚的记忆因为酒精作祟而断片,但也能勉强回想起一些事情,不由地面皮一红,恨不得用被子将他整个人捂起来。然而未等他付诸实践,他的上半身便被靳屿小心地扶起来、靠在床头板上,随后他在他的后腰处塞下一块软垫。 靳屿将吹凉的瘦肉粥递到他的嘴边,命令着:“张嘴。” 方鹿鸣昨天光顾着喝酒,肚子早已是空空如也,因此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巴便将粥咽下去。 白粥小小的一碗,没吃到几口便已经空盘。方鹿鸣觉得自己还没吃饱,绕着嘴唇周围舔了一圈,一脸希冀地问靳屿:“还有吗?” 靳屿摸摸他的脑袋,意味深长地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方鹿鸣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又开始红起来,抬眼看向落在他头顶的那只手——其实他自小起就不喜欢被长辈摸头,因为以前一个保姆总会吓唬他,被摸头就被长不高,而现在他居然被一个小自己三岁的男生摸了......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膈应的感觉? ※※※ 方鹿鸣的手机虽然还能开机关机,但是基本上只有这一个功能。他不好意思问靳屿要钱,却好意思巴着他的手机不放,而靳屿也没说什么,因此他更加肆无忌惮,整日整夜把手机捧在手上跟别人聊天。 沈晴方邀请他来h市玩,他最近填完志愿,一来除了出去玩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二来可以顺便问问沈晴方能否让他留下来打杂。这么一来二去的深思熟虑之后,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29 他决定整理行李去h市住上几天。 靳屿回来的时候就见他正在衣服一件一件往里塞,狗剩窝成一团毛绒球躺在行李箱里,他俯下身拍下它的屁股,而它表情漠然地撇过头一动不动。方鹿鸣气急,托起它的两只前爪将它提了起来。他掂掂手上沉甸甸的分量,不由道:“你是不是又偷吃了?” 狗剩无辜地眨着眼睛,软绵绵地“喵”了一声,叫得方鹿鸣心都化了。于是他将它抱在怀里,顺着它的绒毛说道:“好吧,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你偷吃。” “你在做什么?” 他没有发现靳屿何时出现在房间,险些从原地蹦起来,而怀里的狗剩也因此炸毛,从他手中脱离出来。 “我、我打算去h市......”他回答得支支吾吾,心里没有一丝底气。他不由地纳罕着,自己在心虚什么? 靳屿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他见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解释得更加详细:“我用你的手机在跟沈晴方聊天,他说让我来h市找他玩,我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于是就......”他偷偷看了眼靳屿,后者的表情没有因此松动,于是他整理思绪,换而言之,“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他这句话只是符合情理之中的客套一下,没想到靳屿竟颇为认真地点头说:“好。” “......”他张了张嘴,最后选择闭口不语,然而他心底翻江倒海地懊悔,什么话都可以说呀,为什么偏要说这句话? ※※※ h市离n市很近,坐动车两个小时便可到达。方鹿鸣下车以后,立马看到沈晴方在一片树荫下半靠半站着。他的身姿挺拔瘦削,外加白皙的肤色,在普通人中过分显眼,几乎一眼便能注意到他。 沈晴方很快察觉到他们的脚步声,寻着声音朝他们看过来,不禁莞尔地走过去,说:“来得真快啊。” 方鹿鸣点点头:“上一班动车恰巧还剩两个位子,我跟靳屿就先人一步地挤进去了。” 沈晴方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将目光从方鹿鸣脸上移开,看向靳屿。后者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单单朝他点头致意,他亦朝他点了点头。 沈晴方所兼职的画室离g美很近,不过一两公里的路程。画室设计得很有排面,走进去便是一个线条简约、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的大厅,天花板上悬挂的几何体吊灯即便在白天也放射苍白的光线,地面大概是每天都有阿姨过来打扫的关系,透过光滑的大理石,方鹿鸣几乎感觉自己像在照镜子那样,地上的轮廓竟是如此清晰。 墙壁至走廊处贴着许多素描、水粉与速写画。他是一个门外汉,仅会浅显地觉得这张画画得有如何如何逼真、那幅画色彩有多少多少好看,并不懂艺术的形体与线条美,因此一个劲地感慨这些大师画工的炉火纯青。 沈晴方见到他瞠目结舌的表情,不禁笑起来:“这些都只是学生画的。” “学生?”他更加吃惊,“都这么厉害呀?” 他摇头不语。 靳屿停在某一处水粉画上,沈晴方见状走过来,顿时笑着说:“怎么,你喜欢这副画?” 方鹿鸣听着他俩的对话,不由好奇地朝那幅画看过去——是一副风景画,大概是当时作画的时候风特别急促,整片树林皆朝同一个方向偏移,最顶端散落的笔触像是漫不经心挑上去的、却又有迹可循。如果非要用词语形容,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三个字—— 很好看。 这时,靳屿言简意赅地评价:“画风不错。” 沈晴方顿时笑了起来,仿佛这句话是在夸自己那样。然而方鹿鸣垂下眼睛看向这张画的右下角,签名如同他的画风那样恣意不羁。他盯了好半天也辨认不出这人的姓名。 韩清?韩情? 看上去是一个女生的名字。 他困惑地挠挠脸,而前面两人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走上楼梯。这时靳屿转过身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马上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好像仅仅在确定他有没有跟上来那样。 恰巧撞上下课时间,一堆人鱼贯而出,手上还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看到沈晴方时,好几个人都凑上去跟他聊天,不忌讳地直呼全名。而方鹿鸣跟靳屿异常瞩目地站在旁边,那几人的眼睛皆是一亮,轻声问沈晴方:“他们也是新来的助教吗?” 他笑着摇头:“我朋友,过来玩几天。” 他们顿时有些失望,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后,便陆陆续续地下楼离开。 方鹿鸣戳戳他的手臂,笑着说:“想不到你在这里还蛮受欢迎的。” 沈晴方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说:“他们只是不怕我罢了......” 他还想说什么,方鹿鸣便见到一个男生不知不觉走到他的身后。沈晴方感觉到方鹿鸣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下意识地向后看过去。与此同时那个男生伸展手臂,猝不及防地给他一个拥抱,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隔着布料听起来闷闷的、又捎上点天真软糯的意味:“老师,你终于回来啦,我等你改画等了好长时间,你该怎么赔偿我呀?” 男生虽然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但他的个子很高,比179的沈晴方还高出半个头,两人拥抱的画面看起来格格不入、又异常和谐,仿佛是一个在外凶神恶煞的狮子收起利牙尖爪,正在对它的主人撒娇扮无辜。 方鹿鸣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到,不由愣怔地看向靳屿,拼命地眨眼睛。而靳屿慢悠悠、慢悠悠地给他一个“不关我事”的眼神,转回头不再看他。 “......” 男生仿佛才注意到他们两人,松开沈晴方,好奇地问:“老师,他们是谁?” “我朋友。”沈晴方又复述一遍,这次却报上了他俩的名字。 男生的脸上顷刻绽开笑容,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与酒窝,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乖巧地说:“你们好呀,我叫韩凊。” 第二十四章 这趟出来玩,沈晴方的本意是打算结伴去西湖。若是不算熟络的朋友,方鹿鸣还是会选择礼貌地应邀,而对象是沈晴方的话,他也懒得跟他客气,直接怒拒他的提议——现在已经是七月初,h市的温度直逼40度,出去玩一天活鱼恐怕都被晒成鱼干,因此他选择“哪凉快哪呆着去”,果断在被窝里霸占靳屿的手机。 画室的学生居多,所以他们休息的地方跟学校里的宿舍没什么区别。一张长一米九、宽九十厘米的床容纳不下两个男生,靳屿跟方鹿鸣只得分床睡。他睡觉有一个爱踢被子的坏习惯,平日总是靳屿在他熟睡时帮他重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0 新掖好。这天的舟车劳顿,他俩一沾枕头便彻底睡过去,而方鹿鸣甚至还未打完游戏,手机屏幕长时间亮着也不曾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一觉醒来时,他在游戏里收到一堆人骂他“猪队友”的私信,有些甚至直接语音,劈头盖脸便是一堆夹杂生殖器的辱骂。他揉揉眼睛,边听着这一句句脏话边伸个懒腰,渐渐反应过来昨晚他似乎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他想,还是道个歉吧,但是要说些什么呢? 他转转眼珠,在手机上打字:对不起呀。顺便加上一个颜文字。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趾有点痒,忍不住挠起来。挠着挠着,他又感觉脚踝也痒痒的。结果掀开被子一看,他不禁深吸口气——这么一双腿,他被蚊子咬了至少十余个小包。他本就细皮嫩肉的,经过刚才的抓挠,两块地方通红得几乎破皮。 手机突然传来不绝如缕的震动声,他拿起手机一看,不禁傻了眼。 这个游戏一开始好评如潮,可是最近它的策划似乎选择自掘坟墓,更新完以后出来一个有史以来最鸡肋的功能,那就是连接微信聊天。它会自动复制你游戏里的文字内容,直接跳转到微信界面上。 方鹿鸣刚才就不小心点到这个按键,又一不小心在微信界面勾上“多选”,于是...... 靳屿:对不起(?;ω;) a:......请问,你是本人吗? b:[捂脸]应该是发错信息了吧? c:卧槽???!!!!!!!!!你是假的吧!!!! d:没关系?(⌒▽⌒?) ...... 一堆人纷纷怀疑这条消息并非靳屿本人所发,或者是粗心大意之下点了群发。班级群更是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消息数便上升至一百条。而大多数人都相信是前者,因为靳屿根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方鹿鸣欲哭无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与此同时靳屿开门进来,手上还拎着两份早饭,将一份放在桌上,就见到方鹿鸣一直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而当他正对上他的视线时,他便像受惊的小鹿般惶惶不安地移开视线。 他自然没有看见靳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挑眉问:“怎么了?” 方鹿鸣赶紧低下头,乖乖地将双手伸直并拢,将靳屿的手机献宝似的递给他,说话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对不起......”随后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与他听。 靳屿安静地听他说完,沉默好一阵子。等不到他的回应,他如坐针毡,正一筹莫展地思考如何能求得他的谅解时,他却在此时突然开口:“腿怎么回事?” 方鹿鸣抬起头,脸上茫然得似还没有反应过来,怔忪许久才道:“啊,哦......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 靳屿握住他的脚踝仔细察看,他只觉得有阵湿润的热风喷在他的皮肤上,下意识地往后缩去,然而靳屿的手劲十足,他不过动弹一下,前者便加重力道将他往前一拽,而嘴唇几乎要贴在他的脚踝上。 靳屿“啧”了一声,就见到之前的蚊子包已经被方鹿鸣手贱地挠掉一层皮,细密的血珠不断往外渗出、凝固,化成一小块血痂。虽说只是小伤口,但在他身上仍旧显得怵目惊心。 窗外蝉鸣声聒噪地叫个不停,阳光被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粹,铺落在徐徐摆动的帘布上,如同黑白电影中一晃而过的镜头。 他看到靳屿从包里拿出一瓶绿油油的风油精,倒几滴在手上,避开伤口谨慎地涂抹起来。风油精的气味很呛人,他一边被按摩得昏昏欲睡,一边又被这味道熏得清醒过来,实在矛盾。 靳屿紧接着拿出一包酒精棉花,想要擦拭他腿上的伤口。尽管靳屿的动作很轻很柔,但酒精刺激着新生的伤口,还是痛得方鹿鸣哼哼唧唧地叫起来。 他觉得靳屿有些小题大做,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话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这人就是很招蚊子喜欢,小时候有一回出门在外,我手上、腿上被咬的包比现在还恐怖呢,甚至还抓破过很多块地方,但是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你......” 靳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朝他凉凉一瞥。 他不由噤声。 ※※※ 方鹿鸣觉得自己不能总是待在寝室里,这样就失去出来玩的乐趣。于是他总是喜欢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往画室里赶,画室里大部分人都是即将上高三的学生,夙兴夜寐地从早上七点画到晚上十一点。方鹿鸣已经脱离苦海,对于此景不光不会觉得感同身受,反而喜闻乐见。 画室的几个老师并非刻板守旧的人,他们叛逆时期做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一见到方鹿鸣走过来,只会笑眯眯地说:“又来这里吃东西啦?” 沈晴方有些头疼,低声呵斥他:“你呀,收敛点。” 方鹿鸣抬起头来,眼睛澄澈水润,嘴角因为刚吃完泡芙的关系,还沾着一圈奶油,颇为无辜地问:“为什么?” 沈晴方最受不了他这种懵懂无知的眼神,一下子便没了脾气,寻个合适的理由解释道:“......因为画室很脏,空气里都飘着铅笔灰。你想想你刚才吃的东西,好吃吗?” 方鹿鸣点头。 “那让你吃这些东西呢?”他信手拿起一个人的笔盒,从里面掏出各种铅笔、炭笔、亚光,循循善诱道,“里面还混了这些东西,你不觉得恶心吗?” 方鹿鸣依旧点头,但是他转着眼珠思索一会儿后,开口:“照你这么一说,我们干脆别用鼻子嘴巴呼吸,憋死算了。” 沈晴方:“......”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憋不憋死的?”韩凊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沈晴方身后钻出来,摇着无形的尾巴、一脸兴奋地看向沈晴方。 方鹿鸣断断续续地跟他解释一遍事情原委,韩凊听完顿时笑起来,脸上的两个酒窝深得好像能攒下两汪水,开口:“你别信老师这些大道理,他无非就是暗示你不要在画室吃东西罢了。” 他反复琢磨起这句话来,总觉得韩凊才跟沈晴方认识一个多月,而语气熟稔得有种自家人跟外人客套的意味。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顺着他的话问:“真的不能吃吗?” 韩凊又笑了起来,虎牙尖尖,像极了还是小奶狗时期的萨摩耶,说:“当然是假的。”他朝方鹿鸣走过去,一脸希冀地说,“我也想吃。” 方鹿鸣忙不迭递给他一块小蛋糕。 韩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摊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张开嘴巴:“啊~” “......”沈晴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夺过方鹿鸣手中的蛋糕,将它一整块塞进韩凊的嘴里。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1 第二十五章 “唔——咳咳咳咳!”他被呛出泪水,好不容易将蛋糕吞咽下去,委委屈屈地对沈晴方控诉着,“老师,你想谋杀我......” 沈晴方又露出万年不变的微笑,拿小画板轻敲韩凊的脑袋,命令道:“去画速写。衣纹,一百张。” 韩凊顿时苦着一张脸,伸出五根手指,欲讨价还价:“五十张。” 沈晴方没有说话,只是收敛脸上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两人僵持一会儿之后,韩凊终于缴械投降,丧气地垂下头说:“好吧,我这就去画。” 他的表情顿时开始松动,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发,夸奖道:“真听话。” 韩凊这才高兴起来,身后像是当真长出一张毛茸茸的尾巴,正欢快地摇来晃去。 方鹿鸣见到他走远之后,将手上的蛋糕屑拍干净,就见到沈晴方还站在他面前,而周围恰巧没有人经过。他心底已经憋了一肚子的话,恰巧天时地利人和,他不由看向沈晴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晴方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莞尔,说:“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吗?” 他端正坐姿,将没拆封的、已经拆封的零食一股脑儿地塞进塑料袋里,随后往地上一扔,眼珠子骨碌地转一圈,开口:“你跟韩凊......认识多久啦?” 方鹿鸣也是昨天才知道,韩凊便是之前靳屿夸那幅画不错的原作者。看他们的熟稔程度,完全不似只认识一个月该有的模样。 他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目光转而变得悠远起来,仿佛正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我啊,初中没毕业就在这家画室了。他是我们这个班最小的,很聪明,但是毕竟还是小孩子,被老师骂狠了还会哭鼻子。那时他脾气很臭,心高气傲的,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不怎么喜欢他,所以那天他一个人哭了很久,都没有人过去安慰他。” 方鹿鸣能想象那副画面,在没有碰到靳屿之前、他的高中生活也是这样。无非是他有几个破钱,所以有一堆人上赶着巴结他。他那时没有朋友,家人更不会嘘寒问暖,本质上是因为太过于孤单,因此迫不及待地做不论好坏与否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的注意,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得可笑。 他收回思绪,感同身受地点头:“真是可怜呀。” 沈晴方笑笑:“如果你当时也在内的话,一定不会这样认为。” “啊?” “我当时也挺讨厌他的,但是——啊,我似乎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弟弟。” 方鹿鸣点点头:“确实没有。”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是跟我妈的,她在我七岁的时候又跟一个叔叔结婚——就是我现在的爸爸,还生下一个儿子。他们工作很忙,我从小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所以我最见不得小孩子哭了。” “其实我没有安慰他多长时间,就轻声哄了几句,最后还给他一颗糖。他自从尝到甜头后,就喜欢粘着我,就像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他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但眼底掩藏不住纵容与笑意。 方鹿鸣突然想起高中时铺盖天地地传“沈晴方是同性恋”的流言,正要一问究竟,就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方方,我们这里还缺一个模特!” 他立马反应过来“方方”说的是沈晴方,后者叹口气,说:“你们这么多人,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 女生说:“我就不!” 沈晴方:“......” 女生洋洋得意地笑起来,伸手朝他一指:“我要你——”骤地,她的手变换方位,转向还在兴致盎然看戏的方鹿鸣身上,开口,“旁边这位!”随后她笑眯眯地拍下他的肩膀,哼哼道,“敢在姐姐面前吃零食,不知道姐姐正在减肥吗?” 沈晴方皱眉,语气也突然变得严肃:“戚洋洋,他是我朋友。你说话放尊重点。” 沈晴方给人的印象素来都是永远带着微笑,虽说总透露出几分疏离淡漠的意味,但脾气至少比其他画室老师要好上许多。戚洋洋还是头回见他面色不善,不禁悻悻地收回手,嘟囔着:“有必要吗,不就是当半个小时的模特么?” 方鹿鸣自然知道他极是护短,忙笨拙地圆场:“你别还嘴啊......”思索半天,他唯独想出这么一句话,随后他转过头,拉扯沈晴方的衣角,低声道,“行了行了,我跟她去吧,站半个小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晴方知道那些学生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哪会只让他维持半个小时的姿势这样简单。恰巧靳屿不在,不能把他强行撵走。是以沈晴方只能答应下,却仍是不放心,特地将站姿改成坐姿,还往靠椅上放块软垫。 这个班是美院班,大部分学生都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绘画,画工十分了得,因此自认为比别人优秀许多,时常作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他们坐在一把把简陋的折叠椅上,围成一个大圈。一些人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一些人拿速写板当扇子扇风,还有一些人依旧在埋头苦画、格外认真。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关在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他难得局促起来,不由地端正坐姿、挺直脊背,然而还是有人不满地开口:“动态不够大,换个换个。” 大家原本共同的想法被人挑破,纷纷壮大胆子,争先恐后地要求方鹿鸣该如何变换姿势。而他被他们吵得脑仁疼,折腾将近五分钟,他们却仍没有落笔。一部分是当真对他这样的动态不够满意,而绝大部分纯粹是抱着戏弄的心思来整蛊他。 他有些犯困,干脆将双脚搭在椅子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懒洋洋地开口:“别吵了,你们再不画我都要睡着了。”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十分奏效。他们也觉得自己起哄得有些过头,纷纷安静下来,拿起炭笔开始迅速地打形、勾线。 昨天晚上他玩手游玩到凌晨两三点,今天靳屿突然出门,而他一个人待在寝室里无所事事,索性提一大包零食来画室凑个热闹。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袋零食竟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可他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得纹丝不动地缩在椅子上。 他趁着前面人不注意,偷偷地打个哈欠,上眼皮愈发沉重地耷拉下来,而下巴都快黏上膝盖了。他正迷迷糊糊地想着,靳屿呢,怎么过这么久还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不知道是戏剧性的巧合,抑或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突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视线打在他的身上,于是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就见到靳屿当真站在那里,依旧是没有多余表情的面孔,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好像要在他的脸上打下烙印。 他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虚地移开视线,过一小会儿后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2 ,他又悄悄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注意到靳屿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块画板,后者正垂头认真地画着,嘴角似乎带着一抹笑意,原本冷淡的轮廓也因此变得柔和。 他不由地想,靳屿是在画他吗?他的脑袋虽然不能动,但眼珠子转溜得飞快,朝视线所及之处环顾一圈,又想全场模特只有他一个人,十有八九便是了。 想着想着,他原本苦闷的心情逐渐明朗起来。时间好像总喜欢跟人过不去,一旦伤心难过,就会觉得每分每秒都很难熬。而一旦开心起来,时间总是会过得特别快。就像现在这样,半个小时稍纵即逝。 沈晴方掐表掐得极准,刚好过了三十分钟便一声令下:“换个模特。”纵有许多人抱怨,但方鹿鸣哪还顾得上这么多,迫不及待地便从椅子上跳下来,然而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他的双腿早已发麻,突如其来的跳跃惹得一阵钻心的酸疼自他的脚心蔓延至腿根。他差点站不住脚,幸好后面突然出现一道肉墙即时托住了他,他才没有因此摔得四脚朝天。 靳屿并没有责备他,只是淡淡地问:“能走路吗?” 他表情纠结地看向靳屿,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痛苦道:“能,但可能要缓缓。”他的双腿现在不得动弹,必须等这阵酸麻劲儿过了才能正常走路。 为了不妨碍他人继续绘画,靳屿将他的两只手圈在腰上,缓缓拖着他离开这圈人群中。方鹿鸣觉得实在有点丢人,将头埋在靳屿衣服里不敢再抬起头来。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狗剩懒得从客厅过来吃饭时,也是像现在这样,跟拖毛巾似的将它从客厅拖到厨房,只不过从狗剩变成他自己。他不由地想,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靳屿低头看着他红得滴血的耳垂,轻笑一声,说:“没人了。” 方鹿鸣如释重负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两腮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为闷太久的关系还是因为害羞。而他似乎也觉得脸颊烫人,抬起双手又拍又捏,结果变得更红了。他皱眉思索一会儿,看到他手中的画板,突然两眼放光,期待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画我呀?” 靳屿注视着他,半晌才点头。 方鹿鸣顿时笑起来,试探地问:“那,给我看看?” 靳屿毫无犹豫地将速写板递给他,他实在太过于兴奋,自行忽略靳屿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因此正当他兴冲冲地打开看时,眼前的画面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来,顿时让他的心情从高峰跌落谷底——靳屿并没有画他,而是画了一整圈正在低头画速写的人。他仔细端详许久,也没有在这密密麻麻的身影中找到他的存在。 他不满地抬起头,皱眉道:“你不是说画我了吗,我呢我呢?” 靳屿慢悠悠地抬起手一指,他循着方向看过去,险些没被气死。靳屿确实把他画在纸上,然而只吝啬地画了半颗脑袋,大部分的身影都被前面一个女生所遮挡。他把这个女生的动态、衣服褶皱画得尤为细腻,却将他这仅有的半个脑袋都简略、虚化掉。 方鹿鸣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如同一根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脑袋,丧气道:“我以为你只画了我一个人。” 靳屿眼底漾起几分笑意,却故作冷淡地开口:“视角问题。” 方鹿鸣仍旧蔫蔫地“哦”了一声。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对方鹿鸣说道,与此同时指着后者手中的画板,又道,“这个你先收着。等我回来。” 难得出来一回,靳屿又变得格外忙碌,其实他有点好奇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但他还是管住了嘴,摆着手目送他离开。 “哇,这是你画的吗?”他正在发呆,没想到手上的画板就这么被人轻松地抽走。 他不悦地转过身,却见韩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张画,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这时他突然笑起来,眼底像盛满星星一样亮晶晶的,酒窝愈发深邃,“哦~原来不是你画的,是有人画的你。他是谁呀?把你画得真好看。” 方鹿鸣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没有画我呀,画的是全是......”他边说边朝韩凊走过去,目光转向那块画板时不由地愣住,随后慢慢睁大眼睛。 画里只有一个男生,他懒洋洋地蜷缩在一把椅子上,眼睛半眯半睁,浓密的上下睫毛拢成一团,由于画得格外细致的缘故,睫毛竟根根分明。他的嘴巴微张,而下巴抵在膝盖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当时电风扇正对准他的头顶扇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吹起来,却未料到只有头顶的一撮发丝不羁地翘得老高,就像是一根逆行生长的小草。 此时,他的喉咙如同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竟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六章 方鹿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鞠橙橙,只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起过她。现在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的她比记忆里苍老太多,除却那眉眼还残留着昔日的风情,其余地方早已不见过往踪影——她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然变得花白,脸颊凹陷得过分严重,鱼尾纹、法令纹尤为突兀,而嘴角甚至还有未消退的淤青。 她在烈日炎炎的太阳底下等待很久,由于出门太急连伞也忘记带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她见到方鹿鸣走过来时,眼睛一亮,想迫切地走过去,又生生止住,似乎觉得自己太过狼狈,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方鹿鸣转头看向旁边的靳屿,就见到靳屿也在看他,凑过去跟他轻声解释道:“我妈。” 靳屿点头,开口:“需要我回避吗?” 登时,方鹿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过一会儿,鞠橙橙局促地走到方鹿鸣的面前,笑容有点牵强,吞吞吐吐道:“鸣鸣,我、我给你带了点你最爱吃的东西。”她将手上的篮子递给他,一一用手指着,“你看,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梅子酱,我做了好几罐,都给你......” 方鹿鸣起先愣怔住,他向来不爱吃梅子,就因为讨厌它的味道,很快他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鞠橙橙一时兴起地做上一罐果酱,他为了讨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大口大口吃下去,强忍着恶心说“好吃”。她自己也尝了一口,顿时酸得皱起眉头,而她以为方鹿鸣当真喜欢,就随口说“留给你吧”。 没想到这个误会竟会牵连至今,他不好拂鞠橙橙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地接过来,客气而又疏离地说声“谢谢”。半晌,他转下眼珠,问道:“您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总是这样的,小时候也是如此。过年时,长辈们虽说都不喜欢鞠橙橙,但是方鹿鸣这个白糯米团似的小孩还是怜爱有加,每次塞给他的压岁钱也要比其他小孩厚上许多。而鞠橙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3 橙一直被方志南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雀,整天无所事事,不知何时就沾染上赌瘾。然而她的手气差、技术又不过关,很快便把方志南给她的钱全部输光,于是她就会像现在这样,原本对方鹿鸣爱理不理的态度蓦地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眯眯地对他说,鸣鸣,你的压岁钱藏哪儿呀?妈妈最近没钱啦。小孩子很好哄骗,方鹿鸣被骗几次以后,尽管对她有些提防,但后者不过是又多哄几句,他又轻易地卸下防备。后来,她也懒得作出这副讨好的嘴脸,知道方鹿鸣的藏钱位置后,不光是压岁钱,连生活费也一分不剩地将其卷走。 而现在,他再也不会上当了,见她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他也只是平静地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说:“这是爸爸给我的,密码是我生日。” 鞠橙橙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把夺过去,欣喜之余突然想起什么,又试探地问:“你、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方鹿鸣原来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但听到这句问话还是不由地眼睛泛酸。而靳屿却在这时突然开口:“你是鸣鸣的母亲?” 鞠橙橙早就注意到方鹿鸣旁边这位男生,见他叫得这么亲昵微微一怔,又看他仪表穿着完全不似普通人,因此连忙曲意逢迎地答道:“对啊,我是我是。你跟鸣鸣关系一定很好吧,他......” “原来是这样。”他颇为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语,继而缓缓道,“我还以为鸣鸣遇到了麻烦,什么货色都敢上来跟他说话。” “你!”鞠橙橙被他这番刻薄话损得面红耳赤,对他之前的好印象大打折扣,开口,“你算什么东西?我在这里跟我儿子讲话,你插什么嘴?!” 靳屿看人的眼神素来幽暗得深不可测,此时更是凝结上一层寒冰,在这三伏天里叫人不禁脚底生寒。鞠橙橙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银行卡攥得更紧。 方鹿鸣看见她的动作不禁皱眉,正要开口呵斥,却被靳屿一把拉住,镇定道:“鸣鸣,我们不要跟外人计较。” 他对方鹿鸣用的是“我们”,而对身为后者母亲的鞠橙橙则用“外人”,字句中的亲昵与疏离程度可谓是泾渭分明。 鞠橙橙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待平复许久后,她求助似的目光挪到方鹿鸣身上,心底自信满满地以为他能站在她的阵营上。未料方鹿鸣刚对上她的视线便很快撇过头,看着旁边的男生点头,模样极其乖巧。 鞠橙橙心凉一大截,而方鹿鸣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回过头来,她以为他这时终于要开口帮她说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而他只不过是走到她的面前,将那一篮的果酱还给她,轻声道:“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以后,您就别来了。还有......”他停顿片刻,又补充一句,“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这个,您误会了。” 他说完这几句话便转过身,对靳屿说声“我们走吧”,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此时,他心里没有任何一点难过的感觉,反而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把积压十几年的怨愤统统发泄出来。 他看向靳屿,眼睛亮晶晶的,而靳屿也在看他,轻声问:“很高兴?” 方鹿鸣点点头,索性将这些陈年旧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见他沉默下来,不禁问道:“你说,我妈可怜吗?” 突然有阵风朝他铺面吹来,水杉的树叶吹落在他的脸上。他并未察觉,只是觉得上眼皮有点痒,不禁眨眨眼。靳屿抬起手将那片叶子摘下来,顺手拨弄他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他开口的声音十分轻,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她对你不好,我为什么要可怜她?” 他怔忪数秒,仍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好奇地反问道:“为什么她对我不好,你就不会可怜她呀?” “这个啊......”靳屿故意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引得他不禁将身子靠过来,耳朵对着他等待他之后的话语。然而他等待好久,对方才不紧不慢地飘过来一句:“还是要等你慢慢开窍。” ※※※ 方鹿鸣拿到z大的录取通知书时,感觉自己仍像做梦一样。他这次高考纯粹是运气使然,恰巧他不大掌握的题目都没考到,考到的都是他胜券在握的,因此势如破竹,高考分数竟比平常摸底考试超出二十余分。 于是他第一志愿闭着眼睛报上z大,没想到当真被其录取。他开心得不得了,正要跟靳屿分享这个好消息时,却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出来,着实如同一盆冰水浇在热火上。他原本兴奋到不能自已的心情就此熄灭,正灰心丧气时,狗剩突然“喵喵”地叫着从门缝中溜出来,乖巧地摇晃尾巴站在他面前,抬起毛绒爪子摸摸他的脚踝,脖子上竟挂了一张硬板纸,上面写着行云流水的两字——恭喜。 他觉得靳屿这人真是奇怪,既能在上一刻塞玻璃给他,而下一刻又会猝不及防地发给他一块糖吃。 以至于到开学时,他仍念念不忘两个多月以前靳屿说的那句“有机会再见面吧”,他当真以为自己跟他再也见不着面了,结果当他们同乘上一辆动车时,他心中突然生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下车后,他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靳屿便慢悠悠地跟他后面。一路上他们一前一后,彼此沉默着走到z大正门前。 方鹿鸣终于忍不住转过身,一肚子的问话最终化成一句:“......你跟我一所大学呀?” 靳屿点头。 “......”方鹿鸣的嘴巴开开合合好一阵子,过了良久又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靳屿挑眉,顺着他的话答道:“你也没问。” 方鹿鸣差点吐血,将之前他说过的话尽数回忆过来:“‘等开学,你就不要过来了’,这句话好像是你说的。” “我们已经在学校,你想回家我可以随时陪你。” “......那‘有机会再见面’呢?” 靳屿此时耐心十足,似是颇为困惑地反问:“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 “......” 方鹿鸣突然想起自己当时真情实感写下的《狗剩的观察日记》,洋洋洒洒地写满十几页白纸张,在临走前他还趁靳屿不在将它放到茶几上,此时他恨不得一个箭步地飞回n市,将那日记本烧了埋了,以绝后患。还有,他今天还把靳屿画他的那张速写偷偷撕下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第二十七章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方鹿鸣跟靳屿竟然分配到同一个寝室,另外两个室友一个话少,一个话特别多,后者废话多得就连方鹿鸣也受不了他。况且刚结束长达半个月的军训,他早已蔫得不成样子,不光整个人黑了好几度,后背还被晒脱一层皮。幸亏有个女生殷勤地送给他一瓶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4 防晒霜,还有靳屿事先准备好的药膏。即便是他心大到想让伤口自生自灭,前者也会强迫他趴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往他的伤患处涂抹起来,力度大得时常让他嗷嗷乱叫。 这日他一如既往被靳屿涂完药后滚回自己的床,晒伤即将痊愈,但是背部涂上一层膏药的缘故仍黏糊糊的。他难受到不一会儿便调整一个睡姿,然而他睡的这张床质量不大好,轻轻一动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他生怕打扰到已经熟睡的室友,再也不敢动弹一下,于是不知不觉也就熟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一段久远到他已经记不清的回忆,不知为何,在梦中却尤为清晰地呈现出来。 方鹿鸣从小就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倒不是他喜欢独处,而是大院里的小朋友都不屑跟他玩耍。鞠橙橙整日整夜忙着赌博,更不会顾上他,所以与其出去受人白眼,倒不如每天闷在房间里,一个人看电视、下飞行棋、玩变形金刚,也好不过瘾。 他不似其他男孩那么淘气多动,内向寡言,加上漂亮的五官,很多人都误以为他是女生。 某一天,他一如既往地托腮看向窗外,目光飘飘忽忽,不知是正在看风景还是发呆。这时,他忽然瞧见一个小孩坐在地上,膝盖上有一道小伤口,还不住地淌着血。 小孩子看起来很小,顶多七八岁的模样。外面风很大,将小孩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方鹿鸣看见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心底很不是滋味,赶紧往抽屉里翻出一袋棉签与一瓶碘酒,匆忙得只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便跑出屋外。 他两步并作一步地来到小孩面前,后者只觉得视野一暗,幽幽地抬起头来,然而一见到方鹿鸣时,眼底似乎划过一丝欣喜。 方鹿鸣还没有到变声期,声音仍旧轻轻柔柔、颇为中性,正忧心忡忡地问:“你疼吗?” 这句话刚问出口,小孩的眼睛登时通红一圈,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扑哧扑哧地往下掉,可怜得像蜷缩成一只毛团的兔子。 方鹿鸣看到他这副模样立马慌忙起来,口不择言地安慰道:“你......我......诶,你别哭,我、我帮你处理伤口,好不好呀?” 小孩子的脑袋里像安装一个开关,一按下来,他的眼泪便会一个劲地往外流,而再按一下,泪珠子会瞬间止住。方鹿鸣的声音就是那个开关。此时他的眼睛澄澈干净,如若不是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水,除此以外仿佛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小孩子见他怔了好一会儿,主动伸出手来牵牵他的衣角,软绵绵地撒娇:“我好疼呀。” 方鹿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矮下身,用沾碘酒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涂在他的伤口上。 因为他经常一个人在家,有好多时候不小心被擦伤、刮伤,他不能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哭唧唧地求大人安慰,只能忍着痛楚独自处理好一切。尽管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但小孩仍是疼得不断抽气。待消毒完整块伤口,他的额头早已冷汗涔涔。方鹿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一边擦他脑门的汗水,一边问:“你爸妈呢?” 小孩垂下眼睛:“不在了。” 当时方鹿鸣以为他说“不在”的意思是不在人世,心疼得鼻子泛酸,又看着他破了大半个口子的裤子,寒风砭骨,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冻得白里透紫。方鹿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禁脱口而出道:“那你到我家坐一会儿吧。” 于是,方鹿鸣拥有了他人生当中第一个朋友。他不知道小孩的姓名,小孩也是如此,可他们依然一起看电视、下飞行棋、玩变形金刚。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便被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所打破——小孩在方鹿鸣生日的时候带了一盒奶油蛋糕,蛋糕很大一块,他们实在吃不光,而扔掉又觉得浪费,于是他们开始玩起“奶油大战”。 方鹿鸣身手远没有小孩来得灵活敏捷,很快全身上下都挂了彩。他边笑边伸手叫停,当着小孩子的面脱下衣服。 小孩子的脸一红,脑袋不由地撇过去。方鹿鸣正在赤身裸体地找衣服穿,扭头便见到他这副耳根通红的模样,不禁好奇道:“你躲什么呀?你该有的地方我都有呀,有什么不能看的。” 小孩子脸蛋红扑扑地扭过头来,正要说话,却看到惊悚一幕,瞪大眼睛道:“你!你怎么......” 方鹿鸣已经迅速换好衣服,见他这般遭受天大委屈的表情不由眨眨眼,正要走过来询问,却被他一把推开。小孩手上的力气出乎意料之大,没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已被推翻在地,而小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出房间。 他下意识地想去追小孩,然而甫一动弹,剧烈的痛感汹涌而至,很快蔓延至他的全身。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孩一直以来大概是把他错当成女生,才会有刚才这么大的反应。 小孩很久都没有来找过他。 于是方鹿鸣在短短一个月内失去了一个朋友,他无法形容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自己像一颗苹果,有一天小女孩跑过来想要吃他,他觉得她实在可爱,就抱着想要捉弄她的心思。当她咬下第一口后,他就变出一条小虫想要吓她一跳。女孩不出所料地被吓哭,却因此将他丢得远远的,随后选择去吃另一颗苹果,而又因为他这颗苹果的不完整,也不会再有人去吃他。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错过最佳食用期,任由自己腐烂、分解,然后啊,真的有很多小虫在他身上钻来钻去。 这次不是他变的。 事情仍未结束,他再一次看到小孩时,是在三年以后。方志南不知发什么疯,竟想让鞠橙橙母子俩参加白舒雅儿子的十周岁生日酒宴。白舒雅是方志南的正房,而鞠橙橙被包养这么多年,早已不把她放在眼里,一听到有好喝的好玩的便欣然应邀。 小孩看上去天真懵懂,实际上比大人更为敏感。他很讨厌人多的场合,那些目光会像无孔不住的潮水将他团团包围、压迫他不得呼吸,而那些窃窃私语总能一五一十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情妇”、“私生子”这几个本就贬义的词语糅杂在一起,像是一根根无形的刺扎得他心头发憷。 方鹿鸣正亦步亦趋地跟着鞠橙橙,这时的她突然步子一顿,他也跟着她停下来,好奇地探出半边脑袋看看是什么情况。 下一瞬,他像是被泡在一团浆糊中,整个人都使不上劲,也动弹不得。而对面的男孩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如此惊慌,突然笑起来,一脸天真地对身边的白舒雅说:“妈妈,这就是你说的哥哥吗?” 白舒雅抬起手摸摸他的头,温柔道:“对,小远真聪明。”随后她朝鞠橙橙微微一笑,语气未变地介绍道,“这是我儿子,方路远。小远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5 ,快去跟阿姨哥哥打声招呼。” 在众多宾客眼中,觉得白舒雅不光作为正房端庄大气,就连儿子也是听话懂事,见到小三母子仍旧笑脸相迎,甚至给方鹿鸣一个热情的拥抱。两者一对比起来,反而显得后者忸怩局促,让人不禁嘲讽地想,小三永远都是小三,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然而比小三更罪不容诛的男人并没有受到苛责,甚至还有人谄媚地对他敬酒,一个劲地奉承着您这两个夫人真是生得年轻貌美。方志南听得哈哈大笑,发福的身躯早已不见昔日俊美的模样,毫不忌讳外人地跟他说这两个老婆如何如何,如同在谈论一件有价值的商品。 看似平和的生日酒宴,实则勾心斗角、暗流涌动。方鹿鸣看见一群小朋友围在方路远旁边,托腮沉思着,原来他是我的弟弟,他居然是我的弟弟?他在心底反复问自己许多遍,莫名开心起来——他居然还有一个弟弟。 第二十八章 他这样想着,转而情绪又低落下来。他不理解老一辈人的恩怨冲突,只隐约觉得会牵连到跟自己同龄的人。 鞠橙橙早已不见踪迹。他四处张望一会儿,突然有人拉住他的手,声音十分熟悉:“哥哥,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他眨眨眼,见到方路远的脸上写满恳求,心头一暖,不由点头。 这张饭桌上围着的一圈都是小孩,童言无忌,什么话都敢说,甚至不会像大人那样低声掩耳。因此那些指责谩骂他听得一字不落,甚至有个小孩还当着他的面数落起他母亲的种种罪证。 他麻木不仁地听着,眼睛看向那一道道菜肴,有虾,有螃蟹,还有他最喜欢吃的蛏子。他很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是小时候没人给他剥壳,因此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力更生,可小孩子的皮肉细嫩,后来他的手不小心被虾壳划出很长的伤口。之后他就对这些带壳的东西有心理阴影,不敢再去碰它们。 而这时,他只觉得什么也不吃、自顾自喝手上的橙汁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方路远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好奇问:“哥哥,你不饿吗?” 他摇头,只能说:“我不喜欢吃这些。” “哦,那我带你去吃别桌的菜。” 方鹿鸣正要开口拒绝,不料旁边的小孩便不满道:“有的吃还一个劲地挑剔,真是给脸不要脸......” 方路远立马打断他:“住嘴,不准你说哥哥的坏话。” 方鹿鸣喝完最后一口橙汁,突然站起身来,轻声道:“你们先吃吧,我想走了。”他不想再等鞠橙橙,说不定后者也早已忘记他的存在。 仍是冬天,凛冽的寒风像是女鬼歇斯底里的吼声。他走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围巾手套都落在里面,也懒得再往回走,不禁搓着手,将脖子缩得短短的。路灯很暗,他几乎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但是能看到自己呼出来的白气——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就像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会腾云驾雾,还会七十二变,仅吹一口白气便能让妖怪现出原形。后来他上小学,这才知道这种现象叫做液化。科学总会让一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变得条理与逻辑化,这大概就是现实与梦境的差异,可那又怎样呢?他宁愿沉浸在虚假的童话中。 这时方路远终于追上他的脚步,路灯的灯光不似厅堂里的暖光,竟衬得前者比之前多了分冰冷。 方鹿鸣抬眼看他,犹豫着叫了声“小远”,随后道:“你怎么出来了?现在这么冷的天,你快回去。” 此时他的表情十分怪异,就好像听到什么让他厌恶的话语。然而光线过于黯淡,方鹿鸣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只见他轻笑出声,说了句“蠢货”。 他听不大真切,迷茫地问他:“你刚才在说什么?” 方路远收回冷笑,蓦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脸无辜道:“我什么也没说呀。” ※※※ 于是他们再次熟稔起来,但是这一次,方鹿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地变质。 方路远找他去踢足球,他考虑到自己仅在电视上看过这类比赛,并未亲身上阵、毫无技术可言,却架不住方路远百般撒娇示弱,只能点头答应。几回玩下来,方鹿鸣的球技实在太烂而被一伙人控诉,就连起先说“只是一场游戏不必较真”的方路远也皱着眉头,苦恼地说:“哥哥,你踢得太差啦,要不你去当守门员吧。” 方鹿鸣见他不帮自己解释,而自己也找不到理由去争辩,只得作罢。 到了他当守门员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已经串通好,该作弊的作弊,该放水的放水,频繁地将足球踢向他这边的球门。他有好几次反应不及时,被从天而降的物事砸得头晕目眩。他倒在草地上时,便有好几个男生围在他面前发出恶劣的笑声,就连方路远的嘴角也是往上扬着。 他觉得自己应当做符合自己年龄的事,比如不顾后果地站起身单挑他们一群人,比如像个小孩嗷呜嗷呜地哭起来。他本来就是小孩。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不过摇摇晃晃地直立起身,平静地开口:“继续吧。” 中途休息的时候,有个小男生面色躲闪地走到他身边,做贼似的偷偷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毛巾,轻声道:“给、给你。” 他颇为感激地接过来说声“谢谢”,然而过了一会儿,小男生又走过来,脸上多出一块淤青,哭丧着脸说:“你、你把毛巾还给我。” 他还没来得及擦身上的泥渍,只得将毛巾还了回去。 踢完球以后,方路远笑着说不跟他一块儿走,而方鹿鸣担心他迷路,他愣住,随后又笑着说:“有这么多人陪我呢,哥哥你放心走吧。” 方鹿鸣其实是想让他跟自己一起回家,他一点也不喜欢一个人走夜路。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可惜天公不作美,才走出一点距离便开始下起瓢泼大雨,他只好折回来躲雨,远远地便听见这一群人的笑骂声。 “......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该打!当小三的儿子还能这么嚣张,真是看他不顺眼,就该给我们阿远出出气!” “就是说啊,还有他妈怎么给他养的啊,长得不男不女,跟个弱鸡似的,就一小白脸,说不定以后要继承他妈的衣钵,被富婆包养咯。” “哈哈哈哈!喂,我说阿远,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软了?” 这时方路远突然笑起来,佯怒地踹了说话的男生一脚,鼻子发生哼声,开口:“谁他妈心软啊,你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我每天叫他一遍又一遍的‘哥哥’,自己都嫌恶心。我可不能对不起自己。” “这几次你们都做得很好。” 其中一人委屈道:“阿远,黑脸都被我们唱遍了,而你一个劲地演白脸,你就不怕被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6 他发现吗?” 方路远沉默下来,片刻后,他又恢复原来轻松的模样,笑着说:“发现又怎样,那也只能证明他是个蠢货罢了。” 方鹿鸣突然意识到,原来方路远跟他亲近并不是真的拿他当作哥哥,而是想要刻意捉弄他、整蛊他。他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拔了会儿野草,又抬头望向天空,雨势未歇,反而有愈下愈大之势。他生怕里面那群人走出来发现自己,于是深吸一口气,冒着雨离开这里。 回家时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浸湿,第二天不出所料地发起高烧。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想要去客厅拿退烧药,然而他被昨天那几个球砸得浑身酸疼,索性放弃挣扎。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意识迷糊地想,要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大概直到尸体腐烂发出臭味才会被人发现吧。 他的嘴唇干得起皮,嘴里低喃着:“好渴......”他哼哼唧唧地叫了许久,结果当真有神明显灵满足他的希冀。一小股水缓缓流进他的嘴中,他这才觉得课本上所写的“甘甜的水”并非胡诌。 被喂下半碗水后,他终于恢复些许意识,睁开眼睛,却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他不由地在心底纳罕,他来这里做什么?是了,应该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 方路远此时的演技生动自然,将忧心忡忡的表情刻画得恰如其分,开口:“哥哥,对不起啊,我昨天不该找你出去玩的。” 方鹿鸣想让他走,张口才发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就去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复又闭上嘴巴。 这时的方路远已经备好一杯温水和几粒胶囊,生怕他噎着似的,一粒一粒地喂给他。他木讷地开口、吞水、合拢嘴巴,重复着这一系列机械动作。后来这一个星期,方路远每天都会到他家里,殷勤地照顾他、喂他吃药。他困惑很久,竟然开始怀疑自己那天是否出现幻觉,小远这么乖、这么懂事,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他最后一天来时,手上拿着一根红绳玉佩戴在方鹿鸣的脖子上,眼睛缀着点点星光说:“哥哥,这是我送你的,你可不能弄丢啦。” 当时方鹿鸣嫌这块玉佩贵重,将它摘下来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可他最后还是把它弄丢了。因为他没有想到鞠橙橙不光会偷自己的零用钱,还会不动声色地把这块玉佩拿去典当。 再到后来,某一年过年时,白舒雅气势汹汹地前来质问是谁偷拿她儿子的玉佩。方志南对这小儿子极好,好到与方鹿鸣相比,一个为亲生,而另一个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他一听是关乎方路远的事情,还是后者最心爱的玉佩,立马重视起来,从亲戚到朋友再到下人,一个一个地问起来。最后统一出来的结论是,最后一次见到方路远的玉佩,是他说要去见他的哥哥。 众人皆把目光转向方鹿鸣身上,方鹿鸣仍旧小口小口地喝着橙汁,一语未发,而旁边的鞠橙橙突然没脑子地来一句:“啊,我见过。”大伙又纷纷看向她,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的答话。 鞠橙橙眼珠子一转:“被他当了,卖钱了。” 方志南突然猛拍了下桌子,便连桌上的餐具也随之一震。白舒雅不慌不忙地用纸巾擦干净嘴巴,开始镇定地涂起口红,慢悠悠道:“一个小孩去当铺做什么,换来的钱有什么用?该不会是被你用来赌博了吧?” 鞠橙橙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口不择言道:“我......我......” 他呷口橙汁,将杯子缓缓放下,转过身在她旁边轻声说:“妈,看在我是您儿子的份上,放过我吧。”随后他站起来,对方志南承认道,“那块玉佩,是我偷的。” 他记得当时许多人的面孔,唯独记不清方路远的,大概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又是一个人走在路上,他走到一个公园,摸摸自己的半边脸,上面是一个清晰的掌印,到现在还有些烧灼感。 他在一把躺椅上坐了下来,看见有一对夫妻牵着女儿的小手走过来。小姑娘想要拿她爸爸手上的一颗气球,无奈她身子太过矮小,只能伸长手臂,一个劲地往上跳着,两根马尾也跟着甩了又甩。男人存着逗她的心思,一会儿将气球放低,一会儿又将气球举高,气得小姑娘撅起嘴巴。女人看见以后,笑着推搡他,随后把气球从男人手上拿过来,弯下身递到小女孩面前,顿时让她眉开眼笑。 他也跟着笑起来,就在这时,一只橘黄色的小猫从椅子底下钻了出来,绕着他的腿走了一圈。他将它抱起来,让它四脚朝天地躺在自己的腿上,抚摸起它圆滚滚的肚皮。它颇为享受地闭上眼睛,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小猫身上很脏,但他并不嫌弃,依旧不断地顺着它的绒毛,轻声问:“你也是没有人要了吗?” 小猫自然听不懂,又喵呜地叫起来。 方鹿鸣又开始自言自语:“那我要你好不好?我呀,也是一个人,会对你很好的。我们从此相依为命。” 小猫突然挣脱他的手,四肢跟安上小马达似的从他身上弹开。他见它跑得这么快,又在马路边上,自然放心不下,于是连走带跑地尾随它一路。 它摇晃着尾巴走到一栋别墅面前,用爪子又抓又挠地划拉铁门,喵呜地叫着,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抱怨道:“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瞧你身上够脏的。” 他躲在暗处,想,原来它有人要呀,这样也好,不用跟着他挨饿受冻。他心中默念“再见”,正欲离开,却突然被背后的声音叫住:“......鸣鸣?” 方鹿鸣难得听见有人这样叫他,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直呼名讳,不由地转身看去,却愣住:“张姨。” “诶。”她见到这小孩还认得她,颇为感动,腾出抱猫的一只手指向那栋别墅,解释道,“我现在在这儿工作了。” 方鹿鸣点头。 “进屋坐坐?”张姨格外热情地招呼他。 他现在并不想回家,甚至想一辈子不回去,犹豫地问:“可以吗?” “可以可以,随便住多久都行!” 张姨说这座房子常年没几个人住,男主人工作忙碌,应酬更是多到应接不暇,时常睡公司或者酒店。女主人忙着看病。又听闻男主人的儿子并非女主人所生,因此那人只会在每年除夕露一回面。 于是他在这里寄居下来,自此以后住在那个男生的房间里。 ※※※ 他从梦中醒过来,眼睛干涩到几乎睁不开,而枕头有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吸吸鼻子,觉得秋天也特别冷,他应该多带条薄毯盖在身上,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他用极低极轻的气音朝对面唤道:“靳屿,你睡了吗?” 并没有人回应。 他跟靳屿都睡在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7 上铺,仅隔着两道小铁栅栏。他觉得自己实在冷得要命,只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他取暖,就这么一个晚上。 因此他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就像一个盲人那样摸黑避开障碍物,还险些被一个铁钩绊倒。好不容易成功到达目的地,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原本闭目的靳屿突然睁开眼睛,如同一个静静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他甫一接近,便立马被一只手扣住腰侧,迫使他的身体前倾。登时,他们贴得极近,在这个逼仄而又静谧的空间里,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 “怎么哭了?”他的手指抚上方鹿鸣的双眼,触碰到他眼角已经干涸的泪痕。 他想了想,还是说:“做噩梦了。” 靳屿并没有笑他这么大人做噩梦还会哭鼻子,反而将他搂得更紧,连续说了三声“别怕”。热流源源不断地传到他的身上,他觉得手脚已经不像刚才这么冰冷,于是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清晨他们被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吵醒,方鹿鸣睡眼惺忪地看向始作俑者,就见到他一脸惊恐地用手指着他俩,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你你们!” 方鹿鸣揉揉眼,视野已经完全恢复清晰,终于成功辨出那人——潘乔,就是这个寝室里废话最多的人。他还在心里纳罕究竟发生什么事,蓦地咯噔一下,低头便看见靳屿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而后者满脸不耐地阖上眼睛,将手臂缠得更紧,抱着他重新睡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地对潘乔说:“这是一个误会。”于是四肢一并使力地挣扎起来,许久后,他气喘吁吁,以实际行动宣告这次任务失败。 潘乔连连后退:“不,我不信......” “等一下,你......” 潘乔立马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他还没有重复完三遍“我不听”,便被后面的床支架砸中后脑勺,顿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别再后退了,会撞到头的。”他终于把这句完整的话说了出来。 潘乔疼得五官都紧皱在一起,在椅子上坐下来,颇为委屈地说:“谢谢你提醒哦。” 方鹿鸣眉头跳了跳:“......那你可以听我解释了吗?” 潘乔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是我小题大做了。” “......”方鹿鸣见到他如此镇定的模样,不禁在心底想,现在人的思想都这么开放,就连同性之间互相抱着睡一块儿都毫不介意? 随后他便听到潘乔开口:“梦游而已,我不会因此排斥你的,放心吧!” “......”他就知道!这人一看就是铁骨铮铮的纯直男,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把他们往“同性恋”这三个字上挨。他风中凌乱的同时,还在心底松上一口气,勉强笑着点头,“对,被你发现了,真的好丢人。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潘乔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这人嘴巴严着呢。你说是不,小涵涵?” “小涵涵”的真名叫蒋少涵,从小就格外痴迷学习,大学四年的学习计划他早在高三时就已经制定完毕。此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外号,格外迷茫地从书海中抬起头来,问:“你说什么?” 潘乔嘴角一抽,干巴巴地重复道:“......我这人嘴巴严着呢,你说是不,小涵涵?” 蒋少涵隔了半分钟才完全消化完他这句话,在一片凝滞的氛围与潘乔格外期待的眼神下,终于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随后又开始埋头苦战、笔尖疾飞。 潘乔转过头来,眼神幽怨地看向方鹿鸣,顿时盯得他头皮发麻。他不得不开口:“好吧,我相信你。” 潘乔顿时开心起来,突然想起什么,颇为幸灾乐祸道:“幸好我没有睡你旁边,不然......”他似乎还想象出那副画面,恶寒得打了个寒噤。 “......”方鹿鸣避开他的视线,朝天花板翻个白眼。 “不过也不知道靳屿醒来之后会怎么想,看他抱你抱得这么紧,想必家里肯定有什么大型玩偶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平日里都一张冰块脸,也不爱搭理人的,没看出来啊还有这个癖好......也不知道他醒来后发现抱的是你会怎么想,要不我叫一下他试试?你放心我会在下面接着你的......” 他话还没有全部说完,身后的靳屿终于忍无可忍,抓起被子的一角便朝潘乔扔去,随后在方鹿鸣的耳边轻声道:“别理他,我们继续睡。” 潘乔好不容易从厚重的被子里逃脱出来,正欲发作,就看见他们两人双双闭着眼睛,后背贴前胸地抱在一起,画面出奇的......和谐。 和谐?他被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词吓一大跳,猛地甩头,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睡觉,只能憋屈地将被子原物送还,甚至贴心地将其盖在他俩身上。 ※※※ 久而久之,潘乔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因为每天早上醒来,他总能看见方鹿鸣挨在靳屿旁边睡觉,说是梦游吧,可靳屿居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排斥,反倒有种纵容的意味。 他有一堆问话憋在肚子里,想跟蒋少涵说,然而后者醉心读书,几乎达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要是跟他提及,他肯定会说:哦是么?确实挺奇怪的。那我继续做题目了,不要再打扰我。 潘乔这人就是这样,如果把心事憋着不说,那么他脸上的表情就会出卖他。方鹿鸣就是感觉到他每次瞥过来的眼神总有种欲说还休的味道,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潘乔登时摇头。 “那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潘乔眼神躲躲闪闪的,一脸纠结样,犹豫半天才道出实情:“你......你为什么每次梦游,都要爬到靳屿床上呀?” 方鹿鸣心里画下六个小黑点,暗自懊悔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搭理他,与此同时不断在脑海中寻找理由,道:“因为......嗯......我每次的梦游范围都比较小,所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而且,我如果不爬靳屿的床,难道你想跟我一起睡吗!”他起先还说得支支吾吾,之后思路理顺,迅速口齿伶俐地反击起来。 潘乔顿时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摇头:“不不不不!你看靳屿这么喜欢抱东西睡觉,你晚上又爱梦游,你们睡一起多好啊,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方鹿鸣心底满意极了,然而表面还是故作伤心地捂胸口,说:“都是兄弟,难道我跟你真的不能同床共枕么?” 恰巧靳屿在这时走进寝室,又十分刚好地将他这句话捕捉入耳,状似若无其事地问道:“嗯?你们要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8 同床共枕?” 方鹿鸣吓得手上的苹果都滚落在地,而那苹果极不识时务地滚到靳屿的面前。后者低下身将它捡起来,朝方鹿鸣走了过去,将那颗苹果塞在他的手里,声音还算温和:“怎么不说话了?” 他被他沉沉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正欲解释,而潘乔在这时开口道:“喂喂喂,你可别误会啊。我巴不得你们睡一块呢,别什么事情都牵扯到我头上啊,我的贞洁只有心爱的女人才能夺走!”他说完,立刻拿被子团团围住自己,只将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方鹿鸣已经习惯他的突然发疯,镇定地用纸巾擦了擦苹果,头也没抬:“一起睡觉跟夺走你贞洁有关系吗?” “我......你......”潘乔这人虽然废话多,但毕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对于他而言,凡是跟除异性以外的物种上床,都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因此他脸都憋红了,仍旧想不出任何理由驳斥,干脆耍赖似的往床上一躺,说:“不跟你争了,老子要玩游戏!” 夜晚。 方鹿鸣枕在靳屿的腿上跟潘乔在游戏里对打,正打到关键时候,潘乔突然嚷嚷:“哎呀呀,先不跟你玩了,有个妹子让我带她。” 话刚说完,方鹿鸣便看到屏幕突然光芒乍现,紧接着大写的“胜利”二字映入他的眼帘。他索然无味地撇撇嘴,低咒了句“见色忘友”,扭头便看到靳屿微垂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画面十分的赏心悦目。他不由地凑了过去,下巴几乎要贴在电脑上,然而靳屿似未曾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自顾自地做手上的事情。 方鹿鸣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他半天,对方却没有给他丝毫的回应,这着实让他恼火。此时他像是一只撒欢打滚的宠物,正一脸郁卒地想着如何吸引主人的注意力。恰好寝室突然熄灯,他灵光一现,趁着黑暗在靳屿脸上亲了一下,随后迅速撤离——与其说亲,倒不如说是咬。 键盘敲击声终于在这一刻停止,靳屿将笔记本合上放在一边。尽管周遭一片漆黑,但方鹿鸣仍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蓦地,他突然攥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拽到他的身上。 方鹿鸣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心跳如同毫无章法的擂鼓声。而他的嘴唇自他的额头落下,逐渐游离至耳垂,一口咬住,随后用牙齿啃噬起来,轻声道:“怎么办?” 他竭力忍住即将溢出嘴边的呻吟,怯怯地看了眼其他人——蒋少涵仍在床下奋笔疾书,而潘乔跟他所说的妹子一边语音一边玩游戏。他昏昏沉沉中尚带有一丝清醒地问:“什么怎么办?” 靳屿似乎轻笑了一声,将他的手缓缓带到下身。当他的手指一触碰到那团隆起的物事时,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所幸光线黯淡,对方未必会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得滴血。而靳屿自行无视他不堪一击的反抗与挣扎,迫使他的手心完全覆盖在他高高挺立的性器上,声音极其轻柔地传入他的耳中:“又勾引我。” 湿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垂上,顿时让他的腰肢一软,整个人全然地贴在靳屿的身上。他嗫嚅嘴唇,小声地辩驳:“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你......” “只亲我一下?”他挑眉反问,将他的手攥得更紧,“那也要负责。” 第三十章 方鹿鸣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忍辱负重地上下套弄他的性器,咬紧下唇,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就帮你一次啊。” 靳屿狎昵地抚上他的脸颊,循循善诱道:“一次的话,用手怎么能尽心?” 这句问话问得他一愣,他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脸登时烧得滚烫,连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那、那怎么行,室友都在寝室……” 未等他将这句话说完,便有条被子从天而降、一下子把他严实地罩了进去。 他好不容易寻到出口,正想探出脑袋,又被靳屿不容分说地强行按回去。一来二去地重复许多次,方鹿鸣屡战屡败,只得委屈地缩进被窝里,身体缓缓下移,嘴唇亲着亲着便触碰到蓄势待发的某物。 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伸出舌尖试探地舔了舔顶端。薄薄的衣料很快被他舔湿,紧贴在性器表面,轻易勾勒出它的形状。 随后他如同吸奶似的吮起他的阴茎,舌头因为经常性的口活而变得灵活多动。他感觉到性器在他的嘴中又胀大一圈,而唾液已经不自觉地顺着嘴角流下来。他只得吐出性器,合上自己泛酸的下巴。不一会儿后,他又重新低下去,用牙齿咬开裤链——性器不安分地弹出来,恰巧抵在他的嘴唇上。 他轻嘬一口,隔着一层被子,他能感受到靳屿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他获得间接性的鼓舞,于是吞吐得更加卖力。龟头屡次深入他的喉中,他却没有以往半分想要干呕的感觉,反而觉得后面愈发空虚,情不自禁地将屁股撅得更翘些。 靳屿看着被子隆成一个愈发高耸的小山丘,并且不安分地摇晃扭动。他正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原本安静的寝室突然插入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小鸣鸣~我带好妹子了,要不咱俩接着pk?” 方鹿鸣一听到潘乔在喊他的名字,紧张得冒出一身冷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然而靳屿不合时宜地将手覆盖在他的后脑勺,迫使他的脑袋压得更低,而完全勃起的性器如同要贯穿他的身体,他害怕地发出呜咽声。只不过在被子外的那人置若罔闻,反倒是镇定自若地替潘乔传话:“潘乔说想跟你pk,你听见了吗,小鸣鸣?” 最后三字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分明就是故意的。方鹿鸣吸吸鼻子,将性器吐出来,用它擦去脸上流下来的生理性泪水,随后又重新纳入口中,这时性器多了丝咸涩的味道,如同在吮吸一根盐水冰棍。他报复似的在阴茎顶端轻咬一口,顿时,一声竭力压制的闷哼声传入他的耳朵。下一刻,他听到靳屿依然冷淡地开口:“他睡了。” 潘乔失望地“哦”了一声,遂寝室又重新恢复寂静。 靳屿隔着被子狠狠揉了把他的屁股,他想躲闪,却架不住被摸得太过舒服,于是一边含着性器一边迎合他的抚弄。 下一刻,他突然感觉身后一凉——原本是靳屿将他盖在下半身的被子撩上去,又把他松垮的裤子扒下来。登时,两瓣白嫩的臀肉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入冬的冷意惹得他后穴不住地收缩。 一双手分别落在他的屁股上,他浑身上下都纤细瘦弱,唯独臀部生得挺翘圆润,软绵绵的肉嘟在一处地方,随意一捏一松手便能颤出一阵臀波。 他渴望有根东西能像贯穿他嘴巴那样侵入后穴,只不过靳屿的手跟揉捏面团似的,只辗转于他的臀瓣而迟迟不肯探进肉穴。唯独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39 几次,也仅仅是用指尖在穴口摩挲刮擦,浅尝辄止。 他只觉得身后像是有一堆小虫子在乱爬乱钻,痒得他发出阵阵颤栗,还趁机夹住靳屿的手指,不让其有机会溜走。 靳屿似乎笑了一声,轻轻地拍下他的屁股,拇指贴在他的股沟上掰开他的臀瓣。才探入一截指节,后穴便欣喜若狂地将它包裹住,再缓缓绽开。他开拓了一会儿,肠壁逐渐变得湿润温软,而手指在这时碰到一个凸起的点。中指紧接着埋入其中,随后两指并用凶狠地顶在他的敏感点上。 方鹿鸣如他想象的那样,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若是在平日里,他肯定会夹杂哭腔地呻吟出声。只不过这个狭隘的空间里不止他们二人,他只能将泪水含在眼眶中,忍气吞声地舔舐嘴里的性器,舌尖不断地戳刺顶端的小孔,头颅愈发低垂,甚至将囊袋也半含在嘴巴里。 这时靳屿突然加快抽插的速度,专门朝那个点长驱直入地顶弄。手指逐渐加至三根,靳屿对于他的身体早已摸得轻车熟路,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落在泥淖地上的花骨朵,心甘情愿地承受着他的狎玩。 而与此同时,他们像是在举行一场无声的竞赛。一个撅着屁股,大口吮吸吞吐嘴里的性器。一个一手抚摸他的脑袋,一手三指并用、模拟着性交动作将他肏得意乱情迷。 他被靳屿的手指插射了。 这个认知对于意识逐渐恢复清醒的他而言,着实让他窘迫到无地自容。然而靳屿自行避开他烧红的脸庞,将手指从后穴起拔出——他似乎听见一声“啵”的水声,淫靡的银丝仍缠绕在他的指节处。他在他的唇上涂抹一圈,轻撬开他的齿关。 方鹿鸣的嘴巴原本就快承纳不下他的性器,结果有多进入了几根手指。他说不出话来,只得红着眼圈怒目而视。可惜周遭都黑灯瞎火,靳屿想发现也难。 “好吃吗?”话音刚落,进入他口腔的手指便开始肆意搅动起来,就在这时唾液也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他似是觉得可惜地“啧啧”两声,说,“这是你的东西,不吃就浪费了。” 方鹿鸣睁大眼睛,气不打一处来,须臾,他心中突生一计,吐出性器与仍在不断搅动的手指,哼哼哧哧地从被窝里爬上来,声音很轻,但仍喘着气,开口道:“不吃自己的。我只想吃你的,你给不给呀?” 靳屿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之前那双淡定从容的眼睛已经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匹断食已久、面对食物自投罗网时龇牙磨爪的饿狼。 然而方鹿鸣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异动,继续说道:“你不回我,我只能自己来了。” 他半坐起身,双腿分开跨坐在靳屿的身上,当触碰到性器时,他的后穴甚至紧张地收缩起来。所幸是在晚上,他看不清靳屿此时的表情,因此他的行为也愈发胆大放肆起来。 他掰开两边的臀肉,放松穴口,将性器缓慢进入其中。靳屿听到他类似啜泣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挠得他心痒痒的。这时,方鹿鸣抱怨似的开口:“怎么又大了呀……啊!”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有双手握住他的腰,力道十足地向下一按。 性器整根没入后穴,他还未来得及适应,忍不住叫出声来。 潘乔听到动静,原本被困意席卷的脑袋又变得清醒起来,拖着鼻音问:“怎么了?” 此时方鹿鸣被压在身下,强忍着快感回答道:“没、没事,刚才差点摔下去……” 潘乔打了个哈欠,喃喃:“这样啊。”于是翻个身继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方鹿鸣的双腿像是两根煮软的面条,虚晃地挂在靳屿的腰上,迎合后者或深或浅的挺动。 月光从帘幔外透过来,斜照在靳屿的侧脸上。他看见有滴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流淌下来,恰巧滴落在他的唇上,他就势舔了舔嘴唇。 就像是死寂压抑的黑夜突然被阳光击碎,又像是一部沉闷无声的电影中骤地传来欢声笑语。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分明应该为之紧张的氛围,方鹿鸣却觉得愈发平静,偏头再次亲上靳屿的脸。几乎是同一个位置。 靳屿终于在这时缴械投降,轻喘口气,随后低声道:“这是下次的份吗?” 方鹿鸣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之前所说的“勾引”与“负责”,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想得美。” 而靳屿选择性无视他这句话,在他脸上轻咬几口,又用舌头拨弄他的耳垂,温声道:“鸣鸣,我好开心。”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潘乔刚玩好游戏,见他睁开眼睛,便走过去问:“小鸣鸣,一起出去吃饭吗?” 方鹿鸣还没有反应过来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正打算开口答应,甫一动弹,他惊恐地发觉在被子之内,他跟靳屿赤身裸体,而靳屿的性器竟仍然留在他的体内,并且还是半勃起状态! 潘乔见他脸色不对,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方鹿鸣一边摇头,一边挪动身体,试图将摆脱身后人的侵入。即将脱离时,突然有只手按住他的腹部,又将他重新拉回来。 他们的身体再次契合在一起,他不由地叫出声来。 潘乔听到声音,又见他双眼通红得像只兔子,更加困惑:“诶诶诶?我说你怎么哭了?” 方鹿鸣再次摇头,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我一起床就会这样,嗯……你、你先去吃吧,我还想继续睡。” 幸亏潘乔是个粗神经,他没有再多想什么,便走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方鹿鸣刚想松口气,这时埋在他后穴里的性器已经完全抬头,缓缓在他体内律动起来。 “你、你干什么!这是白天,会被人发现的!” 靳屿在他的颈后亲了一口,说:“别怕,这里只有我们。” 方鹿鸣顿时放心下来,然而嘴里依然别扭地说道:“嗯……那、那就勉强让你如愿吧……啊!” 第三十一章 大学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蒋少涵依旧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一刻不离开书本,仿佛手机、电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摆设。潘乔时常捧着一颗篮球清清爽爽地出门,又一身臭汗地回来,实在约不到人的时候,他也依然会选择躺在床上玩游戏聊微信,而不会受蒋少涵这类学霸的影响。 开学时方鹿鸣看到许多人报名学生会,于是也凑热闹地前去看上一眼。面对几个学长学姐的提问,他稀里糊涂地说回答一通,本以为会在第一轮面试中就被刷下去,未料当天晚上短信直接通知他已被录取。 紧接着一堆繁琐事旋踵而来,他周末时不时就要去开会、写报告、做ppt,说得难听些,就像是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小年青,起初尽干些打杂的、为上司跑腿的工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0 作。 他这个部门叫做实践部,最主要的就是学校一有活动的时候,就要去跑腿拉赞助。然而这个实践部部长极其不靠谱,对于这种事情格外心灰意懒,时常将担子压在小干事的肩上。偶尔资金短缺时,甚至会安排他们去发传单、打包快递。 方鹿鸣此时在一个皮卡丘人偶里面,郁闷地抱着一沓传单走在街上。 一些女生看见他这般打扮,纷纷开心得花枝乱颤,将传单全都接过手不说,甚至有好几个跑来跟他合影。 天气逐渐转暖,一到中午,他在厚重的头套中连续待上好几个小时,脑袋近乎热得冒烟。正想找个地方歇息时,一个小孩突然从拐角中蹿出来,直接扑在他的身上。 他被撞得趔趄地连退好几步,待稳住身体凝神看去,便发现那个小孩眼睛亮得发光,声音奶奶糯糯地说:“皮、皮卡丘!” 小孩子最是难缠,他暗道不好,正想装作没有听见地离开。然而前者似乎早就看穿他的想法,连忙扭动小短腿,在他转身的前一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不撒手,又是撒娇又是卖乖地说:“皮卡丘,陪、陪我玩!” 方鹿鸣有些头疼,见他委屈地撇下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只得在心里叹口气,将他小心翼翼得抱起来。小孩子立即眉开眼笑,好奇地摸摸他的眼睛,又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道:“毛茸茸的,好舒服呀。” 这时小孩的妈妈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戳着小脑袋一脸埋怨道:“叫你别乱跑,妈妈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小孩拖着软绵绵的鼻音说了句“知道啦”,两只莲藕手转移目标,朝他妈妈招来晃去。 小孩妈妈将他抱在怀里,亲几下他的额头,跟方鹿鸣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终于把小祸害送走,他甫一松了口气,正要转身,殊不知背后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着实将他吓得一屁股栽在地上。 他四肢大敞地倒地,所幸身上的衣料足够厚实才不至于受伤。须臾,他反应过来,努力地活动双腿让自己站起来,然而他全身上下穿得像一颗笨重的皮球,在地上连滚带踢数次依旧没有成功。 就在这时,一双黑色帆布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缓缓蹲下身,将他边上的传单一一捡起来,放在他的手里,随后他抬起头,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语气却甚是温和:“需要我帮忙吗?” 方鹿鸣很想说“嗯”,但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并不想让靳屿知道此时这么狼狈的“皮卡丘”是自己,只能点点头。 头套跟着他的脑袋晃了晃,顿时,皮卡丘的脑袋也跟着歪了。靳屿眼底的笑意一瞬即逝,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拉离地面。 几个男生走过来,方鹿鸣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学生会里面的干事。他们其中一个人看向靳屿,问:“学长,你怎么了?” 靳屿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方鹿鸣身上,好像要把他看穿那样。方鹿鸣不由心底发怵,正想掉头就跑,这时靳屿终于开口:“没什么,我们走吧。” 方鹿鸣脑中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模仿着卡通人物夸张地摆动双手双腿想跟他道别,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抓住尾巴。 那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表情极为微妙,纷纷心照不宣地拿起手机给对方发微信。 ——难道学长喜欢……这个? ——为什么不能喜欢,不是很可爱吗? ——不是不是……就是有点……嗯……怎么说呢…… ——嗯我懂我懂,确实有点……不过……这或许就是反差萌吧! 方鹿鸣被他捉住尾巴的时候,整个人也跟随他的动作蹦了起来,而靳屿仍是镇定自若地将手伸过来。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躲,靳屿的手顿了顿,指着他的脑袋,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歪了。” 他眨眨眼,等他正在思考是什么东西歪了的时候,靳屿的双手已经按在他尖尖的耳朵上,将他的头套扶正,顺手抚平刚才被小孩拨乱的绒毛。 不待方鹿鸣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率先转过身,自顾自朝前走过去,而那几个男生见他离开,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还忍不住回头偷偷摸摸打量他好几眼。 — 方鹿鸣饥肠辘辘地坐在地上吃着盒饭,老板为人很厚道,饭盒看着蛮简陋朴实,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他最喜欢的蟹黄汤包与蛏子。他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早饭吃得又少,因此他这餐饭风卷残云地吃完,连最后一颗粘在上面的米饭也被他吞入肚子里。 旁边正巧有一个穿跳跳虎的女生走过来,捧着盒饭苦恼道:“为什么都没有肉,打工仔就没有人权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这才意识到这里除她以外还有一个人,不由尴尬地用手挡住嘴巴,随后眼睛瞥向方鹿鸣手中空荡荡的饭盒,惊讶出声:“你你你都吃完了?!” 方鹿鸣抬头看向她,点头。 “哇你好厉害,你都不挑食吗?”女生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安静地捧饭盒站着也像幅画卷那样,不禁想要多跟他聊一会儿天。 方鹿鸣摇头:“很好吃呀,菜很丰盛。” 女生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将手里的盒饭递到他的面前,用手指着豆芽与雪菜说:“这这这,丰盛?” 方鹿鸣低头看向盒中的剩菜剩饭,皱眉思忖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女生说:“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打个电话。” 他拨出一串熟稔于心的数字,没等一会儿便被人接起,然而却无人应答,像是耐心十足地等待他先开口那样。 阳光将他的发丝镀成栗棕色,他头颅低垂,手指不安地摸着鼻子,犹豫着开口:“是我……” 对方沉默须臾才说:“我知道。” 方鹿鸣只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乎就连接下来的对话他也已经预料到了,因此说话磕磕绊绊:“你、你,是不是你?” “什么?” “那盒饭……”他不安地咬了下嘴唇,继而道,“你早就发现我了,对吗?” “嗯。” “你、你怎么发现我的?” 他自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却听见靳屿轻声道:“即便是化成一根头发丝,我也能认出是你。” 第三十二章 方鹿鸣心不在焉地将手机还给女生,在路边走的时候甚至有好几次撞在墙上,直到额头被撞得生疼方才如梦初醒。 靳屿最后说的话像一句魔咒盘绕在他的耳边,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透过衣料传递而来的心跳声比平常快了不少,像是几只不知倦怠的小鸟在上面活蹦乱跳地蹦哒。 他将空气吸进肺里,又重重吐出,一来二回地重复许多次才定下心神,但脸仍然有些泛红。他觉得应该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因此随意地走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1 进一家奶茶店,准备买杯饮料解解渴。 结果极为巧合地遇上沈晴方。 他在奶茶店打工,抬头发现是方鹿鸣的时候也愣了一愣,不禁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虽说他们的学校都在h市,但是离得并不近,相当于一个居北,另外一个在南边,更何况这个城市人群熙攘,相遇的概率可谓是微乎其微。 方鹿鸣偏头想了会儿,说:“算是……在打工吧?” 这家店的生意有点冷清,就只有他们两隔着一个收银台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沈晴方听见他的回答时,莞尔道:“靳屿呢,他怎么舍得让你出来打工?” 他正在心底纳罕这关靳屿什么事,这时沈晴方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愣住,而那人也注意到他,露出两颊的酒窝与尖尖的虎牙,乖巧地朝他说:“你好呀。” 方鹿鸣不禁看了眼沈晴方,后者难得收回笑容,于是他又看向韩凊,两年未见,他的个头又窜高不少。此时他有一肚子的疑惑,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吞吞吐吐地回道:“你、你好。” 韩凊笑得很开心:“好巧呀,能在这里碰见你。” 方鹿鸣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呢,不是快高三了吗?”言外之意是他怎么还有空跑来打工? 韩凊还想答话,沈晴方却先人一步地开口:“你去厨房做些芋圆过来。” 韩凊有些疑惑地看着料理台上仍还剩一半的芋圆,不由开口:“老师,这个还有很多啊......” 沈晴方不耐烦地皱眉回道:“叫你去就去,别啰嗦。” 韩凊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受伤,只能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抱着芋圆罐子便朝厨房走去。 方鹿鸣接过沈晴方刚做好的红茶,轻呷一口,问:“他是跟你过来的?” 沈晴方正用毛巾擦拭器皿,低头不语。方鹿鸣觉得他这副模样应当是默认了,于是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他看起来很黏你呀,只不过你对他态度是不是有些不好呢?”虽然他知道这句话有些僭越,但是旁观者清,他隐隐觉得沈晴方对韩凊的态度于他人而言大为迥异。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苍蝇献殷勤,也没有人会平白对鲜艳欲滴的花束心生厌恶。他像是回到高中做选择题,排除了abc,只剩下d一个答案——沈晴方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轻笑。 他收回纷飞的思绪看向沈晴方,后者抿嘴笑时,嘴角两边便会出现括弧似的凹陷,这倒是和韩凊的酒窝如出一辙。他应当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突然笑起来,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鹿鸣仍在场,不禁“咳咳”了几声,有些别扭地答道:“我才不稀罕。” 方鹿鸣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容之外的这副表情,觉得新鲜极了。 就在这时,厨房突然传来不锈钢器具落地的哐当声,沈晴方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里面走去。 “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你让你走了,连这么简单的活也干不了,真是笨手笨脚的!”沈晴方平日里温和的声音在此时多了分咄咄逼人。 方鹿鸣好奇地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韩凊的手指正不断往外冒血,而沈晴方急匆匆地拿来医疗箱,用镊子夹起一团酒精棉花擦拭起他的伤口。 韩凊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说:“老师,好疼呀,你动作轻点......” 沈晴方一脸嫌弃地皱眉,嘟囔着:“都快成年了还撒娇,以后给我收敛点。”然而这个“撒娇”十分奏效,他手上的动作当真轻柔不少。 方鹿鸣将一切看在眼底,只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站在这里,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厨房离开,却不经意间看见韩凊注视沈晴方的眼神全然没有以往的单纯,而是漆黑深邃,教人捉摸不透。 这时,韩凊突然转过头,猝不及防地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火花四溅。方鹿鸣被他吓了一跳,只得尴尬地朝他笑笑。而后者起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片刻后,他蓦地笑了起来,如同平日里那样露出酒窝与虎牙,一脸良善无辜。 可是,似乎有哪个地方与以往不一样了。 ※※※ 很快又到暑假,靳屿在导师千方百计说服之下留在学校,并且安排一间研究生公寓给他住。方鹿鸣一个人待在家里也百无聊赖,因此也跟他一起住校,还特地把狗剩从n市托运过来。 这天,狗剩正缠在方鹿鸣的脚踝上,尾巴翘得很高,尾巴尖还在惬意地打圈圈。 他实在是闲得无事可做,于是一时兴起地跟靳屿提出去外面溜达一两天的主意。靳屿轻轻松松地答应下来,只不过他知道导师给靳屿安排的任务繁重,因此他秉承着就近原则,决定沿z城附近的城市绕上一圈便回到h市。 起先他们来到s镇。这个小镇历史悠久,由国家着重保护至今,每隔几年定时派专业人士前来修葺,故而仍然保留明清时期遗留下来的古建筑。 由于这里都是古色古香的白墙黛瓦、小桥流水,现代化的酒店、购物广场等终归显得格格不入,是以附近都是错落排成一簇的民宿。他们随意地挑选其中一间便住下来。 方鹿鸣嗜睡,而靳屿又格外纵容他,因此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七月的阳光颇为毒辣,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空调房里出来。空气闷热而又潮湿,然而草地上的露水还没有完全被蒸发,走在上面滑溜溜的。他生怕自己不小心摔到,下意识地拉住靳屿的衣角。靳屿转头看向他,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上去心情很好地轻笑出声。 他们进入一间府邸之后,扑面而来的凉意让方鹿鸣打了个寒噤。他环顾四周,不知驻留多少年的榕树高耸挺拔,恰巧遮蔽正午的阳光。周围其它树木也毫不逊色地连成一片树荫,青石板路洒落一地细碎的光斑。 靳屿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纸巾,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 方鹿鸣只顾着看厅堂里的布局与结构,周围还有不少人,中间站着一个拿黄色小旗的年轻女生正拿扩音器、磕磕绊绊地解释这座府邸的由来。 他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瞥见梁柱的衔接处有个层叠在一起、呈倒三角形的物事,许是视线在那处地方停留较长时间的缘故,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斗拱。” 靳屿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说话,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他觉得自己似乎脸红了,想要与他保持些距离,然而后者不依不挠地按住他一侧的肩膀,缓缓解释道:“斗拱主要起到支撑与传递的作用,你看它的结构看似复杂,实际上用的都是木头。” 方鹿鸣不由问道:“单单用木头而其它东西,那怎么将这些拼合在一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2 起?” 靳屿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榫卯结构。”他站在他后面,双手却在他面前比划着斗拱的结构,如怎么设计好每一块木头去填补另一块的空隙等等。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在这不算宽敞的空间里还是格外引人注目,导游见大伙儿的目光全然投向另一处地方,颇有自知之明地住了嘴。 待靳屿说完后,方鹿鸣又指着屋顶上一处雕有小兽翘角问:“这个呢?我刚才看了一圈,发现这些形状都各不相同,这又是什么?” 靳屿回答那是鸱吻,先是说了一个神话,又将它的类型、作用解释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它并没有什么用,只是单纯长得好看。 其中有个人率先边拍手边走出来,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出头,气质格外儒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温和道:“小伙子,你说得很不错,是学建筑的?” 靳屿摇头:“研究过一些。” 那人笑得绽开眼角的鱼尾纹,感慨说:“我年轻时候要有你一半记性与努力,说不定……罢了罢了,你们下一站要去哪儿?” 方鹿鸣说出一个地点。 那人笑着说:“真巧,我们也去那里。我不妨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们一起,你们看成不?” 方鹿鸣考虑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要转车又要问。他素来很怕麻烦,于是便欣然同意。 然而时针再掰回来让他选择一次,他是断然不会再次答应的。因为在他们出发的那天发生了一场意外。 他们坐在一辆小客车上,方鹿鸣看着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也发觉天空由晴转阴,乌云沉甸甸地积压在一起,闷雷阵阵,就像是在为一场汹涌猛烈的暴风雨作预热那样。 没过多久,一场大雨果真倾盆而至。车前玻璃的视野被雨水遮挡,即便打开刮水器也无济于事。 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被绑架丢弃后,也是这样的雨天。他没有能力逃出去,因为他的手腕与脚踝被麻绳捆绑住而不得动弹。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嘴唇已经皲裂得起皮,在濒临绝望之际,他突然发现天花板上有一丝裂缝,雨水正不断地渗透进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 他动用仅存的意念挪动身体,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他努力地张开嘴巴接到水珠,就像是一条不小心跳到路面上的鱼,正努力扑动尾巴回到水中。 伴随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回忆突然被碾压得支离破碎,他被迫回到现实世界,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人——其中一个女人正在低头照镜子,手上拿着一支色泽艳丽的口红。看上去十多岁的少年正低头玩手机,似乎是看到一则比较好笑的文字,连嘴角微微翘起。而那个男人正在看书,大概是快翻页了,右手的指腹不断摩挲着下一面纸张。 那靳屿在做什么? 他正想转过头去看,蓦地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他看着眼前一片静谧的场景,心里有个声音不绝如缕地叫嚣着,错了,错了!停下!快停下!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等他反应过来时,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透过侧门玻璃,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愈来愈近,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股力量强行将他拉回来。下一刻,他撞在一堵肉墙上,与此同时一声隐忍的闷哼传入他的耳朵,伴随着粘稠的血腥味。 第三十三章 当他摸到靳屿身上温热的血后,理智在这一刻彻底瓦解,脑中嗡鸣阵阵,只一个劲地重复着:“受伤了,你居然受伤了……” 时间从未像此时这般磨人地流逝,他思绪已经乱成一团浆糊,拨开种种乱糟糟的想法,他竟然生出“万一他死了、那他也会跟着他去”的念头。 死亡总是能淡化当事人一切的情绪,所有恩怨仇恨、爱憎苦难都在此时渺小得不堪一击。他这人胆子很小,要是这世上连唯一对他好的人都离开了,那他也不敢再活下去。 他这样想着,茫然地看向已经昏迷过去的靳屿。后者的皮肤是冰的,头发丝是冰的,就连指甲盖也是冰的。他的身体颤抖得不能自已,眼前蓦地一黑,竟也跟着他昏迷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濒临出车祸的最后一刻,他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停车!快点停车!”。就在他即将张开嘴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瞥见后视镜里的司机哪还有原来温文和善的面目,早已变成一张穷凶极恶的刀疤脸。那人的目光透过镜子刮擦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凉。这时,那人微眯起眼,竟笑了起来,眼尾的纹路很深,但眼底仍旧一片死气沉沉。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方鹿鸣的身上,好像要化作一把尖刃将他的皮肤连肉带骨地剜下来。 他被梦里那个阴冷的眼神吓得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见那张司机略带焦灼的脸,而在方鹿鸣眼中却与那张刀疤脸重叠起来。站在边上的医生见他面色突然差到极点,忙跟一位护士眼神示意。那个护士心领神会,走过去抓住他的畔骨,将一支粗大的针管扎进他的手臂。 他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待气息平复过后,再看向那个司机,后者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他想开口解释,然而喉咙干到几乎要冒火。他接过护士递来的一杯水后,囫囵地仰头喝尽,方才对那个司机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司机丝毫不介意地摆手:“没事没事,不过我觉得你的眼神不大对,看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方鹿鸣低下头没有说话,手指不安地挠动茶杯。须臾,他又骤地抬头问:“靳、靳屿呢?” 他们皆面面相觑地一愣,医生起先反应过来:“你是在说你朋友吗?他啊,就在你旁边呢......” 还未等他说完,方鹿鸣便率先跳下床拨开隔离帘,一眼便看见靳屿闭眼躺在病床上。之前他身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擦干,但面色仍旧苍白得骇人。方鹿鸣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竟没由来地鼻子一酸,头埋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仍在休憩的靳屿,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方鹿鸣的头颅闷在被中,肩膀一颤一颤的,不由扬起嘴角。他紧接着看向仍杵在旁边的几人,他们皆会意地放轻步子离开,还不忘掩上房门。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靳屿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而他哭着哭着,突然察觉到一只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还轻缓地揉了揉,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小宠物那样。他这才反应过来靳屿已经醒了,但又忸忸怩怩地不敢抬起头来——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尤其还是一个男生,当着别人的面哭鼻子实在太过丢人。于是他隔着被子期期艾艾地开口:“对、对不起。” 因为哭过的关系,他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丝软绵绵的鼻音。靳屿听得眉头一挑,问他:“对不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3 起什么?” “我、我不该同意跟他们一起去的,反倒还连累了你......” 靳屿按住他的额头,将他的脑袋强行抬起来跟他平视,见他这副眼圈发红、头发乱糟糟的模样,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摇头叹息,拿过一张纸巾一边给他抹眼泪擤鼻涕,一边解释道:“医生说我只是左手轻微骨折,不要害怕。” 方鹿鸣起先安下心来,随即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那血呢,我当时看到很多、很多的血......” 靳屿言简意赅地答:“擦伤,”顺手将那几团纸巾塞在方鹿鸣手中,不咸不淡地命令道,“去扔掉。” “哦。”方鹿鸣乖乖地接过,噌噌噌地起身将它们丢进纸篓里,又噌噌噌地回来,拿了把座椅端坐在他的旁边。 靳屿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指着方鹿鸣的床位说:“回去休息。” 他急忙摇头说:“不行不行,你受伤比我严重,而且还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更应该照顾你。” 靳屿起先沉默一会儿,片刻后才开口:“怎么照顾?” 方鹿鸣一本正经地掰手指列举:“可以端茶送水,还能帮你扇扇风。” 靳屿的目光莫名在他身上打量了几圈,说:“这样啊。” ※※※ 由于事故发生突然,他们慌乱之下择一家离得最近的医院,虽说医疗设备齐全,但是环境仍有点简陋。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一架老旧的风扇在嘎吱嘎吱地转动,方鹿鸣手持一面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蒲扇,不断地朝靳屿扇风,到最后扇得手腕都酸了。 本就是七月份,正值酷暑,他的汗水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衣服都黏在他的皮肤上。靳屿说你热么?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后面不知怎的,前者竟开始单手剥起他的衣服,他想要阻止,而他则一脸理所当然地说,脱衣服更凉快一些。当时方鹿鸣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纵容起他这一行为。 于是他照顾着、照顾着,便照顾到了床上。 方鹿鸣浑身脱得光溜溜,看着仍衣冠齐整的靳屿,小心翼翼地跨坐在他的身上,嘴唇从下巴、喉结、锁骨一路亲下来,还生怕他不满意似的,用怯弱的眼神偷看他好几眼。靳屿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表面依旧镇定自若,然而高涨的欲望已经暴露端倪。 方鹿鸣只感觉到有个凸起的物事一直顶在他的腹部。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犹豫地握住偾张的性器,低下头探出一点舌尖,隔着衣料细细舔弄起来。 他全身上下的皮肤很白,但不似那种病弱的苍白,而是泛着健康的红色。此时他如同一只小猫那样将手脚蜷缩在一起,然而屁股则高高翘起,汗水顺着他的脊椎缓缓滑下,恰巧没入腰窝中,伴随他身体的起伏,正泛着淫靡的光泽。 靳屿觉得他前额的发丝实在碍眼,于是伸手将它们往两边拨开。方鹿鸣垂着眼睛不敢看他,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扑动翅膀的蝴蝶停在他的心尖上,还不安分地勾着爪子挠动。他听见他清晰的咽口水声,随后吞吐道:“我、我要进来了。” 靳屿好整以暇地点头说“好”。 这是白天,还在医院里,随时都有人走进来。他提心吊胆之下,又被来自正前方灼热的目光烫得无地自容,只得一鼓作气地掰开屁股缓缓坐了下去。这会儿,他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他们最开始真正认识的地方也是在医院里。当时他也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也是因为他受的伤。 才纳入顶端,靳屿突然叫他一声:“鸣鸣。”原本空间里只剩下情欲的媾和声,突如其来的男音吓得他的后穴紧缩,慌张问:“怎么了?” 他面色不善地开口:“不许出神。” 方鹿鸣隐隐察觉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于是上身慢慢靠过来,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可是,我在想你呀。” 靳屿难得愣住,正要开口说话,下一刻,他反应极快地抓起被子严实地盖在方鹿鸣身上。后者听到一阵大包小包落地的声音,惴惴不安的同时,又好奇地透过缝隙看向来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是方路远。 第三十四章 “他走了。” 方鹿鸣在被窝里待了好半天,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赶紧探出脑袋来大口大口地汲取外界的新鲜空气。等到他终于平复下来后,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吓死我了,他怎么突然过来呀......” 靳屿问:“要去追他么?”他的语气依旧跟平时一样,毫无感情,也毫无情绪波动。 方鹿鸣感觉自己有些生气,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只得用后穴报复式地夹紧已经完全契入他体内的性器,道:“追他做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事实就是他所看到的这样。我能和他解释什么呢......” 这时,靳屿突然单手托住他一侧的臀瓣,将两者结合得更加紧密。他被顶到敏感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阵急促发狠的律动纷至沓来,将他后面未出口的话语破碎成时高时低的呻吟——这个体位本就深得要命,这样一来竟让他生出会顶到小腹的错觉。 除此之外,还有噗呲噗呲的水声、以及囊袋拍打臀肉的响声。靳屿伸出手,将他们交合处的淫液尽数抹来递到方鹿鸣面前,状似温和地命令:“来,舔干净。” 方鹿鸣的嘴巴无意识地微张,大概是觉得口渴,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巴。这时他的嘴唇红润饱满,泛着水光,就像是一颗剥皮的樱桃,让人有种忍不住去尝上一口的冲动。 他被情欲烧昏了脑子,困惑地偏头,看着靳屿手上亮晶晶的液体,迟疑地探出舌头舔了起来,待将手指一根根舔干净以后,他还意犹未尽地将其含入嘴中吮吸,拿出来时手指与嘴唇之间仍牵着一道细细的银丝,最后断在他的嘴角。 靳屿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像是在昏天暗地的黑夜中迸出的一星火焰,而这团火的威力足以将他焚烧吞噬。于是,他的嘴唇在方鹿鸣的嘴角处落了下来,明明来势汹汹,接触时却如同初春绵密的雨丝,无声、温凉、细腻,但他此时的心弦已经被彻底拨乱。 窗外蝉鸣依旧,阳光也依然残忍地炙烤水泥地,池塘里水纹一圈圈地由内向外扩散,时不时有锦鲤跳出水面,凭空划出一道带有弧度的亮光,又扑腾地游入水中。 一切照旧,一切又都变得与以往不同。 ※※※ 时间过得太快可不是好事,他前一会儿正在回忆那场车祸时发生的种种经历与昨日种种,后一秒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雪球砸中额头。 靳屿走过来将他脸上、头发上的细雪拍干净,转过身淡淡地瞥了靳嬗一眼。靳嬗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噤,一张小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4 脸缩在围巾上委屈地“哦”了一声,又弯着腰对方鹿鸣说声“对不起”,随后便灰溜溜地逃离这里。 “在想些什么?”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靳屿忽然开口。 被发现了? 方鹿鸣并没有刻意隐藏,开口说道:“我妈,昨天她又来看我了......”他说话的时候白气不断地从嘴里涌出,这天气可真冷啊。 “她身上有很多伤痕,应该是被那个男人打的。我想报警,可是她不让。我不知道这么说过不过分,总之,在我看来,她似乎活不长了......” “她拿了一大堆零食来看我,还有那张卡,她说她一分钱也没有花,还说——” 鸣鸣,原谅妈妈一次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没有你。以前都是我不好,只要你原谅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她这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完,他好半天才听懂她所表达的意思。 “可是我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没有一点伤心与难过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靳屿塞给他一个热水袋,而后道:“从法律、血缘上你们是母子关系,但她并没有尽到抚养的责任。因此在道德上来说,你们并没有太多关联。” “你之所以还会想她,是因为她是你的母亲;你之所以对她的认错毫无反应,是因为你已经放弃把她当作母亲。” 就像是喝一杯可可奶时觉得很甜,但你吃完一颗冰激凌后再去喝它,嘴里便只剩下可可的苦味——他从小便不像其他小孩那样,撒娇便有糖吃,佯哭便能获得一个亲吻或者拥抱。他卑微又稚嫩地去讨好鞠橙橙,总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被她接受。可是他付诸一而再、再而三的实践,得到的只有白眼与无视。再后来方志南终于放走了她,她义无反顾地去追求曾经的初恋,遭遇到那个男人的暴打折磨后,才发现只有儿子对她是最好的。 物品不想要可以随意丢在角落,等到有天突然需要的时候,总会有找到的一天。而方鹿鸣是活生生的人,他有手有脚,何曾不会自寻出路地走出这片囹圄。等他出去以后,迎接他的是傍山而生的树、向阳而开的花、沿岸而流的河。所有的苦难病痛都交付于时间与死亡,他属于前者,那么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等待着他,他为什么还要留恋曾经阴暗逼仄的囹圄? “世上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一切事物都是相对而言,人也是如此,”他说得意味深长,也听得方鹿鸣似懂非懂,“你所说的‘冷血’,只不过是系在母子关系的纽带上。亲情你从小就不曾拥有,你不必用等量的道德去束缚自己,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这句话说得有些伤人,他的心像是被针刺了几下,不禁丧气地耷拉下脑袋。然而靳屿不容分说地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轻声道:“你不用刻意回避,毕竟一切都已经过去,不必在意那些不在意你的人。” “好。”方鹿鸣头点得十分用力,而在心里纠正道,我现在在意的人只有你啊。 想完他都被自己肉麻到了,就在他起鸡皮疙瘩的时候,沈晴方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鹅跟一篮蔬菜来他家过年。靳嬗还在雪地里堆雪人,看见来人眼睛一亮:“小沈老师!” 靳嬗已经十一岁,个子长到沈晴方胸口。后者抿着嘴角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四年不见,都这么高了。” 靳嬗头仰得很高,鼻子朝天,一脸骄傲道:“我可是班上最高的!”这时,她看到沈晴方篮子里的蔬菜,眼珠子狡黠地转了一下,飞速地弯下腰拿走里面的胡萝卜,说,“我两个哥哥都不爱吃胡萝卜,我也不爱吃胡萝卜,小沈老师也不爱吃胡萝卜,狗剩与铁蛋更不喜欢吃胡萝卜,所以我要拿走咯!” 沈晴方的嘴角笑出两个小括弧,说:“拿去做什么?” 靳嬗的手指向那个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的雪人,开口:“喏,做鼻子。嗯,你说的,物尽其用!” 沈晴方顿时笑了起来。 方鹿鸣从窗外看到这副温馨的画面,拿出手机想要拍张照片,而玻璃因为他的鼻尖离得太近而凝出雾花,他赶紧伸手将其抹干净。然而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代替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在苍白的雪地中显得尤为刺目。 当时在医院他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现在看来,方路远个子又窜高一些,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完全褪去,彻底变成与他记忆里不相符的大人模样。 该来的总是要来,不如一次性把话开诚布公地说出来——那时的他也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等到他跟靳屿“亲热”完再去找他,哪里还有他的人影?也只有掉落在门口的衣服、零食还有水果才能证明他曾经到过这里。 方鹿鸣看向靳屿,靳屿自然将一切看在眼底,朝他点头。于是他抱着靳屿塞给他的热水袋走出门,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生出想要拔腿冲回屋内的念头,他缩着脖子走到方路远面前,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小远,你怎么来了?” 方路远垂头不语,眉头微皱,睫毛微微颤抖,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伤心。良久,他才道:“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很好,你可以代替我向爸爸问好。还有今年我依旧不回家,哦,说不定以后都不回来了,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啊。”他说完自己也笑起来,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那样。 “不,不是的......”方路远抬起头来,一脸焦急地解释,“我、我会很难过的,因为......” “够了,我并不想听。还有之前那件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方鹿鸣并不觉得方路远特地过来只是为了跟他寒暄,因此他直接将重点跟他挑明,“你肯定觉得恶心吧,在你们看来,我充其量就是一个......‘变态’,但是也无所谓了。” 他看着与自己相处这么多年的弟弟,他已经这么大了,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他将纷乱的思绪强压在心底,深吸一口气,避开方路远的脸说:“我以前总喜欢让你,最开始是我真的拿你当弟弟那样对待,后来......我后来想,即便是我们关系疏远了,但终究是同个父亲所生,我还是会试图去让你。” 方路远的声音夹杂哭腔,颤抖得如同筛糠,只不过寒风凛冽,将这些情绪散在空气里。 “哥,你是不是还恨我?” “恨?”方鹿鸣咬着这个字眼,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开口,“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方路远下意识地想要松口气,与此同时他又察觉到他语气不对,紧接着他听到他说:“已经不在乎了。你所要说的、解释的,关我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5 什么事呢?”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当然万一不小心见面,记得把我当空气呀,毕竟我已经拿你当陌生人了。” “再见啦,小远。”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好好珍惜呀。” 第三十五章 天敌(上)【弟弟视角,用来凑字数】 方路远小时候总喜欢在大院里乱走乱晃,他的爸爸工作一直都是栖栖惶惶,而妈妈总爱跟她的朋友一起逛街旅游。他们懒得管他,而他也不喜欢被人拘束,因此他前半段的童年可谓是无忧无虑。 有一天他偷偷注意到一个小姑娘。她长得粉雕玉琢,像极其他小孩手上抱着的洋娃娃。她总是待在家里,应当是不喜欢出门,但她又经常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世界。乌黑的眼睛总会暴露她诸多复杂的情绪,比如好奇、羡慕、失落。 方路远特别想跟她在一块儿玩,要知道他素来都是被别人巴结着长大的人。因此他对于“如何接近她”这个问题困惑一星期之久,最终他想出一个办法,也是最拙劣的办法——就是故意弄伤自己,引起那个小女孩的注意。 他无论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罢,向来都是心狠手辣、决不手软。仍是冬天的缘故,他为了防止血液凝固的时间过快,将膝盖上的伤口挖得很深。血珠子不断向外涌出来,他竟一点也不觉得疼,守株待兔地等待她能发现自己。 果真,她上钩了。 方路远只把她当作自己心爱的玩具,恰巧她的性格也是他所喜欢的那样安静乖巧。他高兴了,便偷溜去她家玩耍;不高兴的时候,打发她就跟流浪狗似的,而她却并没有像普通的流浪狗那样,继续摇晃尾巴走到他身边要肉包子,而是一如既往缩在角落里一语未发。 这难免让心高气傲的他独生闷气。他是一个报复心极其强盛的小孩,当时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出一个恶作剧来好好整蛊她,让她永远听话地黏在他的身后。 生活鲜少像荒诞的戏剧,但戏剧里的灵感往往来源于生活。当他得知那个女孩是个男生,并且还是他的亲哥哥时,头回生出不知所措的情绪。 在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他妈妈白舒雅涂完鲜红的指甲油,用那细长的手指指向贴在墙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人,笑容恬淡,眉眼生得格外漂亮。而白舒雅却毫无留情地将指甲嵌入那张照片里,转头笑眯眯地对方路远说,小远,你看这个阿姨。 他那时候睁圆眼睛,奶声奶气地问,怎么了? 白舒雅嘴角弧度依旧扬得很高,缓缓放下手。照片里女人的脸上平白多出一道甲油印记,如同血色的月钩,衬得女人的笑容愈发诡谲。随后他听到他妈妈说,这个女人,妈妈很讨厌。她啊,跟你爸爸生了一个儿子。 方路远转了下眼珠,说,爸爸是抛弃我们,跟她走了吗? 白舒雅的笑容蓦地变得有些狰狞,说,她也配?随后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脸蛋,缓缓道,以后看见那个女人就要绕道走,听明白了没有? 他小时候总是被灌输这种思想,逐渐讨厌起这个白衣女人,连同她的儿子也一并讨厌起来。 方路远之后慢慢懂得“第三者”这个字眼,视线不禁看向在人群中只身一人的方鹿鸣。人类是群居动物,天性使然,不论大人或是小孩总会团聚在一起聊天,抑或是各做各的事情,而他却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前面的玻璃酒柜挡住灯光,阴影恰如其分地隐没他小小的身体。 他心里突然生出不知名的情绪,可是很快就被报复似的快感所盖过。 后来他总会唆使他的几个小跟班去欺负方鹿鸣,而自己则去充当白脸安慰他。当时他看着那人充满信任的眼神,开心之余,心尖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鼓胀得流出酸液。他想,哥哥真是喜欢我呀,可是万一他知道真相...... 这个想法随即被他当作笑话似的一笑而过,他知道真相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只黄毛也敢充作老虎,他有什么资格当他哥哥,跟他交朋友? 那日白舒雅的话仍旧萦绕在他的耳边——她也配? 他不配。 ※※※ 开学的第一天,方鹿鸣跟靳屿下午到达寝室,一眼便看见潘乔已经盘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戏,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飞舞。 方鹿鸣颇为惊讶地开口问:“你这回这么早到校?”他又望向蒋少涵那一处地方,竟是空荡荡的一片,不禁自言自语道,“学霸这次居然来得最晚。” 潘乔正戴着耳机跟人语音,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到来,一个劲儿地朝麦克风喊:“诶,错了错了,你来这边!”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姐快来救我!” “小姐姐我错了,我快被弄死了,求你救我一下!么么哒!” 方鹿鸣听得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地走到他的身后,轻轻一拍。 “我操!”潘乔猛地弹跳起来,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看向来人。方鹿鸣俨然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讷讷地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潘乔顿时松了口气,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我以为是......”说完他浑身哆嗦一下,接着玩起游戏,手跟嘴依旧动个不停:“刚刚我室友......什么怕鬼?老子才不怕!啊,小姐姐我错了,我怕我怕!” 此时潘乔的表情只能用“奴颜婢膝”来概括。方鹿鸣突然想起某天他一脸兴奋地拿来一个u盘,对他说有好东西给他看,方鹿鸣并不傻,他自然知道潘乔要跟他一块儿看什么片。只不过潘乔被人耍了,那人给他的片子是他最害怕看的恐怖片。于是他从打开影片的激动再到后来的双目圆瞪、面色发青,变化过程可谓是精彩纷呈。方鹿鸣既好笑又头疼,他一直以来挺喜欢看恐怖片,这部他也看过,正在重温以前不曾留意的细节时,身边人不断“啊呜啊呜”乱叫,难免是不被影片所影响,反倒被潘乔吓了一大跳,然而他还要逞强说自己并不害怕,于是方鹿鸣硬着头皮在他的一惊一乍下看完整部影片。 潘乔玩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来,问:“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小涵涵呢?” 方鹿鸣将行李放在一边,摇头:“不知道啊,倒是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潘乔一脸无奈的模样,正要开口,又像是生怕被耳机那头的人听到,悻悻地捂住麦克风,声音压得极低道:“我不是大一在游戏里认识一个小妹妹么,寒假里她一直催我上线带她,可是我家那台破台式连开机都要十分钟,玩起游戏cpu完全撑不动啊。这不她一直催我,我就提前一礼拜到学校里来了。”说完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靳屿突然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6 开口:“这么听她话?” 靳屿鲜少跟他搭话,他起先愣怔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是在对自己说,这才洋洋得意地道:“那可不,毕竟认识两年多了,还是得靠我带她升段位。” “是么?”靳屿尾音稍扬,继而不紧不慢地用手指叩击桌面,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们都在场。” 方鹿鸣火上浇油,掰手指专门揪重点:“‘小姐姐’、‘我快被弄死了’、‘快来救我’、‘么么哒’......” 潘乔几乎要抓狂:“够了!你不要在说了!我要生气了!”这时他并没有意识到手上的麦克风已经随着他的动作而松开,而耳机里那个女生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潘乔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讨好道,“没有没有,不是在凶你,在说我室友呢......” “什么,你听见了?!” “什么?你还外放了?!” “诶,姐姐,求求你别笑我了,这回脸真的丢大了......” 方鹿鸣若是嘴巴里有东西定是要喷出来,他此时正手捂肚子,使劲憋笑,笑过之后脑中蓝光一闪,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潘乔......该不会正在网恋吧? 网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遥记当年大一时,潘乔还代表他们这个学院参加过校篮球队,跟体校的篮球队进行一番硝烟弥漫的厮杀。虽说最后比赛没有取得胜利,但z大篮球队的得分至少有一半是出自他手。之后他还斩获一批女生的芳心,然而桃花才在枝桠上结苞,他就因为突然沉迷游戏而任其自生自灭。 他想着想着,有人叫他好几声“学长”,他才反应过来,眼神迷离地看向对方:“嗯?”随后他眨眨眼,立刻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忙说,“啊,是你啊,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来人叫程居南,还在读大一,五官生得格外漂亮精致。他第一次看见这人还险些把他错认成女生,只不过他个子很高,身形瘦削,却不像寻常缺乏运动之人那样羸弱,一看便知道是经常锻炼者。 方鹿鸣正在收录毕业晚会所要报名的人,已经百无聊赖地坐了一天。原本这个活儿压根不会轮到他这个默默无闻的干事头上,只不过有人突然提到他,说他是学生会里的“头牌”,随便找个地方一坐便很有“牌面”。大伙儿纷纷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而方鹿鸣压根没有话语权,就被莫名其妙地票选出来。 “报名是吗?”方鹿鸣低下头,从底下抽出一张崭新的表格。 程居南的脸上永远带笑,此时他笑得很是斯文,点头:“没错,一个舞台剧。”随后他报出一个名字。 方鹿鸣“唰唰”地写下来,他对这个舞台剧有印象,全程只有一个女性用语言与舞蹈表现她从懵懂、欣喜、失望,到最后绝望的过程。因此他自然觉得表演者另有其人,抬头问道:“名字呢?” “就是我呀。”程居南依旧笑得格外斯文。 第三十六章 方鹿鸣半梦半醒之中,隐约看见床下仍亮着台灯的暖光。他睡眼惺忪地探出脑袋,就看见靳屿正在下面一丝不苟地绘画,笔尖时不时与纸张碰撞出“沙沙”的摩擦声。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开口,他想,等到明天他定要一问究竟。于是他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他已经完全忘记昨晚发生的事,大清早将仍在睡梦中的潘乔强行拉起来,在他耳边大声说“今天一起去看毕业晚会”,随后又爬上楼梯蒙头大睡。 即便隔着被子,他还是能听到潘乔愤怒地大吼一声“操”。 他们现在才大三,这次毕业晚会虽不关他们的事,但是一来方鹿鸣的前任部长从大一开始便旁敲侧击地在他这里打听潘乔,叽叽喳喳地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年之久,现今她即将毕业,勒令方鹿鸣一定要将潘乔带过来看她“最后一眼”。他因为这个理由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故而决心秉着卖队友的精神将潘乔强拉上阵。二来,方鹿鸣不忍看到一个曾经的阳光少年一再堕落成网瘾死宅,说不定两人熟络以后,还能造就一段姻缘。 事与愿违。 夜晚。 他遛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潘乔走进大厅前门,遥遥望去,尽是一排排拥堵攒动的人头。他瞬间觉得空气都浑浊起来,左右环顾没一会儿,便看见前部长向他们亲切地招手。 他们避开人群来到她这一排座位上,方鹿鸣自觉往后退一步,让潘乔先走进去。后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望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正在朝他们挥手,心中蓦地生起不好的预感,凑近他低声道:“不是吧,你带我来就是因为这个......”他一边说着一边一脸难色地瞟了那人一眼。 方鹿鸣没有想到潘乔在这个时候突然聪明起来,颇为头疼,委婉地开口:“我前部长,你知道的,两年多一直在我这儿念叨你,非得要你过来一趟。我也是被逼无奈。”说完他先是叹了口气,随后用希冀的目光看向潘乔。 潘乔最受不了方鹿鸣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用手粗暴地抓乱头发,烦躁道:“行了行了,我就打声招呼啊。看在你的面子上。” 方鹿鸣顿时开心起来,忙不迭地点头。 潘乔并不是那种自己不高兴就会黑脸的人,因此前部长跟他说话时,他还是会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毕竟一年一次,而且看的人大都不同,晚会的节目格外精致用心,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不再嫌弃即使开空调的大厅仍是有多闷热。 表演到最后一个节目,等红丝绒帷幕缓缓拉开,方鹿鸣看到舞台上的人影时,险些把手中的玻璃水杯摔落在地。 舞台离他们这里较为遥远,距离与不断逡巡的灯光将那人的轮廓虚化得柔和。他身着一条艳红长裙,衬得周身皮肤雪白,乌黑的长发被鼓风机吹向一边,遮盖住他的嘴唇与下巴,随后被他用手撩开,露出线条美好的侧脸——这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却让全场安静下来,方鹿鸣扭头看向潘乔,就见到他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眼珠子亮晶晶的,里面的倒影尽被“那个女人”所填满。 方鹿鸣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之后潘乔全程都没有理过坐在他旁边的前部长,后者自然气得半死不活,在晚会结束以后连招呼也不跟他们打一声,便气冲冲地独自离开。 一路上,潘乔一直格外兴奋地拍手:“太棒了,小鸣鸣!实在太棒了,这回晚会实在太精彩了!” 方鹿鸣有些无言,是谁之前半死不活地不想来,现在态度竟发生天南地北的转变,莫不是因为…… “最后一个表演的女生是谁,长得真好看啊!诶,你不是这次晚会的负责人之一吗?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程居南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7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原本想要坦白的话又被他咽回肚子里。这场对话已经不止出现过一次,就当方鹿鸣潜意识中将潘乔归为行动派时,潘乔又会以实际行动证明他只是一个网瘾少年,短短一天便能将这件事抛于脑后。他仅会沉浸到自己的游戏世界里。 他想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于是不忍戳破他绮丽的心思,就当作保留他最后一丝幻想。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星期以后,原本说有事出门的潘乔在不久之后突然折回寝室,开门的力气大得让门锁与墙壁发生好几次震耳欲聋的亲密接触。 方鹿鸣只觉得后面突然出现一个阴影,扭头看了一眼是谁,便转回头继续修改论文,随意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身后那人蓦地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出声来:“操!你还好意思说!你他妈没告诉我程居南是个是个男的!” “哦,”他现在脑中尽在编辑一段让人服众、并且有逻辑可言的书面话,因此并未注意他的语气与内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继而道,“你当时也没问啊。” “操操操!我都跟你说了‘女生’、‘漂亮’,难道你不该及时纠正我这个错误的认知吗?!” “我一直认为你光说不做,没想到……”方鹿鸣正在打字的手一顿,转过身,惊讶地开口,“你去找程居南了?” 潘乔的火气逐渐消退,懊恼不已地捂住脸道:“嗯……这下丢人丢大了……” 方鹿鸣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好意思啊,是我当时没有说清楚。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程居南我私下接触过几回,他不是那种什么事都会往外面说的人。” 潘乔依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颓然地靠着椅背,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方鹿鸣眨眨眼:“嗯?” “我去的是他们上专业课的教室,那个教室很大,我看不到他,于是我就随便找了一个人,告诉他‘我找程居南’,并说‘我要追他’。” “……”方鹿鸣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一想到全班悄然没了声息,并且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时,不禁不寒而栗,尽量委婉地开口,“那确实……挺丢人的……” 潘乔早已欲哭无泪,手脚并用地跟他比划起来:“而且你知道吗?我在后门门口。这么、这么大的一个教室,突然有个男生从前门那个位置优哉游哉地走到我这里,然后笑眯眯地开口说,学长,听说你想追我。我操!我几乎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卡车碾压,整个人都无法动弹!我的爱情观也崩塌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从小到大还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女生,最后发现居然是男的……男……的……” 他越说到最后,声音越是气若游丝。他的头颅微微低垂,脸色丧气得就像密布的乌云,颓靡得不像话。 方鹿鸣深表同情之余,又安慰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表情才由阴转晴。于是他再开口道:“我觉得我以前太多管闲事了,虽说你每天都闷在寝室玩游戏、与世隔离,但至少没有折腾出幺蛾子来,”故而,他将这个事情抽丝剥茧,得出一个结论,“还是网恋最安全。” 潘乔觉得方鹿鸣说得很有道理,重新振作起来,愤愤道:“没错!老子要五杀!操!” 他一边打开语音一边翻找耳机,结果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仍一无所获,他嘴上骂骂咧咧地说:“靠,流年不利啊,连耳机都要跟我作对!” 正巧这时语音接通了,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今天这么早?”即便掺杂紊乱的电流声,也能想象到她的嘴角噙着笑意。 “别提了,直接开黑。”潘乔不耐地说道。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笑一声,道:“我在上课。” “靠,”潘乔不常在女生面前爆粗口,他很快懊恼地抓抓头皮,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没有生你气的意思……还有,你现在在上课的话,我还是不打扰你了。你认真听课啊。”说完,他正准备按下红色的挂断键。 “等等,你——”她之后似乎还说了什么,却被一阵突然爆发的吵闹声淹没。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吵闹声逐渐减轻,女生大概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走廊中,说话还带着回音:“我说,听起来你好像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潘乔一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一幕是他的亲身经历,便觉得自己就像赤条条地走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众人又像是将他看作砧板上的鱼,目光锋利得轻而易举就能把他剁成肉酱。 潘乔起先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憋在心底实在觉得越憋越慌,只得委委屈屈地跟女生抱怨:“我想跟一个人表白,结果他居然是个伪娘,你说我能不生气么?!” 另一头的女生没有说话,他等了好半天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喂喂”了好几声,嘴里嘀咕着:“网络这么差吗?我开的是4g啊……” 女生突然地笑起来。 这高温天气之下,便连干坐在一旁的方鹿鸣都听出一身鸡皮疙瘩。而潘乔仍旧毫无察觉,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没事啊,”她收敛笑容,不经意地回道,“下课了,我来找你。” 潘乔一听立马精神抖擞起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将游戏打开、登录,忙不迭道:“好好好,我等你。” 女孩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突然有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传来。潘乔正在游戏里杀得腥风血雨,闻声急忙对方鹿鸣说:“小鸣鸣,快去开门,我现在抽不开身。” 方鹿鸣早早地爬到床上,胸口贴着被褥,两条腿晃来晃去,说:“我都上来了,你就挂机几秒钟,队友不会举报你的。” 潘乔觉得确实如此,便用鼠标操纵游戏中的小人躲在一片隐蔽的树荫下,火急火燎地起身前去开门。 开门声响起之后,空气诡异地僵滞了好长一段时间,随后方鹿鸣听到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潘乔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你怎么来了?”说话期期艾艾的,格外反常。 于是他好奇地探出头望去,便见到了一幕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程居南脸上仍旧带着完美到虚伪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潘乔。而他的耳朵里塞着金属耳机,手拿麦克风放在唇边,开口:“我来找你呀,学长。” 与此同时,潘乔手机里的女声也在这一刻响起,跟他的声音怪诞地叠合在一起。 第三十七章 面对这种情况,方鹿鸣只能走为上计,急忙双手高抬表示无辜,一边朝门外后退一边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慢慢聊……哦不,慢慢叙旧、叙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才刚说完,程居南骤地将目光落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8 在他的身上,似温文和善地笑了一笑。然而这个笑容让他觉得有一股寒意自头顶贯穿至脚底,是以他对潘乔的“拼命挽留”充耳不闻,加快步伐落荒而逃。 ※※※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否还算清醒,视野在浓稠的黑暗与硝烟弥漫的荒漠中来回更迭。 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子弹带着他的血液与脑浆没入沙土之中。 在他倒地的霎那,他又一次看见那个黑布蒙脸、右眼有道伤疤的男子。他的双眼微微眯起,挑衅般地笑了起来。而他在他眼中目睹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自己,正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身体,作最后的挣扎。 而刀疤男则给予一声冷笑,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发臭,一条条白色蛆虫从他的眼珠爬出,又钻进他的鼻孔里,到最后他的身体已经被啃噬到只剩下白骨。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自己的头颅被人轻轻地拿了起来,像是对待一件珍宝般捧在怀中。随后他感受到一片温热的物事落在他的颅骨上,姿态虔诚得犹如进行一场顶礼膜拜。 他迷惘地看向那人,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对他毫无印象,却感觉格外熟悉,甚至庆幸他没有在尸体腐烂得最恶心的那一刻发现自己。 他在梦中流下了眼泪,重回现实的第一眼便看见靳屿。后者正专注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问:“很难受?” 方鹿鸣点头,被枪口抵在头上的感觉实在过于真实。他心有余悸地捂上胸口,感受自己仍在跳动的心脏,方才道:“我梦见我死了。” 靳屿轻应了声,不再说话,只不过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小时候我遭遇过一场绑架,我梦见当年的绑匪当真开枪杀死了我。这场梦格外真实,而印象之中,我竟然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他脸上的眼泪与汗水已被靳屿擦拭干净,后者放下毛巾,与他四目相对。他被靳屿此时的情绪所感染,逐渐镇静下来,便听到他说:“要是这段记忆真的存在,你已经死了。” 方鹿鸣蓦地睁大眼睛,呼吸转而急促起来。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被风吹起的纸张,一页页呈现在他的眼前,却都虚无缥缈、一闪即逝。 这时,一个带有安定色彩的吻贴在他的额头上,与他梦中被亲吻颅骨的场景奇异地重合在一起。随后靳屿话音虽轻、但格外笃定道:“可是你还活着。” 他们身体紧贴,他感受到靳屿的体温一点点过渡到他的皮肤里。他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闭上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我大概是病了。” ※※※ 时间总是这样性格古怪,总在你嫌它慢的时候悄然加快脚步。等到后来你再回忆起来,这才会发觉过去已经离现在这么遥远。 毕业的时候,方鹿鸣和靳屿再一次坐上动车。明明四年里已经乘坐过无数次,可唯独这一次跟之前都不相同——大概是因为这条高速路线承载太多无法取舍的回忆,却不再是往后的必经之路。 有几个流里流气的人走过来,本就逼仄的空间里经过他们扯着嗓门大吵大闹,便连空气也开始浑浊起来。 方鹿鸣皱皱眉头,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地靠在椅背上,戴上耳机正准备补觉。殊不知突然有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随之而来的声音夹杂浓重的酒气,说:“哟,这不是咱鸣哥么?” 那人正是之前几位混混之一,油头、方脸、三白眼,手指夹着一支烟,见方鹿鸣一脸迷茫的样子,一边喷出烟雾,一边戏谑地笑笑:“我看鸣哥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五六年没见,一下子就把我们兄弟几个给忘啦。”他说完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方鹿鸣,努努嘴。 方鹿鸣正要说话,身旁的靳屿便率先开口替他拒绝:“他不抽烟。” 那人的目光自然转移到靳屿身上,似在回忆什么,不久后猛地拍手:“啊,我认得你!你不就是当年那个,那个鸣哥要让我们打的人么!” 方鹿鸣这才忆起这段久远到他快要忘记的往事。那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起口角呢?他努力想着,而动车已经行驶很长一段时间。 这时,耳边传来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与此同时突然而来的急刹车,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前倾,所幸有只手及时按住他的额头,才不至于让他磕到前面略微尖锐的椅背。 “在想什么?”靳屿看向惊魂未定的他,安抚似的摸了下他的脑袋。 他最近出神的频率愈来愈多,情绪也愈发不稳定。为了不被靳屿看穿,他刻意别开眼,将视线投向窗外。 此时天空正在下一场连绵不断的细雨,雨水紧贴窗户黏黏地滑落,将外面的景象冲刷成模糊的色块。而天空灰蒙蒙的,就连成片的树林也像是掺杂过多的灰色颜料,即便是过度稀释也无法恢复原有的色彩。 “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的眼神放空,思绪被回忆吹得很远,“我染了一头黄毛,每天不是睡觉就是打架,看谁不顺眼我就打谁。后来你转来我们学校,跟我还是同一个寝室,但你对我的态度爱理不理的,我当时想,怎么会有你这种拽了吧唧的人……”说着说着,他反倒自己笑出声来。 “现在想来,难怪你不理我。你那时应该很讨厌我吧?我也讨厌过去的自己。” 靳屿此时的眼神如一泊浸润阳光的湖水,正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他正要启唇,而方鹿鸣却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笑意从微扬的嘴角传递到弯起的眼睛,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后来阳光破开乌云的重围,宽松地恩泽至每一个地方,甚至穿过缝隙斜照进车内,恰巧打在方鹿鸣的眼皮上。 他如同即将归巢的倦鸟,一脸疲态地闭着眼睛,而当感知到阳光的存在时,不禁难受地皱眉。很快的,一只微凉的手盖在他的眼皮上,于是他又迷糊地睡了过去,隐约之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从来都没有……” 从来都没有什么呢?他想要竭力去听,然而睡意已经将他团团包围,很快他便沉睡过去。 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后半句话——讨厌过你。 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你那时应该很讨厌我吧?我也讨厌过去的自己。 ——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 到达n市的时候,地上的水分大多被阳光蒸发,只有一滩滩水洼仍垂死挣扎。 在车上度过漫长的几个小时,他们还没有吃过午饭。方鹿鸣只觉得肚子早已是空空如也,一路上边走边叫个不停。 恰巧路过一家快餐店,靳屿走了进去。而方鹿鸣独自守着两个行李箱,专心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49 地注视红绿灯由红变向绿、再由绿变作红。 这时,有个人影冒冒失失地闯入十字交叉口,大概是腿受伤的缘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含胸驼背的姿态更是让其余路人的目光多了分鄙夷。 “哟呵,还闯红绿灯?真是不要命了。”旁边一对小情侣如同看笑话似的议论着。 那个女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正想往回走。就在这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身形蓦地一顿,原本空洞无神的眼中瞬间添上欣喜的色彩。 她张了张嘴,声音被淹没在喇叭的鸣笛声中,而方鹿鸣仍旧看懂她的唇语,是在说:鸣鸣。 那个女人正一脸兴奋地朝他跑过来,如同一只尽管折翼、仍要不断扑动翅膀的飞鸟。 起先的他有些困惑,想知道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究竟是谁。等到他想起时,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消了音。他什么也听不见了。而他所看见的,也尽是单一的、裹挟铁锈味道的猩红,随后自瞳孔缓缓扩散至虹膜、眼白,最后覆盖整只眼球。 脸上仍残留温热而又新鲜的血液,那是刚才被溅上的。他抬起手想要将它抹去,这会儿才发现他的手指竟颤抖得厉害。 他垂头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她竟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于是闭上了眼睛,与之同时进行的是顺着眼角而滚下的大颗眼泪。 它悄声无息地滴落在地面,又悄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被那个男人勒住脖子、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在濒临绝望之际,他突然开口说:妈、妈,救、救、我。 她听到这句话后,良心发现似的,登时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将男人一把推开,然后抱着他一边哭,一边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对不起。 他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眼,突然感到脸上一片湿润。 是下雨了吗? 他抬头看了眼仍旧晴朗的天空,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他哭了。 第三十八章 鞠橙橙的葬礼办得简单粗糙,方鹿鸣看见她安静地躺在水晶棺材里,原本被车轮碾压得破碎的脸,在入殓师的巧手下竟与平日的模样如出一辙。此时她着一件藏蓝色寿衣,金丝盘扣的形状是一朵朵盛放的梅花,闭着眼睛的姿态就像是睡着了那样。 鞠橙橙的朋友几乎一个没有,来的也只是几个方鹿鸣连称谓都叫不出来的亲戚。她前半生清高自傲,后半生茕茕孑立,到最后依旧竟连送终的人也寥寥无几。 别人问方鹿鸣她是如何去世的,他愣愣怔怔,回答得语焉不详,很快又垂下头,继续折手上的纸元宝。 靳屿将他手中的银纸抽走,坐在他的身边,淡淡道:“我陪你一起。” 纸元宝厚厚地攒了整个盆子,折这么长时间,一把火便给烧没了。火苗舔舐他的侧脸,火光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得跳动,他将一条裙子从包里拿出来——这是鞠橙橙最喜欢的一条白色长裙,陪伴她二十多年的时光,最好的年纪也囊括在内。 方鹿鸣的手指抚摸裙子上的花纹,上面甚至还斑驳几块陈年血迹。他想,当时她是如何鼓起勇气,竟能拿刀刺向方志南? 时间能把好人变成坏人,坏人变成好人;能让沉渣泛起、枯木逢春;能让反骨之人耗尽一身锐气,到最后变得碌碌无为、苟且偷生。 火势逐渐减小,到最后只剩下盆底黑色的灰烬,还有屡屡青烟不断地向上攀升,遂消弭在空气里。 “你说有些人,活在这个世上是不是特别痛苦?”寂静的黑夜里,他突然开口。 靳屿起先没有说话,而是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打开——之前折了很长时间的元宝,他的指腹尽是亮晶晶的银屑。 靳屿微不可觉地叹口气,随后拿起湿布擦拭起他的手指,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就在方鹿鸣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后者倏地说道:“我小时候曾经写过一篇命题作文,它叫‘活着的意义’。” “当时我是这么写的:生而为人,何等幸运。要是世上真的有轮回,说不定下一世就变成了渺小的蚂蚁、蠕动的毛毛虫,甚至是肉眼都看不见的微生物……总之,能够作为人类活着,我真的很幸福。” “可后来,我才发现那时的我写反了。” 方鹿鸣抬起头看他。 “不是因为活着才幸福,是因为幸福才选择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一直不幸福,那么‘为人’还有什么意思?只有死亡才是一种解脱。”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方鹿鸣听得灵台清明、心思澄澈,原本积攒一肚的话语在喉头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化作一句:“谢谢。” 他只会说这两个字。 ※※※ 可是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更为糟糕。 他频繁地在家里、大街上、电影院中看到刀疤男的身影,甚至连某处死角都会凭空出现他的面孔——眼珠子小到几乎只看得到眼白,鲜红的液体正不断往外流淌下来,头颅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扭曲着。 这一天他走进浴室,刚洗完脸,他眼睛半眯地摸索起毛巾,待完全擦干脸上的水分后,睁开眼时,镜中赫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没有眉毛、鼻子、头发与嘴巴,唯独一双森白的眼睛暴露在外,而那道伤疤横亘在他的右眼之间,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顿时后背生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镜子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刚要松口气,就在这时,水阀下不断流动的水竟变成了血红色,他已经害怕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挪动双腿后退几步。 血愈流愈缓,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样,到最后仅凝聚成一滴一滴的血珠掉落下来。 滴答,滴答。 这个声音如同一双灵魂的手,能够指尖纷飞、轻而易举地将他心中的弦搅得天翻地覆,却技巧性十足地避开要害而不至于断裂,让他尚能保持一丝清醒。 然而他宁可自己理智全无,也不要眼睁睁目睹着一颗浑圆的眼球从水龙头底下钻出来,“啪”地一声坠在洗手台上,甚至还颇有弹性地跳动几下,最后那黑色的眼珠转向他。他能清晰地在上面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的视线蓦地一暗,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潮湿的木屋里。他左右环顾一会儿,一边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边双手撑地,试图让自己站起身来。 伸手的那一刻,他看着自己小而圆润的手,又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记忆逐渐回潮,他想起自己被绑架的事实。而此时,他已经被困在这里长达六天的时间。 远处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之后语调愈发高扬,像是正在吵架。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50 他好奇地走过去,单闭一只眼,顺着大门的罅隙窥探外面的两个人。 “你疯了?他只不过是个小孩,而且并没有看清我们的脸,对我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他爹根本不想保他,他对我们来说就是个累赘,不如趁现在把他解决了,防患于未然。” 啪嗒。 他控制不住害怕地跌倒在地,屋外人察觉到这边传来的动静,骂了声“操”。他顿时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突然被一个人捂住嘴巴,与此同时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安静。” 他的身子轻易地被那人抱起,就在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光线铺天盖地地照亮整个房屋时,他下意识地闭紧双眼,而他耳边登时响起一阵枪声,随后是弹壳落地时清脆的嗡鸣。 刀疤男旁边的男人顿时被打飞在地,正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他手背虬结的青筋暴起,鲜血顺着指缝渗透下来,又汇聚成一条小河划过手臂。 刀疤男怒目圆睁,右眼上的伤疤也愈发显得狰狞可怖。须臾,他竟发出桀桀的笑声,在原本静谧的空间里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正僵持之时,他紧张到浑身战栗起来,抱着他的男人似拍了下他的肩,低声说:“别怕。” 就趁着男人分心的那一刻,刀疤男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来到他们面前,一记发狠力的手刀劈向男人的腕上。 男人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他并没有因此松开手枪,与之相反,他将其握得更紧,在这一瞬间扣动扳机。 砰! 子弹堪堪在刀疤男的肩头擦过,很快钉入墙壁之中。 而刀疤男冷哼一声,似是不屑的嘲讽,抬脚踹向男人的膝盖,与此同时握住枪身,硬生生将枪口扭转至朝男人的方向,随后挑衅似的眯起眼睛,手指慢悠悠地抵向他搁在扳机的指关节处,一点一点地按压下去。 男人的手心由于用力过度而泛起青白色,冷汗自他的鬓角滑落下来,滴在他的额头上。眼见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在他们无形博弈之下即将指向自己,电光火石间,他只见一道泠泠的冷光划过。 这时男人已经松开他,拿出了匕首刺向对方的要害。而这时,自枪口出来的那枚子弹穿透男人的胸膛。 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这一刹那,睁开眼睛时,一个陌生女子正向投递他一个关切的眼神,微笑道:“你终于醒了。” 他看向四周,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发现一切正常之后终于长吁口气。 “不要紧张,”那名女子的声音极有蛊惑性,让他不知不觉平静下来,之后便听见她缓缓道,“你先睡一觉,这次再无噩梦,等你醒后,我再将事情原委告诉给你。” 女子轻手轻脚地从房间走了出来,一转身便看见靳屿站在她的面前,见过大风大浪的她自然没有因此受到惊吓,而是镇静地向他陈述事实:“他睡了。” 靳屿直接开门见山地挑明:“他情况如何?” 女子双手插在风衣的衣兜上,原地踱步道:“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他属于典型的选择性失忆症,幼时遭遇过一些他所不愿回忆的创伤,因此自动把这段记忆过滤。而他之所以在现今发病,最关键的两件事:一是他经历过一场车祸,车祸啊,最接近死亡的事故,这与他小时候被人绑架险些撕票,在本质上是吻合的;二是他母亲的死,他自小到大最匮乏的便是亲情,一定程度上间接导致那场绑架的发生。如果说那场车祸是那段记忆的钥匙,那么他母亲的死便是钥匙的锁扣,直接导致他病情的发生与加重。” “怎么治疗?”靳屿表面不动声色,而双手早已紧攥成拳头,隐没在宽松的衣袖中。 “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所说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递给他一根。 他淡淡地瞥了眼女人涂得暗红的指甲、那支细长的烟,只说:“他不喜欢烟味。” 女人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将头发拨向一边,遂将那支烟夹在她的耳后,说:“好吧。言归正传,我觉得最好的治疗方法,还是——” “我决定出国,”方鹿鸣目光闪烁,把头垂得很低,“一个人。” 几分钟之前,那名女子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你现在最好还是一个人出去走走,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药物治疗虽然有效,但具有依赖性与局限性。与其在这里画地为牢、自我厌弃,倒不如去外面看那海阔天空、月夜星河。你也不想让他再为你担心,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正刺中他的下怀。他是个格外矛盾的人,他既害怕被靳屿抛弃,又不想让他在自己身上多费心神。过去几年的光景里,他被靳屿保护得太好,他是时候该学会独自长大,而不再借助外力。 就在他以为靳屿会生气时,后者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好,我会等你回来。” 第三十九章 ——无需挂念。 他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点击发送,小齿轮在绿色气泡的左边转了好几圈才显示“发送成功”。 他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 已至傍晚,阳光不似白天那样灼眼,昏黄的光线笼罩整片沙滩,潮水自远方连成一道白色的线条向前推展开来。 他赤脚走出门,细软的白沙亲吻他的脚趾,腥咸的海风不断拨弄他额前的碎发,如同恋人温柔的摩挲。 这时,潮水骤然变得湍急,一股小而劲头十足的海浪朝他袭来,没过他的脚踝。远处落日如同被烧得通红的烙铁,还殃及到它周边的天空。几只海鸥就像灰烬不均匀地散布其上,逐渐消失在天际。 他惯例走到邮箱旁,打开铁盖。在每个月的15号他都会收到一封信——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一张四格水彩画。 在他出国的第一个月,第一幅画画的是一条住在鱼缸里的金鱼。鱼缸是黑色的线条,水草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就连金鱼也是灰色的。此时它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条死透了的鱼。 他将这张画翻来覆去地仔细端倪,终究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想找靳屿问个究竟,而后者讳莫如深,避重就轻地说了几句便转移话题。 他平常就看不穿靳屿的内心世界,这会儿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他盯着聊天界面的“对方正在输入”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回复,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那幅画的四角被他压得平平整整,格外小心地放在抽屉里,可他仍然觉得不放心,打算第二天去买个画框裱在墙上。 第二个月。 他又收到了一幅画。画里的玻璃鱼缸出现在一片草地上,旁边是一只好奇地弯下脖子打量鱼缸的小鹿,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51 鹿角、花纹描摹得好生精致。明明周边的景物都是灰色调的,唯独它是彩色的。而水里的金鱼也在看它,嘴角美好地翘起弧度。 第三个月。 画里的金鱼似乎为小鹿编织了用水草做的花圈,正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想要戴在小鹿头上。小鹿很不屑一顾地头颅高抬,便连尾巴也翘得高高的、拿屁股对着金鱼。而金鱼的眉毛与嘴角耷拉下来,看起来格外伤心。 第四个月。 金鱼目不转睛地注视小鹿在草原上奔跑,它不禁幻想起自己跟小鹿一块儿玩耍嬉闹的画面。然而白日梦的气泡一分为二,另一颗泡泡上画着金鱼在太阳底下蔫成一块烤鱼干的场景。 第五个月。 金鱼向往外面的世界,可它必须一直待在装满水的鱼缸里,否则无法生存。这一天,它意外地发现有一朵玫瑰偷偷落在它的头顶。它兴奋得不能自已,围绕那朵花摇摆着尾巴转了一圈又一圈。它想知道是谁送的,可是它只能吐泡泡,不能说话。渐渐地,它发现鱼缸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五彩缤纷的水果糖,有各种各样的花瓣,甚至还有几只游来游去的小蝌蚪。 第六个月。 它很想知道送它这么多礼物的人究竟是谁,小蝌蚪跟它一样,也只会吐泡泡,于是它们每天都在比赛谁吐的泡泡更大。而在鱼缸旁边有棵梧桐树,站在枝桠上的麻雀读懂它的心思,热情地帮助它打听来人。它问太阳,太阳说白天没有身影出现在这附近;于是它又去问月亮,月亮说,天色太黑,我也看不到。因此麻雀对它说完它所谓的情报以后,这天夜里它难得地失眠。而它心底突然有个想法,便是闭眼假寐。它静悄悄地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随后它感受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盖在它的身上。它悄悄掀开一只眼的眼皮,便看到两个鹿角消隐于树林中。 第七个月。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就连鱼缸里的水也结了面薄冰。它以为自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个冬天,结果未能如愿以偿——幸亏有小鹿送给它的一条小被子,它才得以跟几只小蝌蚪整夜裹得跟蚕蛹似的昏睡过去。小鹿冬天很少出门,但也会偶尔出来一两次,每当它出现在金鱼面前时,后者总会在水中游得“上蹿下跳”,几欲蹦出水面。而小鹿依然拿鼻子看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每次金鱼在他走以后,都会吐一个泡泡。一个心形的泡泡,这是他最得意的拿手活。 第八个月。 金鱼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被窝去觅食,不过现在是冬天,一些食物大抵已经冻死,不大新鲜,因此他饥肠辘辘地跟几条蝌蚪守护着这个小小的被窝。就在这个时候,水中突然下起红薯雨。它赶紧游出去衔住一块吞入腹中,红薯甜丝丝的,还裹着透明的糖浆。等它吃饱后,想去看来人究竟是谁时,却看见两个鹿角镀着银色的月光,离它愈来愈远。它的心情突然很惆怅。 第九个月。 春天姗姗来迟。小蝌蚪已经进化成一只只绿色的青蛙,一边向它道别一边离开鱼缸。于是鱼缸里又只剩下它自己。它每天都集中注意力、强打起精神等待小鹿的身影,可是它再也没有出现。它很难过,心想着小鹿所处的世界这么大,身边定是拥有无数的朋友;而它仅在一个逼仄的鱼缸中,过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它就会把自己忘记。他带着这个如同噩梦般的想法哭了一天一夜,然而谁也察觉不到它在水中哭泣,发现的也只可能是水平面涨高了一点点而已。它哭得无声无息,也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再次睁开比金鱼眼更肿一圈的鸡蛋眼时,它发现小鹿一身伤痕累累地躺在草地上。 第十个月。 它紧张得不知所措,只能一个劲地在水中游来游去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可是它实在太过渺小,并没有人发现它。它忧心忡忡地看着小鹿不断往外冒血的右腿,就像是要把那些灰色的草都染透成红色那样,看起来格外扎眼。它心中突然生起一个想法。 第十一个月。 金鱼吐出一个泡泡,用鱼鳍戳了戳,泡泡很有弹性地扭动身子,但并没有因此破裂。它深呼出一口气钻了进去,随后蹦出水面。水花像烟火那样炸开,有一滴水珠落在小鹿的眼皮上,它看见它皱了下眉头。那颗气泡带着金鱼往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来到小鹿面前,它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它清理起伤口,等它清理完毕以后,又带着皮球般的气泡“咻”地一声弹回鱼缸里。一来二去这么多回,小鹿仍旧没有睁开眼睛。而在金鱼惯例包扎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气泡在这一刻突然破了。 第十二个月。 阳光普照大地,在六月更是来势汹汹。它在地上挣扎了一阵子,发觉是在做“无用功”之后,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水分被一点一点地蒸发殆尽。就在它当真以为自己会变成烤鱼干的时候,它的身子被人轻轻托起,重新将它放回鱼缸当中。金鱼重新获得水的滋润,登时死灰复燃起来。它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已经痊愈的小鹿,而它的鹿角上戴着一个枯萎的水草花圈。然后小鹿微微低下头,金鱼也朝他的方向游了过去。于是它们隔着一道玻璃亲在一起,这时,画面中原本灰的、白的、黑的色调顷刻变成了明艳的彩色。也不知过了多久,背景已从烈日炎炎的白天已经变成星罗棋布的黑夜,那轮淡黄的月亮下浮现出一串英文——i love u to the moon and back.(注) ※※※ 方鹿鸣回来时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他想悄悄给靳屿一个惊喜。 等他动作极轻地开门进来之后,穿过玄关,走到餐厅时微微一愣——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变化,狗剩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睡觉,餐桌面对面有两把座椅,桌上仍然摆放两副餐具。 这时,他听到一阵渐近的脚步声,下一刻声音蓦地停住。他侧目而望,就见到靳屿手中端着一盘菜,脸上并无半分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来了,那就吃饭吧。” 等到靳屿把菜放在桌上、坐下的霎那,方鹿鸣心中的冲动已经超越脑海里的理智,扔下他手中的行李箱,一个箭步地来到他的面前,坐在他的腿上,说:“你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呀?” 靳屿正要开口说什么,刚说完一个“我”字,方鹿鸣突然低下头堵住他的嘴唇,毫无技巧可言地啃咬着他的唇瓣。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身处于一团柔软的棉花上,抛开一切顾忌与郁结,只依照自己的本能做事。 两片嘴唇一时之间交缠得密不可分,生涩的舌尖撬开齿缝,吮吸他嘴里的汁液。而靳屿仍旧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墨黑的眼中尽是他放大的面孔。 他单方面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52 地吻了靳屿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地离开,而他的嘴唇仍旧离他极近,几乎贴着他的面颊游离至他的耳畔,轻声道:“你不知道,但是你一直在等我。” 浮游子的话: 出自山姆·麦克布雷尼的《猜猜我有多爱你》。中文译为: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回到你身边。 第四十章 靳屿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眸色比之前加深了几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双眼一直注视着方鹿鸣,就好像在晦暗的夜晚猝然燃起的一星火光,拥有燎原之势,顷刻便能将他烧毁作枯骨。 他等待半天,见靳屿依旧没有回应,索性再厚着脸皮直起上身,将嘴唇再次覆盖在他的唇上。 下一刻,他只觉得身子向后仰倒,脊背还没来得及撞在桌上,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牢牢托住。靳屿反客为主,灼热的嘴唇似要在他身上打上烙印,两唇相贴时几乎要擦出火花。他一点一点引导着方鹿鸣张开嘴巴,攻城略地似的攫取他的神识与意识,而舌尖像是带电般舔过他的齿缝、黏膜与口腔上壁。 这时靳屿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揪住他一颗乳头缓慢搓动着。他登时敏感得哼出声来,而这声呻吟很快淹没在唇齿交缠的水声中。 “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呀?”他边喘息边问。 靳屿之后说了什么,方鹿鸣并没有听清。他们二人的下身都已然勃起,双双摩擦着对方。方鹿鸣眨动了下湿润的眼睛,侧头看向靳屿,突然笑了一声,随后他的嘴唇滑过他的喉结,咬住他外套上的拉链,“滋啦”一声将他的上衣褪去。 靳屿垂头看着他,视线骤地变得幽深,双手突然托在他的膝盖窝上,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方鹿鸣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而双腿夹在他的腰际。 衣服脱了一路,到达床上时他们已是赤裸相见。方鹿鸣灵活地将靳屿压在身下,嘴唇一路向下至他的胯间。他握住那根偾张的性器,舔动了下本就红润饱满的嘴唇,双唇顿时捎上一层淫靡的水光。 他张开嘴,舌尖小心翼翼地绕着铃口舔动一圈。顿时,他感受到阴茎在他手中弹跳了一下,更是兴奋。他微低下身,带着性器抵在他的乳尖上,开始缓缓研磨起来。 紫黑的性器衬着粉嫩的乳头,鲜明的对比之下就好像乳首会被磨破皮似的,几番戳弄后,他的双乳已经红肿起来。 他还想跃跃欲试其他姿势,便被靳屿强迫性地背过身去。此时他的屁股高高撅起,后背的脊柱沟深得如同一条水渠,好像当真有水自他的后颈滑落下来,他感受到自己的后穴已经湿润起来。 他的手指颤抖地刺入后穴中,缓慢地扩张起来。背后的目光格外具有存在感,好像能将他的身体灼穿。红晕顺着耳根蔓延至他身体的每一寸地方,他觉得已经扩张得差不多,便将臀肉各自掰向一边,红着脸转过头来,吞吐道:“可、可以进来了。” 蓦地他感觉到床沉了一下,一个比手指粗壮好几倍的性器长驱直入,准确无比地寻找到他的敏感点,时缓时快地肏弄起来,颠得他的臀肉也跟着颤了又颤。 靳屿一边揉他的臀瓣,一边将手掌覆盖在他的乳头上,大面积地搓磨起来,唯独不肯碰他已经射过一次、又颤巍挺立的阴茎。而他被前列腺研磨的快感插得心旌摇荡,不知羞耻的心底话早已从他嘴里冒出。很快地,他被靳屿插射。 而靳屿却将他腿间的精液统统抹在他的脸上、乳头上,随后他将方鹿鸣转过来,把他的双腿压在他的肩上,又是亲又是舔地吻着他的脸颊。他亲得极为用力,就好像要将他剥皮拆骨地吞入腹中。 一场迟到一年的鱼水之欢在折腾到半夜之后终于宣告结束,他们浸泡在盛放温水的浴缸中,靳屿一边吻着他,一边将手指没入穴口、将他体内的精液导出。 方鹿鸣突然夹住他的手指,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 靳屿的眼睛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但在暖光的映照下竟倾注几分平日没有的温柔。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笃定而掷地有声,道:“因为我。” ※※※ 冬天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冷,他们难得聚在一块,纷纷提议要来靳屿家里烧烤。 靳嬗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家,身后还多了一个莽撞懵懂的小跟班,这会儿厚着脸皮硬要跟过来与她一起来玩。 “嬗嬗嬗嬗,别不理我嘛,你看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你就理我一下下,可怜一下我呀。”小跟班跟在她后面,委屈得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靳嬗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瓜,愤愤道:“知道这些人都不认识还要硬跟过来,你能再要点脸吗?” 小跟班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谄媚道:“嘿嘿,我不要脸,我不要脸。但是,”他旋即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接着道,“你看就你一个小姑娘,其他人都是大老爷们。我虽然不能帮得上忙,但至少可以保护你嘛。” 靳嬗听完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后,眼神从不耐烦转而变得玩味起来,扭头看了几对正在搬家伙、忙东忙西的身影,挑眉一笑,道:“我看,你还是先保护一下自己吧。” 她说得意味深长,随后留给小跟班一个叫人思考的背影。 程居南惯例挂着虚伪的笑容,跟潘乔一块儿过来的时候,潘乔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率先把这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了个遍,最后才开始自我介绍起来,还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潘乔是他的爱人。 “靠!”潘乔都还没来得及说“靠”,便有人先他一步叫出声来。而大家都没有理会这个叫声究竟是谁发出来的,习以为常地“嗯嗯哦哦”了几声,继续忙他们手中的活。 小跟班扭过头,轻声问靳嬗:“为什么他们这么……淡定啊!”他的声音虽轻,但语气近乎发狂。 靳嬗慢悠悠地喝了口果汁,说:“习惯就好。” 方鹿鸣眼尖地发现沈晴方与韩凊的关系似乎不大和谐,韩凊一直在单方面地与沈晴方说话,而后者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趁着韩凊离开一会儿的功夫,走到沈晴方的身边问到:“怎么了,心情不好?” 沈晴方垂下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们。” 方鹿鸣怔住,用手指指自己:“你说我吗?” 沈晴方抬头看向他,顿时笑了起来。他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只不过此时的笑容多了分寂寥。他呼出一口白气,双眼顷刻隔在雾蒙蒙的障影之下,显得有些淡漠疏离。 “对啊,”他的笑容渐渐化作一丝苦笑,抬眼望向并没有星星、月亮的夜空,说,“我还没告诉过你吧,高中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丧家之犬(H) 作者:浮游子 分卷阅读53 时期关于我是同性恋的‘谣言’,其实是因为我爸而起。” “我妈生完我以后,以为能够自此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我爸突然不见了。后来有传闻说,我爸跟别人私奔了。她知道肯定有‘小三’作祟,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三’居然是个男人。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事情,我爸原来想瞒她一辈子,可这个性向他无论如何也改不了,总会忍不住去外面偷腥。” “当时那个年代要是闹离婚,肯定少不了被邻里在背后腹诽嘲笑,但我妈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宁愿独自一人养孩子,也不要跟一个有污点的男人度过余生。” “她以为……她以为能把我养成‘正常人’,可我还是辜负了她的期望,成为跟他一样的人。” “不一样啊。” 沈晴方看向他,后者目光清亮,开口:“至少你没有开始一场错误的婚姻,也没有去当第三者介入别人的婚姻。你并没有错呀。” 沈晴方笑了起来,嘴角的圆弧愈发深邃:“你呀,总是把一切事情想得太过美好……” “那你为什么要把一切事情想得如此糟糕,如此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你只在意自己心中的芥蒂,那韩凊呢,你就不在意韩凊的想法吗?” 最后他轻声道:“如果你离开他的话,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沈晴方怔忪许久,复又笑了起来。这次是如释重负的微笑,随即开口:“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要羡慕你了。啊,对了!” 他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方鹿鸣的面前,笑着说:“给你,迟到许多年的礼物。” 方鹿鸣好奇地接过照片,这回轮到他开始愣神——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他们高考结束回来的途中,他们坐在一辆大巴上。当时方鹿鸣全无印象,大抵是睡着了。大巴似乎驶进一条隧道里,车厢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外面橘黄色的灯光被窗户与帘布切割成一块块狭长的光斑镀在他们身上,他看见靳屿侧着头,嘴唇与他紧密贴在一起。在椅背上,还有两道融成一团的模糊虚影。 好像空气里的杂质都被过滤干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也好像刺骨凛冽的寒风被温柔的春风所取代,他的心底竟涌出无限暖意。 所有事物都变得绮丽,并且柔软。 一辈子的时间有多长,读书时,他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高考结束后,他又觉得时间过得稍微快了些,但绰绰有余,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是这么喜欢靳屿,回过头来想想,他们居然浪费了这么多年。一辈子的时间有多短,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味,时光已经不再等待他们,加速了轨迹。 他不再想太多,也不想要浪费余生。因此,在宾主尽欢的时候,他突然单膝跪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靳屿的手,说:“嫁给我吧。”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完这四个字以后,一阵大风扑面而来,还裹挟着烧烤炉上不断冒出的黑烟,呛得他不住咳嗽起来。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大家都纷纷开始起哄与吹口哨,只有当事人镇定地拿出纸巾,微弯下身抹去方鹿鸣被呛出的鼻涕眼泪。 “小鸣鸣,你今日这举动乃是壮士所为,我要赶紧录像!”潘乔说完,忙不迭拿起手机开始录影。 韩凊笑眯眯地吸着冰红茶,酒窝抿得很深:“太好了,终于求婚啦。” 潘乔挠挠脑袋:“这求婚对象我以为是……” 程居南笑而不语。 沈晴方则笑着说:“婚姻本来就是一种形式,谁跟谁求婚都是一样的。” 靳嬗自动无视已经风中凌乱的小跟班,拍着掌走到他们身边,兴冲冲地说:“戒指呢,我要看戒指!” 方鹿鸣:“……”对啊,戒指!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气氛又开始凝滞,潘乔率先打破它:“小鸣鸣,别、别跟我说你连戒指都没有准备啊。” 方鹿鸣正要说话,而靳屿却在此时突然开口:“谁说没有?”说完,他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对男士对戒。 靳屿摘下其中一枚戒指,动作轻柔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眼神温和,嘴角噙着笑意,说:“嫁给我吧。” ※※※ 夜晚,他们走在无人的甬道上。 天空不知不觉飘下雪花,落在他的头发、肩膀与手上。他抬头看去,视线飘忽着、飘忽着,又不知不觉落在靳屿身上。 靳屿并没有看他,只不过感受到他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嘴角轻扬。 他们彼此沉默着、一语未发,他们的手却悄悄地触碰在一起。咚,咚,咚,这是他们的心跳声,急促而有力,就像是十多岁时候情窦初开的少年,拉个手、接个吻都会紧张得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明明跟靳屿在一起这么多年,然而像是背道而驰的陌生人那样,又错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手已经仓促得沁出冷汗,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却反被靳屿握得更紧。 手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他此时的心情突然变得明朗起来,不再伤春悲秋,不再感慨万千,只吸了吸鼻子,说:“今年的雪下得真大呀。” 而靳屿并没有说话,身体却主动向前迈出一步,默不作声地挡在他的面前。他们的手仍未松离。 他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有细雪不经意飘落在他的鼻尖,随着他的笑缓缓消融。 一切答案不言而喻,而来日,方长。 分卷阅读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