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圈》 分卷阅读1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 书名:圆圈 作者:8度 文案 几米:我喜欢你,很久了。等你,也很久了。现在,我要离开,比很久很久还要久…… 兜兜转转,以为走到了终点,却发现不过站在当初的起点——一个圆的完美,一个圈的空洞,兜住了此生所有的叹息、遗憾,还有思念。 流年辗转,岁月颠簸,碾压了过去,颠掉了将来。最后的最后,若是重逢,也不过叹一声:花自飘零,水自流。 你孤守沧海,我独伴桑田,各自天涯,总容得下彼此安好。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蓝,李奥阳 ┃ 配角:顾彤,苏明辙 ┃ 其它: ================== ☆、我们的岸 阮蓝的眼睛亮的出众,尽管不是大的离谱,但却极致有神。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你的时候,你会恍然认为里面住着两个神采飞扬的精灵。 当下,它们望向那幢高耸且弥漫着冰冷味道的建筑,却透着一丝黯然。尽管这样,那眸子里透出的光还是较之常人明亮了许多。 “第二住院部”几个鎏金大字反射着灼灼的阳光,刺得人的眼睛生疼。但阮蓝似乎毫不在意,她只是一味地盯着那几个字,有些较劲的意味。 沿海地区受海洋性气候的影响,感知春的脚步总是比内地要晚上些许。从时令上来讲,尽管“立春”早已过了,但气候丝毫没有转暖的迹象。不过,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并非像内陆那样干巴巴的凛冽刺骨,那是一种湿湿的、带有海的味道的特殊体验。 海风吹起阮蓝斜斜的散在前额上的刘海,露出她鹅蛋形脸蛋上精致的五官,一对儿弯弯的柳叶眉微微有些蹙起,小巧的鼻翼下两片饱满的嘴唇紧紧抿着。她依旧在跟阳光下灼灼刺眼的那几个大字较着劲,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盯着,脸上的表情越发紧蹙。 只是,她的脸庞过于苍白,以至于连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都显出了一丝窘迫。 终于,她收回视线,继续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踽踽走向那幢建筑。走到距离正门的十三级台阶大约有十五米左右,她的心跳明显有些加快,支撑着她单薄的身躯的双腿,似乎也感觉到了千斤重。 深吸一口气,她改变方向,朝右侧高出地面六十公分左右的花坛边缘的造型走去,并坐在上面。同时,她插在上衣口袋中的双手握的更加紧了些,以至于被攥在掌心中的双手拇指都感觉到了疼。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灿烂,那天色如同海一般碧蓝,连片点缀的云影都见不着。阵阵湿冷的海风吹过,将常绿乔木投在水泥地上的倒影刷刷打散。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明媚的蓝天下撒着欢儿,尽情的叽叽喳喳。 又是一阵裹挟着海的味道的风吹过,将阮蓝垂在胸前的长发向四周扬起。阮蓝注意到,从她面前匆匆经过的人们无一不缩缩脖子,有的甚至恨不得将头埋到胸膛里。 冷风从她正红色的棉衣领口钻进身体里。冷,她感觉到了。但她没有垂下头用下巴抵住领口,更没有从口袋中抽出紧握的双手去整理衣领处的拉链,而是默默将视线平移到对面的花坛里,带着些许无所谓的淡然。 她想,早春的阳光总是这样的——照在脸上或者稍微暴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多少能感觉出一点和煦的温暖,但前提是没有风。如果一旦有风吹来,那抹温暖便会立马退居幕后,将舞台完全交给无孔不入的寒冷。 是春天了吗?她的视线在对面的花坛中搜寻着,但显然,里面的植被都跟曾经的她一样——是对季节变化没怎么有确切观念的常绿植物。 要说她对季节转换,二十四年来从来没有像当下这般深刻过。这个春天,对她来说,是真正意义上充满希望的“春天”?还是如同这冰冷的空气般,仅仅是残冬的延续,再延续呢? 花坛里那些不知名的长青植物肥厚的叶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显得有些得意非凡。她的嘴角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心想:果然有阳光的地方就充满着希望和勃勃生机。然而,这世界,毕竟有很多地方是阳光无法照过去的,一如她此行的目的地——肿瘤放射治疗部。 此科室位于第二住院部地下负四层,深居地下的位置,自然常年见不到阳光。 这次,是她第二次过去那个地方。想到那儿,耳边便不由自主得萦绕起电梯门在负四层开启后,那在其它科室听不到的特殊的嗡鸣声。想到那个声音,阮蓝周身的神经便不由得绷得紧紧的。 她眼前依次展现了上次过去那里时的风貌:走出电梯,便看到两扇大开的门的上方,有一个医院常见的那种醒目的绿底标示牌,上面用中英文两种字体写着“肿瘤放射治疗部”的字样。 进去那道门,里面是一个接近一百平米大小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有个足足需要四五个人手手相连才能合抱过来的承重柱。周围一圈儿紧靠墙壁的位置上摆着塑料椅,坐在椅子上的人们全都是一副木呆呆的表情。 阮蓝那般清晰的记得坐在那些椅子里的人们的目光,他们看着从电梯里走来的人,那目光是生冷的,没有任何感情。他们望着你,似乎只是为了给漫无目的的视线找个落脚点,他们已经无暇,或者说无力去对任何事情产生好奇的念头。 想到那些目光,阮蓝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刚才寒风钻进身体她都没感觉到这么冰冷。许是因为她看到了在他们的目光深处,绝望正在肆意的舞蹈。 圆形大厅右边角有个门口,从那个门口走出来便是一个方形的过渡厅。站在过渡厅里,那嗡鸣声听得就更加清楚了。 过渡厅正对着右侧靠墙的位置是一个长长的护士台,顺着护士台左侧往里延伸的走廊进去并左拐,便会看到直线加速器治疗a室和b室,那嗡鸣声便是加速器在工作时特有的声音。它在“嗡鸣”,说明里面有肿瘤患者正在接受放射治疗。 护士台右侧往里延伸进去的走廊,则是一间间独立的放疗医师的诊室。尽头处又有一道走廊与这条走廊形成一个“丁”字形,俨然尽头处的那道走廊就是这个“丁”字上面的“一”。 “一”字走廊左侧的一间诊室较之其它诊室显得稍微大一些,诊室外面靠墙壁的两侧摆着其它诊室门口没有的塑料椅。右侧是两个宽大的模拟定位室。 此时,只听从加速器治疗室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坚定有力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些许窸窸窣窣的细碎步子,极不搭调地陪衬着。 “对刚刚这位复位的病人,是不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一名身材挺拔的男子,步履坚定的从加速器治疗室的走廊朝过渡厅走来。整洁的白大褂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 穿在那衣架般完美的身材上,只在无意中更加衬托出他斐然的气质。灯光照在他棱角分明且英挺的面部线条上,恰似为中和他的严肃,而淡淡的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不过他身上却透着跟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内敛、深沉和稳重。他说话的声音,更是低沉且富有磁性。 “李老师,是有几个地方还不太明白。”一名肤色稍微暗淡,眼睛上架着一副深度近视框的中等个子的女生,脚步匆忙的跟在年轻医生身后,如实答道。 说这话的同时,她用手肘狠狠拐了拐身侧一名身材瘦长的女生。白大褂上的胸牌,随着她抬胳膊的动作往上晃了一下,那上面写着“实习医生焦雯雯”的字样。 被胳膊肘拐到的女生,正一脸花痴相地看着前面男子伟岸的背影。收到提醒,她一个激灵醒悟过来,随声附和的同时,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低头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胸牌,那上面写着“实习医生时艳”。 “你们把不明白的地方整理出来,明天上班之前我们再探讨。”男子此时正经过护士台,他看了看腕表,垂下手腕时,如是说道。 这时,护士台有一阵儿微妙的骚动,两名年轻的小护士忍不住脸庞红晕晕的,齐齐朝男子说道:“李医师好。” 年轻医生的步伐并未减缓,只是侧过脸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三两步经过护士台,沿着医师诊室的走廊继续朝里走。走到尽头,转身朝“一”字走廊左侧的那间诊室走去。 那诊室外面的椅子俨然已经不够用,站着的人们也都排起了长龙。 两个小护士将身体探出护士台,继续朝走廊尽头张望着,尽管那背影早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但她们依旧一脸的意犹未尽。 “眼珠子都要贴到人家李医师身上去了。”一位戴着护士长帽子的中年妇女语气严肃地说,“强调一下纪律。” “护士长,不妨跟您说实话,纪律我们都清楚。但您也知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您不能连我们这点儿小小的福利都要剥夺去吧?”其中一名长相甜美的小护士,语气夸张道。 “除去工作的时间,你们爱怎么享受福利就怎么享受,我不管,也无权干涉。但上班时间,必须得有上班时间的样子。” “护士长,下班时间哪还有我们什么戏啊。”小护士嘟着嘴道,“顾医生寸步不离左右的,我们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这不都挺明白嘛,那你们就是再多看两眼又能有什么意义?”护士长双手插在护士服上衣口袋里,看着两名小护士,继续道,“照我看,你们如果能把这份心思用在工作上,那么极有可能被评为科室先进模范。” 长相甜美的小护士朝护长甜甜一笑,然后一本正经道:“尊敬的刘护士长,小的们从今天开始定当努力认真工作,勤奋克己守则,争当本季度本科室的先进模范。” “你呀,就是嘴皮子功夫。”护士长在小护士肩膀上拍了一把。这时,只听有人喊:“护士长,主任请您过去一趟。” 护士长这就匆匆离去了。 甜美的小护士一边整理手头的工作,一边似是无奈地叹息道:“我们呀,还是认真工作吧,就像护士长说的,实在不行,就把精力用在工作上,说不定还真弄个先进模范当当。起码这个现实些。” 另一个叹了口气,道:“反正我有奋斗目标了——将来我的男朋友起码得跟李医师有八十分。算了,还是六十分。不,若是能达到李医师的标准,哪怕是四十分的相似度都行。” “哼哼,”长相甜美的小护士不做评价的哼哼了两声,继而又感叹道,“对于顾医生,我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别说你了,全院的广大女同胞们,哪个不是对顾医生既羡慕又嫉妒的。”小护士又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对了,我前天中午看到李院长跟顾医生说话来着,当时李院长看顾医生的眼神简直慈爱的不得了。不得不感叹啊,顾医生真是好命,本身的条件已经没得挑,如今又有李院长这么个姨父,说她贵如公主也不过分。依我看,咱们李医师做定院长家的‘驸马爷’了。” “哎呀呀,这样的消息还是不要让我知道的好。”小护士作势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说道。 ☆、初见 阮蓝保持双手插在上衣口袋的动作,静静地坐在圆形大厅里等待着陆主任。 昨天下午,陆主任在电话里告诉她,让她今天十点之后来一趟,说有事情跟她讲。但她过来时,见陆主任的诊室锁着门。护士台的护士告诉她陆主任开会还没回来,并在确认了她的姓名后,让她等等。 阮蓝在护士台对面的塑料椅上坐了一会儿,但加速器的嗡鸣声震的她的脑神经有些涨疼,她便起身重又走回圆形大厅,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继续等待。想着,这里是去诊室的必经之路,陆主任回来,肯定能在这里遇上他。 整个大厅及走廊没有一扇窗户,但节能灯那惨白的光芒依旧将每一个角落都照的亮堂堂的,甚至连片阴影都无法留存。 阮蓝明亮的双眸扫过坐在周围的人们的脸庞,不得不承认,这世界的不公平之处真是处处都能体现:同样是医院,同样是节能灯,同样是白花花没有任何温度的光线,在妇产科,这灯光照在新生儿那粉嫩嫩的小脸上,却能折射出羞煞彩虹的万丈光彩。然而此时,却见人们脸上全都是一副白森森的木然、呆滞和绝望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座位逐渐空了下来。阮蓝这才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她刚想起身去护士台问问陆主任什么时候回来,却见电梯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履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对方俨然也看到了阮蓝,老远便朝她露出一脸歉意的微笑,走近了,他慈爱的拍了拍阮蓝的肩膀,说:“实在抱歉,让你等了一上午。” “没关系。”阮蓝笑着回答,语气中满是恭敬。 “这小朋友就是刚刚在路上跟你说过的阮蓝,”陆主任跟边上的一位穿护士服的女士很熟的样子,说道,“以后你多多关照一下她。”说完,他再次转脸看着阮蓝,向阮蓝介绍道,“阮蓝,这位是这里的刘护士长,你也可以喊她刘阿姨,以后无论是生活还是治疗上遇到什么困难你都可以直接找她,一点儿都不用客气。” 阮蓝听着陆主任的跟这位女士说话的语气,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好奇。她亮晶晶的眸子打量着“刘护士长”,却见对方也正和蔼地看着她微笑。 她的笑容令阮蓝感觉既舒服又温暖,而且似乎有种天生的感染力,使得阮蓝原本礼貌性的笑容越发显得由衷。 刘护士长抬手摸了摸阮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 蓝的脸颊,说:“真是个纯净的孩子,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行,你们现在也认识了,接下来,你还是先利用中午的这段时间回家帮我理理箱子吧,我有可能下午就得出发。”陆主任又对护士长说道。 阮蓝这才清楚,原来人家是夫妻。 “老陆,这孩子交给奥阳治疗吧。”刘护士长看着陆主任说。 “我也正打算这么做。”陆主任又对阮蓝道,“走吧孩子,先去我诊室,我有事情跟你说。” 阮蓝便跟着陆主任朝诊室走去。 医学院附属医院就是这样,医生既为医者又为人师。不过,像李奥阳这般年轻且带研究生的副教授,倒着实是这家医学院建校一百多年以来,为数不多的几个。 门外排队的病患多数是特地慕名过来找他治疗的,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治疗过后回来复查身体恢复情况的。每个病患,李奥阳无一不是认真且谨慎的对待,同时,还要兼顾手下带的学生的领悟情况,以便随时给她们提点讲解。 因此,将所有这些病患送走,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一刻了。他对两名学生说:“简单收拾一下就去吃午饭吧。下午你们整理一下这两天学习的内容,不懂的地方标注出来。” “好的,李老师。”焦雯雯立即回应道。 时艳则犹豫着问:“李老师,如果遇上了实在不懂的问题,可不可以打电话跟您请教呢?” “可以。” “谢谢李老师。”时艳脸上笑的几乎要开出一朵花。 李奥阳点了下头,便走去白色屏风后面的隔断间。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取白大褂而代之的是一件中长款黑色修身毛呢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灰色羊毛质地格子围巾。 他看着两名学生点了下头,便大步走出诊室。 “当上帝为一个本就不俗的男人再赋予学识和内涵,那么,他身上展现出来的魅力,一准儿令人无法抵挡。”焦雯雯目送她们的李老师走出诊室,收回视线时,她边收拾面前的资料,边感慨说。 “学霸就是学霸,同样是犯花痴,说出来的话都带有哲学的味道。”时艳调侃道。 “犯花痴那是你的专利好吗?我只是评论事实而已。何况,我向来清楚,像李老师那么优秀的男人,自然得是卓尔不凡的女人才能匹配。我劝你还是好好把心思用在学业上吧,你呀,别等实习完了,只会犯花痴,医术没长进,到时候丢的可是李老师的脸。” “得得,强将手下无弱兵,咱李老师是谁啊,到时候,我把他在美国权威医学杂志上发表的论文随便拿出一篇来,就足以令人膜拜唏嘘不止了。那时,我再骄傲的补充一句,本人就是他的学生,保准众人对我刮目相看。”时艳的语气满是得意。 “如果你真有这想法,我真替李老师捏把汗。你那三脚猫的医术,到时候再闹出什么洋相,可是把人家李老师的名誉都顺带着折进去了。” “是啊,这话在理。我就是为李老师着想也得努力学习,别到时候玷污了李老师的名誉。” “不过,你刚刚怎么还问李老师下午给他打电话呢?你什么时候变得求知欲这么强了?” 时艳朝焦雯雯眨眨眼,说:“你的话说对了一半,我是求知欲强。不过,我的求知欲在于探知,李老师下午请假是不是跟顾医生约会去了。” “切。”焦雯雯看着时艳,表示无可救药地摇了摇头。 这时,诊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焦雯雯和时艳见到来者后立即恭恭敬敬地喊道:“陆主任好。” “好,”陆主任是自来笑,脸上永远都带着暖人心的微笑。他旋即问道,“你们老师走了吗?” “是的,李老师刚走。” 陆主任伸手隔着白大褂摸索着自己的衣袋,旋即懊恼道:“糟糕,手机落在会议室了。” “李老师刚走不大会儿,估计还不能上电梯呢,”时艳看着陆主任焦急的样子,又说,“要不我去喊一下李老师吧。” 见陆主任默许,时艳立即飞快地跑出诊室。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也是饭点,所以,走廊、过渡厅,以及圆形大厅全都空无一人。 但是,阮蓝还是被卡在了连接过渡厅和圆形大厅的门口处。 趁此片刻清闲的午间,负责打扫的保洁人员正推着一个硕大的垃圾车经过那个门口。不过,在阮蓝过来之前,前面就已经有一位先生静静的立在一旁等候着,以便让保洁师傅先出去。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音使得认真思考什么的阮蓝打了个激灵,她缓过神来,从包里拿出手机。当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后,住在她眼睛里的两个小精灵似是突然间被叫醒了,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见垃圾车跟门边闪出一道窄窄的缝隙,阮蓝一只手举着电话,抢到站在她前面,俨然比她更早等在这里的人身前。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她低着头,轻轻说了声:“抱歉。” 从那个狭小的过道中挤过去,她接通电话,声音明显比刚才的那句“抱歉”增添了几分生动,她说:“妈,您和爸吃过午饭了吗?” 李奥阳看着那抹远去的红色背影,她婉约动听的音调依旧还在耳边萦绕。 正红色,一般容易令人联想到热烈奔放这个词。不过当下,这热烈的红色竟在这个女孩儿身上变得异常温驯婉约,仿佛专门为她而衍生出了另一种别具一格的特色,反过来,这特色又同她本身的气质交相呼应的恰到好处。就连她经过身边时说的那句“抱歉”,似乎也跟着婉转起来。 直觉上,李奥阳隐约感觉女孩儿的身上有种东西,压过了她表面给人的宁静祥和。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无法说清楚。 待保洁员推车离开,李奥阳这才迈步走出圆厅。等待电梯的过程中,刚刚那道十分有特色的音调又从周边某处隐约传来。 他忍不住回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这声音是从旁边敞开着一扇门的安全通道里传来的。 他无意倾听对方的话,只是,在此时这般静谧的环境里,她的声音就那般“必然”的充盈了周边的空间。 她说:“妈,我知道,我在公司一定会好好表现的,你放心好了。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往家里寄钱了…… “您也是,照顾好我爸,但您自己也别太累,注意休息,下雨天什么的就别出去了,您的腿本来就不好。” 电梯来的时候,李奥阳被急匆匆赶来的时艳叫住了。或许是跑的太急,只见时艳白皙的面庞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声音中也略带一丝急切地喊道:“李老师,陆主任让您现在过去他诊室一趟。” “好。”李奥阳低声应道,似乎怕惊扰到楼梯道里的一片孝心。 经过开着门的楼梯道时,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 他忍不住侧头朝里望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坐在楼梯踏步上的火红的背影,以及柔顺的垂在她后背上的发丝。 “嗯,妈,您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奥阳最后听到的就是她的这句话,但不知为何,他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压抑的哽咽。 挂断电话,强忍的泪水终于从阮蓝美丽的眼窝中奔涌而出,她索性将无力的身体完全交付给楼梯间的护栏,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午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的确,她快要撑不下去了,是真的。她感觉自己似乎快要被掏空了。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着那白到令人绝望的楼梯间的顶棚,心想:坚强如果可以预支就好了,那么,她一定要预支下辈子、下下辈子……凡是可以的,她都要预支,先不去想来生和来来生若没有了坚强怎么活,单就此时,她就已经感觉到了无以复加的绝望。但是,她却清楚,她还不能放弃,一定不能,就是没有了坚强,哪怕是死乞白赖,她都得将这副躯壳尽可能长时间的在这个世界上拖延下去。 她如此清楚,她还是整个家庭的希望,她有卧床不起的病父,还有患有腿疾却依旧以自己为希望而坚持的母亲。所以,她明白自己肩膀上挑起的是一个家庭,如果她倒下了,那么整个家将会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阮蓝抬起双手擦了把脸,她定定地想了想下午需要做的准备,按照轻重缓急和自己的方便程度,决定了一下先后流程。然后,她扶着护栏,缓缓站起身体,一级一级地拾级而上,拐过一个转角,又一个转角,天知道这样一阶阶的走下去,会不会见到阳光,看到希望。 不过相对今天这个天气来说,只要走回到地面上,就一定会接受明媚灿烂的阳光的洗礼。 ☆、命运埋下的伏笔 “奥阳,上午接到院里通知,我明天得去上海参加一个全国放疗医师交流大会,期间还得到当地肿瘤医院学习交流,所以,我手头的重要病人需要安排人接收。不过好在我近期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病人,一些复查的病人我都安排给科里其它医生了。但是,这个病人,我希望由你亲自治疗。”五十多岁的陆主任一改素日和颜,一脸凝重的将一份病历递到李奥阳面前,并这般说道。 李奥阳翻开病历,依照职业习惯,他先看了病人的病情诊断,那上面赫然写着——鼻咽ca。随后,他的视线来到写有患者姓名、年龄那一栏,看过后,他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看到陆主任给出的治疗方案,他疑惑道:“怎么不选择调强放疗?她还这样年轻,普通放疗会给腮腺及周围组织带来严重的副作用,甚至会影响到她今后的生活质量。” “这孩子,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李奥阳蹙着的眉微微有舒缓的迹象,但眸间的凝重却越发浓厚。从事这项工作以来,李奥阳已见惯各种各样的人间无奈,力不从心,甚至情况“特殊”的群体。 “她不属于我们地区,因此,她无法报销费用,所有的费用都要自理。”陆主任解释说。 “所以,家属只能选择普通放疗。”依照以往经验,李奥阳如此判断道。 “她没有家属。” 李奥阳从病历上挪开目光看向陆主任,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陆教授脸上的严肃更甚了些,他暗自吁了口气,说:“她的父亲是一名车祸重伤的植物人。母亲没有正式工作,目前在他们那儿的一家医院做保洁员,与此同时还要照顾她的父亲,而且她母亲自身还患有风寒腿。 “她得这病,本身就没让她家里人知道。之所以选择过来我们这边治疗,一是得益于我们这里雄厚的医疗资源;再者,她跟家里撒了谎,谎称公司将她派来位于这边的总部学习。她随身只带了四万块钱,这些钱,只够做普通放疗。” 说到这里,陆主任挠挠头,很多时候,不能说他们做医生的冷酷,而是每天他们都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困难群体,不是他们不想提供帮助,而是他们的能力有限,面对这样庞大的“特殊群体”,他们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唯一能帮的上的,就是尽自己全力去为他们提供高质量的医疗帮助。 陆主任继续说:“我也清楚,普通放疗对于你这位休斯顿毕业的博士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不过,”说到这里,陆主任停顿了一秒钟,原本严肃的表情里,似是掺杂了一丝个人情感,他看着李奥阳的眼睛道,“这孩子实在太年轻了,何况,她还是全家人的希望,我更加盼望这个家庭的‘希望’,能在李医师的手中延续的时间更加久一些。” 李奥阳合上手中的病人资料,目光坚定地回看着陆主任,说:“主任,生命的宝贵价值在于,任何事物都轻到不足以与其相提并论。任何一个病人,我都会尽我全部的努力。” 陆主任站起身,走到李奥阳身侧,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肯定道:“好小子,没有辜负你妈妈对你的期望。” 顿了顿,陆主任另一只手挠挠头,好像在琢磨如何开口下面的话,终于他垂下手,说:“奥阳,既然话说到了这里,现在又没有外人,有个问题陆叔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在医院公开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也让我们这些老一辈,跟你这位鼎鼎大名的放疗医师沾点彩头?” “陆叔,我不想在工作中掺杂没有意义的个人关系,我只想用我的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陆主任笑笑,说:“你的价值,早就已经得到全院乃至整个地区的认可了。如今,慕名来医院找你的病患比我都多。依我看,现在你爸爸院长的荣耀,怕也及不上你的知名度。当下,在外面的场合里,让他说一句,肿瘤放疗科的李奥阳是我儿子,比他说我是某某医院的院长更能令人肃然起敬呢。” “陆叔您抬举我了。” “奥阳,”陆主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迟迟不愿意在人前承认你跟你爸的关系,是不是因为你爸爸他娶了秦淑莲而一直心存芥蒂?” 李奥阳浓密的眉峰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旋即语气平静道:“我从来没有反对我爸再婚的意思。对于秦阿姨,我也一直心存感激,感激她在那样的时候,及时填补了我爸感情和生活上的空白。” 李奥阳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异常漠然,很难判定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是怎样的。 “行了,我就说嘛,你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肯定不会埋怨你爸爸的,你爸就是瞎琢磨。”说完,陆主任抬腕看了看表,又拍拍李奥阳的肩膀,说,“你还没吃饭吧?下午不是还有事情吗?赶紧处理去吧。等你刘姨帮我把行李拿过来,我也差不多该出发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 了。” 李奥阳辞别陆主任,走去电梯的路上,他想起早上父亲给他打电话让他周末回家,说是秦姨过生日。他的心沉了沉,一双深沉的眸子里透出冰冷的光,他心想: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啼,古话说的总是那么在理。如今的父亲,大概也只记得续弦之妻的生日,怕早已将亡妻的忌日抛之脑后了吧。 电梯门打开,进去里面,他发现手中还握着那个叫“阮蓝”的女孩儿的病历。先带着吧,他想。跟花店预定取花的时间就要到了,今天,是母亲两周年的忌日,他要去公墓看母亲。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他朝斜对面安全通道的方向看了眼,那里十分安静,估计那个挺“不寻常”的女孩儿,已经打完电话离开了。 电梯开始运行的时候,他眼前浮现出一个身着正红色棉服,举着电话从他眼前跻身经过的身形,包括她那句温婉的“抱歉”,又一次那么清晰的在耳边回放。他不经意地将手中的病历从左手倒到右手,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阮蓝”。 这个想法使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怎么可能,他随即否定。 电梯门打开,他撩开两条长腿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脸上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坚定,但不知为何,心里却为刚刚一闪即逝的想法惊颤不已。 阮蓝怎么也无法将陆主任口中医术了得的“李医师”,跟眼前这位身材挺拔,相貌出众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 按照昨天跟陆主任约定的时间,这天上午十一点整她敲响了诊室六的门。 进去后,诊室里只有一名年龄不大的女实习生,她告诉阮蓝说,李医师去给病人做复位还没回来,让阮蓝等等。但对方的话音未落,阮蓝身后的门便被推开。 阮蓝下意识地回头望去,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她视线里满满充斥着一个整洁的白大褂的前胸。当她仰起脸看着对方的脸庞时,却见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阮蓝疑惑的问话还没说出口,后面的女实习生热情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就是我们李老师。” 尽管心里满是疑惑,但阮蓝还是礼貌地说:“李医师您好,陆主任让我今天过来找您,我是……” “阮蓝。”阮蓝见对方薄唇轻启,磁性十足的声音便在自己头顶处盘旋。 其实,当李奥阳推开门时,他便看到了那抹并不陌生的红色身形。与初见不同的是,垂在她红色衣襟上的乌发消失了,头上也多了一顶浅灰色毛线帽。李奥阳瞬间便清楚了一切,不知怎的,他握住门把手的手,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几分力道。 此时,他们的目光随着她仰起脸的动作相遇,李奥阳从她亮晶晶的眸光里,读出了几分颤抖。他看着她帽檐下露出的小脸,这一刻,他感觉她极像天黑时刻却迷失了回家的路的无助的孩子。 随后,李奥阳指了指诊疗桌边上的椅子,示意阮蓝坐过去,同时他也大步走向对面的位置。 刚刚落座,焦雯雯进来,看着李奥阳道:“老师,十分钟之后咱们的病人就可以定位了。” “好的,”李奥阳看了眼腕表,从桌子上的纸袋里抽出阮蓝的核磁共振照片,放在观片机上,侧头看着。两秒钟后,他问,“脖子上的肿块已经做过手术了?” “是的。” “这个手术按说没有必要啊。那只不过是转移过去的癌细胞,通过放疗就可以治愈的。”焦雯雯看着观片机上的照片说道。 李奥阳没有回答,他面容严肃地看着观片机上的照片,说:“主刀医生在给你做手术的时候,并没有确诊你的病情,是吗?” “是,”阮蓝点点头,“我们那儿的医生是以纤维瘤给我做的手术。确认病情,还是手术后通过化验切下来的组织才查出来的。我们是县级医院,医疗水平有限。” “再怎么有限,颈部无痛性肿瘤应该首先排除鼻咽癌啊。”时艳忍不住道,“按照你现在病情发展的程度,你颈部的肿块应该在这之前的好长时间就发现了才对。” 阮蓝点点头,说:“大概一年半以前,我发现自己右颈多了个不痛不痒的肿块,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问题不大,让我回去自己再观察观察。但因为它本身不痛不痒,我很快便将它忽略了。可是两个月前,我发现它增大的速度好像比之前快了许多。再次去医院时,医生建议我做手术切除,怀疑是纤维瘤。” “那你当时怎么不过来我们这边检查呢?”焦雯雯一脸的担忧。 “对呀,如果你当时过来我们这边的耳鼻喉科做检查的话,肯定不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也不会耽误到现在……的这种程度了。”时艳的话说到后半部分时,收到李奥阳一记冰冷严厉的目光。她疑惑着,低声将自己的话说完,之后,她不知所以然地看向焦雯雯。 阮蓝低下头,视线凝视着诊疗桌顶端她所处位置的眼前,这儿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摞摞空白检查单。她双手垂放在腿上,紧紧握成一个拳头。像上次一样——双手拇指被她紧紧攥在掌心中。 这个动作是她在遇到极大困难或倍感绝望之时的惯常表现。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自己就是攥紧双手,也只能从掌心中挤出空气,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她这样做,无非是自己给自己能握住的、能抓紧的、能指望的、能信任和依靠的一点点浅薄的支撑和希望。 但是如今,她攥着自己拇指的手劲也正在渐渐减少,甚至,她分明感觉自己纤薄的胸口处犹如压来一座沉沉的大山,压的她快要窒息了。她深深垂下头,声音弱弱地问:“我想知道,我最长,还有多长时间?” 问完,阮蓝紧紧闭上了眼睛,眼窝深处巨浪翻腾,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忍住这股具有喷薄欲出之势的力道。 “你希望还有多长时间?” ☆、初识 出乎意料,阮蓝没有听到对自己生命长度的宣判,而是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犹如天籁般从对面飘入耳际。他的声音尽管不大,但却中气十足,一副征求并听从她意见的架势,好似,对于生命的长度的掌握,她自己完全可以做的了主似的。 阮蓝以为听错了,她仓促地抬脸看着对方。此时,她清澈的眸子被泪水充盈的满满的,隔着婆娑泪眼,对面的人影飘渺的有些不真实。 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闪亮的眼睛里簌簌滑落,李奥阳心跳的节奏已被彻底打乱。他一双深沉的眸子锁定她颤抖的眼神,说:“凡事有目标才会有动力,你只要想着,你要活下去,那你就一定会用尽各种办法,尽可能地朝这一目标去努力。你现在最应该关注的是这个才对。 “再者,癌症,它分为很多种。即便是同一个位置上的肿瘤,由于癌细胞属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 性的不同,它又可以进一步分为好几类。你身上癌细胞的类型对于放射线十分敏感,针对你的这种情况,我准备采取根治性放疗。所以,只要你能保持一个好的心态,并做好吃苦、坚持的准备,紧咬牙关,整个治疗过程中尽可能不要中断,那就完全有希望战胜它。” 眼睛里是他柔和坚定的面容,耳边是他低沉有力的话语,一刹那,阮蓝的心又开始有活力的砰砰跳动着。她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水,嘴角却弯起一个笑容的弧度,她用力点了点头,说:“我不怕吃苦,只要有希望,我一定会抓住不放。” 李奥阳回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他侧头对时艳说:“你帮她填好病情记录,尽可能快的跟定位室那边联系一下,争取下午去做定位。” 时艳点点头,从一摞摞化验单的底端抽出几大本厚厚的a4纸大小的记录单,从每本上面撕下一张,把剩下的放回原处。她拿起刚刚撕下来的三张纸,到另一边的一张诊疗桌上认真填写起来。 李奥阳看了看时间,说:“我要去给病人定位,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就问焦大夫。” 看到阮蓝点头,李奥阳才站起身离开诊室。 焦雯雯冲阮蓝亲切的笑笑,说:“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就像李老师刚刚说过的,凡事只要有希望,才会有达成的可能。” “更何况,你还遇到了我们李老师,”时艳凑过来,坐到李奥阳刚刚坐的位置上。跟阮蓝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说,“李老师经手过好几例比你严重的多的病人,本来都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的,但经李老师治疗后,都两年多了,现在都还好好的呢。你这病,在李老师手里简直算不得什么。” 时艳对李奥阳的崇拜和吹捧,在一定程度上大大缓解了阮蓝心里的紧张害怕。如今,在阮蓝眼睛里,李奥阳就是华佗扁鹊转世,甚至同观音菩萨手中的柳枝一样,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阮蓝想,哪怕自己是那棵被孙悟空踹倒打翻、连根拔起的万年人参果树,只要菩萨手中的柳枝轻轻一点,古树依旧会以其曾经的风貌屹立于大地之上。同理,她坚信,在李医师的治疗下,她肯定会恢复到曾经的健康。这一刻,她感觉她被赋予了无穷的力量,足够战胜病魔的力量。 约莫半小时左右,李奥阳再次推门而入,他见阮蓝还坐在原位,正跟时艳她们说什么。不过,此时她脸上的表情比一开始明显从容了许多。 “李老师。”时艳边打招呼边从李奥阳的位子上站起身,换到焦雯雯旁边的位置上。 李奥阳并没有坐过去,而是走到阮蓝身侧,低头看着她说:“刚刚刘护士长跟我说,定位室那边她已经帮你预约好了,下午三点半之前你过来这里,我们去做个定位。” “定位?”阮蓝又开始紧张起来。 “就是帮你画出治疗的靶区,”李奥阳形象的比喻说,“就跟射击打靶一样,只不过这个靶区是治疗时放射线照射的范围。” “嗯,我明白了。”阮蓝点点头。她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估计医生们也到了午餐时间,便向李奥阳他们三人一一告别,准备离开。 “那个……”阮蓝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背后便传来李奥阳的声音。 见她站定并回身看着自己,李奥阳突然意识到他想要说的话实在突兀。他抬起右手挠了下额头,改口道:“下午的时间,不要耽误了。” “三点半之前过来这里。”阮蓝重复道。说完,她冲李奥阳露出感激的一笑,左侧脸颊上出现一个深深的酒窝。 阮蓝离开诊室,李奥阳看着整理笔记的时艳和焦雯雯,说:“强调件事情,跟病人说病情同样是一门学问。尤其在我们这个科室,更何况面对那些自己直面病情的患者。她们心里的压力本身就已经很大了。因此,在跟她们交流的时候,一定得注意方式,不能提一些敏感词汇,让她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似的。” “哦,”时艳偷瞄了一下李奥阳的脸色,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她飞快低下头,应声道,“知道了李老师,我以后会注意的。” “当这些患者面对我们的时候,可以说,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就好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抓到了一块浮木。或许这块浮木的浮力,不足以在滚滚巨浪中撑起他们身体的重量,但却是绝望中他们最大的慰籍,更或者,运气好的话,下一波巨浪来袭之前,它或许也可以将他们带出困境。因此,面对这些病患时,一定得斟酌自己的言语,不要上来就告诉他们,病情被延误了、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等等之类,增加病患心里压力的话。” “好的,李老师,我们以后一定注意。”焦雯雯点头赞同道。 这时,诊室的房门被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姿走到李奥阳身后,语调温柔道:“是什么事情让李老师如此严肃?” “顾医生。”焦雯雯跟来者打招呼。 “行了,以后注意。去吃饭吧。”李奥阳的语气较之刚才的严厉有些柔和。 时艳和焦雯雯出去后,顾彤坐在李奥阳对面的椅子里,看他在翻阅桌子上的一份病历,便说道:“我们也去吃饭吧,难得今天这个时间我没有手术安排。” “你自己去吧,一会儿我让时艳她们帮我带回来。有个患者的资料我得研究一下,她的情况很急,不能再耽误了。”说话间,李奥阳的视线并没从病历上挪开。 顾彤纤手一伸,从李奥阳面前抽走病历,迫使他看着自己,她说:“你哪个病患不着急?再怎么着急你也不能午饭时间都加班啊,午餐可是很重要的。走,一起吃饭去,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我还有事情跟你说呢。” 李奥阳见顾彤一脸的坚定,不便再推辞,便起身同她一起走去医生食堂。 食堂餐厅,时艳盯着眼前的食物胃口全无。焦雯雯一边用餐,一边说:“怎么了这是?” “雯雯,李老师教我们一年多了吧?我头一次见他如此严厉,尽管不是怒气冲冠,但威严感十足。”时艳呶呶嘴,说,“而且,完全针对我。” 焦雯雯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饭,说:“你对阮蓝说的那些话也实在欠考虑,什么‘你如果早过来我们这边检查就不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也不会耽误到现在这种程度’。”焦雯雯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时艳当时的语气,随后,她一本正经道,“你想想,阮蓝还没有我们大,假如现在的你遇到阮蓝的情况,你会不会有阮蓝那么坚强?坚强到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时艳立即摆摆双手,道:“我还是不要想了,如果我是阮蓝,肯定不行了。我恐怕会把家里搅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让我妈也跟着担心到不行。” “就是呀。你想想,她选择一人面对这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7 一切,是不是本身就已经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甚至,这种压力可能已经挑战了她心理承受的极限。你再跟她说那些话,你想,那话是不是起了‘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所以阮蓝才会几近崩溃,才会问李老师,她还剩多长时间。” “我当时也是气她们当地医院的医生无知嘛,都怪庸医耽误了她的病情。我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 “我知道,你向来着急起来说话不经过大脑。”焦雯雯抿了抿嘴,又说,“你在大城市住惯的人自然不了解县级医院的水平,你也不能直接就说那些医生全是庸医。实际上,他们接触的病例有限,很多病例他们从未接触过,甚至可以说闻所未闻。他们没办法像我们似的在这样的地区级三甲医院里接触形形□□、各种状况的病人以增长阅历。只能说,还是我们目前医疗资源的分配有些失衡。” “所以,你就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待你学成之日,回到你们的大草原悬壶济世。”时艳的语气透着佩服。 “你的帽子太大,我可承受不起,”焦雯雯推推眼镜,眼神延伸出去,仿佛看到了家乡蓝蓝的天空和广袤的草原,她说,“我只是想为家乡的人们做点儿什么。” “我尊敬的学霸姐姐,”时艳双手抱拳,仗义道,“小妹愿追随女侠共赴草原,跟你一起悬壶济世,不知女侠可否应允?” “得了吧,您一娇滴滴的大小姐,到时候我可不愿伺候你。”焦雯雯又开始吃起盘子里的食物。 这时,她感觉胳膊被重重推了一把,侧头看向时艳,却见时艳正怔怔地看着前方。焦雯雯顺着时艳的视线看去,只见顾彤和李奥阳正端着各自的餐盘走向靠窗的一个餐桌。 “雯雯,我决定了,毕业后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草原,到时候找个草原汉子嫁了得了。” 焦雯雯看着时艳的样子忍不住哧哧笑起来,她说:“我们草原上的男人都很血性,他们不会愿意让自己充当‘替代品’之类的角色。” “你还笑我。”时艳愤懑地说,“吃饭吃饭,下午还那么多事儿呢。” ☆、美好 顾彤心不在焉地吃着盘中的食物。期间,她几次拿眼打量李奥阳,却见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吃饭。 “奥阳,李叔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们这个周末一起回去吃饭。”顾彤说。 “哦,对了,我正要告诉你呢,”李奥阳说,“我这周末需要加班做计划,没时间回去了。秦姨那边,你代我问好。” 听着李奥阳说话的语气,顾彤不禁噤声了。她清楚他的脾气,知道他周末肯定不会回去了。之后,她又说:“那么今天下午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帮小姨选个礼物吧。” 此时,李奥阳已经吃好了,他一边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一边回答顾彤的话:“这两天我的时间都很紧张。礼物,你看着买吧,回头我把钱给你。”说着,他站起身,看到顾彤餐盘里的食物还没怎么动,便说道,“这么定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哎……”顾彤伸出一只手似是想要拦住他,最终却只能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 顾彤默默放下手臂,轻轻吐了口气。她自是知晓医院女同胞们看着她的眼神里包含着怎样的羡慕,或者说嫉妒。每次,她都昂着头、高傲且理所当然地承担下所有的用意复杂的眼神。实则,她心里明白的很,若不是因为从小就跟他熟识,在他的眼中,自己之于他,不会跟其他的女性同事有任何不同。 但是,从小到大,她一直膜拜并喜欢着他,她心甘情愿因为他而接受哪怕来自全天下人的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她根本不曾想过解释,这样的误解,于她来说本就是一种享受、是甜蜜和幸福。并且,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认定她和他迟早会在一起,就如同这世界上的每一条河流最终都要注入大海般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顾彤拿起筷子,继续愉快的享用起一个人的午餐。 “我觉得李老师可能并不喜欢顾医生,顾医生对咱们老师是一厢情愿。”时艳始终观察着那边的动向,见李奥阳离开后,她评论道。 “切,我可以理解为你是酸葡萄心里吗?”焦雯雯不屑道,“顾医生堪称完美女性的典范——学历高,教养好,内有修养外有相貌,根本没得挑。你没看那些对顾医生有意思的男医生们,在看到顾医生身边的李老师后,全都主动退居二线了吗?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多数人是识时务的,是有自知之明的。至于时大夫这样的嘛,那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的类型。” “什么呀,就知道说我,还一套一套的。我说焦大夫,以前怎么没发现您这潜力啊,冲你教训人的架势看,我觉得您完全有做院长的潜质。” “等我做了院长,首先把你这种只会犯花痴的丫头撵回老家。” 两人在餐桌旁边吃饭,边你一句我一嘴的打趣着。 离开食堂,李奥阳径直去了住院部。他白大褂的口袋里装着□□和阮蓝的就诊卡。由于正是吃饭时间,缴费的窗口仅开了三个值班的,等着缴费的人同样不多。李奥阳从叫号机旁取了号,等了没有一分钟,便轮到他了。 当李奥阳推开诊室门看到那抹火红色的背影时,他的心就感到一阵儿揪痛。他想起前一天在电梯里,竟莫名其妙的将一个跟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儿,想象成手中握着的病历的对象。尽管当时他立即制止了自己的想法,可谁知,天底下竟然真有这样的“巧合”。 那一刻,李奥阳甚至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他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将她们联系在一起,或许就不会在诊室里见到她,她就不会是病历里描述的患者。 是出于同情?或者怜悯?或者惋惜?或者是牵强的愧疚?李奥阳问了自己无数次,可他并没有找出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但他清楚,他又不能不这么做,他只想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并且,在治病的同时,还要尽可能好的保护周围其它组织不受伤害。 总之,他希望能看到初见她时的样子——尽管整体气质给人的感觉有点压抑,但还是那么容易令人联想到“美好”这个词。 当李奥阳拿着缴费回执单走出住院部时,刚巧碰到父亲和另外两名上了年纪的医生从这里经过。显然,他们也看到了他。 “李院长,张主任,王主任。”他们走近了,李奥阳依次向他们打了招呼。 李昌瑞李院长是省内著名的心外科专家,张主任和王主任现在分别担任心外的正副主任。如今,有位重症病人需要李昌瑞同他们一起会诊,他们这是从院部开完会后赶去病房的路上。 李院长已经人到中年,浓密的头发也略见斑白,原本跟儿子一样伟岸挺拔的脊背,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8 似乎也被岁月压得稍有弯曲的迹象。不过,他的步履依旧矫健,眼神依然敏锐。他的目光在儿子脸上停留片刻,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李院长,这位李医师可不得了,现在慕名过来找他的肿瘤患者多的可是排起了长龙啊。我听说,放疗科单独给他配了间更大的诊室,而且外面还配备了候诊椅,老陆恐怕都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心外副主任王大夫由衷赞叹道。 “是啊,这李医师不仅医术了得,更是青年才俊。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老了,现在是他们这些新一辈的年轻人崭露头角的时候了。还别说,老陆这老小子还挺有福气,放疗科不愁后继有人了啊。”心外主任张大夫感慨道。 听到别人对儿子由衷的赞美,李昌瑞心里自然无比自豪,不过,他口中却一如往昔般平平常常地说道:“年轻人,需要多历练才是。” “老王,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李医师身上某种特质竟然跟院长神似啊。”张主任说道。 “老张,你的意思是,这年轻人将来有接替院长的潜质?” “嗯,还别说,我觉得依他当下做出的成绩,不远的将来这也并非没有可能的事情。”张主任摸摸鼻子,说道。 李昌瑞只是健步如飞地走着,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阳光洒在他瘦削的脸颊上,照亮了一脸的满足。 李奥阳站在原地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记忆中,父亲威严英挺的脊背,已经显露微驼之势。 是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开始驼背的?李奥阳有些哑然。记得他刚回国的时候,父亲的身姿还是挺拔的,不过两年的时间而已,父亲像是苍老了许多。李奥阳有些心疼,但想到此时父亲的身畔已然有“新人”相伴,他便觉得自己的心疼实在多余。 在定位室里,阮蓝感觉天大的难为情,时艳告诉她让她把上衣全脱了。因为定位开始前她需要先做一个网模,这网模是得跟她的肩、颈部以及脸颊全贴合的,不能有分毫差池,这也是将她的长发剪成比毛寸稍长但却极其有限的原因。 阮蓝的目光隔着厚重的玻璃窗口扫过外间控制室里的人,那儿有李医师,还有两名年轻的定位室工作人员,他们全是异性。阮蓝的脸红的不成样子,当着这么多异性的面儿,让她光着上身躺在那机器的平台上,怎么好意思啊。 将外套脱掉,她看着在机器旁忙碌的时艳和焦雯雯问:“穿一件内衣不行吗?” 焦雯雯摇摇头,说:“不行,网模必须全贴合着你的轮廓做出来。因为一会儿还得在网模上画出治疗靶区,隔着衣服的话会有偏差,这样也会影响到你之后的治疗。” 阮蓝点点头,开始将里面的保暖内衣脱掉。 外间的李奥阳通过监控屏幕,看到阮蓝手指颤抖地摸索了好几下才扯下保暖内衣的袖口,他也只能无奈的收回视线。上午,他叫住她,本来是想提醒她下午过来定位的时候,里面可以穿一件无肩带的抹胸,但又觉得这话由他口中说出别扭至极,只好改口忍了下去。 当下看到她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想,如果此时手头有这样一件抹胸,那他一定不管不顾的进去交给她。 “李医师,这个病人的定位我让刘护士长过来帮你行吗?b室的模拟机出了点儿问题,我让小刘和小周过去帮着修一下,等着定位的病人实在太多了。”模拟室负责人走进来,用商量的口气说。 “当然没问题,杨主任。”李奥阳痛快答道。 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安排李奥阳心中暗自高兴,想着,小刘和小周离开了,她就不用那么不自在了。然而,他却根本不曾想到,他自己同样是男人、是导致她不自在的重要因素。 或许,他没有意识到,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不把他当成之于阮蓝来说的外人了。 刘护长进来后,通过监控屏看到阮蓝已经在里面躺好了,继而看到李奥阳给她采取的定位方式,她不免有些纳闷,问道:“我听老陆说,这孩子不是普通放疗吗?” “她应该做调强。”李奥阳看着刘护士长,语气坚定道。 此时的控制外间除了李奥阳和刘护士长并没有其他人,时艳和焦雯雯在里面摆弄机器,但此时正朝外面打手势,示意一切ok。 “奥阳,你不会……” “她还这么年轻,调强会让她以后的生活质量得到一定程度的保证。” “奥阳,你令我不知说什么好。”刘护士长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感觉。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这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李奥阳认真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每一个数据,说道。 “她,知道吗?” 李奥阳将视线移到刘护士长脸上,说:“刘姨,这事儿就到你这里打住吧。我只是尽了自己的一点儿微薄之力。”说着,他的视线重又移到监控屏幕里阮蓝那张紧张到苍白的脸上,说,“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接受治疗。” 刘护士长拍拍李奥阳的肩膀,心里对他的举动很是叹服。这时,焦雯雯和时艳一前一后走出来,说道:“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开始吧?” 李奥阳看了眼刘护士长,刘护士长同样回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们异口同声道:“开始。” 定位结束,阮蓝飞快将衣服套在身上,走出外间的时候,她一张脸涨的红红的,视线越过李奥阳,朝他身后的刘护士长望去,问道:“刘护士长,都好了吗?” 刘护士长看着阮蓝红扑扑的脸蛋,说:“都好了。等李医师画出靶区,物理师做出物理计划,这个过程得需要一段时间。今天周五,最快也得下周尾,你就可以正式开始接受治疗了。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回来做复位的。” “谢谢刘护士长,”阮蓝低声道。随后,她眼神飘忽地闪过李奥阳的脸庞,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说道,“谢谢李医师。” 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刚刚定位的时候我看这孩子紧张到不行呢,”刘护长一边调整各项仪器,一边对在旁边签字的李奥阳说,“肯定是因为你在这里,她难为情。当下很难找这样的女孩儿了,纯洁的像一张白纸,真令人心疼。” 正在各种使用记录上签字的李奥阳的手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刘护长发表的这种类似个人感慨、可回答可不回答的话,继续在相应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 ☆、烟火 李奥阳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力量的驱使,他居然去商场买了两件抹胸。 他在诊室加班为阮蓝画照射靶区直到九点半。当他发动车子准备回家时,蓦然想起下午在定位室里,阮蓝那颤抖的手指。之后,他便被这股莫名奇妙的力量驱使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9 着,来商场买了两件抹胸。 当下,他手中提着一个纸质手提袋走出商场,一阵冷风迎面扑来,那股驱使他的力量似乎突然间被吹散了。随后,他整个人也变得踌躇起来。 这,交给她的时候该怎么说呢?是不是太奇怪了?他只不过觉得她年龄小、人又太过纯真、且没有家属陪同,加上对这个城市也不熟悉,担心她有些事情不好意思问出口。况且,正式开始治疗后,治疗部那边的技术员又几乎清一色全是男性,他不过是怕她到时候会更加不自在。 就这样,李奥阳立在商场门口为自己的举动设想了多个貌似合理的理由。不过,少顷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理由太过牵强。 那,接下来怎么样呢?他微微抬抬手,看了看那个纸袋,不禁懊恼自己不该过来这里。但既然来了,东西也已经买了,难道再退回去吗?那个一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店员,岂不更得诸多猜测?可是,这东西如果不交给她,自己留着则更是荒唐。 李奥阳拎着纸袋,一时犹如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寒风吹过他挺拔屹立的伟岸身躯,与他内心犹豫不决的挣扎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无奈地蹙起一双剑眉,最终还是拎着这个“烫手山芋”朝停放的车子走去。 阮蓝一直保持着一个良好的习惯——写日记,她喜欢用笔简单的记录一下当天的心情和发生的一些很小、但值得纪念的事情。可是,她却很少在社交网络上发表个人动态,签名处一般也是空白的。 这或许跟她性格中的独立、坚强和隐忍有关系。她总觉得,把开心事、好心情晒出来让朋友们过来围观,让大家分享你的快乐倒也无可厚非。而坏的事情,本身就已经糟糕透顶了,忙着处理还处理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去晒呢?再说,就是晒了又能如何?别人能帮你一时,又不能帮你一世。何况,阮蓝向来害怕欠别人的情。老话不都说“黄金有价,情债无涯”嘛,她不愿在心里永远背负着欠了别人什么的负担。所以,天大的困难她都情愿默不作声的一个人扛着,然后慢慢去解决掉它。 包括她得这病,她身边的朋友和同事只当她离职是去大城市高就去了,谁都不知道她竟是治病去的。 因此,对阮蓝来说,写日记是她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也是她同自己交流、鼓励、反省、督促她自己的一个方法。 周末这天适逢元宵节——万家团圆的节日。但显然阮蓝无法回家跟家人团圆。 她记得剪掉头发后镜中的自己——熟悉中透着一股陌生——头发半长不短,伸手摸摸脑后,短短的发茬异常扎手。不过,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镜中“那人”望着她的眼神——尽管眼睛如往昔般清澈透亮,但眸光深处却隐含着一丝恐惧,使得那目光颤抖不止。 她脸上的皮肤细腻紧致,又剪了这么个“发型”,乍一眼看上去,竟比实际年龄小了将近十岁,简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儿形象。 阮蓝想,当她还垂着长发第一次见到陆主任时,陆主任就喊她“小朋友”,当下的情形倒是跟这个称呼贴切的很。 如此形象的她,自然不能回家的,这般的样貌无法向母亲交代。 阮蓝住在医院西门口对面一家民居改成的旅馆里。 医院西门口正对着一排排颇具西洋风味的建筑物,那些建筑还是殖民时期德国人修建的宅邸,解放后划分给个人所有。这些宅邸的建筑质量相当牢靠,尽管历经近百年风雨,但建筑骨架依旧坚固如初。只是外墙的墙漆有些斑斑驳驳的脱落了,因此看上去很旧,给人一种不整洁的感觉。 如今,这些房子的主人多数已经不住在这里,但因为它优越的地理位置——紧靠这所地区级三甲医院,几乎整个半岛地区的人们在身体有什么重大不适;或者当地医院无法对其病情确诊;又或者本身就已经知道自己身患重疾的情况下,大多会慕名前来就医。 因此,这些房子的主人们便将它们重新利用起来,在不破坏整体构造的情况下,里面的空间,被用木板隔成一个个小小的隔断间。一个隔断间里仅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半旧不新、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小柜子,摆靠在床头旁边,算做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把盛热水用的暖水瓶。这样的房间基本上是租给上述那些来此求医,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办理住院,或者当日无法回去的外地人做短暂居住使用。 当然也有阮蓝这种需要长期居住的情况。这样的三甲医院床位相当紧张,因此,像阮蓝这种单纯接受放射治疗的患者是不可能安排住院的,每天只要在约定的时间过去放射中心接受治疗就可以。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海滨城市,这样一间隔断间的价格一晚是五十元,像阮蓝这种长期租客,一晚上收四十块钱。 对于这样的价钱,阮蓝十分满足。要知道,医院正门不远处的一个宾馆,看上去条件能稍微好些,但也跟星完全不沾边,特价房都还要一晚一百二十块呢。因此,当找到这住处时,阮蓝就跟捡到元宝般开心。 今天这个日子,旅馆里也显得分外安静和冷清,人们大概都回家过节了吧,阮蓝想。她从床尾的背包中取出一本封面文艺范儿十足的记事本,来到床边坐下,将本子在那个表面粗糙不堪的小柜子上摊开,翻到一张空白页上,她写道: 2010年.2月.28日  周日  晴转多云 傍晚五点钟,住的地方异常安静,这样的冷清倒显得自己像个被遗弃的人般凄惶惨淡。突然十分怀念住在隔壁的大爷如雷贯耳般的鼾声了,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如果除了自己还有别人也同样没回家的话,兴许老板娘就不会问我,为何周末医院放假都不回家这样的话了吧?想必因为只有我自己这么一个房客,依然要人家供应热水太过麻烦。 前天下午定位结束时,刘护士长告诉我,下周尾就要开始正式治疗了。对那一刻的到来,既期待又害怕。心里也有好多的疑惑想问,但李医师那么忙,总不能因为自己这些幼稚的问题去占用他太多的时间。 接触过的医生都说李医师医术了得,想来自己还是挺幸运的,陆主任和蔼慈祥;刘护士长亲切有余;还有医术精湛的李医师,自己将…… 写到这里,阮蓝突然停笔了,她的脸上渐渐泛起一层红晕。她本想写:自己将以命相托的人。但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实在欠妥。实则,她不过在跟自己较真,在她心里,如果李医师是如同陆主任那般的岁数,她便不会觉得这话欠妥了。但据她目测,李医师的年龄不会大她超过三岁,如此,在她看来就是欠妥的。 终于,她落笔改写道:还有医术精湛的李医师将亲自为我治疗。 写完后,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0 她满意地放下笔,收好本子,穿起外套便准备出门吃晚饭去了。 李奥阳这个周末假期甚至比正常上班都忙,他将阮蓝的治疗中,本该物理师做的物理计划也赶做了出来。 像这种调强放疗的物理计划做起来相当复杂,需要计算靶区内每个点的最大受量,而且还要综合计算出危机器官的最大耐受量和靶区的最大治疗量。正常情况下,物理师差不多得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完善好,而李奥阳只用了两个白天和半个晚上的时间就完成了。 实际上,在国外读博期间,放疗物理学同样是他主修的一项课题。他曾经在当地有名的医学杂志上发表过一篇轰动整个地区放疗界的论文,文中列举的病例中,就曾以鼻咽癌做过范例。 因此,如今说来,阮蓝的物理计划对李奥阳来说本该是驾轻就熟的。可他却将他自己给出的放射剂量调了又调,而最终,却还是用回了刚开始的数据。 在阮蓝身上,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如此犹疑不决。 位于地下的办公位置使得他从没有关注天色的习惯。最终将方案落实,他感觉胸中似乎松了一大口气。这份物理计划,只消得明天上班找负责的物理师确认无误之后,他们一起签个字就可以实施。如此看来,明天下午就可以通知她过来做复位,并正式开始接受治疗了。 这时,李奥阳看了看腕表,指针已经指向6:30的位置了。他一边站起身,一边解着白大褂的扣子。 吃过饭,阮蓝朝住的地方走去。此时是真正的万家灯火时,道路两旁的店家挂着各式各样的红灯笼,璀璨的烟花以决绝的姿态凌空绽放。 阮蓝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垂着头,认真地看着脚下每一步的路,缓缓朝前走着。实则,她是有意避开这些夺目的光景。她想,一个远离家人、独在异乡的孤独患者,本就应该尽量避开那种盛烈的节日氛围,以免被节日的烈焰灼伤。 当她刚刚拐上医院西门和住的旅馆之间的那条道路时,借助街灯,她看到一辆白色的suv车型的汽车正迎面朝她的方向驶来,并在她身侧的马路边停下。 随着对方走下车来,阮蓝一眼便从他伟岸挺拔的身姿上认出了来者何人。但她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任他带着一身的流光朝她走来。 原来,正当此时,阮蓝身后的水果店,在门口放了一个七彩大烟花,随着“砰”的一声,又圆又大似彩球般的礼花在阮蓝和李奥阳头顶的天幕上当空盛放。阮蓝便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好大一跳。当下,她只是用被吓蒙的眼神,一味盯着李奥阳看。 这个瞬间,李奥阳将阮蓝脸上随烟花绽放出的光彩尽收眼底。那一刻,她的表情和呆愣的面庞,还真像一个误入凡间一时不知所措的天使。 面对烟花,想必李奥阳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浪漫的想法。在他一贯的思维里,烟花不过是硫磺、木炭粉、硝酸钾、氯酸钾以及镁粉、铁粉、铝粉、锑粉、无机盐等化学名称的组合。 此时,烟花燃烧后的灰烬簌簌落下,李奥阳伸手拉起阮蓝的一只胳膊朝停放在路边的车子走去。在跟她保持足够的距离的同时,尽量以身高优势用身体护住她,以便不让烟火灰烬落到她的身上。 “上车说,这儿空气不好。”稍顷,那些化学名称再次占据他的脑海。他清楚,她的病变部位应该尽量避开脏空气。 ☆、自责 阮蓝从李奥阳为她打开的副驾驶车门上了车,听他有话对自己说,她眼睛里闪着疑问看向他。 “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阮蓝回答,“正准备回去呢。” 阮蓝的话令李奥阳准备系安全带的手停住了,他原本想带她去吃晚饭的,但听她说已经吃过了,他便改口问道:“你住在这附近?” 阮蓝点点头,伸手指指车后不远处一个胡同口,那边有一个由小小的led灯拼组成的“旅馆”字样的标示在不停地闪烁着,她说:“很近,就在那里。” 李奥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车窗玻璃,在昏黄的路灯下,那些古旧的建筑物似乎被笼罩上一层阴冷的寒光。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那儿条件行吗?但他没有问,而是从后座上拿过来一个纸质手提袋,放到阮蓝面前,说:“这个给你。” 车里的光线比较暗,隐去了李奥阳脸上微微不自然的神色。 “这是什么?”阮蓝疑惑地想要看里面的内容物。 李奥阳却伸出大手按在袋子上,阻止了她的动作,少顷,他淡淡道:“治疗时对你有用。”说完,他再次看着阮蓝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下午会通知你过来复位。” 听说要复位,阮蓝想起刘护士长的话:“复位后就可以正式接受治疗了。”这样一来,她对那个袋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全然不以为意,满脑子想的问题都是关于明天的复位和治疗。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李奥阳看着阮蓝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说。 “李医师,放疗的时候,会很痛苦吗?” “接受治疗的时候你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在整个的治疗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一些副作用的影响。对你来说,最初面对的副作用会是口干、厌食、恶心,随着治疗的深入,渐渐会引起血象指标的变化,有可能会出现口腔、咽喉溃疡,咽喉水肿,并伴随身体乏力等症状。不过,我觉得这些对你来说都问题不大,你肯定能坚持下来。”李奥阳避重就轻地跟她解释说。 “一定会的。”阮蓝脸上浮起一个自信的笑容,她说,“我也觉得我肯定能坚持下来。”随后,她像是突然顿悟了什么,说,“李医师,您今天这个日子还到医院来加班啊?都这会儿了,您肯定还没吃晚饭吧?” 阮蓝脸上带着一脸的歉意,为自己打扰了对方深感抱歉。她似乎忘了,不是她叫住的他,而是他叫住了她。 “您家人一定在等您回去吃饭呢,我打扰您太长时间了。”说着,阮蓝动手打开车门,迅速走下车去。临关车门前,她弯下腰,看着李奥阳礼貌地告别说,“您路上慢点。” 看着阮蓝一脸的内疚,以及她一连串的表现,李奥阳无法阻止,甚至完全插不进去话。但他分明感觉他的心已完全被她牵动着。他心疼她,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为别人考虑。 他放下副驾驶的车窗,看着站在一旁俨然在等他先离开的阮蓝,嘱咐说:“治疗期间注意休息好。” 阮蓝点点头,同时伸出那只没有提袋子的手朝李奥阳挥了挥,说:“李医师再见。” 李奥阳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发动车子离开。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在街灯下,孤单单越缩越小的身影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1 ,一颗心被什么填塞的满满当当。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将她一个人留下,他实在不舍。他真想把她带在身边,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她并照顾她,她不应该一个人面对这样多、这么重的苦难。 当看到李奥阳的车子在拐角处消失,阮蓝这才想起,还没有给李医师买“药”的钱呢。 她听他说“治疗时对你有用”,自然想到这是某种帮助治疗的药物。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她心想,明天再问吧。 当她在旅馆狭小的房间里看到袋子里的物品时,脸颊立即绯红一片。她开始责怪自己:实在太丢人了,怎么一开始就想不到穿这样一件抹胸呢,那就不用那么尴尬了啊。 其实,她的自责多么多余,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又怎么能想到这过程中的诸多细节呢? 一定是当时李医师看自己太紧张,又不好意思提醒自己,所以他才会直接去帮自己买来,阮蓝这般想道。不过随后,更大的问题在困扰着她,该怎么把钱还给他呢?总不能白要人家的东西才是。还有,一定要好好谢谢李医师的关心。 不过,这话该怎么开口说呢?“李医师,谢谢您给我买的……,”阮蓝想了想,决定用“衣服”这个词儿代替。不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李医师,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不行,更加别扭。 那应该怎么表达呢?阮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对对方的感激。 折腾到大半夜,还是没想好说辞。她坐起身,想:算了,不说感谢的话了,到时候直接把钱给他就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可是她躺下还没到两秒钟,雪亮的双眼再次张开,这么做是不是欠妥?好像怪人家李医师似的。不行,不行,这样做也不妥。 想来想去,阮蓝想的头都痛了,也没想出个满意的解决方案。最后,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她携带这些难题沉沉睡去了,不知梦里能否得到一丝启发。 李奥阳的车子刚驶进小区,便看到顾彤正等在门厅处。他把车停放在小区一个公共停车位上,朝顾彤走去。 “奥阳,今天这个日子你怎么还加班到现在?”顾彤手中提着一个保温桶,没带手套的手指冻得微微泛红,“我都在这里等了你快半个小时了。” “怎么不上去等,这里这么冷。”李奥阳说着从顾彤手中接过保温桶。 顾彤笑了笑,说:“在这里能第一时间看到你。” “要是我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你岂不是看不到我回来了?还要一直在这儿挨冻吗?” “怎么可能,我这么窈窕一淑女,谁都不可能视而不见的啊。” 李奥阳笑了笑,说:“从小到大自恋的脾气,你可一点儿都没改。” “难道不是吗?难道你觉得我不够漂亮吗?”两人进去电梯,顾彤调皮道。 “足够漂亮,所以,可得擦亮眼睛,选个配得上的夫君。” “那就只好你了。” “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小心人家误会。”李奥阳的语气中添加了一丝认真。 “那就误会好了,我又不在乎。” “说的这么轻巧,看样子是遇到十拿九稳的人了。”李奥阳边开门边说道。 进去房间,顾彤接过李奥阳手中的保温桶朝餐厅走去,并说:“我带了元宵和饺子。小姨说,今天过节,不管如何,一家人只要吃过同样的食物也算是团圆了。” “哦,秦姨有心了。”李奥阳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想到什么,他问,“顾彤,你买礼物多少钱?我给你。” “好呀,”顾彤朝他走来,在他面前伸出手,说,“要给就给个大点儿的,直接把□□交给我。” 李奥阳笑了笑,走去浴室洗手,他问:“你吃过饭了吧?怎么没开车?” “没吃呢,我想跟你一起吃。”顾彤跟在李奥阳身后,身体倚着门框,看着他在水槽前洗手。 “秦姨过生日,你这个外甥女连她的生日蛋糕都不吃?” “当然不能一点儿都不吃,我多少吃了一点儿,主要还是想留着胃口跟你一起吃。” “看来我比寿星还荣幸。” “当然。今天这个日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单单的吃晚餐。” 李奥阳洗手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今天这样的日子,又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孤单单阮蓝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吃的晚餐呢?他想起傍晚在街角看到她时的一幕,她只顾低着头像是在默数自己的步子。 想到这里,李奥阳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奥阳,你怎么了?”顾彤走上前,从镜子里看着李奥阳那突然间严肃的表情问。 “没事儿,想起一些事情。”李奥阳关上水阀,说道。 他想要拿毛巾的手还没伸出去,顾彤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脸贴在他挺拔的后背上,手臂紧紧揽着他的腰,嘴边浮起一丝笑容,说:“奥阳,你知道吗?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叔问我,咱们俩什么时候考虑结婚的事情。” 李奥阳眉峰紧锁,他不管双手还沾满水珠,大力松开顾彤揽在他腰间的手臂,严肃地看着她说:“顾彤,你应该清楚,我对你从来都只有兄妹之情。一直以来,我们之间的交往也仅限与此,不是吗?” “那你知不知道,我不需要哥哥。”顾彤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透了,她说,“李奥阳,我爱你,难道你从来没感觉出来吗?从我十四岁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默默的爱着你,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停下脚步倾听我心里的声音?如果你肯对我多一点关注,你就不应该说刚才的话。” 李奥阳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想到顾彤对自己的竟然是这样一种感情。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她,心里满是抱歉。旋即,他又感觉自己的抱歉对优秀的顾彤来说简直是一种亵渎,但他又无法做到对她的眼泪完全无动于衷,只好用空洞又苍白的“对不起”,去表达他的“对不起”和无能无力。 他从毛巾架上取下一条毛巾递给她,说:“对不起顾彤,是我太粗心了。可是,真的对不起,我……” “别说了,”顾彤吸吸鼻子,说,“这样的结果是我意料之中的。可是,我没想到,真正听到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心里感受的痛楚比我能想象到的还多出了许多倍。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喜欢你、爱你,都只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顾彤……” 李奥阳的话再次被顾彤打断,她说:“道歉的话就不要说了。现在这种情况下,除非你跟我说你也爱我,否则再多的道歉只能令我更加痛苦。” “我爸那边实在抱歉。”李奥阳抬了抬手臂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2 ,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想说的话,又默默放下,他说,“我一定尽快跟他解释清楚。” “我爱你,对你来说负担这么重吗?你一定要这么着急的跟家人解释澄清?” “顾彤,我只是希望他们了解事情的真相,这样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他们对我们的误会,也会降低对你的伤害。” “可是,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们的误会对我是伤害,你的话对我才是伤害。他们的误会只会令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很乐意人家误会我是你的女朋友。” “顾彤……”李奥阳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他不由分说地看着顾彤,那样子,恨不得立即将她脑袋里转不过来的弯,强行替她拧过来。 但他还是被顾彤再次打断,这一次,顾彤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她说:“奥阳,我一直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对我说那三个字——结婚吧。”说完,她冲李奥阳诙谐一笑,道,“好了,那就这样,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还想吃点儿东西。” 说完,她将毛巾丢给李奥阳,潇洒地转身走出卫生间。不到一秒钟,她又折回来,扶着门框探进上身,看着李奥阳道:“还有,我吃完饭你得把我送回去。你知道,我没有开车。我想,这么晚了,让我一个人打车回去你肯定也不放心。”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听着顾彤远去的脚步声,李奥阳无奈地将毛巾重新搭在架子上,他双手叉在腰间,又垂下,对顾彤的态度很是无奈。 李奥阳将顾彤送回了她住的小区。也不知怎地,他居然改变了回家的路线,直直朝医院西门口的道路开去。 他在遇到阮蓝的地方将车子停稳。此时的夜空已经安静了许多,街上的行人也已不多见。隔着车窗玻璃,他的视线越过在暗夜里依旧不停闪烁着的“旅馆”二字,朝后面的旧楼看去。 李奥阳脑海中浮现出每次见到阮蓝时出现在她脸上的种种神情,她的压抑、隐忍、颤抖、眼泪,甚至连她的笑容都令他感觉心疼。傍晚的烟花照亮了她的脸颊,也那般清晰地昭示了她没来得及掩藏的孤寂。 他清楚,她是坚强的,但她的坚强却那样牵动并刺痛着他的心。这一刻,他甚至想替她去承担所有这些苦难,他想看到她的脸上出现那种真正阳光灿烂的笑容。 突然,李奥阳吃了一惊,他为刚才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他强迫自己平定下来,慢慢舒展开紧蹙的眉峰,发动车子离去。 ☆、陌生的心跳 接受了四次放疗之后,阮蓝开始体会到了李奥阳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些初期症状。原本她就属于那种吃东西很少的人,如今,更是到了见到食物就犯愁的境地。何况,第二次放疗结束后,她就明显感觉到了口干,以至于如果主食偏干的话,她甚至需要借助水才能咽得下去。 但是,即便这样,她还是一日三餐尽量做到定时定量。有股力量在激励着她——等坚持到第三十五次放疗结束时,希望的曙光一定会将她照耀。 李奥阳为她治定的放疗计划是三十五次,开始时配合口服一种化疗药,无需注射化疗针剂,因为她身上的癌细胞种类对放射线分外敏感,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在尽可能肃清癌细胞的原则上,最大限度的减轻治疗对她身体造成的伤害。 阮蓝清楚,坚持到治疗完满结束,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得保持足够的体力。否则,用不了治疗结束,她的身体就先顶不住了。因此,她总是尽可能多的逼着自己多吃些食物。 与此同时,她还被那个“如何还钱给李医师”的问题困扰着。 可是,她都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李医师了。那天复位结束,她从治疗室出来的时候,李奥阳已经离开了。治疗部的人告诉她,以后周一到周五的下午四点钟,让她直接过来这边治疗就可以。 那天复位之前李奥阳曾对她讲过,做完七次放疗之后让她去找他开检查单,那个时候,她需要去做一些相关检查。这样看来,在这七次放疗的时间段里,她似乎没有见他的必要了。 不过,从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阮蓝,这两天一直在想着这个事情,每次想起来,她甚至都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因此,这些天来,她通常三点半就到了放疗中心。第一站,她总会先去李奥阳诊室那边,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有时间,以便让她可以把钱还给他,好尽快卸下心里的压力。 然而,每次她都看到诊室外面满满都是等待的病人和家属,阮蓝清楚,诊室里的李奥阳自然更是忙的很。每当这时,阮蓝心里在觉得失望的同时,却似乎还感受到一丝庆幸。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两天来,每当她走到那个“丁”字走廊的拐角处,她的心总是莫名地跳的厉害。明明想立即还钱给对方,可不知怎的,又有一点儿害怕见到他。 尽管她说不上来这样的心理状态是怎么回事儿,但她却清楚,依照目前这状态,见到李医师怕是连话都不一定能说利索了,更不用提感谢人家了。 周五这天,阮蓝依旧在四点之前到达放疗中心,刚刚踏出电梯,她便见到约莫一百多平米的圆形大厅里满满都是人,人们好像还都在小声抱怨“机器坏了”之类的话。 她从人群中挤过身去,来到过渡厅,这里同样人满为患。甚至护士台外面还临时加了好几排可移动的塑料座椅。 阮蓝好奇地走去治疗部,只见门口两侧放着两个白色小黑板,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由于治疗b室直线加速器故障,请病人耐心排队等候,去治疗a室接受治疗,根据往日约定的时间往后顺延五个小时左右。另:给大家带来不便,望大家谅解。 阮蓝听到周围家属在抱怨:“我们原本是上午十点的,都这个时间了还没排上号呢,我看顺延六个小时也不一定能排的上呢。” 阮蓝暗自吐了吐舌头,人家原本上午十点做治疗的都还没排上,她这个下午四点的更是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这里人这么多,干脆还是先出去把晚饭解决了吧,阮蓝想。 “还钱”的问题也已经被她暂时搁下了。她准备等做完第七次放疗,去找李医师开单检查时,再借机还他。 吃过晚饭,阮蓝又回旅馆看了会儿书,看到已经九点了,她合上书,准备去放疗中心继续等待。 再次来到圆形大厅,里面的人已经明显减少了很多。阮蓝进去治疗部的走廊,只见里面等候的椅子里依旧满满都是人。于是,她重又走回圆形大厅里,找了个人少的位置,从包里拿出书,翻到放书签的地方静静读了起来。 李奥阳这两天收治的新病号特别多,为一位肺癌病人画好靶区已经将近十点了。 他换好衣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3 服准备回家,但刚刚走进圆形大厅,他的步子便犹如遇到了强磁场,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方向——朝一个静坐在椅子里,全情投入书中的红衣女孩儿走去。 阮蓝手中捧着一本书,正读的津津有味,以至于李奥阳坐在她身侧好长时间,她都没有发觉。但当她翻页的时候,才意识到正被一道深沉的目光包裹着。 “李医师?”阮蓝吃惊地挺直了身体,以为看书看花了眼。她朝周围看看,却见整个大厅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还没轮到你?”李奥阳问。 “没,应该还没有吧,我正要进去看看。”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觉得她的脸在一阵阵发烧。 “走吧,我陪你一起。”李奥阳说着站起身来。 放疗部的人见李奥阳来了,问:“李医师,您也加班了啊?” 李奥阳点了下头,问:“b室的加速器什么时候能修好?” “差不多马上就修好了,不过也没几个还没有治疗的病人了。”放疗技术员边说,边朝外探头看了眼,只见外面等候区的椅子里,只剩十多个人稀稀落落的坐在那儿。收回视线时,他看到了站在李奥阳身后的阮蓝。 技术员打量着阮蓝,又问:“李医师,这是您的病人吗?” “是的。我想看看什么时候轮到她。” “李医师都亲自过来了,那还什么轮不轮呢。下一个进去就行。” “不,还是按照正常排轮好了。我住在这附近,方便的很。”阮蓝看了看外面椅子里的人,他们脸上清一色都没什么表情。等了这么长时间,估计连表情也都只剩下麻木了。 “这……”技术员奇怪地看着李奥阳。 李奥阳看看阮蓝,她正仰脸看着他,他看到她的脸上写满坚定。只好对技术员说:“就这样吧。” 技术员翻了翻放疗记录,再次看着李奥阳说:“她前面还有两个人,差不多需要再等四十分钟左右。” “好的,谢谢。”阮蓝说。 “李医师,您又加班了?”两人朝过渡厅走去时,阮蓝问道。 其实,阮蓝本想趁这个机会还对方钱的,但却问出了这话。她紧张的手指紧紧握住厚厚的书脊。 “刚刚为什么不进去?”李奥阳居高临下,将她完全锁定在自己的眸光里。 “外面的人也都在等啊,而且他们也都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凭什么插在他们前面啊?”阮蓝如实道,“再说了,刚刚进去的时候,我看见有几个病人还向您打招呼了呢,想必他们也是您的病人吧?那么,如果您为我开绿色通道的话,公平起见,您是不是也得给他们开?这让其他的病人会怎么想?而且,也会让治疗部的医生为难啊。” “你怎么总是为别人考虑这么多?” “哪有啊,”阮蓝说,“我只是不愿意因为我的原因让别人为难。更何况,我住的这么近,这么方便,说不定那些等待的人中,还有很多离家很远的,太晚了,如果没有公交车不是更麻烦吗?” 李奥阳看到灯光下阮蓝的一双眼睛亮的出奇。也不知是她的眸光带动了走廊顶棚的白炽灯,还是白炽灯的光晕染了她的眸光,总之,这一刻,李奥阳觉得阮蓝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奇异的光彩,并朝外蔓延开来,使得她周身都在闪闪发光。 如果不是机器故障的话,放射中心晚上不会安排人做治疗。因此,这里的护士们倒是不用跟其他科室那样需要倒三班。这个点儿,整个长方形的护士台里空无一人。 李奥阳朝护士台对面临时加放的塑料椅示意了一下,对阮蓝说:“坐那儿等会吧。” “李医师,您还不回家吗?”阮蓝问。 “我等你治疗完一起走,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没事儿的,我……” “我知道你住的地方离着近,”李奥阳打断她说,“我也走那条路,顺带捎着你并不麻烦。” 阮蓝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接下来,她只能将想说的话咽回去,并乖乖地坐在椅子里,老老实实地看着李奥阳被四五个迎面赶来的家属,如同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李医师,我家老爷子最近总说吃什么都没味儿是怎么回事儿?” “李医师,我妈最近晚上也总是睡不好,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李医师……” 阮蓝坐在座位上,渐渐的,她听不到人们焦急的询问声,耳畔萦绕的只有李奥阳低沉且磁性十足的声音,他的回答既简练又专业。 阮蓝注意到,那些询问的人们原本疑惑的脸庞,也渐渐舒展开来。 “阮蓝。”治疗部技术员站在走廊里喊了一声。 知道轮到她了,她立即回过神来,快步朝治疗室走去。 等她治疗完毕走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一位中年男人正在向李奥阳道谢并告别离去。 阮蓝冲李奥阳笑了笑,两人一起走去电梯,整个过程中,阮蓝一直在想该如何开口谈“还钱”的说辞。 她显得过于紧张局促,尤其电梯门关闭并开始运行时,在密封狭小的空间里,她更加觉得心在胸膛里跳跃的一发不可收拾。那样猛烈的、呼之欲出的心跳节奏她从未体会过。 她实在害怕对方会听到她如此剧烈的心跳声,因此,再也管不了许多了,她决定实施第三套方案——直接把钱塞给他好了。 “对了李医师。”阮蓝打破盘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并拉开斜跨包的拉链伸手进去找钱包。不过,她很快便发现,出乎意料的丢人的事情发生了——原来,她在离开旅馆时为了消磨等待的时间,将书随身带了来,但她的斜跨包是那种小型轻便的,那样一本大厚书放进去,显得有些鼓鼓囊囊,于是,她便把钱包拿了出来。 当下,她抬头看着李奥阳,却见对方正看着她,一副在等待她说下去的样子。一瞬间,阮蓝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这时电梯门开了。 两人走出电梯,李奥阳说:“外面风大,你在大厅里等一会儿,我把车开过来。” 还沉浸在尴尬之中的阮蓝想也没想,立即回答:“好。” ☆、靠近 阮蓝站在大厅门口的两扇玻璃门内,看着李奥阳将车绕到门口东侧的缓坡上,然后朝这边驶来。她方才想到刚刚的回答实在不成体统。她在心里责备自己,统共隔着住的地方就那么两步路的距离而已,还让人家李医师如此麻烦。 因此,当看到李奥阳的车子刚刚驶上门口的平台,阮蓝立即推开一扇玻璃门走了出去。李奥阳将车停稳时,阮蓝恰好站在副驾驶的车门旁。不过,她却并没有拉门上车,而是弯下腰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玻璃放下来,阮蓝想要说的话,生生被一道严厉冰冷、不容置喙的话语封堵了回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4 去:“上车。” 透过大厅射进去的灯光,阮蓝看到李奥阳一张侧脸寒意涔涔,便不再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偷偷看了眼他紧绷的侧脸,阮蓝心里忍不住嘀咕:李医师这是怎么了?好像如果再推辞下去,他就会跳下车强行将自己塞进来似的。 车子出了医院西门不到一分钟就到了阮蓝住的胡同口。 不等阮蓝开口,李奥阳便驾轻就熟的将车停好,熄掉火。 阮蓝刚下车,便看到李奥阳正绕过车头朝她走来,她只好说:“李医师,今天晚上谢谢您。时间也很晚了,就不请您进去坐了。” 阮蓝的话,清晰的向李奥阳传递了“谢客”的意思。原本,李奥阳想送她到门口的,但听她这么说,总不好再坚持,只好回道:“我看你进去。” “李医师再见。”阮蓝说完,转身朝里走去。 很快,她的身影便隐没在没有一丝光线的胡同里。 李奥阳刚要转身离去,耳畔似是传来一丝不真实的低呼声,等他停下脚步细听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继而又朝前走了两步,但心却越收越紧。当下,他立即回转身,飞快朝胡同里走去。 尽管这里离医院这样近,但李奥阳以前还从未踏进过这胡同一次。这条胡同大约七八米深、不足两米宽的样子,临着胡同右侧的房子,墙壁上有个凹进去并直通到顶端,约为三四平方左右的凹槽,显然是当时在盖房子做造型时产生的。 李奥阳的眼睛很快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当他看向墙壁上的那个凹槽时,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几乎全都涌到了头上。 他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正把一个娇小的红衣女孩压在凹槽的墙壁上,一只手紧紧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则在粗鲁地扯着她的衣服,似是在翻找着什么。 李奥阳三两步来到男人身后,左手抓住男人的后衣领,强行将他从女孩儿身上拉开,手握拳,右臂弯成满月状狠狠朝男人的脸颊击去。 背对着胡同口的男子全然没有料想到李奥阳的出现,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被击倒在地。他抬脸恨恨地望着袭向他的人,却见对方的拳头依旧握得紧紧的,而对方一双锐利的双眸,此刻正如老鹰盯着猎物般,闪着凶猛的寒光盯着他。 这样的目光,使得男人的身体止不住打了个闪,他抬手擦了下麻木的嘴角,却见手背上满是殷红的血迹,足可见对方袭向自己这一拳的力道。下一秒,男人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不要命般蹿出胡同口。 再回身看阮蓝,只见她单薄的身躯正紧紧抵着墙壁,似乎借助墙壁的力道她才不至于滑在地上。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犹如受惊的小鹿般盯着李奥阳。 李奥阳走向她,松开紧握成拳的双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下头,在她头顶柔声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阮蓝的身体先是颤抖了一下,大约两秒钟过后,她伸出双臂环在李奥阳腰间,力道越来越紧,好似溺水的人好不容抓到一块浮木,便拼死抱着再也不肯松手。 她的脸紧贴着他坚实的胸口,闭上眼睛,泪如泉涌。数月来的压抑和隐痛,在这个瞬间完全不受控制的爆发了。很多时候,很多状况下,我们需要宣泄,哪怕一个并不熟悉的肩膀,一个还堪称陌生的怀抱,都没关系,我们只是想让的坚强稍微休息一会儿,一下下,就一下下,这样,下一秒,或许我们的坚强才能正常张帆远航。也让我们的眼泪有个落脚点,不至于在凄风冷雨中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片刻之后,当李奥阳感觉她颤抖的双肩逐渐趋于平静,他握住她纤弱的肩头,迫使她跟自己保持对视。他先是抬手温柔地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珠儿,继而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方叠的工工整整的手绢让她擤鼻涕。 这个时候,阮蓝看到李奥阳外套的胸口处已经被她弄得一片狼藉了。不过,她表达歉意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命令般的语气再次从头顶处传来:“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啊?”阮蓝惊讶地抬起脸望着李奥阳。 “马上。”说着,李奥阳一只大手抓起阮蓝的手腕,并朝前走去。 就在此时,阮蓝的身体趔趄了一下。右膝处传来一阵儿钻心的疼。 当原本朝里走着的阮蓝突然被人大力抱住,本能的,她拼命的想要挣脱。她的膝盖也在最初挣扎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撞在了墙角上。原本在极度惊吓中,它是处于被忽略的麻木状态的,但随着她迈动双腿,感知神经也苏醒过来。阮蓝疼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能是蹭到膝盖了,不碍事儿。”阮蓝看到李奥阳的眸子里透着担忧和询问的目光,便语气轻松地说道。 李奥阳蹲下身去,在阮蓝右膝处几个关键部位上分别按了几下,并一一询问了她的感觉。根据阮蓝的回答,他不难判定,她只是皮肉伤。 李奥阳背对着阮蓝蹲下身去,道:“上来。” “不用,我……” “再啰嗦下去,今天晚上谁都不用休息了。”李奥阳微微侧头,朝着阮蓝的方向,声音冰冷且严肃地说道。 阮蓝眼前闪过他刚才将那男人打跑时的眼神——那样的锐利冰冷,并且还透着一股果断和凶猛。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咽下想说的话,依着他的意思趴到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 阮蓝后背上背着装有她全部家当的背包。这样的她,又被李奥阳背在身上,在旅馆老板娘惊讶的目光中,离开了她住了接近十天的旅馆。 “你还有三天的房钱呢,不要了啊?”老板娘在后面低声问道。 李奥阳的脚步走的十分干脆,根本没有停下来等对方退房款的意思。阮蓝却忍不住回了回头,却也只能无奈地看着老板娘。 她重新被安置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行驶过程中,她几次想说,其实她住的地方挺好的,刚刚,只是个意外。却见李奥阳的侧脸一直都保持着刚刚那种严肃紧绷的状态,他的眸光一如之前的果断霸气,只顾全神贯注地开车,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 面对这种状态的他,阮蓝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她垂下头,无奈的将想说的话闷回心里。想着,即便他重新给自己找个条件很好的地方,大不了只住这一晚,明天她再回来。 但令她意外的是,他居然将车子驶进了一个小区,并直接开进一栋楼的地下停车场里。 车子刚刚停稳,李奥阳立即走下车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由分说将满脸惊讶的阮蓝背在身上,径直朝电梯走去。 头一次面对严肃起来能将人吓傻的人,阮蓝只能一再把想问的话憋回去。这样的李医师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与他在她记忆之中的形象更是相去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5 甚远。 走到电梯旁,他命令的声音再次响起:“开门。” 阮蓝立即伸手按了电梯的按钮。 进去电梯,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十六层。” 阮蓝又赶忙按上十六层的数字。 打开门,供着暖的屋子里暖融融的气息迎面扑来。一种叫做“家”的温暖,无孔不入地钻进阮蓝的身体里。 李奥阳将阮蓝轻轻放到沙发上。他直起身,面对着阮蓝,一边解着风衣外套的扣子,一边用严肃的语气对她说道:“把衣服脱了。” 阮蓝没有吱声,但她纤细的双臂却支在身体两侧的沙发上,同时,身体尽可能的朝后靠去。她眼睛里闪着害怕,看向李奥阳的时候,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李奥阳脱掉外套随手扔在阮蓝身旁的沙发上,见她一直没有动静,便朝她脸上看去,却跟她惊恐的目光相遇。他立即明白过来,刚刚自己的话和举动,确实容易使人产生歧义。 想到这点,他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说道:“我去拿药箱,这个期间,你把衣服换下来,然后叫我,我看看你的伤。” 看到李奥阳恢复到熟悉的样子,听着他的话,阮蓝的一张脸瞬间红的不成样子。刚刚想什么呢,真是丢脸。 李奥阳走去书房,从书橱的底层取出药箱,将它放到书桌上。胡同里发生的一幕再次在他脑海里上演,他立即强硬的掐断回忆。他不敢想,当时如果自己径直离开而没有折回去,后果会是什么?他实在不敢想。 这时,听到阮蓝正在低声喊他,他立即提着药箱走出去。 阮蓝脱掉外面的长裤时,才发现牛仔裤的膝盖处已经破了一个洞。她将里面保暖裤的右裤腿挽到膝盖以上,却见膝盖处的皮肤已经蹭掉了好几块皮。俨然,刚才她往上挽裤腿的时候扯动了伤口,一道比较深的口子又开始往外渗血。 李奥阳单膝跪在阮蓝面前的地板上,仔细为她清理伤口。这一刻,他一颗心疼得紧紧揪在一起。这疼,比她切身感受到的,恐怕还要多好几倍都不止。 替她包好伤口,李奥阳看着她说:“老实坐在这里,不要乱动。还有,这两天伤口都不要沾水。” 说完,他收拾好药箱,并带着它离开了。 不一会儿工夫,他端着一盆热水放到阮蓝面前,依旧是单膝跪在那儿,一只手捉起她一只脚踝,另一只手配合着除掉她的袜子。 见此情形,阮蓝不由得想往回缩脚,但脚踝却被牢牢抓在那只有力的大手里,对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图。 阮蓝一脸难为情,语气也变得很不自然:“李医师,我自己来就可以。” “老实坐在那里。”李奥阳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气,知道怎样可以让她乖乖顺从他的意思。 ☆、告诫 最终,在阮蓝一万分不自然的状态下,李奥阳仔细地替她将脚擦干。并且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朝卧室走去。 或许是屋里供暖的温度过高,以至于李奥阳怀抱中的阮蓝一张脸红得犹如熟的过分的西红柿。不过,她僵硬的如同木乃伊般的身体,就无法从外部环境中找出合理的理由去解释了。 李奥阳将阮蓝轻轻放在他卧室的大床上,此时,他保持俯身的动作,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就在李奥阳快要走到卧室门口时,阮蓝后知后觉地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李医师,谢谢您。” 说完,她脸上又一阵儿发烧。对他,她不知说过多少次“谢谢”。不过,她似乎也只能说“谢谢”。 阮蓝的话令李奥阳的步伐顿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回头,但眉峰却微微一凛。 临关房门时,他回身对上意料中的她的目光:她正静静地坐在床上,目送自己离开。 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有力:“我只比你大四岁,所以,我们算是同龄人,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无需使用‘您’这样的敬语。另外,不准总叫我李医师,那不是我的名字。” 说完,他关上房门离开了。 前一分钟,他还告诉她“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后一分钟,他却说出了让她辗转反侧久久都无法入睡的话语。 晚上上床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午夜了,又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但这半个晚上的睡眠时间,依旧是阮蓝近几个月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以至于早上醒来,她有些傻傻分不清她所处的方位到底是哪儿。 她雪亮的眸子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昨晚发生的意外浮上心头,但这却不足以让她动容。令她又一次陷入沉思的,依旧是他离开时的那句话。 阮蓝拿起放在一边的帽子戴上,心里不停琢磨:那么,一会见到李医师的时候该怎么称呼他才好呢? 往往就是这样的,怕什么来什么。当你越想避过某事的时候偏偏会立即遇到它。同理,当你想尽可能不要遇到某人时,偏偏有可能第一眼就会见到他。 就像阮蓝,她刚刚拉开房门,便看到一身轻松装扮的李奥阳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今天的他,上身穿一件灰白相间的小格子衬衣,下身一条简单休闲的牛仔裤,衬衣最顶端的两粒扣子没有系。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少了往日在医院见到他时的正统、严谨,却多了几分风彩飞扬的时尚感,颇像刚从国际时装周的t台结束走秀的男模。 阮蓝发现,他身上隐藏着一种直逼人心的霸气。奇怪的是,在他霸气的笼罩之下,她丝毫体会不到压抑或者为难,相反还有种欣欣然的惬意,尽管当中或许还夹杂着几分难为情的促狭。 “李……”阮蓝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另一只手赶忙伸到身前摆了摆。情急之下,又想起昨晚他的话,只能咽下没有喊出来的称呼,改口说道,“那个,我的膝盖已经不疼了,能走路。” 阮蓝实在怕他会像昨晚那样抱着自己,因此,在他还没走到眼前时,就立即表明了她的态度。同时,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所言不虚,她在李奥阳面前走了两步,但是为了不挣裂伤口,她走路的步子难免有些不自然。 “洗漱好之后来吃早餐。” 阮蓝的话和动作,令李奥阳原本柔和的面部线条逐渐变得僵硬。说着,他迈开步伐,走去厨房。 这个周六的早晨,他甚至起的比平日上班都早。他先是驱车去了农贸市场,依次买了薏仁米、小米、红豆、红枣、核桃、花生仁、桂圆等农副产品,继而又去买了当归等益气和血,既可药补又可食疗的滋补性中药。 回家后,他先是用高压锅将当归煮了,继而用这水混合上述农副产品用豆浆机打成糊糊,这样的饭食对她接受放疗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6 中的身体会有很大帮助。 作为医生,李奥阳清楚,真正对身体对健康有帮助的营养,其实就蕴藏在日常的五谷杂粮中。 见阮蓝朝这边走来,李奥阳将特地为她制作的早餐盛放进碗里,端给她时,他想到了什么。他问:“你现在是不是生理期?” “啊?”阮蓝红了脸,她低下头,赶忙摇了摇。 李奥阳倒是没有在意阮蓝的害羞。因考虑到是以当归汤调和为她做的早餐,当归具有活血的功效,而如果她适逢生理期的话,是不应该服用当归的。 “把它吃了。”他放下心来,将碗放到她眼前。 阮蓝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观察着李奥阳脸上的表情变化,待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越发和颜,便说:“李……那个,我待会儿出去一趟可以吗?” “去哪儿?干嘛?” “我想去找住的地方,”阮蓝放下汤匙,说,“我总不能在您,你,的家里一直住下去啊。” 李奥阳沉了下脸来。其实,他刚刚的和颜,不过是因为她吃光了碗里的食物。但她的话却那么不合时宜地“激怒”了他,他冷声说道:“你必须住在这里。” 李奥阳的斩钉截铁,令阮蓝有些惊讶。好在此时响起了门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僵硬对峙的局面。 李奥阳的双目一直严肃地盯着阮蓝,在门铃响到第三次的时候,他铁青着脸起身朝门口走去。 “一大早见到我就摆出这样一个脸色,”顾彤径自走进门内,说道,“我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啊。” 转身时,她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阮蓝。显然,那女孩儿也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顾彤跟她的眼神相遇,只见,她一双雪亮的眼睛犹如人迹罕至的雪山般圣洁,似乎即便历经岁月沧桑,那眸子里都永远不会沾染世俗之气。再看她精致的五官组合在细腻的脸庞上,令人一下子便联想到“巧夺天工”这个词语。 顾彤的目光来到李奥阳脸上,眼神里满是疑惑的询问。 “她……” “你好,”阮蓝见状立即抢答道,“我是李医师的病人。昨天晚上,出了点儿小意外,是李医师帮助了我。” 顾彤这才注意到,这女孩儿在室内也带了一顶帽子,而她的脸颊也过于苍白了些。不过,当下,或许是她着急向自己澄清身份,面颊两边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阮蓝朝顾彤笑笑,说:“我刚刚还跟李医师说要出去找住的地方呢。我看外面阳光挺好的,这就出发。” 阮蓝一面说着,一面离开餐桌欲朝外走。 “我允许你走了吗?”李奥阳看着阮蓝的眼神霸气十足,一副盛气凌人的口吻。 如此状态的李奥阳,就连顾彤都是第一次见到,她不约而同地同阮蓝一起望向他。 “在你整个的治疗期间,你必须留在我身边。”李奥阳想了想,说,“我打算写一篇针对你这种病情研究的论文,你留在我身边方便我随时观察治疗效果,及时调整治疗过程中出现的各项细节问题。” 李奥阳的话一时令阮蓝进退两难,如果自己对李医师的工作有用,那自然是报答他的最好方式。但这样白吃白喝地住在人家家里,也实在多有不便。 然而,同样身为医生的顾彤却清楚,李奥阳的话只是为了安抚这女孩儿,以便阻止她“出去找住的地方”的打算。 顾彤看看阮蓝,一眼便看出了她心里的重重顾虑。于是,她走上前,拉起阮蓝的手,说道:“我叫顾彤,是奥阳的,是他的好朋友和同事。你叫什么?” “我叫阮蓝。” “阮蓝,真是人如其名,清零朴素的不像凡人。是不是那蓝蓝的天幕上破了一个洞,你在上面行走的时候没注意,一不小心就跌落凡间了呢?”顾彤调笑道。 “顾医生,你快别拿我打趣了。” “不用叫我顾医生,叫我顾彤就行了。” 阮蓝看着顾彤真诚的目光,点点头。 “奥阳,要不就让阮蓝搬去跟我住吧,小姨以前的房子你也知道,那儿宽敞的很,离医院也近。”顾彤看着李奥阳说,“况且我也是医生,会照顾好她的。” “你一个麻醉科的医生怎么能照顾好她?”李奥阳严肃地看着顾彤,“再说,我的论文需要她在我身边,这样,我能第一时间跟进治疗进展情况。” 李奥阳的话自是唬不了顾彤,但顾彤却也没再说什么,他的表情足以证明他的心。再看看阮蓝一脸的不知所措,顾彤想,该说上天是公平的吗?想必当下的李奥阳定是尝到了喜欢别人却被一直忽视的滋味。 但不知为何,顾彤却一点儿都不高兴,她尝过太多遍为一个人全装盛放,但终被对方无视地走过时,那种花落满地的心碎、悲伤和无奈。此刻,她竟又开始心疼起李奥阳心里的痛。 “李医师,能不能和颜悦色一些,尤其面对我们阮蓝这样误入人间的小精灵。我倒是没什么,可别吓着人家呐。”顾彤强忍住心里的疼痛,笑着缓解气氛,随后,她又转头看着阮蓝,说,“等时间长了,你会慢慢发现,李医师其实很少这么严肃的。或者,只有极少部分人能有幸目睹他如此鲜为人知的一面。” 顾彤话的后半部分,阮蓝实在摸不着头脑,她看着顾彤,希望对方可以给她解释的更详细些,但顾彤却只是拍拍她的手背,狡黠道:“有些事情总得自己付出心力去求证,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自己就会邂逅答案。” 继而,顾彤看着李奥阳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儿事情,先走了。” 李奥阳将顾彤送到门口,顾彤回身,看着李奥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去了电梯。 ☆、人生若只如初见 “李……”阮蓝咬了咬下唇,改口道,“我真的对你的论文有帮助吗?” 李奥阳朝餐桌走去,一边收拾餐桌,一边故作漠然道:“很多人都不愿意被当做范例研究,我尊重你的意见。” 李奥阳想,既然“谎言”已经说出,那就必须圆好它。他心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她留在身边。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不在乎动用“谎言”——这个他素日里十分不耻的“武器”。 从阮蓝向他问出这句话时,李奥阳就知道,她要离开的心已经动摇了。此时,他将原本强硬的战术调整过来,改为迂回战术。他的这招欲擒故纵很快收到了效果。 “不,我愿意。”阮蓝说,“如果我真的对您,不是,你,的论文有帮助,我很愿意做你的范例。” 李奥阳看着她点点头,说道:“谢谢。” 他的一声谢谢反倒将阮蓝弄了个大红脸,再怎么说,也该是她谢谢他才是。她低下头,嗫嚅道:“那么,我能做些什么?”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7 没有听到回答,但阮蓝的肩膀却被握在一双温和有力的大手里。她抬起头,一下子陷入他注视她的眸光里,他柔声说:“你最应该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恢复健康。” 李奥阳看着愣愣的阮蓝,这一刻,他那样想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她,从此往后,再也不松开保护她的双臂。但看到她懵懂的眼神,他还是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他挪开视线,走去餐桌旁,一边收拾,一边说:“没事儿的时候,你可以去书房,挑选自己喜欢的书读。” 走进李奥阳的书房,阮蓝忍不住张大嘴巴,他书房里整整两面墙的地方全被大大的书架占满了。阮蓝朝那两个书架走去,伸手拂过那些书的书脊,自然而然的,那些书大部分是一些医学书籍,有很多还是阮蓝看不懂的英文名。 她信步走到另一个书架旁,在这个书架的中下层位置,她发现很多中外文学类的书籍。 突然,她的眼睛里闪出一丝亮光,并迅速伸手抽出两本。这两本书紧挨着,一本是仿古的线装书,另一本的书脊上写着“纳兰词注解”几个字。 “找到喜欢的书了吗?” 阮蓝回过身去,她将手中的两本书摊在李奥阳面前,脸上透着兴奋的神采,她说:“你也喜欢纳兰词吗?” “我妈妈喜欢。不过,我中学时也曾读过,”李奥阳想了想,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阮蓝立即附和道,“真没想到李医师您也喜欢纳兰的这首拟古决绝词。” 兴奋之下,阮蓝全部忘了他曾经对自己的提醒,她不但称呼了不是他名字的“李医师”,而且还使用了“您”这个敬语。 “对不起,我,我忘了。”突然意识过来,阮蓝低声道歉。 李奥阳漫不经意地走到书架旁,从上面抽出几本医学类的书,背对着阮蓝,他说:“你可以像称呼顾彤那样,直接叫我的名字。” “啊?” 李奥阳对上阮蓝的眼神,伸手指了指书架,岔开话题说:“你随时可以来这里看书。” “谢谢。”阮蓝说着,将书捧在胸前,准备出去。 “在这里读不方便吗?” “我怕会打扰到你。” “没事,”李奥阳伸手不大自然地挠了挠额头,说,“两个人一起读书才有氛围。” “嗯。”阮蓝倒是爽快地点点头,在李奥阳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去。 李奥阳查阅资料的间隙抬起头,满眼里全是阮蓝一副秀眉微蹙,沉浸书中的表情。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屋子里暖意融融。恍惚间,李奥阳觉得这场景并不陌生,似乎很久以前他们就曾经这样宁静平和的生活在一起过,只是不知怎的,却在尘世分离了这么许久。而且,想到阮蓝一个人经历的挣扎和痛苦,李奥阳的心就止不住的疼。 “李……”阮蓝抬头,意外撞上了李奥阳的目光,她想喊他,却没有办法做到像他说的那样,直接叫出他的名字。 “累了吧?”李奥阳问,“那就休息会儿。” 阮蓝点点头,站起身朝窗户走去。她看着窗外阳光灿烂的世界,似乎感知到了春的气息,身上也一下子轻快了不少。 她回身打量着这个屋子,说:“这房子室内户型设计的非常合理。尽管是高层,但屋内却没有很多参差不齐的拐角,整个内部空间甚至跟多层住宅一样方正,而且又这样充分地提升了户内采光率。” “喔,”李奥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点评的如此专业,看来是遇到行家了。” “哪有,”阮蓝笑了,不过,这次她的笑容里多了一份自信,她说,“我的工作就是整天跟房子打交道,接触多了,自然而然懂一点皮毛。” “你是在房地产公司工作?” 阮蓝点点头,说:“在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销售部,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做这个工作了。迄今为止已经四年多了。” 李奥阳不难想到,她带过来治疗的四万块钱,差不多就是她这几年工作时攒下来的。只不过,想到这里,他的心比刚才疼得更甚了些。 阮蓝继续看着这屋子里的装修布置,说:“这屋子装修风格简单,但处处都透着一种‘家’的温馨,细节方面的设计布局更是巧妙,并且非常方便实用。看得出来,装修它的主人肯定是怀着满心的爱意去布置的。” “这房子的装修是我妈妈一手操持的。” “阿姨,是设计师吗?” “不,她也是一名医生。” “哦。”阮蓝点点头,说,“我明白了,爱,会令一名医生成为伟大的室内装修设计师。” 李奥阳忍不住笑了。随后,他惊讶的发现,两年来,第一次提起母亲,他的心情没有变的很糟糕,而是如此轻松。 “我是说真的。”见惯了李奥阳的严肃,乍一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阮蓝一时有些不大适应,她马上着急解释说,“不是拍你马屁。” 李奥阳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他站起身走到阮蓝身边,视线越过玻璃窗朝外望去,说:“拍就拍了,不用解释。” 阮蓝侧头看着他英挺的侧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的话。 “你这样的销售顾问真的可以吗?”李奥阳侧过脸看向阮蓝,笑道,“动不动就被客户抢白,而且经常无言以对,你这四年多的工作是怎么做的?” “我在跟客户交流的时候不这样的。”阮蓝急切地解释说,“况且,你怎么能是客户?要这么说,我是你的病人,按说,我是你的客户才对呀。” 李奥阳笑道:“那么,在你们的工作中,如果把客户弄得无言以对,这样的销售顾问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阮蓝也笑了,她说,“抢白客户,把客户弄得尴尬不堪、不知所措、甚至无言以答,确实厉害。但客户也会做出他最终的决定,那就是——不买了。正常人,谁主动花钱买难堪去呀。” “那这么说来,我这样,岂不得被炒鱿鱼?” “这哪里有可比性啊。你是医生,不是置业顾问;我是病人,不是客户。来了医院,不管什么情况,总之是自己心甘情愿拜托医生帮自己治疗的,又不是谁请着我过来的。”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很喜欢先为别人考虑吗?”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我说的不过是事实而已。”阮蓝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又说,“我想阿姨一定很漂亮。” “怎么说?” “在我们那里,老人们都说,如果儿子相貌英俊,那多数是因为有个漂亮的妈妈。”阮蓝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看着外面阳光下柔和的世界。 “这次的马屁,拍的比上次高明了很多。”李奥阳顺着她的视线朝外看去。 “不是拍马屁,是真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8 的。老人总结的经验一般总是很精准的。我曾经看过很多对母子,无一逃脱这个模式。” “我妈妈两年前去世了,所以,你可能无法从我们身上验证这条古语了。” 阮蓝双眼顿时张的大大的,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人家亡故的母亲,这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奥阳伸手隔着帽子抚摸了一下阮蓝的头顶,说:“没关系,又没有规定亡故的人谁都不可以提。” “对不起……” “都说没事了。”李奥阳回了阮蓝一个轻松的表情,说,“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温度比前几天有所回升,外面阳光这么好,我陪你去下面的公园里晒晒太阳。” 阮蓝穿上棉外套,又接过李奥阳递过来的一次性医用口罩戴上。准备出门前,李奥阳再次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后,他又拿起自己的围巾替她围在脖子上,这才同她一起走去门口。 “我来背你……” “都没问题了,”阮蓝抢先回绝道,“那么点儿小伤口而已,平日里不怎么在乎也就过去了。” “以后必须好好在乎,”李奥阳说,“对待身体一定马虎不得。” 看着李奥阳郑重其事的样子,阮蓝只得点点头。 ☆、心弦 阳光明媚,天空澄蓝如洗,常绿植物广玉兰树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重重包裹下的阮蓝,只剩下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扫视着宁静平和,自然光照下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她坐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广玉兰树下的条形木凳上,嘴边浮起的笑容,被青绿色的口罩遮了去。 “一切依旧这么美好。”她心想。 厚实的广玉兰叶面吸饱了太阳光,竟似全然睡着了,任凭余下的阳光肆意穿过它们繁茂的缝隙,细碎碎地洒了阮蓝一身。 李奥阳抬起头,湛蓝的天空上飘过一丝白云,细长长的,好像刚刚参加完宴会的仙女,跳舞时不慎遗落的白色锦带。 轻柔的海风拂过,惊醒了广玉兰叶子的睡梦,它们慌慌张张的哗啦啦一阵作响,却使得洒在阮蓝身上斑斑点点的阳光同它们捉起了迷藏,闪烁跳跃不止。 这幅动静结合的画面,却潜伏着一种虏获李奥阳心智的强大力量。以至于此后漫长的一段岁月里,李奥阳都不敢去看阳光洒在广玉兰树下的景象。 曾经的记忆过于清晰,那清晰直指人心,往往不用触景,心中的情,便早已犹如火山喷发般,一发不可收拾。之后,却只能是火山燃烧后的疮痍和萧条,以及弥漫心口的疼痛将他彻头彻尾吞噬。 “那个。”阮蓝侧头看着坐在身侧的李奥阳,由于始终没有想好对他“恰当”的称谓,她干脆用“那个”代指。 李奥阳心领神会地看着她。“那个”,一时代替了“李医师”,成为他在阮蓝面前的专属别称。 阮蓝对上李奥阳的眼睛,继续说:“我刚刚大体算了一下,三十五次放疗做下来,而且双休还不做,这样差不多得需要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呢。这么长的时间,我也不能一直白吃白喝,以后,家里的卫生清扫之类的活,就交给我吧。” “这段时间,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积蓄体力,恢复健康。其它事情不用你操心。” “可……” 李奥阳严肃的眼神成功让阮蓝缄口。实则,她有着她自己的小算盘:之后,他总得离家去上班的,他上班的一整天时间里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到时候,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但阮蓝的小算盘终究没有付诸现实,当时的李奥阳就已经洞晓了她小小的心理活动。因此,周一那天早上,他离开家不到一刻钟,阮蓝刚挽上袖子,准备开工的时候,却见房门被打开,随后进来一位面相慈和、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 通过她的自我介绍,阮蓝得知她姓陈,曾经是李奥阳他们家的保姆。但两年前,李奥阳回国独自住在这里后,她就不再全天候在他们家做了,而是改为每两天过来这边的房子清扫一次。 “这家人真是难得的好人,”老妇人一边收拾一边说,“尽管我现在干的活少了很多,但给的报酬可一点儿都没有减少。奥阳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地跟他妈妈一样善良,能力又跟他爸爸一样出众。” 老妇人说着直起腰,看着始终想要插手帮自己的阮蓝说:“姑娘,这些活你就不要插手了,奥阳可是一再嘱咐我,让我照顾好你呢。”随后,她脸上露出狡黠的一笑,继续道,“我一直都说,不知谁家的姑娘有福气,将来能嫁给奥阳做媳妇儿。我看呀,姑娘的脾气秉性倒是有点像奥阳的母亲。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打我看到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像是他们老李家的人。” 对方的一番话说的阮蓝面红耳赤,她慌忙解释说:“陈姨,您误会了。我不是李医师的女朋友,我只是他的病人。” “啊?”老妇人吃了一惊,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阮蓝,视线最终在她头顶的帽子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她再次看着阮蓝的脸颊,一脸惋惜道,“没事儿,孩子,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况且奥阳还是从美国顶有名的大学毕业回来的博士,有他给你治疗,不用害怕,你一准儿能好起来。” 阮蓝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接下来接近一天的相处时间里,对方虽然一直在不停地跟阮蓝说这说那儿,却再也没提她跟李奥阳如何如何合适之类的话。 从健谈的陈姨口中,阮蓝得知,李妈妈是淋巴癌去世的。而且,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正巧适逢李奥阳学校里结业考试。为了不影响儿子顺利取得学位,她在弥留之际逼着每一个人答应她,不要将她离世的噩耗告诉儿子,等他回国后,顺其自然让他知晓就可以。 阮蓝还知道,在李妈妈去世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的父亲就新娶了同在医院工作、同时还是李妈妈生前挚友的秦医生。 “想想奥阳这孩子心里得憋着多大委屈啊,没见着亲妈最后一面不说,当爹的又在母亲尸骨未寒的时候另娶新欢,这事儿,搁谁谁不难受啊。” 陈阿姨在跟阮蓝接触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已经完全将她视为了自己人。她认定,既然李奥阳肯让她住进他家里,定然跟她的关系非同一般。她甚至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事情说不定阮蓝早就从李奥阳那里知晓了呢。 如今,同她讲起这些,无非是感叹一下,谁的生活都注定不会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光鲜亮丽,掀起外面华丽丽的袍子,里面或许真的爬满了虱子也说不定。 “男人啊,就没有真正能靠的住的。” 陈阿姨最后用这句话作为探讨李家家事的结束语。但她俨然忽略了,刚刚还被她夸的天上难找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19 地下难寻的李奥阳同样是男儿身。 对她的话,阮蓝只是报以微微一笑。但实际上她并不认同。她始终坚信,这世界上是有那种矢志不渝的爱情存在的。 “世间男儿皆薄性”,这话未免太武断。情深意重的男儿也是有的。譬如,纳兰性德。 若不是情深至极,他又怎会在其亡妻三周年忌日前夕,做出那样一阕愁肠百结、肝肠寸断的悼亡词呢?那句“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总是那样轻易就牵动起了后世读者的伤怀情绪和涔涔泪水。 健谈的陈阿姨还没来得及进入下一个话题,阮蓝的手机响了起来,也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李奥阳在电话里告诉她,他跟治疗部那边打过招呼,将她每天的放疗时间往后延了半个小时,也就是四点半。这样,等她治疗结束,基本上他也就下班了,可以直接跟她一起回家。 而且,他还告诉她,四点的时候,会有人在楼下接她去医院,那人是陈姨的侄子。 阮蓝挂断电话,陈姨看了眼时间,说:“李医师告诉我,四点钟的时候,我侄子过来接你出去。” “这,”阮蓝攥着电话,说,“真是太麻烦了。” “哪来的什么麻烦呀,李医师也照顾了我侄子的生意嘛。我侄子是开出租车的,生意多点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姨的话,却令阮蓝的心理压力更大了些,自己这不十足成了李医师的负担了嘛。因此,她决定一会儿见到这位司机师傅后,委婉地跟对方请辞。 谁知,在出租车上,当她委婉的表露出她的意思后,对方却痛快地说道:“你就安心坐车行了,李医师早就付完钱了。” 治疗完毕,阮蓝径直去了李奥阳的诊室。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诊室里外也没有了等候的病人。透过诊室门没有合拢的缝隙,阮蓝看到李奥阳正在认真地跟时艳和焦雯雯讲解着什么。因此,她轻轻后退几步,坐在走廊靠墙的椅子上,静静等着。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时艳和焦雯雯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桌子上的笔记,这时,眼尖的时艳看到了门外的阮蓝,她脸上扬起微笑,问道:“阮蓝,过来找李老师有事情吗?” “嗯。”阮蓝点点头。 “今天没什么事情了,你们先下班吧。”李奥阳对时艳她们说道。 肿瘤放疗科的实习生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出现,通常下班时间比较正常。不过,因为李奥阳的病人比较多,他下班往往比别的大夫晚上些时候。相对说来,作为他的学生的时艳和焦雯雯,比正常下班时间拖延十到十五分钟倒也是常事儿。 时艳和焦雯雯离开,李奥阳看着阮蓝问:“等了很长时间吧?怎么不进来?” “我看你在讲课,怕进去会打扰你们。” 对于她总是先替别人着想的风格,李奥阳已经全然摸透了。他回身随手锁了诊室门,然后走向她说:“我们回家吧。” “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回家的路上,阮蓝看着认真开车的李奥阳说道。 “什么事?”由于是下班高峰期,车流量比较大,车子堵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李奥阳侧头看着阮蓝。 “明天能不能不要再让出租车去接我来医院了?小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牌,这么方便,离着也不远,我完全可以坐公交车的。” 这时,前面的车子已经开始移动,李奥阳似是没听到她的话,随之起步往前开去。知道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正满含期待,期待着自己的答复。于是,李奥阳淡淡说道:“你随便好了,反正钱交了没法退。” 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完全将阮蓝噎住了。她定了定神,问道:“那么,一共交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一个重重的刹车,将阮蓝的上身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弹了弹。幸好系着安全带,否则阮蓝的额头还真得跟前挡风玻璃来个亲密接触。 车子在路口再次遇到了红灯,但依李奥阳的技术绝不至于将车停的这么次。显然,他有意这么做。并且他脸上的线条也越发僵硬起来,他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车尾,黑着脸冷冷道:“堵车的时候,不要跟我谈事情。” 交通确实拥堵,但因为阮蓝的一句话,使得李奥阳的心堵得比这路况更甚。 之后的几天,即便不是在交通拥堵的路口等红灯,只要阮蓝将话题稍微向这个问题上引导,李奥阳脸上一准儿风云突变。而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表情总能令阮蓝联想到那天晚上他挥拳打跑那个抢劫的人时的表情,之后,心中忐忑的她只好不再做声。 其实,那次等红灯的停车事件之后,李奥阳也曾有过一阵短暂的疑惑。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几乎从未有过那样冲动的时刻。从小父亲就教育他:遇事冷静淡定,处事谨慎泰然,这是成为一名优秀医生所需要具备的基本品质。 他一直牢记着这个教诲,包括在国外读博期间。犹记得,当他做出回国工作的决定时,他所实习的肿瘤医院的院长,在苦劝无果的最后,不得不用十分惋惜的眼神同他告别。那位著名的医学泰斗同时也是一位十分严谨的医学科学家,只顾做学问的他向来惜字如金,但对他的这位中国学生,他从未吝啬过夸奖,说李奥阳身上同时具备了顶级医生和优秀科学家的两种潜质。 曾经一度,李奥阳也认定那样的生活状态会是他这一生的写照,就像一幅仅用黑色墨汁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一幅水墨画里的人物,看上去线条刚毅,生动感十足,但其实过于单调宁静,因此,他也只能是画里的一个人。直到阮蓝的出现,唤醒了他画中人般宁静的生活,他不再甘心仅仅只是呆在画里。受胸膛里那颗不再“宁静”的心的指引,他甚至从宣纸上一跃而下,走到“自然”环境中,感受真切的阳光照耀,享受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心跳节奏。 这天晚上,李奥阳准备就寝前,还是按照这几天来新养成的习惯,去了以前属于他的卧室,但现在却成了阮蓝闺房的房间。她背对房门的方向侧躺着,身体有规律的微微起伏着,看样子,她睡得正香。 李奥阳走到她脸朝向的那边,床头柜上留夜的台灯发出微弱的淡黄色的光芒。 因为阮蓝刚住进来的时候膝上带着伤,李奥阳怕她晚上起夜什么的别再一时忘了,何况又是在陌生的环境下,恐她会磕碰到伤口受到二次伤害,索性就在她临睡前将台灯调暗,晚上一直开着。 这时候,微弱柔和的光芒晕染着阮蓝的脸颊,倒将她原本过于苍白的脸色染上一层好看的橘黄光晕。她一对长长的睫毛微微逸动着,好似里面住的精灵随时会从突然张开的眼睛里跳出来,然后用李奥阳熟悉的目光无措地看着他。 李奥阳缓缓俯下身去,伸出手似乎想要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0 抚摸那如细瓷般嫩滑的小脸,但最终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改为轻柔却仔细地为她掖了掖被角。 这一刻,一个意识清晰地主导了他的头脑,他清楚,他以后的生命中一定不可以失去她。 他爱上她了。 ☆、现实 三月九号这天,阮蓝结束了七次放疗。按照刚开始的方案,她这会儿准备去找李奥阳开化验单,以便明天上午去各相应科室做相关检查。 下班后,时艳和焦雯雯走到过渡厅,刚好遇到过来这边的顾彤,她已经换上了平常的衣服,看样子是过来找李奥阳一起下班的。 “顾医生,感觉你好像好久没来我们这里了。”时艳看着迎面走来的顾彤,“问候”道。 “噢,”顾彤说,“这一周由我负责的手术挺多的。” “难怪呢,好长时间见不着顾医生,我们都怪想您呐,”时艳笑着跟焦雯雯眨眨眼睛,道,“是吧?” 焦雯雯推推镜框,点点头,说:“顾医生,我们老师还在诊室呢,您过去吧。再见。”说完,她扯着时艳的胳膊朝电梯走去。 “我说时艳,你这是怎么了?没见着顾医生脸色很难看吗?” “就是看见了我才那么问的嘛。”时艳不怀好意地一笑,“我现在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想法,顾医生跟咱们老师肯定没戏。” “你怎么知道?” “你没发现咱们老师最近很不同寻常吗?我有好几次都看到他脸上带着一种,一种很难定义的微笑,说句不恰当的,一副热恋中的男人的状态。” “热恋中男人的状态?”焦雯雯笑道,“我们时大夫对男人比对专业有研究啊。” “什么呀,我这叫善于分析,这叫逻辑能力强,懂不懂?” “依我看,你的那点儿逻辑能力全用到李老师身上去了。”焦雯雯问,“你凭什么认定人家顾医生跟李老师‘肯定’没戏?” “你想,李老师最近的状态很反常吧?但是顾医生最近却一直没有过来我们诊室啊。显然,李老师的反常肯定不会是因为顾医生。而今天见到顾医生,我故意那么一问,顾医生就一脸不自然,这更加确定了我的推测。” “切,时艳,你做医生真是屈才了。”踏进电梯,焦雯雯一面按下电梯关门的按钮,一面说,“转行做侦探去吧。” “那是,我这叫全面发展。” “你这叫不良发展。”焦雯雯瞥了眼时艳,道,“我劝你还是早点醒悟吧,即便顾医生不是我们李老师的菜,那也没你什么事儿。” “那可不一定,地球可是圆的,而且它在不停的旋转。这就注定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要有也只有一种可能。”焦雯雯对上时艳一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眼睛,淡淡道,“除非真到了世界末日,地球以夸张的频率在旋转着,并且把人都转晕了,或许,在那样的状态下,李老师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希望选择你。” “好你个焦雯雯,变着法儿的损我是不是?”时艳作势朝焦雯雯打去。这时,负二层有人叫电梯,电梯停下来开了门。见生人进来,时艳不再说话,只是挥拳朝焦雯雯扬了扬,潜台词:一会儿,有你好看。 “顾彤,有事儿吗?”见顾彤推门进来,李奥阳问道。 “有事儿,有件十分重要,万分紧急的事儿跟你来确认。”顾彤顺手把包放在李奥阳诊疗桌对面的椅子上,人也坐了下去。隔着一张桌子,她看着李奥阳正色道。 “什么事儿这么郑重其事?”看到顾彤过份郑重的语气,李奥阳笑着问道。 李奥阳脸上的笑容令顾彤一时有些语塞,他回国两年多来,顾彤甚至从未见到过他如此轻松从容的笑。 那也就是说…… “我调出来阮蓝的资料看了,也上网查了关于她病情的相关资料。”顾彤说。 “怎么,麻醉科青年骨干医生顾彤大夫,这是要转行到肿瘤科的意思?”李奥阳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笑容,说道。 “奥阳,接下来我要说的关于阮蓝的话十分认真。” 这个时候,阮蓝刚刚走到诊室门口,见诊室门紧紧闭合着,她本想抬手敲门,但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自己的名字,便不由得停住了手。 她记得那声音,是顾彤医生。她也想知道,是什么有关自己的事情,让那样温柔的顾医生的语气如此严肃认真。 李奥阳给了顾彤一个让她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顾彤说:“阮蓝的病一开始被误诊,做了一个本不该做的颈部肿块切除手术。过来我们医院治疗的时候,严格说来,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的。当然,她身上癌细胞的种类是对放射线十分敏感的低分化鳞状细胞癌,你给出的关于她的治疗方案也是根治性放疗。可是,奥阳,只要是癌症,之后总不会排除复发的可能吧?尤其是她这种,病变部位极其隐秘复杂,最佳治疗方案只能首选放化疗,但之后如果一旦复发,再次放疗收效将会微乎其微。” 李奥阳脸上的笑容逐渐被坚定取代,但依旧很从容,他说:“顾彤,从理论上来讲,你的话很正确。但是,却过于侧重学术和书面。实际上,她这种情况,结束放疗之后,注意调整饮食结构、作息习惯、加上合理的运动锻炼,复发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也并不大,”顾彤重复着李奥阳的话,“也就是说依旧是有可能,对吗?” “你这么说就是在较真儿了。照你这个逻辑继续分析下去,每个正常人自身的抵抗力只要稍有闪失,那癌细胞就十分有可能在这些正常人的身上兴风作浪。” 顾彤伸手示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跟李奥阳争辩下去了,她突然问道:“奥阳,你对阮蓝这个患者,似乎过于关心。” 李奥阳没有说话,原本坚定地望向顾彤的眼神也转移到电脑屏幕上。这样的李奥阳,令顾彤的一颗心紧的透不过气。 她心里期待他会像刚才般言辞灼灼的同她辩解,说他对每个病患都是如此,或者他也可以这样说,他是看阮蓝独自一人实在可怜,他同情她,忍不住想要帮她。 顾彤多么希望他能说一些这样的话啊,但他却只是沉默,只是令她伤心绝望的沉默着。 “奥阳,”顾彤深深吸了口气,以便恢复被紧缩的心房牵累的无法正常工作的肺部。她说,“我知道,因为阮蓝一个人形单影只,独自来医院接受治疗,你觉得她太可怜,你同情她、怜悯她,你想帮助她,其实我也……” “不是,”李奥阳有力的声音打断她的话,他看着顾彤的眼睛,说道,“我不是可怜她,更不是怜悯她。她的内心足够坚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者怜悯。” 李奥阳将顾彤未说出口的,她也十分愿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1 意帮助阮蓝的话斩断。顿了顿,他低沉但却铿锵有力的声音隔着诊室的房门,那般清晰地传入了阮蓝的耳朵里,他说:“我只是爱她。” 门外的阮蓝惊讶地张大了双眼,她宁愿听到如顾医生说的那样,李医师是可怜她、怜悯她,也断然不希望、更加不想,他竟然会说他爱她。 一时间,阮蓝的耳边阵阵嗡鸣,什么也听不见了,就像愣怔间,又突然被人在身侧放了一个巨响的鞭炮,惊得浑身都在止不住颤抖。脚下也生根了似的长在地上动弹不得。 顾彤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它们无声的从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她含泪摇摇头,看着李奥阳说:“奥阳,你肯定没弄明白你的心,肯定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一个医生,一个肿瘤科的放疗医师,居然会爱上身患绝症的病人,这,根本不可能。” “我十分确定。我爱她的程度,甚至很可能已经超出了我能感知到的范围。” “那你有没有想过李叔?你认为他会支持你吗?会接受阮蓝吗?” “我是成年人,我的想法和决定,会适当参考长辈们的意见。除此之外,他们无权替我做出任何决定。” “呵。”顾彤漠然的笑了一声。李奥阳满脸的坚定令她心灰意冷,她什么也说不下去了,只想尽快找个安静的角落修补满是裂缝的心。 她拿起包,落寞地朝门口走去。 开门的刹那,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轻声道:“阮蓝……”但随后,她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擦着阮蓝的肩膀快步离去。 当阮蓝逐渐缓过神儿来,她发现一道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的身形正稳稳立在她眼前。心跳莫名的紊乱,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对方,只是慌忙道:“我想,顾医生肯定误会了。我,我去跟她解释一下。” 阮蓝还没转过身,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手腕,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处飘来:“回家说。” 上到一楼大厅,透过窗户,李奥阳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一小片一小片,飘飘洒洒的。这雪中午的时候就紧一阵儿缓一阵儿地下了一会儿。李奥阳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正巧赶上雪前,那时天只是阴的厉害,但完全没想到竟会下这样一场大雪。 有一句土语讲:春天的雪狗都撵不上。意思是说,春天的雪融化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狗都追不上。但今天的这场雪却纷纷洒洒地在地上积了足足有一两公分的厚度。 阮蓝来医院的时候,刚好赶上雪大那会儿。雪天,她总是莫名的开心兴奋,她特别喜欢雪花擦着脸颊飘过的感觉,透心凉,但心里却很享受这样的冰凉惬意之感。然而此时的她,却全然顾不上抬起脸去碰触那冰清玉洁的精灵,她只顾蹙着眉,想着刚才貌似不真实的一切。 雪花的密度很大,李奥阳停下脚步,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仔细为阮蓝缠在颈间。这围巾将她的脸也遮去了大半。隔着雪帘,阮蓝傻傻地仰起脸看着李奥阳,直到颈间的皮肤清晰地感受到带有他气息的温暖,她才怔怔地说了声:“谢谢。”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处在一种似睡非睡的朦胧状态,一切都好像做梦似的,一开始是噩梦,渐渐变成……阮蓝接下来不知该什么词语去形容了。变成了什么?变成了“美梦”吗? 这样的想法使她的身体微微打了个闪,她将头尽可能的侧向窗外,外面一闪而逝的雪中美景并没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在一股神奇的力量的驱使下,她不得不顺着刚刚的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理智呢? 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梦渐渐变得没有那么冰冷、阴森、恐怖了呢? 是陆主任向她推荐医术了得的李医师的那刻吗?阮蓝想。不过,随后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不是那个时候。那太早了。 那是什么时候呢? 是上元节那晚璀璨的烟花下,他带着一身流光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吗?是在小旅馆狭小的房间里,拿出他给买的抹胸的时候?是他从坏人手里将自己救出来那刻?是他霸道地背着自己,离开旅馆的时候?还是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处理膝盖上的伤口的时候?又或者是,他紧紧握着自己想要挣脱的脚踝,给自己洗脚那刻?还是,刚刚隔着簌簌的雪帘,他那仔细为自己围上围巾那会儿? 不,她再次否定了这个假设,因为,好像也没有这么晚…… 太多了,阮蓝随即惊讶的意识到,短短的十二天的时间里,他竟然默不作声的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胸膛里被一种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几千倍都不止的暖意填充的满满当当。一颗心却在这样的氛围中狂跳不止。 上衣口袋里,她默默将拇指紧紧攥在掌心中,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她是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感觉里不知所措。 泪水从腮边滑落,阮蓝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景致已经从倒退的状态变得静止不动了。她定定神,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在地下停车场停稳。 一颗心突然紧张到乱了节奏,以至于阮蓝加倍觉得车里的空间压抑的很。她立即动手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透透气。却听“咔嚓”一声车门落锁的声音,和着他特色的声线一并传来:“我们谈谈。” 阮蓝收回放到车门上的双手,深深吸了口气。侧过头,她故作轻松地看着李奥阳的侧脸,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境,对吧?” 李奥阳转过脸,一脸正色地看着阮蓝,问:“那你现在清醒了吗?” 被李奥阳深邃的眸光盯得有些不自在,阮蓝眼睛里的两个小精灵跳跃的节奏更加快了些,似乎急着要找什么地方躲起来似的。但李奥阳却没有给它们机会,他双手扳着她的肩,促使它们正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爱你,是事实。” 泪水在阮蓝眼睛里转圈,她说:“李医师,您比我更了解我的病。所以,我也告诉您,我接受得起您的同情或者怜悯,但我却受不起您的爱。它们太珍贵,它们应该赋予那些配得上它们的人。比如,顾医生。” “这不用你来教我。”李奥阳为阮蓝故意摆明二人身份的距离性用语恼火不已。但当他看到从她眼睛里滑落出的泪水时,一颗心又立即融的软软的。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颊,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看着她那双直通心底的双眸,语气恳切而真挚,“不管你出于什么心态,都给我个机会,不要连考虑都不要就坚决的把我拒之门外,好吗?” 阮蓝微微垂下头,脸颊上传来的他双手掌心里的温度令她心灵城池的布防,以不可阻挡之势一点点溃散。一股莫大的幸福、温暖和安全感将她兜头笼罩。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中,就是让她立即死去,她怕是也不会再如先前那般惧怕的。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2 但是,稍微一丝残存的理智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它在拼命朝她那颗已经丧失了三分之二抵抗力的心拼命呐喊:阮蓝,你醒醒,你决不能接受这份沉重的感情。你想想,你动脑子好好想想,你能回报这份感情些什么?你有什么?你甚至连最基本的将来都无法向他许诺。如果你此时接受了他的感情,那么,你将会成为他的牵绊、包袱、累赘。 这丝理智在最后时刻,终于激起阮蓝心底一点儿微弱的 “抵抗力”。只见,她怔怔地抬起头,却刚好对上了他等待回复的热切、挚诚的眸光。瞬间,阮蓝坠入他深邃的眸光里,并以无可挽回的速度,迅速向其深处滑落。 就好像一个在原始森林里迷路好几天的旅人,身体已经虚脱到了极致,但在最后一丝残存的求生意志的支撑下,她摇摇坠坠地爬了起来,准备继续朝前走,却没想到在迈出第一脚的时候就踏进沼泽地的漩涡里,再也无力反抗。最终,那无比粘黏的沼泽将她,连同她最后一丝“求生意志”一并吞没。 不过,对于阮蓝来说,她情愿被这满是幸福的沼泽地吞噬。什么理智,统统抛却不理了。 就让我自私一次吧,阮蓝想。她沉浸在他充满浓浓爱意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李医师,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在李奥阳暖暖的怀抱里,阮蓝问。 李奥阳将她从自己怀里扶正,故作严肃地看着她,说:“是不是我这个做男朋友的还没尽到责任?怎么好像女主角一直没进入角色呢?” 说完,他朝她俯身过去,在她的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小啄一下,阮蓝的脸瞬间一片酡红。之后,他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以后,你要直接叫我的名字。虽然我是你的医生,但是,我最重要的身份是你的男朋友,是要娶你的人,是你的整个后半生都要生活在一起的人,知道吗?” 阮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傻傻地问:“但是,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会是你?” “因为我们的关系——因为你是我的医生——因为你清楚的知道,我的生命充满了不确定,甚至本就可能没有多少……” 李奥阳的唇适时封堵了阮蓝的话,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浅酌既可,而是深情的吻了她。之后,他看着她饱满欲滴的唇瓣,说:“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因为。只是你,只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的生命将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也包含着我的。如果你不希望我今后鳏寡孤独地过生活,那你就必须要加倍信心活下去。以后都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只要知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事态发展成那样。” 泪水再次从阮蓝眼眶中夺眶而出,汹涌的一发不可收拾。 爸爸出车祸那年,她初中三年级,从那之后,母亲就把她看成一个大人了,而她也作为家庭里的一份子参与一些计划和决定。渐渐地,随着她逐渐长大,尤其在她工作之后,母亲的腿疾也越来越厉害,家里的很多事情基本上都是她操持决策。母亲逐渐退居二线,成了少年天子长成后可有可无的辅臣。尽管孝顺的阮蓝还是会将一些重要决定告诉母亲,但母亲大多回复一句:你看着办就行,或者,你决定就好了。 因此,生活中的阮蓝,就像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前锋一样——她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披荆斩棘地解决生活中的一切麻烦。 但此时,她好像可以不用再去冲锋陷阵了,他说:“有我在,我不会让事态发展成那样。” 就好像一位神勇的大将军,一把将冲锋陷阵的小兵阮蓝拽到一个安全的防空洞里,用必胜的语气对她说:“你就老实呆在这里,一切有我。” 阮蓝感觉自己生活的天幕上空撑起了一把坚固的□□,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雷鸣闪电,在这把伞下,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不怕,她可以笑着面对一切上天给的“颜色”。 李奥阳心疼地拭去她的泪水,又看到她弯弯的唇角,说:“又哭又笑的,这是怎么了?” 阮蓝紧紧抱着李奥阳的腰身,将脸使劲往他怀里蹭了蹭,说:“突然觉得自己幸福的不得了。” 李奥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说:“那么今后就这样安心地呆在我身边,一直幸福到九十岁。” “为什么不是一百岁?” “一百岁,你不觉得太长了些吗?那个时候,我们的脸都会皱巴巴的不成样子。或许连眼睛都会掉进皱纹里找不出来了。” 阮蓝在他怀里笑了,说:“真到了那个时候,每天,我们一遍遍地为彼此从皱纹里将眼睛找出来,不是也很好吗?” “那你肯定得吃亏。”李奥阳笑道。 “为什么?” “要知道,我可是比你大四岁呢。到时候,我的眼神肯定没你好,差不多得整天烦着老婆子为我从深深的皱纹里找眼睛里呢。” “我想,那将会是我这一辈子终极奋斗的目标。” 那天回房之后,面对摊开的日记本,阮蓝同她自己进行了一次更深层次的交流。 2010年3月9日周二小雪 今天下了一场雪——雪花稠密,沸沸扬扬,好像雪姑娘忘记了收紧布袋,那调皮的精灵们便从松散的袋子口里钻出来,争先恐后地飘到人间。 同样,在我喜爱的雪天里,我发现,原来我也可以如此幸运。虽然我知道,我接受这份幸运,其实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我明明知道自己不会为他带来什么,甚至还非常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像他说的那样,或许会让他孤家寡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尽管那样的事情是我十分不愿意看到的,但我也深知,这世界绝对不会根据某个人的喜好去运转,相反,它更加可能侧重向你不愿意看到的那个方向发展。 但是,我又拒绝不了。我发现,也许早在今天以前的很多片断当中的某刻,我就已经开始渴望他的爱了。只是,我从来没敢去正视这个事情,更确切的说,是不敢往这个方面奢望。 当他恳切地告诉我,他爱我,是事实。那一刻,我想,我自私的想法或许就已经发酵于心了。 当我被生活冲击的连连败退、城门失火,甚至说投降无门的时候,他犹如神将般出现在我面前,并坚定地告诉灰头土脸的我,说:别怕,一切有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太难拒绝,我那么清楚,我如果拒绝了他,就等同于拒绝了活下去的动力。此时此刻,他的出现带给我的不仅仅只是爱情,还有跟生命、同死神抗争的勇气和决心。 尽管我十分清楚,命运的安排更多的时候谁都改变不了,可是,只要坚持下去就能成功的安定的心态,却又那样难求。 我只能对自己说:阮蓝,要不就自私一次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3 吧。或许,这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最真挚的一场爱情。一定不要错过。 一辈子不长,总得留下点儿刻骨铭心的念想。 ☆、是你 当放疗进行到第十八次的时候,阮蓝就到了需要靠打营养针来补充体力的地步了。 她的身体本就瘦弱,抛却放疗本身的副作用不谈,前天,也就是进行第十六次放疗前,她又得了重感冒。因为副作用导致的嗓子疼痛红肿的问题,再添上感冒病毒的雪上加霜,阮蓝只感觉嗓子里似乎被扎进去一圈钢针,每做一个吞咽动作都会令她痛不欲生。以至于喝口清水都必须得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否则后果就是,会被红肿的咽喉挤出来的水呛得咳嗽上老半天。 至于吃饭就更不用提了。 不过在李奥阳的精心照料,尤其在他浓浓爱意的滋养下,阮蓝的精神头儿倒是好的出奇。她眸子里住的一对儿小精灵更是活跃的出彩,尤其当它们望向你的时候,你会觉的全世界最透彻、最明亮的光,就是来自那双眼睛里。 上周,治疗部的加速器又坏了一次,尽管技师很快将麻烦解除,但阮蓝的治疗时间还是后延了半个小时。就是那次,当阮蓝坐在等候区的椅子里排队,旁边一位中年妇女在打量了她老半天后,问她,是不是陪家属过来的。 对她的疑惑,阮蓝报以微微一笑,然后指指自己,否定了对方的疑惑。 那中年妇女随后用惊讶的目光直盯着阮蓝的眼睛,连连摇头道:“不像,真不像个病人。” 那天,李奥阳也因为忙于给一个新病患定位而延误了下班时间。最后还是像以往一样,阮蓝治疗结束,坐在诊室六外面的椅子里等着他。 时艳和焦雯雯刚刚走出诊室,便看到等在外面的阮蓝。 “阮蓝,李老师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就行。”时艳同阮蓝说道。 “嗯。”阮蓝点点头,说,“谢谢。” “加油。”时艳笑着朝阮蓝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便同焦雯雯一起离开了。 最近一段时间,时艳和焦雯雯经常会遇到下班时间过来找李奥阳的阮蓝。不过,向来侦探般关注李奥阳动态的时艳,却对这段时间以来,阮蓝频繁在下班时间出现在诊室外的情形淡漠不已。反倒还经常对阮蓝嘘寒问暖关心不止,竟也渐渐熟络起来。 时艳之所以会对阮蓝如此频繁的出现而显得“漠不关心”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说一个医生,爱上自己的患者是百年一遇的奇事,那么肿瘤科的医生爱上他们的患者就只能说是天方夜谭。 试想,你会花精力去填一个无底洞吗?同样道理,谁也不会将自己宝贵的爱情倾注在一个连未来时日都不确定的人的身上。 “告诉她们你是我的女朋友,那么为难吗?”李奥阳走出诊室,来到阮蓝面前,问话的语气里带点儿不悦。 “顺其自然就好,”阮蓝说,“何况我现在的状况……她们晚些知道也很好啊,那时,说不定我都康复了呢。” 李奥阳无奈地刮了下阮蓝的鼻子,将车钥匙递到她手中,说:“先一个人去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药房拿今天需要注射的药。” 阮蓝点点头,接过车钥匙并肩和李奥阳离开放疗中心。之后,两人一个去停车场,一个去了位于门诊楼的药房。 秦淑莲由于开会耽误了下班,刚换好衣服走出药房,便看到李奥阳提着一包药物离开取药窗口。她想喊他,但他却拐进了电梯。 由于药房与外厅相连的门是防盗铁门,需要钥匙才能将其打开或者上锁。此时的秦淑莲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串钥匙,不过却并非要锁门离开的状态。 奇怪,她想,奥阳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过来药房取药?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思忖了片刻,她锁着眉转回身,重又推开铁门走进药房,径直来到李奥阳刚才取药的12号窗口。 “主任有事儿吗?”值班医生见她走了又回来,并直奔她的位置,不免好奇。 “没事,你忙你的,我看张处方。”秦淑莲拍拍对方的臂膀,示意对方去给外面排队的病人取药,她可以自己来。 值班医生将留存的医生处方递给她,便自顾自地穿梭于一排排书橱般的药柜之间取药去了。 秦淑莲翻阅过最上面刚刚放上的几张处方后,轻易就找到了李奥阳开讫的取药单。 看过药单,她更加蹙紧了眉头,这药是些消炎类的处方药和一些增加肌体能量的营养剂。后者一般用于无法自主进食的重大手术后的病人、植物人,或者癌症晚期依靠营养针剂维持生命体征的病患。可是,他来取这些药干什么? 看着患者所属科室,秦淑莲断定这应该是他的病患。但她仍旧是疑惑的,何以他会在下班时间里亲自为病患取药? 怎么也想不通,她干脆掏出手机拨通了顾彤的号码。 “顾彤,奥阳刚刚来药房取药了,患者的名字是阮蓝,”秦淑莲看着处方顶端患者的名字栏,问,“这个阮蓝是谁呀?怎么还能让主治医生下班后亲自为她跑药房取药?” 电话那端的顾彤刚走出手术室,她浑身无力地倚在更衣柜上,说:“可能是比较特殊的病人吧。” “你认识这个阮蓝吗?” “小姨,又不关你的事情,你就不要打听这么多了。我刚下手术,很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挂了。”说完顾彤挂上电话,两行清泪滑下脸颊。 那天李奥阳坚定的神色,这段时间里,经常会在某个闲暇之际,冷不丁地闯进顾彤脑海中,并残忍的将她还没缝合好的心脏再次无情地撕裂开来,直至她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口子里汩汩流出……这样的疼痛,她挥之不去,拒绝不了。明知是自我折磨,可她就是找不到停止的方法。 顾彤知道她做不到忘记他,如果能,她也不会这么多年,包括他出国那些年,都一直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等下去。唯一一个令她这么坚定的理由,其实也是她一直以来自我欺骗和傻傻坚持的源头——她从没见到过李奥阳对什么女孩儿留过情、动过心思,一次都没有。所以,她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凭借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关系,再加上两家大人有意无意的撮合,她和他迟早都会走到一起——绝对是水到渠成的事。 直到那天,他坚定地告诉了她,他不爱她,他爱的人是阮蓝。 其实,自从李奥阳回国后,顾彤也感觉得出来,他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兄妹般的恭敬。但因为以前根深蒂固的念头作祟,她总觉得,她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做他新娘、成为他妻子的人选。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合适他。 但,上天总是爱捉弄人,阮蓝这个时候出现了,并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4 成了他至爱的人。 想到阮蓝,顾彤的头微微后仰,靠在奶黄色烤漆更衣柜上,深深叹了口气。她想,如果阮蓝是一个正常的健康人,那么她无论用尽什么手段都会想方设法将李奥阳从她身边抢过来。 可是,阮蓝她……顾彤清楚,对于癌症患者来说,之后的康复之路还漫长的很,她面对的关口也比正常人要多得多。首先一个,就是五年成活率的问题,多少癌症病患抗不过五年这道关卡?那么,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李奥阳失去了阮蓝,他该如何?依照他的一贯秉性和他失去母亲后的表现,顾彤实在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不能,不能同阮蓝争抢什么。当下,她甚至希望阮蓝可以度过五年这个关卡,然后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陪着李奥阳度过。 想到李奥阳的痛苦,顾彤自身感受的痛又不算什么了。她想,只要他能够幸福,她怎么着都无所谓的。如若深究,顾彤想,哪怕是让自己放弃爱他呢,也好过让他承受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所以,她一定要帮他们尽可能地将幸福的时光延长下去。 接下来,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回拨回去,电话接通后,她说:“小姨,这事儿你知道就行,暂时先别告诉李叔。你答应我。” “顾彤,你们这是搞什么?你先跟我说清楚。”秦淑莲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姨,有时间我一定会跟你解释清楚。但你必须答应我,先不要将你看到的事情告诉李叔。” “顾彤……” “小姨,你一定答应我。”顾彤的语气无比坚决。 “好,”秦淑莲一脸无奈,道,“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尽快跟我谈一谈。” 挂断顾彤的电话,秦淑莲本想立即回家的,但她犹豫不决的脚步刚刚走出门诊楼,便坚定的停住了。之后,她掏出手机,听到电话被接通的声音,她说:“老李,你今天晚上自己做饭吃吧,我去顾彤那里有点儿事儿,回去得晚些时候。” 挂断电话,秦淑莲眉宇间透着一丝凝重。走到院门口时刚好开过来一辆空出租车,她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晚饭李奥阳和阮蓝吃的西红柿鸡蛋面。阮蓝不止一次地夸赞这是李奥阳最拿手的一项厨艺。李奥阳对阮蓝的称赞却也接受的心安理得。他十岁开始就常常自己做饭吃了。 十岁那年,陈姨乡下老家的房子失火,那次回去,她足足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在家处理后续问题没有及时赶回来。再加上父母的工作性质,因此,这期间,李奥阳不得不常常自己做饭吃。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练就了做一手出色的西红柿鸡蛋面的手艺。 阮蓝尽管说想吃,但,真正面对那小半碗面条,她还是一脸的如临大敌。拿着筷子的手时而犹豫时而坚定,仿佛在说服自己似的。想到咽东西时那种火烧火燎的疼痛感,阮蓝的头皮就忍不住一阵阵儿发麻。 一只大手伸到她的面前,欲将那小半碗面条收走。 阮蓝慌忙用双手拦截下来,说:“我还没吃呢。” “实在疼痛难当,就不要强迫自己。凡事,不要硬撑。”李奥阳的眉宇间写满心疼。 “我真的很想吃,特馋这个味道。” “等你好了,我每天做给你吃,总有吃腻的那天。” “才不会呢,”阮蓝将李奥阳手中的小碗解救下来,宝贝似的圈在眼前,说,“就是吃到九十岁都不会腻。” 阮蓝的话令李奥阳想到上次两人的玩笑话。当下,他仔细端详着她,并看出了眼前的她同十多天前的她的区别。人自然是瘦了些,整张脸看上去更小了。整个脸颊后部的皮肤,由于放射线的影响已经逐渐开始色数沉着——变的黑了些。不过,倒是适当的中和了她过于白皙的肤色。或者不如说,只要对方是阮蓝,不管她是黑是白,在李奥阳眼中,那都是最适合她特性的美。 阮蓝放下筷子,瘦瘦的小手捧着自己的脸颊,说:“你注意到了?开始变黑了,不好看了。” 隔着餐桌,李奥阳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手从她脸颊上拉开,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好看?谁说的?我一直觉得你白的过分呢,或许该拉你到非洲晒晒太阳去。黑一些更显健康,我还是喜欢看你黑一些的样子。” “那我以前的样子你很不喜欢吗?”阮蓝有些着急,说,“可现在这些都是暂时的啊,等我好了,皮肤会一定程度的恢复到以前的样子。那怎么办?” 李奥阳绕过餐桌,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说:“阮蓝,我只要你知道,只要是你,不管是黑是白、是胖是瘦、或高或矮,都是我喜欢的样子。只因为,那人是你。” 阮蓝也用力抱紧了他的腰,满足的闭上眼睛,享受这美妙的一刻。何德何能,她只能想到这个词,何其幸运,这是之后窜入她脑海里的词。组成一句话:阮蓝,你何德何能?遇到他,你何其有幸? 或许,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所有的缺点都成了与众不同的个性,而她的优点自然而然更是锦上添花。 ☆、如此 最终,阮蓝要求李奥阳给她讲故事。她说她喜欢吃东西时听故事,往往故事还没讲完,不知不觉间东西倒吃了一大堆。 其实,阮蓝不过是怕李奥阳过于关注她吃东西时的疼痛而心疼。尽管他之前还曾经无比坚定地告诉过她,就是再难也要坚持吃东西,什么药物、营养针剂都不如由胃部摄入的食物对身体有益。但当真看到阮蓝吃东西吃的苦不堪言,第一个出来拦截的还是他。 阮蓝怎会不知道,他这么做,全是因为心疼她。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希望自己能够战胜病魔,尽快好起来,陪他走完一辈子,以履行九十岁的时候为他从皱纹里找眼睛的承诺。 李奥阳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挠了挠额头。讲故事?他还真不知该讲些什么。 “要不就讲讲顾医生吧。”阮蓝咽下一小口面条说。 “顾彤?”李奥阳笑了,“她有什么好讲的?” “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阮蓝说道。趁着李奥阳挪开视线的空档,她纤眉微蹙,忍着疼,又咽下一口食物。 “是的,也正是因为这点,对于顾彤,我实在抱歉。” 这些日子以来,跟健谈的陈姨的相处中,阮蓝自是知道了李奥阳老早就同顾彤熟识的关系。当下,提到顾彤,阮蓝心里同样满是愧疚。她想,顾彤的心情她或许是理解的。因为,她自己也曾有过这种类似的“经历”。 记得她升入初中那年,父亲有次出远门,回家后给她带回来一个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5 可爱的老鼠造型的透明玻璃工艺品。阮蓝对它一直珍爱的很,多少年了,她一直将它摆在书桌最牢靠的位置上。 然而,前年夏天的某个傍晚,她下班回家后发现桌子上的小老鼠不见了。 阮蓝至今记得当时母亲回答她疑问时的话:“那孩子喜欢的不得了,我想着你也大了,索性就让他拿走了。”母亲的语气,就好像那是一件没有价值的旧玩具,随着主人渐渐长大,在家里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还不如送人,让它继续物尽其用。 阮蓝当时“哦”了一声,心里却是百般不舍和无奈。那,毕竟是爸爸送她的礼物,况且又陪了她这么些年。物件虽轻,但它身上包含的感情和意义却是无价的。 一个人,对于一件物品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尚且都如此难以割舍,更何况将这感情倾注在活生生的“人”的身上了。 阮蓝没想到,现如今,她自己竟成了当年取走她宝贝之物的“小孩儿”——将顾彤珍藏多年的,对李奥阳的爱慕和憧憬“横空取走”。 阮蓝下意识地认为,她似乎对顾彤做了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她想起那天顾彤流着泪经过她身旁的情景,不由得在心里越发苛责自己。 一时间,她心里感受到的疼痛大于肉体上的,小半碗面条也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不知不觉吃下去将近三分之二。 “可是,”阮蓝又咽下一口食物,继续道,“我觉得顾医生很好啊,人长的漂亮又很有气质,个子高,身材好,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很有修养的,女性。”阮蓝想了想,还是用了“女性”这个词,在顾彤身上,阮蓝看到的是接近完美女性的范本。 阮蓝开始在李奥阳面前拼命地数着顾彤的优点,似乎这样可以减轻她心里感受到的愧疚似的。 但,如今这么细数下来,她蓦然惊觉,顾彤医生的确是出类拔萃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跟李奥阳堪称绝配,因为,他们是同一种类型的人——都具有很高的内涵和修养,就连那种既超凡脱俗却又并不显得鹤立鸡群的气质,也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相形之下,反观自己,越发暗淡无光。 阮蓝不再说话,默默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她想起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的情形: 宝玉来到“薄命司”,这薄命司里面有十多许贴着封条的大厨,封条上写着各省地名,里面的簿子里则记录着当地“重要”(或者“名”)女子的过去未来。 当宝玉看到他们省“金陵十二钗正册”时,不免疑惑,且不说金陵极大,但就只他家府里上上下下的女孩子加起来也得好几百人,怎么这里却只有十二个女子? 那警幻仙姑冷笑道:“贵省女子固多,不过则其紧要者录之。下边二厨则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 宝玉随后看向下首二厨,果然又见“金陵十二钗副册”,还有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 警幻仙子的话的意思是,“重要的”,或者用今天的话来说“有名的”女子们的过去未来,被记录在“正册”;其它次要的记录在“副册”;而次次要的记录在“又副册”。那么,至于庸常之辈,根本无需记录。 因此,金陵虽大,贾府不小,女孩子更是多不胜数,但值得登记在册的不过几十人而已。 阮蓝心想,天下女子众多,而她只不过是最平常普通的一个。倘若世间真有“薄命司”这样的地方和登记前尘往事的簿子,那她肯定是被归类到“无册可录的庸常之辈”的行列中。 阮蓝又想,各方面条件优异的顾彤大夫,才会是“正册”中记录的女子。 正当阮蓝随同宝玉沉浸在“太虚幻境”之时,她感觉自己被牢牢圈进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里。头顶处一道好听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问:“那你知道,你在我的眼睛里是怎样的吗?” 李奥阳将坐在椅子里的阮蓝揽进怀里,声音轻柔但字字坚定:“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美好’,而且,它与我的生活息息相关,它让我觉得阳光灿烂,生活温暖。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有很多,但能让一个人感觉 ‘美好’的,却只有一个。这样宝贵的‘一个人’,或许没有那么优秀、完美,却总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是阮蓝,我很幸运,因为,你让我遇到了你。” 阮蓝从李奥阳的怀抱中站起身,她仰起脸,看着李奥阳坚定挚诚的表情。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在全世界看来,她实在过于平常,那也不打紧。因为,她知道,她已经被深深地刻录在了眼前这个男人心上最“正”的册子里。对阮蓝来说,他心里的那本“册子”足以匹敌世间,乃至太虚幻境里的所有评定女子“重要性”的册子的总和。 因为,唯独这个,关乎她的生活,同她息息相关。 李奥阳缓缓朝阮蓝俯脸过来,他轻柔的吻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当他想要加深这个吻时,阮蓝极其煞风景的问了一句话:“如果,我是说如果,不是因为你遇上了我的话……那么,你会不会,差不多就应该能跟顾医生走到一起的吧?” 在幸福的陶醉下,阮蓝依旧没有忘记顾彤。 阮蓝无法对那天顾彤流泪离开时脸上痛彻心扉的表情视而不见。其实想想,单恋一个人虽然辛苦,但单恋久了再被拒绝却更加痛苦。因为当自己的感情被对方忽略的时候,还可以怀有希望、抱有幻想。可,一旦被对方当面拒绝澄清,剩下的就只有绝望了。 那天的顾彤,心里得是怎样的煎熬?想到这里,阮蓝的眉头蹙的紧紧的。 阮蓝的问话,使得李奥阳不得不停下想要深情拥吻她的渴望,他看着阮蓝的目光里透着一丝严肃,盯了她半晌后,说:“以后像这样的时刻,脑子里除了我不准想任何人。” 见阮蓝依旧蹙着眉在等自己回答她的问题,李奥阳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你不都说了嘛,顾彤有那么一箩筐都装不了的优点,你还担心她会找不到如意郎君吗?” “可是……” “现在你该关心的不是这个。”说着,李奥阳俯身将阮蓝打横抱在身前。 阮蓝想说,可是她喜欢的人是你。但她的话被一声低呼逼了回去,继而紧张地问道:“你干嘛?” 李奥阳看着阮蓝不依不挠的样子,知道依她那种事事替别人着想的性子,如果不将顾彤的问题解决了,她势必不会轻易转变话锋。但李奥阳同时深知,感情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并非手到擒来那么简单,对于顾彤的抱歉,他更加希望可以看到顾彤有个好的归宿。不过,这俨然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因此,他决定强行将阮蓝的念头斩断。 “你猜?”李奥阳“坏坏”的眼神看着阮蓝,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6 抱着她朝卧室走去。 阮蓝再单纯也知道他眼神里的用意,尤其意识到他将要去往的“目的地”后,她的整张脸连同耳朵都感觉热辣辣的。况且,此时此刻,在这样一种奇怪的氛围下,她看到李奥阳看着她的笑容里,“坏笑”的成份愈发明显。 阮蓝无奈,却也只能用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并将滚烫的脸颊拼命往他胸前蹭。那架势,假如李奥阳的身体也跟衣服那般有根拉链的话,那她肯定会不假思索的拉开拉链,将她自己深深藏进他的身体里。 李奥阳将阮蓝轻轻放在床上,尽管身体释放出了强烈的渴望她的信号,但他还是意志强硬的将这股渴望压退,重新让理智统领身体。他清楚,目前,没有什么比尽快让她恢复健康更重要。 不过,他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俯在阮蓝耳边,用压的极低的声音说道:“做柳下惠并非我的强项。因此,你必须尽快健康起来。” ☆、情蜜 顾彤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刚一打开房门,一股饭菜的馨香便朝她兜头袭来。一个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去了别人家里。但看到手中的钥匙,她想起,刚刚分明是自己用钥匙开的房门。 “赶紧换衣服,过来吃饭。”秦淑莲手里拿着碗筷,看着傻愣在门口的顾彤道,“跟丢了魂儿似的,傻愣着干什么。” 餐桌边,秦淑莲看着默不作声、失魂落魄地只顾吃着眼前那道麻婆豆腐的顾彤,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的餐桌上敲了敲,说:“你这状态还能自理吗?” 顾彤回过神来,看着秦淑莲支支吾吾道:“当然,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秦淑莲放下碗筷,严肃地看着顾彤说:“我建议,你还是请假在家休息吧。” “那怎么行?院里那么忙,我的手术排的满满当当的,我怎么能请假休息?” “你还知道你是个医生啊?就你这样的状态还能进手术室吗?你对那些躺在手术台的病人负得了责吗?” “小姨,”顾彤放下筷子,眼睛里泪花闪闪,说,“您能不能不要总对我这么严肃?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个医生,所以,我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是下班后,我失去了工作这支麻醉剂,只能露出本真的面目,不行吗?这有罪吗?扪心自问,我对那些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完全负得了责。可是我呢?谁对我负责?我又能去要求谁对我负责?我连自己的责都负不了。” 说完,顾彤双手捂着脸,泪水从她指缝中溢出来。 秦淑莲将抽纸推到顾彤眼前,说:“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秦淑莲从顾彤哽咽的叙述中得知了事情概况。瞬间,她犹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她立即想到了李昌瑞,如果他一旦知道,他在心里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爱上了一名的患者,并且,还是一名肿瘤患者,他能否承受的住这样的现实? 又想到李奥阳,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秉性她最了解不过,依他的性子,想要阻止他跟阮蓝,那是断然不可能的。再看看眼前的外甥女顾彤,一副霜打的蔫样。一向做事干练、绝不拖沓的秦淑莲,一时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处境。 “小姨,阮蓝我认识,那是一个很纯净的女孩子,透澈的就像蓝蓝的天幕。任谁都不会忍心去伤害她,更何况,她本身又是这样的情况。”顾彤想到阮蓝,如是评价说。继而,她又看着秦淑莲,道,“小姨,你能保密对吗?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先不要跟李叔说这个事情。奥阳做事情一向有主见,他自己会找机会跟李叔讲清楚的。我们,还是不要搀和其中的好。” 秦淑莲站起身,绕过餐桌来到顾彤身侧,她心疼地捧起顾彤的双手,问:“那你呢?你怎么办?” 顾彤嘴角扯动了一下,道:“凉拌呗。又不能强迫人家喜欢我。更何况,奥阳根本不是那种会跟长辈的强迫妥协的人。”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顾彤摇摇头,说:“我根本没想以后,就顺着自己的心去生活吧。这几天,我也想过,就像我无法强迫奥阳爱我一样,我同样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彻底忘了他。他不爱我,那是他的事情。可是,我爱他,也是我的权利,谁也无法剥夺。” 泪水从秦淑莲的眼睛里滑落出来,她将顾彤揽在身前,道:“我们娘俩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们爷俩太多东西?怎么今生偏就纠缠不清了呢?” 顾彤搂着秦淑莲的腰,脸上带着泪,嘴边却挂着微笑,她问:“小姨,那这些年来,你有后悔的时候吗?” 泪水从秦淑莲眼睛里缓缓流出,她却笑着摇了摇头。她抚摸着顾彤的肩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说:“顾彤,那太苦了,你知道吗?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不要经历我的经历。我还是希望,日后,如果能遇上对你好的人,就嫁给他。我现在经常会想,如果我没有一直这样痴心的等下去,或许奥阳的母亲她就不会……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熬出头,盼到了尽头,可是,个中心酸,艰苦,谁都体会不到。” “小姨,你怎么这么想?你从来没想过破坏李叔跟夏姨的感情。你只是将你对李叔的爱深埋在心底,这并没有妨碍着任何人啊。夏姨的病本身就是……跟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啊。”顾彤从秦淑莲怀里探起头,看着她说道。 秦淑莲拭去顾彤脸上的泪水,慈爱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记住我的话,如果你一定坚持你心中的想法,就得做好一个人面对所有挫折,甚至旁人不解的目光的准备。” 顾彤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淑莲没再说什么,只是再次将外甥女紧紧揽在怀里。从顾彤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泪水从她脸颊上滑落,她的心已是一片波澜不惊。 自从夏木槿去世以来,细心的秦淑莲发现,每年,除了夏木槿的忌日李昌瑞不去公墓,其余的时候,比如说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木槿的生日、甚至连李奥阳出生的日子,他必定是去公墓的。 秦淑莲怎会不知,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愿意去祭奠她的离开,只愿守住他们曾经的美好。木槿已经深深烙在了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而她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生活伴侣,如此而已。 “奥阳。”阮蓝看着弯着腰正小心翼翼地给自己静脉注射的李奥阳,轻轻唤道。 “嗯?”李奥阳用胶布将针头在阮蓝手背上固定住,调好注射器开关,之后,他才转脸看着阮蓝。 “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 “怎么?”李奥阳双臂支在阮蓝身体两侧,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问,“是想约我吗?” 阮蓝笑了,点点头,说:“是的。特别想约‘李医师,您’去趟海边。不知,李医师肯否赏脸?”她故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7 意加重了“李医师”、“您”,这两个称谓的语气,然后恶作剧般看着他。 李奥阳站起身,蹙着眉好像很为难似的。他抬腕想看手表,但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腕表被他摘下来放在客厅的博古架上了,他顺势双臂环在胸前,一脸的深沉模样。 最后,他万般无奈地看着阮蓝道:“怎么办?李医师这个周末的日程已经排满了。不过,你可以提前预约,预约下周或者下下周的周末。还有,要想成功约到李医师,你得讲究方法。你不能差两天就是周末了,今天才告诉他你想约他。要知道,想约李医师的女孩子那可都排起了长队呢。记得不久前,某人曾经还言之凿凿地教训过我:凡事,得讲究先来后到,不能无原则的随便开绿色通道,是不是?” 看着李奥阳煞有介事的样子,阮蓝忍不住轻笑出声。任谁都不可能将眼前的他,跟医院里那个穿着白大褂,不苟言笑的他想象成一个人。由于嗓子疼的厉害,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微弱:“那么,如此看来,我只好等着了,一直一直等下去,等到李医师的约会排轮结束,有空为止。” “或者,”李奥阳再次俯身,双臂撑在阮蓝身侧,跟她的脸相距不到十公分,他的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容,说,“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李医师推掉所有女孩子的约会,专心只陪着某人度过今后所有的空闲时间。” 阮蓝瞪大双眼看着李奥阳。 李奥阳抵着阮蓝的额头,说道:“这么简单的办法,没想到吗?给我点福利,我就告诉你。” “什么福利?”说话间,李奥阳已经吻上了阮蓝的唇。但考虑到她还挂着点滴,李奥阳只得浅尝辄止,继而凑在她的耳边,说道,“赶紧把他变成老公啊,之后再赋予他更多的角色,比如,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的爸爸。” 李奥阳的话令阮蓝的脸红的不成体统。更何况,他的气息若有若无的“袭击”着她的耳廓,霎那间,阮蓝只感觉半边身体一阵阵麻酥酥的。当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想把他推开一段距离。 见状,李奥阳当即迅速伸出双手轻握住阮蓝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说:“小心,别乱动。” “还不是因为你。”阮蓝索性将责任完全推给李奥阳。 “因为我什么?”李奥阳并未接招,反而用他新近颇为擅长的“坏坏”的眼神,好整以暇地盯着阮蓝问。 “你不知道吗?”阮蓝见问题又给他原封不动的踢了回来,索性装傻道,“那我更不知道。” 李奥阳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他腾出握着阮蓝手腕的双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颊,说:“既然你的记性如此不好,那我只好帮你重新温习一遍。”说着,他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似是在认真思考什么,顷刻,他朝她俯脸过去,道,“那么,先从这个吻开始。” 阮蓝飞快伸出那只没有挂水的手,挡住李奥阳朝她俯过来的脸,说:“你别总是靠我这么近,我感冒了,别再传染了你。” “那你记起来了?” “嗯,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来了?” “什么都记起来了。” 李奥阳双眸从容锁定阮蓝躲闪的目光,表情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他问:“那么,你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阮蓝惊讶的张大双眼看着李奥阳。 李奥阳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他再次朝她俯脸过去。 阮蓝赶紧阻止他的动作,并应声道:“我答应。” “答应什么?” “什么都答应。”阮蓝闪亮的眸子看着李奥阳,认真回答道。 “那么,我们都应经这样了。”此时的李奥阳坐在阮蓝身侧的床畔上,整个上半身前倾,覆在阮蓝身上。他看着阮蓝的目光若有所指,更像是提醒她注意当下的状态。之后,他继续说,“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民政局赶紧把相关手续‘补办’一下?” “什么呀。”对于李奥阳的无厘头,阮蓝实在不知如何应对。他居然说去 “补办”手续,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怎么着了似的。 “怎么?难不成,你从来没想过对我负责?”李奥阳故作严肃地蹙起了眉峰,说,“刚刚还说什么都答应我。” 阮蓝笑了,颊边的酒窝甜的似乎能溢出蜜来,她说:“我们还没见过对方的长辈呢,这样的大事儿,须得征求他们的意见才是。我觉得,还是等我治疗结束,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式去拜访他们,并征求到了他们的同意,之后,再做决定才可以。” “你无须顾及别人的意见。你嫁的人是我,我觉得你足够好,这就够了。”顿了顿,李奥阳突然正襟危坐,他认真道,“那么,这样又出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这样的我,符不符合做阮家女婿的条件?” 阮蓝用那只没有吊水的手摸摸下巴,学李奥阳的样子,故作深沉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最后,她对上他那双焦急等待答复的眼睛,强忍下胸中的笑意,继续紧绷着神经,支支吾吾道:“至于,这个嘛……” “怎么?有哪点不符合吗?”李奥阳的语气紧张又焦急,他说,“告诉我,我尽快改。” 阮蓝再也憋不住了,她笑出声来,说道:“无需改动,这样的你已经足够好了。” “好哇,”李奥阳伸手捏了捏阮蓝的鼻子,说,“学会打趣我了。”继而,他又换上一副正统的表情,说,“既然我们两边都不存在障碍,那我们还等什么?先把手续办了吧。” 阮蓝总觉得如此太过仓促。毕竟,她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他的父亲,况且自己的情况又是……如果这般仓促的跟他领了证,不知他的父亲会如何看待自己。但阮蓝知道,她的这重顾虑李奥阳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于是,她改口道:“领证的时候得拍照片吧?我现在的样子这么难看,我可不想跟随自己一辈子的,顶重要的证件上的照片巨丑无比。” 李奥阳笑道:“原来你真正担心的是这个。”随后,他点了点头,说,“也是啊,等到我们老了那天,儿子女儿们带着他们的孩子回来看我们,万一那些调皮的小孩儿们翻出我们的结婚证,看到里面的照片后,他们一定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咦,当年的爷爷好帅啊,可奶奶就……真是奇怪啊,当年奶奶是怎么把这么帅的爷爷骗到手的’?” 阮蓝看着李奥阳惟妙惟肖地模仿小孩子说话的样子,不禁笑声连连,甚至连泪水都笑了出来。隔着模糊的水雾,她似乎穿越到了几十年后的未来。她看到了两位白发苍苍、皱巴巴的脸上连眼睛和皱纹都分辨不清的老者,相互依偎、互相搀扶的情景。一颗心,在这样的氛围中暖柔柔的,几欲融化。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8 ☆、爱深 从周三开始,阮蓝每天晚上都会接受静脉注射,一方面消炎,另一方面补充身体无法通过饮食摄取的必要营养。 自阮蓝开始挂水以来,李奥阳就不再去客房睡觉了。阮蓝每天注射完毕,得需要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那时往往已经深夜了。虚弱的阮蓝不时会在注射过程中,朦朦胧胧的睡过去。李奥阳不放心,片刻不离左右的守着她,生怕睡梦中的她一个不小心会挣脱针头。 阮蓝告诉他,她睡觉的时候安静的很,不会扯到针头,让他放心回去休息,等换药或者拔针的时候喊他就行。但李奥阳哪里肯依。 阮蓝知道他白天的工作已经十分辛苦,尤其近段时间以来,有的时候,晚上他还要一边加班一边照顾自己。即便哪天晚上无需加班,他也会寸步不离的陪着她,逗她开心或者给她读书,直到看她睡着,他才会回房休息。 阮蓝心疼李奥阳,想到他在医院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家还要熬到大半夜的照顾她,心里更加难受不已。因此,第二次注射的时候,她便建议他,能否睡在她身边,这样他可以更加方便照顾她,关键还可以见缝插针的睡上一小会儿。 对于这样的提议,李奥阳岂有不应允之理。他当时是这样回复她的:“你终于肯给我名分了,名正言顺的感觉真好。” 他的话和表情逗得阮蓝笑了好一会儿,那分明是一副旧社会里受惯委屈的小媳妇儿样儿。 那一刻,阮蓝突然意识到,她的心好像是一本关于李奥阳表情的集锦。曾经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每一种表情,都会牢牢地自动存储到这本影集中。待某个他不在身边的时刻,这本影集就会自动在她脑海中展开,他的音容笑貌,便会生动的在她眼前逐一浮现。 周六这天早上,阮蓝早早睁开了眼睛,但她依旧保持依偎在李奥阳怀抱里的动作,久久不愿动弹。 一是因为二十次放疗做下来,她感觉自己完全像一条放在烤炉上的鱼——被翻过来、覆过去,烤的几乎体无完肤。更何况,昨天晚上喝水的时候又被呛到了,憋得面红耳赤地咳嗽了老半天。最终,红肿的嗓子都被咯出血来。 现在,更多的时候,阮蓝只愿意一动都不动,哪怕那种状态很不舒服,但她甚至连将那姿势调整舒服的欲望都没有。因为她清楚,要是动一动,简直是一场牵筋动骨的大“革命”。首先恶心会将她兜头笼罩,其次,眩晕也会将紧紧她包裹。最终,在几股来势凶猛的恶势力的作用下,会引发一场几近令她窒息的干呕。 每每这样的时候,阮蓝在那股龙卷风般极具毁灭性的折磨过去之后,总会微笑地看着心疼不止的李奥阳。她如此庆幸,这样的时刻里,她的身边有他。 如今,想到当初她一个人想要战胜病魔的宏图伟志,不免觉得当时太不自量力。一个人的时候,阮蓝经常会想,如果不是李奥阳作为她强大的精神支撑,她恐怕早就敌不过这一波波强烈的折磨。或许,她会选择放弃也说不定。 再者,因为李奥阳的怀抱足够温暖,令阮蓝倍感踏实,而且似乎还有一种魔力——这两天来,每次只要像这样被他抱在怀中,阮蓝便觉得不舒服的感觉会减轻很多很多。 “今天还去海边吗?”李奥阳感觉到她已经醒了,他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 “嗯。” “可以吗?不然还是留在家里休息吧。海边风太大。” 想到昨天晚上她咯出的鲜血,李奥阳眉峰蹙的紧紧的。尽管他清楚,这些都是放疗进程中必须要面对的正常反应。但在一波波强烈的或咳嗽、或干呕中,李奥阳觉得她单薄的身体就像一叶在狂风暴雨中的海面上挣扎的小帆,她越是坚强的对抗风暴,遭受到的创伤反而会更大。但她又无法像船那样可以抛下锚,静等风暴过去,她只能用她单薄的身躯,去同那比她的躯体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风暴抗衡。 更令李奥阳心疼不止的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挣扎,却无法分担她的疼痛。 阮蓝慢慢从李奥阳怀抱中抬起脸,说:“我可以穿的厚一点,包裹的严实点儿。去吧,好吗?” 李奥阳看到阮蓝一双雪亮的眸子带着祈求的目光望着他,随后,他用力将她圈在怀里,点了点头。他眉峰紧蹙,眼睛里凝起一层水雾。每次再艰难,她从来没有喊过一次痛苦或者难受,反而总是在状态稍微好一点儿后,立马朝他微笑,安慰他不用担心,她总是会说:“别担心,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但她的微笑和话语却那样令李奥阳揪心,他的一颗心随她一起在巨浪中颠簸着,揪痛不已。 李奥阳拍拍阮蓝的脊背,用力压退眼睛里迷蒙的水雾。脸上挂起一丝微笑说:“那你再躺会儿,我去做早饭。” “我也要起床,然后,好好的洗漱一下。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广阔辽远的大海了。” “看个海而已,这么开心?”李奥阳心疼地刮了下阮蓝的鼻子。她总是这么容易满足,一点点事情就能开心高兴的像个孩子。 阮蓝笑着眨了下眼睛代替点头的动作,用以对他的问话的回复。 李奥阳的确颇具“当大厨”的天赋,他现在又学会了做疙瘩汤。 因为疙瘩汤比较软,又不跟豆浆机打成的糊糊似的,总有些喳喳类的残渣,会令喉咙红肿不堪的阮蓝难以下咽。而且,疙瘩汤只要变换蔬菜就能做出各种各样的风味。 相比之下,阮蓝最偏爱的,是他做的菠菜风味的疙瘩汤。 阮蓝慢慢吃完了小半碗带着翠色青菜的汤饭,之后,她看着餐桌对面的李奥阳说:“可以出发了吗?” “不再吃点儿了?” “中午再吃。” “不好吃吗?”李奥阳蹙着眉,用勺子舀了一口尝了尝。不知为何,当下,他似乎也同阮蓝似的,吃什么都没味儿。 “非常好吃。”阮蓝笑着说,“将来你退休了,我们就开个小饭馆吧。主题风格主打温馨的家常菜。你做主厨,我当老板娘。” 说着,阮蓝嘿嘿笑了起来,又补充道:“干的好的话,老板娘多发奖金。” 李奥阳也笑了,说:“多发奖金有什么用?到我手里转一圈,还得回到老板娘手里。” “放心吧,咱家允许你存私房钱。” “喔?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娶到这么一位深明大义、通情达理、贤良淑德的好老婆。”李奥阳说着探身到阮蓝耳侧,道,“‘咱家’,这个称谓我特别喜欢。” 阮蓝的脸又红了,她站起身,说道:“我去换衣服。”说完,步履匆匆地朝卧室走去。 最终,临出门前,李奥阳再一次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包裹严实的阮蓝复核了一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29 遍,确定她帽子、口罩戴好,围巾围好,就连她手上的手套他又都再次检查了一遍。方才放心的俯下身,说道:“上来,背着媳妇儿出发喽。” 这一次,阮蓝没有拒绝,乖乖趴到他后背上,说道:“穿了这么多,会很重的。” “我还嫌太轻了呢。等治疗结束,我帮你制定的健康恢复计划的第一条就是要着重增加体重。依你的身高,标准体重得在55到60公斤之间。” “啊?那岂不太胖了?” “那才不叫胖呢。你得知道,我的审美接近唐朝的标准,我喜欢看你肉乎乎的样子。所以,你一定得多吃饭,努力把自己养胖,知道吗?” “好的,”阮蓝趴在李奥阳肩头,说,“这个愿望可以满足你。等我好了,就拼命吃东西,过猪一样的生活。”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搭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这天阳光很好,抬起头,整个天幕满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蓝。风,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相较前几天的凛冽,倒也温柔了不少。 适逢周末,又是这样一个好天气,过来海边玩的人摩肩接踵。 此时正值潮退时分,往日里被海水弥漫着的大岩石,在阳光下光秃秃的发亮,亮的有些突兀,还带着几分落寞。李奥阳将阮蓝放到一块这样的大岩石上,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完全靠在他的身上。 阮蓝抬起头,目之所及之处全是蓝澄澄的——海水、天空,蓝的有些过分。 没有白云点缀的天空,越蓝反而越透着一丝寂寞,阮蓝心里想。随即,她将身体彻底放松地靠在李奥阳怀里,踏实的将支撑身体重心的任务全然交给他。 “忘记带相机了,否则可以给你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李奥阳在阮蓝头顶柔声道。 “全都在心里了。”阮蓝说,“真正深刻的记忆无需借助相机,心就是一个容量无限大的存储器。景色,人物,全都在里面。无论什么时候翻出来,全都带着当时活色生香的气息。相机可没有这个功能呢。” “那么,你的心里有多少关于我的、真正深刻的记忆呢?” “你希望有多少?” “要全部。我要你的心,今后全都只用来存储关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 “怎么这样贪心?不是有人说,再相爱也要彼此各自留出一点空间吗?否则会很快厌倦的。” “有这么个说法吗?那这人应该没有遇上真正对的人吧?我只知道,从遇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就已经满满全是你了。开始时,稍微余出来一点儿的空间,也会马上被你的各种样子填满。” “奥阳,”阮蓝抬起头,仰脸看着李奥阳眺望海平面的眼睛,问,“我总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喜欢上这样的我?我到底哪点让你动心了?” 李奥阳依旧保持极目远眺的动作,但在他眼前出现的却不是广袤的海天相连的景色,那是一个红衣女孩儿举着电话从他身边跻身经过的场景。 李奥阳圈在阮蓝肩膀上的手臂加重了几分力道,他说:“从一抹别样的红色身影开始的。一个个性温婉、性格平和的女孩儿,却将这样一个热烈奔放的颜色,穿出了恰好引起我注意的特质。” 阮蓝不解地看着李奥阳。 ☆、注定 李奥阳低下头,唇边溢着一个幸福满足的微笑,他说:“你或许是不记得了,但对我却是极其重要的时刻。就像你刚才说的,任何时候想起来,都带着当时活色生香的气息。” 阮蓝将头安心地蹭到李奥阳胸前,说:“那也真是巧合。我向来不喜欢大红的颜色,总觉得那颜色太过灼烈、极端,像花儿似的,拼命地盛放到极致,之后就只能面临凋谢。这种带有决绝意味的东西,我向来都尽量避免去碰触,因为我知道,下一秒到来的,可能就是消亡。只因为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妈妈说本命年需得有几件大红的物件,才足以抵御邪戾之气。所以,春节前,她便去商场给我买了这件红色棉衣。” “可能这就是缘分。”李奥阳说,“恰好在那样的时刻,让你穿着一件红色棉衣出现在我眼前。” “还真得感谢那件衣服,如若不然,我恐怕得跟你失之交臂了。”阮蓝紧紧搂住李奥阳的腰,似乎一个不小心他就消失了似的。 “不会。我想,即便那天你穿的是其它颜色,想必也一定足够吸引我。有些相遇,注定是为相遇而相遇的。” 阮蓝脸上的微笑令灿烂的阳光都逊色了几分,她满足地偎在李奥阳怀里,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当下的美好。这时,一阵海风扑面而来,海水很不情愿的发出了几声呜咽。 阮蓝的身体突然间打了个闪,她直起身,看着李奥阳说:“奥阳,我们是不是太好了?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们的感情或许应该再差一些才好。” 李奥阳轻轻蹙着眉,对阮蓝的话,他十分不解。 “这世间有条亘古不变的定律,物极必反、情深不寿。自古以来,那些感情深厚的人都往往无法相伴走到最后。”阮蓝想起刚刚她对一些“极致”的事物的评价,一时有些着急。 李奥阳伸手捧起阮蓝的脸,锁定她担忧不已的目光,说:“我对你再好都不为过。知道为什么吗?为了我们相遇,你经历了别人或许一生都无法经历到的痛苦和折磨。所以,你想想,这样的难关我们都面对了,之后还会有什么事情能把我们分开呢?不要做些无谓的担心。我只要你今后安然无恙、放松身心,尽情去享受极致盛放的幸福。” 李奥阳的话和神情让阮蓝异常踏实。她一直都有那种感觉的——只要他在身边,再大的磨难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是的,他的身上就是带着这样一种令她安全感十足的力量。 一股暖意从阮蓝心底缓缓流遍全身,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体会“幸福”的感觉。 李奥阳看着阮蓝闪着莹莹亮光的眸子,一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眼睛,当他想将这个吻继续下去时,一只皮球滚到了脚边。 此时,阮蓝的状态特别好,她弯下腰捡起那个皮球。看着朝他们跑过来的,一个约莫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 “这个是你的吧?”阮蓝将皮球递到小男孩眼前,问道。 小男孩望着阮蓝的眼睛,点了点头,说:“谢谢姐姐。”继而,他又转向李奥阳,道,“对不起,叔叔。” “为什么跟她说‘谢谢’,跟我说‘对不起’?”李奥阳俯身看着小男孩,然后分别指指阮蓝和他自己。 “因为姐姐捡到了我的球,又还给了我,所以我要谢谢姐姐。”小孩儿看着李奥阳调皮地笑着,说,“但因为我不小心把球踢到了这里,打扰到了叔叔亲亲姐姐,所以跟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0 你说对不起。” 小孩的回答令阮蓝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随后,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么,你为什么叫她‘姐姐’,叫我‘叔叔’?” “因为你长的比我们高很多啊。”小孩儿一脸稚气,却一本正经的回答说。 阮蓝笑着转头向李奥阳道:“这位叔叔,您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呀?”随即,她又看着小男孩儿,指指不远处一直朝这边望过来的一对夫妻问道,“那是你的爸爸妈妈吗?” 小男孩顺着阮蓝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然后看着阮蓝点点头说:“是的。” 小男孩伸手接过阮蓝递过来的足球,临走时,示意阮蓝朝他俯身过去,之后,他覆在阮蓝耳边说:“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你长得跟我们班里刘梦雪一样好看。” “你喜欢刘梦雪吗?” 小男孩脸红了,害羞的点点头,继而朝阮蓝眨眨眼睛,一溜烟跑开了。大约跑了十来步,他又突然回身看着阮蓝说:“姐姐,再见。” “这小子,这么小就知道喜欢小女孩儿了。”李奥阳看着小男孩远去的背影笑道,继而,他又转脸看着阮蓝,说,“幸好他还太小,否则成我的情敌了。” “童言无忌嘛。”阮蓝说。 “哎呀,媳妇儿,怎么办呢?突然很想要一个如此可爱的孩子。” “那么,如果他也这样小就喜欢女生,你到时候怎么办?” “当然得鼓励他,帮他打气加油啊,这点比他老爸可是强太多。”李奥阳笑道,“不过作为他爸爸,我在这方面可全然经验欠缺,能给予他的,怕也只能是精神上的鼓励。他只好自己琢磨总结经验了。” “你这样做父亲,可是失职的。” “没关系,有他妈妈及时帮我们修补指正呢。对了,咱们的孩子将来得取个什么名字?” “这个权利交给你。” “我觉得咱儿子的乳名就叫‘左耳朵元元’。” 阮蓝从李奥阳怀中起身,撅着嘴道:“什么呀,怎么还左耳朵元元?那右耳朵如何?” 李奥阳认真的解释道:“你姓阮啊,拆开不正是‘左耳朵元元’嘛。” “这名字太长了,而且太逗。” “保证不会重名。咱们的儿子,就得这么有个性。”李奥阳轻柔地将阮蓝拥在怀里,满眼里全是幸福的光彩。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们的孩子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女儿也可以叫这个名字啊。这名字,男孩儿女孩儿通用。” “你家闺女叫这么个名字,保准长大了没人敢娶。” “那怕什么,我的闺女嫁给谁我都不放心,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两人站在落潮后的海底凸石上讨论着“孩子们”,那认真程度,好像真的即将或者已经为人父母了似的。 “奥阳,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李奥阳俯下脸,深深地吻了怀中的阮蓝,锁定她亮晶晶的双眸说:“我最喜欢的,永远只是孩子们的妈妈。” 阮蓝笑了,习惯性的将脸深埋在李奥阳结实的胸前。 周一上午忙的人团团转,中午稍得空闲,刘护长这才拿起水杯准备喝口水,杯子还没碰到嘴唇,一只手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道女声故作威严道:“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去餐厅吃饭?” 刘护士长笑着拍掉肩膀上的手,回过身来,一边看着来者,一边举着杯子咕咚咕咚灌了半杯水,才说道:“淑莲,你得赶紧给我开个后门,把我调去你们药房吧,即便那里三班倒,也好过这里忙起来没个点儿。” “哎呦,我哪里敢呀?”秦淑莲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说,“老陆还不得吃了我?把他的贤内助调离他身边,他得跟我拼老命。” 刘护长笑了笑,看着秦淑莲疑惑道:“咦,你这个大忙人事先没给我个电话,直接杀到这里来?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秦淑莲想说什么,但远远看见李奥阳和陆主任并肩沿着走廊朝这里走来。陆主任显然走出拐角便看到了她们,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越发大了些。 走近了,他说:“小秦呀,你这是过来考察我们的工作情况还是怎么着?” “我是来学习的。你们科是全院的模范科室嘛,有太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说着,她将目光转到李奥阳脸上看着他。 “秦姨。”李奥阳对上秦淑莲的目光,礼貌地打了招呼。 “哦,”秦淑莲热情地回应了李奥阳,继而又看看刘护士长道,“我过来本是想找你刘姨一起去吃饭的,既然刚巧遇上了,那我们一起去吧。” 四人端着各自的餐盘刚在餐桌旁落座,眼尖的陆主任便看到顾彤正走进餐厅,他抬手朝她招呼道:“顾彤,这边。” 顾彤看着李奥阳的目光打了个闪,但她还是从容地端着餐盘朝他们走了来。 “来来,坐这里。”原本坐在李奥阳身侧的刘护士长立即起身,转到秦淑莲身侧坐下。 顾彤看了看李奥阳,将餐盘放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期间,秦淑莲不住地拿眼打量李奥阳。她自是看得出来,李奥阳眸子里闪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光彩,整个人也散发着无尽活力。 再看看顾彤,整个人绷的紧紧的,一副老气横秋的状态。 刘护士长似乎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便打圆场道:“怎么这么拘谨?都是自己人,又没有外人。怎么,是不是我们这些不知趣的老电灯泡在这里太碍眼?” 顾彤没说话,看着李奥阳。 李奥阳想说什么,但顾彤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刚接通电话,便立即回应道:“好的,我马上回去。” 她将手机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看着众人道:“有个急诊病人需要立即手术,我先走了。” 说罢,她飞快地跑出餐厅。 “顾彤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听说现如今都成了麻醉科响当当的骨干力量了。”陆主任看着顾彤远去的背影,由衷地评价道。 “就是太辛苦了。”刘护士长附和说,继而,她转头看着秦淑莲,“淑莲,你这个小姨得尽职尽责啊。我看顾彤最近气色不是很好,人也明显瘦了一大圈。你得好好替人家孩子补补身子,别到时候你姐姐再怪罪你没有尽到当小姨的责任。” 秦淑莲的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李奥阳的脸颊,将他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尽收眼底。继而她说:“是啊,待会儿回去我就查一下她手术几点结束,帮她叫个餐。” “秦姨,交给我吧。”李奥阳心里满是愧疚,只想做点什么补偿顾彤,听秦淑莲这么说,觉得这是补偿她的机会。 “对对对,这事儿呀,就得交给奥阳。”刘护士长点头道。 “对了,奥阳你赶紧吃,吃完了我们马上回去。我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1 上午接了个肝癌术后病人,他的情况稍微有些复杂,咱们回去讨论一下方案。”陆主任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道。 “好。” ☆、沧海 “两个人可真对付,吃饭都不忘记讨论他们的患者。”李奥阳和陆主任离开餐桌后,刘护长忍不住评价道。 秦淑莲整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当下,她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米粒,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奥阳,他接诊的病人挺多吧?” “那还用说?奥阳现在可是放疗中心的骨干。” “他的患者里面有个叫阮蓝的姑娘?” 刘护长停止吃饭,她抬头看着秦淑莲,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哦,”秦淑莲将之前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前几天这姑娘去药房取药了,当时值班的医生身体有些不适,我替她值了会儿班。刚巧给这姑娘拿的药,看到她的取药单上盖有奥阳的印章。不免对她印象深刻了些。” “你呀,只要是关于奥阳的事情,总是难免上心的。”刘护士长叹了口气,继而她放下筷子道,“阮蓝这孩子身上有股特质,引得你不得不去关注她。她的外表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坚强。她没有家属陪同,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一切,一个人做检查,一个人取各种检查结果,一个人面对那白纸黑字的病情诊断……这孩子,最难得是,无论她的情况多么糟,当她望着你的时候,她的脸上总会带着一丝笑容,那笑容足够令世界上最坚硬的心为之柔软。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品质太过纯净,纯净的不似凡间常人,所以,所以才会……” “她能治好吗?”秦淑莲看着刘护长一脸悲戚心疼的样子,问出了她最关心的话。 “上周三她做完第十八次放疗,奥阳根据她的最新检查结果重新给她做了一次定位,调整了放射剂量。我看了她相关的检查报告,前面治疗的收效十分明显。奥阳的技术绝对毋庸置疑。” 秦淑莲轻轻吁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依旧绷得紧紧的,她甚至不知道她心中期待听到的回答是怎样的。她随口说道:“真不希望她会跟木槿一样,突然间就……” 刘护士长不解地看着秦淑莲,问:“淑莲,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好端端的说着人家阮蓝,你怎么突然扯到木槿身上去了?” 秦淑莲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即,她定定神,恢复到素日的干练,说:“别看我也是医生,但我同样谈‘癌’色变。这很容易让我想到木槿,查出来三个月不到就……对老李,对奥阳都是一个太过突然的打击。” “你呀,”刘护士长随之叹了口气,说,“别说你了,我整天在那个科里转,都不愿提这个字。你没见患者的诊断病例上都是用相应的英文字母缩写代指这个字吗?想必也是因为汉字太过象形化,太容易令人闻‘字’丧胆的原因。” 秦淑莲没再说什么,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凝重。 刘护士长以为她也在为阮蓝痛心,便安慰道:“好在她遇上了奥阳,奥阳不但尽心尽力的为她治疗,还替她交了……”刘护士长说到这里突然梗住了,她想起那天在定位室,她答应李奥阳保密的。 秦淑莲何等聪明,尽管刘护士长的话只说了上文,但下文她早就心中有数了。表面上她装作没听到,语言上也没有深追究,心里却是巨浪滚滚,浊浪排空,她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去应付这样的状况。 李奥阳跟手术室确认了顾彤的手术大约在下午四点十分左右结束。同陆主任一起研究完患者的方案回到诊室时,还不到上班时间。 这时,时艳和焦雯雯也提前过来了。 “时艳,上次你叫披萨的那家店的电话你还有吗?”李奥阳看着时艳问。 “有啊,怎么,李老师您要请客啊?”时艳见李奥阳最近跟往日大相径庭——他的状态似乎异常轻松,脸上也总是带着一种极具亲和的笑容。因此,不免同他开起了玩笑。 李奥阳笑了笑,道:“可以,没问题。”他抬腕看了看表,又说,“你待会儿给那家店打个电话,让他们四点十五左右,送一个12寸的培根芝士披萨到手术室交给顾彤医生。然后看你们喜欢什么口味、多大尺寸,让他们晚些时候,下了班吧,送过来。我买单。” “昂,”时艳应声说,随后又小声嘀咕道,“感情我们是陪衬啊。” 这时,诊室门被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位病患及家属,焦雯雯和时艳,便立即投入到了工作中。 顾彤刚出手术室,一个护士便跟她说道:“顾医生,有人为你定的餐,请出去签收一下吧。” 顾彤签字的时候,看到“订餐人”一栏用电脑打印着李奥阳的名字。她的心微微动了下。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顾彤刚开口喊出李奥阳的名字,便被他匆忙且公式化的语气,粉碎了她心里刚刚升腾起的一丝幻想。 李奥阳正走去治疗部为一个病患做复位,看到是顾彤的电话,他接起来便说:“顾彤,有事儿吗?我这里很忙。” “哦,没事儿。那你忙。”顾彤话音刚落,便听到听筒里传来的盲音。 顾彤想起李奥阳看阮蓝的眼神,她想,如果换上阮蓝,就是再忙,他也一定不忍心如此匆忙地挂断电话。 “呦,顾医生,爱心加餐呐。”手术的负责护士轻步来到顾彤身后,伸手拍了一把顾彤的肩膀。她俨然听到了刚才在电话里顾彤喊出的名字,说话的语气不免带着浓重的羡慕。 “看来咱们李院长很快招得东床快婿了。”护士朝顾彤眨眨眼睛走开了。 顾彤只是笑了笑,那个笑容的背后带着一丝苦涩。她心想:岂止什么东床快婿?人家本身就是太子爷。 这天快要下班的时候,李昌瑞难得比较空闲。他在办公室里想起上元节那天他曾问过顾彤,有没有考虑过跟儿子结婚的事情。李昌瑞根据顾彤当时的表情不难判断,她心里十分期待。可现下,就是不知道儿子的意思。 在李昌瑞看来,顾彤是做他们李家儿媳的不二人选。首先,顾彤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的脾气秉性根本没得挑。再者,奥阳的母亲夏木槿在的时候,夫妻二人也曾讨论到这个问题,从妻子的语气里,李昌瑞听得出来,她自然也十分期望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 另外,李昌瑞还有一重打算。 当时李奥阳进来医院工作,完全凭借他自己的能力通过了各项考核。不过尽管如此,儿子还是跟他有过约定,不想对外让过多人知道他们是父子关系。 李昌瑞自然了解儿子的意思,他不想别人说,因为他的父亲是院长,所以他回来医院工作理所当然。对于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2 这点,李昌瑞也十分支持。因此,除了关系一向比较好的陆主任夫妇,以及秦淑莲顾彤娘俩,医院里再无旁人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 现如今,儿子的成就有目共睹,但他依旧跟自己生疏的很。李昌瑞有些着急了,他感觉得出来,儿子似乎有意在疏远他。自打回国以来,他回家的次数单手就能数的过来。 开始时,李昌瑞觉得他刚刚工作,没有太多闲暇时间,倒也能体谅。但渐渐的,他越发觉得不对头了,分明他们父子之间横空起了一道屏障,并且越来越远的将二人隔开。 如今他只盼望能尽快消除存在于父子之间的这道嫌隙,但总得有个合理的由头,来将两人的关系公布出来。这样,他便想到了顾彤。 想来,儿子的年龄也不小了。想当初,他在那个年龄时,儿子都已经出生了。如果,奥阳跟顾彤宣布订婚,那么,他自然就可以借这个机会将二人的父子关系一并公布出来。 李昌瑞瘦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他拉开办公桌左侧的抽屉,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7寸的照片摆台。那里面的照片是李奥阳出国那年,他们夫妇送他去机场时拍的。 照片里妻子笑靥如花,儿子站在他们夫妻身后,带着一脸暖暖的笑容,长长的手臂牢牢地将他们夫妻圈在身前。 李昌瑞的唇边浮起一丝微笑,眼睛久久凝望着照片中妻子含笑的双眼,心里想道:木槿,时间过得真慢啊。你走了,我的时间似乎都停滞不前了。但先前你在的时候,怎么时间又过那么快呢?我们从认识到分别,几十年的时间,弹指间的事情。 那个时候,以为我们一家人被幸福缠绕的紧紧的,怎么也不会分开。但没想到幸福这根线这么靠不住,它只不过徒有一个光鲜好看的外衣,其实脆弱的很,要断的时候没有丝毫征兆,说断就断了。这个家,好像也散了…… 不过,我总觉得你一直没有走远,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徘徊,可是,你却不肯出来跟我见上一面,帮我排解疑惑。如果你在的话,我和奥阳或许就不会这么生疏了吧?他的婚事,你也早该张罗了才对。 对了,说到他的婚事,或许我这个当父亲的太不称职,我想,我该去同他谈谈,对吧? 李昌瑞看着妻子含笑的眉眼,那天机场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她靠在自己怀里的体温。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摸摸照片中妻子的脸庞,碰触到的明明是冰凉的玻璃,但他的指端却感受到了泪水的温度。就像那天,看着飞机直冲云霄,他为妻子拭去脸上不舍的泪珠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李昌瑞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在抽屉里放好,起身将外套穿在身上,拎起手包,走出办公室。 他打了个电话给刘护士长,确定儿子还没走,便驱车来到了第二住院部的停车场。将车子停稳,他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处。 他已经看到了儿子停放的车子,知道不多时他一定会过来。 ☆、何其有幸 约莫二十分钟后,李昌瑞看到了儿子挺拔的身姿。不过随后,他嘴边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想要推开车门的手也停住了。 他看到儿子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女孩儿,并且,儿子低头看向那女孩儿的目光,明显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李昌瑞的目光着重打量着儿子臂弯中的女孩儿,那女孩儿约莫一米六二三的身高,身上的棉衣过于厚重,以至于不免让人担心,她那瘦弱的身躯能否撑得起那样厚重的衣服。她头上戴着一个浅灰色的毛线帽,帽檐压的很低,只露出一对儿秀气的眉毛和一双亮的出彩的眼睛。整个脸的下半部分则被一只医用口罩遮挡了去,以致李昌瑞无法看清她的全貌。 这时,他看到儿子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直到将她安顿好,他才轻轻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去驾驶室。举止间透着无微不至的深情爱意。 期间,李昌瑞更是惊诧于儿子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那笑容,他太熟悉了。只不过,自从妻子去世两年来,他再未从儿子脸上看到过这般轻松的表情。 李昌瑞不免有些呆愣,一时有种事出突然,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直到看到李奥阳的车子驶离停车场,他迅速令自己缓过神儿来,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随之而去。 一路上,他始终不疾不徐地隔着几辆车跟在李奥阳车子后面。直到看到他的车子驶进居住的小区,李昌瑞方才径直朝前驶去,并在下一个路口调头,重新调整行驶路线。 回到家,李昌瑞并没有立即下车。一路上,他将整个事情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儿子显然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过,对方自然不是他一直以来都熟悉的顾彤。从儿子对那女孩儿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看他们轻车熟路回家的样子,李昌瑞甚至想,或许他们已经同居了。 李昌瑞的心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知喜悦,一个更大的疑惑便浮上心头:他回想着那女孩儿给人的感觉,突然觉得她的整体形象里透着那么一丝不对劲。不能说是职业病,但李昌瑞分明从那女孩儿身上感觉出几分病容。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听到电话被接通,他笑着问道:“陈大姐,最近身体还好吧?” 那头的陈姨一听是李院长来电,想到他那样繁忙,还想着她这个故人,心里一时感动万分。她热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继而又连连夸赞李奥阳是当下社会里难得的好孩子。又说他对工作的认真程度比之李院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至他都将“重要的”病患接到家里亲自照顾。 就这样,李院长轻易便从健谈的陈姨口中,了解到了关于那个女孩儿的基本讯息——阮蓝,儿子接收的一个病患。 挂断电话,李昌瑞感觉心跳有些剧烈。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这样猛烈的心跳节奏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了。当下,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而来的,还有阵阵若有似无的疼痛。 他想起儿子看那女孩儿的眼神,又想到她的“身份”——儿子的一位“病患”。儿子所在的科室非比寻常,他十分清楚那“病患”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那丝疼痛更加剧烈了。 李昌瑞枯瘦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内心在一阵儿激烈的挣扎后,他突然发动车子,调头,继而驶离停车位。 出小区门的时候,正遇上往里走的秦淑莲。但他似乎没看见她对他招手,只是一脸决断地径直朝外驶去。 剩下秦淑莲愣愣地面对绝尘而去的车子疑惑不已。 这天晚上,李奥阳工作上没什么需要加班的事情。于是他便陪在阮蓝身侧,给正在接受注射的阮蓝读书。 李奥阳上身靠着床头,阮蓝的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3 头就势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一个暖暖的笑容,闭着眼睛,静静听“故事”。 “曼祯半晌方道:‘世均,我们回不去了。’”李奥阳蹙着眉,读到这里,他忍不住评价道,“沈世均性格太懦弱了,他不该让曼祯说出这句话的。他是男人,必须负有保护心爱的女人的责任。在和曼祯的爱情中,这个人显得过于被动、过于懦弱,以至于被各种人事摆布,是一个可怜的可恨之人。” “不,我并不是这样认为。”阮蓝张开眼睛,头在李奥阳肩头蹭了蹭,她说,“很多时候,人力是无法胜天的。古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祖先们长久的生活经验累积而所得出的结论,并非是全然没有根据的信口开河。或许很多胸怀大志的人,会说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思进取的表现,但现实的确是这样,很多事情,我们总是尽力去争取,但并非就能自然而然地取得预想的结果。付出跟回报不成正比,不正是那些反对派们常常抱怨的话吗? “世均和曼祯注定了只有半世的缘分,缘分尽了,分离是必然的结果。世均不是也很痛苦吗?你看他:最气人的是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现在就是粉身碎骨也冲不进去,回不到当初,没法把她救出来。 “我总觉得,世均没有错,这里面的人都没有错,包括曼祯的姐姐当年对世均的隐瞒、欺骗。一切归根结底,无非是那个注定了我们再如何努力争取、不肯屈服,也改变不了事态发展的‘缘’字。” “阮蓝,”李奥阳随手将书放在身侧,他低下头,看着阮蓝过分白皙的脸庞。他看到她接受放射线照射的部位上的皮肤,已经慢慢开始出现放射性皮囊炎的症状了——皮肤发红,并出现了红斑。最终,他的视线挪回到她的眼睛上,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你本性就是这样,你理解的了‘好人’,又能那样轻易宽慰‘坏人’,你的心得是怎样的玲珑剔透?”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阮蓝冲李奥阳笑笑,说,“我觉得事实的根本是,你看我的眼睛带着选择性放大镜——我的优点,你总会无止境地去放大;而我的缺点,你却选择忽略不计。” 李奥阳将阮蓝深深揽进怀里,说:“能遇上你,我只觉得我何其有幸。” 阮蓝的心在甜蜜中颤抖了一下,“何其有幸”,这个词她曾经也想到过,也曾发表过跟他完全相同的感慨。 阮蓝唇边挂起一个甜过蜜糖的微笑,她满足地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闭上眼睛,悠悠道:“我只知道,每次读这本书到这里,曼祯说,‘世均,我们回不去了。’都会止不住泪水。但如今,我却没有,感知到的,唯有同你的怀抱一样温暖宜人的幸福。看来,爱情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深陷爱情的人即便读的是悲剧,却也能从个中对比里,倍加珍惜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都给你读童话。” “为什么?” “因为在那些故事里,到最后,公主和王子都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就像我们这样吗?”阮蓝抬起头,脸上带着大大的微笑看着李奥阳。 李奥阳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但小心避开了她脸颊的后半部分——皮囊炎显现的地方,以防止感染。他吻了吻她的眼睛,说:“我们现在还没到故事最后呢,至多算是中间部分:公主在饱经磨难,王子也在努力解救他心爱的公主的路上。所以,公主一定得发奋图强、坚定信心,为了那个有些傻笨、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受磨难,却无法为她分担痛苦的王子,再难,也得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才不是呢,王子一点儿都不笨,他聪明的很,而且医术高超。他根本就是公主的福星,遇上王子,是这个平凡普通的公主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那么,下面的时间,就请王子和公主展望未来的幸福生活。”李奥阳大手拥着阮蓝的肩头,享受着当下的惬意。 李昌瑞来到医院,他先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有点急事儿需要处理,让秦淑莲不用等他吃饭。继而,他打开电脑,进去医院住院部管理系统,调出了阮蓝的资料。 半个小时过去之后,李昌瑞已然将阮蓝的基本情况熟稔于心。他双手交握着放在办公桌上,一双眼睛凝视着电脑屏幕,心却在慎密地思考着一些事情。 周围一片寂静,李昌瑞腕上手表的秒针“滴答”行走的声音清晰可闻。这“滴答”声不快不慢、周而复始的重复了一段时间之后,只见他一双眸子里透出一丝决断。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心里已然有了方向。 他的双手似乎微微有些颤抖。拉开那个放有全家福照片的抽屉,那只欲取照片的手抖的更厉害了些,犹豫了两秒钟,他还是将那照片拿了出来。 他看着照片里儿子舒朗的笑容,心却在疼的滴血,另一只手的手指慈爱地抚过儿子的脸庞,口中低声喃喃道:“奥阳,你终归还是太年轻。” 随后,他将视线移到妻子脸上,轻声道:“木槿,你是同意我的计划的对吗?你也不希望看到奥阳将来会重复我现在这样的生活,是吧?” 李昌瑞端详着照片,心里的主意越发坚定。片刻后,他将照片重新放回抽屉里,双手的颤抖,随着抽屉的闭合已经完全止住了。他依旧是那个沉稳、练达的李院长。 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他说:“老陆,明天下午下班后我去你的诊室找你,有事情跟你商量。” ☆、来日方长 周二这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李奥阳的诊室里又走进来一对夫妇。他们是回来给丈夫做复查的,但由于ct取片那边出结果晚了些时候,因此耽搁到了现在。 阮蓝像平常那般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里,透过敞开的诊室门,她朝里面的李奥阳报以微微一笑。 一段时间后,阮蓝看到那对中年夫妇站起身来,并极尽感激地同李奥阳说着道谢的话。但稍顷之后,阮蓝就只顾好奇地看着从走廊另一端,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的两人。 一位是她熟悉的陆主任。陆主任自然也看到了她,脸上始终带着那招牌般和蔼的笑容。但令阮蓝奇怪的是陆主任身旁的那位“尊者”。 阮蓝想了想,还是这个称谓合适他。尽管他身材瘦削,且已微微显露驼背之势,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带给人的那种坚毅、伟岸的感觉。而他头上掺杂着的被岁月染白的发丝,也不过更加加深了他“权威性”气质的厚重感。 阮蓝只觉得这人似乎是“权威”一词栩栩如生的形象代言人。此时,他也正用这样一种威严的眼神看着她。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阮蓝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看向对方。 好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4 在这时陆主任走上前来,他拍了拍阮蓝的肩膀,示意她坐着就行。随后,陆主任的目光职业性地看着阮蓝的脸颊后部——放射性皮囊炎出现的地方,他再次拍了几下阮蓝的肩膀,鼓励道:“加油,坚持下去,会好起来的。”又问,“做到第几次了?” “今天刚做完第二十二次。” 其实,刚刚拐过走廊,李昌瑞一眼便看到了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的阮蓝。这一次,遮着她大半个脸的口罩没有了,唯有她头上的那个毛线帽跟上次见到她时完全相同。但即便不是因为这顶帽子,想必李昌瑞也定然能一眼将她认出来,因为那双纯净透彻的眸子。 此时,李昌瑞近距离地看着那双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一个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世界。因为这份纯净,使得他的心颤了颤,但不过一瞬。之后,便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坚定。 “快了,再坚持一下,还有十三次就赢来全面解放了。”陆主任宽慰阮蓝。 此时,那对复查的夫妻带着满脸的笑容走出诊室。再次谢过李奥阳后,他们沿着走廊渐行远去。 陆主任对阮蓝指指朝他们走来的李奥阳,说:“你先进去找李医师咨询。我们也体会一下排队等候的感觉。”说着,他朝身侧比他高出些许的权威人物看了看,并开玩笑道,“是不是李院?有时候只有真正换位到患者的角度,切身去体会一些就医细节,才能更好的完善和提升医疗服务质量,对不对?” 李奥阳这时走上前来,他先是跟陆主任打了个招呼,继而看着李昌瑞道:“李院长。” “奥阳,你先接诊阮蓝,我们等会儿没事儿。”陆主任道。 “还是您们先说吧。”李奥阳说着,侧头看着身边的阮蓝,柔声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吗?” 阮蓝微笑着看着李奥阳点了点头。 “这样好吗?”陆主任看着阮蓝问,“不会怪李医师不讲原则,随便就让别人‘加塞’吧?” 阮蓝笑着摇摇头,欢快地重新坐回椅子里,表示她情愿等待。 约莫一刻钟的工夫,诊室门被从里面拉开,陆主任依旧一脸微笑的和那个“权威人物”一同走了出来。 “我们好了。”陆主任开玩笑道,“阮蓝,为了补偿我们占用了本该是你的就诊时间,你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尽管敞开了向李医师发问,现在可是没有其它病人等候呢。多延误他点儿下班时间,完全没问题的。”说完,他再次鼓励性地拍了拍阮蓝的肩膀,便同那人一起离开了。 那人走到拐角处时,再次回头看了阮蓝一眼。那一眼,令阮蓝心里说不出的紧张,阮蓝直觉到那眼神里包含了很多种复杂的,无法用语言将其描述出来的含义。 李奥阳走到阮蓝身侧,一只有力的长臂将她圈进怀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陆叔身边的那人,是我爸。” “啊?”阮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出李奥阳的怀抱,看着他的神色难掩慌乱,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我完全没有准备呢。” 李奥阳牵起她垂在身侧的一双手,并作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要准备什么?这都已经很好了嘛。” 阮蓝没再做声,她回想起刚刚那人在拐弯前,回身看向她的眼神,心里不知怎的,隐隐有些不安。 李奥阳低头在阮蓝眉间轻吻一下,说:“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把衣服换下来。晚上回家有事情跟你商量。” 回家途中,李奥阳将车子驶进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并对阮蓝说:“给我二十分钟。” 比他说的时间提前了几分钟,李奥阳再次出现在阮蓝视线里,他手里还多了一个纸质手提袋。 阮蓝看到那纸袋的款式她并不陌生,只不过这个比之前那个略微显大一些,但铭牌标识分明是一样的。 李奥阳在驾驶室坐定,侧身看向阮蓝时,却见她一张脸已然涨的通红。 李奥阳笑了,故意覆在她耳边道:“勾起了一些美好的回忆,对吗?” 他的气息扑在阮蓝左边的耳廓上,使得阮蓝的半个身子触电般酥麻麻的。她伸手推了他一把,说:“李医师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啊。” “怎样一个人?”李奥阳重复阮蓝的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地将她揽进怀里,深情地吻着她干巴巴的嘴唇,继而,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道,“你指的是这样的我吗?” 阮蓝红着脸想挣脱他的禁锢,但却未能撼动他分毫。只得由着他,全然将自己此时每一分的不自然尽收眼底。 李奥阳却故意跟她过不去似的,就势俯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道:“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我‘不得不’做柳下惠。所以,等你好了,必须加倍补偿我才是。” 阮蓝羞得只顾用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头极尽可能地垂下去,不去看他。 李奥阳笑着松开她紧握自己衣襟的双手,从刚才的纸袋中取出一条长长的正红色毛线围巾。他小心翼翼地将围巾缠在她脖子上,柔声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一辈子牢牢将你绑在我身边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跟我妈一样迷信了?”阮蓝看着李奥阳一本正经的样子,打趣他。 “是吗?能跟阿姨同步是一件好事儿啊,这样做起她的姑爷来就更加不存在什么障碍了。”李奥阳笑着看着阮蓝说。 晚上,阮蓝看着俯在她身侧,仔细为她静脉注射扎针的李奥阳,问道:“你不是说有事情跟我说吗?是什么事情?” “现在已经没事了。”李奥阳直起身,调节好注射开关,对上她的眼睛,说道。 “怎么又没事情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了。” “嗬,你还搞一言堂作风啊?本来说是跟我商量的,现在倒好,都不征求我的意见,你直接就决定了?” 李奥阳笑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道:“嗯,这个必须得深刻检讨,咱家坚决不容忍一言堂作风。不过这也得看对象是谁,针对孩子们的妈妈嘛,那是完全可以的,但孩子们的爸爸则坚决不准。” “那如果以后犯了呢?” “全权交由老婆大人发落。” “那好,”阮蓝说,“将事情始末从实招来。” “一定要听?” “必须得听。” 李奥阳看着阮蓝不容置喙的眼神,再一次确认了药物滴流的速度,随后漫不经心道:“下午我爸和陆叔过去诊室找我,说是广东那边的一家医学院,想邀我去做一个关于鼻咽癌方面的讲座。因为他们看过我曾经在国外留学时发表的关于这个病的论文,有些细节方面,想邀我过去共同探讨一番。” “你的决定是?” “不去了。” “干什么不去?”阮蓝不解道,“讲学,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5 造福病患的事情,为什么要推辞?我刚查出这个病的时候,自己也曾在网上查了一些关于这个病的资料。我看广东可是这个病的高发省份呢。” 李奥阳握住阮蓝的手,严肃道:“去的话需要两天时间,而且这之前和之后的几天我都会很忙。因为我负责的病人不能耽搁,得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该提前的提前,适合推后的推后。当然,这期间陆叔也会帮我,但一些老病患,他也全然插不上手。那么这段时间,你怎么办?尤其是我不在家的两个白天和一个晚上,你输液怎么办?由谁照顾你?” “奥阳,”阮蓝输液的那只手轻轻覆在李奥阳的大手上,她凝视着他一双深情地眸子说,“你是我的爱人,但你还有一个不同于普通人的身份,你是一名医生。作为患者,我深深理解那种感觉,一旦病了的时候时候,医生就是我们全部的希望,甚至是给予我们同病魔斗争下去的力量的人,尤其是我们这样的病人。所以,你的工作很重要。” “可是阮蓝……” “奥阳,”阮蓝打断他,说,“你最担心的不就是我没人照顾吗?我怎么会没人照顾?不是还有陈姨在的嘛。至于输液嘛,我可以调整时间啊,大不了这两天我利用上午不做治疗的时间,去医院门诊输液室输液就好了嘛。你看看,哪里存在什么问题啊。” “阮蓝,别人谁照顾你我都不放心。”李奥阳眉峰紧蹙,他继续道,“我都已经想好了,明天上午我就拜托陆叔,让他想办法帮我推掉。” “你说话算话吗?”阮蓝话锋一转,如是问道。 “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你说咱家一言堂作风是有针对性的,针对我可以,对吗?” 李奥阳笑的坏坏的,他看着阮蓝说:“我的确说过,针对‘我孩子们的妈妈’可以。那么,你现在肯承认了?” 阮蓝脸红了红,看着李奥阳坏笑的脸庞,道:“当然,我理所当然得是孩子们的妈妈呀。那么现在我要行驶这一权利,”她学李奥阳捏自己鼻子的动作,捏了捏他英挺的鼻子,道,“你,孩子们的爹,必须去广东讲这堂课。” 李奥阳见阮蓝一脸的坚定,只好随她。却也继续坏笑地看着她,说:“那么,孩子们的爹想要点实质性的奖赏。”说着,他朝阮蓝俯过脸去,修长的手指指指自己的嘴唇。 阮蓝笑了笑,知道他已经同意了,便蜻蜓点水般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少顷,她刚要撤回身体,便被他有力的大手紧紧扣住后脑,之后,只能意识全无地沉浸在他情意绵绵的热吻里。 吻罢,李奥阳极力隐忍着澎湃的激情,看着阮蓝红红的脸颊道:“真期待成为实至名归的孩子们的爹的那一天。” 阮蓝这一次没有羞涩的回避,而是伸出手臂揽着他的脖子,说道:“奥阳,对不起,我……” “傻瓜,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来日方长,以后你有的是时间补偿我。” ☆、原来 阮蓝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挣脱李奥阳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从实招来,到底还对我隐瞒了多少事情?” 李奥阳疑惑地看着阮蓝,双眼里写满无辜。 “还说让我住到这里给你提供研究资料,如今看来,你关于这个病的论文早在上学的时候就写过了嘛。”阮蓝提醒道。 “当时如果不用这样的‘计谋’,你怎么肯从我?”李奥阳轻轻刮了下阮蓝的鼻子。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没有了。” “真的?” “当然。要不然,你希望我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吗?”说着,李奥阳将阮蓝轻轻放在枕头上,说,“你稍微休息一会儿,我加会班。” 阮蓝顺从地点了点头。 李奥阳俯身吻了吻阮蓝光洁的额头,随后,他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为了方便照顾阮蓝,他已经把书房部分挪到了卧室。 李奥阳结束工作,阮蓝的药也快滴完了,他拿起另外一袋药走到立杆旁,麻利地将那个空了的袋子换下来。 “奥阳,你还没有告诉我出发的时间呢。” “下周一。”李奥阳看到阮蓝松了口气似的样子,不免问道,“干嘛一直憋到现在才问我?” “我不想影响到你工作。” “这又不是上班时间。”李奥阳说,“阮蓝,记着,以后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要顾忌,我要你随心所欲。” “又是我的一项特权吗?” “当然,因为你是孩子们的娘。” 两人相视一笑,或许是因为彼此的深情,更或许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秦淑莲独自面对着眼前倒扣的碗碟发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钟了,李昌瑞还没有回来。她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放着昨天下午他一脸决断地开车离去时的样子,以及他很晚回家后,那异常疲惫的状态。疑惑间,她听到开房门的声音。 秦淑莲压下心头的疑惑,起身朝玄关走去。她接过李昌瑞手里的包和脱下来的外套分别挂在衣架上,继而道:“怎么又这么晚?我去热热饭菜。” “我已经吃过了。”李昌瑞道,随即,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秦淑莲说,“对不起,我忘记跟你说不用等我吃饭了。” “没事儿,”秦淑莲笑了笑,“吃过了就行了。” “我去帮你把饭菜热热。”李昌瑞一边撸袖子,一边朝厨房走去。 “不用热了,反正我也不饿,一会儿我随便对付两口就成。”秦淑莲跟在李昌瑞身后说。 “那哪成,吃饭不能对付,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李成瑞说话间已经系上了围裙。 秦淑莲知道,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式,也没再阻止,而是配合的将菜递给他。 “怎么了?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闷闷不乐的?”李昌瑞问道。 “还不是因为顾彤,”秦淑莲叹了口气,话一出口,她心里咯噔一声,想到顾彤极力央求对这事儿保密的样子,她只好将话题岔了开去。她一边打量着李昌瑞对刚刚自己话的反应,一边问,“你晚上怎么吃的饭?” 实际上,当秦淑莲脱口而出那句“还不是因为顾彤”时,李昌瑞同样一愣,不过当时他正在“颠勺”,手虽然一时顿住了,但他却刚好不动声色地将炒锅重新放回炉灶上,十分巧妙地化解了这份不自然。 他猜秦淑莲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李奥阳跟阮蓝的事情,不过他并不确定。但对这件事情,他已经有了合适的处理方式,并不想让过多人知道。因此,他只好顺着秦淑莲岔开的话题道:“跟老陆一块吃的,顺便了解了一下最近奥阳工作上的情况。”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6 秦淑莲知道李奥阳父子的约定,也清楚现下父子二人几乎没有促膝交谈的时候。挂念关心儿子的李昌瑞,便常常去找老陆了解儿子的近况。鉴于以往的情况,秦淑莲自然不会往别处想。 “说到顾彤,这孩子有些时候没来了吧?”李昌瑞索性自己一无所知,顺着秦淑莲的话说下去,“有空的时候,你做两个她爱吃的菜,老吃外面的饭菜会腻的。” 这一刻,秦淑莲看着李昌瑞,她有将一切都告诉他的冲动。她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但想起当时顾彤面容坚定苦苦央求的样子,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秦淑莲的表情,令李昌瑞断定,她和顾彤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李奥阳和阮蓝的关系,只是她们故意隐瞒着自己。 李昌瑞将热好的菜盛在盘子里,他同样没有在秦淑莲面前挑明的意思。他有着他自己的计划,而他计划的出发点和基本中心只是为了儿子、为了所有人都好。他只想让一切悄悄的恢复“正常”。他也坚信,他周密的计划,对每一个人都是有益的。 第二天上午,陈姨去买菜刚离开不久,响起的门铃声令阮蓝诧异不已。她以为是陈姨落下什么重要东西了。但当她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的人时,只能惊讶地张大双眼,甚至一双手都紧张局促到不知要如何安放。她看着外面的人,半天才喊道:“叔叔。” 从阮蓝紧张局促地看着自己的神色上,李昌瑞断定,儿子已经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当下,李昌瑞看向阮蓝,问:“我能进去坐会儿吗?” “当然。”阮蓝这才反应过来,她后退了两步,将李昌瑞让到屋里。 李昌瑞从容的坐进沙发里,他知道陈姨去买菜得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趁这个空档,过来跟阮蓝“说几句话”。 上次的电话里,陈姨如同汇报工作般,详细地介绍了她在这边的工作内容,甚至具体到了什么时间出去买菜,什么时间做饭,什么时间打扫屋子……由此,李昌瑞也得到了许多“有用”的讯息。因此,他昨天就将今天的“这个时间段”安排成了空白。 他朝准备去给他倒水的阮蓝摆摆手,示意她在对面坐下,他看着略显紧张不安的阮蓝,正色道:“阮蓝,我们谈谈。” 阮蓝看着李昌瑞,听到他严肃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完全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谈些什么,一颗心开始突突跳个不停。 李昌瑞工整严肃的表情,令阮蓝有种作为病人,听见医生跟自己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般的感觉。总之,是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我也不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或许会令你感觉突兀,我先跟你说声抱歉。”李昌瑞开门见山道。 阮蓝轻轻咬着下唇,心情忐忑地看着对方。 “我看的出来,你对于奥阳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阮蓝惊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前几天我在停车场偶遇过你们,我是从当时奥阳对你关切的举动和他看向你的眼神里推断出来的。”李昌瑞解答了阮蓝的疑惑。然后,他的视线从阮蓝脸上挪开,穿过明亮的落地窗望向窗外,说,“我们家的大致状况你也清楚的吧?奥阳的母亲两年前去世了。” 阮蓝的心在胸膛里跳的格外厉害,她似乎已经隐约知道了对方想要“谈”什么。 李昌瑞说着,从包里拿出那张他珍藏在办公桌抽屉里的全家福照片,将它递到阮蓝面前,说:“奥阳这样的笑容你应该很常见,也很熟悉的吧?可是你知道吗,时隔两年,我最近才重新从儿子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阮蓝纤瘦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李奥阳舒朗的笑脸。 “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儿子脸上带着这样的笑容,心里自然十分开心和欣慰。可是,不得不说,我是一个自私的父亲,也是一个有些贪婪的父亲。我希望自己儿子的脸上能够永远带着这样的微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这样的笑容会是短暂性的存在。哪怕这可能性发生的几率不高,可我依旧希望能采取一切措施尽量规避。我只希望我儿子的幸福是安稳的。” 阮蓝握住照片的手僵住了,她抬起脸看着对面的人。 “阮蓝,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但是……阮蓝,我不妨告诉你,奥阳母亲的突然辞世,带给我们家的打击几乎可以说是覆灭性的。那段时间,我甚至一度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生活下去……”说到这里,李昌瑞浓浓的眉峰蹙到了一起,似乎在奋力压抑着某种情绪,隔了大约四五秒钟,他才继续道,“很多人看到我娶了别人,而且还是在前妻走后的不多时日。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我真实的心境,我不想辩解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我知道,她都懂,这就够了…… “所谓‘湔裙梦断续应难’。续弦,对于一个有着深爱的妻子的男人来说,最大的幸运,便是永远都不要有这样一种体会……” 阮蓝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一层水雾,她使劲咬着下唇。 看着阮蓝极尽隐忍的表情,李昌瑞心里有些不忍,但他还是坚定地说出了下面的话:“阮蓝,出于一位父亲对儿子自私的爱,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伤害到你,但我只能对你万分抱歉。几经慎重考虑,我还是向你提出这样的请求。我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经历一遍他父亲曾经经历过的苦痛。” 阮蓝的泪水划过脸颊,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照片里李奥阳的笑容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楚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离开他,对吗?”说出这句话,阮蓝只觉得用上了所有的心力,她的身体在止不住地打颤。 “阮蓝,你们现在认识的时日尚浅,分开以后,时间会渐渐愈合这个浅伤,几年后,甚至连记忆都会淡去。但你想没想过,如果你们现在在一起了,或许眼下这段时间你的病可以治愈,然后你们组建家庭……可你的病毕竟不跟其他的病症一样,它……阮蓝,你想没想过,将来万一有什么意外出现,奥阳他得承受怎样的打击和痛苦?” 李昌瑞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阮蓝,这个问题是这段时间来,她一直有意规避不去碰触的。她当然清楚她的病,她知道,她这个病存在很多的不确定性,就像随身携带了一颗□□,说不定什么时候它会卷土重来。 那天意外听到的顾彤的话,也在此时清晰的浮上她的心头。顾彤说:她这病的病变部位极其隐秘,最佳治疗方案首选放疗,可一旦复发,再次放疗的作用将会微乎其微。 那么,除非她能保证自己的这个病一定不会复发,否则,如果复发的话,那么她…… ☆、这样 阮蓝没有顾得上考虑关于自己的那飘忽不确定的未来,此时,她只是挂念着“那时”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7 的李奥阳。她怎么忍心将所有的痛苦丢给他一个人去承受? 满脸泪水中,她看着李昌瑞,说:“叔叔,这段时间是我太自私了。我原本不该接受奥阳的爱,但他的爱对于当下的我实在过于重要,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块浮木,出于本能,我只有紧紧抓住不放。我选择忽略一切潜在问题,却没想到,迟早会给他带来这样大的痛苦。” 忏悔中,阮蓝更加觉得这段时间的自己犹如一个十恶不赦的吸血鬼,只顾从李奥阳身上吸取“营养的血液”,而全然没想到,会将他也带入绝境之地。 “叔叔,您放心,我会离开他的。我怎么也不愿意伤害他,看他痛苦。”阮蓝哽住了,她心想:奥阳,我只要你幸福,哪怕这要用我的幸福去交换。 李昌瑞将抽纸盒递给阮蓝,看着她痛苦懊恼的样子,他的心也在阵阵颤抖着。但为了长久之计,他还是狠下心来,说道:“我都安排好了。为了让奥阳彻底放弃对你的感情,我希望接下来你能配合我。” 阮蓝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过脸颊,她点了点头。 实际上,广东那边确实曾邀请李奥阳去他们学校做一次有关鼻咽癌放疗方面的讲学。不过,李昌瑞觉得这次讲学可去可不去。倒是一个博取名声的机会,但在他心中,儿子还这样年轻,踏实工作、积累经验,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出于礼节,他当时也没有立即拒绝,本想着过段时间找个由头替儿子推了就行,没想到恰巧遇上了这档子事,倒正好成全了他的计划。 另外,他中学有个要好的同学,如今在上海一家有名的肿瘤医院任院长,他便动用了这层关系,打算将阮蓝转到这家医院里去。 不过,阮蓝还不能马上走,得利用下周一李奥阳出差的时候走。并且,这段时间,她一定不能在李奥阳面前表现出任何情绪。李昌瑞的意思是,这样一来,人不觉,马不惊,悄没声儿的恢复到已往的生活状态,是最好不过的。 阮蓝倒是对这样的安排感激的很,这样一来,算上今天,她还可以有五天的时间同他相处,而且还包含了一个珍贵的周末。 这天做完治疗回去的路上,阮蓝始终侧头凝视着李奥阳。尽管她不知道她剩下的岁月还有多长,可她却知道,往后的岁月中,如果没有他,那么一分钟都会是无止境的漫长。 因此,她只想尽可能的多看看他的音容相貌,并想,如果有存储美好时光的银行就好了,她这会儿,就可以把他存在于自己生命中的时光多存些进去,等日后一个人孤单单想他的时候,就能多支取一些出来填补空白。 李奥阳感觉到了阮蓝的凝视,等红灯的时候,他笑着对上她的眼睛,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阮蓝也笑了,她平静的语气不会令人察觉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她说:“我觉得,你怎么都是好看的,不挑角度。” “这样子夸奖自家男人,不怕他变得骄傲起来吗?”说话间,绿灯亮了,李奥阳只得从阮蓝脸上挪开视线,专注于路况。 阮蓝别过头去,极力平定一下心绪,说道:“无论他是怎样的,都是我最喜欢的。” 听到阮蓝的表白,李奥阳心里暖暖的,笑容里和着幸福的蜜糖。如果有那样一种测试幸福的刻度表,李奥阳觉得此刻弥漫于他身体里的幸福感,必定会将这表撑爆。 晚饭后,李奥阳示意阮蓝呆在座位上不要动,并神色周正地走到她的身边。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亮晶晶的钻戒。继而,他郑重地单膝跪在阮蓝座位旁边,看着她的眼睛说:“阮蓝,做我的妻子吧。” 泪水从阮蓝眼睛里汹涌决堤,她双手捧着李奥阳的脸颊,懊恼泪水太凶猛,以至于他的脸总是这样模糊。她多想使劲地点点头,告诉他,她十分愿意,然而,她不能…… 泪水横流中,阮蓝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她伸手到李奥阳面前,说道:“帮我把它带上。” 看着阮蓝和着泪水的笑容,李奥阳只当她是太感动。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他起身将她紧紧揽进怀中,垂下头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说道:“从今往后,我只要你做开开心心的李太太。” 阮蓝只是紧紧揽着他的腰,尽可能的紧,尽管她知道,最终,她还是要松手。 “奥阳,这个周末我们还去海边好吗?”阮蓝在李奥阳怀里轻声说道。 “天气预报说这个周末有冷空气,还可能会下雨。下周吧,出差回来我们再去,那会儿天也会更暖和些。” 阮蓝从李奥阳怀里探起头,她凝眉看着他说:“去吧?好吗?不管如何,都一定这个周末去一次,好吗?” 阮蓝的样子使得李奥阳不免泛起一丝疑惑,他问:“阮蓝,你怎么了?” 阮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后,她嘴边浮起一丝微笑,重新将脸,连同所有的压抑、痛苦,统统埋进他宽阔温暖的怀抱里,说道:“下雨也好,降温也好,每种状态下的大海都会有其不同的样貌,我只是希望所有的不同的景象,都能由你陪着看一遍。” “以后也有很多时间可以看,何必一定是这个周末?” “都在家闷了一个周了,特别特别想出去透透气,呼吸大海的气息。” “那好,咱们就去看降温中的大海。”李奥阳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到时候穿多少衣服可得全权交给我做主,不准怪我把你包成粽子。” 阮蓝在李奥阳怀里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同心里的痛苦那样不成正比。 周六这天冷空气如约而至,还夹杂着雾丝般的冷雨,李奥阳拗不过阮蓝执拗的眼神,最终如他所说,将她包裹的跟“粽子”般严实,然后像上次一样,背着她离开了家。 阮蓝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再配上正红色的围巾更显娇嫩动人。只是唇色有些苍白,显出了几分病容。倒因着这份病容,反倒令她身上透着一种别样的韵致。 不同于上次,这次正逢潮涨时分。上次两人站立的那块大石在海水的弥漫下,已经完全寻不到了踪影。大风夹杂着如同细发般的雨丝呼呼刮在两人身上。这样的天气下,海边果真鲜少有人。 只因这是个著名的沿海旅游城市,只要不是恶劣的过份的天气,海边总不至于人迹罕至。只是,相对上周那样旺盛的人气,今日海边的境况显得萧条了些而已。 阮蓝趴在李奥阳背上,说道:“人和人的际遇真是奇怪,缘起而聚,缘尽分别。可惜的是,缘起和缘尽总不由得我们做主。就像上周在海边我们遇到了那样一些人,而这周,我们却又遇上了这样一些人。我突然想到了上周踢球的那个小男孩儿,一番时日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8 后,他一定不会记得曾经跟我们有过那样一段对话。” “怎么突然发表这样一番感慨?”李奥阳身后的沙滩上留下一长串清晰的脚印。 “只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罢了。”阮蓝在他背上说道,“奥阳,我这几天经常会想,我们的相遇也真是奇妙,偏偏让我在这样一个年龄里生了这样一场病,又恰巧是你作为我的主治医生。就好像,只是为了遇见你,我才生了这样一场病。” “为了我们相遇,你吃了太多苦头。” “不能这么说。只要想到,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今生相遇,那我也不觉得委屈痛苦了,明明是一种别样的刻骨铭心的幸运。” “那么,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们再次相遇,一定换我经历所有这些因为相遇而要经历的痛苦。” “别这么说,”阮蓝在李奥阳背上微微抬了抬头,说,“我想我们来生的相遇一定会自然的多,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折。还有,奥阳,其实一辈子并不长,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那么,如果真有来生的话,你可一定别忘了要找我。” 说着,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李奥阳耳垂上,继而滑到他脸上。李奥阳的脚步随之停住了,他朝身后微微侧过脸去,问:“怎么哭了?” 阮蓝抬起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之后,将脸重新贴着他宽阔结实的后背,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就是贪婪地想连同你的来生一并据为己有,因此,当下先跟你立下契约。” 李奥阳笑了,继续迈步前行,他说:“我的来生,来来生,永不止境的轮回中,我都只属于你。” 阮蓝的心只是疼得缩到了一起。她只知道,今生,他属于她的时间,只剩下了一天多一点儿。随着几十个小时后他去广州,她也该彻底离开他的生活了。想到此生两人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她的心怎能不痛。 李奥阳只觉得这两天的阮蓝似乎分外黏他,睡觉的时候,她总是将他抱的紧紧的。很多次,她甚至会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之后,更是越发用力的抱着他,似乎不那样做,他就会消失似的。 李奥阳笑她也有这般孩子似的黏人的时候,心里只当她的举动是对这次“小别”依依不舍的表现。 这天晚上,注射完毕拔掉针头,阮蓝像往常一样蜷缩在李奥阳宽厚温暖的怀抱中,由他将自己的小手包裹在大掌里,替她按压着静脉上的针孔。 “奥阳,你能把我详细的治疗方案给我一份吗?包括我这段时间注射了什么药物,都给我一份完整的。”阮蓝闭着眼睛,柔柔问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想珍藏下来啊。因为这个病才使我们相遇的,所以,这套战胜病魔的治疗方案,对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也很有珍藏纪念的价值。” “身体经受如此痛苦的一段历程,去珍藏纪念它做什么?把这空间全都用作珍藏我们美好的时刻不好吗?” “奥阳,”阮蓝从他怀里探起头,看着李奥阳恳求道,“答应我好吗?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想珍藏。” 李奥阳低头抵着阮蓝的额头,锁定她闪着恳求的目光的眸子,道:“有我这么个大活人陪着你还不够吗?” “不一样的。”阮蓝做个了吞咽动作,以咽下喉中的苦涩,道,“就答应我嘛。” 李奥阳温柔地吻了下阮蓝的唇,说:“明天上午我得去医院加会儿班,回来给你。” 阮蓝终于安心了,她闭上眼睛,将身体彻底放松在他的怀抱里。 ☆、离开 分别时刻的时间总是过的分外快。眨眼间,便到了周一。 这天早上两人很早就起床了,只因晚上探讨这个早上要吃什么时,阮蓝坚持要为李奥阳做顿饭。 阮蓝说,在她居住的小城有个风俗“上车饺子,下车面”。意思是,家里有人如果出门远行是要吃饺子的,意欲外出圆满顺利;而归家后,则是要同家人一起吃面条,意欲这一家人 “缠”在一起,永不分别。 李奥阳自是不肯全权交由阮蓝一个人操持,便主动请缨给她打下手。其实说是打下手,多数还是他在“挑大梁”,阮蓝充当指导老师。和面时,阮蓝将水和面的比例配好,李奥阳实际动手操作;剁肉馅也是她坐在旁边指挥,李奥阳挥刀干活;真正开始包的时候,又是李奥阳擀皮,阮蓝负责包馅。 阮蓝只是希望,以后的生活中将会出现的时刻,都有他曾经参与过的记忆,这样,当她一个人面对那样的时刻的时候,至少还有记忆陪伴,不至于过份凄惶孤寂。 然而,以后的岁月中,阮蓝终会发现,那些有关于他的记忆,对她何尝不是一种折磨。那些活色生香的记忆,对于刻骨铭心的思念实在太过残忍。 李奥阳换好衣服要离开时,阮蓝仔细地替他整理了衣领,眼里满是留恋和不舍。 他就势将阮蓝圈在怀里,吻了吻她,说:“不要难过,明天晚上我就赶回来。” 阮蓝将头埋进他的胸前,最后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揽着他的腰身,说道:“奥阳,我爱你。”说完,她闭上眼睛,泪水汹涌决堤。 由她口中说出这三个字,这让李奥阳心里的幸福感又一次爆表。他俯下身深深吻了她,说:“都说小别胜新婚,看来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对你的回复,等我回来说给你听。” “奥阳,”阮蓝依依不舍地看着李奥阳的脸,说,“能现在说给我听吗?” 李奥阳像往常般刮了下她的鼻子,说:“这次依我,等我回来再回复你。有所期待,等待的时间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说完,他抬碗看了看表,说:“那么我先走了,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给你回复。” 阮蓝点点头,心里一阵儿窒息般的疼。这回复,她这辈子怕是都听不到了。 李奥阳终归走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阮蓝身体失去重心般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按照李昌瑞的计划进行的。阮蓝先是打了电话告诉陈姨她这两天要回家看看,让她暂且不用过来。 挂上电话,她走回卧室,从自己的日记本上撕下一页纸,摊在桌上,提笔写道: 奥阳,我走了。 写到这里,阮蓝只感觉情绪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到桌面上。但看到跟李昌瑞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她抹去眼泪,继续写了下去: 奥阳,这段时间,就当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之后,你依然按照先前的节奏去生活。就当我是一个在梦里曾经遇见过的人,渐渐把我淡忘掉就好。 一定不要找我,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在梦醒了之后,还满世界寻找那张在梦中看到过的脸庞。即便那张脸过于清晰,也不过是因为由梦来做背景,太过虚幻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39 。 短短的几行字,终止了他们之间无法测量的深情。 阮蓝没有写祝他幸福这样的话,“幸福”这个词太形象,当下的阮蓝不敢写。何况,此时传来了催促的门铃声,她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 阮蓝抬起左手,那枚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钻石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果断的将它从指间脱下,与李奥阳为她戴上时的小心翼翼大相径庭——她是如此粗鲁,如此决断。她不敢迟疑,她怕哪怕是半秒钟的迟疑,也会令她崩溃,继而失掉淡出他的生活的决心。 她将那枚戒指放到那页写着对他最后的话的纸张上,起身走去开门了。 李昌瑞仅仅等了五分钟左右,阮蓝就将她的东西收拾好了,仅那个双肩包而已。当初进来这个家的时候,她背着这个包,李奥阳背着她。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的事情。如今当她再次背起这个包,阮蓝觉得她好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几个世纪。 走出门口,在李昌瑞将房门闭合之前,阮蓝甚至舍不得眨眼睛,她只想再多看一眼这个承载着她珍贵到此生都不可能再复制的时光的房子。但是,房门终究还是闭合了。 随着房门被关上,阮蓝的眼泪也逐渐止住。她知道,她的人走了出来,可她的灵魂和她的心,却永远留在了这里。从此刻往后,她同她深爱的人告别了,也同她“自己”告别了…… 李奥阳走之前,阮蓝跟他有过约定,这两天的时间他们都不要联系,为的是让李奥阳安心在那边讲学,同那边的学者们好好研究探讨更好的治疗方案,以便造福广大跟自己一样病情的患者。为了表达她态度的强硬,阮蓝甚至说:“这两天你就是打电话我也不接的。我不想拖你后腿,影响你的工作。” 这样一来,阮蓝也为自己的“退出”创造了条件。 一个半小时多一点儿的时间之后,飞机降落在了上海的土地上。刚下飞机,温热的气息便迎面扑来,比之北方城市,南方城市似乎更加热衷于迎接热天。 不过,这些对阮蓝来说完全无所谓,冷也好,热也罢,都敌不过她心里的麻木。 她和李昌瑞到达医院,院长甚至亲自等在楼下,直到将阮蓝安顿在病房,李昌瑞这才同那院长一同走去了办公室。 阮蓝住的病房是这家医院的高级vip病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专门护士看护。在这样一个全国有名的肿瘤专科医院,非一般关系,很难安排住进这样的病房。 护士周到地为阮蓝测了体重,量了体温和血压,最后又从她手臂上采了血以便做血常规检查。她带着这些东西出去的时候,又细心地嘱咐阮蓝注意休息。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李昌瑞再次回到阮蓝的病房。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阮蓝,说:“这里面有张□□,密码写在这个信封里。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 阮蓝从床边站起身,她仰起脸看着李昌瑞道:“叔叔,请您不要这样做,您这样的举动不论是对我还是对奥阳,都是一种侮辱。” 李昌瑞看着阮蓝坚定的目光,拿信封的手不觉得抖了一下,他讪讪地将手收回,说道:“那么,无论今后遇上什么困难,都随时给我打电话。这边给你安排的主治大夫我刚刚跟他碰过面,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老专家,在这里,他会给你提供最好的治疗。” “谢谢。” 李昌瑞走了,走出阮蓝病房的那一瞬间,他的眼里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水花。他心想道:上天啊上天,你为何总是这样作弄人。阮蓝,请原谅一个父亲的自私。 护士再次进来的时候,阮蓝正呆呆地坐在床边。她倚在床头上,脸微微侧向窗口的方向。那窗户犹如一个四四方方的相框,将外面淡蓝色的天空框了起来,又被镶在一堵雪白的墙壁上。偶尔掠过几只展翅飞翔的鸟儿会打破这份寂静,似乎也在提醒阮蓝,那并非是墙上一幅没有生命力的画,窗户外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下午我陪你去做一个核磁共振检查,以便医生根据你的病情确定治疗方案。”护士走到阮蓝身侧,柔声说道。 阮蓝突然转过脸看着护士,说:“我想见见我的主治医生,就现在,您可以帮我安排一下吗?” “可是,你必须得先做了检查才能正式开始接受治疗呢。医生得根据你病情制定放疗计划,这里面又包含了很多项复杂的内容。” “我想先见见我的医生,我有重要事情拜托他。”阮蓝很坚定地打断护士的话。 “好吧,那我去帮你问问。” 大约五分钟后,护士和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士走进阮蓝的病房,他的态度和蔼可亲,问阮蓝道:“小姑娘,你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同我讲?” 阮蓝站起身,看了眼他的胸牌,知道他姓胡,便说道:“胡医生,我这里有一份关于我最后十次放疗的详细治疗方案,我请求您用这个方案继续帮我治疗。我不要做什么最好的治疗,只想按照这个方案,继续普通放疗就好。” 胡医生和护士诧异的对望一眼,有些为难地看着阮蓝说:“这个……” “胡医生,我求您了,如果您不答应,我只能马上办理出院手续,我决定不在这里接受治疗了。” “那么,你等等,我打个电话。”胡医生诧异地看着阮蓝,拨通了院长的电话。毕竟,这病人是院长亲自交代给他的。 等回电话的空闲时间里,阮蓝将李奥阳交给她“珍藏”的治疗方案递给了胡医生,请他过目。 胡医生是医院里有名的鼻咽癌专家,看完这份放疗计划也不免啧啧称赞。做出这样一份计划的医生,俨然比他的技艺更胜一筹。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得到回复后,他看着阮蓝说:“好的,就用这份计划继续为你治疗。” 阮蓝点点头,说:“谢谢胡医生。” “小姑娘,你让我看到了一份堪称完美的鼻咽调强放疗计划。”胡主任由衷道。 阮蓝却是愣住了,他说“堪称完美的调强放疗计划”,可她当时明明是做普通放疗的啊,她交的钱也只能做普通放疗才是。于是,她道:“医生,我一直做的是普通放疗啊。” “怎么可能,”医生上下打量了一番阮蓝,道,“你已经做了二十五次放疗了,要是普放的话,估计现在你不会有这样好的状态。皮囊炎也会比这严重了很多。”同时,他举了举手中的资料,肯定道,“这明明是一份调强放疗的计划。” 阮蓝彻底呆住了。 “行,既然当下你有这样一份如此完美的放疗计划,我们也不耽误时间了,马上安排你继续接受治疗才是当务之急。”说完,胡医生和护士匆匆离开了病房。 阮蓝呆傻地坐在床沿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奥阳一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0 开始便瞒着自己补足了余下的费用,为自己做了调强放疗。 只是,当下再想到李奥阳,阮蓝觉得,他遥远的仿佛同自己已经隔开了几个世纪似的。尽管从早上分开到现在才几个小时而已,可这段时间对阮蓝来说,竟漫长的如此夸张。 ☆、是缘 李奥阳在广州受到了学校师生的热烈欢迎。一天下来吃过晚饭,他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抬碗看了眼时间,以往的这个时候,是陪她注射的时间。 不知道她现在睡了吗?李奥阳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敲出那串数字后他又顿住了。想到昨天晚上,她一定让自己答应,这两天不要总想着给她打电话的认真劲儿,嘴边不免浮起一丝笑意。 他立在落地窗前,一双满溢幸福的眸子看着外面霓虹闪烁的城市。尽管还是春天,但广州这边的温度堪比初夏,夜晚的风扑在脸上凉飒飒的倒也惬意。 不过,总还是有些失落的。他俊逸的唇角微微上扬,怀抱中少了她的依偎,连凉风吹在脸上的惬意都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随之又想到昨晚她倚在自己怀里的话。 “奥阳,你对叔叔续弦另娶是不是存在看法?”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从没见过你跟叔叔像别的父子那样有坐到一起沟通的时候。而且,那天叔叔去诊室找你,你居然公式化的称呼他为‘李院长’。因此,我揣测,你对叔叔可能存在看法。” “其实,也谈不上看法。我爸有他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力,我不反对他再婚。可是,总不能在我妈走后那样短的时间就另娶他人吧?这曾一度令我怀疑,他从前对我妈妈的爱是不是装出来的。”这是母亲去世后,李奥阳第一次吐露他对父亲续弦的看法。 “奥阳,你觉得真爱能装出来吗?尤其是夫妻,常年日久的相伴中,就是拥有再高的表演天赋,也全然不可能几十年长久的装出一副深爱对方的样子啊。” 李奥阳想起她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无比挚诚,她还说:“我经常会想,这个世界上的婚姻分很多种,有一种是□□,因为爱情结合到一起的,这样的婚姻无比珍贵,也十分稀少。 “大多数的婚姻其实只是因为相互合适,加上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不足以抵御这世界的严酷寒冷,所以凑到一起相互依偎彼此取暖。这样的婚姻固然没有第一种美满幸福,却是当下我们多数人现实生存的写照。 “另外,最幸运的莫过于,一个人一辈子最好只体会这两种感情中的一种。否则无论怎样,都是会伴随着叹息和遗憾的。 “一辈子能拥有第一种婚姻的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一辈子只体会第二种婚姻的人也不悲哀。毕竟,在未体会过第一种感情的情况下,他会甘于这样的现状,与对方长相厮守地依偎御寒,这样的生活,倒也不失为一种平常安稳的幸福。 “若是先体会了第一种,不得已再去体会第二种,那样,之后的两个身躯就是依偎的再严丝合缝,两颗心的距离永远都咫尺天涯。因为他这一生中最深沉的爱和牵挂,已经给了第一个人,除了一具失掉了灵魂和心灵,但还余温尚存的空空的躯壳外,他再也给不了后来的人什么; “若先是先体会了第二种,再去体会第一种,表面上看是好运姗姗来迟,终于盼到了苦尽甘来,等来了之于自己真正合适的那个人。可心里的遗憾总归还是无法排遣的——何以在我最美好的时刻偏生没有遇到你呢?你何以这样迟的才来与我相遇呢? “而叔叔,我觉得他就是这种不得已组合的第一种。你说他在阿姨去世后那样短的时日就另娶他人,其实,我觉得在他心里,随着阿姨的辞世,什么也都变得无所谓了。他需要的,无非一个陪他御寒的人,他的心,早就已经陪伴阿姨长眠了。” “那这样看来,秦阿姨反倒值得别人同情了?等了这么多年,只等来了一具没有灵魂和心灵的空壳。” “就是啊,”阮蓝说,“因此,你不应该对他们抱有什么看法的,也该打开心灵接受他们才是。如果可以,谁都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不是吗?” 此时站在没有她在身边的城市,再一次想起她说过的话,李奥阳心里的感受,一如他当时对她的回复:有时候,我真想钻进你的心里,看看组成这样一颗细腻善良的心脏的材料究竟是什么。 想到阮蓝,李奥阳的心软软的,就像被南国的风吹化了似的。当下,他作出了决定。他拿出手机,拨出一段号码。 “爸,您睡下了吗?”听到电话被接通,李奥阳问道。 李昌瑞的心抖了抖,两年来,这是儿子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自己。然而,喜悦的心情立即被担忧取代。阮蓝的事情,莫非他知道了? “没有,我还在书房。”李昌瑞的语调平稳如初。 “爸,您和秦阿姨这个周末有时间吗?我想带一位重要的朋友回家,介绍给你们认识。” 听到儿子甜蜜的语气,李昌瑞心里的担忧顿时消失了。他相信,阮蓝那孩子不会不守诺言,刚才,的确是自己多虑了。他顺着他的语气说:“回来吧,这个周末我们都有时间。” “那好,”临挂电话时,李奥阳又说道,“爸,您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嗯。” 切断电话,李昌瑞眼睛里泛起一层濛濛水雾,儿子关心的话语,使得他那颗麻木不堪的心脏抖了抖。 那边的李奥阳却是满心欢喜。想了想,他还是拿起手机给阮蓝发了一条短消息:睡了吗?应该是想我想的难以入睡的吧?门诊那边的护士打针疼不疼?有我的技术好吗? 之后,时间一秒钟、一分钟的过去,李奥阳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始终也没有响过。中间却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这边医学院的教务主任同他确认明天上午讲座的时间安排;另一个是陆主任打来,商讨他负责的一个病患的情况。 这两通电话乍一响起,着实让李奥阳跟着兴奋了一场,他还以为阮蓝实在是思念难耐,索性给他回了电话呢。 他再次抬碗看了看表,快要九点半了,想必她真的是睡着了。李奥阳唇角含笑,给她发了一条带有“威胁”味道的信息:看来真的是睡着了,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居然在少了我的怀抱的情况下却也能安然入睡,这十足过份了啊。 阮蓝蜷缩在床上,第一条短信她就收到了,看了之后,她在心里回复了他:奥阳,我想你,少了你温暖的怀抱,我怎么也睡不着怎么办?我今天没有打针,所以不知道这里的护士打针疼不疼。不过,我想,无论是谁,都不会像你那样小心翼翼的。 然后,随着手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1 机屏幕暗了下去,泪水顺着阮蓝的眼角无声的地滑到柔软的枕头上。 良久,短信的提示音再次响起,看过他的第二条信息,阮蓝将手机贴到胸口,身体犹如受伤的小猫般蜷缩成一团。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护士进来喊阮蓝去放疗中心做治疗,并告诉她,她的治疗时间安排在每个工作日的上午九点钟。 不是下午的四点半吗?阮蓝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随后,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不是以前了,从此以后,一切都不会再一样的。 然而,当她躺在直线加速器的平台上,耳边传来熟悉的机器的嗡鸣声时,她嘴边却浮起一丝笑意。她知道,她的治疗,依旧用他做的方案,犹如,他还陪在她的身边。 由于实在无法进食,阮蓝的负责护士也准备为阮蓝注射营养针剂以补充体力。当然,还是用李奥阳为她开出的处方。 下午,阮蓝的注射还没结束,入院那天曾经见过一面的院长匆匆来到阮蓝的病房,他着急地看着阮蓝问:“小姑娘,有个事情跟你商量一下,可以吗?” 由于嗓子肿疼得厉害,阮蓝只是点了下头。 “有位重要病患住进了我们医院,但vip病房全都满员。你这间原本是两人住的,她也是名女性患者,所以,所以我想能不能暂且让她跟你住一个病房?两天后有个病房就能空出来,到时候她就搬过去。那么,这两天的时间,你看你能不能……” 院长的话还没说完,阮蓝便点头同意了。 本来,阮蓝也没想住这样高档的病房,就是让她搬去普通病房给别人腾地儿,她也是愿意的。 一个小时之后,朦胧中,阮蓝感觉病房里响起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位气质非凡的中年女人,身后拥簇着一群人走进病房。 那中年女人看到了阮蓝,马上止住脚步,并向身后的人示意让他们都出去。 “沈老师……”为首的一名青年男子的话,被中年妇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挡了回去。 阮蓝听到那妇人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说道:“大家的好意我都领了。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有护士二十四小时监护,你们都不用担心我,都回去吧。其它病人也要休息呢。” 在半推半就中,众人被她挡出了门外。随即,阮蓝听到了轻轻的关门声。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阮蓝看到这妇人朝自己走来。 阮蓝想,这位应该就是院长口中的“重要病患”。这时,对方已经坐在了她的病床边。 阮蓝近距离地打量着这妇人的面庞,对方虽说已经人到中年,却拥有着卓尔不凡的气质,身材也保持的很不错,圆圆的脸庞虽然刻上了岁月的印迹,但那皱纹并不扎眼也不多余,而是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她独有的风韵和气度。 “你好小姑娘,我叫沈青,这两天我可能要打扰到你一个人的清净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好听。 阮蓝摇摇头,脸上浮起一丝礼貌的笑容,声音微弱道:“没事儿。” “你是哪儿的?” 阮蓝抬起那只没有注射的手,指指自己的咽喉部,说:“鼻咽的。” 他们这些病患一般询问对方“你是哪儿的”,并非我们平时询问“你是哪里人”的意思,通常指的是病变部位。 沈青点了点头,看着阮蓝脸颊后部及脖子上的表层皮肤,呈现出一片焦灼状。她蹙着眉,似乎感受到了阮蓝的疼痛,关切地问:“疼不疼?” 阮蓝摇了摇头。 沈青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阮蓝的头。她的举动,反倒逼出了阮蓝的泪水。刹那间,她的慈爱令阮蓝想到了她自己的妈妈。 沈青温柔地拭去阮蓝眼睛里滑落的泪珠,说:“以后你就叫我阿姨。我是乳腺癌,做了手术,过来这边化疗的。我想,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阮蓝看着对方,郑重点了点头。 ☆、接受 晚上七点半多点儿,李奥阳赶回到了家中。打开门,室内一片漆黑,他以为阮蓝在跟他开玩笑。 他顾不上换衣服鞋子,将行李箱放下,一边开灯一边说:“这么做妻子可不称职啊,丈夫出差回来都不出来迎接吗?” 安静,一片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兀自回响。 想要立即见到阮蓝的迫切,使得李奥阳并没有多想,他径直朝卧室走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大床同他离开时一样平整,平整的似乎这两天都没有睡过人。 一丝不好的预感向他袭来。 李奥阳握住门把手的大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的视线很快便被那枚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吸引过去。一时间,他的眼睛被那光芒刺的有些生疼,心也颤抖的异常厉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梳妆台前的,更不知道他是怎样拿起的那张纸。只觉得头顶上空平白地响了一记惊雷,耳朵片刻失聪,眼睛也随之失明,整个世界都模糊的不成样子,就像她在信中说的那样——好像一场梦。 不肖得一分钟,他又想到了什么,将那枚戒指连同那张便笺匆匆揣进外套口袋里,撩开两条长腿匆匆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将车子开得飞快,忽闪而过的路灯灯光,透过车窗玻璃,明灭交替地打在他那如同雕塑般线条冷硬的脸上,冷峻直逼人心。 住院部后面的停车场里,李奥阳的车子甚至还未完全停稳,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已经走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进住院部。 顾彤正朝停车场走去,远远的,她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火急火燎地跑进住院部。她停住脚步,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然不见了那道匆忙的身姿。 她摇摇头,笑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奥阳一向深沉稳重,刚刚那人火急火燎的完全像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会是他。 当顾彤走进停车场,她的视线被一个从住院部门口走出来的,失魂落魄的男子所吸引,那不是李奥阳还是谁。这次,她正面向着他,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他只顾怔怔地走路,完全没有看到她。 顾彤几步撵到李奥阳身侧,问道:“奥阳,你怎么了?这么晚了你来住院部干什么?” 李奥阳似是没有听到顾彤的话,甚至有可能连她这个人走到他身边都没有意识到。因为,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止脚步。 顾彤疑惑的跟在他身后,看到他怔怔地上了车,她快步跟上去,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随他上车,却发现他已经将车锁上了。她又慌忙跑到驾驶室外,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片拍打着车窗。 折腾了良久,始终没有动静。 不得已,顾彤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让保安过来帮助自己,却听到车门解锁的声音。 她立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2 即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然而,她上车后看到的一幕,却使得她拉上车门的右手,迟迟忘了要收回来。她保持着这个动作,惊讶地看着双手徒然地搭在方向盘上,一对眸子空洞地凝视着前方的人。令顾彤的心疼得止不住颤抖的,是他满脸的泪水…… “奥阳……”良久,顾彤喊道。 “阮蓝走了。”半晌,他喉咙沙哑地吐出这四个字。似乎从远远的天边飘来,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什么?”顾彤有些茫然。 李奥阳的状态,使她一时弄不明白他指的“走了”是哪重意思,是她离开了,还是…… 又是几秒钟的沉寂,李奥阳将手伸进大衣口袋中,从里面摸出阮蓝留下的信,递到顾彤眼前。 这时,顾彤才意识到她的一只手还放在车门上没有收回来。她伸手接过李奥阳递过来的信,很快便明白,原来阮蓝是离开了。 当她垂下手将信重新交给李奥阳的时候,说道:“奥阳……” 她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因为李奥阳的车子在这个瞬间犹如箭般射了出去,顾彤甚至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人在座位上重重地反弹了一下,这才慌慌张张地摸着安全带扣到锁扣上。 李奥阳径直将车开去了一个酒吧,他丝毫不在意顾彤的阻挠,要了一瓶烈性酒,自斟自饮起来。 “奥阳,我们是医生,院里有规定,工作日不能喝酒。”顾彤伸手想要拉李奥阳的手臂,却被他甩开了。 李奥阳什么都没说,只是兀自灌下一杯杯苦涩的液体。 鲜少喝酒的李奥阳更是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不要命的饮酒方式,很快,他便醉了。整个人趴在吧台上动弹不得。 顾彤买了单,又叫工作人员帮助自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身材高大的李奥阳弄到车上。 车子平稳行驶的过程中,李奥阳突然睁开眼睛,痛苦道:“停车。” 顾彤刚将车在路边停稳,李奥阳立即推门下车,双手撑在路边的垃圾箱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顾彤站在李奥阳身边,脸上泪水横流,嘴里尽是苦涩的味道。她忍着心里的疼,适时将手中的矿泉水瓶递到他手里。 这一刻,顾彤满心心疼着李奥阳,可这心疼却涩的厉害,她深爱的男人,为了别人竟把自己折磨成这般。 顾彤半驮半拖,好不容易将李奥阳弄到他住的房门外,又从他口袋里翻出钥匙,打开房门。 这时,李奥阳似是突然清醒过来,他高大的躯体倚着门框,抬起一只长臂撑在另一侧的门框上,完全将顾彤挡在外面,说:“这里是属于我和阮蓝的世界,外人谁都不能进去打扰我们。所以,对不起,无法邀请你进去做客了。” 说完,他踉踉跄跄地走进门内,并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顾彤隐约听到他的声音说了一句:“阮蓝,我回来了。”然后,又听“咚”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撞倒了,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顾彤不放心,又抬手在门外敲门,边喊:“奥阳,你怎么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开开门让我进去。” 没有回音,但顾彤隐约听到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喊“阮蓝……” 她终于颓然地垂下手来,背靠着李奥阳家的房门滑坐在地上,一颗心备受煎熬的疼着。 第二天还未到上班时间,顾彤率先来到了放疗中心,她等在陆主任的诊室外,打算替李奥阳请天假。 不多时,陆主任也提早过来了,见顾彤等在那里,不免疑惑道:“顾彤,你这么一大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哦,陆叔,我是想过来替奥阳……” 昨天晚上从李奥阳家离开的时候,顾彤就打定主意今天一早过来替他请假。但她的话刚说到这里,便远远见到那道挺拔的身姿正朝这边走来。 她一时间顾不上跟陆主任说什么,只顾拿眼打量着他。他的神色较之以往更加严肃,脸上的表情绷得很紧,眼神在以往深沉的基础上,又添了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空旷、寂寥。顾彤注意到,他的额角上还贴着一个创可贴。 他的步履一如往常般坚定,但却透着难以掩藏的落寞。 走近了,陆主任抬脸看着他额角的创可贴,关切地问:“奥阳,出了趟差回来,怎么还负伤了?有没有问题?” “没事。”随后,他看着顾彤,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顾彤一时哑然了,他的样子,就好像昨天晚上他没见过自己似的。而陆主任此时也正用询问的目光盯着她看,那意思摆明了:你不是过来找奥阳有事情吗?这不是奥阳来了嘛。 当下,倒把顾彤弄得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回去吧,上班时间到了。” 李奥阳的语气令人听不出任何感情,却为顾彤的尴尬解了围。 凌晨时分,李奥阳从痛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地板上还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头痛的像是要炸开。 “阮蓝。”明知道不会有人应答,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地喊了声。心想她定会心疼眼下他的狼狈,而突然出现在眼前。 然而,周遭除了一片死寂之外,别无任何声音回应他。 他爬起来,踉跄着走去浴室,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脸望着镜子里的人。那人眉峰紧蹙,眉宇间满是痛苦,额角上还带着凝固的血迹。 “阮蓝,这个狼狈的男人你认识吗?怎么如此陌生?”李奥阳心里有个声音在问。 他定然不记得,额角的伤是昨天他进屋时倒在电视柜的边角上撞出来的。 他把浴缸里放满水,然后将自己整个浸在里面,水弥漫了他的身体,连同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甚至他根本没有理会伤口不能沾水,只是将他自己整个浸在水里,像是逃避什么似的,尽可能把自己藏在某处。 良久,他从水中抬起头,双目紧闭,沿着他英挺的脸颊滑落的,不知是水珠还是泪水。 住院部那边他去查过了,她的家庭住址留的很简单,只写到她所住的小城,没有街道,没有门牌。 她在纸上留给他的话,已经烙在了他的心上。每个字,都令他痛不欲生。 她说让他把她当成梦中人,那么如果这样的话,他自己也成了一个梦中人,随她一同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是一具失掉了灵魂和心灵,但还余温尚存的空壳。 她还说让他一定不要找她,说没有人会在梦醒了之后,还满世界寻找那张在梦中看到过的脸庞。可是,李奥阳想,他不是找她,他得找他自己,找他自己被她带走了的心和灵魂。 阮蓝,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用这样一种方式离开我的生活,我只希望,你还能给我一个让我找到你的机会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3 。 就这样,李奥阳从浴盆里站起身的时候,也决定了他会像她说的那样,继续先前的生活。不过,他会一直找她,一直找下去。尽管没有人会满世界寻找一张在梦中见过的脸庞,但总会有人满世界寻找他自己的心和灵魂,譬如,今后的他。 于是,他清洗了伤口,吃了早餐,像往常一样准时上班,认真工作。 他想起她那些分析婚姻、感情的话,她既然看的如此透彻,那么就一定能想到失去她后,他的生活状态。而他也笃信,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遇到,因为,善良如她,一定不忍心让他在这冷冰冰的世间,一直过着没有心和灵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更何况,他深知,她肯定还蜷缩在这世界的某个冰冷的角落里,等着他对她回复那句“我爱你”。 因此,为了将来某天的重逢,他必须得照顾好这具空空的躯壳,起码得保存温度,好温暖独自辛苦跋涉了良久的她。 ☆、缘来 从半个下午的交谈中,阮蓝得知,原来沈青阿姨以前是著名的昆曲表演艺术家,如今退居幕后,成了一名桃李满天下的昆曲老师。下午过来送她入院的人,多半是她的学生。 沈青阿姨为人直爽,生活态度积极乐观,半点不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该有的状态。阮蓝又想到圆形大厅里坐着的人们脸上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完全从沈青阿姨身上觅不到踪迹。 受她的积极情绪的影响,这个下午的五点钟——她原先会坐在诊室门外等李奥阳下班的时刻,她并没有感觉过份空虚。 然而到了晚上,阮蓝还是失眠,她怎么也睡不着,感觉身边空的很,空的令她摸不着边际,感受不到自我。眼睛张得大大的,半点睡意也没有。有的永远是泪水,阮蓝也不知道原来她的泪腺竟如此发达,源头充沛的如何都流不尽。 她侧躺着,尽可能地蜷起身子,纤细的双臂交叉在胸前,双手搭在肩头,用这样一种方式紧紧抱着她自己。也不知凌晨什么时候,在泪眼朦胧中,她迷糊了过去。 然而早上醒来时,她发现沈青阿姨正坐在她床边,一只手还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见她醒来,沈青道:“孩子,你心里埋藏着怎样的痛苦?以至于在梦里哭的几近窒息?那个奥阳,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是吗?” 心里委屈的人是最怕别人关切询问的,别人如果不问,倒还可以勉强保持坚强,一旦人家关心询问,这点坚强就会马上溃不成军。 泪水又一次在阮蓝脸上无声奔流,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沈青将阮蓝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说:“想哭就痛快地哭一场,别闷在心里,会把人闷坏。” 阮蓝开始断断续续地将她和李奥阳之间的事情告诉沈青。最终,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沈青抬起阮蓝的脸,看着她闪着泪花的眸子,问:“你后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重新让你选择一次,你不会不选择拒绝他的父亲,坚定地留在他身边?” 阮蓝惊住了,她抬脸看着沈青。沈青依旧一脸坚定,她追问:“你会怎样选择?” 阮蓝茫然了,她要怎么选择?要是她知道离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痛苦难熬,她还会选择离开吗?可是,她又想到以后,以后若是同他组成了家庭,有了孩子,到那时候,如果她的病万一复发,那么,当下她所体会的痛苦,他会加倍承受啊。 不,她不要他痛苦,她要他幸福。要痛,就让她一个人痛好了,连同他的痛她也愿意一并承受,只要他幸福。 沈青抹去阮蓝脸上的泪水,说:“要是再次选择,你选择留在他身边同命运抗争,那么事情就好办了。我立即帮助你办出院手续,你这就回去他身边。但是,如果你依旧不改初衷,那么阮蓝,你就得有承担这份选择的担当。生活中的选择题,没有试卷上的那么简单,选完了拉到。生活中,选完了,连同选择后的后果,也都得一并承担啊。 “尽管我比你在这个世界上多生活了几十年,但是,面对这样的选择题,我给不出你正确答案。阮蓝,我只能告诉你,听从你自己心的指引。我不劝你回去,也不劝你留下,因为我知道,你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阿姨,”阮蓝说,“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连同他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不是遇上我,他不用面对那样不可测的将来。或许会跟一个不怎么相爱的人结婚,但是,起码也是平和安稳的一世,很多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这样比起生离死别的痛苦,不是好了很多吗?” “阮蓝,你这孩子,让我说什么好?一颗心里,怎么装的下这样多的事情?”沈青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 “阿姨,我爱他,可是,我更希望我的爱能让他幸福,而不希望我的爱会成为将来引发他痛苦的□□。如果这样,那么,我宁愿选择提前终止,起码还能尽量减少他的痛苦。” 沈青叹了口气,将阮蓝拥在怀中,口中喃喃道:“只怕,无论怎样,他都会无可避免地承受痛苦。但,既是你认定了的选择,那么,你也要坚强的面对。” 阮蓝闭上眼睛,她不知道,她还能在思念他的痛苦中撑多久。 这时,进来几名医生和护士,他们走向沈青说道:“沈老师,我们过来给你的做个检查。” 沈青安抚地拍了拍阮蓝的肩膀,然后走到她那侧的床边。护士随后拉上了中间的布帘。 阮蓝还不到治疗的时间,她打开床头柜的下层柜门,从里面取出背包。她想拿本书出来,视线却被日记本吸引了过去。 将本子拿出来放到柜子上,她就那样怔怔地坐在床边看着那本子的封面。期间,她几次伸了伸手,却始终没有将它翻开。 “阮蓝,我们过去治疗室吧,时间快到了。”护士走进来,看着阮蓝道。 阮蓝点点头,回身拿起她的外套穿在身上。衣服往身上穿的时候,袖子拂到了柜子上的日记本,将它掀到墙壁跟柜子之间的间隙里,一时被夹住了,倒也没有立即掉下去。没有任何声响,背向它的阮蓝自然不会察觉到。 不过,她前脚刚走,那本子就再也撑不住了似的,一下子滑到地上。 等她治疗完毕走回病房的时候,房间里安静的很。阮蓝见衣架上沈青的外套没有了,想必她同医生们一道出去了。帘子依旧拉着,阮蓝没往那边看,只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当看到光秃秃的柜面时,阮蓝疑惑了,她的日记本呢? 她从床边站起身,弯腰往地上看了看,继而又蹲下去查看床下,什么都没有。 她着急了,动手挪动柜子,发出吱吱的声音。 “请问,需要帮忙吗?” 阮蓝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4 ,那布帘被掀开,一张阳光十足的脸庞正关切地看着她。 随即,阮蓝的视线落到他的另一只手上,他手中正握着她的日记本。显然已经看了大半,右手食指还夹在看的位置上,使那本子半合着。 阮蓝什么都没说,快速绕过床尾走到那人面前,双手不客气地一把将本子从他手中夺了下来。继而,她又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阮蓝的眼神,令那人一脸不解。随后,当看到她那样珍爱地将本子护在胸前的动作,他有些释然,笑道:“原来这是你的。” 阮蓝依旧没说话,只是更加憎恶地盯着对方看。如果说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这人在阮蓝的目光中不知得死多少遍。 其实这人长得眉清目秀,干净利落的板寸头,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样子。尤其他笑着的时候,那笑容里满含的阳光很容易感染到旁人。 但阮蓝似乎对他阳光的笑脸免疫,她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之后径直朝自己的病床走去。 “我想你是误会了,”那“阳光大男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变得有些紧张。他紧步跟在阮蓝身后,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看你日记的。我从地上捡东西的时候,在这个柜子跟墙壁的缝隙中看到的它。我以为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掉的,所以,才捡起来看的。” 这人边说,边用手指着相关地方,似乎那些地方可以给他作证似的。 阮蓝始终没抬头看他,她弯下腰,想脱掉鞋子上床躺下,因为,她感觉身体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但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她突然间猛烈地咳嗽起来,气都上不来的那种剧烈地咳嗽着,一张脸很快憋的通红。她双手撑着床边的柜子缓缓蹲在地上,对着地上的痰盂吐出一大口鲜血。她甚至还没缓过气来,便突然被人抱起来朝外面跑去。 她听见他语气急切的一遍遍地呼喊着医生。 阮蓝只想让他放自己下来,静静的不要动,她一会儿缓缓就会好。可是,胸口里传来的强烈的呕吐感使得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任他抱着自己百米冲刺般在走廊上跑着。 模糊中,阮蓝看到走廊上的人,无一不略显紧张的让到一边。 幸好,这时阮蓝的负责护士正推着放药的推车,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起先,这位护士也被那人狂奔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他怀里的人怎么着了。随后,当她看到他怀里人的脸时,立即朝他喊道:“停下来,赶紧将她放下来。快停下。” 终于被安稳地放在地上,阮蓝深深吸了口气。刚刚的颠簸,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这样让她靠一会儿,一定不要动。我去拿水。”那人单膝跪在阮蓝身后,并将她靠在自己怀里。护士看到阮蓝脸上的表情稍微平缓了些,便如此说道。 阮蓝只感觉眼皮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刚刚就像要死掉似的。不过,好在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了,那阵强烈的呕吐感在这样平静的状态下也渐渐退去了。 后背上传来一阵阵温暖,那样像“他”的怀抱。泪水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流下来,她口中喃喃地喊着:“奥阳,奥阳……你怎么才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人听到这个名字后,眉头微微蹙了蹙。这名字,他不陌生,他在刚才的日记本里不止一次见过。 ☆、思念 护士拿来水,阮蓝喝了几小口,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听见护士在训斥那个刚刚抱着她狂奔的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刚刚多危险啊。她那是治疗反应,需要稳定安静才是。你可倒好,以为是在百米赛场啊?你看看你那个速度,就是身体健康的人,被你那样抱着跑都吃不消,病人能受的了吗?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阮蓝从那人怀里直起身,由于背对着他,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只是护士那般严厉的训斥口吻令她觉得有些抱歉。 就像李奥阳曾经说过的那样,她一向这样,怎么也不肯因为自己让别人难堪。 她伸手抓起护士的手,声音微弱道:“我没事儿了,没关系的。他也是好意。” “好意就能办坏事了?刚刚幸好遇上了我,否则,他还不知道要把你抱到哪里去呢。你看看,你的脸现在还被憋的这样红呢。我现在想想都后怕。”护士依旧不依不挠。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弄清楚状况就……” 阮蓝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 “你现在感觉如何?可以动了吗?”护士丝毫没理会那人的道歉,只顾盯着阮蓝询问。要知道,这病人可是院长亲自指定要她监护的,她可不希望病人在她的监护下出什么意外。 阮蓝点了点头。 护士见状,抬脸看向阮蓝身后的人,语气强硬道:“别傻愣着发呆了,劳您再给抱回去。地上这样凉。” “哦哦。”那人倒是应声的痛快。 他手臂依旧小心翼翼地揽着阮蓝的肩膀,身体慢慢移到她身侧。一时间,局促地不知要如何抱她。 阮蓝这才看到他的脸,或许是刚刚跑的太急,也或许是因为护士训斥的过份厉害,总之,他的脸红的很,眼睛难为情的找不到着落点。终于,他再次轻轻地,试探着将阮蓝重新抱在臂弯中,缓缓迈步朝前走去。 他的臂弯郑重的有些夸张,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走起路来也小心的过份。 护士推着车走在前面,几乎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回身看了一眼,那人一脸紧张的样子令她哭笑不得,不免道:“早这样,她不就不用遭这样大的罪了嘛。” 将阮蓝在床上安顿好,护士便给阮蓝的手背消毒,准备注射。直到一切就绪,阮蓝偏过头去,发现那人还站在床的另一侧,正茫然地看着她。 “你,”他局促的双手好像不知要放到哪里,说,“你,还好吧?” “我没事儿。你出去吧。”阮蓝看着他,又说,“不管怎样,都谢谢你。” 阮蓝的这一声道谢,使得他的脸又不自然地涨红,他说:“刚才都怪我,我太缺乏常识了。” “怎么能怪你,你又不是医生。”阮蓝淡淡道,“你出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哦。”那人道,“那你好好休息。” 见阮蓝闭上眼睛,他又走回布帘隔壁,悻悻地坐到床边的一把椅子上。 刚刚真是惊心动魄。他懊恼地想:如果换成李奥阳肯定不会将她折腾的那样痛苦。旋即,他有些愕然,怎么会想到这个人?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心想,肯定是还沉浸在她故事中的原因。只是他又不免疑惑起来:她刚刚在迷糊中喊着“奥阳”。那么,李奥阳去哪儿了?他们那样深爱彼此,他怎么会没在她身边?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5 让她那样痛苦地唤他的名字。难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不能啊,两人的感情那样深,按说什么阻力都不可能将他们分开才是。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过后,隔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问:“阮蓝,刚刚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刚听外面护士说你怎么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阿姨,我没事儿,治疗的副作用罢了。” “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青重复道,“刚刚乍一听说,可吓了我一大跳呢。” 这时,布帘再次被掀开,沈青抬脸看向对方,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又低头看着阮蓝说:“阮蓝,阿姨给你介绍个新朋友,我的儿子——苏铭辄。” 阮蓝顺着沈青的话偏过头去,却将那人一脸的不自在尽收眼底。只见他局促地看看沈青,又看看自己,不自然道:“妈……” “来,明辄,你不是一直嫌自己是独生子太孤单嘛。妈妈给你找了个可爱的妹妹——阮蓝。以后啊,你就得有当哥哥的责任感,照顾好妹妹。” 苏铭辄的脸又微微有些泛红,他想,刚刚因为自己,还让她遭了那样的罪呢。要这么说,他这个哥哥也是极不称职的。 “你好,铭辄哥。”倒是阮蓝给他的不自在解了围。 苏铭辄摸摸脑后,不好意思道:“你好。” “以后呀,都是一家人了。阮蓝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或者跟明辄说,一定不要跟自家人客气呀。” 阮蓝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阿姨,您检查的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的挺好的,今天下午安排化疗。” “妈,要不然我请两天假,这两天过来照顾您吧。”苏铭辄一脸担忧地看着母亲。 “请什么假呀,你安心工作就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病是初期,没什么大碍。再说,本来我的身体素质就很好。况且,这里有护士随时照顾着,可比你这个没有医学常识的家伙强多了。” 沈青无意识的一句话,又令苏铭辄感到局促,他不免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更是感觉对阮蓝抱歉万分。一双眸子看向阮蓝的时候满是愧意。 “阿姨,铭辄哥也是想孝顺您呀。”阮蓝看出了苏铭辄眼神里的歉意,于是岔开话题说道。 “嗯,也是的,我这个儿子啊,倒是挺孝顺。不过,就是经常好心办坏事儿,尤其是没有医学常识。要是遇上医生开的药种类稍多,用法复杂些的,比如什么药早上吃,什么药晚上服,每种每次分别吃多少,他一准儿犯糊涂,保准儿一眨眼儿忘个一干二净。”每个母亲提起自己的孩子似乎总有一箩筐说不完的话,哪怕是像沈青这种令人敬仰的昆曲名伶也不例外。她继续道,“去年有一次,我血压有点高,那段时间正巧赶上我们排戏安排紧凑的时候,于是,他就自告奋勇地来医院帮我开了药。回去我问他分别如何服用的时候,他全都搞混了,连剂量都弄错了,害的我最终还是没逃得了进医院。” 阮蓝不免也笑了笑,没想到竟有如此迷糊的人。 苏铭辄对于妈妈的翻老底有些无可奈何,不过看到阮蓝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后,他心里倒也轻快了不少。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看也看过了,我身体好的很。你赶紧回去准备下午的节目吧。”沈青看着苏铭辄道。 “妈,我陪您吃过午饭回去也不迟。” “谁要你陪着吃午饭了,我现在有阮蓝这样乖巧的女儿陪着,你在这里显得多碍眼。”沈青握着阮蓝那只没有注射的手说道。 “妈,你这样喜新厌旧不好吧?” “本来嘛,谁让你是儿子,如果你是女儿,我保准不这样喜新厌旧。” 阮蓝看得出来,母子二人相处的气氛随和的很,听他们谈话的语气,不像是一对母子,倒像是忘年交。 时艳和焦雯雯最近有些郁闷,他们老师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比以前更加严肃了百倍不止。工作起来倒是同先前没什么区别,就是私下里更加寡言了。工作之外,除了给他们讲解难点和特殊病例,半个与工作学习无关的字,都不会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 顾医生倒是来的更勤了些,但她们老师脸上的表情,从未因为她的到来,而展露出哪怕一丝丝轻松的痕迹。 “雯雯,我怎么觉得李老师好像失恋了似的?”中午在食堂,时艳撩拨着餐盘里的食物说道。 “唉,”焦雯雯叹了口气,说,“尽管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从相关书籍的描写中,我觉得,李老师很符合失恋的症状。” 焦雯雯第一次跟时艳的观点达成共识。不过,这丝毫没令时艳感觉兴奋,她继续道:“雯雯,李老师好像抽烟了。昨天中午上班前,他刚进诊室,我就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不会吧,咱们医院肿瘤科的医生清一色不吸烟的。”焦雯雯道。 “我确定我的嗅觉没有出问题。”时艳肯定道。 李奥阳的确抽烟了。 工作之余,每当他对阮蓝思念难耐的时候,他总是会点上一支烟,用以麻痹那根唯一有知觉的,主管“思念”的神经。 每天晚上开车回家的途中,他总是将车速控制的异常平缓,就好像她还在身侧一样。 每天的那段路程,对他都是短暂的精神慰藉。那个时候,他心里总在想,或许一侧头,就能看到她如往常般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微笑。然而,或许他自己也清楚,这只是想象。因此,他总也不肯侧过头去,生怕他一看过去,她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等红灯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朝副驾驶伸手过去。以往他经常这样做的——他会在等红灯的时候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同她相视一笑。然而,这些天,多少次他伸出手去,触到的只是冷冰冰的空气。 每当将车子在楼下停车场停稳,他总是先点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才敢朝那空空的副驾驶座位上看去。这样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总会一遍遍回放着她曾经坐在那里时的样子。往往要指间兀自燃烧,倒退的香烟烫灼到手指,皮肤传来的疼痛,才会令他回过神来。 最难熬的恐怕还是晚上。深夜,怀抱里的空虚会无止境地蔓延开来并张狂的向四外扩张出去。他就被这漫无止境的黑夜、空虚,狠命撕扯着。那具没有心和灵魂的躯体,一会儿像是漂浮在没有地心引力的外太空,头脑、四肢轻飘飘的无处安放;一会儿又像被紧紧压在施了咒语的五指大山下,身体各处都传来被挤压的快要窒息的讯息。 这样的时刻,也是要坐起来点上几支烟的。通常,他挺拔的上身靠着床头,一双剑眉蹙的很紧,眼睛里的痛苦放肆且张扬。他身前放着烟灰缸,修长的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6 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倒是很少吸几口,只是想借助这样的烟雾袅袅,来填充这个无限空虚的房间。 ☆、继续 那天下午开始注射化疗药物之前,沈青还是搬出了同阮蓝共住的病房。就像院长说的那样,新的vip病房已经空了出来。 沈青怕她开始注射化疗后身体会出现一些强烈反应,到时候会影响阮蓝休息。但她又担心阮蓝一个人孤独,总是犹豫着不肯搬。 阮蓝却想着,沈青住进来这两天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本身她自己还是病人呢。阮蓝那边又怕她自己会拖累沈青,令她得不到好的休息,便对她说道:“沈阿姨,您放心好了,如果我觉得闷了,就去您的病房找您说说话。” 最终,在阮蓝的坚持下,沈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不过通过这两天的接触,阮蓝了解到沈青也并非是一个被命运眷顾的人。她青年时便已丧夫,至今,已然孑然一身的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因着这点,阮蓝对她更加敬佩——她不仅独自一人带大了儿子,事业也未从耽误过,早几年,她就已经被评为了国家一级演员。 跟沈青的相处过程中,她身上的那股子积极向上的抗争劲儿,也在无形中感染了阮蓝。阮蓝想,这阵子她实在太消沉了,甚至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阮蓝又想到了她的家,她的双亲,她肩膀上的责任…… 怎么着,也得先活下去,她想。 第二天上午,治疗完毕,阮蓝一边注射点滴,一边半靠在床头上看书。慢慢的,阵阵清雅的香气在她鼻端萦绕。一抬头,她看到苏铭辄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儿,瘦高的个子杵在她床前,一脸标志性的阳光表情看着她。 “铭辄哥,”阮蓝说着将书反扣在床上,对他说道,“怎么进来了也不喊我一声?” “看你在看书,我故意不让护士吵到你。” “哦,对了,”阮蓝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阿姨搬去新病房了,你还不知道吧?” “我知道,”苏铭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摸了摸脑袋,说,“我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说到沈青,阮蓝一脸担忧地问:“阿姨昨天下午开始打化疗了吧?她身体怎么样,反应大不大?”与此同时,阮蓝侧过身体,探下双腿,从地上寻找自己的鞋子,并说,“正好你过来,陪我过去看看阿姨。” 苏铭辄急忙阻止阮蓝的动作,说:“你老老实实呆着吧,妈妈挺好的。我妈身体素质棒的很,我刚刚就是从她那儿出来的。你这样过去,她肯定又得说我没医学常识了。” 阮蓝见苏铭辄的态度十分强硬,只好暂且作罢。她想,等今天的点滴打完,她一定让护士陪自己去沈青阿姨病房看看她。 “你在看什么书?”苏铭辄说着拿起她倒扣在床上的书,看罢书名,他说,“《□□的葬礼》,这本书人物刻画的很鲜活,尤其是新月跟楚老师的爱情,真挚、凄美,十分打动人。” 阮蓝点了点头,说:“这本书,我已经看过好多遍了,但依旧对它爱不释手。我总喜欢在春天看这本书。” “这就叫做‘伤春悲秋’吗?” “我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只是一种个人情怀吧。每年的春天,都会不自觉得打开这本书。” 苏铭辄笑了,他笑容里的阳光充满了整个病房。他拿起床头柜上他随身带来的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型收音机,递到阮蓝手里,说:“下午三点钟打开,频道我都调好了。” “怎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铭辄一直在阮蓝的病房里呆到将近晌午。期间,阮蓝几次让他过去陪沈青,他都说,就是去了,母亲也会把他赶来这边的。阮蓝这才知道,原来沈青还是不放心自己,硬是让苏铭辄过来陪她说话。 当下,阮蓝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为她占用了大把本该属于母子二人的时间。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苏铭辄问。 阮蓝摇了摇头,说:“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喉咙肿的厉害,什么都咽不下去。” “疼不疼?”苏铭辄蹙着眉,看着阮蓝焦灼状的脸颊后部,以及脖子上的皮肤问。 “不疼,没什么感觉的。” “没有什么方式缓解吗?” “医生说这是放射性皮囊炎,放疗的副作用,不可避免的。” “那只能这么任其发展?等到治疗结束能恢复好吗?” 阮蓝点了点头,又说:“就是好了,以后也不能完全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这些地方皮肤的肤色,都会变的暗沉些。” “暗点儿,黑点儿都无所谓。你本身皮肤太白了呢,黑点倒是更显得健康。” 苏铭辄的话还没说完,阮蓝突然吃惊地抬头看着他。 “我一直觉得你白的过分呢,或许该拉你到非洲晒晒太阳去。黑一些更显健康,我还是喜欢看你黑一些的样子。”李奥阳的话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际。甚至连苏铭辄的脸也换成了李奥阳的脸,阮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对方。看着看着,泪水满了眼眶。 苏铭辄起初一脸不解,他不明白为何阮蓝会突然用这样一种眼神看着他。但当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后,他突然恍然大悟,他想,她或许想到“他”了。 苏铭辄有些尴尬,伸出手去,他想要握住阮蓝的肩膀,但似乎又觉不妥。想了想,他大手在阮蓝眼前晃了晃。 阮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慌忙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说:“对不起,我走神儿了。” “是在想……”苏铭辄很想知道为何李奥阳没有在她身边,但这个名字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改口道,“记得三点将它打开,不要忘记了啊。” “嗯,忘不了。” “那好,我去妈那儿看看。” 苏铭辄离开后,阮蓝的心悸动不已,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他?怎么感觉他始终在身边似的?怎么好像他并没有完全离开自己的生活? 她上身靠在床头上,蜷起腿,眼睛失神地望向窗外,心想:奥阳,你这些天过的好吗?一定不要想我。我挺不想你会像我想你一样的想我,这样的痛苦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如此想着,泪水又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她闭上眼睛,心里却在止不住呐喊:奥阳,可是,我是如此的想你,想你看我时的眼神,想你说过的话,想你怀抱的温暖,想念你踏实安稳的脊背…… 这几天治疗下来,阮蓝身体上感觉到的副作用反倒轻了很多。她都已经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了。就像生活在蜜罐里的人,反而会不知道什么是“甜蜜”;整天与痛苦为伴的人,也会对苦痛的感觉变得麻木起来。 午后两点五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7 十五分,护士为阮蓝换上今天注射的最后一瓶药。这时,阮蓝的手机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阮蓝看罢,便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是苏铭辄提醒她别忘了开收音机。 一首歌曲唱罢,里面传来一道阮蓝并不陌生的声音。他说:“很高兴准时同大家相约每个工作日的午后十五点。一首歌曲之后,让我们来看看昨天节目最后,铭辄留给大家讨论的问题。铭辄这边看到朋友们的留言一长串,看来大家对这个事情的关注度挺高,也许大家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么,为了照顾今天新听节目的听众,铭辄将这个话题再重复一遍:假如,你不小心看了一个女孩子的日记,那要如何向对方表达歉意? “铭辄看到有位手机用户是这么说的:日记这东西是极其私密的,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就是侵犯了别人的隐私。尽管法律在这方面没有硬性规定,但在我看来,这是罪不容诛的。 “铭辄想,这位用户或许有被人看日记的经历,所以对看别人日记的人,始终难以释怀,因此用了‘罪不容诛’这个词。 “还有一位用户是这么说的:如果真的是无心看到的,那么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无辜,并非故意为之,就只好将自己的日记也交给对方看,这样就扯平了。 “那铭辄想再问一句,如果当事人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这该怎么办呢? “来看看这位用户的留言:如果是无心翻开的,在看到是一本日记后不再看下去也倒无所谓;但在知道了是日记后,又继续看了下去,那就令人不齿了。 “铭辄看到大家的留言还有很多。总之,大家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看别人日记的行为就是罪大恶极的小人行径,且无可赦免。 “那么,收音机前的你,又准备待偷看你日记的元凶如何呢?”苏铭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且充满感情,说完这句话,他话锋一转,将听众带入了今天的节目里。 阮蓝听着收音机恍然大悟,原来苏铭辄是一名电台dj。 节目结束,阮蓝qq提示音响了一声。她打开,苏铭辄发了这样一句话:如此,你准备几时将我这个罪不容诛的人推出午门?后面还配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带有“大人,我冤枉”的字样。 阮蓝嘴角弯了弯,对他的俏皮话,她只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大人,可否找个时机,容小的将事情始末细细向您道来?小的死不足惜,就是怕将来大人回想起来,会后悔当初对小的量刑太重,错杀亲信忠良啊。” “铭辄哥,我早就不怪你了。” “那哪成?既然所有人都说这样的行为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怎么能这样轻易就原谅元凶?岂不是纵容罪犯?” “那么,你想要我如何?” “将处斩时辰延至秋后,给元凶一段悔过自新的时间。大人意下如何?” “请问您是‘元凶’,还是‘师爷’?”阮蓝发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苏铭辄笑了,这两天私下里每次想到阮蓝,总是她满脸泪水的样子,他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儿,放松一些而已。 ☆、远 近 一周的治疗不紧不慢的结束了。周末,沈青和阮蓝在苏铭辄的陪同下,去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 或许真的存在个体差异,化疗后的沈青并没有遭受十分厉害的副作用。当然恶心呕吐还是有的,但是很轻微。或许,当一个人的精神头儿足够强大的时候,即便是病魔也得绕开她走路。 “阮蓝,下周你的治疗就完全结束了,到时候来家里住两天,家里的阿姨做饭很好吃。”长凳上,沈青握着阮蓝的手说。 “阿姨,我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也有点想家了呢。我想治疗完立即回家。” “那这样的话,阿姨也不强留你了,等你回来复查的时候,可一定得来家里啊。这里也有一个你的家。” “还有一个天山童姥样儿的妈。”苏铭辄插话道。 “有阿姨这样的妈妈是我的荣幸呢。” “阮蓝,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有缘。当时心里的想法就是:这不正是我想象中的女儿的形象嘛。” “哎呀,”苏铭辄修长的大手捂着脸颊,夸张道,“我在这里,是不是太多余了?” “是啊,所以,小苏同志,哪里凉快哪儿呆着去吧。”沈青作势白了儿子一眼道。 在没有遇到沈青苏铭辄母子前,阮蓝怎么也不会想象的到,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一种母子相处方式。 透彻的蓝天下,阳光慷慨地给予每一个人温暖。阮蓝抬起头,望着天边飘来的一朵白云,明媚的阳光晃得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她想:奥阳,这个周末你在干什么呢?那边的温度应该没有这里温暖才是。你有没有去我们一起去过的海边?偶尔想起我来,我的脸是不是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其实,我挺想事实是这样的。 可是泪水却不知不觉地滚下了脸颊。沈青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阮蓝拥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阿姨,我没事儿,”阮蓝说,“就是觉得挺幸运遇上您的。” 李奥阳并没有去海边,而是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去了阮蓝生活的小城。路上,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她的城市。 可是,当他沿着高速公路上的指示箭头下了高速的那一刻,他突然失去了目标。这种毫无征兆的失去,就像那天他出差回到家,推开门,她已经消失了时的感觉一样——猝不及防。 李奥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抽出一根烟点燃。或许是烟雾所致,他一双眸子里凝起一层水雾。 外面走过来一个兜售地图的小贩,李奥阳按下车窗,只见那人神色怔了怔,想必也是因为看到了李奥阳一脸僵硬紧绷的表情所致。 “请问,需要地图吗?”小贩说出这话,已然用了一种不同以往叫卖时的笃定语气,似是料定李奥阳并不需要似的。 李奥阳从钱包里拿出钱递给小贩,顺手将地图接了过来,并随之关上了车窗。 小贩从包里找出零钱,再抬头时,见对方的车窗玻璃已经紧紧闭合上了。他似是在补充客人的话,自己喃喃道:“算了吧。” 李奥阳顺着地图的指引朝市里开去。期间,倒是刚巧路过阮蓝家住的小区。 阮蓝家所在的小城并不大,市区不过由五条东西走向的大街和六条南北走向的道路组成。小城北侧有铁路经过,被铁路划分,铁路以北在当地人的意识中,俨然属于城郊了。 说是城郊,其实距离市中心的位置不过公交车六站地,在她们这个交通并不拥堵的小城,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而已。 而阮蓝的家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8 ,恰好就住在铁路以北,靠近通往市区主干道的一个老住宅区里。因此,由北往南,朝市区行驶的李奥阳必定要经过阮蓝家住的小区。只是,他并不知道而已。 走在她生活的城市的道路上,李奥阳的胸中微微激荡着一丝涟漪,他深沉的眸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或者商场,想着,或许这些地方都曾留下过她的脚步。因此,他看向那些建筑物的目光也越发包含感情。 他想,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在这样一条街道上相遇。她会站在阳光下,笑着嗔怪他怎么这样晚才找到她,她一直在等他的回复。 这样想着,明明是看似美好的未来,可是李奥阳的眼睛里,禁不住又升腾起一层迷蒙水雾。 第二周治疗结束,阮蓝还差一次,就可以彻底同这段历程说再见了。只是不知怎的,没有陆主任曾经说的万里长征走下来的喜悦,阮蓝的心头却突然涌上一种别样的情绪,仿佛,过得太快了似的。 她越发提不起精神,朦胧中,藏在她心里的念头挥之不去:奥阳,如今连每天的治疗都要同我告别了,总觉得你跟我最后的一点联系也要断掉了似的。 其实,早就已经断掉了。只是,每天当她躺在加速器治疗平台上,接受治疗的时候,因着用着他做的治疗方案,总觉得他还在身边。然而,连这样的一点儿念想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阮蓝觉得,她好像又要面临一场诀别。只是,她还是没有想好如何说“再见”。兴许,再也不会见也说不定。 做完最后一次治疗,阮蓝本想立即回家的。但沈青又改了主意,说什么都不应允,她怎么也不放心这样虚弱的阮蓝,一个人提着行李,乘六七个小时的动车回家。她一定要阮蓝到家里住下来,一来养养身体,恢复体力;二来,等到周末,苏铭辄休息,便可她送回家,这样她也放心。 阮蓝最终也没拗过沈青,只好在做完最后一次治疗后的周一,由苏铭辄接回了家里。 准备离开的时候,苏铭辄见阮蓝半点精神都没有,便要背她。阮蓝却语气委婉,态度强硬的拒绝了。 苏铭辄直起在她面前俯下去的身体,回过身去俯视着阮蓝的脸,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默默抄起她的包背在肩膀上,扶着她小心翼翼走出了病房。 回到家,一向大大咧咧的苏铭辄,却突然变得有些小家子气。 保姆为阮蓝铺床时,他不住地在一边嘱咐说:“一定记得换上那个纯棉的床单……哎呀,枕头也换了,换上那个纯棉的……不行,不行,那个抱枕不能这样放,得这样放……” 最终,在苏铭辄毫无章程的指挥下,保姆彻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苏铭辄索性自己动手,对保姆说道:“阿姨,麻烦您做晚饭去吧,我来收拾。” 那阿姨似乎松了口大气,如释重负地走出去。 苏铭辄走出房间,见阮蓝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看,不免伸手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有灰吗?” 阮蓝摇了摇头,说:“铭辄哥,你刚刚的举动真的很‘上海男人’。” 苏铭辄的脸却不经意有些泛红,他故意摆出一副强词夺理的样子,道:“谁说的,我可一直豪爽的很。如果深究起来,咱们还算得上半个同乡呢。我爸爸的祖籍也在山东。” “哦,”阮蓝点点头,道,“难怪。” “说下去。” “如果没看过刚刚你的表现,其实我也赞同你像条豪爽的山东汉子。不过,刚刚就……” “很娘炮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 “阮蓝,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还会拐着弯损人?”苏铭辄说着走去倒了一杯水,并从袋子里拿出医生为阮蓝开的药,从里面取出两样,他连同水杯一起放到阮蓝面前,说,“不要忘记吃药,这是饭前的,每种吃一粒。” 阮蓝惊讶地抬头看着苏铭辄,问:“铭辄哥,那次沈妈妈在开玩笑的吧?你这不是区分的挺清楚嘛。” 阮蓝的话倒是提醒了苏铭辄,这药如何吃,医生只说了一次。一共四种,有饭前有饭后,每种服用的数量都不同。为什么,这次他偏偏记得这样清楚? 苏铭辄怔怔地看着阮蓝。 阮蓝没有看苏铭辄,只顾将药挤到手里,端起水杯时,她才不经意地扫了苏铭辄一眼,说:“看来沈妈妈那次说的过于夸张。” 不过,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苏铭辄此时看着她的目光里,那样清晰地显现出与往昔的不同。 睡觉前,苏铭辄找出保温杯,将里面倒满热水,放到阮蓝的床头上。甚至连放置的距离,都要确保她伸手就能够的着。 临出去前,他又不止一次地询问阮蓝,要不要换床厚些的被子。因为妈妈曾说过,阮蓝特别怕冷,让他找床厚实些的被子给她盖。 对于他的问题,阮蓝都回答了好几遍。最终,当苏铭辄又一次走到门口准备折回来时,阮蓝突然说道:“铭辄哥,你可又开始小男人作风了啊。” 苏铭辄无奈地笑了笑,道:“门我不关了,我就睡在隔壁,晚上有什么需要,一定喊我。” 见阮蓝点头,他这才离开。走出门口,又回身道:“那个保温杯里的水不要倒出来立即喝,会很烫,知道吗?” 阮蓝也朝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同时伸出两根手指道:“真的知道了。您已经说过两遍了。” 苏铭辄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摸摸鼻子,离开了。 阮蓝摊开日记本,在上面写道: 2010年4月19日  周一  阴 奥阳,我今天结束治疗了。昨天做了检查,这边的主治医生说,我身上的病灶部位已经完全没有了,治疗成效十分可喜。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着重恢复身体受放疗影响出现的创伤。 可是,奥阳,我从来没有把这些当成是“创伤”。我甚至希望我的反应能更加强烈些,希望我身上的“创伤”能延长的时间更长久些,因为,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与你并存的宝贵回忆。我想留住所有与你有关的记忆,哪怕很痛,只要它是与你相关的,我都觉得那是幸福。 奥阳,我曾经问过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你说没有。可是,如今我才知道,你竟还瞒着我,为我交了那样一大笔治疗费…… 此生我欠着你那样多的债,来生,你可一定来找我讨。奥阳,若是真的有来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松开抱着你的双臂,再也不会了。 ☆、你的好 苏铭辄总是不大放心阮蓝。午夜时分,他轻步走进阮蓝睡的房间,却见,她侧身躺在床上,蜷缩起来的身躯不住地颤抖,嘴里喊着一个他烂熟于心的名字——奥阳。 苏铭辄几步来到阮蓝床边,他双手握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49 着她的肩膀,轻轻唤道:“阮蓝,醒醒。” 朦胧中,肩头的温暖那样熟悉,阮蓝睁开泪眼,眼前浮动着李奥阳关切询问的脸庞。她再也控制不住她自己,伸出双臂紧紧揽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间,道:“奥阳,你怎么才来?我这样想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我好了,我都好了。检查报告就在我这里,我去拿给叔叔看,我以后好好锻炼身体,我保证不会复发……奥阳,我们今生也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阮蓝洒在苏铭辄脖子上的泪水,使得苏铭辄脖子上的皮肤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她的肩膀抖得那样厉害,她的泪水那样凶猛。 苏铭辄抬起双手想要拥住她的肩头给予她温暖和安慰,可他又不想吵到她,残忍地将她拉回现实——这里没有李奥阳,他是苏铭辄。 他就那样尴尬的在阮蓝背后擎着一双手,甚至连安慰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哭了好久,直到涌入鼻腔的气息令阮蓝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这才逐渐缓过意识:她现在身处的城市,隔着李奥阳生活的城市接近一千公里。 她颓然地松开紧拥苏铭辄脖子的双手,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没来得及藏好的失望。她低下头,说:“对不起,铭辄哥,我刚才……” “把我当成……。”苏铭辄梗了一下,终是没能说出那个名字。 阮蓝没吭声,也不解释,只是深深地垂下头去。 苏铭辄不想她继续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他沉淀了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看着阮蓝垂头的动作,说:“这样的你,也令我想到一个人。” 阮蓝抬起头,看着苏铭辄,眼睛里透着疑惑。 苏铭辄没有看她,视线盯着雪白的墙壁,似是已将那墙壁穿透,向更远的地方延伸了出去。他认真道:“你知道么?你的特长是低头。有的人善于说话,有的人善于笑,有的人善于管家,你是善于低头的。” 阮蓝果然笑了,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说:“这是范柳原说白流苏的话。” “但是,很应当下的情景。” “铭辄哥,你跟范柳原可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的人。” “哦?” “我印象里的范柳原,他是一个在万花层中生活的纨绔子弟。要不是适逢战争,香港那座城沦陷了,他不会甘愿只倾心于流苏的,命悬一线的灾难面前,会令人参悟很多。可是如果换到和平世界的今天,没有那样一场倾城的战争,范柳原就不会有机会意识到他的生命中也可以只有流苏一个女人,他依旧会过那种玩世不恭的生活——同不同的女人逢场作戏,但就是不肯交出心、付出感情。” “那么,我又是什么类型?” “铭辄哥,你上学的时候是三好学生吧?” “怎么说?” “那么,现在你就是三好男人。不,得再加上两好,”阮蓝伸出一只手,在苏铭辄眼前晃了晃,道,“是五好男人。” “能例举吗?” “热心,善良,孝顺,周到,谨慎,而且,非常会照顾病人。” 苏铭辄笑了,道:“怎么又过于牵强地给我加上‘一好’?妈口中的医学白痴、没有常识,在你这里全都给我平反了?” “我觉得沈妈妈的话过于夸张。当时我就想,这世界上不会有这样迷糊的人。” “妈的话一点都不夸张。遇上你之前,我确实那样。” “哦,”阮蓝点点头,道,“那看来,是我的病治好了你的病。” “或许,是的。” 苏铭辄想起她的日记,开始的几篇,她不止一次地暗自揣度李奥阳说过的话的意思,然而,当下,对于他自己这样直白露骨的话,她居然全然无动于衷,甚至还能开开玩笑。涩涩的味道盘踞了心头,他想,谁都不会愿意为“无关紧要的旁人”多花心思。 苏铭辄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两点。他说:“快睡吧,刚出院,不要熬夜。” 阮蓝突然醒悟过来,她伸手推苏铭辄离开,道:“你快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做噩梦之前,记得先喊我一声。”临走时,苏铭辄看着阮蓝,开玩笑道。 “好的。” 李奥阳,这三个字在苏铭辄心里反复折腾了一宿,直至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朦胧睡去。然而,不消得几分钟,他便被一阵儿急促的拍打门板的声音惊醒。 睁开眼睛,便见保姆焦急地朝他走来。因为阮蓝住隔壁,他怕她晚上有什么需要会叫他,所以,他没有关房门。保姆刚刚拍打门板,不过是为了叫醒他。 “铭辄,我得请几天假回趟老家,孩子病得挺严重,我得回去看看。”保姆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姨,你别着急,你先去收拾东西。我这就换衣服送你去车站。”苏铭辄说着,拿起自己的衣服,示意保姆出去。 “唉,谢谢。”保姆说完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保姆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临走时不忘对闻声出来的阮蓝道:“阮姑娘,对不起,不能给你做早餐了。” “没关系,阿姨。”阮蓝说着,拿起博古架上的车钥匙递给苏铭辄嘱咐道:“路上慢点。” 苏铭辄接过钥匙,点点头,说:“我送阿姨回来顺便带着早饭。” “别管我了,你们赶紧走吧。”焦急的情绪总是带有传染因子的,很容易令两旁人跟着着急。阮蓝的脸上也布满担忧之色。 苏铭辄将早餐和午餐都带了回来,略带歉意地看着阮蓝道:“今天早饭和午饭,你只好暂且凑合一下。我上班后托同事看看能不能找个好些的钟点工,这些天顶上阿姨的缺儿。” “不用这样麻烦,我整天在家呆着也怪难受的,这点家务干着也当锻炼了。” 苏铭辄没说什么,一是因为上班时间已经到了;再者,他心里决定好了的事情,即便有反对声音,他也鲜少去同对方争辩,只是默默按照既定的想法去做。 “唉,铭辄,等我一下。”下了班,步履匆匆的苏铭辄被人从身后叫住。 是方哥,电台一档法制节目的主持人。 “你上次借我的书本和资料,我得再借来看看。” “没问题,方哥,明天上班帮您带来。”苏铭辄说完又要走。 方哥拉住他的胳膊道:“一起走吧,你载我去你家取一趟。明天我节目里有个典型案子,我记得曾经在你给我的资料里看到过类似的。我得利用今晚的时间补补。”方哥几乎得小跑几步才能跟得上苏铭辄的步伐,语气疑惑道,“咦,你这小子通常是下班困难户,今天怎么走的这么着急?” “不过,方哥,路上我得去趟超市。” “家里不是有阿姨吗?” “阿姨家里出了点事情,回老家了。”苏铭辄像是想到了什么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0 ,步子也慢了下来,看着方哥道,“方哥,让嫂子帮着问问家里的钟点工,有没有干活仔细,能照顾病人的?最好能立马上岗。只要人细心周到,价格不是问题。” “这个没问题。沈老师,身体最近还好吧?”方哥理所当然地认为,苏铭辄提出的要求是为了照顾他母亲。 “我妈是初期,医生说问题不大。” 这时,两人已经上了车子,苏铭辄发动车子的时候,方哥又说道:“这病初期没什么事儿,就跟得个感冒似的,治治就过去了。何况,沈老师一向心态好的很。” 苏铭辄没有回答,他只想着这一路上的行程该如何安排。 阮蓝在家简单收拾了一番,将垃圾归拢到一个袋子里,便带上帽子围巾,武装齐全准备开门去丢垃圾。 其实,这个季节的上海,温度已经很高了。帽子和围巾也完全该压箱底才是。但阮蓝到底身体虚弱,倒也没有正常人感觉那样热。再者,她脖子和脸颊后部的皮肤,焦灼一片,像是烫伤刚好——表层皮肤一块块皱皱巴巴的,难免令人看着奇怪。而围巾和帽子,倒是正好可以掩去这些“异常”。 怎知,她的手刚触到门把手,房门便被从外拉开。随后,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映入眼前。捧着它们的人,带着惯常的阳光脸庞看着她,但在看到她手里的垃圾袋后,脸色不免严肃起来,语气也有些强硬:“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说着,他将手中的一个超市购物袋放到门内,伸出手去,生气地夺下她手中的垃圾袋。 “呦,铭辄,难怪你老大不小了,总是对找女朋友的事儿漠不关心,原来你也上演了一出金屋藏娇啊?”方哥看着阮蓝精致的五官,黑白分明、亮闪闪的双眸,以及她显得过分白皙的脸色说道。 苏铭辄将垃圾袋放到门外,一抬头,正将阮蓝一脸着急想要解释的表情看进眼里。他回身看着方哥,道:“方哥,说什么呢,这是舍妹。” “得了吧,舍什么妹呀?谁人不晓侬是独子,还在这里跟我装。我说呢,一路上又是花店又是超市的,原来这是过起了二人世界啊。”方哥说着,朝阮蓝伸出手去,道,“弟妹,你好,我是铭辄的同事老方。” 阮蓝无奈地伸手同对方握了握,并解释说:“方哥,您真的误会了,我和铭辄哥真的是兄妹,我是沈妈妈的干女儿。” “喔……”方哥只是拉长声音,意味深长道,“明白,明白了。” 进去苏铭辄房间拿书本资料时,他又打趣道:“铭辄,连令尊那关都过了?都共称‘沈妈妈’了。你小子一步到位啊。” 苏铭辄将资料递给方哥,苦笑道:“您没听人家叫我‘铭辄哥’吗?关系摆的多明了?” “你呀,你这就不懂了,女孩子一般对默默喜欢的男子都称‘某某哥’。” “你怎么知道?” “你嫂子在家看韩剧,都是这么演的。” 苏铭辄一下子泄了气,其实,这希望本也就是徒生,他那样了解她的心…… 他看着方哥,道:“方哥,资料和书您不用还我了,回去慢慢研究。” “那好,我这就闪人,”方哥坏笑道,“阿拉是过来人。所以,阿拉知道,这个时候杵在这里做灯泡瓦数太大……” ☆、他的伤 方哥走了,苏铭辄重新拎起他去超市买的东西走去厨房,经过阮蓝身边的时候,他语气淡然道:“方哥的话你别介意,他那人就爱开玩笑。” 阮蓝随他一起走进厨房,说:“当然不会。不过,铭辄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天天给我买百合花儿了?那样纯洁高雅的百合,放我这里,不对称啊。” “哪里不对称?” “我嘛,不过是乡野田间的一棵杂草,那样端庄高雅的百合放到我这里,多浑然不搭呀。” “你有着杂草般的坚韧,但又具有百合的纯净,百合也不过仅仅展现了你性格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有这么夸自己妹妹的吗?”阮蓝笑道,“说真的,铭辄哥,你是不是想让我开花店啊?” 苏铭辄笑了笑,将阮蓝推出厨房,说:“我做饭的时候,不习惯人家在身后监督。” “这是什么习惯?” “据说,高级大厨都有这样的习惯。” 过了个把钟头,晚饭好了。苏铭辄戴着隔热手套,将一个白底画着一棵兰花的砂锅端了上来。说道:“尝尝我的手艺。” 他将砂锅盖子揭开,阮蓝只见热气袅袅,但受放疗副作用的影响,她现在嗅觉和味觉完全失灵。医生说这得根据个人体质恢复,短的一个月,长的三四个月、半年不等。 “一定很香。”阮蓝道。 “我给你炖了滋补药膳汤。它包含乌鸡,枸杞,枳实,牛蒡,黄芪,当归。我咨询过单位做养生专栏的同事,那专家说这样汤最滋补。” “铭辄哥,那专家是做女性生育专栏的吧?这,我怎么感觉像是坐月子的人吃的呢?” “总之,体质虚弱的人均可服用。”苏铭辄盛上一小碗,放到阮蓝面前,说,“可惜的是,你现在尝不到味儿。不然,我煲汤的手艺那可是首屈一指的,连妈都赞不绝口。” 阮蓝用勺子舀了送进嘴里,咽下后道:“那么,一会儿我们去医院送给沈妈妈尝尝。” “好的。”苏铭辄眼睛不眨地看着阮蓝问,“还顺口吗?” 其实阮蓝哪里吃得到味道啊,现在无论什么美食,对她来说全都木唧唧的一个味。但为了不悖苏铭辄的面子,她连连点头道:“好吃,好吃。铭辄哥,你可以跟单位申请做美食专栏。” “是吧。妈都说我煲汤的手艺堪比酒店大厨,可以自己注册个商标,开个全国连锁加盟店,保证食客满座。阮蓝,到时候过来给我做总经理,我给你股份,盈利良好的话,年底分红。” 阮蓝突然怔住了,她的目光盯着砂锅上那棵细长的兰花,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 “将来你退休了,我们就开个小饭馆吧。主题风格主打温馨的家常菜。你做主厨,我当老板娘。” “干的好的话,老板娘多发奖金。” 泪水瞬间就下来了。多长时间的事儿了?怎么一会儿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会儿又像隔了几辈子那么久? 阮蓝的泪水又一次让苏铭辄的心揪到了一起。他将抽纸拿到她眼前,默默转身朝厨房走去,背对着她道:“不是要去看妈吗?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沈青的状态一如既往的好,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单从气势上就把病魔压退了大半。她喝了两小碗鸡汤,连连夸赞儿子手艺好。 两个孩子呆了几十分钟,她又一个劲儿督促他们回家早点休息,不忘嘱咐苏铭辄好好照顾阮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1 蓝。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阮蓝只是侧头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繁华大上海的夜景,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从前李奥阳载她从医院回家路过的景致。 她想起,有一次,她说要还他打车的钱,他故意将车停的很急很重,要不是绑着安全带,那次她差不多得撞到头。 记忆那样清晰,清晰到每每想起来,都如同将心上的伤口豁开,再细细撒上盐。 “阮蓝。”等红灯的时候,苏铭辄突然唤着阮蓝的名字。 “嗯。”阮蓝没有立即偏过头,漫不经意地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珠。 “我只知道故事的开头,却怎么也想不通结尾。”苏铭辄道,“要是你想,我可以帮你把他找来你身边。” 说完这句话,苏铭辄只感觉一颗心似是被扔到了冰柜底层,上面还压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冰。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信号灯,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不,”阮蓝侧身对着苏铭辄斩钉截铁道,“铭辄哥,你一定不要这么做。我们,我和他,这辈子不可能了。” 苏铭辄侧头看了阮蓝一眼,前面的车子开始缓缓移动,他也随之慢慢前移。 “他父亲是那家医院的院长。而且,他亲自来找过我,告诉我他妻子去世的原因,是淋巴癌。 “他母亲的离开,是他父亲心中难以抚平的沟壑,这,我看的出来。之后,他的父亲恳请我,请我一定离开他的儿子,他不希望他的儿子将来的某天,会经历他所经历的痛苦。”阮蓝缓缓将她一定要离开他身边的原因说了出来。 “他怎么肯放你离开身边?”苏铭辄眉头皱了皱,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前面的故事他都异常清楚,他从她日记里面的描写看得出来,“他”,早就爱上她了。 阮蓝的脸再次瞥向窗外,泪水无声地从眼眶中滴落:“趁他出差的时候,我偷偷来的上海。” 一阵沉默。苏铭辄只是专心致志地开车。不过,他一向舒朗的面庞却变得有些阴霾,浓浓的眉毛也紧紧蹙到一起。 “那么,你现在已经好了,也该回到他身边去才是。你那样子离开,对他,也是一个不小打击。”片刻后,苏铭辄打破沉默道。 阮蓝嘴角僵硬地扯了扯,说:“出院的时候,医生不都说让我一个月后回去复查吗?而且,以后还得保持定期复查。那也就是说,我的病存在复发的可能。而且,我也知道,如果一旦复发,几乎等同于被判死刑。” 苏铭辄猛打方向盘,突兀地将车子开到路边停住。他解开安全带,一把将阮蓝拥在怀里,很紧很紧,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两行清泪无声地滴在阮蓝帽子上,继而消失无踪迹,他说:“不,不会,绝对不会。你,你这样好的人……” 阮蓝双手试探着来到苏铭辄胸前,将他推开一段距离,反而安慰他说:“铭辄哥,你别这样难过。其实,我现在倒是看的很淡了,生死由命,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和他有过约定,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找得到彼此,到时候,无论怎么着,再也不分开了。” 苏铭辄拥着她的手臂逐渐变的僵硬,他松开她,重新系上安全带,说:“我刚刚失态了。” 阮蓝冲他笑了笑,道:“你这也是关心我嘛。有个哥哥,感觉真的挺不错。” 苏铭辄回了阮蓝一个微笑,心,却在冰柜底层竭力挣扎着。“哥哥”,她心里给予自己的定位。 “李奥阳,你知道你有多幸运?”苏铭辄在心里默默同那个人说道。 就是这天下午,顾彤过来李奥阳的诊室等他下班。 李奥阳新收治了一位病人,时艳正在给他做收治记录。看着他的病历,时艳突然道:“哦,我们不久前收治了一个跟你同样病情的患者。” 那病患一听,不免伸长脖子,问:“是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恢复了吗?” 这种病的病人们,他们最关心的都是同种病友的治疗恢复情况。 “应该好了,”时艳道,“她没做完就停止了,不过治疗后期就已经完全控制住病情了。” “那她为什么不坚持?”那病患满心好奇。 时艳抬头看向旁边的李奥阳,问:“是呀,李老师,阮蓝怎么没有治疗完就突然不见了?” 李奥阳正在给另一个病人开药,时艳口中说出来的名字,令他的手抖了抖,刚写出来的那个苍劲有力的字,也被一条斜线划的不成样子。 还是顾彤走上前来道:“治疗后期这患者转院回家了,因为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回家治疗方便些。她现在也已经治疗结束,没什么问题了。” “哦。”时艳和病患同时应答道。时艳对这个解答疑惑的很,而病患则满眼燃烧起希望的光彩。 陆主任喊李奥阳帮他去看个病人资料,李奥阳应声离开诊室。 做完收治记录,时艳对病患道:“行了,明天上午九点钟,过来等着做定位。” 病患道过谢,离开了。 顾彤犹豫了几分钟,终于对时艳和焦雯雯说道:“以后,在李医师面前,尽量不要提阮蓝。” 焦雯雯和时艳好奇地对望一眼,然后齐齐不解地望着顾彤。 “总之,就是不要再提了。”顾彤笑了笑,那笑容里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没有商量;二是,没有解释。 时艳和焦雯雯彼此又对视了一眼,尽管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都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 李奥阳现在偶尔也会同顾彤一起回家。因为阮蓝曾经跟他说过,让他理解父亲和秦淑莲。她说,他们不过是凑到一起取暖的“可怜人”。 吃饭的时候,李奥阳表情麻木,他接过秦淑莲递过来的汤碗,道了声谢。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变化,但是,没有人去戳破,去询问他原因。 对所有一切都心知肚明的李昌瑞自然不会问他,不是说要带朋友回来吗?怎么迟迟不见对方? 李奥阳的痛李昌瑞了如指掌,但他也只能任由他痛着。他想的是,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一阵儿就会过去,总好过将来过着像自己一样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奥阳,你抽烟了吗?”李昌瑞放下碗,看着浓眉紧皱的儿子问。 “偶尔。” “戒了吧,你是医生,清楚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尽量。” “你们慢慢吃,我去趟书房。” 李昌瑞说着站起身。 “我吃好了,”李奥阳也随之站起来,看了看在座的人,道,“秦姨,爸,我先回去。” “等一下,我也一起走。”顾彤跟在李奥阳身后离开了。 秦淑莲默默叹了口气,起身收拾餐桌。 ☆、回家 “奥阳,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郊外,放松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2 放松。”顾彤看着专注开车的李奥阳说。 “周末,我有安排。” “很重要吗?不能推掉?” “很重要。” 顾彤垂下头,思考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奥阳,阮蓝她选择以那样的方式离开,足以证明她不想再见你。而且,她给你的信里不是也清楚地告诉你,让你不要找她吗?若是她存心不想见你,你就是天天去她的城市也一定不会见到她。” 李奥阳没有说话,依旧平稳地开着车子,但他的面部线条却冷硬到连周遭的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奥阳,”顾彤看着他,心疼道,“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车子拐进顾彤住的楼下,李奥阳将车停稳,缓缓道:“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她也一样痛苦着。” “奥阳……”顾彤说着,双手握住李奥阳的右手。 李奥阳将手从顾彤手中抽出来,说:“顾彤,我的生命里只有阮蓝。” 顾彤的手顿住了,突兀了好长时间,她才默默收回来。推门下车,一身的落寞无法排遣。心里的那句话:那你可知,我的生命中只有你?最终还是被她压退回苦涩的心底。 李奥阳的车子绝尘而去,身后的痛苦、纠结,肆虐且张扬。 周六这天清晨,阮蓝和苏铭辄登上了北上的动车。为了节省时间,苏铭辄原本想买机票,但阮蓝说她上次乘飞机很不舒服,下飞机后有五六分钟耳朵几乎失聪,她坚持要乘火车。但她没曾想到,苏铭辄居然买了两张动车的卧铺票。 “铭辄哥,七个多小时的路程而已,买卧铺实在奢侈。”列车开动了,阮蓝依旧心疼。 “七个小时‘而已’?”苏铭辄将他铺位上的被子连同阮蓝自己的摞在一起,又将它们靠在“床头”,将阮蓝扶过去的时候,他瞪着阮蓝说,“这样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你还‘而已’?” “可是这样花钱太多了,票价堪比机票。” “尽管我没有很多钱,但是,我从来都认为那句话讲的在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同理,因为钱,而让身体遭罪就更没必要了。” “铭辄哥,你还真不愧是学法的,你这一通摆事实讲道理,直接让我无言以对了。” “那么,以后我只好在言语上占尽优势。” “那不行,那样我就告诉沈妈妈,说你欺负我。”说着,阮蓝低头摸了摸左手腕上一只翠色的翡翠镯子,内疚道,“要不是因为我,这个周末你就可以陪沈妈妈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过周末。” 这镯子是昨天晚上阮蓝去跟沈青辞行时,她亲手为她戴上的。沈青当时说,这只翡翠镯子她家传了好几代人,都是传给女儿的。可是她没有女儿,本想将来传给儿媳妇儿。但谁知因着这病,倒也因祸得福得了阮蓝这么个乖女儿,当下就给了阮蓝。 知道了这镯子悠久的历史和意义,阮蓝怎么也不肯收,但沈青还是硬生生地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褪下来,说:“阮蓝,要是把我当妈妈,就接受它。” “阿姨,这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应该留给铭辄哥的妻子才是。”阮蓝当时如此说道。 “儿媳妇怎么着也不会如女儿亲呀,女儿可是当妈的贴心小棉袄。再者说了,他将来娶妻子,应该他自己去给人家女孩子买喜欢的首饰才是。”沈青说着瞥了眼苏铭辄,道,“小苏同志,你说是不是?” “是,您说的都在理。” 当下,苏铭辄看阮蓝又抚着那个镯子,知道她又开始挂记沈青了。听到她刚才的话,他宽慰她道:“孤零零?阮蓝,这个词可是跟妈绝对不搭边的。妈的学生那么多,周末我就是去了也怕挤不到病房里去呢。更何况,妈只要跟她的学生们谈到戏,到时候还是会把我这个没有艺术细胞的家伙赶出去。倒是你,如果你不走,再多住两天,妈肯定会更开心。” “可是,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 看阮蓝纠结的样子,苏铭辄笑道:“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他狡黠地看着阮蓝疑惑地望向他的眼神,道,“我看我也不用费劲找女朋友了,你嫁给我,然后把山东的双亲全都接过来,我们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这样,妈就不会孤单了。” 听到这里,阮蓝白了苏铭辄一眼,道:“铭辄哥,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我们可是兄妹。” “但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苏铭辄一改往日的和颜,突然变的认真起来。阮蓝看着他一脸的严肃,小心翼翼道:“铭辄哥……” “跟你开个玩笑。”见阮蓝脸上的表情风云突变,苏铭辄只好恢复以往的逗乐语气道。 “这样大的玩笑,劳驾您下次再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最好配合着些。” 阮蓝家所在的小城是小站,一零年的时候,一些长途动车在那个小站很少有停靠的。因此,他们在距离她家的前一站下了车,也就是阮蓝的小城隶属的地级市。 之后又倒了大巴,再次历经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小城的长途汽车站。 下了车,阮蓝简直健步如飞,跟在她身后的苏铭辄不免道:“难不成,这就是人们说的‘接地气’吗?您这一踏上家乡的土地,立马劲头十足啊。” 阮蓝贪婪的一口口吸饱了家乡的空气,她整整有两个多月没踏上这块土地了。更何况,阮蓝觉得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对她来说,并非只是单纯意义上的“两个月的生活”那样简单。 这段时间,她拥有过这世界上弥足珍贵的东西,尽管最后她还是失去了。但是一得一失之间,对她来说格外漫长,而且她分明感觉,这份漫长之于她以后所剩下的时光,恐怕还得加上“无止境”这个形容词。 她归家的热情那样强烈,出了站,立即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并兴奋地对苏铭辄说:“铭辄哥,你知道吗?最多七分钟我就回家了。” “有一种人,一踏上家乡的土地就变得特别兴奋,甚至可以安心的在大马路上逆行。如果有人问他何以如此‘横行’,他肯定特得意地回答说‘我的地盘我做主’。如今看来,你大概就是这类型的人。”苏铭辄看着阮蓝兴奋到泛起红晕的脸庞说。 “嗯,我想差不多的。”阮蓝只顾兴奋地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致。 其实,假如刚刚出租车没来得这么及时;假如阮蓝走路的步子不要这么急切;假如她晚上两分钟才坐进出租车……那么,她就一定会看到从前面的拐角里拐出来,同她们相向而行的李奥阳的车子。只可惜,这世界不存在那些的可能性,否则,也就不会有“假如”之后的遗憾了。 阮蓝妈妈所在的保洁公司实行早晚分班制。早班从早上六点半到下午两点半;晚班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3 从下午两点半到晚上九点半。阮蓝知道母亲这周上早班,因此,这个点,她肯定在家。 来到楼下,阮蓝指指二楼的窗户,兴奋地朝苏铭辄道:“看,铭辄哥,看到那个窗户了吗?那就是我家。” 阮蓝一脸的兴奋在不知不觉间也感染了苏铭辄,自从见到她,他还从未见到过她当下这般开心的样子。他笑着纠正了她的话:“是咱家。你是妈的干女儿,我们是兄妹,上海那边有你一个家,这里,自然也是我的家。” “嗯,我说错了,”阮蓝眼睛里的两个小灵精活跃的很,她们快乐地舞动着,道,“那我们赶紧回家吧。” 阮蓝本想掏钥匙开门,但想了想,她还是按下了楼道的对讲机。 阮母听到女儿的声音异常兴奋,给她开了门,又将入户防盗门打开,站在楼道口朝下望着。很快,女儿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帘里。只是,女儿似乎看上去更瘦了些。 “妈。”阮蓝早早便看到了等在楼梯口的母亲,她兴奋地朝妈妈扑了过去。 阮母捧着阮蓝的脸颊仔细查看着,很快,她便看出了异常,她紧张道:“阮蓝,你怎么把头发剪了?人也瘦了这样多?” 阮蓝只是平静的笑。 母亲枯瘦的手指隔着围巾,触到了她脸颊根部及脖子上干皱的皮肤,传来尖锐的生疼感,她强忍着疼,微微皱了皱眉,道:“妈,我生了一场病,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对于这里冷飕飕的空气,苏铭辄一时有些不太适应。他没想到,这边的温度,简直比上海两个月前还要冷上些,而且,刮在脸上的风又干又硬。 “到底生了什么病?” “妈,不管什么病,现在都好了。我们回家慢慢说。”阮蓝说着便欲搀着母亲往屋里走。 “阮蓝,这位是?”阮母总算看到了阮蓝身后替女儿背着行李的苏铭辄。 “哦,妈,我来介绍一下,”阮蓝回身指着苏铭辄道,“我在治病期间认了一位干妈,这位是干妈的儿子,我的哥哥——苏铭辄。” “伯母,您好。”苏铭辄礼貌地鞠了个躬。 “哦,好好。”阮蓝妈妈又一个劲儿招呼着苏铭辄进屋。 阮蓝的父亲尽管四肢无法动弹,但是耳朵还是很好使的,听到女儿的声音,他在卧室里急得直“哦,哦,哦”的喊着。 阮蓝刚进家门,鞋子都没顾上换就跑进卧室。她的脸贴着父亲的脸,道:“爸,我回来了。” 阮蓝爸爸的眼角上有清泪滑下来,他眼珠子咕噜噜在女儿脸上流转,想必,他也看出了女儿的变化。 阮蓝纤细的手指抹去父亲眼角的泪珠儿,脸上带着微笑,道:“爸,我生了一场病,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您不要担心。小的时候,您还曾对害怕打针的我说,‘谁人这一辈子还不有个小病小灾的,坚强点儿,扛过去,就没事儿了’。我现在就扛过去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了。” 阮父看着女儿,嘴巴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哦,哦”的声音。随后,他的视线挪到了站在女儿身后的男孩子脸上。 苏铭辄又是礼貌地鞠了一个躬,道:“叔叔好,我叫苏铭辄。” 几声“哦,哦”之后,他再次看着妻子。阮母立即意会,道:“你们先坐下休息会儿,我去厨房给你做饭。” “伯母,我去帮您。”苏铭辄道。 “不用,不用,你们说说话。”阮母撩起围裙抹去眼角的泪珠,走出房间。 ☆、不视 根据当地风俗,阮蓝妈妈为两人做了打卤面接风。面条端上来的时候,阮蓝心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她又一次想到了李奥阳。她答应等他出差回家为他煮面条的诺言,恐怕永远都无法践行了。 苏铭辄吃的满心欢喜,抬头看了眼拿着筷子发呆的阮蓝,道:“你怎么不吃?味道简直棒极了。” “那当然,我妈妈做打卤面的手艺在我们这片可是首屈一指的。”母亲正慈爱地坐在她身边,阮蓝不想母亲看出自己的难受,努力让自己恢复到往常的状态。 “铭辄哥,你今天晚上睡我的房间,我去找妈妈睡。”阮蓝吃了几口,怎么也吃不下了。或许因为吃什么都没味儿,食欲欠佳;或许,是因为这面,使她想起了欠下的承诺。 “行呀,我睡哪儿都可以。我没有认床的毛病,在哪儿都能吃得香睡的香。” 阮妈妈对于上海来的苏铭辄不嫌弃自家的简朴清贫甚是欢喜,她起身道:“那好,我这就去帮你铺床。” “不用,伯母,一会儿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哪成?床单什么的你也不知道放哪呀。”阮母笑眯眯地松开苏铭辄阻止她的手,起身走去了阮蓝的房间。 “我家地方小,我妈肯定怕委屈了您这上海来的少爷。” 苏铭辄的视线扫过阮蓝家的客厅,这房子约莫六十多个平方,两间卧室,一个小小的客厅,家具极尽简单朴素,但却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看罢,他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这个家里还有一件别的家庭求而不得的宝贵东西。” 苏铭辄看着阮蓝疑惑的目光,又道:“爱,温暖,和谐。” 阮蓝笑了笑,道:“那倒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见过我爸爸妈妈吵过架。包括我爸出事后,妈妈尽管辛苦,但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妈总说,这就够好了,毕竟人还在,有很多人不如我们呢。” “阮蓝,以后无论再遇上什么都别再一个人扛了。你要记得,你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苏铭辄梗了一下,道,“还有一个哥哥。” “那当然。”阮蓝说着端着碗筷走去了厨房。 阮母铺好床走出来,只见苏铭辄正站在水槽前洗碗,女儿则站在厨房门口跟他说话。她不免上前怪阮蓝道:“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没礼貌,小苏第一次来我们家,你怎么能让他干这些活儿,赶紧放那儿,我来。” “伯母,这活儿,还是我从阮蓝手里抢来干的,因为我可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呢。”苏铭辄笑着看着阮母。 阮母看着苏铭辄一脸的阳光灿烂,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但她说什么都不肯让苏铭辄再洗下去。硬生生夺下苏铭辄手中的碗,递给他毛巾让他擦手。随后,她将两人推出狭小的厨房,道:“阮蓝,你陪小苏去你房间做做介绍。” 阮蓝知道母亲的脾气,便同苏铭辄一起去了她的房间。 苏铭辄一进屋,就对床边写字台上摆放的一个照片摆台发生了兴趣。这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面的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手中拿着一个塑料苹果,笑容纯真的像是高山上圣洁的雪莲花。眼睛里跃动的精灵,简直呼之欲出。 “阮蓝,你的眼睛跟叔叔很像。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4 ”苏铭辄看着照片里年轻的男子,评价道。 “嗯,周围的人都这么说。” 苏铭辄的手指缓缓滑过照片中女孩儿阳光灿烂的笑脸,道:“这一刹那,我真希望有这么个女儿。” 阮蓝从他手中拿过照片,半开玩笑道:“占我便宜呢吧?” 苏铭辄望向阮蓝的眸子里含着浓浓深情,道:“阮蓝,有时候,我真恨不得可以是你的父亲,这样,就可以把我所有的爱和关怀,一股脑全都倾注在你身上。” 阮蓝笑着将照片摆在桌子原位,道:“铭辄哥,你是想当父亲了吧?那你还不赶紧找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把她娶回家,这理想就能实现了呀。” 苏铭辄侧过身,视线透过玻璃窗朝外望去,他说:“是啊,真期待那么一天。” 这时,阮母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进来,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她的嘴也始终没有合拢,走出房间的时候,她轻轻带上了房门。 给丈夫擦身子时,丈夫总是盯着她,“哦,哦”个不停。阮母嘴角含笑,将毛巾放在水盆里,覆在丈夫耳边,低声道:“老阮呐,我看的出来,这个小苏,八成对你闺女有意思。你觉得怎么样?把你闺女嫁给这个人,你满意不?” 阮母看到丈夫眼中突然闪起了许久未曾见到的亮光,她说:“怎么样?我看不多久,你就荣升成老丈人了,高兴吗?” 回答她的,依旧是低微含糊的“哦,哦”声。阮母从丈夫的眼神中看的出来,他对苏铭辄这孩子也满意的很。 第二天,阮母同别人调了班,她上晚班。因为苏铭辄吃过午饭就要离开,下午三点的飞机。这之前,他还得提前一小时,坐大巴赶往临市的机场。 中午,阮母做了当地的特色美食——炉包。但因着苏铭辄吃过饭就要走,顺应风俗,她还煮了饺子,硬让苏铭辄象征性吃上几个。苏铭辄对炉包吃的相当有感觉,并一再对阮蓝竖大拇指,道:“阮蓝,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阮母见他特别喜欢,便把另外刚出锅的一炉全给他装了起来,让他带回去给他的母亲品尝。苏铭辄并没推辞,爽快接受的同时,他不忘开玩笑道:“伯母,就怕我妈吃了之后会立即飞来这里,以后呀,您就撵不走她了。” 外面风依旧不小,阮蓝和妈妈下楼送苏铭辄。但苏铭辄说什么也不肯让阮蓝走出单元门,还不忘开玩笑道:“老舍曾经写道‘北京的风,能把春天刮跑’,我看这里的风同样不可小觑。阮蓝,你文笔那样好,不如也写写你们这儿的风吧。” 阮蓝笑了,她都不知道,她跟苏铭辄在一起时,嘴角永远都是上扬的。她说:“铭辄哥,赶紧走吧,否则该耽误飞机了。回去替我问候沈妈妈啊。” “还有二十多天,你也得回去复查。可别忘了提前几天过去,那时,妈的化疗也该打完了。”苏铭辄整整衣领上的拉链,又郑重叮嘱道,“一定不要忘了按时吃药。” “嗯,忘不了。” 阮母看着苏铭辄看向阮蓝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不舍和关切。作为过来人,这样的目光,她是熟悉的。心里的喜悦更重了些,见苏铭辄真要走了,急忙说:“小苏,回去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好的,伯母,你也保重身体。” 上楼的途中,阮母说道:“小苏这孩子真是难得的周到细心。” “嗯,铭辄哥的确是这样。” “阮蓝?” “嗯?” “妈觉得小苏是不是喜欢你呀?” 阮蓝突然停住脚步,她看着母亲道:“妈,你可别乱想,我和他只是兄妹关系。” “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好像很……” “妈,你不知道,铭辄哥就是那样的人,他那人对人热情惯了的。你可一定别再这样想了啊。”阮蓝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迈步上楼。 几天后,有次阮蓝同母亲坐在客厅里摘菜时,她循序渐进地将她的病情告之了母亲。当然,说的时候,她忽略了她的实际病情,告诉母亲,她只是初期,仅如同重感冒一样。也将怎样同沈青母亲相遇的事情讲给了妈妈听。 她自是忽略了同李奥阳的那段经历,改为她直接去上海投奔的一个同学。说是她的同学在那家医院实习,一切都是同学帮着安排的。 “等你同学什么时候回来,一定得请到家里来好好谢谢人家。”阮母眼泪汪汪地看着女儿脸颊后部,以及脖子上正经历蜕皮的皮肤说道。 “嗯,”阮蓝握着母亲的手,道,“妈,都过去了。医生都说我现在全好了。” 阮母从女儿手中抽出手,摸摸女儿头上的短发,道:“怎么让我的孩子受这样的苦?” “您不常常说,年轻时吃点苦不算什么吗?” “阮蓝,也就是说,”阮母看着女儿闪闪发亮的眼睛,道,“小苏和他母亲都知道你的病,对吗?” 其实,阮母这话问的挺多余。从女儿的叙述中,她知道苏铭辄的妈妈同女儿是病友,那么自然她得知道女儿的病才是。只是,她的心中还是抱有一丝丝幻想。 “当然,我们是病友嘛。” 女儿毫无悬念、肯定的回答令阮母的心沉了下去。她想,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尽管女儿将她的病说的那样轻,可毕竟是那样令人生畏的病啊,何况沈青又是那样的身份,她怎么能允许儿子娶一个得过这种疾病的妻子? 因此,那天晚上,当她躺在丈夫身侧的时候,她不免再次覆在丈夫耳边,低声道:“老阮啊,我想过了,你闺女同那个小苏不合适。” 伴着“哦哦”声,阮母见丈夫眼中闪着诧异。她的手覆在丈夫手上,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我问过女儿了,小苏的妈妈是昆曲名伶,国家一级演员。小苏呢,法学硕士,现在上海一家电台做主持人。你想想,这样的家庭跟我们相差太远呀。门不当户不对,我怕女儿将来嫁过去受委屈呀。何况,又隔着这样远,你舍得把你闺女嫁去千里之外啊?” 一阵沉默。 阮母又拍拍丈夫的手,说:“别担心,你以前不是还经常说,你闺女长得跟天仙似的,又乖巧懂事,怎么也舍不得她嫁人吗?那就让她在家里多陪我们两年,这期间,我们帮她把着关,一定找个跟你一样负责的男人做她丈夫,好不好?” 阮父闭上眼睛,“哦哦”了两声,两串泪水滑入鬓角。 ☆、心平 之后,阮蓝经历了几次复查。先是一个月后的复查,不出意外,一切状况及恢复都很好。两个月后又复查了一次,状况依旧良好。医生让她一个月后,再回来复查。 这次复查之后,医生高兴地看着她说:“都很好,以后,每半年复查一次就可以了。”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5 当时,阮蓝很难有其他感觉,因为,手上传来的疼痛感压倒了一切——苏铭辄的大手扣得她的手指生疼。 收到阮蓝皱着眉的提醒,苏铭辄这才松开紧扣阮蓝的手指,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实在太兴奋了。” 说着,他又转脸千恩万谢地感谢了医生。阮蓝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苏铭辄难以自持的激动,那样子,恨不得将医生抱在怀里狠狠亲上几口。 还记得第一次回来复查的时候,结果要在第二天上午九点之后才能出来,那天晚上,苏铭辄问阮蓝,害不害怕。 阮蓝笑笑回答说,不害怕,心里也很平静,感觉不过像是去庙里抽签似的,天知道会抽出来什么签。她还说,无论抽出来的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她都只准备了一种心情去面对——心平气和。 苏铭辄当时什么都没说,他也只准备了一种心情去面对——忐忑。无论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在出结果前的这段时间,他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 他问阮蓝,明天需不需要他跟台里请一个小时假,陪她一起去取结果。 阮蓝豪气地一拍胸脯,道:“这点儿小事儿,不劳大哥费神。” 苏铭辄还笑她身上具有山东大汉的风范。 然而第二天,当阮蓝在取结果的窗口,随着排队的人群缓缓移动脚步的时候,有人突然出现在她身侧,硬生生地将她垂在身侧紧握拇指的左手,包裹在一只温热的手心里。 阮蓝侧头,正对上苏铭辄低头看她的阳光笑脸。他的笑容是那样灿烂,尽管外面骄阳似火,但他的笑,却给人带来十足的惬意感。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知道你够爷们儿。但,这样的时刻,总得有人护驾不是?” 阮蓝紧握的左手不知不觉在他掌中松开了,苏铭辄趁机反掌同她紧紧十指相扣,并将他们的手抬到眼前,说:“这就叫,兄妹齐心其力断金。” “我只听说过‘兄弟’齐心其力断金。” “通用。” 其实,苏铭辄是有意这么做的。他读了她的日记,已对她的这个小动作了如指掌。尽管她嘴上说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一切。但苏铭辄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她紧握拇指的双手,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是紧张的。 他早就决定,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一个人面对一切。以后,所有的艰苦困难,在找上她之前,必须得先过站在她身前的他这一关。 所以,之后每次的复查取结果,他总是陪她一起,每次,也都这样紧紧地扣着她的左手。 听医生说,以后,也就是五年内,每半年复查一次。苏铭辄就知道,她的病情完全被控制住了。当下心里犹如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一瞬间的轻快使得他的心高高跃起,以夸张的频率跳动着。尽管他也知道,他们还要面对很多关口,但苏铭辄就是这样的人——乐观、自信,他相信,明天,未来,总是美好的。 回到家,沈青早已在家里阿姨的帮助下亲手做了一大桌子菜,她两个疗程的化疗已经打完了,带着假发,化着淡妆的她看上去比阮蓝还要健康。 沈青将阮蓝搂在怀里,看着她的脸说:“你这孩子,总是这样白,要气死太阳似的。” 阮蓝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后部,道:“这里倒是黑呢。” “不是刻意注意,哪里看的出来。” 其实,阮蓝清楚,脸根和脖子上的皮肤在经历了一层层蜕皮后,新长出来的皮肤比之前明显黑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她倒是并不在意,她一早就清楚,这世界上不会有百分百完美的好事儿。退而求其次,能保住命,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阮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过来这边发展?”吃饭的时候,沈青问。 阮蓝放下筷子,说:“沈妈妈,我没想过来这边。我也许会回到以前的公司。前几天,在我们那边的商场里,我遇到了我们公司领导,知道了我的近况,他们都希望我康复后可以回去。” “还在销售部吗?”苏铭辄看着阮蓝的眼神里满是担忧,道,“你现在常常嘴干,还能适应那种滔滔不绝给人讲解的工作吗?” 阮蓝见沈青也向她投来疑问的目光,便说:“我们单位的出纳准备休孕假,我们领导的意思是让我回去顶她的缺。而且,我也已经在我们那边的财政局报名了,十二月份还要参加会计从业资格考试。” “你这孩子,总是自己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娘俩可是隔着太远了,本来,这次我还跟铭辄说,想让你过来这边呢。”沈青不免有些失望。 “沈妈妈,现在交通这样发达,我可以休假的时候过来看您啊。而且,您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去我们那边,铭辄哥说您不是也觉得我妈做的炉包好吃吗?到时候,您多过去住上几天,保证让您吃个够。” 然而,这次阮蓝回去,一个夏末、一整个秋天,包括冬初,她一直在家啃书,准备十二月份的考试,自然没有去上海看沈青。不过,她却在电话里答应沈青,等她考试结束,立即去上海看她。 期间,苏铭辄逢周末过来了好几次。他见阮蓝冥思习题的样子,忍不住问她,怎么不去报个培训班,还能学的省力些。 阮蓝说,她还是喜欢一个人慢慢将知识啃透,尽管慢,但却能彻底消化。对她来说,培训班效率高,但却像是快餐,每个人的胃口不同,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快餐。 苏铭辄当时说:“阮蓝,你是一个过于依靠你自己的人。” 阮蓝当时正在电脑上练习会计电算化,也没怎么用心听苏铭辄的话。 其实阮蓝只不过是想将自己旺盛的精力转移到别的地方,这几个月来,她满头满脑子全是会计科目、会计分录,表面上看,是将李奥阳淡出了记忆。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当她将一个难点啃透的时候,她的心会在第一时间默默说道,奥阳,我又解决了一个问题。 然而,仅仅也就是几秒钟而已,冰冷的现实,会立即将她心中刚刚萌芽的温暖的苗子残忍扼杀。 上考场的时候,由于准备充分,阮蓝并没有感觉到如何紧张,反而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淡定。她的会计基础和职业道德成绩都很不错。考完电脑上随机出分数,阮蓝的分数远远超过及格线。 以上两场考试结束,阮蓝并没有为这样的成绩感觉雀跃,因为她在担心最后一科——电算化。她没有去培训班系统学习。她的一个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在她们那边小城里的一家会计培训机构任教,这位同学利用一上午的时间将操作方法告诉了阮蓝,并用u盘将练习软件拷给了她,让她回去安装在自己电脑上练习。 这套软件,阮蓝在家已经练得相当熟练了。但等着开考的时间里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6 ,她还是微微有些担心,怕考试的软件会跟她在家练习的出现差池。 实际证明她的担心实在多余。当她找到显示她准考证号码的电脑后,根据要求打开操作界面,一切都是她熟悉的。考试时间仅仅过去二十分钟,阮蓝就答完并交了卷。成绩接近满分。 监考老师看到她的成绩和所用的时间,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不可思议。阮蓝朝对方礼貌地鞠了一躬,便走出了考场。 考试地点设在一所大学分校的机房,为了错开学生们上课使用电脑,阮蓝那场的考试时间安排在周六上午九点进行。只是,那个学校远离市区,阮蓝来回分别得坐接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 她刚刚行到公交站,手机便响了起来。 “铭辄哥,你怎么知道我会提前交卷?” “你对试题了若指掌,我对你了若指掌。” 听到阮蓝的微笑声,苏铭辄又问:“多长时间能到家?” “一个小时左右吧。”阮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四点就能到家了。” “好。那先这样。” 公交车走走停停,阮蓝的头靠着车窗玻璃。冬日的郊外萧条且荒凉。考试乍一结束,原本被各种各样的难点、要点、易错点,填充的满满的大脑突然被放空,阮蓝一时有些不大适应。 “奥阳,这个周末,你在干什么?”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张被记忆的潮水反复冲刷,但却越来越清晰深刻的脸庞,两行热泪蜿蜒而下。 李奥阳已经将小城城区熟的不能再熟,仿佛这里才是他的故乡。哪条街道上有什么店铺;哪个店铺挨着哪个店铺;那家店铺之前是做什么的,几时又被替换成了什么,他都那样清楚。 他处处留心细心观察,只等一次恰到好处的邂逅。 回到家,阮蓝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听到房间里传来阵阵欢笑声。她不免蹙起了眉头。安静,一向是她们家的代名词,何以当下如此欢腾? 随着房门被打开,阮蓝微蹙的秀眉立即得到舒展,她的脸上,也随之出现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朝张开双臂的人扑将过去,喊道:“沈妈妈,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提前告诉了你,你还能安心考试吗?再说,惊喜也就不存在了嘛。” 阮母在厨房里忙着做饭,苏铭辄在帮厨。沈青则在阮父房里陪着说话,时不时地还会同阮蓝的妈妈说上几句。阮蓝发现,父亲眼里闪动着一丝久微的亮光。 一顿热闹美味的晚餐后,阮蓝给她房间的床上换好新的床单被单,又找出新的枕头。甚至又同母亲一起,从储藏间里拿出许久不用的折叠床,弹净上面的灰尘,苏铭辄帮着拿到楼上。 在折叠床安放位置的选择上,着实费了些踌躇。阮蓝家是老房子,以前的房子设计的卧室比较大,客厅反而局促狭小,一个长方形的餐桌,就占去了客厅的半壁江山。倒是能勉强安放的下折叠床,但过道就被堵住了,去卫生间可是个问题。 最终,还是将它展放在阮蓝的房间里。阮蓝和沈青睡床上,苏铭辄睡折叠床。 ☆、擦肩 “阮蓝,明天跟我和铭辄一起回上海住两天吧?”沈青慈爱地抚摸着阮蓝长到耳际的短发道。 “沈妈妈,公司让我后天,也就是周一过去上班呢。这段时间恐怕是过不去了呢。” “你这一上班,可就真把咱娘俩隔开了。” “沈妈妈,看您说的。我每年不还有两次复查的吗?怎么会隔开了?” “可是沈妈妈却觉得那太少了,牛郎织女似的,一年就只见一次面。” 苏铭辄仰面躺着,双手扣在脑后,一双温暖的眸子隐在了黑暗中,他笑道:“妈,你们比牛郎织女多一次。” 阮蓝也笑了,说:“沈妈妈多过来这边住啊。” 另一个卧室里,阮母一边给丈夫按摩身体,一边说:“你是不是也觉得小苏的妈妈一点儿没有架子?而且,看得出来,她对阮蓝关爱的很。我现在想,上次是不是我想多了。” 阮父眼睛里闪闪发光,低声“哦,哦”了两声。 回去的飞机上,沈青闭目养神。苏铭辄在翻阅一本杂志,脑子里则在构思明天节目的框架。 “铭辄。”沈青头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轻轻喊了儿子的名字。 “嗯?” “你,喜欢,不如说,你爱上阮蓝了,对吗?” 苏铭辄侧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母亲,沈青也侧转过头,睁开眼睛对上儿子的目光。她笑了笑,道:“阮蓝是个好姑娘,尤其当下这个社会,因为稀有,而备显珍贵。可是……可是,儿子,”沈青一只手覆在苏铭辄手背上,轻声道,“你们的邂逅迟了一步,她的心,属于另一个人。” 苏铭辄偏过头去,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道:“我没想过要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只要,她肯给我一个她身边的位置,让我可以守护她,呵护她,照顾她,我也满足了。” 沈青的手在苏铭辄手背上拍了几下,她看着儿子坚定的侧脸,说:“儿子,加油,妈支持你。” “妈。”苏铭辄偏回头,看着母亲。 沈青回了他一个笑脸,将头转向正前方,依旧保持闭目养神的动作,嘴边却浮上一丝笑意,她说:“尽你的全力,早点让阮蓝在喊我的时候,将那个‘沈’字去掉。” 苏铭辄笑了,眼睛里却泛起一层水雾,为有一个如此胸襟宽广且深明大义的母亲。 冬去春来,日复一日,三年之后,阮蓝的头发也如同先前一般长了。长长的直发垂下来,恰好掩去了她脸颊后部微微有些暗沉的肤色。 单位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与常人有什么不同。哦,除了,她的态度。 她待人和气,但也止于这点,和气的令人不由自主地同她保持一定距离。 她的办公室在销售部楼上,售楼部新招聘的员工都比她小几岁,但他们见到她无一不恭敬地喊她“蓝姐”,好像她特别值得尊敬似的。每次,她也都带着“和气”的笑容,淡淡点头表示回应。 热心的物业大姐几次张罗着为她介绍对象,毕竟,她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个年龄,在她们生活的小城,算得上标准剩女的行列了。 然而,每次,阮蓝总是“温婉和气”地婉拒对方的好意。 几次之后,大姐便不再为她张罗了,她想当然地以为,就凭阮蓝的相貌,定是早就有了合适的对象也说不定。然而,疑惑的是,谁人都没有见过有什么异性来找过她。 唯有这次,可真让全单位上上下下开了一次眼。 这是2013年的秋天,十一期间。阮蓝没有休假,因为过节期间销售部有活动,她得上班收款。 这天傍晚,接近下班时分,一位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7 瘦高个的青年男子,手中捧着一大束艳丽的玫瑰走进售楼部,他一脸的阳光,使得七十多平米的售楼大厅登时蓬荜生辉。 在年轻的销售顾问惊讶的表情中,他说:“麻烦,我找下阮蓝。” 一位率先反应过来的男孩,礼貌说道:“您先过来这边稍等一会儿,我给蓝姐打个电话。” 他先将男子引导到旁边的沙发上,又示意有些傻傻的销售秘书打内线到阮蓝办公室。 阮蓝很快便从楼梯上走下来,一眼,她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她笑着迎过去,道:“铭辄哥,怎么找到我办公室的?不是说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吗?” “我打听了一个路人,他说隔着不远,又告诉我路线,我一路就找过来了。” 说着,苏铭辄将花递到阮蓝面前。 “怎么换成玫瑰了?”阮蓝双手将花接了过来。 “喜欢吗?” 阮蓝点了点头,又看看手表,道:“我刚好也到下班时间了。你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收拾收拾很快就下来。” 其实,苏铭辄打听的路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奥阳。当时,他正倚在车身上,看着对面小城最大的购物中心。那商场门口布置的很有节日氛围,他心里也雀跃起一丝希冀——这样的节日,说不定她会陪家人一起过来这里逛商场。 “你好,打扰一下。” 当他沉浸在自己的希冀中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他侧过脸去,眼睛被那火红的颜色刺得生疼。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一束红的刺眼的玫瑰花后面的面孔。 “请问一下,利群路怎么走?” 苏铭辄比李奥阳稍微矮一点儿,因此,李奥阳看着他的视线,微微俯视出一个小小的角度。 曾几何时,他也曾像眼前人这般阳光过、幸福过、开心过,因此,他特别理解对方眼神里流淌出的那丝急切。那种想要见到深爱之人的急切,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是无从想象的。 当下,他立即告诉了对方行走路线。其实对方询问的目的地,距离他们所站的位置近的很,走路至多十五分钟的样子。 苏铭辄道谢后按照他的指点朝前走去。 李奥阳看着苏铭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默默道:“阮蓝,因为迷失了寻找你的道路,我也像那人般急切,甚至比他更甚……可是,我却遇不上为我指点方向的人。” 太阳已有垂下去的迹象,时间不早了。明天,陆主任还有几个重要病患要他一起研究放疗计划。李奥阳麻木的回身打开车门,发动车子离开。 这次,阮蓝和苏铭辄乘坐的出租车,刚好同李奥阳的车子隔着道路中间的隔离带错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阮蓝飞快回过身去,但那车子已然拐进了另一个路口。 “怎么了?”阮蓝突然间的大动作,引得苏铭辄也随之好奇地转过身,朝后张望。但他除了滚滚车流,什么都没看到。 “没事儿。”阮蓝回过身去,伴随着一瞬间的希望而来的,是牵筋动骨的失望。 阮蓝深深低下头去,缓缓闭上眼睛,默数着分别的时日。 这几年来,有好几次,她不止一次地像是看到过他的车子,只是,从来都是这样匆匆一瞥,转瞬就消失了。只记得是同款的车型,根本没有仔细观察确定的时间,每次都这样,甚至来不及眨眼睛,对方就不见了。倒好像是自己的幻觉。 “相思成灾”,阮蓝想,或许是的。什么东西多过了头,总会泛滥成灾,甜也好,苦也罢,记忆更是如此,过于深刻,过于清晰,就会以“灾难”的形式,将人击落的七零八碎,且永无拼凑成型的翻身之日。 苏铭辄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阮蓝疑惑地看着他。 “每次,你低头的动作,总会令我想到流苏。”苏铭辄锁定阮蓝的目光,说,“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范柳原,一座城市以倾覆的决绝,成全了他和心爱之人的眷属。” “我认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还是和平时代好。” “但那样,就不会有只守着流苏的柳原,也不会有彻底交心的流苏。” “可是,要以一座城市的倾覆来成全一段爱情,这代价也实在大了些。” “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城池的倾覆在所难免。而流苏和柳原只不过是幸运的赶上了而已。” 此时,他们已经走下出租车,两人并肩朝小区走去。 阮蓝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差点没了命,那还叫‘幸运’?” “命悬一线的灾难面前,会令人参悟很多。这话不是你说的吗?”苏铭辄突然站定脚步,他侧身扳过阮蓝的肩膀,锁定她亮晶晶的眸子,问,“阮蓝,假如把我们换到当时的境况,在那样枪林弹雨、不停歇的炮弹轰炸下,甚至呼吸间就能殒命的境遇中……假如,我们真的遇上这样的时刻,你会不会突然顿悟些什么?会不会像流苏对柳原那样,对我交出心来?” 阮蓝惊了,她想挣脱开苏铭辄的手臂,但他手上的力道却更加大了几分。阮蓝无奈地仰起脸看着他说:“铭辄哥,你说什么呢。” “阮蓝,我爱你。”苏铭辄紧紧锁定阮蓝躲避的眼眸。 “铭辄哥,你又开玩笑了。我们是兄妹,怎么可能?” “我早就说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阮蓝震惊了,这次的苏铭辄表情始终紧绷严肃,阮蓝挣脱不了他的禁锢,只能垂下头去,淡淡道:“铭辄哥,我不能跟你说对不起,你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不过,你知道的,我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阮蓝感觉肩膀上的力道微微有些松懈,但立即却又紧了起来,甚至比刚刚更紧。他的声音在她头顶盘旋,语调低沉但却坚定:“我不要求你交心,不要求你在心里准备出我的位置,只要求在你紧锁的心门之外,给我留一点点空间。此生,就让我守着你的紧锁的心门,守着你,让我做你心灵的守门人,可好?” 阮蓝抬起头,满脸泪水,苏铭辄真挚恳切的面庞那般清晰地挤满了视线。 ☆、何如不相逢 晚上,睡在母亲身侧的阮蓝尽管睡意全无,却也只能强撑着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怕影响父母休息。 傍晚,苏铭辄的话那样清晰,他说:“阮蓝,我们之间只是晚了一步邂逅。假如,我能在他之前遇上你,那么,我肯定,此时幽居在你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一定会是我。不过,这我不在意。因为我知道,我总是比他幸运,无论以什么方式,此生,我都能伴你左右。” 他还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说:“阮蓝,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并不希望你会因为这些话,有过重的心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8 理负担。你只要记着,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当你哥哥的准备。” 阮蓝那颗麻木了的心脏泛起丝丝疼痛,为苏铭辄,为她自己,更有李奥阳。她不明白,何以上天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她只不过想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安静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揣着随岁月的潮水跌宕起伏,却越发深刻清晰的记忆过活。她不想再去跟任何人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将无辜的人扯进她封闭起来的情感世界。奈何,上天每次都这样捉弄于她。 “人生何如不相逢,君老江南我雁北。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 阮蓝闭上眼睛,清泪一颗颗滑入枕巾。不过,她并不后悔同李奥阳的相逢,她感激这样的相逢,尽管这要她整个后半生,都用来对付无穷无尽的“别意”,她依旧心甘情愿。他,是她甘愿付出一切,哪怕今生只能换一场相逢的人。 “铭辄哥,如果我们没有相逢,你定然是在吴侬软语的南国,过一种悠然宁静的生活,邂逅一个温婉的江南姑娘,开启一段美妙幸福的两人生活。而我,就让我在严寒酷暑流转的‘雁北’,守着对心爱之人的深刻记忆过一辈子,倒也安然。只是,因着这样一场不该的相逢,将你扯进了属于我的痛苦世界。”阮蓝紧紧闭着眼睛,心想,“铭辄哥,我要如何对待你的深情?” 接下来几天的相处中,事实证明,阮蓝这一晚上的纠结、为难和顾虑,是多么多余。苏铭辄完全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要阮蓝有任何一丁点儿心理负担的意思。他的笑容照常阳光灿烂,同她父母说话的同时,还不时会穿插几句轻松逗趣的玩笑话。 反倒让阮蓝觉得,她想多了。他待她的态度同先前没有两样,依旧是她认为的“哥哥对妹妹的态度”。甚至,很多个时刻,阮蓝会恍惚觉得,那天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铭辄哥怎么会说“爱她”呢?可能是自己心事太重而做的一个梦吧。她慢慢开始用这样一种自我开导的方式,淡漠那天傍晚的事情。 整个十一假期,苏铭辄在阮蓝家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刻。他买了一张摇摇椅放在阳台上。征得医生的意见,阳光晴好的午后,他会背阮父到阳台上晒太阳,同时给他按摩四肢和后背。 自从阮父躺在床上十多年来,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离开卧室那张大床。先前几次是因为生病,在急诊医生的帮助下,被抬到救护车去医院。只有这次,是这样舒服的享受日光浴和按摩。 假期结束的倒数第二天,中午吃过饭,阮母说去趟菜市场,因为苏铭辄明天要回上海,她准备晚上做他喜欢吃的水煎包。 这天天气有些阴沉,苏铭辄没有背阮父晒太阳,给他擦洗完身体,他便陪阮母一起去了菜市场。他知道,逢下雨阴天,阮母患有风湿关节炎的膝盖,总会比素日更疼。 市场门口处有位卖鸡蛋的大姨,因为阮母常买她的鸡蛋,倒也成了熟人。她看到跟在阮母身侧,提着购得的蔬菜的苏铭辄道:“这位是新姑爷吧?长得可真好,跟你女儿倒是天仙配。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是本地人吧?” 尽管阮母心里欢喜,但两个孩子从来没挑明,她总不好当着苏铭辄的面儿应承下来。不过,她还未开口更改,身后的苏铭辄便礼貌地回答了对方的话:“您好阿姨,我是上海人。” “你看看,我就说嘛,我在这个菜市场二十多年了,看人门儿准。打眼一看,你身上的气韵风度就像大城市来的。”说着,她还向阮母竖竖大拇指,道,“大妹子,你家姑爷可是人才人品皆上乘,您老呀,等着老年享福吧,可真让您挑着好姑爷了。” 见苏铭辄没有要澄清的意思,阮母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附和着笑了笑便离开了。 阮蓝晚上下班回家,苏铭辄正坐在父亲床畔帮他按摩双腿。阮父一见阮蓝,便双眼放光地朝她“哦,哦”起来。 阮蓝上前握住父亲的手,将脸颊贴在父亲脸上,道:“爸,现在是不是特后悔当初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假如也有儿子就好了,这样早就可以到阳台上坐着摇摇椅晒太阳了,对不对?” 阮父眼睛里出现一抹焦急,他依旧“哦,哦”个不停。 这时,阮母走进来道:“你俩快出来吃饭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铭辄哥,那我们出去吃饭吧。” 苏铭辄仔细地替阮父盖好被子,又看着他礼貌道:“叔叔,那我先去吃饭,一会儿再进来陪您说话。” “哦,哦”。几次同阮父相处下来,苏铭辄早就能理解阮父每句“哦”是什么意思了。前几天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有好几次,阮蓝甚至都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最终还是苏铭辄心领神会地示意阮蓝出去,她父亲要小便。 两人坐在餐桌旁吃饭,阮蓝道:“铭辄哥,我现在经常觉得我爸对你比对我更加依赖。” “总算扯平了。妈偏心你,爸偏心我,这样我总算还有个温暖的、爱的怀抱可以投入。” “铭辄哥,谢谢你。我替我爸爸谢谢你。” “少来,谁要你的感谢,你这是赤果果的居心不良——离解我们的父子关系。” 本来,阮蓝心里是觉得拖累了他的,但听到他的话,看到他一脸的煞有其事,阮蓝又忍不住笑了。 苏铭辄看着阮蓝左侧脸颊随着她的笑容深深凹陷进去的酒窝,遗憾道:“可惜,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了。” “嗯,这几天也把你累坏了呢。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跟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休息,哪里来的累坏了。” “铭辄哥,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感谢的话了。我突然觉得,你是不是唐僧啊?几世修来的好人一个。” “唐僧?”苏铭辄喝了口水,道,“我哪有那样好的命啊?唐僧多牛,取经路上,多少天仙美女死缠烂打狂追不已。还有那般温柔如水、美貌绝伦,情深可鉴日月的女儿国国王倾国相托。顷刻间,便可右手美人,左手江山,坐拥天下完美的幸福生活。啧啧,唐僧该是每个男人心里朦胧的理想。” 苏铭辄故意摆出一副羡慕不已的表情,逗得阮蓝笑声不止,她说:“这样好的生活状态,怎么还能是‘朦胧’的理想呢?得是‘清晰’的奋斗目标才对。” 苏铭辄伸手指指上方,看着阮蓝道:“上帝怎么会允许一个人活得如此逍遥自在,若真有这等好事儿,估计上帝也会毫不犹豫地辞职,果断跳槽去做唐僧的。” 阮母本想出去看看两人吃完了没有,但阮父却“哦哦”着,阻止了她的意图。 阮母回身,重新坐在床边,她握住丈夫的手,嘴边含笑道:“连你也看出来了吧?这几年来,你闺女只有在铭辄面前,才会有这样的笑声。”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59 “哦哦。” “我知道,我不打扰他们,让他们多聊一会儿。让你闺女多笑一会儿。” 2014年春节,苏铭辄母子再次启程北上,到阮蓝家过节。 小小的房子,被祥和团圆的喜庆撑满了每一个角落。邻居来家里拜年的时候,一些喜爱昆曲的票友甚至认出了沈青,使得拜访阮蓝家的人们络绎不绝。但考虑到阮父不能被过度打扰。大年初三一早,沈青便独自返沪。 因着三月份阮蓝还要过去那边复查,这次离别也没显得过分依依不舍。不过,苏铭辄还是多留了几天,因为,阮父的身体状况正每况愈下。 到了上班时间,苏铭辄在阮蓝和阮母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动身离开了。只是这一周来,他每天都要打上三四遍电话,每天晚上,阮蓝下班后,他都要求阮蓝将手机放到阮父耳畔,听到他微弱的“哦哦”声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周五这天的节目刚一结束,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愣是驱使着他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母亲他要去阮蓝家,之后,便匆匆赶往机场。 到达阮蓝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是阮蓝开的门,她眼圈发红。苏铭辄立即有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几步奔进阮父的房间。只见,阮父胸口的起伏异常微弱,眼睛沉重地想要闭上,但却拼着命撑开一丝缝隙。 当他看到一步窜进来的苏铭辄,眼睛突然张的很开,目光里闪着一丝少见的奇异的光彩,他的左手动了动,甚至微微微微抬起了几公分。见状,苏铭辄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 阮父又看着阮蓝,阮蓝会意,走上前将手覆在父亲手上。 阮父笑了,他手心里攥着两个孩子的手指,又抬高了几公分,看着苏铭辄,微弱地声音有些不真实:“结婚,在一起,一辈子。” 阮蓝的泪水一颗颗落在地面上,苏铭辄侧头看着阮蓝,再看看阮父,他胸口起伏的很剧烈,似是很痛苦的样子。苏铭辄抬起另一只手,将他们的手覆在温暖的掌下,用力握了握,眼神真挚地看着阮父道:“叔叔,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阮蓝一辈子。” 阮父嘴角含笑,闭上了眼睛,紧握两个孩子手指的手,徒然垂了下去。 ☆、排他 第二天葬礼结束,苏铭辄在客厅正中挂上了阮父的遗像,在案台前上了香。 之后,他又做了饭,但阮蓝和阮母都没有食欲。 苏铭辄走进阮蓝房中,轻轻关上房门。 阮蓝坐在床边,正对着那张全家福照片发呆。苏铭辄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他抚摸着她后背上柔软的发丝,道:“阮蓝,你得表现的轻快些,知道吗?当下,最难受的是伯母,她和叔叔感情那样好,如今,原本该跟她携手走完一生的伴侣提前走了,将她孤零零的留下,这得多么落寞难受?你应该让她放心,应该加倍对她好,应该让她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知道吗?” 阮蓝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蜿蜒而下,她点了点头。然后,她站起身,端起苏铭辄做好的饭菜走去母亲房间。 这天晚上母女二人躺在床上,阮母抚摸着怀里女儿柔软的后背,说道:“今天幸好有铭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操持张罗,要是没有他,真不知该怎么办。” 阮蓝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搂住母亲。 “阮蓝?” “妈。” “你跟妈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儿?怎么自打你治病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妈,没有什么。只是经历了这样一场大的变故,就像到地府走了一遭,性格或者对事物的理解,自然会有所改变。” “但是,你为什么不肯接受铭辄?” “妈,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铭辄哥,各个方面——学历,身世,社会地位,等等,很多吧。铭辄哥那样优秀的人,应该有同样出色的女孩子配他才是。” “阮蓝,两个人在一起,是缘分。缘分到了的时候,挡都挡不住。我早就看出来了,铭辄他不是注重表面条件的孩子,他对你,更是难得的情真意切。这么多年了,你看看他为你做的一切,为我们这个家做的一切,他一个没吃过苦、没照顾过人的独生子,将你爸爸照顾的那样无微不至…… “抛开他对你爸临终时的承诺不说,单就他自己,我和你爸早就看得出来,他打定主意照顾你一辈子。阮蓝,就是再硬的心肠也该被他感动融化才是。况且,我总觉的我的女儿不是铁石心肠的孩子。” 阮蓝坐起身,说:“妈,铭辄哥他应该娶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孩子。” “那么,你不能是那个女孩儿吗?” 阮蓝摇摇头,泪水从眼睛里汹涌地流出来。 阮母见状也坐起来,她握住女儿止不住颤抖的肩膀,疑惑中,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贝,在暗夜里越发清晰:“孩子,你怎么了?” 阮蓝为了掩饰自己的痛苦,索性扑进母亲怀中,她痛苦道:“妈,怎么办?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爱上铭辄哥的。我只当他是哥哥样的亲人,无法把他当成毕生的爱人。您说,我要怎么办?” 阮母的喊话声,使得同样没有睡意的苏铭辄以为阮蓝出了什么事情。他立即翻身下床,只穿着睡衣,甚至连厚外套都没顾上穿,就急忙跑到阮母房间外。他刚刚抬手想要敲门,便听到阮蓝绝望地问她母亲的问题。 苏铭辄的手在半空中擎了好长时间,他的唇角浮上一丝不自然的苦笑。几秒钟后,他缓缓垂下手,突然意识到,自从遇到阮蓝,他有过很多这种既无可奈何,又必须将痛苦隐于无形的时刻。 他压下心里的痛楚,以淡然的心态,在心里默默回答了阮蓝的问题:“没关系,阮蓝,真的没关系。我从没想过让你爱上我。能被你当成哥哥样的亲人,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阮蓝汹涌的泪水和拼命压制的痛苦把阮母吓坏了,她决定,一切由女儿去吧,既然她不愿意说,她也不再追问,只要女儿能不要这样痛苦,怎么着都好。毕竟,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只是希望,女儿能一切安好。 苏铭辄回上海一周来,每晚都跟阮蓝通一次电话,周三这天,他在电话里告诉她:“阮蓝,我的节目从明天起,新增加了一个版块,叫做‘说出心底的故事’。” “听起来不错,现代人都过得比较封闭,又忙的没有时间交朋友,很多心事压抑在心底找不到诉说的对方。你在节目中独辟蹊径,我想,因着这版块,收听率肯定会提升。” “你想不想听?” “我这里想听也收不到啊。” “只要你想听,这不是问题。” 这天晚上阮蓝吃过晚饭,手机邮箱便提醒她有新邮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0 件。接着,便是苏铭辄在社交软件上给她的留言:今天的节目我已经录下来,发到你的邮箱中了。有时间听听看?望点评。 阮蓝回房,打开电脑。苏铭辄特有的温暖声线,立即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他用饱含深情的声线,说:“有位名叫‘赵家士程’的听众朋友,发表了一篇长微博并@了铭辄,想要同大家分享他的故事,他说: ‘深爱一个女孩儿很久了,不过我却清楚,她肯定不会记得,四年前的今天,那场属于我们的惊心动魄的相遇。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的心,大概是一座心门紧锁城,里面满满都是曾经同他一起的日子。那里,记忆,活色生香;生活,温暖阳光。还弥漫着大海宽厚、清爽宜人的气息。 ‘当然,你肯定也不知道,我曾经几次去过那座属于你们的城市。现实中,我就是撞破头也一定不会撞开你的心门,所以,只好去到曾经承载着你们故事的城市,见证你们爱情的海滩,希冀看到你真正快乐时,脸上的笑容究竟是怎样的。 ‘只因,自从我们相遇,我所看到的你的笑,总是压抑的。那笑容,仿佛只是因为笑所以才笑,带着僵硬和应付的成分。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盼望,能看到你因为真正发自内心的开心,所以才体现在脸上的笑意。无奈,我只有用这样一种方式,去曾经见证过你真正笑容的城市、海滩,渴望寻找你留在那儿的影子…… ‘然而,去到那里,我黯然发现,那座城市对我很吝啬,她美丽、生动、活泼,可也那样处处排斥着我。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偶尔盘旋飞过我头顶上空的海鸥,它们似乎都在默默警告我:不要徒劳地妄想什么,它们只肯为你们保留记忆,做你们记忆的守护使者。它们像驱赶外来侵略者般,驱赶着我…… ‘我也曾几次去到过他工作的地方,不过,距离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站在街道对面,远远望着那道人流如注的大门。说心里话,我心底,总归是存在自私的念头。我明明知道,我只要走进那个地方,随便打听一个人,对方都可以引我找到他。之后,我只需告诉他你在哪里,他肯定会急切地飞奔去找你……但是我始终没有那样的胸襟和魄力…… ‘如今再读《钗头凤》,让我动容的再也不是陆游和唐琬的旷世绝恋。我开始认为,沈园,或许,是另一个人的伤心地——赵士程,唐琬同陆游离婚之后的现任丈夫。那次的沈园偶遇,假如他不要那样豁达——给唐琬和陆游单独叙旧的时间,就不会有陆游的那首著名的《钗头凤.红酥手》;也就不会有唐琬肝肠寸断,和着血泪对上的下阕《钗头凤.世情薄》,但他却那样豁达地做了。故事的结局就是:唐琬此后郁郁而终,赵士程孑然一身,终身不再复娶。 ‘赵兄的豁达,成就了陆游和唐琬的爱情,还有一首旷世流传经久不衰的词。但却让他用了整个后半生的时间,同孤独、思念,或许还有后悔,纠缠不休。所以,我不止一次站在街对面,望着那道门口,暗自宽慰自己:豁达,有时候带来的不一定全是积极效果。我告诉自己,哪怕守着这样没有灵魂的你呢,也好过彻底将你失去。 ‘然而这几天,我经常在想,我这样做,分明是为自己的自私寻找借口。时代不同,意义不同,我明明是横在中间,恶意阻隔你们……但是,我的决心终究没有那样坚定,所以,想借助这样一种方式,盼望听到大家的意见。’” 泪水一滴滴从阮蓝细腻的脸庞滑落在地上,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台历:4月7日,同李奥阳分别了四年零三天。但她确实不曾记得,这也是她和苏铭辄相遇的日子。 阮蓝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回过神来,此时正在播放陈奕迅演唱的《等你爱我》。 阮蓝没有犹豫,她打开微博,用“不是琬儿”,新注册了一个账号。关注“赵家士程”,在他的长微博下评论道: 自别后,心字已成灰。无心思相逢。劝君莫自责,身后事,谁人晓。 感念君,一腔深情倾。无以相报答。观己庸俗身,非琬儿,莫相提。 这时,苏铭辄的声音再次飘入耳际,他说:“这首歌曲送给“赵家士程”,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合不合适,还是想要对你说一声祝福。祝你如同歌中所唱,终能等来,她说接受你的那一天。” 阮蓝流泪听完一个小时的节目,听众互动很精彩,很多人都关注“赵家士程”,有人劝他成全,有人劝他继续等待……阮蓝看到苏铭辄微博后的评论炸开了锅,一时间众说纷纭。 苏铭辄最后说:“‘赵家士程’,不知道你的故事中的那个女孩儿今天会不会收听我们的节目,如果她有收听,她或许会告诉你应该何去何从。愿你好运。这里是铭辄为你带来的‘午后阳光下午茶’,明天下午15点,我们不见不散。” ☆、拨弄 第二天早上上班时,苏铭辄刚从电梯里走出来,主编便匆匆朝他跑来。 主编是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女子,戴一副学究气息浓厚的黑框眼镜。她看着苏铭辄的时候,往上推了推镜框,道:“你看你的微博了吗?我们栏目组的微博简直被听众评论、留言挤爆了。大家都很关注赵家士程的故事,期望栏目组继续关注他和他的女孩儿的故事。听众们也提出了很多疑问,他们想知道,那女孩儿为何放弃了前任?她和赵家士程又是经历了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相逢?铭辄,我有个想法,这个赵家士程,你能不能联系一下,让他来我们播音室做一期嘉宾呢?” 苏铭辄停住脚步,侧身,看着主编说:“主编,一会儿晨会的时候,对于昨天的那期节目,我们做个总结。” “总,总结?”主编疑惑道,“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吗?听众凡响十分强烈。” “会上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吧,主编。”苏铭辄眼神坚定。 昨天晚上,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不是琬儿”,在他新开的微博“赵家士程”那篇微博下的评论。短短四十八个字,将她的心意表述无遗。 如他所料的那般,她没想过要跟李奥阳重逢。她说,自别后,心字已成灰。是想告诉他,她的心已经形同槁木,无法感知春意了。她还说,她是庸俗之身,无法匹配唐琬才女的称号,让他不要将她们放到一起相提并论。所以,她用了“不是琬儿”,这样一个名字,来回应他。 苏铭辄知道,阮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跟她保持距离,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兄妹般的关系。但他苏铭辄是谁,他认定了的事情,无论前景多么渺茫,无论会经受多少次拒绝,他都不会放弃。何况,他早就做好了迎接她一千次拒绝后,第一千零一次站起来的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1 准备。 此时的苏铭辄,已不再为自己“隐瞒”李奥阳关于阮蓝的事情,而感觉自责了。更何况,就像有些热心听众评论的那样:不要轻易放弃,既然上天安排你们相逢,想必亦有这样安排的目的。拐角还没到,或许,下一个拐角,便会呈现出另一番天地。 苏铭辄想,要阮蓝心里出现拐角尽管难上难,但他说要当她心灵守门人的话,也并非随便说说。 她有她的坚持,那么,他奉上他的固执。 “什么?你决定‘赵家士程’的故事不继续跟进下去?”晨会桌上,主编的声音提高了一个档次,疑惑地问道。 “主编,很多事情,留一丝缺憾,才会更加令人记忆犹新。如果我们这样丝丝扣扣地揪住‘赵家士程’不放,那么,我们的节目就会做成一个‘肥皂剧’。我们这档节目是针对大众的,不是针对某一个人,每个人的故事都值得关注,值得倾听。”苏铭辄道。 “是的主编,我认为铭辄的话很在理。点到为止,这是引人入胜的关键所在。”导播附和道。 主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苏铭辄道:“那么,我只好相信你会处理好听众的情绪。也希望你能让我看到,你已经为下午的节目,准备出了更好的素材。” “当然,请主编百分之百放心。”苏铭辄笑了,笑容灿烂的令人心生暖意。 “好。那么,今天的讨论到此结束,大家各就各位吧。” 阮蓝中午吃过午餐,正俯在办公桌旁看书,苏铭辄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苏铭辄此时站在单位顶层,单手扶着护栏,将视线无阻碍地放出去,只是过于灿烂的阳光照得他的眼睛微微眯着。时光,好像在这个人身上显不出任何威力,大男孩儿的形象,依旧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你有没有看你新注册的微博?”苏铭辄唇边挂着让阮蓝能感知到温度的笑容。 “没有啊,我依旧登陆的是老账号,没看新账号。” “那你打开看看。” “怎么了?” “别挂电话,你立即打开看看。” 阮蓝将手机放下,打开微博界面,用新号“不是琬儿”重新登陆。之后,她不由得惊的嘴巴成了o型。昨天晚上新开的微博,今天的粉丝数量竟达到了千位数,有私信她的,还有众多评论。 大家的问题差不多都是“你是不是就是赵家士程喜欢的女孩儿啊?”,“既然同先前的人那样相爱,为何要放手啊?”,“赵家士程那样痴心,不如怜取眼前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珍惜眼前人才是真理啊。”……罗罗总总,离不开这几个类型的话题。 惊讶了片刻,阮蓝拾起桌面上的手机,道:“铭辄哥,能说你的节目收听率实在太高吗?我这边都快被评论和私信给淹没了。” “阮蓝。”苏铭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什么事儿?”阮蓝的上身也不由自主地挺立起来。 “我听说过一个心理学上的定理,假如你把令你悲伤的事情写下来,那么当你落笔结束的刹那,悲伤几乎也就过去了大半。你有没有想过,将你和他的相遇、相识、相爱的经历写下来?” 阮蓝沉默没作声。 “你也看到了,我仅仅以管窥豹地说了其中一瞥,人们的关注度都能这样高。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在这个万事讲究效率、讲求回报的社会,人们更加渴望真情。奢侈品越来越多,然而,当爱情也被贴上这个标签,可绝对不是一件幸事。阮蓝,把你的切身经历以故事的形式写出来,一是为你释压;二则或许也能引发现世人对‘真爱’的思考。”苏铭辄调整了一下姿势,他转过身,上身靠在护栏上,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继续道,“现在的平台那样多,你将这个故事发表在某个文学网站上,我想,一定会读者众多。” “铭辄哥,我恐怕不行,我肯定写不出来的。” “别忘了,我可是看过你的日记,你文笔不错,不试试就说不行,这可不像我苏铭辄的妹妹。” “但是……” “以故事的形式来写,讲给别人听。你可以在你的故事中,另外塑造一个你和他,赋予他们新的名字,把你的痛苦转移到故事中的阮蓝身上去。阮蓝,去试试吧,一个全新的你,就在故事结尾的那端等着你。你难道不想一步步走向她,听听,你们见面时,她会对你说什么吗?” 苏铭辄的话似乎带有一丝魔力,阮蓝完全被他带入了角色中,她怔怔地抓着电话,开始想象,那时的自己,究竟会告诉自己什么话? 这天晚上,阮蓝坐在电脑前,过去的回忆如同放电影般徐徐在她脑海中展开,且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记忆都那样鲜活,阮蓝甚至能感觉到记忆中阳光的温度;听到在风的作用下,树叶沙沙作响;连同大海的气息,也那般真实的在鼻端萦绕。 开心的地方她会笑,痛苦的时候,泪水会漫过脸庞,但她并没有因为疼痛难当而想过要放弃,她要继续,因为她想邂逅等在故事结局处的自己。 时光总是这样,说它公正也好,说它冷酷无情也罢,都无所谓。因为,它总是按照它自己的轨迹,悠然自得地朝前继续着。就像它不会因为你开心而稍作延迟一样,当你痛苦的时候,它也只不过冷眼旁观地继续着它自己惯常的节奏。 转眼间就来到了六月初。周末,但是阮蓝单位有事儿,她下午得回办公室加会儿班。 走的时候,她对下了白班回家的母亲说:“妈,你过一个小时之后再去,就在商场门口等我。到时候我加完班,正好过去找你。” “好,你赶紧去忙你的。” 阮母正在储物柜里找大号购物袋。当地一家连锁超市搞店庆,很多日用品打折幅度很大。原本阮蓝说好陪母亲去购物的,但单位的事情也来的突然,只好如此安排。 阮蓝走后也就半个小时多一点儿,阮母实在坐不住了,她想今天抢购的人一定很多,她看了看列出来的一长串必须物品的购买清单,越想越怕到时候想买的东西被人抢光,干脆锁门出发了。 超市里人头攒动,阮母推着堆成一座小山高的购物车,好容易结了账,挤出收银台。胳膊上连提带挂地拿了四五个购物袋,举步维艰地朝商场门口走去。 她打算在那里等等女儿,女儿下班后从这里下公交车,到时候顺便让她帮自己提回家就行。 但她掀开超市门口的塑料门帘往外走的时候,被一个往里进的胖胖的人稍稍蹭了一下,挂在左侧胳膊上的一个购物袋的提把,似乎实在达到了承重极限,一侧突然挣断了。登时,一把小油菜,两颗圆白菜,摇头晃脑地在地上翻了俩滚儿,更糟糕的是,六个圆嘟嘟红晕晕的西红柿,也撒着欢儿朝四面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2 八方溜溜而去。 阮母额上带着汗珠,面对这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骚乱场面,一时焦急万分。她轻轻将手臂上挽着的其余三个袋子放下,有个袋子里还盛着刚买的鸡蛋。她心下暗自庆幸,幸好不是那个装鸡蛋的袋子断掉了提把,否则,几十块钱的鸡蛋,全都白费了。 然而这时,有人已经将她四散而去蔬菜兵将们规整到了一起,并帮助她将那些调皮的物品重新放进那个断掉一根手把的袋子里。这时,那人看到,那袋子里还装着两小袋大米。看那分量着实不轻,难怪袋子会被挣断提把。 阮母口中不住地说着谢谢。 等将东西收拾妥当,她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看向帮助自己的人。这一看,阮母的目光便胶着在了对方脸上。 那人的面部线条英挺的出众,一双眸子里透着睿智、沉稳的光。看起来,他不过同女儿那般的年纪,但他过份工整、严肃的气质,却透着令人不得不听命于他的强大气场。 阮母的视线最终落在他随意挽起来的衬衣袖口上,正是凭借这点“随意”,使得他工整的过分的气质,得到了一点“随和”的中和。也使阮母明白,他并不是从天而降的高冷严肃的神,而是同她一样的人类。 阮母的眼睛片刻失神地停留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心里不由得感慨:这孩子,父母得是怎样的优秀啊,简直不像是平凡的人类孕育出来的后代。阮母心里啧啧称赞的同时,又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 就连他的声音都那样好听,低沉,磁性十足。 阮母曾经一度认为苏铭辄的声音非常有特色,但这人的声音,更加透着一种别样的不同寻常,可以让人在多种不同的声音中,轻易分辨出来。 阮母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对方出众的脸上。但慢慢她就意识到,如此盯着人家看好像不合适。于是,她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一众包裹,解释道:“超市搞活动,买的东西多了点。” ☆、咫尺 李奥阳本来是去旁边的小店买烟的,买完烟出来,恰好撞上状况中无措的阮母,他便走上前来帮忙。 “阿姨,需要我帮您送回家吗?”李奥阳看了看那几个袋子,而且,他注意到,对方腿关节微微有些变形,看来是有腿疾。 “不用不用,这已经很感谢你了。我女儿下班正好经过这里,我家就住前面不远处的小区。”阮母说着朝前指指马路对面不远处的一个老住宅区。 李奥阳顺着阮母的手指看去,这段距离也得将近三百米呢。这么多的东西,母女两人拿也够吃力的。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快要四点了,他也该回去了。便说:“阿姨,我正好顺路,捎您一段并不麻烦。” “这……就是太不好意思了。” 说话间,李奥阳已经将阮母的几个包裹,分两次,拿到在路边停放的车子的后备箱中。 阮母从李奥阳为她打开的副驾驶车门坐进去,看着发动车子的李奥阳的侧脸道:“听口音,你不像是我们本地人,这是过来探亲吗?” 这个工业小城,着实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旅游景点。若是游玩,不会有人选择这里。 李奥阳专注路况的眸子里透出一丝闪亮的光彩,只是,稍纵即逝。他回答说:“这里,是我未婚妻生活的城市。” “哦。”阮母心里暗自羡慕,不知哪家的女儿这样幸运,竟然谋得这样出彩的夫婿。 阮母见已经快要行至自家小区门口,便告诉李奥阳在路边停下车子就可以。可李奥阳还是在前面调了头,朝小区门口驶去。 “孩子,你在我们小区门口停下就行,我们这个小区物业管理很严,外来车辆不让进。”阮母补充说。 依言,李奥阳停好车,并下车绕到车尾。他从后备箱里将阮母的东西一一取出。这时,过来一位年轻保安,熟稔的同阮母打招呼道:“阿姨,这也是您家亲戚啊?您家的亲戚真是一个比一个出众。来,我来帮您把东西拿上去。” 阮母先是回了保安的话,又满脸笑容地看着李奥阳英俊的脸庞,说道:“孩子,进家坐坐,喝口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这些东西还真够我拿的呢。” “不了,阿姨,我得回去。” “那么,好吧。”阮母说着,回身指指一栋山墙上挂着一个圆圆的号牌“3”的楼栋说,“你看那个三号楼,我家住那栋楼二单元201。下次过来这里,一定带着未婚妻过来家里坐坐。” “好的,阿姨。”说完,李奥阳拉开车门,开车离去。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位慈祥的阿姨正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李奥阳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心里道:阮蓝,四年零五十四天了。这期间,我在你的城市里邂逅过各种各样的人,甚至像个当地人一样,不止一次地为别人指明到达目的地的道路。可是,却总也遇到不到为我指清方向的人……我们还要多久才能重逢?为什么刚刚那位阿姨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有种特别的熟悉感呢?好像你就近在咫尺似的。 阮蓝,你知不知道,因着你,我在这个城市里邂逅的每个人都那样可爱? 阮母见李奥阳的车子走远,这才想起,该给女儿打个电话,让她下班后不要到超市门口找自己了,直接回家就行。 阮蓝下班回家,看见母亲正坐在客厅里缝补断掉的购物袋提把。 “妈,不是说好让您等我的吗?您怎么自己单独行动了呢?” “我这不是怕到时候买不齐嘛,”阮母用牙齿咬断线,满脸笑意地看着阮蓝道,“还别说,妈今天可是遇到了一位长相又英俊,心地又善良的好人,他可是帮了我大忙。” 阮母将怎样挣断的购物袋提把,对方怎样帮助她规整四散的物品,最后,又特地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的经历,跟女儿说了一遍。末了,又感慨道:“那人呀,真是太优秀了。说是未婚妻是我们这个小县城里的。真不知谁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给他家姑娘遇到这样一个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夫婿。” “妈。”阮母很少这样忘情地夸赞一个人,阮蓝尽管疑惑那人到底出众到什么地步,但母亲的表情,还是令她忍不住笑了,她说,“看您把对方说的跟天仙似的。” “哎呀,还别说,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还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以为那是神仙下凡呢。”阮母转而又看着阮蓝,神秘一笑道,“要是我的女儿能找个这样的夫婿,那我准做梦都能笑醒了。” “妈,看您说什么呢?” “真的。”阮母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匆匆跑去厨房,道,“得把鸡蛋放冰箱,看看有没有挤破的。” 阮蓝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又发出一声意犹未尽地感慨:也不知道谁家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3 的姑娘有这样大的福气,竟能嫁给那样优秀的男人做媳妇儿。 笑容一下子在阮蓝嘴角边僵住了,仿佛好久以前,又好像是昨天,有人也曾跟她说过同样的话。是在李奥阳家里,短暂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陈姨。陈姨说,自打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像老李家的人。 在泪水滑出眼眶前,阮蓝走进了她自己房间。她身体倚在门板上彻底放松下来,泪水早已在脸上纵横驰骋。她的故事,也刚好写到跟陈姨讨论这个话题的地方。 她想:奥阳,你才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没有之一。 李奥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打开门,却意外地发现父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爸,有事吗?”李奥阳将钥匙放到客厅的博古架上,走向李昌瑞,问道。 “你坐下,我们谈谈。”李昌瑞神色凝重,他指指对面的沙发,朝儿子示意。 李昌瑞细细观察着儿子的脸庞,儿子心里的痛楚他自然看的出来,但他从来没有后悔当初的举动。他要为儿子设计一条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的决心,没有一刻动摇过。他给了儿子四年的缓冲期。他以为,此时,是到了再给他加一把力的时候了。因此,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他问:“你打算待顾彤如何?” “她一直都是我的妹妹。”李奥阳的语气同样坚定。 “你应该清楚,她没有把你当哥哥。” “我曾经跟她说过这个事情,她都理解。” “她都理解,她是怎么理解的?她比你小一岁而已,如今,三十一岁的姑娘了,拒绝一切异性的追求,拒绝你秦姨为她安排的相亲,我能理解为,她在用这样的方式‘理解’你吗?” “爸,”李奥阳对上父亲那严苛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我对她,永远只是抱歉。” 见李奥阳要起身离开,李昌瑞的语调突然提高了几分贝,透着令李奥阳陌生的、严厉且命令的语气,道:“你给我坐下。” 李奥阳愣了几秒钟,坐了回去。 李昌瑞身体前倾,手肘支在大腿上,双手交握在一起。他两只眼睛无焦距地盯着茶几上的某个点,说:“想知道,我为什么在你妈妈离世后不久就娶了秦淑莲吗?” 沉默,是横亘在父子二人之间的主旋律。这是父子二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拿到桌面上谈这个话题。 李昌瑞突然抬头,紧紧盯着儿子的双眸,说:“这是你妈妈临终时的遗言,是她让我一定答应她,她去世后尽快娶秦淑莲为妻。” 李奥阳的眉峰蹙了起来,他不解地看着父亲因过份压抑痛苦,而显得极其不自然的脸色。 “我们都是大学同学,我和你妈妈是一个县的,所以,自然比别人走的近。更何况,高中的时候,我就一直默默地喜欢你妈妈。那时候的我,性格十分内向,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心里的爱。而你妈妈,那样美丽,成绩又好,当时很多男同学都喜欢她。更有些大胆的,直接向她表白,但你妈妈从不为之所动。她一直对我是热情的,我只当她是因为同乡的关系,所以才对我分外亲热。 “秦淑莲同你妈妈是舍友,又是好朋友。对于常常去找你妈妈的我,自然十分熟稔。有一天,在图书馆,我遇上她,她悄悄告诉我,其实你妈妈心里喜欢的人是我,但因为我从来没对你妈妈有过任何暗示或者表白,你妈妈便以为,我对她的只是同乡之情。这一消息令我振奋,我当即去找你妈妈告白,就这样,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然而,后来的秦淑莲却一直独身未嫁,你妈妈也焦急的一次次为她安排同合适的对象约见,可不知为何,最终却都告吹了。直到后来,她外省的姐姐,也就是顾彤的妈妈过来这边,那天,药房大盘点,秦淑莲忙的不可开交。你妈妈便代她将顾彤的母亲接到了家里。顾彤的妈妈只当你妈妈是她妹妹的同事,两人谈到秦淑莲的婚事,顾彤的母亲直白道,她妹妹一直喜欢一个男人,但因为对方同她好朋友□□,她只好默默退出并成全。那个刹那,你妈妈便呆住了,顾彤母亲口中的那个男人,不正是她的丈夫吗? “那之后有一段时间,你妈妈常常无缘无故不理我,在我的追问下,她才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她很痛苦,认为秦淑莲的痛苦都是她造成的。打那以后,你妈妈常常自责,觉得全是因为她的粗心而忽略了好朋友的感受。 “我一直都安慰她,即便时光重来,我的选择依旧不变。你妈妈,是我这辈子最深,也是唯一的爱,永远都不会更改。 “你妈妈临终前一天,状态特别好,那天下午我们两个人聊天,她突然说出这个问题。她说自己欠了秦淑莲太多,而且我也得有人照顾。她还说,这样,刚好足够两个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互相温暖。我答应了你妈妈,娶秦淑莲,给她一个家和温暖。因为我清楚,只有这样做,你妈妈心里才不会过于内疚。” 李奥阳眉峰紧蹙,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水,看着父亲老泪纵横的脸庞,道:“爸,您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在为自己的行为找解释、找借口。我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和眼神,因为,我知道,你妈妈懂我,这就够了。哪怕全世界都不理解我,都非议我,只要你妈妈懂我,我就别无他求。” ☆、天涯 李昌瑞摘下眼镜,抹去眼角的泪珠,又用枯瘦的手指揉揉眼睛。 他的一双眼睛,由于常年戴眼镜而深深凹陷进满是皱纹的眼眶里。此刻,那深陷的眼眶犹如脸庞上的一双枯井,透出来坚定且深不可测的目光。良久,他看着儿子道:“奥阳,我们是男人,男人的肩膀上扛得起爱情,但更要扛得起担当和责任。爱情固然无比重要,但我们不能拿它当借口,去推卸该承担起来的责任。 “是,顾彤她心里爱着你,因此不肯嫁作他人妇,这是她自己的态度和选择。可是,奥阳,我们凭什么让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做到这般?我们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付出到这种地步的、举世无双的长处吗?没有。只不过因为她们无怨无悔地爱着我们。 “她们何尝不知,她们的感情只是单向的付出,不会得到等同的回报?但她们依旧这样做,并且,在自己痛苦的同时,还因为我们的痛而更痛。 “奥阳,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婚姻?是因为爱情吗?是的,有这样的,弥足珍贵。更多的,是因为一个人踽踽生活在这浩渺的世间太凄冷,两个人的温度,刚好能够温暖一所房子——我们叫做‘家’。家,是什么?是情的凝聚,爱情,亲情都可以,是用担当和责任维系起来的,可以抵御严寒的港湾。 “爱我们的女人,没有罪,她们更加不该孤零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4 零地生活在这凄冷的世间。”李昌瑞说着站起身,他走到李奥阳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想想吧。” 李昌瑞走了好长时间,李奥阳慢慢理清思绪。他拿眼扫视着这所房子,阮蓝的影子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她所到之处,那地方就闪着柔和动人的光。 李奥阳脸上的线条越发紧绷,眉宇间透着化不开的痛。他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地看着那些闪亮的地方,不敢靠近。因为他清楚,那些看似像“桥”般真实的画面,不过是一道虚幻的“虹”,只能供他在这幻境之外远远看着,经不起现实的碰触——这些,都是他多次满怀憧憬,喜悦地走过去,却被现实击的伤痕累累后得出的结论。 她一脸苍白地朝他笑;她被副作用折磨的明明很痛苦,还要强颜无谓地安慰他,她一点儿都没事儿;李奥阳甚至清晰地听到,卧室里传来他为她读《半生缘》,曼桢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一颗泪珠从他紧绷的面庞上滑落。阮蓝,你到底在哪里?那样怕冷的你,如何应付分别后的这些寒冷的冬天? 周三这天晚上过了下班时间,顾彤突然收到李奥阳打来的电话。这令她十分诧异,记忆中,他好像还没有主动打给她的经历。 顾彤握着电话,心里突然很紧张。她甚至不知接电话该用什么语气,又担心长时间不接,对方会切断。于是,她用激动的有些颤抖的手指接通电话。 “顾彤,一会儿你有时间吗?我定了位子,我们一起吃个晚饭,顺便,谈谈。”他的声音依旧那般,公事公办的语调,完全不像是约会吃饭使用的语气。那认真程度,听起来反而更像是要同对方开会讨论病历似的。 “我没事儿。我有时间。几点?”顾彤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十五分钟后,我在停车场等你。” 晚餐是在一家气氛典雅的西餐厅,小提琴乐手正投入地演奏着《the rain》。顾彤看着李奥阳的眼睛里流淌着浓浓爱意,她说:“怎么突然这样正式地请我吃饭?” “先吃饭吧。”李奥阳舒展了眉峰,看似很轻松。 “早就想让你请一顿大餐了。梦想成真,说的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吧。”顾彤满意地拿起刀叉。 李奥阳看着顾彤的兴奋,心里对她的内疚,反而加深了几许。 顾彤最后喝了一口柠檬汁,看着对面的李奥阳道:“一般请人吃饭,要么是想借钱;要么,是有事拜托对方提供帮助。不过,我觉得李教授想找我借钱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就直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李奥阳延续了一开始的轻松状态,他说:“顾彤,你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人嫁了。” “呦,李教授,您是我什么人呐?这么关心我的人生大事。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顾彤的反问,彻底把李奥阳接下去的话堵住了。 顾彤笑了,又道:“李教授,咱俩半斤八两,您好像比我还年长一岁吧?那您怎么不娶?反而在这里劝我嫁人?” “顾彤,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有深爱的人,我要等着她,哪怕用这一生的时间。” “我也是!” “顾彤,”李奥阳说,“你别傻了,你这是在浪费你宝贵的感情,你懂吗?” “奥阳,你是不是认为只有你跟阮蓝的爱情是爱情,别人的爱情都是犯傻?”顾彤脸上带着笑,泪水却不停地滑落下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奥阳,道,“你错了,这个世界上的真爱只存在个人的心里,只有当事人最有感知权和发言权。我的爱情同你们的一样宝贵,跟你们的一样坚定。” “顾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希望你痛苦,不希望看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希望你能有个温暖的家。” “那好,奥阳,我也问你一个问题。阮蓝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让你不要找她,她离开你,也是希望你能有一个更加温暖牢靠的家。可是,你为什么不按照她的话去做?却没有一刻停止过找到她的念头?” 李奥阳故作轻松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都做不到,那你现在凭什么要求我做到?”顾彤突然站起身抽泣着诘问道。随后,她拎包离开。 李奥阳愣了两秒钟,伸手示意侍者结账。 顾彤迎着风吹来的方向奔跑着,尽管已是初夏,但夜晚的海风刮在身上还是冷的很。更何况,为了赴这次约会,顾彤又只穿了一件深v领的修身长裙。不过,身体上感知到的冷意,比起心里冰冻三尺的彻骨寒凉,实在算不得什么。 冷风触感冰凉地吹过她满是泪水的脸庞,似是想将她吹醒。然而,最终也只能被她的执拗打败,徒劳地翻飞着她的长发和裙摆。然而,就在她迎着风拼命奔跑的当口,一只温热的大手从后面拉住了她的右臂。 顾彤回身望去,是李奥阳。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追上来,然而,他竟然追上来了。 顾彤的泪水如同决堤般在脸上奔涌不息,她突然回身,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拥住这个她爱到骨头里的男人,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恨不得,此刻天崩地陷,世界覆灭。 李奥阳的手在顾彤背后擎了几秒钟,最后,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送你回去。” 顾彤没有要放手的意图,她已经止住了抽泣,她的头微微离开李奥阳的怀抱,但身体却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仰起脸,看着他硬邦邦的脸部线条,语气里透着一丝卑微,她问:“奥阳,如果,如果你总也找不到阮蓝,那么,你能不能接受我给予你温暖?” 李奥阳看着顾彤祈求的目光,他那颗麻木了的心似乎被捏成了粉末,又被海风吹的四散而去。他没有回答,只是将顾彤拥在怀里。良久,一颗清泪从他脸上滑入顾彤的发丝中。 李奥阳看到整个城市都被辉煌的灯火点缀的满满当当,没有留下一丝空白。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空荡荡、虚飘飘的,当下,好像连他自己都背离了他。终于,他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调说:“顾彤,要是你愿意,那么,我们结婚吧。” 顾彤突然挣脱李奥阳的怀抱,她仰起脸,看着他空洞木然的表情,问:“你说什么?” “结婚吧。” 顾彤转过身去,泣不成声。她知道,他不是因为爱她才说结婚、才说娶她。可是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在乎,只要他说娶她,她都用“愿意”对答。 顾彤抹去脸上的泪水,转回身。她仰起脸看着李奥阳,脸上带着泪水的痕迹,却浮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说:“奥阳,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很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5 强烈的直觉,总有一天你会对我说这三个字——结婚吧。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顾彤……” “奥阳,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顾彤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或许,我心里也清楚原因。但是,奥阳,我只要你知道,我永远都站在你身后等着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只要你回身,你就一定会看到我。只要你说,顾彤,我们结婚吧,那我都不问理由,马上回答你:我愿意。” 李奥阳木然地看了顾彤片刻,然后,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顾彤身上,说道:“走吧,这里风太大。” 送顾彤到她居住的公寓楼下时,顾彤转过脸看着李奥阳的侧脸,说:“奥阳,结婚后我们住这里吧,这边的房子我都住惯了。关键还有一点,女人搬家东西零零碎碎麻烦的很,男人就不同了,行李比我们女人少多了,衣服、书籍什么的带过来就ok,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尽管李奥阳还没有想到这些问题。不过,他那边的房子,他从没打算让任何人住进去,那里,只属于他和阮蓝。想到阮蓝,李奥阳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加深了几分力道。 顾彤自是注意到了,她凑过去,头倚在李奥阳肩膀上,说:“奥阳,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办手续?” “你看着安排,提前告诉我时间。” “那我明天去科里看看近期的安排,然后打电话给你,你也安排下手头的工作,好不好?” “好。” ☆、时间无敌 这段时间来,阮蓝沉浸在昔日同李奥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中,仿佛又重新来过了一回。残酷的是,每当她停下思绪回归现实,那颗火热跳动的心,瞬间便似被放逐到了数九寒天的冰窖里,浑身都冷得颤抖不止。然而,现实是,节气已经到了六月中旬。 进入六月份以来,苏铭辄的情绪一直很高涨,作为一名足球迷,四年一度的世界杯,的确是一件不小的盛事。他和全世界数以万计的球迷一样,翘首企盼世界杯大幕的拉开。 世界杯开幕式后的周末,苏铭辄又一次来到了阮蓝的城市。 这天,阮蓝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视线早已一篇模糊,以至于屏幕上的文字,在她看来都雾蒙蒙的。她正写到那段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细致的再去回味的分别。 抽纸盒适时被递到眼前,阮蓝抽出一张擦擦泪水,说道:“谢谢。” 自从阮蓝开始写她的故事以来,每个苏铭辄过来看她的周末,他都坐在旁边的床沿上静静地看书,以这种既不打扰她,又能陪伴她的方式伴在她的身边。 苏铭辄看着阮蓝满脸的泪水,他知道,那些眼泪,没有一颗是因为他而流。不过,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守护因为思念李奥阳而痛苦的阮蓝,他故作轻松道:“我在想,我能不能出现在你的故事里呢?” “当然。” “芝麻大小的这么一个配角?”苏铭辄伸出小指,夸张地比划出一点点。 “我想想,”阮蓝随即也伸出手,在食指上比划道,“稍微要大一些吧。” “阮蓝。”苏铭辄突然转变的一脸严肃,“要是这届世界杯德国夺冠,你能不能嫁给我?” “铭辄哥,你又在开玩笑。” “阮蓝,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向来不做,但是,只要跟你有关的一切,我从来都没自信过。赌,我没接触过。自从遇到你,我才算明白,痴迷于赌的人,大多是怀揣有一腔单向的热情,当这股热情高涨到一定程度,总得找个方式宣泄出来。阮蓝,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当压抑在我胸中的这股热情,高涨到我控制不住的程度,我也想宣泄。你能不能成全我一次?给我一个渺茫的机会和希望?” 在苏铭辄深情的注视下,阮蓝深深低下头去。她想,四年半了,她有什么值得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为她付出到这般的优点吗?他的话,那样恳切,甚至卑微,她又待如何残忍拒绝?好在,这个问题本就满含变数,有资格角逐世界杯的实力球队那样多,德国,怎么可能一定会夺冠? “德国,夺冠的几率有多大?”阮蓝抬起头,迎着苏铭辄的目光问。 “热门球队之一。西班牙、意大利,以及东道主巴西同样是大热门。德国上次夺得世界杯冠军还是24年前的1990年。” “那好,就这样。” “不准反悔。” “可以。”阮蓝的话很坚定。随后,她看着苏铭辄,继续道,“铭辄哥,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各赌一局,才显得公平。” “你赌什么?” “如果,本次世界杯德国没有夺冠,那么铭辄哥,你必须立即找女朋友,不准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不行,我的赌注太大,没有公平可言。” 苏铭辄耍赖的语气令阮蓝有些哑然,她继续说:“大吗?我们都用了各自的一生做赌注,这明明很公平。” “阮蓝,要你嫁给我,就这样为难,如此痛苦?” 阮蓝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走到苏铭辄坐的床边蹲下身去,仰脸看着他说:“铭辄哥,你知道的,首先是我的病,尽管目前看来很稳定,可是以后……” “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说不定,我还会得比你更严重的病。” “不准胡说。” “阮蓝,你当初单方面的因为这个原因离开他,这对他本身就不公平。因为当初的一己之念,你已经独自在痛苦和思念中生活了这么些年,你怎么到如今都还不吸取教训?爱一个人,就要爱在当下,将来的变数留给将来去解决,因为过早的担忧未来而赔上现在,这叫‘杞人忧天’。” “不。明明知道没有好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开始?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不好吗?我怎么能自私地贪恋当下的温暖,而置将来的他于绝境之地?爱一个人,不会忍心让他因为自己而受一点儿伤害。”阮蓝丝毫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 “那你认为他现在会很幸福吗?” “如果没有遇到我,他一定比现在幸福。” “阮蓝,”苏铭辄的表情骤然严肃,他说,“我不是他,我也不想、更加不愿意,去揣测他有没有后悔过遇到你。但是我对我自己却很有发言权,我可以告诉你,哪怕跟你只在一起一天的时间,我也会抓住不放。” “铭辄哥,你这样一个好人,应该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孩儿才是。” “爱情没有应该、没有理性,它谢绝逻辑,有的只是,我就是爱你。” 苏铭辄看着阮蓝的双眸里满含深情,阮蓝一时有些无可奈何。她站起身,岔开话题道:“那么,铭辄哥,你答不答应我们彼此的条件,如果你答应,那我们就成交;如果你不肯,那我们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6 就当谁都没说。” “说了就是说了,怎么能当‘没说’。”苏铭辄心下一横,伸出手,咬牙道,“成交。” 阮蓝也感觉到了一丝轻松,她并不是很懂足球。在她心里,德国二十四年前夺得的世界杯冠军,早就老黄历了,他们怎么可能恰巧今年又会夺冠? 右手果断的同苏铭辄交握在一起,她心下出奇的平静,仿佛已经看到苏铭辄同一个不错的女孩子挽手从她面前经过的幸福画面。 小组赛第一轮,德国对阵葡萄牙。这天晚上阮蓝定了闹钟,十二点起床,她悄悄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机。 当比赛进行到第三十七分钟,葡萄牙重要的后防之一——佩佩,因为挑衅行为被红牌罚下的时候,阮蓝便关了电视机回房睡觉去了。 此时的比分是2:0,但葡萄牙的后防已经溃不成军,脆薄的如同蝉翼。阮蓝知道,葡萄牙大势已去,德国已经将这场比赛锁定了胜局。 果不其然,第二天,苏铭辄在电话里告诉她,德国4:0领先葡萄牙。 “阮蓝你知道吗?通过这场比赛,我看到了日耳曼战车超强的战斗力、球队的凝聚力,以及他们灵活的头脑。我现在几乎可以预见他们捧得世界杯冠军的情景了。” “铭辄哥,一场小组赛而已,以后的状况谁都说不准。”阮蓝淡淡道,“再者,我觉得昨天的葡萄牙实在运气不佳。不是所有球队都会倒霉成这样。” “是,我也承认昨天的葡萄牙确实不得力。阮蓝,我觉得好像上天都在冥冥中帮助我,它为了让德国取胜,特意让葡萄牙那样倒霉。当佩佩被罚下的时候,我看到球场上葡萄牙队长c罗那无力回天的眼神时,甚至感觉愧对于他。想必,都是因为上天要成全我,才让他们输的那样惨。” “铭辄哥,你先不用急着愧疚,接下来德国还要打两场小组赛呢。若是小组赛出线,还有八分之一决赛,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决赛要打。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夺冠之路,任重而道远呢。” 顾彤和李奥阳决定结婚的消息,令李昌瑞和秦淑莲好一场高兴。尤其秦淑莲,张罗着给她曾经住过的,即将作为外甥女婚房使用的房子添置必需品。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添加的,顾彤住进来之前,李昌瑞坚持给重新装修了一遍,居家用品也一概齐全。 本来顾彤想着尽快先去把证领了,倒不是怕李奥阳会反悔。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从不承诺,但顾彤却清楚,他是那种对自己的话负责的人。顾彤只是想看到那个红色的小本,有了那个红本在手,她才不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是的,这几个月来,顾彤总觉得像是在做梦,每过一段时间,她都会找李奥阳确认:“奥阳,等忙过这阵子我们就去领证。” “好。”只有听到李奥阳那淡淡的肯定的答复,她才会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到释然。 实际上,这几个月来,顾彤一直很忙,真正也没见李奥阳几次。手术排的满满当当,根本抽不出时间。 一直到了七月份中旬,11号这天,周五下午,顾彤没有手术安排。 由于早几天就接到她的电话,李奥阳特地将这天下午的事情安排到了上午,又将他现在带的研究生,两个女孩儿,一个男孩的课业安排妥当。 时艳和焦雯雯三年前就毕业了。如今,他带的这三名学生也快毕业了。 中午时间,李奥阳走到过渡厅同圆形大厅连接的门口,那儿有位保洁工人正在往外拉一个硕大的铁皮垃圾车,他只好站在一侧静静等候着。蓦然发现,这情景并不陌生,就连他站的位置同四年前也分毫不差。只是,他却那般清楚,永远都不会再有那个红衣女孩儿举着电话从他眼前经过,并对他说声“抱歉”了。 曾经,他认为这四年多的时间如此漫长,如今看来,也不过短暂的一眨眼。或许,要不了一个小时,他跟她,注定此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终将成为一个“丈夫”,但妻子却不是深爱的她…… 自从答应了顾彤娶她之后,李奥阳再也没有去过那座他如同故乡般熟稔的小城。尽管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她欠他一个解释,欠他一个悄然离开的理由。但如今,李奥阳已经不想再去苦苦追寻答案了。当下,即便知道了那答案,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不过,李奥阳却清楚,他的心永远都是一座专属于阮蓝的庭院,里面阳光充足,花木葳蕤。纵使她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但他从没任它荒芜,而是每天都用心地去洒扫庭除。他想,属于她的东西,必须保持着旧貌,纵使她不会再住进去,他却有义务把承载有关她一切的地方,守护出欣欣向荣的气象。 从此往后,他便是这庭院的守护者——在一个空荡荡的,连阳光投下的影子都显得过分寂寥的庭院里,他为她,或者不如说是为他自己本身,负责着那里的守护。 ☆、成全 领完证,走出民政局,李奥阳的手机响了。是陆主任,有个刚做完手术的食道癌后期病患,着急让李奥阳回去接诊。 顾彤表示理解地从副驾驶室下来,让李奥阳安心回去工作。 “奥阳,晚上下了班过来我那儿吃饭吧,庆祝一下今天这个日子。”临关车门前,顾彤弯腰看着李奥阳道。 “看看吧,要是很晚我就直接回家了。” “多晚我都等你。”顾彤少有的执拗。 “我尽量安排。” 倒也没忙到很晚,晚上七点半李奥阳便过去了顾彤的房子,确切说,是他们的婚房。 几声门铃过后,顾彤开了门。这天顾彤的装扮,实在令李奥阳瞠目。顾彤身着一件正红色低胸晚装,将她欣长完美的身材显露无遗,性感中透着一丝妖娆,完全颠覆了她一贯清水出芙蓉的淑女形象。 正红色,这衣服的颜色,刺的李奥阳的眼睛生疼。他向来都认定,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能将这个颜色穿出阮蓝的感觉。 顾彤伸手拉住李奥阳的手,将他拉进门内,她双目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奥阳道:“我照着食谱做了几个菜,你帮我点评点评。” 顾彤为李奥阳的杯子里倒上红酒,说:“尽管院里有规定,工作日不能喝酒,但今天是个例外,我们象征性喝一点庆祝一下,好吗?” 不过,李奥阳却并没有喝,他说一会儿得开车回去。 顾彤也没有再说什么,脸上自始至终带着微笑。她愉快地将她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完,又把李奥阳面前的喝完。想继续往杯中倒酒时,却被李奥阳握住手腕制止了。随后是她从小便熟稔的,满是磁性的声音道:“顾彤,你不能这么喝酒,伤身体。” 顾彤听话地放下酒杯,仰起头看着李奥阳道:“奥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7 阳,我今天很开心。因为这个……” 说着,顾彤跑到房间里,手中举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道:“我下午看了无数次,只有看到它,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我真的成了你的妻子。奥阳,小的时候很多人都问我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我都笑笑不肯回答,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从事这个行业,完全是因为你的志向是当医生,所以我也立志学医。我真正的理想没有一刻变过,那就是,有朝一日成为你的妻子。” 李奥阳将视线从顾彤脸上挪开,凝视着雪白的墙壁的一点,说:“顾彤,你喝了酒,早点休息,我先回去。” 李奥阳刚刚转身走了没两步,顾彤突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她滚烫的脸颊贴在李奥阳的后背上,道:“奥阳,我知道,你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的位置。我也从来没奢望能住进你的心里去。包括那所承载着你们回忆的房子,我也从没打算涉足。只是奥阳,我是你的妻子,我只要做你的妻子,难道,你仅仅连这么个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你娶了我,难道一辈子都不打算碰我吗?” 隔着一层t恤衫,李奥阳后背上的皮肤清晰地感觉到了顾彤滚烫的泪水。他的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他慢慢转回身,双手捧起顾彤的脸颊。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然后俯下身去,将她打横抱起,走去卧室。 夜里,顾彤紧拥在李奥阳腰间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带着满足的笑意。 暗夜也恰到好处地隐去了李奥阳双眼中的痛楚,他一双眉峰紧紧蹙着,无边无尽的空虚感又开始肆意地撕扯着他。又一次,他想到了香烟。 李奥阳轻轻地想将顾彤揽在他腰间的双臂解下来,但顾彤却在他怀里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出去抽个烟。” 顾彤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将头往他怀里蹭了蹭,柔声说道:“没关系,就在这里抽好了,我没事儿。不管怎样,都别再让我一觉醒来,身边只有冷冰冰的空气了。” 顾彤的话成功将李奥阳留在身边,但却无法阻止他眸子里的痛苦飞扬跋扈。这次,李奥阳没法借助香烟麻醉他自己,他轻阖双眸,默默同痛楚拉锯着、磨着,直到天亮。 一个月来,阮蓝就这么听着苏铭辄兴奋地对她讲述德国一路打进决赛的经历。阮蓝彻底无语了,如今,她也不得不关注7月14日凌晨三点德国同阿根廷的终极对决。 苏铭辄一再要求她不准熬夜起来看比赛,但阮蓝如何能睡的着?三点的时候,她睁着朦胧睡眼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直盯着电视机屏幕。看的出来,面对冠军争夺赛,两支球队都打得格外小心,也都很谨慎。 阮蓝的心情十分忐忑。估计,千里之外的苏铭辄心情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加时赛上半场结束时,双方比分依旧0:0。阮蓝想,点球大战或许是免不了了。然而,下半场凭借德国球员格策的一粒进球,彻底拧转了僵局。此时,双方队员的体能已经急剧下降,纵使阿根廷有梅西这样的大牌球星,也决计是回天乏力的。 裁判终止比赛的哨音响起,德国1:0大胜阿根廷。二十四年后的今天,他们再次夺冠。 阮蓝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苏铭辄的信息只有五个字:德国夺冠了。 阮蓝同样回复了五个字:我也看到了。 她以为苏铭辄接下来会同她再说什么,比如,让她兑现诺言。然而,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包括接下来一周,他都再也没提那个赌注。渐渐的,阮蓝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只要苏铭辄不提,她是决计不肯提的。尽管她不清楚苏铭辄何以突然变得如此沉默,但她并不想深究,因为,她还不知道要如何承担赌局失败之后的结果。 其实,苏铭辄突然沉默也是有原因的,一则,他在酝酿一个能让阮蓝接受他的计划;二则,单位下了调令,明年开始,他将被调往电视台,去主持一档法制节目。这段时间,他得带新人,并帮助对方尽快适应并接手他现在电台主持的这档节目。 月底,一段时间的忙碌终于趋于平静。苏铭辄闲暇之余登陆他的那个“赵家士程”的微博,有很多的热心听友一直都有留言,关心他近期同“不是琬儿”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苏铭辄唇边浮起一丝微笑,沉思了片刻,他动手敲下一段文字。 7月31日,李奥阳应邀来上海一家医学院为放疗专业的学生做一次讲座。飞机下午到达,不过,李奥阳并没有告知校方他确切到达的时间,他不愿让校方兴师动众地过来借机。 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报出自己居住的酒店名称。 出租车里,司机开着收音机,一道温暖的男音在说:“我曾经跟你说过,你低头的动作很符合我对张爱玲笔下白流苏的想象。曾经,我也一度羡慕范柳原,为了成全他的爱情,为了让他得到一个女人的真心,竟然让香港那座大都市沦陷了。 “但是如今,我发现,我的幸运不输范柳原。我知道,你不会忘记世界杯开始前我们打的赌。那时,你答应我,假若今年的世界杯德国夺冠,那么,你就嫁给我。我常常感激,或许因着我们的赌注,时隔十二四年,德国再次夺冠。上天待我终是不薄。那么,此时,我只想问你,做好了嫁给我的准备了吗?” 听到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心的李奥阳感觉灵魂颤了颤。曾几何时,他也如此深沉的爱过,也曾经恨不得把一腔热情,全部倾注在对方身上,却还害怕那般连自己都觉得夸张的热情会吓到对方,而不得不拼命压制自己,改以涓涓细流的方式,丝丝缕缕地想缠住对方一辈子。哪知,到头来,还是落得一个带着一腔冷掉的感情和一个木然的灵魂,独自生活的后来。 等他从思绪中缓过神来,耳边传来一首英文歌《right here waiting》: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伴着这曲子,那道温暖的男音无比深情道:“《right here waiting》,这首曲子,是赵家士程送给他的女孩儿的。他说,‘正如歌里唱的那样,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在何地,无论你做何事,我就在这里等候你;不管怎么样,不管我内心多么哀伤,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曼祯曾经对世均说过,‘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8 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那么,今天我也对你这么说。过去的四年来我是这么做的,今后无数个四年,我依旧会如此等下去。 “‘沈从文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近来,我常常憧憬,很多年以后,当我们也进入耄耋之年,夕阳下,我对你说出这番话时,得是怎样的幸福情景啊? “‘爱一个人是给予,是成全;给予别人,成全别人,但也得成全自己,不是吗?’” …… 听到这里,李奥阳不由得眉峰紧蹙。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司机即刻体恤地将收音机关掉。 电话是校方负责人打来询问他到达时间,准备去接机的。 挂断电话,李奥阳侧过头,凝眉望向窗外,视线沉甸甸的。他想,这样的等待实在过分伟大,如同顾彤。顾彤曾经流着眼泪对他说过的类似的话语,依旧历历在目。 李奥阳承受不起对方如此的一往情深,但他却扛起了该为对方承担的责任。只是,收音机里提到女孩儿,你是不是也会因为这片执着的深情,而承担下这沉甸甸的责任? 李奥阳的眼窝湿润了,为这个似乎同他“同病相怜”的女孩儿。但是,因着接了这个电话,也使他错过了听到女孩儿名字的机会。 就在李奥阳电话铃音响起,司机关掉收音机的时候,苏铭辄在电波里说道:“‘赵家士程’还说,‘阮蓝,我没想过勉强你,要是你不愿意嫁,那就让我这样安静的守候在你身边一辈子,我也是安心和知足的。但是,请你不要再跟我说出,让我找其它女孩儿的话。就像你一辈子都放不下他,我何尝能放得下你? “‘对于你来说,过去的记忆总是清晰的过份,因此才导致当下的痛苦如此深沉。然而,过去是无法更改已成定局的结果,但未来却充满着无可预知的变数。既然过去那般痛苦和无奈,那你何苦痴痴执着?何不放下过去,拥抱将来呢? “‘将门推开,等候在外面的阳光才能照进去。推开门而已,如此艰难吗?’” ☆、故知 这个晚上,阮蓝从苏铭辄发过来的录音中听了他的节目。她的心似乎被压在了世界上所有的大山摞起来后的最底层,她感觉到了灭顶的沉重。 写与李奥阳分别的那段,多少个晚上,她不得不屈起身躯蜷缩在床上,以抵御浑身上下传达到大脑的痛感。 原本,她以为她的心和灵魂早在分别的那一刻就麻木了。谁知,只要想到曾经同他一起的那些活色生香的过去,那麻木了的心和灵魂立即便会苏醒过来,但却只能感觉痛。 就像苏铭辄说的那样,曾经的甜蜜越是清晰,这股痛越是凛冽。就如同风雪总会伴着寒风,将人吹冷打湿还不算,还要以刺骨的寒冷,彻底摧毁人们的意志。 阮蓝登陆那个“不是琬儿”的微博账号,私信了“赵家士程”。她写道:故事里,“阮蓝”和“李奥阳”分开了。但远远还没到最后。我想,能不能等我邂逅了等在故事结尾的“阮蓝”,听过她对我说的话之后,再回答你的问题,好吗? 不消得一分钟,阮蓝就收到了他的私信回复。苏铭辄说:我会和故事里的“我”一起等你。 入冬以来,阮蓝接连得了两场重感冒,不得不请假去医院门诊依靠挂水减轻症状。 故事,差一个结尾就要写完了。但这时,阮蓝却分明感觉她空空的躯壳又布满了裂缝,哪怕一丝轻微的风吹来,都会令她有种被“风化”成碎末的感觉。她甚至意识到,等故事完结的那刻,或许也是她自己的大限之日。 她暗暗感谢苏铭辄的建议,使得她又一次重温了同李奥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想,这些年来,她身体里残余的这点儿体力,或许就是为了让她将生命里这段璀璨生花的经历记录下来。 这个周末,苏铭辄来看阮蓝,却见阮蓝苍白虚弱的很。阮母更是满脸的焦急之色。尤其当看到阮蓝擤出的鼻涕里满是血丝后,苏铭辄再也顾不上许多,他硬生生地将阮蓝带去了上海的医院做检查。 周一一大早苏铭辄便陪阮蓝来了医院。 阮蓝的主治大夫仔细询问了阮蓝的感觉,之后给她开了各种检查化验单。颈部b超显示淋巴结略微有些肿大。但医生说感冒发炎也有可能会引发这个症状,目前不好断定一定是病变部位的原因。还是得等做完ct扫描后才能最终确定。 但预约做ct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十点钟,苏铭辄只好载着阮蓝回家了。回去的路上,苏铭辄开着收音机,他的同事在节目里深情哀悼歌手姚贝娜的离世。 阮蓝身体僵硬地靠在座椅上,心想:一旦得了这病,总归是逃不掉的。明天的太阳固然美丽,但就是不知道,到了明天,还能不能张开眼睛去欣赏。 苏铭辄关掉收音机。他知道他的举动其实很多余,阮蓝想必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是的,阮蓝昨天下午就从微博上看到了关于姚贝娜离世的消息。但对于苏铭辄的举动,她并没有吭声,因为她懂得他的举动中包含的细腻。 将车在车位上停好,苏铭辄解开安全带,看着阮蓝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老话都说,一样的病不一样的命。更何况,你的病根本同她不一样。” 阮蓝冲苏铭辄笑了笑,说:“铭辄哥,我没事儿,就是复发了也没什么。我都已经侥幸地多活了快要五年,也够了。” “什么叫‘够了’?”苏铭辄突然一脸严肃,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贝,“你是不是认为没有了李奥阳,你的生活继续下去,或者就此终止,全都无所谓?这几年来,你麻木不仁的生活着,你认为这样就‘够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你想没想过你的母亲?想过妈,甚至是我? “在你看来,我这些年对你付出的感情就这么没有分量吗?真有那么一天,你认为我的感情就能那么轻易的终止吗?阮蓝,这些年来,李奥阳的痛苦我都品尝了,但他的幸福我从没体会过。” 苏铭辄眼神凌厉,他第一次喊出那个他在心里无数遍羡慕过嫉妒过的名字,声音十分不自然。 “铭辄哥,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离开他,就是因为我这病……同样,我迟迟不肯接受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吗?”苏铭辄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他道,“是的。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多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离开他,是因为你那样深的爱着他,甚至连未可预知的伤害都避免让他承受;你不肯接受我,却还是因为你满心全是他,这么些年来,你从没让他离开过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69 你。你问问你自己,这些年来的分分秒秒,有哪一刻你是放下过他的?” 阮蓝惊恐地看着苏铭辄,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大动肝火。阮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只能说:“对不起,铭辄哥……” 阮蓝的话还没有说完,苏铭辄突然将她一把扯到眼前,他逼视着她的双眼,道:“别忘了,叔叔临终前可是把你托付给了我,这些年来,我不过是尊重你的意见,但你记住,我的一再迁就也是有底限的。” 说着,苏铭辄突然垂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阮蓝的双唇。起先,乍一反应过来的阮蓝拼命地挣扎,但却被苏铭辄更加紧的禁锢着,她丝毫动弹不得。最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任他狠狠地吻着她的唇。 随着理智的逐渐恢复,苏铭辄停止了他的疯狂。他松开一些禁锢阮蓝的力道,看着她红肿的嘴唇,心里满是愧意,但态度依旧强硬,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夫。记着,不管明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你都得活下去,要死乞白赖地赖在这个世界上,这是丈夫对妻子的命令。” 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谁都没再说话。刚打开门,在家等候的沈青便急切地迎上来,问:“检查的怎么样?” 苏铭辄将阮蓝的包放在鞋柜上,并没进家门,他看着母亲道:“具体还得明天做完ct扫描才能知道。”随后,他对身侧的阮蓝道,“好好休息,我回台里趟。” 阮蓝没有看他,只是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等一下,”沈青喊住苏铭辄道,“别忘了七点去机场接上你姑姑他们。” “知道了。” 苏铭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是说找同事替班了吗?还去台里干什么呀。”沈青望着苏铭辄远去的背影疑惑道。继而,她凝视着阮蓝一脸的不自然,问:“告诉妈,是不是铭辄欺负你了?” “没有,沈妈妈,铭辄哥他怎么会欺负我。”阮蓝岔开话题说,“沈妈妈,今天晚上家里来客人吗?” “是铭辄爸爸的表妹,也就是铭辄的表姑姑。两家是老亲,但由于不在一个城市,隔得比较远,近几年来很少走动了。尤其铭辄爸爸去世后,我的工作性质又全国各地跑演出,两家关系一度中断了几年。不过近期,她家女儿刚嫁人,从外地回门,特地经过上海,顺便来家里看看。” “哦。” “想吃什么?我先去给你做点儿,今天晚饭可得耽误了呢。” “沈妈妈我现在不饿,晚会儿吃也没关系。” 沈青摸摸阮蓝的长发,道:“孩子,对于生死,我们主观上无法做主,但既然我们还活着,那就得活的出彩。只要还能呼吸,那我们就争取去歌唱;要是能够歌唱,那我们就努力去跳舞;若是能跳舞,那我们就更加要活的兴高采烈。要活出一个良性循环,知道吗?” 阮蓝依偎在沈青怀中,点了下头。 沈青慈爱地抚摸着阮蓝柔软的长发,说:“你先回房间里休息会儿,我去厨房帮阿姨打打下手。” “我也去帮您。” 沈青制止了阮蓝,道:“听话,趁现在清净,你赶紧先去休息会儿,待会儿家里来了客人难免闹腾。” 阮蓝只好独自回到房间里。 约莫八点左右,阮蓝和沈青帮助家里的阿姨一同布置好餐桌。刚刚将一切收拾停当,就听到了房门开锁的声音。 沈青走到阮蓝身边,拉起阮蓝的手朝玄关迎去。 首先进来一个身材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一进门就拉起沈青的手,眼睛里氤氲着泪水,道:“嫂子,咱们好几年没见了啊。” “是啊,不知不觉中一溜几年就过去了。”沈青双手握住对方的手,随后,她侧过脸对阮蓝道,“阮蓝,快,叫姑姑。” “姑姑。”阮蓝恭敬地问候了对方。 中年妇女身后,一位身材欣长的女孩儿,正背对着她们同苏铭辄热烈地聊着什么。听到这里,她突然打住了话语,快速地回转身来。 “呦,这姑娘长的真是水灵,是铭辄的未婚妻吗?”中年妇女随后腾出一只手握住阮蓝的手,看着沈青道,“我表哥要是还在,肯定又要宣扬老苏家的儿媳妇儿,个顶个的出众了。” 阮蓝却只顾傻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道朝她射过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那目光她不陌生,那面孔她何止是见过?简直熟悉。 阮蓝同对方神色复杂的对望,使得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她们。 ☆、幸,劫 “艳儿,你们认识?”中年妇女问站在门外的女儿。 “妈,”时艳看着阮蓝,道,“我们几年前见过。” “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去说吧。”苏铭辄解围道。 好在接下来两个长辈忙着叙旧,很快便把阮蓝和时艳的相识忘到了一边。 吃饭过程中,时艳几次看着阮蓝欲言又止,但最终她还是默默吃饭,期间还要应付沈青的问话。 她身边坐着她的丈夫,那是一个身材魁梧、性格豪爽的草原汉子。喝起酒来一杯杯豪爽的很,倒把苏铭辄这个做主人的为难的不轻。最终,还是时艳调皮地解了围。 通过介绍,阮蓝知道,时艳毕业后和焦雯雯一起去了内蒙,现在当地一家县级医院工作。她丈夫家在当地是个大族,细算起来也是皇室后裔,家境倒也殷实。 “嫂子,还是你命好啊,有个儿子,这不娶个媳妇儿回来家里也热闹。不像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嫁的那样远,以后,我可孤家寡人了呢。”时艳的妈妈说到这里,忍不住抹起眼泪。 时艳诧异地看看阮蓝,又看看苏铭辄,继而对母亲道:“妈,看您说什么呢,好像女儿要抛弃您似的。” “妈,您放心,我和艳儿一定好好孝顺您。要不您甭在苏州住了,还是跟我们回草原吧。大城市有什么好?人多,闹腾,空气还不好。要说宜居,没有哪儿比我们草原更宜居。”这汉子说起话来简直声大如钟,不过看得出来,他句句真诚。 沈青笑着拍拍时艳妈妈的手,道:“看看你这不是也多了个孝顺儿子嘛。给艳儿找到这么个丈夫,你这个当妈的也放心了。” “我吃好了,”时艳放下筷子,看着阮蓝说,“阮蓝,咱们聊聊吧。” “好好,你们年轻人去好好说说话,叙叙旧。我们老姐妹也想单独聊聊呢。”沈青附和。 苏铭辄和时艳的丈夫跟在两人身后,穿过客厅,走到居住区域时,时艳回身道:“哥,你陪我老公说说话,我想跟阮蓝单独聊聊。” 苏铭辄看到时艳的表情很认真,又看着阮蓝。在他犹豫时,阮蓝道:“铭辄哥,我和时大夫五年前就认识了。” 苏铭辄表情一僵,随后,他转向时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70 艳的丈夫,道:“走,远方的贵客,我带你去你们的房间看看。” 进去房里,阮蓝坐在床沿边上,时艳坐在对面的椅子里。她盯着阮蓝看了良久,问道:“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再见过李老师?” 阮蓝摇了摇头。 “阮蓝,”时艳哽住了,她强忍住情绪,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就想问问你,你当年怎么能那样默不作声地离开?你怎么那样残忍,那么决绝?你有没有设身处地地站在李老师的角度,考虑过他的感受?你知不知道,从你离开以后,李老师是怎样生活的?” 阮蓝抬起头看着时艳,泪水早已在脸上奔腾不息。 “能解答我的疑惑吗?”时艳步步紧逼。 阮蓝闭上眼睛,再次摇了摇头。 时艳叹了口气,道:“现在,就是知道原因,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阮蓝突然伸手抓住时艳的胳膊,急切地问:“他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情?” 时艳的胳膊被阮蓝抓的有些疼。她忍着疼,细细看着阮蓝,从她的眉目里,时艳看得出来她牵肠挂肚的担心。时艳吁了口气,道:“李老师几个月前结婚了。” “哦。那就好。” “好?阮蓝,你能告诉我,你所谓的‘好’是什么意思吗?”时艳尽管知道阮蓝此刻的心情定然是痛苦落寞的,但想到她的“李老师”这些年来的生活状态,她还是忍不住迁怒于阮蓝。她继续道,“我和焦雯雯只知道,五年前,从广州出差回来,李老师就像换了一个人。除了与工作有关的事情,我们听不到他多说半个字。他比之前接诊的病患更多,每天在医院加班到深夜,无非是想借助工作,尽可能不让自己有多余的空闲时间。即便这样,他对自己的折磨还不够似的,一个人的时候,他甚至还抽起了烟…… “他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状态,直到我们毕业。参加工作后,我有过几次回学校旁听李老师的课,学弟学妹们只道李老师冷峻严肃,殊不知,他也有笑的阳光灿烂的时候。那样的时刻,我和焦雯雯都有幸见过。我们当然也知道,令李老师前后反差如此巨大的,都只因为一个人。 “阮蓝,这就是所谓的‘好’吗?你认为的,对李老师的‘好’,就是他的这样的状态吗?” 时艳又继续说:“我和焦雯雯永远都不会忘记,李老师从广州回来那天,上班时见到他的情景,他额角贴着一个创可贴,眼睛里满是无措和痛苦……好在科里忙的很,工作起来的李老师,眼睛只有专注和坚定。但是,千万别让他有一点点空闲,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空闲,他眼睛里的痛苦都会嚣张放肆地占据上风。 “在知道对方是你之前,我曾经那样羡慕能让李老师痛苦成这般的女孩儿,当然,比羡慕更多的还是痛恨。我如何都想不通,她怎么能忍心将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伤害到这步田地?她的心,得硬成什么样子? “直到后来,有天,我们接诊了一位同你一样的患者,我随口说出了你的名字。那次,顾医生私下里告诉我们,以后在李老师面前尽量不要提到你的名字。结合李老师遇到你之前,之中,包括你神秘消失后的种种表现,我不难推断出,那个足以让全天下女人痛恨、嫉妒和羡慕的人,就是你阮蓝。 “其实,最初的惊诧过去后,我反倒释然了,我大约也猜得到你选择离开的原因。但是,如果你看到李老师之后的种种状态,我肯定你一定会后悔当初的选择。是,爱一个人不会忍心让他受到伤害,尤其当爱到深处的时候,宁愿自己一个人背负起所有伤痛。 “但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做了一个最差劲的选择。你的做法,直接导致李老师如今这种形同槁木般的生活状态。然而,倘若当初你选择留下,即便日后真的会出现什么意外,那么李老师起码还有一段甜蜜的幸福往昔供日后回忆,不是吗?” 阮蓝满脸泪水,她唇边浮起一丝苦笑,道:“遇上我,是他的劫,早一步,迟一点,总是躲不过痛苦。” 时艳无奈地沉默了几秒钟,又说:“曾经有段时间,我特别憎恶顾医生,甚至还曾恶意打趣过她。可是,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对她越发敬佩。她无怨无悔地守着一个根本不会将她放到心里去的男人,毫无怨言。就那样跟在他身后,如果对方需要,随时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她实在伟大,很少有人能做到这般…… “尽管我们都知道李老师娶她不过是因为责任,但我们知情的人,无一不真诚地为他们祝福。 “你情我愿的爱情固然无尚伟大,但谁又能说单方面的守候就注定卑微?顾医生,她同样可爱,她值得尊敬,值得被爱,尽管她或许永远都得不到,但她没有错,起码不该被指责。” 沉默了片刻,时艳起身坐到阮蓝身侧,她握住阮蓝的双手,道:“对不起,阮蓝。你也不该受到指责的。一直以来,我都很崇敬李老师,也太替他鸣不平,那样优秀的男人,怎么就不能得到真爱,得到幸福,他那样好啊……” “奥阳,我只要你幸福。”阮蓝紧紧握住双手,在心里默默念道。 时艳抽出抽纸递给阮蓝,她自己也拭去泪水,然后岔开话题道:“说说你吧,真的像舅妈说的那样,准备嫁给我哥吗?” 阮蓝垂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我看得出来,我哥就像李老师身边的顾医生,深情的可悲之人。” 时艳的话刚刚说完,阮蓝的房门便被敲了几声,随后,苏铭辄推门走进来,看着时艳说:“艳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现在时间不早了,阮蓝得休息,明天还得去医院做检查。” “哥,你这是想做中国好丈夫的赶脚吗?”时艳调皮地笑了笑,拍拍阮蓝的手,覆在她耳边轻声道,“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是对无奈的豁达。” 说完,时艳轻步离开了。 苏铭辄下午说回台里,其实不过是找地方平定烦乱的心情。说到底,不过是他比阮蓝更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尤其看到她一副自我放弃,无所谓的样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此,才会那样失去理智。 时艳离开后,苏铭辄也转过身欲离开。临出门前,他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头微微侧向身后阮蓝的方向,怆然道:“下午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不理智了。”苏铭辄握住门把手的右手暗暗用力,他继续道,“只把我当成哥哥那样去相处吧……但是,一定不要放弃自己,你身上的责任,不容许你这样做。” “铭辄哥。”阮蓝突然站起身,看着苏铭辄带着几许落寞的背影,声音里的坚定还带着几分颤抖。 苏铭辄背对着阮蓝,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果然,他只能是她的哥哥。他仍旧没有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71 回身,淡淡道:“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做检查。” 苏铭辄刚将房门拉开一条缝的时候,阮蓝的声音在他身后再次响起,这一次,苏铭辄的手臂明显抖了一下,他惊诧地回身看着阮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完满 “铭辄哥,你还愿意娶我吗?”阮蓝对上苏铭辄的眼睛,认真问道。 苏铭辄几步走到阮蓝面前,看着她的眸光颤抖的异常厉害。他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泪水一颗颗滴落在她散着的长发上。苏铭辄笑了,问:“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阮蓝闭上眼睛,泪水沿着脸颊蜿蜒流下,她紧紧拥住苏铭辄的腰身,用曾经她拥抱李奥阳的方式。她心里说道:奥阳,别了,我们的爱已成殇,但爱我们的人没有义务为我们买单。漫漫人生路,咱们各自安好吧。 对于苏铭辄的问题,阮蓝蹭在他的胸口,点了点头。 “铭辄哥,要是明天检查一切都好,那我们就结婚吧。”阮蓝说。 苏铭辄捧起阮蓝的脸,看着她泪湿的双眸,坚定道:“一定不会有问题,对于这点,我十分自信。还记得我们打过的赌吗?别忘了,连上天都在帮我。” 阮蓝笑了。 “等一下。”苏铭辄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跑开了。 不消得一分钟,他又折回来,郑重地单膝跪在阮蓝面前,抬起她的左手,将一枚灼灼生辉的钻戒套进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看着阮蓝,诙谐道:“这枚戒指孤单了四年多,如今,终于跟它的主人团圆了。” 朦胧泪眼中,阮蓝又想起曾经李奥阳为她套上钻戒的一幕,然而如今,已然是武陵景胜又一春,他们终究在流年的沧桑里错过了彼此。 苏铭辄的唇距离阮蓝不到五公分的时候,他看到了她滑下来的泪珠儿。顿了顿,他拉开一段距离,道:“对不起,我等你准备好。” 阮蓝的意识突然清醒,她看着苏铭辄明显压抑的落寞神色,双手拉住他的胳膊,随即,她缓缓闭上双眼。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时艳一家子便告辞了。苏铭辄先送他们去了机场,又陪同阮蓝去了医院。 “ct扫描显示一切都很好,没有问题,回去注意不要着凉,尽量避免感冒。”医生看着观片机上阮蓝的ct照片道。 “医生,没问题的是吗?肯定没有问题,对吧。”苏铭辄激动地双臂撑在医生的诊疗桌上,朝医生探过上身,问道。 “当然,恢复的挺好的。” 苏铭辄突然大力抓起医生的右手,激动道:“医生,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苏铭辄过分的激动,使得医生好一场惊讶。阮蓝只得朝医生那不可思议的目光,报以歉然一笑。 走出医院,苏铭辄兴奋道:“我今天就回单位请两天假,明天我们就回山东,注册得在那边办,你肯定没带户口本吧?” “我只带着身份证。” 从民政局出来,外头阳光灿烂,照得那本红色的小本子越发鲜艳。不过,所有的灿烂加起来,都敌不过苏铭辄的脸庞。他视若珍宝地将阮蓝手中的红本一并收过来,看着阮蓝说:“这得好好保存,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 苏铭辄认真的样子,令阮蓝忍不住笑了笑。 此时,苏铭辄飞快弯下身去,在她唇边印上深深一吻。 阮蓝一脸羞红地推开他,道:“真是的,这里人这样多……” “怕什么?我们可是受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那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呀。”阮蓝说着,快步走去。 阮母在家将喜糖分装在一个个喜庆的包装盒里,准备给邻里送去一些。当然,也有不少知道消息后,领着孩子主动上门讨要“喜糖”的。这意喻着沾 “喜庆”,吃到这样的喜糖,象征着大吉大利、喜气洋洋。 邻居中有些第一次见到苏铭辄的人,不免都发出同样的感慨:“这人怎么这样面熟?” 每当此时,阮母便会骄傲地补充道:“是呀,肯定是见过的。在电视上。我家姑爷可是电视台法制节目的主持人喔。” 之后,便是人们唏嘘不止的钦佩和赞叹声。 苏铭辄和阮蓝看看彼此,两人心领神会地来到厨房。阮蓝打下手,苏铭辄掌勺,很快,一顿南北风味兼具的晚餐便准备好了。 好容易将陆陆续续来沾“喜庆”的邻居们送走,已经八点多了,阮母这才想起该去厨房做晚饭。 推开厨房门,却见两个孩子早就准备好了。 阮母眼中透着满足,她看着两个孩子道:“你们的爸爸终于能瞑目了。” 说着,她忍不住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 “妈。”阮蓝上前抱住母亲。 “妈,”苏铭辄走上前,郑重道,“我和阮蓝去给爸上柱香,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他。” “哎。”阮母脸上带着笑,兴奋地应承下来。也不知她如此兴奋是因为苏铭辄的一声“妈”,还是丈夫临终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吃过晚饭,阮母便忙着去铺床。 “妈,您这是要干什么?”阮蓝见母亲拿出大床上用的全新的床单,被套以及枕套,不免好奇地问道。 “以后呀,你们回来就住大间,我搬去你的房间,你房间里的床太小。我现在一并收拾好,待会儿你们早点去休息。” 母亲的话使得阮蓝的脸忍不住通红一片,她赶紧制止道:“妈,您说什么呢,我今晚还要跟您睡的。” 阮母作势瞅了女儿一眼,小声覆在女儿耳边道:“都是为人妻的人了,怎么还能跟妈一起睡。” 说完,她执拗地换床去了。 阮蓝无奈地拿眼去瞧苏铭辄,却见他只是一脸轻松地笑。他走向阮蓝,俯身贴在她耳边道:“妈可比你体贴多了。” 阮蓝不自然地将苏铭辄推开。 临睡前,阮蓝借故在母亲房间里磨蹭着不肯走,同躺在床上的母亲说这说那,但不消得片刻,母亲便催促她回房休息。 “妈,我想陪您说说话。” “咱娘俩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现在不早了,快回去睡觉。”阮母见女儿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将女儿推出房门。 阮蓝站在关闭的房门外甚是无奈,却总不能再开门进去。她悻悻地站了一会儿,推开大间的门。 换好了睡衣的苏铭辄正倚在床头上看书,见阮蓝僵硬地杵在门口,他将书放到床头柜上,起身朝她走来。 随着他的逼近,阮蓝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她垂着头,低声道:“对不起,铭辄哥,我,我……” 苏铭辄笑着握住她的肩膀,道:“傻瓜,我说过,我会等你准备好。我先去客厅,你换睡衣吧。”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72 “谢谢你。” 苏铭辄唇边噙着笑意,他吻了吻阮蓝的额头,走出去的同时,他轻轻关上房门。 睡觉的时候,苏铭辄将阮蓝抱在怀里,他一只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阮蓝很快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但苏铭辄却久久不能入睡,黑暗中,他看着她的眉眼那样不真实,恍然似是梦中的场景。但怀中感受到的她柔软温暖的身躯,却那般真实。 几次,苏铭辄都忍不住轻轻小啄一下阮蓝的眼睛、鼻子,或者轻轻碰触一下她的嘴唇,但都轻微地如同蜻蜓点水般。一是怕将她弄醒;再者,他不确定他自己的自制力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定。 2015年春节,阮蓝和她母亲一同去了上海。吃过年夜饭,她在一家文学网站以“左耳朵元元”为名,注册了一个笔名,将她写的故事《圆与圈》发表了第一章,其余章节,按照苏铭辄的建议,全文存稿,设定好时间,让它自动上传。 母亲和沈青在看春晚,见阮蓝过来,沈青笑道:“等下次看春晚的时候,一定会再多一个人的。” “沈妈妈,明年有客人来家里吗?” 沈青和阮母相视一笑,阮母道:“傻丫头,我们呀,可都盼望着抱孙子呢。” 阮蓝看了苏铭辄一眼,一张脸红彤彤的。沈青便打趣道:“这孩子,害羞着呢。” 阮母看着阮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们结婚也快两个月了,怎么也没……” 苏铭辄走到阮蓝身侧,伸臂将阮蓝拥在胸前,抢先道:“两位妈妈,请允许我和阮蓝多过几年二人世界。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阮蓝不能熬夜,我们先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里,阮蓝垂着头,低声道:“铭辄哥,对不起……” 苏铭辄笑着轻轻捏了捏阮蓝的鼻子,调侃道:“你怎么对不起我了?那么,不然,你就对得起我一次?” 阮蓝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垂下头。几个月来,他们一直未曾有过夫妻之实。 苏铭辄抬起阮蓝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道:“逗你的。我去浴室,你换衣服吧。” 说着,苏铭辄转身朝浴室走去。但刚刚迈出左脚,衣袖突然被拉住。没由来得,苏铭辄的心噗噗地加速跳动起来。 “铭辄哥,”阮蓝的声音怯怯的,她说,“咱们要个孩子吧。” 苏铭辄突然回身,他双手握住阮蓝的肩膀,低头逼视着她的眼睛,问:“你刚刚说什么?” 灯光下,阮蓝的脸红成一片,她说:“我想,要一个咱们的孩子……” 她的话音未落,苏铭辄的唇便压了下来,带着压抑许久的霸气。 ☆、各自 阮蓝依旧在小城的单位上着班,项目已经接近尾盘,但单位领导让阮蓝在这里盯着收尾。不过,工作依旧忙碌不堪,客户拿钥匙,交后续费用,等等,各种事情忙的不可开交。 这天上午,正忙着呢,阮蓝接到一个电话,是网站编辑打来的,说是阮蓝的故事点击率很高,对方要同她签约,并商量出版的事宜。因为有几批客户在,阮蓝以工作正忙,稍后给对方回过去为由,切断了电话,全情投入到工作中。直到中午时间,她方才进去网站的作者后台,这才发现,文章的点击率高的惊人,而且下面的评论更是密密匝匝。 不一会儿,苏铭辄的电话便进来了。 苏铭辄很多时候会调侃阮蓝,说自己娶了一个事业型女人,两地分居的日子不好过,而且收入几乎全都贡献给了民航和通信。且不说自打结婚以来,苏铭辄每逢周末势必过来这边,就是每个工作日,他也都会在午餐过后给阮蓝打电话。内容无非是询问她吃的什么,吃的饱不饱,等等无关痛痒、细枝末节的问题。 “铭辄哥。”阮蓝的语气挺认真。 那边的苏铭辄嘴边噙着笑意,他现在很喜欢她对他的这个的称谓,虽然特别,但却格外温暖。 “怎么了?” “网站的编辑给我打电话了,说要跟我签约,还要帮我出书,这会不会是骗人的?靠谱吗?” “你把他们的电话给我,我帮你问一下。”苏铭辄笑道,“看来,我老婆这是要火的节奏啊。我看我差不多需要考虑一下辞职的事情了,以后,只做你的法律顾问兼经纪人好了。” “你就知道打趣我。” “你中午……” “我中午吃的很好,也很饱。”阮蓝不等苏铭辄问完,就回复了他。 苏铭辄笑道:“我们越来越心有灵犀了,我只说个开头,你立马就知道了我想问的是什么。” “是因为你每天都问同样的话嘛。” “老婆,我想你了。” “前天不是还见过面的嘛……”阮蓝看了眼台历,今天刚刚周二。 “老婆大人,您看看,人家哪对蜜月小夫妻这样远的分隔两地?你换位思考一下,我每天下班回到家,独守空房是怎样一种感觉?” 阮蓝本想打趣他的,可是突然感觉一阵儿恶心,她又怕苏铭辄担心,只好道:“有客户进来了,我先不跟你聊了,电话号码一会儿发给你。” 说完,不等苏铭辄回应,她便挂断了电话。 跑去洗手间,将中午吃的食物一股脑吐了出来。 会计张姐疑惑地看着她问:“阮蓝,你昨天早上刚上班也吐了,最近吐得这么凶,会不会是怀孕了?” “啊?”阮蓝想了想,的确好像有可能。一向准时的大姨妈,已经拖了十多天还没来报道了。 张姐笑笑,道:“咱们公司出纳这个岗位真是神奇,谁做谁怀孕。说正经的,阮蓝,你赶紧去医院检查检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老公。你老公疼你疼成那样,怕是会马上飞来这边接你回上海的。” 阮蓝本想将这个消息压下来,她不想立即辞职,要知道,公司这段时间忙的很。不过,她买的早孕试纸,还是被母亲收拾房间卫生的时候发现了。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母亲就已经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这个周末,沈青和苏铭辄一同赶了过来,说什么也一定将阮蓝和阮母一同“押”回上海。 最终,阮蓝还是答应辞职回上海,因为她的责编告诉她,应读者的强烈要求,网站打算四月份在上海举办一个读者见面会,及现场签售活动。 作为她的顾问的苏铭辄说这是好事儿,必须去。 巧的是,网站安排的见面会的时间,刚巧是五年前她同李奥阳分别的日子。 阮蓝站在窗口,双手垂在身侧,她望着外面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日景象,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心想:奥阳,从起点到终点,五年的时间,一个圆,我们却走丢了彼此。李商隐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在我的心里,对你的思念的确至死方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73 休,但是我的眼泪以后不会再独独为你而流,也会为可爱的他们而流。 想到这里,阮蓝左手轻轻覆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那儿,正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只是,她的眼前却展现出一个阳光灿烂的海滩,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有人曾跟她说:“我最爱的,永远都是孩子们的妈。” 眼泪就那样滑过挂着微笑的嘴角,涩涩的,咸咸的,转而便没有了任何味道。 李奥阳现在依旧带着三个研究生,全医学院无人不晓李教授不苟言笑。因此,三个人在李奥阳面前总是认真的有板有眼,这对于讲究非主流的九零后小孩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其实,她们在心里无一不把“李教授”当成男神般供奉着。对于“神”,顶礼膜拜是基本的相处模式。 这天早上,李奥阳刚进诊室,便听三个小女孩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什么。 见他进来,几个女孩儿一同起立,齐齐道:“李教授好。” 李奥阳走去隔断间换衣服的空档,有个小女孩在说:“哎呀,我最惨,你看看,我的眼睛到现在还肿着呢。要是男女主角再续前缘该多好。” “是呀,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却是她另嫁,他另娶,为什么要这样?真不知道左耳朵元元为何要如此安排结局。”另一个附和说。 “你刚才在说什么?”李奥阳白大褂的衣扣还没扣好,突然出现在几个女孩儿身后,他双眉紧蹙,盯着她们问。 女孩儿们有些吃惊地看着李奥阳,认错般地小声道:“李教授,我们在讨论最近网上很火的一部小说。” “你们刚才说,谁,安排的结局?” 女孩儿们面面相觑,这还是她们在工作时间外,第一次听见李老师说这么多话。有个开朗些的女孩儿不免上前一步,道:“李教授,我们说的是这部小说的作者,左耳朵元元。” “轰”声不止,李奥阳只感觉脑袋周围响雷滚滚。 她说:“女孩子叫这个名字,将来长大了肯定没人敢娶。” 她还说:“奥阳,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奥阳,奥阳……” …… 雷鸣声渐渐消失,耳边满满都是她轻柔的声音。李奥阳的眼神渐渐空洞起来。 等他回过神儿来,那女孩儿还在说:“李教授,我们昨天晚上还讨论来着,那书里的男主角跟您十分相像。而且,书中很多场景的描写,甚至都能从咱们医院寻到蛛丝马迹呢。” “那书叫什么名字?” 另一个女孩儿走上前,她双手递过来一本书,道:“就这本,《圆与圈》。内容催泪,结局则是令人惋惜的大团圆。无奈,但,却不得不。” 李奥阳接过书,很文艺的封面,下方正中央的位置标注着 “左耳朵元元著”的字样。这几个字,使得李奥阳的视线模糊一片。 “准备一下,”李奥阳平定了一下思绪说,“开始工作了。” “是,李教授。”几名女孩儿说着,走去了隔断间换衣服。 “周末,左耳朵元元好像在上海某个酒店举行现场签售活动。”李奥阳听见有个女孩儿这般说道。 顾彤晚上有个急诊手术,晚饭没有回家。李奥阳在书房,打开《圆与圈》…… 周六这天晚上,阮蓝和苏铭辄靠在床头,苏铭辄伸手将阮蓝揽进怀里,说:“你现在反应这样强烈,我真舍不得你明天去应付那样人多糟乱的场面。” 阮蓝的眼神有些空洞,声音轻柔道:“铭辄哥,读者们这样大的热情,对于我,是难能可贵的认可。再说,我总觉得明天应该不会吐的很厉害。” “你怎么知道?” “因为宝宝懂事啊,妈妈忙的时候,她一定会乖乖的自己玩。” 苏铭辄拥着阮蓝的力道更紧了些,他说:“阮蓝,谢谢你。” “怎么这样说?” “你肯接受我,让我走近你,还如此辛苦的为我孕育孩子……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感受到的是怎样的幸福。”苏铭辄的眼睛里噙着幸福的泪水。 阮蓝从苏铭辄怀里抬起头,她说:“铭辄哥,要知道,你可是我的丈夫,我们孩子的父亲啊。” 苏铭辄眼睛里的泪水滑落而出,阮蓝抬起手为他拭去。苏铭辄低下头,无限柔情地拥吻着妻子……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阮蓝站在穿衣镜前,将五年前李奥阳给她买的红围巾仔细地围在脖子上。记得当年,他想用这条红到极致的围巾,缠住她的永生永世来着,怎知,却连彼此的此生今世都没有缠牢。 阮蓝双眼失神地望着镜子中的红围巾,她仿佛看到李奥阳的脸清晰地出现在镜子里,然后,又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后来,连那点模糊的轮廓,都在镜子深处消失不见了……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垂在胸前的围巾,似乎想要挽留住镜子里虚幻的景象。 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紧握的小手包裹住。苏铭辄从背后抱住阮蓝,将她揽进怀里,他看着镜子中妻子闪亮的双眼说:“苏经纪人兼保镖现已就位,请领导指示,是否马上出发?” 阮蓝嘴角弯了弯,她看着苏铭辄道:“铭辄哥,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苏铭辄饶有兴致地看着镜子中的阮蓝,等待她继续下去的话。 “故事里的‘阮蓝’告诉我一首词: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说,一辈子不长,眼前人转瞬间就会消失,以后便是无止尽的离别。既然有这样短暂的一世相守,就应该好好珍惜对方才是。” 苏铭辄俯下脸深情地吻了阮蓝的脸颊,说:“老婆,谢谢你在今世给我一个遇上你的机会,成全我一个温暖的家庭。” 阮蓝靠在苏铭辄怀中闭上眼睛,心里道:奥阳,别了,天涯尽头,愿你一切安好。 ☆、惟好 上午的签售活动非常圆满,送走最后一名读者,阮蓝起身去后面倒了一杯热水。 阮蓝突然特别想吃包子,自从怀孕以来,阮蓝除了吐就是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还从没听她说过有想吃的食物。当下,她说想吃包子,苏铭辄自然兴冲冲地跑去为她买。 阮蓝捧着水杯,背对着门口方向,同她的责编说话。这时,她看到她责编眼睛亮了亮,看向自己身后的位置说:“对不起先生,我们的签售活动已经结束。而且,我们的作者也很累了,她需要休息。感谢您的捧场。” 阮蓝喝了口水,说:“没关系的,我还好……”说着,便朝后转过身体。然而,转过身的同时,她脸上的笑凝住了,身体犹如遭受了电击般被定在地上。 由于飞机晚点,李奥阳下了飞机便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74 匆匆赶来了签售活动现场。幸运的是,他赶上了尾声。他也已经从书中男女主人公的故事里,知道了当年阮蓝选择用那样一种方式离开的原因。 “惟有恨,转无聊”。李奥阳空空的心房起不了一丝涟漪。只是呼吸的节奏被打乱了几秒,无论如何他也回不到当初,阻止或是改变什么了…… 刚进酒店大堂,他便看到了那道背对着他的方向将支撑身体的重量部分交付给桌子,正同别人在交谈些什么背影。 尽管是背影,但他却肯定的知道那就是她。因为初次见她,她的背影便给他留下了那样深的记忆。 两人凝视着彼此。此刻,时间静止了,喧嚣静默了,就连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彼此眼中的对方。 “哎呀,你的手,有没有烫到?”赶过来的责编一把夺下阮蓝手中的水杯,掏出几张纸巾将她手上的水渍擦去,看着她红红的手指,急促而关切地问道。 李奥阳往前的步子刚刚迈出,身后赶来的人便十万火急地擦着他的肩膀抢到他身前。那人心疼地捧起阮蓝的双手,拼命往她手上吹着气,止不住问道:“疼不疼?我们马上去医院。” “不要用手碰,用冷水冲一下,去药店买烫伤药涂上。”一道深沉且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 此时,李奥阳的眼睛被阮蓝左手无名指上闪亮的钻戒刺得火辣辣地疼。他左手揣进风衣口袋里,紧紧攥着里面的戒指。戒指的棱角,甚至都嵌进了掌心的肉里,但他丝毫没感觉到疼痛。心里兀自想道,那位置,本该是属于他的。 “没关系的,水温不是很热。”阮蓝从苏铭辄手中抽出双手说。 苏铭辄方才回身,看向李奥阳的那刻,他怔住了。他看到,对方紧蹙的眉宇间透着锁不住的深情。那样深刻的情感苏铭辄不陌生,因为,他常常从妻子脸上看到。 苏铭辄再次回身看着阮蓝,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说:“对面有个咖啡馆,去聊聊。我去药房帮你买烫伤药。还有,包子刚刚出锅,还热着呢。我和它们,在这里等你。” 酒店东大厅便是一个咖啡馆,距离阮蓝和李奥阳所站的距离不足二十米。 两人并肩而行的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心中都有同样的感觉,这段距离,说长,长的涵盖了这些年来流逝的岁月;说短,短到不过一个眼神的刹那,等他们再次看着彼此时,已是沧海桑田,彼和此之间,隔着一番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的新天地。 这一刻终究是要来到的,他们隔着一张直径不过一米的木质圆咖啡桌看着彼此,中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探身,一个伸臂便可触到对方。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动,只是这样深情的凝视着彼此,隔着千山万水,隔着茫茫岁月,隔着无尽人情…… 李奥阳的脸渐渐模糊,阮蓝忽然想起,五年前自己第一次见他,是在他的诊室里。那次,也是这般,隔着一张桌子,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张模糊的脸。 岁月兜转一圈,最后所谓的终点,不过是开始时的那个起点。阮蓝想,或许,开始的那一刻,便孕育了这样一种后来。 “阮蓝……” 他开口了,五年来,阮蓝再次听到他喊自己名字的熟悉的声音。但她却语调平缓且坚定地打断了他,她说:“奥阳,我们回不去了。” 李奥阳已经没有了心脏的心房一阵儿紧缩,他顾不得穿骨般的疼痛,执拗地盯着阮蓝指间亮晶晶的钻戒,半晌方道:“有朝一日,我也成了自己厌恶至极的懦夫沈世均。” “不,”阮蓝眼睛里的泪水簌簌落下,她对上李奥阳深沉中弥漫着痛楚的双眸,说,“你不是懦夫。不过是命运,是缘分,在我们身上赋予了过多我们无法把握的元素。” “你还是那样,总是这样容易宽恕别人,一点都不肯让别人伤心难过。” “别人”,是的,李奥阳想,之于她以后的人生岁月,他不过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李奥阳感觉他空空的心房,已经紧缩的没有了半点空间,以至于连痛苦都被挤没有了。 阮蓝听着他不自然的话语,看着他隐忍的表情,她明白他的心,但却无能为力。五年的岁月已经更改了太多,把可能的变成了不可能,又将不可能的变成了现实。 岁月啊岁月,总是任性的以它想当然的方式,为所欲为地拨弄着尘世中的我们。 李奥阳将一方叠得工整的手帕递到阮蓝面前,迟疑了一秒钟,他将手帕放到她眼前触手可及的位置上。 阮蓝拿起来,拭去泪水,之后,将它攥在手心里。 又过了半晌,李奥阳打破沉默说:“半年前,有次我来上海出差,在出租车里听了一档节目,有个叫‘赵家士程’的人,在对一个女孩儿表白。他,就是你故事里……”说到这里,李奥阳顿了顿,再次隔了半晌,他继续说,“也是现实中,你的丈夫,是吗?” 阮蓝轻轻点了下头。 “没想到,我们有过隔着这么近的时刻。”李奥阳的声音里透着苦涩,少顷,他又说,“这几年来,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我都会去你的城市,希冀在某个街头遇上你。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距离我们生活的天空以外,我们还曾如此接近过。” 阮蓝呆愣了片刻,她看着李奥阳,问:“有一次,你帮助一个老太太,把因为超市打折而购买的大量物品送回了家,是不是?” 李奥阳疑惑地看着阮蓝。 “那人,是我妈妈。”阮蓝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或许也不止那一两次。期间,有很多次我都曾感觉跟你无比接近过,然而,最终,我们还是错过了。” 李奥阳看着阮蓝的脸颊,她的肤色依旧白皙如初,脸颊后部的皮肤,因为放疗遗留的色素沉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脖子上围着那条火红的围巾,映衬着她的肤色更加白嫩动人。 果然,她是初见时的样子,也只有她能将极致绽放的火红色,配出温婉的气息。 “第二次见到你时,我就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让你恢复成初见时的样子。如今,你已然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模样,可是,我们却没有了任何关系……” 李奥阳的视线停留在那火红的围巾上,曾经,他奢望用它将她缠在身边一辈子。可是现实中再如何坚韧的绳索,也抵不过那道虚幻的“缘分”之线。 沉默了片刻,李奥阳又说:“阮蓝,我还欠你一个回复。” “那就欠着吧。你不是告诉过我,有所期待,等待的时间就不会那么难熬了吗?这一生,我用来等待,等下一世相遇时,再告诉我你的回复。” 他们一直深情地锁定彼此的样貌,似是想将这五年来未能相见的损失补回来。 他们时断时续地说着什么,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圆圈 作者:8度 分卷阅读75 但谁都没提李昌瑞当年的举动。现实已经这般,还去怪罪当年的始作俑者有什么意义?就像被误判死刑的人已经执行了枪决,多年后再去翻案,还有什么价值吗?死的人就能活过来吗?还是不说的好,除了徒增伤感和愤懑,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怎样千般不愿、万般不舍,终究还是得经历那无奈的一刻。 阮蓝看着李奥阳说:“奥阳,这次换你先走,该是我体会,突然‘被’一个人的感觉了。” 李奥阳看着阮蓝笑了笑,五年了,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颜。因此,这笑容难免透着几分生疏,不自然,像是一场笨拙的演练。他锁定她的脸庞,说:“还是你先走。别忘了,应付那样的时刻,我比你多一次经验。” 阮蓝挪开视线,低下头去,心里已是巨浪翻滚。再次抬起头,她挤出一丝笑容看着他说:“奥阳,别再抽烟了,伤身体。” 李奥阳看着阮蓝,嘴角噙着笑意,点了下头。 阮蓝也笑了笑,笑容别扭至极。她刚刚站起身,李奥阳也随之站了起来,他说:“等一下。” 李奥阳来到阮蓝身旁,阮蓝仰起脸,看着他似乎被岁月遗忘的,同五年前没有多大变化的英俊脸庞。此时此刻,他们之间这样的动作和距离何尝熟悉。曾经,每当这样的时刻,他都会将她拥在怀中,心疼且温柔地摩挲着她脑袋上短短的发茬……然而此时,尽管她依旧能感觉出他的一腔深情、满腹心疼……但却也只能像此刻咖啡厅放的那歌所唱的那样: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最终,李奥阳单手抬起阮蓝的右手腕,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和一枚戒指放进她掌心里,将她手掌用力合上。他看着她明亮的双眼说:“那所锁着我们曾经的房子,我已经不住那里了。以后漫漫岁月,偶尔想起,若是愿意,就回去看看,当是去看一个老朋友。” 阮蓝攥紧双手,金属的棱角深深嵌进她的掌心里。她从李奥阳脸上挪开视线,点了下头。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向她袭来,她拼命忍了回去。 “那枚戒指,是为你定制的,不过,它被主人抛却了这么些年……如今,我送它完璧归赵。此生,它虽然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但是阮蓝,我用它预约你的来生。” 阮蓝点点头,她仰起脸看着李奥阳,汹涌的泪水一再被她逼回眼窝深处,她说:“那我走了。” 李奥阳握住阮蓝手腕的力道突然收紧,但随后,他还是逐渐松开,继而彻底收回手。他点了下头。 阮蓝移开凝视他脸庞的视线,转过身去。泪水在这一刻汹涌流出。 他们谁都没说再见,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见面,不过是补上五年前欠下的离别。自此后,他们此生都不会再见,就像这世界上从未有过对方那样。 李奥阳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去,然后便俯在酒店大厅的垃圾箱前呕吐不止。他没有焦急上前去安抚,因为他看到,有个像曾经的他般焦急的男人,正俯在她身边给她揉背,又为她递水。 李奥阳嘴角浮上一抹笑,眼睛里却滑出一颗清泪。走出咖啡厅的时候,他从口袋中摸出香烟和打火机,将它们放进垃圾箱里。 一连几个月密密匝匝的手术安排过后,这个周末对顾彤来说难得闲暇。她在家里收拾卫生,打扫书房的时候,她从李奥阳码放的厚厚一摞医学书籍的底层,发现了一本不该归于此类的书。 她从下端将书抽出来,文艺范儿十足的封面上写着“圆与圈左耳朵元元著”的字样。顾彤笑了笑,心想:奥阳什么时候对这种流俗小说感兴趣了? 疑惑间,她将吸尘器关上,在书桌旁坐下身去,翻开书,静静读了起来。 分卷阅读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