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有光》 分卷阅读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 《井口有光》土猫 文案: ·一起成长一起迷茫,一起困惑一起冲破足以左右未来的一道道坎。 ·有时相向有时分离,每一次选择都被动而随机,各自在悬而未决的期待中,也都失意、惆怅或动摇。 ·最后却仍有幸跃到井口与你并肩沐光,才明白生命中那些过往,是情愫暗生,是心意相通,是自相识之初,便错结的缘。 ·而此后的一切相伴纠缠,不过是为了看得更清楚,爱得更炽烈,走得更长远。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关唯 ┃ 配角:何景阳 ┃ 其它:相伴,成长 第1章 生日礼物 16岁生日那天,关唯切蛋糕之前郑重地许了一个纯朴的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高一期末考,他从入学时的全校前五十,火速降到一百名以外。这个成绩,不但直接和开学后的冲刺班选拨失之交臂,在自己班里都掉到了中游往下。 而他的好哥们儿黄晋,仍是稳居全校第一的宝座。 为了两年后还能和黄晋一起考个理想的大学,关唯打算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他知道关妈把他学习退步归咎于贪玩,却不知道关妈已经打算给他找个县城高中历练一番,一是远离整天腻在一起玩儿的朋友们,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二是如果能联系到升学率高的高中,学风严格教学质量高,关唯的学习成绩不止还能挽救一把,甚至可能反超从前。 抱着这个美好的愿景,在完全不觉得需要征求关唯本人意见的情况下,关妈强迫关爸动用各种关系,几个电话过后,关唯从云州实验中学的高一生变成了青城中学的高二生。 虽说关妈也是借鉴了周围别的家长的成功做法,但一般人没她这么力度大,一杆子把孩子支了那么远。 可谁叫青中名声响呢?关妈一听关系能办到这里,简直高兴得象天上掉馅饼,而且还是肉馅儿的。 听到消息,关唯差点儿让这个肉馅饼噎死。 那天是他的阳历生日。他们家人都习惯过阴历,阳历由他自己支配。 揣着关爸给的活动经费,他和黄晋、刘泉、朱保平找了家馆子吃饭。吃完饭就着饭店桌子开始切蛋糕。刘泉说等下去黄晋家,几个哥哥还有“惊喜”要送给他,但没透露是什么。 朱保平和刘泉打赌,说关唯要是能完美无缺地叨起蛋糕上缀着的六颗樱桃,还不在奶油上留下任何痕迹,这顿饭钱他俩请了。 关唯小心翼翼地嘟着嘴趴在蛋糕上,为了一顿饭钱奋力拼博。 黄晋看着他们闹,无比随意地提了一句:“青城中学挺远,回家一趟可费劲了!” 关唯没顾上搭理,已经叨到第五颗了,胜利在望。 “哎,你们看关唯这张照片,就这全神贯注的小模样绝对招人,我这照片啊,回头得卖给女同学。”朱保平抱着他爹淘汰下来的旧相机,小心翼翼按下快门,同时疑惑地问黄晋,“你要去横扫青中啊?在咱们学校压力给的不够了?” “不是我,是关唯。嗯?你们不知道啊!他妈给他转青中去了。”黄晋讶然。 比黄晋更吃惊的是关唯本人,一个走神儿,刚刚叨起的第六颗樱桃“啪”地掉到奶油层上。 “完喽!”刘泉幸灾乐祸地嚷嚷,捏起硕果仅存的这颗樱桃塞进嘴里,扭头问关唯:“你为啥要去青中?” “谁、谁、跟你说、说的啊?”关唯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再加上叨了半天樱桃,嘴还僵着,话都说不利索。 “你自己也不知道啊?那天你妈给陈老师打电话,说要帮忙调你的中考各科考分和平常的测验成绩,因为对方要看。陈老师教育我以后别总招你们玩儿,免得一个、一个全被下放了。”黄晋用手挨个指指刘泉和朱保平。 朱保平和刘泉不置可否,毕竟要是去青中上学,那可真说不上是“下放”还是“进修”。 黄晋也挺委屈,几个人从穿开裆裤一起玩儿到大,一起从胡同搬进了单位宿舍楼,一起从幼儿园升进了云州实中,凭啥因为他成绩好点儿就得背锅? 陈老师是黄晋对他亲娘的爱称,也是云州实中教务处主任,既然关妈都找到陈老师那儿了,那这事儿肯定不是开玩笑。 关唯是他们四个人里生日最小的,加上温和清秀人畜无害的乖宝宝外表,一向都备受呵护和疼爱。突然说要一个人远赴青中,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地报以同情和担心。 那是什么地方?学习环境上来说学霸倍出,但凡一不留神,完全有可能被碾压到自信心全失。地理环境上来说鸟不拉屎,你自信心全失了,想买个蛋糕吃一吃好重振雄心可能都买不着。 “那什么……这几年青中达线率年年第一,全省最牛,也不是谁都能进是吧?你也别不高兴,周末哥几个组团找你去,顺便欣赏一下学霸们的风采。”沉默半晌,朱保平十分勉强地安慰关唯。 其实谁都知道,高二一开学,哪个学校不是马力全开人人都得拼命?尤其在青中和云州实中这些重点高中,恐怕寒、暑假都成了奢侈品,哪有周末这种东西?更不用说组团一日游。 “哎,塞翁失马,关唯刚许的那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愿望怕是要实现了。”黄晋笑着问刘泉:“咱那礼物还送不送?” “送送送!正好给关唯调节一下心情!”刘泉揽过关唯的肩膀,一行人拎着还没切的蛋糕出了饭店往黄晋家去。 被刘泉好言好语哄了一路,到了黄晋家,关唯虽然还是很不开心,但也不想影响自个儿的生日质量。只是一边往开撕礼物,一边埋怨黄晋:谁让他嘴快说出来呢?这种破消息,不是晚一天知道就多一天快活么? 礼物跟见不得人似的,包扎得过于结实,关唯撕扯了半天才看出来是一盒录像带,而且盒子外面连个封套也没有,看不出什么内容。 刘泉在旁边急不可耐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关唯打开包装,伸手一把抢过去,把带子塞进录像机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来吧哥儿几个,今儿咱们就打算陪关小唯成人了!” 关唯从他那猥琐和暧昧的神态里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惊得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腿磕在茶几角上也顾不得管。 朱保平看着他那慌乱劲儿“嘿嘿”一笑,边给他揉膝盖边宽慰:“没事没事,陈老师回不来,是吧黄晋?” “是是是,今天返校准备高三开学的事儿,且忙着呢,蛋糕呆会儿给我留一半,晚饭就有着落了。”黄晋一边搭话一边从茶几下面摸出几盒录像带子来打量半天,抽出了其中一个封套套到关唯的礼物盒子外面,做了个伪装。 刘泉蹲在录像机前鼓捣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 了一会儿,压着嗓子吼道:“开始了啊!”说完就摁下播放键一溜烟跑过来。 几个人紧张地排排坐好,大气都不敢出,然后就看着屏幕上先是出来一堆白底黑字的日文,然后就是白花花一片——雪花点。 持续了得有一分多钟,朱保平忍不住打破沉默,问刘泉:“《白毛女》?雪花那个飘?” 带子是刘泉偷拿他哥的,虽然从没亲眼看过,但别人看的时候,他躲门后边可是亲耳偷听过的,肯定不是这个动静。 他想了想,跑过去摁了几下快进键,画面和声音突然就出来了。 录像机的音量还在上次他们看《绝代双娇》的那个档,完全听不懂的异国语言夹杂着“嗯嗯啊啊”的声音忽然响起,饶是刘泉手疾眼快迅速奔过去调低音量,那些令人尴尬脸红的画面还是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几个人都受了不小的惊吓。 黄晋故作镇定不错眼珠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咽口唾沫往后一靠:“哟,怎么上来就是这样儿啊,太直接了,不舒服。” 刘泉看他一眼,“装,小帐篷都撑起来了。”又转过去看关唯一眼,奇道:“哎哟,厉害啊关小唯,坐怀不乱,什么反应没有?” 由于这三个人合谋着要给关唯“惊喜”,他事先一点儿不知情,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紧张和尴尬,屏幕都没好意思盯着看,更不用说能有什么生理反应了。 “你也没有啊……”他不甘地扭头看一眼刘泉。 后者啧一声:“和我比?我都偷听多少遍了,能有什么反应?算了,今天这礼物送得不完美,下次我想办法弄个文艺点儿的,那种你肯定喜欢。” 这份“惊喜”倒是很入朱保平的眼,他看了一会儿就起身进了厕所,出来后诗兴大发,“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浪排空……排空……空!”发完诗兴就去厨房找刀切蛋糕。 黄晋嫌弃他刚刚排过浊浪:“别动手,你敢切我就不吃了!” 朱保平鄙夷地“哼”一声,“好象谁没自己弄过似的,哦,除了关唯。” 关唯大窘:“干嘛要说我!” 朱保平哈哈大笑:“看,没说错吧。你要弄过就不是这反应,真得弟弟,舒服着呢。” 刘泉无奈地摇了摇头,“哎,关小唯我真不放心,你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还改不改了?去了青中不得让人当软柿子捏啊?” 关唯的确爱脸红,不过要说是个让人捏的软柿子,倒也未必。 一是从小关妈家教严厉,他从不主动生事;二是即便有事,别看他身板儿偏瘦长相柔弱,硬气起来狠劲儿也不输人。 用黄晋的话来说,这就是一只伪装成家猫的小狗子,也就在他们跟前嬉戏打闹耍赖撒泼,跟别人可没这么温顺。 想当年,因为总被关妈同事说自己“象个女娃娃”,非跟着刘泉四处和人打茬找架,以期培养出一些阳刚之气,后来让关妈祭起家法收拾了一顿才收敛了。 至于阳刚之气? 呵呵。 几个人吃完蛋糕又腻歪了一会儿,约好改天再吃顿饭给关唯饯行,就各自散了。 鉴于今天这份礼物关唯完全没有接受,哥儿几个还想要到时候正式给他一份,比如黄晋私人出品的“如何快速从青中返回云州学习攻略”、朱保平的一幅“名家少年时期习作”、刘泉……关唯瞪眼警告刘泉,别再闹意外了,可惜他的眼神根本不具威慑性,只换来刘泉嘿嘿一笑。 然而命运今天没打算按常理出牌,它伸出恶作剧之手胡乱拨了一下,哥儿几个这顿饭,竟是没吃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晋江发文了,我会很勤勉,希望你们和我一样,爱他们。 第2章 逐出家门 从黄晋家出来,关唯才开始正视即将面临的现实,感觉很不开心。学习成绩退步的事实不可否认,非要和关妈拧着不肯去青中也没道理,但心里还是压抑不住的恼怒。 他在回家路上默默规划了一番:首先要质问关妈为啥这么大的事不问问自己的意思,然后借机打压她什么事情都要一手包办的气焰,再放低姿态好好聊聊,看看如果自己保证下学期一定好好学习,这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实在回转不了也就认了,反正青中名声在外,肯定教学质量有两下。自己底子也不算差,过去半年成绩唰唰赶上来,再认个错也就弄回来了。 到时候说不准还能跟黄晋考一个学校去呢,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轻快起来。 关妈在厂里医务室上班,每天没有什么要紧事,几个女人闲聊起来,无非就是家庭和孩子。 她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成家生子之后,生活的所有重心就是三个男人。 所幸关爸早年下海,公司做得颇有起色;关唯从小模样乖巧招人喜欢,再加上学习也还将就,云州实中可不是随便能考进去的,关妈一直引以为傲;弟弟何伟,关爸托人找了家国企给一把手开车。虽然说得难听点儿是司机,但那些想找一把手办事儿的人,倒有不少人得先打点好这位司机。 人到中年,她的愿望很简单:如果儿子再考上个体面一些的大学,人生简直不能太圆满。 所以,对于关唯学习成绩下降这件事,她比自己工资少了几百块都紧张。 好不容易联系到青中这种名门望族,心情也是十分愉悦,又听说人家早就开始补课了,几乎等不得关唯过完阴历生日就想送他过去。可惜被关爸制止了。 关爸原先是做采购的,和黄晋、朱保平、刘泉家都在一个厂子。几年前和人合开了一个贸易公司,因为和单位领导人情走得勤,所以只办了停薪留职,宿舍楼一直住着。 关家跟黄晋家一个东区一个西区,隔着几栋楼,其实也没几步远。回家的这点儿路,刚刚够关唯在脑海里拟出一个“与妈妈的谈判计划”草案,备选方案都没时间考虑。 吃过晚饭,关唯洗了个澡清醒一下,坐下来打算和关妈好好讲理。 谁知一听到自己处心积虑四处托人情找关系做好的打算,儿子却不领情,还要和自己讲理,关妈就爆发了:“问问你的意思?问你有意思么?我还让你好好学习呢你听了吗?你过完阴历生日就去,别想着往回转的事儿,至少给我呆到高二毕业会考完!人家青中早就补开课了。为你这点儿事,知道我们动了多大的人情才跟校长拉上关系!” 关爸出来和稀泥:“行了行了,小唯别和你妈叫板,这事儿先这么定了,完了再说。” “什么完了再说,全是你给惯的,今天过生日见着黄晋光是吃吃喝喝了?没问问人家怎么学的?人家什么成绩,你什么成绩,你看看你……” “妈,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 黄晋成绩好了有十年了,您也不是刚知道!再说哪年我的生日不是我们一起过啊?就因为考试没考好就非得问人家怎么学,您这不是臊兴我么?”关唯嘟囔着挑字眼儿。 关妈心知自己一时情急有点儿不讲理,可嘴上不愿意认:“关大志你看他还顶嘴!我就不该心软还说等你过完阴历生日再送你过去!你看人家青中的学生……” “行了!我明天就去行了吧!”关唯那点儿先天不足的规划被关妈这一通乱拳打得完全没了章法,插了几次话都没能顺利展开,一赌气摔门回了自己屋里。 黄晋那从小到大成绩都稳霸天下,就算他关唯拼了小命考到全校第一,黄晋也肯定是和他并列第一,而且还轻轻松松。 人家那叫基因好,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成果,你一个区区人类非得和基因比,讲点儿道理行不! 关唯一边生气,一边随手抓了本书躺到床上。他没想到是,他刚进屋一会儿,陈老师的告状电话就追过来了。 原来他们吃完蛋糕散了,黄晋的钻研劲儿也上来了,蹲在电视机前全神贯注继续鼓捣着,打算检验带子后半截雪花点之外还有没有惊喜。 这一钻研就有些忘我了,结果惊喜出现的同时,陈老师正好开门进屋,撞了个正着。再一看桌上剩的生日蛋糕,就想到了他们几个。 刘泉和朱保平家都没电话。而且刘泉家有三个儿子,爹妈管得头疼,最喜欢和认可的教育方式就是“随他去吧”。即使陈老师当面告状,刘家估计也是一句“男孩子嘛,到了这个年纪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很正常!” 朱保平则是单亲家庭,当摄影师的爹还长年在外,平常都跟奶奶住一起,跟老人也犯不着说这个。 所以,这事她只能找关妈。 陈老师是个文化人儿,电话里很客气:“明莉啊,男孩子大了,有些事情还得做父母的去教。我们黄晋我是一直在教育的,小唯你是不是也该注意了。你说说这种录像带啊,哎,我都不好意思提,我是头一回在我们家里看见……” 关妈气得够呛,觉得在陈老师面前丢大了人了,挂了电话就拿关爸撒气:“关大志你也不管管你儿子!该教的你不教,不该教的你乱惯!” 关爸不知道为啥关妈接个电话就又炸毛了,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如果多说一句,怕是关唯和自己都没好果子吃,明智地闭口不言。 关妈想骂关唯,可这事儿也骂不出口,关大志又没有打算接她的招,一怒之下给亲弟弟打了个电话:“何伟啊,小唯明天去青城,你给开单位车过来送送!” 何伟有点儿纳闷:“车倒是明天有空,但不是说过完生日么?我还没给他买礼物呐。” “嗯,不过了,人家都开课了,我急。你明天能送他去就是他的生日礼物。” 关唯以为关妈会进来再教训自己几句,却没等到,独自闷在毛巾被里赌了一会儿气,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关妈出来进去不知道忙活什么,也没在意。 第二天一早,还没睁开眼,就听着他妈和舅舅在外头说话。 等他洗漱完了往客厅这么一走,看着门口自己的旅行包和书包委委屈屈摞在一块儿,瞬间就毛了,犹豫着问:“妈……您这是要干嘛呀?” 何伟惊讶地看着外甥:“小唯自己还不知道啊?舅陪你青城一日游呢。” 关唯这才清醒过来:“妈!那是我和您赌气呢!黄晋他们还说好要送我呢!他还要给我做一本学习攻略呢!” “是啊,姐,要不等两天阴历生日过了?你这么突然,看把小唯给可怜的。”何伟一听也赶快帮腔,试图拯救外甥的生日。 “你还有脸提黄晋!”关妈本来气都快消了,一听见“黄晋”俩字又暴怒了,“你要早问人家要学习攻略,也不用考这么丢人了!” 虽然黄晋他娘的电话只是如实反映事实,并没有一丝一毫抱怨关唯的意思。但关妈认为就算人家不说,话里话外那意思还不明显么——你家关唯过个生日,把我们黄晋都给带成流氓了。 “你说说你,你才多大啊?怨不得成绩退步,高一这一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就你们昨天在黄晋家那样儿!嗐,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关妈越想越来气。 关唯愣了一下,知道这是陈老师告状了。想再和亲妈理论一番,但他不知道怎么东窗事发的,又没那个底气。一气之下也不吃早饭了,换了身衣服就往外走。 关妈看他还倔着不服气,更是火上浇油,直接就把何伟和俩大包也一起推了出去,“呯”地一声关上了门。 本来打算做个样子撒撒气,等小舅一拉自己就顺水推舟再回去的关唯,转头对上已经关了的家门,目瞪口呆。 还顺水推舟呢,破釜沉舟了。 他从小就是爹妈的宝,不知道得了家人多少宠,忽然遭了这么大的冷遇,简直要气死。 关唯生平头一回羡慕刘泉和朱保平,考得永远不如他,可从来没被嫌弃过! 何伟也觉得亲姐为他安排的这份送给外甥的“生日礼物”不怎么样,可他惹不起何明莉,只好一边安抚关唯,一边踏上了这愁煞人的旅程。 关爸关妈吃过中饭才接到何伟的电话,说到了青中了,联系到校长了,该办的都办了,宿舍和班级也安排好了,正打算照着他姐开的清单,陪关唯买日用品去。 何伟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姐哎,这地儿——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吗?” “肯定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进送孩子呢!” “那我不懂,反正这宿舍是不咋地。” “讲究忒多,学习好就行了,男孩子要学会适应环境。” “哦,成吧。那我安置完就回去了。你记这个号码,传达室的。报班级名和姓名就成,三别打:上课时间别打,没大事别打,晚上十点以后别打——传达室师傅说的。” “那……这不就是不让打电话么?关唯在旁边儿不?我得跟他交代两句。” “他——算了,他跟老师说话呢,完了给你打回去。” 何伟挂了电话,看了看旁边仍是怒气冲天并且一脸苦大仇深拒接电话的关唯,头疼。 等关妈见到回来复命的何伟,真正认识到宿舍是怎么个“不咋地”法时,顿时就懵了:“大通铺?怎么是大通铺?那么好的学校多少人往进砸赞助费买不起个上下床?!” “姐你别急啊,人家有上下床宿舍,这不是关唯是插班生么,去得晚。而且大通铺也还成,就住了3个人,清静。上下床还10个人呢。”何伟看着何明莉急得跳脚,心说你不是说男孩子要学会适应环境么? 关爸本想埋怨关妈这事办得太草率,他就出去晨练一趟,回来儿子就不见了。这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 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安抚老婆:“算了算了,既然已经安置好了。就让他吃点儿苦头,下学期我们再办回来。” 关妈怄了半天气,坐一边儿偷偷抹眼泪儿去了。 黄晋他妈听说这事儿之后,意识到和自己的电话可能有啥直接联系,又特地跑到家里来抚慰了一趟,同时也站在一个高三优秀学生家长和重点中学教务处主任的角度,对关妈忍痛割爱的做法表示了肯定,还主动要求会在开学之后帮关妈去和学校交涉关唯暂时外出借读这件事,俩人这才又重修旧好。 第3章 初次相逢 关唯是第三个进了大通铺的人。 接待他们是青中教务处郑老师。郑老师很矜持,带着重点中的重点高中那种不可一世的傲劲儿:“咱们这儿条件就这样,没办法,想来的学生太多,安排不过来。冬天你们要还没走,可能会转进宿舍去——如果宿舍有人走了的话。” “为啥要走?”何伟很费解,按照何明莉的说法,都是削尖了脑袋才进来的呀。 “跟不上!”老师从鼻孔里哼出三个字来,昂首阔步正要出门,看见关唯紧绷着乌云密布的小脸儿,以为他被吓着了,起了恻隐之心:“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收学生也有原则,不是有关系给钱就要,基础都差不多。后来跟不上的,那都是自己不长进。” 关唯忽然想起黄晋说过,对方调阅过他的中考分数和高一成绩,这才觉得能拿到青中的pass卡,似乎也是个能耐,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所以何伟给他姐汇报的情况的确没错:大通铺就三个人。 宿舍是个面南背北的长方形,窗户和门都向南,长长一溜木板儿从窗户下一直排到墙根。挨着最里面的墙角已经有了两副被褥,关唯远远地占了窗户下的位置。 何伟着急:“小唯你不能这么傻知道不?窗户是亮堂,但为啥人家不占?第一,门一开就是你的铺,不安全!第二,冬天这窗户、这门,进出一个人刮一股子风,你想想!” 关唯不乐意想——不,关唯想得是“又不认识!谁要和他们挨着?” 床板对面靠墙摆着一溜八、九个小箱子,箱子盖只有前半扇能打开,后半截上面正好放杂物。能上锁,锁子得自己买。 关唯虽然觉得大通铺挺出乎意外,可想想就三个人,中间还隔着楚河汉界似的一溜光木板儿,也能接受。于是又挑了门的小箱子,把换洗衣服什么的放进去。又按小舅的叮嘱,把生活费塞进枕套里。 宿舍门后边已经有人贴了一张手绘的课程表,暑假补课作息相对宽松些,下午前两节上课,后两节自习,吃过晚饭自由活动。 关唯收拾停当看看时间,还能赶着上自习,就拿了两本习题集去了教室,打算先适应一下环境。 青中名声在外不是吹的。之前郑老师领关唯从前门进来派座位,赶上物理老师在讲一道什么题,人人抬头认真听讲,竟然没有一个走神儿看关唯一眼。 没有想象中的“来,请新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关唯免了被人围观的环节,松了一口气,但也从心底小小吃了一惊。 他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后面还空着一溜桌椅。同桌应该是个乡镇来的学生,穿着土气也不太卫生,但天生自带一张圆不隆冬的笑脸。 别人都安静,就他压着嗓子用相当费解的普通话给关唯分析:这空桌椅是表示还要有人来,但也没几个,因为“该来得都来了”。 关唯听着这说法怪别扭,可一屋子的人都保持着诡异的静谧,他也不好多说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新同桌看他不爱吭气,也没再叨扰,转过头去各忙各的。 下课铃一响,新同桌并不受关唯刚才冷脸相待的影响,一边收拾书本一边欢快地问:“你叫什么啊?从哪来?住哪?” 关唯笼统地答:“关唯,宿舍。” 新同桌追问:“关唯你是从哪来的啊?来这么晚肯定只能进大通铺了。我也是,我叫赵炳才!” 关唯:“云州。” 赵炳才:“哟,省城啊?怪不得又好看又干净。” 前面几个人听到,转过身来看关唯一眼,又各自忙去了。 关唯尴尬地抿了抿嘴,不想搭话。 赵炳才却一边拽着他往外跑,一边热情地说“走走走,回宿舍拿饭盆赶快去打饭。” 关唯虽然习惯了和黄晋他们打打闹闹拉拉扯扯,却不太愿意和陌生人这么亲密,下意识地缩了缩胳膊。 赵炳才回头惊奇地看他:“不饿吗?那你倒是快着点儿,不然吃啥都赶不上口热的!” 关唯脑补了一下他这个“吃啥”,瞬间就没食欲了。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紧走了两步跟上。 一进宿舍门儿,关唯就傻眼了。 他出门之前,楚河汉界上只有一溜儿光板儿,也看不出来总共能睡几个人。现在一目了然:因为从墙往外数,被褥已经从两套排到了七套,加他是八个。他旁边还空着一溜儿,目测还能睡一位。 而现在这个空位上,挨挨挤挤摞着一堆旅行包、双肩包、蛇皮袋、麻袋……成了一座小山包。 小山包的主人们正站成一排,听郑老师的谆谆教导:“咱们这儿条件就这样,没办法,想来的学生太多,安排不过来。冬天你们要……” 话没说完,有一个大包没放稳,从包山顶上翻滚而下,砸到关唯铺上。 大包一路风尘仆仆,砸下来的同时抖落一层土。 关唯小脸儿一板,走过去打算把包拎起来挪一边——哎?拎不动。 郑老师看着他,一屋子的人也都转过脸来,关唯有点儿尴尬和恼怒,冷脸站着不说话。 赵炳才正打算搭把手,那排人里站出来一个:“对不住啊,我的包。”一边探过一只手来轻轻松松拎起包放到了地上。 在赵炳才眼里,郑老师似乎完全没有存在感,他着急拿上自己的饭盆,一门心思要赶着吃口热的,走到门口捅了捅关唯。 郑老师瞥他俩一眼,不慌不忙地继续:“冬天你们要还没走,可能会转进宿舍去——如果宿舍有人走了的话。好了,可以去打饭了”,说完终于迈着四方步走了。 本来笔直的受训队伍立马乱作一团,人们纷纷拉过自己的包,往出倒腾行李。除了书本衣服什么的,竟然还有人带了干粮、咸菜,也是把关唯看呆了。 关妈就给他打包带了行李、换洗衣服和课本,其它东西都是在学校小卖部买的,就这小舅还怕不周全,给他多留了点儿钱。 “我不想吃饭,胃不舒服。”关唯轻声对赵炳才说,怕别人听见了注意到。 其实他是忽然想起了生活费,想等人走空,看看枕套里的钱还在不。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 毕竟头一次自己保管这么多钱,有点儿紧张。 赵炳才不以为意,转头笑嘻嘻地问其他人:“该去食堂了呀,有人吃饭没,一起去。” 关唯惊讶,换作是他,就只好自己走了,断想不到招呼陌生人一起。 不过他们俩,不久前也是陌生人呢,看来自己也得赶快适应和别人相处的新方式了。 这让他想起刘泉和朱保平的闹腾劲儿,想起黄晋的四平八稳,又捎带想起了自己的家——忙乱了一天,似乎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今晚回不去了,就得在这儿过夜了,和一群不知道从哪来叫什么但肯定和自己住一屋的新同学。 关唯茫然乱想的这一阵功夫,人们都跟着赵炳才走了,屋里就剩他和刚刚伸手拎包的那个同学。 “你好,我叫何景阳。你不舒服啊?”男生朝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关唯愣了一下,没适应这种礼数。 何景阳伸出的手半中间拐了个弯,拍了拍关唯的肩膀,丝毫不觉尴尬,反倒让关唯不好意思了。 “你也好,我叫关唯。我没事,就是不想吃饭。可能太累了今天。” “刚刚不好意思啊,弄脏你的床了,不过我的包是干净的,出门儿前我妈洗过,可能从别的地方蹭了点儿土。”何景阳快手快脚地拿个小扫帚去扫关唯床单上刚落上的土,又拿了块抹布,把俩人中间那溜空床板擦干净。“你怎么挑窗户底下?冬天冷着呢。要不要往我这边儿挪?” “不用,窗户下面亮堂。再说以后再来新同学,给人留个门口的也不太好。”关唯临场发挥,编了个自己都觉得过于高大上的理由。 “你从哪来?我们五个一拨儿来的,都是xx镇。”何景阳笑着说,“你还想得挺多,没新同学了,今年掐尖儿我们学校最晚。那我和你作个伴儿。”说完就动手把自己的被褥挪到关唯旁边。 关唯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看他忙乎。 不过想想如果就他一人和别的七个同学隔开,确实也有点儿太引人注意了,不符合他低调的打算,也就默默接受了。 收拾规整了,何景阳叉着腰站直,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对关唯说:“看着没?就咱俩的最整齐了。以后要和对面那帮乌七八糟的家伙划清界限,不能让他们越过一丝一毫来,寸土不让!”边说边抬起右手,做了个横劈的动作。 关唯乐了,心情好了些:“你怎么也不去吃晚饭呀?” “我让人捎了,你没听到啊?哪个是你的暖壶?” “这个,可我没打水,空的呢。” “嗯,我去。”何景阳一手拎俩,带着四个壶走了。 好象也没那么困难,这就算认识了至少两个同学了,而且都这么热情、开朗。 关唯慢慢回想了一会儿,陡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微笑,又吓了一跳,赶快冷下脸来,生怕被人撞见。 等何景阳哼着小曲儿打水回来了,关唯才想起自己还没去摸枕套里的钱。不过也已经完全不担心了,这样的人们应该不是会动歪心思的。 何景阳给关唯倒了杯热水让他暖暖胃,俩人闲聊起来。 关唯这才弄清楚刚刚听到的“掐尖儿”是什么意思:新来的五个同学都是青城辖区束水镇高中的,但不同班也不同村。 青中多年以来形成一个规矩:每年暑假都会去固定几家高中“掐尖儿”,主要就是招揽成绩优秀的高一学生转投青中。 一开始有些高中不乐意,闹到县教育局也都不了了之。毕竟青中的师资力量和升学率远非束水镇能比,为了提升全市高考达线率,总有人要做出牺牲。 而做为条件,青中要包这些学生的学费和住宿费,以及考上本科的第一年学费。对于成绩好但家里不富裕的学生,很有吸引力。当然了,能不能来还是要靠实力,所以也未必都是家里困难的学生。 但有一点,这拨学生中间如果出了什么状况,高三之前可能随时被退回去,比如学习跟不上,或者严重违反校规——这种情况又极少见,但凡来的孩子,都是冲着自己的前程去的,不会轻易触线。 也正因此,这帮学生的学籍都是到高考报名前才会由学校出面,统一调档,正式划入青中。 听着残酷,但退回去的学生论成绩也是“尖儿”,还是从青中镀了金回来的“尖儿”,旧学校自然也不会拒绝。 何景阳他们这批,是今年来得最晚的一拨,还有其他几家高中以及象关唯这种编制以外的,都会被编成一个班。 以高二上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为准,过了年全年级四个理科班重新大排班,到时候,能留下来的人虽然还没有青中学籍,但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上也就摆脱了旁听生身份。 选了文科的人就没这个顾虑,掐尖过来的会直接并入唯一的文科班,比如和何景阳一起来的周义和马立文。 这也就意味着,在升入高三迎接高考之前,他们先要经历一拨优胜劣汰的残酷角逐。 关唯听得叹为观止,一方面惭愧自己对青中的事情知之甚少,一方面感慨竞争激烈。 何景阳笑笑:“就这点儿破事,年年有上一届的回去叨叨,代代相传,哪能不知道。每年都有好多人希望自己被掐上呢。” “那你学习挺牛呗?”关唯隐隐担忧,觉得自己是靠关系和钱进来的,莫名低人一等。 “我不行,以前差太多了,后来醒悟过来,知道得好好学习了,才拼命追上来的。”何景阳使劲摇脑袋,惭愧程度很猛烈。 “哦?怎么醒悟的?”关唯奇道,他觉得有必要借鉴一下。 可何景阳摇完脑袋,垂下眼睛抿着嘴一笑,没回答。 看来面对高考,不止自己,这一屋子的人也都一样被动,没有自主权。被选择或者被放弃。 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影响一生的巨变,但放到高考的大背景下,不过是达线率上波动的一个小点。 只是……何景阳好象是个例外?关唯看看这位新同学,心里长了个小问号。 第4章 八个舍友 人们从食堂回来,带回来一堆八卦和两份饭。 赵炳才用自己的饭盒给关唯也打了一份,劝他哪怕少吃点儿,不然半夜饿了更伤胃,特地补了一句:“我洗干净饭盒才给你打的!” 关唯和何景阳聊半天,心情也开朗了不少,自然高兴地道了谢,接过了饭。 几个人把墙角立着的一个窄窄的条桌抬到地中间,给关唯和何景阳做饭桌。俩人拖了小马扎,一边一个坐下,头碰头吃着,听人们说闲话。 首先传达的是饭菜价格。因为青中不包餐费,大家最关心这个。关唯以前也没吃过食堂,更不懂算计。只是听他们絮絮叨叨比较了一会儿,最终判定和束水镇消费差不多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 ,还算公道时,不由替大家松了一口气。 其次传达的是宿舍情况:青中男女生宿舍都是10个人一间,五支高低床按“ 凵”字形排在一个屋里。宿舍数量基本够用,但青中掐尖儿有个规律,如果上一年达线率高,这一年参与的“尖儿”就比较多,宿舍就不够用了,所以有一批来得晚的男生要住进大通铺。 说到大通铺,它其实是一个很有历史地位的存在,是青中几经扩建之后,留存下来的唯一一间自建校起就有的老式学生宿舍。 “它存在的意义首先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其次才是一间宿舍”——这个男生就是去了文科班的马立文,又瘦又高。他高屋建瓴地说完,众人纷纷觉得该对自己肃然起敬一下,但看看大通铺的环境,实在不能自欺欺人,只好作罢。 最后传达的是漂亮女生指数。赵炳才是另外一所高中被掐过来的,早来了好几天,自认为比别人更有发言权。 “咱们班有个可厉害的,叫蔡晓明,一说话就呛人!你们要离她远点儿!”赵炳才应该是被呛过,一脸气愤。 “谁说脾气啊?说漂亮的!” “漂亮啊,我想想,刘畅算一个!” “就刚才在食堂里你非坐人家旁边那个?”马立文问。 “嗯。” “哟,人家理你了吗?”周义调侃。 “不用她理,我就是看她长得好看。不过关唯也好看,我以后能挨他坐了。”赵炳才扭头冲关唯一乐。 几个人哄笑着看关唯,关唯脸一红,埋进饭盆里。 “对了,有赵清的消息,你听不听?”马立文瞥何景阳一眼。 “赵清是谁啊?”赵炳才疑惑地眨巴着大圆脸上的小眼睛。 “赵清嘛——这你就得问何景阳了,是不是啊老何?” “也没啥不好意思说的,赵清是我偶像。我来青中有一半原因就是追着她来的。”何景阳大大方方地说。 关唯心里刚刚长起来的那一个问号,瞬间变成了一排感叹号。 “不对吧!是偶像还是对象啊!”几个男生挤眉弄眼地起哄。 赵炳才一头雾水:“这人谁啊,这几天老师点名儿,我敢保证没听过这名字!” “嗯,没听过就对了,赵清比咱们高一届,正儿八经的束水镇第一!”马立文炫耀。 “什么对象不对象的!让人家笑话呀。”何景阳瞥一眼众人,脸上飞起点儿红晕。 “哟?害羞了?当初是谁一次又一次地堵着人家表白……呀!”周义开心地挑事儿,被何景阳一肘子压到背上,说不出话来。 关唯被何景阳尴尬的神色逗乐了,心里一排感叹号拐了个弯,重新变成问号,带着震惊和诧异。 对象?刘泉那么奔放,都没有跟他心目中的女神表白过,情书还是偷偷塞到人家书包里,现在都不知道人家看了没,撕了没——反正他也没敢落款。 这灰不拉叽的一天,到最后了忽然露出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带着些鲜活的亮色,让人觉得有意思。 他几乎想把这件事情马上告诉刘泉,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上高二就找对象多半不是正经学生。可何景阳,人家可是“尖儿”!那个女同学听上去就更厉害了! 刘泉家没电话,他可以先给黄晋打,让他转达。可是万一是黄晋他娘接起了电话呢?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关唯这儿正皱着眉头乱想,何景阳从对面弹了他镚镂头一下:“吃饭还走神儿?走,去洗饭盆。” 出门往右一拐,是大通铺的专用水房,只供凉水不供热水,热水得去公用水房或食堂打。 关唯接了点儿水一边端着饭盆晃来晃去,想依靠水的冲力把盆壁的脏东西洗下去,一边问何景阳:“你们刚刚说的赵清,是不是学习挺好的?” 何景阳想了想:“从初中到高中,她那照片就在我们学校光荣榜上稳居第一,从来没下去过。” “那挺厉害的!你俩挺惯吧?” “还成。她是我拼命考来青中的动力之一。其实来这儿上学我家人不乐意,他们觉得太苦,可我想着离她近点儿,动力更大!” “动力之一?所以这是你醒悟过来要好好学习的原因?” “应该……也算是吧。” “校规里第一条就说不让谈恋爱呢。”纯情少年关唯说出“谈恋爱”这三个字,脸热了一下。 “你别听他们瞎扯,偶像,不是对象。光拿凉水洗不干净,以后记得先从壶里倒点儿热水,你没住过校吧?”何景阳从从自己饭盆里倒出一半热水来给关唯兑进去。 “我就是觉得吧,她和我身边儿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哎,我也说不明白。再说就算有什么想法儿,也得等人家高考完呢。”何景阳招呼关唯往外走。 关唯边走边问“那你以后要有学不懂的,就能问她了吧?” “不啊,她最讨厌别人粘着她了。” “那你得努力了,人家明年考上大学走了,你怎么也不能太差劲吧?” “那怕啥?最不济我和她考到一个地方去。你信不?” 关唯本来想说“人家不是最讨厌别人粘着她么?”但听着何景阳声音里满得要溢出来的欢喜,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个“信”。 俩人一路往回走,何景阳又说:“放心,我不会违反校规。我要有什么事情倒无所谓,大不了回束水镇。赵清可不行,她家太穷,必须从这儿考。” 关唯郑重点头表示赞同,虽然他连赵清长啥样儿都还不知道。 回了宿舍才想起来忘了问何景阳,赵清只是动力之一,那其他是什么? 马立文和周义相跟上去学校里的小卖部买日用品了。 另外两个同学坐在床上,问关唯云州有哪些好玩儿的地方。 关唯平时也不太爱出去,和黄晋他们一般都是选一个地方宅着,或者在朱保平家打小蜜蜂魂斗罗。顶多去公园找老头儿们下几盘棋,还总是被杀个七零八落。 人家问起来,他也说不出个好坏。只能诚挚地表示:如果有机会去了,一定带你们好好转转。 俩人都眯着眼笑了起来。这是一对儿双胞胎,赵文和赵武。 倒是何景阳家在束水镇上开了个汽修店,家里有个卡车,往返省城很频繁,他也常跟着去,所以多少了解一些。 三个人看着何景阳支使赵炳才满屋转悠着,商量哪儿该钉个钉子哪儿该贴张报纸。看了一会儿,赵文“噗哧”一声乐了:“哎,看俩人这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啊。” 何景阳正卷着袖子往墙上钉木板,说再弄几个钉子上去,当个衣帽钩使。也不知他是什么作派,几颗小钉子噙在嘴角,听了这话也没法张嘴,扭头含怒带笑地指指赵文,冲着赵炳才一扬下巴,赵炳才立刻很狗腿地扑到赵文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 身上作势欲打,赵武便装出拉架的样子,三个人闹成一团。 关唯不爱跟人亲近,生怕波及自己,躲得远远地看热闹。何景阳的这一笑一瞥恰好落在他眼里,只觉得十分洒脱利落,完全没有以前想象中那种“乡下学生”的局促劲儿,又想起他刚刚和自己握手,自己竟然没反应过来,真是太丢人了。 忽然看到何景阳嘴角噙着的钉子,关唯问道:“哎,你们都抽烟不?” “我们不抽。老何偶尔抽一半根儿哇,不碍事。”赵武以为他担心烟味。 “我也不抽,就是唆着个东西感觉容易进入思考的状态。”何景阳把钉子从嘴里拿出来,认真辩解。 除了关唯,三个人都笑了。 “不信是吧?跟你们,说不成个正经事儿!”何景阳指指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杰也不抽烟。”赵炳才告诉他们,挨着他铺位的同学叫李杰,和他一个高中,已经报过道了,家里有事临时回去了,“但是他喝酒。” 大通铺跟青中宿舍区离得不算近,好处是有独立的厕所和冷水房,坏处是几个人离群索居,什么小道消息都得靠打听。 此外,离门房很近,这算好处还是坏处,他们还不太明白。 马立文和周义买个日用品的时间,就跑去文科男生宿舍区窜了门,并且象勤劳的小蚂蚁一样,搬运回来各种青中生活小常识: 1、晨读管理松散。正式开课后只要求全部参加晨跑点名,但跑步前后的晨读则完全自主。所以有人呆在教室里,有人呆在宿舍里,还有人在学校里随便找个自己喜欢的犄角旮旯; 2、要保证不被高三的压力压垮,必须要求学生保持好的体质,所以晨跑是必须的,点名也很严,不要想逃,积累够一定次数会被加倍罚跑——编制外的按违反校规处理; 3、休大礼拜,每两周的一个周五下午和周六、日放假,学生可以回家,周日下午返校晚自习点名——对了,周末可以打球,平时不可以; 4、为了保证睡眠,青中鼓励学生在教室学习,不鼓励在宿舍开夜车,十一点半准时熄灯。小卖部卖台灯,也卖手电筒和蜡烛,但咱们宿舍墙上没有插孔,正经宿舍都有; 5、正式开学后有模拟考,高二上半学期结束按成绩大分班,但宿舍不会动。除非……哦,这个教务主任都跟咱们说过了; 6、青中有学生会,不过一般都是本校生才有机会进,可以略过不提; …… …… …… “对了,咱们宿舍虽然没有插座,但也没有熄灯时间,只要你不关,它就一直亮着!关唯你找找灯绳儿,应该在你那边。”周义想起个大事儿来。 “嗯嗯,看到啦!”关唯从窗户后面摸出一截绳子来,试了一下,灯灭了,又拽一下,灯亮了。 “我也试试!”何景阳探过身子够上灯绳,愉悦地拉了好几下。 “不过你要是太晚不关,赵大爷就会骂人!”马立文补充。 “太晚是几点啊?” “不知道,咱们别拉,等着。”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炸雷般一声大喝:“都睡下啦还不关灯?来回拉啥了?不是你们家的电!” 关唯吓一跳,忙不迭地拉了灯,把灯绳甩到一边去,不让何景阳玩儿。 几个人都累了一天,但又按捺不住对新环境的新鲜感,躺到床上开起卧谈会。 “你们也有统一发的暑假作业本儿吗?”关唯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开始做,关妈竟然还体贴地给他塞到书包里一起带了过来,想想都丧气。 “有啊,不过不用做,开学就开新课,谁管那个破本儿?”周义大大咧咧地答,众人附和。关唯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心想明天就把它扔了去。 正聊得兴致浓,马立文忽然笑嘻嘻地说:“老何同学,在下深表同情。插播刚才没说完的那条消息,你可得加把劲了,这次期末考试高二年级第一可是你们家赵清。” 何景阳:“能先不提我的事儿不?我想知道自己会去问!” 马立文:“没关系,这条消息是免费送的。” 听着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关唯在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对集体生活的新鲜感交织下沉沉睡去,梦里挣扎着打了个电话:“妈妈,我挺好的。” 何景阳想起没人管门上的插销,跳下地去插好。回来刚躺下,赶上关唯说梦话,暗笑他果然是个没出过门的小朋友,做个梦还要找“妈妈”。 第二天早晨,关唯是被何景阳叫醒的。睁眼一看天早就大亮了,几个人正拿着家伙什准备打饭去。 赵文赵武俩兄弟推门进来,卷进一股清凉的风。俩人说靠近学校后山发现了一个晨读的好地方,抽空带大家过去踩点。 关唯有点儿不痛快,怎么没人叫自己早些起床?又知道人家也没这个义务,但还是失落。 何景阳隔着毛巾被捅了捅他,问:“你昨天是累惨了吧?赵炳才叫你八声都不带动的,我要不拦着让你多睡会儿,估计他得上嘴了。” 赵炳才站在门口,斜着小眼儿嘿嘿一笑:“童话故事里说的啊,沉睡的公主被王子亲一下就醒了。” 被人看出自己没道理的不痛快,关唯觉得尴尬。接着又后知后觉地设想了一下赵炳才深情款款地亲自己,忽然打了个冷颤,感觉再也不会睡懒觉了。 何景阳捎带手拿了他的饭盆往外走:“你先起,我们打饭去,食堂等你。” 关唯赶快穿衣叠被,尴尬瞬间消解,不由对何景阳生出几分好感。 大通铺离食堂比较远,他们听赵炳才的建议,上午带着饭盒去了教室,吃了午饭又在食堂洗了饭盒才回宿舍。一边走一边商量着以后要把饭盒长期放食堂,还得找个合适的地方。 何景阳建议自己钉个木箱子,加上锁子,又安全又干净。 一行人吵吵着回到宿舍,有个人背对着他们整理床铺。 “李杰!你可是来了!你看我没弄乱你的床吧!”赵炳才一进门看见人就嚷嚷。 这人正弯腰收拾东西,听到他们进来,站直了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李杰。” 关唯叹一口气:这人个头比何景阳还要高一点儿,看来昨天的担心成真了,全宿舍就数自己和赵炳才矮。而且何景阳仗着人高手长,动不动就把胳膊搭自己肩膀上,虽然说有点儿哥俩好的亲近感,但无时不刻地提醒自己注意到身高劣势,还是挺让人郁闷。 何景阳上下一打量,欢快地问:“打球不?” “打啊!”李杰眉长眼细,面相有些冷,但话却热情,“周末可以打的。” “沆瀣一气!”赵炳才不满意地哼哼,“长得高了不起吗?是吧小关唯!” 何景阳抬手就揽住关唯,说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 :“没事儿,以后哥带你一起打球,个头儿嗖嗖地蹿。” “那我呢?”赵炳才雀跃地问。 “你不就是球么?”何景阳也学他那副一脸雀跃的表情。 人们都哄笑起来。 很久以后,关唯每回想起八个人第一次聚齐的那天,心里的愉悦便如春风拂过原野般舒适惬意。假使命运可以重来,即便能够预知接下来所面临的一切,他想,自己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里,选择这群让他深爱的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好多同类小说,觉得应该吱一声:这个时间设定是在95年左右,所以可能比较老土一些。但是喜欢那个年代的慢、简单和宁静。 如果你看到这里了,期待你和我说句话,谢谢~ 第5章 三个问题 初到青中的日子,关唯主要被三个问题困扰着:1、我的成绩是不是全校垫底?2、我的个头还长不长?3、赵清长啥样儿? 第一个问题得在开学后考过试才知道。在此之前,他只有拼命学习。因为通过前期闲聊,他非常震惊地认识到了一点:这七位舍友都是正儿八经的“尖儿”,就算何景阳略差,也是只要努力就能保持现状的那种。 想想自己过去一学年荒废的时间和学业,关唯不由暗自羞愧。而且万一期末考得太差,进不了快班,顶多是没面子,但更重要的是也可能回不了云州啊,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一旦认清这个局势,他就暗暗下了个“拼命学习”的决心,甚至打了一次电话,催黄晋赶快做好学习攻略,让小舅下次来看他时带过来。 倘若关妈能心电感应到这一点,一定做梦都乐得笑出声来。 第二个问题不好说,马立文就此在宿舍里发起了一个投票,只有何景阳和李杰投肯定票。其他人都是否定票,关唯一看这比例,内心挣扎着举起了手。 李杰长腿一盘坐在床头开始讲话:“你、你、你们俩,还有你赵炳才——”他的手指头挨个点过去,“知道自己为什么投否定票么?” 众人哑然,这也要找原因? “因为关唯只要再蹿五公分,就把你们几个全比下去了。你们这是嫉妒心使然。当然,他要再蹿十五公分,就把我俩也比下去了。”他回头看一眼何景阳。 赵炳才大脑袋高速运转:“不对啊,我俩现在差你们也就十来公分吧?” “傻了不是?我俩还长啊,至于他们……”李杰这句话明显拉仇恨,被几人集体鄙视。 何景阳笑呵呵地看向关唯:“小孩儿,长差不多就别长了啊。” “为啥?”关唯没听明白。 “他是怕你抢了他的风头!你看看咱班除了刘畅,还有比你长得好看的没?”周义大笑。 关唯脸一红,尴尬地低头不说话。 他打小就因为长得过于秀气没少被人开玩笑,打架也培养不出阳刚之气。 上高中后其实长开了些,但在这一帮长相和打扮都极不讲究的乡镇少年当中,还是相当扎眼的。 这一点,马立文和周义深有感触,甭管去哪个宿舍蹿门儿,都有人问“哎,你俩大通铺的啊?那个长得跟个小女娃似的叫啥?哪来的?成绩咋样?” 不止长相,就连关唯每两天洗一头发的习惯,都成了赵炳才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关唯!你再这样我就不能和你一起打饭了!你闻闻你多香!我老觉得我自己都馊了,饭也馊了!” 话虽如此,俩人平常还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因为个头合适没有压力啊。 当然赵炳才也没有近朱者赤,而是坚持继续馊下去。因为在青中这个江湖,成绩才是硬通货。 “三门主科年级第一外加总分第一的含金量,就是馊成一坨酒糟人们也乐意接近他”——李杰评价。 何景阳一看关唯听到别人说自己“好看”小脸儿就红了,赶快拍拍他的肩膀斥责周义:“就你话多!”转脸又说:“不是怕你抢了我的风头。主要是就这个高度哥正好搂着得劲,你看现在,安慰你多方便。” 酒糟抗议,“何景阳你怎么只安慰他,我也挺伤心,我俩还一般高,你咋不安慰我?” 何景阳不否认:“我跟你一样啊,谁漂亮就喜欢谁……” 李杰长腿一伸,一脚踹向何景阳:“别瞎扯,关唯是男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关唯觉得李杰这一脚踹得有些突然,不就是个玩笑么? 他别扭地挣开何景阳的胳膊,心里暗暗郁闷,觉得李杰似乎不喜欢自己。 第三个问题他没等多久。 开学前动员大会上,赵清代表高三学生上台讲话,三分钟完事儿,干脆利落。 动员会后回了宿舍,赵文总结,千言语汇聚成十二个字:好好学习用心学习用脑学习。 “还是个很有才的女同学,你们看啊,这十二个字总共分三段,每段都比上一阶段更进一层……”——见识了赵清的风采,几个人感觉看在何景阳的面子上都得表个态,赵文起了头,其他人也纷纷发言。 “铁姑娘啊,不象是个容易动感情的。” “放弃吧,这哪是对象,这是教导主任!” “长得倒是比以前更瘦了……哎呀我草,我还是愿意看光荣榜上的赵清,这上来就谈学习,太吓人了!”马立文作心有余悸状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被何景阳抽了一巴掌:“说她不许带脏字儿!” “我!。。。我知道了。”马立才从善如流。 关唯看清楚了,斯斯文文一个姑娘,长相极为普通,瘦得象个男生。 何景阳虽然也就是个普通男生,但身高腿长人也阳光,他喜欢的女孩儿,不得让人眼前一亮么?如果不是何景阳提前打招呼要大家鼓掌捧场,他估计得以为只是同名的路人甲。 但这姑娘有一股子别的同学不具备的气场,一上主席台先敲敲桌子,“我只讲三分钟,不想听的人也听着,如果三分钟注意力都不能强制自己集中,你甚至不配成为你身边坐着的人的竞争对手。” 声音不高,却成功引燃了台下坐着的少男少女们心头澎湃的一腔热血。一个个铆足了劲儿挺直小身板儿,生怕一时不察,失去成为别人竞争对手的资格。 连关唯这种还在怀疑自己本来就没有这个资格的人,也不由紧张地瞄了旁边同学好几眼:左边的赵炳才一脸亢奋,已经进入状态;右边的何景阳双眼放光……嗯,应该是在发花痴。 “人倒是聪明,但据我观察,她不是喜不喜欢你的问题,她是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吧?”李杰慢悠悠地说。 何景阳哈哈一笑:“那不可能,我俩上初中就认识了!” “哦,那我和她也从今天开始认识了,只不过中间只隔着一个听众席和主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 席台的距离。我给你们分析分析:今天何景阳穿得骚包不?位置坐得正不?从赵学姐上台到她下台三分钟里,有没有看过何帅哥一眼?我可以负责任地讲:没!有!” 整个寝室静默中。 李杰淡淡地瞥一眼何景阳,继续慢悠悠地说:“但凡哪个姑娘,在追求者面前表现得这么……出色吧,她能完全无动于衷吗?哪怕表示得意和不屑呢?别说青眼了,白眼也没有。这就值得我们深思了同志们!” 赵炳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堵到何景阳脸跟前儿叫唤:“哎哟,说到底人家根本不知道你,你就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吧老何?” “滚滚滚!我告你啊李杰!”何景阳绕开赵炳才,专注地瞪着李杰,甚至没有发现整个寝室其他人继续保持着某种不正常的静默。 “我,何景阳!初二从我们学校光荣榜上认识了赵清,就堵校门口跟她表白了!虽然没旁人看见,但我要拿这个事骗人,诅咒我一辈子找不到媳妇儿!她是没同意,但她不可能不认识我!我就为了追着她上束水镇高中,从一个学渣硬炼成了一个学霸,这事儿是我们初中的传奇啊!你们打听打听去……不用打听,周义你们几个最清楚,告诉他们是不是!” “周义!周义你干嘛呢?”何景阳四处转着脑袋找周义,发现他已经笑得倒在了被子上,才意识到情况反常。 “是是是,要不是赵清照片贴在光荣榜上跟个胡萝卜似的挂你鼻子前边儿激励着你,要不是爱情的伟大力量,你早辍学跟你爸那小修理厂当技工去了!”周义笑到不行。 “也可能上技校啊,有汽修这专业呢!来,快交钱!”这是马立文。 “交什么钱?”何景阳一脸懵逼。 赵文赵武一边悻悻地摸出四块钱递给马立文,一边愤愤地说:“老何啊!你不能一听赵清就丧失了理智啊!我们真是看错你了!”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散会后回寝室的路上。一班人走着走着,发现何景阳不见了。 “肯定是找赵清去了。”马立文说。 “人家还不一定理他。”周义捧哏。 “哎,赵清到底是何景阳对象不?你们谁给我说说?”李杰来得晚,没听过那一节儿。 “想知道啊?你自己问呗!”马立文吊胃口。 “呵呵,哥是懒得动脑子,哥要问就给你们问个全的,但不白问。”李杰开了个盘:他要套何景阳的“情史”,参赌的都押钱或者饭票儿,多少随意,代价是可以听现场;输了的人押金翻倍,最后把钱充到宿舍小金库里。 这事儿还有人不爱听么?于是几个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可咱们没有小金库呀!”赵炳才说。 “马上就有了。”李杰答。 何景阳听完自己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被暗算的整个过程,并没有如马立文所愿“要把李杰吊起来正着打一顿,反着再打一顿”,而是惊讶了一会儿,十分夸张地去抱李杰的大腿:“杰哥!哥!你这脑子可别光坑我,以后兄弟要有啥难事儿,就靠你出主意了!” 何景阳景仰完李杰,才想起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哎我问你们,她真没看我吗?一眼没看?我可是抢了正中间儿的位置呢!” “她看没看你自己不知道啊?”马立才奇道。 “不知道。我紧张地光顾看墙上的表了,就帮她掐着三分钟,打算时间一到就给她打手势。结果她根本没用完!!” “情深不寿啊,何大花痴!”李杰“嗞溜”一声,把一口白开水愣是喝出了门房赵老头品茶的动静。 关唯觉得李杰这人话虽然有理,可太扫何景阳的兴了,于是跟了一句:“杰哥,慧极必伤啊。” “就是!”何景阳响应。 李杰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伤害赵家兄弟:“你俩是不是傻啊?一个买输一个买赢不稳么?非得都输?” “要稳干啥?那要赢了我俩还翻倍赢呢!”赵武哼哼。 第6章 帮扶会议 关唯阴历生日那天,如果不是关妈打了个电话,他自己都忙忘了。也不知她怎么和赵师傅沟通的,人家竟然还肯到宿舍来给传话。 关唯吃晚饭时回过去电话,关妈让他注意身体好好学习,听说同学也处得很好,对大通铺的顾虑才完全打消了。又告他不要自己洗衣服,脏了就放袋子里,等何伟半个月去一趟带回来……听得关唯麻烦。临挂电话了,又叮嘱他去小卖部买些零食请同学们吃,热闹一下,也算过了个生日。 关唯叫赵炳才一起去买零食,顺道讲了讲自己被撵来青中的经过,但是把看录像带那一截掐了没说。 赵炳才听了惊奇:“你个小孩儿,竟然比我大?” 俩人买了零食回去一说,大家都激动起来,纷纷说自己哪天生日,意外地发现老气横秋的李杰不是最大的,而面相稚嫩的关唯也不是最小的。 当时一片乱哄哄,李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第二天睡醒才意识到:这么个比法不对啊,咱们是同一年生的吗? 关唯也反应过来:“昨天是我阴历生日,你们说的也都是阴历吗?” 众人瞬间乱成一团。 但头一天的排位已经深入人心,所以也就只好乱上添乱随便排了下来:周义、李杰、何景阳、马立文、赵文赵武、赵炳才、关唯。 本来关唯觉得在这个几乎是以身高排列的英雄榜上,自己可以和赵炳才竞争一下老七的位置,但赵炳才志不在此,他大度地表示:“单月你七双月我七,反正咱俩就是一个成语——七上八下”,关唯一听也觉得不是那么重要,就随它去了。 因为说到排序,还有远比这个名次更重要的等着他们呢。 李杰归来的第二天,便在正对自己铺位的墙上,工工整整贴了一张纸。几人凑上去一看,是一周学习计划表。哪一门弱点在哪,怎么攻,每天课外时间包括自习课都分配得井井有条——下面还写了仨字:试用版。李杰说,一周下来如果感觉不好,还要再调整。争取开学前适应到位,推出正式版。 周义和马立文有样学样,也开始拟定适合自己的规划。 赵炳才是个天才型选手,完全没有规划,什么时候想做什么随心所欲,而且这人除了英语之外都是强项,而这弱项,也不过是因为之前接受的英语教育水平略差,到了青中,大概不费什么力就能赶上来。 赵氏双胞胎秉承一套从小演练出来的二人组学习方式,与赵炳才一起,被称为大通铺的“赵氏三雄”。别人发愁的是“能不能考上学校”,他俩发愁的则是“俩人都考上了家里能不能供得起”。 这一点李杰笑他们杞人忧天,说只要你考上本科,青中管咱们第一年学费呢。但你要考上专科或者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 中专,也不用担心。只要走出这小旮旯,到处都是机会,兼职打工、带家教,最不济还能把笔记卖给学弟学妹,趁放假回来去镇上借个小学开补习班,还有,师范学校和军校费用非常之低,其他学校还有的可以申请助学金,所以不用太担心。 大家都喜欢听这些新鲜事情,缠着李杰多讲讲,李杰无奈一摊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周义好奇。 李杰笑笑不答,转而聊起别的话题。赵炳才瞥他一眼,十分配合地去聊新话题。 何景阳一门心思放在赵清那儿,想着怎么能打听到赵清要考哪儿,这地方有什么学校哪个专业最容易考……被李杰往脑袋上给了一巴掌之后才定下心思,先保证一条:摸底考试不要被分到差班。 关唯一边听一边担心:他的学习态度一向都是顺其自然,基本能在班里排个上游。除了初三后半年为了上高中不和黄晋他们分开,才拼命苦学冲进市重点之外,他的学习生涯里,从来没有过“积极主动”这一说,更不用说条理清晰的规划了。 虽然暗自下定了“好好学习”的决心,但仔细一想,还是完全没有头绪,十分悲观。再加上黄晋的攻略迟迟未到,简直悲上加悲。 与其下学期被涮到差班,不如现在回云州算了。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他忘了,他的铺位会空着,然后被堆上杂物。 到了后年,他们——包括黄晋刘泉朱保平都将考上心仪的学校并开始崭新的旅程,谁也不会想起关唯是谁,他考得怎么样——想着想着,关唯有些难受,他闷闷不乐地拎了俩暖壶去打水。 何景阳追出来,小心翼翼跟在他旁边儿问:“不开心了?” “没有啊,就去打水。”关唯嘴硬。 “屁,壶都拿错了,还不承认。”何景阳揽过关唯的肩膀,“要不要我和你一起订个计划?反正咱俩目标应该差不多。” “嗯,压力好大!”关唯叹口气,俩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严肃认真地沮丧了一路。 回到宿舍,就李杰一个人在,说趁他俩出去这阵儿,他们六个人简单地召开了一个“帮扶会议”,李杰言简意赅地传达了会议达成的三点共识: 1、关唯和何景阳不能搭伴学,效率太低;2、关唯归赵炳才管,先给自己定个短期目标,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中摸索经验,然后再提升目标;3、何景阳自救,找找学渣变学霸时候的感觉,没事多想想赵清。 这种互助式的学习氛围,令关唯耳目一新,心头思绪万千,最主要的一条,就是担心耽误了赵炳才。还好关唯英语还算过得去,说不定还能给赵炳才一点儿帮助。 李杰让他别担心,说赵炳才本就是个牛人,在他们清河高中就已经声名远扬:一是学习奇好,二是心眼奇少。和人相处,他的概念只有人家和不和他玩儿这两种。和他玩儿就屁癫屁癫地缀上去,不和他玩他就让开,也不生气。因为关唯乐意和他玩儿,所以他也乐意帮助关唯学习——反正在他看来都是玩儿。 同时他的心思很纯天然。他不会因为自己成绩好就骄傲得瑟——当然就他长的那样儿也不值得得瑟,也不会因为自己袜子上破俩大洞就不好意思和关唯雪白的袜子挨在一起晾着,李杰说这是难得的“赤子之心”。 何景阳嘟囔了一句:“屁,缺心眼儿,迟早让你连锅端着卖了。” 关唯想问李杰,其实大家说到底最后还是竞争对手,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但问不出口。或许在他们眼里,自己这点儿成绩完全不值当得作为对手吧。 倒是李杰看出他的顾虑,很直接地表示:之所以多管闲事,是不希望大通铺里有人掉队,以免气场不足导致整体学习氛围失衡。当然,最主要的是未来两年,可能遇到诸多困难和问题,他希望大家是可以相互扶持和倚靠的伙伴。至于竞争对手什么的,完全不在考虑之内——李杰看一眼何景阳,“赵清那么说,是因为她从小学开始一直到青中,资源就有限的这么一点儿,都是和身边的人在拼命竞争。但高考不同,全国那么多高校,又不是非得考同一家。” 何景阳摆摆手,大度地表示自己不介意李杰对于女神赵清观点的否定。 关唯听完,又觉得李杰固然不喜欢自己,但也应该不讨厌自己。 赵氏双雄发现的晨读好地方,在青中后山脚下,据说是原先起宿舍楼时工人们搭过临时住所,虽然是黄土地面,却也还算平整。周义和何景阳又从乱石堆里翻捡一番,垒了几个象模象样的石桌石凳,有了点儿后花园的感觉。 后山象是大通铺的背景屏障,与教学区遥遥相对,不但离得远看着也荒凉。即便从大通铺走过去,也得先走一段水泥路,过了一个半塌的门洞,再过去是一片小树林,这块圣地还在小树林后面。所以除了他们,别的学生也没人往这面来,十分安静。 何景阳第一次看到这片小树林,就坏笑着说幸亏青中校风严明,不然这地方绝不能来,会长针眼的。关唯疑惑地问为什么?何景阳提示他想想校规第一条,关唯瞬间就领悟了。导致他往后好长一段时间路过这里,都要疑神疑鬼地四下张望,生怕真得撞见有人在亲热。 周义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说青中这几年出成绩,就是因为修宿舍楼时请人看了风水,借了后山的势。可信度姑且不论,但的确是块晨读的好地方。 这块空地背山面树,偶尔有风自林间掠过,叶子“沙沙”响成一片,有人在旁边低声诵读“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恍若隔世。 读得累了就地一躺,抬头看看蓝天白云,心思便飘了起来。 功力如何景阳般深厚者,飘着飘着就睡过去了,也不是没有的,关唯不止一次无奈地唤醒他。 但夏末初秋的阳光正好微风轻扫,如果是周末结伴而来,也就随他睡去了,自己跟着发一会儿呆,心底眼底一放空,有一种天长地久般的不真实。 第7章 摸个肚皮 正式开课前一天的晚自习,他们才见到班主任老徐。 据说是个很拼又很有经验的老师。家在青城,平常住学校宿舍。 老徐四十出头,语速飞快,记忆力极好,只点了一次名,就把这近四十个学生和名字都对上了号。接着随机念了几个学号,指定了班长和各科课代表,众人都颇感新奇,一片嘈杂。 老徐敲敲黑板,表示要讲话。面对这一班子来自各家中学的拨尖儿学生,他志得意满的神态,既象饲养员看着即将出栏的猪,又象老农看着一地长势喜人的菜,总之不象一位重点高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 中的优秀教师:“同学们,编外班我带过好几届……” 这班孩子对于“编外班”这个称呼很介怀,甚至带着莫名的敌意,听到老徐也这么自称,不禁交头接耳。 老徐心下了然:“编外班只是一个代号,我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叫咱们萌芽班、向日葵班、蓓蕾班,各位随便挑!”全班哄堂大笑。 “都知道自己是靠了什么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吧?成绩!所以,编外班是青中的一把刺刀,你们的智力毫无疑问是拨群的,但你们有优点也有劣势。从现在起到期末考试,咱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磨刀——发挥优点弥补不足!争取全员冲进快班!” 有人带头鼓掌,老徐双手一压做个“安静”状,继续表态:“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有人开始低笑,老徐也笑了起来,“所以,比进快班更重要的,是尽快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不管进了什么班,都能稳扎稳打,为你们人生最重要的那场考试,交上最满意的答卷!” 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关唯看看周围一张张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脸,忽然觉得干劲十足,他转向赵炳才,诚恳地说:“你帮我!”赵炳才咧嘴一笑,使劲点头。 何景阳从背后看见,拿根笔捅捅关唯:“还有我还有我。” 编外班三十八个人,十来个女生,女生都很安静,下课了也少有叽叽喳喳的,一看就是埋头苦学的好学生。 刘畅确实好看,但蔡晓明更引人注目,因为嗓门比别的女生高一些,又相对爱说话,显得她跟全班女生代言人似的。 关唯想知道有几个人是象他一样,不是全靠成绩坐在这个教室里的。 李杰劝他别在意这个,“难道你只和他们比?期末考试之后,谁在乎你怎么来的?只在乎你去往哪里”。关唯一听也是,不再纠结。 有了假期补课的适应期,正式开学后,除了需要晨跑和晚自习,其实也和假期里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各科都开始讲新课了,关唯一边消化新的一边还要追补旧的,比起别人来就格外吃力。 还好有赵炳才和何景阳,一个负责他的学习一个负责他的生活——打水捎饭之类的,才不至于太狼狈,和这俩人的关系,就比别人更亲近了好几分。 开学没几天就是中秋节。在关唯看来很重要的日子,以往都要陪爸妈回爷爷奶奶家一起过,还要带着没爹没妈的小舅。但这里的同学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还好除了关唯和李杰,其他人都趁着大周末回了趟家,带回来好多好吃的,才显得有些中秋的味道。 何景阳带了一个圆圆的大月饼,告关唯说他们管这东西叫“团圆”,是要在中秋之夜,一家人凑齐了一起吃的。他让妈妈特意多打了一个,要八个人一起平分着吃才有意义,所以他费尽心力才把“团圆”安然无恙地从束水镇带到青中。 “那为啥不在家把它切成八等份摞起来,比这样好拿吧?”关唯好奇地问,刚刚表完功的何景阳愣了三秒,气得拍了他一巴掌,到食堂借菜刀去了。 赵炳才的布袋里,装了二三十颗青绿色的果子,上面还有浅淡到几乎看不到的小白点,不知道是什么,又重又沉。 “让吃么?”关唯蹲在袋子旁琢磨了半天,问赵炳才。 “让啊,新鲜着呢!”赵炳才不知在包里翻什么。 关唯发现别人都无动于衷,想是不稀罕,就拿了一个就着杯子里的水冲了冲之后用手擦干,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竟是又硬又涩,自己也觉得不对,赶快“呸”了一口吐出来。 “哎哟,你们城里人是这样儿吃核桃的啊!”何景阳正好掂了菜刀进门,张嘴就乐,其他人正往小条桌上摆各自带来的吃食,听了这话都抬起头来。 周义看看关唯手里被啃出一小点儿牙印的果子,又看看他皱成一坨的小脸儿,问:“孩子,你没见过长在树上的核桃吗?” 核桃?!?关唯脑海里划过一万个为什么——“见过啊!我还吃过呢!可我妈给我吃的不是长这样儿啊!” 几个人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笑得直拍桌子。 关唯愣在当地,一脸懵懂的傻样儿看得何景阳心痒,不由地伸手捏一把他的小脸:“哎哟,你可真是没救了。” 赵炳才没顾上笑,他从包里翻出来一把模样怪异的小刀,在关唯旁边蹲下,拿起一颗核桃来回比划了一阵子,抬头求救:“何景阳,我也不会!” 何景阳笑够了才接过小刀,对关唯说:“看哥给你表演个分筋错骨手。” 赵炳才掏出的这件法宝,说是小刀,其实应该是一条小指粗细的铁棍,一头被轧扁之后做刀刃,另一头窝起来,形成一个“9”字。 何景阳右手拿一颗核桃,左手拿刀,对准核桃中间一道浅沟的中线稳稳插进去,一吃力,左右一拧,核桃应声裂成两瓣。再拿起其中一瓣,把小刀沿着内侧转了一圈,竟然旋出了半个完整的核桃仁。 “你妈给你吃的应该也不是长这样儿。”何景阳笑着递给关唯,一边告他:“拢共三层皮,一层绿色的青皮,一层褐色的硬壳子,最后一层黄色的核桃衣——中间白色的的这叫筋,更涩。剥了最后那层黄的再吃——” “嗯,没吃过这样儿的!”关唯惊奇地接过来,感叹核桃的原型竟然这么漂亮。 “家里买的都是风干以后的,只有硬壳。要么是买核桃仁儿,皮也剥不下来了。”何景阳说话功夫已经把一小袋子核桃全部撬开,堆在桌子上。 赵炳才负责剥最里面那层皮,说是剥完之后手指头上都会被染黄,还洗不掉,只能等自己褪下去,象个老烟鬼。 “你手指头那么白,染黄了太难看,我剥吧!”赵炳才大度地说。剥出一瓣来先喂给关唯尝了尝,关唯只觉得脆嫩香滑,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了。 这一大捧核桃仁儿最后几乎全进了关唯肚里。因为他一边吃一边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啊,你们都吃过吗?你们真是太幸福了啊!”没人忍心和他抢。 嗯,手指头还真是好看,味儿也挺好闻——何景阳做为劳工,有幸就着关唯的手吃了几瓣,觉着比以往吃到得更香了些。看得赵炳才分外嫉妒,又嚷着不公平,关唯便也喂了他几瓣。 睡到半夜关唯醒了,只觉得肚子一阵绞痛,胃口象顶着一块硬石。他猜这是昨晚没管住嘴,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意思惊动别人,自己扭来扭去折腾了一阵子,又去了趟厕所,还是疼。 何景阳迷迷糊糊听他出去又回来,躺下也不老实睡觉,一直哼哼唧唧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凑到耳朵边问:“哪不舒服了?” “肚疼!”关唯脸一热,就为贪吃,哎,太丢人。这要是在家,不定挨怎么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2 一通数落呢。 “哦,昨晚没忍心挡着你,核桃吃多顶着了。”何景阳的手忽然伸过来,隔着薄薄的毛巾被,自关唯的胃口缓缓往下推按到小腹,然后返回胃口,重来一次。 除了家人和黄晋他们,关唯还没和人这么肢体亲密接触过,不禁吓了一跳,只是疼得直吸气也顾不上躲。 但在这一下一下的推按之下,过了一会儿,疼痛竟然有所缓解,他长出一口气,说“好多了好多了,睡吧。” 何景阳停了手,撩起毛巾被,在关唯肚子上拍了几下,听得“嘭嘭”直响,低笑一声:“还不行,瓜还没熟!”说完继续推按。 不知过了多久,关唯都迷迷糊糊快睡过去了,忽然感觉腹中一松,叽哩咕录乱响,赶快奔出去上了个大号,肚子才总算消停了。 他爬上床侧身躺下,正想和何景阳道个谢,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左手却还搭在身侧,摆着个推的姿势,不由心里一暖,觉得何景阳有几分象黄晋,又有几分象刘泉。 这么一想,生出些亲近感来,偷偷往何景阳身边蹭了蹭,也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周五上午最后两节是雷打不动的作文课,老师会念上一周的范文,布置本周题目。 关唯这周又得优了,写的正是自己对核桃的认识。 “……新鲜的核桃仁,是世间美味,因此也更为难得一见。初见核桃,外皮青涩坚韧;迫不及待地剥去这层皮,却是一层更为坚硬的壳;再剥去这层壳,你以为总该识得庐山真面目了,然而那薄薄的黄衣竟然也是涩的!要剥完这一层,你才能终于品尝到新鲜美味的核桃仁。我不知道还有哪种食物象核桃这样考验人的耐心,但是当你尝到那令人齿颊生香的香鲜嫩滑时,或许也会和我一样不由感叹,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中午,赵炳才炫耀自己的记忆力,给大家背他认为最精彩的这一段,何景阳接了一句:“之后付出的一切,也是值得的,比如半夜肚疼跑厕所。”众人这才知道还有这一出。 关唯臊红了脸去推何景阳,何景阳坏笑着凑过来:“不过你的小肚肚手感真好,肉乎乎的,和我家小狗似的,它就特别喜欢我挠他肚皮,我再摸摸呗~”说完伸手就要摸,关唯被他的气息吹得痒痒,一边躲开一边说:“你家肯定没养狗,喜欢人挠肚皮的那是猫。” 何景阳趁关唯没注意,还是偷袭了一把——“真软乎啊!” 关唯跳起来追打,一回头看见李杰神情古怪地盯着何景阳,顿时没了玩闹的兴致。 第8章 你不一样 中秋节之前,通告栏上贴出了告示,说要开始学生会选举。高三同学后半学期退位全力备考,高一、高二竞聘,并且分列了职位和竞聘条件。 周义和马立文怂恿李杰去试,李杰表示完全没兴趣。他周末在城里带了两份家教和文印店的杂工,没时间干别的。 周义特别遗憾,他认为凭李杰的能力,肯定能打破历届编外班都没人进过学生会的记录。 但李杰没接茬,大家也就不提了。 某天中午,大通铺迎来了郑老师和门房赵老头之外的第三位客人——上任学生会会长,说希望编外班的同学们也能踊跃投入到校园生活中,比如派出几个人参与竞聘,甚至很明确地提名李杰和何景阳。 何景阳傻笑着问自己适合竞聘什么职位,李杰冷冷地瞥了会长一眼,替他回答何景阳:“什么职位都一样。人家的意思是重在参与,不是让你主持工作。” 全宿舍的人都听出李杰的不客气,但会长毕竟是会长,涵养好的很,仍是一张笑脸,让他们再考虑考虑,反正离报名截止还有一天。 人走了之后,何景阳问李杰怎么那么肯定自己选不上。李杰说首先以前就没有过编外班的人入会的先例;其次,自己出言不逊,会长也不反驳解释,只是让他们再考虑考虑,这就是默认,同时也是暗示他们考虑清楚自己接受“做炮灰”的命运。 “不过你要想就去试试,吃一堑长一智。谁这一辈子还不得当几次炮灰呢。”李杰说完就走了。 何景阳纠结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让关唯陪他去报名,万一他就正好不是炮灰呢? 因为他想跑到赵清面前,和人家说一句“我进学生会了!” 负责报名的是一男一女,俩人问清楚何景阳的来意,女生一边递过表来一边特意问一句:“束水镇的?赵清她们学校?”何景阳开心地点点头,为自己和赵清拉上了关系而高兴。 关唯看他光顾乐,赶快提醒他:“何景阳,划错勾了,你不是要报学习部么,划宣传部去了。” 男生“呵呵”一笑:“对你们来说都一样,随便填。” 何景阳奇道:“为什么啊?各部的竞聘条件都不一样啊。” “你们参与一下,有个态度就行。对了,听说你是云州的?你不考虑来试试吗?你和他们不一样。”男生一边应付何景阳,一边转向关唯。 关唯大窘,赶快摇摇头,说:“我学习可不好。” 男生不屑地笑了:“学生会的工作可不是只有学习好就行,考量的能力很多。你虽然是关系户,不过形象好啊,见识也应该比较多吧?说不准更容易开展工作。” 女生觉得男生过于无礼,便打了个圆场:“他说得也没错,赵清学习那么厉害,要进学习部都没进来。大部分同学都是高一就进来的,你们后来的如果光是成绩好,没有别的能力确实也不利于开展工作。” 关唯还在消化那句“你虽然是关系户”,何景阳已经怒了:“不是公开竞聘吗?什么叫后来的?赵清不进学习部也照样代表高三学生讲话!我……我…我也不稀罕!”说完把表一扔,转身就要走。 男生无所谓地撇撇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些地方的人素质就不行,光知道死学……”何景阳听见这句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气乎乎地瞪着对方。 关唯一看这阵仗,也顾不上消化那句话了,捡起飘到地上的表格放到桌上,连声劝着何景阳别冲动,好说歹说才把人拉走。 晚自习上,物理课代表发了小测验试卷,说第二天一早要交改正过的。关唯好几道大题都错了,闷头算了半天,还是得不出正确答案。 赵炳才被老师叫走了,他沮丧地琢磨了一会儿,回身去问何景阳,却发现这人已经开始做另一套题了。 何景阳成绩略差,偏科是主因。物理几乎满分,语文英语却差到不行。他把自己的试卷掏出来,让关唯先一步一步看,看不懂再问。 关唯先暗自欣赏了一会儿,看人家这卷面干净整洁,配上一水儿的红色对勾,别提有多气人了。都说字如其人,何景阳人有点儿二愣冲动,字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3 却是一副行云流水的洒脱,连数字符号都十分舒展,真怪。 欣赏完了关唯才开始研究试题,不出意外的是还是没看明白,他打算下了课让何景阳好好讲讲。 一下课,班里另外几个也被通知去参加竞聘的男生过来找何景阳,问他和李杰报哪个部。 有人说李杰不知跑哪去了,压根没上晚自习。 何景阳自打知道赵清也不在学生会之后,就不打算去报名了。这会儿只气乎乎地和几个人说了中午他被挤兑的事,大家都气不过,表示干脆就都不要去了。 关唯在前排坐着听了觉得不妥,又一想何景阳既然是想让赵清注意到他,学生会竞聘大会是公开的,能上去念竞聘书也是个好机会啊。但这话不好当着人的面说,就想了个借口才转过身去,说:“李杰也不报,那咱班就没人报名了,老徐也会很没面子吧?其实无所谓,大度点儿。本校生参与竞聘的也未必都能当选,重要的是过程。” 何景阳听了猛地站起来,忽然拨高声音喊道:“你大度你去试啊!你是云州来的!反正你和我们不一样!”说完狠狠推开桌子就走了。 何景阳和关唯是前后座,关唯拧着身子和他说话,这一推,桌子边儿正好磕在胳膊上,疼得脸都白了,险些没掉下泪来。 关唯是个脸皮薄的,平常在班里第一和赵炳才最好,第二就是何景阳。忽然被他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吼,觉得丢人到不行,脸上的笑意却还来不及敛去。 另外几个同学一看挺尴尬,也都散开了。 关唯呆坐了一会儿,思前想后,学生会男生那句“你虽然是关系户”本已让他如鲠在喉,再加上何景阳这句话“反正你和我们不一样”推波助澜,心里翻江倒海。 原来毫不相干的人都知道我是凭关系进来的啊。所以对于他们轻而易举的题,我要拼命琢磨一个晚自习仍不得其解;他们已经在做另外一套题了,我却还没改完旧试卷……虽然李杰之前劝过不用在意这个,但说到底,我还是和他们不一样啊。 没人在意你从哪来,也不会有人在意你往哪去。 关唯越想越心灰,本来是对何景阳的一腔怨气,不知何时变成了对自己的怒气——一个连自己的学习都搞不好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别人的事情? 赵清会不会注意何景阳和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替何景阳瞎操心吗? 郁闷烦躁又没处可化解,坐到教室里快没人了,关唯才收拾东西背起书包拖沓着往外走。 从教室到大通铺,要先路过男生宿舍区、老师办公区、食堂,平时觉得好长的路,今天怎么一下就到了? 关唯远远地看一眼宿舍,窗帘还没拉上,橙黄色的灯光下,几个人影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笑闹着,可他一点儿也不想进去。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虽然是关系户”——这两句话在他心里来回排着队打滚儿,心里难受,想去门房给妈妈打个电话,可不知该说什么。 “妈,我不想呆了,我跟不上”——这可不是他关唯能说出来的话。 来到青中两个月了,习惯了大通铺喧嚣热闹的关唯,这时终于意识到,有些情绪注定无法与人共享,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会儿。 何景阳推完桌子出了教室就往高三部去了,他要找赵清说几句话。 赵清抱着一摞书被他挡在路上,冷着脸听了半天,才明白何景阳不是犯傻来表白,而是要问她去年竞聘学生会有没有被人欺负。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她干脆利落地问。 何景阳脸一红,愣了。 “再说,你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是小地方出来的事实,还是把心思放在竞聘上吧,这个过程中能听到不同的人说各自的规划构想,很长见识,试过就知道了。” “我没机会试了,我把人给惹下了……不是,我主要就是听见他们说你不好,心里不痛快。” “他说得没错,我以前是只知道死学,竞聘书写得跟学习计划一样,特别幼稚。”赵清回想起旧事,遗憾地摇摇头,“可惜现在没时间了,不过将来机会多的是,只要咱们努力。”她拍拍手中的一摞书。 “那你不生他们的气吗?” “不啊,我没那个时间。”赵清一边说一边侧身给往来的人让路。 何景阳身高腿长,站哪儿都特别显眼。 有个姑娘路过,挽着赵清的胳膊好奇地看一眼何景阳,问:“你老乡?干嘛?” “没事儿。”赵清冲何景阳挥挥手,顺势和姑娘相跟上走了。 虽然赵清并没有给何景阳什么笑脸,但他还是很开心,至少说了好几句话。而且听了这几句话,似乎心里真得没那么生气了。 人家说得对啊,他何景阳就是没素质,一说就恼。关唯都比他强,至少说出了“重要的是过程”这种话,这和赵清说的不就是一个意思么——想到关唯,何景阳忽然想起自己走之前推了一下桌子,力气还挺大,似乎是撞到他了,得回去道个歉。 何景阳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愉快地晃回宿舍,没见着关唯。 问赵炳才,赵炳才没上自习,被老师扣在教研室做教具,完事直接回的宿舍。 何景阳想起关唯错得一片狼籍的物理试卷,猜这小子是在教室,可赵文跑出去遥望教学区,回来报告说一片漆黑,熄灯了。 “会不会到宿舍区找人讲题去了?”周义猜测。 “你以为他是你啊?不可能,他又跟人不惯。”何景阳的好心情没了,他打算去小卖部找找看。 第9章 谁更幼稚 正商议着,一晚上没露面的李杰进来了,一身酒气。几个人都吓一大跳,何景阳按着李杰的肩膀问,“你喝酒啦?”抽烟喝酒是校规第三大忌,李杰竟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周义赶快到门口往外看了看,幸亏大通铺这面偏僻,应该没被人看到。 “喝啦。”李杰眼神涣散,却还是十分努力地盯了何景阳一会儿,有条不紊地说:“关唯在后山哭。吵着我了,我就回来了。”说完就趴到铺上不动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信息量太大。 脑补一下“李杰和关唯在后山喝酒喝到关唯哭了李杰自己回来了”——简直是乱七八糟,恐怕得是关唯的文笔才能圆成个完整的故事。 何景阳觉得不对,应该是李杰自己去喝酒了,因为他晚自习没上;关唯是下了自习才出去的,在后山哭是另外一条线索。 好不容易等几个人分析完了,赵炳才急着问:“那他为啥哭呀?” 福尔摩斯们面面相觑,答不上来。何景阳隐约觉着和自己有关系,但拿不准有什么关系,所以没敢接话,拿了把手电出去了。 赵炳才想跟着,又怕李杰给吐到床上,纠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4 结了半天还是留下了。 青中人管后山小空地这一大片统称为“小树林”。 大通铺的人把这个地盘据为已有之后,几个人各自划分了势力范围,晨读不想去教室也不想在宿舍呆着,就会来这儿,各人甚至还弄了专座。 关唯一路走过来,摸黑坐到自己那块石头上,虽然走了那么远的一截路,心里却还是从头到尾循环播放着今天的这件事。 相识以来,何景阳展示给他的一面,就是从一开始的热情、友好,到后来的关心体贴。而他赋予何景阳的默认属性,则是朋友,甚至在核桃事件之后,升级成了有几分象黄晋和刘泉似的好朋友。 今天猝不及防忽然遭受的这种委屈,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是否一厢情愿,同时更加想念云州,想念云州的人们。 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友好相处,还会忽然变了样吗?黄晋刘泉朱保平可是处了十六年都没变过啊,虽然刘泉和朱保平也打过闹过生分过,但对着关唯,他们可是连句狠话都没说过。 这算是“让人欺负”了吗?他不知道,但越想越气,鼻子一酸,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就觉着身后好象有什么东西慢慢凑了过来,有热气儿,还有呼吸声——关唯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转身一看,是李杰。 关唯顾不上哭了,李杰样子不太对劲,眼神儿直直地盯着他,走路膝盖也不打弯,跟个僵尸似的。 关唯轻轻叫一声“李杰”,他也不理,往关唯手里塞了个东西,转身走了。关唯定晴一看,是个快喝光了的酒瓶子,还有点底儿。 李杰个头虽高却偏瘦,穿什么衣服都显得松松垮垮,再加上这时脚步虚浮,不象一个人在走路,倒象一坨没主的衣服忽然找了个勉强立得起来的躯壳,全凭一腔意志往前飘,越发显得单薄凄凉。 在关唯心里,李杰是大通铺最善于交际的人。和周义马立文不同,那俩就是爱往宿舍区跑,闲了带回点儿八卦。李杰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站着走着都有人和他打招呼。到食堂吃饭,只要李杰跟他们坐一起,不一会儿准有别的班或者别的年级的人过来找他,聊着这样那样的新鲜事儿,嘈杂热闹。 这样一个身边永远不缺朋友的人,即便喝酒,怎么也是一桌子人呼三喝四的喝法,却没想到是月黑风高夜,一个人抱着一瓶酒找个没人的地方的喝法。 看来,有心事的不止他关唯一个呢。 能让一向八风不动的李杰借酒浇愁的,会是什么事呢? 关唯忘了哭,搜肠刮肚半天,想不起来身边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反倒觉得自己那点儿小难受索然无味:不过是一套物理题和一句不好听的话,这就想让他关唯认怂?笑话!或者,借酒浇愁,才是更男人的解决办法吧? 可他把酒瓶子凑到鼻子下边闻了闻,只觉得刺鼻辛辣,下不了口。男人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他想了想,还是趁早回去把物理试卷改好,先努力当个好学生吧。 把酒瓶子藏好往回走,就碰上了何景阳。 何景阳手电照到关唯脸上,看到一双红肿的眼。关唯下意识伸手去挡,何景阳赶快关了手电。 俩人面对面摸黑站了一会儿,何景阳也不知道关唯是不是生他的气,小心翼翼地问:“回吗?” “嗯。”关唯发出一声软软的鼻音,何景阳没来由的心一颤。 他侧身站着打开手电,让关唯走到前面,亦步亦趋地跟上,“物理题弄完了吗?” “没。” “我还以为你找别人讲去了。”何景阳莫名开心,伸手去替关唯拿书包,碰到胳膊,关唯疼得一缩,“咝”了一声。 何景阳笑到一半呆住,“是我刚刚磕的吗?” 关唯本来不想理他,又觉得过于矫情,于是整理了一下表情,冲何景阳勉强一笑:“嗯,挺疼的。”同时觉得自己这个处理方式挺男人的。 “那……你是疼哭的吗?”浓黑的夜色里,何景阳没有接收到关唯的笑,兀自吓了一跳,声音都变调了。 “不是,是别的事儿没想明白。” “哦,要是疼得厉害了你可得告我。”何景阳小心地摸了关唯胳膊一下,“那你想明白了吗?” “还不是特别明白。”关唯咬咬嘴唇,“不要紧,现在不太疼了。” “对不起啊,我不该和你发脾气。那没想明白就算了,咱们赶快回去先讲题,一会儿赵大爷喊熄灯呀。”何景阳殷勤诚恳外加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挪到了自己手上。 “算了。”关唯本来也是这个打算,但他一看见何景阳,心里就满是委屈和难过,不想听他讲,情愿明天被老师数落。 等老师数落我的时候,最难堪的肯定是何景阳——关唯愤愤地想。 “为啥?明天一早要交啊!”何景阳纳闷。 “不怎么,我反正……”,关唯想说“和你们不一样”,觉得还是太矫情,忍住了,低头加快步子。 何景阳一头黑线,连李杰又是怎么回事也没敢多问,紧跑几步跟了上去。 俩人进门,其他人一看关唯全须全尾回来了,怕他尴尬,没人问哭的问题,只问李杰喝酒是怎么回事。 反正李杰睡得死猪一般,也不怕尴尬。 关唯更不知道,他就记得被李杰吓了个半死,还有那个单薄凄凉的身影——可是他没醉,觉得没必要说。 何景阳手脚麻利地掏出两份试卷来凑到关唯眼前,不由分说就开讲,众目睽睽下,关唯也不好意思硬躲开,只好恨恨地听着。 大概因为心怀愧疚,何景阳讲得特别卖力,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关唯也就很快改完,而且自觉收获不少,心情也舒展了很多,直到快睡着了,都在琢磨着刚刚领会到的新思路。 梦里有一只手搭在他隐隐作痛的胳膊上,肌肤相贴,温暖而安心——“何景阳~”他喃喃低语,关于友情,也许他并非一厢情愿,只是不够坚定。 何景阳和关唯面对面侧躺着,灯光下看着关唯红肿的眼,想到这委屈因自己而起,不由就着关唯的胳膊轻轻摸了摸。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低低答了一声——“嗯”。 关唯第二天醒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偷偷告李杰“瓶子我藏石头后面了!” 李杰也做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问他:“好喝不?” “我没喝,太难闻了!”关唯嫌弃地摇摇头。 晨读的时候,他特地跑去看了看,瓶子已然不见了。李杰淡定地坐在那里背政治,稳如秤砣。 学生会竞聘,最后他们班还是有几个同学参加了,虽然竞聘稿是李杰去找高三学长一起帮忙润色了的,但相比起竞争对手,关于具体工作上的细节,眼界和格局还是略逊一筹。 不过老徐很欣慰地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5 说,这一届编外班总算有个像样的亮相了,同时对自己不竞聘但却热心参与的李杰,也大为赞赏。 何景阳后来听说他找的高三学长,其中就有赵清,埋怨不带自己一起去,李杰笑道:“你要是肯忍气吞声再回去填张表,都能亲自接受她的教诲了。” 何景阳黯然,想到自己也去找过赵清,但只顾着那点儿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意,根本没想过其他。 看来,自己虽然一直在努力找机会离赵清更近一些,但事实却是似乎更远了。 “我那天要是没耍小脾气,再好好劝劝你就好了。”关唯看着他一脸沮丧,心里莫名难过,觉得自己有责任。 “和你没关系,你别怪自己了。” “我当时想到了,你就是上去念个竞聘书,她也能看见你的表现,可我没说。”关唯越发内疚。 “你比我想得全面多了,还是我太幼稚。”何景阳知道他在宽慰自己,不好意思了。 “我也挺幼稚的。”关唯跟了一句。 “我幼稚!” “还是我幼稚!” “就算你俩都幼稚,也不矛盾啊,又没人和你们抢,争啥呢?”围观群众赵炳才冒了一句,终结了俩人的幼稚对话。 第10章 开运动会 青中的日常小考不多,但难度大,虽说只出成绩不排大名次,可每次小考都不亚于一次打仗。 为了缓解压力,也为了以更好的精神风貌迎接期末考试,国庆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是雷打不动的运动会,顺带借个“喜迎国庆”的主题。 因为只开两天,运动会也不复杂。简单的入场式之后,就是几个常规项目。 班长问大家谁有什么特长,轮到何景阳,他扫一眼报名表,大言不惭地说“每样都可以来一点儿”,班长也不客气,马上给他报了跑步、跳远、年级篮球赛。 报完项目,就是定入场式的旗手。 不同于青中直升上来的高二别的班,他们班本就互不熟悉,事事没有章法。老徐又是一副“除了学习其它随意你们开心就好”的态度,不但袖手旁观,还要很八卦地追问:“你们选好了没呀?我看看精神不!”几个班委气得够呛。 不过想想他们自己也是老徐随机念学号定下来的,还真是没什么好气的。 最后全班投票,何景阳和另外一名男生平票。 “那就上俩呗!一个负责举旗,一个负责甩旗。过主席台的时候,杜宇你揪着旗角嗖地往上一扬~~~”老徐找了个空位混在学生当中坐着指手划脚。 “能行吗?别班可都是一个旗手啊。”何景阳嘀咕,杜宇也赶快附和。 “吓死你们。和别班不一样能咋地?”老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于是,在老徐的怂恿下,编外班不单预备了俩旗手,甚至还简单地排了个队型。具体来说,就是全体运动员按个头差不多高的站一排,逐行递增。 按校方规定,是走四列方队,但他们班比别班人数少,也走不出个模样来,就组了一个1、2、3递增的三角形,加俩旗手,正好8个人。 何景阳那几天一直嘚瑟,成天琢磨该穿什么。大家都建议白衬衫蓝裤子白球鞋,几乎人人都有。 但何景阳自作主张要听老徐并没有说过的话:“老徐都说要和别班不一样了,那就不能按常规来。” 其实主要原因是别的班都有青中校服,他们没有,也不愿意去借,这就留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关唯提醒他:“光你折腾,你穿得再好杜宇和别人搭配不上也不行吧?” 何景阳一听有理,立刻转身出门找杜宇去了。 晚饭后操场上的人多起来了,篮球队的这几天都不用上晚自习,按参赛队伍训练磨合。 有人偷空摸鱼,坐在旁边当观众叫个好,平常严肃紧张的学校,终于有了点儿团结活泼的气象。 关唯偶尔也会凑在摸鱼的人群中当个观众,但他当得实在不好,因为根本不懂也不感兴趣,只能追随着何景阳或者李杰这两个自己认识的人盲目瞎看,有时候别人喊个“好”他都反应不过来好在哪里。 操场上奔跑着的那一群人当中,何景阳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壮的,但却是最有看头的。仗着身高腿长比例好,再加上不输人的球技和一张阳光的脸,想不成为焦点都难。 可惜青中这地方校风保守,既没有女同学围观鼓掌,又没有人送毛巾送水,偶尔炫出个自认为不错的技,喊“好”的也全是糙老爷们儿,没劲。 但是偶尔回头,能看到关唯,何景阳心情就会好很多。 关唯坐姿很端正,俩腿并拢,下巴顶在膝盖上,俩手围在小腿前面,跟一个团子似的,这种坐法在一群四仰八叉坐没坐相的观众当中非常惹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副危襟正坐的小样儿,让何景阳很有一种“过去推他一把就滴溜溜滚起来了”的破坏欲。 所以,当他某天以一记反手扣篮结束上半场同时引发全场掌声时,忽然就得瑟地把球投向了关唯面前。 关唯被“嘭”地一声吓一大跳,正抬头找魂儿,何景阳就一身是汗地冲过来,也不管球了,扒着他的脖子问:“帅不帅?我刚才帅不帅?” “帅……帅、帅,你勒死我了——”关唯扯开他的胳膊,笑着坐好,何景阳又把他扳倒,他再挣扎着坐好,何景阳又不依不饶地扳倒,还把自己整个趴在关唯身上不让他起来。周围的人都避开远远的看热闹。 反复几次,李杰一边擦汗一边过来了,一脚踹在何景阳屁股上:“干嘛呢腻腻歪歪的?” “玩儿啊~你没看他刚刚那个坐相,特别象个不倒翁,你也来!”何景阳伸手去拽李杰,被他躲了过去,“这玩儿的象什么样子,快起来。” 关唯费力推开何景阳坐好,才发现李杰的眼神又是那种有点儿冷还有点儿不耐烦,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就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要走,何景阳非不让。 眼看俩人又拉扯,李杰捡起球狠狠拍到何景阳背上,大喝一声“上场了!”何景阳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跑了。 关唯郁闷地想了一会儿,琢磨出一个规律:只要自己和何景阳一玩儿得太傻太疯,李杰就会生气。 但是为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他俩太过幼稚嫌丢人吧?明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某天晚上回来,何景阳一脸喜色,神神秘秘地告赵文赵武第二天一起去试衣服,又说这次他们班一定大出风头,几人听了,都跟着有点儿小期待。 运动会是周六上午九点入场,早晨六点多,这三个有项目的人就跑了,早饭也没回来吃。李杰因为普通话标准被老徐撺掇着去做播音员,也是早早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6 不见了。 关唯和赵炳才一人扛了三个板凳吭哧吭哧走到自己班的场地,累得象两条小狗。 周义和马立文轻轻松松一人拿了四个过来,直笑他俩:“海拔这么低气压也不够用吗?”气得赵炳才直嚷嚷。 一帮人正闹着,喇叭里忽然传来李杰的声音:“编外班的关唯同学,编外班的关唯同学,请马上到器材室,有人找!”停了两秒,又念一遍。 肯定是何景阳他们几个,也不知道什么事儿。 关唯气喘吁吁跑到器材室门口还没站稳,里面就伸出一只手把他拽进去,迅速关上了门。 关唯吓一大跳,定神一看后,吓了第二跳:屋里齐唰唰站着八条大汉,其中两条各穿一身西服的,是杜宇和何景阳,另外六条则一水儿的白衬衫黑裤子白边儿懒汉鞋,正喜气洋洋地看着他笑,人人一副“快点儿夸我帅”的表情。 “快快快,关唯你会打领带吧!”何景阳脑袋往关唯脸前一扎:“勒死我了!杜宇给打的,好象不太对,你看解也解不开。” 关唯一看乐了,何景阳西服没扣,脖子上的领带呈一个“大”字形,在胸前摇摆,“红领巾总会系吧?你们才脱离少先队几天啊?” 杜宇不好意思地说:“真没系过。我以为就跟打包袱皮儿的结那样呢。哎,你们几个赶快再练练走步!” 杜宇打的是个比较用力的死结,幸亏关唯手指头细长灵巧,一会儿就解开了。 何景阳长出一口气,把下巴颏重重地抵在关唯头顶。关唯比何景阳矮半头,这个落差真是宜打领带宜放脑袋,他愤愤地想着,加快手下动作,忽然感觉自己似乎蹭到了何景阳胸前的突起,隔着衬衫手感非常明显,不由手下一滞。 “哎哟——天儿凉,脱了t恤才想起没穿背心儿,都冻成粒儿了。”何景阳讪笑着稍微躲了一下。杜宇正全神贯注地跟着关唯学习,那六个人正在屋当中空地上排练走步,这句话只有关唯听清了。 何景阳浅浅的温热气息扑到脖颈上,有些酥麻又有些痒,关唯身上涌起莫名的燥热。 “哪儿来的衣服啊?怎么不借易拉得?那个好带。”关唯迅速退后一步帮何景阳调整好,转身去帮杜宇。 “去了趟县里,我舅在那儿开饭店,这都是制服。本来我俩也没配西装领带,何景阳非要骚包,找我舅借了两套。”杜宇回答,也有浅淡的温热气息拂过,但关唯身上刚刚躁动的那些细胞都冷静下来,诚实地告诉他:换人了,感觉不对。 “这得配皮鞋啊,西装配白边儿鞋,也真是……”关唯感慨。 “皮鞋也能借下,李杰说风头太劲就招事儿呀,不能太炸。毕竟别的班按规定都是校服。”杜宇摸摸系好的领带,一脸心满意足。 “我这身西装码小,可他们都说不要紧,关唯你看看,是不是挺傻气?”何景阳扣好西装挺直了站着,关唯抬眼看过去,一张青涩的脸上配着严肃紧张的神态,雪白的尖领衬衫,小一码的西装竟穿出了掐腰效果,只是裤子紧紧裹在了大腿上,比起杜宇的那身,是有点儿紧,但绝不是傻气,是什么呢? 多年以后,关唯回想起这一幕,终于给这道填空题填上了正确答案——性感。 肩宽腰细身长腿直——这些细胞真不安分,身体的燥热感又缓缓升起来,关唯觉得自己的脸不可收拾地开始发烫,眼光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 “不傻,白边鞋也挺好,我要走了。”关唯忙不迭地说完这句话,拉开门就跑。 屋里八条大汉也不由紧张起来:“是不是时间到了?” 落荒而逃的关唯魂不守舍,路过他们班场地还要往前走,被刘畅拽住大喊一声,才回了魂儿。 “大喇叭喊你干嘛去了?是不是见着他们了?帅不帅?”蔡晓明急切地问。 “是,给他们打领带去了,挺好看。”关唯咽口唾沫,觉得真要命。怎么刘畅这么漂亮的女生拽着自己的胳膊,反倒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哇!有领带那肯定是西装!”“也不一定,衬衫打领带也好看!”“他们都有皮鞋吗?”……几个女生聚到一起惊呼着低声吵吵。 没有皮鞋——关唯知道,可不想说话。他觉得自己心里丢了一小块,没着没落的,有点儿提不上气儿。 编外班是高二最后一家入场的,冷酷的黑耀眼的白挺拔的身姿,一亮相就惊了全场。走过主席台前杜宇扬手一挥,鲜红的旗子飘起的瞬间,主席台传来一片掌声。 大喇叭后面的李杰也没沉住气,打破男女各一句的默契,即兴编出一段解说词,一直念到下一个班入场,气得旁边的女搭档直瞪他。 走过主席台,队伍就没那么刻板了。 “杜宇!何景阳!”有人小声叫,何景阳走在内侧,远远看到班里男生朝他们竖起拇指,眼神瞟过来,黑白分明,嘴角微翘,说不出得得意风流,却仍是走得端庄笔直。 身边是嘈杂的人声,有女同学窃窃私语,有老徐笑骂“这帮小崽子”,还有赵炳才“哇哇”乱喊。 一片混乱中,关唯拼尽全力保持着冷静,因为心里丢了的那一小块,仿佛跑到何景阳身上去了,随着他越走越近,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奔过去,急切地想和那一小块汇合。 直到那两条紧紧裹在黑裤子里的长腿渐行渐远,才归于平静。 入场式结束后,运动员很快开始检录。大喇叭里忙个不停,李杰和女主播的声音轮番交替响彻操场。人都乱起来,去找自己班的运动员加油助威。 赵炳才一上午拉着关唯满四处乱蹿赶场子,大脑袋飞速运转,什么时间到什么位置看咱班谁的什么比赛,看哪个的过程当中再去看哪个,回来还能赶上咱们班的上场——算得门儿清。 关唯浑浑噩噩地跟着跑,只是看到换了运动服的何景阳,身上那点儿不安分的细胞们再没有出来捣乱。 谢天谢地,他想。 上午的项目结束后食堂才开饭。编外班的平常都散坐,今天一下凑了几张桌子,连不苟言笑的几个女生,也都和他们一起闹腾着,平日里加在身上的“编外”名号,今天成了荣耀。 下午的比赛三点开始,吃了饭回到宿舍,何景阳不在,参加年级篮球赛的队员们中午要集中在一起,李杰做为替补也要到场。 周义和马立文又疯到男生宿舍了,赵炳才没心没肺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不一会儿响起鼾声。 关唯在一片静谧中闭着眼,直到赵文赵武回来,在这俩人细声细气地说话声中,才慢慢睡着。 他做了一个绵长悠远的梦,梦里有一条长长的河,河边种着长长一排杨树,抬头看不到树冠,只有一片瓦蓝瓦蓝的天,不知道它们长到哪里去了。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7 关唯在河边光脚走着,清浅的水刚没过脚面,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转身一看,杨树身上的树疤竟是一只只眼睛,正在审视着他,漠然无情。 关唯吓醒了,眼前果然有一双小眼,“叫你半天了,快起床,他们都走了,误了比赛呀!”赵炳才急得跳。 关唯赶快起身,忽然意识到腿间一片湿腻冰凉——关唯脑袋轰地一下懵了,脸也热了,只好皱着眉头又躺下。 “起太急,岔气儿了。你赶快先走去占个好地儿,我缓一缓去找你。”关唯临危不乱,淡定地打发走了天真少年赵炳才。 第一次!关唯手覆在眼睛上,想笑又笑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刘泉那个流氓不止一次拿他没有经验开玩笑。但因为什么,他不清楚。 梦里没有儿童不宜,只有一排高指天际的白杨树和一条长长的河,还有一只只审视自己的眼睛。 管它什么呢,总算也有了,关唯感叹一番,坐起来看看四下无人,迅速下地插了门,开始清理自己。 大通铺这头是窗户那头是墙,从窗户往里看一览无遗。 宿舍区里的上下床,好多人会自己拉个小帘子遮挡隐私。大通铺没这功能,平时换内衣都在澡堂子或被窝里。 为了应急,何景阳和李杰在最后面拉了根铁丝,铁丝上挂着一块床单,有需要的时候床单一拉,正好是个遮挡。除非坐在李杰和赵炳才的床上,否则没人能看到里面。 关唯清理好,坐在床边想定定神儿,因为他洗小裤衩的时候,笔直的白杨树忽然就变成了黑裤子里裹着的两条长腿,在脑海里晃来晃去。 他试图把这两条腿的主人换成杜宇、李杰,甚至把远在云州的黄晋也算上了,可是没用。 何景阳一张笑脸硬挤过来,问他:“关唯你看看,是不是挺傻气?” 十月的青城,秋风微凉。从窗户往外看,碧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阳光也不算太强烈。 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少年关唯的心起了惊涛骇浪,所有的感官仿佛都挤在一条小船上战战兢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运动会终于结束了,因为两天上下午都有比赛,何景阳累屁了,回来就蒙头大睡,一直睡到周日上午。 醒来时宿舍一片静寂,侧头就看见关唯坐在旁边靠着被垛看书,低眉敛目,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眼睛微抬的瞬间,睫毛轻颤唇角微抿——真好看啊,何景阳忽然想伸手去摸一摸。 周义从外面一阵风似地闯进来,一连声地喊“何景阳快醒醒听广播啦!”几乎就在同时,学校大喇叭响了,播报各种奖项,编外班的队列不出意外得了个第一。 何景阳笑得眉不见眼,忘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冲动,坐起来攀着关唯的肩膀,“哎,你说我要不整套那种西服穿吧?赵清也不知道那天看着没……” 周义噗嗤一声笑了,“裤子够紧的,勒蛋不?你就是跟赵清敬个礼,估计都得绷开线吧?” 关唯正烦他一提到赵清就是一副孔雀开屏的臭德性,脑补了一下周义描绘的场景,脑海里两条大长腿终于不晃了,因为一晃啊,关唯就想到裤子要破了,乐不可支,而不再是心神不宁。 忐忑几天,并没有再遇到梦醒后的湿腻冰凉,关唯心底的惊涛骇浪慢慢平息了下去。 第11章 借个笔记 有了何景阳的倾囊相授和赵炳才的全力帮助,关唯所有科目里最差的物理终于突破学习瓶颈,开始以十分喜人的势态发展着,国庆后的小测,竟然头一次冲上了八十五分。 从前那一堆参考书练习册,于他而言曾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小山。现在却可以泰然自若地审阅过去,随便拿起一本翻翻,都能看得清楚明白:“太简单,可以扔了”“还行,不过都会了”“有点儿意思,最后这几页留下吧”——某天吃过午饭,何景阳蹲在一堆书面前,按照关唯的指示,把不要的书摞一起,最后清点完,发现就剩从某本书里撕下来的那几页了。 看来是时候给关唯提高难度了,“要不周末进城买几本题?”何景阳提议。 “不要。”关唯一口回绝。 “那咋?”何景阳无奈。 “就把你以前做过的随便给我一本好了,我打电话让黄晋给我买,下回我舅送衣服就能捎过来。” “你舅啥时候来?” “不知道,反正肯定得送秋天的衣服呢。” 何景阳听了想了一会儿,决定先给他找高三的老乡去借一本。 但到了高三部,不由自主就往赵清她们班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我这是为着学习的事来的,正经事,不是瞎闹。” 他站在教室门外,以一副十分谦卑恭敬的“好学弟兼小老乡”的姿态,请别人帮他叫一下赵清。 赵清听了他磕磕巴巴的解释之后,表示自己手头倒是有一本现在用不着了的值得推荐,而且当时为了方便自己重刷都用铅笔写的答题过程,可以擦掉,只是书上好多地方都做了笔记,如果你那位同学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他可崇拜你了,知道你学习好!”何景阳欣喜若狂地跟着赵清往女生宿舍区走,站在花栏门外等赵清给他找书,心里满是欢喜,恨不得马上跑回去给关唯显摆——这可是赵清自己用过的,还记着笔记的书啊! 结果等他回了宿舍,把书献宝似的拿给关唯,关唯却小脸一皱,说:“你又去找赵清啦?赵清什么都好,用过的练习册都比别人好。” 何景阳听着这话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只好捧着书问关唯:“那你要不要看?” “放着吧,现在不想看。”关唯态度冷淡。 何景阳一下就恼了,他气哼哼地把书往床上一掼,瞪着关唯不说话。 关唯有些心虚。他当然知道何景阳是为着给他借习题册,顺道儿找赵清。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儿,所以才想着刺何景阳一下。 现在看到人生气了,关唯委委屈屈地低着头走过去,要把书拿起来放进书包里。 何景阳却半道伸出手把书拽走了,“不想看算了,反正黄晋给你买的,比我给你借的好。” 关唯听了愣了,何景阳自己也觉得很难为情,这话说得倒象是专门针对关唯刚才那句“赵清什么都好”,还好宿舍里只有他俩在。 何景阳尴尬地转身假装看别的地方,感觉自己想抢在黄晋之前给关唯找本书的荒唐念头,再不找个借口就要暴露出来了。 “我就是不想进城,和人挤着坐小巴,还浪费一天时间。”关唯小声辩解。 “黄晋买书选择面肯定要大些,但你舅来之前,你要青黄不接,节奏乱了再调整更费时间,好歹先有个过渡的。”何景阳冷静下来,找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8 个好借口开始讲道理。 “我知道了。那你把书给我。” “那你刚刚是怎么啦?”何景阳皱着眉头大为不解。 “我……”关唯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不喜欢何景阳去找赵清,但这可真是太不象话了,人家找不找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机智的关唯脑子飞转,迅速想出一个绝佳的理由:“我是怕太难了。我物理刚刚有点儿起色,赵清用过的书肯定有难度,我不敢看。” “傻不傻啊你?”何景阳转怒为笑,一把捞过关唯的脖子,把人揉进自己怀里,说“这不有我呢,我能让你自己瞎揣摩浪费时间吗?” 一开始从书包里掏出这本习题册时,关唯内心是抗拒的。只是想到何景阳昨天辛苦擦了半个下午,才把原来的答题过程都擦掉,还抱怨说用了至少半块橡皮,就觉得怎么着都得打开看一眼。 但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何景阳真是给自己借了个宝贝回来。 想来赵清的物理成绩也是经历了一个很艰难的攀升过程,这本习题集上,除了她用铅笔写的答题过程还留着一丝痕迹,每道题的题干都用不同符号做了标注。 关唯看了一会儿就琢磨明白了,画三角形的表示这类地方容易粗心出错;画正方形的表示对知识点掌握不到位,同时附上了相关知识的册数页数;画五角形的表示审题有严重失误;画圆形的……这个他真看不明白,有的题有有的题没有,而且根据出现的位置来看,彼此之间似乎毫无规律可循。 不过也不重要,因为圆形符号一开始出现得很密集,他信手翻到后面,几乎就没有了。 有了这些标注符号的提示,关唯倒象是在重刷自己很久之前做过的题库,又陌生又熟悉,同时速度也有如神助,没多久就刷了两套。 何景阳这周末没回家,说是和人约好了打球,其实一边打球一边等着关唯出现在操场边上,俩手圈成一个筒,脆生生地冲他喊“何!景!阳!给我讲道题!” 可一直等到球都打完了,关唯也没出现。 没刷题?不可能啊,他只带了这一本去的教室。 都会?更不可能,那他就不止考八十五,得考九十五了。 眼看时近中午,何景阳去教室找人,不管干嘛总得吃午饭吧。 关唯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脑子里一群三角形正方形五角形打架,有个从没见过的六角形跃跃欲试也想冲过来,被关唯强行摁住,结果一抬头看见一群圆形浩浩荡荡铺天盖地俯冲下来,急得他一下醒了。 “一上午做两套?你可以啊!”何景阳坐在对面座位上翻着习题集,看关唯醒了笑着夸他。 “是啊,脑细胞都罢工了,困死我了。”关唯揉揉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凑过去指着那些标注符号说,“这都是帮了我的大忙的功臣们,你去问问你女神,这个圆圈是干什么用的。” “那走吧,去食堂说不定就碰上了。”何景阳三下五除二把东西收拾好,拉着关唯往外走,走了几步,看看关唯,欲言又止。 “你干嘛?没饭票了?”关唯疑惑。 “不是,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你干嘛这么拼?” “我想早点儿回云州”——话跑到嘴边关唯才意识到不妥,一时语塞,想起刘泉以前教他的万能金句——“你说呢?” “那只能是怕期末考完进不了快班。”何景阳笃定地说。 “对。”关唯借坡下驴,同时暗自思量,“早点儿回云州”是哪里不合适,为什么刚才硬是说不出口? 不等他想明白,就到食堂了。 赵清听说关唯一上午刷了两套题,十分赞赏地看了他几眼,又解释圆形的意思,“实在不想学了,累得不行,烦得不行,就画一个圈,攒够十个休息十分钟。” “后来为啥没了?”这句是何景阳问的。 “会得多了就不觉得烦和累了。”赵清笑吟吟地看着关唯,“看来你没有我这个问题啊。” “大概是因为有那些三角啊正方形啊什么的……”关唯用手比划着,赵清会意地笑了。 何景阳一头雾水,看着刚刚认识的俩人忽然十分默契,莫名不爽。 赵清走了,他压抑不住好奇,问关唯那些三角正方形又是怎么回事? “秘密。”关唯逗他。 “这就有秘密啦?”何景阳不无醋意。 关唯意识到何景阳的不快,赶紧澄清:“开玩笑的,还是得多亏了你才能借到人家的书啊。”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跟我比跟她要好吧,她都能知道的事儿我不知道,你俩在那儿说个啥我都不懂,多没面子啊!”何景阳皱着眉头说完这一长句,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点儿啥,抬手戳了关唯脑袋一指头,“你懂了没?” “懂,你吃醋了,反正不是我的就是她的。”关唯言简意赅总结出中心思想,去排队打饭。 何景阳跟在后面莫名开心,刚才的不快早就不翼而飞。 何伟带着黄晋购置的参考书和学习攻略来了,还有一大包秋装。 何景阳把参考书一本一本拿起来检阅,按照他认为比较适合的顺序排了个队,摞成一摞,忧心忡忡地叮嘱关唯:“悠着点儿刷,别太心急,要累出毛病来,进快班有啥用啊。” 关唯被何景阳的慈母式叮咛逗乐了,“刷题还能累出毛病来,你当我傻啊?” “真能。不信你打听去,上几届都有人捱不到考试就崩溃了,压力太大!” “没事,我有千斤顶。”关唯指指他和赵炳才,“我要崩溃了,肯定是你俩出力不当。” 何景阳闻言,默默地把书抱走,只给关唯留下了第一本。 另外一个千斤顶赵炳才显然对学习不象他们那么上心,塞了一嘴零食,一边点头一边“唔唔”表示赞同,也不知道他赞同个啥。 第12章 过元旦喽 自从来了青中,关唯可是把在家里没干过的家务活儿都干了。 什么铺床叠被、洗衣刷鞋——象何景阳离得近一周回一次家,就会把脏衣服带回去。其他人除非正好赶上周末回家,否则多半也都是自己洗。 好在夏天的衣服轻薄好洗。等关妈想起这些琐事,关唯早就适应了,只叫她不要担心,毕竟连李杰这么能的人,不也得亲自洗么。 但是秋装厚实,关妈特地叮嘱让他不要洗,再过一个月会送冬装过来,就把脏衣服打包拿回去。 “带了三四身呢,一礼拜换一身,就算你嫌埋汰也将就些”——何伟转达何明莉的原话。 天不遂人愿。 周末中午在食堂吃饭,关唯坐着正吃得用心,两个女同学相跟着从他背后经过,其中一个不知道说了句啥,另一个笑着伸手去打,手里端着的缸子没拿稳,连汤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9 带菜从关唯背上浇了下去。 俩女生当场就吓蒙了。端缸子的那个急得小脸煞白,又担心关唯被烫着,又担心衣服要赔的问题,没说几句囫囵话就哭了起来。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关唯小心翼翼站起来,一边抖弄身上的菜汁儿,一边低着头催俩女生“走吧走吧,快走吧,没事儿,没事儿。” 赵炳才帮忙往下摘菜叶子,只觉得关唯这态度有趣,知道的他这是被人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联合那俩女生浇了人,又打算教唆人家肇事逃逸呢。 菜汤不热,没烫着,衣服却是非洗不可了。 新新的一身运动服,也不能说扔了,更不能找个地方藏起来攒到一个月后何伟来回收。 关唯沮丧地拿了李杰的大盆,把衣服泡进去,泡到晚上才开始动手揉搓。 平时他洗衣服都用香皂或者肥皂。这回沾了菜汤,周义啧啧半天,递过半袋洗衣粉来,说肥皂怕是洗不下来。 等到终于把衣服洗完晾起来,关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感觉比刷两套物理题都累。 头天晚上手一直在水里泡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睡了一晚上醒来,关唯才发现两个大拇指根部都渗血了,除了拇指之外的八个手指,第一个指关节上也是同样的惨状。 关唯呆呆看了一会儿,举着俩手去问周义他的洗衣粉是不是下毒了。 周义笑他无知,说是没用习惯洗衣粉,再加上搓衣服用力过猛导致的。 关唯更沮丧了。 指节疼得弯不起来,只好俩指尖捏着笔在纸上鬼画符。一直画到何景阳返校,都没做完一页题。 何景阳进门先听周义笑着说了这回事,本想调侃关唯几句,但低头看见他白皙细嫩的手上星星点点的血痕,忽然就鼻子一酸,没来由地落下两行泪,打在关唯手背上。 俩人都愣了。 宿舍里还有别人在,关唯不着痕迹地擦了一把,又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去看何景阳,这人却还是平日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用说泪珠,连个水渍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书上留下的水痕,关唯都不敢确定刚才那一幕是不是真的。 但是看何景阳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便也明智地选择了不想,不问。 心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仿佛得了那两行泪的浇灌,开始蠢蠢欲动。 何景阳受了自己的惊吓,一整天都没敢怎么和关唯说话,直到晚上才缓过劲儿来,逮着没人在的时候,低声和关唯说,“我大概把你当我弟了,所以一下就难受了。” 你有弟吗?哪怕是堂的表的呢?关唯心里默问,但还是点点头,假装接受了这个解释。 天气冷了起来,走在路上说话都能看到白色的呵气。晚上往被窝里钻,除了何景阳,也没人敢光着胳膊腿了。 何伟又来了,带着冬装和关妈新做的一床厚棉被,以及一大包零食。 关唯拿着零食给大家分,赵炳才扑在新棉被上不想起来:“好暖和呀,真舒服呀,冬天我能不能和你挤一个被窝呀……我保证一礼拜洗一回澡!” 何景阳过去揪他:“起开起开,要一个被窝也是我,我俩多方便啊!” 关唯一听,觉得何景阳又犯二了,下意识地抬头看李杰,后者果然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但忽然看到关唯投过来的眼神,没说话。 冬天?!关唯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马立文,男生宿舍有暖气吗?” “有啊。说是去年刚改造的,以前都生炉子。”马立文嘴里嚼了块大白兔。 “啊?那咱们呢?” “生炉子啊!向上看——”马立文走过来,扳着关唯的脑袋让他抬头,指着门上边儿一个圆圆的白纸糊住的窟窿,“插烟囱的,到时候咱轮流值日生火看火,你会不?” “不会,好不好学啊?”关唯老实承认,同时心下甚忧,怎么办? “别听他鬼扯!”何景阳安抚关唯,“生火看火有校工呢,门房也是生炉子。明年听说还要起新宿舍,大通铺也快完成历史使命了,不值当接管道过来。” 这天吃了晚饭回来,大通铺有了变化——窗户外面钉了一层厚厚的白塑料布,门上挂了一条宝蓝色的棉门帘,地当中墩着一只小铁炉。 原先摆在地当中的小条桌被放到何景阳和关唯之间空着的床板上,倒象家里的小炕桌。 管火的校工是个姓刘的小伙子,除了管大通铺和门房的小炉子,还管烧锅炉。人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据说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了,举手投足透着点儿见过世面的稳当劲儿。 李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这人熟了起来,托他给自己提前在县城里谋个寒假打工的活儿,说做家教腻了,换个工种。 小刘每天早中晚来三次,睡觉前最后一次归学生管,要把火埋住,免得半夜灭了冷,也免得第二天还要再生。 他们排了个轮班表,关唯跟着学了两次之后,也就会了。 他是缺乏经验,赵炳才是马虎,所以俩人虽然都知道铁制的火钳子导热性能良好,但还是一着急就忘了戴手套,结果各被烫了一次,疼得要命。 赵炳才被烫的时候,何景阳哈哈大笑。 关唯被烫的时候,何景阳端着他的手指端详半天,又是吹气又是抹牙膏。 关唯想起上回手背上的那两行泪,觉得别扭,想挣开。何景阳不满地捏着他的手腕,一使劲把人带到怀里摁住:“别动,一会儿起泡你就知道厉害了。” 后来,还在火钳把手上裹了厚厚一层绝缘胶布。 赵炳才回来看见,直夸何景阳体贴。 关唯看一眼何景阳,他也正回看过来,俩人都没说话,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关唯觉得自己心里那一大波蠢蠢欲动的东西,开始有些形象了,象……塞满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临近元旦,同学之间开始互赠明信片,正面印着这样那样的图案,反面手写各种祝福语,无外乎“祝明年成绩更优秀”“更上一层楼”“友谊万古长存”之类。 李杰周末进城去小商品批发市场批了一大堆,下课后打算流窜到宿舍区,卖给有需要的同学。一个人算帐拿货比较乱,就叫何景阳一起去。 何景阳正躺在床上苦思冥想送给赵清的贺卡上写什么词儿,才能显得自己卓尔不群,还没想出来,非常不乐意去。 李杰笑他:“词儿写得再好也得人家想看吧。你不如先从视觉上抓住对方的眼球,来个造型别致的。”说着从包里掏出样东西,一打开就响起了“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的音乐。 众人围过来一看,也是个贺卡,对折起来都比常见的大些,打开以后竟变戏法般成了一幢十分洋气的立体小别墅,在红花绿叶映衬下温馨宁静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0 ,上面印着烫金的一行英文字母:sweet home,不知道有多好看,何景阳眼都直了。 “音乐卡,今年刚出的立体款,本校目前还没有见到。”李杰说如果要去就给他一张,总共就进了五张;此外还会赠送一件神秘礼物,保证他喜欢。前提是卖贺卡的这段时间里,随叫随走。 何景阳奇道:“我买你一张不行么?神秘礼物我不要!” 李杰温和地一笑:“不行,不卖给你。” “周末我自己去城里买!”何景阳一梗脖子。 “那你只能是第二个送她音乐卡的人了,抬人牙慧徒增嗤笑耳。反正你要不去我就只卖四张,剩一张自己留着用——”李杰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何景阳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关唯踢他一脚:“你是一提赵清就没脑子了吗?你猜他自己留一张要干嘛?” “……送给他喜欢的女生,让赵清羡慕?她才不会在意呢!”何景阳十分疑惑。 “啧,他就不能送赵清吗?而且还比你送得早!”关唯无奈,“一是增进同学情谊,二是专门给你添堵。” “啊啊啊啊啊——等等我啊我去还不行吗——”何景阳大叫着追了出去。 关唯本来没人可送。可李杰收到不知什么人给他寄来的一张明信片,盖着云州的邮戳,一下提醒了关唯可以给黄晋他们寄啊!赶快挑了三张,想着该写点儿什么。 何景阳也结束了被奴役的命运,坐在关唯对面一边想能令自己卓尔不群的词,一边看他写。 关唯三张都写完了,何景阳一句还没想出来,在草稿纸上来来回回涂抹了好长时间才拿定主意,在那张牺牲了他好几个晚上人身自由换来的立体音乐卡上,严肃谨慎地写下了几个字。 关唯凑过去一看:祝:赵清同学高考顺利——何景阳。 嗯,卓尔不群。 何景阳陪着关唯去门房送明信片,周一邮差来了就能寄走。 看着关唯核对邮编和地址,何景阳羡慕,他从小到大都没收到邮件呢,哪怕是一封信。 “关唯,以后咱们分开了,你能不能给我也寄一个?” “肯定要寄呀,你是我好朋友,我还要给你写信呢。”关唯郑重表态。 “嗯……那不要等以后,你现在能不能帮好朋友一个忙——”何景阳眼巴巴地看着关唯。 十分钟后,关唯陪着好朋友何景阳在高三教学区来回晃,等着和赵清“偶遇”。 “你陪着我,我就不紧张了。”何景阳坚信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赵清只要瞥他一眼,他就没勇气拿“我想送你一张贺年卡”这种俗事打断人家的去路。 事实是赵清虽然意外,但接过卡片还当场打开欣赏了一会儿。只是谢了何景阳之后,说她没有买这类东西,所以现在不能回赠,非常抱歉。 “不用不用,真得不用!”何景阳急着把俩手摆成了大风车,“你肯收我就高兴了!” “别这么说。”赵清尴尬地看一眼围观群众关唯,关唯赶快适时地再一次对赵清的习题册表达了感激之情后,三人都沉默了。 关唯正打算叫何景阳撤退,赵清抿抿嘴,认真地说:“我的笔记如果你需要,毕业后都可以给你——除了物理,你应该用不着。” 赵清说完笑一笑就走了,何景阳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惊喜,一边笑一边偷问关唯:“她知道我的物理学得好,是不是这意思?” “是”,关唯无奈地拉着他往回走,“你可以大点儿声说,她早走了,听不见!” 回去的路上,何景阳忽然大喊一声:“哎呀,我真傻,真得!” ??关唯疑惑地看着他,心说你家阿毛也被狼叼走了吗? “我完全可以写上青中地址,和你一样寄出去,然后再给赵清寄回来啊!这样她又有信收,还不用非得当面想要给我回赠什么。”何景阳越说越遗憾,痛心疾首。 关唯也痛心疾首,“那你重写一张,寄给我好了。我也没收过信呢。” “咱俩还用送贺卡吗?”何景阳觉得奇怪,“挨这么近,想说啥不行呢?” 关唯气结,扭头就走。 晚上李杰回来,递给何景阳一张卡:“神秘礼物。” “哎,这是你卖剩下的吧!”何景阳懒洋洋地打开看一眼,忽然坐了起来,让关唯猜是谁送给他的。 “赵清呗,还用猜?看那一副得了皇恩圣宠的德性,给你双拖鞋就能马上叼到赵清脚下。”关唯懒洋洋地搭话。 何景阳的确开心得象条长了尾巴的狗,“你看她给我写得多好!” 关唯按捺着莫名的不快凑过去一看,正面是雄鹰博击长空的图案,背面是赵清和人一样瘦得只剩骨头的字:祝:何景阳同学鹏程万里——赵清。 关唯:…… 真好,还挺对仗。 “哎,你这是真的吗?下午她刚和我说不会买这种东西回赠,但是会给我笔记呢!”何景阳不太敢信。 “那能有假?她是没买,但我说你特别崇拜她,写几个字鼓励一下你期末肯定能考进快班。”李杰笑着邀功,“比笔记还管用多了。还有,卡是我免费赠送的,记得领情。” “记得记得!”何景阳大点其头,再多给一双拖鞋估计也能叼到李杰脚下。 躺下睡觉前,何景阳捧着“鹏程万里”小心翼翼地压到枕头下面。看见关唯不屑的眼神,忽然问他:“哎,你是不是真得想要?我要不也送你一个立体贺卡吧,就和给赵清的一样。” 关唯小脸儿一本,伸手关了灯,冷冷地说:“别拿我和女生比!” “没有比,就是觉得那种卡稀罕,想让你玩儿。”何景阳伸手去捏关唯的鼻子,“要不要?” “不要!”关唯转过身去。 “别生气。”何景阳掀起被子贴过来,把关唯连人带被子搂了进去,“那就给你送点儿温暖。” 小火炉虽然勤恳努力,新棉被虽然蓬松暖和,但都架不住北风的刺骨寒意。入冬以来,关唯感冒了一回之后,一遇到变天,何景阳就会这样搂着他。 一开始关唯觉得别扭,但何景阳不理解,仿佛再自然不过的一个动作,你躲什么?又没象赵炳才一样,非要钻一个被窝里。再别扭下去,倒像自己心里有鬼似的,也就由着他了。 而且两层被子外加一个人肉暖气,虽然和这暖气之间隔了一层被子,但习惯了之后,睡得确实很舒服。 今天却有点儿睡不踏实,因为一句“就和给赵清的一样”,心里那些满满的花骨朵们摇曳起来,不是生气,是心慌意乱。 他伸出手去,假装心无旁鹜地放到何景阳揽在自己胸前的胳膊上,刚一放上去,就被何景阳三下两下又塞进了被窝里,还要往严实里掖一掖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1 被角。 只是这一触一摸之间,忽然生出奇怪的感觉来,他想咬一口。 不,不对,不是咬一口,而是……静静地贴上去,贴上去就好,一定是热乎乎的,暖暖的,还带着点儿好闻的香皂味儿,或者,还可以舔一舔——直到身下某个部位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征询他的意见:“是要我现在就站起来吗?” 关唯心里一惊,吓得忘了那些旖旎的念头,睁大眼强行镇定了不知多久,才睡过去。 第13章 井底之蛙 期末考试在即,各班都开始做考前动员。老徐抽了个晚自习时间,踱着方步站到讲台上,忽然拿着手中的黑板擦猛拍在讲桌上,同时大吼一声:“运动会上风头旺不旺?” 众人正陷在题山题海当中,吓得魂飞天外,半晌之后才回过神儿来,一片“旺!”“旺~”“旺~”声此起彼伏。 在黑板擦受到强烈撞击之下腾起的一片白雾中,老徐眯眼一乐:“哎哟,看这一窝小狗。咱们班长没长脸?” “长了!”——这回喊得声音齐了些。 “期末考试要不要继续!” “要!”——整个教学区都抖了抖。 “加油干,好不好!” “好!” 别班老师听着他们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妖蛾子,探出脑袋来张望,看见老徐从教室出来,一张脸在夜色中竟能笑得阳光灿烂,纷纷暗叹一句“神经!” 有所期待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快到关唯甚至还来不及叫出全班所有同学的名字,就迎来了期末考倒计时。 郑老师每晚都得去教室清场,把那些点着蜡烛用功的学生们都撵回宿舍去。 周末也不再有人回家或者打球,女生们纷纷剪短头发,以节约洗漱时间。马立文还想过要理光头以明志,只是天气越来越冷,想到还得破费以及浪费时间去买顶帽子才作罢。 关唯和何景阳更是象打了激素的小鸡仔儿,俩人铆足了劲儿比赛,简直要魔怔了。何景阳甚至想出在灯泡上拉两根线,屋里接个小台灯的主意,打算熬夜。被舍长周义出于安全因素考虑否决了。 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令大通铺空气中都仿佛飘满了各种定理、公式、单词,伸手一碰就会变成一张张试卷。 谁要是肚子里没有备着几段张嘴就来的文言文,简直不好意思和人说话。 李杰看着实在烦,叫大家约个周末晚上去定福庄减减压。 众人一听特别开心,分别抽出宝贵的几秒钟,向李杰表示了崇拜和感激之情。 李杰开学不久适应了学习节奏后,就以自己青中优秀学生的身份,在城里带了两份家教,每周末雷打不动去上课,手里有点儿余钱。 据赵炳才的情报,他家在村里开着小卖部,经济尚可,并不缺钱,可就是乐意折腾,这几年都是一放假就在束水镇打工,现在升级了,到县城了。 定福庄据说在青中校门口已经开了好多年,关唯报道那天,跟小舅在这儿吃的午饭。 老板娘泼辣热情,那天看俩人远道而来,二话不说就赠送了一道土猪肉烩菜,好吃得何伟热泪盈眶,如果不是最后老板娘跟他结别的菜钱,险些以为人家看上了自己。 周末晚上几个人进了门,老板娘让李杰上后厨去看菜,自己跟关唯唠嗑:“上次吃那烩菜好吃不?”关唯没想到人家还记得自己,赶快回答“好吃好吃”。 老板娘嫣然一笑,大吼一声:“给这桌送个烩菜!” 何景阳一听也凑过来:“姐~~你记得我不?夏天我也来过,那干炸鲜蘑也可好吃了。” 老板娘看他一眼也嫣然一笑:“记得啊!好吃是吧?今天没蘑菇了~~”气得何景阳举起拳头冲着她的后脑勺直比划。 周六晚上来吃饭的人本来就少,不多时就剩他们一桌了,而他们一桌,不多时也就剩李杰、何景阳和关唯了。因为饭桌上几个人聊着聊着,就下午一道几何题的证法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主要分为姓赵的和姓其他的,几个人迫不及待要回去切磋。 李杰气他们不解风情,好饭好菜招待着,竟然还在想几何,借口郁闷要了瓶酒。何景阳和关唯不放心他一个人,只好陪着。 老板娘本来不乐意给,怕学校知道了,郑老师数落她。可架不住李杰磨。还说周末老师都回家呢,正经人家谁这么晚了还进饭店? 结果不一会儿就晃晃悠悠进来个人,老板娘一看吓一跳,这人摆摆手不让老板娘说话,买了包烟却不走,靠在吧台上点了一根,闲闲地喊他们:“哟,喝着呢?” 三人回头一看,是老徐。 关唯还没反应过来,何景阳已经伸手拿了酒瓶子要藏桌子下面,李杰挡住他,站起来不卑不亢地问:“徐老师,过来坐?” “好啊!”老徐晃过来坐下,眼神扫过桌子上一片乱七八糟,饶有兴致地问:“谁的钱啊这么造?” “哎,徐老师,刚刚七八个孩子呢,这是有几个回去学习了~不是他们仨吃的这么多。”老板娘非常有眼色地递过来个酒盅。 “我,我带家教有点儿小收入,看大家这段时间都太紧张了,就一起出来减减压。”李杰接过酒盅,给老徐也倒了一杯才又落座。 老徐抽一口烟,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斜了何景阳一眼:“听说你抽烟?我就不请你了,影响不好。” 何景阳:…… “看着挺聪明的个人,学生会竞聘是为了啥要放弃来?” 何景阳一听这个话题,简直满腹委屈,滔滔不绝地把那件事又说一遍,末了还抬头看看李杰。一看后者毫无同情之意,又加了一句:“我知道自己不行,可惜李杰没去,我就不信他能比李杰见多识广。” 李杰被他满怀控诉的窦娥样儿逗乐了:“我见多识广个屁,也就你是只井底之蛙,我只不过比你早往上爬了三米,还要每天往下滑两米半。” “那我不管,反正我觉着你就够可以了。不然老徐——老师您说什么样儿的才算?” “见多识广吧,是种能力。什么样儿的才算,是个相对问题。不是说你知道多少懂得多少,而是在你遇到马上就需要你自己处理的事情面前,能不能比别人更为游刃有余地处理,不至于太狼狈。”老徐毫不见外地端起酒盅抿了一口,“你比方啊,刚刚我进来看你们半天了,你第一反应是藏瓶子,他第一反应是拖我下水,这就是他比你高那三米——不对,半米的不同之处。” “那您要是没被他拖下水呢?” “你看我这么晚了还进饭店,象是那种洁身自好的正经人家吗?”老徐意有所指,李杰笑笑,满不在乎地满上酒,隔空敬老徐,自己干了。 “那关唯呢?他还发呆呢,是不是在井底下三米?”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2 何景阳现学现卖,拉关唯下水。 “关唯同学吧,他在你挣扎的这口井外边儿呢,暂时还用不着这些爬井壁的生存技能。”老徐磕一磕烟灰,又抿一口酒。 关唯没听明白老徐这是夸还是贬,或者就是客观描述,只好继续保持中立。 “您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得爬到井口才能和关唯一个层次呗?” “那自然不是,人人都有各自的井要爬……说多了你们也不一定爱听。你就记住,你爬这口井的过程中练就的技能,是没爬的蛙和井外边儿的蛙们没学到的,将来如果有机会往更高的地方去,就用得着了。” “赵炳才呢?他那么聪明的人,也得和我们一样爬?”何景阳觉得自己快听明白了,想努力一下。 “那个大脑袋的邋遢小子?金鳞本非池中物啊~~每隔几届就会出这么一号牛人”,老徐起身要走,回头又指指李杰:“你是清河高中来的吧。你有些时候吧,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李杰忽然冲着老徐极为轻微地摇了摇头。 何景阳正惦记着从老徐烟盒里顺一根烟,没注意他俩的小动作。关唯却看得真切,李杰这是不想让老徐继续说下去。而且那一瞬间,李杰眼中泪光泫然,有些东西稍纵即逝,如果他没有看错,应该是伤感、痛苦,甚至还有一丝哀求。 老徐怔了怔,猛抽几口烟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什么人啊?”何景阳没顺到烟,光顺到一句话。 “叫老徐不是不可以,叫老徐——老师,就傻气了。”老徐避而不答,拍了何景阳伸向烟盒的手一巴掌,转身要走,又返回来把酒瓶子拎起,冲李杰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杰也没说话,老徐就拎走了。 从那以后,一直到离开青中,关唯再没见过李杰喝酒。 青中虽然一向以学习为重,却也并非不近人情。 元旦前一天不是周末,但晚自习时间破例允许各班自由活动。高一高二闹得挺欢,高三也有的班在开小型联欢会。 编外班没有这么轻松,一过节,他们面临着的就是能不能进入快班的重要考试,虽然老徐没有下禁娱令,但大多数人都自顾不暇埋头苦读。即便听到外面传来别班一阵阵的笑闹声,心里难免羡慕或无奈,也没谁能顾得上在乎个人这点儿小情绪。 除了关唯。 以往的记忆里,元旦也是个大节日。父母休息会带他出去玩儿,在外面下馆子,还有礼物收。 去年的最后一天,还连夜和黄晋刘泉朱保平一起爬山,迎接新年第一缕阳光来着。 今年只收到关妈一个电话,还是赵老头儿转达的:“好好学习,想要什么给妈说。” 晚饭食堂破天荒做了饺子,关唯多买了十个,想着给何景阳留着当宵夜,他去和同乡聚会了。结果光顾和赵炳才聊以前怎么过元旦的事情,一不留神全吃下去了。 揉着快撑爆的肚子往外走,关唯回顾了一下最近几次小考的成绩,感觉有资格轻松一下,决定给努力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不曾懈怠的自己放一个小假——不去上晚自习了。 本想拉着赵炳才一起,但还没吃完饭,就有人过来找赵炳才要请教问题。 关唯虽然打算暂时抛开自己的压力,也不好意思成为别人的阻力,便独自回了宿舍。 宿舍没人。 关唯躺一会儿撑着坐一会儿也撑着,只好晃出来走路消食儿,就走到了操场。 遥望教学区,今夜的灯光似乎格外柔和温暖,每扇窗户后面都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 我已经逃离世界,世界却浑然不知,依旧热闹着——关唯边走边想,觉得自己不经意间作了一诗挺厉害的诗,脚步都矜持起来,可惜没有知音。 关诗人矜持地绕着操场边走边哼哼歌,两圈之后,觉得不那么撑了,决定去小卖部买些零食,晚上人们回来,大家一起熬个元旦——他活了十六年,可只熬过年,想想还是有些小开心。 可惜开心没有持续多久,从小卖部回去没一会儿,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吃下去的饺子们仿佛也在肚子里开了一晚上的联欢会,这时候着急出来透口气,争先恐后往外跑。 等关唯跑到门外墙根儿底下,吐完第二次,扶着墙颤颤巍巍勉强站好,听到背后有个声音迟疑地叫“关唯?”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的作者,但是我没有哭,依旧拿定语音要坚强地支撑这两位主角走下去。 这惨无人道的作者之爱啊。 第14章 老乡聚会 从束水镇高中到了青中的学生,编外班加高三有十来个,彼此即使不惯熟但也都知道。 对于拨尖出来的同乡学长,何景阳抱着深深的敬意,觉得站在他们的高度,应该已经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种差别,他已然从赵清那里感受到过,虽然是只言片语。 李杰那天在定福庄提过的井底之蛙比喻很贴切,何景阳之后不止一次地琢磨过,他的确是象一只身在井底的蛙,却不知从何时起,生出了一颗想要跳到井外,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的心。 他羡慕过关唯,认为他生在井外,自带优势。但听了老徐一席话,细细揣度之后,逐渐明白过来,所谓井的里外上下,并不是简单笼统的一个状态。 它可能是相对的、运动的、上升的,还可能是盘错交结的。 每个人成长的过程,好比自转伴随着公转。而人类因其复杂性,自转也并不会象一个球体那样简单直观,而是会因为自身或外在因素,进行不同角度不同方位花样繁复的多向自转——物理学得好的何景阳感觉想明白这个道理应该耗死了他一大半脑细胞,也只解决了“是什么”的问题,尽管他不在意“为什么”,但对于“怎么办”,仍是屁用没有。 作为一个由前混子晋升而来的好学生,他非常渴望能和根正苗红的好学生们交流,并期待籍此能一窥他们已经看到了的那些世界的美好,聊解自己漫漫求索之路上的迷茫之苦。 倘若能解了“怎么办”的问题,就更好了。 因此,这个老乡聚会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要来。 没见着赵清。 不过他的期待也并非只因赵清而起。正如他拼了命地不再做混子,甚至拨尖到青中,扪心自问并非单纯地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 只是这个理由更通俗易懂,少费口舌,所以才被他用习惯了。 参加聚会的人提起赵清,说“人家都是‘高材生’,哪能和咱们混”——这个称呼是送给那些成绩瞩目的学生的,带着约定俗成的贬义:似乎这种人还没有考出去就已经有了一副忘祖背宗的样子——上下课、去食堂都独来独往不和老乡扎堆;说着和城里人一样标准的普通话;常常一副跟各科老师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3 都很熟的样子,真拿自己当回事儿;至于考试时就算有幸排到相邻座位,也不用指望他们能偷偷指点一二。 不参加老乡聚会,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何景阳从这高谈阔论里,猛然意识到一件事:虽然大家从束水镇来的时候都是尖子,但在青中打拼一年半之后,仍能保持尖子地位的其实寥寥可数。赵清无疑是之一,而在座这几位,他还真不了解。只是听对方提起“高材生”的语气,颇有些酸,想必不尽如人意。 看到何景阳和周义他们几个,有人想起了大通铺众人,“清河高中的那个李杰还可以,这回卖贺卡买五张还送了我一张”“那人有脑子,谁也玩儿不过他”“这种人都可阴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赵炳才这种人畜无害的也未能幸免,“就那个赵家寨的傻锉子,圆头兴脑,听说小时候可让人打来,没人带见没人和他玩儿”“这才对了,要不能光顾学习了?”…… 周义马立文和赵氏双雄听得提心吊胆,他们都知道何景阳和关唯走得亲近些,生怕按顺序轮到关唯时,人家说点儿什么难听的话让他暴走。 还好关唯平日过于低调,压根儿没什么话题,只落了句“关系户还”,言外之意,不值一提。 何景阳没生气,但很失望。 此种论调和见识,他很熟悉。当他还是一个小混子时就已经深谙其内涵和意义:品评别人娱乐自己,饭桌上满足一下虚荣心,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不值一气。 他只是没想到拨尖到了青中的优秀学生,即便如今学习成绩一般,但谈吐见识竟也与混子们一般无二。 这种感觉,令他如同长久跋涉之后,却发现前方有人深陷泥淖无法自拔,却自得其乐浑然不知。 这场聚会没有他想象中的和和气气融融泄泄,不过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从束水镇到了青中,并不意味着离新世界更近,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换了个井继续观天,甚至有人换到了泥淖里。 还好,赵清不是。 那么他呢?努力攀爬就一定能跃出井口吗?还是会和这些人一样,换个井继续观天? 又或者自以为跃出井外了,但每个人的井外都不一样,他在别人眼里,会不会也只是换了个井继续观天? 他一直以为,只要努力向上就能看到更为美好的世界。现在,却有些不确定。 如果妄自菲薄和自甘轻贱也是努力后的一种可能性,那这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旁边桌上是另外一个高中的一拨老乡,有人喝高了表白,闹腾起来。他们这桌高三的开始拿何景阳喜欢赵清的传言当成笑话大肆调侃,哄笑连连。 而他只好一迭声地否认,开始后悔自己之前在束水镇高中做得招摇而轻浮,连累赵清成了这种无趣话题的素材。 在猥琐促狭的笑声中,他找了个借口被罚了一杯酒后落荒而逃。 他十分迫切地想抓住一些什么,向内心深处那个一直埋头苦走却忽然开始蹰躇的自己证明,井口之外还是值得憧憬的,然而无计可施。 赵清不行,枕头底下压着的那张“鹏程万里”也不行。 何景阳回来了。 关唯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嗓子正吐得难受,说不出话,急着摆手不让他过来,以免看到自己脚下的一片狼籍。 何景阳不是乖宝宝,听着声音不对劲,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一看现场,“啧,可惜了这么些饺子!” 他伸手去扶关唯。关唯又气又乐,转身推他,手上全然无力,不象推人倒象撒娇,一边还含嗔带怒地斜了他一眼。 关唯吐得吃了力,一双本就黑漆漆的眼浸出两汪泪花,又带着点儿这个样子被人瞧见的别扭和羞涩,这一眼斜得何景阳走了神儿。 平时受过关唯无数次铁砂掌的何景阳,被这软软的一推点了穴道般愣了。 都是那口酒惹得祸。 似乎刚刚有一刹那,他是想抱关唯的——不是平时打闹玩耍的那种抱法,是想要搂在怀里护着的那种抱法。 何景阳脑子里绕起一个毛线团。 半分钟后,何景阳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抱法,似乎有那么一些暧昧以及儿童不宜,脸刷地热了起来。 “你的。”关唯指指地下吐得一堆乱七八糟,挣扎着说了一句。 “啥?” “本来给你打了十个留着,吃着吃着忘了,我就全吃了。”关唯气若游丝地说。 “给我留了?”何景阳想笑笑不出来,他象平常那样轻轻揽了一下关唯的肩,为这份给他留饺子的心意。 看来也不全是刚刚那一杯酒的祸,还得怪关唯太招人疼了。 何景阳奉上温水让关唯漱口,自己拿了簸箕笤帚,揣着一脑袋毛线团从炉底铲了些灰渣往外走。 “不要你去扫,我自己弄——”关唯急得要站起来,何景阳俩手都占着,伸出一条长腿轻轻松松抵在关唯腿边,膝盖微屈压着不让他起来,“你不是说我的么,我去。” 俩人都穿得不薄,但何景阳的腿忽然大力贴上来的瞬间,关唯的心哗地就乱了。本来风平浪静的细胞们,仿佛嗅到什么气息般警觉起来,打算再给点儿暗示就要集结。 他慌忙起身站着,走了几步又坐下,偏偏那句咒语死活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破了来着?是裤子怎么来着? 直到心底那点儿蠢蠢欲动都来回翻滚着只剩下一个“蠢”字,才安生了。 一而再再而三生出的这种冲动,令关唯终于开始正视自己对何景阳的感情,大约的确是和对别人不一样的。 没等他再往深里想,何景阳就收拾完进了屋,坐在床边一边就着炉子烤手一边问他怎么给吐了。 听他说给自己放假,做了回诗人,还在操场上边走边唱了两圈,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吃撑了又灌进凉气去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干嘛回来这么早?”关唯怀揣刚刚意识到的那点儿不明不白的感情,和何景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买回来的一堆东西扔在小条桌上,他靠着被垛半躺半卧,看何景阳翻翻拣拣。 “没劲。有人喝酒,我嫌他们闹。旁边那桌还有人表白被拒绝了,哭得又丑又烦。”何景阳回头看他一眼,捏了块硬糖递过来,“吃一颗糖,吐完嘴里味儿不舒服。家里还有个吃饭不知饥饱的弟弟,放不下心,就回来了。” 关唯含着糖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不知饥饱的弟弟是说自己,笑得去打何景阳,忽然又想起了这个“弟弟”的出处,想起了何景阳滴到自己手背上的泪。 关唯的手落到何景阳背上抬不起来了,沿着肩膀滑下去,从背后抱着趴在他背上,一动也不想动。 何景阳一手拿了火钳子捅炉盖儿,一手撑着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4 腿,感觉要被关唯压弯了。关唯细细的呼吸扫在耳后,又痒又麻,象一只小虫子执著地努力想要在他脖子上一下一下啄出一个洞。 直到这只小虫子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召唤来了大部队,一批小虫子开始忙碌,何景阳才反应过来这是关唯哭了,泪水流到自己脖子里了。 或许该问问为什么,可关唯既不说,他也就不想问。年终岁末,谁没有一点儿不足为外人道,自己却心痛难捱的情绪呢? 就拿他自己来说,别人丑或者烦碍他什么事?他的难过和失落,描述都描述不出来。 只是这样的关唯背在身上,着实有些沉重。他几次三番想转过身去把人搂在怀里,就象小时候他不开心了,师兄们懒得问或者觉得没必要非问个缘由,就会把他抱在怀里哄一哄,即兴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哪怕只是轻轻地拍拍背,也是好的。 但又想着这样的行为对关唯做出来未免轻薄,一忍再忍,终是没有行动。 其实即便何景阳问,关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是在那一瞬间忽然特别乏累,就顺其自然地想趴一趴。闻着何景阳衣服上淡淡的烟味儿,脖子上若有若无的皂香,隔着衣服传过来的暖意,甚至还有一点点的酒味儿,以及一个毫不介意完全敞开了任他伏着不动,□□沉默的后背,心底忽然生出莫名的巨大的委屈。 籍着何景阳身上的那点酒味儿,关唯听凭自己心底泛起的情绪放肆荡漾,不想去压制。 那些眼泪,仿佛只是关在他心里最深处的另外一个人,在年终岁尾献上的一场不甘寂寞的即兴表演。 曲终谢幕,各过各的元旦,各走各的路。 人们陆续回来时,看到的是条桌上摆满了小吃,每个人杯子里倒好了豆奶粉,只等着倒一杯开水就能冲出满腔热忱。 何景阳和关唯面对面坐着,你给我递颗糖我给你剥颗花生,一团和气兄友弟恭,如果再穿上两件绣着年年有余的红肚兜,都可以上年画了。 李杰回来晚,带了份礼物——他拿了八张贺卡去找老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老徐给每人写了句元旦祝福,而且还是清秀端正的毛笔小楷。 块儿八毛的贺卡忽然就有了艺术品的气质,众人纷纷惊艳。 李杰站定,喝了一大杯已经快凉了的豆奶,清清嗓子,用他不知迷倒多少同学的播音腔逐张诵读——“有何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有谁在阴影内也曾奏起琴声,他才能以感应传送无穷的赞美”“人若愿意的话,何不以悠悠之生,立一技之长,而贞静自守”…… 众人听了一头雾水,感觉这些似懂非懂的话里,蕴藏了无限深意,简直如李杰收到的那句所言——“不要寻求答案,你找不到的,因为你还无法与之共存。” 何景阳盯着自己那句“有何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陷入深深的沉思,觉得只要角度得当,这句话可以完美破除此前他心中的一切魔障。 “快别瞎琢磨了,这不是老徐对你们的个人评价,他就顺手拿了本诗集,随机摘了几句,主要为了显摆他的毛笔字儿。”李杰看着众人郑重其事地纷纷互相诠释解读彼此收到的那一句,越来越端庄肃穆,非常不利于元旦胡吃海喝瞎快乐的气氛,赶快招呼大家顽耍起来,别辜负了大好的睡前时光。 第15章 带你回家 考前冲刺紧张得要命,真正到了考试那几天,反倒很平常地就度过了。 考完试还要至少留校一周,一是等成绩出来,二是假期加强班据说全年级已经有二十多个人报了名,也要开课,一直持续到小年头一天。 “腊月二十三,打发爷爷上了天;腊月二十四,擦抹打扫四件事……”民谣里的“爷爷”是灶王爷,过了小年各家都要大扫除,这帮风华正茂的少年们都是家里的好劳力,放假回家正好赶上打扫卫生。 关唯回家不用打扫卫生,只纠结着要不要报加强班,一方面几个月没见爹妈,恨不得马上能回去;另一方面又觉得加强班就是为他们这种差学生准备的,不应该无视。 何景阳出了个主意,说你在心里预设一个名次,如果这次考试在名次之内就回家,反之就上课。 关唯没好意思说自己预设的名次是班里倒数第十开外,宿舍倒数第一。 一周后开班会,老徐找了个人上去念名次。全班38个人,关唯不单不是班里倒数,也不是大通铺里的倒数。他不知道这个名次的含金量,但从老徐专门投过来带着肯定和赞许意味的眼光,明白了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下课后和赵炳才并排出来,关唯心情好得不得了,简直想抱着赵炳才亲一口才能表达对他的谢意。 但赵炳才正着急要叫李杰和他去城里买年货,当天还打算赶回家,只顾着念叨要买些什么。 关唯憋着满心欢喜,一抬头看见前面昂首阔步的何景阳,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快跑几步一下蹿到何景阳背上去,俩腿攀到他腰间,手也环上了脖子,凑在何景阳耳朵边低低地吼:“11!你听见没?是11!不是倒数!” 何景阳被热情奔放的关唯吓了一跳,自然要全力配合,俩手揽住关唯盘在自己腰间的腿,大踏步跑了起来。留下赵炳才风中凌乱。 俩人一路奔回宿舍,关唯笑得喘不过气,被何景阳扔到床上,还在傻乐。 赵文赵武考得不理想,正商量着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还是老老实实上加强班,被俩人这阵仗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说:“八戒,这是……今天娶媳妇儿啊?” 何景阳立刻很上路的诞着脸凑上去,“翠莲儿啊,不如今天,就从了俺老猪吧……”一边“哼哼噜噜”地学猪叫,一只手顺着关唯的腰抚了上去,还感叹了一句“真细哎!” 关唯被圈在身下,姿势过于暧昧亲昵,赵氏双雄又跟着起哄,赶快红着脸推开他,一溜烟跑了出去。 关妈早就问上放假的具体时间了,但关唯不确定要不要上补习课,一直定不下来。 他跑去门房给家里打电话,说今天就能回家。关妈一听反而有些担心。何伟不巧出差去了,儿子第一次坐长途车,这样那样告了一堆,最后干脆说让关唯等着自己来接。 毕竟还是亲妈,破天荒头一回没有接起电话来问成绩,而是担心他的安危——关唯心下甚慰,但又觉得用不着,他经常听李杰何景阳他们说去省城如何如何,人家也没家长接送啊,多问人就行了。 关妈说不过关唯也不肯讲道理了,就只说让他一定等着,明天何伟去接。 关唯听了又急又恼,也不能在门房和妈妈争执,身后等着打电话的人排长队呢,只好先应了下来。 吃过午饭回了宿舍,满眼狼籍。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5 何景阳要联系老乡一起回镇上,皱着眉头听关唯抱怨了半天,收拾好铺盖就风风火火走了。 马立才抽走床单被罩带回家洗,又懒得叠被子,赵文赵武卷起铺盖露出光秃秃的床板,周义从教室搬回一大摞书本,本来摇摇欲坠地摆在他们那小炕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塌下来,全摞到何景阳铺上一——看着大通铺上倒象遭了贼一般的乱劲儿,关唯极度郁闷。 算了,别穷讲究了。他怏怏地把地上收拾一番,好清出个落脚的空地儿来,然后靠着被垛想着黄晋他们早放假了,肯定又愉快地一起玩儿上了,说不准还能聚在谁家趁大人不在干点儿什么勾当,又预设了一下晚上宿舍就剩自己的孤单悲苦,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直到宿舍门被人“嗵”地一声踹开,才把他惊醒。 “哎?这还有一个呐?你不回家么?”进来的是赵炳才,手里拎着个大包,腾不出手来关门,又“嗵”地一脚把门喘上,但还是夹带进一股嗖嗖的寒意来。 “明天再回,我妈非让我舅来接,不放心我自己回。”关唯被冷风一激,也不睡了,坐起来看着赵炳才不知从哪翻出一个大大的双肩背包,把手里的东西跟逃荒似的往包里填。 “带这么多,你不累啊?” “过年么,我爹回不来,我妈身体不好,今年就靠这一大包了。”赵炳才头也不抬继续努力着,关唯跳下地来搭把手。 赵炳才家爸爸昨天打了个长途电话到传达室,说没买上票回不来了。家里就老妈和一个小妹妹,还真是指望不上。 看着赵炳才家的“年货”,想着人家一回家就有妈和妹妹笑脸儿相迎,关唯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也想家了,“我妈真是的,非今天不让我回,等我舅来接上再回去,就明天晚上了。” “没事儿!”赵炳才好不容易拾掇完东西,坐下来喘口气儿,端起一缸子水猛灌了两大口,又说到:“我这就走呀,不过老何今天应该也不回呢,我在外面碰着他了。你俩就个伴儿。” 关唯本来以为只剩自己了,听说何景阳也不回,心里一下就安定下来。 话音刚落,李杰和何景阳相跟着进来了。 “睡醒啦?”何景阳喜气洋洋地弹了弹关唯的崩镂头儿:“我师兄明天去云州等配件,我上午陪你回家,下午和他回我家。对了,我把你家电话告他啦。” 李杰笑着问:“何景阳,你该不会是非要让你爸把他徒弟‘正好’派出去吧?” “这就是年底最后一趟了,再去得过了十五。我也怕日子对不上,所以先打电话问好才告关唯的。”何景阳解释完了又觉得奇怪:“不过杰哥,你为啥会这么想?” 李杰清清嗓子:“咳,嗯……我是怕你拿关唯当赵清,把追女朋友的热情在小关唯这儿耗完了。根据能量守恒定律……” “哎,杰哥你就别逗我啦,你也知道,人家和我有啥关系呢。”不知什么时候起,提到赵清,何景阳不再有刚开学时的那种热络劲儿,之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要追着人家考大学,倒真象是他开的一个玩笑似的。 关唯有点儿莫名的小开心,不知道是为了明天能提前半天回家,还是为了能和何景阳相跟着回家,也可能是为了何景阳提起赵清时怏怏不乐的那副神态——“好吧,朕恩准了。杰哥你要一起吗?” “我就是把赵炳才和年货送回来,马上就走了,在城里找了个打工的地方。再说我跟你俩去干嘛?”李杰奇怪。 “不知道,总觉得你特别不放心我俩。”关唯盯着李杰看,李杰心虚地避开,“哪有的事儿。” 关唯一边往外跑,还得再去打个电话,一边琢磨李杰这态度,真令人费解。 关妈一听儿子能早半天到家也省了弟弟的奔波,说不出什么不好,只叮嘱路上千万小心。 关唯原先有些怕李杰,也不敢和他开玩笑。但两次喝酒事件后,想起暗夜里那个凄凉单薄的身影,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那一抹伤感,忽然心生同情,对他的那点儿害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有一次大家聊天时,他斗胆说李杰刚认识的时候看着挺热情,什么事都会参与,其实笑得很谨慎疏离。感觉就是一直在观察大家,观察了好久才融入进来。 没想到李杰竟老实承认了。说因为以前发生过一些事,对自己影响很大。如果不是迫于必须要考出去的压力,他可能根本不会来青中住集体宿舍。 周义追问他什么事,他只笑着说“不提了,都过去了。” 知道他不愿意说,也就没人再问。因为在他们心里,李杰就很能耐了,还有他搞不定的事儿吗?如果有,那肯定就是搞不定,认了吧。 青中虽然是青城名下的重点中学,但地理位置在郊区,要进城每天只有几趟小巴往返,还不定时。 八、九月功课还不是那么紧张的时候,他们偶尔趁周末进城。关唯苦逼地赶进度,没去过,何景阳给他买回来的零食倒是吃过不少。 要回云州,就得先坐小巴去青城汽车站再倒长途大巴。有时候遇到大队煤车过磅,那就得至少再在国道上堵出一个小时去。 俩人一早睡醒,收拾好各自要带的东西,直奔车站。 出校门时赵大爷笑咪咪地问炉子灭了没?门锁好没?灯关了没?何景阳一一答应着,还给老头儿拜了个早年,乐得赵大爷眉开眼笑。 一路折腾到家,算上没堵车,也已是中午一点多。 因为在车站也打过电话,关妈掐着时间做了一大桌子菜,俩人进门时,饭还热乎着。 “妈!”关唯把包一扔,就扑进关妈怀里左蹭右蹭,早忘了当初出这个门也是关妈亲手推出去的。 “哎,小唯,妈看看……哎哟这是你同学吧快坐……瘦了啊……快坐……路上累了吧……”关妈抱着儿子,又着急想好好看看关唯,又担心冷落了何景阳,说话都语无伦次。 何景阳看着好笑,自已在家也是爹疼娘爱的,但可没这么宝贝,要想让亲娘抱抱自己,那可难死了。 关妈开心地挂了两眼泪,关唯吊在关妈肩膀上不肯下来,一边撒娇:“妈妈,糖醋里脊和干煸豆角都有没有呀~~~对了,还有干炸鲜蘑!” “有有有~”关妈推开关唯,笑着催他“快去洗手吃饭,你同学都笑话你了。” “不会。妈妈,这就是何景阳,对我最好,就是他爱吃干炸鲜蘑。还有赵炳才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学习可好了,比黄晋可能都厉害!而且他一直帮我赶进度,他家还有个妹妹,我就没有……” 何景阳:…… 关唯收拾自己的功夫,何景阳帮忙关妈盛好了饭,俩人坐下等关唯。关妈看着这个男同学长相大气又温和有礼,不禁生出十二分好感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6 。 “小唯在学校多亏你们照扶了,他也没出过门,头一次住宿舍,肯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阿姨都听他小舅说了,说你们那一宿舍孩子啊,个个优秀的……”关妈夸起人来赞不绝口。 何景阳不好意思了:“没有添麻烦。关唯也很优秀,人也好性格也好,我还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还有,他学习也不错,这次在我们班考了11名呢。” “11啊?就你们那个尖子班?”关妈喜出望外,一下站起来大喊:“关唯关唯!你考了11名?是真的啊?” 关唯磨蹭半天终于走出来,嗔怪地说:“妈你别嚷了,我们班物理第一在眼前儿坐着呢。” “哦!哎呀……”关妈不好意思地笑了,赶快招呼俩孩子吃饭,自己去给关爸打电话分享喜悦。 何景阳一边吃饭一边瞟关唯,这孩子换了条浅白的牛仔裤,上身是件灰色鸡心领毛衫,浅蓝色衬衫领子翻到毛衫外面,袖口也露了窄窄一道蓝色的袖边,真是端庄又稳重,怎么看怎么好看。回头得跟这臭小子学着搭配几身衣服,不知道有没可能改善一下他在赵清心目中留下的轻浮张扬的印象…… “你不是爱吃干炸鲜蘑吗?再不吃就塌了,想啥了?”关唯不满地戳他。 “赵清……”何景阳一愣神说秃噜了,吓得吐吐舌头,看见关妈背对着他们和关爸电话里说着11名的事儿,没注意到他俩,才松了口气。 “后悔送我回来了吧?后悔没跟人家献殷勤去了吧?”关唯小脸一皱,“哼”了一声。 “是啊,特别后悔!送人家回家,人家却光和他妈说赵炳才,就提我一个名字!”何景阳不服气。 “那我也是先说的你的名字啊!” “啧,我是不是昨天不该背你来?你怎么真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和你在一起就不能想别人啦?”俩人你来我往低声拌嘴,何景阳这句话一出,关唯忽然想起昨天被他圈在身下的暧昧,脸唰地红了,恨恨地踢了他一脚。 “哎,你干嘛说我喜欢吃干炸鲜蘑?”何景阳问。 “上回李杰请客,去定福庄,你不是和老板娘要干炸鲜蘑么?人家没有。”关唯一边吃饭,一边侧耳听妈妈电话里怎么夸自己,忽然意识到何景阳好安静,一转头,这人正盯着自己看。 “干嘛?” “你就记住了?傻的啊,我就是为了跟你起哄,随口一说。”何景阳看着关唯,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天又憋出一句来:“那今天起我就爱吃它了。” “你才傻。”关唯低头吃饭,不理他了。 第16章 见见朋友 吃完饭俩人被关妈撵回屋里休息。何景阳一路又提又拎,又买票又找车,临近年关坐车的人多,还得防着关唯让人挤了撞了,累得够呛,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只觉得鼻间有淡淡的暖香,大概是关唯的枕头和被子上的香味儿,真好闻。他也不想动,闭着眼睛听关唯跟人打电话。 关唯正坐在床边儿拿分机和黄晋聊。 他不太自信自己的成绩如果和云州实中比,是怎么样。可惜期末考试不是全省统考,完全没有可比性,只好悻悻地放弃了。又问黄晋下午有事没?想带个朋友找他们一起玩儿。 “关唯?”何景阳叫他一声,“我下午就走了呀?” “醒啦?你赵师兄打电话来啦——是姓赵吧?——说配件晚上才能到云州,明天一早才能走,问你今晚上去跟他住招待所儿呀还是在我们家睡。我告他在我们家了。”关唯也不挂电话,冲着何景阳慢慢悠悠地说完这一大套,又回头继续跟黄晋唠,“他啊?应该不介意吧?” 关唯扭头问:“何景阳,你介意和我朋友一起玩儿不?” 何景阳:…… 电话那头哈哈大笑,黄晋隔着话筒喊:“关小唯,人家就是介意也没法说啊!” 关唯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看何景阳一眼,小声对着电话说:“没事没事,他可大度了。” 大度的何景阳不知道关唯要让自己和谁玩儿,从被窝里伸出长腿来,不满地用大脚趾头踹踹关唯的屁股——嘿,弹性挺好,再踹一下,又是一下,咦?小心眼的关唯竟然没反抗? 小心眼的关唯顾不上反抗,他挂了电话倒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何景阳:“我要带你和黄晋玩儿。你帮我个忙!就说你要找黄晋交流一些学习心得什么的,反正你随便编个理由,让我妈觉得是你想找黄晋帮忙,我陪你。好不好?” 何景阳大奇:“为啥?黄晋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妈不喜欢他?” 关唯扭捏半天,把自己生日那天闹的儿童不宜的糗事跟何景阳坦白了,担心关妈心里还有疙瘩,不肯让他去招黄晋。 何景阳听完笑得裹着被子满床打滚,笑完了坏坏地看一眼关唯:“这样儿,这个忙我肯定帮,但你老实回答我,你有没有过?” “有什么?”关唯顺着何景阳的视线落在自己腰下,恍然大悟,臊了个大红脸,拿起枕头蒙到何景阳脸上,“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让你挤兑我的!” 何景阳一边挣扎着一边穷追不舍:“有没有?有没有?”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关唯打半天够不着,枕头一扔,坐起来垂着头像是生气了。 “不好意思啦?我们上初中那时候,宿舍里就有人一起偷摸打□□了……啧,你这城里学生,脸皮薄的。”何景阳也不闹了,坐起来叠好被子,站在床边弯腰把床弄平整。 关唯被他这句话说得想起自己第一次的那个中午,他咬着下嘴唇紧张地斜眼看看面前这两条大长腿,还好,这次全身细胞没有一个不正常的。 “互相弄啊?不别扭吗?”关唯起身去衣柜里翻腾。 “就一起聊点儿什么,然后各弄各的。有玩儿得好的大概也互相弄了,不至于别扭,都是男的,又不会光天化日当众表演。” “你也有玩儿得好的吗?”关唯很不开心,嫌弃地问。 “我——你要试试吗……”何景阳话没说完,就被一件衣服兜头盖了个严实。 他扒拉半天弄下来,发现是一件呢子大衣。 “你个儿高,凑合试试这件吧。这个我穿了大,没穿两次。” “你这,见个朋友我还得打扮打扮?”何景阳一向是衬衫外面套棉袄,这会儿只穿了个衬衫,穿上大衣一看,还挺合适。 “不是,你没闻见咱俩外套上,全是汽车上蹭的别人的味儿。我妈刚给洗了,你明天穿干净的走。” 何景阳穿好外套,转身问关唯“帅不帅?” 关唯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很高兴,带着这样的何景阳去见黄晋,莫名有些小得意,仿佛跟别人显宝似的。 他也不知道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7 自己得意啥。 何景阳圆满完成了帮关唯找借口的任务。 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关唯俩眼亮晶晶地瞪着自己,不管说什么事都没法不答应。 俩人临出门前关妈才发现这孩子呢子大衣里就一件衬衫,再往里也就一个背心。赶快找了件关爸的毛衫,非得他穿上才肯让出门。 关唯一看这老成劲儿,偷偷一乐,出了门儿张口就叫:“叔!” 何景阳嘿嘿一笑掐了关唯的小脸一把,回道:“乖侄儿,叔疼你。”掐完就跑,气得关唯大叫。 俩人和黄晋在楼下碰了面,才知道朱保平打算艺考,成天埋在画室;刘泉跟他爸回老家送年货去了,过几天才回来。 关唯给俩人相互介绍完,百无聊赖地琢磨了一会儿:“要不你俩真得交流一下学习心得吧?” “学傻了么这是?”黄晋敲了他脑袋一下,带着俩人往外走,“去找朱保平,他歇一天不会死。”于是三个人相跟着上了公交。 年底哪哪人都多,公交上也挤得一塌糊涂。何景阳仗着人高,把关唯圈在臂弯里,防着人挤。这事干了一上午,他有经验。黄晋看着有些奇怪,也没说什么。 下了车走几步就是画室。黄晋让他俩在楼下等,过了一会儿果然把人领了出来。 朱保平本来一副懒得没骨头的样子,看到何景阳忽然就精神起来,俩眼大放光彩,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半截子铅笔,眯缝着眼上下比划了一番之后,惊喜地问:“你是关唯的同学?有时间抽空过来做模特吧!” 何景阳没弄明白什么情况,“我……没空……不是……我家不在这儿。” “哎哟,我给忘了,那太可惜了。这身材这比例,啧啧——”朱保平兴奋地绕着何景阳上下打量,完全不理另外俩人。 何景阳尴尬地看了关唯好几眼,关唯才慢悠悠地过去踢了朱保平一脚:“干嘛?看见我同学这么色,要不要给你画个裸体?” !!! 何景阳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关唯不是腼腆内敛又羞涩么,怎么一见朱保平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成啊!同学你乐意不?我家平常都没人……”朱保平顺杆子往上爬。 何景阳大窘,退后一步,谨慎地保持沉默。 “你爹又走啦?过年回来不?”黄晋走过来,拍拍何景阳,示意他别当真。 “不回来,这回远,去云南了。专门去拍那地方的山里人怎么过年,说是要弄个传承了千年的年味特辑,全是好吃的。”朱保平看俩人一眼,“年三十儿要不过来陪我熬年吧,有我爸以前给寄回来的外国巧克力,再带上你家录像机,我借套《楚留香》还是《射雕》?要不《绝代双骄》吧……” “哎,你要把音像店里的带子从头背到尾吗?现在到底能不能走?能走就出去逛,不能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黄晋催他。 “你过年不陪你奶啦?”关唯奇道。朱保平打小跟奶奶住一起,除了跟他们玩儿就在奶奶家,感情深着呢。 “奶奶……没啦,就中秋节那阵的事儿。”朱保平黯然道。 众人沉默。 朱保平自己倒是很快调整好情绪,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表情痛苦地跟便秘似的:“哎,真不能。我要现在走了,今天20张作业得画到明天早上。你明天还在吗?我明天上午找你去。”他又转向了何景阳。 “不在,明天一早就走了,别瞎惦记。”关唯回他。 几个人闲扯了一会儿就散了。 路上才听黄晋说,朱保平的奶奶是过完中秋走的。儿孙们还都在身边,一觉睡过去就没再醒,没有一丝儿痛苦。 不过苦了朱保平,从小没妈他爸还是个总不着家的,所以干脆住校了,一日三餐吃食堂,周末白天在画室,晚上回家自己对付。 “他爸为什么不着家?”何景阳问。 “他爸啊,以前是厂里的工会干事,后来喜欢上了摄影,就总不着家。烧钱又搭时间,他妈受不了,离了。”关唯解释。 “怎么能那么喜欢?就他一个儿子,也不管?”何景阳更疑惑了。 “也不能说不管,管得方式不一样。喜欢嘛,哪有理由。你看那些小说电影里,男男女女喜欢起来,不也是不管不顾么。他只不过换了个喜欢的对象。”黄晋搭话。 “那……朱保平和他爸关系是不是挺紧张啊?” “哈哈,又不是编小说儿。他爸其实挺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成天给他寄各种新鲜玩意儿,每到一个地方就发明信片回来。而且家里学校和画室都有电话,联系起来也方便,不紧张。” 黄晋这话在何景阳听来,新鲜又奇怪。他的观念里,不管将来怎么样,哪怕跳到井口之外,老婆孩子也一定是幸福生活之要素。竟然真有人为了喜欢什么,就不要守着老婆孩子过安逸的日子吗? 外边儿的世界,还真是新鲜又……有趣。 之后他们又聊了许多话题,从大学有没可能普招到专业如何选择,从路边摊该取还是该挪到政治论述题的技巧,从磁力线圈到货币战争……关唯几乎没插话,他默默在陪在旁边,偶尔侧头,就能看到何景阳眉目疏朗笑意盈盈。 自己亲近的两个朋友也彼此欣赏,心里忽然涌起莫名的欢喜,而在这欢喜的滋润下,心里那些密实的花骨朵缓缓膨胀。 三个人后来去了趟书店,黄晋问了何景阳的各科短板,仔细帮他挑了几套习题,各回各家。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雪,天将擦黑俩人才到家,关爸已经下班了。 吃过饭坐在客厅里闲聊,说起他俩今天挤大巴人山人海的惨状,关妈忽然说:“哎,关大志,要不咱也买车吧?哪怕先买个二手的,人家都说年底搞活动优惠可大了。你那本儿都考下好几年了,而且往后接送小唯也方便。” “车是迟早要买的,不急在这一时。不过接送啥?你不就让他念到高二会考完么?”关爸一边看报一边搭话。 何景阳一听吃了一惊,从没听关唯说过啊。但细想也对,他又不缺学费,难道还得在那破地方呆到参加高考不成?只是消息来得突然,他心里一阵失落。 “话是那么说的,可是你看这回成绩长进多明显!要是到高三后半学期再回来,或者就只是回来参加高考也可以吧?小唯你说呢?”关妈破天荒主动询问关唯的意见,把关爸和关唯都惊着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关唯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刚到青中那会儿,光想着期末考完试成绩如果好了,就让关妈再把自己弄回云州实中。现在成绩倒的确不错,大家都笃定他能进快班了,可真要离开青中——他看一眼何景阳,这人竟象没听到这句话似的平静,忽然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8 算了,也没指望你父子俩有啥看法,回头我还问问陈老师去。”关妈“嘁”了一声,伸手拿了个苹果递给何景阳:“小何儿,来吃”。 关爸:…… 关唯:…… 第17章 道个歉吧 晚上睡觉前,关唯硬逼着何景阳去洗个澡,说身上一股大巴味儿,怕做梦也是在挤车。 何景阳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便冲了冲就跑出来。屋里暖气正足,他光着膀子,穿了条关唯的家居裤站在床前,大喊一句“媳妇儿,我老猪可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说完一个俯跃扑到床上。 关唯坐在书桌上翻下午新买的习题集,看何景阳耍宝,视线里有个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何景阳你纹身啦?纹得啥,我看看。”他把书一合捏到手里,跳下书桌走到床前。 “没有啊?”何景阳扭头看他,腰上肌肉顺滑地动起来,暖暖的灯光打上去,行云流水般随着身体曲线起伏,比朱保平从小就画个没够的那些石膏像可漂亮多了。 关唯羡慕地伸手去戳,“哎,真结实啊。” “痒!”何景阳笑着躲开,“哪有纹身?” “这儿——”关唯伸手去拨开他的裤腰,发现不是纹身,是块挺长的疤。 “哎,以前不是和你们说过么,上初中时老混,和人打架让片刀划的。”何景阳脸上难得地泛起一丝羞涩,翻身起来打算披件上衣。 “你别动,我看看朱保平说的什么比例身材的——”关唯退后几步小心打量着,他忽然想要求证一件事。 “有病啊你?你说他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这么神经?”何景阳不理他,径直取了上衣披上。但关唯想要求证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家居裤穿在何景阳身上又短又紧,初看有点儿好笑,再看就坏了:薄薄的布料下,两条长腿结实修长,无比随意地站在眼前,那种感觉再次呼啸而至,裹挟着眩晕与悸动。 “裤子要破了裤子要破了裤子要破了”——关唯赶快祭起咒语,然而这次虽然很快想起来了,却不管用了。 一部分细胞开始兴奋不安,关唯听到它们在自己身体里呼朋唤友奔走相告:“是他,是他,就是他!” 关唯懊恼地想,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条家居裤弹性好,不可能撑破。 “关唯,相册我能看看吗?”何景阳浑然不知关唯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却翻江倒海地在经历着什么,晃到书架前问他。 “能。”关唯回过神儿来,虽不动声色,却为这答案暗自心惊,所以,他是喜欢何景阳的这两条大长腿?而且还是被裤子紧紧包裹着的? “小唯……你妈和你朋友都是这么叫你呢?你可真是小,看着就软软的一小团,象个小白团子,小奶娃儿。我能不能拿一张?”何景阳翻着关唯小时候的照片,回头笑看他一眼。尚未干透的发梢上仍有水珠,映在墨黑的眼里,一片晶莹,刺得关唯不敢直视。 “拿呗。好看什么啊,在你眼里谁能有赵清好看?”他强作镇定地开玩笑。 “你啊。不过就算你是个女娃娃,我也不敢追你。因为太好看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远观怎么成?” “快别胡说八道了。”关唯心里乱糟糟的,把书往桌上一扔,端起早就放凉的一杯水一饮而尽。 “关唯,我问你个事,你别生气。”何景阳看着他反常的举动,也不看相册了,背靠书架站着。 “干嘛?”关唯莫名心虚。 “你是不是不喜欢赵清啊?我感觉好几次了,一提她你就有情绪。要是的话,我以后不在你跟前说她。”何景阳诚恳地说。 “啧,瞎扯什么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关唯被他的想象能力折服。 “我也觉得不是。不过就算是,你也别在意了,反正我俩又没什么关系,她不会影响咱们的感情。”何景阳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不太开心。 “为什么?你不是信誓旦旦要追随人家吗?而且你还努力做了那么多……她肯定会被感动的。”,关唯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既违心又讨厌。 “呵,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你想要你努力了就必须让你得到的?赵清啊,是我永远都追不上的。有时候,你就算做再多的事情,好象走得每近一步,就是为了离得更远。” “而且今天下午和黄晋聊天,感觉自己真是目光短浅。成天就想着些不着调的事情,未来啊规划啊,什么都不懂。其实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幼稚可笑?”何景阳说着说着,莫名伤感起来。 “黄晋吧,他脑子好,象个学术版的赵炳才,所以别人学习的时间他都用来瞎琢磨了。也就你听他的,我们都懒得理他。”关唯被何景阳的消沉劲儿吓了一跳,赶快把自己的小心思收起来,转而安抚他。 “而且要说幼稚可笑,那也肯定不是你。你记不记得学生会竞聘那次,你拿桌子磕我?我还跑后山哭了。其实我是因为你们说的那句‘你和我们不一样’,觉得自己就是走后门进去的,又丢人又差劲……” “关唯——”何景阳一脸诧异,走到关唯对面,诚恳地看着他:“对不起。我要知道那句话能让你那么难受,打死我也不说。现在我跟你道歉,以后,这几个字我也不会再说了。” 关唯听着险些感动哭了,可是一抬眼看见眼前这个道歉的人,上衣披在身上也不扣,全靠俩手拢着,里面还光着,倒象个中年老男人的作派,就差嘴角叨根烟了,不由笑了,“你这流里流气的,有你这种道歉法嘛!” “诶?我刚没披衣服你还摸我,我披上反倒流里流气了!你这是非观……”何景阳叫屈,“还有,那学生会那男的说你也没生气,凭啥我说你就要哭?” “……小何儿啊,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我以为自己差劲透了,都想让我妈给领回云州来。但是后来……哎呀,你这一搅和我都不想往深里说了。反正吧,人谁没个傻的时候?别那样儿想自己,总会成长起来的,将来咱们都会好的。”关唯心累,他象征性地拍拍何景阳的肩膀,想赶快草率地结束这场深奥的谈话。 因为眼前这人一身结实的肌肉和胸前两点嫣红实在太讨厌,总往他眼里扎,扎得他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道理我懂。但是为啥你不生人家的气,就生我的?”何景阳还在纠结。 “道理你懂有个屁用。这么简单的事看不明白吗?因为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在意的是你这么说!”关唯一急冒了句脏话。 “啊……哈……这个,好象情话啊。”何景阳挠挠头,一双眼四下乱瞟,不时斜关唯一眼。 “象情话?那你赶快学了说给人家去听!”关唯迅速跳上床,一抖被子钻了进去,连头蒙起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29 。 “哎你看,这回不是我提的……那谁啊!”何景阳也赶快跟着爬上去,盖好自己的被子躺着。 幸亏是晚上,不然丢死人了。关唯暗想,脸烫得要烧起来了,怎么忽然冒出那么一句? “关唯——”“何景阳——” …… “说啊!” “哦,你们家被子真香。明天问问你妈用啥洗的,我也让我妈……” “一个大老爷们儿,弄那么香干啥?” …… “你干嘛又不说话?” “你给自己弄那么香,我问问你都不让。哦,你不是大老爷们儿,你是乖小唯~~~”何景阳学着关妈的语气叫关唯,气得关唯隔着被子揍他,俩人打闹起来,刚刚那点儿尴尬才算化解了。 “你刚刚叫我干嘛?” “想起你下午说的话么,你在青中那么腼腆,咋回了云州说话那么飒?” “怎么飒了?” “就那个色啊,裸体啊……哦,刚刚还说脏话~” “这个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在青中那是一开始和你们都不熟,端着呢,然后你们就先入为主了。再说朱保平从小学油画的,以前就见他临摹各种人体,老给我们叨叨,在他面前随便惯了。”关唯忽然想起何景阳下午那个窘迫劲儿,还挺可爱的,不由笑了。 “那,你也看过?” “咳,你也能看。到图书馆或者书店,就找那些鲁本斯啊波提切利啊什么什么的画册,我反正不觉得美。一个个肉乎乎白花花的,看着腻。” “哎哟,下午书店白去了。”沉默半晌,何景阳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关唯“呸”道:“那家书店没有,都是教辅!下回介绍你跟刘泉认识,臭味相投一个德性!” 何景阳没回嘴,其实他想问的是,关唯是不是高二完了就会离开青中,可刚想张嘴就想哭,好象他努力想要离开的那个世界,和他自己一起要被关唯抛弃似的难受。 他甚至有些后悔问关唯要了张照片,隐隐约约有一种要离别的寓意。 不问了,反正还早着呢。 躺了没一会儿,关唯又闹腾了:“何景阳,去关灯。” “哦。”何景阳乖乖起床,却走到窗前掀起窗帘往外看。 “你干嘛~~”关唯等了半天不见灯灭,以为他看什么稀罕的,也跟着过来。 “看雪还下不,再下我怕明天走不成了。”何景阳贴着玻璃使劲儿看了半天,“好象是不下了。”一回头却险些撞上近在咫尺的关唯,莹白的脸上一双雾气蒙蒙的眼,因为微抬着头看他,薄翘的红唇半张半掩。 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何景阳笑了,“关唯,你再这么看我我可把持不住了。你说你这么好看,咱俩刚聊那么劲爆的话题,而且我还没跟人亲过嘴儿呢~~” “滚~”关唯臊红了脸躲开,“你当小混子那会儿也没亲过?” “天地良心,真没有!那会儿光顾打架了。”何景阳扳着关唯的肩头推着他往回走,“你也不怕冻感冒了,跟着我跑什么呀,吓我这一大跳。” 关唯顺手关了灯,俩人摸黑躺好,拉拉杂杂地闲扯了一阵儿,各自睡去。 睡到半夜暖气就不太行了,关唯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被子不够暖和,身边却有个热源,本能地靠了过去。早上醒来,惊愕地发现自己窝在何景阳怀里,手还搭在这人腰上,胸前两点赫然立在眼前,说不出的尴尬惊慌,耳根一热,下意识地闭眼装睡。 “哈,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半夜使劲往我这儿钻。”头顶忽然响起何景阳的声音,“快挪挪地儿,我胳膊都麻了。” 关唯赶快一卷被子滚回自己那边去,恼怒地喊“别!说!话!” 何景阳果真不再说话,直到关唯忍不住伸出脑袋来一探究竟,才发现自己裹走的是两张被子,这人正两眼发直,光着上身平躺着一动不动。 “何景阳?”关唯低低地叫。 “嘘——升旗了。”何景阳一本正经地举起一根手指按到关唯嘴上。 “哪儿呢?我怎么没听到?”关唯拍开他的爪子爬起来疑惑地问。 “这儿——”何景阳坏笑着指指下身,薄薄的睡裤被顶得挺了老高……关唯赶快把被子往他身上一扔。 “咝——你可轻点儿,我这正等降旗呢,你要再来这么一下我肯定给你弄裤子里,你不嫌嗝应啊。”何景阳半是埋怨半是调侃,关唯不理他,径直起身去洗漱。 第18章 我喜欢他 关妈给俩人做好早饭留了张纸条就上班去了,关爸也不在家。 俩人正吃早饭,赵师兄打来电话问关唯家的地址,说自己一会儿就到。 何景阳正好咬了一大口芝麻馅儿的汤圆,占了满嘴,没法接电话,就听关唯有条不紊地说好接头地点,问好车型车号车的颜色,临挂电话还彬彬有礼地叮嘱一声“昨晚下雪了,路滑,赵师兄您小心开车。”跟个小大人儿似的。 好不容易咽下那口汤圆,何景阳憋笑憋得要内伤了:“关唯麻烦你告告我,我家车号多少啊?” 关唯正为自己的得体周到洋洋得意,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根本没必要问车型车号什么的,简直要被自己蠢哭。 关键是对方还一板一眼地回答了! 这个赵师兄! 何景阳家的车是辆蓝色微型货车,买了好几年,猛看一眼又旧又破。关唯看着何景阳爬进副驾,摇下玻璃叫他赶快回家去,忽然有点儿“风萧萧兮车好烂,壮士一去兮挺可怜”的惆怅,不舍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正经问题:“你初几返校?” 青中正式返校是正月十七,因为正月十四到十六,十里八乡都要闹秧歌,学生娃是最受欢迎的群众演员。但高三学生是初六返校,毕竟他们的时间更宝贵。其他年级自由。 依着何景阳,别说正月十七,正月二十七都不想去。但关唯站在车下仰起小脸来看着他,一双眼里汪着满满的期待和不舍,他就受不了了,“你初几我就初几。” “好!”关唯得了一个承诺,满心欢喜,这才挥挥手放小破车走了。 只是回家后才想起竟然没问何景阳家的电话,懊恼了半天,看来只好等他打过来了。 午饭过后,雪又飘起来了,一直下到晚上。 关唯下午陪关妈采办年货,有些着凉。关妈非让他喝了姜汤早早躺下,说是捂一身汗就好了,结果浑身燥热却怎么都睡不着。 来回打了两个滚儿,关唯意识到随手换上的这条睡裤,是何景阳昨晚穿过的,陡然想起早上那家伙坏笑着说“升旗了”的样子。 自己那里现在正挨着他曾经“升旗”的地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令关唯心跳慢慢加速,不单是面红耳赤,双手都有些发烫。 而那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0 些不安份的细胞们,忽然掉头往自己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招呼关唯:“来呀,快来呀~” 于是关唯的手不听使唤地握下去,隔着睡裤轻抚,但是不够,它们还在叫喊,一副“你要不给我们就起义”的样子。 半惊半吓中,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没有人告诉过他第一次给自己应该怎么做,也许就是这样吧?一切顺其自然,取悦自己,它想要什么就给它什么。 虽然屋里一片漆黑,关唯还是连头埋在了被子里,轻轻喘息着,手下情不自禁越来越用力。第一次自渎的惶惑紧张,令他很快就全身颤栗,最终伴随着难以压制的□□声,释放在手里。 闭眼体会着狂潮般的快感冲击的瞬间,关唯忽然有一种荒谬的错觉,一睁眼就会回到今天早上,倚在那个人怀里,胸前的嫣红两点近在咫尺,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迎上去啮咬吮舔。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狂欢才终于肯 偃旗息鼓。窗外的路灯也灭了,关唯在一片黑暗中慢慢睁开眼,脑海里走马灯般一遍遍过着那个名字,用尽全身力气,才强迫自己没有叫出来。 雪想必是越下越大了,静夜里仿佛能听到它们簌簌落下,路过他的窗台,有的停留,有的继续,丝毫不在意隔着一层玻璃和一层窗帘的屋内,有个少年的心里,有火正熠熠燃烧,热度足以把他自己和它们全都融掉。 是啊,就算五脏六腑烧成灰烬,他也只敢藏在心里,一点火星都不会冒出来,和它们有什么关系呢? 关妈一早看到儿子晾在卫生间的内裤和睡裤,急里忙慌叫醒关爸,这样那样一说,关爸笑了,“儿子成人这是好事儿啊,你慌个什么劲儿?” “我不是怕他……老那啥,影响学习吗?你说再给咱找个对象回来,那就完了!” “完不了,自家儿子自己心里得有数。小唯是那么随便的孩子吗?”关爸聊完继续睡觉,关妈不让。 关大志只好答应老婆瞅着合适的时候和关唯聊聊这些男人之间的那些事儿,关妈这才放过他。自己就忐忑地坐在客厅里,看着关唯开门上厕所洗脸刷牙,然后打个大呵欠,懒洋洋地问:“妈妈,早饭吃什么?” 嗯,还是那个迷迷瞪瞪的乖宝宝,不象个那什么欲熏心的小色鬼。关妈这才放下心,赶快进了厨房。 吃了早饭,关妈要去奶奶家炖各种肉,给关爸和关唯安排了一堆收拾整理的事,沙发往左茶几往右之类的,又给关爸使眼色,让他记着答应自己的事……反正用关爸的话来说:“不动也行,就是看咱俩闲着她难受。” 爷俩忙乎完之后,关爸要和儿子谈谈心。关爸言简意赅,全部意思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刘泉那个流氓常说的“小撸怡情大撸伤身”。 然后说起妈妈担心他早恋的问题,关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爸,您别瞎操心了,我不找会女朋友的,我们班就没几个女生,要找估计也只能找到男的。” “混账!”关爸忽然一拍茶几大吼一声,吓得关唯差点儿坐地上。“什么男的!”关爸瞅瞅四周压低嗓音怒喝,仿佛这个屋里还有个除他俩之外的第三个人,怕被听了去,“那是同性恋!你身边儿要有男生这样,你赶快离他远远的!一句话都不要和他说!” 想了想,又拧着眉头盯着关唯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同学是不是有这种人?” “爸,你吓死我了。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和您随便开了个玩笑……”关唯吓得心都炸成好几瓣,半天收不拢。 “你还吓死你老子了!你好好学习别沾那些歪门邪道,不行下学期还是让你妈接你回来吧。”关爸意犹未尽地又看他一眼,“成绩再好风气不正也不行。” 同性恋吗?关唯倒不是第一次听说,朱保平他们画室就有,可他从没和自己联系起来过,我才不是呢——他恼怒地和自己说。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又一次在夜深人静时战战兢兢地把手探下去,可是脑海里自然而然就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伸出手和他说“你好”,皱着眉头生气,歪着脑袋笑,坐在小板凳上给他往火钳子上裹绝缘胶带,一边打瞌睡一边给他推肚子,笑着问他“你看看傻不傻”,背着他在路上疯跑,扳着他的肩膀叫他关唯,诚恳地站在对面和他说“对不起”,两条长腿跨坐在他身上,一只手顺着腰抚上去,诞着脸感叹“真细啊”……那些讨厌的细胞啊,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坐着看他放电影儿,忽然出现两条大长腿裹在薄薄的睡裤里的镜头,立刻就坐不住了,推着搡着奔向那里。 它们已经驾轻就熟,不待关唯有所动作,便兀自立了起来。 看来似乎不仅仅是大长腿的问题了——关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一次关唯没敢再弄到衣服上,他小心翼翼地领着自己斗志昂扬的小兄弟摸黑溜进卫生间,一边紧张地听着爸妈那屋有没有开门声有没有人出来,一边在压抑的□□中,再一次体验到狂潮袭来,又裹挟着他的全部理智而去,只留下满心惊惶和一地狼籍。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求证无果反而近乎坐实的疯狂体验,让他害怕天黑,害怕上床睡觉,害怕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名字。 然而那个人竟然进了梦里,一双墨黑的眼定定地看过来,一边帮他□□一边笑着说:“小唯,你可真是小啊,看着就软软的一小团,心都化了。” 早上醒来,再一次感受到股间滑腻的关唯痛苦哀号——要死了,他想。同性恋?就是大人说的二刈子吧?可那样的人都是女里女气,小碎步扭扭捏捏啊。如果他是,黄晋他们能跟他一起玩儿到大,都不管管吗?何景阳能拿他当好朋友,都不嫌弃吗?还有赵炳才……他就算了,反正他屁也不懂。李杰……关唯心里忽然一动,想起李杰有时候看着他和何景阳勾肩搭背或者开玩笑时,忽然就会板起脸的样子。 难道他也喜欢何景阳?还是说他看出来我喜欢何景阳?可我自己也都不确定呢——关唯越想越乱,直想冲到青城找到李杰问问。 可是,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是或者不是,都改变不了他对一个男生有这种反应的事实。 不如去问问朱保平,好歹他还认识俩呢。 “妈妈,我这几天老做噩梦,害怕,今晚想在大屋睡”,某个晚上吃过饭,他径直走过爸妈身边,进了大屋趴到床上。 那个屋里一定关着另一个关唯,只要自己一走进去,它就会附身上来,变成那个做梦都在想着那事儿的关唯。我才不要!他赌气地想。 关爸看看儿子,低声对关妈说:“学习压力大,累着了!回家一下放松,情绪不适应!看这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1 几天脸色都不好,你别老支使孩子干活儿。” 关妈一听也是,心疼得不得了,给他脱了拖欠鞋盖上被子,又坐在床边轻轻陪着他,象小时候那样,哼着不知道什么曲子,直到他睡踏实。 睡到天亮才醒的关唯,□□干净一觉无梦,难得的神清气爽。 关妈在厨房忙碌,关爸开着收音机听早间新闻,屋里浅浅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哪儿都是干净明亮喜迎春节的新气象。 看,我可以克制,可以不想,可以不要——关唯一边鼓励自己一边赖在床上不想起,就想这么暖暖和和象个婴儿似地一直睡到过年。 也许一过年,一开学,忙了起来就都忘了,就象昨天晚上一样,忘得干干净净,忘到过去的那一年里去。 第19章 要露馅了 束水镇的年,格外喜庆热闹。 本来就是个千年小镇,青砖老树古意盎然,加之镇子里绝大多数老院子都保存得很完整,街道又划分得齐整分明,近几年被外出上学的年轻人一宣传,带了同学朋友来过年,街上多了许多外乡人,带动着小店铺生意都好了起来。 何景阳刚进镇子就遇了几个正逛街的小伙伴,于是把行李扔到朋友家店里,相跟上一起买新衣服、买花炮、理发……还有人买了新摩托,非要叫他去见识见识,疯了一天才往家走。 何家左邻右舍一向处得融洽,都是好几代的交情,办年货煮肉蒸馍炸油糕,也喜欢搭伙一起。何家又因为开着汽修店,财力比别家都好些,便主动邀大家都在自己家里做,无非就是多烧些柴火多做几桌饭的事儿,更何况何老板一向认为人气旺了,财运才更旺。 何景阳一进院门,就招来婶子阿姨们一阵夸奖,又长高了又长帅了还去了青中往后肯定是个大学生将来到大城市工作再领回个城里的漂亮媳妇儿生个白胖小子……何景阳四下里答应着,一张脸都要笑酸了,才进了屋。 何妈身体不好,何家就一个儿子,所以比大多数小伙伴幸运的是,他打小就拥有自己的一个小房间。现在,这小屋里火炉早已烧得旺起来,何景阳把外衣一脱,舒服地在床上摊成一坨饼,打算先睡一会儿。 躺着躺着,忽然想起返校的问题,有些犯难。一边是小伙伴们下午逛街时就已经排满了从初一到十五的各种玩儿法,一边是关唯满怀期待的小眼神儿。 “何景阳,你tm要是敢因为去了青中就瞧不起我们,你就等死吧!”——他脑补了一下小伙伴们的愤懑程度,觉得可以接受。如果不是还想着给自己的贪玩留个余地,恨不能立刻就打给关唯,问问他想初几走。 想象着那家伙接起电话来一脸茫然——“啊?我还没想好呢~~~”就觉得好玩儿极了,何景阳嘿嘿笑了起来,把进屋喊他吃饭的妈妈吓一跳:“发的什么疯?不开灯一个人躺着还乐?” 为了能在年三十儿陪朱保平熬年,关唯和黄晋年前分别都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比如东奔西跑帮忙家里干这干那,比如俩人没事干就在关妈或陈老师面前通电话聊聊配平方程式聊聊安培力聊聊指数函数对数函数,比如撺掇两家大人除夕夜凑一桌打麻将,甚至还有对朱保平他爹的控诉和对他本人凄凉孤单的同情……以至于关妈都打算邀请朱保平来吃年夜饭,但被婉拒了,说要在家等他爸的电话。 至于刘泉,他们家里三个大小伙子,除夕晚上少一个,还真不算是个事儿。 三十儿晚上天将擦黑,刘泉来叫关唯和黄晋,三个人坐公交去朱保平家。路上,刘泉隐隐约约表现出“我有一个秘密但我就是不说”的贱劲儿,俩人不约而同地以“然而我们并不稀罕”作了回应。 到了朱保平家,朱保平忙着吃关唯给他带的年夜饭,刘泉忙着接录像机,关唯忙着摆放零食,黄晋忙着翻朱保平借回来的带子。 折腾完了,几个人讨论要不要先看看春晚。朱保平果断否决,理由是他年年过年都冷清,见不得别人那么热闹,要哭。 于是大家开始看不那么热闹的《射雕英雄传》。 然而看着看着,朱保平还是哭了。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神经。 “你们说,他从那么小一个孩子,就跟着完颜洪烈蜜罐子里长大,被人当小王爷捧着。他妈除了睹物思旧人成天哭哭啼啼就没见陪过儿子。忽然又来了个爹,见都没见过,人人都要让他相认。他不认就是背祖离宗,他要认却又没人教他怎么可以坦然地昧了良心负了养恩。完颜洪烈在别人眼里再坏再恶,对完颜康却是最好的。他能怎么选呢?他怎么选都是个悲剧——”朱保平声泪俱下。 众人这才明白他是为了杨康难过。 刘泉起身换了《绝代双骄》,结果没一会儿就看到苗侨伟出场,生怕朱保平又哭,还好没过多久江枫就死了。 后来才知道,朱保平他妈听说奶奶没了,又逢儿子高三,有心思接过去,趁着寒假找人办转学,也不耽误开学上课,回家还能给他做口热饭。 他爸本来十万个不舍得,但朱保平他妈把兄弟姐妹都骚扰到了,逐个给他打电话说这事儿,再结合现实也觉得儿子高三生活质量更重要,所以让他自己考虑。 “我不去。”朱保平恨恨地说。父母离婚时他还小,成天见不着爸爸也就算了,某天放学回家,连妈也没了。之后多半时间都一直跟着奶奶。 虽说叔叔姑姑也疼他,又怎么能替代亲妈。知道她再婚了,知道她也在云州,知道她又生孩子了,但从来不敢奢望她还能给他做口热饭吃。 “以前也羡慕人家家里有个妈妈,以为是我和我爸不好,所以我妈不要我们了,才和别人再去重生一个孩子,特别自卑。后来认识了我爸的朋友们,又有了你们,才知道我俩在别人眼里也没差到哪里去。尤其是我爸,我以前都不知道他那么棒,有那么多人想跟着他学摄影,有那么多地方请他去。可是你们不知道走出那段日子的这个过程,太tm难了。”朱保平泪雨滂沱。 三个人都想起小时候,朱保平总是想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儿,但又格外敏感胆小。不管遇到什么事,刘泉一瞪眼他就吓得不敢往前走,黄晋一生气,他张嘴就是“我错了”,幸好画得一手好画把小关唯迷得不行,而那俩又是从小就宠着关唯的,这才没被这哥仨抛弃。 后来他爸买了这套房子,把单位的公房交了回去。虽然不常在一起玩儿了,但朱保平走了个艺术特长,轻轻松松进了云州实中,还在一个学校,反而才更懂得珍惜,几个人的情谊也越发牢固起来。 黄晋把又开始飙泪的朱保平揽到怀里,轻拍他的后背,“那就别去。要说高考什么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因为爹妈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2 顾不上就管理不了自己的生活和学业,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朱保平哽咽着坐直了,关唯赶快递过纸巾去让他擦鼻涕。 “知道就别哭了,你看你这鼻涕有一半都抹我身上了——新买的毛衫,啧!”黄晋嫌弃地推他,朱保平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哭了是吧?那我要宣布个事儿啊。”一直沉默的刘泉大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欣喜:“我有对象了。” 黄晋:“你爸不抽你呀?” 关唯:“马上高三了你找对象干嘛?” 朱保平:“到哪一步啦?” 刘泉纳闷儿地看着他们三个:“就都不问问我找的是谁?” “那是谁呀?”朱保平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八卦马上就精神起来。 “……算了,真没劲。告你们吧,是张艺丹。没到哪一步……” “拉手没?亲嘴儿了?打□□是不是净想着人家了?老实交代还干什么了?”朱保平坏笑着凑过去。 “啧,我就陪人家上下学,公交车上占个座儿什么的,让你说的跟小流氓似的!”刘泉嚷嚷一句,把矛头转向关唯:“小唯,你那地方呆着怎么样啊?有没有女生给你写情书?” “没有,都特别刻苦。”关唯被“打□□都想着人家了”吓了一跳,回过神儿把自己在青中的情况大致一说,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才换来班里第11名,几个人都感慨万千,说真不容易。 尤其是关唯的舍友们,个个又仗义又热情,而且对他还那么好,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结识一下。 黄晋听到“公交”和“舍友”俩词儿,想起件事:“关唯,送你回云州的青中那个朋友,何景阳是吧?” “啊,是。”继“打□□”之后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关唯的心漏跳了好几拍,险些没接上话。 “你俩关系挺铁啊?” “嗯,他和我的床铺就挨着,座位也是前后桌。” “哦,怪不得呢。我看他也是挺护着你的样子。” 很普通的一句话,刘泉却听出点儿醋味来,“什么意思?怎么个挺护着?比咱们都护吗?” “刚刚咱们仨一起上的公交,人多吧?你和关唯在前边儿,我在后面看着,你俩一左一右往开挤。上了车也是咱仨挨着挤着站一排,对不?” “然后呢?”刘泉一脸迷茫。 “那天去朱保平画室,也是坐公交,何景阳是这么着上的车——”黄晋拉着关唯站起来,把他环在自己臂弯里,推着往前走。 “上了车是这样儿站的——”他把俩胳膊一圈,正好把关唯护在里面。 何止公交车?从青中回云州,一路上何景阳都是这么护着自己的啊——关唯回想一下,没觉得特别奇怪,谁让他个头儿比自己高呢,身板儿比自己壮呢?只是经黄晋这么一比划,似乎确实有些太拿自己当小孩儿了。 朱保平却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半调侃半奇怪地问:“你同学不会是……喜欢你吧?” 关唯本就被黄晋的前情回放弄得尴尬紧张,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觉得这次心不是要漏跳几拍,是真得不打算跳了,正慢慢鼓成一个大球,随时准备爆炸——“什么意思啊?”他呆呆地问。 “嗐,就男的喜欢男的呗。以前不是和你们说过么,我们画室就有一对儿……”朱保平解释。 “你说的那是同性恋吧?你们画室还有这种变态?”刘泉兴致勃勃。 “啊。别那样说人家吧,人家两个自己挺好的,又不碍着我们什么事儿,再说人家专业课在画室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朱保平不满意刘泉说自己同学不好。 “切,关唯,你那同学没这个癖好吧?”刘泉转向关唯。 “他才不是呢!”关唯被“变态”二字吓了一跳,赶快给何景阳开脱。 “你知道他不是?他家哪的啊,特地送你回云州?我对张艺丹都没这么上心。他有没摸过你啊什么的?”刘泉一边拆开一块巧克力,一边随口胡诌了一大串问题。 “他真不是,他有喜欢的女生呢,叫赵清。”关唯心里开始乱了,感觉赵清作为盾牌好象也不是特别好使。 “他自己告你的啊?兴许是个幌子呢?”刘泉掰了一块巧克力递给关唯,继续诌。 “你别乱说了!他不是!他肯定不是!”想到何景阳被人误会,而自己其实才是那个该被怀疑的人,关唯终于端不住,方寸大乱,大声叫了起来。 黄晋被关唯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小唯~~我就是觉得奇怪,所以问问。在青中有人能待你这么周到,我们也高兴啊。要是你觉得冒犯了何景阳,我给你道歉。” “对对对,不过就算遇到种人也不用害怕,他们其实挺可怜的,喜欢个人也不敢说出来,估计就敢偷偷摸摸的。这也怪你妈,把你生这么好看……你放心,只要他不招惹你,我们肯定不会把他怎么地。”刘泉也赶快表态。 “我也就顺嘴一说,不是当真的,我也挺喜欢他,真的,我还想他给我当模特呢!”朱保平抽自己一巴掌,为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懊悔不已。 第20章 坦白从宽 “那你们说,要是那……什么……也想着男的,是不是也算变态?”关唯赌气地发问,但还是装出了一副“我就随便问问并不关心答案”的冷漠脸。 “哪什么?啊!!打□□?我不知道,我反正没想过。”刘泉嘿嘿一笑。 “咱别聊这个了。”朱保平瞅关唯状态有点儿奇怪,想岔开话题。 “你们画室不是有么,你问问。”关唯瞥一眼朱保平。 “应该算!不信就来说说你俩那种时候想得都是谁,快点儿,别装~”刘泉没有正确领会朱保平的精神,踊跃推进。 “那……也算……同性恋吗……?”关唯闭着眼靠在黄晋身上,手抵着他的毛衫,能感觉到柔软暖和,但自己却是从外到里一片冰凉。 刚才心里鼓起的大球这会儿正瘪下去,瘪成一堆破烂,想往心里最深最暗的角落里缩去。 他恨不能从胸口伸手进去,把这堆破烂拉出来扔到远得看不到的地方,自己就能和他们一样,轻松愉快地说笑了吧? 可是不行,那是他的心啊。里面裹着的东西,是藏了好几天不敢看的,不可示人亦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动一动,都怕得要命。 没人接他这句话。朱保平疑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头去看黄晋。黄晋正拿了湿毛巾擦抹毛衫上沾的不明液体,没注意到。 刘泉撕开一袋话梅,开了个新话题:“哎,张艺丹你们都认识,感觉这人怎么样儿?” “什么怎么样儿,我就是不待见她,你还能不和人家好了?我就是待见,你还能让给我?”朱保平一边说一边继续盯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3 关唯。 “屁话,我可不会因为处对象影响咱们的感情,肯定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没意义,高考一完你俩还不定咋回事。”黄晋兴致缺缺,“啥时候打算男婚女嫁再来问。” “那……要是打□□想着男的,算怎么回事?”关唯鼓起勇气,不折不挠地又一次强行把话题拐到自己这儿。感觉扔了个□□,但不确定有没有拉保险,期待有个答案,又期待人家都没听懂。 没有人接上一句话,这句总该听到了吧。 “你喜欢就行,你就想着铁臂阿童木都由你,只要你能打起来。”黄晋十分草率地回答。 刘泉挑起眉毛看着关唯一会儿,忽然一脸惊诧,大喊道:“我x,不是吧?他打□□想着你?太不要脸了~我tm抽死他!” 黄晋闻言一怔,停下手里的活去看关唯。却发现朱保平神色诡异地看着自己,先是摇摇头,又把左右手拇指竖着并在一起,指指关唯,眉头一皱脑袋一歪,黄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tm胡说什么呢!”刘泉也看明白了,猛地推了一把,朱保平没防备,一下跌坐到茶几上,满桌的零食扑了一地。 “你推我干什么?要是真的你还打他不成?”朱保平委屈地喊,刘泉可是有好几年没跟他动过手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齐齐盯着关唯。 “不是他,是我。我大概是有问题。”关唯闭了闭眼,他们在等他继续说,可是,他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真累啊! “什么问题你说说,兴许不是问题,是你想错了呢?”黄晋有点儿蒙,但还是想坚持理性一下。 “没想错,折腾我好长时间了。”关唯心一横,“我好象就是喜欢他。” “是那个何什么吗……和喜欢我,喜欢他俩,不一样么?”刘泉不喊了,改成小声发问。 “不一样……你,打□□想着张艺丹,我打□□,想着他。” “那也不一定就是,你又没啥经验,不知道该想啥……” “我知道,我也试过,想别的都没用。”关唯吃力地说完这句话,垂下眼皮不看他们。 这下屋里三个人都再明白不过了,关唯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似乎是个铁板钉钉的事实,而现在,他还把这个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 大过年的。 要不要和他们说这件事,关唯没有犹豫过,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从小到大,他们都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兄长、亲人,无话不谈。连他们都要瞒着,无论这是个秘密还是个笑话,就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种可能令关唯觉得陌生而惶恐。 可是如果告诉他们,怎么说出口?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也是象爸爸一样谈之色变避之不及呢? 他也想过,等也许哪一天开始忽然就不再为此困扰了,到时候要轻松地当个笑话一样说给他们。 然而不等他准备充足或事态发生改变,这个话题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并且聊到了这份儿上。 避而不谈或一笑带过,于他而言,都无异于刻意隐瞒。 而且,那个假想中的“也许”,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因为从分别到现在,没有一天不想他,没有一次不是念着他的名字体会着快感冲击。 一边想着他一边厌恶着自己,却在每次电话铃声响起时,都默默期待是那个人打来的,约他返校。 也许有些事,无论什么时候说都不是合适的时机,因为它本身就是个不合适,那就别挑日子了吧。 连日来的惶惑与无助,以及这种情绪后面隐秘而羞耻的快乐,还有对这种快乐索求无度的自己,都让关唯觉得疲惫至极。 他又想睡觉了,就靠在黄晋怀里,柔软的暖和的,就象在爸妈大屋里睡的那一觉,睡过去。 哪怕过年也不用醒来了,一定很舒服吧。 他不想装,也没精力装了。 “变态吗?是变态吧?”关唯机械地问了一句,不期待有人会给他答案,自嘲地笑了笑。 黄晋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看在眼里的那一点细枝末节,竟然引出这么一个意外的结果。理性坚持不下去了,呼啦啦离他而去,只剩下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听凭关唯推开他站起来,一步一步晃向门口。 “你去哪?”朱保平问。 “我——”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还是不行啊!关唯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对屋里这三个人的不舍。如果现在踏出去,是不是就是最后一次在一起了?真可惜啊,一直说要去拍张合影,一直也没去。 一只手按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去拿挂在门后面的外套,关唯感觉自己是个人形脚手架,没有血肉没有衣物,就这样袒露在空气中。四面八方的风从身体内外穿梭而过,除了冷,还是冷。 原来等待别人给一个判决就是这种感觉啊! 他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快点儿,快点儿!快推开这扇该死的门啊!外面的世界虽然是冷的、黑的,可也是他一个人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先包起来放在心里最漆黑的角落,只要别人看不到,就有时间慢慢消解,不用急着给谁一个解释、交代,不用面对那些猜疑、诧异和不解,或者,还有厌恶、嫌弃。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几个人都是一震,仿佛齐齐被从噩梦中唤醒。 “黄晋你拦着他!”朱保平迅速接起电话,“爸!过年好!对,都在,和我一起玩儿。不,我不去。不用,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行了爸,先这样儿,我这有比要不要跟那个女人走更重要的事儿等着处理。”——朱保平正要挂电话,转身看看关唯忽然心里一动。 “爸!爸你没挂吧?嗯,我这个事儿吧比较棘手,听听你的意思。”另外三人都吓了一大跳,关唯脸色都白了,急着挣开刘泉要冲过来,但朱保平冲他摆摆手,继续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嗯,他也喜欢我。对,对我挺好的。您呆会儿再表示高兴。他吧……他……他……可能和你想得有点儿不一样。不不不,未婚先孕这种蠢事儿是我能干的吗?没!怀!上!手都没拉!就是彼此有好感!哎呀爸你先听我说一句!他是个男的!” 电话那头静默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朱保平都急了:“爸您倒是说话呀,这可是长途!”电话那头“滋啦滋啦”响起来,朱保平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直点头:“嗯,嗯,成,知道了。行。别别别,我不好意思去买,哎,知道了知道了。爸,你真好,我特别想你。” 朱保平挂了电话,抬头看着三个人,俩手一摊:“我不是啊,我就为给咱们找个大人的意见听听”。 “操,你爸知道你拿这个骗他,打不死你!”刘泉拿手指他。 “没事儿,谁的命也要不了,小唯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4 别傻站了,过来坐下和你细说。”朱保平搓搓紧张的有点儿僵硬的脸,冲关唯呲牙一笑。他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倒不怕他爹打死自己,他怕的是他爹给出的反应无济于事。 还好,他爹没让他失望。 “你爸怎么说的?”刘泉一边问一边往回拽关唯,可关唯握着门把手,看黄晋还是面无表情,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急得挠肝儿抓肺的,听上去挺暴躁,如果当面说,估计得先抽我一皮带。让他急去吧,反正也够不着。不过还是说了两句有用的,一是现在年纪小,自己弄不明白是什么感情,就先放着,等过几年长大了再说;二是千万千万千万别为这个影响高考。估计这一吓,不等过完十五就回来了,哈哈!”朱保平苦中作了个乐。 “那要过几年也淡不了呢?” “你先给自己心里一个能想明白的理由,熬过眼下。至于过几年的事儿,谁知道中间发生什么。” “那万一过几年小唯淡了,他还缠着呢?” “啧,你烦不烦啊?说了先熬过眼下!”朱保平不耐烦地喊。 “不会的,他真有喜欢的女生,他还要和那个女生考到一个地方去。而且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关唯低低地说。 刘泉和朱保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口气。 “那还好那还好,你别着急,兴许就是一时好感,过阵子就真淡了,你看我现在有了张艺丹,早就忘了去年给人写情书的那个女神了……不过小唯啊,你……你是举个例子呢,还是真打过啦?”刘泉后半句压低嗓子偷偷问关唯。 “什么?”关唯脑子一片空白,忽然意识到刘泉问的是打□□,尴尬地扭头不看他,但还是不肯往回走。 “黄晋!求你了!动一动啊!”朱保平急了,他看出来了,黄晋如果不表态,关唯今晚是说什么也不会主动留下。 黄晋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上前几步把关唯的手从门把手上摘下来:“你吓着我了,我还没想明白。” 关唯被刘泉拽回沙发上坐好,黄晋蹲在他跟前看着他,又想了一阵儿,才字斟句酌地说:“这种感情归根结底是不正常的,还好现在只是……那什么,你可千万别陷进去。要不跟你妈说下学期还回来吧,天□□夕相对,没事儿也得有事儿了。” “这怎么说?他这成绩提高得这么快,没个要命的理由他妈能让回来么?”朱保平表示怀疑。 也是,“我喜欢上一个男同学了”——这个理由倒真是会要命,黄晋忽然也想打人。 “我在改,我试过了——我也害怕,可我不想瞒着你们。”对这间屋子里的温暖失而复得的体验,让关唯全身的神经猛然绷紧之后又松懈下来,再想着曾经努力过的隐忍克制和惊慌失措,越发觉得委屈,忍了半天的眼泪脱了闸,哗哗地往下流。 这么个哭法,打关唯上初中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不过都知道这一哭,那就应该是没事儿了,他要憋着不哭,心里不定谋着什么,那才麻烦呢。 黄晋满心感慨,又把关唯抱在怀里,象哄朱保平一样拍着他的背,心疼自己这件新毛衫——这一晚上又是鼻涕又是泪,哎! 第21章 我爱你们 “天际一片云,生不了根,但我偏要与它接近……”电视里忽然传出的粤语男声,提醒他们《绝代双骄》又演完一集了,关唯情绪仍是低沉。 黄晋摸着他的双手冰凉,拿毛毯把人裹住,一口一口灌他喝热水,一边听他断断续续讲何景阳对他怎么好,赵炳才对他怎么好,李杰对他怎么好,别的舍友对他怎么好——这种种好之间,难道真有一个区别吗?为什么偏偏是他而不是别人?还有那个梦,梦里,一棵棵白杨树的眼睛从背后看着自己,看得他心生寒意。 如果没有他,自己是不是会喜欢上另一个男的,就象朱保平的画室同学那样儿——只是这个设想把关唯自己都吓得清醒了。 而他所提出的这些疑问,远远超出了高二学生黄晋的知识储备,没有办法解答。 气氛慢慢缓和起来,朱保平甚至听到半中间还插了一句:“哎,你这个梦很有感觉,我得画一个~~~” 打从黄晋有记忆开始,关唯就跟着他和刘泉玩儿。虽然年纪一般大年级一般高,但黄晋心里关唯就是一个小弟弟。一是关唯长得过于粉嫩,二是黄晋从小就老气横秋。用关妈的话讲,比别人家孩子多怀了五年。 从怎么弹玻璃球怎么滚铁环,到怎么包书皮怎么打小蜜蜂,再到带着他偷看录像带,刘泉甚至还带着他打过架——难道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教他怎么找女朋友,他就找个男的回来?而且如果不是无意中聊到,他还不一定肯说,这要藏着掖着,得是多大的事啊! 惊吓过后,黄晋大有一种“儿大不由娘”的惆怅,同时又有及时发现的庆幸。 “你做得没错,是该让我们知道。”黄晋叹一口气,轻轻地说。 心里却默默想着,万一,万一关唯陷进去,就是断不了,忘不了呢?或者断了忘了这个,又换了另一个呢?我们知道了没关系,别人呢? 没人顾得上花无缺和小鱼儿与这江湖之间的爱恨情仇,也没人起身去换带,录像机寂寞地循环播着固定的那几集,刘泉和朱保平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扯: “你说,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张艺丹?我还想知道我爸为啥喜欢一台相机胜过喜欢他老婆。” “这我知道,从你妈这儿看到的风景不如从相机里看到的丰富多彩。而且我也没多喜欢她,要是选择和谁一起玩儿,我肯定选你们。”刘泉边说边看一眼黄晋,生怕继“小唯喜欢男人而且还是别的男人”之后,“刘泉要和张艺丹玩儿”也能刺激到他。 “你意思是说那个何景阳比咱们给小唯的都多?你看,我就说他妈不该把他下放,不定受的什么制,人家对他好一点儿,就沦陷了。” 关唯自嘲地一笑,是吗?不是吧。他没觉得自己受制吃苦,但他似乎的确是沦陷了。 “你见过是吧?他有我帅没?为啥我跟关唯这么多年感情,他倒先喜欢上他了?”刘泉不服。 “没可比性。好比你就算喜欢女生,也不可能随便给你一个就动心啊。” “那……你说,小唯有没可能是喜欢比较阳刚点儿的女的?可惜一直没遇上,所以就找个男的寄托一下?” “你这意思,给你个象张艺丹的男的,你也能接受?” “你怎么老挤兑我啊?就你懂是吧!”刘泉恼了。 “行了不挤兑你,我也不懂。要不改天借带子回来学习学习。” “精虫上脑了吧你?俩男的能干啥谁不知道啊?没胸没屁股的学习个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5 屁?” “你才懂个屁。我爸刚还让我去买那东西呢!就我们画室那俩,听住宿舍的人说……”朱保平凑到刘泉耳朵边上低低地说,一边偷瞄关唯一眼。这人枕着黄晋的腿,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也不知道是醒着是睡了。 刘泉听着听着,一口汽水喷了满桌,狂咳不停,还要挣扎着追问“真的啊?你问问清楚,要是俩男的在一起都那样儿,小唯可绝对不能……” 黄晋反应过来他俩在说什么,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刘泉模样也不是什么好话,瞪了一眼,警示他们闭嘴。 年夜饭刚吃过,就有人来叫何景阳一起去炸“旺火”。 束水镇的风俗,临街的院子,年前就在各家院门外面用最好的精煤块垒起一座宝塔形状的煤堆,塔肚子里塞着柴禾,年三十儿晚上点起来,整个镇子随处可见红彤彤的喜气。 这帮半大小子连春晚都不看,一吃过饭就满镇晃悠着,兜里揣盒火柴,一只手拿根烟一只手拿一挂炮仗,路过谁家炸谁家。遇到还没点着的火堆,还要体贴地替人家点着了,好等呆会儿返回来燃得旺了再炸。 好好的宝塔一炸就歪,但没人和他们较真儿,大过年图个热闹喜庆,再说这一帮子年轻人说笑吵闹着,也显着人气儿旺,如果有的人家的旺火堆直到年初一早上还没被人炸歪,那可就有点儿尴尬了。 所以有人甚至守在门口,等他们过来了还要散点儿糖果点心。 关唯在朱保平家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何景阳一边吸溜冻得红通通的鼻子,一边从小伙伴们手里搜罗一种硬糖。 这种糖是透明的,红红绿绿好多种颜色,造型也别致,有小猫小狗小兔子,还有憨态可掬的孙悟空猪八戒,虽然线条简朴,但神态灵动,关唯肯定喜欢。 这糖他们在镇上买年货没见过,有人说是年前的集会上外地人卖的,正好别人散给他们了。何景阳也不说自己干什么用,反正挨个逼着别人把手里的都给了自己,凑了十来个,小心翼翼地装好。 “是给对象的吧?”有人揶揄他。 “还是那个赵清吗?到底追上没?”何景阳当初一路追着赵清上了青中,在他们之间可不是秘密。 “早不想了。青中可严了,找对象就撵回原高中了。你们也别给人家瞎传。”何景阳顿了一下,看着伙伴们不置可否的表情,又跟了一句:“我这水平也考不出去,再要追人家,就成笑话了。” 众人这才露出一副“我就知道呵呵呵”的表情,继续欢快地炸“旺火”。 四个人睡到第二天快到中午,才被关妈的电话吵醒。 这件事说了出来,关唯的心思终于不那么压抑沉重,胸口的重石全都被摞起来摆到一旁,虽然仍是岌岌可危,但只要不伸手去碰,没人会知道有多危险。 刘泉要跟爹妈回老家。朱保平打算疯狂地走亲戚,叔叔姑姑挨家窜,哭穷装可怜,他要在开学之前大肆收敛数目可观的压岁钱,好在高三集训时,去外地投奔个牛逼的画室。 马上就要分开好长时间了,在关唯提议下大家去拍了张合影。 从照相馆出来,几个人分手,黄晋认真地看着众人说:“这事我可能永远没办法接受,但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一定站小唯这边儿。” “我也是,哪怕你忽然改了主意要喜欢我——”刘泉话没说完就招来朱保平一脚。 “有一个你还不嫌乱啊?我反正是劝你当断则断。暧昧着也不是个解决办法,你要为这影响了高考,一辈子呆在云州,更有你受的。我们画室那俩就商量好了,将来一起考出去,不是上海就是北京。”朱保平一副老成持重的口吻,“来吧,都加个油,再见就是暑假了。”想想又加了一句:“我爱你们。” 风虽凛冽,心里却是暖的。四个人微笑着在街头击掌告别。 到了楼下分手,黄晋对关唯说:“昨晚上没及时挡着你,是我错了。可你还是要记着那个事儿,要断了,更别让他自己知道,懂吧?他可不是我们,万一给你传出去,那可真是……” “我知道。”我也爱你们——关唯心里默念一遍,用力点了点头。 初一早上被鞭炮炸醒,各家都开始迎来送往,屋里院子里热闹成一片。何景阳想起了关唯,这可是自己交得头一个需要打电话拜年的好朋友。 可如果他们真得陪朱保平熬年,一定不在自己家吧。上午打电话他如果不在,下午不好再打一次,一天拜两回年不合适吧?这么一想,就忍到下午才拨通念了一天的那个号码。 电话是关妈接起来的,先是一通寒暄,又谢了何景阳对关唯的照顾,又邀他过年来玩儿,然后才把电话转给关唯。 “喂~~”关唯有点儿紧张,觉得笑容都假了,全然没有意识到何景阳隔着电话并看不到。 “过年好!小唯!”话筒里忽然炸出来一句,接着就是何景阳肆无忌惮的大笑。 所有的纠结和郁闷,都是自己的,和人家没关系。他还是那个站在阳光里露出一嘴大白牙笑得象条大狗似的何景阳——本来很浅显的道理,在听到何景阳笑声的这一刻才明白似的,关唯如释重负,跟着笑了,“小何儿啊,过年好!” 何景阳连说带笑,用了得有三分钟时间描述他那种稀奇古怪的糖,关唯想象不出来,什么糖能够同时满足“红红绿绿的,还有黄的蓝的,一闪一闪亮晶晶,特别象你的眼睛”这几个条件,只好放弃这个话题,又听他说一过初五就开始闹秧歌唱戏,十里八乡都有表演,要一直闹到正月十六,可热闹呢。 “那你想好初几返校了没?”关唯问。 “我随你,你要没定下来也不用急,定了再给我打电话——”何景阳叽哩呱啦说了一大串数字,关唯手忙脚乱地记下。 “你是不是不想早去呀?闹秧歌肯定比去学校有意思。”关唯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 “是啊。可是你自己去了又不会生火,跟个冰窖似的,再给感冒了。”何景阳毫不掩饰的担心,更令关唯不安。 如果他知道自己对他怀着那样的心思,恐怕就避之不及了吧?这样的关心也不可能再有了——关唯忽然想自私一回。 “我初八,初七我舅要带对象来我们家见家长。”关唯有些忐忑:“你要实在不想来也没事,我找赵大爷帮我生火就好。” “嗯,也对。那你先去,我看完红火再去。”何景阳一边说一边捂着嘴偷乐,这家伙一听自己这么说,肯定气得炸毛。 听到预料之外的答案,关唯心一沉,自私的人果然没有好下场,而他刚刚以为何景阳对自己的在意,更象自作多情。 毕竟,何景阳可是听到自己高二结束就要回云州的消息时,也没多问一句,还吃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6 了个苹果呢。 “好,知道了,那开学见吧。再见啊何景阳~”他飞快地扣了电话,却在扣下去的瞬间听见何景阳又说了句什么,忽然怕何景阳再打进来,故意没放好。 就这样吧!从现在开始,学着没有何景阳,不接受他的好意,不要总想着去麻烦他——慢慢就会淡了吧? 关唯给自己不放好电话的行为找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借口,却什么事都做不到心里去。 春晚重播无聊屋里人声嘈杂吃个零食偏偏还是核桃仁儿……最后他无奈地走过去把电话摆正放好,却再没响起来。 “赵师兄逛集,给我买了条链子玩儿,你猜……”何景阳这儿偷着乐完,正要说第三件事,却发现电话竟然断了,又怎么也打不进去,暗自郁闷半天,猜测是关唯有朋友在一起玩儿,着急叫他呢,慌得电话都没放好。 脸上的笑意还在,心里却乱成一锅小米粥。 也是,一个破水果糖有啥好显摆的,浪费半天时间也没说个别的话。关唯跟他的那些朋友们聊的话题,朱保平、黄晋,还有个光听说没见过的刘泉,肯定比自己有意思多了,哎,自己只能给他生个火,简直和门房赵大爷没两样。 而且,高二会考完,关唯就不在青中呆着了。他何景阳就算和赵大爷有两样,对于关唯而言,也没什么差别了。 何景阳把镀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金链子摘下来,捧着项坠子发了一会儿呆,放进了抽屉。 第22章 感情问题 门外鞭炮声声震天响得热闹,有人墩起炮架子,在外面喊他出来放二踢脚,他也懒得理,心里升起无名的惆怅——没劲,没劲透了。 直到听见张正骑着摩托车在外面吼他,何景阳才裹了大棉袄出去,把张正撵了下来,戴好头盔,自己一溜烟骑了出去。 出了镇子上了大马路,大过节的也没有什么车,何景阳忽然想疯狂一下。 他抬着头不去看仪表盘,捏着车把稳稳地把速度提上去——细碎的风从头盔缝隙中穿进来,越来越利,好象一把小刀架在脸上来回磨砺,那就让它磨去吧——何景阳满不在乎地想,沿着束水河疾驰,有个声音藏在耳罩后面,压着嗓子对他喊:“提上去!!提上去!!再提上去!!” 这条路何景阳走过无数次,步行、骑自行车、搭三轮、坐小巴,也骑摩托走过,但第一次这么漫无目的。 一开始还有些摇摆不定,到后来天色越来越晦暗,心情跟着越发沉闷,便不管不顾地一路直冲了出去。 路过矿区入口,几年前他和人打架就是从这里逃命出来;路过录像厅,几天前和朋友们一起看港片,看到半夜有人喊着要换“生活片”;路过洗头店,张正说看完“生活片”肯定有人来这里“洗头”……熟悉的地方一个个消失在身后,何景阳忽然意识到他无意中选的这个方向,通往清河镇,通往那些更为偏远、冷清的,青城县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 据说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出了青城县辖区,就能看到黄河,过了河,就是另外一个省。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想要出去的人都会选择往另一个方向走,因为那里有青城县、有云州城,还有能通往更繁华更热闹的大城市的火车站。 直到被对面来的汽车大灯晃了眼,何景阳猛然捏住车闸停下,才意识到天已经完全黑了,自己还没有开灯。 汽车路过他身边速度慢下来,司机摇下车窗吼了老长的一句脏话扬长而去。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何景阳的征程,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要往哪里去。 他想哭,刚动了这么个念头,还没找到个合适的理由,泪水就糊了满眼,路都看不见。 何景阳呆立了一会儿,直到眼里和脸上的那些湿滑冰凉都被风吹干,才调转车头往家骑去。 何伟的对象是云州本地人,长得小家碧玉,嘴挺甜。听到关唯让小舅第二天送自己去学校,心里不快,又不明说。 “何伟,那咱初八下午就看不成电影儿了,倒是晚上也行,小唯学习要紧么。小唯你们初八就开始上课了哈?真辛苦呢。”她伸手过来摸关唯的头,关唯躲开了。 关妈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把话题岔开说别的去了。直到俩人相跟上告别,才不动声色地喊何伟:“明天一早啊!你要为这样那样的事儿耽误了,你就跟楼下给我跪一天!” 我就不信了,老娘屎一把尿一把带大的亲弟弟,和你认识没几天,倒敢造反了。再说了,不过正月十五他们领导不用车,成天就呆在家里等着人们送礼呢。哪天陪你不行啊——何明莉愤愤地想。 何伟郁闷地看一眼姐夫,希望他出来圆个场,关大志笑呵呵开腔了:“是啊是啊,小唯呢这半学期进步特别大,要早早到校也是为着学习。孩子有上进心终归是好的,你是他舅,你能不支持?” 何伟这个委屈呀,还不如不多看姐夫那一眼——好嘛,这顶帽子扣的,可比楼下跪一天严重多了。 当天下午,关妈就一直在忙乎,要给儿子的那些善良友好的同学们带她能想到的,能买到的,能做出来的各种稀罕吃的。 尤其是赵炳才,听说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人还特别聪明,还肯搭上自己的时间带关唯,这样的孩子简直生出来就是为了让人心疼的——关妈特地给他额外包了个红包。 “不要?怎么能不要?他不要你把人领到门房打电话回来,妈和他说!人家教你那是人家付出劳动成果了,收到回报是理所当然的!”关唯发愁怎么能让赵炳才收下,关妈振振有辞。 “你这样儿,要是人家非不要,也别强迫。孩子还有个自尊心呢。你就把这钱买了他需要的东西,他喜欢什么呀?”关大志出主意。 “也没啥喜欢的,他不爱玩儿,就爱放空——就是瞎琢磨。我要买就只能买饭票儿了,他们的学费住宿费学校都管。”,关唯想象着自己买了一大堆饭票把赵炳才埋起来的场景,不由乐了。 第二天一早,慑于亲姐淫威的何伟果然如约而至,载着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上了路。 “舅,去年生日礼物没给我。”关唯算后帐。 “不是给你多留钱了么?你这没大没小的,昨天怎么跟你舅妈说话呢?”何伟教训外甥。 “什么舅妈呀!你才认识人家几天呢?而且我妈也不喜欢吧。真没意思,就为找个人结婚生小孩儿。”关唯想起昨天饭桌上大人们给这对未婚男女青年规划的未来一年,鄙夷地扭脸看窗外。 “小唯啊,你舅也没什么文化,从小又没爸没妈也没家底,人家姑娘肯跟我就不错了。我早结婚也给你妈了了一个大心愿,再过一年半载抱着你外甥回来看她,那才叫好日子呢。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7 ”何伟点上一枝烟,把窗户摇开一条缝儿继续念叨:“至于喜欢不喜欢的,哪能轮上你舅挑?” “别抽烟成不,熏得我毛衣都味儿了!”关唯伸手去夺他的烟。 “嗯?你还没学会抽烟?真是乖宝宝。舅十二岁就会抽了,让你妈差点儿给打死。”何伟怂恿外甥:“试试,你试试,我不告状。” 关唯犹犹豫豫地把烟凑到嘴上,忽然想起认识何景阳的头一天,他嘴角噙着几枚钉子站在那儿含怒带笑地说:“我也不抽,就是唆着个东西感觉容易进入思考的状态。” 其实这么一想,好象也没见何景阳抽过几次烟,偶尔撞上一半回,还怕自己嫌弃有味儿,赶快躲外面去。 “嘿~~~是不是想对象啦?还是喜欢的女同学?”何伟看着外甥拿着烟不抽,嘴角却慢慢弯想来,笑得温柔暧昧,八卦之心顿起。 “没有!”关唯笑脸一收,大声叫唤。 “屁没有。你舅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要不是想自己喜欢的人,能乐成这样儿?”何伟根本不信。 关唯心里一阵烦躁,往后一靠闭眼装睡。 关唯下车先去门房给赵大爷送点心,又给家里打了个平安电话。门开着,赵大爷不在。 意外的是宿舍里火竟然已经生起来了,屋里还暖和得很。关唯仔细一打量,十分失望:不是何景阳,是李杰,因为只有他的床铺是展开的。 何伟帮忙放好东西,饭都没吃就赶快往回赶,希望能来得及陪对象看晚上的电影,下午场是肯定没戏了。临走前盯着关唯问:“小唯啊,你跟舅说老实话,真不是为了对象来这么早?你看别人根本就都没来呀。” 关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何伟还是很不放心,一再叮嘱关唯千万别做傻事,这关口上要是敢谈恋爱,何明莉能撕了关唯或者那个“对象”,烦得关唯直往外推他。 出门碰见赵大爷,笑呵呵地谢了他的点心。又说这下不用操心他们屋的火了,不然李杰晚上才能回来,怕到时候就灭了。 关唯这才知道李杰也是初六就来了,但早出晚归的在城里又打上工了,不禁佩服这人的韧劲,也更纳闷他怎么就这么不爱跟家呆着? 擦抹完床板,关唯连何景阳的床铺一起铺开,就算他今天不来,也免得过几天再折腾得乌烟瘴气。收拾完已经下午了,天色昏沉,有点儿雪意。 赵大爷不放心关唯,过来给加了一次煤,屋里暖和得不象话。关唯盘腿坐在小条桌旁写新学期学习计划,渐渐有了睡意,索性躺一会儿。 何景阳到底还是没来——躺着躺着,不禁又想起这件事,虽然提醒自己答应了黄晋要断掉对这个人的奇怪的感情,就别矫情了,但心底仍有一小块抽得缩起来,抽得他鼻子发酸。 一觉醒来,还不待睁眼,便听着有人在说话,不过更象是争执。 “我说过了!我不会再说什么让谁做我女朋友之类的幼稚的话了,你爱信不信!”这是何景阳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不是说赵清这事,我说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这是李杰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杰我就不明白,你干嘛不能直说,非要我琢磨呢?住一个宿舍,我感情有没有问题你不清楚吗?” “你要不明白,那就好好想想你为了什么非要今天来。” 关唯睡不下去了,李杰好歹还压着声音,可何景阳吼成这样儿,他要再不醒那得是聋了。 俩人面对面站着,何景阳看样子刚进门,包里的东西刚掏到一半,还没收拾完。李杰倒是一脸从容淡定,瞥一眼关唯,冲着何景阳竖起一只手,表示“不说了”。 听到何景阳的声音,关唯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儿欢喜——不,欢喜大了,心花怒放。但被李杰这么一瞥,就又不那么欢喜了。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总归郁闷。 扭头看见何景阳床上摆着一个玻璃盒子,里面赫然装着十几颗红红绿绿的硬糖,关唯便拿了起来。“这就是你电话里和我说的那种糖啊?都是给我的吗?真好看!怎么还带个玻璃盒子?”关唯硬着头皮去打破这个冷得瘆人的僵局。 “嗯。盒子是我自己做的——”何景阳顿了一下,大概觉得语气转换太快,转头冲李杰说道:“杰哥,我是真不明白,你不想说,回头我慢慢琢磨,可你别板着脸了,大过年的。” 李杰鼻子里“哼”了一声,拧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饭盒,冲他俩说了句“吃饭”,先走了。 关唯长吁一口气,问何景阳怎么招惹他啦。 何景阳委屈万分地说他刚进校门就碰见李杰啦,说买了个二手自行车,俩人还欢快地交流着骑自行车和骑摩托走山路的技巧。 结果进了宿舍门一会儿就变脸了,语气很严重让他仔细想清楚自己的“感情问题”。 “感情问题吗?你没听错吧?” “没听错,进门看见你躺着,他还奇怪说你也来这么早,我就告他咱俩约好了的。”何景阳继续控诉,“然后就变脸了,我以为他说我和赵清的事了,可他说不是,我就不懂了。别管他了——你看这个盒子,我专门找玻璃店要了边角料,还有玻璃胶,我自己粘的的,漂亮不?”何景阳献宝似的捧起来等关唯夸。 “嗯,挺漂亮。你真厉害,这都能做出来。”关唯由衷地感叹,心思却转得飞快。 “那肯定,赵大爷做不了。”何景阳得意地撇撇嘴。 关唯听懂了,想起俩人那天的电话,心里有点儿小酸楚又有些小甜蜜,笑着拿肩膀顶了他一下,伸手想打开盒子拿一颗糖尝尝,结果何景阳说他没注意给四下里粘死了,打不开,仅供欣赏。 俩人傻乐了一气,相跟着去吃饭。 何景阳能有什么感情问题?要有也是我有——从食堂回宿舍的路上,何景阳眉飞色舞地说着骑摩托车的感觉有多么爽,有机会一定要带关唯也体验一下——关唯一边听他嘚瑟一边想。 按照何景阳的说法,李杰是在听到他俩约好一起来之后才不开心的,可这又是为什么?他也和何景阳一样想不明白了。 但是,他关唯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认真学习礼貌待人讲卫生讲文明,无非就是偷偷喜欢一个同学——虽然是个男的,碍着别人什么事了?只要不说出来,算什么问题?偷偷喜欢什么人,谁管得着呢?更何况这喜欢,也未必会持久——想到这里,他又释然了,紧走几步追上何景阳。 第23章 你疯了吗 虽然破天荒跟家里打了早到校学习的旗号,但何景阳完全不在状态,今天要和李杰去县城,明天要回镇上参加个聚会,忙得要死,只是晚上回宿舍睡觉这一点倒雷打不动,从来没误过。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8 关唯受了期末成绩的鼓励,白天安心复习预习,晚上那俩回来,正好把白天遇到的问题一问,皆大欢喜。 李杰都难得地夸他“看不出来你这么有韧劲”,而且鼓励他,照这个劲头,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因为他的状态属于上升期,而编外班的很多同学,已经达到了饱和,甚至可能是强弩之末。 关唯抿着嘴唇乐了好久,就为这番评价,他愿意无视李杰之前所有的冷漠和不耐烦。 如果何景阳能一直陪着,那就更好了——不过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呢?虽然李杰也在,但多数情况下,还是只有他俩,关唯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开心而满足。 青城县里有元宵节灯展,李杰和何景阳头一天就说好要去看红火,据说各个机关厂矿都参展,规模之大品种之多前所未有。本来打算带上关唯一起坐班车去,但关唯想着人山人海挤来挤去心生排斥。 何景阳同情地表示:“也对,你这个头儿也就看看别人后脑勺,算了。”于是那俩人一大早起来骑自行车去了。 正月十五雪打灯。俩人刚走不久,雪就开始下了起来,密密地一直到中午才停。关唯扛了把大扫帚,从大通铺一直到校门口扫出条路来,想着他俩的自行车如果骑回来也方便些。正扫到门房门口,赵大爷一撩门帘走出来叫他接电话。 电话是李杰打来的,说下雪路滑,他找个地方住下了,让关唯别留门。 李杰奇怪关唯怎么在门房呆着,关唯就把自己扫路的事说了,李杰这才想起何景阳来,说他在城里碰到束水镇的朋友们了,一大群呢,说不准也不回来。 中午食堂做了油糖芝麻馅儿的元宵,有炸的有煮的,关唯给何景阳一样留了五个。 吃过午饭,雪又下起来了,而且越下越大,天刚擦黑就积了厚厚一层,何景阳没回来,但也没打电话。 关唯很郁闷:他这是想不到要打个电话呢,还是正在回来的路上?越想越纠结,干脆跑到门房去和赵大爷下棋,结果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地下了两盘,两负。 赵大爷有点儿不乐意了:“小子啊!你这心思不在棋上,改天再下!”说完也不等他解释,俩手一拎,拿帆布做的棋盘把棋子儿裹一堆,塞到桌肚里去,然后开了收音机。 关唯脸红了一会儿,有心想走,可又担心赵大爷上了上了年纪容易困,睡着了,万一何景阳回来他听不到,开不了校门呢?干脆跑回去拿了套题过来,陪着赵大爷一起等。 一直到十点多,忽然听得大铁门被摇得一阵乱响。是何景阳回来了!关唯欣喜地跳起来跑出去一看,果然。 何景阳显然也被从门房里活蹦乱跳蹿出来的关唯吓了一跳,连赵大爷骂他不知道早点儿往回走都顾不上顶嘴,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呆着?” 关唯不好意思说在等他,一边含糊其辞地答“我陪赵大爷下棋来着”,一边推着他赶快往宿舍走,听着赵大爷在背后喊“早早关灯,别费电!” 进了宿舍,何景阳小心翼翼地把怀里捂着的一个小包拿出来,才忙乎着脱衣服换鞋。他赶天黑搭了辆顺风车,但因为路滑车开得特别慢,而且从国道直接走了,不路过学校,他半道下车走回来的。 鞋倒没怎么湿,只是路上雪厚,平时半个小时的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脚腕子都酸了。 “李杰还说你不一定回来了,你可真行!”关唯倒了半盆热水让何景阳泡脚,又把元宵热到炉子上,才按他的示意打开小包,露出一堆破纸,里面严严实实地裹着个深褐色的玻璃玩艺儿,象个葫芦,但只有一半,上半截是细细长长一根空心管。 何景阳把被子拖到床边靠着,脚泡在热乎乎的水里,惬意地直哼哼,听到关唯这句话,想起件事儿:“你刚是在等我吗?” “是。这东西干嘛用的啊?”关唯勉强答了一个字,顾左右而言他。 何景阳伸手接过去,放在嘴上一鼓腮帮子,“嘣儿嘣儿”地响了起来,“这叫琉璃嘎崩儿,买给你玩儿的。”何景阳演示了一会儿递给关唯,看见他都不擦一下,直接就口含着去吹,愣怔了一下,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呸——”他这儿正微妙呢,就听关唯扭头吐了一口,“何景阳你抽烟了吗!!真难闻!” “啧,我就抽了两根儿!今天碰着我朋友啦,人家都抽。还有搭人家顺风车能不给司机一根儿么?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擦……”何景阳没说完,他看见关唯的脸可疑地红了起来,赶快识相地闭嘴。 关唯恨恨地把小嘎崩儿放一边,又去翻包,翻出一本书来——“《平凡的世界》——路遥——你买的呀。” “嗯,李杰推荐的。还好我回来了,不然你白等,元宵也白留了。”何景阳抱着缸子吃着元宵,靠着被垛泡着脚,简直不能再舒服,感慨地说:“哎,幸亏没和他们住招待所儿,不然这十个元宵就吃不着了……” “你为什么不住呀?” “我就知道你肯定得等我,你自己一个人害怕吧?”何景阳扭头冲他呲牙一乐,关唯放下书又捡起那个小玻璃玩意儿吹了起来,心也象那块玻璃底儿一样,上下不定。 人在自己身边,一扭头就能看到,静静地聊天儿,没有旁人,更难得的是也没有李杰不时冷冰冰地看一眼。 就象何景阳送自己回家那晚一样,回想起来,一切似乎还是懵懂中,却又已然生发。 关唯看着何景阳的背,忽然想抱抱他——只是抱一抱,就象元旦前一天晚上那样,但却伸不出手去。 等他、担心他、给他留饭,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安心,看到他吃元宵吃得开心自己也跟着莫名愉悦,因为他在身边,门外雪夜的寒冷便成了另一个世界,玻璃嘎崩儿上的烟味其实也没有那么难闻——抛开那些许久没有光顾的生理冲动,如果只是这样静静地相处,就算暗自喜欢他,为什么要断呢? 自从意识到对何景阳的感情以来,关唯头一次想到这事的时候不再惊慌失措。 他认真考虑自己答应黄晋的“要断了,知道吧”是不是根本没有道理可言。因为,他并没做错什么。 关唯玩儿了一会儿,把琉璃嘎崩儿跟玻璃糖盒放一起,仔细收进小箱子里,才扯过被子躺倒,闷闷地说,“何景阳,刘泉找了个女朋友。” “是吗?你上元节思春,有喜欢的人了?”何景阳擦干脚倒了水,把火埋好,也迅速钻进被窝里。 “你喜欢赵清那算是早恋吧,没人拦着你吗?”关唯侧躺好面对着何景阳。 “喜欢一个人,自己还控制不了,别人怎么拦?”何景阳说得随意,关唯听得心惊。 “那你要是不想喜欢了呢?” “等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39 你不想喜欢了自然就不喜欢了呀,你要还喜欢那就是还喜欢……”何景阳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你疯了吗?” “你跟李杰说你不追赵清啦,是真的吗?”——嗯,我是疯了,关唯想。 “真的。” “你怎么想的给我说说,我想听。” “这有啥好说的?”何景阳看着关唯亮晶晶的一双眼看着自己,瞬间没有了抵抗力,“那你是听长篇啊还是中篇,还是就概括个中心思想?” “先列个大纲。”关唯笑笑。 “成,那我就拣重要节点说。我喜欢她吧,就是当时正打算改邪归正,为了给自己立个榜样,上学校光荣榜那儿站了一会儿,然后发现这个女同学眼神儿很特别,跟别人都不一样,看多了就喜欢上了。” “然后呢?” “现在可能不需要这个榜样了,所以就没当初那股心劲儿了。我不是和你说了么,就跟黄晋聊天那回,就觉得自己挺浅薄的,让人笑话。” “那你是改喜欢黄晋了么?” “嗯。你那两个朋友我都挺喜欢的。”何景阳大大咧咧地说。 可我喜欢的是你,关唯看着何景阳,说:“大纲列得不错,我想听听故事梗概。” “哎,你这得寸进尺啊。头一次跟她说喜欢她,她看我一眼,说‘滚,小混子’,我从那天起打算不混了……就觉得只要我的名字也上了光荣榜,她就喜欢我了。” “她升上束水镇高中时,我还没上光荣榜,可是进步也很大了。不知当时怎么那么厚脸皮,又去找她。她肯和我多说几句话了,说她在束水镇拼命学习,不是为了被我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小混子喜欢,就是为了被青中掐尖儿,能免学费和住宿费,还有大学第一年的学费。我那时候想的是:以后有了大本事,要疼着她,不让她因为钱委屈……”何景阳兀自说着,话音里带了一点儿自嘲的笑,却差点儿把关唯勾哭了。 关唯有点儿后悔自己起的这个话头,但又想继续听下去,最好听到他对赵清怎么心灰意懒不再挂念,万一能给自己做个参考呢——他自欺欺人地想。 “赵清到青中了,我也考到高中了,以前我可都没打算要上高中,我爸想让我上技校,结果他儿子这么争气。哈哈!她们高二放寒假那天,我借了辆自行车骑车来看她,就想告她期末考试我也上榜了。结果在门口守了一中午,她跟几个女生相跟着出来了,我没敢搭话,推着自行车一直跟到汽车站,人家几个人搭伴儿坐上小巴车走了,我才往家骑。” 何景阳吸溜一下鼻子,“回去天都黑透了,我爸打了我一顿。赵清上小巴车前,回头看我一眼,说‘汽车站门口有修自行车的’。天儿可冷呢,路上摔了一跤手套也丢了一只,可一想到赵清和我说话了,我就不觉得冷。我就觉得她这么聪明,傻起来也真可爱。她以为我推着走是因为自行车坏了。” “后来就来了青中,虽然离她近了,可又怕有人说她搞对象犯了校规,也就找过她那么三两回,你都知道的。再后来,不就慢慢觉着这事儿没劲了么。”何景阳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眼神儿很特别吗?”关唯仔细回忆,想不起赵清眼睛长什么样儿。 “也说不上来,就是有一股子稳当劲儿,在她面前就觉得自己特别幼稚。你看那红绿水果糖,琉璃嘎崩儿,我要送她肯定就不可能要,看都不看一眼,所以只好给你。哎,对了,灯展特别好看,有个电子设备厂做了一套带假山流水和十二金钗的大观园,人人马马都能走动,数那儿围得人多,挤死了。当时特别遗憾你没和我一块儿去——”何景阳说着忽然顿住了,关唯也紧张地瞪着他,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哎,关唯你要是去了,我还能扛着你看,你说要是赵清,打死也不能让我扛啊!”何景阳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逗得乐不可支。 一点儿也不好笑,关唯撇撇嘴。同时又为得了那些不能送给赵清但却可以送给自己的玩意儿小小地开心着。 好吧,似乎他也能在何景阳的感情世界里和赵清一争高下了。 第24章 跟着我吧 “那你喜欢一个人,她都没有回应过,你不难过吗?” “难过倒没有,反正她就是那样的人。再说我也不用她回应,刚开始那会儿,路过光荣榜看她的照片,偷偷扫一眼心里都能美半天——当时不觉得,现在一说才发现我也挺纯情的啊……” “那有什么开心的?”我可净是闹心了,关唯想。 “呵呵,说出来当然没劲。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啦,那感觉真得挺美,心里边儿一跳一跳的。”何景阳问关唯,“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没有,就随便聊聊。” “哦,我觉得也不应该。”何景阳莫名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应该?”关唯反问。 “你不是还要走么?”何景阳紧紧捏着被角,竖起耳朵听关唯会说什么,等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问:“你喜欢上的,是云州的女同学?你是要回去找她?” “不是。”关唯叹口气,觉得何景阳作文差真是没天理,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他反正是自愧不如。 不是什么?不是要回去,还是不是云州的女生?何景阳张张嘴没问出来,又有些不甘心,来回翻身折腾着,表示自己没睡着,精神很抖擞,话题还可以继续。 “朱保平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拉手、亲嘴儿,打□□都想着他,你想过亲她吗?”身边躺着喜欢的人,却聊着不相干的感情,关唯心里莫名烦躁,他想拨开眼前这些芜杂,探到更直接的深处,一句话脱口而出。 “……好象,没想过。”正在可劲儿折腾的何景阳瞬间定住了。别说真没想过,想过也没法说出口啊。 话题忽然这么直白,尽管屋里没别人,何景阳还是尴尬地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看。要说和束水镇的男生们聊这些话题可也不在少数,但从关唯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倒象是未成年人诚邀自己对他来耍个流氓。而且关键这事他还真没有经验可谈。 “那你都想什么了?”关唯特别不要脸地追问。 自己唯一喜欢过的女生也就是赵清了,但是不用说拉手,连亲近一下的念头都没有起过。那我想什么了?我想的是能不能和她并列上光荣榜,能不能和她考一个学校去。 何景阳顺着关唯的问句认真想了想之后,无比震惊地意识到,自己对赵清的感觉,兴许还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可能压根儿就是景仰,或者崇拜? 哎哟,这可太丢人了。早以为情根深种,却原来情窦未开!?? 何景阳受了惊吓,不敢再深入探讨,更打算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0 把这事儿烂到肚子里,便假装十分没兴致地接了一句:“你们都聊这个啊?” “切,你们不聊似的。”关唯伸手关了灯,屋里一片漆黑,没再说话。 过了许久,感觉何景阳该睡着了,关唯轻轻翻身打量他。一开始隐约只能看个轮廓,但看着看着也就清晰起来:应该是年前新理的发,鬓角削得很薄很短,看着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的洒脱帅气。 论长相,关唯算是漂亮的,何景阳就算是英气的。两道眉毛微微上挑,但眉梢却稍压了一点儿,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而且睡着了也没有那股子跳脱劲儿,看上去又乖又老实——“你睡不着啊?”何景阳忽然出声,关唯吓一跳,下意识地闭眼,又觉得有些傻,一睁眼,何景阳也在看着他,不由笑了。 两个人对视半晌,窗外柔柔泄进来的,不知道是月光还是雪光,打在何景阳眉角,又在眼窝处暗了下去,显得他的目光多情而温柔。 关唯心里泛起一汪水,没着没落地晃荡。怂恿着他去贴近这人的身体,这人的唇,这人的鬓角,这人的一切。 可他不敢——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也是好的——他想。 “关唯,其实我非要到青中,也不全是为赵清,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何景阳低低地说。 “什么想法?” “说了你别笑我,就想看看别的地方的人们是什么样的,比如你,比如黄晋,比如朱保平他爸,我也不喜欢‘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活着。”何景阳说完,觉得把自己深藏多年的“一个小镇青年觊觎世界风光”的秘密付诸于口,没来由的紧张和难堪。 “何景阳——”关唯喊了一句之后,生生刹住了。 “嗯?”何景阳眉毛微挑,等他继续。 “咱俩考一个学校吧!”关唯只差没说出“你反正不打算跟赵清了,那就跟着我吧。” “你的目标是大学啊——我顶多上个中专吧。” “那你也赶快努力,大学有图书馆,你就能看鲁本斯啊波提切利啊,那些肉乎乎白花花的。”关唯咬咬嘴唇,违心地挤出一个笑。 “哈哈。那你得等等我,李杰说你这才上升期,我基本已经衰竭了。”何景阳伸手捏了捏关唯的鼻子。 关唯把右手举起来,等着和他击个掌,何景阳看了一会儿,举起手覆到关唯的手背上,慢慢握住之后,带着他的胳膊落到枕头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睡吧。” 何景阳不想击这个掌,但也不想马上就承认自己做不到,更不想看关唯期待的眼神,只好闭眼装睡。脸上带着微微笑意要给关唯一个平和的假象,心里却慢慢冷起来,只剩覆到关唯手上的那一点皮肤,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何景阳睡不着。如果关唯只是随口一说,他就随口一哄。但关唯举起右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他就知道这人是当真的了。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虽然现在勉强排在关唯前面,但他就是李杰说的那种强弩之末。 物理的出类拔萃,并不能给他足够的动力和信心。有时候看着关唯小小的一个身影儿坐在那里用功苦读,有几分羡慕,更多的是惆怅。 关唯的目的是要回云州,有父母有朋友有学校有更值得拼博的前程,他呢?不知道。 青城县里意外遇到束水镇的朋友们,他是开心的。从他把追着赵清到青中定为人生小目标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参与过朋友们的这种大型集体活动了。但再次投身其中,却也不需要适应,因为聊的还是打打闹闹,谈个对象。有几个朋友早他们一半年去了青城读技校、卫校,把谈资升级到了已经开始实践“生活片”里学到的经验,玩笑越发粗俗露骨。 热闹虽也热闹,只是旁人说得口沫横飞,何景阳听来索然无味。 独自回青中的路上,他不由拿这热闹与黄晋、朱保平相处的那几个小时相比。这种热闹是喧嚣的,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却也是轻薄的肤浅的,被挟着细雪的冷风一吹,就了无踪影。 这才是他从小结识的人,身边的事,所处的世界,或许,也是他逃不开的前程。 象大多数到了青中泯然众人的尖子们一样,又象那些家里早安排好一毕业就在青城县里当工人或者护士的同学一样。 以前没有问过,去了关唯家和黄晋聊了天儿,才知道关唯来青中之前,竟然是云州实中的学生。 所以他来青中,也只不过就是个劳动改造。高二一过回了云州,会接触到更为优秀的强化训练。也许,黄晋那样的人,才能是有资格和他并肩而立的,自己说到底,有什么可比的?想想以前还夸口说要和赵清考一个学校,真是痴人说梦般的可笑。 他想起束水河畔骑着摩托疯飙的那个晚上,所体验过的害怕和伤感。关于未来,关于前途,关于别人生来就在的那个地方,他却要拼命奔跑也未必能够抵达的绝望——或许,他早就该掉头往熟悉的地方去了,束水镇才是能给他安全感的战场。 再不济,也是只曾经领略过井口风光的井底之蛙。 和关唯的约定,是他提早返校的唯一动力,却也从早晨一直纠结到了中午。既不想急火火地跑过来,显得自己把这个约定挺当回事儿,又怕关唯早到了没看到他,一个人失望怎么办?关唯到底需要他吗?还是有个赵老头儿就够了?他不确定。 直到过了中午才忽然想起可以给赵师傅打个电话,才知道李杰也来了——真好!那就不显得我着急了! 他几乎是雀跃着蹦起来,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路奔出门。 李杰那句“好好想想你为了什么非要今天来”,他一开始的答案是“我和关唯约好了”,但好好想了之后,他感觉正确答案应该是“关唯这学期结束就走了,我想和他多呆一呆。” 只是这个答案过于娘们儿唧唧儿女情长,不象他何景阳能干出来的事,着实说不出口。 虽然李杰说的“感情问题”,似乎用得不是地方。但他对关唯的不舍,却是真的。 这不舍,如今有了回应——关唯说要和他考一个学校,可他却不敢应承。原来不舍,也得有个资格,而他的资格,可能高考之前就会失效。 他又一次想问关唯,你是不是真得打算走。 又一次和在关唯家留宿的那晚一样,没问出口。 头一天走乏了,何景阳难得地没有听到关唯起床的动静,睁眼就觉得室内暖意融融。 关唯穿戴整齐坐在窗边,念念有词地背东西,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上一次,他几乎要伸手去触摸这幅画面上最美的那一部分,这一次,却只想静静地看着,就象真得在欣赏一幅画。画展结束,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早饭过后,关唯依旧刷题,何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1 景阳没有出去疯,掏出《平凡的世界》看了起来,一片静谧中,只有俩人翻书落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想到何景阳在身边老老实实地呆着,抬头就能看到,关唯心里满溢着一种叫做满足的东西,微甜。 何景阳忽然问:“关唯,你记不记得咱俩在你家时我和你说过的一句话,大概意思就是说没有那么多东西你努力了就必须让你得到?” 不等关唯回答,他便抱着书开始念——“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原来我和大作家想的一样啊。可惜我写不了这么好,不然作文肯定满分!” 关唯头也没回:“上帝为你关上了语文这扇门,却打开了物理那扇窗——你也别玩儿了,赶快收心准备学习,不是还要和我一起去大学图书馆么。” 何景阳听了一怔,沉默一会儿,继续投入到小说中去。这一投入便拨不出来了,午饭晚饭都是关唯打了回来。而何景阳除了吃饭,其他时间坐得跟个石雕似的。 “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关唯抓了个纸团扔过去,告他李杰打电话说又不回来了,石雕抬头严肃地说“知道了,别闹。” 不知过了多久,何景阳终于看累了,长吁一口气把书合起,只觉得胸口憋闷难安,似乎圈了一头怪兽在里面,时而想狂吼时而想恸哭,只是找不到出口。 从柜子里摸出藏着的半包烟,弹了一根出来,四下里找不到火柴,便撕了张纸去火炉里引着,就着火苗点起烟抽了一口,呆呆地看着纸灰打着旋飘下去。 他不知道李杰认为这书好在哪里,在他看来,孙少平跌宕起伏的命运,令他隔着虚拟世界的纸页,都能对那些悲伤、沉重、压抑、无奈感同身受。 曾经担心过的“即便辛苦攀爬也可能不过换个井继续观天”的不确定感再度袭来。 人生都象骑摩托那样该有多好,脚下有路□□有车,就能体验到逆风驰骋快意淋漓的感觉,谁不喜欢呢? 哪怕忘了开灯,和对面来的车一头撞上,也算是这生活给了他个痛快。 可眼前的世界一片混沌,他走得跌跌撞撞。路也看不到,鞋也不合脚。 第25章 我会等你 关唯洗澡回来,进门闻到烟味,不由皱眉。 何景阳听到他进门,只是掀了掀眼皮,手指间一根烟已经燃到头还浑然不觉。 关唯心里升起些许不安。 这样一个对他无动于衷的何景阳,他从未见过。即便在未知的将来,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彼此不再有任何关系,不闻不问,这样的冷冰未尝不是一种可能,但这可能性,现在就要提前了吗? 想到这里,关唯的心象被锥子刺了一下,疼,但更多的,是不甘。 他忽然不想管那些什么狗屁尴尬难堪了,就想明明白白地看着这个人,不管哭还是笑,都要让自己知道,要在这些情绪当中,有一席之地。 他站到何景阳面前,何景阳抬头,俩眼通红。 “怎么哭啦?”关唯意外,不甘的感觉瞬间即逝,只剩下心疼。 “呵。”何景阳又垂下头去,把烟头扔进火里,嘴角泛起一个自嘲的笑。 “怎么了啊?”想好的要训他几句,不许他再无视自己,看到这么一个笑的瞬间,关唯的声音和心一起软了下来。 “你说,所有的井底之蛙都应该有上到井口的妄想吗?如果有一只蛙,他拼了命地努力,浑身伤痕累累,终于爬出去了,环顾四周,却是一片荒原,他是应该掉头跳回温暖的井底呢,还是在荒原上盲目跋涉?”何景阳不回答,自顾自说着。 “这……是书上写的?”很少见何景阳这么文艺,关唯有点儿好奇李杰推荐的这本书,但听了何景阳说的话,又想拎着李杰揍一顿——他这是推荐了本什么书?不是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么?他这个阶梯怎么就能给一个热血少年通到了井里去? “不是。书里有这么一个人,他努力地生活,无论生活怎么对他,都保持着自己心底的尊严,严肃认真地对待生活。哪怕这种尊严,在别人眼中可笑而无用。可是,我看不到这么做的意义。”何景阳垂头敛目,泪水滴到火炉上,“滋”地响一声,来不及看到烟,就杳无踪影,“有些蛙根本就不该向往井口。” 关唯陡然意识到何景阳这种情绪,应该并非始于这本书和今天,早在过去的一周里,甚至从年前在云州的那个晚上开始,一直都有所显现,可自己并没在意。 想到这一点,关唯的心酸涩而内疚,就在他身边,何景阳这么难过,他竟一无所知。 “别哭~”关唯下意识地伸手去给何景阳抹眼泪。 “我——想回去了。”文学少年何景阳回过神来,尴尬地躲开。 “回哪?”关唯有点儿懵。 “没事,我自己的问题。”何景阳摆摆手,不想让关唯紧张下去,“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当初来青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既然明白了,又觊觎别的没可能得到的,未免可笑。” “我不懂。”关唯艰难发问,“什么是没可能得到的,你想要什么?”——有我想要的可笑吗? “我也不知道,青中压力太大了,累。回镇上可能会轻松些,说不准还能闹个全校第一。”何景阳长吁一口气,“没事,别管我了,就是一说,也不可能明天就撤。” “总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在井口等你,无论绿洲还是荒原。”关唯试图安慰,说出来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 “不会有的。赵清,李杰,黄晋,你们……有些向往其实只是奢望。象磁铁的南北极,离得越近,只是为了感受到斥力到底有多大,才肯死心。” 看着何景阳这种茫然自失的状态,关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大通铺第一天晚上,他对室友心生排斥,伸手去拎那个翻滚在自己床上的大包,众目睽睽之下却拎不动,何景阳伸出手来帮他解了围。 刚到青中时,看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找了打水的借口溜出宿舍一个人难过,何景阳跟上来,揽着肩膀问他“一起订个计划?” 陷在“我和他们不一样”的圈圈里不能自拔,惶惑无助的另一个晚上,何景阳打着手电筒去找他,在墨黑的夜色里问他“回吗?” 那个时候,他在井底,何景阳在井口。 所以,这才是原因吧?在我无助的时候,屡次伸出手,把我带到他的身边非要一起走。 这才是喜欢他,沦陷在对他的感情里的原因啊。 忽然回闪的往事,令关唯如同瞥到一束光,刺破一直以来覆在感情之外的那层混沌,直穿心底。 他收敛心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2 神,看着眼前这张本来阳光帅气,此时却只有失落和沮丧的脸。 何景阳眼神茫然,象是努力要盯着什么地方看清楚,更象是所有负面情绪搅在一起旋转,最后形成一个黑洞,要把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拖进去,吞噬掉,一起下坠。 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何景阳,仿佛被他忘在去年了,没带过来。 关唯想做点儿什么,来阻止何景阳继续下坠,却发现自己除了一腔无法言说的心意之外,无计可施。 那就用这心意吧。无法言说,就身体力行。 “我给你个证据,你肯不肯信?”关唯返身把门插上,又爬到床铺上拉了窗帘关了灯。 “我……信?信什么?”何景阳还陷在低沉里不能自拨,一脸茫然。 屋里一片漆黑,火炉里漏出的那一点点红光显得越发亮了。 何景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着关唯忙乎完,黑乎乎一个人影儿站到他对面。长高了,都打到我眉毛上了……没容他多想,就见眼前人影儿一晃,竟是将自己揽在了怀里。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自下而上掠过脖子,贴到耳边,温温软软。 何景阳身形一僵,呆立原地。 “信了么?”关唯闷闷地问。 “什、、什、、什么——”何景阳浑身冰凉,不过血了。 关唯没奈何地“啧”了一声,重新覆上来。这一次却不是一掠而过,而是静静地停留。 周义有一次在熄灯后的卧谈会上,给他们出了个谜,说打一个事儿,“你得把嘴巴贴上去,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感受温度和湿度。然后要轻轻地舔,舔完了再吸,吸够了再用舌头尖儿一圈儿一圈儿地卷……” 他没说完。因为何景阳嚷嚷着“儿童不宜”,还说隔着两层被子都能感觉到关唯的脸要热得着起来了,照顾一下小同志们的情绪。 周义坏坏地笑:“我就说吃个五毛钱的奶油冰棍儿,怎么儿童不宜了?” 清冷的月光自窗棂流入,屋里刚关灯时的一团漆黑慢慢被稀释开,何景阳觉得关唯当时应该听懂周义的谜语了,因为覆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一点儿温热开始不老实起来,有什么东西自关唯唇间钻出来,在自己耳后轻轻试探着,象一头新生的幼兽,柔软而湿润,又略带些好奇地打算在这新世界开疆扩土。 何景阳胸口蹲踞了一下午的那只怪兽顿时吓得转身逃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起僵硬的胳膊,伸手去推。 关唯立刻停止动作,后退一步。 皮肤上的温热随之消失,何景阳没想到他退得如此迅速,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 “信不信我会等你?无论荒原,绿洲。”关唯轻笑一声,转身去开了灯,却并不看何景阳,一步跨上床,抖开被子钻了进去,“你要是不上来,我就一直等着。” 何景阳竟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关唯的被子叠得四平八整,人却不在,炉子上倒是给他留着早饭。 一直躺到感觉出屋里的冷意,他才起身把火弄旺,洗脸洗头,又把床收拾整齐后,开始吃早饭。 胃里舒服了,头重脚轻的飘浮感逐渐褪去,仿佛重回人间。 “信不信我会等你?无论荒原,绿洲”——关唯这句话他想一次就想哭一次。 虽然贴在耳后过于亲密的那一点温热让他觉得尴尬荒唐——但是,和这份心意比起来,似乎没那么要紧,至少不需要非得一探究竟。 摸出李杰的文房四宝,端坐在条桌前,何景阳打算写点儿什么。 沉淀一下情绪,提笔却是一个“井”字,之前好似消失不见的种种郁结与难受,重新翻滚而至,压在心口喉头。 罢了!他把笔一扔,又拿起书来,歪在被垛上看了两眼,胡思乱想一会儿,再强迫自己看两眼,终于把书也扔了。 如果说关唯在井口等着,那倒确实是让他往上跃的动力,无论外面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再说了,有关唯的地方,怎么可能是荒原呢?就算是,也是有一抹亮色的荒原。 思来想去,何景阳不那么难过了。再回顾一下自己的成绩,还有黄晋帮他挑选的那些参考书,更加觉得还是可以稍微努力拼一下的,斗志渐渐有所回升。 中午关唯回来,进门吓一跳:大通铺上整洁有序,床板一尘不染,小条桌锃光瓦亮,放假前人们堆起又坍塌下来的书也收拾好了,靠墙摞起;小火炉上坐着一大瓷缸子水,热气升腾;地上扫得干干净净,炉渣也倒了。 田螺姑娘何景阳没有象神话故事里那样回到墙上贴着,而是背对着门坐在小马扎上,面朝火炉沉思,听见门响立刻回过头来,俩眼珠子瞪着关唯,欲言又止。 关唯看着他那股劲儿,就象一条独自在家一天的大狗忽然看见家人回来,就差给他把拖鞋叼过来了,不由想笑,又不知道他现下是个什么情绪,尴尬起来。 “给。”何景阳把手里揣着的热水杯子递过去,“暖暖手。” 关唯心下一松,接过杯子一边暖手一边找话,“你这干嘛呢?宿舍整得跟行宫似的。” “他们今天都要来了,干净点儿好,正好我也闲着。你怎么才回来呀?饿死我了!”何景阳嘴里嚼了块东西,声音含混不清。 关唯无奈叹口气,不明白自己怎么能从他这后半句里,听出来一丝撒娇,他觉得自己和这人是断不开了。 “我去给咱俩报道了,让老徐抓了差,帮他收拾了半天办公室。哎,他弄了台双卡收录机,好多磁带,我听了一上午歌儿。” “哦!那你吃中午饭了吗?我还没吃~~”何景阳继续咯吱咯吱地嚼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一块烧饼。 “没。你今天肯出门儿了吗?” “肯了,你吃吗?”何景阳递过啃得目不忍睹的半块饼子。 关唯嫌弃地看一眼,“不要,你要肯出门就去打饭。” 这有啥?何景阳在心里默念:昨晚还打算啃我脖子呢,你也没嫌! 关唯好像感应到了何景阳的心理活动,涨红脸甩过一个白眼球来。何景阳暗笑,心情好了许多。 俩人十分默契地在沉默中达成了“昨晚那章咱就揭过不提了”的协议,就象一个梦,那就别让它醒。 第26章 物理竞赛 过了中午,人们陆续都到了。各人都带着一大袋吃的,逐样掏出来往条桌上摆:“干馍片,烤的,地瓜干,烤干又焐过的,红枣,火上焙出来的,核桃仁儿,也是焙过的,耐放,不会油糟了……” “干馍片是你妈给你带的干粮吧,这个你收起来,给你吃完了咋整!”周义提醒赵炳才。 “没事,吃完了我就吃你们的。”赵炳才答得毫无章法又挺有道理。 “那……我们要是不给你吃呢?”马立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3 文逗他。 “你们要是不给我吃,我现在就不会拿出来给你们吃。”要说也是编外班数一数二,老徐嘴里智商超群的天才少年,这话说得简直不能再有逻辑。 “那你以前就没遇到过你先给人家吃了,人家后来却不肯把自己的给你的时候吗?”关唯也起劲儿地绕。 “有呀,那些人我现在都不和他们玩儿了。”赵炳才还是一派坦然,这么纯朴直白的友谊观,简直无敌。 李杰笑他们自讨没趣:“别和赵炳才聊三观,不是三观也别聊,会严重不适。” 这话没错。何景阳曾经问过赵炳才:“就没啥事能让你生气吗?你咋能脾气这么好?” 赵炳才迷茫地眨着小眼睛考虑了半天才回答:“好象是没有吧?在家就我妈和我妹,生不着气。我爸一年在外面打工见不着,也生不着气。” “那同学呢?从小到大没打过闹过?没生过气?”有人不信。 “人家打过我。玩儿不到一起就不玩儿了呗,你生气人家就和你好?” 众人语塞。 挑了个没人的时候,关唯把妈妈封好的红包给了赵炳才,怕他生气或者觉得被轻视了,还有些忐忑。 但赵炳才并没有推托婉拒,而是兴高采烈地当个宝一样收进口袋里,说改天关唯给家里打电话了叫上他一起,给阿姨道个谢。 后来关唯想想,其实倒也并不意外。 赵炳才家的情况李杰说过。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农活靠母亲,还有个小妹妹,经济比较拮据,叫大家平时照扶着点儿,宿舍有啥集体活动尽量不要让他出钱,哪怕让他多干点儿脑力活。赵炳才当时也在场,大脑袋频点表示赞同,丝毫不在意这种在关唯看来涉嫌歧视的关照。 有次晚自习课上,俩人聊起《一碗阳春面》,一来二去就说到了对“贫富”的看法。 “我妈说命不由人穷不丢人,自己别嫌自己就成。再说贫富都是相对的,我们家还能让我上学,有的人家小孩都上不起学,也得一天天吃饭长大。你看这地上的花呀草呀,没人许给它们什么,就自生自灭,也逍遥自在。还有定福庄门口的那条老狗子,都成那样儿了,你扔个石头给它,它也照样要费力挪过去闻一闻能不能吃。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都得尽力往好里活,不然没意思。好不好看是别人的事,好不好才是自己的事。”赵炳才一气说着,手下却不带停地配平化学方程式。 “这都是你妈说的?”关唯觉得这段话改巴改巴就是一段参禅悟道小故事。 “不是。我妈又不认识老狗子,有的是她说的有的是我自己刚想的。” “自习课也不能老说话呀!聊啥呢没完没了?”老徐慢悠悠地踱过来数落他俩。 “没啥,就跟关唯聊聊我们家穷的事儿。” 关唯:…… 老徐:…… 后排偷听的何景阳:“哈哈哈哈哈……” 后来他被老徐撵出门外边站了半小时。 开学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分班。 虽然老师们一直吐槽这种做法,并且每年都有人上书校方要求不折腾,参考市里的高中,改为高二升高三再分班,但校方不同意。 因为说到底,青中被社会认可度逐年走高的根本原因,并非能走几个名牌大学的。那些是凤毛麟角,能撑门面。真正让众多家长和学生看到希望的,是靠逐年递增的分散在不同录取段里的绝大多数。 编外班尖子存在的意义,一是自身成绩,二是扎实刻苦的学习作风,分散到各班,能起到带动和激励作用,所以一定要尽早用起来。 这件事情从校方长远发展的角度看,是为了提高升学率进而带动招生率,受惠倾斜政策吸收扶持资金吸引优质人才……但从学生角度来看就非常简单直白了:按排名分快慢班。 所以这么排出来的第一个班理所当然被称为“快班”。而每年分班,也都有较真的学生,不甘差前一名零点几分就被分到快班之外,非要闹腾。 虽然校方为了制约这种情况,约定俗成是每45人一个班,只有最后一个班不限人数。但遇到实在安抚不了的硬茬,也会为了照顾学生情绪,找编外班学生协调,从快班让个把名额出来。 因为对编外班的学生来说,从原高中到青中已经是质的飞跃,具体青中哪个班,就不用太计较了吧。 关唯听闻这事觉得可以进拍案惊奇了,但看看其他人的反应都很淡定,自己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也没必要气势汹汹。况且他的成绩妥妥地在中上游,没可能到了要给人让步的程度,就不想它了。 开学第二周,该提分班的事儿了。 周五班会上人人都在吵吵,好事者甚至已经搜集到各班排名靠前的各科成绩,自己排出了一份名单,就等着核实,老徐却迟迟不来。 暖气不太热,关唯双手冻得冰凉,也无心学习,右手拿根笔随意划着圈圈,左手藏在右胳膊下面取暖。忽然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扭头一看,坐在后排的何景阳整个人都趴在桌子,胳膊探出来老长,关唯碰到的是他的手。 “这么凉啊?”何景阳嘟囔了一句,关唯只觉得左手一热,竟是被何景阳的右手包了起来。 何景阳的手干燥温热,又比关唯的大一些,这一握真是舒服惬意。加之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心下又有些许暧昧,关唯更加舍不得挣脱,反正俩人靠墙坐着,也没人能瞧见,便由他握去。 这人握了一会儿,又不老实了,一根一根地数着玩儿。 关唯也不躲,任他掰来掰去,心里想着,“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得很美,心里边儿一跳一跳的”,这话说出来,简直象一首情诗,而且还是写实的。 老徐风风火火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刚开了个紧急会议,通知他们暂时不分班了。 全班哗然,却也只能忍着静待他喘完这口要命的气之后,才通知另一件事:青中要参加今年的全省中学生物理竞赛,日子定了,物理组开始组织学生练兵,因为就算起步低,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不是。为了保证参赛学生们情绪稳定,场上正常发挥,分班就先搁浅了。 关唯反捏了一把何景阳的手指,提醒他注意听着。 这事省里年年有,就关唯所知,黄晋去年就代表学校参加过,但青中却是得益于近几年飞速见涨的生源质量,才被纳入参与名单。老徐转述物理教研组长马老师的感慨:恨不能在青中校门口点三炷香以感谢苍天有眼。 青中要去五个人,马老师很有自知之明地告诫这五个人:“就是去学习了,不要对得名次抱太大期望。”毕竟绝大多数城里的选手都有上过“奥赛培训班”的经历,而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连这个说法都是头一次听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4 赵炳才和何景阳都被选上了。关唯心里十分忐忑。一面觉得能够入选对何景阳是一个肯定,多少能打消一些他想要“回去”的念头,一面担心赛完成绩不理想他又会胡思乱想。哎,这样让人操心的何景阳真讨厌! 于是他瞅了个空旁敲侧击:“这个考试黄晋去年参加过的,好象就得了个全市第五来着,挺难的。” 何景阳果然一呆:“啊,黄晋第五?那他上没上过那个什么培训班?” “他一直上着呢,而且听说前几名都上过。”关唯暗喜,这问题太上道儿了! 何景阳思谋一会儿,谨慎表示:“那我俩入个前十没问题吧?感觉我们和他们之间可能就差这个班……” 关唯无语望天,恨不得时光回到一分钟前,啥也没说。 何景阳哈哈一笑,轻拍关唯,“逗你呢。我知道你想啥,我没事儿。” 比赛在云州,青中包了一辆小巴,师生周五中午启程,赶过去住一晚,周六上午比赛,下午回来。 关唯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压制住了请半天假蹭个车一起回趟家的冲动,却总觉得有什么话没交代似的,没着没落。 一直到晚上快睡着了,他才忽然找着自己心神不宁的根源:黄晋。 黄晋肯定也要参加比赛,这俩人会不会遇上?黄晋会不会瞎说什么?不如明天赶在黄晋上学出门之前打个电话,让他别乱说话?但全省得有上百号学生比赛,万一他俩本来遇不上,他这一个电话反倒提醒了黄晋呢? 不过黄晋也不能傻到直接给何景阳说了,万一如他自己所言,何景阳受了惊吓嚷嚷出去呢? 但是哪怕黄晋只提一句,就自己那天对何景阳说的话、做的事,以他的聪明,能猜不出来吗? 何景阳会说什么?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他倒没想到那么早起床用电话,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赵大爷能不能让他用。十万个会怎么来回纠结之后,这个电话到底是没打,心却吊了一整天。 直到夜色降临,看到小巴车停到操场上,学生们陆续下了车,关唯带着“要死便死”的决心迎过去,没看到何景阳。 “给马老师请假啦,说‘有个事,要在云州呆一天,明天自己回来’。”赵炳才回答关唯的问题,一字不落地转述,惟妙惟肖地学着何景阳的语气。 “什么事儿啊?”关唯装的十分随意。 “问了,他说‘关你屁事儿,赶快滚上车去’。”赵炳才继续模仿。 几个人听了,脑补何景阳的嫌弃脸,都笑起来。 赵文赵武撺掇赵炳才讲讲竞赛的事儿,别再管什么何景阳了,反正他野惯了,肯定能回来。 赵炳才饿了一路,一边啃干粮一边讲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关唯听来只是一片嘈杂,吊了一整天刚打算放下来的心,自觉主动地继续吊了上去。 第二天见到何景阳时,关唯一颗心已经上下折腾百十来次,颇有点儿“算了别跳了”的意思。望向何景阳的眼神,也无欲无求了。 何景阳却给他递过一个包来:“黄晋给你的——” 关唯接过包打开,两本笔记,一盒牛奶糖和山楂糕。牛奶糖和山楂糕拿出来让大家去吃,他偏着头看何景阳,希望能看出一丝端倪,又从包里摸到一个纸卷。 “就考场门口碰上了,他自己叫我去他家住了一晚上,说要给你带东西。”何景阳看出关唯一脸问号,给他解释,“这是朱保平昨晚才送过去的,说是给你的。” 关唯展开一看,是幅画:长长的河滩上,一排冲天的白杨树,一个少年赤脚走在水边,身后的树上,有些树疤赫然是一只只眼睛,审视着少年,也审视着看画的人——和他曾经对朱保平他们描述过的一模一样。 “关唯,这画得是你吧?你朋友真厉害,光看个背影儿就能看出是你来!”赵文凑过来看了一眼,大为震惊,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看。 关唯身形偏瘦,也没太长开,裤子总是肥肥的挂在腿上。半长不短的头发,侧面能看到刘海和一点点的睫毛,耳后发梢和衣领之间,露着白净的一段脖颈。他这是画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关唯,所以肩膀还有点儿垮……的确是挺象自己的,关唯也暗自得意。 可画面右下角,有一团意义不明的线条忽然斜逸旁出,有些碍眼,但又不象是手误。 “这是他新发明的签名,昨晚我们都没看明白,他给气死了。”何景阳也看出关唯的疑惑了,兢兢业业地继续解说。 想象着朱保平一脸郁闷,关唯不禁笑了,“确实,真难看。” “咳……”这个话何景阳没接,毕竟朱保平还邀请过自己当模特,不能随随便便否定人家的审美吧?他摸摸索索从自己包里也掏出个东西来,“我感觉你用得上,就买了一个。” 关唯一看,是个画框。 “希望你不要觉得难看。”何景阳忐忑地补了一句。 第27章 我想亲你 关唯接过画框动手装画。画大框小,便毫不迟疑地掏出铅笔刀给它裁了。看得何景阳直心疼,哎哟,这可是艺术品啊!听说价值都按面积算的!万一将来朱保平出名了,你这裁下去的得值多少钱啊! “那你好好跟着我混吧,我书架抽屉里一大沓子,全是他小时候的真迹。”关唯撇撇嘴,忽然想起默唧了这一阵子,险些忘了正事儿,“黄晋找你干什么了?” “也没干嘛,就闲聊,可能主要是想给你带笔记,说是专门针对你的弱项整理的攻略二。”何景阳开始打哈哈,“哎,没想到你上初中的时候还和人打过架?” 关唯抬头盯着他,正好对上何景阳眼神一飘。 “真的啊?”赵炳才兴致勃勃地跑过来要听关唯打架的故事,一看关唯阴着脸,马上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又飞快地躲开了。 看来黄晋必然是说了些什么,关唯心里开始发冷。 物理竞赛考点设在云州实中。 黄晋到了校门口时,一大拨外校学生已经守在门外,闹哄哄地等着入场,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个头拨尖的何景阳。 他记得何景□□理学得好,但青中今年也能参赛却很意外。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何景阳也已经看到他了,笑眯眯地走过来。 俩人寒暄几句之后各自进场,黄晋有点儿燥。 关唯一个人在青中,身边也没有个能商量的人,这件事情他打算怎么处理?开始着手了没?到了什么程度——黄晋心里挂念,却一概不知。 看何景阳对自己心无旁骛的态度,他应当还不知道。 但也说明关唯对何景阳的态度没有变化,至少没有疏离。否则何景阳不会这么若无其事。 除非这人迟钝到感觉不出来。 这个情况让黄晋有些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5 怀疑关唯当初的决心是不是白下了。甚至可能不管是打算摊牌还是打算隐瞒。 总之没打算断。 他恨不能拿孙悟空的金箍棒给关唯画个圈,再念句咒语:“何景阳勿近”——不,“男生勿近”。 这场试黄晋考得很不用心,早早交了卷出来,在门口蹲守何景阳。 他决定先借口要给关唯带些东西,把人拐回家去。 何景阳悠哉悠哉晃着出来,在校门口等着和其他人集合,看到黄晋守株待兔,难免意外。 但是一听说是要给关唯带些东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脱离大部队去黄晋家过夜的建议。 这个态度也令黄晋十分纠结:这人对关唯的好,真是没话说;但他越好,岂不是意味着关唯越难放手? 人是拐回来了,然后呢?他也不知道。 怀抱十二分的纠结,黄晋一进家门就给朱保平画室打了个电话,只说遇到关唯上次那个同学了,托他给关唯带些东西,你有没有要带的。 十几年的交情,朱保平秒懂黄晋的言外之意。但电话里也不方便细说,便约好晚上见。 朱保平过来时,黄晋正在跟何景阳闲扯,主要就是讲讲关唯隐藏在漂亮外表下的种种恶劣行迹。 何景阳听着他所不知道的关唯的另一面,笑得前仰后合。 朱保平一边和黄晋挤眉弄眼,一边迫不及待地掏出给关唯带的那副画,以证实自己大晚上奔过来,是真得有事。 其实接到黄晋的电话,朱保平也吓了一跳。黄晋把人拐到家里,不管是什么用意,万一何景阳知道了关唯的心思,这人是会和他们一样替关唯保守这个秘密,最好还能帮他做个了断?还是会当个笑话一样广而告之?如果是后者,那对关唯可是毁灭性的打击。 黄晋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计划是仨人闲聊时,有意无意地透点儿口风,说马上就高三了,关唯却冒出了要谈恋爱的苗头,所以,身为好朋友,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帮他扑灭星星之火。 如此一来,万一何景阳知道了这事,因为打过预防针了,他也能明白他们几个人的态度,就算帮不到关唯,至少不敢对外声张。万一他不知道,那最好不过。 但何景阳完全不懂这二位的心思,看到画的当下就拜服了,捧在手里仔细欣赏。 朱保平清清嗓子,“何景阳,你们学校有人搞对象没?” “应该……没有吧?”何景阳想了想,回答道。 “那要是有人搞对象,学校怎么处理?” “象我们就得退回原学校去了,青中本校的学生记大过呢。” “这么严重啊?那你这么帅,也没有对象?我怎么不信呢?”朱保平调侃。 “我……吧,以前心里有过,现在没了,不算有。”何景阳坦然相告。 黄晋心里一紧,“为啥现在没了?有新的了?” “不是不是,就觉得没劲了。”何景阳扭头继续看画,画上的关唯可真好看,就是透着点儿孤单可怜,要不让朱保平把我也添上去,给他就个伴儿? 朱保平假装和黄晋闲扯,“哎,你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们说过的,我们画室有俩同学搞对象的事儿?” “记得,就那俩男的吧?” “嗯,老师知道他们的事儿了,找他俩谈话呢。” 朱保平尽量说得云淡风轻,何景阳还是把“俩男的”三个字听到了耳朵里,扭头看着他俩,表情瞬息万变,看得黄晋提心吊胆。 “你们是担心关唯吗?他没找对象啊。这个我可以打保票。”何景阳半天冒出一句来。 “倒也不是找对象,是心里有人了。关键他喜欢的这人吧,非常不合适。有多不合适呢?不但影响学业,最重要的是影响人生。” “谁啊?和你们说过名字没啊?”何景阳惊疑地问。 “提过。但他说要自己断了,我这不是怕他断不了么,有个人能帮忙的话最好不过。” “我能啊。”何景阳连连点头。 “那就好。关唯和我们说,你是他在青中最要好的朋友了,他应该会听你的。这人是谁,你要不知道就不用管它。你要知道了,想帮忙肯定能帮上。” 何景阳听完忽然沉默了,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黄晋也不敢再往深里说,怕自己说漏,赶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却不知道早就漏得底儿也没了。 晚饭时份,人都往食堂去,关唯磨蹭了一会儿,让何景阳等等他。何景阳搭着周义的肩膀往出跑,假装没听见。 关唯犹豫一下,横下心伸手去拽,大不了被他甩开。 何景阳没甩,乖乖地站住了。 人都走光了,关唯背靠门站着,手抄裤兜里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问:“黄晋还和你说什么了?” 何景阳看着关唯,欲言又止。 沉默了半天,关唯看何景阳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心里的七上八下反倒平复下来。 他摇摇头自嘲地一笑,转身往外走,爱怎么怎么吧。 “哎……”何景阳被关唯那种忽然就无所谓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就说你可能喜欢上一个十分不合适的人了,让我帮你断了这念头!而且他俩说你自己也想断啊!” “那你知道是谁吗?”关唯嗓子发干。 “黄晋没说。就说等我知道了以后,只要愿意肯定能帮上这忙。你也别急,咱们慢慢来。” 何景阳没说实说,关唯十分明白。 如果他没猜出来这人是谁,第一反应肯定会扑上来掐着脖子也要问清楚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 而现在这种躲躲闪闪飘忽不定的眼神儿,只能说明他猜出来了。 那他是讨厌和嫌弃呢,还是觉得可以……理解呢? “你知道是谁。”关唯神情复杂地盯着炉盖,想了半天,实在没什么话好说。 “哦。”何景阳烦躁地答。 黄晋和朱保平没明说,但是“一个十分不合适的人”“你要知道了只要你愿意肯定能帮上忙”,再加上朱保平忽然冒出来的那句“俩男的”如何如何,如果再听不明白,他就成赵炳才了。 而关唯那天晚上留在他耳后的那一抹濡湿温热,和那句温情脉脉的话,所代表的意义也昭然若揭。 “要我走吗?”关唯咽口唾沫,艰难地发问。 “什么?”何景阳没明白。 “你要让我走,我就走。” 何景阳这下听明白了,“不要,你又不能把我怎么着。”他抬头看着关唯,一张小脸上刚才装出来的从容不迫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任他宰割的无所适从。 如果不是为着这个话题应该避嫌,他真心想过去捏一捏关唯的脸,或者呼撸一把他的脑袋,跟他说一句“没事儿,有我呢!”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6 可当下这事儿,不就坏在有我上吗? “你……你说你……哎,你坐下,咱俩说会儿话。”何景阳叹口气,左右看看,从条桌上拈了一颗糖塞进嘴里。 “我没打算让你知道,本来也和你没关系,我会自己处理的。”关唯不想坐,站着说话更硬气些。 “哦……”何景阳郁闷,我也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还不都是你逼的?“你怎么处理啊?黄晋让我帮忙呢。” “我不知道。”关唯坦然承认,“大概慢慢就不喜欢了,或者一直喜欢,你应该帮不上忙,所以你要是觉得碍眼,我就……” “你有病啊?”何景阳不想听他说走的事。 “对,他们说这叫同性恋。我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我没喜欢过别人。” “哎,我不是那意思。”何景阳挠头,他就随口一说,没想着真有个现成的病名等着,“我是说你别动不动就提要走的事儿。你说,是不是我管你的事儿太宽了,所以你比较依赖我?” “不是,黄晋刘泉管我十好几年了,我也没喜欢上他们。都说了我有病。” “这病能治不?” “我不知道。朱保平他们同学也没当是病……”关唯说了半句觉得背后说人不合适,“喜欢一个人要是病,那大家互相讨厌好了。我就自己犯病,不惹你。” “行行,你犯你犯你犯。”何景阳愁啊,这忙可要怎么帮? “哎,你那天晚上问我不想喜欢一个人了怎么办的话,是不是说这个事儿?”一想到当时自己还让这家伙诳着从头到尾讲一遍情史,何景阳心里是真燥。 “是。”关唯咬咬牙,反正就是这一张脸。 “那你不是打算断么,怎么又不打算了?” “断不了啊。”关唯盯着何景阳看了一会儿,想着自己的心意已经被他知道,目光忍不住热切起来,“喜欢你”三个字写在脸上一览无疑,何景阳的心慌了。 “再说了,不是和你说了么,无论荒原,绿洲,你要是不上来,我就一直等着。” “两回事好吗?你等我,朋友也可以啊,为什么非得是……非得是那样儿?” “你不是也说感情的事儿自己都控制不了,你打算怎么帮忙?” “你能不能少点儿……喜欢我?” “怎么个少法?”关唯终于给逗乐了。 “哎,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你和我喜欢你不一样吗?”何景阳有点儿战战兢兢,生怕说着说着发现这两种喜欢是一回事。 “你想亲我吗?”关唯声音压低一半问。 “啊!我没有!”何景阳吓一跳,正义凛然地吼。 “我……想亲你。所以不一样。”关唯红着脸说。 “我给你说个事,我本来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何景阳眉头一皱,决定豁出去了,“以前我不是都和你们说喜欢那谁么。” “等等。”关唯刚红了的脸一下又白了,“要是你俩好上了,你千万别和我说,至少别现在说。” “不是。”何景阳摇摇头,“就是因为你那天问我,我才想明白,我也没想过要和人家亲近,其实可能根本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大概就是——倾慕,这词儿对不?你是不是也犯了和我一样的错,你自己好好想想。” “哦——”关唯拖了个长调子,好好想了一会儿,“我才不倾慕你呢。” “啥?”何景阳正得意于自己举了一个多么贴切又生动的案例,听到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是我想亲你。” 何景阳咕噜咕噜地转着嘴里那颗糖,呆呆地看着关唯。 关唯看着眼前这人一副窝囊的样子,可爱又可笑,不知怎么回事脑子一热,真就俯身亲了上去。 真软,真甜,真热乎——关唯的心擂成了大鼓,敲得震天响。 就算被他揍一顿,从此陌路,也认了。 耍完流氓的关唯收敛心神后退一步,克制着想抱着他继续缠绵的冲动,心里那些沉甸甸的花骨朵们战战兢兢引颈受戮。 第28章 温和个屁 何景阳感觉自己至少有十几秒是处于清醒却又昏迷的复杂状态中。 这十几秒当中,关唯亲了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嘴唇。 何景阳惊得一口气没顺上来,刚进嘴的一整颗糖顺着嗓子眼逃了进去,把他呛了个半死。 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看都不敢看关唯,狼狈地擦了一把嘴,起身夺门而出。 何景阳刚猜到真相时是非常纠结的:想到关唯喜欢的那个人竟是自己,心底多少有一些被在意的喜悦,还有些羞涩,可是又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黄晋和朱保平并不知道关唯已经有所暴露,所以没有在意何景阳的感受,把这事说得非常不堪而可怕,令他心生“我招惹关唯做了一件可耻的事情”的负罪感,恨不得马上从这俩人面前消失。 当然,最主要的是想让一个人不喜欢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可如果办不到,看黄晋和朱保平那样儿,万一关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保不齐自己还得挨他们一顿揍,听说目前还没见过的刘泉最能打,关唯就是跟着他去和人打群架的……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关唯喜欢我?关唯喜欢我! 所以,无论是过年那天那个打着打着就断了的电话,还是会考完就要回云州的消息,原来都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糟啊。 他喜欢我没错,毕竟我这么好。可是不小心有些过了,所以得给他扳回来——何景阳暗暗下了个决心。 还好从云州回青中的路足够长,没事干也只能想想这个。想着想着何景阳就拿定主意了:除了和关唯打几架或者自毁形象之外,只能是主动离他远点儿,不要老惯着他老想着帮他,让他也多和别人处处。 关唯来了半年时间,除了大通铺的人之外,竟是不认识一个别的熟人。也难怪他觉得自己好——自己当然好——但是,别人也有不错的,让他慢慢发现吧。 虽然这样下去肯定会生分,但关唯也会有更多机会结识到新朋友,等到他们逐渐取代了自己在关唯生活中的位置,这种感情自然就淡了。 他本来想不动声色地默默执行这个计划,没想到关唯中间横插一杠子。 插一杠子也不是不可以,他还打算那双方坐下,探讨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亲了! 何景阳昏头昏脑跑出去,一路冲到操场,找了个角落坐下去冷静一会儿,越发觉得自己的计划得尽快执行。 关唯这举动,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还好发现得早。 他追赵清三年都能淡了,和关唯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半年时间。就算淡不了,反正捱到高二会考完,他就走了。 想着想着,何景阳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7 心底又涌出悲意,就剩半个学期了,还得这么生份地相处,可是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关唯啊,你就算是要在井口等我,非得这么强烈吗?咱不能采取温和一点儿的手段吗?你都要把我给吓得跌进去了。 虽然由于何景阳的窝囊表现,俩人那天就这个问题并没有说下个什么结果,但关唯很快就明白了何景阳打算怎么帮他。 那天之后何景阳开始刻意疏远他,早出晚归尽量避开,食堂吃饭直接和球队的坐一桌;非要去问他道题也是点到辄止,或者干脆就说有事,把赵炳才给薅过来了。 至于胳膊底下偷偷牵手更是没可能了,关唯试了试,左手都要撑得废掉了,甚至大声说一句“真冷啊,手都冻掉了”,也没能等到他再握上来。 倒是赵炳才莫名其妙地看看,忽然一把攥过去摸一摸,奇道:“还真是挺冷的!我给你焐焐吧。” 关唯非常失落。他没有意识到何景阳只是在尽力兑现和黄晋的承诺,因为十个黄晋加起来对关唯的威胁都没有任何杀伤力。 在他看来,何景阳只是接受不了这种感情,比方说被他亲了一下之后要用手背狠狠擦嘴。 看来自己是被嫌弃了,但人家又不好明说,因此才远远躲开。 这事关唯可真没脾气,毕竟连赵炳才都知道:“玩儿不到一起就不玩儿了呗,你生气人家就和你好?” 亲完何景阳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是何景阳落荒而逃,他都没来得及问即便不能接受,你又不需要我走,那可不可以继续做朋友。 或者,我还有没有继续在井口等你的资格? 我只是不想瞒着你,又不能强迫你——可这人不但不接近他,还和外班好几个青城本地的学生混在一起,成天打闹顽耍,笑得阳光灿烂,没心没肺之程度令人发指。 这样也好,说不定就慢慢实现大家都希望的那个“断了”的理想呢。 所以正如你所说,你就自己犯病吧,人家没你照样活得风生水起——关唯自责一番,离了远远地看一眼,转身要走,背后站了个人和他打招呼:“你好,关唯是吧?我是王亚辉。” 这个自我介绍很有点儿自视不凡的意思,不是“我叫”,而是“我是”。 关于这个说法,李杰和他们掰扯过:“我是”比“我叫”更容易引起人的沟通欲望。“我叫xxx”,对方首先要消化你的名字才能产生印象,而“我是xxx”,对方会有一种把你和他印象中既有的某个角色对上了号的错觉。 所以,李杰每次和人介绍自己,也会说“我是李杰”——可那是李杰,他王亚辉凭什么也这么嘚瑟? 当然这个名字他也的确听说过,首先是学生会的一个干部,但他没记住人家是干嘛的;其次年级物理第一,比何景阳多好几分。而且这次竞赛,虽然青中没有出什么彩,但他在去的人当中拨了头筹,回来也很是威风了一番。 至于赵炳才,他说一进考场就晕了,因为好多女同学穿着花里胡哨的,还抹得香喷喷的,那个味道让他昏昏欲睡,教室里暖气又烧得好,他又靠暖气坐着,后来就老实不客气地打起了盹。 何景阳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是青中五人中的第二,但在全省就看不到排名了。王亚辉也才勉强排到了十七。 据何景阳他们参加集训时听来的八卦说,王亚辉的爸妈都是初中物理老师,受父母熏陶,基本功非常扎实。但语数外三科没有一样拿得出手。高一升青中也是因为物理成绩过于耀眼,走了个内部指标。 还好学习一直很拼,所以没有被甩得很难看。细说起来,倒应该和关唯有几分英雄相惜之意。 关唯一向低调,编外班之外几乎没有和人说过话。被对方一下叫出名字来,虽然觉得意外,而且这人有点儿臭屁,但还是客套地笑了笑。 何景阳隔山探海地也看到了这一幕,老怀甚慰。 集训那段时间,何景阳和王亚辉他们混得时间比较多。有一次无意中聊起关唯,他把关唯夸成一朵花了,什么仔细认真努力刻苦,只要假以时日,肯定能赶英超美云云。 那时候他还没打算和关唯疏远,在他眼里关唯就没一处不是,所以都是拣好听的说。 直到王亚辉说,这个云州来的同学平常也不爱和人来往,挺清高的,竟然和你关系这么铁啊?他才不好意思地说也没有啦,就是一个宿舍,所以看上去比较惯,而且高二完了,人家就回云州呢,和我这种小镇青年能有什么交集? 王亚辉听完却兴趣大增,似乎坚定了要和关唯交个朋友的打算。今天甚至问他关唯这人脾气如何,好不好说话。 他想了想,告诉对方关唯同学知书达理性情温和——虽然他有幸见识过关唯同学不讲理的另一面,但他总不至于在陌生人面前发作吧?毕竟人家也只是想多交个朋友么。 而他也希望关唯多交些朋友,早日断了对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喜欢,大家还能开开心心地一起玩耍。 心里却默念“温和个屁啊!二话不说就亲人!” 王亚辉还真不是找关唯交朋友的。 一开始是集训休息时,听赵炳才提起关唯就顺便聊了聊。 这个大脑袋小子和何景阳抱怨,嫌老马占用时间太长,不能干这干那,其中一项就是好几天没和关唯一起吃饭了,因为关唯除了糖醋里脊之外,其它肉都不怎么吃,肉片几乎能给他一多半。 但没想到聊着聊着,竟然听何景阳聊出关唯高二完了要回云州的消息来。 这句话别人听了没什么,王亚辉可是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按这个说法,这人是借读的啊,学籍应该就不在青中,也不打算转过来。这也就意味着他将来高考再出彩,成绩也跟青中扯不上关系。 关唯这次考试成绩铁定能进快班,而王亚辉完全没有把握,差一两分也就好说了,随便找个编外班的人,给点儿好处就能换,反正听说以前都这么干。但他差得应该不少,进二班倒是没问题。 好在他自己将来一定是从青中参加高考,而且按照过去一年半成绩的提升速度,进了快班应该会有更好的表现,如果超水平发挥,考个重点说不准都是有可能的。 王亚辉越想越激动:不如让家里找人给学校说说,只要我俩先达成协议,分班的时候我进快班他进二班,校方应该也不会不同意吧?于是他就让家里人托关系去打探学校的态度了。 学校当然没可能表态,一来关唯学籍确实不在青中,但成绩突飞猛进,校方也想说服他转过来;二来两人都是有关系的,多少还得顾及一下再做权衡。 所以,王亚辉家里的关系给他们的原话是:校方不否定这种做法,但要确认一下另外一名学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8 生的态度。——这个态度,指得是关唯学籍要不要转过来。 而王亚辉自己的理解是:要确认一下另外一名学生同意不同意他打算换班这个主意。这就说明校方是同意了,就等他俩自己能达成这个协议。 作为一名高一就已经进入学生会并且做了很多工作的干部,王亚辉决定使出浑身解数,去和这位“知书达理性情温和”,而且模样秀气看上去就应该好说话的关唯同学谈谈,尽快在分班前促成这个协议,以免夜长梦多。 关妈当时托的关系当然也把这个情况转达给她了,但并不知道换班什么的琐事,也就没提。直接就说关唯成绩优异能进快班,校方希望能把学籍尽早转过去。 关妈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学习不但有起色还是大起色,忧的是学籍转过去,有没有什么后患?所以她得找自己的闺蜜陈老师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见再做决定。 黄晋接了电话,陈老师不巧出差,要第二天才能回来。那就只好先等着了。 这一等,王亚辉就找上关唯了。 第29章 要我走吗 从王亚辉说“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开始,关唯就浑身别扭。虽然这位同字看上去彬彬有礼,但这副拿腔作势的派头他不喜欢。而且不等他同意,这人就自顾自往前走,实在自作多情。 走了几步发现关唯没跟上来,竟然还回头呵呵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就随便聊聊,别怕。” 关唯暗骂一句,本想转身掉头走人,忽然看见何景阳偷偷往这儿看了一眼,马上改了主意,笑意盎然地跟了上去。 王亚辉找的这个地方是学生会的备用办公室,一般也没人来。他自己带了钥匙,进门还反锁上,闹得关唯紧张起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来,坐!”王亚辉煞是热情地把他往最靠里的椅子上让,“别在门口啊,咱们这事不适合让别人听了去。” 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可能和这个装模作样的人之间发生什么秘密,关唯没来由地头皮一麻,只想赶快结束对话各回各家。 他的目的不过是让何景阳看到“没有你我也能和别人开心地玩耍”,这个目的已然达到了,别的关他什么事呢? 但王亚辉不急,他先从关唯入学的关系聊起,然后是这半年以来成绩的提升有目共睹,然后是对他这种提升的肯定——听得关唯以为他这是要瞒着学校代表学生会给自己颁发一个进步奖呢。 他这儿正神游天外呢,就听到一句“我也是听小何儿说,你一向学习努力刻苦……” 上一次听到这么叫何景阳“小何儿”的人是关妈,关唯脑补了一下王亚辉忽然变成自家娘亲的脸,很是突兀,再加上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于是赶快打断这个话题,让他有事痛快点儿说。 “这么心急,这可不像你啊?”王亚辉意外。他为这次谈话筹备了不短时间,甚至草拟了个大纲:从平铺直叙到欣赏认可,再到崇拜仰慕,把人抬到这样一个高度之后,再点出他空占着快班名额却不能为青中升学率提升尽义务的这个事实,他总不能无视内心的道德审判,没有一点儿思想觉悟,还要坚持下去吧?如果还要坚持,那就别怪他王亚辉嘴上无情了。 所以他自认为这番演讲简直称得上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真该录下来,让后辈那些想和编外班的人换班的当作范文。忽然被打断节奏,当下就有点儿接不上了,十分地不悦。 “你不觉得这屋里有股味儿吗?”关唯话里有话。 “没闻到啊——啊,好象的确是有的,这些同学太不像话了,肯定没有定期开窗通风!回头我要批评他们——”王亚辉压根儿没闻到,可是关唯这么说了,他也不愿意显得自己是一个逐臭之夫,那就有些鄙俗了,所以赶快附和。 但接不上的话还是接不上了,因为关唯说完就站了起来,做出一副随时要走的姿态。 关唯虽然身高一般,但姿态挺拔,光是在那儿站着,眼神一瞥,就有些让他自惭形秽,索性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咳,我听何景阳说,你高二完了就回云州呢是吧?” 关唯一下愣了。 “嗯,看来是真的。那我就说一下我的意思吧……”王亚辉用人类能听懂的语言飞快地表达了自己的中心思想,但却不知为何,随着关唯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冷,他这心里就越来越没底——难道我这道理有问题逻辑有漏洞吗?不可能!他暗暗为自己打气。 关唯还是不说话。 谜一般的沉默之后,王亚辉也沉不住气了,他感觉得启动备用方案,因为这人大概是不乐意。 是啊,在省级模范重点中学青中的快班呆着,说出去都好听些,回了云州,肯定没有在青中的名号风光。 关唯的确低调,除了李杰有心打问过一次,何景阳是和黄晋聊过天之外,其他人还真不知道他是从云州实中来的。 王亚辉如果知道,可能也不至于这么自得。毕竟实中的名号和青中比起来不相上下,而且历史更悠久。关唯的态度让他下意识地以为回了云州,可能就是一个普通高中,甚至是末流高中。 虚伪!他下了个结论。 关唯此刻心中有震惊,也有不甘,但却并非铁板一块。 他惊的是这话当时是只有父母、自己和何景阳的时候说的,在他看来几乎就是私密了。而且何景阳当时无动于衷的反应,一度让他怀疑这人并没有听到,或者没有听清楚。 现在看来,何景阳不仅听清楚了,也并非无动于衷,只是竟然告了眼前这个四六不着的讨厌鬼,而且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来找自己说这个事? 不甘的是这个人虽然讨厌,但话却不无道理。 而他本人越来越冷的眼神,其实根本毫无意义,非要追究的话,也只是一个行为习惯,跟何景阳“唆着个东西感觉容易进入思考的状态”一个意思。 因为这事可不是他自己说了就算。 王亚辉倒是一副咱俩的事情我作主的样子,可他关唯还得问问关妈的意见,要转学籍,或者同意他让步转班,或者甚至现在就回云州也没关系,反正何景阳这意思,也挺希望我赶快滚蛋。 王亚辉完全没有感受到关唯同学澎湃的心潮,他迟疑几分钟,组织了一下语言,语重心长地开始执行“嘴上无情”的b计划:“其实这个事情呢,校方是默许的,否则我也不能来找你。你应该听明白我的分析了,我们家要促成这个事其实没什么难度。但我考虑咱们毕竟是同学,而且何景阳也和我反应过,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同学,所以我想,提前打个招呼更好一些,主动解决总比被动调换好看。” “知书达理”的关唯怒了,但跟着又笑了。 怒是因为这人竟敢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49 这样轻视自己,笑的原因就复杂了,一是忽然想起黄晋刚进学生会时,被刘泉成天追在屁股后面挤兑他打官腔的样子,和王亚辉刚刚的表现一般无二。因此王亚辉后补的这段话关唯听来不但毫无杀伤力,反而旁证了对方不过是狐假虎威;二是这个男同学过于严肃的表情和语气,让他特别想鞠个躬,再叫一声“王政委”。 关唯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倒让王亚辉局促起来,他定定心神,仔细回想自己刚刚那一段话,非常上得了台面,并无可笑之处,只好更加一门心思认为关唯不识轻重。 “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条件也可以再商量,这一两天给我个回话。”王亚辉一边说一边开了门往外走。 “你先走,我就在这儿好好想想。”关唯反而坐下了。 “我还得锁门呢!” “放那儿我锁。怎么,你是怕丢了窗户呀还是丢了门儿呀?”关唯又笑了。空空荡荡一个没用的办公室,老鼠都不乐意进来,怕屁?他只是不愿意听从这人的话去做任何事。 王亚辉僵在门口进退两难,最后把锁子往门上一挂,自己先走了。一边走一边后知后觉地为这次工作交流做了个总结:温和个屁!——这一点,他倒是和何景阳英雄所见略同。 关唯还真坐了一会儿。他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下,未果。那就算了,食堂也不想去了。他溜达到小卖部买了袋面包直接回了宿舍。 看到关唯跟着王亚辉往办公区方向走,何景阳由一开始的欣慰变成了奇怪。 本想跟上着去看个究竟,但球队俩人非拉着他扯东扯西,一路推搡打闹着被推进了食堂。 这俩人都是王亚辉他们班上的,因为打球才和何景阳熟识起来。 再后来他参加物理集训,又认识了王亚辉,才知道他们都是一起从青城初中来的,因为王亚辉父母都是老师的原因,不但认识关系还不错。 何景阳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眼神没离开过门口,基本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啥。直到看到王亚辉进来,想象中的“俩人并肩携手相谈甚欢步入食堂”的和谐场景没有出现,倒是王亚辉脸上蒙了一层黑,环视一周,锁定他们的座位后,直直走了过来。 王亚辉一坐下就闷闷不乐地问何景阳:“你们班那个关唯同学,怎么这么不好说话啊?” 那俩人几乎异口同声问:“没谈成吗?” 王亚辉草草说完自己的战果,转向何景阳:“你也回去劝劝他,非拧着有什么意思呢?我等他消息。” 那俩人听了,也跟着声讨关唯。其中一个表示,早知道就不拦着何景阳了,让他一块儿跟着去劝劝,说不准管用。 何景阳心一沉,他没想到自己无心提的一句闲话,能让王亚辉做出这么篇文章来。 如果自己刚才没有被这俩人故意支开,而是跟了过去,至少可以当着关唯的面阻止王亚辉。 现在好了,关唯肯定以为是他怂恿的,至少,是个知情者。 想到这里,何景阳也顾不得正在疏远关唯的大计,一把推开那俩人,餐具扔给隔着几个桌子的周义,拨腿就往宿舍跑。 关唯坐在火炉边发呆。 撕一块面包搁嘴里,嚼一口觉得真淡,便吐进火里去,看它在火苗围攻下,慢慢萎缩成一小块焦黑,再然后就没有了。 如此几番之后,也不嚼了,直接撕一块扔一块,仿佛火里养着一群隐形的小鱼,快乐地吞食着这些面包块。如果我伸手进去,说不准还能捞着一条呢——关唯想。 何景阳推门进来,就看见关唯一脸诡异的笑,手悬在炉口上,做一个往进探的动作。 “怎么没去吃饭?想什么呢?”他着急忙慌挤出一个久违的笑。 “想我该什么时候走啊。”关唯也很意外,自己呛人能这么行云流水。 “你真要走啊!?”何景阳大惊。 “如你所愿?”关唯头一歪,挑着嘴角用眼角余光瞥着何景阳:“我说过,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要急我就配合你,何必找个外人助攻?”手下也没停,继续往火里扔面包。 “你别理他,我就随口提了一句,不是当真说的。”何景阳头一次看关唯这种满脸调笑却又冷意十足的表情,心惊胆战地硬着头皮解释,脸上非常挂不住。 “我看他挺当真的,还让我考虑考虑提什么条件。”关唯慢条斯理地说着,加了一句:“现在就办手续估计难,不过还有个好办法。” 何景阳心里堵了一大块,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要是提出来和他换宿舍,你是不是挺开心?让他挨着你睡这儿?”关唯扔完面包,拍干净手上的碎屑,指了指自己的床铺。 继“一言不合就亲人”的关唯之后,何景阳又见识到了一个尖牙利嘴的刻薄版关唯,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关唯起身撞开他往外走。 第30章 李杰哭了 关唯去给家里打电话,才知道关妈也知道这事了,在等陈老师的意见,就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1、如果不想转学籍,就让陈老师拿我的成绩单去问云州实中,有没资格进黄晋他们那个凌云班;2、进不了凌云班那就转学籍,留在青中快班。” 关妈挂了电话还在发愣,这是关唯吗?这么大的事儿人家自己权衡利弊摆出一二三,关妈觉得自己倒成了个跑腿办事的,可是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晚上关爸回来俩人聊这事,关妈想起当时被自己撵出家门的儿子,半年多时间,学习也好了人也懂事了,说明这背后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关大志哈哈大笑:“儿子长大啦!你就该省心啦!这是好事儿,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上了……哎哟电话响了快去接。” 电话是陈老师打来的。 关唯的事黄晋更上心,他妈刚进屋就让他撵着快点儿给何阿姨回电话,兹事体大耽误不得。 陈老师仔细听完,提出了第三个解决方案:“青中快班比云州实中冲刺班不差什么,但关唯刚适应了那里的教学节奏,换环境是个下策”。 “既然青中提议转学籍,说明孩子成绩很好,那我们也不要太被动,你做个要转的姿态,说已经给学校提申请了,正在等回复。” 关妈听完还是疑惑:“那这申请万一学校批了呢?” “你不写他怎么批啊?” “那青中会追问啊!” “黄晋你去你那屋儿呆着,别听了——”陈老师撵走黄晋。 关妈还一头雾水,云州实中凌云班的第一名黄晋同学已经完全听懂了:陈老师这是缓兵之计。既然青中分快班就是这几天的事,关唯先表个态进了快班,之后的事再说。 哎,陈老师要说也是为人师表,一涉及到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0 私事,完全没有一点儿师道尊严——黄晋鄙夷地看一眼自家娘亲,不过从这件事来看,关唯应该在青中好好的,起码感情上没出什么问题,便转身走了。 “明莉啊!小唯去青中是托了人交了借读费的吧?收钱的时候没和咱提非得转学籍,这孩子成绩好了也不能他让转就得转。你要沉住气!学校的目的是留住学生!当然,我们也要留住关唯。云州实中每年也有借读来的,也有要谈转学籍的,被动的都是两边学校,哪有你这么着急上火的家长?” 关妈这才听明白陈老师这最终意思,青中当下也不可能非要着急解决,万一学生逼急了真走了呢? “退一步讲,要在去年,小唯成绩是不太理想。但是现在,真要进不了青中快班,有我在,你还担心进不了实中凌云班?”陈老师给了关妈一颗定心丸,挂了电话。 关妈吃了定心丸也没闲着,赶快又采买了些礼物,给办事人送过去,表了个配合的态。 结果对方一听学籍这事可能会影响到孩子进快班,可没人和他提起过啊!所以也去找学校打招呼了。 这么一来二去,王亚辉没等到关唯的回话,这件事本来就是个私下过招的事,校方自然不可能追着管,也就黄了。 分班名单出来的那天,是个大周末的周五,下午休息。 关唯知道自己的成绩能进快班,但他一直没收到家里人的消息,也不想去问,所以见了名单才真正放了心。 在此之前,十分心思还得留出一分来,想着万一家里不同意转学籍,过几天可能就要离开青中,再也见不到何景阳了。 虽然因为王亚辉的事,有些怨愤委屈,但每次看到他,就算不说话,也想恨不得死命盯着印在眼里心里。 遥想几个月前,还没来这里就想着要怎么离开。现在真得可能要离开了,却这么放不下。 都是因为你啊,何!景!阳! 何景阳完全没有感应到关唯的怨愤,他一门心思想着被王亚辉那帮人涮了,而且还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进宿舍,旁边铺位换成王亚辉,关唯不见了。 而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人是回云州了还是只是换宿舍了,就说不出的揪心。 所以,看到分班名单何景阳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同时决定要出这口气。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打球时,何景阳以惊人的速度和力度连撞两人,而且撞得正好是王亚辉的那两个同学,其中一个鼻血横流,另一个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是不是故意,李杰看得明明白白,却来不及阻拦。直到几个青中学生把何景阳围住,他才反应过来,扑上去好说歹说把人带出包围圈。 因为是打球发生的冲突,也没办法鉴定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冲撞,面对带伤学生的投诉,郑老师把何景阳叫到办公室,当着那俩人的面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从办公室出来,那俩人怒火难消,对他说“有种你等着”,他无所谓地笑笑,回了句“叫上王亚辉一起”,转身走了。 何景阳在喜欢上赵清之前的求学生涯,一半是读书一半是打架。 何妈身体不好,只生了一个儿子。何景阳从幼儿园起,所有课余时间几乎都在汽修店里泡着,看他带他的都是十七、八的半大小子,从小摔打惯了,皮实得狠。长大了也不老实,爬树上房的,隔三岔五鼻青脸肿。 何妈生怕儿子体质也随了自己。但眼看儿子不单没病没痛,一路折腾还长了个比同龄人都高的大个子,简直要托淘气的福。而且虽然顽劣,却没有出格之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城里的小孩子不还都时兴报个跆拳道、柔道什么的嘛!反正都是挨揍,咱这还是免费的。 直到何景阳升上初中,打架频率直线上升,何妈才发现事态有些失控。但为时已晚,何景阳顶着一身高大壮实的骨架,名声在外,成了小镇混子中的后起之秀。 一般来说,这种小混子大多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家底和没有追求的将来,所以才能在同龄人都拼了命地学习的时候,毫不吝啬地挥霍时间和精力用来折腾。 这种折腾体现在他们身上,简单直观:打架、找对象。但凡有复杂一点儿的,那就是为了找对象的事情打架。何景阳也未能免俗。 大家聊起彼此认识的某个人,普通学生说的是“我俩初中同校”“我俩小学同班”“那人在我们学校时老是前几名”,小混子们说的是“我俩什么时候打过一架”“我俩有一次差点儿打起来”“这人打架不行,可怂了”。 赵清说得没错,至少在初二那年之前,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子,他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头”。 初二那年,后起之秀何景阳被人邀请首赴附近新建起来没几年的矿上,和矿工子弟拼架。据说是其中某人撬了束水镇混子的对象。 这三个人何景阳都不认识,但仍凭一腔莫名的热血和被团队寄予的厚望,冲在了最前面。 矿工子弟都是外来户,野生野长惯了,打架是专业水平。不象家养的小镇少年惜命,打完架晚上回家,还能一边听爹妈数落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馒头喝着黄澄澄的米稀饭。 作风粗暴的矿区青少年直接拨出了砍刀。 何景阳看到凛凛寒光,意识到情况不妙拨腿就跑,但个子太高目标显著,被刀扫到了后腰。 人群大乱,何景阳摸着血流不止的后腰一路踉跄逃命时,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刻骨的恐惧——我会死吗?被人追上再砍一刀就死了吧? 束水镇少年兵团势如山倒溃不成军,经此一役才算见识到了社会的凶险。而且伤了数人,回家又被受了惊吓的爹娘老子们祭出各种家法收拾一通之后,收敛了许多。 何妈身体本来就弱,经这一吓进了医院,好险没抢救过来。 何爸虽然不指望儿子能考个大学光耀门庭,但更不想中年丧子丧妻,亦不想苦心经营的汽修店后继无人。于是一向尊崇“和气生财”的何老板勃然大怒。 何景阳出院后,被勒令光着脊背露着那道疤在他妈病床前跪着端水喂药。几天之后幡然悔悟,自发主动地写了一封悔过书,再没和人去打过架。 安分守己多年,球场上撞人对于何景阳来说,只是一个“我很不满意你”的表示,远在他所认知的“打架”范畴之外。 听到这句威胁,他一边想着青城学生真是不经事,见识短浅,一边又深感对方用心险恶:如果真打起来,你们不过担个处分,我何景阳就得滚蛋回家。 就算我要回去,也得是自己主动回去,哪能背着处分走?再说了,我还打算博一博,兴许真能和关小唯考到一个学校呢,那就如他所愿了,他也就能原谅我了——何景阳暗自琢磨,打算以后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1 都避着这帮人,反正不打球又不会死。 非要找上门来打一架,我不打我还不能跑么? 关唯吃晚饭时听说了何景阳惹事挨骂,明白这是在给自己出气,心里泛起一丝酸酸甜甜,他还是在意我的。 他扭头四下里找半天,没看着何景阳。 赵炳才跟着他看了半天,说:“你找谁?李杰和何景阳都没来。” 当天挨骂的不仅何景阳一人,李杰也挨骂了,挨得老徐的骂。 食堂里隔壁饭桌上八卦的同学说,骂惨了,李杰那么一个在大家眼里成熟得快要从枝头掉下来的人物,竟是被骂得涕泪交加。 以李杰的性格,被骂哭不太可能,涕泪交加应该另有原因。 关唯听了以后,忽然想起开学那天,他帮老徐收拾办公室,桌子上有几个相框,其中一张是一个学生在青中校门口站着拍的,那学生的模样活脱脱李杰翻版。不过没李杰那么瘦削,眼神也比李杰温和,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暖意,想更亲近一些。 “徐老师,这是您的学生啊?和李杰真象。”关唯当时好奇地问。 “嗯,李杰他哥。”老徐说完就起身出去了,明显不愿意多谈。 按说大家这么熟,连赵炳才家小妹的小名儿叫妞宝都知道了,竟然没听李杰说过他有个哥? 他有个哥,而且分明还是青中的,老徐认识的。 那么定福庄那晚,老徐说的李杰让他想起一个人,李杰却摇头不让提的,应该就是他哥了。 “怎么从来没听李杰说起过他哥啊?”听完李杰的八卦,关唯完全无意地顺便问了赵炳才一句。 赵炳才大惊,险些把筷子掉地上,“你怎么知道李杰有哥?” 关唯也愣了,“有哥了不起吗?我有三个呢。” “不是!”赵炳才声音压低凑到关唯跟前:“他不让人提,他哥高好几届,估计没什么人认识了。” “那你怎么知道?” “我俩一个高中啊!还是隔壁村儿的。” “考到哪啦?毕业没?” “那不知道,学习可厉害了,反正当时肯定是考上来。” “怎么是‘考上来’,难道没去上吗?”关唯语文成绩好不是没有原因的,赵炳才一句话就能让他听出所有言外之意,无论是不是这人打算表达的。 “去上了啊,后来……关唯,咱们别聊了,他真得不让我说。”赵炳才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及时醒悟过来。 “哦,那不聊了。”关唯把肉丝挑出来,撮成一堆给赵炳才挟过去。 赵炳才无以为报,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能告你他为啥挨骂,因为老徐嫌他还带家教,听说还打算再找份兼职,让他辞了全力学习呢,他不乐意。” “要我说老徐说得对,他打这么多工不累啊?” “比起以前在清河的时候好多了,那时候他可是在饭馆洗碗呢,起早贪黑的。” “这也不值当得又骂又哭啊!”关唯疑惑。 “先开头是这的,后来老徐就说了一句能不能以他哥为榜样,他就和老徐顶嘴,还让我滚开。”赵炳才惆怅地说。 “你又在哪儿?为啥让你滚开?”关唯更不解了。 “老徐让我去叫的李杰去办公室,我就在外面窗户底下听了一会儿,让他发现了。”赵炳才继续惆怅。 关唯:…… 第31章 打了一架 大通铺的气氛格外沉重。 何景阳是被郑老师训了之后,回来又被李杰训,说他这是和青中学生变相掐架,万一追究起来他就得滚蛋,对方屁事没有。 又追问他这段时间和关唯在闹什么?今天撞人是不是和关唯有关,何景阳闭嘴不答。 直到老徐让赵炳才叫李杰过去,才放了他一马。 李杰晚饭前半死不活地进了门,何景阳阴着一张脸躺着,以为他给自己上的那堂思想品德课还有下集,结果这人盖上被子蒙头大睡去了,天还刚擦黑呢! 这俩人一严肃,其他人也轻松不起来。赵文赵武一个收拾东西一个洗衣服,缩手缩脚尽量不发出声音。 赵炳才晚上回了宿舍,小心翼翼地盯着何景阳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问:“关唯呢?” 何景阳心想,这孩子也真是迟钝,我都多久没和关唯一起玩儿了你没看出来啊?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关唯没和赵炳才一起回来,那是去哪了?但还是装腔作势地轻飘飘回了一句:“不知道!” 赵炳才听了,睁大小眼睛呆立半天,嘟囔了一句“哪去了”,也不敢惹何景阳,转过去问赵文:“何景阳一直在这儿躺着吗?” 何景阳气得笑了:“我就一直躺着了,你到底要干嘛?” “你有没看见关唯回来过?”赵炳才奇怪,“哎,我都没注意找你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何景阳意识到奇怪,坐起来问:“什么人要找谁,你好好说。” “我们挤在水池子那儿洗饭盆,有个同学就过来问见没见着你。我说吃饭前还看见你在宿舍。后来蔡晓明找我,我就跟她说话,再后来看见那个同学和关唯说着话一起走了。” “认识吗?是不是王亚辉?” “肯定不是。我不认识,反正穿校服。” “哦。”何景阳莫名心神不宁,犹豫着要不要表个态出去找找,正坐在床边低头磨蹭着系鞋带,就听得门一响,然后是赵炳才撕心裂肺地叫声:“关唯!” 赵炳才被蔡晓明叫走了,关唯也往外走,有个人凑过来,跟着他一边走一边让他回宿舍给何景阳传句话,说有人在小树林等着。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这人就走了。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给好久没搭过话的何景阳传这个话,杜宇跑过来问:“刚才找你打听何景阳的那人你认识吗?” “别的班的吧,不认识。”关唯摇头。 杜宇很肯定地表示这人是打球被何景阳撞了的那俩人的朋友,会不会是因为上午的事要找何景阳的麻烦? “你别传这个话,他们等不上自己就走了。”杜宇出主意。 “知道了。”关唯应一声,谢了杜宇往宿舍走。 如果真有人要找何景阳的麻烦,即使今天等不到,还有明天后天。这事一天不解决就多一天隐患。 而要追根溯源,何景阳撞人,肯定是因为王亚辉找自己那事而起。 关唯捋了一会儿其中的关系,一想到何景阳一面拼命地对自己生冷疏离,一面还要为了自己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有些可笑。 似乎从来了青中开始,他的人生就常常不打算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准备活出一个全新的自我。 他虽不喜欢,但也懒得对抗,本打算就这么捱下来了。 从云州到青中,从胸无大志到愤发图强,从编外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2 班到快班,从……喜欢到疏远——即使被王亚辉那样相待,关唯也不曾口出恶言。 都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为什么这事儿它就没完了呢?我就是腿短点儿,可还退得不够吗? 关唯心里慢慢簇起一团火,烘出万丈雄心:本来这事也和何景阳没关系,他不过和王亚辉说了句实话。 既然你觉得疏远了好,我就帮你一把。 路过大通铺,关唯没做停留,径直往小树林去了。 过了“小树林”,再过了他们的早读圣地,往后是倚着山脚的青中围墙。 小树林的入口是一个老旧的石头门洞,门洞后面一条小土路两侧杂草丛生,一直延伸进不远处的斑驳树影中。 关唯刚过门洞,头上就被人蒙了件衣服,先是闻到一股酸臭的汗味,跟着眼前一黑。 他的第一反应是抱头蹲下,这是刘泉教他的防身自保第一招,同时这个意外的举动也会让对方猝不及防,而对方只要一愣,就有机会反击——不过这都是关唯事后总结出来的,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好臭!” 可惜这招似乎不是那么管用,因为关唯刚蹲下就被人踹了一脚倒在地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随便选了个方向就势滚出好远好远,这个战术倒是出乎对方意料,不但没有追打,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关唯狼狈地伸手扯下蒙在头上的衣服扔到一边,站起来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人。 “我操,这根本不象个能干架的啊……”其中一个嘟囔了一句,追问“何景阳?” “你们干嘛?”关唯声音发抖,但也没否认。十分钟之前暴涨的万丈雄心,在气势汹汹现实面前忽然想要退缩,心生惧意,却来不及了。 “那你别管!能在这儿等到你那就没错,挨打吧!”另一个喊完就扑了上来。 “别打脸!打脸让老师看出来了!”那个还在嚷嚷。 这句“挨打吧!”虽然没有让关唯的万丈雄心复燃,但也激怒了他:凭什么我就要“挨打”? 他象只炸了的炮仗一样,裹挟着怒气和怨气迎了上去。 距离上一次跟着刘泉找人打架过去好几年了,刘泉告他的制胜法宝还没忘:“横得怕愣的,愣得怕不要命的。” 关唯虽然瘦,但并不弱,而且手脚敏捷反应灵活,占着这点儿优势和不要命的气势,和对方厮打在一起。 半天之后分开,虽然俩人各自都挺狼狈,但谁也没占到对方便宜。反倒是对方因为一开始要避开他的脸,受了牵制,被他狠揍了好几下,才顾不得许多,胡乱打起来。 站着的那个就急了,“告你别打脸你tm还打脸!” 打着的也急,“来帮架啊!” “这么个小孩儿,教训教训得了,帮xxxx啊!”站着的骂了句脏话,叫打着的快点儿撤,“以后体面点儿,别tm拿青城当你们束水镇!” 俩人没多看关唯一眼,骂骂咧咧相跟着往后面去了。 后来李杰沿着那条路找过去,发现围墙年久失修,坍塌了好长一段,是个人都能轻松出入。 他去找校务处反应了这事,这段围墙才被修补好。 关唯看着俩人走了,返身找到那件用来蒙头又被他扔出去的衣服,垫到屁股底下坐了下来。 眼角肯定伤着了,小风一吹火辣辣的疼,用手捂着感觉才好受些,可是手上也疼。 还有几脚踹到他腿上,疼得厉害些。除此之外,身上挨的打倒没什么大碍。 好久没有过这种“什么也别管豁出去算了”的感觉,虽然狼狈不堪——这样也好,象个爷们儿,如果手边再有一瓶酒就好了。 夜幕渐渐覆下,周围一切先是变得模糊,而后又以剪影的形式清晰起来,关唯胸口的火苗燃到脑子里,汹涌热烈。 干脆就这么告别吧,这段无法言说的感情。包括和何景阳之间的一切。 从此以后,何景阳于他关唯而言,和周义、马立文是一样一样的同学,甚至不及赵炳才。 只是一想到那个名字啊,万丈雄心就都萎顿成灰。 如果他和何景阳的情谊就此结束,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你说我要是提出来和他换宿舍,你是不是挺开心?让他挨着你睡这儿?” 何景阳当时的表情十分复杂,尴尬、内疚,还有难过,关唯瞬间顿悟了何谓“痛快”——便是快感如履带般碾过胸口,伴随着巨大的钝痛。 何景阳不可能做怂恿别人来赶自己走这种事情,这个他心知肚明;王亚辉的无礼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这个他也并不在意。 他说出那样的话,就是要让何景阳难堪之后心生愧疚,甚至可能会主动示好,和自己再度亲近。 何景阳的疏离与冷落,是为了让他尽早放弃这份感情,那他怄气别扭又为的是什么?非要一个回应?太不讲理;仗着认定何景阳会对自己有所包容而撒娇耍赖?又太荒唐。 球场上的事,足以说明何景阳在意他们之间的情份。否则即使是受黄晋和朱保平之托,也完全可以抽身而退,置之不理,又何必被动地陪着承受,甚至不惜让自己受到伤害? 如果我继续折腾下去,何景阳会躲回束水镇吗?我总不能追着去吧——这个念头一出现,关唯被情感冲击的浑浑噩噩的头脑瞬间就是一个激灵,前所未有的清醒。 一直以来,他只想着“无非就是偷偷喜欢一个同学——虽然是个男的,碍着别人什么事了?”认为自己没错,却没有考虑过去掉“偷偷”二字,何景阳会陷入什么境地。 关唯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任性,万一何景阳退无可退,也想到这一点,加之本来就有过回束水镇的想法,那就完全有可能马上付诸实践。 而在青中的前途和在束水镇高中的前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太难看了啊!”刚刚还觉得自己象个爷们儿的关唯,从这燃得茫然而无望的熊熊烈焰中,看到了一段时间以来的自私与幼稚,不觉心惊。也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好似一个不折不扣的怨妇,后知后觉地臊红了脸。 喜欢他,毋庸置疑——放弃喜欢他,只怕做不到——别再给他压力,努力做到——仍象从前一样相处,自己默默喜欢,这样最好。 初春的风很有些力道,关唯直接从食堂过来,只在毛衣外面穿了件薄棉服,此时也感觉到了寒意袭人。 他捋清了脑子里的一团毛线,只想快点儿见到何景阳,和他说一句“对不起”,十分真挚地。 只要能每天都看到他好好地在眼前呆着,别的都不要了。 第32章 失而复得 何景阳本就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听到赵炳才的喊叫,抬头就看到浑身是土一只眼上全是血的关唯站在门口。身体里的血轰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3 隆隆跑过,从心脏发散到四肢和头顶,最终不知都去了哪里,整个人都凉了。 赵炳才吓得连哭带叫,“关唯你眼睛怎么啦!李杰!李杰你快醒醒啊!” 李杰本来没睡着,只不过也是换了一种容易进入思考状态的形式。听着赵炳才这哭喊声,倒象是关唯背着另一个昏迷不醒的自己进了门,实在闹心。不过掀开被子一看也吓一跳。 关唯奇怪他们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急忙摆手说“没那么严重”,这才看到手上掉了一块皮,血糊拉擦的。想来是摔倒时撑了一把给蹭破的。 手掌上掉了一块皮的地方,火烧火燎钻心的疼。自己一直用手捂着眼睛,想必是沾上血让他们误会了,关唯赶快澄清:“眼睛没事,没事。” “怎么样?能看着不?”李杰看他神智清醒不象胡言乱语,也冷静了下来,拽到灯下仔细端详半天终于放心了,“破了一点儿外皮,都是蹭上去的血,给块热毛巾先擦擦。” “衣服也破了……跟人打架了吗?还伤着哪儿啦?”看到关唯没有瞎的可能,赵炳才不哭了,乍着两只手,又不知道哪儿敢碰哪儿不敢碰,急得乱转。 何景阳呆坐着,看人们来来回回倒水递毛巾,吵吵了半天终于安静下来,李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谁干的?为什么?” “不认识,没说为什么。”关唯低着头,怕李杰看出什么来。 赵武一听嚷了起来:“看清楚长什么样儿了么?明天告到学校去,挨个班找出他们来,不能白打!” 关唯赶紧说算了,我也还手了,这是打架不是挨打,再说人家是校外的,说出去对我也没好处。 赵炳才忽然插一句:“是食堂找你的那个人吗?他不是穿校服的吗?怎么是校外的?” “不是,那人就是个传话的,和我说有人在小树林等,我本来就打算去弄清楚他们有什么事,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打起来了。” “不是说是找我的么?”何景阳总算能插上话了,紧张地盯着关唯,一张脸绷得庄严肃穆,关唯有些想笑。 “应该不是。可能就是想确定你不在,才乘机找我的。”关唯用这一路上想出来的借口,避开了和何景阳直接相关的字眼。 李杰给关唯擦脸,不知碰了哪儿,关唯疼得“咝”了一声,何景阳闻声凑过去要看,被李杰粗鲁地撞开。 关唯瞟一眼何景阳,低低地说:“我也没什么大事。他俩看我瘦,只有一个人动了手。” “两个人呢?!这还要挑何景阳不在的时候?简直欺人太甚!要是何景阳在……”赵武正说着,被赵文拍了一巴掌。 “反正关唯肯定不会让人打成这样儿。”赵炳才经赵武一提醒,有点儿想埋怨何景阳怎么没和关唯在一起,又觉得怨不着的委屈,毕竟人家就是要找关唯。 如果我去了,是打算拉着他掉头就跑的——何景阳心想。 这么多天以来,他费力和关唯之间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仿佛是一根弹力极强的橡皮筋,偏偏其中一个人现在松了手,“啪”地一声弹回来,打在他的脸上和心上。 每天精致整洁得跟个瓷人儿似的关唯,忽然成了这般模样,何景阳一口气顶到喉咙里,拼了命地要往上蹿,如果不是他一再强忍,只怕要哭出声来。 李杰低头研究关唯手上那块伤口,仔细擦拭出来之后觉得还是得稍微处理一下,想了想回头叫赵炳才:“你俩去找老徐,我记得他那儿应该有纱布碘酒,先处理一下,明天上午校医来了再去上药。” 赵炳才还没表态,何景阳就沉默着站了起来。李杰这次没推他,只是颇有深意地盯了一眼。 何景阳这段时间送给关唯的冷遇,他都看在眼里,这俩人腻腻歪歪的破事儿他多少有些感觉,但现在,实在懒得操这份心了。尤其是被老徐骂了还骂哭了的八卦,在他从老徐办公室出来到宿舍的路上,被不下十个人问候过之后,他觉得自己实在没脸端着一副人生导师的尊严去指点别人。 今天反正已经够乱套的了,乱它娘的去吧。 何景阳从关唯箱子里翻出一件干净外套来让他换上。看到他头发上沾着的草屑土灰,犹豫了一下,伸手捋了几把。 关唯看出他要一起去的意思,乖乖低头,任他拨拉着。 换下那件薄棉服,看了看被扯得脱线的袖子,有点儿心疼,这可是过年的新棉服啊!也不能让小舅带回家去,妈妈肯定要担心。 何景阳接过衣服放进自己箱子里,打算周末回家洗了让妈妈给缝好再带过来。 关唯这个傻冒儿,不管人家找你什么事儿,你就不能屈尊纡贵求个饶避开吗?好汉还不吃眼前亏,何况你这身板甚至当不起一个“汉”字——俩人一前一后往外走,何景阳默默腹诽,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被砍一刀那天体验过的恐惧惊慌,心情复杂,走了很远才问:“吓坏了吧?” “还好。”关唯脚下一顿,却没有停下来,还是慢慢往前走。 瘦瘦小小一个人走在前面,孤伶伶的形单影只,而且还一瘸一拐,何景阳莫名心疼——想把这个孩子抱起来揣在怀里,藏得好好的,变成自己的。 这样就不会有人再管他喜欢谁,不会有人管他在哪儿上学,更不会有人把他干净漂亮的脸弄得跟只小花猫似的,还撕破他的衣服,黑漆漆的夜里,让他一个人害怕。 “关唯——”何景阳追上去,堵在他前面。 关唯有些紧张。如果他说,我知道这事儿和我有关,以后你不用你管我的事,我该怎么回呢?关唯想,“我喜欢你,虽然这喜欢与你无关”——这么诗意的话和这么无趣的人说出来,倒真是有点儿暴殄天物。算了,换一句吧。 “对不起啊何景阳,我以后不会那样了。”关唯笑着说,他要把何景阳可能说的话堵回去,永远都不要听到。 何景阳一愣,“什么对不起?” “就是……这段时间,给你带来的麻烦和困扰,很为难吧?你……还能不能和我做朋友,就象以前那样?” “能啊。”何景阳失落了。他本来要说“你要还喜欢我,就继续喜欢吧,我不介意了。”但是在他把这枝橄榄枝伸出去之前,关唯却先收回了手,他不要了。 所以,他是不再喜欢我了——何景阳有些惆怅,又认命地想,这样也对,这样才对。 “你要说什么?”关唯看到眼前这个本来严肃紧张的人忽然浮起来一脸失落,心里生出一丝不确定的希望,虽然明知会落空,却还是忍不住一探究竟。 “你腿疼了吧?咱们走慢点儿。”何景阳的失落稍纵即逝。只要关唯乐意,那就行了。 俩个人彼此对望,直至关唯脸上的期待慢慢散去,绽开一抹温和而无奈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4 的笑,何景阳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关唯生怕老徐以为自己是来告状的,一进门就说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手,给上点儿药就成。 老徐翻出碘酒纱布镊子,甚至还有一瓶医用酒精,非常老练地消毒上药裹纱布绷胶布,最后端详了自己的作品老半天,才不急不忙地说:“还好不严重,这几天尽量别沾水,抽空去医务室换药。别告我你这一跤怎么摔的,反正我也不信,但是校规说得很清楚,打架算严重违规,有一次就退回原校去了。” “没事儿,我不会到处乱说,我也不想让我妈知道。”关唯转头又看到了老徐桌子上那张照片。 “我说你那好哥们儿呢。”老徐下巴冲何景阳一扬,“能走到青中都不容易,你要是打算好好地给自己一个前程,就别冲动。别仗着年轻就觉得有的是机会,也有的是犯错和走弯路的机会。” 何景阳咧嘴一笑不想回答,可是关唯牢牢盯着他不放,只好老实答应“知道了。” 关唯嘘一口气,指着那张照片转移话题:“徐老师,李杰他哥考到什么学校了?” 老徐大概愣了有个五秒钟,也不知戳着他哪根神经了,忽然就沉下脸来,不耐烦地把他俩往外推:“滚滚滚,一个两个的净给我添堵。” 何景阳担心他碰着关唯身上不知哪儿还有可能存在的伤,赶快插到俩人中间护着关唯往外退,一边不满地嘟囔:“知道了,这就滚!” 俩人从教工宿舍区出来,想起老徐忽然炸毛的样子,又疑惑又好笑。 笑完了何景阳才想起来问:“李杰还有个哥啊?你怎么知道的?” 关唯简单地回顾了一下下午和赵炳才聊天的过程,何景阳这才明白难怪李杰回去之后不找他麻烦了。 “是因为换班的事儿吗?打你那人……”何景阳想问问清楚。 “不是。别问,以后也别提。”关唯掐断话题,但看着何景阳一脸被堵住的尴尬,心里不忍,加了一句“我嫌丢人呢,而且我也不想回云州,更何况是因为打架被劝返,我妈得气疯了。” “真不是找我的啊?可你除了那事,平时都没可能得罪人啊。那你以后别一个人……”何景阳说出来又觉得难为情,毕竟是他导致了关唯“一个人”的。 “嗯,知道了,我叫上你。”没料到关唯却答得痛快,那点儿难为情瞬间就消散了。 哎,这算是和好了吗?听到关唯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回云州,何景阳心底一松,觉得大黑夜的眼前却一片光明灿烂,真想一个俯跃扑到地上,假装拥抱了全世界。 “何景阳,你得帮我打开水了,胳膊疼。”关唯说。 “哦。饭也给你打,衣服也帮你洗,还有作业,选择题和判断题都行,主观题不行……”何景阳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没听到回应。抬头看去,夜色星光都映在关唯黑漆漆的眼里,含着一点儿笑意,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有多久没有这样了?何景阳体会着两人之间睽违已久的平和宁静,暗自下定决心:即便关唯以后再怎么样,都要护着他。黄晋也好,别的谁也罢,都滚一边儿去。大不了打一架,关唯打得,我难道打不得? 失而复得的友谊,让这段通往宿舍的路,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温馨。 第33章 回到从前 回了宿舍,几个人围观老徐包的大粽子,一致认为有碍观瞻,劝关唯明天一早就赶快找校医换个专业的手法。 何景阳兑好洗脚水,等人都散开了,伺候关唯坐下,伸手去帮他脱鞋。 关唯略觉尴尬,下意识地一躲,扭到了大腿,疼得蓄了两眼泪。 何景阳蹲着不动,也不说话。 关唯忽然想起上学期自己洗衣服把指关节蹭破,何景阳也是这么低头看着看着,忽然落到自己手背上的那几滴泪。 他心疼我。关唯心里一暖,也不挣扎了,乖乖看何景阳解开鞋带,抽出鞋垫来烤在炉壁外面的铁架上,褪去袜子。 两只冻得冰凉的脚伸进热水盆的瞬间,关唯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四个大字:“舒服死了”,忍不住叹一口气,整个人都塌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何景阳头顶的发旋儿在眼前晃动,一晚上紧张到现在终于神魂归位。 “何景阳……”关唯神志涣散地叫。 “嗯。”何景阳头也不抬地答,撩起热水小心翼翼地拂过他的脚背。 能这样叫着他的名字,还能听到他答应,真好。关唯心想。 何景阳在给我洗脚,他想扭头看一眼李杰的反应,可是累得实在不想睁眼了,管他呢。 何景阳收拾完自己关灯上床,关唯已经睡着了。 就是从王亚辉找他那天开始的吧,关唯睡觉时第一次背朝自己,而且再没转过来。虽然今天已经达成和好的默契,但他还是脸朝着窗户下面那一截墙根儿。 睡不着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那一截墙根儿又不会给他说笑话,又不会忽然挑个公式让他背,背不出来就伸手捏他冻得冰凉的鼻子尖,又不会伸手蒙上他的眼勒令他“快睡快睡”,又不会和他大眼瞪小眼,然后傻笑半天……何景阳忽然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小小一个人儿,伸出一只细瘦的胳膊,妄图把那个装填得满满当当的大旅行包拎起来,何景阳本想对这么一个事儿逼的同学假装无视,看他出洋相。但是扭头看到那么一张干干净净的脸上,两只乌黑的眼珠子仿佛浸在水里般雾蒙蒙的,忽然就心软了。 何景阳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长不大,俗称板凳狗,何景阳叫它凳凳。凳凳成天跟着他的脚后跟四处跑,遇到什么不明白或者惊奇的事情时,都会把小小的脑袋一歪,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也是这样瞪着自己,十分信任和依赖地等他伸出援手或者给出解释。 何景阳由衷觉得,这位同学的这双眼睛不该瞪着包,而是该瞪着自己。这样,他就能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不是我的包太重,而是你的力气太小。 可是这小家伙谁也不看,就那么用力提着大包僵在那里,一脸严肃的倔强——哎,没办法,谁让他的眼睛和凳凳一样呢,何景阳没奈何地跨出一步,拎走了包,也决定了象对待凳凳一样,给予这个事儿逼的小家伙宽容和担待,不和他一般见识。 只不过半年时间,这个小家伙就变了个样。说生气就生气,说打架就打架,那个温文有礼的干净腼腆的关唯呢?被他剁了喂狗了吗?怎么能说出那么刻薄的话——“你说我要是提出来和他换宿舍,你是不是挺开心?让他挨着你睡这儿?” 何景阳一想到那句话,心里就象灌进一股阴冷的风,喘不上气来,恨不得把眼珠子睁裂了,才能盛下那些来回打转非要抢着往外跑的眼泪。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5 你可真狠啊!我连你要转回云州去的事都不敢问,你竟然说我开心——何景阳憋着气徐徐往外吐,深怕呼吸声重了吵醒关唯,万一他转过来,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太狼狈。 明明已经开春了,火也烧得很旺,可还是这么冷。 何景阳想象去年冬天一样,拿自己的被子把关唯连人带被子裹进来。可以前做起来光明正大的事情,怎么现在这么为难? 左思右想之后,终于心一横,掀起被子兜过去,胳膊搂在关唯身前,把两个人包了个严实。 大腿外侧隐隐的疼痛和大脑深处绵绵不绝的困意来回争斗之下,关唯本就睡得很不踏实。加之意识到自己这段感情求而不得的痛苦和绝望还没有机会纾解,心情更是郁结。 身后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呼吸一窒,直到确定骤然贴上来的怀抱并不打算马上离开,才慢慢放松下来。 何景阳温热的鼻息轻轻掠过脖颈,平稳而有节奏,在这首枯燥无聊的催眠曲的作用下,关唯的眼泪夺眶而出,捂着被子能盖住啜泣声,却盖不住身体哭得发抖。 何景阳感受着关唯的颤抖,想着那些无法言说的痛楚,心里明白这和好的表象后面,是自己无法抚慰和回应的难过,只好紧紧抱着,直到怀里的人情绪平复,慢慢安静下来。 第二天醒来,关唯赖在被窝里不想睁眼。这张被子压在身上的分量,让他沉浸在和何景阳前所未有的亲密中——我喜欢的人,他也在意我,真好——可是我却不能再贪恋了,那就再多感受一会儿吧。 何景阳挟着一股风跑进来喊着他的名字。 关唯不耐烦地睁开有些浮肿的双眼,明媚的晨光中,他喜欢的少年眉目俊朗站在床前,笑着骂他懒,催他起床,说医务室老师来了,吃了早饭快去换药。 恍然中有一种错觉:仿佛脱轨了一段时间的生活和学习,一夜之间回到了物理竞赛之前,甚至更远,远到元宵节之前。 分班之后,对于从编外班进到快班的学生而言,各科老师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学习进度较上一学期略微快些,很快也就适应了。 李杰把打工和家教全都停了,何景阳没有再和球队的人一起玩,关唯的进度也慢慢开始反超,大家都适应了单元小测的时候,他不再是全宿舍最后一名,而周义和马立文除了课表和他们不一样,几乎感觉不到不在一个班。 李杰把这个变化称为螺旋式上升,虽然还是高二学生,虽然还在这个环境下,但每个人的目标更明确、实力更强,状态也更稳定了。 在这样的变化中,一切都按部就班,不徐不缓地朝前驶去。 过了个年,关唯的个头以超越关妈期望值的速度开始猛蹿。 关妈电话里听着关唯抱怨带过来的裤子都短了,想着自己好吃好喝供了多少年的儿子,在吃了几个月缺油少水的食堂之后终于开始茁壮成长,大为感慨:“男孩子还是得吃点儿苦,才能长大”。 关唯当然嗤之以鼻,毕竟赵炳才同学并没有长。不过他总算可以和马立文平起平坐了,虽然还欠李杰和何景阳这支第一梯队一小截子,但假以时日,也不是没可能。 身高之外,关唯最大的变化是性格。 比以前爱说爱笑,和一起进了快班的陌生同学也很快熟识起来,起码身边不再是只有赵炳才和何景阳了。 马立文认为他是因为学习成绩终于能在青中这个江湖上出人头地了,才一改上学期的低调沉默不多话的形象,逐渐显露出跳脱本色。 用周义的话来说,以前当着关唯的面开个不雅的玩笑都觉得是一种罪过,现在嘛——周义听了他对于身高展望的狼子野心,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不怀好意地笑着问:“小关子,高度上来了,长度见没见长啊?” 围观群众的哄笑声中,关唯的小脸虽然还是积习难改地红了一下,嘴上却不认怂:“你是问静态的还是动态的?” “静态怎么说,动态怎么说?”周义奇道。 “哦,静态和动态其实无所谓啦,主要还得看运动状态下二者的差值。反正差值肯定是越来越大。”关唯淡定自若地把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话题演变成了学术研讨,又加了一句:“你不懂也正常,以后就知道了。” 周义反应过来又气又乐,指着关唯半天说不出话来。刚进门的赵炳才以为他们在说物理题,凑过来要问个详细,被一群人放浪形骸的大笑吓得好久没回过神儿来。 李杰对关唯偶尔露出的那种不屑和淡漠也收敛起来。有时候聊起什么事儿,甚至会建议大家听听关唯的看法。这种待遇令关唯受宠若惊,对李杰的敬畏之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畏,完全消失不见,偶尔还会调侃一把挤兑一下,令李杰生出“这是一个升级版的关唯”的感慨。 见识过关唯好几个面的何景阳暗暗撇嘴,还没有给你们表演一不顺心就上嘴亲人一言不合就往死刻薄呢,这才哪到哪啊? 何景阳起初有些不适应,仿佛自己背地里藏着的宝,忽然光华绽放引人注目起来。但这样的关唯显然更为群众所喜闻乐见,时间长了,便也和大家一起选择了欣然接受。 毕竟外向的性格更容易让人放心,有没有事都在脸上放着呢,不象以前藏在心里,不鸣则已一鸣惊死人——不,死人都能被惊得活过来。 而且每天晚上睡觉,这人也不总是朝着墙根儿了,偶尔也会平躺,虽然同时必然伴随着拉灯,但至少没再提过换宿舍这事儿,他很知足。 远山透出浅淡的绿意,暖气停了,小火炉撤了,尘封多时的窗户陆续打开了,忽然又飘了一场雪。 雪花挺大挺密,但不及落下就化成了水,从地面到空中到处湿漉漉的。 何景阳头天下午回了趟家,和几个朋友骑着摩托玩儿疯了,第二天睡到天大亮才起床。 厨房里传来脂油饼的香味,何景阳蹿进去,趴在妈妈旁边看着铁鏊子上金黄的烙饼直流口水。 何爸从外面进来,说家里的车马上要去云州,要蹭车回学校就赶紧。 开车从束水镇到青中,有半小时就够了。如果拿保温桶给他俩带点儿脂油饼过去,说不准还热着呢——何景阳本来打算下午再回学校,想到大家都回家了,只有关唯和李杰在,忽然心生普渡众生的悲悯之情。 何景阳左手拎着保温桶右手拎着塑料袋背上背个双肩包出现在宿舍门口时,李杰端着刚洗完的衣服从水房回来,看到此情此景,盆都没放就开始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 何景阳大人大量以德报怨,也顾不上计较他身为一个高二男生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怀,学会了唱这首名为《回娘家》的通俗歌曲,扔下东西就叫他过来吃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6 烙饼,一边问关唯去哪了。 李杰属于长年不回家的,这会儿看着热腾腾的油滋滋的香喷喷的葱花烙饼也有些不淡定,拈了一块塞嘴里,一只手指着教室的方向。 何景阳往教室去找关唯,一路想着李杰刚才那个罕见的高兴劲儿,有些难过。这人哪儿都好,怎么就是不爱回家?抽空得问问赵炳才怎么回事,要不要适当地给予一些温暖和关怀? 第34章 咱和好吧 对不起,和32发重复了,这章不用看。 第35章 长大了 对不起,和33发重了,这章不用看。 第36章 怎么办 “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关唯坐在教室里看《范文解析》,读到这一段,觉得和青中周围的景致十分贴合,不禁望着窗外入了神。 《范文解析》下面压着他昨天收到的一封信,黄晋执笔,三个人署名。信里说了一堆琐事都不要紧,最后一段只有一句话:“你和同学们的关系还好吧?” 这是借机打探他们托付给何景阳的要事战果,其义不言自现。 这叫好还是不好呢? 稳步上升的成绩,越来越轻松的功课,已经超过赵炳才的身高,和睦相处的同学,神经五烂但让人心生温暖的老师,以及一段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情。 你们的好,是我的不好。我的好,是何景阳的不好。因为我想要的和你们认为我该要的,不一样——“当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发生矛盾时,我们要坚持以集体利益为重,并愿意放弃或牺牲一些个人利益”——关唯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政治课本上的这段话,我也已经开始放弃和牺牲了。 他黯然地想着这段时间以来,一面要躲着和何景阳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以免心里的贪念死灰复燃,一面还要象没事人一样和他谈笑风生,简直是一种折磨。 还好何景阳的状态也趋于平稳,没有再提要回束水镇,甚至开始懂得用功了。 只是这种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也许,要一直等到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如果考上不呢? 满纸的文字全认识,排到一起却变成了完全看不懂的话,关唯心里烦恼,把书一合,专心致志发呆。 喜欢他,毋庸置疑——放弃喜欢他,只怕做不到——别再给他压力,努力做到——仍象从前一样相处,自己默默喜欢,这样最好——现在就是“这样最好”的状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关唯问自己。 时近中午,又是周末,还下着雪,教室里人都走空了。关唯脸朝着窗户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何景阳站在教室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萧索落寞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平日里的关唯,象是背了个欢快脱跳的壳,现在趴在桌子上的这个状态,才是壳里真实的模样。 他走过去站了半天也没被发现,只好干咳一声刷存在感。 关唯正发呆发得走火入魔,闻声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何景阳,眼角眉梢缓缓溢满笑意,问他“怎么来这么早?” 这么一笑何景阳倒愣了,又好象刚刚那个萧索落寞才是壳,他这轻轻咳了一声儿,把那个壳给震掉,里面露出来的,还是个欢快脱跳的关唯。 想着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关唯心里就象一滩皱了的春水忽然又舒展开,可是一想到自己走投无路的感情,这滩水又皱了起来。 偏偏始作俑者浑然不觉,一边伸手帮他收拾书本一边絮叨着:“走啦走啦,回宿舍啦,猜猜我从家给你们带的什么好吃的。” 看到书下面压着的信封,何景阳停了一下,拿起来看看,问:“黄晋的啊?” 俩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何景阳想的是“不知道黄晋问那事儿了没?”关唯想的是“我该怎么写回信。” 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烦躁,关唯不笑了,又怏怏地趴到了桌子上。 “咳,怎么了?我跟你说,今天我可是带了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烙饼,你要回去晚了,得让李杰吃光了。刚才碰着李杰,你猜他唱的什么歌儿——”何景阳俯身对着关唯的脸,摆出一副自认为温和慈祥的表情。 关唯嫌他烦,下意识地伸出手按在何景阳嘴上,看到何景阳一脸愕然才觉得不妥,赶忙抽了回来。 打架事件之后,按关唯的示意,他俩这是和好了。但按何景阳的感觉,却更生分了。 俩人以前勾肩搭背也不在少数,现在却成了只要他往关唯身上一搭,关唯就会尽量不着痕迹地躲开。可惜业务生疏,有时候分寸没有拿捏好躲得太过明显,倒显得他象个耍流氓的似的。 何景阳耍了好几次流氓才反应过来,关唯心里有根刺没摘出来,可不明白他这是打算扎进去长到肉里呢,还是在运内功要逼出来。帮不上忙就只好由着他,尽量提醒自己不碰他。 象今天这种直接上手就搭上嘴唇的,于何景阳而言只是深感意外,却不知道关唯心里恨不能砍了自己这只手指,好把刚才的失态毁尸灭迹。 俩人尴尬了一阵子,关唯的脸渐渐烧成一块大红布,看着何景阳收拾完书本拎起书包,还是僵坐着不动。 何景阳无奈地叹一口气,蹲在关唯腿边,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四顾无人,果断地捏起关唯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冰凉的手指,覆到自己唇上。 关唯吓了一跳,“疯了?!你干嘛?”他抽回手指惊慌地低喊,四下张望。 “没事,没人。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生气,你也别委屈自己。”何景阳本想说那句“你要还喜欢我,就继续喜欢吧,我不介意了”,说不出口。 俩人相跟着回了宿舍,李杰已然不见了,保温桶盖得严严实实地摆在桌子上。 何景阳把保温桶打开,关唯坐下一言不发就开吃。 何景阳坐旁边默默地数着“一块两块三块四块……关唯真能吃,哎呀他要吃完了,我还没吃呢!算了随他去吧我不吃了……” 直至吃到最后一块,关唯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一直盯着自己的何景阳一眼:“你也没吃吗?” “没——”何景阳一脸委屈。 “那——”关唯看看手里咬了一口的最后一块,欲言又止。 “你还饿不?”何景阳问。 “不饿,我吃撑着了。”关唯脸一红。 “那你给我吧。” 何景阳啃着从关唯嘴里抢下来的这一小块烙饼,看着旁边这人耳根上慢慢泛起薄薄的红色,心情莫名愉悦。 “哪个周末你和我回我家吧?吃我妈现烙的,更香!” “好。”关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7 唯看着兴致高涨的何景阳,把烙饼之旅加进了脑海里的日程表。 某一天课后,王亚辉来找关唯,站在桌子旁边叫他出去说几句话。 分班之后,何景阳个头高,座位靠后,和杜宇同桌。关唯和赵炳才靠中间坐着。 关唯看看手下败将,二话不说起身就走。赵炳才下意识地要跟上,被关唯挡住了,只好扭头去看何景阳。这人正和几个同学围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开心地大笑。赵炳才犹豫半天,还是过去和他说了这个情况。 何景阳急急追出去,看到那俩人就在教学楼门口台阶上站着聊天,乍看之下和谐友好,这才安下心来,站在旁边等着。 关于打了关唯——哦,不对,和关唯打架的人,他也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但都没有个准信儿。只知道那天的确是有两个外校的来过,也知道王亚辉的朋友里,有一个和赵炳才以及关唯搭过话,其他一概不知。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怀疑这事可能和自己有关,可关唯闭口不提更不让他提,他也只能当没事。不过心里总是有阴影,一看到王亚辉就心生反感。 王亚辉来找关唯,是因为听他那几个球队的朋友说,找了外面的人教训何景阳,估计是打狠了,都不敢来打球了,王亚辉吓了一跳。 打人这事他根本不知道,当然知道了也不可能掺和。在王亚辉的观念里,学习上拼不过人家,讲道理人家不听,最后自己还是分进了二班——这些虽然气人但不丢人,可是打架动粗就太掉价了。 他担心的是,他们打着给自己出气的旗号打了这个架被何景阳误会,传出去有损自己的形象,如果落实了,他得找何景阳说清楚。 结果一问,受委托打人的这俩他还都认识,都是他初中同学。 等他趁周末回家去找了这俩同学,才意识到对方口中那个“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头发盖着眉毛,又白又瘦,眼睛黑黑的,打人还挺狠”的同学,应该不是何景阳,而是关唯。 王亚辉迷茫了:关唯竟然会和人去打架?还打得挺狠?所以这人前段时间手上裹纱布眼角带伤不是传说中的摔倒磕的而是被打的?被打错了为什么没有声张?他知道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吗?何景阳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按兵不动?他是不是蓄谋着什么? 这么多问号在王亚辉脑子里转啊转,转得他心烦意乱,必须问个明白。 虽然他也领略过了关唯的“知书达理”,但相比何景阳球场上的表现还是斯文多了。所以他来找关唯。 关唯存着代何景阳扛事儿的心,压根儿也就没打算把这事往深里追究。现在听了他的解释,很淡然地就接受了。同时也表示这事到此为止,不用再牵扯何景阳。 王亚辉代那两个同学道了个歉,说虽然不是他授意,但出发点还是和他有关,如果他能把这事处理得更成熟一些,比如口才足够好,当时说服关唯听从了他的建议,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现在嘛虽然进了二班,可是算班里前几名,老师们都看重,自我感觉还是很不错。说不准期末考试就能超过你们快班好多人呢。 关唯听了大笑,心想这人虽然有点儿一根筋,但难得诚恳实在又上进,也不是那么讨厌了,伸手在王亚辉肩上拍了拍,抚慰他说:“学习上的事,以后可以互相帮助。其实你口才不错,真得,就是主意太馊,我实在不好配合。”而且我也不想离开青中,这里有我舍不得的人——关唯心里说道。 王亚辉愣了一下,反应过关唯是在开玩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个头相仿身材差不多,关唯本来就气质出众,王亚辉也很注意形象,俩人站一起谈笑风生,真是一道很养眼的风景。 尤其是关唯,俩手抄兜里,仿佛听到什么幼稚到不行的话,又觉得无可奈何忍俊不禁,扭头一笑之后又抿了一下嘴唇,眼里却还是笑意盈盈。何景阳远远站着,觉得实在好看,只是这美景竟与他无关。 “关唯!”直到看到关唯竟然把手搭到王亚辉肩上,他终于忍不住,气恼地喊了一声。 关唯回头看一眼,和王亚辉道别,挥挥手慢慢走了过来。 “他和你说什么?”何景阳不满地问。 关唯看着何景阳着急,也不答话,笑嘻嘻地侧过头看着他,看得何景阳心里发毛,最后无奈地说“哎,不想说算了,别看了行吗!” 不行,你不知道我看着你现在这副郁闷又疑惑的样子有多开心——关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哦,好的。”说完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 何景阳气得真想踹他一脚,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追了上去。 第37章 春游去 天气转暖,空气里有了点儿浅淡的青草香。 春风微凉穿堂而过,轻轻柔柔地拂在脸上心间,一心向学的少年们,心里忽然起了涟漪,却又转瞬即逝。 这种微妙的心动,令他们期待着有风再次掠过,又再次徒劳地体会着那涟漪散去,不着一丝痕迹。 正所谓春困秋乏,这样的季节,宜思春宜踏青宜发呆宜放风筝,唯独不宜学习。 看到第n个同学第n次在课堂上放空走神,老徐一再敲黑板表示不满却收效甚微之后,决定带领大家“去春游”。并且在几个男生的起哄之下,答应把他的双卡收录机贡献出来。 所谓“春游”,就是往青中后面不远的无名山上爬一爬。无名山高一千五百多米,据青城本地的学生说山腰中间有座庙,庙门口有两棵桃树,而这座庙奇就奇在有时候你能找着它,有时候找不着。有幸找着的人,如果往里面扔点儿钢崩儿,再许个愿,就能实现。 当然事后你得去还愿,听说有个人许愿灵验之后竟然没有去还愿,结果愿望实现后的某天起来,满嘴的牙全掉光了,意寓着“让你说话不算话!”——这个故事的前半截还令人神往,后半截就象演绎了。 不过爬山之意不在许愿,在乎山水之间也。抱着这样的心态,大家欢欢喜喜带着各种吃食以及老徐的收录机并电池、磁带若干,踏上了春游之路。 在一路悠扬的歌声陪伴下,众人陆续登顶也不过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从山顶望下去,整个青中尽收眼底,这里是锅炉房,那里是大通铺,还有宿舍区——“你们看那个小小的黑点是不是赵大爷在扫地!”“哎!下课啦下课啦~~~看人们都出来了!” 别的班都在照常上课,他们却怡然自得地赏风景,这样的美事,据说老徐又是和各科老师换课又是缠着校长讲道理,折腾了好几天才得到同意。 为什么不挑个周末呢?老徐贱贱地说:“周末别的班也会来凑热闹,你们就没优越感了,影响体验效果。” “我要沿着那条细长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8 的小路啊,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有人大声问守着收录机的何景阳这是什么歌,“《小路》!”——何景阳从磁带盒里抽出歌本儿找了半天,大声回答。 女生们铺好塑料布,人们各自成群围坐下来休息,有人吆三喝五地要去找门口种了两棵桃树的小庙,青城当地同学说在山的另一面,老徐不放心,跟着去了。 赵炳才叫关唯一起,关唯兴致缺缺地摇头。何景阳看在眼里,也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安心守着收录机。 留守的人人们或躺或卧,一边听歌一边胡侃。 一向泾渭分明的男女生,也混坐在一起,开始还有些羞涩和尴尬,不一会儿就在杜宇他们的组织下笑闹在一起玩儿“逢三过”,过不了的表演节目。 爱出风头的男生故意不过,说个笑话或者唱首歌,有人当场表演起了武术,还有人跳了一小段霹雳舞,杜宇带了口琴,这时候也掏出来秀了一把。 女生不好意思表演,就有仗义的男生出来帮忙。被呵护的和呵护人的感觉,懵懂中带着甜蜜,无关爱情,仍令人怦然心动。 从忧伤的《三套车》到明快的《喀秋莎》,何景阳去凑热闹了,换成关唯坐在收录机旁边儿负责翻磁带,安静地看歌本儿。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红莓花儿开》响起,关唯的心一下乱了。 开学那天,他在老徐办公室来来回回听着这首歌,想着无法言说的感情和一个人,现在,已经都变了。 对一个人的喜欢,可以按捺可以隐藏,怎么能说断就断?他悄悄瞥一眼何景阳,这人正闹着跟杜宇学吹口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背景音乐。 自己的心为什么而乱,关唯很清楚。别人呢?他想问问赵炳才,这人跟着老徐找庙去了;他想问问何景阳,怕再吓着他;他扭头去找李杰,这人倚在树底下半闭着眼睛听歌,眉头疏展嘴角微翘,平常看着清冷漠然的脸温和起来,和老徐桌子上那张合影里的男生越发相像了。 “少女的思恋一点儿没减少,少女的思恋一点儿没减少,少女的思恋天天在增长”——越来越热辣的歌词,让情窦初开的少年们尴尬起来,有人头也不回嚷嚷着“快进!换一首!” 关唯脸一红,迅速按下快进,生怕自己沉浸在歌声中的愉悦让人瞧了去,猜出心中所想。 何景阳不单听到背景音乐了,歌词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从人群里退出来,揣着莫名滋生的惆怅和伤感,在李杰和关唯之间摇摆片刻,还是坐到了李杰旁边。 李杰斜他一眼,何景阳闷坐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忽然冒出一句:“杰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只愿李杰正在半睡半醒之间没听明白,或者装做没听明白。 但李杰静默半晌之后,“嗤”笑一声,“你tm还不如继续喜欢赵清呢。” 何景阳疑惑,顺着李杰的视线望过去,关唯正全神贯注地地翻捡那几盒磁带,打算换一盘。额前的碎发垂下,覆了眉毛,微微侧倾的头、柔和的脸、挺直的背和纤细的腰连成一条曲线,宁静如画。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片刻之后,一个情真意切的女声取代了俄罗斯民歌。 “逢三过”的人越来越少,不知谁提议改成了“成语接龙”,语文成绩一向瞩目的关唯被叫过去凑人头。 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坐着说悄悄话,躺着看天上的流云,听着收录机里不时飘出撩人心弦的歌声,“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最心疼你的人是我……”“我已经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何景阳背靠大树的另一边歪着,懒得去追究李杰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是不敢。 李杰也没有进一步做出解释,同样懒洋洋地歪着,整个场景安详静谧。 这个状态似乎象被时光封存一样,如果没人来打断,估计能持续到天荒地老。 直到一个声嘶力竭的男声吼起,“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折磨!” 何景阳瞬间被吸引了,觉得这歌真带劲儿,起身跑过去翻磁带盒——老徐这盘带子有个俗到不行的名字,“经典歌曲串烧”,这首带劲的歌是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 没一会儿,何景阳旁边就围了好几个男生,哼哼唧唧地跟他一起学唱这首《无地自容》。 听完一遍,倒带,听完一遍,倒带,听完一遍…… “有完没完了你们?”女生终于忍不住,蔡晓明拧着眉头跑过来,也扒拉半天磁带,勒令何景阳换上孟庭苇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何景阳点头哈腰做讨好状,手忙脚乱地换上,出来是b面第一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于是本来的几个男生散去,又围过来几个女生。 何景阳没走,专门负责按女生要求进行各种操作:“快进到《预感》”“换面换面,听《你看你看月亮的脸》”“还是《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吧”“《预感》也好听!落叶不想家,我也不想他,赌气自己说的话……”有人着急地自己哼了起来。 没有人再说“有完没完了你们?”几个女生一开始轻轻柔柔地试探,在众人的默许中合唱声逐渐高了起来,又有男生加入进来。 老徐他们的桃花庙探险队从山边边露出头时,众人正合唱“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这城市我不再熟悉,我还是我喔你还是你,只是多了一个冬季……” 探险队众人面面相觑:……我们错过了什么? 时近中午,大家各自掏出带的种种吃喝开始进餐,因为老徐答应校长不生明火,野餐会基本就是冷餐会。 还好男生们带了几个保温壶装了热水,关唯带着的几袋豆奶颇受青睐,瞬间被瓜分完毕。 赵炳才没抢到,委委屈屈地凑过来要和关唯分几口,一边给他讲桃花庙探险记。 庙是找着了,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个山腰上的洞,除了洞口种了两株桃树和洞内扔了一大堆硬币之外,一点儿人为加工过的痕迹都没有过。现在还不到花季,不过山坡向阳,已然要抽花苞了。 之所以有人说有时候找不着,也没什么稀奇,应该是因为季节不对,两棵标志性的桃树不开花的时候根本看着不显眼,所以漏过去了。 “你许愿了吗?”关唯问。 “许了,我许我爸能回家一趟,特别想他。”赵炳才一提他爸就不开心。 “别人都许高考什么的,就他许个这。”赵文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赵炳才。 “我就是想他啊,过年也没回来,说是票太贵时间太长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59 。”赵炳才把头埋在腿上一脸惆怅,关唯赶快把半杯豆奶递过去以示抚慰。 只见这人仰脖饮尽之后,扭脸就开心地问“哎?刚才那个天还是雨的歌真好听呀,关唯你会唱吗?唱给我听听呗。” 吃吃喝喝之后,是酒足饭饱的闲散时光。生活委员组织众人把制造出来的垃圾归置干净,探险队受留守人员蛊惑,为了一睹传说中的“霹雳舞神技”和“口琴独奏”,也开始了“逢三过”,收录机电池没电了,又换了六节。 老徐在一片欣欣向荣中“咳”了一声,表示要讲个小话,惨遭无视,只好掏出两副扑克,大喝一声“谁打双升!”瞬间围了一群人。 五分钟之后,众人在李杰怂恿下猜拳,就“徐老师打牌太差,谁家要他”一事做决定,老徐心底老泪纵横,心想自己刚刚在桃花庙里不该许“希望我的学生们各个都有好前程”,该许个“尊师重道”先。 一片融融泄泄的大好春光里,关唯靠在何景阳和李杰靠过的那棵树下闭着眼睛装睡,心里一片惆怅。 这么暖的阳光,这么软的草地,这么轻柔的风,何景阳却不在身边。 在又能怎么样? 想看着他的眼睛,想对着他笑,想和他说话,想伸手戳他的锛镂头,想踹他一脚,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想闻他身上的味道,想抱着他……想他是我一个人的。 可是他会说:“关唯,别傻了!我只是你的好哥们儿。” 屁的好哥们儿。 第38章 谁的情书 “怎么睡这儿了?多阴啊!”好哥们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关唯心里酸酸甜甜滚成一锅粥。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沉默半晌,何景阳伸腿踹了他一脚。 “你怎么知道?”关唯不情不愿地动了动,不想睁眼。 “你那睫毛都快抖成扇子了,真困了还是觉得没意思?”何景阳笑着蹲下来贴到他身边。 “没有,就是不想动。”关唯懒懒地说。 何景阳没走,就地坐下,看着关唯的脸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泛起红晕,睫毛越发抖得厉害。 关唯耳后发梢下露出的那一小片白净的肌肤,令何景阳忽然想起那天他从自己嘴里卷走那块糖时的感觉——不,根本没感觉,我还懵着呢,这事儿就完了——所以,应该是什么感觉呢? 他想开句玩笑,话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去玩儿你的,让我自己呆着吧。”关唯翻身给了他个脊背。 好想再试一次——何景阳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迅速站起身掉头就走。仿佛走慢一步就会被关唯发现:“呵,装得那么正经,原来也这么流氓。” 关唯听着身后这人听了自己一句“去玩儿你的”,马上就跑了,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算了,算了啊!关唯!别再这样了!太难堪了!他一遍遍念着自己的名字,克制着悲伤漫延,终于成功地在被人发现之前调整到正常状态,又安静乖巧地坐到了收录机旁边,给大家换磁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何景阳甚至没有来得及等到再和关唯独处的机会,老徐就已经晃着挂了两耳朵的白纸条子,招呼大家准备收拾行装下山回家。 玩儿得正嗨的人们根本不理,直到不知谁说了一句“再不下去就赶不上晚饭了”,这才一边集合一边乱糟糟地问:“老师好累啊,晚自习能不能免了?” 老徐笑眯眯地看着这帮宠物,感叹自己终于找到了讲个小话的机会:“两千字春游作文,晚自习前交上来并且我能评优的,可以不上。”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从“不是吧!”“徐老师你也太黑了”“这是作文吗这是短篇小说吧”到“哎呀这个收录机太重了我拎不了啦,要不咱下山的时候别拿了……”人群顿时静默,老徐大笑着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那就是二手的也得两百多!你们试试给我丢了!” 有人比老徐跑得更快。等他发现时,已经在他前面了。老徐仔细一看乐了:这是几个平时作文就很不错的学生,看来是要挑战自我了。 老徐同志一面为自己班上学生的昂扬斗志深感欣慰,一面开始琢磨:怎样才能让他们又写了作文又心甘情愿地去上晚自习呢? 关唯是早早蹿出去的几人之一,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 何景阳隔着人群远远望见,心里不快。 上山的时候还好好地相跟着谈天说地,怎么下山说跑就跑?难道是生气自己和李杰在树下坐着没去找他?还是生气自己给女生放磁带,没帮他在成语接龙时解围,害得他挨了好几下爆栗?或者是生气自己没陪着他在树下多坐一会儿?还是说生气自己那点儿可耻的心思——不对,这心思他也不应该知道啊。 他这儿正想得百转千回,赵炳才晃过来招呼他“走啊!” “关唯怎么跑那么快呢?”何景阳假装四下寻摸。 “肯定是抢着写作文去了。”赵炳才淡定地说。 何景阳虽然瞬间就认同了这个比起“关唯生气了”更靠谱的说法,但心里仍是不甘。 所以人家其实并没有生气好吗?但是他不生气我为什么不开心呢?难道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有没有陪他玩儿吗?那他注意什么了?杜宇的口琴?周晓波的霹雳舞?姚静非的歌儿?赵文的魔术?他为了不上晚自习这么着急去写作文,准备干啥去?我得想个什么借口也能不用上自习? 患得患失地想了一路,还得应付赵炳才这个话唠不停地絮叨,直到快下山了,何景阳终于为自己的情绪找到了一个说法:我在意的是他是不是在意我? 一定是被关唯影响了,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何景阳迷茫地想。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高中生不想上晚自习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他自己之所以不去争取,只是因为他的作文写得太烂了。 关唯直接去教室了,晚饭也没见人。 何景阳虽然内心是抗拒的,但还是忍不住给关唯打了饭留着。同时忧心忡忡:没有了小火炉,饭凉了怎么办?不过他的担心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大通铺发生了一件大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吃过晚饭,赵文赵武兄弟俩进门,从门外边拣了一封信——没有信封,白底红道的两张信纸,折成了一颗“心”形。这种小手工女生们课间常玩儿,显而易见是为了将来某一天折给自己的心上人。 可这位心上人太粗心,把它给掉地上了。 “情书啊!没人认领我可就拆了啊!”马立文一把抢过去对着灯光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全寝室只有关唯不在,沉默半晌后人们开始乱起来。 “要不要拆啊?要是关唯的他会不会生气?要不等关唯回来再决定?”“不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0 可能是关唯吧,他长得比女生都好看,谁好意思给他写呀?”“怎么不可能,他那么好看,性格又好……”“那万一是写给何景阳的呢?”“才不是!”“拆了就知道”“拆呗,万一不是情书呢……” “没有抬头!”马立文忽然说,“也没有落款”,他无辜地把信纸一扬,“我看你们讨论也没个主见,就拆了。” 人人长出一口气,旋即又围上来。 “念吗?” “都拆了还不念,装什么正经啊!” 于是马立文开始念。 信写得大方得体,主要表达了一位姑娘对一位少年的思慕之情。通过这封信,人们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1、不可能是写给关唯的,因为信里说了,“你的成绩一直都那么优秀”。那就没关系了,只能对关唯同学误过了这个八卦深表同情。“赵炳才你不要往前挤,人家这儿写着挺拔的身姿了”——何景阳嫌弃地拨拉开赵炳才,余下的几个人听了,纷纷不自觉地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2、“一想到明天要去爬山,应该有更多机会看到你,心里就有淡淡的喜悦。但不能和你比肩而坐促膝长谈,便又是深深的哀伤”——肯定是咱们班的。 3、女生文笔很好,应该不是原来编外班的。因为老徐有逮着机会就念人作文的毛病,大家对女生们的水平都很清楚。 4、快班里青中的女生很多,但字写得这么漂亮,应该容易找到——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李杰,分班后他是语文课代表,收发作文顺便留意一下,应该不是难事。 李杰眉毛一挑,“所以呢?找出来之后,是要告诉人家我们捡到一封情书应该是你写的,请问是写给谁的吗。” 众人愣了一下哄笑起来。 关唯推门进来,一脸得意地说“我的作文写完了!一会儿就去找老徐……你们干嘛呢?” “我们在地上拣了封情书,不知道给谁的,正研究呢。”何景阳看见关唯得意,也不由开心,主动解释道:“不是给你的!” 关唯一头雾水。 赵炳才赶快补刀:“因为信上写‘你的成绩一直都那么优秀’。” 关唯一头雾水化成一头黑线:…… “给你留了饭啦,你快吃去,马立文继续念啊~”何景阳着急地催。 “别人眼中的你,永远淡定从容,我却知道你游刃有余的后面,悄悄藏起的疲惫和不堪……每次看到你开朗笑容之后那一抹忧伤,都希望自己是一阵风,掠过你的眉梢眼睑,将它们吹散。” 关唯一口饭喷出来,咳个没完。 何景阳怀疑地看着,等他这口气顺下去,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是给谁的?” “不知道。”关唯喝一大口水,伸手要信,“给我看看。” “哦,那你别激动,肯定不是给你的。信是在地上捡的,可能是人家放这人包里他没注意,给掉出来了。”马立文递过信去,一边为自己有可能私拆关唯情书辩护。 “嗯,我学习成绩不优秀,身姿也不挺拔,肯定不是我。”关唯乐了,从头到尾扫一遍之后,把信还回去。 “要我说啊,信咱们都看过了,不管是写给谁的,这人自己心里有谱就行。但这信谁保管也不合适,免得以后当事人难堪,不如交给杰哥处理了吧。”关唯抬头看李杰:“杰哥,你说呢?” 李杰看着关唯笑着举起了手,表示同意。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非要据为已有,于是李杰问何景阳要了他闲置已久的打火机。 “烧得好,干干净净了无牵挂,省得有人拿不起也放不下——”关唯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怅然若失。 “对。”李杰淡定地看着两张信纸在手里变成纸灰,一双狭长的眼被火光逼得眯了起来。 何景阳看着关唯的神态,感觉自己从这一问一答里听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不禁沉思起来。 吃完饭关唯转身出门,李杰叫住他:“万一老徐说你这作文好是好,但就是不给评优你怎么办?” 关唯愣了,“不能吧?” “投桃报李,你先去找语文教研组的老师,有几个算几个,让他们写了评语再去找老徐。”李杰笑得坦然。 关唯恍然大悟,一边往外跑一边推开何景阳:“你别跟着我,你去上晚自习。” “我和你去教研组支开老徐!那你不上晚自习干什么去呀?”何景阳紧追不舍,“哎,你说那信,有可能是写给我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也符合淡定从容……” “你傻啊?”关唯边跑边教训何景阳:“刚刚李杰那句投桃报李你怎么理解的?” “啊?杰哥说了吗?我光听他怎么阴老徐了……怎么理解有什么关系呢?” 俩人一路小跑着冲到语文教研室,何景阳在外面看了看,老徐并不在。 一会儿关唯欢快地出来,举着三个语文老师判了优的作文本,往老徐宿舍跑去。 老徐刚刚费尽心机把另外几人的作文点评得一文不值,关唯在他眼里就象人形自走新鲜猎物,狞笑着打算再接再厉,结果就看到了文末三个大大的鲜红的“优”字。 “郭老师的,陈老师的,刘老师的……”关唯站过去指着三个优分别介绍。 “他们评了优我就得评优吗!”老徐怒喝,“你这是道德绑架!” “没关系啊,反正他们水平不如您!”关唯笑嘻嘻地说。 “不对啊,这不象你的主意,何景阳想出来的?”老徐看看窗户外面的人影儿。 “不是,李杰。”关唯吐吐舌头。 老徐破了功,反怒为笑,“李玉怎么能有这么个不上道儿的弟弟!不过关唯啊,你是写得真不错,我可不是因为别人都评了优才跟风的!” 关唯笑笑转身出门,老徐又跟了一句:“哎,你应该算是个老实的,李杰没有又偷着打工去吧?” “没有没有,周末都在呢!”老实的关唯赶快应道。 第39章 东窗事发 从老徐办公室出来,关唯开开心心往宿舍走,享受他的晚自习时光,何景阳也乐得合不拢嘴。 “我能不上自习你能吗?我回宿舍洗衣服去呀,你跟着瞎乐什么?”关唯撵他。 “不知道,反正看见你开心我就开心。”何景阳话一出口才意识到有多肉麻,“哎,我就是想让你帮着琢磨……那个信你说是写给李杰的啊?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就诓他一下。这种内容当事人最敏感了。”关唯想想,还是决定不把他也曾经看到过李杰的一抹忧伤和疲惫之类的事情说出来。 “那他也没承认啊?” “投桃报李!我让他有机会处理那封信,他告诉我怎么对付老徐!你动动脑子好吧!” “那……也不一定吧?人家又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1 没署名,你那么了解我了,你想想,有些细节也不一定只有李杰合得上,我……”何景阳一边叨叨一边一眼一眼地瞟关唯。 “何景阳!”关唯心思一动,忽然想起这人刚刚在宿舍问自己的那句话,一下站住,阴着一张脸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写给你的?” “我没有!那字一看就不是你的啊!”何景阳呆了,眼看着关唯的脸开始阴晴不定。 “知道就好!我是喜欢你,可我也不会没完没了死缠烂打啊!”关唯压着嗓子吼完,气得原地转好几圈,愤然把手里的作文本一撕,狠狠摔出去老远,转身跑了。 何景阳呆了半天,直到起风了,才意识到先把关唯撕成两半的作文本拣起来。 关唯翻脸太快了,他还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这个事情就从他自己以为并且希望求证的“这封信是别人写给我的”变成了关唯以为的“何景阳怀疑这封信是我写给他的”。 你自己都喜欢我,即便有个女同学给我写情书不是天经地义吗? 再说了,你这喜欢人家上来按住就亲的本事,还用写情书表白?何景阳委屈,象只失宠的大狗般茫然失措。 他一步一挪进了教室,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杜宇看他手里捏着拦腰撕开的作文本大为惊奇,什么情况啊? 何景阳默默坐下,试图把本拼好。每一页都烂了,这个关唯! “你撕的啊?”杜宇看到作文本上的名字,凑过来问,“你这狗胆也是要包天了吧,关唯那么能打,没揍你啊?” “他自己撕的。”何景阳闷闷不乐,忽然意识到杜宇说的话:“什么那么能打?” “你真不知道啊?打球那天你不是撞人了么,后来有人找你去小树林,让关唯传的话。我跟他说那人肯定对你没安好心,叫他别传话,他当时还答应了。结果听周义说,那天晚上关唯是跟人打了架回去的,还是俩,有这事没?” 何景阳胸口一滞,他清清楚楚记着关唯那天的说法:“可能就是想确定你不在,才乘机找我的。”所以他有千般怀疑,但也只能倾向于这一架有可能真是有人要给王亚辉出气。 现在听杜宇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 关唯明知道那些人不是学校的,明知道就是要找何景阳的,他根本就是存着“打一架就完了”的心去的,不,他存的是“我替何景阳挨一顿打就完了”的心。 何景阳强忍着震惊,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写了个非常潦草的晚自习请假条,强迫身为班长的杜宇签字。 杜宇看着这个“因头痛需要休息”的人一身戾气越过自己扬长而去,暗自揣测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而且手都抖成这样儿,真是头疼,不是别的什么毛病吗? 何景阳风风火火跑回宿舍,关唯背对着门口坐在马扎上洗衣服。 “为什么啊?关!唯!”何景阳声音发抖。 “什么为什么?”关唯转头看他,秀气的眉毛拧着,乌黑的俩眼里满是不解。 “为什么替我和人打架?你明知道那是外校找我的人,你还要去!” 东窗事发了。关唯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我打球冲撞别人是因为你,所以才要替我挨揍?” 关唯还是沉默。 “说话啊!我tm站这儿比你高半个脑袋每顿饭比你多吃四两,用你给我出头吗!”何景阳被关唯的沉默激怒了,大声喊道。 关唯从山顶往下跑时,心里是难过的。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快放下这段感情,但也没想到,对于和这个人的亲近还是那么渴望。所以对于何景阳的疏远,才更难以接受。 一直跑到山下,跑回学校,跑进教室,开始提笔写作文了,才定下心来。 可是何景阳象块狗皮膏药一般,又帮他打饭,又追着他去教研室,去找老徐,还说“看见你开心我就开心”,关唯忽然就委屈起来。 他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也不会没完没了死缠烂打”,更象是在痛斥自己内心深处,那个一想到何景阳的这些好处,就开心雀跃的自己——你怎么能这么没骨气呢! 结果等自己洗了半□□服,心情刚刚平静,这张狗皮膏药就又粘上来了,还来势汹汹。 关唯站起身来擦擦手上的水,无奈地看着何景阳:“生完气没?那你说说,你冲撞人是为了什么?” 何景阳气呼呼地瞪着关唯,眼里冒火。 “我要不缠你你就不会跑,你不跑就不会和不相干的人说我的事,你不说人家就不会知道,人家不知道就不会来找我,人家不找我你就不会觉得愧疚,你不觉得愧疚我就不会借机给你难堪,我不给你难堪你就不会难受,你不难受就不会冲撞别人撒气——归根结底问题还在我,所以我去解决,不是很正常吗?” 何景阳脑子跟不上关唯的长篇大论,顾不得生气,越听越呆。 “你气什么呢?我伤口也没事了,你看,我这还洗衣服呢。”关唯坐下去继续洗衣服。 “哼,我以为你跟我道歉来了。”关唯洗了两下,见何景阳还是沉默,便转移了话题。 “道什么歉?”何景阳懵了一下,想起自己的冤情,“没有!我没说是你写给我的,我一开始以为是有女生写给我的……”何景阳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可实在是有点儿绕着弯儿的自作多情了。 关唯笑了——“写给你?你和淡定从容游刃有余这种词有关系吗?你还一抹忧伤?你真是……” “那李杰就有?”何景阳负隅顽抗。 “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写的!” 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何景阳泄气了,“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对,重说。”关唯不接受。 “对不起,我害你被人打了。” “别提这个何景阳,以后也别提,过去了,好吗。”关唯认真地看着他。 何景阳梗着脖子不吭气。 “你最好现在就答应我,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去找任何人的麻烦。否则我这打就白挨了。”关唯的小脸难得一见地严肃起来。 “好。”何景阳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 “嗯。”关唯点点头,“回去上自习吧。” “不去,请假啦。”何景阳把本举到关唯面前,“看,我打算给你粘,可是你怎么横着撕呀?每一张都得粘!” “不要了,重买一本。” “不行,那上面净是优!”何景阳委屈地嚷嚷,似乎被人撕了的是他自己的本儿。 “慢慢粘呗,反正你今晚上有的是时间。”关唯眼睛一弯嘴角一抿,促狭地笑着。 那天他和王亚辉聊天儿时,也是这么笑了一下,何景阳看得有些入神,心里有什么东西一荡一荡的。 “关唯~”何景阳轻轻地喊了一声,“其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2 实,我是怕你以为有人写给我的,心里不舒坦。我就想告你,就是写给我的,我也不会回应。” 关唯鼻子一酸,却还是笑着反问,“人家写给你是好事,我为什么心里不舒坦?你又为什么不回应?” “反正我不会收。以后咱俩说好别生气,你一生气我就害怕。”何景阳闷闷地说。 别人生气呢?你也会害怕吗?所以,你也是有一丁丁点儿喜欢我吧——关唯心里疼得直拧,却只是垂头老实应道“哦!” 好久没见过这人这么乖巧了,何景阳忍不住去摸关唯的头。关唯下意识地要躲,被何景阳一把按住:“摸一下,就一下。” 关唯没再躲,何景阳惬意地呼撸了好几下:“你是不是长高了?以前我胳膊不用抬这么高啊!” 关唯笑笑,心想你只是太久没摸过罢了。 第二天作文课上,老徐要念关唯“被全校四位语文老师评了优”的大作,知道内情的人们叽叽咕咕笑着。 关唯把本交上去,老徐翻开只觉得眼前一花,要被透明胶带纸晃瞎了。稳定情绪之后点评了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病得不轻!” 关唯讪笑着没回嘴没反驳,老徐也懒得追究,勉为其难地继续念。 春游刚过了半个月,大通铺的人就又打算趁周末上山了。 因为赵炳才他爸真得回来了,要参加一个本村兄弟家孩子的婚礼,婚礼完了要带这个兄弟一起出去打工。 其实婚礼这事赵炳才早就知道,但他给忘了。所以算不算许的愿应验了,谁也说不清楚。 但赵炳才回家参加完他表哥的婚礼之后,说要二上桃花庙去还愿,免得哪天睡醒了,一嘴好牙掉光了。 好几个人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没去过的周义和马立文,于是大家同去。 意外收获是那两株桃花竟然开了,而且开得极为美艳,生机蓬勃地迎接着他们。 几个人轮流进去投几个钢镚儿,各自默默许愿之后,踏上归途。 众人从庙里爬上山顶又快下到半山腰,关唯发现钱包掉了。 “你掏完钢镚儿我记得装口袋了啊,怎么掉的呢?”李杰让他再摸摸身上。 “我……许愿的时候磕了三个头……”关唯气若游丝地红着脸解释,“钱包太硌,我就掏出来放旁边了。” “啊,怪不得你非要磨蹭在最后一个才进去!那我没磕头许的愿还管用不?”马立文大叫。赵炳才赶快安慰:“没事没事,我那天也没磕头。” 何景阳让他们等着,自己拨腿往山上跑。几个人站着等了一会儿没等上,关唯过意不去,让大家先走,他返回去迎何景阳。 结果关唯都折回了桃花庙,才看到这人根本没打算离开,还站在那儿发呆呢。 “我让他们先回了,你找不到吗?”关唯奇道。 “不是,我刚刚好象忘了扔钢镚儿,你说我现在再许算数吗?”何景阳把钱包递给关唯,愁眉苦脸地问。 “你要许同一个愿,应该算吧。”关唯也很愁,天意难测,我哪知道啊! “可是没有钢镚儿了,你还有吗?”何景阳眼巴巴地看着关唯。 关唯一呆,他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仅剩的几枚钢镚儿就大方的全投进去了。 现在包里不用说钢镚儿,毛票也没有,只有饭票。 何景阳跟着关唯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山顶,关唯看着都累,伸手去拉他,“你许的啥愿啊这么纠结?” “我……你许的啥愿啊,还跪下磕头?”何景阳避而不答。 “我许了要和你考一个学校。”关唯坦然相告,“你呢?” 何景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到时候咱们再做四年的同学,好不好?”关唯伸手去扶,声音清亮纯净,每个字都磕进何景阳心里。 “好。”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应着,可他不确定有没有说出来。 “那你许的什么愿?” “嗯……就是不管你许了什么,都能如愿以偿……”何景阳嗫嚅着,“我觉得两个人都许一个愿,法力大些。” 关唯微仰着头看他,无声地笑了,黑漆漆的一双眼波光流转,深情而专注。何景阳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忽然有些紧张,尴尬地转身往前走。 “何景阳——” “嗯?” “何景阳——” “嗯?” “何景阳——” “你干嘛啊——”何景阳无奈驻足。 “别这样,别对我这么好,我会以为你也喜欢我的。”关唯轻声低语,慢慢伸手环住何景阳的腰,靠在他背上。 第40章 春天来了 “我会以为你也喜欢我的”——这句话象飓风一样自何景阳心上疾掠而过,留下满地狼籍,拼出一个事实: 害怕和他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而伤感,不想让他委屈生气,看到他受伤会心疼,想看到他笑,想把他抱起来揣在怀里不被伤害,想让他心想事成——如果他知道,会被误以为是喜欢吗?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误会? 从知道关唯喜欢自己的那一刻起,何景阳就按照黄晋和朱保平的既定计划,从一个好哥们儿的立场,全力以赴地去扼杀、打压,却从没想过,还可以回应。 关唯说“无论荒原,绿洲,你要是不上来,我就一直等着”的时候,他可以借口不明其意而不表态。 那么现在呢? 当这个人一双黑漆漆的眼望向自己,说“我许了和你考一个学校”“到时候咱们再做四年的同学,好不好”,而自己许的愿竟是要他“如愿以偿”,何景阳无法再无视自己的心。 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证实了关唯还没有完全放下那份感情。 我呢?我喜欢他吗?那句藏在心里好久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你要还喜欢我,就继续喜欢吧,我不介意了”,是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已经滋生出来了就想着要推开的喜欢吗? 就算不是,至少是在意吧? 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能开心地在一起,一定要远远推开? 即便的确如你们所说,“不对”“不好”,可是关唯心里长久地扎着一根刺,一定很疼吧? 既然这样,至少现在,空无一人的山顶,可以陪着他一起错,一起糟,缓解片刻的疼痛吧。 何景阳转身,犹豫着伸出手,抱住那个紧紧跟在身后的人,感受着他轻轻颤抖的身体,这种奇异的体验让他茫然悸动,情不自禁收紧了胳膊,想要箍得更近一些。 关唯心里缓缓绽放出大片的花,铺满每一个角落。 听到何景阳说要他如愿以偿的瞬间,关唯的心软得不成样子。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 他自己知不知道,承不承认,又有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3 什么要紧? 无非也就是这样罢了。 两个男的,还能怎么样呢? 之前所有的可望可求不可得,他以为早已经放下的那些想法,在这一瞬间才真正化为虚无,被山顶激烈的风吹得四处逃散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泓春水,把一颗心浸润其中。无论朝哪个方向漂动,都能感受到被包裹着的温暖舒适,和坦然自在。 不久之前,他曾经感受过自己变成一个人形脚手架,没有血肉和衣物,四面八方的风从身体内外穿梭而过,除了冷,还是冷。 那时候有多冷,现在就有多暖和。 如果说迟早要给这段荒唐的感情划上一个休止符,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渴求已久的拥抱更为完美? 不行啊,还是不够啊,就让我放纵一次吧,就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关唯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眼前这个人的气息,冰凉的唇缓缓贴上温热的脖颈,微叹一声,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三月天小孩儿脸。上山还是晴空万里,忽然就下起了雨。 何景阳还没有来得及从脖子上感受到的那又暖又软小心翼翼的触碰带来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就被关唯拽着一路狂奔跑下山。 及至回了宿舍,雨却又停了。 大通铺门窗洞开,周义逼着人们打扫卫生,说惊蛰到了,有一些虫虫怪怪什么的被关了一冬天,也是时候放出来了。 本来刚下了山打算趁着周末懒散一番的人们,愁眉苦脸抱怨着开始大扫除。 好处也是有的,比如陆续发现了一沓饭票、失踪已久的一只袜子、某人的一本练习册、一小撮枣核、沾满灰尘的一个可疑的半圆形不明物体——最后这个物体被剥了毛又浪费了半杯水冲干净,才看出来原形是半个烤馒头……忙得不亦乐乎时,来了两位访客。 来的人是刘畅和另外一位女同学,叫姚静非,青城人,运动会的时候和李杰搭伴播音来着。 俩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要借上周几门课的笔记,因为姚静非上周请假了。 笔记这东西,赵炳才是可有可无的,但他兴致勃勃地表示可以给予真人现场援助,比如关唯上学期就是他一手带大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拖到一边了。 何景阳刚刚在山顶经历了一场情感上的意外洗礼,目前还处于神游状态,自然没有表示出太多主动性。 周义和马立文自觉地认为身为文科班的学生,要给快班的理科生提供笔记,实在有点儿关公面前耍大刀,也推推搡搡不好意思。 整个过程中,本来应该主动现身的李杰却一直蹲在墙根儿面朝箱子背朝门,不知道在写写算算弄什么,浑身上下一副闲人勿近的气息。 赵氏双雄一看这情势,只好极为豪迈地揽下这事儿,并且表示等一会儿收拾整理好,亲自送到食堂去,中午吃饭见。 姚静非和刘畅俩人走了。 周义大踏步走进去踹了李杰一脚:“别装了,人都走了。” 李杰蹲半天腿都麻了,咣当一下翻倒在地,面无表情地爬起来坐到床边一边揉腿一边对围观群众说:“看什么啊你们?都扫完了吗!” 可惜这个声音实在太过于色厉内荏,连赵炳才都反应过来了,一把抓起李杰箱子上的那个本儿,问道:“是找你的吗?我看看你刚刚写什么呢都顾不上理人家——哎?你这啥也没写啊!” 李杰恼羞成怒劈手夺过本子扔到床上,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周义不怀好意地笑着招呼众人:“散了啊散了——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李杰的脸红起来了,我他妈得赶快躲开了……” 众人心照不宣迅速散开。 一直走神儿的何景阳这才恍然大悟,揽过关唯的肩低声问:“所以那封信……” 关唯这次竟然没躲,只是看着他笑笑不说话。 何景阳猛然想起刚刚在山顶上自己那个积极主动的拥抱,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关唯并不想弄明白何景阳那个暧昧不明的拥抱意味着什么,于他而言,是意外的惊喜和甜蜜,既来之则尝之。 也是单方面付出的一段感情的美好谢幕,谢幕之后,也就不必再纠结于和何景阳的身体接触。 虽然多看一眼何景阳现在的尴尬,那点儿甜蜜便会淡下去几分,现在已然快没有了。 “别在意,我不会真那么以为的,看把你给吓得。”说完这句话,关唯心里转起一把十字飞镖,五脏六腑被搅得支离破碎。 没关系,习惯了,也就慢慢愈合了,他想。 话虽如此,关唯还是感觉到山顶上的那一抱,可能打开了何景阳身上的某个开关,同时灌了点儿山风和小雨进去,所以导致他一整天都在脱线。 抬着小条桌往外走,被门槛绊了一下,连累马立文摔了一跤。 洗完抹布之后顺手就擦了一把脸,被赵炳才嫌弃地笑话了好半天。 去食堂的路上,走着走着忽然猛地一转脑袋四处寻摸,眼神定在关唯身上却又不说话,倒把同行的周义吓了一大跳。 一直到吃完饭往回走,关唯落在后面等他,俩人默不作声一路走着。 何景阳忽然发问:“哎,你……算了!” ???关唯不解。 “就……我……” “说话!”关唯看看前后左右的人们,想崩溃。恨不得真有这么一个开关,他马上就再给它关上。 “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呢……” “不知道!”关唯崩溃,仿佛穿越回过年那天,在朱保平家几个人也曾聊过这个话题。同时感觉自己看见灯绳都想拉一下,万一管用呢? 后来何景阳被关唯一路拖回宿舍,爬到床上睡了一个长得不能再长的午觉。等他醒来,宿舍里空无一人。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春游那天学会的这首歌,忽然蹦到脑海里,何景阳情不自禁地哼哼起来。 原来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关唯,是和喜欢赵清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啊。同样是心里一跳一跳的,为什么现在跳得这么没有章法——难道因为关唯是男的吗? 他是男的。他是男的?他是男的! 管他呢,他还喜欢我! 黄晋和朱保平还有刘泉会揍死你的。 管他呢,我也喜欢他! 何景阳从未觉得“喜欢”二字能令人这么血脉贲张。一想到关唯辛苦喜欢自己这么久,还受着种种冷遇,自己明明也喜欢着他,却又猪油蒙了心一般没有知觉,心里十分愧疚,觉得该主动做点儿什么弥补一下。 他十分迫切地想和关唯表个态,可是关唯不在,他去哪了? 李杰进门时,何景阳正拨高了嗓门儿吼着“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4 些什么——”后面的词儿忘了,卡带了。 李杰疑惑地看他一眼,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用眼神无言地发射出一个问句——“你有病啊?” 何景阳完美地接收到了,笑得十分憨直,“没病,就是想唱。” “为什么啊?” “开心。” “为什么开心啊?” “喜欢。” “有病。”李杰言简意赅地下了个结论,对他说了句正常人的话:“明天去城里买参考书,你去不去?” “关唯去我就去。” 这话一出,俩人都愣了。 何景阳愣的是飘忽了一天的神经,忽然被这句话带回现实中——“我喜欢关唯”“关唯喜欢我”“我俩互相喜欢”这三个状态似乎哪个也不该让人知道,那自己莫名其妙的这句话,实在过于暧昧。 李杰愣的是何景阳莫名其妙的唱,莫名其妙的笑,莫名其妙的开心——再加上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关唯不去你就不去了?”他试探地问。 “什么事儿?”关唯适时出现在门口,听了这么一句。 “明天去买书的事儿,问他去不去。”李杰转向关唯,眼神里满是质疑和消失已久的冰冷。 关唯也完美地接收到了李杰无言的问句,但他不乐意回复,冲着何景阳说:“人家都去,你不去啊?” “去去去。”何景阳被李杰的话吓出一身汗,听了赶快点头。他想追问关唯一句“你去哪儿了我有一堆话想和你说”都不敢,生怕又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 一直忐忑到晚饭时分,何景阳拖着关唯找了个僻静角落,却不好好吃饭,吃几口看关唯一眼,看得关唯不耐烦,伸手按住他的脑袋不让往起抬。 何景阳强抬起一点儿来,挣扎着说:“我……我是不是有点儿反常,看见李杰就紧张。” “是因为你知道情书是谁写给他的了?大家都知道了,你紧张什么?”关唯想躲避话题。 “哎,不是。是因为我,你,我……”何景阳结巴半天,说不出句整话。 “因为山上那样儿?你哪是紧张,你紧得都张不开了。我不是告你别在意,我不会当真么?”关唯压着嗓子说。 何景阳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想了一下午,觉得吧,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何景阳声音越来越低,垂着眼盯着碗里的菜,不敢看关唯。 “你就安静一会儿吧。”每个字都听得真真儿的,关唯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想说一下午了,你不在。”何景阳的尴尬变成委屈。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应该呢,还是确定呢?”关唯心一横,问道。 第41章 我在意你 “我……反正肯定挺在意你”——如果说“喜欢”,就意味着对自己之前一系列行为的否定,何景阳忽然紧张起来,该怎么解释? 退让逃避了这么长时间,因为一个拥抱就承认了是“喜欢”,关唯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为了找个台阶下?甚至有些轻薄? 想到这里,涌动了一下午的激情忽然没那么澎湃了,何景阳犹豫再三,找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得体到位的表述,抬眼望向关唯,看他的反应。 “嗯,好。”关唯淡定地挟菜。 “比所有人都在意。”何景阳担心不够有诚意,加了一句。 何景阳这半天的失神关唯看在眼里,要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那是假的。 但不过是自己一再紧逼之后的一个意义不明的拥抱,当他一时冲动也好,可怜自己也罢,就算退一万步,他意识到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能怎么样呢? 关唯表面八风不动,心里也没有山呼海啸。 压抑焦灼了那么久的感情,终于在自己土崩瓦解之后却得到了回应,虽然这回应聊胜于无。 没有欣喜,只有欣慰。 更何况,只是个“在意”。还好,只是个“在意”。 不过,是在意还是喜欢,都不重要了。 从星星之火到熠熠燃烧,再到烈焰焚身之后趋于平静——他已经接受了,最好的结果就是无疾而终,止于今天上午的那个拥抱。 他并不怀疑何景阳的诚意。只是春风已经吹过,花才开。 但换个角度想,这个时机来得正好。 倘或当初两个人干柴烈火一触即燃,怕也只是成了别人眼里的闹剧。 幸好他熬了过来,即便再有什么甜头,也不会受到蛊惑,不自量力地如飞蛾般携手扑火。 至于何景阳基于那一个拥抱忽然激发出来的这点儿热度,只要自己不去回应,只怕过不了今夜,就冷下去了。 “知道了。”关唯笑得灿烂,何景阳也笑了。 “关唯,你晚上睡觉转过来呗?”何景阳笑着笑着,冒出一句。 “好。”关唯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晚上睡觉,关唯还是背着自己脸朝墙,何景阳很郁闷。 他盯着关唯的后脑勺,还有头发和衣领之间那一段白净的脖颈,忽然想起山顶上自己那一瞬间的胡思乱想,鬼使神差般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到关唯耳后,点了点。 关唯无动于衷。 何景阳点了一会儿也没收到任何反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同时愤愤地想,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咱们不是早和好了么? 一边想一边伸出脚去隔着被子轻轻地踹关唯,一下,一下,又一下。 “能关灯啦~”最后一个上床的人喊了一嗓子。 关唯伸手去拉灯绳儿,躺下的时候,转了过来。 何景阳心跳加速,虽然还不适应屋里的黑,但他能感觉到关唯在看着自己。 “朱保平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拉手、亲嘴儿,打□□都想着他”——何景阳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能有这么好,元宵节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两个人面对面躺着,关唯说过的这句话他竟然一字不落全记住了。 何景阳!你可真不要脸啊你! 不要脸的何景阳一边反思,一边更不要脸地想着关唯有没可能也在想这句话,那么他就是在想着和自己……一片绮思遐念中,关唯的手指伸了过来,悬在鼻尖上方,凌空虚指着他。 何景阳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努力适应屋里的光线,想看清楚关唯。 关唯笑着摇摇手指,收回手去藏进被窝里,低声说了一句“睡觉”,兀自闭目睡去。 何景阳痴痴地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几个人赶人最少时间也最稳定的第一趟班车进城。 一群人闹哄哄下了车,李杰要去寒假打工的地方结个帐,他们几个先往书店去,说好在书店碰面。 何景阳的热度过了一夜并没有冷下去。他一步不落地跟在关唯身边,隔一会儿看一眼。 关唯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5 感觉自己随身带了一条粘人的大狗,而且这大狗眼神儿带胶,随便看一眼就贴身上扒不下来了。 他无奈地站住,等前边儿的人走远了,才跟何景阳说:“别老是跟个傻子似地看我啊,别人还以为怎么回事儿呢。” “哦”——傻子愣了一下,明显有点儿受伤的小眼神瞟来瞟去。 结果就这么一耽误,前面几个人不见了。 关唯头一次来青城,但想着何景阳来过好多次,倒也不慌,打算跟着他走。 何景阳一脸茫然:“我没记路,上回我也是跟着他们一直走的……” 关唯赶快拦了个路人。 路人非常热情:“书店?哪个书店啊?教育书店还是新华书店,那都不在一条路上!你要是去新华书店呢,得从这儿往右拐,然后直着往前走个两百米,再往左拐,上了大路,有个公交站,你坐……” “阿姨,我们是去教育书店呢。”关唯听到公交站就知道不对了,周义说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哦,那就得往左拐,然后一直走,过一个路口就到了。”热情的阿姨走了,关唯恼怒地踢了何景阳一脚,俩人继续往前走。 “要不,咱俩别去找他们了?”何景阳吭哧半天,想说“咱俩自己走吧”,可是说不出,怪难为情。 关唯看出他的小心思,心里好笑,脸上却淡漠。 一直走到路口,何景阳看关唯也没表态,老老实实往左拐,却看见关唯往右走。 “哎,错了,这边儿~”他伸手去拉没拉住,忽然反应过来关唯是什么意思,顿时雀跃起来。 还没开心一秒钟,就听到赵武喊他俩的声音:“嗨~怎么走着走着不见了?幸亏我回来找你们,往这边儿来!” 关唯看着何景阳一脸从欣喜秒变沮丧的表情,没忍住,笑了起来。 何景阳跟着往回拐,满心怨念:“你到底是想不想光咱俩去逛啊?” “以前不知道有多想,后来就不想了。”关唯赶在走到赵武跟前时,说了这么一句。 何景阳听了一阵难过,恨不得能把关唯卷巴卷巴握手心里,这样就能一直就他俩了。 书店人不多,几个人翻翻拣拣,过了一会儿,李杰也来了。 各人挑好自己的书去柜台付帐,周义眼尖,忽然看见一个人。 “哎,李杰~”他小声喊着,用下巴指指窗户外面,“昨天我说今天要来书店,人家还问我你来不来”。 是姚静非,推了个粉色的自行车,正站在书店外面看橱窗里的宣传海报。 李杰看一眼没吭气。周义问:“不打个招呼?” “不了。”李杰的口气冷得能滴出冰来。 关唯旁观半天,就他们这一大群人挤在柜台前,目标这么显著。姚静非要是没看见他们,那得是瞎了。 他忽然觉得李杰有点儿假模假式。 知道情书是谁写的,知道人家去大通铺找谁借笔记,知道人家为什么站在橱窗前不进来,就是不肯正面接招。 畏畏缩缩躲躲藏藏,看着都替他窝囊。 关唯结了帐,一个人往外走,站在门口喊了姚静非一声。 姚静非没料到是关唯出来打招呼,落落大方地拢了拢头发:“你们好多人啊。” “嗯,李杰也来了。”关唯扭头看看店里,说“他看见你了。” “哦~”姚静非应了一声,又站了一会儿,忽然明白关唯的意思了。 “那我先走了,你们逛。”姚静非说完,又看了一眼书店里的人,才骑上自行车走了。 求而不得的痛苦,关唯体会过。他回头看了李杰一眼,冲着站在自己身边全程围观的何景阳吐出两个字:“懦夫”。 你倒是胆儿大——何景阳心想,不敢说。 下午回去的车还早着呢,一群人陆续出来,商量着去哪转转,顺便吃午饭。 李杰提议顺着路一直走有个小集市,卖各种小玩意儿,还能给说死说活都不愿意来的赵炳才买他最爱吃的焖饼回去。 集市不大,东西倒还有意思。 关唯看见何景阳给自己买过的琉璃嘎崩儿,不禁笑了起来。 没走几步,又看见那种红红绿绿的动物造型水果糖了。他扭头看一眼何景阳,何景阳也正在笑。 真好。我喜欢的人也喜欢——哦,不对,是在意我,还能一起逛街,一起因为同一件事情开心——还有一群朋友在一起,真好。 过了集市不远,有几家小馆子挨挨挤挤的,旁边是个t字路口。 几人站在路口看着饭馆的名字,打算挑一个进去,关唯忽然看见路口蹲着闲聊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也发现关唯在看他们,迅速站了起来。 关唯心里一凉,冤家路窄,这是那天在小树林打过他的那两个人。但愿他们别主动生事。 李杰回头招呼人进饭馆,看到关唯神色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是他们吗?”他轻声问。“嗯。”关唯应道。 “先进去。”李杰不动声色地拉了关唯一把。 “这俩人是王亚辉初中同学,上回要打何景阳我给去了。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打错人,王亚辉和我道歉了,我让王亚辉别和他们说。”关唯言简意赅地把李杰不知道的细节说了一遍。 “哦,那倒是好弄了。”李杰听完,完全没当回事。 担心归担心,关唯真不认为这俩人在打了自己之后,还有什么动机要故意来挑衅他们一行七人——虽然其中好几个一看就完全没有战斗力。 坐下没一会儿,关唯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俩人挑起门帘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何景阳正对门口坐着,看这俩人眼光一直在关唯身上打转,心生疑窦。 本来关唯和李杰进来的比他们晚,他就觉得奇怪,现在看到俩人正襟危坐,一副“别看我我什么也没感觉到”的样子,心下明白了七分。 关唯自打来到青中,今天头一回到青城。要说唯一能结识这俩一看就是青城地痞的机会,也就是打架那次了吧。 一想到那天晚上关唯浑身是土抹了一脸血的模样,而且还是为了自己,何景阳就气血翻涌。 “上回打你那俩人?”何景阳拧着眉头看关唯,生气他不和自己说倒先告了李杰。 这儿有个人已经要开启战斗模式了,那儿四个人还兀自吵着要炒面还是拌面。 “哎,你们仨吃什么……嗯?你们认识门口那俩人吗?”周义观察半天,终于发现了蹊跷,迟疑地问。 “嗯!”关唯应了一声,回答了俩人。 “哦!是……打你那俩?”周义问。 “那他俩站门口要干嘛?”马立文和赵氏兄弟也明白过来,不约而同地站起身看着李杰。 “坐下,不知道,也可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6 能就是想凑一桌蹭个饭。”李杰笑笑。 “杰哥,万一人家动手,打不打?”周义又问。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一是咱们都不能打架,二是我以后还得来青城打工,这么个小地方,难免再碰上。”李杰在内部表了个和平的态。 关唯正因为可能要连累同学心里过意不去,李杰这么一说,倒好像要处理这件事,还有些原因是为着他自己,把本该关唯或者何景阳担的事卸走了一半,忽然觉得说这人感情方面假模假式,似乎不够公允——关唯在心里给李杰翻了个案。 “那咱们躲呗,不理他们,吃完饭赶紧走。”赵武说。 “嗯。”李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喊老板过来。 各人要了一碗面,又拿了两个凉拼,只想赶快吃完就走,也没点菜。 只有何景阳一脸漠然,不象个能同意“躲”的样子。 第42章 一个杯子 关唯看那俩人还在门口站着半天不走,叹口气,和坐在何景阳旁边的周义换了个位子。 何景阳里面靠墙外面是关唯,即便要冲动,也得关唯肯让开。 关唯一边翻菜单一边说:“李杰,如果这俩人非不走,能找谁要着王亚辉家的电话,叫他帮忙把这事儿说开了吧?” 何景阳明白关唯换座位的意图,脸上愈发阴晴不定。关唯没奈何地用胳膊肘顶了顶他,“还有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啊,你要动手我可生气了!” “嗯,刚才是能的,但现在我不乐意了。”李杰态度忽然大转弯。关唯愣了。 李杰瞟了他俩一眼,脸上倒比何景阳还要冷几分。 这一眼瞟得何景阳本来斜斜坐着随时准备冲过去干它一仗的姿态,忽然就坐直了。 关唯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个紧张兮兮的何景阳和神经兮兮的李杰真是不行了,问道:“那你乐意怎么着?” 周义几个一看这外敌未安内乱先起的意思,完全摸不着头脑。又以为是李杰的退敌之计,又看着不象,更不知该如何配合,简直要纳闷死。 这三个不说话,剩下四个也不吭声,于是他们七个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守着两盘凉拼等着上面,成了店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刚刚想和平解决,既然你不想装正经,我也懒得装斯文了。”李杰没让这风景线持续靓丽下去,他打破沉默起身往门口走。 关唯听他话里有话,顾不上好好理解,赶快跟了过去。 何景阳也站起身来,指指剩下的们四个人:“都没打过架吧,等着别动。” 马立文一脸愕然看风云突变,问:“不是说上兵伐谋么?” 上兵走了,没人理他。 李杰路过那俩人身边说了一句“来!” 那俩人面面相觑,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关唯和何景阳,拨腿就走。 五个人一路疾行到刚刚初遇的那个t字路口,何景阳做为一个前打架混子,非常巧妙地站到了t字的上面那一横的中间一点。李杰一路把那俩人引进了下面那一竖之后,倒也算有默契,迅速返身出来占住t字左边一点,关唯无论有没有默契,也只能站到右边一点。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 站稳了关唯才发现李杰和何景阳竟然一人手里握了一个空啤酒瓶。 翠绿的玻璃瓶身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点。 这他妈哪!来!的!啊!!! “李杰。”李杰指了指自己,“他,何景阳,他,关唯。” 一气介绍完三个人的名字,那俩清清嗓子正打算也自我介绍,李杰没让。 “你们是要找哪个就痛快点儿。”李杰把瓶子往外墙角一磕,“我们点了面,一会儿该坨了。” 李杰这个动作激怒了那俩人,其中一个张嘴就骂,“姓何的,你他妈活腻歪了,还真敢到青城装混子?”另一个二话不说朝关唯扑过去。 李杰“嗤”笑一声,“以为你们多能耐,专挑软柿子捏。” 软柿子关唯眼前一黑,何景阳已经挡了过来:“没听明白啊?我才姓何,他可是姓关。”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李杰把何景阳手里的瓶子也拿过来磕碎,递到要往关唯身上扑的那个人手里。 “这个给你,想扎谁扎谁,这个我留着,回去好扎王亚辉。” “操,这跟王亚辉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吓傻了?”骂人的那个一脸愕然转向李杰。 关唯和何景阳也很想同问,但事先没排练,他俩不明白李杰这是唱得哪一出,只好做出一副“他说得对”的表情。 “你们打人之前,也没管他是不是何景阳啊!”李杰指指关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听说王亚辉他爸妈是青城初中的老师?如果他的宝贝儿子因为你俩打个架还认错人受了牵连,明年可是高考呢。” “受屁牵连啊,老子说了这事儿和王亚辉没关系!” “你爱怎么说随你,但凡我要扎他,只能是因为你们俩。” “你他妈要替姓何的出头,也不打听打听他惹谁了吗?”动手打人的手里拎着李杰递过来的酒瓶子,扔也不是扎也不是,气得叫唤。 “嗯,不爱打听。我就当你们是替王亚辉出气来的。”李杰油盐不进,管你怎么说王亚辉都得挨扎。 俩人让李杰顶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局面一时僵住了。 李杰这句“不爱打听”听得本来手心直冒冷汗的关唯差点儿乐了,偏偏这时候赵文出来找人,站在饭馆门口只能看见他们三个,看不见死胡同里那俩,以为这事儿解决了,大声吆喝“快点儿回来吃面,要坨住了!” 眼看这架是没法打了,关唯终于没绷住,笑出声儿来,严肃紧张的气场一下就破了。 “那什么,要不咱们别打了,本来谁也不认识谁,没仇没怨的。同学还等我们吃饭呢。”关唯和那俩人说。 大概还是怕王亚辉受牵连,动手打人的那个把啤酒瓶子往胡同里一扔,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李杰,不表态。 张嘴骂人的看看关唯一张干净漂亮的脸笑得心无芥蒂,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三人转身要走,李杰回头问了一句:“还不知道你俩叫什么?” “走你的,你管呢?”骂人的又瞪起了眼。 “就叫你俩一起过来吃碗儿面,青城这地方我们也不熟,有点儿事想跟你们打听打听。”李杰说得一脸诚恳,简直不象刚刚拿酒瓶子耍赖撒野的那个神经病。 “白打听啊?”打人的也没消气儿,插了一句。 “不白打听,有钱赚的。这次跟同学来买书,身上也没带钱,先吃碗面将就一下。下回咱们去砂锅居。”李杰愈发诚恳,恨不能捧出一颗真心化成水给这俩人解渴,看得关唯都尴尬了。 俩人对视一下,慢吞吞地跟了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7 过来。 于是事情就成了“三个人红红火火出去打架,领回来两个吃白食的”。 回来的时候关唯四下寻摸,在门后边一个麻袋里发现了一堆啤酒瓶子。要说李杰和何景阳也挺能耐,怒从心头起了还能顾上顺走人家两个瓶子。 何景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看见他拿了才跟着拿的。” “你该挡着他,谁也不能拿啊!那多危险!”关唯后怕。 “嗯,知道了!”何景阳顺从地应着。 那俩人死活不肯说大名,关唯暗自给这俩人起了个代号。老打人的叫不还手,老骂人的叫不还口。 不还手和不还口一开始还有点儿拘束,没一会儿就聊得热闹起来。 不还手给关唯和何景阳道了个歉,让他们回去千万别找王亚辉的麻烦。关唯笑着跟他们解释自己和王亚辉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刚才那一通都是瞎扯呢,别当真。 兀自心有不平的何景阳,听到这里才平息了火气,又委屈地和关唯抱怨,嫌他什么也不和自己说。 李杰从柜上加了两个菜两碗面回来,挤到关唯和何景阳中间坐下。 何景阳立刻坐得笔直,眼神儿都不敢往关唯这面瞟。 李杰看他一眼,说了仨字:“怂样儿。” “懦夫”——何景阳想起书店门口关唯对李杰的评价,可没敢还嘴。 关唯心里明镜似的,李杰这是看出来何景阳不正常了。 他也明白了刚才李杰说自己“不装正经”,多半是因为自己坐到何景阳旁边并且安抚他才引起的。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就算何景阳犯傻,自己也已经完全放下这事儿了,没什么可隐瞒的,自然也无所顾忌。 如果李杰拿这事怼人,他就拿姚静非的事儿怼回去。 说不准李杰这喜怒无常的情绪,就是今早上看见姚静非却不敢和人家打招呼,心里有气找地方乱撒呢。 李杰却并没有再纠结这个,他开始跟那俩人交待要他们帮忙打听的事儿,就是给调查一下青城有几家针对中小学生的培训机构,口碑怎么样,旁边挨着什么学校啊、机关啊之类的。 “你要干嘛啊?”不还口问。 “开培训学校。”李杰答。 知道是个玩笑话,众人笑了起来。 何伟来青城出差,顺便去青中接上长高了的关唯买裤子。 路过一家礼品店,关唯想起何景阳的生日快到了,琢磨着给他买个礼物。就算没有别的关系,他毕竟还是自己在青中最要好的朋友。 挑了半天,拿了个印着卡通小猪的蓝色保温杯,让人家装了盒子包了起来。 出了门,关唯心情好得要飞起来。何景阳以前说起自己的生日在春天,“春和景明阳光正好,所以叫景阳”——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何伟疑惑地看一会儿,说:“哎,这么开心?得亏我知道你这是买给那个好朋友的,不然以为是买给你对象的呢!” 关唯迅速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沮丧地意识到原来不止是喜欢他,就连一想到他就开心,也得瞒着人。 何景阳生日那天是个周末,本来周日才用到校,但他周六就回来了。 关唯把礼物递过去,何景阳高兴地打开,捧在手里左看右看时,来了个高三老乡。 何景阳回家顺便帮他捎了些东西,这人拿了东西也不急着走,看到何景阳手里的杯子问了一句:“嚯,还是保温的?多少钱?” 何景阳眉飞色舞地答:“生日礼物!” 老乡听了嘿嘿一笑:“对象送的吧?就不是对象,也肯定是女生。谁啊?漂亮不?” “漂亮啊!特别漂亮!”何景阳正要说是关唯送的,这人又跟了一句:“送杯子就是代表要给你一辈子,而且关系还不能凉了,得保温,何景阳你完了,被粘上了!” 关唯正因为何景阳跟人说自己“特别漂亮”而不好意思,万料不到送个杯子能被演绎出这种含义来,当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他虽然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但不保证何景阳听了,会有什么想法。 不出所料,何景阳的笑尴尬起来,匆匆忙忙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推着老乡往外走:“就你话多,一个杯子哪来的这么多说道!” 老乡兀自打趣:“还不好意思了,有本事你别要,退回去!” 关唯越想越不是滋味,就等着何景阳赶快回来给他解释一声。 可送个老乡,何景阳却走了得有十来分钟。好不容易回来了,进门一看见关唯,就下意识地去看杯子。 “关唯……”何景阳犹犹豫豫地张嘴。 “我不是那意思。”关唯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胡思乱想了。 “呵,我也不知道它有这个意思。”何景阳挠挠头,眼睛四下乱瞟。 “那……你别要了,再让人说闲话。我回头换个别的吧。”关唯动手把杯子收进盒子里。 何景阳站一旁看着没有阻拦,关唯被看得脸上发烫,心里却发凉。 如果何景阳拦着不让收,他或许还好受些。但现在的情形,无论如何更象是自己非拿着一段不被接受的感情,硬生生往别人身上套,还是趁人不备。 悲哀啊。 第43章 丢魂儿了 何景阳提前一天回来是有安排的,几个在青城打工和上技校卫校的朋友,说好要在城里找个地方聚聚,给他过生日。 他本来想叫关唯一起,把自己在青中最好的朋友介绍给自己在束水镇的几个好朋友,就象当时关唯把自己介绍给黄晋朱保平一样。但现在看着关唯越来越冷的脸,没办法张嘴。 也想说我不介意,别换别的了杯子就挺好,可一想起老乡的解读,又觉得不光是接受杯子这么简单。 虽然关唯说了他没这意思,何景阳也相信他没这意思,但俩人都知道了有这意思的前提下,再接受这个礼物,那就不只是一个杯子这么简单了吧? “我也喜欢你”“我不介意了,你还喜欢我吧”“咱俩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怎么了”——这么多句台词,哪句才能让自己能够更加顺其自然地接受这个杯子,同时不会令关唯尴尬呢?这个问题他刚才在门外边儿已经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结果来,怕关唯胡思乱想忍不住跑进来,却又不敢挡着他不让他收杯子。 正犹豫着,李杰推门进来了,问他还借不借自行车,不借就给别人骑走了。 趁着俩人闲嗑的功夫,关唯拿了外套往外走去。 何景阳瞥一眼,装杯子的盒子也不见了,心里“咯噔”一下。 周六的校园很安静,操场上更是空无一人。 关唯在台阶上坐下来,总觉得有千头万绪要理清楚,却找不到个起点。 茫然坐了一阵子,想起手里还攥着一块烫手山芋。 拆开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8 盒子看看杯身上卡通小猪一张无辜的笑脸——屁,哪里无辜了,根本是在笑话自己可悲、可怜、可笑。 关唯盯着这只坏小猪看了一会儿,觉得只有一件事情能让自己出了心里这口气——他站起身做出个扔铁饼的架式,一扬手,把杯子狠命扔了出去。 听到“咣啷”一声落地之后,应该是弹起来又滚了好几下,才归于静默。远远望去,只剩一个小蓝点儿躺在操场中间。 好了,就这样吧。 “再见!拜拜!撒油娜拉!”关唯自嘲地挥挥手,转身要走才发现无处可去,教室、宿舍、小树林,都没劲透了。 我得开辟新天地啊,不能老这么囿着——片刻之后,关唯想出来一个去处。 借了李杰的自行车,何景阳在学校里晃了一圈,哪哪也没找着关唯,眼看天要黑了,才着急忙慌地往城里赶去。 一路骑一路想着自己刚才的反应,肯定是让关唯误会了,所以才会一言不发就拿着杯子跑了。 想到那个场景,何景阳心里一阵抽抽——这是传说中的心疼吗? 何景阳停下车子单脚支地,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关唯拿起外套出门时的表情,想一遍心里就抽一回,细细体会这种感觉,还真是疼。 头一回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心疼”的何景阳,一脸茫然继续骑行,心里裹起一团乱麻。 我是喜欢他吗?和他喜欢我其实是一种喜欢? 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儿呢?朱保平说得好象也不对,我就想和他呆在一起,看着他笑就开心,他生气就紧张——感觉虽然很美好,只是还缺点儿什么,不够劲。 比如说得有个什么来证实一下,好比买个笔记本就先在扉页签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级,万一丢了被人拣着还能送回来。 一想到关唯小脸左边写着青中一班,右边写着何景阳,何景阳不由笑了。 以前喜欢赵清,跟身边兄弟朋友一说,这就算是对这事儿有个官方认证了,虽然是单方面的。这意思就跟盖了个戳似的,心里有底。 但这回没法跟人说。 想到这里,不由佩服关唯的胆气,他竟然敢跟黄晋他们说?而且这个胆气是为了自己,何景阳心里甜滋滋的。 虽然说了也没用,因为自己并没有接受。 一想到关唯那段时间的纠结和自己给他的冷落,何景阳的心又开始抽抽了。 从青中到青城的这段路上,一时甜蜜一时痛楚来回切换着,何景阳从来没有这么想快点儿见到关唯。 如果不是早和朋友约好,他恨不能马上打道回府,问关唯把那只小猪杯子再要回来。 我的!是我的!是你送我的! 杯子就杯子!一辈子就一辈子!好兄弟不是也能一辈子吗? 情绪起伏难安的何景阳,在朋友们的怂恿下喝高了。 第二天一早睡醒,扭头下意识地去找关唯,才发现是在朋友的技校宿舍里。 想到关唯,想到昨晚的事情,何景阳恨不能马上冲回青中。 起床草草洗了把脸,早饭都没吃,就骑着自行车往回赶。 自行车就是不行,这速度简直了。不行我也买个摩托,哪怕是二手的,平时存到定福庄,给老板娘交点儿存车费,周末回家或者进城都能派上用场,还能带着关唯一起呢。 何景阳一路狂骑进了校门时,天色还青着,赶第一班车进城的人们,才陆续往外走。 何景阳一眼就看到了关唯,还有他身边聊得正热闹的王亚辉。 “你干嘛去?”何景阳一个漂移,车子横到了关唯面前。 关唯吓一跳,看见眼前这人大清早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又意外又吃惊:“何景阳?你……” “我早饭都没吃,就惦记我那杯子呢,你放哪了?”何景阳一边说,一边把自行车车头硬生生插进关唯和王亚辉中间。 “那个啊,你别管了。”关唯没想到何景阳这么直白地问出那么尴尬的事情,更没想到他赶个大清早扑回来,就为着那个杯子。 “我……今天进城,再去买个别的。”关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和王亚辉一起”这几个字。 他心虚地看一眼何景阳,侧身避开,打算绕过这个浑身冒着“我很不爽”的气息的人。 “不用别的,我就要我的杯子!”何景阳看出关唯要避开自己,忽然生气,大声嚷起来。 王亚辉吓了一跳,警觉地看看关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忙,或者以什么形式出手。 前面走着的几个人也纷纷回头看,关唯脸上挂不住,一下冷了。 “我知道了,回来再说。现在我要赶班车进城,还要买别的东西呢。”关唯推开何景阳的胳膊,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何景阳一听就知道这是标准的生气了,而且还是生得大气,顿时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下来。 关唯没有看这颗皮球,拉了王亚辉一把,径直走了。 何景阳进了宿舍,李杰刚洗完头正在擦头发。 看何景阳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自己和关唯的箱子里一通乱翻,连窗帘后面都掀起来看一眼,李杰“啧”了一声,问:“什么毛病?” “找东西,一个蓝色的保温杯,也可能是个盒子,这么大个儿,你看见他搁哪了没?”何景阳冲着李杰拿手比划了一下。 “哦~~~”李杰一眼又一眼地瞟了好几眼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早上晨跑,在操场上倒是见着一个,不知道谁扔的……” 不等他说完,何景阳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李杰若有所思地看着,皱起了眉。 关唯是真生气了,从青城回来竟然两手空空,这生日礼物到底是没补上。 何景阳知道自己在校门口那一声喊让关唯下不了台,也自觉理亏,没敢再追着要。 幸好还有操场上捡回来的被摔得坑洼不平的那只杯子,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摆出来,多少也算是个安慰。 只是关唯啊,他竟然完全看不到自己挥舞起来甚至差点儿要抛过去的橄榄枝,看不到自己有多想只和他呆着,象那天在山顶上一样,有一个小小的只有他们俩人的时间和空间,再陪他一起错,一起糟。 虽然又错又糟,但那点儿让人心悸的小甜蜜,似乎也挺美好的。 不是看不到,而是关唯根本没时间看。 大概就是从何景阳生日第二天,从和王亚辉他们一起进城那天起,关唯和大通铺以外的男生们的关系忽然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 先前还只是快班的男生聊得多,现在交际网竟然拓展到了二班,也就是王亚辉他们班。 自认为“低调没有存在感”的关唯,一旦主动起来,再加上王亚辉的引荐,很快就成了宿舍区的常客。 现在一下课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69 就有人来找他叫他,约他去这里那里,有几次都熄灯了才回宿舍。 周末也一样,一大早就跟人爬山、晨跑,还跟人学着打起了篮球,这可是我的强项啊!何景阳心有不平。 有一次周末进了城,晚上甚至都没回来,据说住王亚辉家里去了! 这都是何景阳腆着脸问出来的,关唯才不主动给他说呢。 何景阳郁闷,可也没辙。毕竟他自己每周末回家也不会提前和关唯说啊。 何景阳守着那点儿“他知道我在意他,比任何人都在意”的小心思,默默旁观,在屡次示好却被关唯无视之后,只能自我安慰: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刚过年那阵儿关唯有多难受,现在这难受就原封不动地由他来承受。 这么一想,也不觉得憋屈了,甚至应该甘之若饴。 只是一看见关唯往外跑,他就想问“你干啥去?和谁一起?啥时候回来?”可这么矫情的事儿,谁还真能干得出来呢? 于是他打算主动出击。这个周末他也邀请关唯和自己回束水镇,“以前你答应过我的,就吃烙饼那次。” 人家却说:“知道了,我得安排一下时间。” 何景阳郁闷,周五最后一节课一边偷看关唯一边默默腹诽:“你都去过王亚辉家了!”——直到李杰一脚踹到他椅子腿儿上。 来不及了,老师一根粉笔头跟着扔到他脑袋上,精准着陆:“何景阳!又走神儿!出去站着!” 岂止走神儿呢?简直是丢了魂儿了! 何景阳在门外边儿站了半节课,下课之后直接去了食堂,回来就发现自己的一个演算本不见了。 他懊恼地四下寻摸着,恨不能把班里每个人的书包和桌斗儿里都翻个遍。 “重买一本不行?多大个事儿!”杜宇不能理解。 演算本没什么要紧,学校商店里买的,人人都有,也不见得有人要偷他的。 只是他那上面一没写名字二没写笔记,人家捡到了也不可能循着踪迹给送回来——那可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全部心血啊,心疼! 何景阳没心疼完,就有人来传话,说李杰在操场上等他,让他现在就去。 “立刻!马上!”传话的人说完就闪了,何景阳一脑门子官司,不知道李杰添得什么乱,不耐烦地赶了过去。 第44章 讲个故事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俩怎么回事儿。”操场上有风,李杰的声音有点儿飘。 “没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啦?”他本想咧着嘴一乐,没乐好,因为李杰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别蒙我”。 “你喜欢他?跟他说了?” “我……你们不也都喜欢他么……” “别跟我鬼扯。我们喜欢他是怎么个喜欢法,你是怎么个喜欢法?就你上课看他那眼神儿,恨不能把他化了!” “俩男的能怎么个喜欢法?”何景阳心虚了,其实从山顶抱过关唯的那一刻起,他就总觉得自己飘在半空中,直到现在才开始有了落地的感觉。 或者不管李杰或是别的什么人的这一问,也是他潜意识里期待的。 “你还知道俩男的呢?那你是没感觉还是不敢承认?你给说说这tm都是什么?”李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狠狠抽在何景阳脑袋上。 何景阳定睛一看,是他以为丢了的那个演算本。 里面有半本的纸上画满了画:有的象个小人儿,哭着、笑着、欢快地跑着,这是个“关”字;有的象一堵墙,又象一堆书,还象个人垂头丧气地坐着,这是个“唯”字。 “我那是随便画的,也没人能看出来。”何景阳声音发虚,不知道李杰是怎么瞧出来的。 “是,别人都瞎,看不出来。你自己的心也瞎了吗?”李杰冷笑一声。“你不问问我从哪拿的这本破烂吗?你把它落在食堂,被蔡晓明捡到,四处打问谁在暗恋关唯,才弄这么浪漫的一个本儿!” 何景阳脑袋“嗡”地一声。 除了格外象形的“关”字和“唯”字,他还一时冲动点缀了好多小桃心儿。 他是打算哪天画满了,就拿这个本儿去讨好关唯,腆着脸跟他换个生日礼物回来。但没料到本儿能丢了。 “吓死了是吧!我告她是关唯自己发掘的艺术体签名,你别脑子一热犯傻去认领。”李杰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 从和关唯那个紧紧的拥抱,到现在这满心满脑的兵荒马乱,何景阳觉得这段日子过得简直象一口坐在火上的开水锅,火不灭水一直开着。 他一直期待着水熬干之前,能等到关唯来揭锅盖。却等到了李杰。 他回家,梦里全是他山顶上那一声声“何景阳”,他在宿舍,闻到的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就是缩在汽修厂不出门,一不留神还是想他。 可我能怎么办?难道是我愿意的吗?何景阳越想越觉得自己也有天大的委屈,咬着嘴唇红了眼。 “关唯头一回离家,人生地不熟,碰上你这么个热情有余智力不足的哥,处处护着他,所以对你有些依赖,可以理解。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我就是,就是对他好呗。” “怎么个好法?不在家过节专门来学校陪他?给他买那些个讨好女孩子的小玩意儿?他要去哪干什么都粘着跟着?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个男的喜欢他?” “我不是!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何景阳急了。 “那我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你不让人知道,就能拉着他一起陷进一个万劫不复的烂泥坑里,滚成两只废物吗!人人瞧不上,活得没有一点儿尊严,这是你想给他的吗?” “不会的杰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一时冲动,过阵子就冷了。” “你是这么想的,我看关唯那样子不象是个能冷的。他也喜欢你吧?” “他是跟我说过喜欢我,可我没想明白,也没回应。”何景阳委屈地说。 “你还打算回应?那你仔细想想,他的从前、以后、爹妈、朋友……怎么面对?” “我没想回应!我以后不会那样儿了。” “不会哪样儿啊?” “哎,反正就跟你们一样呗,要么我回束水镇去总行了吧?”何景阳没法跟李杰说哪样儿,一着急嚷了起来。 “你别任性。我就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如果不想回答,你俩的事我以后绝不再过问。”虽然四下无人,李杰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却压抑不住怒气。每一个字从他的薄唇里吐出来,都象是经过了操场上肆虐的风狠狠淬炼,再重新组成一句话,象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缓缓地削在何景阳心里。 “我不知道。”何景阳老老实实地答。 “我给你说个事儿。”李杰冷眼盯了何景阳半天,确认他是很有诚意地表示“不知道”,长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0 吐一口气,拉着他坐了下来。 关唯其实还是给何景阳买了个新礼物的。 “哎,送人礼物有什么讲究吗?比如说送杯子就代表一辈子什么的。”关唯在去青城的班车上问王亚辉。 “没听说啊,你们听说过吗?”王亚辉回头问另外几个人。 “有啊,你不能送表,那就是送终——” “还有,不能送雨伞,意思就是要散伙儿了——” “反正你就往谐音上靠,能靠上的有不合适的不好的,那就别买。”王亚辉做了个总结。 最后,王亚辉陪着他走了几个文具店,买了枝钢笔。 笔身是不锈钢的,泛着冷冽的光,关唯凑到跟前一看,还能恍惚看着自己的眉眼,一下就喜欢上了。 “送笔总不会有什么讲究吧?”关唯迟疑地问店员。 “有啊,寓意肚子里有墨水儿,专门送文化人儿。”店员很没有诚意地诌了一句,王亚辉笑了起来,“你俩关系那么好,送他什么能不乐意呢?” 要说王亚辉除了有些死心眼儿,还真是很得体的一个人,明知道他是在给何景阳买礼物,加上他在车上一时失言,问人关于“一辈子”的话,却也没多问一句是不是和何景阳喊的“我的杯子”有关系。 关唯心存感激,结了帐出来请王亚辉吃了顿饭。 俩人聊了半天,关唯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很有几分好印象的。 “你们大通铺的人是不错,但我们宿舍的人也挺好。多来几次熟了你就知道了,都挺用功,也优秀。而且你发现没,和不同思路的人讨论同一个问题,也能开拓自己的思维。”王亚辉说完,满眼期待地看着关唯,“你要来我们肯定欢迎,我也一般都在。” “那……好,以后我可就要常去骚扰你们了。”关唯心里感慨万千。 那天晚上他从操场直接去了老徐宿舍,想听歌,老徐不在。 往回走路过男生宿舍,鬼使神差般拐了进去。 他临时编了个借口,进门就说“我找王亚辉”,倘若这人不在,也好转身就走。 周末,一屋子的人只有半屋子在,看到他这位不速之客都吃惊不小,有倒水的有递马扎的有跑到隔壁去吼王亚辉回来的。 没有他想象中的冷场没话说的尴尬场面,不爱说话的同学,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一推,说一句“洗过的哦”,就忙自己的去了。 爱说话的同学则完全没有“他是来找王亚辉的只和王亚辉有话说”的自觉性,东拉西扯天马行空逮什么聊什么。 王亚辉回来,反而半天插不上句话。 战战兢兢向陌生世界踏出第一步的关唯,于是就这么被人们的热情同化,并约定了第二天一起去青城。 “什么骚扰,求之不得。”王亚辉一句话把关唯拉回现实。 何景阳,你很好,咱们都很好。但是我啊,必须得从你这儿分点儿时间和精力出去了,不然咱俩这彼伏此起的,没完没了啦。 还好我已经脱身,你呢,也就不用往进趟了。 至于那枝笔,关唯当天回了学校本来想给何景阳,但是想到他一早在校门口的嚣张表现,还是很气,打算压一压他的气焰,先不给。 再说了,那天晚上这人竟然连宿舍都没回,难为情的人是我,你是要躲什么呢?为着这点儿不平,再拖一拖! 没想到一拖,似乎就错过了最好时机,再往后时时处处掏出来递过去都成了个挺尴尬的事儿,竟是再没找着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这笔也就在关唯枕头下安了家。 何景阳邀关唯去束水镇,计划好周五下午回去,周六上午睡个懒觉,下午带他骑摩托兜风,晚上去矿上看录像,第二天一早吃他妈烙的烙饼——你要想爬山,我们也有,山上还有个小亭子呢。 何景阳当时说得欢快,关唯也没打算拒绝。而且,正好借这个机会把笔送出去。只是先和人说好了要参加个学习小组的事,就得打个招呼了。 等他和人打了招呼回来,正好看见李杰和何景阳一前一后从操场上过来。俩人神色都挺不正常——李杰是有些伤感,何景阳则是有些惶惑。 关唯带着满脑袋问号跟在后面,想等何景阳落单了问问,他可不想触李杰的霉头。 结果一直等到回了宿舍那俩人也没分开。 关唯进门,正撞上何景阳往外跑,手里抓着书包。看见关唯,非常勉强地咧嘴笑了一下,就走了。 关唯急着说“等我,跟你回家”,何景阳却象没听到似的,风一般掠过他的身旁就不见了,象做了个梦。 这个梦一直到赵炳才喊他去吃午饭才醒过来。 走了。 走了? 走了! “何景阳呢?”他呆呆地问。 “回家了啊,你进门不是碰上了么?”赵炳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他还说带我回去呢。”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关唯以为自己会哭,却没有。 “哈,那是他忘了。下礼拜吧,反正他老回。”赵炳才不以为意。是的,旁人都应该不以为意。 只有李杰眼神复杂地看了过来。 青城收伏打不还手和骂不还口的那天,关唯就想着什么时候找李杰聊聊,聊聊他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敌意和话里有话的暗示。 现在看来,似乎是用不着了。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仍暗自庆幸自己对于能和何景阳一起回家这件事,心花只在暗处默默怒放,不曾表现出来。 否则,现在该有多么的不堪。 还好,我已经打算放手了。不,我早就放手了。 况且何景阳这时阴时阳时冷时热的态度,似乎是连朋友都不能好好做了呢。 我就算有心奉陪,人家也用不着。 相比起来,还是王亚辉他们更让人舒服,热情热闹都克制有礼,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事情,莫名其妙的情绪。 关唯强按着内心的不安和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好奇,硬在表面上装出一个“我没事”,期待何景阳回来,给一个解释。 不管什么原因,他都愿意接受。 何景阳从家回来,没有烙饼,也没有解释和道歉。就象完全没有说过要带关唯回家一般若无其事。 关唯感觉自己心里的这艘小破船也是撑得很辛苦,才勉强保持住了和他一般无二的风平浪静。 不过较之从前,身边有了更多的人和更多的事情来分心,船虽然破,底儿没漏,一旦撑住,也就平稳了。 于是大家继续波澜不惊地往前走,各怀各的鬼胎,秘不示人。 只是关唯换枕巾时,看到那枝笔,心里会晃一下:“难道这枝笔的造型象把伞,所以意寓着要散伙儿了吗?可我还没送出去呀。” 第45章 实习老师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1 五月份很忙。高一高二有个青年节歌咏比赛,高三有最后一次模拟考试。 六月份也很忙,高三要高考,高二要毕业会考。 偏偏忙上加忙,过了五一节,云州大学一波大四毕业生要来青中社会实践。 青中近几年的成绩突飞猛进有目共睹,各方面条件也提了上去。以前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分配来几个高学历的毕业生,哪怕不是师范生呢,但解决户口、住房都没人愿意来,今年倒是早早的就有好几家云州的学校主动和他们联系。 虽然只是商量毕业生实践的事情,但对于青中来说,也算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了一小步,所以重视得很。 谨慎甄选之后,只认定了和本省历史最悠久,也是学历含金量最高的云州大学合作。 云大是个综合类学校,来的学生五花八门,被分配进了各个教研室。配合主课老师工作,课外辅导学生,偶尔也能在不那么重要的节点,上讲台代代课。 助教们都是活力十足的年轻人,这点儿工作量根本不够塞牙缝儿的,于是开始变着法儿地丰富自己的实践生涯。 通告栏上贴起好几张广告纸,写着兴趣小组的招揽信息,什么雕刻、朗读、半导体、航模、编织……甚至还整了个文学社。 除了编织这一项因为没人报名自行流标,没过多久,其它几门都轰轰烈烈地陆续开展了起来。 校方近几年正考虑转型,和云州大学结对子设立实践教育基地也是第一次,只要不影响高三学业,这帮年轻人要做什么,提前报备了校委会通过,也就由他们折腾去。 不折腾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 虽然面临着毕业会考,但对于他们这班扔哪儿都称得上是尖子的学生来说,可能还没有青中平常的小测验难度大。 又是高三之前为数不多的轻松日子,大家都充实起来,连李杰都学雕刻去了,赵炳才进了航模组,关唯的语文是唯一长项,选了文学社。 青中给助教们拨出来的宿舍在教职工区,兴趣小组的活动地点视情况不同,分散在教室、实验室、操场、助教宿舍……文学社就在王亚辉找关唯谈心的那个学生会备用办公室。 时间也不统一,有的只有周末活动,有的是晚饭后到晚自习前。象物理化学这类直接和学习挂钩的小组,干脆就很霸气地一周占了两三个自习课。 发起文学社的助教姓张,有个非常勇猛的名字,叫张飞。做自我介绍时,台下的学生哄堂大笑。 因为这人长得实在过于斯文秀气,和猛张飞完全不搭界。 张助教不急不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等学生笑完,继续说事儿。 “文学社是一个很好玩很有趣的社团,我构想了很多规划,但青中情况特殊,我们呆的时间也有限,所以罗列出一二三四五六七项来,大家投票,选择其中两项做为常设内容。不过其它项目也会涉及,希望在我们走后,能给青中留下一个相对稳固、完整的文学社架构。而现在坐在台下人数最多的高一同学,你们就是将来青中文学社的奠基人。所以,我们要全心全力参与进来,把它当成一件需要倾注心血的作品,一项可以持续发展的事业,而不仅仅是一个课外兴趣小组。” 张助教声音格外地好听,是青中所有老师都比不上的标准的普通话,以及所有老师都不会有的温柔和轻言慢语。 每句话说出来,都象是在和他们商量,却又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认可,并且深深印在心里。 这样的仪容和姿态,就是李杰和黄晋,也会心生倾慕吧?关唯坐在台下,想到八个字:长身玉立,爽朗清举。 待到晚上回了宿舍,大家聊起来,才发现不止张助教,别的助教也都各有特色。毕竟他们只是一群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面对自己努力想要考进去的云州大学出来的品学兼优的毕业生,见多识广又谈吐风趣,不折服才怪。 不过文学社凭借张飞的颜值和风采,还是成了香饽饽。第二次活动比第一次又多了十来个同学,椅子都放不下了。 张飞招呼坐在窗边的同学把窗户打开,建议男生可以坐到窗台上,给女生让出椅子来。 关唯估摸了一下窗台的高度,感觉自己坐上去应该不会太狼狈,便起身做了第一个响应者。 果然是长高了啊,想比起其他几个男同学,关唯轻轻一抬腿就上去了,简直坐得太轻松。这要是赵炳才,估计得跳几跳——哦,不对,得踩个椅子。 关唯被自己脑补的场景逗笑了,又不好意思被人瞧见,就把脸往外扭去,便看见何景阳正在操场上玩篮球。 自打关唯和王亚辉和解之后,何景阳也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篮球队的活动。 有个助教是云大篮球队的,昨天主动跑球队给他们演示了一种叫做花式篮球的新东西。何景阳迷得不得了,晚饭都吃得十分潦草,就跑出去练习刚学到的招式去了。 一直保持着假装看不到的尴尬之下的和谐,关唯很久没有和何景阳单独呆过了。 远远看过去,这人垂着头运球,歪着头思考,抬起头观望,扬起胳膊投篮——活动室里人声嘈杂,人们来回拖动椅子,按照张飞的要求,打破横平竖直的格局,摆成各自喜欢舒适的角度——这些都和关唯无关。他眼里心里就只剩了这一个人,来回奔跑,不时跳跃。 原来不敢喜欢,也还是一种喜欢啊。 何景阳,何景阳,何景阳——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由默念到呐喊,直到被旁边的人拍了一把,才回过神。 张飞顺着他的视线瞟到操场上那个人影,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要他做今天的首位分享者——这是上次下课就安排好的,把自己的随便某个作品当众念出来。 听者不用提意见,只说自己的感受。没有感受,就说没有。 “不是每一件文学作品都能引起他人共鸣,因为有些经历是特别的,个体的,甚至是特定环境下的,所以我们要允许别人对我们的作品没有感受,也要坦率承认对于别人的作品以及他人的赞誉,不能感同身受。”张飞解释自己的用意。 “大家都说没感受,那就太尴尬了张老师!”有人大声嚷嚷。 “哈哈,尴尬也是人之常态,避无可避那就正视。”张飞满不在乎地笑,下巴微扬眼角轻挑,说不出的风流自在。 “那为什么不让提意见?” “你不喜欢人家的就自己写啊,不用告诉人家怎么写,人家也不一定听。”张飞还是那么个满不在乎的笑脸儿,学生们却为了这句话噪动起来。 “不曲意逢迎,你自己写作的时候才不会刻意去考虑别人会不会喜欢,才不会去想着迎合他人的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2 喜好。”张飞解释。 “可是写出来的东西不就是为了让人喜欢爱看吗?”人们继续噪动。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可遇不可求。应试作文有它的框架、定势和套路,文学作品不需要。而且众口难调,再伟大的作品,也有人无法欣赏和喜欢。”张飞说得正经,神态却是满满的调笑,“更何况你我?哈哈!” 人群安静下来,关唯开始读自己写的《春日游山》。 “学校里新来了一大批助教,云州大学的大四学生,特别有意思。” “文学社的老师挺喜欢我写的东西,那个老师很好,但是也很怪,真想让你见见。” “新交了好几个青中的朋友,有一个以前还想欺负我来着,现在好了。” “和老朋友的关系,没以前那么亲密无间了。但是也不糟,应该算是你们希望的那样,不过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 写完给黄晋的回信,关唯和赵炳才去食堂打饭,碰到了张飞他们。 周末食堂人不多,张飞招呼他俩坐一张桌上。没过多久,何景阳和李杰也来了。 教雕刻的助教喊了一声“李杰!”摆手示意他们坐过来。 无论李杰还是何景阳,都是关唯这段时间根本不想多碰的人,能不处就不处。但助教叫了他俩过来,自己站起来走人也不合适,只好埋头默默扒饭。 赵炳才一边嚼饭一边嘟囔:“你俩又闹别扭啦?” 关唯脸一红,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坐在他对面的张飞听得很清楚,看一眼何景阳,问篮球队的助教:“那个男生你带的吧?叫什么?” “何景阳!”助教一边回答张飞的问题,一边冲何景阳喊了一嗓子。 “哦~那另外一个是李杰吗?”张飞问。 关唯低着头没反应过来,赵炳才热情地回答:“是,和我们一个宿舍。” “一个宿舍?是不是一个地方啊?”张飞问。 “是一个高中,但不是一个村儿!” “哦?哪个高中啊?” “哎?张老师,您一点儿都不奇怪吗?您知道我们以前不是青中的啊?”赵炳才惊讶。 “啊,我听说过,听说过青中的选拔制度。”张飞话音明显停顿了一下,锲而不舍地问:“哪个高中呢?” “清河高中,这您没听说过吧?” “听说过,听说过。”张飞话音刚落,李杰和何景阳就过来了。 能看出来,张飞对李杰十分有兴趣。刚进门就饶有兴致地各种打听,坐下之后,不一会儿就聊得热火朝天,甚至鼓动李杰也能来参加文学社活动。 关唯很快吃完,又不好突然站起来说要走,只得和何景阳默契地维持着谜之沉默,枯坐之余一抬头,撞上张飞看过来的眼神。 “吃好了去教室开了窗户通通风吧,等下上课空气好。”张飞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串钥匙。 关唯叹口气,觉着这人是帮自己解围,又觉着他不应该看出来自己的尴尬。但还是接了钥匙先走了。 受了张飞上一堂课说到自己讲的写作技法不是为了应试的影响,以及古怪的不让人提意见的理由,还有对“写作不是为了讨好别人”的不认同,好多人都退了课不肯再去,说这个老师不象个老师。 下了课回了宿舍,马立文和周义一边夸张飞如何见地过人文采了得,一边批判那些没去的同学如何目光短浅,又说要给自己起个笔名,象张老师那样个性十足。 赵炳才惊奇地问:“张飞不是本名吗?” “当然不是!我听和他住一屋的那个助教喊他名字来着,叫个什么树我给忘了,反正挺怪的。哎,听说性格也可怪了,不是给咱们上课那样儿。有个外号叫张疯子!” “这外号真难听。” “是啊。听说是因为他竞选学生会长,都到决赛环节了忽然宣布退出,连个理由都不给,说懒得编。” 性格是挺怪的,有时让人想亲近有时令人倾慕有时又让人只想敬而远之,但是疯却不至于吧——关唯百转千回地给老师下着判断,耳朵里听到“住一屋”三个字,想起来张飞的钥匙还在自己口袋里,赶快往外走,给人家送去。 张飞和室友都不在,关唯站门外边儿等了一会儿,看着这人晃晃悠悠过来,见了关唯笑咪咪点点头:“找我?” “还您钥匙。”关唯把钥匙递过去,看到他胳膊里夹着一件东西,十分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哎,我自己都给忘了,进来坐。”张飞一边开门一边邀请,关唯想想回去也是闲着,就跟了进去。 第46章 疯子老师 和张飞聊天实在是一种享受。他的声音好听,讲的话也有趣,甚至举手投足都比别人好看些。而且今天一直是令人倾慕的状态,很稳定。 关唯头一次被当个大人一样平等对话,张飞每一句“你觉得呢?”“你怎么看?”都让他心生被人重视的欢喜,就连一句“别那么装!”都带着点儿说不出来的亲近,不知不觉呆到了很晚。 起身告别时,一开门,冷不防听到张飞特别小声却笑意十足地问了一句:“那是你小男朋友吗?” 关唯大惊,抬头往外看,离得远远的树下站着一个人正往这儿张望,可不正是何景阳。 “张老师,您说什么呢?”张飞身上所有令他景仰崇拜的东西,以及聊了一晚上的热络,被这一句话击了个粉碎,关唯冷着脸愣在原地。 他也可以当做没听到这句话,毕竟张飞说得声音非常之低。 但是他听到了,他不想和何景阳被人误会,因为不管他俩被误会有任何可能的关系,在他看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甚至自作多情。 更主要的是,张飞这个举重若轻的态度,好像他说的不是“男朋友”,而是“同学”或者“哥们儿”。 即便它是真的,也是一个很私密甚至见不得人的事吧?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这种被□□裸看穿的感觉,夹杂着被轻视的屈辱感,以及将会被如何对待的不确定感,令关唯不由自主地愤怒和抗拒。 “很痛苦吧?这样喜欢一个人。”张飞却根本没有把他的草木皆兵看在眼里,还是那么平静。 关唯全身绷成一根木头,倔强地冷着脸沉默着,希望他最好和自己说一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别紧张,我知道你也是。”张飞继续轻描淡写,“有些话找不着人说,尽可以来找我,我会保密的。” 关唯有些糊涂了,“知道我也是什么?” “喜欢一个男生啊。”张飞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象怜悯,又象同情,忽然间所有表情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屑的冷笑:“不敢承认?” 是又一个全新的张飞,一个令人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3 厌恶到永远都不想再看见的张飞。 “怪不得人家叫您张疯子!”关唯恨恨地说完,转头就走。听着张飞在身后轻声嗤笑之后关门的声音,脚步才如释重负地踉跄起来。 看到树下的何景阳,甚至想拐过去抱着他靠一靠,“怎么办?被人看出来了,有人知道我喜欢你了,有人知道我喜欢一个男生了。” 可是没等他走到跟前,何景阳就走了。 仿佛他站在那儿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着关唯从张飞办公室出来。 关唯扶着树站了一会儿,心里很乱,倒是忽然想起来那件他看着眼熟的东西是什么了。 虽然张飞一进门就把那东西塞进了抽屉没拿出来,但那么一个小小的咖色木头架子,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老徐桌上,李杰他哥的那个相框。 所以张飞是和李杰他哥认识的?李杰他哥考上的是云州大学?——这个想法自关唯混乱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没有停留。 意识到自己喜欢关唯之前,何景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这样折磨人。 意识到不能喜欢关唯之后,何景阳才知道,不想喜欢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更折磨人。 那天操场上的风不算大,天气也不算冷,可是听完李杰讲的故事,何景阳从内到外,整个人都是凉的。 “有个人啊,从小就很优秀。学习好,脾气好,人缘好,老徐也嫌我不成器,嫌我不如他。” “是你哥吗?他叫李玉?” “你知道他?” “听关……唯说过,在老徐那儿看见他的照片来,和你特别像。” “比我和气吧。见过的人都这样说,说我冷,说我假,不象李玉好处,所以他才会任人揉捏。” “你哥,他怎么了?” “本来是在云大上学。我们家的宝贝,在村儿里也挺得意。后来有一天,学校电话打到村里找我爸。说李玉精神有问题,让去领人。” 初三学生李杰正以哥哥李玉为榜样,全力以赴备战中考。 那天放学回家,听见父亲接了个电话就跟天塌了一样,满屋子转圈,不停地唠叨着“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能精神有问题?” 问了半天也问不出所以然,自己跑到村委会去,拿着哥哥之前留过的说是可以找到他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冷漠地说“李玉已经好几天没回宿舍了。” 看着被吓得主意全无的父母,李杰顶着老师不能理解的压力,咬牙请了两天假,陪着父亲去了云州大学,见到了李玉。 除了脸色不好,人瘦了很多,看不出任何精神问题。 再过段时间就放暑假了,父亲问能不能让考完试,上完这个学期,暑假里他一定好好带儿子去看病。 校方坚持让家属领着人走,李杰插不上话,父亲唯唯诺诺,李玉一言不发。 一家三口出了校门,李杰才敢问:“哥,学校不要你了吗?以后都不能来了吗?” “哥要听他们的话,学校就要呢。” “那你为啥不听?” “听了,就会害了另一个人。” “谁啊?” 李玉没有回答李杰的话,因为他们发现父亲不见了,应该是心有不甘,又返回学校去找老师了吧。 李杰要跑回去找,李玉不让。兄弟俩坐在学校大门外等着,不一会儿,父亲风风火火地出来了。 李杰心急地迎上去,想问问是不是他哥能上学了,不用回家了。 父亲却迎面给了哥哥一个巴掌。 李杰不敢再问,老老实实跟在父兄身后,一路大巴小巴,直到进了回村的山路,才从父亲骂声里听明白,一向优秀杰出的哥哥,上了大学竟然学坏了,搞对象了。 搞对象也罢了,竟然还在学校里做伤风败俗的事情。被同学撞到,人家给学校举报了,不处分不行。 本来两个人一人领一个处分也能过去,可李玉非拧着不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结果学校说要么你以精神有问题为由申请退学,要么我们以伤风败俗道德有问题开除你。 “找对象?就为这个?”何景阳觉得不可思议。 “嗯。” “云州大学这么封建?大学生找对象很严重吗?” “别人不严重,他严重。”李杰淡淡地说。 “为啥?是……人家女生当时不乐意?”何景阳心惊肉跳。 “不是。”沉默半天,李杰叹一口气,“他那对象,是个男的。” 何景阳听明白李杰的意思了,两个男的,就算上了大学,也没好下场。 如果说他之前曾经憧憬过要不管错不管糟,去回应关唯的感情,给他慰藉。现在却只剩下了惶恐和害怕。因为他从没想过,这种回应竟然有可能会害了关唯。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对关唯的那点儿刚刚萌芽的生机蓬勃的亲近之意,生生压下去。 哪怕跟关唯错身而过的瞬间,听见他开开心心地说“等我,跟你回家”都要装作没听见,何景阳想,这辈子是把关唯得罪下了。 听到关唯一次次在宿舍里和周义马立文聊起文学社的张飞老师,话里话外满是崇拜和钦佩,何景阳很不爽。 受了李杰说的那件事的影响,对于云大来的这几个学生,他没有什么好感。 但是他和李杰立了个不再去主动招惹关唯的誓,所以只能象个局外人一样,老实看着听着。 那天他从外面回来,看到关唯大黑天的守在张飞宿舍门口等人家,又说说笑笑开了门进去,又关了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大热天的,五月份了,俩人进屋还要关门?关唯和他能有什么事,半天都不出来?那个助教平时看人的眼神儿就可肉麻呢,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呵,快走你的吧,和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小人儿在心里说。 等等吧,等他从屋里出来就走——另一个小人儿在心里说。 你自己收敛起来,既然不可能,就别给对方任何希望——李杰说。 几方相争,第二个小人儿占了上风。何景阳站在树下默默地等着,看到关唯全须全尾地出来,那扇门关上了,才赶快转身走开。 可关唯的神态似乎不太对劲,而且那个助教目送关唯离开的眼神儿,还是那么肉麻!和一个学生聊天能聊到这么晚,他是有多闲?这帮人怎么还不滚蛋? 李杰竟要和这些人打成一片,何景阳不解。 “我就想弄明白当年和我哥好的那人是谁,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自己继续上学。”李杰回答他,“我哥要没这事儿,今年也是大四。说不准能找着什么线索。” “那你问过他们没?” “还没呢,找机会吧。都不是一个系的,人家也不一定认识他。再说,认识也不一定知道这事,知道了也不一定肯说。”俩人正说着,关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4 唯回来了。 何景阳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虽然不看关唯,但指向十分明显地说了一句“以后别那么晚往别人宿舍跑,你知道这人是好是坏,存的什么心?” 关唯刚刚听了张飞一番话,本就又惊又羞,现在还要听装着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何景阳数落,十分恼怒。 关唯愤愤地看了俩人一眼,挑衅示威般地转身又出去了。 何景阳气得胸口疼,可也没辙。 赵大爷在门外边儿躺椅上听着收音机快睡着了,听见关唯说要用电话,也没睁眼,摆了摆手让他自己进屋去。 关唯拨通了黄晋家的电话。 “喂?”黄晋等了半天,没听到有人说话,倒是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象……啜泣声? “小唯?” “嗯。”关唯克制着哭声,小声应道。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你们了。” “明天我叫上刘泉去看你吧,都休息呢。” “不用,你们当天也回不去。再说我也可紧张呢,有学习小组的活动,还有……”关唯想说还有文学社布置的作业要写,又一想自己不用做了,反正也不会再去了,心下黯然。 “嗯,那不去了。你是继续哭呀,还是咱们聊点儿别的。”黄晋听关唯的声音稳定下来,十分诚恳地问。 “不哭了。”关唯不好意思了。 电话里,关唯压低声音把张飞和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了黄晋。 黄晋琢磨一会儿,十分肯定地认为张飞并没有恶意,因为他说的那句“我知道你也是”。 黄晋问关唯,“你不觉得,这个‘也’字是在说他自己?他知道你的秘密,也把他的秘密告了你。再说你和何景阳也没关系,你怕什么?” 关唯的大脑在如受惊的疯马般狂奔之后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 他仔细回想张飞当时那个怜悯又同情的眼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道张飞的意思,是他“也是”“喜欢一个男生”? 一颗心虽然还是摇曳不定,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挂了电话,关唯满心惊疑脚步虚浮地飘回宿舍,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倒头就睡。 睡觉真好。 睡着了的感觉真好。 只是有只手忽然抚上了自己的脸,有个声音带着哭腔低低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人是谁?对不起什么? 管他呢,睡觉! 第47章 李玉的故事 第二天的文学社活动关唯没去,周义下了课回来,告他说张飞在活动室等着,有要事相商。 关唯说我不去,周义惊讶地看着他,问“要我回去和张老师说一声吗?” 关唯心里一阵烦躁,知道这事也和周义发不着火,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往外走。 走到活动室一看,门是关着的,窗户倒开着。 关唯绕到窗口,打算看看有没有人在,听到里面传出李杰的声音。 “不是我觉得您水平差,是我真得对写作没兴趣。您真认识我哥啊?那挺意外的,我以为没人记得他了呢。” “怎么会忘了呢?哎,你们俩长得可真像。那天在食堂我一眼看见你,又听说你是清河高中的,就猜到是李玉他弟。他现在干嘛呢?” “您和他很熟吗?” “还成吧,应该算是朋友,他要不嫌弃的话。”张飞自嘲地笑笑,“昨天我去找徐老师了,他说你的成绩很不错,考大学有什么打算吗?” “有啊,我就考云州大学。” “呵呵,追随你哥的脚步啊?” “他有什么可追随的?学他被人当个精神病人劝退吗?哈哈!” “什么精神病人劝退?李玉不是自己退学的吗?”张飞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慌了。 “自己退学?”李杰激动起来,“如果不算被人家强迫承认精神有问题,倒也确实是自己退学。不过全拜他一个好朋友所赐。”李杰这个“好”字,咬得特别重。 “什么好朋友?”张飞的声音完全没了平时的从容和吊儿郎当。 “他……那时候朋友多吗?您认识一个名字里有个树字的吗?” 关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起周义说过张飞的本名“叫个什么树,反正听着挺怪的”,眼皮没来由地狂跳。 “张老师!”关唯手撑着窗台,从窗户翻了进去,打破了俩人之间的沉默。 李杰挑起眼皮看看关唯,一副“没事就给我出去”的表情。见关唯并不理会,便冲张飞说了句“我先走了,再找你。” 李杰走了好半天,张飞才想起关唯的存在,魂不守舍地说,“本来打算和你俩聊聊我们走后,文学社怎么延续的事,今天先算了。” 关唯看他这个样子十分可怜,早把昨晚对他的厌恶丢到了脑后。他想起黄晋的判断,也有一句话想问,张飞已经往门口走了。 “张老师,是李玉吗?您喜欢的那个人。”关唯一急,这句话脱口而出。 “是,可他不喜欢我,还躲了挺远。那个何景阳,他也喜欢你吧?”张飞脚步一顿,扭头看看关唯,“真羡慕你,好好珍惜。” 文学社的课停了一周,张飞请假了,说是回学校处理事情。 李杰好不容易遇着一个认识李玉的人,却不见了,火气有些燥,刻刀都拿不稳,雕刻作业更是做了个乱七八糟。 关唯看着替他急,想告诉他张飞就叫张什么树,想告诉他,李玉的相框子就在张飞抽屉里躺着呢,想告诉他张飞喜欢他哥——可又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张飞自己不说。 倒是终于明白了李杰对自己和何景阳的态度怎么那么敏感。 他对李玉十分好奇,很想问问李杰他哥的情况,可不敢。 听李杰那天说的话,张什么树和李玉的关系,是李杰心里的一个大坎儿。 是啊,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竟然因为一个喜欢自己的男生被迫退了学,换谁也不好接受。 何景阳和赵炳才晚上去物理兴趣小组,旁边坐着王亚辉。 听完课收拾东西,王亚辉的笔滚到了何景阳手边儿。 何景阳给他递过去,王亚辉随口说道“这笔还挺好用的,是吧。” 何景阳疑惑,“这我哪知道啊?” “哎?你没发现我这根和关唯送你那根一样吗?就是颜色不一样。那天我陪他给你买的,完了觉得挺好看,就自己又去买了一根。”王亚辉笑着问,“生日礼物舍不得用啊?” “哦,哦。”何景阳打了个哈哈混过去。 从他说好要带关唯回家却失言的那天起,就不再敢奢望关唯能给他好脸色,现在忽然听到竟然真得还有个礼物和自己有关,心情十分跌宕。 一想到关唯拿着礼物不知道该怎么送,最后只好自己收起来的纠结样子,何景阳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5 心疼得要死,恨不得赶快抢过来,好让他舒心。 他跑回宿舍反插了门,里里外外一通翻腾之后,在关唯枕头下面发现了那枝笔。 何景阳捧着笔端坐许久,鼓起勇气,十分虔诚地在上面轻轻印了一个吻,把它又放了回去。 一周后,张飞回来了。赵武出去打开水说碰着他了,李杰听了起身往外走。 关唯看着李杰阴着脸出去,心里涌起莫名的不安。 他想找人说说,又担心自己小题大作,当然也无人可说。 等了好久,李杰没回来。 赵文赵武不知为什么打闹起来,碰倒了李杰的刻板,工具散了一地。 关唯烦躁地洗着鞋,听那俩人从地上捡东西,数了半天,“一、二、三、四……就是少了一把,你再到床底下找找,滚进去了吧。” “没有,少的是最大的那把,要在我一眼就看见了,别是李杰自己拿走了。” 俩人商量着,关唯忽然反应过来,“少什么了?刻刀吗?” “嗯。可能本来就不在……”赵武话音未落,关唯站了起来。 “你俩一个在宿舍等着,一个去教室操场随便哪儿,见着何景阳让他赶快去张飞那儿找我!快快!” 赵文赵武一头雾水,关唯已经飞奔出去。 他有一千个理由不愿意也不敢相信李杰是故意带着刻刀去找张飞的,现在却也只能一边跑一边拼命祈祷: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哪怕让何景阳笑话我这种时候还是离不开他,我也认了。只要李杰别出事! 他不敢叫赵文赵武去,因为怕自己预料错了,解释不清反而不好。 可凭他自己,万一李杰要做什么傻事,肯定挡不住。 李杰敲开张飞的门,愣了一下。 一周不见,这人仿佛变了个样,周身上下蒙了一层灰似的,没有了以往的光采。 “我一直等你来,给我说说李玉的事儿。”张飞给他拉了把椅子,自己斜靠在床头。 李杰的手在口袋里攥了个拳头,狠狠握了握里面那件东西,坐了下来。 “哥啊,心里种了一棵小树。” 李杰一直记着李玉说这句话时的眼神,深情而明亮,象会发光的星星。 那是李玉被关在家里的第三个礼拜。 李杰中考完了。大中小学校也都快放假了。 为了李玉能在开学后回去上学,父亲让李玉把那个名字告诉他,他去找学校求情。 求也求了,打也打了,李玉软硬不吃。 “哥,你不上学了干啥呀?”李杰小心翼翼地摸着李玉背上被父亲用条帚抽出来的血痕。 “等爸不生气了,哥出去打工,赚钱供你上大学。” “哼,大学不要你,我也不稀罕上。” “不是大学不要哥,是现在在大学里的那些人不要。你要上大学啊,等你成了大学里的那些人,就让哥这样的学生继续上学,好不好?” 李杰听不懂李玉的话,他也不想搞明白“哥这样的学生”是哪样,他只觉得一向风光无限的在云州上大学的哥,忽然成了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在家呆着的哥,实在开心不起来。 “帮哥找纸笔,哥写封信,你开学了给到镇上寄出去吧。” 那是李玉被关在家里的第七个礼拜,清河高中马上要开学,李杰也要离开家了。 母亲整天以泪洗面,父亲整天唉声叹气,李杰一开始心疼李玉,后来就成了不满。 “给你心里种着的那棵树写吗?” “嗯。” “那他呢?他还会去上学吗?” “会。哥就是要告诉他我很好,让他能安心上学。”李玉的声音温柔起来,李杰却心生恨意。 凭什么犯错的是两个人,受惩罚的只有李玉? “你写吧,我看到名字会告诉爸,让他去找学校。”李杰把纸笔摆好,凶巴巴地说,李玉眼里的光倏地暗了下去。 从李杰家往清河镇去的路上,要经过好几个村子,走几十分钟的山路。 从李玉上初中开始,就常常在周末领着李杰去镇上玩儿,一早下山,晚上回来。 一开始李杰嫌远不想去,李玉告诉他,山下有很多好玩儿的新鲜的东西,你都没见过。 等到李杰一一见识过,就开始期待周末了。只不过玩儿得太累,常常是不等走到村口就又累又困,十次倒有八次是被李玉背回去的。 直到李杰上了初一,自己敢一个人往山外跑时,李玉已经远在青中上了高三,功课紧张,又是大周末,兄弟俩相跟着回家也不过寥寥数次。 算起来很久没有一起走过这条山路了。如果当时我答应帮他寄那封信就好了。 几天后,李杰跪在李玉身边,从他口袋里扒出一封信。 被雨水泡了一天一夜的纸上,字迹糊成一片,只有开头的“小树”二字清晰可辩。 在家关了那么多天,饭也吃不好,又挨了好几顿打,撬门翻墙也挺费体力的,哥,你肯定挺累。再加上晚上下那么大雨,所以才会从那条背着我走了无数次的山路上滑下去吧? 李玉还没有结婚,加之又是横死。虽然活着的时候是个大学生,死了也照例不能入祖坟。 李杰本想自己终于有机会背着哥哥上一次山了,却用不着。 他带着铁锹,在父亲指挥下,就着山脚挖坑起坟,把人葬了。 至于李玉,父亲和来给家里报信的人说是那天有急事要去镇上,所以冒雨赶山路,不小心滑了。出门也没和家里打招呼,出事了家里人才知道他不在家。 别人信了没有不知道,不过李家从此就没有在云州上大学的大儿子了,只有一个上了高中就常年不见回家的小儿子。 冬天村里有人去清河镇赶年集,碰见过他放了寒假在饭馆给人洗碗,一双手泡得红肿皲裂。有心问询他几句,这孩子一张脸冷着没有表情,也只好作罢。 “张一树,我叫张一树。李玉叫我小树,你说的这个朋友,是我。”张飞的声音又轻又低,李杰听了毫不意外。 雕刻课上,助教问他们“张一树请假了,问问文学社的同学有没兴趣来跟两节雕刻?” “谁是张一树?”有人问。 “带文学社的张飞啊。”助教答。 从那时起,那把刻刀就没离开过李杰的口袋。 第48章 搞事情 “你不叫张飞么?”李杰咬牙切齿地问。 “李玉总和我说,他想飞得更高,看得更远。他走了,我就给自己起了这个笔名。” “呵,真是你啊?那你应该叫张碎。他最后没飞起来,碎了一地,血肉倒是横飞了。”李杰边说边走到床前,挥出了拳头。 张飞猝不及防被打得躺到床上,伸手架住李杰的胳膊,“别急啊,先听听我的混帐事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6 儿,攒一起一块儿打。” 李杰愤愤地抽回胳膊,手又伸进了口袋。 张飞怔怔地躺一会儿,起身走到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李玉的相框,深情地盯着。 “我一直相信他们说的,你是要躲开那个变态,才退了学。这次问对了人,才知道你是怎么被人家赶走的。”张飞笑着,眼泪簌簌地落在李玉脸上。 “你怎么这么傻呢?你就告诉他们我是谁,大不了咱俩一起走,一起死,我倒也欢喜。”张飞把相框抱在怀里,“可你到死都不肯带我,不肯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还以为我是有多讨你嫌呢。” “你哥啊,他什么都没做错。”张飞抱着李玉的相框又躺到床上,慢慢地说,“是我先喜欢他的,可我怎么缠他他都不肯,说会毁了我们两个人。那天我收到通知,说进了学生会决赛,特别高兴,就去找他。一开始就是好好说话,后来我没忍住……拿手电晃我们的人没看清我,你哥拿他的衣服挡着,又拉着别人,我就自己跑了。” “打那以后听说他就一直没回宿舍,我也找不着他。再后来,他们系的说他因为被一个变态骚扰,退学了。”张飞咧咧嘴,把脸贴到李玉相片上,“我就老老实实地以为他真拿我当变态。我都知道你们家是哪的,可也没敢去找,怕他嫌我。” “你说说你,没你那封信我不也死皮赖脸地活着吗,怎么你倒死了?就知道你也喜欢我,你非不承认。”张飞哭着哭着又笑了,伸手去擦拭李玉相片上的泪水,被李杰一把夺了过去。 “别拿你的脏手脏脸碰他!你凭什么拿他的照片!” “因为他心里种了一棵小树啊。”张飞笑出声来,“哈哈,喜欢男人就脏吗?脏就脏吧,反正他也喜欢我。” 关唯没敲门,推门进来正好只听到这一句,看到张飞躺在床上,鼻血糊了一片干在脸上,还笑个不停。 李杰左手拿着李玉的照片,右手在口袋里揣着,愤怒地盯着张飞。 谢天谢地!关唯长吁一口气。 “嗤,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呢?”听到有人进来,李杰回头一看是关唯,一扬手,相框狠狠砸到了张飞身上。 关唯脸色一变,又想起李杰口袋里的东西,强忍着不爽,站到了张飞和李杰中间。 李杰的表情看上去不算很愤怒,更象是重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和绝望。 关唯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我要拿你东西了,别嫌我脏,嫌也忍着。” 李杰站着不动,任凭关唯把手伸进口袋,掰开他的手指,拿出了那把刻刀。 张飞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他俩都没注意到。 关唯只觉得手里一松,刻刀已经到了张飞手里。 “你……是打算拿这个捅我吗?”他笑嘻嘻地看着李杰,神色说不出的诡异。 李杰一脸漠然,不接话。 “和你哥一样傻。你捅了我你能没事儿吗?那我不就害了你兄弟俩了?”张飞把刻刀横到自己手腕上,“这事儿啊,得这样来——你看,我自己这么一划——” “张飞!”关唯一急,老师也顾不上喊了。 “怕什么?我就要划也会等你俩都走了,不连累你们。”张飞一边说着一边随便划了一道,“先感受一下,这刀快不快。” 关唯大惊失色,一把攥住张飞的胳膊,转向李杰求助。 张飞笑嘻嘻地扭着要挣脱关唯,那一刀划出来的血迅速滴成了一条线。可李杰还是一脸漠然,无动于衷。 何景阳在教室和人闲谝。听了赵武辞不达意的表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或者在赵武眼里,关唯有急事就找何景阳,很正常。 但何景阳明白,如今的关唯,得是遇到了多大的事,才能放下面子来求自己?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冲到了张飞宿舍门口。 “张老师你快放手,你先冷静一下,别这样!” 这句话让门外的何景阳血脉贲张,怒火焚身。 是关唯的声音,张飞这个王八蛋在干什么? “关唯!”何景阳大喊一声冲进去,看见关唯正抓着张飞的胳膊,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快被张飞带到了床上。 他甚至顾不上去想为什么李杰象个木头一样站在旁边不闻不问,就被眼前一幕刺激得疯了一样扑过去。 “让他死!让他死!让他死!”李杰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的恨意掀起滔天巨浪,裹挟着复仇的快感,整个人都魔怔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何景阳冲进来。 直到被关唯连声喊着名字一巴掌打在脸上,才清醒过来,看着还在被何景阳按住猛揍的张飞已经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赶忙冲过去抱住了何景阳。 何景阳刚才的一声大喊,惊动了宿舍区。 一会儿功夫,张飞门口已经聚集起一群人,探头探脑往里看,看不到的就听看到的人传话:“了不得了,学生打老师了!”“快去找人啊,床上都是血,要打出人命来了!” 老徐奋力拨开人群看到现场,险些没站稳。 大周末的,校长和郑老师都不在,老徐一把锁子把这三个人锁在自己办公室,作为肇事者的班主任,张罗着找了个有车的老师,送张飞去了县医院。 好在虽然张飞被打了个鼻青脸肿都走样了,神志却是清醒的。只是拒不坦白把他胳膊上划了好几个口子的,是什么凶器。 “应该是一把小刀什么的吧,刀口这么长——”医生给老徐比划了一下,老徐脑子一炸,他知道李杰在学雕刻。 “要,要,要报警吗?”老徐忐忑地问张飞。 “不报。也不住院。”张飞问清楚自己的伤势看着血糊拉察其实并不严重之后,坚持清洗包扎完就要回学校。 “住院观察一下吧?他们三个的问题,学校肯定要处理,不会让你白挨打。”老徐越发忐忑。 “别客套了徐老师,你也知道我回去他们才会没事。”张飞挨了打,反倒清醒了许多。 送他们来的车以为张飞得住院,已经带着同来的助教回去了。 老徐跑出去找了辆三轮车,扶着张飞坐了上去。 “怎么回事啊?能给我说说不?”老徐问张飞。 “我跟李玉是好朋友,这个您知道了。”张飞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他死了。” “我知道。听说是下雨天走夜路,滑了。”老徐惋惜,“你那天在我那儿问我要李玉的照片,我看你不象知道的样子,就没和你说。” “因为我死的,李杰找我讨说法。后来那个男同学为什么揍我,我就不知道了。”张飞轻笑一声,“可能以为我欺负关唯呢。” “什么?”老徐一头雾水。 “李玉,因为我死的。我有错在先,挨打活该。”张飞看一眼老徐忧国忧民的脸,“我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7 知道您担心什么,我欠李玉一条命,怎么也不会让李杰有事。至于那两个,也不会有事的。” “他们……谁带刀去的?”老徐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李杰,可他没动手。我挨打那会儿,刀在我自己手里呢。”张飞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塞给老徐。 老徐定晴一看眼前一黑——可不正是一把刻刀。 张飞靠着壁板晃了一会儿,睡着了。 老徐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俩人回到学校,一路蹒跚到了宿舍区,吓了一跳。 几个助教都在张飞门外坐着,围了一圈,义愤填膺地吵吵,要严惩凶徒。郑老师站在旁边,焦头烂额地抚慰,地上全是烟头。 看见他们回来,郑老师赶快迎过来,说给医院打电话才知道没住院,校长也在办公室等着呢。 “把他们放出来吧,吓坏了。”张飞一脸轻松地笑笑,让助教们也都散了,说是个误会,有劳大家担心了。 一起去过医院的助教说“胳膊上什么东西扎的?放出来先搜身上有没有凶器!” “凶什么器啊!几个小孩子。”张飞抬起下巴示意,“就来回推搡蹭破点儿皮。”说完扭头看了老徐一眼。 张飞要回屋换身干净衣服,郑老师先带着三个“凶徒”去了校长室。 老徐去大通铺安抚民心。 人们都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老徐一进去,五双眼睛都惊惶地瞪着他不说话,象失了庇护的小动物。 老徐气定神闲地说了句“不要担心,该睡睡该吃吃”,就踱着方步走到李杰刻板前,欣赏了一会儿他的作品。 “这李杰,刻得还像模像样。”老徐转身往外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赵炳才眼里汪了一泡泪,一晃脑袋就能溢出来,却不影响他看见老徐自袖筒里滑到地上的东西。 赵文赵武看着他俩遍寻不着的最大号刻刀,被老徐随便一脚绊了出来,对视一眼,赶快过去捡起来放好。 赵炳才抿了抿嘴,说“周义,我刚回来就看见在那儿掉着,还让你捡起来,你怎么没捡啊?” 周义一脸问号,“我可能没听见,对不起徐老师,差点儿划着您。” 老徐看着赵炳才笑笑,摇摇头转身走了。 第49章 八月不见 被反锁在老徐办公室的三个人。一开始各怀心事,相对无语。 过了许久,李杰说“谢谢”,伸手去拍关唯的肩膀。 “别碰,我脏。”关唯避开他,冷冷地说,李杰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张飞手上拿的,是刻刀吗?”何景阳有些恍惚,他的胳膊上也划了几道口子,刀口浅,血迹不明显,但是生疼。 “是。他会有事吗?我找你来是要制止李杰,结果闹成这样儿。”关唯沮丧地低着头,觉得连累了何景阳,也顾不得闹别扭了。 “我揍他顶多出了三分力,人没事儿,脸可能难看点儿。对了,张飞,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何景阳还迷茫着。 “嗯。”李杰应着,倒了一杯白开水晾着。 “那他为什么把你往床上按?”何景阳想到问到,关唯臊了个大红脸,这才明白何景阳暴怒的原因。 “没有按我,没留神让他拿走刀子了,他想割自己来着,我是跟他夺刀呢。” “哦,还好,没伤着你。”何景阳转向李杰,“那你怎么不帮忙?” 李杰还没回答,就听得门被人拍得震天响,夹杂着十分难听的谩骂。 关唯抬头,正好有个助教在窗外示威般挥起拳头,吓得他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 何景阳默不作声站起来,面朝玻璃鞠了个躬,站直了挡在关唯前面。 李杰走过去一把拉上窗帘,更激怒了外面的人,各种难听的话不绝于耳。 关唯听了一会儿,觉得张飞可怜。再想起李杰当时无动地衷的样子,后怕又心寒,问李杰:“喜欢你哥是多大的罪?死不足惜吗?你哥也赞成你这么干?” “我哥为了护着他,宁肯让人当神经病劝退,都不肯说出他的名字。”李杰眼眶发红,声音发抖,“可我哥死了,没人教我该拿他怎么办啊。” 关唯被这意外的答案惊着了。 外面的人骂累了,散了。 李杰拉开窗帘,从老徐屋里翻出纱布和碘伏,把晾好的凉白开倒了一点在伤口上,给何景阳清洗包扎,一边给他俩讲李玉和张飞的事。 何景阳知道的,关唯不知道。关唯知道的,何景阳不知道。 李杰从头再讲一遍,讲着讲着,哭得稀里哗啦,不住手地擦泪,还是擦不完。 关唯接过他手里的纱布,蹲下去给何景阳包扎。 听着听着,有泪水滴到了纱布上,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何景阳的。 “刻刀是我的,何景阳打人好多人看见了,我也揍他来着,但关唯你应该没事。”冷静下来后,李杰开始想后事。 “刻刀呢?还在那屋吧?”何景阳走到窗前往外张望,“可别落在别人手里,非得说成是故意的。” “随他怎么说吧,反正我本来也是打算扎他的。”李杰不在乎。 “他不会那样做的。”关唯抬头看着李杰,“你是李玉的弟弟,他怎么可能让你有事。” 李杰一愣,不屑地“哼”了一声,“李玉的弟弟就怎么了?” “你没有喜欢过人?也对,你连情书都不敢收。”关唯笑笑,“你要是喜欢过,就知道你不但会在意他,也会在意和他有关的一切。哪怕自己受伤,也不要他受委屈。对不对,何景阳?” “嗯?”何景阳看着关唯,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胸口又甜又涩,“对。” “所以啊,我能理解李玉,我也应该没有看错张飞。”关唯得了何景阳一个肯定的回答,心满意足地盘腿坐到椅子上,不再说话。 何景阳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他本以为关唯听完李玉和张飞的事,会和自己当时一样,惊吓之后心生恐惧。同时也就能够明白自己为了什么忽然失信于他,以及刻意疏远冷淡的苦心。 但关唯却说“我能理解李玉”“没有看错张飞”,甚至在李杰面前公然暗示“何景阳哪怕自己受伤也不要我受委屈,因为他喜欢我”。 他知道我是喜欢他,不是什么狗屁“比所有人都在意”,就是喜欢。 所以我不和他说话不和他相处,在他看来,和李杰不敢收情书,不敢回应人家一样,都是“懦夫”之举。而不是我自以为的“为了关唯的将来着想,为了不害他”。 而自己不过回应了一个“对”字,关唯就一脸满足地安坐下来——何景阳心底生出被珍重的感动和惶恐。 如果不是碍于李杰在场,他十分想问关唯:我这个懦夫到底有什么好?怎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8 么当得起你这么喜欢? 校长室里的暴风雨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老徐和张飞去了。 张飞说是他先编排了前同学李玉的坏话,李杰才来找他理论。关唯是正好有事来找他,碰上了就劝了个架。 至于何景阳——罪行有目共睹,实在不好开脱,只说小孩子气盛,又没有打伤,认错态度也很好,就不追究了。 陪同来的助教气不过,说张飞是被这几个小流氓打怕了,连胳膊上的刀伤都不敢说。 校长大惊,撸起袖子来仔细端详,隔着纱布也看不出什么,转头问老徐“刀是怎么回事?” 李杰正要说话,被老徐截住,破口大骂。骂他们不省心,骂他们不自爱,骂他们不懂得尊师重道——李杰完全被骂懵了。 直到助教喊着说肯定是刻刀划的,查查是谁的刻刀就知道了!老徐才停止唠叨,严肃认真地和郑老师商量怎么查刻刀。 刻刀到底没查出来,因为张飞屋里掘地三尺也没有这样东西。而嫌疑最大的李杰,从出事到现在也没回过宿舍也没接触过外人,可那一套五把刀具一直就好好地在宿舍放着呢,还有人证。就连上雕刻课的学生也都查了一遍,没结果。 最后张飞嫌烦,不但否认了刻刀的存在,还主动写了份保证书,整件事包括胳膊上的刀口今后不向校方和相关人等做任何追究。 校长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实践教育基地第一批合作的学生就出了这么大事,以后人家还来不来事小,影响青中名声事大。只要不报警,不惊公,一切好说。 郑老师轮流和三个人分别谈了话。 关唯头一个谈完,站在门外等着。等了很久,那俩人才出来,给他说了处理结果。 李杰应该有事,但张飞非说他啥也没干,也只好没事。 可这事总得给别的助教,给全校师生一个交代。于是何景阳记了一个大过。 按照青中校规,何景阳就该卷起铺盖滚蛋了。好在张飞和老徐都给他求情做保,加上毕业会考在即,总算没有当下处分,得了个留校察看。 经了这件事,关唯和何景阳的关系终于找着了一个合适的状态,有所缓和不再僵持。 只是之前你进我退此长彼消的暧昧与暗涌,也忽然之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那天的事,规规矩矩地上课下课吃饭睡觉,按部就班地一天天过着。 转眼就是毕业会考,学籍不在青中的都得回原校考试,考完放假,八月初补课统一返校。 助教们也收拾行装结束实践陆续离校。 张飞突然来找李杰,说要去看看李玉。问李杰哪天回,能不能带着他给指个路。 李杰听了,冷冰冰地说“我骑自行车。”想想又一指赵炳才,“我要带他。” 张飞不急不燥,慢条斯理地冲李杰说:“真不指啊?我要找不着路摔死了,下去就跟李玉说是你……” “滚!”李杰忍无可忍,一脚把自己的搪瓷脸盆踢飞了。 张飞滚了。过一会儿不知从哪借了个车子骑了回来,还拿链锁和李杰的车锁到一起。 赵炳才看看张飞又看看李杰,鼓了一会儿勇气,说“张老师,我可以带你去。” 李杰翻翻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关唯家离得远,走得最早。 何景阳请了一节课的假,帮他收拾床铺卷起被褥。翻到枕头下的那根笔,默默拿走压到了自己枕头下。 关唯背靠门站着,帮不上忙,看见他拿笔也没说话。 直到何景阳收拾停当跳下床来,忽然冲着他张开了双臂。 关唯正想着笔的事儿走神儿,不解地看着,没明白他是要做什么。 何景阳无奈笑笑,走上前去一把把人拽进了怀里。 关唯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被睽违已久也是渴望已久的气息紧紧包围着,关唯也忍不住回抱过去。片刻之后,他侧过头盯着那双深情望向自己的眼,等着他说些什么。 何景阳却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脸埋在他的头顶,几近贪婪地深嗅着,最后轻轻一吻,放开了。 关唯虽然看不到,却完全感受到了那个吻。 他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景阳,直到何景阳被看得脸色泛红,尴尬地转过身。 关唯心花怒放,他走过去拿胳膊去撞何景阳,撞了几下,何景阳才回过头来看他。 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关唯的笑,是暗藏的得意和骄傲,何景阳的笑,是难为情和一丝羞赧。 何伟来了,何景阳提了行李去送关唯。 关唯正要上车,从倒车镜里看到这人刚刚还一派平静的脸上,忽然切换成了不舍和失落,不由一怔,回头探究地看过去。 何景阳来不及收去脸上的表情,和关唯对视半天败下阵来,尴尬地摸摸鼻子,一边和何伟打招呼,一边推着关唯上车。 “那,八月见?” “八月见。” 趁着关唯放暑假的功夫,何明莉张罗着给何伟办了婚事。 因为没有姥姥姥爷,大小事情弄不懂的都要咨询爷爷奶奶,关唯跟着忙上忙下来回跑腿儿,觉得比小舅都要累。 一直忙到俩人办完喜事,相跟着出去旅游了,家里人才闲下来。 关唯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何景阳家的电话,过生日也不给自己来个电话,他有些小不平,难道俩人的关系还不算重修旧好甚至更进一层了吗?但主要还是想听听这人的声音。 电话是何妈接的,说何景阳不在家,去矿上玩儿了,“等他晚上回来阿姨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等了好几个晚上,都没等到何景阳的电话。关唯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他是为着那一吻害羞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己也不敢再打过去。 只好焦急地等着开学,还好也没几天了。 “八月见”的约定没有实现。 返校那天,关唯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宿舍,愕然发现何景阳床板上是空的,被褥都不见了。打开何景阳的小箱子,也是空空荡荡。 在场的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周义表示可以肯定的是各回各校参加会考前,何景阳是全宿舍最后一个离校的。 关唯心神不宁地等着,一直等到下午李杰来了,才等到他想要的消息。 第50章 束水镇 原来和三人分别谈话时,郑老师就代表青中对何景阳转达了校长的意思:学校不能为他坏了规矩,青中肯定留不得。 张飞和徐老师求情作保是有的,郑老师也跟校长沟通了,校长没采纳。 只是退了一步,答应留到这学期结束,送交原学校时以学习跟不上为由,打人的事不记入档案。所以,在青中也不公开这个处理结果。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79 何景阳当场默认了处理意见。 而所谓留校察看,是他要李杰帮他编的,主要是骗关唯。 “怕影响你毕业会考,也不想让你愧疚。”李杰说完,抬起眼皮看着关唯,摆出一张“打骂由你”的脸。 关唯说不出话来,想起分别那天的那个拥抱和后视镜里何景阳不舍的眼神,觉得自己又蠢又傻,一肚子怒火无处可撒,撞开李杰狠狠地一摔门,走了。 偷偷旁观的赵炳才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问“要我去看着吗?” 李杰苦笑,“不用,应该是给何景阳打电话去了。” 关唯全凭脑子一热冲出去拨通了何景阳家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走?”“怎么不告诉我?”“你还好吗?”——哪个问题他都知道答案,哪个问句都孱弱无力。 “关唯?是你吧?” “哦。” “返校了是吧。” “哦。” “我挺好的,过几天也要补课了,现在就在我爸厂子里玩儿呢。” “哦。” “还说要带你来我家,哪天我抽空去找你。” “哦。” “心里别怨李杰,他也不好受。本来都打算回清河,我劝不住。幸亏张飞去那儿代课了,毕业分配自己要求的,带高一语文。李杰嫌碍眼才没回去。” “啊?”关唯深感意外。 “会说别的词儿啊?我以为你放假放傻了呢,哈哈。”何景阳的笑声,冲开了关唯心里郁结的那口气。 看一眼在外面忙着扫地的赵大爷,“我想你”三个字,在唇齿间来回翻滚了几个遍,说不出口。 等等吧。等下次和他见面,等他带我回他家,面对面才好说。 开课没几天,李杰请了假,说是李玉忌日。 关唯想起去年这几天他刚来青中时李杰就不在,想来也是这个理由。 “张飞——你让他去吗?”趁着宿舍就剩他们几个,关唯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这个名字。 “我管不了,他现在路比我都熟。每周都去,每次都在镇上买新鲜的花,也不嫌烧钱。”李杰态度还是漠然,却没有了厌恶。 赵炳才笑出了声,“你不也是去烧钱吗?” “我烧的纸钱。”李杰严肃地回道。 “你现在能接受了吗?”关唯看李杰情绪还算稳定,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先就这么着呗。”李杰淡淡地答。 “杰哥……”关唯盯着何景阳的空床板看了一会儿,“我在山上许的愿是和他考一个学校。他许的是要我无论什么心愿都如愿以偿。” 李杰听了沉默良久,拍拍关唯的肩,说了句“心想事成吧。” 补课开始不久,上一届高三的通知书就开始陆续寄到了学校。 赵清考上了一所著名的师范大学。周义说她回来取通知书时,特地绕到大通铺找何景阳,说要给他一些笔记。听说何景阳回了束水镇,也不吃惊也没问缘由,转身就走了。 “真无情!”马立文评价道。 关唯听了却是从心底佩服,和李杰一言不合就藏刀相见比起来,这才是真沉得住气。同时也有一丁丁点儿的担心:赵清不会去束水镇回应何景阳的表白吧?毕竟何景阳又高又帅家境也好,关键是对赵清满腔热忱。 虽然明知道不是,却心有怨念,越发惦记着何景阳答应过的会带他回家的承诺。 一直等到了最有可能去束水镇的国庆三天假期,关唯都没等来何景阳的消息,只好回了趟云州,却意外接到了李杰的电话。 电话里李杰说了三件事:一是问关唯能不能趁假期去趟束水镇看看何景阳;二是如果要去,别提前联系,直接到他家汽修店让赵师兄带着去找人——最好是下午;三是他去过了,和何景阳打了一架。 关唯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问“他怎么了?” 李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去了自己看吧。我可能不该联系你,他本来就嫌我管太宽。反正架也打了,索性坏人做到底。” 眼看电话里说不出个什么,关唯盘算了一会儿怎么去束水镇,然后给妈妈医务室去了个电话,说同学有车顺路,要提前返校,就跑了出去。 从云州到束水镇,要在青城倒车。上次来汽车站有何景阳领着,关唯事事不管。 这次绕了半天才找到去青城的停车区,赶上假期人多,等挤到售票口,最早一班有票的也到了中午。 时间虽然还早,但他不敢回家,怕被家人揪住多问再露了馅,也怕再回来给误了车,在车站转悠半天,看看路边卖的干巴巴的饼子和小馆子里油腻乌黑的地面望而生畏,硬是没吃午饭。 好不容易捱到上了车,满满一车人吵吵闹闹,夹着青城那边的方言,还有人开始抽烟。 关唯庆幸运气好抢了个靠窗的座位。然而汽车刚出城不远,大巴忽然停下,售票员从座位下抽出一堆小马扎来,陆续又上来十几个人。 关唯旁边坐了个胖子,身上说不出来的怪味,又因为加了马扎,本来在过道里放着的腿收回座位前,挤得关唯苦不堪言。 开车没一会儿,一车人睡着一大半。关唯也困意来袭,打了个小盹,梦见何景阳离得老远冲着他挥挥手说再见,一着急醒了,才发现胖子也睡着了,左手还搭在自己腿上。关唯把他推开,但没过一会儿胖子的手就又搭上来了,关唯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是不是想偷自己的东西?他赶快把书包转移到靠窗内侧,再没敢睡。 到了青城已经是傍晚,去束水镇的车没了。汽车站门口有三轮和摩托车在拉客,但没人理关唯,可能觉得这么个小孩儿必然有家人来接。他也不敢主动搭话,先找公用电话给家里报了个平安,打算回青中看看能不能碰到认识的人再想办法。 走半路对面来了个三轮车,车身上印着青城束水镇几个字,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冲人家挥了挥手。 开车的是个大叔,一看有个小孩儿拦车,停下来笑眯眯地问他干啥?关唯结结巴巴地和人家打听,知不知道束水镇有一家姓何的开的汽修店,还有个儿子在青中上高中。 大叔说知道知道,但他家小孩儿好象后来又回本镇了,不在青中吧?关唯赶快使劲点头,“就是他就是他,您能不能把我带到束水镇?我是他青中的同学,去找他有事儿。” 束水镇不大,但自古就是个交通重镇,南来北往车马多。 何家从摩托车修理部做起,后来公路修得四通八达,三轮车拖拉机汽车什么的也多了,就拓展业务,从外地请了个师傅,招了几个本镇小伙当学徒,干起了汽修,几年下来也很有起色。 何景阳家在镇子里,汽修店是在镇外公路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0 边上租的一处大院子。三轮车一路顺风就把关唯放到了汽修店门口。 进去看到赵师兄,和关唯有过一面之缘,知道是何景阳要好的同学,格外热情。 只是关唯说要让他帮忙找何景阳时,赵师兄笑嘻嘻地说他先往家里打个电话,问问人在不在。 关唯脑子里忽然闪过李杰说的“别提前联系,直接找人”,一个机灵伸手压住了电话。 “他干什么呢?” “也没什么吧,就是那天有个男娃来找他,干了一架。后来就和我们交代,甭管谁找先给他通个气。”赵师兄老实交代。 “他怕人知道啊?” “不怕哇?就上午睡觉下午打台球,晚上去矿区看录像,架都没和人吵过。这个点儿肯定是在台球厅。”赵师兄也是一脸不懂,不过很快换下工作服,带着关唯出了门。 离了台球厅好几百米,赵师兄就不肯往前走了。他虚虚指了指路边一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说“车在人就在,你进去找吧。”说完一脸怂样掉头跑了。 关唯半信半疑走到台球厅门口,脑袋探进去看了一眼,里面乌烟瘴气,几个台球案子周围都是人,几乎人手一根烟。此起彼伏的束水镇方言演绎出的脏话中,很容易就听出了何景阳的声音。 门口坐着个光头胖子,一脸横肉光着上身,斜眼看了关唯一会儿,问,“小孩儿干啥?不打球出去。” “找何景阳。”关唯定定心神,挺直腰板,竭力使自己看上去挺象个能镇住对方——至少是能平等对话的人。 “外面等着!”胖子说完,起身晃进去,大约是叫人了。 过了一会儿晃出来,冲关唯吼一嗓子“等着,打完这局就出来!” 关唯没吃午饭,眼看天色擦黑,晚饭也没着落,饿得前心贴后背。左右附近也没卖饭的,又不敢再让人家进去叫,只好默默地靠墙站着等了起来。 这家台球厅大概应该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了,就这一会儿功夫,各色人等不时出来进去。有人胳膊上刺着“龙虎”繁体字,有人怀里毫不避讳地搂着个女孩儿,相识的人碰上了,就在门口打招呼,说着无聊无趣的诨笑话,三句话不离脏字,听着真叫人尴尬。 一想到何景阳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里,关唯觉得有些出不上气来,象被薄灰蒙了嘴鼻一般难受。 这一局打得不是一般的长,天将黑了才有人陆续往外走。 何景阳混夹其中,出了门就随着几个人往左拐,似乎根本不打算往关唯站的这个方向过来推他的摩托。 关唯站在右边眼睁睁看着,不好意思出声叫。 光头胖子好奇地看了暗影里的关唯一眼,冲前面那群人喊:“老何!找你那人在这儿呐!” 何景阳停下脚步,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身边儿跟了三四个人。 浓浓的暮色里,何景阳侉着肩膀踱着八字步晃过来,趿了一双白边懒汉鞋,袜子也没穿。嘴上叼了一根烟。身上穿了件黑色的二股筋背心,脖子上还挂了个细细的项链,带一个长方形坠子。头发许是放假到现在都没理过,盖了一半的眉眼。剩下一半的眉眼里,满是不耐烦。 “你他妈管起别人来没个够是吧?你到底想怎么着?”远远看着黑影里站着个人,何景阳暴喝一声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关唯吓得一哆嗦,紧紧贴在墙上,吃惊地说不出话。 第51章 何混子 这个浑身上下都是陌生气息的何景阳,横眉冷目直冲到面前,虽然因为忽然看清楚是关唯之后变成了一脸愕然,手指却已经不客气地指到了鼻尖上。 “谁带你来的啊?”何景阳尴尬地收回手指,“你怎么来了?” 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没闹清楚状况,围过来看热闹。其中一个一巴掌拍在何景阳脑袋上,笑骂道“逑事,见了好学生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几个听了也纷纷调侃起来: “哟,这是青中的高材生哇!见不得老何和我们玩儿啊?” “哎,人家肯定瞧不起我们这种人,是不是?我告你,我tm还瞧不上你呢!” “这么着急上火地,一个一个地劝他上学,怎么你是能给他个教授当啊,还是能再给他个汽修厂啊?” “就你这种乖孩子,台球杆子都没摸过吧?来来来,哥哥教你——再带你逛逛录像厅,看看生活片儿,保证你跟老何一样爽。上学?上个屁的学。”有人哈哈笑着动手去拽关唯。 “都别他妈闹了!”何景阳吼了一嗓子,几个人安静下来。 “怎么?哥儿几个说都说不得啦?前天那个你自己还打呢。”有人不满地嘟哝。 “你快着点儿,饭店等你。”站在最后头一直没说话的的一个瘦高个扫了关唯一眼,冲何景阳说“完事儿去矿上玩儿。今晚上你要不来,以后也少tm来。” 人都散了,光头胖子一看没热闹可看,也进了店里。 关唯本就贴墙站着,为了躲开人家拽他,快钻进墙里去了,但该听到的话一个字没拉下。 看来何景阳这是不打算上学了,难怪李杰急得要和他打架。 跑了一天站了好久,又饿又累,他觉得满心委屈。但想想把何景阳害到这个处境的,正是他自己,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千言万语在肚子里挨挨挤挤,最后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何景阳静静等了半天,听到一句“对不起”,眼泪夺眶而出。 关唯遇到事情能想到他,他是快乐的,甚至是甜蜜的,因此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后果这么惨烈,始料未及。 校长室那天的谈话结果,令他害怕。 害怕回到束水镇,回到死气沉沉一眼望到头的小镇混子的人生轨迹;害怕要想重新跃上井口,还有没有那个能力;害怕跃上去了,却没有了井口答应要等他的那个人;害怕从此之后,和那个人越离越远,再也不见。 最害怕的,是关唯会因此内疚。又因为这内疚,而对他有任何迁就。 这种害怕他无人可说,更无可排解。在青中,要坚持到关唯离校;回了束水镇,要坚持到毕业会考结束——何景阳感觉象被哪吒抽了龙筋的三太子,全身都瘫了。 他也想过很多次,一个瘦弱无力的张飞,只要按着胳膊就动不了,为什么会把场面搞得那么失控? 关唯叫他去帮忙,是信任他。他却把这个忙帮砸了,辜负了关唯,也害了自己。 为了能从青中开始,走出自己心向远方的第一步,被学生会的人鄙视,被球队的人挑衅,青城遇到小混子,都忍了。却在隔着一扇门听到关唯惊慌失措的声音时,所有的毅力土崩瓦解。 我在乎他,我喜欢他。 我这个一无是处却总惹事生非的小镇混子,象个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1 傻逼一样,喜欢那么干净美好的他。 李杰说的对,你会拉着他一起陷进一个万劫不复的烂泥坑里,滚成两只废物!人人瞧不上,活得没有一点儿尊严。 有时候,你就算做再多的事情,好象走得每近一步,就是为了离得更远——回想自己曾经对赵清的感觉做过的这个定论,真是正确无比。 井口有光。 可是他好累,他不要做那个拼了命都要维护那点儿旁人眼中无用又可笑的尊严的人,他打算向着井底更深处去了。 李杰听认识的人说青中回去的何景阳学都不上了,和他调侃“你们青中怎么教育的人?行不行啊?” 等到见了何景阳,深谙小镇青年日常生存常态的李杰,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和打算。苦口婆心地劝,冷言冷语地激,最后提起“关唯可还等着如愿以偿了”,何景阳却仍是不为所动。最后俩人打了起来。 李杰劝他,他能骂,骂不过还能打。 关唯劝他,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沉默。 可是关唯却说“对不起”。 “跟那事儿没关系。高三上不上都有毕业证拿——”何景阳稳定一下情绪,努力想着合适的措辞,“区别只是在学校混还是在社会上混。与其在学校影响别人,不如不去。” “那你以后,就一直在这儿吗?” “是啊。我家不有个汽修店么,可能先学汽修去。”虽然觉得关唯问得莫名其妙,何景阳还是老实回答。 “哦,我懂了。”关唯的声音平稳,“那你去吧,要不人家不和你玩儿了。” “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就回来,你在这等等我?”何景阳犹豫。 “不用。我住旅馆,这就回去休息了,累一天了。”关唯笑着招招手转身先走了。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何景阳已经不见了,心下怅然,也只得往来时路上看见过的小旅馆走去。 何景阳心神不宁地到了常去的饭店门口,张正蹲在外面抽烟,旁边一地烟头。 “怎么不进去?”何景阳一边往进走一边去拉张正。 张正站起身两臂一伸,挡在了门口。 “别进。哥儿几个说好了,今天起暂时和你绝交。”张正一脸严肃。 “开玩笑吧?至于吗?我也就多说了几句话,人从云州来,大老远的我能直接撂下跟着你们走?”何景阳不高兴了。 “呸。”张正扭头把嘴里的烟头吐了,一只手抵在何景阳胸口上。“你这点儿眼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值当的别人一趟又一趟过来劝。” 何景阳听出意思不对,懵了。 “收假了你老实滚回去上学,别tm混了。” “不让进拉倒,怎么混不是个混?”何景阳拉下脸来,“用不着你假正经,学人家劝我。”话音未落,脸上挨了张正一耳光。 “清醒没?没醒我再抽你个?”张正的声音高起来,饭店里的嘈杂声小了一会儿又大了,却没人出来劝架。 “你何景阳是不是学习的料,我不清楚。但是前天让你打了的那个和今天来的这小孩儿,他们觉得你行,那我就认。你去给咱考个大学,哥也算是有个大学生发小儿了,光彩。”张正语气缓和下来,凑过去问,“疼不?你活该。” “你知道个屁!”何景阳拂开张正。 “是,我不知道你为啥被人家赶回来。”张正悠悠地说,“我就知道你那一屋子的书可宝贝似的一本也没舍得扔。对了,还有赵清给你的那一摞子本儿,听说人家可是考了个师范大学,你就真没点儿心思了?” “啧,你说人家干什么?那书我是没顾上扔,懒得收拾。” “你懒起来什么样儿我知道。”张正推何景阳,“快去找你那小朋友吧,大晚上的住哪儿去,帮你帮出罪过来了。” “急什么,我再想想。他在小旅馆住下了,也跑不了。” “他和你说的啊?”张正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人小嘴还挺硬的。国庆节啊,你看看咱这镇上白天有多少外地人,那旅馆能有空的?还不知道在哪儿猫着呢。” 何景阳找到关唯时,这人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买烧饼。 卖烧饼的老头儿手艺家传也舍得放料,连烧饼上的芝麻都烤得又香又脆,买卖好得不得了。 关唯一边大口嚼着烧饼,一边打问着什么事情,问完就走了。 何景阳远远跟着,一直跟到了汽车站。 不同于云州汽车站大晚上也灯火通明,束水镇虽然常有外地人来旅游,也住,但没有夜车,所以镇上的汽车站晚上关门落锁,只有门前高高吊起的孤零零一盏黄灯。 关唯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现实,到车站长椅上躺一夜的计划受阻,站在门口一边发呆一边还机械地嚼着烧饼。 何景阳看着这一幕,又好笑又心疼,紧跑过去喊他。 关唯看着何景阳跑过来,听他云淡风轻地说“走,跟我回家”,那点儿没人搭理的时候就得收起来的小委屈瞬间倾泄而出,抡起手里的书包砸了过去。 何景阳一躲,另一个烧饼从包里滚了出来。他一边弯腰拣烧饼,一边挡着关唯继续抡过来的书包,“我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旅馆都满了!你还走!”关唯喊一句打一下,打完书包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一边吃烧饼一边瞪着何景阳。 何景阳捡起书包站好,看关唯吃完一个烧饼,举起自己手里那个问,“还吃不?” “吃。”关唯接过去,继续狼吞虎咽。 “你怎么来的?”闹腾了半天,何景阳想起来唠家常。 关唯一边吃一边把自己有生以来头一次独自坐长途大巴的经历讲一遍。尤其讲到智识胖小偷时,还有些非常能干的小得意。 何景阳心疼地看着他:“你傻啊?你那小破包能装多少钱?他肯定拿你当女孩儿了,就是想占你便宜。” “不是!”关唯脸红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狠狠推了何景阳一把。 何景阳被推得一个趔趄,顺势抓住了关唯推他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拎着书包,牵着关唯慢慢往家走。 何家和镇上多数人家一样,有个独立的小院子,院里有石桌石椅,还种了一棵树,关唯进了院子,处处看着稀奇。 何爸何妈正在院里纳凉,何景阳带着关唯打了个招呼,只说是青中同学,过节来玩儿,就把人领进了自己的小屋。 何妈顺脚跟进来,问要不要做些吃的,关唯摇头摆手说不用不用,脑袋一晃,沾在嘴上脸上的芝麻掉了好几粒,又赶快拿手去擦。 何妈笑了,说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烙饼给你俩吃。 第52章 各回各家 关唯先洗漱停当,在屋里四下晃着,看到桌子上有样东西——一只蓝色的小猪图案保温杯,杯身上被磕得坑坑洼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2 洼。 关唯喉头一滞,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底缓缓涌上来。 他拿起杯子拧开杯盖。当时那个店员说得没错,这杯子保温效果就是好,里面半杯应该是今天倒进去的水,还残留着一些温度。 关唯喝了一口,刚刚涌上来的那种感觉仿佛受了引导,直奔唇舌而来,暗示他这是何景阳不久前喝过水的杯子,是何景阳的嘴唇接触过的地方——关唯扭头看看紧闭的房门,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又狠狠地抿了一口,心里那股躁动才慢慢平息下去。 何景阳在外面和爹妈说了会儿话,着急回来陪关唯。一进门就看见关唯趴在床上,一个人占了一大半,趴成一个饼。 何景阳窝窝囊囊地挤到边上,还得侧卧着。 “哎——”他捅捅关唯,“你收一收,我也挺壮的。” 关唯扭头问何景阳:“你那杯子哪来的?” “捡的啊。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浪费,好好的杯子扔了。”何景阳一本正经地回答。 “人家扔了的你都要,也不嫌膈应。”关唯嫌弃地说。 “不嫌,我喜欢。”何景阳理直气壮地说完,补了一句“这杯子。” 关唯脸红了一下,“我也没以为你说是喜欢别的啊。” “哦。”何景阳就着关唯让出来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躺下去。 关唯翻了个身躺好,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有烟味儿吗?我洗头了啊,衣服也换了!”何景阳紧张地低头闻了闻。 “没有。”关唯往里一滚,又让了点儿地方出来,问:“你怎么知道那笔是给你的?” “听王亚辉说的。”何景阳朝天躺好,胳膊枕在脑袋下也不知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李杰,吓着你了吧?” “没事。你俩打架啦?”关唯侧过身去看着何景阳。 刚洗过的头发本来服服帖帖耷拉在额头上,何景阳嫌热,伸手胡乱捋到脑后。从额头到鼻尖、嘴唇、下巴——关唯的目光沿着何景阳的侧脸画了一条轮廓线,停在喉结上。 刚刚平息下去的那股噪动又升起来,关唯移开目光。 “嗯。我嫌他烦。哎,你要劝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又不能打你。”何景阳却也侧过身来,支起胳膊低头看着关唯,顺手撩起他一缕头发,转着圈玩儿。 “你知道吗?你这个动作有个寓意,叫——结发。” “真的啊?”何景阳手下一滞,关唯哈哈笑了起来。 “骗你的。”关唯跳下地去松了松短裤,转了两圈。 何景阳也跟着坐了起来。 “李杰都劝不动你,我就更不行了,又怕越劝你越反感,讨厌我。所以我就想,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你要打算守着汽修店,大不了毕业以后我也回来。” “回来?回哪?”何景阳不解。 “回束水镇,陪你。张飞不就陪着李玉么。” “陪我干吗?有病啊你?”关唯说得淡定,何景阳听着震惊,喊了出来。 “对啊,有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就是喜欢你。”关唯说完这句话,大无畏地和何景阳对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何景阳下地去关了窗户,烦躁地翻起褥子,摸出一根烟点上。 “你看见我现在这副德性了,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你喜欢什么?” 你不是这副德性,你这副德性都是我害的——关唯咬着嘴唇看着何景阳不说话。 “张飞去清河镇呆着,那是因为李玉动不了地方。”话刚出口,何景阳就觉得这例子没举对。 “那你呢?动得了吗?”关唯迅速抓住漏洞,果断出击。 “我——动不动得了,也不能是你陪啊。我要是个女的,实在无以为报了还能嫁给你。”何景阳坐直了,感觉自己总算抓住了问题的要害。 “你也喜欢我。”关唯走到何景阳跟前儿,低头俯在他耳边重复一遍,“你也喜欢我。” 何景阳一慌,半截烟灰掉在床单上,他起身去掸烟灰,避开关唯越逼越近的脸。 关唯这个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提醒他。 “喜欢啊,那又怎么样?”何景阳强装镇定,决定先认可广义上的“喜欢”。 “你要不肯出去,我就自己先去,看够了外面的荒原绿洲,回来讲给你听。” 何景阳抬头,对上关唯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有一种这人又要二话不说亲上来的预感,赶快想了句话接上:“傻逼,人家都想着往大地方走,你回来能干什么。” “能干的多下了。看你们镇上这么多游客,我就先从导游干起,然后攒钱盘个小客栈,或者学个什么专业,能把这儿规划成个旅游景点……要么也和张飞一样,当个老师……” “那我要是不肯回来,就乐意往大地方走呢?”何景阳定了定神,打断关唯的职业畅想。 “啊?你要去哪儿?” “不是说好咱俩要考一个学校吗?” 关唯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跟着就俩眼放光跳了起来,一下蹿到何景阳身上,兴奋地摇着他的肩膀问“你是认真的吧?是认真的吧?” “是是是,你快下去,我这儿还点着烟呢,再给你烫着!”何景阳哭笑不得地要把人从身上摘下去。 没料到关唯忽然搂紧了他的脖子,嘴贴到他耳朵边上,轻声说,“怎么办,更喜欢你了。” 之前听到关唯那句“对不起”时,何景阳的心都要裂了。 他心疼自己,更心疼关唯。 他想尽了办法要让关唯不会为此而内疚。现在终于发现,离得远没用,生活没有交集也没用。 从那件事发生的那一刻起,只要他过得不好,关唯就永远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而现在这句“更喜欢你了”,和之前那句“对不起”,组成了一个魔咒,无论井外的关唯身处荒原还是绿洲,都将被这个魔咒困住,跟着何景阳一起,往井底更深处沉下去。 所以,哪怕为了关唯,他也必须再往起扑腾。 “我就放松一阵子,在青中太紧张了。等过了国庆就回去上课。山顶上的愿我记着呢,可是别的,咱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听着关唯的气息又开始不稳,何景阳轻轻避开了一直贴在他耳朵上的滚烫的嘴唇。 “哦。”关唯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声,“那你好好学,等我放寒假要来检查战果。” “知道了。”何景阳惆怅地想,他是说得含糊,可也不知道这人听明白了没,竟然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你这项链可真丑。头发能理了吗?这样儿看着害怕,象随时要打人。”关唯也学着他揪起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 “项链不戴了,头发明天就理。”何景阳宠溺地看着,任他去绕。 “台球厅,录像厅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3 ,什么生活片……” “不去了,就跟在青中一样,好好学习。”何景阳脸一红,飞快地答。 第二天一早,吃了何妈烙的烙饼,何景阳找了个去青城的车,打发关唯坐上回了青中。 过了国庆返校,原来编外班的学生,有人陆续选择了回旧学校。有的是开学摸底成绩不理想,趁过节期间回去和家人商量好了;有的是的确跟不上青中的节奏。 关唯听多了这类消息,对于何景阳回青中这件事,才惭惭不那么介怀。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也没有捱下来。 和何景阳见过面之后,俩人就没有再联系过。 一是何景阳没有打过电话,二是关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这人好不容易肯继续上学了,也不敢轻易打扰,怕他分心。 冬至前后,关唯感冒了一场。感冒好了咳嗽却一直好不了。 校医务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好的止咳糖水给开上喝上,不管用。 直到后来不但咳,每天晚上都要发低烧,李杰硬把他架到自行车上,带到青城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是肺炎。 老徐不敢怠慢,赶快通知了家长。 何伟带着何明丽来学校,把关唯接走了。 这一走,就再没让他回来。 因为何明丽看到大通铺的第一眼,就心疼得掉下眼泪来。 她没想到自己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儿子,竟是在这么个原生态的环境下,为了高考在拼命,还要靠棉门帘和炉子取暖。 这事儿关唯可从没和他们说过。 而自己和老公,在干净暖和的家里,过得舒心自在。有时候想想儿子学习成绩稳步攀升,还会越发惬意——简直是罪过。 把关唯接回云州住了院,她就去找陈老师,和云州实中联系好了关唯上学的事情。又回青中办完手续,把东西也全拉了回去。 关唯回云州住了一礼拜的院,周末出院回家看着满屋子的书本行李,才知道这个消息。 何明丽等着儿子生气,她都想好了一整套说辞。 结果关唯也不说话,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直到整理完了,才问她有没有见一个琉璃嘎崩儿,还有一个玻璃盒子里面装的全是水果糖。 “哦!那两件东西啊。”关妈心里一松,“扔了。都是易碎品,放哪也不合适,再说你多大人了……” “妈!你赔我!”关唯委屈了半天,眼泪一直在打转,终于名正言顺地哭了出来。 朱保平给他的那张小破画都从墙上摘下来拿回来了,他最心爱的两样东西反倒扔了。 关妈现成的一整套说辞完全用不上,赶快澄清说自己没扔,“还搁那个小木头箱子里呢,就是没带上。你问问人,要不给你寄回来?” 关唯一抹眼泪赶快去打电话,不一会儿赵师傅就给叫来了赵炳才。 赵炳才一开始着急打问病情,最后让问得避不开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东西没了,让何景阳扔了。 “他什么时候去的?他去干嘛?” “就你走了以后,他听人说你回云州了,就骑了个摩托过来问我们。那时候阿姨已经收拾完东西走了,就留下那两件,他就说留着也没用,出门就给扔垃圾堆上,碎了。” 关唯挂了电话,想着何景阳扔东西的场景,心里难过,又不能说给别人听,接着嚎啕大哭了一场。 哭完想着要不要给何景阳解释一下,可怎么说都矫情。算了,放了寒假去看他,比电话里说什么都强。 第53章 要高考了 回了云州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学校有黄晋刘泉,还有进了凌云班的旧同学,家里有爸妈,关唯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学习。 好在青中这一年,养成了很多好习惯,学习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偶尔想起何景阳,想起赵炳才,想起李杰……格外想念大通铺。电话是不好老打的,赵师傅会烦,而且也确实没有什么要紧事情,无非大家各自努力。 高三寒假放得特别晚。他们从学校拿了期末成绩单回家时,朱保平已经在关唯家等着了。 朱保平本来要去北京的,后来又改主意了,暑假就去西安找了个画室培训,中间回来过一次,大家也没见着。过年能休息几天,初二还得走。因为过了年没几天,就要各地跑着艺考了。 为了充分利用这点儿难得的相聚时光,朱保平早早和各人说好,预约了一整天。 这一整天倒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四个人上街象征性地买了些年货,陪朱保平回他那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家,随便清扫一下,提前把对联福字给贴上,也算是有个过年的意思。 全部收拾停当,相跟着下楼涮了个火锅,又回去挨个躺在沙发上地毯上,捧着撑得圆溜溜的肚子直叫唤。 歇得差不多了,朱保平从包里掏出样东西来,关唯一看就警惕了——录像带。 “咱们时间都挺紧的,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搞了盘带子——普及常识的,你俩要是介意,就去屋里呆着。”朱保平冲黄晋和刘泉说。 “他那同学早不在青中了,比小唯都走得早,俩人这下可离得够远了。”刘泉秒懂。 “那敢情好,你跟他这就没事儿了吧?”朱保平只知道关唯因为肺炎回了云州,还不知道何景阳的事,拿录像带的手停在半中间,“那咱还用不用看?” 关唯也明白过来是什么东西。 在何景阳家住的那个晚上,他只是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眉目,身下便起了反应。虽然当时尽力克制住了,但如果要继续,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拓展余地。 “你看过没?”刘泉好奇地问。 “看过,我就是跟我们画室那俩打听过了,才觉得有必要科普一下。”朱保平看着关唯。 “看,你们进去。”关唯心想,我得豁出去这张脸去看看有什么稀罕。 那仨人没有反抗,乖乖排着队进了屋里。 这盘带子还真是常识普及,没有情节没有音乐也没有真枪实战,跟严肃枯燥的讲座一样,仅有的画面还是手绘的,倒象人体骨骼图被拗出了古怪的造型。但该讲到的一点儿没落下。 关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不会是朱保平找人录的,专门为了吓唬他吧?就那些动作,光是想想两个男的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关唯晃晃脑袋,赶快把这些场景从自己脑子里摇出去。 但是,如果换成何景阳……一股热流自小腹涌向四肢百骸,烧得关唯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直到这股冲动平息下去,关唯把带子抽出来放好,又去洗了把脸,才把那三个人放出来。 “怎么样?看明白了吗?”朱保平迫不及待地问。 “呃——我——看了。”关唯谨慎地答。 “你最好这辈子都用不上——”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4 刘泉说,“朱保平在屋里给我们讲啦,同步直播。” 关唯红着脸去打朱保平,“你跟他们说得着嘛!” “那你和我都看过了,他俩再看一遍多浪费时间。”朱保平笑着躲开,“就是找不着实战的,以后吧。” “你刚才说这样的人还能有长处下去的?”黄晋问朱保平。 “嗯。就我们画室那对儿,人俩现在都在北京,打算一起考北京的学校。在那面培训也听说过有这种关系的,人家都好着呢,没有变态。”朱保平看着关唯,“恭喜你。” “恭喜什么?”关唯不解。 “以后不管你找的是你那同学,还是别的男的,你已经有了第一个支持者——我!”朱保平拍拍胸口。 朱保平他爹那年正月从外地回来,差点儿要把朱保平拆了。听说是他代朋友问的之后,又赞许了一番他的仗义之举。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这朋友是谁,还是对这种感情表示出了一定程度的宽容。 这种态度深深影响了他们几个。 关唯豁达地一笑,“你大概没机会了表忠心了,他拒绝我啦,别人我也没兴趣。” 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黄晋探过身子来,给了关唯一个表示同情的拥抱,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轻松。 这个小插曲,完全打乱了关唯要趁假期去束水镇看何景阳的计划。 不知道这样那样之前,见了何景阳,借机搭个肩搂个腰说不准还能偷亲一下,关唯就心满意足了。 知道了个中细节之后,接到何景阳的拜年电话,听着他的声音,满脑子就开始了奇怪的香艳画面——算了,算了算了。 还好实中初六就收假,他给自己找了个“时间太紧”的借口,想必哪哪的高三都一样,何景阳也能理解。 何景阳的确理解。 虽然一直把那句“等我放寒假要来检查战果”放在心上,打通电话却只敢说“过年好”。 关唯送他的笔,他天天用着,如王亚辉所言,非常好用。 关唯扔在操场上的小猪保温杯,他也天天用着,虽然杯身磕得坑坑洼洼,但保温效果一点儿不差。 他送关唯的两样东西,却孤零零地放在箱子里没人要。 虽然明知道不是关唯自己收拾的行李,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什么都不和我说。病了不说,肺炎了不说,回云州了还不说——我是说过“咱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那也可以说别的事儿啊。 不过仔细想想,他回云州是往北,我回束水镇是向南,所以和我说了也没用,我知道了也没用,琉璃嘎崩儿没用,一盒子的水果糖也没用——都没用,这东西和这人一样,一无是处,迟早会被不要。 “那个……检查战果的事儿……”关唯觉着自己说过的话,不能避而不谈。 “你别来了,总共就放几天假好好歇着。”何景阳违心地客套着,“我成绩好着呢,真的。” 关唯刚起了个头,就被何景阳截断了,松一口气,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年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快,最大的事也就是朱保平艺考结束,回来复课。 除此之外,日复一日毫无新鲜感。 一开始,关唯还有闲情趁着洗澡的功夫,偷摸摸地一边想着何景阳,一边干点儿坏事。后来晚自习加了时间,就累成狗了,每天回家继续学习,学到半夜,眼一扒开又得上学。 周末还要和黄晋去上加强班,不用说洗澡,洗头都觉得浪费时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多月,终于迎来了高考的前奏——填报志愿。 云州二中冲刺班专门针对每个学生的特点,参考个人兴趣爱好,结合历次模拟考试的成绩,给出了建议和意见。说白了就是为了保证录取机率,你个人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就别瞎改了。 关唯拿到老师给自己的建议时,心里一阵发慌。虽然分梯度排开了几个选择,但前面几个都集中在外省,本地的只有一个云大,还是最后一个志愿。 他不确定何景阳的能耐,可老徐应该清楚束水镇高中的水平。于是他给老徐去了个电话。 老徐先给关唯打气,顺便说了说其他人的情况,都挺好,稳定发挥就行,没有妖蛾子。李杰?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上云大,只要不出问题,绰绰有余。 何景阳?不好说。不过束水镇高中往年走得最好的也基本都在云州,再往北京那些大地方的凤毛麟角,不一定几年出一个。 挂了电话,关唯有些泄气。 如果跟老师说他只报云州本地的志愿,不啻于在家里和学校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如果照着学校的建议去报,和何景阳的约定,多半就成了句空话。 黄晋立志学医,早早确定了去向。听了关唯的苦恼,惊得跳了起来。 “你俩还没断?人家不是拒绝你了么?” “这个约定是拒绝之前的事儿,老早了,总得说话算话吧。” “这么大的事,是能互送人情的东西吗?” “何景阳肯定还等我的消息呢,要不让他报和我一个地方的,不是一个学校也行。” “你是为难他。你但凡提了,他肯定顺着你啊。就为着你想和人家在一起,报一堆明知道考不上的学校,白白耽误功夫,你过意得去?” 当局者迷。黄晋一说,关唯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愿望有多自私和不现实。 志愿截止的日期一天天近了,他十万个纠结地给何景阳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何景阳大惊,“啊!我都忘了这事了,直接按老师说的报的,表都交了,都报到云州了。” 关唯听了,险些落下泪来。他知道何景阳肯定不会忘,这么说,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心安。 可他还偏偏只能假装信了,把自己要报的几个念给何景阳听,说也许最后就被云大录取了呢,咱们至少还在一个地儿。 “你好好考你的,你要成心往低了考就为迁就我,我还能有脸见你吗?”何景阳有些急,怕关唯一时发疯成心考砸,“再说,我可不会一辈子呆在云州。你听到没?” “听,到,了。”关唯沮丧地答。觉得何景阳这是当真狠下心来,要坚决贯彻落实那句“咱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心里难过,却无计可施。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了,让各人在家调整状态。 紧张了几个月忽然放空,看书做题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事。关唯翻来覆去地想何景阳,想听他的声音,想和他说说话,想得心焦。 终于鼓起勇气想了一大堆要说的话才去打电话,何妈却说他和同学去青城看考场了,会住在那儿,考完才回来。 挂了电话,关唯冲进卫生间开了淋浴,默念着何景阳的名字,想象着他的手抚过自己全身,停在顶点,轻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5 轻握了上去,缓缓撸动。直到喷涌而出的白浊,在水流下稀释开来,最终不见。 第54章 表白去 从高考结束到发榜之间的这段日子,主要用来进行各种以告别为主题的聚会。 同班的、不同班但是处得好的、某个小团体的……形形□□的告别都要着着急急赶在成绩揭晓之前。 因为一旦揭晓,落榜的人就可能未必愿意出现在聚会场合了。 朱保平不感兴趣,认为是虚度时日。连给学校留的联系电话都是关唯家的,早早地就陪他爸外出采风了。 黄晋笃定自己能走第一志愿,办了张省图书馆的借书证,一头扎进去恶补金庸古龙,成天不见人。 刘泉做好了参军的准备,报名填表等政审体检……大概要到九月份才能有个定论,所以最热衷于这些闲杂事宜。 只有关唯惴惴不安:要么可能录到北京或上海,远离何景阳。要么可能录到云大,他自己倒是暗藏几分欣喜,但只怕父母失望,更怕何景阳误会自己故意放水。 拒绝了黄晋的图书馆之邀,关唯整天呆在家里等电话响,同时也有了大把的闲散时光,考虑该拿何景阳怎么办。 这份感情他原本已经由于无望或无助而消减退却,当做是少年时期一个不合时宜的梦,抱了自生自灭的想法。 即便在张飞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已经认定了何景阳也是喜欢自己的,却也只是心知肚明,并不打算再续前缘。 但是从束水镇台球厅走到汽车站的路上,他想不出该怎么劝说何景阳回去上学,却受了张飞启发,想到了自己将来可以回去陪他。 虽然在他和何景阳表明心迹之后,结果出乎意料,但这个想法更主要的意义,是让关唯意识到了对于以后还能和何景阳在一起的可能性,自己有多么渴望。 哪怕就陪他在束水镇呆着,哪怕身边都是台球厅里进进出出的那些人,只要能看到他,就都可以接受。 我想和他在一起——关唯心里默念——即便他说过“只能到这儿”,我也要去试试。 朱保平他们同学不就是约好一起上大学么,以后还是会在一起啊。 毕竟时过境迁,我们都不再是青涩稚嫩的高中生。总有一些事情,可以重新选择,再做决定吧? 朱保平的通知书到了,关唯代他去领。回去的路上,按照朱保平走之前的叮嘱,拐到旧画室给老师报了个喜。 老师也不意外,说知道朱保平就有十分把握。正说着话,进来两个男生,老师高兴地招呼,说:“朱保平到西美了,你们将来多联系着,以后就是同行。” 俩人一听也挺高兴,说还以为他也会考到北京。又听说朱保平还在外面漂着,就问关唯能不能联系到他。关唯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写了,又留了对方的,说有什么事情他能帮忙转达。 从画室出来等公交,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刚刚那两个男生也出来了。俩人说笑得正热闹,也没注意到关唯,径直走了过去。其中一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另一个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又憋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拿手里卷着的一个纸筒打过去,打完又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动作亲昵而……暧昧。 关唯陡然意识到这俩人是谁,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俩人大概是打算要去吃饭,站在路口商量了一会儿,意见不统一,开始石头剪子布。输了的那个悻悻然往左边走,赢了的那个却只笑着不动,等另一个要走下路牙子了,才伸手拽着他往右边去。 关唯看着十分酸楚,想起和何景阳去青城县里的那次,俩人还打算自己约个会,结果没约成,也再没有第二次了。 回了家,他把朱保平的喜讯报给黄晋,黄晋没一会儿就跑了过来,要看看通知书。 关唯等黄晋看完,扭扭捏捏地说他今天遇到朱保平旧画室的那两个男生了,“就是处对象的那两个,也都考到一个学校了,感情真好!”关唯一脸羡慕。 “你什么意思啊?”黄晋一脸愕然。 “我也想象他们那样儿。”关唯鼓起勇气,把过去半年当中,他和何景阳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说给黄晋,“他也喜欢我,真的。” 黄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概看完快有一集了,才问他:“俩男的怎么在一起啊?就这样儿能一直到老?象咱们爸妈那样儿买个房子住一起?将来有一个要结婚,另一个怎么办?” 听了黄晋几句问话,关唯才发现自己那点儿“深思熟虑”简直跟没思虑过没什么两样儿。 “我没想过那么远,我就是不想和他分开。朱保平他们同学肯定也会一直在一起。要不,我问问?我有他俩电话,给朱保平留的。”关唯红着脸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又流氓又幼稚,不好意思看黄晋。 “别问,别让人知道。就算他答应,你俩也只能当是先谈场恋爱,自己心里得知道这对象并不合适,迟早要掰。”黄晋一点儿也不想谈这个话题,问关唯,“朱保平啥时候回来?能赶上你生日不?” “差不多,他也得准备开学的东西呢。”问人的计划被黄晋否了,关唯怅然若失,但又觉得黄晋说得有道理,别让人知道。 就这么熬了许多天之后,关唯也终于接到学校电话,说通知书到了。 拿到通知书的那一瞬间,关唯心底有墙轰然坍塌。一直以来,他靠着这堵墙,隔开了对青中、大通铺的思念,对何景阳的思念,也隔开了种种期待、失望和迷茫,撑到现在,总算有了个结果,不用再坚持。 贪恋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他的拥抱,与他有关的一切。“想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在墙倒的瞬间,如星火燎原般逐渐势不可挡,在关唯脑中盘桓不去。 虽然他回答不出黄晋的那一串问题,不知道俩人怎么就算在一起,但考虑这个问题的前提,是何景阳不会拒绝他。 否则就都没有意义。 想到这些,想马上见到何景阳,求他一个答复的念头越发如野草般疯长,让关唯一刻都不愿再等下去。 他给家里留了张纸条,和通知书一起压在写字台的玻璃板下面,把钱包塞进军挎包里就往外跑。到门口想起来告黄晋一声。 黄晋听到关唯的好消息也很兴奋,他让关唯等着,说这就联系刘泉过来找他。 关唯拒绝了,说自己要出门几天,回来再联系。 黄晋不满地问:“朱保平明天可是就回来了啊,你要去束水镇找何景阳?” 关唯不敢答,又不愿意否认,捏着电话不说话。 黄晋只好叮嘱他路上小心,不要睡着了丢了东西,有任何事情先给他们打电话,别管几点。 关唯鼻子发酸,同时暗暗下定决心: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6 见了何景阳要好好谈谈。他要不愿意给个回应,坚持“只能到这儿了”,那就“到这儿”。继续做朋友也好,象黄晋他们这样无话不谈,甚至更亲密。他要愿意给个回应,我就要比张飞对李玉还要好地对他,不管将来去哪儿,都要和他在一起。 第二次从云州到束水镇,关唯轻车熟路。 上回去得太晚,拦了辆三轮车。这回他走得早,坐上了去束水镇的汽车。 只是没想到上了省道一路堵车,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等到了束水镇,竟比上次坐三轮也早不到哪儿去。 上次去何景阳家,他虽说是被何景阳从汽车站领回去的。但一是晚上天黑了,二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一直在啃烧饼,根本没看路。所以这次关唯一下车就主动随波逐流,跟着人群进了镇里主街上。 好在束水镇不大,跟小杂货店的老板打听,人家从门外面吼了个正在街上闲逛的小孩儿,让领到何老板家去。 小孩一听要找何景阳,殷勤得不得了,马上表示说这个点儿在家可找不着他,肯定在汽修店呐。于是又从镇上往镇外去。 出了镇子,基本都是顺着公路在走。关唯一边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夹着煤灰黄土的风,一边设想着和何景阳见面的场景:会哭还是会笑?或者捶一拳踹一脚?不不,他都已经是拿到大学通知书的人了,应该有更为含蓄得体的表达方式,那么——就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何景阳,你好!”吧。 高考结束第二天,何景阳就搬到了汽修店去住。过去三年,比小说都出人意料的高中生活,把他抛向巅峰又扔到谷底,最终险些失去前行的动力。 对于考个什么样的学校,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打起精神扑腾一番,不过是为着陪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人去实现许的那个愿。 虽然那个愿,本来也实现不了。 在家人眼里,他本是个小混混,有几年忽然成了好学生,还去了青中这种重点高中。忽然又不是好学生了,也都处变不惊,随他去。何爸的说法是,反正就这一个儿子,将来能接了汽修店别倒闭就行。如果能扩成大汽修厂,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本着这个人生小目标,何景阳开始跟着师兄们正儿八经地打下手,做起了学徒工。 汽修厂从外面看门面不大,就两间房,一间宽敞点儿,挖了个车道主修汽车,另外一间主修摩托、三轮车什么的。 但里面别有洞天,大院子里带一大片空地,能放三、四辆车,还有几间老屋和一颗老梅树。 何景阳拾掇开其中一间睡觉,搬来被褥就住下了。又嫌离镇上的澡堂子太远,从院里水管上接了根蛇皮管,口上加了个龙头,扔进另一间空屋子里,弄了个简易浴室。 师兄们听说他要在汽修店扎根,都觉得可惜了,说不是青中回来的高材生么咋不去上大学?何景阳笑骂:“快别这么说,让人听了笑话死呀。” 何景阳从小在店里长大,拿着工具当玩具,学徒工生涯比起高三生活来简直轻松极了。每天闲着大把的时间,就搜罗了一大堆螺帽、钉子、弹簧之类的东西,加上车间里四处废弃了的小铁件们,隔三岔五焊一个小玩意儿出来。 一开始是什么弹弓、小算盘、简易自行车,后来竟焊出一个虽然简陋但有顶有盖还有四个车辘轳的小汽车来,有个师兄拿着这六角螺帽做轱辘的汽车跟对象显摆,对象说还想要一朵花,何景阳的思路一下打开,陆续成功地焊出了玫瑰、戒指、项坠、钥匙扣…… 直到废弃的零部件很快供不应求,他才暂停了这条自学成才的艺术大师之路,闭关几天之后,开始积攒材料,准备成就一件大作品。 这件大作品,师兄们也都见过,只是围观半天也看不出个什么来:一截长长的木头板子,上面用铁片做了九个隔断。虽然何大师说这只是作品的冰山一角,但可以预见成品也漂亮不到哪儿去——又不能送姑娘又不能挂钥匙串上,当摆设吧还有点儿愣,偏偏何大师还拿他当个宝,谁也不让碰,摆在自个儿小屋里桌子上,隔三岔五端出来加工一下,美不滋儿地欣赏半天。 何爸也见过这东西,本来想多问几句,但想到儿子曾经创下混混变高材生的奇迹,这不起眼的东西将来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了啥宝物,忍住没问。 只是背地里叮嘱徒弟们看着点儿:他肯安安稳稳呆在店里学技术,不是整天跟着摩托帮们在外面疯跑,这是个好事儿。但就怕状态不稳定,别给修炼得走火入魔了,再把人家送来修的车上的好部件给拆了。这事儿高材生何景阳干不出来,艺术家何大师可能也干不出来,小混子何景阳可干得出来。 师兄们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第55章 艺术人生 何景阳的艺术人生就在这么个满是防备和不理解的逆境下努力成长着,而他那件大作品,也慢慢丰满起来。先是几个隔断上都陆续加了两个小方块,后来又做了个小条桌,墩在第三条隔断上。 师兄们偶尔也过来捧个人场,问这分别都是啥?何大师说隔断上的小方块竟然是叠起来的被子以及上面摞着一个枕头时,有个师兄惊奇地说,小时候挺聪明的个孩子,这是上学上成傻子了? 那个把汽车拿给对象显摆过的师兄则表示,可以让他对象帮忙用小花布缝上几套小被褥摆上去,也比这铁疙瘩好看。何景阳说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爷们儿的窝,就得有刚性。你弄小花布上去,膈应谁呢? 师兄说你从青城回来的时候,行李被褥可是我过去给带回来的,是不是小花布你老实说?何景阳气得咬牙,大家哄笑着四散开去。 师兄们除了捣乱就是泼凉水,捧场也是为了泼更多的凉水,所以,多数时候是何大师一个人在折腾。下班后别人各回各家,是他最自由的时光,回家吃过饭,回来正好艺术创作,累了困了关门落锁去睡。 除非遇上来了急活,要打电话叫人过来,一般都是睡到第二天被人拍着卷闸门吼醒,真是不能更自在。 大作品进行到某一天,何大师琢磨着接下来该焊个微型小火炉了,他在院子里晃荡着一边寻摸散落在犄角旮旯的小铁件们,一边犹豫着要不要翻翻师兄们的储物箱,就听着毛三儿在门外边儿喊他:“何景阳!何景阳!路上拣了个人儿,看看是不是你们家丢的!” 毛三儿初中刚毕业,一门心思要来当学徒工,年龄太小被拒绝了,非缠着何景阳让给说情。 何景阳听他喊得兴起,以为又来毛遂自荐,抄起一个扳手往外走,一边笑骂:“你们家才丢人呢!看我不打扁你!”然后就看到毛三儿旁边当真有一个人儿,头发让风吹得乱七八糟跟个鸟窝似的,斜背着个挎包站在那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7 里也不说话,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他。 小孩儿热情指路,一路上各种闲扯,关唯满心感激。只是他以为送到就罢了,结果自己还在那儿酝酿“云淡风轻”的意境呢,小孩儿就扯着脖子一嗓子把人吼出来了。 事实上当他看到何景阳穿件黑色二股筋背心,手里还拎着个扳手,迈着两条长腿大步流星走出来时,就已经象被巫婆施了定身术一般,不止是思维,连眼珠子都动不了,就剩一脸傻笑,更不用提什么得体地打招呼。 反倒是何景阳冷静些,刹那愣怔之后,他首先谢了毛三儿,并许诺明天再和何爸提一次收他为徒的事儿。其次把人撵走,然后平息了一下翻江倒海的心情,才转过身来欣赏了一会儿傻站着的关唯,问“没吃饭吧?” 关唯“嗯”一声,声音软糯委屈。何景阳强忍着伸手撸他脑袋的冲动,扯着嘴角做出个笑意来:“进来,等下带你去吃饭。” 他给关唯倒了杯水,自己去后院冲澡换衣服,怕一身机油味儿影响食欲。 出来时,关唯正坐在操作台前,伸出一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何景阳的作品,“大通铺?你做的?” “嗯。我打算做一整套,最后弄八个小人儿立在里面。”何景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不是有点儿难看?” 关唯本来被这件作品勾起往事,有些伤感,又被何景阳这句畅想给逗乐了,觉得弄八个小人儿立在里面,好看难看不知道,但听起来瘆的慌。 “那你别给我换位置,我还睡这儿。”关唯伸手去指第一个隔断,白皙细长的手指抚过青色的铁器,何景阳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他转过去不看,说:“好,不换”。 束水镇白天很热闹,但毕竟住家户多,天将擦黑主街上就冷清了。何景阳找到一家面馆,给关唯要了碗蛋炒面和一个凉菜。 坐定了,何景阳打量关唯一眼,“头发怎么弄的?” 老板给端了两碗面汤上来,关唯一边吹气吸溜着喝,一边给何景阳讲大堵车险些饿死在车上以及下车后经历了煤灰黄土洗礼的经历。 何景阳戳了关唯一指头,“你打个电话,我去青城接你。怎么突然就跑来了?” 是啊,为什么呢?关唯低头喝面汤不说话,他特别想问何景阳“你想我没?”可他问不出来。 关唯吃饭还是特别能磨,等他吃完面俩人相跟上出门,老板都打算打烊了。 “我收到通知书了。”俩人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走,关唯轻声说。 “嗯。” “你呢?” “线是过了,不知道哪个学校。” 两个影子在路灯下前后晃着,时短时长,时重时浅。 “考到哪了?” “北京。” “真厉害。”何景阳感叹。 都不问问是什么学校?关唯郁闷地想,自己也不好说,有点儿显摆。 “嗯。超水平发挥了。朱保平也考上美院了,他们通知出得早。” “哦。” 何景阳还是没问! “刘泉要去当兵了,黄晋还没来通知。” “当兵挺好,他肯定高兴。我也想去,我家人不让。”何景阳惆怅。 他倒关心起刘泉来了!关唯气结。 身后忽然驶过几辆摩托,路过他俩时有人喊了一句“何景阳!换对象啦?!”其中一辆嗖地一个急转身驶回来,横在他俩面前,车上的人盯着关唯上下打量半天,说,“哦!你那个同学啊?” 关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拉何景阳的胳膊。 何景阳侧身把关唯挡在身后,看他们一眼,并不打算解释,只是眯着眼歪着头,痞里痞气地骂了句脏话:“换***,你瞎啊!” 这人失望地冲前面喊了一句:“不是不是,男的!”又问何景阳:“考上大学没?” “滚。”何景阳笑着弯腰拣起一块小石头,那人调转车头就跑,石头扔在机盖上,当啷一声。 这个样子的何景阳,关唯还是第一次见,那句脏话令他尴尬,可这股痞痞的劲儿,还有侧身挡着他的那个动作,却让他心跳加速。 “你上回的那些朋友吗?”关唯问。 “嗯,说话这个是张正。” “你是不是平常都和他们一起玩儿?” “以前经常。”何景阳忽然兴致缺缺。 “也骑这么快?不害怕吗?” “不怕。” …… “他们出镇子去了?”又是一阵沉默后,关唯没话找话。 “前面矿区有录像厅。” “这么晚?” 何景阳笑了笑,用刚才那种痞里痞气看着关唯:“晚上有生活片。去?” 关唯立刻意识到这个“生活片”是什么意思,脸上一热,赶快摇摇头。 又是一段沉默。 关唯慢慢落在何景阳后面,看着他晃晃悠悠的吊儿郎当劲儿,似乎不是特别想搭理自己,忽然难过起来。 来之前确实该先打个电话,看上去他并不象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孤单,也未必会……想自己。 束水镇有这么多人和他玩儿,骑摩托、做手工、修车,还看录像,过得多好,有什么是非他关唯不可的呢? 还有刚刚那个人说的那句“换对象了”,那么,他是有对象了? 关唯的心没有任何预料地疼起来,象被人用刀子粗暴地直接地扎了个对穿,缩成一团。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下意识地用手按着胸口,不想再往前走。 何景阳闷头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关唯没跟上来,两只手插在裤袋里,溜溜达达地走回来,探过身子,把头伸到关唯脸前疑惑地看着。 何景阳不是不想搭理关唯,而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关唯睡哪? 小屋不大,但床是一米五的大床,俩人挤挤没问题。 关键是,对于和关唯之间可能面临的过于亲密的相处方式,他莫名害怕。 回家也一样,只能挤一张床。而且他不想让关唯面对家里人的热情寒喧浪费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考到北京了!这一走,得多久才能再见?或者,就不再见了呢。 “何景阳,现在旅馆还有空房吧?”关唯问。人家都有对象了,根本不在乎那些旧事,什么也别想了。 不知道住一晚多少钱,带的钱够不够?不能问何景阳借,太丢人了!也不能给黄晋打电话,他除了干着急也没办法。 哎,关唯啊,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怎么总是这么冲动? “和关唯的最后一面”的伤感以及“关唯睡哪”的纠结,让何景阳没脑子考虑别的事,忽然听见这一问,没回过神来,茫然地答“有吧?” “那你现在带我过去吧。”关唯低头盯着地面,不想看何景阳。 “去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8 哪?”何景阳反应过来,“又要去住旅馆?为什么啊?”他有些愠怒,自己还在费力藏起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其实早已经被嫌弃了吗? “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关唯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其实你不想……理我吧?”关唯想问的是“你不想我吧?”,却还是问不出口,硬生生加了个“理”字。 “别瞎说,我想别的事儿呢!”何景阳解释。 “耽误你陪对象了?”关唯努力假装开一个轻松的玩笑,没成功,眼泪喷涌而出。 满心欢喜地跑来找他,想见他,想和他说话,想在酝酿一番之后,再次和他表白。他却只是在“想别的事儿”,或者就是“别的人”吧。 何景阳没想到发个呆走个神能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关唯眼泪哗哗地淌,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左手紧紧攥住胸前的小挎包带子,仿佛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和越来越浓的夜色里,这根细细的帆布条承载了他全部的依靠。 “屁对象啊,他们瞎扯呢。咱们回我那儿去。”何景阳叹一口气伸手想摸他的脸,忍住了。“别哭了,一会儿那帮人还可能会回来,路过看见笑话你呀。” 关唯一听,赶快擦一把眼泪,“哦”了一声,抬头紧张地看看四周。 “不去旅馆,就睡我那儿,咱俩说说话。”何景阳转身扬了扬下巴,示意关唯继续走。心想算了,挤挤就挤挤吧,有什么好怕的! “哦。”关唯哀哀戚戚地跟上,“我没想过住的问题,我很少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 远门?何景阳失笑,“是啊,这么远……第一次也是这么远吧?” 关唯意识到何景阳在笑自己,破涕为笑,恼怒地捶了他一拳。 想起初到青中第一次放寒假时,一个人回云州都让家里不放心的关唯,竟然为了自己,两次独自从云州跑到束水镇,何景阳终于没忍住,轻轻揽过关唯的肩。 关唯心里涌起一丝甜蜜,他舒舒服服地靠过去,开始说自己刚才有多担心没钱住旅馆,又抱怨他走太快自己都追不上。 长高了!何景阳一边听关唯絮叨,一边不时看一眼身边这人,眉目也长开了些,不大象女娃了,虽然还是好看得跟画儿似的。只是举手投足也还是个小孩儿,爱生气,更好哄,不知道往大长。 两个人一路回到店里,也没再碰上一个人。关唯疑惑地问:“你是不是骗我?” 何景阳淡定地答:“是,不然你现在也哭不完。” 关唯不满地瞪了一眼,催他去拿手电筒。 第56章 想我了吗 院里没有厕所,常住户何景阳想过弄一个,但老何嫌刨坑挖地通下水麻烦,又嫌天热了味道难闻,否决了。 回来路上路过公厕,何景阳提醒关唯解手,省得半夜往出跑。结果关唯一看里面乌漆麻黑的,死也不肯进去。俩人回来又拿着手电出去了一趟。 关唯执意要洗一个简陋的澡,路过小卖部何景阳买了两条毛巾和一块香皂。他自己平时用肥皂的,关唯嫌味道不好。 回来拿热得快烧上开水,何景阳带关唯去观摩“浴室”,其实就是空屋子里用塑料布围起一块水泥地,地上墩着个塑料凳子和一个桶。 关唯小心翼翼地拧开蛇皮管的龙头,伸手接了一把水又关上,奇道:“没有热水器呀?那你刚才怎么洗的?” “我洗冷水澡呀。”何景阳伸手点他鼻尖,“等下水开了给你兑温的,只能拎桶浇,速战速决啊。皮管里出来是自来水,太凉也太冲,你可别用。” 关唯一边等水开,一边跟在何景阳身后来回转,看着他把“大通铺”搬回屋里,摆在写字台上,问,“你有他们的消息不?” “过几天要有也就都有了。想他们了?” “嗯。最想赵炳才,最不想李杰。” “怎么还有个最不想的?” “你走了以后,他都不怎么搭理人。”关唯想起李杰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有点儿不快。“他后来还戴了副眼镜,看人是这样的~~~”关唯站起来学着李杰斜睨他的样子,何景阳笑得不行,“你个儿低呗,只能这么看。” “那他看赵炳才也不是这样。”关唯想了想,不甘心地说。 “那怎么看?” “哎,他好象根本就不看赵炳才,直接就说话。” “也许就是没戴习惯眼镜儿。别瞎琢磨了,赵炳才还没你高呢。再说他怎么可能蔑视你——你那眼神儿,是蔑视吧?” “大概是吧。”关唯不确定地答。 何景阳:。。。 关唯:。。。 俩人都被自己刚刚这段超级白痴的无聊对白肉麻到了,对看一眼,傻笑起来。 关唯去洗澡,何景阳把卷闸门锁上,回来在师兄们拿剩的小玩意儿里挑挑拣拣,想找个特别的送给关唯。还没找到呢,关唯就洗完了,临时穿着何景阳的大背心和一条运动大短裤。 “怎么办何景阳?我没带里边儿的。我的那条已经洗了。”关唯苦着脸擦头发。 “挂空档呗,小卖部可不卖小裤衩儿。我这儿没备着多的,你第二次出远门儿,没经验。”何景阳边说边瞥了一眼关唯那儿。 关唯大窘,“别看!” “不看不看,谁稀罕似的,我自己没有吗?”何景阳笑着刨出一个滚珠和辐丝焊起的小算盘来,问,“要么?” “不要,你送给李杰吧,他最会算计。”关唯自己在盒子里划拉半天,挑了一个看不出模样来的怪东西。 “这什么呀?我自己都不认的。”那是何景阳刚开始练手的时候随便焊着玩儿的。 “不知道,我觉得好看,还有个眼儿,能穿根绳子挂脖子上,挂钥匙串上也行。”关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到军挎的内袋里,又想起件事儿,指指何景阳的脖子,“哎,你这项链还是去年那条吗?怎么又戴上了?” “戴着玩儿的,不常戴。” “不会是人家送的吧?”关唯意有所指,酸气四溢。 “是人家送的。”何景阳说完,想想又补了一句,“真不是对象。” “我也没问。”关唯偷笑。 “哦。”何景阳应了一声,把项链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抽屉里。 关唯扭头,假装没看到。 八月份的天,外面还很热,老屋却是阴的。何景阳把浑身湿气的关唯撵上床,从头到脚给他裹了个毛巾被。自己坐在床沿上拧开小台灯,从抽屉里摸出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 “这是什么?”关唯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挪过来。 “小火炉。我怕焊不好,先画个草图。” 粽子默默地坐在旁边围观,没一会儿就累了,下巴搁在何景阳肩上,看着他直线画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89 成曲线,曲线画成波浪线,忍不住从毛巾被里抽出胳膊来,抢过铅笔说,“这是咱们的小火炉吗?我以为你要造盘丝洞呢”。 何景阳无奈撒手,心说你要再趴我身上一会儿,不用说造个盘丝洞,我自己就成火焰山了。 床和写字台之间不过一米多点儿的距离,关唯侧身挤在中间,刚冲过澡的香皂味混和着少年气息,象春天刚出土的青草,又象在青中后山晨读时吹过的风,撩得何景阳心猿意马,奇怪一块香皂怎么就能洗出这么复杂的味儿?回头自己也用用。 关唯心无旁骛,三下五除二完成一副草图,“喏!这个样子就对了!”他把笔一扔,神气活现地瞥了何景阳一眼。 何景阳被关唯这副无赖小儿的作派逗得心痒难耐,一掌推过去,虚张声势地喊一声“沾衣十八跌!”只有一条胳膊能吃上力的关粽子没来得及抵抗,闻声而倒滚在床上。 何景阳迅速跳上床,仗着人高手长有力气,揪着毛巾被的两个角,让粽子滚来滚去,直到关唯笑得喘不上气,才松手把他从毛巾被里剥出来。 两个人笑意盈盈地对望半天,关唯心头一热,那句话脱口而出:“你想我了吗?” “想了。” 屋里暗了,只留小台灯兢兢业业地亮着。何景阳后背贴上凉荫荫的墙壁,静待莫名的焦燥在黑暗中缓缓消弥,才敢靠过去。 他把头埋在关唯颈窝里,闷闷地说“特别想,特别想,特别想”,说一声便抱得紧一分。 关唯感受着越来越紧的拥抱,心头飘荡了一天的怨念终于放了下来。 他心满意足地吁口气,用鼻尖去蹭何景阳的脸,喃喃地说:“你看我像不像个茧,你正在吐丝把我裹住,但看不到我里面是什么样儿。” “我能看到。”何景阳低头看着关唯,慢慢地凑过去。 关唯心跳如擂鼓,他下意识地抬起脸,微张着唇,却等了个空。 何景阳用下巴抵住关唯的额头,不看那双含情带笑,看了真让人烦恼的眼 “喜欢你。”关唯低低地说。 何景阳不说话,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关唯的手沿着何景阳的肩膀向上游走,从耳垂、脸颊到眉毛、鼻尖,最终停在唇上,跃跃欲试想往进探一探。 何景阳尴尬地向后躲,捏着关唯的手指,说:“手这么凉,别闹。” 关唯抽出手指躺好,用很随意的口气笑问:“这就害羞啦,不是还和别人那样儿么?” “哪样儿?”何景阳陡然意识到关唯说什么,更尴尬了,“就一次。” 关唯听完翻了个身背对着何景阳。 何景阳纳闷地伸出胳膊把人扳过来,问:“怎么啦?” 关唯不说话,一双黑漆漆的眼仿佛两汪清水,不着一丝情绪,却让人看着看着便失了神。 何景阳看一会儿,情不自禁伸手去遮了关唯的眼,正待起身,却被关唯一把拉住,直直地摔了下去。 怎么亲上去的,何景阳不知道。只知道是关唯先挑起了事端,自己既没有招架之功也没有还吻之力。 一开始是一点一点地小心贴近,然后便有了生涩的触碰。直到吻技不得法磕了牙,关唯又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俩人才分开。 何景阳坐起身曲腿靠墙半躺着,顺势拉过被子盖到腰上。 “明天我生日,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关唯深呼吸平息了一会儿情绪,也翻身坐起,红着脸往何景阳身上靠过来。 何景阳一只手拽着被子一只手搂住关唯,问:“你生日不是明天吧?” “阳历啊。”关唯就着何景阳的胳膊趴在他胸口,“十八岁,成年了。” 何景阳听得眉头直跳,这是什么意思! “何景阳!!睡了没!”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何景阳迅速起身,一边大声应着往外走一边拿毛巾被把关唯盖好,倒象偷情被人发现似的要掩饰现场。 关唯这么一想脸上也热了,不好意思继续躺着,便起身跟着出去了。 何景阳一路走过去开门,和人说话。 听声音象是刚才几个骑摩托的人,又笑又闹折腾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走了。 关唯站在屋檐下欣赏着老梅树的月下剪影,凉意渐浓却还不见何景阳回来,便穿过院子去找他。 何景阳背对着他,正蹲在地上不知道找什么,身边多了一辆摩托,听见关唯走过来的声音,也没回头,“唔”了一声。 “坏了吗?”关唯也在旁边蹲下。 何景阳两手都占着,嘴角噙了一根烟,刚点着,也不方便说话,只点点头。 关唯伸手把烟拿下来,问:“你还会修这个呀?他们呆会儿还要来骑吗?” “小毛病,一会儿就好。这车我跟朋友借下了,明天带你去玩儿。” “上次我来,赵师兄还说你也有车。” “二手的,后来卖了。回去上学怕分心。” “哼,算你听话。”关唯看见车把手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头盔,问:“带我去哪儿?” “看你朝思暮想的赵炳才去。你戴左边那个,那是我的。”何景阳努着嘴朝关唯抬起下巴,要他把烟还过来。 关唯喜出望外,开心地笑着,把烟递过去,鬼使神差地趴到何景阳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 何景阳僵了一僵,腾出一只手深吸了一口烟,说:“你要嫌有味儿就先回去呆着。” “不嫌,我喜欢。”关唯眉开眼笑地绕着何景阳蹲来蹲去,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把工具,递到何景阳手里,又不太现实,便很狗腿地抢过何景阳手里的烟,帮他拿着,隔一会儿给他吸一口。只是过一会儿就没耐心了,把烟往何景阳嘴里一塞,站起身去试戴头盔。 “何!景!阳!”关唯捂在面罩里瓮声瓮气地喊一声,一看何景阳叨着烟也没空说话,就自顾自说下去:“我,一会儿盖着面罩,一会儿开着面罩。我觉得,我隔着面罩看你,很远。”说完把面罩掀上去,“打开面罩看你,又很近。”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完,塑料面罩就滑下来把他扣住了。 何景阳看得笑了,起身给他紧了紧头盔上的扣,才又去忙活。 关唯扶着面罩开开合合地玩个不亦乐乎,直到何景阳起身去洗手,才赶快摘下头盔,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修好了吗?明天就能骑吗?你骑摩托带过人吗?赵炳才家远吗?” “好了,能,带过,不远,去污粉递过来!” “哦,明天几点走?” “睡醒。”何景阳沾了两手去污粉,又拿了个小牙刷拼命刷手。 关唯这才看到何景阳的手指甲缝里和指关节上都是黑乎乎的,他咬着嘴唇盯了一会儿,没办法和自己记忆中那双总是干燥温热又洁净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0 的手重合起来。 何景阳看出他的心思,拿起毛巾一边用力擦一边给他看:“看,擦不下来吧?毛巾也没脏吧?擦不下来的就是不脏的,回去睡觉。” 关唯傻乎乎地跟着走,陷在这个神逻辑里挣扎了半天,都没想明白。 何景阳把关唯摁到枕头上躺好,闲扯了一会儿去赵炳才家的相关事宜。又累又乏折腾了大半天的关唯眼皮渐渐张不开,小半个脸埋在枕头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了。睫毛垂下一排阴影,象一列尽忠职守的卫兵,紧紧守着那双撩人的眼睛。 何景阳看得入神,奇怪在大通铺时,从没觉得关唯这样好看,象个小孩儿般的一脸天真,乌黑修长的眉,秀气的鼻子,白嫩的脸,小巧的下巴……师兄们领回来的那些对象,合一起都比不过一个睡着了的关唯。 何景阳有点儿得意,也不管自己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的视线在关唯脸上逡巡几番,定在那两片淡红的薄唇上,它们微微张着,一张一合,说“喜欢你”,向他发出邀约,他记得它们是柔软的,温热的,里面还关着一只小兽…… 何景阳猛地翻身坐起,跨过关唯跳下床。关唯睡意正浓,一下被惊醒,不满地拖着长音不耐烦地抱怨“干~~~嘛~~”。 何景阳头也不回边跑边说:“尿!” 第57章 和你一样 身边忽然少了个人,关唯睡不踏实,总觉得很长时间过去了,何景阳还没有回来。 他拉着灯,披着何景阳挂在墙上的衬衫走出门去,院里月光如水夜色正美,只是墙角那株大梅树有点儿张牙舞爪。 要不要去厕所找找?他正纠结着,就听到隔壁有动静。看来这人也懒得往外跑,就地解决了。 但是他尿哪里了?桶里还是地上都太埋汰了!关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打算吓他一跳以示惩罚,忽然意识到声音不对。 这个动静他并不陌生,和在黄晋家录像机里听到过的一样,鼻间哼出的粗重喘息,间杂着不明其义的低语。 关唯尴尬地想退回去,但那声音越来越大,忽然压抑不住连喊几声“小唯”之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关唯被这几声惊得愣在当地。自己暗夜里曾经做过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和梦,变得清晰真实,触手可及。 关唯心底涌起莫名的悲伤和欢喜,对这段感情虽然盲目但却执著的坚持,到如今似乎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意义。他转身回屋,把衬衫扔到桌上,爬上床紧紧裹着毛巾被,想笑又想哭,抑止不住地发抖。 何景阳不明白自己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只是想静静地看着关唯,忽然就如俩人刚才闹着闹着亲起来一般,有了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自己真得是想把关唯抱在怀里,就象他从地下录像厅里看到过的那样,狠狠地亲他,咬他,然后……然后怎么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接下来那些波涛汹涌什么的都配不上自己枕边这个干净精致的人儿。 所有的常识加上那些丰富的看片经验,都找不到一个地方安放关唯,何景阳只好暴走了。 无处可逃的何景阳在院里站了一会儿,燥动仍难平息,他懊丧地走进浴室打算冲个凉水澡清醒一下,脱掉衣服往铁丝上挂时,抬头看到了关唯的内裤。小小的白色棉布,晾得平平整整,前面还可笑地鼓起一小块,象个小孩子在一本正经地宣告“我也有!”。 何景阳失神呆立,身下越发难耐,他闭上眼伸出手,不再克制。同时惊惶地发现脑海里想象的,不再象以前一样是来自某部片子里司空见惯的场景,而是象放电影儿一样,循环着三个镜头:两片微启的淡红薄唇,一声软软的“喜欢你”,一条小小的白色裤衩。 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愉悦到了极致,但对这愉悦的羞耻又让他暗自心惊,连声喊着“小唯”的一瞬间,仿佛看到关唯就站在对面,冷冷地看着,满脸嫌弃。 何景阳痛苦长叹,身下一泄如注。 这下总不会再有反应了吧!他自嘲地笑笑,拎起软皮管,拧开龙头,冲着自己兜头盖脸地浇了过去。 终于等到何景阳回来了。关唯闭眼装睡,听他窸窸窣窣地折腾,半天才上床,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气,忽然意识到他是冲凉水澡了。 关唯顾不得装睡,一下坐起来,“你半夜冲凉水澡?不是说自来水很凉么!” 何景阳以为自己惊醒了关唯,赶快摸摸他的头,安抚道:“睡吧睡吧,我习惯了。你嫌凉是不,盖好毛巾被。” “何景阳!我讨厌你!”关唯甩开何景阳的手,委屈地嚷。他生气何景阳避重就轻,不管什么事都想绕开他,却不想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何景阳心里本就有鬼,听了“讨厌”二字不由紧张,忽然看见桌上的衬衫,心念电转。 “你出去了?”他问关唯。 “我,找你去了。”关唯心虚地抿嘴。 “那你听见了?”何景阳心底一片冰凉,他背对着关唯坐在床沿上,小台灯亮着,晃得人心烦。何景阳探身去关台灯,腰磕到写字台角上,疼得“嘶”了一声。 关唯摸黑探过身伸手去摸,急切地问“磕哪了?” 何景阳推开他,在一片黑暗中低低地说:“别动,你不讨厌我,嫌我恶心吗?” “我是说讨厌你,可是我……”关唯还没来得及说“没嫌你恶心”,何景阳就听不下去了,猛地一下站起身。 关唯吓一跳,一着急从后面抱住了何景阳,“你去哪?” 何景阳恼怒地喊:“关唯你放手!我现在,我根本没法和你挨着睡觉你懂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关唯低低地说,他怕何景阳出去,又拽不住他,只得不管不顾地死死抱着。 何景阳被抱得紧紧的动不了身,站了一会儿,无奈投降:“别玩儿啦。就是因为刚才那样儿,我才有反应了的。” “我知道。何景阳我知道。因为我和你一样!”少年的声音虽然仍是委屈软糯却清晰明了。“我也有。” “你也有……有什么?”何景阳大脑停转一片空白,口干舌燥。 “有那种时候啊。”关唯越说越低,声音里透着悲哀。“会想你,会叫你的名字。” 也许我错了,何景阳和我并不一样?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恶心的,应该被嫌弃的。他只是午夜梦醒一时情动做了许多少年人都会做的事情,就算打□□时喊了我的名字,刘泉还说喊过他们校花的名字呢,又能说明什么? 而我每一次都要想着他,喊着他的名字,才能让自己快活。 何景阳没回来之前,关唯就想象着要如何有勇气对他坦白心事,现在说出来了,竟没有想象中的难堪羞耻。也许是黑暗包容了一切。 “所以,现在应该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1 是你觉得我恶心了,要嫌弃我吧?”他放开何景阳,退回床上坐好。 何景阳听出来事情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呆呆地答:“我不嫌弃你。可是重点是这不对啊。” “不对吗?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应该想……比别人更亲近些吧?何景阳,我冷!” 何景阳下地开灯,从立柜里抱出一床大被子来,把关唯卷进去,又倒了一杯开水晾上。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是……”关唯委屈,“我还没找到机会说。” “什么叫更亲近些?”何景阳费劲捋着关唯的话,“和你在一起?我朋友问我何景阳找对象啦?我跟他说找啦,找一男的?” “男的怎么啦!要他们管!”关唯脸一红,“你就和别人那样,也不用非得外人知道啊。” “那就是瞎玩儿呢,其实我也没想那样儿,也不会叫人家名字!”何景阳想想又说,“也不会想亲人家。” “那你……是想亲我?”关唯愣了愣,跟着笑起来,“那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们啊。” 何景阳闻言呆了。 无论关唯对他的喜欢,还是他对关唯的喜欢,总得落到一个实处。一旦落下去,男女都一样。“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拉手、亲嘴儿,打□□都想着他”——朱保平还真是个天才啊。 何景阳怔怔地想,也只能是这样,不然还能是哪样? 一直以来,他还停留在连“喜欢关唯”都羞于承认的状态,忽然就一步跨越到了坦承对彼此的身体有冲动,这速度快到让他感到眩晕。 尤其关唯那句“比别人更亲近些”,更让他生出莫名的恐慌。 “要是张飞和李玉肯定就会。朱保平还给我看过两个男的的录像带……”关唯看到何景阳的确没有表示出嫌弃和厌恶之意,一下放松了。 “什么录像带?”何景阳感觉自己走个神儿就跟不上关唯的节奏了。 “你们不是也有录像厅么?你又不是没去过。” 何景阳探身端过水来,喂关唯喝了几口,杯子一放,就把台灯也关了。 “我们可没看过俩男的。”他思忖一会儿,怅然若失地问,“他们都一块儿陪你看的啊?” “没有!”关唯尴尬地喊。 何景阳伸手摸索过去,捏了一下关唯的鼻子,“黑灯瞎火的你害羞个什么劲儿,说说?” 关唯暗自羞恼。录像带上那些令人难堪的画面他可说不出口,可他又实在想知道何景阳的看法。 他烦恼地“啊”了一声,裹着被子躺倒,头闷进去捂了一会儿,感觉到何景阳抱了过来,便把脑袋伸出去,抵在何景阳胸口。过一会儿又把脸帖上去,听着胸腔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心安。 何景阳低头吻了关唯头顶一下,坦白道:“我也喜欢你,和别人不一样,李杰为这找过我。” 关唯哼一声,“我就知道,所以他不待见我。” “我有阵子走火入魔了,特别想和你在一块儿呆着,就咱俩。李杰看出来了,就给我说了李玉的事儿,还说我会害了咱俩。我本来也没想过非得要和你怎么样,反正知道他说得对,再往下走可就坏了,所以才故意不搭理你的。后来赶上那件事,我还觉得走了也挺好。兴许放一放,就不是那么想了。” 何景阳!何景阳!关唯心里默默喊着,曾经在暗夜时分,床上、浴室里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得着今天这个肯定答复之前,关唯想过何景阳也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却从没想过他也曾经特别想和自己在一块儿呆着——“就咱俩”。 他第一次觉得“走火入魔”这个词真好听,好听到他恨不得自己也能马上走火入魔一次,和何景阳一起。 “那你放了一放,不那么想了吗?”关唯有些紧张。 何景阳不回答,抱着关唯的胳膊又收紧了些,重重地叹了口气。 “何景阳~~~~”关唯明白了。他软软地叫,声音柔得象水,把棉被掀起一个角,搭在何景阳腰上。 “嗯?”何景阳以为关唯热了,帮他掀了被子换成毛巾被,刚躺好,却觉得某处温热,竟是关唯的手自被下覆了上来。 “你!”何景阳瞬间就被撩得起了反应,小声低喝一句,也不敢乱动。 关唯害羞地别过脸去,细长的手指轻轻覆在何景阳的身下,感觉到指间很快有所变化。 何景阳不得不撩开短裤边,关唯受惊,迅速把手缩回去。 “关唯,是不是就和互打□□一个意思?” “别问了。” 何景阳意识到关唯的意图,荡漾了一晚上几经努力才压制下去的欲望,终于再次抬起头。他只冷静了几秒钟就决定缴械了,管它什么录像带,自己怎么舒服就让关唯也怎么舒服,那就对了。 他果断翻身把自己也卷进毛巾被里去,关唯本就挂着空档,何景阳轻轻松松探进那条宽大的短裤里,握了上去。 关唯羞得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何景阳轻轻抚弄一会儿,才感觉到它终于开始颤颤巍巍地慢慢长大。他的手做了这么多天的粗活,有些糙了。 关唯感受着何景阳指尖的摩擦,很快就受不住,却羞得不敢张嘴,只闷哼几声,扭动着身体朝向何景阳,想贴得更紧些更近些,恨不能化成他胸口的一层皮。 何景阳手下轻轻吃力,关唯终于不受控制“啊”地轻呼一声,喷在何景阳手上。 “多久没弄了?”何景阳低低地问。 “你管呢!”关唯羞愤。 何景阳笑了笑,拉起关唯的手,犹豫一下,放在了自己上面。 关唯难堪地想避开,又不忍心让何景阳失望,左右为难找了个折中的办法:把手虚握一个拳头,环在何景阳外面,拿拇指轻轻按了一下顶端。 何景阳脑海中回想起关唯白皙细长的手指抚过铁器时的画面,情动难耐,缓缓撞击。 关唯意识到这种撞击的寓意,下意识地放了手。正待转身,却被何景阳抱着动弹不得,两腿间有东西抵了过来,虽然伏好之后便一动不动,但那滚烫□□的感觉,也实在有些怪异。 他还在兀自心惊,搂在胸前的胳膊却越箍越紧,勒得生疼。 何景阳的喘息落在耳后脖间,忽然说了一句“对不起——小唯——”。 关唯不知道他对不起什么,但知道股间忽然漫开的一片温热和身后忽然紧绷的身体代表着什么。 与何景阳毫无罅隙紧密相贴的幸福眩晕,夹杂着初尝□□的惶惑紧张,还有无望期待之后突如其来的满足,关唯咬着嘴唇忍了一会儿,没出息地哭了。 第58章 生日礼物 夜已深了,凉意慢慢浸满小屋,床上的人却热得什么都盖不住。 何景阳伏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2 在关唯身上,回味着刚刚那种比自己从前所有加起来都要美妙的体验,身体兀自轻颤,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直至听到身下低低的啜泣声,才回过神儿来,内疚地问:“委屈了?” 关唯摇摇头,仍是抑制不住地哭,一边哭一边念着何景阳的名字。 “我在呢,我在。”何景阳抚着关唯的头轻轻哄着。他把一只胳膊垫在关唯脖下,另一只手伸进关唯背心里,沿着后背一路摸到脖子,把人按在怀里,让他听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 两个人相拥静卧半晌之后,何景阳感觉脸上那点儿羞臊褪干净了,才起身下地开了台灯,去浴室端了半盆水。 他兑着热水打湿毛巾给关唯擦手、擦腿,垂着头眼皮都不敢抬,小心翼翼地仔细擦拭着,一边没话找话:“你那……片儿里也是这样吗?” “也不……全……是。”关唯乖巧地躺着,听凭何景阳给自己清理污迹,低低应一句,脸皮热得发烫,心里仍是十分荡漾。 和喜欢的人做想做的事,这种感觉真是再好没有了。所以那些以后也要一直在一起的人,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一直在一起,就能天天这么快乐——关唯迷迷糊糊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着,觉得成年真好,何景阳也应该深有同感。 何景阳把自己也擦洗完,水泼到屋外,跳着跑进来往被子里一裹,抱住了关唯。关唯抬头望向何景阳,刚哭过的眼中波光流转,这点儿羞涩在何景阳眼里,成了挑弄。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关唯鼓起勇气说。 “我也喜欢你。”何景阳温柔地看着他,探过头去亲关唯的眼,鼻子,嘴。他闭着眼停在那里,等着那只小兽出现,这次一定要捉住它,不让它跑掉。 小兽没有出现,门也没有打开的迹象,何景阳不闭眼了,他搂紧关唯,把自己的小兽放了出去,扫过两片薄唇,扫过嘴角,扫过那条缝,他的小兽灵活地钻了进去。 两只小兽在关唯嘴里碰面,彼此打了个招呼之后,何景阳的便开始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关唯被亲得出不上气来,忽然觉得一疼,何景阳竟把它的小兽吸了出去。关唯一躲,何景阳便放开,待他不躲了,又去吸。几番下来,两个人气喘吁吁。 “小唯,不全是?你告告我还有什么?”何景阳抱着关唯玩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来了。 关唯尴尬,“别问了,那样不好。而且朱保平说,那样儿容易得病。” “什么病?” “就是很难听的病。你别问了,我不喜欢那样。你不喜欢这样吗?” 何景阳满心欢喜,“我哪样儿都喜欢,只要你愿意。”他抱住关唯,心想不告算了,我自己弄明白。 “你呢?想和我在一起吗?”过了许久,关唯低声问。 何景阳没回答,只发出细微的鼾声,竟是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何景阳不在。关唯翻身起床,意识到自己光着,又赶快钻进被窝,喊了两声,却没人应。 过了好一阵子,何景阳回来了。他去买早饭了,顺便去家里拿了条新内裤扔给关唯,又说昨晚该把小裤衩晾到院里,今天就能干了。浴室都是水气,结果还潮着呢,要是穿上了恐怕蘑菇要发霉。 关唯本来还有些扭捏,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你浴室里种蘑菇了吗?蘑菇不就是要在潮湿的环境下才能……”忽然意识到这个蘑菇意指什么,立时红了脸噤声,何景阳笑了起来。 等关唯洗漱停当,俩人凑一起吃早饭,何景阳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我先道个歉,对不起,昨晚上……” 道歉?关唯停了筷子,有些紧张。 “别看我,吃饭。”何景阳继续说:“昨晚我有些失控,就算是好兄弟之间也过火了,油条蘸着豆腐脑儿更好吃,你试试……” 关唯被“好兄弟”三个字噎了一下:“……吃完再说,或者说完再吃。” “没办法,等下有人来了就没法说了。”何景阳继续说,“不过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就是比别人那什么些,但实质应该都一样……别光吃油条,纸包里是小笼包,肉的,他们家肉都是新鲜的……以前我没玩儿过这么疯……” 关唯抽抽嘴角,“那你以前多疯?” “不是和你说过么?男生之间……啊,你说哪个?” 关唯涨红了脸,咬着嘴唇看何景阳。 何景阳心里一荡,想起昨晚在关唯身上的某种运动和两只小兽打架的场景,“不是不是,那些绝对没有。” 他低头看着桌子,“豆腐脑给我剩半碗,你再喝点儿蛋花汤……我这血气方刚的,你又那么好看。再说你以前也偷亲过我……对了,那可是我的初……哎哎别打,你那手上全是油!就说前面那截儿,我反正觉着吧还挺……挺……挺……”何景阳越说声音越低,偷看一眼关唯,问“你也爽了吧?” “嗯。”关唯忽然意识到何景阳这是紧张了,他眼观鼻鼻观心地喝了一口蛋花汤。 “哦,那就放心了。”何景阳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昨晚魔怔了,真象我把你那什么了。刚才还想等我买早饭回来你会不会一觉睡醒反应过来,一害羞给跑了可怎么办……哎呀!” 关唯一口蛋花汤呛在鼻子里喷了满桌子,咳个不停。何景阳手忙脚乱找纸来搽,也顾不上回顾总结昨晚的战况了。 关唯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往自己脸上招呼,想说“我才不做好兄弟,就喜欢和你那什么”,忽然想起今天要去赵炳才家。 那还是先保持目前的稳定状态吧,别让他分心了,回来再说也不迟。 第一个来上班的师兄,破天荒伸手没拍到门吓了一跳,以为遭贼了,又看到屋里多了个摩托,正纳闷儿呢,一回头看见从后院出来的俩人。 走在前面的关唯唇红齿白模样俊俏,长得象个女娃儿,上身穿件t恤,还印着卡通图案,下身是条浅灰色长裤。光看身板儿细长高挑,倒是没胸,可也不是特别象个男娃儿,一时摸不着头脑。 何景阳坏心顿起,他痞痞一笑,伸手揽过关唯,“陈哥,今儿我不上班了,告我爸一声,带我对象玩儿去!” “何景阳!”关唯挣开他怒喊,可心里还是被“对象”两个字电着了,一阵酥麻。 陈师兄这才听出的确是个男娃娃,惊魂未定地踢了何景阳一脚,笑骂,“吓死老子了,你要真在我们眼皮底下带个姑娘回来过夜,你爸能打死几个。你同学啊?比张晓旭还好看。去哪呀?” “嗯,去赵家寨。今天就回来。”何景阳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关唯:“你跟家里说出来几天?” “啊,我,没说。”关唯严肃地回答。 “啥?”何景阳呆了一呆。 “就,留了个条儿,说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3 要出去。。几天。。” “为啥?” “不为啥,怕我妈不让出来。”疯了一天的关唯直面现实,声音里带了些闪躲。 何景阳无奈摇头,拿起电话十分熟稔地拨出关唯家的号码。接电话的是关妈,正急得在家里闹腾。听到关唯和何景阳在一起,知道是以前去过自己家里的那个懂事体贴又学习好的男同学,这才放下心来,又夸何景阳周到又谢他照顾关唯又说要麻烦他最好能把关唯给送回去……何景阳听一句就复述一句。 关唯听着尴尬,抢过话筒连说“妈我知道了知道了”,就要挂电话,被何景阳一把拦住。 他把家里和厂里的电话号码都给关妈念一遍,保证关唯回家之前由自己全权监护,又答应一定送关唯回去并到家里做客,这才挂了电话,开始板着脸教训关唯。 “你说你多大了?你这么跑出来你妈得急成什么样儿你知道吗?” “我都要上大学了!”关唯不服。 “刚电话里你妈都快急哭了,你真是太不象话……” “我告黄晋了!” “黄晋是你谁啊?你告他管屁用?” “反正我妈最相信黄晋,有他给我背书就不会有事儿。” “你跟黄晋这么好你怎么不去找他找我干啥!” “找啦,我先找得他,然后才来找你。”关唯油盐不进。 “……关唯!”何景阳急了。 关唯终于闭嘴。 “车不错啊。”陈师兄一边听那个自己还二五不靠四六不着的何景阳教训同学一边大摇其头,谢天谢地终于能插进话来了。 “你吃醋啦?”关唯背对陈师兄站着,冲何景阳一乐,用嘴形问。 何景阳气结,恨恨地一跺脚,去找陈师兄了,“我借张正的。昨晚上说是闸不太灵了,我换了条闸线,哥你再看看还有没啥毛病。” 陈师兄立刻进入工作模式,对摩托上下其手。 何景阳拉过关唯给他截上头盔去扣下巴上的插扣,又觉得还是气不过,一巴掌拍在头盔上,震得关唯直缩脖子,一双眼盯着何景阳,委委屈屈地。 “要说什么!” “这个不是昨晚上我戴的那个,这个里面一股味儿,不好闻。” 何景阳又手忙脚乱地把头盔扒下来,自己凑过去闻了一下,也嫌弃地扔一边了。 “没啥毛病,就是没油了。何景阳你的旧头盔呢?”陈师兄一边加油一边问。 何景阳撸撸关唯被压乱的头发,重新给他戴上自己的,说,“张晓旭借了不还,我只好重买了一个。算了,我不戴了。” “她是喜欢你吧!哈哈。借了就不还了,别的女孩儿可就不能再借了。”陈师兄老道地分析。 “哥,我借出去人家不还的东西多下啦!比如零花钱什么的!”何景阳一记眼刀杀过去,陈师兄立刻闭嘴。 “张晓旭?”关唯今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你吃醋了?”何景阳沉默一阵,忽然大声发问。 关唯尴尬地看一眼陈师兄,师兄刚被何景阳威胁了,充耳不闻。 俩人终于折腾完毕打算出发,何景阳先带着关唯回了趟镇上家里。 关唯和何妈坐院里聊天儿,主要说定了晚上一定要住下,好好吃顿家里的饭。 何景阳在屋里忙乎半天装了个袋子出来放到车踏板上。路过菜市场,又让关唯在门口看着车,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把手里拎的一堆东西安置好。 买的什么他也不说关唯戴着头盔也懒得问,俩人开开心心地就上路了。 第59章 赵家寨 刚到镇子口迎面就碰上几辆摩托。 “何景阳~!昨晚夜场可带劲儿了,你没去后悔去吧!” “后悔个屁。”何景阳心想,老子的夜场更带劲儿。关唯戴着头盔脸一热,觉得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掐在何景阳腰上,疼得何景阳“哎哟”了一声。 “大清早儿的带着谁啊?昨晚上一起的吧?”对面一辆摩托上后座的人忽然跳了下来,一摘头盔甩下一头乌黑的秀发,长腿细腰煞是妖娆,竟是个女的。 这姑娘走到关唯面前,盯着他搭在何景阳腰上随时准备再掐一把的手,也不说话。 关唯一看是个女孩,本就吃了一惊,又被盯得莫名紧张,下意识地往回收手,何景阳却一把抓住按紧了不让他动。 何景阳这个举动无疑激怒了面前的姑娘,她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敲关唯头盔上的面罩。 关唯赶快把头盔摘下来,结结巴巴地打招呼,“你好,我是……” 姑娘显然也没想到面罩下面这人看着一双手白皙细嫩,指甲都晶莹圆润,腰还那么细,竟是个男的,而且长得还这么好看,有点儿意外又有点儿尴尬,后退一步求救似地扭头看着何景阳。 “车没啥毛病,闸线换了,回头我给你加满油。悠着点儿,别老骑那么快,哪天摔死你。”何景阳截断关唯的话,也不回应姑娘的眼神,只和坐在另一辆摩托后座上的张正说话。 关唯纳闷儿,觉得何景阳没礼貌,就跳下车去老实回答:“我叫关唯,是何景阳的……同学。” 姑娘脸一红,甩甩长发,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我叫张晓旭。也是何景阳的同学。” “对象~对象~~对象~”几个人不怀好意地起哄。 关唯一听这个名字,不由抬眼仔细打量。 何景阳脸一沉,“我对象跟别的男人去看夜场?” 几个人顿时闭了嘴。 “不是老何,昨晚你看着她和我们一起走了吗?这是今天早上路上碰见了……”张正解释。 何景阳想起什么:“你们谁借我个盔。张正你该洗头了,你那盔真臭!!” 姑娘脸上挂不住,赌气转身上车。 车手笑嘻嘻地说:“老何别理他们,昨晚我和矿区的几个赛车来着,我就是带晓旭姐撑撑门面,没别的意思。你啥时候回来我找你去,好好整整车,下礼拜还要比。”说完把头盔一摘递给何景阳,挥挥手发动了车,另外几辆也纷纷跟上先后走了。 关唯上车刚坐稳,何景阳就跟疯了一样一加油门撒了出去。关唯吓得紧紧抱住何景阳不敢动,闭眼默念“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直到何景阳疯够了慢慢停下,关唯才发现他们已经驶离公路,到了黄土路上。 何景阳把车支好,头盔挂到把上走到树后面解手,回来时看到关唯还保持着他停车时的姿势一动不动。推上去面罩一看,关唯俩眼还在发直。 何景阳把头盔给他摘了,心疼地拍拍脸蛋,“关唯?喂?” 关唯这才回过神儿来,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嫌她和别人,去玩儿?” 何景阳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啊? “我头一回,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4 坐摩托,吓死了。”关唯拍拍胸口,语速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我是生气,但我是气她挤兑你。” “她没挤兑我呀。” “她敲你面罩,还说你和我一起过夜……” “咱俩……是一起过夜了呀。”关唯咬咬嘴唇,有点儿小得意。 “你傻吧?她以为你是女的,而且是那种随随便便的……” “没听出来。我就听见别人说她是你对象。”关唯不掩饰自己的醋意。 “她不是!你是我朋友,她该先问我,她直接找你的茬儿,那就是不对。” “她喜欢你吧?”关唯问。 “你管她呢。” “肯定是。因为我要是看见你和别人亲热,肯定也会给那人一个下马威!”关唯气呼呼地不知道在和谁较劲,早忘了自己昨晚一听到别人说何景阳有对象,就哭唧唧的表现。 “关唯!你、我、你……”何景阳一时语塞,头盔也不戴,一脚踢起支架坐好就要走。 关唯吓一跳,赶快紧紧抱了上去,一边闭眼一边絮叨着“慢点儿呀慢点儿呀慢点儿呀!” 等了半天车却没动,关唯战战兢兢睁眼一看,何景阳耷拉着脑袋根本没打算走。 “又怎么啦?” “对不起。”何景阳把车支好,站到关唯旁边主动认错。 “没事,骑慢点儿就行。” “你真没生气?” “没。你也拿我当女生吗?如果今天你是带着李杰,也会问他生气没?” “屁,要是有人敲李杰的头盔,他才不会摘下来还和人握手问好呢。” “那他会怎么办?”关唯奇道。 “他根本不会搭理,直接告我‘走!’” “那……要是张飞呢?”关唯给自己找了个好榜样。 “他啊?就那个疯癫样儿,应该会就势装我对象,装女声和我撒娇,说不准还会抱着我显得特别亲密就为了硌应人家……” 何景阳和关唯被这个臆想出来的场景肉麻着了,齐齐打了个冷颤。 “反正死也不摘头盔,怎么气死对方怎么来。” “哦,我又不是你对象,怕人家闹误会。”关唯闷闷不乐,故意给何景阳添堵,也想听听何景阳怎么说。 何景阳什么也没说。 “她就是张晓旭啊?真时髦,不象小镇上的。”过了半天,关唯自己找了句话。 “嗯,初中时同过几天学,后来就不上了。” “那她……可能成了你对象吗?”关唯问得明显没底气。 “关唯!”何景阳抓狂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今天这事儿做得不对!算了还是赶路吧。” 盛夏的乡村别有一番迷人色彩,何景阳在黄土路上骑得也不快,关唯看着天高云淡,没一会儿心情就调整到好得不得了,一排树一丛花路旁惊起的一只飞鸟都能让他大叫大嚷一番,不时还要晃着脑袋高歌一曲。 这种快乐感染着何景阳,同时也让他有一种错觉:自己后座上不是带着一个人,而是带着一个戏班子。 一堵黄土泥砖垒起的门洞上书三个大字“赵家寨”出现在何景阳面前时,他长吁一口气:“关班主,歇歇吧,到了。” 关唯这才后知后觉地问:“哎呀,他要不在家怎么办?” 何景阳胸有成竹:“马上要上学走了,他肯定在家陪老娘和妹妹。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在外面疯跑呀?” 关唯丝毫不介意:“反正你们不来找我,我想你们了,我就来找你们。” 何景阳被这句大白话感动了,“关唯,以后我想你了,我也会去找你的。” “知道了,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关唯的手在何景阳腰上紧紧地搂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俩人一路打问着到了赵炳才家院门口,赵炳才正陪妹妹在院里玩儿,看见有人推着个摩托走进来,定睛细看是关唯和何景阳,一下就蹦了起来。一边大叫着“妈!妈!我朋友来啦!”一边扑过来抱着关唯没头没脑地亲了好几下。 何景阳在一旁默泪:自己昨天见了关唯,就没这份坦荡,只能忍着不敢碰他一下。还是心里有鬼啊! 关唯本来大笑着躲赵炳才的口水,听到赵炳才说自己是“朋友”,而不是仅是“同学”,忽然就想哭,于是又眼泪汪汪。 赵家小妹和家里的小土狗跟着哥哥一起疯跳了一阵子,把视线锁定在旁边这个站着发楞的二傻子身上:“歪戴帽,狗抬轿,抬到青城没人要!” 何景阳正感慨万千地看着这俩小的激情似火地叙旧,被脆生生的童谣惊醒,赶快把歪戴着的头盔摘下来递给小妹玩儿,又和从屋里出来的赵妈妈打了个招呼,说中午要留下吃饭,怕村里不好现买菜,就带了点儿。 说着把车上带着的麻袋拎下来,又打开后备箱往出拿东西。 赵炳才和关唯这才停止了亲热,转过来看他们一样一样地往出倒腾:一颗大白菜、几颗茄子,一袋子豆角、一袋子西红柿、一条猪肉、一把蒜苔、一盒子鸡蛋……最后,何景阳掏出来的是一包切好的猪头肉,赵炳才顿时就疯了,一下扑过来。 何景阳赶快站直,警惕地嚷:“别抱!别亲!” 关唯看傻了,问何景阳:“这都是你刚刚在菜市场买的吗?” “嗯。咱们吃点儿,给家里留点儿,走了也有个念想儿。”何景阳把猪头肉递给赵炳才,指挥赵小妹拿蒜苔,又防着她拿鸡蛋,乱做一团。 赵家妈妈也不推辞,笑吟吟地一样一样接过来,白菜和西红柿摆在窗台上,豆角和蒜苔放在小桌子上,鸡蛋搁进米缸里,一条猪肉先搁到案板上。全收拾好了,招手和赵炳才说话:“拿袋子进来,给家里人装些山里的东西带回去。” 关唯担心了半天的“俩人为了菜钱推来推去我该帮谁”的场景,被赵妈妈一句话轻易化解。 他看一眼赵炳才,这厮正没心没肺地捏起一片猪头肉来,喂给小妹,又捏一片喂给关唯,再捏一片想递给何景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喂进了自己嘴里,往衣服上一抹手,跟着妈妈去给何景阳装东西。 关唯跟过去,屋里靠墙码着玉米,两边能看着的是红薯、南瓜,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何景阳蹲在地上撑着麻袋口,赵妈妈慢慢往里放东西。 “姨,你这核桃好,我妈从街上买回去的都不好,瘪的,还有空壳子的。酒枣也好,隔着罐子都能闻着香味儿。我妈也爱吃!”何景阳仰起脸温柔地笑,带着点儿孩子气的认真。 关唯头一次见这么恭敬温顺和人说话的何景阳,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心想何景阳要这样和关妈说话,关妈一定也喜欢。 想完脸上才一热,觉得自己想象的这场景,好象媳妇见公婆。 “核桃咱们也是去年的,可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5 咱这都好,没有空壳子。咱家就有核桃树,新的还没有下来,等下来你们就都上学走了,你说个地方,我给你妈送些新鲜的去。” “我可能考不上,考上也离得不远,到时候说不准还能回来帮您打核桃,回头让炳才认我个哥就成。” “认个哥感情好,打核桃快不用。现在村里都专门帮忙打呢,我们自己也不出力,还有人给联系的往外卖,价钱也比我们自己出去卖得要好。你们啊,就好好读书就行了。” 何景阳拿的麻袋很快就装满了。赵妈妈又要拿自己家的一条给关唯也装一袋子,何景阳赶快拦住,说摩托上不好带,怕路上掉了,他回去一定给关唯分点儿。 然后看着赵妈妈失望的神情有些不忍,便又说等过几天又想吃姨酿的酒枣了,说不准就又来了。 赵妈妈笑着夸他,“你这个娃娃会说话,听得人心里欢喜。炳才就没有长嘴。”说完还是找了个小袋子,又另外装了些新鲜玉米。 赵炳才正揪着麻袋的两个耳朵打结,一听这话立刻喊冤:“我长了手我长了手!” 几个人把东西拿出去在摩托上绑好,扮乖宝宝上瘾了的何景阳陪着赵妈妈去厨房里收拾菜蔬,听着关唯在院里逗狗,赵炳才在安顿小妹妹去办什么事儿,有种岁月悠长的安详,惬意的不得了。 又忙了一阵子没他啥事儿了,出去一看,院子里只有小妹妹在玩泥巴,那俩不知跑哪去了。 他探着脑袋往院子外面看看,也不敢出去乱找,怏怏不乐地蹲了会儿,忽然发现小丫头正换牙呢,门牙一下缺俩,于是突发奇想,“来来来,哥哥教你个成语!” 赵炳才拉着关唯去地里领他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核桃树,小土狗主动跟上。 关唯看着满树叶子里藏着的一颗一颗绿皮核桃,新鲜得不行,就着低低的树枝想去摘。赵炳才不让,说本来白露才下果,现在打下来就糟践了,只让他拣地上掉下来的。 于是俩人撅着屁股在地上翻了半天,找到十来颗。 俩人玩够了,一路说笑追着小土狗进院门时,看到一副十分和谐的画面:何景阳手里拿根树枝蹲在地上写写划划,妹妹搬个小板凳背着手坐在对面。 听到有人进来,何景阳抬头露出一副失宠大狗重被临幸的欢天喜地,给二人展示他的教学成果: “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何景阳铿锵有力大声读一句。 “笑人齿缺曰狗!肉!大!块!”妹妹豁着门牙跟着念一句。 赵炳才:。。。 关唯:。。。 小土狗掉头就跑。 第60章 李玉的坟 赵炳才:“妞宝儿,让你去叫文武哥哥,你叫了没?” 赵小妹:“叫了,说有肉吃。说就来。” 话音刚落,院门口进来俩人,竟是赵文赵武兄弟俩。一看见关唯和何景阳就愣了,接着就是又笑又闹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一通闹腾。 原来赵文赵武的姥姥家也是赵家寨的,高考完就回来避暑了,今天正打算下午就回家去等通知书,再晚一天就见不着了。 赵妈妈招呼他们摆好桌子凳子,陆续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后,拿了个饭盒,说是给赵文赵武的姥姥送过去些,然后也一直没回来,许是留下一起吃了。 几个人感慨唏嘘半天,以水代酒庆祝关唯先拿到通知书,又庆祝高考结束,迈入人生新阶段,记下了能联系到各人的电话。 赵文问何景阳:“你见李杰了吗?” “没啊,我考完就在家里店里学修车去了,你看看这手……”何景阳伸出两只油污麻漆的爪子。 “他考完就走了,说要去青城弄个培训班,可能顺道看看你,看来没顺道。”赵文拿筷子打开何景阳的手,挟一块炒鸡蛋放到赵小妹碗里。 “还真弄培训班啊?”关唯奇道,想起上次在青城,李杰让人打听消息的事。 “真的,前段时间还四处找人介绍好老师呢。对了,我们考完老徐就递了辞职信你俩知道不?” “知道。说是做了件不合适的事,不适合再当人民教师。”赵炳才挟一口菜,干脆利落地答。 “噗……”何景阳呛了一口菜,赶快用手挡着,不去看众人嫌弃的目光,“什么事?” “那不知道。”赵文笑笑,“老徐是个好老师,是青中的损失啊!” “你刚走了的那个学期,高年级的老乡都风传你不上学了,每天在台球场子里混。我就觉得不可能,你才不是那种人呢。”赵武打量着何景阳,“你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长了,你反正是追不上了。”何景阳笑笑,拿起杯子碰了关唯的杯子一下,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关唯笑得眉眼弯弯,半杯水一饮而尽,十分得意地想:我就能追上。 “何景阳,李杰没顺道看你,不过他和我说如果看见你,就告你一声‘他也许错了,你也许是对的’。”赵炳才终于不吃了,转头盯何景阳。 众人跟着一起转头盯着何景阳。 何景阳胸口一滞,说:“说我和赵清的事儿了吧,早过去了,没什么。” “不是说你和赵清。”赵炳才语不惊人死不休,何景阳急了:“闭嘴吃你的!” “再说一件马上就闭!我报的学校有上海的有广东的,要录到广东,我爸可能就把我妈和小妞宝儿也接过去了,要给我妈在当地找个干的,一家人离得近些。可能就不回来了。”赵炳才满意了,“我说完了,你们说。” 赵小妹正吃得心无旁骛,忽然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小名儿,抬头看一眼,几个大哥哥都痴傻呆愣地坐着不说话,便不理他们,继续埋头苦吃。 这顿饭后半截几个人吃得心不在蔫,这个夏天,有些事已经发生,有些事即将发生,似乎根本不打算管他们有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 吃过饭赵家兄弟便告辞了,打算陪陪姥姥,再收拾行装回家。 何景阳和关唯把从家里带来的那包东西打开,是给赵炳才拿的一些衣服。 “这些是我以前穿小了的,这几件都是当时托人从外地买的,我穿小了我妈也没舍得送人的,你应该能穿上。出去上学穿得太差人家轻看你,你又没长嘴,再让人欺负。” “你穿过的呀?”赵炳才拿起一件t恤,一边往身上比划一边问。 何景阳“啧”一声,“你要嫌弃就等我走了再扔。” 关唯没想到是旧衣服,有点儿尴尬地看着赵炳才。 “不啊,你穿过的肯定是好的。”赵炳才满意地左右看看,问关唯,“帅不?” “帅屁。”关唯心里一松,学何景阳说了句脏话,觉着挺带劲儿。伸手给赵炳才抻了抻领子,“领口别扣那么紧,最上头那颗千万别扣”,说着又给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6 他解开一颗扣子。 赵妈妈收拾完,哄妞宝儿去睡了午觉,站在门口看了他们三个一会儿,说,“你们爸妈好福气呢,养了这么好的孩子。” “妈,我也不差!”赵炳才不服。 赵妈妈疼爱地看着儿子,“是不差,就是没长嘴,就长了个脑子,能念出书来。从小老师就说他将来比人强,可从小就是只有个成绩好,不长心,也没人和他玩儿,他爸也不在家,净是让人欺负。现在有你们这些朋友,又懂事,家教又好,我才能放心他这是真得要比人强了。” 何景阳听着动情,伸手轻轻抱了抱赵妈妈,说:“姨,玉不琢不成器呢。炳才比我们都有前途,将来可要照应我们了。” 赵妈妈明显有些不习惯,却不显尴尬,大大方方地受了这一抱,轻拍何景阳的头,笑呵呵地说:“姨知道他是个有前途的,再好的前途一个人走也牺惶了,你们相互照应,走得更远。” 眼看太阳不那么晒了,赵妈妈怕路上不安全,叮嘱他们两个趁天亮就走。 赵炳才一路送到村口,后知后觉地哭了,抽抽嗒嗒的,关唯也难过,和赵炳才勾着脖子不舍得走。 何景阳深情款款等了半天,终于没耐心了。一脚一个踢开,骂道:“电话也留了,大老爷们儿没个完吗?” 赵炳才抬头泪汪汪地看着何景阳:“那你回了青中没见着关唯那次不也哭么?” 关唯大惊。 何景阳大窘。 “我知道老徐说的是什么事儿。郑老师去咱们宿舍查李杰的刻刀那天,是老徐先给拿回去偷偷扔地上的,我看见了,还让周义捡起来放盒子里。” 关唯和何景阳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为什么刻刀的事竟没了后续。 “我今天最高兴了,可能比拿上通知书都高兴,我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俩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何景阳紧张地问。 “李杰托我说的话,我知道是指什么。”赵炳才一不哭了又开始甩猛料,“但我不明白。反正今天看见你们俩在一起也挺好的,我觉得没李杰说得那么严重。你就比我们多喜欢关唯一点儿,是吧?我也不介意。” “李杰没让你别和我说这个吗?”何景阳要崩溃。 “没。” “哦,承蒙你不介意,快滚吧。”何景阳面无表情地跨上摩托,拍拍车座,“关唯!” 听得目瞪口呆的关唯赶快手脚并用爬上去坐好,何景阳一轰油门就出去了,赵炳才惆怅地看了半天,一个人晃着也回去了。 何景阳一路沉默,关唯沉浸在离别的伤感和赵炳才爆料的震惊中也不想说话。直到何景阳在一道坡口停下车来,他才昏头昏脑地问:“尿尿吗?” “累了,歇歇。”何景阳坐在路边,拍拍旁边让关唯也坐。俩人并肩坐下,居高临下看着坡底马上要走的盘山路。 “上午怎么上来的,我都没感觉这么高!咱们推着下去吧!”关唯来的时候光唱歌了,现在才顾上惊叹。 “骑到路上也就不觉得高了,就象等一下你也不会觉得这坡有看上去那么陡,掌握好速度就不危险。” 关唯扭头看着何景阳的侧脸。何景阳是单眼皮,内眼角很开,眼皮却收得很早,这让他的眼睛在认真看人的时候,带着点儿不情不愿的懒洋洋,但看久了,又说不出来的深情。 关唯忍不住伸手抚上去。 何景阳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眉梢一挑望过来。 “你哭了?” “嗯,没见着你,给你的东西你也没带走,难受。”何景阳大方承认。 你就是喜欢我,关唯心里默念,鼻子一酸,抬头看一会儿远处,“何景阳,我再住一天好不好?” “不住你也没办法,这个点儿回不去云州啊。再说你不是答应我妈了吗?”何景阳笑话他。 “哦。”关唯赶快往何景阳那边挪了挪屁股,紧紧地贴过去。 俩人歇够了起身要走,关唯又看一眼大坡,担心地问:“那,你觉得,咱们能掌握好速度吗?” 沉默半晌后,何景阳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能吧。我们出去玩也常走这种路,这是带着你我才紧张。” “我不怕!” 关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虽然何景阳骑得很慢,但到了坡底,他还是没忍住,猛拍何景阳的背让他停车,吐了个七荤八素。 刚吐完,路上过来个老头儿,一口当地方言,大致意思是说路这么陡还骑摩托多危险什么的,关唯没听太明白,却看着何景阳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又多和老头儿聊了几句什么话,更不明白了。 老头儿走了,何景阳神色凝重地探头看着坡底深沟说,“这个……应该就是李杰他哥滑下去的那条路。” 关唯一惊,想起赵炳才总是要和李杰相跟着回家,还说他们两个村挨着的,想来还真是这里了。 “我刚想到的,就问大爷是不是有人摔下去过。大爷说可惜了,还是个大学生。”何景阳往沟底探着脑袋看,“坟也立在下面了,路应该不好走。” “你要下去?” “不去。想起张飞了,瘦得要飘起来,也不知道每次怎么下去上来的。”何景阳感叹,回头正好撞上关唯的目光,满是柔情和期冀。 “哎,你倒是长高了……”何景阳忽然尴尬。 “高了吗?能追上你不?”关唯意有所指。 “追上我干什么?” “我们,不能象他们一样吗?”关唯轻声问。 “什么样?” “喜欢,就,一直在一起。” “怎么算一直在一起?” 何景阳终于有回应了,却抛出个严肃而现实的问题,两人都拿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天却要暗了,只得先赶路。 回到镇上,何景阳要给张正去送摩托,把关唯带回家里先歇着。 何妈一直想要个女儿,无奈身体不好,生了何景阳之后就没再要孩子。再次见到何景阳这个长得清秀标致的同学,喜欢得不得了。 寒暄半天,又把何景阳的相册拿出来给关唯看,自己出去采买菜蔬,要给他俩做一顿好吃的。 何景阳的相册排列方式简单粗暴,按着尺寸大小横平竖直地放着,一页一页翻过来,关唯看着一会儿是小小一个婴儿,一会儿是剑眉星目的英挺少年,轮番交替出现在自己眼前,满心柔软和欢喜,忍不住取出一张竖长条的黑白两寸照,打算拿走。 何景阳比预料的时间回来晚许多,进门看见关唯手里的相册,笑问:“你拿了哪张?” 关唯脸一红:“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去你家那次也拿了你一张。” “哦,对。你拿哪张了?”关唯翻翻手中的相册。 “就你嘴里叨颗樱桃,面前还摆个蛋糕。”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7 “那张啊!按阳历算起来,前年的今天咱俩就认识了。”关唯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笑了。 “嗯,和那时候比除了长高一点儿没变,还那么傻。” 关唯翻完相册没找到自己那张,顺口问道:“你怎么那时候就想着拿我照片呢?放哪了?” 何景阳愣了,问了一句“我妈呢?”转移了话题。 “买菜去了,说要做好吃的。”关唯马上就被带跑了,两眼直冒星星,“你妈真好,非问我爱吃什么菜。我没好意思点菜,就告她做什么我都爱吃。” 何景阳戳了戳他的肚子,“中午吃的全吐了,正好晚上补。” 第61章 我不愿意 “你和张正吵架了吗?”关唯靠着书架翻了一会儿书,觉得何景阳不太活跃。 “没有啊。” “那你干嘛又不说话。” “想事儿。” “又想事儿?还是昨晚路上想的事儿吗?”关唯问。 “啊,不是。” 书架里有一摞笔记本,关唯拿起来翻到扉页的名字,惊讶地问“赵清的啊?” “嗯,专程送了一趟,管了大用了。” “何景阳,我有点儿喜欢赵清了。” “你这眼光,和我初二的水平一样。” “那你现在什么眼光啊?”关唯笑着问,话里有话。 何景阳却只低头笑笑,没回答。 何妈做饭手艺太好了,吃完晚饭何景阳领着关唯往店里去,感觉自己在溜狗,而且是一只吃得很饱的小狗。这只小狗一路停停走走,直抱怨饭要溢出来了。 为了给关唯消食,俩人把整个镇子从头到尾转了个遍,还把他领到了当初和赵清表白的地方,指给他看当年贴着赵清照片让他一见钟情的那块光荣榜。 路上碰上毛三儿,以熟人身份跟了他俩一阵儿,还非要请他俩宵夜,被何景阳撵跑了。 夕阳正好,顺着小镇上古旧的青石板路洒下一片碎金。路旁人家斜生出来的树枝,在墙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傍晚的风拂过,微微轻颤。不时有人喊着小孩子的名字,叫他们回家。 空气微凉,关唯仰起头深呼吸,看不到哪里有花,却似乎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小镇主街上两边多是新起的商铺店面,干净整洁。旁边支出去的四条辅街彼此相通,也都是住户。不少人家的院子还保留了旧时模样,古朴的大门和院墙,不动声色地隐入黑暗,在逐渐覆上来的夜色中越发静谧安宁。 关唯随着何景阳从巷子里一路走过来,油然生出一种不分古今的恍惚感。仿佛许多年前,他就和何景阳一同路过这里,象现在一样比肩而立,静听风吹过带起空气中的涟漪,胸中烦闷一扫而空,只留一片空明寂静。 “何景阳,你们这儿院子有往外租的没有?” “没听说过,你要干嘛?” “这里太美了,我爸妈肯定喜欢。该让他们来住着体验一下。” “有旅馆呢,你不是想住得不行吗?”何景阳调侃关唯。 “那不一样,就得是象你们家的那种小院子,院里还有树,还有石桌石凳……” “过几年吧。我们这儿说要开发,还要给各家先改造管道,通上煤气、暖气,象你们城里一样。到时候肯定有人家会往外租院子。冬天来了更好,等到下了雪,你就什么也不用干,坐个躺椅披条毯子发一天呆。炉子还是得有一个,小小的,烧点儿柴禾坐个小壶。” “那我就在你们家长租一间房好不好。”关唯满心憧憬。 “我们家在青城买房子了,楼房有暖气,我妈身体不好,说不准后半年就搬过去。你要想来自己来,院门一般不上锁,我房门钥匙就在缺了一个角的那个石凳下面,腿缝儿里藏着。” “嗯,烧柴禾坐小壶干嘛?” “烧水喝茶啊。灭了就灭了,也不用非得生它,那可脏呢。”何景阳想来深受生火之苦。 听得关唯笑了,“没事,到时候我给你生火,我不嫌脏”。 何景阳看他一眼,“你报的什么专业啊?” “土木工程,干嘛?”关唯不解。 “你们专业学不学生火?要你在咱们宿舍的那水平,把我家院子点了也有可能。我们这儿可是会划成历史文化名镇要保护起来的,房价贵得,估计你得卖身为奴才还得起。” “那你买不?” “我肯定买。但你为什么非得给我烧了?” 俩人互看一眼,觉得没法聊了。 回了店里,何景阳累了一天,早早关了卷闸,打算歇着。 “我也就洗个头。”关唯也累了。 一进院子看见早上走的时候泡在盆里的毛巾被和大短裤,何景阳愁眉苦脸地蹲下来盯着看了一会儿,问关唯:“你进屋看看,有没有个田螺姑娘在?” “没有!墙上也没有!”关唯十分配合地跑进去转了一圈,出来兴高采烈地喊。 “那就你了!来把它们给我洗了!看看你昨晚干的好事儿!” “我不洗,都是你的。”关唯十分嫌弃地看一眼,火速往屋里跑。 “跑个屁,我是为了给谁送生日礼物?”何景阳拎起大短裤来嚷。 俩人打闹了半天,何景阳认命地蹲下来,洒了些洗衣粉进去,开始慢慢地搓。 关唯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你要找个对象就好了,对象准帮你洗。” “啧,你这一天是没完了吧?那我明天就找,如你所愿。” “我也找。我一到学校就找!”关唯赌气。 “对,你也找。找四年,一毕业就结婚。” 关唯胸口又是一阵刺痛,说,“找张晓旭那样儿的,人家也不可能给你洗东西。” “嗯。我不用她洗,我给她买个洗衣机。” 关唯大怒:“你让我给你洗,你给她买洗衣机!” 何景阳笑了:“你是不是傻啊?这种气也能生起来?” 关唯知道是玩笑,却还是难受,气呼呼地起身去洗头。何景阳眼神复杂地从背后看着他,摇摇头。 关唯洗完头发才想起来没把毛巾拿到手边,又滴答着一脑袋的水往外跑,迎面撞上进来的何景阳,一时兴起,摇着脑袋晃了何景阳一身水珠子。 何景阳把他圈在臂弯里,按住脑袋拿毛巾捂了上去。 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俩人懒懒地瘫在床上,关唯听何景阳给他讲明天几点有班车,出了门怎么往汽车站走,回了家里要记得来个电话……忽然听得心烦,一骨碌翻身起来,伸手捂住了何景阳的嘴。 何景阳被捂得一脸茫然,关唯垂着头捂了半天才把手撤开。 “那,我去送你?” “嗯。”关唯点头,闷闷不乐地把头枕在何景阳胳膊上,忽然想起何景阳那句“找四年,一毕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8 业就结婚”,又火上心头,狠狠一口咬在何景阳胳膊上。 何景阳长叹一口气,仰面躺下。 “何景阳,你到底有什么事?”关唯问。 “我正在想怎么和你说。” “我也有事要和你说,那你先说。”关唯凑过来,顺势趴在何景阳身上,耳朵贴着胸膛,听他的心跳,心想等下问他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心跳保准比这个快多了。 “两个事。一是我想去青城看看李杰顺便送你。二是……” “是去送我,顺便看看他!”关唯不满。 “好,送你,顺便看他。” “知道在哪儿了吗?” “打了几个电话问到了,楼下是家文印店,就在新华书店那条街,应该挺好找。” “哦,第二件呢?不对,你既然要和我一起去,为什么还要讲半天我明天怎么坐车?” “因为我怕说完第二件,你就不要我送你了。” “什么事?你家人给你订亲了,怕我生气么?”关唯佯怒。 “没有。第二件是……我去台球厅找张正,他们正聊昨晚看的的夜场……”何景阳欲言又止。 “又叫你一起呀?有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关唯细长的手指在何景阳胸口乱划半天,绕着两粒突起打转之后,忽然“哼”了一声,摁在其中一粒上。 何景阳浑身一颤,跟着低呼了一声。 “不是。”何景阳按住关唯的手指不让它们乱动,“我……我就顺便开了个玩笑,说再劲爆也就是男女之间那点儿事,有啥新鲜。然后有人就给我们说,他看过两个男的……是从那儿……就……后面……”何景阳声音越来越低,关唯忽然明白了。 “你看的……也是那样吗?那多疼啊!也……挺膈应的吧!”何景阳十分纠结,觉得自己瞒着关唯做了不好的事。 “你是嫌我不告你,故意套别人的话了吧?那你想要那样吗?”关唯尴尬地抽回手坐直。 “不是不是,我不要!你不是说容易得病么?”何景阳急得翻身坐起来直摆手。 “和同一个人就不会,乱来才会。”要表白了!关唯脸一热心一横,手扶在何景阳腰上,抬头看他,给自己打气。 “我不要……你以后也别和人那样!你……你又胆小又怕疼,会疼死的。”何景阳紧张地按着自己的裤腰,阻止关唯的进一步动作,声音都变调了。 关唯心里一凉,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我还能和谁那样啊?” 何景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闭嘴。 “接受不了?”俩人并排躺着沉默半晌后,关唯忍不住问。 “嗯。” “和我呢?” “不要。” “你不是说哪样儿都喜欢,只要我愿意吗?” 何景阳沉默。 关唯的心慢慢下沉,但他还想试一试,“哦,那就不要。我也不喜欢。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了。” “就算不那样儿。那你说,我家给我订亲了你生什么气?那如果我和一个女的好,和她……睡觉,你会不会难过?”何景阳一下午没白琢磨,问题一针见血。 “你以前不是说,别人给你写情书你要收了,怕我会生气吗?怎么现在倒想不明白了?”关唯问。 “那时候我也不明白。”何景阳追问,“那我和人结婚生小孩儿呢?” 关唯被这一问弄得心乱如麻,他以为经过昨晚的□□,自己的心意何景阳应该已经一目了然,他们需要考虑的“如何持续开展在一起的工作”,却没想到原来何景阳还在纠结“什么叫在一起”。 “那我和别人亲热,你怎么想?”他反问何景阳。 “应该会替你高兴,需要的话帮你把个关,看姑娘对你好不好,值不值得。你要结婚,我肯定会送份大礼,比他们的都厚重。”何景阳的回答,让关唯的心又下沉了几分。 “就象你以前说你在意我,比所有人都在意吗?”关唯有些苦涩。 何景阳又沉默。 “你不喜欢和我一直在一起?”关唯觉得自己的脸要滴出血来了。 “这世上喜欢的东西有很多,但不是都得据为已有。”何景阳谨慎地答。 “我要愿意让你据为已有呢?” “我不能要。”何景阳看着关唯,十分诚恳。 “昨晚上那样,你不是也爽到了么?” “这种事情,能疯一时还能疯一世?咱们以后总会有自己的……” “我就问你喜不喜欢?”不等他说完,关唯的手顺着何景阳小腹滑下去,隔着内裤抚住何景阳那里,问一句用指头轻点一下顶端。 “喜欢。”何景阳声音轻颤,自己那里在关唯的轻抚下已经不争气地立了起来,内裤很快湿透一小片。他咬牙克制自己不去想,“可是,换一个人弄我也会有反应。” 这句话如兜头一瓢凉水,浇得关唯彻底冷了下来,“是吗?那你换吧。” 他抽出手在被子上擦了擦,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真是有些不要脸,可不要脸也没用。 “你刚要和我说什么?”何景阳讪讪地问。 “没什么,睡吧。”关唯躺倒,蜷起身子滚到墙根儿下。 何景阳狼狈地起身下地,过了很久才回来。 关唯睁着眼听何景阳出去进来,想起昨天被冷落了自己都委屈得想哭,今天被明明白白拒绝,反而淡然。 想是昨天怀抱希望而来,以为总会有一个期待中的回应在等着,所以有恃无恐。今天却明白了不会有任何结果,没有可期待的呵护与倚靠,也就哭不出来了。 大概类似小孩子摔倒,看到家人在旁边自然会撒娇大哭,如果没人管,可能第一反应是要找着能管的人,还顾不上哭。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这个小孩子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要乖乖爬起来,一边睡着了。 天将亮时关唯被冻醒,闭着眼伸手去划拉被子。 何景阳失眠一晚上,到凌晨刚入睡,又被闹醒,便起身拽了被子去裹关唯。等他按下胳膊伸起腿,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都裹进被子里,就着蒙蒙的天光看着关唯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抱了上去。 关唯推了几下没推开,手上却触到一片冰凉,陡然意识到是何景阳在哭,一下清醒了。 “你哭什么呀?”关唯半坐起来,俯身看何景阳。 何景阳不说话,横过一条胳膊挡着眼睛。 “别哭了。”关唯哄道,“我都说成那样儿了,你还不愿意,我也没哭啊。” 因为我也舍不得你啊——何景阳心里默念,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李杰说得是对的,咱们以后也别那样儿了。” “李杰也说了,他也可能是错的。”关唯听到“以后也别那样儿了”,一下清醒过来。 “他是对的,我们是错的。李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99 玉喜欢张飞,可他也没答应。昨晚的事,我一时昏了头,你就只当是生日礼物吧。”何景阳决绝地把关唯的手推开,却又隔着被子紧紧抱住关唯,低声喃喃道:“蛋糕好吃,可谁拿它当饭呢?” “李玉喜欢张飞,可他也没答应”——关唯明白了,何景阳承认喜欢自己,但他不要在一起。 想着自己来时的初衷:要么在一起,要么做最好的朋友。但经过了昨晚那样的亲热之后,怎么做最好的朋友? 这个结果远远糟于自己设想过的两种情形,关唯却一点儿也提不起再努力一下的兴致。再争取,也不过是一个结婚时肯给自己送最厚重的大礼的朋友,这大礼又未必有机会送。 他似乎离来时的目的曾经很近,甚至超越了,忽然又一步退到遥不可及,虚无缥缈,只觉得悲从中来,陪着何景阳一起落泪。 第62章 培训班 两个人虽然各哭各得,倒是一起哭累,又不知不觉一起睡着了,直到来上班的师兄拍卷闸门才醒过来。 何景阳虎着脸开了门,又进了浴室去冲凉水澡。关唯也起床开始收拾,感觉自己颇有些贤妻良母的作派,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为何景阳铺床叠被。 他苦笑着摇摇头,为自己的不切实际悲哀。等了好大一会儿,仍没见何景阳回来,便背起小挎包去敲浴室的门,“何景阳,我要走了。你不送我了吗?” “他不在啊,出去了。”今天上早班的是赵师兄,从车间里探出脑袋来喊了一声,“买早饭去了吧!” “那我出去找他吧。”关唯笑着和赵师兄再见。 听着赵师兄在身后一迭声地喊他等等,加快脚步往前走,不敢回头。 出门往左是省道,往右是回镇上的路。他想起何景阳昨晚说的那句“我怕说完第二件,你就不要我送你了”,心想,其实大概是何景阳自己不想去送,这样倒也好,再哭一场也怪没意思的。 照着何景阳昨晚的描述走了有十几分钟,遇了两个岔道之后,凭直觉做了两次选择的关唯抬头看看前方,根本没有汽车站的影子,也不记得何景阳当时说要走多长时间,忽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记错方向了。一时脚步犹疑,正要往回返,看见何景阳骑了个摩托急冲冲地赶过来。 “这边儿也不是汽车站,我转好几圈才问到有人看见你往这儿走!”何景阳显然急坏了。 关唯看着何景阳:“我昨天以为你会送我,根本就没听,你重告我一遍吧。” “我错了,你上来,我送你。吃包子。”何景阳递给关唯一个纸包,关唯把包子放进挎包里跳上车,两只手搂住何景阳。 何景阳冲澡的时候一直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送关唯,又想不明白,决定先去买早饭。等他拎着包子回去,看到关唯已经走了,心里轻松了不少。 但是听师兄说“那孩子眼睛肿得都看不见路了,没睡好吧?”心又一下提了起来。他决定偷偷跟在后面看着关唯上车。 结果到了汽车站,也没发现关唯的影子,才怀疑这人是走错路了,借了辆车就满世界找。 何景阳一路骑,一直也没有骑到。关唯也不问他,就这么搂着,脸贴在何景阳背上,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直到何景阳停车,才发现竟是到了青城汽车站。 “不送了吗?”关唯不想下车。 “不了,云州太远,咱俩怕是晚上都回不去。” 何景阳停好车去给他买票。 买好票离上车时间还早,俩人相跟着出来,靠着摩托等关唯吃包子,谁也不说话。 直至要上车了,关唯忽然往摩托车上一趴,“何景阳,我要和你回去!” 何景阳愣了,“别闹呀!” “我没闹,赵炳才家的玉米和核桃我都没拿,我要去拿。” “关唯!改天我给你送去。”何景阳声音里满是无奈。 “玉米核桃我不要了,那我的短裤也忘了带了——”关唯声音越说越低,知道何景阳始终不会同意他再回去,情绪低落下来,翻身下了摩托看也不看何景阳,上了大巴就再没露脸。 何景阳看着大巴走了,一轰油门往青城城里骑去。 李杰那地方很好找,何景阳去的时候,李杰正在楼下文印社做传单,身边俩人都认识,是以前差点儿打起来的小混混。 “不要按张算,要按覆盖范围。你俩把哪条街哪条路哪片小区归谁派发都记清了,谁负责的片儿区有人来报名,就有额外奖励。跟他们说,我这传单都排了号,只要有人拿着这个传单来报名交费,学生学费有优惠,发传单的人劳务费之外还有提成。” 俩人在旁边认认真真听着,频频点头。 打发走了这俩人,李杰才得空带着何景阳上了楼。 说是培训班,其实就是占了文印社二楼之前空着的几个房间。 文印社老板和李杰认识几年了,又信任他也肯通融,答应租金先不用付,反正年底如果要继续租,就得一次性付一签三。 李杰自己虽然时常打工,可那点儿积蓄根本没用。联系以前打工认识的雇主帮忙搭线,淘换了一批旧的桌椅板凳,好歹把几间教室撑了起来。现在最主要是得联系生源和老师。 “一开始先做同步培训,九月份开学了才上课,只有周末开,所以还有点儿时间筹备。”李杰跟何景阳描绘他的规划,“慢慢做熟,人家认可了,再做长训班,那个赚钱快。” “你就不担心招不到学生?” “担心啊,所以我把之前做家教带过的都张罗进来了。每家要能再带同学朋友来,会减免学费。目前就手上这点儿资源有十几个了,赚不了钱,就为了撑门面做个活广告。” “老师呢?哪儿找的这么多啊?”何景阳翻着宣传单,上面各科老师只写了姓没写名,看着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只有几张转椅,还是旧的,不敢相信真会有老师。 “基本都在青城找的,也有周边的,都是周末过来干,不好写名字。”李杰踌躇满志地在纸上划了一个大圈,停在一个“徐”字上——“哦,有一个专职的,徐老师,他不干了你知道不?” “嗯,赵炳才告我原因了,挺对不住他。” “老徐现在是我的校长。本来还打算让文印社老板捎带帮忙打理,给人家钱,我不还得上学么。后来听说老徐辞职了,就赶快把他给劝来了。周末专门开个作文班,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带初中生的作文,绰绰有余啊。” “你可真能忽悠!”何景阳由衷地感叹。 “不忽悠。其实这是李玉的想法。他以前就和我说过,云州这种培训班发展得挺好,用不了几年,青城也会做起来。我这算起步早,希望能占个先机。这儿干好了,将来老徐肯定比在青中赚得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0 多。你要没什么事就给我打几天下手,办公室还得稍微装修一下,教室也乱七八糟……” “那没问题。你通知书到了没?” “早到了,云大的电子信息工程系。青中有几个学生联系不上人,老徐今天给他们往村里去送通知书了。” 正说着话,有个人一挑门帘从外面进来,笑嘻嘻地说,“你还欠我一个道歉呢吧。” “张、张、张老师,好。”何景阳没想到能见着张飞,忽然有满肚子的疑惑想问,紧张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打招呼。 张飞哈哈一笑,“别叫老师,就叫张、张、张一树。” 李杰笑骂,“张一树,你好歹有个老师样儿,不是还非要闹着当副校长么?” 何景阳奇道:“怎么张老师您也辞职了吗?” 张飞说,“没有,学校不放,当时跟人家签了三年,违约金掏不起。”转头又训李杰,“你说说你,早跟我聊聊你这人生规划,省下我多少事儿?” 李杰不理他,继续和何景阳继续聊几个人的考试情况。 聊到关唯时,张一树八卦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问何景阳,“那你俩这可是要两地分居了,他那四年,你就是最不济,上个大专也得三年……” “张老师!”何景阳尴尬地看一眼李杰,恼怒地喊。 “看他干什么。”张飞不屑,“怎么,吹了?” “我没答应他。”何景阳也顾不得在意李杰了,“关唯考到北京了,可他一门心思想着要象您和李玉那样,我要考不上,他还打算将来也回束水镇陪着我。那怎么成?要是你们俩会怎么样?” “哟,一不小心还成偶像了。我们俩?我们俩好着呢。他去哪儿我跟哪儿,反正我一辈子就守着他。” “那人家要是结婚呢?” “陪着啊!我又不只为和他上床,当然能上也是好的——李杰!你有完没完!”张飞说得兴致正高,吃了李杰一脚,坐着转椅滴溜溜滚到了角落里。 “上不了不上呗,他还能管着我住哪干啥?只要能看着他,我就满意了,总比现在好。”张飞挣扎着试图往回滚,滚了两下没成功,起身推着椅子回到原位,“现在也不错,他想躲也躲不了想撵我也撵不了,只能跟我在一起。” 何景阳一听“上床”二字,忽然想到自己听来的这样那样,十分纠结。不过关唯说了也不一定非得那样,就又觉得不是当务之急。 那……就象张飞说的这种情况,也叫在一起吗?如果是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可怕。 李杰对于张飞的疯言疯语只踹了一脚,何景阳感觉到意外,不解地看李杰。 “别看他,我现在是金主,他得罪不起。”张飞哈哈大笑。 李杰终于恼了:“张一树!你再胡说就滚回清河去!” “好好,不胡说了。”张飞终于平静下来。 “订的办公家具呢?”李杰问。 “都挑好了,一会儿送过来货。”张飞识趣地凑到何景阳旁边看他手里的宣传单,“哎,要不我上街派传单吧。” “人家都按地盘划块,派了有提成,你别扰乱市场。你得去趟电信局,传单一发就可能有人打电话,今天下午怎么也得调好……” “了解!”张飞俩腿一并,俩根手指堵在眉梢敬了个吊儿郎当的礼,一边往外跑一边叨叨:“中午等我请你俩吃饭。” “挺辛苦啊!”何景阳感叹。 “比摊子没撑起来的时候好多了,再说,不苦又赚钱的活儿哪能轮到咱?”李杰一乐,招呼何景阳去看教室。 “张老师真是金主啊?”何景阳好奇。 “是。我四处联系老师的时候,他给听说了,非要掺和。老徐后来也出了一笔。我本来计划把爹妈给我哥攒的娶媳妇儿钱要出来,这下省事了。” 桌椅板凳安置好,俩人开始比划着钉挂黑板的钉子。 “执照是张一树的名字,我这年龄办不了。原来是打算挂靠文印社的,他说以后干大了就不好独立了,我们就自己办了一个。” 何景阳又吃了一惊,“跟文印社不好独立,跟张飞就好独立?” “他吧,挺——就是挺疯的,但人还算正经。”李杰知道何景阳想什么,踩了把凳子坐在桌子上歇息,“你刚才说见赵炳才了?” “见了,带关唯去赵炳才家的。你让他捎的话他也捎到了。” “哦,两个月前的话了,捎到也没什么意思,你随心就好。” “那句我就不懂,这句还是不懂。” 第63章 张飞的故事 文印社老板老郭在一楼吼李杰,说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俩人相跟着下去,把办公桌椅签收了,招呼工人往上搬。 李杰又嫌张飞烧钱,“给我去肯定买二手的,他这全买新的了。” 搭手搬东西的司机笑了,“你们这可一点儿买得不亏。上午订货那人是你哥吧?把我们老板娘都忽悠了,说以后俩孩子来你们这儿补课学费终身减半,这套家具给便宜了不少钱呢。” “哦~哦,哦,那肯定的。不用说老板,就是师傅你,要有孩子过来补课,也给你个内部价!”李杰一看这人三十来岁年纪,往人手里塞了张传单,师傅笑眯眯地折起来收好了。 一通收拾之后,办公室终于有个样儿了,屋里屋外窗明几净的,还有棵老槐树探到窗口来,说不出的雅致。 这地儿背对着主街,打开窗户也挺清净,俩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谁都不忍心打破这难得的静寂。 直到李杰肚子骨噜噜地响起来,张飞还没回来。 “走,找他去。”李杰招呼何景阳下楼,“估计遇上硬茬儿了。” “接电话的事儿吗?” “是啊,本来都通上话了,昨天忽然说申请用的是文印社的执照,使用却成了培训班,不合规矩,硬是给断了。”李杰感叹,和老郭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那怎么办?” “请吃饭,不吃就塞红包——就这两样。” “那咱们怎么找啊?” “砂锅居,杜宇他舅开的,挺阔气,一个月结一次帐。” 俩人一路聊着,一路走到了砂锅居,李杰却不进去,领着何景阳绕到了后门。 进了后厨一问,张飞果然带着两个人来了,正在包间吃着。 李杰让服务员传个话,没一会儿,张飞跟着过来了。 “怎么样,要我拼酒不?”李杰问。 “不用。”张飞答,“粗人才拼酒,改改你那土包子思路。” 土包子李杰领着何景阳往回走,路上吃了两碗面。 “还是崭新的办公桌养眼啊,感觉又上了一个档次,也好意思收学费了。”一进屋,李杰就歪在皮革沙发里,眯着眼欣赏了一会儿办公家具,蜷成一只大猫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1 。 何景阳歪在另一只沙发里,可没李杰那么瘦,蜷不起来,两条长腿摆了半天才舒服了。 “我给你讲讲张一树吧。”李杰看着他终于安定了,开始聊天。 李玉没了的那年十月初一,李杰问爹妈用不用给他哥“送寒衣”,被骂了一通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过李玉。 李玉的忌日每年只有李杰去,每次带两瓶酒。一瓶他喝,一瓶洒在坟头,给他哥喝。 去年忌日,他去的时候,张飞已经到了。 这人就地铺了一张塑料布躺在上面,手里拿本书,絮絮叨叨地念着。 看见李杰一手拎一瓶酒从坡上下来,嫌弃地说:“以后别带酒啊,你看这周遭给你浇得都不长草了。我还奇怪撒那么些花籽,怎么没一个长出来的。” 李杰不理他,可看着绕坟摆了一圈的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花,也实在浇不下去,只好自己开了一瓶先喝着。 喝着喝着,听见张飞念的这篇文章还挺耳熟。 “在青玉色的中天里,那些闪闪烁烁的星群,有你的眼睛存在:因你的眼睛也正是这样闪烁不定,且不要风吹。” …… “我行步迟钝,不能同它们一起遍山遍野去找你——但凡是山上有月色流注到的地方我都到了,不见你的踪迹。” “念的什么?” “一个作家写给他心上人的情书。以前我老念给李玉听,他不肯听我就威胁要亲他。”张飞懒懒地答。 李杰告诉张飞,这些文字,他收拾李玉的遗物时见过,誊抄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当时他以为是练字帖,和衣服一起烧了。 张飞听了一骨碌爬起来,呆坐半晌,发疯似地趴到李玉坟上使劲亲了两口,“李玉,李玉!我今晚上不走,你出来,咱们说个话行不?” “那你俩聊吧,我走了。”李杰看看天色不早,起身整整衣服往坡上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问张飞,“我骑自行车来的,要把你捎回清河吗?” 张飞趴在坟包上不理他。 李杰难得热情一回,遇了个冷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走到半路,眼看天色快黑,放心不下,又骑着自行车返了回去。 他站在坡顶叫了好几声,也没听见张飞答应。心想出村就一条路,这人总不能发起神经来一路打听着去了我们家吧? 一着急连滚带爬下到坡底一看,这人把李杰剩的那瓶酒打开了,大概用嘴咬的,牙花子上还冒着血沫子,喝一口往李玉坟上倒一口,哭一阵儿,又喝一口倒一口,又哭一阵儿。 李杰看着不由心酸,过去要拉他起来,张飞赖着不肯动,哭得满脸泪,一瓶酒已经见底了,人也有些醉意。 “你再不起来我真不管了,你今晚就睡这儿吧!”李杰大声威胁。 “不能睡,还不能睡,我……我还……没,没记,日记。”张飞一脸严肃地看着李杰,指指身后一个双肩包。 李杰把包拎过来打开一看,差点儿气笑了。 这人准备得还挺全,包里竟然带了一条毛巾被,毛巾被里裹着一个本儿。 李杰到底也没拽动张飞,最后只好放弃,整了块空地,拾了些树枝点了一堆火. 一开始,俩人面对面隔着火堆坐着,后来冷了,李杰就移到张飞旁边,把毛巾被掏出来俩人披上。 再后来,张飞把日记本掏出来,抓不稳笔,非要让李杰帮他记。 “……阴?晴?不对,来时候是晴天,现在天黑了。”张飞努力想了半天,“你记个阴晴不定!” “我还喜欢你吗?”张飞醉眼迷离,李杰摇摇头,“不知道。” “喜!欢!”张飞大手一挥,笃定地指着李杰,“记下来!” 李杰就着火光往前翻了翻,才发现整整一个日记本上,每天都写着同样一句话:今天是你走了的第xxx天,我还喜欢你吗?喜欢。 第一天,算起来正是家里接到学校电话的那天,“今天是你走了的第3天,我会一直记到你出现为止。我还喜欢你吗?喜欢。” 从那天起,张飞用各种颜色不同格式的日记,记录着对李玉的表白。中间有几篇贴了他手绘的俩人合影毕业照,还有各式花花草草。 直到某一天开始,全部成了肃穆的黑色。是他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着李玉的那天。 那天的日记上,记着唯一的一句“我还喜欢你吗?不喜欢!” 第二天起,又恢复了原样。 李杰一页一页地翻过来,心中大恸,自李玉过世以来,第一次失声恸哭。不知道是为了李玉在这世上竟被人这样惦念着,还是为了张飞这样伤情伤神却徒劳无功的惦念。 从那天起,他对张飞不再有仇视和敌意。 “以前没办法接受这种感情,觉得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简直愚蠢又可怜,甚至——死了也活该。”李杰哽咽了一下,“可是看看你们,又不蠢又不可怜,李玉死了,张飞守着个坟都甘之若饴。再看看你,铁了心在束水镇当混子,关唯都肯陪着。所以其实我说的那些对错也根本没意义,相比之下,倒是藏着满心喜欢,却什么都不敢说,还美其名曰自制,才更愚蠢可怜。” 何景阳心里一震,觉得李杰这后半句,又象说他又象说自己,不禁有些愣怔。 俩人沉默着蜷在沙发里快睡着了,又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惊得一下清醒过来。 拿起电话听到张飞的声音:“怎么样?通了是吧,那我回去了。” “可以可以,挺好。”李杰挂了电话,搓了把脸,琢磨着往外打个电话试试。 何景阳就势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要在青城帮李杰几天忙,暂时不回去了。 “通知书?您别拆,我回去再说,到时候我自己看。”何景阳挂了电话,看看李杰,“哎,我也到云州了。” “听出来了。真不好奇自己考到哪了?” “哪都一样啊,反正都在云州。” “嗯,要到北京就不一样了。”李杰难得地调侃了一句,何景阳愣是没接上话茬。 张飞回来了。一进门就嫌弃他们家具摆放不科学,指指点点挪移了大半天,终于满意了。用手指凌空虚划几条线:“这儿,财务,后面得放保险柜,这抽屉可以上锁;这儿到那儿归老师办公;这儿可以考虑加个磨砂玻璃推拉门,隔出个校长专用,万一接待个什么人,你就塞红包也方便些,还得有档案柜,放各种材料。” 俩人跟着看来看去,从一头雾水到清晰明了,不由佩服张飞的确用心。 “老徐会给人塞红包么?”何景阳问。 “啧,你当我这个副校长是干什么的?”张飞指指自己,“就专干老徐不稀罕干的那些事儿。” “拼酒土包子,塞红包就不土包子啦?”李杰嗤笑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2 。 “都土,但喝酒你不能上太便宜的酒吧?破败又伤身啊。将来要能做出成绩来就不怕了,谁家还没个上学的孩子呢,到时候也不提免费,我们是限额入学,择优入学。他们家或者亲戚朋友的孩子想来,给个名额就是优待,不然怕你不够格!” 李杰听着笑了起来,“你听听他这宏图伟业,何景阳还不赶快给你们家孩子预约一个名额。” 何景阳一听孩子就想到了结婚,连带想到了娶媳妇儿、找对象、关唯……哎。 聊着聊着,张飞看了看手表,说“到点了,我约了王老师说事儿,晚饭一定带你俩吃顿好的,一定!” 张飞走了,何景阳和李杰继续布置教室,问张飞是不是又得请饭或者塞红包。 “不用,就喝个清茶。但比请吃饭还要贵些,主要挑环境。这是王亚辉他爸,就聊聊怎么能给帮忙,如果在学校或者家长当中,稍微提我们一句,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人家能同意吗?”何景阳佩服李杰这人尽其材物尽其用的能耐,但还是有些担心。 “哪能呢。人家是省级重点教师,看重名声。上次让王亚辉先引荐我们认识了,这次张飞带着定下来的各科老师简历和资质去,名义上是以熟人的名义请人家帮忙把把关,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一句话能比上我满城的广告。但如果这批人真得素质过硬,我们再提这个请求,也就不显得唐突了。”李杰说得头头是道,何景阳听了,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儿学校混几年毕业了回家操持汽修店的理想,实在有些提不上台面来。 又想象了一下如果到时候关唯还非要跟他在那小地方呆着,该有多委屈,一时有些失神。 “快开学的时候再做一批海报,贴在书店门口,张飞在图书系统有云大的学长,肯帮忙。” “文具店是不是也能贴?”何景阳受了启发,帮着出主意。 “书店更好一些,都是国营的,人们会潜意识认为这个培训机构能上了国营书店的墙,那肯定也差不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书店有了文具店就不能贴了,因为会影响书店的权威性。” “那你不是还满街散传单么?” “传单一是宣传,二是相当于优惠券,主要让家长拿着来了就能便宜的。谁还会考虑钱的定位呢?” “哦!”何景阳越听越激动,“我都不想去上学了,我跟你在这儿干吧。” “我都得老实上学去,你还有心思想这?我那话的意思,就是说,你别在意我以前劝你的事儿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去。所以你不先想想和关唯的事儿吗?他可马上要走了,真的要断了?”李杰怀疑地看着他。 第64章 去云州 晚饭总算是和张飞吃上了。 路边大排档里的一个小摊,叫个“大小肉炒面”,是青城相当有名的一家小夜店。下午六点多才出摊,半夜两点多收摊。 何景阳早听说过,一直没机会吃,开心得不行,被张飞嘲笑半天没见过世面。 三个人点了面和菜,又要了几瓶啤酒。 没了对张飞的成见,何景阳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和关唯之间那点儿来来回回说了个彻底,保留了部分章节。 “所以你们俩这是谈崩了?”张飞听完,难得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真心待见他,就回头去找。但凡回头了,别再当缩头乌龟。不然这孩子一辈子都不能再信别人的感情了。” “我是想对他好,可两个人怎么就算在一起了?就跟和女的一样吗?也不能谈婚论嫁。李玉比我聪明,也比我看得长远吧。他喜欢你,可也没有答应你。”何景阳心里搅了一团乱麻,感觉张飞上午说过的话似乎挑起了一根线头,但顺着线头捋下去,却是另一团乱麻。 “我不一样,当时我要上位学生会会长,他应该是怕人知道了有影响,所以才死不承认喜欢我。我呢也挺贪,官也舍不得人也不肯放——”张飞说不下去,开始大口喝酒。 “就算他当时答应你了,那以后……”何景阳欲言又止。 “以后什么?娶妻生子那点儿事?且不说他是男是女,你就现在找个对象,就想着让人给你们家传宗接代吗?李杰,你说!”张飞一喝猛就不那么斯文了。 李杰正神游天外,被吓了一跳,“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你快说是不是想着人给你生孩子?” 李杰的脸难得地红了起来,“没有!我就想着她上学这几年,有人陪着开开心心就行了。往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兴许人家留在外地不回来呢。” “你学学人家李杰,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功利!”张飞戳戳何景阳的胸口。 何景阳皱眉想了半天,“那不一样啊。几年以后他俩还要想在一起,那就能结婚。可我也不可能真让关唯陪我在那地方呆一辈子,我俩怎么……” “那你问‘怎么就算在一起’干什么?就别开始啊!你这意思跟人家一块儿乐呵之前,先给自己选好退路,还得让人家同意?你就是仗着他喜欢你……” “张一树,你别阴阳怪气,他只是想不明白。”李杰夺过张飞手里的酒瓶子。 张飞情绪低落下去,“你想多了。他能遇着喜欢他还肯答应在一起的人,就是天大的运气,哪敢奢望多久。到时候你想和人结婚过日子,他也不会碍你的事儿。” “啊?”何景阳没听明白。 “啊什么?”张飞想抢回酒瓶子,没成功,“我跟你说李玉结婚了我还守着他,都是瞎掰的,哪能那么不要脸。他要结婚了,我自己躲远远儿的,这辈子不见,不给他添堵,也省得落人口实。” “别这么说你自己,再说我哥也不是那种人。”李杰听着都有些不落忍了。 “你不结吗?”何景阳愣了。 “你可是真傻,那小孩儿,和我一样,就喜欢男的,再换也是男的!可我不稀罕换。”张飞说完一脸莫名得意。 李杰看他一眼,眼眶有些泛红。 夜虽然深了,小摊上却坐无虚席。老板在旁边树上挂了台收录机,忽忽悠悠唱起了戏——“借测字巧试探步步加紧,但愿得在今朝辨认假真,我这里下诱饵把狐狸来引,但等他上了勾我再活捉生擒……” 这词也不知惹着张飞哪根神经了,忽然就哈哈笑起来,冲何景阳一招手,“你是怕自己始乱终弃,关唯以后孤独终老良心不安吗?来,哥给你想了个绝世好主意,保准你喜欢。” 这话真难听,何景阳皱着眉头莫名其妙地凑了过去,只是听到一半忽然猛地站起身,一杯啤酒兜头冲着张飞泼了过去,“x你大爷!张一树!” 李杰还在想着自己心里有人这事儿张飞是怎么瞧出来的,冷不丁吓一大跳,看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3 着被浇了一脸酒水的张飞还呵呵笑个不停,赶快摁住何景阳坐下。 周围探头探脑张望着要看场全武行的人,一看没戏了,又掉头各自吃喝去。 张飞笑够了,一脸冷意撇着嘴角看着何景阳:“想要又做出一副全世界都来逼着我要的姿态,滚蛋吧你。就算没有张飞,也有李飞刘飞王飞,你还一个个都拦着不成?” “我没想要!”何景阳气得大喊。 “你这模样也挺拿得出手,应该有姑娘喜欢你吧。那你不想和人家处的话,也这么患得患失?” 何景阳愣了,他想起张晓旭。自从张晓旭开始陆续找他借东西,还在朋友当中放出和他有些暧昧意思的口风之后,他就几乎没有再和她单独呆过,更不用说找人去聊和她之间的纠葛。 所以对于关唯,他承认自己是有十分不舍。但这就是想要吗?和关唯的想法是一样的吗?他不确定。 只是这一句虽然有些道理,上一句可也太气人了!何景阳恨恨地踹了张飞的凳腿一脚:“走了!” 不知道张飞到底说了句什么,能把何景阳刺激到这种程度。 回去的路上,李杰一个人拖着脚步飘浮的张飞左右踉跄,何景阳连碰都不碰一下,不时盯一眼都像要剜下一块肉来。 有那么一瞬间,李杰忽然庆幸李玉没和张飞在一起,不然也可能被这个疯子折腾的神经了。不过,如果李玉活着,兴许他就没这么疯了呢? 休息室里临时搭了两张钢丝床,平时李杰和张飞一人一张。 李杰本打算自己去睡沙发,又担心何景阳半夜按捺不住把张飞弄死,只好把两个沙发拼一起,让何景阳睡办公室去了。 沙发实在不舒服,何景阳辗转反侧夙夜难寐,那个头一天粘着自己羞涩地抬起眼索吻的小孩儿,第二天头也不回上了大巴的落寞背影,都让他心疼。 但张飞那句话刺得他更疼。 换一个人像关唯那样来弄自己,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原来他接受不了的,是关唯也许可能去给别人弄,会小心翼翼仰着小脸儿,含羞带怯地问人家“这样呢?你喜欢吗?” 光是想想这一幕都受不了,他不想让关唯因为别人落寞,更不想让关唯倚在别人怀里。他只想把关唯折巴折巴装在身上,走哪带到哪,不让别人看到他的好。 男女之间是爱情,你们之间是什么?充其量就是青春期的懵懂,到了那样的年龄就有那样炽热的感情,总得找个地方盛放。你只是已经剖出来,赵清却不接,你只好就近放进关唯的手里。如果当时换一个人,刘畅、蔡明,也一样——这是当时在操场上,李杰给何景阳说的。 不一样吧——何景阳问自己,或许这事还没说出口时,是一样的,现在却肯定不一样。 关唯问为什么去他家那会儿就要拿他一张照片,何景阳以前羞于回答,也没好好想过。 现在想想,自己也不敢信,是怕他回了云州再也见不上。也许远在那时候,关唯于他而言,就已经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了。 他在井底,觊觎井外,却没有勇气向上。关唯是他犹豫多年以后,站到井口的一束光,给了他无论荒原绿洲都有美好相伴的希望。 见识过辛苦跋涉之后,仍有人陷于泥淖且乐在其中的荒唐,也心生迷茫退缩,却因为这束光,有了坚持向上攀爬的勇气。 所以,他是我的,他也只能是我的。 何景阳恶狠狠地对昨天那个自己说。 失眠大半宿的何景阳刚刚睡着,张飞就又疯上了。 这人不知为什么起了个大早,去水房洗漱,路过办公室探头看了一眼睡在沙发上的何景阳,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土包子啊,我买的这沙发能拆开当床用,你们还拼一起!大半夜没把你俩累死吗?哈哈哈哈哈……” 李杰一个激灵清醒了,赶快跑出去,怕俩人一睁眼就打起来。 结果何景阳被惊醒后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跟李杰说“我今天帮不了你啦,我要去云州,你借我点儿钱。” 张飞端着个刷牙缸子凑过来听了,一嘴牙膏沫子,腾出右手给何景阳竖了一个大拇指。转身要走,又指指俩人指指沙发。俩人遵照指示把沙发放回原位。 等张飞刷完牙神清气爽地走过来一瞧,又笑了,“我是让你俩研究研究怎么把它展开就成了床!哎,这代沟!” 李杰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掏出钱包递给何景阳,“先拿着,等下有事要托你。” 张飞缩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问何景阳“还恨我不?” 何景阳不好意思看他,闷闷地说“不。” “孺子可教!那你去云州也别白跑,顺道儿打听一下卖电脑的,昨天听电信局那俩人说,现在办上网有优惠。” “要电脑干嘛?”李杰诧异地问。 “迟早得有,你摆一台放这儿也虎气,录个学生信息,自己做资料都方便。往后我还打算接投影仪……”张飞也懒得多说,转向何景阳,“摩托借用一下,我回趟清河。说不准能把老徐带回来。” “干嘛去?都早点儿回来,我一个人得忙死。”李杰抱怨。 “昨晚梦见你哥了,嫌我跟何景阳说将来不要关唯了也别过意不去,让他跟我吧,反正我俩都没人要,给气哭了。梦里哭了一晚上,我哄哄他去,哈哈哈哈……” 李杰这才明白这人昨晚跟何景阳说了句啥。能把死人都给气哭了,也怨不得活人想揍他。 本来何景阳是该早走的,竟没早过张飞。因为张飞饭也不吃了,着急要抚慰李玉,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李杰问何景阳早饭吃什么,何景阳想起关唯两次去找自己,都饿着肚子,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吃饱了再去,就拒绝了。 “他这,说起来跟真得似的,没问题吗?”何景阳指指张飞走的方向。 “他自己乐意,也没误了办正事儿。他说他知道我哥有这个打算,以前他俩也聊过,你没看他跟李玉附体似的干劲十足么,场面上的事都是他张罗呢。” “那他这是替你哥实现心愿呢?” “不是,他是压根打算把李玉的那份儿一起活了。别管他了,就是个疯子。倒是你,想通了吗?” “想了一些,还没通,等不及了。” 李杰边听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了往何景阳手里一递,“你去了先帮我买这几样东西,青城县里买不齐。买好了再找关唯。万一他气没消或者不要你了,你心情不好不给买。” 何景阳还以为李杰既然这么问了,怎么着都应该给句鼓励或者说点儿人生哲理,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气得接过纸条转身就走。 “哎,心想事成啊。”李杰笑着嚷道。 第65章 可怜我?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4 关唯回了家,关妈没看到说好要送他回来一起做客的何景阳,问了一句,关唯也不答,只说“坐车累了”,澡都没洗就回屋去睡,一觉睡到吃晚饭才起来。 关妈絮絮叨叨说家里亲戚要给关唯过生日以及饯行,还会有红包收,又说黄晋找了他好几回,要约着去买东西,还说朱保平赶他生日回来了,结果他却不在家,通知书拿走了,还有刘泉……关唯一边听一边点头,也不搭话。 关妈觉得不对劲,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只说这是玩儿野了累坏了,吃完饭赶快再去睡吧。 睡到半夜关唯忽然醒了,想起挎包里何景阳那张两寸照片,掏出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想自己那张照片也不知到底被他放哪了,应该要回来。人都不稀罕,留着照片干什么? 他把照片收进相册里,又觉得自己上学走不会带相册,想了半天,钱包是肯定要带的,又放进了钱包里,压着他和黄晋他们的四人合影。 摸照片的时候,顺手摸出来那个小铁片,翻箱倒柜半天,把小时候戴过的一个玉锁的红绳解下来,穿到铁片的眼里,挂到了脖子上。 关唯摸着铁片,实实在在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接到黄晋电话,说他的通知书也下来了,提前半个月报道,要军训。之前说好走之前聚一聚的日子也得提前,就等关唯野够了回来。 关唯从昨天回家到早晨起床,都没怎么和人说过话,接到电话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劈了。 黄晋听关唯声音不对劲便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人就站在外面敲门了。 关唯刚刚洗漱停当,扑过来赶着开门,怕黄晋提自己嗓子的事儿,让关妈知道了肯定不让出门。 黄晋和关妈打了招呼,纠结地领着关唯出门,回头加了一句,“他朋友没考好,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我带他出去散散心。” 关妈恍然大悟,点头直说好好好。 俩人一出小区,黄晋就拐到药店买了六神丸,逼着关唯吃下去,又让他把润喉片含在嘴里,才往朱保平家去。 朱保平正在煮方便面,黄晋闻着香,也要吃一包。俩人在厨房里低低地聊天,分析关唯这种表现,是不是此行出师不利,受了情伤。 关唯躺在沙发上睁着眼补觉,看着朱保平通知书旁边放了张西安市地图,上面红笔圈出来的全是景点,想说一句“你是去上学呢还是旅游呢”,一张嘴音儿飘了。 厨房俩人听见他这有动静赶快奔出来,朱保平乐呵呵地问“您有什么话想说吩咐一声儿小的替您说,您就别费神亲自张嘴了。” 关唯指指他那画了红圈的地图,黄晋凑过来看一眼,说“很好,你先去给咱安营扎寨,以后每个假期都先到西安玩儿了再回家。” 面煮好了,仨人围着桌子坐好,那俩一人一碗方便面卧个荷包蛋,关唯面前一杯白开水。 刘泉进门又带了小笼包子,关唯眼馋地看着,结果准医学生黄晋却说,嗓子哑了要少吃肉。 刘泉赶快抱着包子背对着关唯,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气得关唯哑着嗓子骂黄晋“医盲!” 四个人的所谓聚聚,其实也就黄晋有目标,口袋里掏出上学要购置的学习用具清单,一样一样的采办,那三个人就影子似的跟着乱走。 一直晃到中午,黄晋说关唯嗓子不舒服,别在外面乱吃了,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关唯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怎么都不肯回家,大家只好找了个清淡的馆子。 刘泉说以前喝酒偷偷摸摸,当兵了更不让喝,今天可要光明正大地喝一回,关唯你就算了。 朱保平也要喝,于是要了一个口杯,俩人对半分。 黄晋滴酒不沾也不为所动,吃几口菜看看关唯,说“玩猜猜我有啥吧。”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儿的“你问我答”游戏,被问的一方不许说话,只能点头或摇头,五个问题内对方猜对了就要罚被问的人。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又派上了用场。 “见着他啦?”——点头。 “说什么啦?哦,不对,说你喜欢他啦?”——点头。 “他拒绝你了?”——点头。 “他考哪啦?”——摇头。 “落榜啦?”——摇头。 “不告你?”——摇头。 “是还没回来通知书吧!”朱保平急了,插了一句——点头,点得还挺狠。 “他臭屁什么啊?你生日都没和我们一起过就去找他了,他凭什么不喜欢你?”刘泉不满。 “哎,你这什么立场!不喜欢正好啊,喜欢了有什么好?”黄晋正说着,发现关唯在拼命摇头。 “干啥?要我揍他一顿是不是?”刘泉逗关唯——继续拼命摇头。 “逗你呐,我这政审呢,哪能自毁清白。再说了,不喜欢拉倒,以后都不认识这人,谁稀罕动他一下!”——还是拼命摇头。 “哦,我知道了,他……也喜欢你?”朱保平旁观半天,又说出句有用的——点了两下又拼命一直摇,摇着摇着摇出两行泪。 “啧,还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不好答应。”朱保平感慨。 看着关唯任由两汪眼泪一筒鼻涕往下淌,刘泉扯张餐巾纸递过去,笑话他,“你是哑了又不是废了”,关唯这才下意识地接过去餐巾纸擦脸。 眼看这人魂不守舍的是没法玩儿了,吃完饭黄晋说什么也不听他的,非得把人弄回家去。 俩人下了公交刚到小区门口,关唯停下不走了。黄晋以为他还是不想回去,一把捞住带在怀里往进走,说:“你在家好好歇着,能说利索话了再玩儿。” 关唯挣扎不开,急得拿手指前面。黄晋顺着视线看过去,小区门口靠墙站着直勾勾盯着他俩的,却是何景阳。 想到关唯满心欢喜地去找这个人,回来却又颓又哑,黄晋气不打一处来,放开关唯冲何景阳走过去。 “有事啊?”黄晋个头跟何景阳差不多,但自觉在家门口,气势很足。没想到何景阳根本不惧,看也不看他,还是盯着关唯。 “不说是吧,我带他走呀,你等着吧。”黄晋边说边转身。 “我想和他说句话。”何景阳开口了。 “他说不了话。”黄晋更气了。 “关唯!”何景阳不理他,直接叫上了。 “他说不了话!他去找你,回来嗓子就哑了,你——”黄晋手指着何景阳,话没说完,关唯跑了过来,哑着嗓子直说“走、走、走”。 黄晋一看,小区门口出来进去的好几个人,正好奇地往这儿张望,这才悻悻地收回手指。 走了几步关唯不动了,回头看看还站在门口的何景阳。 “叫他进来是吗?”——点头。 黄晋不耐烦地冲何景阳招招手,何景阳三步并作两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5 步跟了过来。 关妈上班去了,家里没人。 关唯一进门就去倒凉开水喝。黄晋放了背包正要出声阻止,何景阳已经把杯子拿走了去兑开水。 “嗓子怎么了?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啊,吃药没?”何景阳递过水去问关唯。 一提药黄晋想起来了,口袋里掏出润喉片放手心里,说含完这个再喝六神丸。关唯就着黄晋的手心伸出舌头一舔,卷进了嘴里。 何景阳在旁边沉着个脸看着,等黄晋喂完,手一伸,“药给我。” 黄晋气笑了,又塞回口袋里,不假思索地说了句“我连他光屁股都看过,你嫉妒不?” 这话一出,那俩人瞬间尴尬了。 何景阳心想,原来你只看过光屁股啊?稳稳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看黄晋。 黄晋看到他这欺负了关唯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上来脾气了,非得等着看他安得什么心,便坐在沙发另一边,拿了本杂志,慢条斯理地看起来。 关唯不能挤这俩人中间坐沙发,只好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简洁地问:“有事?” 何景阳来的目的是很不便言说的,如果黄晋不在就好了——想到这里,何景阳忽然张飞附体,掏出李杰写的那张纸条,往茶几上一拍,冲着黄晋说:“你这么闲,帮个忙。” “谁闲了?”黄晋莫名其妙地放下杂志,捏起纸条看了一会儿激起了好奇心,“教案本、激光笔、档案袋、公文夹、密码锁、帐本……这都干啥用的啊?还有电脑??” “我们同学——李杰,在青城办了个培训班,我顺便帮他置办点儿东西。”何景阳看看关唯,“老徐也在那儿帮他管理呢,还有张飞。电脑不买,先打听好价格,配置不要太好,办公能用就行。” 关唯一下接收到这么多信息,消化得有点儿吃力,顾不上装冷漠了,一脸迷茫。看得何景阳心里发痒,直想捏他小脸儿一把。 “那你去呗,这不哪样儿东西在哪卖,大概在什么地方都给你写好了么?这人还挺条理的。”黄晋说完把纸条一扔,又拿起了杂志。 “我跟关唯有事儿说,你要没事干就去帮我买——反正别在这儿,你看你杂志都拿倒了。” 黄晋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气得一下站起来,冲关唯说:“就不该让他进来!” 关唯忍不住笑了一下,也拿起纸条仔细看看,觉着黄晋确实比何景阳更熟悉这些地方,便把纸条塞到黄晋手里。 黄晋看见关唯肯笑,情绪总算是缓过来了些,心里明白还是何景阳的功效,无奈准备出门,回头问何景阳“钱呢?” 于此同时,何景阳问他“药呢?” 黄晋掏出六神丸和润喉片的盒子,掂了半天,问关唯:“我能扔他不?” 关唯不表态,黄晋手一扬,两个盒子砸向何景阳,也不要钱了,转身夺门而逃。 黄晋在的时候,何景阳要撑足气势。黄晋一走,自觉理亏的何景阳立马低人三分。 关唯也收敛了笑容,手指在杯沿上划来划去,等他说话。 “我的通知书也下来了。”何景阳跟关唯邀功。 关唯听了也不说话,细眉一挑定定地看着何景阳。 何景阳却得了圣旨般扑到电话跟前拨通家里的电话,让妈妈帮他看信封上写着的校名。 “财专?”何景阳挂了电话,难以置信地和关唯说。 财专是隶属于省财政厅的,虽然是个专科,但名气也就比云大那个档次稍次一些。 “这可是我报的第一志愿!”看见关唯的眼神也有些赞许和欣喜,何景阳很是得意,说话中气也足了许多。 “玉米核桃?”关唯问。 “没有。我没回家,从李杰那儿过来的,就是要找你。”何景阳怕黄晋随时回来,也顾不上仔细斟酌,想到哪句说哪句,啰啰嗦嗦把自己过去一天的心路历程和盘托出,最后总结出一个中心思想:“我想明白了,我受不了你跟别人在一块儿,不管是张飞还是别的什么人。就刚才黄晋那样儿,我都受不了。” 关唯皱着眉头想半天,才想起在小区门口黄晋是搂着自己往里走了那么几步。 “我就喜欢你这一个男的,没有你,可能我就会找个女的,不至于非得还是男的。更不可能是张飞。”关唯用气嗓说了个长句子,喝了一大口水。 “等等,吃药,女的也不行!”何景阳赶快照着说明书把药数了十来颗递过去。 “不给送大礼了?” “不给!” 关唯喝完药想了一会儿,问,“可怜我?怕我像张飞那样一个人?” “不是。”何景阳紧张地望一眼门口,站起身凑到关唯耳边,厚着脸皮飞快地说,“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块儿。不想让你和别人做咱们俩做过的事儿,就想和你做。” “换一个人弄你也会有反应。”关唯脸红了一下,但还是收敛心神,把这句话记得真真切切一字不差,带着心无旁骛的坦然说了出来。 何景阳不敢再说话,怕越说越错。 第66章 再见了 关唯躲开何景阳,躺到沙发上开了电视拿着遥控漫无目的地瞎按。 何景阳把椅子搬到跟前坐好,一脸严峻地跟着瞎看。看了一会儿肚子抗议了,两顿饭没吃,叽里咕噜乱响。 关唯也不问他,起身去冰箱里翻出一袋速冻水饺去煮。 饺子煮好,等何景阳吃完,关唯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轻声打着呼噜,象只酣睡的猫。 何景阳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关唯睡得不舒服,轻轻动了动,衬衫领子里露出的一小段脖颈上,有条细细的红绳一晃而过。 何景阳心里一动,伸手去抻出来,一点一点地拽到底,是那个小铁片。 “你不嫌难看啊挂脖子上,又凉又硌。”何景阳看见关唯醒了,赶快给他塞好,掖了掖衣领。 “纪念品。”关唯睡了一觉,嗓子轻省了些,说话还是哑,但不用气嗓也能听清了,又补了一句“束水镇二日游。” 没法聊了,何景阳听了这话一阵心疼。 “李杰?”关唯问。 何景阳赶快把李杰和他那培训班的详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一遍,说到哪儿看着关唯眉头一皱,就把这截再往深里掰扯一番。 关唯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也顾不上和何景阳闹的那点儿小情绪,兴致勃勃坐起来,聚精会神地听。 黄晋回来了。 东西都买全了,电脑价格也抄了,规规整整一张纸上,写着各样费用。 “你这标的收、发什么意思?” “□□,没□□的要了收据。”黄晋掏出几张纸一起摆在上面,“报销。” 俩人掏出钱包算来算去,找不出合适的零头。 关唯也掏出钱包打算给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6 他们破钱,昨晚夹进去的何景阳的两寸照赫然映入三人眼帘。 黄晋第一反应是诧异地去看关唯,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认为这是何景阳自己偷偷塞进去的。 但关唯却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挡又没挡,最终就那么大喇喇地任由它晾着。 何景阳小小地羞涩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在黄晋面前有了挺直腰板的底气。他把关唯的钱包合住,大度地对黄晋说,“零头不用找了,你忙你的去吧。” 黄晋本想找机会问问关唯,何景阳和他说什么了,这照片和他们四个的合影放一起是什么个意思。但听到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而且关唯也没表态留人,再不走就有些过界了,于是淡定地背起自己的大包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回头冲何景阳招了招手。何景阳走了几步,离老远狐疑地问:“干嘛?” 黄晋笑了,“怕我揍你啊?那就别欺负他。我们仨过去十八年加一起,能让他哭的次数,都没你这两年多。” 何景阳闻言眼眶一红,咬着嘴唇低着头不看黄晋。 黄晋走了,关唯问:“干嘛非得让他走?” “我一会儿还得回去,就这点儿时间和你说话了。” “你回去干吗?”关唯这话问出口才觉得不合适。你管他回不回去呢?他不回去住哪儿?你这一问他还不得以为你不想让他回去…… “我能留下吗?”何景阳果然心存侥幸。 “不能!”关唯恼了,瞥见这人脖子上竟然又挂上了那条俗气可笑的方形坠子项链,更烦了,嫌弃地说了句“一股饺子味儿”,起身去洗脸。 何景阳紧紧跟着。 关唯之前躺在沙发上并没有睡实在,一直在想该怎么回应何景阳。 青城回云州的路上,每次有人下车,他都想跟着下去,随便拦一辆车再返回去,心想要是非抱着何景阳耍赖不放手,他总不能揍自己一顿。 可是然后呢? 离青城越远,这种冲动越淡,最后关唯强迫自己认清一个现实:“你再愿意,人家也可以不要。” 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到发现自己喜欢上他,再到此后的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还有期间发生的那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闪了无数遍之后,就象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似的,他不快乐,但也终于不再难过。 所有深情抵不过一个“不要”,勉强不来。半夜睡醒,无可寄托的惆怅籍着轻轻一吻,封印在了那张小小的照片里。 倘若何景阳就此从他生命中消失,一块系在脖子上的小铁片和一张装在钱包里的两寸黑白照片,也足以支撑起那一方隐秘的小小的感情世界。 可他好不容易精心搭设好了防护网,何景阳却忽然跑回来,说是想明白了,硬要往进挤。 要让他进来么? 对于何景阳被迫离开青中,关唯一直耿耿于怀。他曾经想尽自己所能,把一切能给的都捧到何景阳面前,哪怕他不需要,也先给了,任他挑拣。 但听到何景阳竟然被财专录取了,关唯陡然意识到,这人已经不是那个还在井壁上徘徊踯躅,需要自己鞭策鼓励的少年了。他已经跃上了井口。 从这里开始,何景阳将向新的目标起步进发。陪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更适合他的,能让他在束水镇朋友们面前大大方方介绍的——女孩子。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他的绿洲。 而自己那个荒唐又毫无可行性的“在一起”的想法,此前还可以勉强算做对他的补偿,此后却只会成为他的拖累,甚至可能拖着他置身荒原。 关唯心里想得千回百转,到了嘴里只变成一句酸涩的“算了”。 何景阳跟进洗手间,一眼就看见自己前年来时用过的牙刷竟然还在,和关唯那只绿色的并排站在刷牙杯子里。 关唯洗脸,他厚着脸皮挤在旁边等着刷牙,要去掉饺子味儿。 用过的牙刷关唯还留着,何景阳一边刷牙一边暗自欢喜,忽然听到一句“算了”,心头大骇,收好牙具小心翼翼问:“什么算了?” “我说的那事。”关唯答得温和,何景阳听得一凉。 “为什么?” “你到了财专,会遇到更好的人,喜欢你的女生,全新的开始。”关唯想起很久以前,从山顶下来的那天,把自己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的那把十字飞镖,竟然还是那么锋利,“以前的荒唐事儿,是我起的头,那就还是我了断,就到昨天,咱俩都别回头。” “昨天我还没想明白,可我现在想到一些头绪了,你一个晚上都不肯等?”何景阳委屈,伸手去拽关唯,碰到了墙上的开关,卫生间一下暗了,只有顶上开着小小的一扇气窗,还被磨砂贴纸挡了光线。 “没想明白的人是我,不是你。”关唯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被何景阳卷进了怀里。 大脑一片混沌,身体却异常敏感。何景阳的手自他背上抚过,每过一处,都象点起一小团火花,烧得关唯浑身难耐,想伸手去推,却酸软无力。 “小唯——”何景阳凑在他耳边急促地叫了一声,关唯一下就慌了。 何景阳这个叫法,他听到过几次,是什么情势下他记得很清楚。 “我错了,我就想和你这样儿,不想和别人……”何景阳的声音低下去,高出去的半个头俯下来,象个孩子似地抵着关唯胸口来回磨蹭,蹭着了那个小铁片。 “我让你看样东西。”何景阳不知想到了什么,放开关唯去摁开关。 关唯正在一片黑暗里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抱何景阳,灯忽然亮了,仿佛心里那点儿想法也被暴露般吓了一跳。 “你说是你起的头,不对。”何景阳捞出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方形坠子上的正反两个福字在灯光下熠熠反光。 他拉着关唯的手放上去,“你摁这里,有个小突起。” 关唯伸手一捏,没料想坠子竟从中间弹开了,里面是空心的。有一面内壁上,嵌了一张小小的照片。准确地说,是照片上的一部分,只留了个人头。 他问过何景阳,把自己的照片放哪了,何景阳当时岔开话题没回答。没想到竟是藏到了这么一个鄙俗不堪的项链坠子里。 这项链他在何景阳脖了上见过两次,两次都是自己一提他就摘下来放一边了,想来是怕自己玩着玩着给打开。 “丑。”关唯嫌弃地合上,给他塞进衣服里,心却跳得越来越乱,不成章法。 “哪儿丑了!好看!”何景阳不服。 “我说这坠子呢。”关唯脸上的红晕没褪下去,浑身燥热,趁何景阳没注意打开了门走到客厅,“再说了,这和谁起的头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这项链是前年过年一个师兄在年货集市上看见,买了给我玩儿的。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7 我也不知道该放什么,正好拿了你一张照片,就裁下来贴进去了。” “然后呢?” “说明,说明是我先喜欢的你啊!”何景阳想了一晚上的关于井啊光啊的想法,还没说出来就又咽下去了,太肉麻了! “那也是我先说出来的,我要不说你这辈子也不会想。” “行行行,爱谁先谁先吧。你就说,昨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我打算据为已有了。”何景阳嘴皮子耍不过关唯,决定正面出击。 “不算数了。我们将来都会有各自的——女朋友。” “张飞说你不会,他说你和他一样——就喜欢男的。”何景阳嗫嚅着,怕这么说太唐突,关唯会生气。 “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知道什么?再说了,你会啊。”关唯心里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会不会也不是这一半天的事儿,你昨天怎么就愿意?”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考上财专了。要是你考砸了没学可上,或者学校不好,那你在哪儿我都愿意陪着你。现在既然有更好的选择,我再拖着你一起就太自私了。”关唯摸摸脖子上的小铁片,心想张飞说自己“就喜欢男的”简直可笑,如果对方不是何景阳,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景阳本来一直粘着关唯走来走去,听着听着站住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关唯说完了,问:“你刚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是。” “你国庆节跑去找我,是怕我回了束水镇活成个混子?” “是。” “你前天跑去找我,是担心我因为不在青中了考不上个大学?” “是。” “我要考不上,成了个修车的,你就陪着我在那个破地方混下去?” “是陪,但也不是混下去。” “现在不用了?” “我觉得用不着了。”关唯心虚,不知道何景阳这一句一句问得是什么目的。 “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怎么就算在一起。”何景阳开始收拾摊在茶几上的一堆东西,包括□□收据、零钱,“是不是也不听了?” 关唯一愣,他想听,但前面一串问题回答下来,只能顺着说“不听了”,不然听完之后呢? “知道了。”何景阳背好包,朝关唯伸出右手,关唯下意识地握上去,只觉得轻轻一摇,何景阳已经放开了。 “就算我一直在青中,能考上财专也挺好的了。所以以后别再想着我过得不好了都赖你,你也没什么应该为我牺牲的事。再见了,关唯。”何景阳认认真真地盯着关唯的眼睛说完这句话,非常利落的一个转身就往外走。 关唯反应过来什么地方不对劲,何景阳看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了刚刚在浴室里缠着自己的那副赖皮相,可眼里却也没有了笑意,倒象受了屈辱似的。 他呆了几秒后开门追出去,何景阳已经迈开长腿一步三个台阶,逃跑一般走了。 第67章 全新开始 晚上黄晋打电话过来,一是问嗓子好些了没,二是问何景阳在不在,要是不介意的话,他想多听听那个同学办培训班的事。 听关唯说何景阳已经走了,有些遗憾,又忍不住问:“那你俩这算是怎么了?” “我就说了句算了,他倒问了我一串,然后就跑了。”关唯十分委屈,把何景阳最后那两句话说给黄晋,让他分析分析什么意思。 “他认为你在作出牺牲。”黄晋说这不是很明显吗,他觉得你之前去找他还说喜欢他要陪他在一起,都是为了赎你害他离开青中的罪。 “哪个人能受得了人家拿感情来施舍啊?”黄晋没谈过对象,不影响他看得明白。 “我不是施舍。”关唯更委屈。 “他觉得是。”黄晋说完琢磨了一会儿,意犹未尽地补充,“你说不是施舍,可你这要不要在一起,取决于他考没考上好学校,就是铁证啊。” “我就是真想让他别受我的影响了,能和别人一样开始正常的大学生活。” “要我说,挺好。你俩都回归正常,谁也别闹妖娥子。”黄晋的理智下面藏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一张照片,一个小铁片,远比不上一个拥抱惊心动魄,比不上他的味道让人心安,比不上他看着自己时,眼睛里能淹死人的温柔。 关唯挂了电话,想起在浴室里被何景阳抱住的瞬间,精心织就的防护网就已经灰飞烟灭了,不堪一击。 可五分钟之后,那个人忽然转身就走,浑然不看一眼他已经做好缴械投降的准备。 回归正常?回归不了了。 关于怎么就算在一起,何景阳到底想了些什么?关唯颓然躺在床上,握着胸口的小铁片,又翻开钱包看了一会儿何景阳的照片,想着这一天真是荒唐,分明过得跌宕起伏,却又跟没过一样,回到了昨晚。 不,还不如昨晚。 何景阳回了青城已是晚上,老徐、张飞都在。 老徐听说他考到了财专,高兴得险些老泪纵横。李杰也长出一口气,觉得被自己拖累了的何景阳,总算有了个还算体面的前程。 何景阳把置办的东西给李杰一一交代了,李杰看着收据、□□和手写的帐单,对何景阳说的这个关唯的朋友十分赏识。 老徐一听关唯,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谁被哪哪录取了,几班的谁谁和谁谁也是考到北京了,关唯是什么学校?青中今年成绩不错! 何景阳听了这个名字不搭话,情绪也很冷淡,张飞和李杰对视一眼,把话题支开了。 晚上老徐和李杰睡床,张飞主动要求和何景阳搭伴各睡一张沙发。 躺下没一会儿,张飞就问何景阳怎么回事。 何景阳动用了全部的理智和逻辑,把他和关唯之间的对话陈述一番,最终得出了“他是因为觉得对不住我才想和我在一起”的结论。 “都怨你啊。你要是不发神经抢刀,我能揍你吗?我不揍你,就不用从青中走了,他也就不会觉得对不住我了。”何景阳惆怅地想,没发生这事以前,关唯是喜欢我的,怎么慢慢地就变成了同情呢? “刀是清白的!你揍我是因为我动关唯了,是因为你喜欢关唯好吗。”张飞“呸”了一口,感慨道,“年轻真是好,蠢来蠢去彼此也不嫌弃。” “什么蠢来蠢去?我想得不对吗?”何景阳叫屈。 “对个屁。按你的理解,关唯的人生观就是对不住谁就会打算陪谁过一辈子?那他还对不住老徐嘞。李杰也对不住你。” “张!一!树!”何景阳叫。 “知道了知道了,我好好说。我的事情只是个诱因,最根本的原因是你俩在意彼此,才会有后面这些事。至于他和你说‘算了’,觉得是为了你好,而你认为他只是同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8 情你,‘算了’就‘算了’,要我看,都tm是太年轻的错~~~~~”张飞唱了起来,“假如你真得决定爱上我,就别怕我心狂野如火~~~~”。 “什么意思?” “自己喜欢对方,自己还不坚定,对方喜欢自己,自己又不自信,随时准备逃,一副‘看我早知道没有被伤到’的聪明劲儿。” 何景阳被关唯无意中说的大实话层层递进伤了心,却不肯信是因为关唯会以为自己不够喜欢他。 “张老师,您那天误会我了,我不是想给自己以后找退路,我就是想弄明白如果要一直跟他在一起,该怎么做。” 张飞闻言愣了,“你是说……一直?一辈子?” “嗯,我不是说了么,要没考上学校,他还打算毕业了回束水镇找个工作陪我——就象您陪李玉那样儿。可我这不是考上了么。”何景阳叹口气,觉得还不如落榜。 “拣着宝了,傻人有傻福。”张飞嘟囔一句,也不知在说谁,“等到哪天彻底见不着人了,就知道当初不该瞎耽误。”这话让人听不明白是正是反,但能听出来他想起李玉了。 “你们也有过这样吗?不相信,不坚定的。”何景阳迷茫地问。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你吧,那你这是要拉倒呢,还是要争取一把呢?”张飞兴致勃勃地问,八卦之情溢于言表。 “不知道。两回都是我弄砸了,没脸再去。”何景阳叹息一声趴在枕头上,心想关唯的嗓子也不知道好些了没。 “那就等呗,等到足够坚定自信。等不到拉倒,没见过有人分手吗?” “可我们还没开始呢。”何景阳神伤半天,自言自语,“再说我就这么个人,有什么值当得他等呢?他也会遇上更好的人,全新的开始。” “嗤,出息!”张飞不屑地翻了个身,不打算继续聊了。 “哎,你现在还记日记吗?”何景阳心塞,想让张飞也塞一塞。 “不记,我给他烧了,还烧了根儿笔下去,以后的日子都归他记。光阴似箭射穿你我,我只想过得快活!快活!”张飞伸出两只手指着天花板,声嘶力竭地唱。 开学之前要办的事实在多,无论要远赴北京的关唯还是只到云州的何景阳,都和所有拿到通知书的准大学生一样,越临近开学越忙,忙到那点儿最隐秘的心事只敢偷偷藏起来,再没时间细细琢磨。 何景阳在青城帮了李杰几天忙之后,回汽修店把小火炉给做了出来,大通铺从一件半成品变成了一件大半成品。他把这件大半成品包起来收好,打算寒假回来再努力。 关唯也很忙,各路亲朋好友道贺恭喜,送走朱保平送走黄晋,自己也到了该滚蛋的日子。 偶尔看一眼电话,不由自主拿起来想拨号,意识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放下。 九月的云州天高云淡,关唯走了,何景阳来了。 崭新的大学生活在各自眼前铺展开来,去了广州的赵炳才,去了武汉的赵氏双雄,上了师范的周义,留在云州的马立文……李杰的培训班俨然成了情报中转站,一个个通讯地址汇集到这里,再从这里传播出去,各人之间开始了频繁的书信来往。宿舍楼里有电话的人,也都互留了号码。 但关唯却从没打听过何景阳的通信地址,何景阳也没问过关唯的联系方式,有时候想起从前俩人说过“你是我好朋友,我还要给你写信呢”,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云州上学的何景阳,成了青城培训班的常客,隔三岔五就和李杰相跟上回来看看。有一次碰上了王亚辉。 王亚辉也在云州上学,回家很方便,张飞联系王亚辉他爸妈期末考试前给讲几节加强课,他陪着过来谈事,顺便闲玩儿。 和王亚辉聊天中,猝不及防听到关唯的名字,何景阳才发现,不想他,不打听他,不看项链坠子藏着的照片,时间长了,竟和听到赵炳才、周义、马立文、赵文赵武的名字一样,不再有什么触动。 那么深刻的挂念,走着走着就会忘了,断了,不再想了吗? 何景阳心下黯然,想着关唯大约亦是如此,越发沮丧。 周围的同学舍友不时有人成双结伴做甜蜜状,他也偶尔想起关唯那句话,“会遇到更好的人,喜欢你的女生,全新的开始”,但放眼望去,花红柳绿都只觉得索然无味。 也接到过示好,也收到过秋波,但万般绮念都在起头瞬间,便自发地通往终点,那里站着一个人,何景阳不看都知道这人顶着一张委委屈屈的小脸,张嘴却说“算了”,顿时意兴阑珊。 井口倒是上来了,光源却不见了。敢情是个手电筒,没电了。 只是不知道关唯有没有遇到更好的人,全新的开始? 老徐熬得头发都秃了一半之后,培训班磕磕绊绊总算是走上了正轨,乐观估计再熬一个学期就该赚钱了。 “到时候给你女朋友买个好点儿的礼物。”张飞调侃李杰。 何景阳问过一次李杰心里那人是谁,张飞哈哈大笑:“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我就是诈他了。” 李杰一听,更不乐意多说了。 冬雪将至的一个周末下午,何景阳闲来无事,去青城做常规巡视。 办公室没人,桌上摊开一张信纸,上面有几行字,看笔迹是李杰的: 想穿透岁月,遇到那时的你 跋山涉水好,宿雨餐风也好 知道你在 我把那 辛苦得来的世故 都蜕作可爱 短短几句话,不知道被哪一句施了魔法,何景阳不可遏止地想起了关唯。 李杰推门而入,撞上何景阳红着一双眼,一只手攥成拳头抵在嘴上,哽咽难言。 李杰疑惑半天,看见桌上的诗才反应过来,诧异地问何景阳,“你这是……感动啦?” “给我个地址。”何景阳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来。 “总算是等到你问了。”李杰感慨,从办公桌里摸出一摞信,翻出关唯寄来的一封,递给何景阳。 何景阳抄了地址走了。 原来对于关唯的挂念,并非走着走着就忘了、断了,不再想了,而是成了他随身长着没有愈合的一块痂。 不碰它就相安无事,今天李杰的这首诗,猝不及防蹭到这块痂,还碰住了里面的血肉,着实让人疼得眼前一黑。 不行了,我得给这手电筒续电去。 第68章 找你去 “我想你们了,我就来找你们。” “以后我想你了,我也会去找你的。” “知道了,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何景阳人生第一次北京之行,可谓行色匆匆。 赶了时间最近的一班大巴,坐着睡了一晚上,到了丽泽桥下车,早上五点。 找个路边小摊一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09 边吃早饭,一边打听关唯的学校怎么走。找车站坐地铁倒公交,到了校门口已时近中午。 进了校门,再打听关唯通信地址上写的宿舍楼。 真正站到楼门口,确定了这里是土木工程系大一男生宿舍后,何景阳终于放下心来,找了个隐蔽地方呆着。 是个阳光不怎么灿烂的冬日,还好不是很冷。 大批学生从食堂吃了饭才往宿舍走,何景阳紧张地盯了好久,终于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关唯。 坐着睡觉真累啊!北京真大啊!学校真远啊!腿真酸啊!腰真困啊!肚子真饿啊! 可是这个人真好看,发型好看,鬓角好看,走路的样子好看,背影好看,跟人说话时忽然笑起来的侧脸好看,背着个大画板也好看——看着关唯从拐角转过来,走到楼门口,再到进去看不见,不过短短几分钟,何景阳一下就觉得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 我世故,在你面前却只想可爱——这是李杰的情怀。 何景阳的情怀则是:我夜行一千里,为了能看见你的这五百米——饿得眼冒金星的何景阳,在初冬冷风中,做了首诗。没多久,五百米又变成了一千米。 因为他打算再熬一熬,看着关唯下午出来去上课。一千里的价值和效率,也将提升一倍。 空气里隐约有点儿雪意,将寒未寒的天气是关唯的最爱。 吃了午饭裹着毛毯睡一觉,听着闹钟铃声起床洗脸,穿好棉衣,背着丁字尺和大画板出发,开始下午的测量。 上午听带他们的几个学长学姐说寒假之前要定个地方去踩点,为下一年毕设开题,选题是“特色小镇的规划开发与可持续发展”。关唯心里一动,推荐了束水镇。 师兄师姐们问了具体地址和大致情况,虽然表示还要找各自的关系打探清楚,才好确定要不要去,但关唯已经开心得要飞起来。 如果他们要去,自己就是最佳向导啊。这么名正言顺的能去束水镇呆好几天的理由,可去哪儿找呢? 关唯一步三蹦地下楼出门,站在楼门口一边等舍友一边整理画板,眼角余光扫到了对面冬青树丛里站着的那个男生。 如果是在云州看到这个人,关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认定他是何景阳。但那人远在千里之外呢,怎么可能跑到北京,还正好就到了我们宿舍楼下? 可是真像啊! 关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可惜这人一动不动,始终没有转过来正脸,不知道长得是不是也很像。 舍友出来,招呼他可以走了。 走几步,关唯回头又看一眼,舍友也跟着看了一眼,说:“等人了哇,在这儿站一中午了。” “哦。”关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里想着何景阳真够绝情啊,说走就走,开学前电话也再没打过一个,开学后连赵炳才的信都收到三封了,何景阳一个字都没有。 李杰倒是来过一封信,可就写了半张纸,里面还没有一句话提到何景阳,都是在说他那个培训班! “算了”是我说的,可我能怎么办? 我后悔了。 那两个字还没出口我就开始后悔了。哪怕你有一丁点儿的坚持,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那些自欺欺人的小把戏,什么小铁片什么照片,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就够了。 可你竟然走了?! “再见了,关唯。”?! 还握个手?! 就算我拉下脸来再回去找你,告你说我后悔了,可你那么决绝,根本就不会再要了吧。 每次想起何景阳,想起他那毫无诚意地一握之后转身就走的背影,关唯就气得想打人。 好不容易把气消了之后,舍友刚刚说的那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男生,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人,站了一中午?关唯心脏骤然狂跳,把画板往地上一扔,疯了一般拔腿就往回跑。 学长学姐们正打算投票决定要不要去束水镇,这人忽然脱缰野马似地跑了,叫也叫不住,只好算他弃权,公投出个“去”的结果,赏了他一个“地陪”的职务。 冬青树丛里没有那个人了,也没有那个人留下的任何痕迹,哪怕是抽过的烟头身上的味道,都没有。 关唯仔细回想着那人身上穿着的黑色棉夹克,袖子上一边一条斜白道,还带着一圈米黄色翻毛领子,从没见何景阳穿过,假如是他,大概是新买的。 是你吗何景阳? 关唯跑到公用电话亭,试着拨通了李杰培训班的电话。 逃学旷课的李杰正挨张飞训斥,接起电话十分惊讶:“何景阳啊?不知道在哪呢。昨天下午反正是在这儿晃了一圈。” 李杰的答复让关唯失望,也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到可笑。 昨天下午还在青城,今天中午怎么都不可能跑到我们学校宿舍楼下。 那个人不是何景阳。 关唯沮丧地走回测量场地,得了一个能当束水镇“地陪”的消息,才勉强高兴了起来。 挂了电话,李杰才想起何景阳昨天抄走关唯的地址,关唯今天就打电话来找他,觉得过于巧合。往何景阳财专的宿舍楼打过去。有个男生来接电话,说他请假了,据说昨晚连夜上北京去了。 李杰闻言头皮一麻,不可置信地看着旁边听他打电话的张飞,“张一树,你这神经病是传染的吗?何景阳是疯了吧!” 张飞听完来龙去脉,大为赞叹,“李杰你也学学人家疯狂一点儿,成天就整几首破诗还不敢寄出去,我都嫌你窝囊。” 李杰脸一红,不服气地反驳,“就是看了我写的那破诗,何景阳才发的神经。” 束水镇迎来第一场冬雪的那天,正好儿是个赶集日。十里八乡做买卖的都会在这一天集中到束水镇几条主街上,按吃穿用度各占一条街,琳琅满目地摆起来。 原本也只有十里八乡的人们聚在一起,购置日常用具。近几年束水镇越来越出名,外地人也越来越多,捎带着一年当中的几个赶集日都成了个大日子,到处人头攒动。 今年一场雪下来,集市人少了许多,但还是热闹。 关唯带着学长学姐们穿街过巷,找到十字路口的烧饼摊,一下要了十几个。这么土壕的举止引起了旁边一个人的注意,“哎,小孩儿?” 关唯听着象喊自己,回头一看,竟是赵师兄。 “你不是来找何景阳玩儿吧?”赵师兄疑惑地看着他,“我师傅家搬青城去了,平常都不回来。” 关唯闻言呆了。何景阳确实提过后半年可能搬家,但搬了也没告他。 也是,信都不写,就算想告,怎么告? 他掩饰着心里的不快和失落,强笑着说是陪别人来的,不找何景阳。 傍晚时份,货摊都收了集市也散了,归于平静的束水镇,处处覆了一层薄雪。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0 从旅馆二楼平台看出去,人家院门前陆续亮起的红灯笼里,晕出暖暖的黄光,如梦如幻。 学长学姐们转了一天,开完碰头会后自由活动,关唯打了个招呼自己溜达着出来,沿街盲目地走着,不觉就走到了何景阳家门口。 院子果然是不上锁的,只是灯笼也没亮起来。关唯试探着推了一下,院门应声而开。 他站在门口犹豫一会儿,走了进去,顺着门后面的墙摸索到开关。 揿下开关,灯笼亮起来的瞬间,院门外的空地上雪色晶莹,只有关唯的一行脚印孤寂而执著地延伸进来。 他把院门关上,就着外面的路灯能看到院子里虽然不住人了,但东西齐齐整整,一点儿不荒凉。 一院子平坦的积雪激起了关唯的童心,他把两只脚跟对着,脚尖分开一点一点往前挪,走出一条履带式的花纹来。 上一次玩儿这个游戏,大概是小学毕业之前了吧? 他盲目地走来走去,无意中却走出一个桃心,便又走出一条曲线,曲线那头再走出一个桃心。一直走到屋檐下面,看到一把没收回去的木头椅子,拂了拂土坐了上去。 看了一会儿满院子的寂寞和一条曲线牵着的两颗桃心,关唯裹紧围巾往后一靠,心无旁鹜地闭目养神起来。 本来每个月的集市,何妈都是要回束水镇转一圈的,也怕老屋老院长时间没有人气,就败了。 今天偏下起了雪,只得托小赵给买些山蜂蜜,让何景阳一半天回去拿。 何景阳放假了,窝在沙发上听妈妈和赵师兄电话里唠嗑,过了一会儿说要自己接电话。 “我今天见着你那个小朋友啦,云州的,在咱们店里住过的。”赵师兄说。 “谁?关唯?在哪?干啥呢?”何景阳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镇上啊。带了一大帮人赶集呢,我告他你们家搬啦,他好象不知道?不过他说不是找你玩儿的。”赵师兄这话说得真戳心,何景阳愣是接不上。 挂了电话,何景阳觉得自己的两条腿有点儿不听使唤,总想往门外边儿溜。 “妈,我……”眼看天要黑了,何景阳着急,一张嘴才发现借口还没想好。 “要回去是吧?要走赶天亮,听见有朋友就不要家了。”何妈摆摆手,把何景阳轰了出去。 何景阳失笑。在别人眼里,他赶着去见关唯根本不需要理由,这理由,原来竟是编给自己的。 这个时间点儿回束水镇的大巴是没有了,但正赶上学生放假高峰期,汽车站有不少摩的。 下雪路滑,摩托不敢开太快。等何景阳搭车回了束水镇,天都黑透了。 他沿街问过去,打听到了关唯他们住的那家旅馆,想进去找人,又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么长时间,信也没有电话也没有。这种关系不用说是朋友了,就算同学都得是隔壁班的。 如果关唯是来找我的,听见搬家的消息肯定很难过,何景阳有些心疼。但如果人家真得不是来找我的呢? 纠结了一会儿,何景阳打算先回家设计一番。 明天一大早出来,在旅店门口那几家早点摊上假装个偶遇还是合理的。 何景阳心事重重走到自家院门口,意外发现灯笼亮着,门口还有一溜脚印。 不可能是赵师兄,他走路没这么规矩,也不会舍得开灯笼,怕费电呢。 而且这脚印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这人还在院子里? 何景阳满心疑惑一掌把门推开,威风凛凛站在院门口,气沉丹田吼了一声:“谁!” 靠着椅背把脚跷在花栏上沉浸在一人世界里的关唯吓得一个哆嗦,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第69章 我要你 何景阳傻眼了。 虽然没看到人,但他就着路灯看到了院子里雪地上脚印走出来的两颗硕大的桃心和一条曲折的波浪线。 束水镇上他认识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这么幼稚的。 关唯,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关唯,何景阳想笑又不敢笑。 毕竟这是他俩“算了”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不好太随意。 可也不好不管,因为他的笑意都憋过去了,关唯还在地上挣扎。 关唯戴着一条下午刚从集市上买的围巾,粗毛线棒针织出来的大窟窿眼,被钩在椅子扶手的镂空装饰条上,黑灯瞎火半天分不开。 直到何景阳过来帮他解开围巾,才爬起来站好。 俩人大眼对小眼面对面站了半天,谁也不先说话。 何景阳坐了一路摩托冻得扛不住,弓起食指拿指背蹭了蹭关唯的小脸儿,也挺凉的,便转身到石凳下摸出钥匙,去开自己房间的门。 虽然收到了示好的信号,私闯民宅的关唯却还没有登堂入室的勇气。他看何景阳似乎也没有招呼的意思,只是靠着开了半扇的门站在那儿看着自己,一时摸不清什么路数,越站越尴尬。 “我就路过进来看看,没人,就坐了会儿。” “哦。” “那我走了。” 关唯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雪地上自己的大作,臊得不行,恨不得能有一股风吹过,把它们给吹平了。 风没过来,何景阳过来了,一把拽住关唯,解开围巾,伸手去拉他的棉服拉链。 “你干嘛?!”关唯吓一跳,正要往开推,胸口一凉,何景阳的手已经自毛衣领口伸进去,解开衬衫纽扣,摸了上去。 蹲在关唯身边,给他解开围巾和椅子扶手的纠缠时,何景阳的下巴能触到软软的头发,鼻间能闻到淡淡的香味,还能感受到冻得冰凉的小耳朵轻轻掠过自己的脸颊——从前无数次想过要把这个人折巴折巴塞进口袋里,现在却不敢多碰一下。 怕碰了,就不想再放开。 无论两人的关系从前停留在什么地方,今夜关唯的心意画在雪地上,昭然若揭。 但人家也许只是以为院子空了,进来凭吊一段旧事呢? 他开了门,等关唯能自己跟过来。 关唯却说要走。 张飞说的那一套不坚定不自信的车轱辘话,瞬间在何景阳脑海里过了个遍。 千里迢迢奔赴京城,看到关唯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十分坚定。 如果时光能够回溯,无论关唯捧上来的是同情还是喜欢,他都会毫不犹豫照单全收。而且还能返回一个“我喜欢你”的收条,好让关唯也更自信被他喜欢着。 现在时光虽然没有回溯,却以另一种形式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打算豁出去了。 顺着关唯的衣领摸进去,何景阳满心羞耻,觉得自己这行径十分荒唐。但细细的线绳末端,摸到了那枚小小的没个形状的铁片后,他决定荒唐到底。 何景阳抽出手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1 来,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往屋里走去。 关唯脚下一空,身体已经有了更温暖的依靠。 大概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关唯的确是想过要抵抗一下的。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感觉到了何景阳抱着他的胳膊,在微微颤抖。 或许是紧张了,或许是吃了力,关唯乖巧地倚在何景阳怀里一动不敢动,怕万一掉下来,可就真没理由再赖上去。 关唯听凭何景阳把自己抱到屋里,看着他给自己脱了棉靴裹上被子,又把棉袄脱下来盖到被子上,开了电热毯和电暖扇,拿热得快坐了一壶热水。 一通忙乱当中,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自视线中一晃而过,却没有成功捕捉到。 直到何景阳忙完,也挤到床边坐好,关唯见他只穿了个衬衫,便拿起棉袄给他披上,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晃而过的是什么。 这件黑棉袄是个夹克款式,袖子上一边一条斜白道,领子上是一圈米黄色的翻毛。 “有一天,听同学说有个人在我们宿舍楼下站了一中午。”关唯两个手指捻着何景阳棉袄上的毛领,忽然冒出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何景阳端庄而矜持地坐着,目不斜视,也不应声。 “我们学校好找不?”关唯忽闪着眼睛看何景阳。 “……还好。”何景阳脸上终于泛起些秘密被发现的羞赧。 “坐夜车去的?” “嗯。辅导员不请给三天假,就给两天。” “你光检查我的铁片儿,那你那个丑坠子呢?” “放青城家里了。老有人要捏开看看里面有啥,我就收起来了。” “我今天要没戴铁片儿,你就又不要我啦?” 何景阳转过身,盯着关唯看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要。”又说:“有铁片儿我就敢要,没铁片儿我就问你还要不要我。” “听不懂。”关唯嫌弃地撇嘴,嘴角却憋不住弯了起来。 水开了。何景阳冲了两杯蜂蜜水,俩人一边握着杯子暖手,一边说话。 听关唯说学长学姐们要拿束水镇为样本做毕业设计,明天还要联系镇政府收集一些当地的各项数据,希望能得到支持。毕竟只是学生自己的活动,没有经济利益,怕人家未必肯搭理。 何景阳笑着点他的鼻子,“有我呢。” 关唯一听水也不喝了,掀开被窝就下地穿鞋。 “不行,我得回去告一声,再和他们汇报一下,今晚上都能睡个安稳觉。”关唯絮絮叨叨地边说边系鞋带。 何景阳也不废话,给他围好围巾,俩人相跟着出了门。 到了小旅馆,前台守夜的和何景阳打招呼,关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前台摆着个电话。 他带着何景阳一边上楼一边说“哎呀,该打个电话来着。不过你也不知道他这儿的号码吧。” “我同学家开的,我知道,就是想带你出来。”何景阳笑笑。 关唯听了抿嘴偷乐,心里边儿甜滋滋暖融融的。 学长学姐们正围在男生房间里分配第二天的任务,看见关唯回来,还带了个挺帅的地陪,还能解决好多棘手问题,高兴地把俩人围住东问西问。 等到这帮人的问题解决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 家庭旅馆没那么多空房间,他们这一拨人里,男生算上关唯有六个人,三张双人床。 何景阳想了半天,和关唯说:“那我先走了,外面冷,你也别出来送。” 关唯惊讶地瞪着何景阳,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只坚持要送何景阳出门,小脸耷拉着。 何景阳出了门把他拉到避风处,给他说家里一冬天没生火,太冷。而且是电热毯太燥,不能开一晚上;电暖气功率又小,屋里暖不了。 “去年冬天你因为感冒得了肺炎,住了几天院你忘了?” “那你不说清楚,我以为你就是专门把我弄出来不往回带了——”关唯委屈地说,情绪还是不高,“喜不喜欢你不说,想不想你不说,要不要在一起你不说,都到我们楼下了还不说!看着我跟个傻子似的一个人熬,就你想得周全。” “我错了。”何景阳心疼,“我以后都和你先说明白,你能进去了不,冷呢。” “那我也和你说明白。”关唯赌气,“我反正就和一个人睡过一张床。今晚上要把别人当成那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就不一定做什么事儿了。” “你不是还去过王亚辉家么?”何景阳被气笑了。 “去过,可又不是睡的一张床。”关唯还是垮着脸。 何景阳哭笑不得,心说黄晋不是还见过你的光屁股么?只好进去告前台守夜的人给上去打个招呼,说他把人领走了。 关唯计划得逞,洋洋得意地跟在何景阳旁边儿,边走边问:“咱回去不能先生炉子吗?” “柴禾都让雪浸湿了,生火呛着呢,你也没地儿躲。” “我不怕呛,你教我,我给咱们生。” “我怕你点了房子。” “那你们这儿划成历史名镇了没有啊?” “还没有呢,问这干啥?” “要是划了,我点了你们家房子,就能卖身给你为奴了。” 何景阳听了脚下越走越快,关唯一路小跑着才能追上,嘴里还要絮絮叨叨他明天想干啥,什么事儿是何景阳能陪着的,什么事不需要他陪着,又急又喘。 一直进了屋里,关唯还在积极主动地寻摸着要不要先拿柴禾去,整个人就被何景阳压到了门板上,没头没脑搂了上来。 “何景阳!先去生火!”关唯被摁得害臊,急着推开他。 “生屁的火,我心里边儿的火都要着起来了。”何景阳抱着不放,抵着他的鼻尖问,“你要跟人做什么不一定的事儿?先跟我做呗?” 关唯被他的热气呵得痒痒,一边躲一边笑,“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打算卖身给我为奴的,你说有什么关系?你就撩吧!” “我没撩你。”关唯红着脸一低头,从何景阳胳膊下钻出来,解了围巾挂起来。 何景阳认命地跑出去抱了柴禾回来,开始生火。 关唯在写字台上摆开纸笔写写画画,写了一会儿扭头看何景阳。 算起来快有五个月没见面了,何景阳身上仿佛长出些让他觉得陌生的东西来。 这人正蹲在炉子前等柴禾旺了要加炭块。红红的火光掩映下,眉目仍是生动俊美,多出来的,是一份沉静和稳当劲儿。 从前的何景阳,总是让关唯想粘着跟着,两个人腻在一起。现在这个何景阳,却让关唯想离得远远地欣赏。可欣赏一会儿觉得不够,还想走到跟前儿去仔细端详。端详也不够,还想产生一些别的联系。 想着想着,关唯心里又酸又软,不由自主走过去,也蹲了下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2 去,伸出手指去描摹这张脸。 “李杰写了首诗。”何景阳没躲,还轻轻偏过头来迎合了一下。 “写的什么?”关唯得了鼓励,手指从眉角一路往下,走到何景阳唇角,伸进去点了点他的舌头。 “忘了——咳咳,你别闹。就记得他说他是世故的,但是在一个人面前,他只想象个小孩儿。”何景阳呛了一口口水。 “真好。” “看完我就想,我本是只井底之蛙,可你在井口站着,我就有勇气一直往上爬。所以我就去看你了。”何景阳动手去添炭块,关唯蹲着听得入神。 “现在呢,我就发现你本来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好孩子,怎么有时候就象个……”何景阳欲言又止。 “什么?”关唯仰起头问,一脸迷茫。 何景阳不理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去洗干净手,才抿嘴一笑,凑在关唯耳朵旁边说了三个字。 关唯听了脸一红,有些不高兴,起身坐到床边。 何景阳走过去,搂着他倒在床上。 第70章 定个情 电热毯还是很敬业的,被窝里起码是暖融融的了。 何景阳按着关唯的胳膊腿,给他把外衣外裤剥下来,人塞进了被子里。 电热毯的暖是硬梆梆的暖,象一把火要把人生生烘干。 何景阳的身体是软乎乎的暖,象挂了一瓶名为“热”的点滴,暖意自皮肤表面渗透进去,向四肢百骸延伸开来。 关唯闭着眼贪婪地贴上去,想找何景阳的唇,忽然想起什么,猛一下扭头躲开。 何景阳笑了起来,把人拽进怀里压了上去,一下一下轻啄着。 两个人刚喝了蜂蜜水,唇上发腻,每亲一次,唇分时候都要粘连一下。亲了好长时间,关唯才扭捏着开始迎合。 过了一会儿,何景阳要起身去看火,关唯拉着不让。 “谁让你那么讨厌。”关唯伏在何景阳胸前喃喃低语。“要不是我厚着脸皮一直耍流氓,你还缩在井底呐。” 何景阳听了想哭又想乐,说:“辛苦你了。” “嗯,我是挺辛苦的,找了你四次。”关唯埋着脑袋,伸出四个手指来在何景阳眼前晃了晃,“强抢民女都没这么费劲儿。”。 何景阳心口发热,紧紧搂住关唯,问:“刚刚咱们出去走的路和回来的路不一样,你发现没?” “发现了啊。” “那你怎么不问?” “不想问,就是要跟着你。” “束水镇四街八巷相连互通,以后,你从哪个方向哪条道儿进来,都能到了这儿,明白没?”何景阳指指自己的胸口。 “不用明白。” “为啥?” “我现在就在里边儿,赖一辈子,才不出去。”关唯红着脸表了个曲里拐弯的白,低低地说了一句:“所以,以后还是正经人家的好孩子,不是小流氓。” 何景阳正听着动情,被后半句砸了个跟头,心里一沉,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炉火渐渐旺起来,映红了大半个屋顶。 何景阳关了电热毯,抱着关唯躺好。刚刚在旅馆门口被他一句“不一定做什么事儿”激起来的欲望,不知什么时候偃旗息鼓,只剩了一腔柔情。 正经人家的好孩子枕在何景阳胳膊上,一双手老老实实拳在胸口握着,弓起背蜷了腿侧躺着,紧紧贴在何景阳怀里。 “还生我的气吗?”关唯问,“你那天走的时候还挺委屈。” “早不生了,也不委屈。”何景阳点点关唯的鼻头,“就是想你。” “那你一封信都不写。”关唯想掐何景阳,又舍不得,伸出一个手指狠狠戳他胸口。 “嗯。” “电话也不打。” “嗯。” “你还‘嗯’?” “我错了。”何景阳十分自觉,“可我去看你了。” “可我不知道。” “你差点儿知道。要不是你突然抬头,我还能多看一会儿。”何景阳想起自己当时被关唯吓了一跳,迅速转身装路人的场景,不禁笑了起来。 “去都去了,怎么不找我?”关唯不满。 “怕你已经遇到更好的人,全新的开始了。” “嗯,我是遇到了。”关唯说。 何景阳心里一晃,抱着关唯的那只手不觉松了。 “就是你啊,比以前更好的你。”关唯一本正经地说。 何景阳笑了,重又抱紧他。 “你还笑!”关唯哀戚戚地说,“下午听见赵师兄说你们家搬了,我内心里当时就站在大街上哭了一顿。我一放假家也没回就跟着人家来做地陪,就是为了哪怕能不小心碰上你,结果发现根本没机会。” 何景阳越听越心疼,紧紧抱住关唯,一边听他絮叨,一边轻拍他的背安抚着,直到关唯闭上眼不再絮叨。 一觉醒来,俩人还保持着头天晚上入睡前的姿势。 关唯睁开眼茫然地瞪了天花板一会儿,转头看见何景阳也醒了,正侧躺着温柔地看着他,心里蓦然盛开大片的花,柔软温暖。 何景阳喜欢我,我也喜欢何景阳。何景阳知道我喜欢他,我也知道何景阳喜欢我,以后我们两个人就算是在一起了——关唯脑子里乱轰轰跑过一堆陈述句,最后情不自禁探到何景阳耳边,亲了一下,低低地用气嗓说了句“love you”,“i”没好意思说,太露骨了。 何景阳的心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裹着棉花的大锤重击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关唯自认为说了一句深情而正经的告白,何景阳这狗皮膏药听了竟亢奋起来,倒要把他这小流氓给摁倒打算上下其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好男儿说话算话,既然表了“不耍流氓”的态,就得说到做到。所以关唯不但自己不主动,何景阳扑上来,都被他推拒着不肯配合。 “何景阳你干嘛?你别这样!”关唯被压着动弹不得,仍在苦苦挣扎。 “耍流氓呗。”何景阳咬着关唯的耳朵尖儿,一只手慢慢摸索下去,“以后都归我耍,你只管乖乖配合。” “不要。”关唯答得挺干脆,俩手紧紧护着被子。 何景阳停了手,“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了,钓鱼都要挂个饵,你以前耍的流氓都是钓我甩的饵,现在鱼进了篓子里了,就不管饥饱了。” “我不是。”关唯急得转过头去看何景阳,迎面撞上一双笑得不怀好意的眼,才知道他不是真恼了。 “我都出来好几天了,也没洗澡。”关唯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把脸扎进枕头里。 这理由不说还好,一说何景阳倒更兴奋了,凑到关唯耳边儿,怕人听了似地低声问道:“你的意思要是洗了澡,你就肯了?” “我没说。”关唯臊得满脸通红,拼了命去推何景阳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3 。 “那我就当没听见!关小唯,大早上的运动运动不好么?”姓何的狗皮膏药越粘越紧。 “天——亮了,下去——别动——那儿!”关唯急得倒不过气儿来,咳嗽了几声。 何景阳闻声迅速滚开,手也老实起来,拿被子把关唯裹好,问:“是感冒了吗?头疼不,喉咙是不是有又干又痒的感觉,还有点儿出不上气来?” “嗯。”关唯瞟一眼何景阳,心里想笑,但看到这个人脸色忽然大变,又心虚了,答道:“不过你从我身上下去,这些毛病就全好了。” 何景阳却没当笑话听,他跳下床打开炉门看一眼,嫌弃地说:“破炉子,一冬天不用还学会罢工了,刚才不该扒你被子来。” 关唯趁这会儿功夫已经穿戴整齐,也跳下床打算洗漱。何景阳不闹了,只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凑到头顶深深地嗅了一下。 关唯心里满是被珍视的喜悦感,晃一下都能溢出来,得瑟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了一会儿,转过身去扎进何景阳怀里,要个认定似地说了一句:“你喜欢我,咱们这就算在一起了。” “嗯。” “那……我是你对象了?” “嗯。” 何景阳身上那股劲儿还没过去,被关唯这一扑又激得有几份情动,沿着眉毛眼睛鼻子乱亲一通,停到嘴上。 关唯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洗脸刷牙,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何景阳却只伸出舌尖沿着唇缝轻轻舔过去便停了动作,轻轻推开他,催他赶快洗漱出门。 关唯心里疑惑又不好问,毕竟这跟上赶着催人家和自己耍流氓没啥区别,可不问又实在憋得慌,说好的对象呢?只好把一张嘴越噘越高,毛巾都不好好挂,扔进脸盆里,溅了何景阳一身水。 何景阳憋着笑把人揪过来,说:“这下你知道我刚刚有多难受了吧。” 关唯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睛鼓了一会儿勇气,掀起眼皮看一眼何景阳,忽然一把把人抱了个满怀,也凑到耳朵边儿上,怕人听了似地低声说道:“你别急呀,以后时间那么长。” 何景阳刚刚被裹着棉花的大锤砸了一下的心脏再受重击,差点儿就跟小火炉一起闹了罢工。 培训班刚开课不久,老徐就把他那台破收录机带了过去。一般都是趁下了课没人的时候,放点儿靡靡之音。 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首情歌,听多了何景阳总嫌肉麻,觉得斗志都要消磨没了。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记住了其中一句歌词:“我俩,太不公平,爱和恨全由你操纵。” 他觉得改改挺适合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俩,太不公平,生与死全由你操纵。” 完蛋了。 因为下一句是“可今天,我已离不开你,不管你,爱不爱我。” 更何况,这小流氓——不,他对象说了,love u。 关唯收拾齐整之后咳嗽了好几次。 何景阳如临大敌,认定是煤潮了烧得不好,半夜火也灭了的原因,一整天都跟着关唯的小团队寸步不离仔细观察,撵也撵不走。 到了晚上,何景阳正告关唯,今天必须住旅馆,他自己也会到同学家住。 关唯不服,何景阳威胁:“你要非和我回去,我运动一晚上让你睡不成。” 关唯听懂了,红着脸恨恨地踢了他一脚。 小分队的调研进行了三天,镇上派了个大学生村官和他们对接,约好过了节再联系下一步事宜。 结束后还帮他们找了个小巴,委托何景阳把人们送到青城汽车城,各回各家。 关唯这回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让何景阳带他去李杰的“小破培训班”看看,也看看老徐。 何景阳有些犹豫,因为如果要去,就避不开坦白俩人的关系,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快让旁人知道。这担心也不好说给关唯,怕他多想。 “你这放了假还没回过家,不累啊?”他说:“过了年想来玩儿再来,培训班又跑不了。” “你上回就是在这儿把我丢下的。”站在车站门口,关唯一副心碎的表情。 何景阳的意志力马上就灰飞烟灭,一点儿没办法,只好让他给家里打电话报了平安,又领着往青城城里去。 培训班假期上下午都有课,晚上也是九点以后才得闲。 临近年关,青城县里采买年货的人多起来,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俩人抱着第一次约会的心情,也是喜上眉梢雀跃得不得了。满城转了个遍,吃的玩儿的都尽兴了,估摸着下课了才往培训班走。 一上楼就看见老徐正背着双手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八卦不知干啥。听见有人上楼,回头看见他俩欣喜了一下,立刻又“嘘”了一声,指指屋里,说:“等会儿,张郎教子呢。” 俩人屏息静听,听出是张飞在训李杰。大致意思李杰这头一个学期期末五门就挂了两科,自己回来没说,但张飞买通在云大留校的同学让多照顾着他点儿,早就知道了。 “这儿有什么事能用你操心?徐校长跟我管不了是不是?不放心什么呢一个礼拜往回跑三趟,你就是个充电的,路费也够你买充电器了!” “丢人!一学期挂两科!按你这速度,是要赶毕业前凑够两个八挂了吧!补考费别想从公款里拿!” 何景阳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了。 “就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忙的?挂科行,你找个对象回来也算!情书还没寄出去人家就带着自己男朋友回来了,你……” “张一树,差不多得了啊!”李杰终于忍不住了。 “你让我再骂一会儿!清河的学生可凶了,我骂一句顶五句,你这种骂不还口的我头一回遇上……” 俩人一前一后从教室出来,迎面撞上三个没来得及伪装的围观群众,李杰尴尬了一下就镇定了,张飞则不怀好意地在何景阳和关唯之间瞟来瞟去。 关唯本来很从容,愣是让瞟得整个人都无处安放了,张飞才放过他。 老徐家老婆快生产了,晚上要回家,和他们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张飞开始张罗吃宵夜的事儿,左挑右选还是想去大小肉炒面,于是又去了。 夏天来的时候,面馆桌子都露天摆着。冬天也只在外面围起一个带顶的塑料棚子,加了个厚厚的棉门帘。 几个人坐定,等上菜的间隙,张飞眼睛又滴溜溜地在俩人之间来回转,何景阳“啧”一声,学着李杰说了句“张一树,差不多得了啊!” 李杰和关唯聊闲话,何景阳说完张飞便也加入进去。 三个人说的都是各自学校的新鲜稀罕事儿,大学混了四年又毕业已经一年的社会人张飞压根儿没兴趣,溜达到灶火边,和大厨聊天儿去了。 第71章 一直喜欢你 三个人聊着聊着,提起何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4 景阳发神经连夜上京的壮举。何景阳问李杰,他当时看见的那诗到底是写给谁的? 李杰笑笑,“你们刚没听张一树说么?人都有男朋友啦,放假一块儿回来的。” “兴许就是男同学呢?你得争取啊。”何景阳劝。 “不是。街上碰上了,人家亲热着呢。”李杰扭头喊张飞催菜,掩饰自己的失落。 关唯在桌子下面偷偷拉住何景阳的手,拿指甲扎他的手心。何景阳疼得皱眉,敢怒不敢言。 “你还劝人家争取,你怎么不争取?就等我上你们家自投罗网。”关唯低声说着,又加大手劲掐了一下。 “李杰你活该,谁让你当时候不接着那封情书呢。”何景阳按住关唯的手,赶快转移话题,“下次再有机会别错过了。” 张飞端着一盘酸辣白一盘苜蓿肉晃过来,往桌上一墩,不满意地问:“没人陪我喝啊?” “我陪。”李杰起身拿了个小二,又拿了俩小酒盅,给自己和张飞分别倒上。 “你俩不来点儿?酒能助兴……”张飞说到一半,发现李杰正盯着自己,“嘁”了一声,兴味索然地嘟囔道,“哎,能不能象个成年人一样交流啊?” “能啊,你先给我说说你这成年人过年怎么打算。”李杰举起酒盅抿了一口。 “那你别管,你放你的假,开学我自然就又来了。”张飞不耐烦,“回家对你爹妈好点儿,你看看你爸来找你,还得借口是来买年货的。说个话都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惹了你又不回去,你也忍心?那也是李玉的爹妈,说起来应该也算是我爹妈。” “知道。我是懒得回家面对那些事儿,我又不是忤逆。”李杰一脸落寞。 “张老师,你过年不回家吗?”关唯听出点儿端倪来了。 “我说什么来,这小孩儿真聪明。不回!”张飞弹弹关唯的脸,“以后青城就是我的家!” “你们家远吗?”何景阳不满地伸出手去挡张飞,没挡住。 “远。从云州走要倒两趟火车呢。”张飞说了个地名儿。 “南方?比广东还远吗?赵炳才就说他们过年不回来了,你来回得走几天啊?”关唯问。 “不是走几天的事儿,我要回去就怕来不了啦。”张飞挟了一筷子菜转过去看李杰,“要不抽空把执照转到你名下吧?反正你这也过了十八岁生日了。” “你说了算。”李杰有点儿不痛快。 “看这小白眼儿狼。我跟老徐又贴钱又贴人干起来了,我说要给他连个谢字都没有。”张飞嚷嚷。 “张一树和家里掰了。家里催他回去相亲,他说他在这儿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男的。他们家让他要么滚回去娶媳妇儿,要么死在外边儿。”李杰径直说完,仰脖灌了一大口酒。 听了这话,何景阳和关唯不约而同地挺直腰,坐得端正了起来。 “望家乡,去路远,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除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张飞拖了张空凳子过来,一条腿搭上去,又把酒盅反扣在桌子上,拿一根筷子敲着,唱了起来。 “你就哪怕不相亲,也没必要说你喜欢男的啊!李玉死了,谁在乎你说什么!”李杰不解地摇头,“和家里人说这个,有用吗?” “他都死了,我不能让他名份也没有一个。”张飞坐正了,扬手一洒,一杯酒倒在地上,“来,李玉,干了这杯。” 李杰劝张飞回去好好认个错,至少家别断了,还有工作协议和人事档案在这儿,哪可能说不让来就不来。 张飞却说他们家不缺那点儿违约金,说不让来还真能不让来。 “我把李玉的坟起了,烧了,骨灰你带着走,行吧?”李杰气呼呼地问。 “行啊,那我就自由了。也不用非得在青城,去哪不行?还回家?我傻呀?”张飞笑嘻嘻地答。 何景阳已经提前告了家里晚上要带关唯回去,吃完饭四个人在文印社楼下告别。 夜色下,张飞都进了门了,忽然转身要说什么,恰好看见关唯和何景阳刚刚牵起的手。 关唯吓了一跳想松开,何景阳却紧紧握着,和张飞坦然对视。 张飞到底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各自道别。 青城近几年刚开始有出租车,晚上跑车的很少,俩人一言不发走了得有半个小时,才遇着一辆。 关唯上了车还不说话。何景阳知道他在想张飞的事,却无从慰藉,只好把他的手放自己怀里焐着,十个手指一根一根摸过去,又捏在一起,侧身假装扭头和关唯说话,把手指尖凑到嘴上亲了一下。 关唯勉强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俩人到家已经很晚了,何爸何妈还在客厅等着,泡好的桂圆红枣茶非让一人喝一大杯,祛了寒气才放他们去屋里。 一进何景阳的卧室,关唯就跟个傻子似地呆住了。 何景阳这屋的摆设,竟和关唯的卧室一般无二。连书架书桌的样式颜色,都十分相似。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何景阳。 何景阳反插了门,轻轻抱着他,“实在是想你,也买不到一模一样的,就这么布置了。假装陪着你在这儿坐着写字,在那儿站着看书,在床上躺着睡懒觉—— “我喜欢你。一开始自己不知道,知道了又不敢承认,承认了又不敢接受。因为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怕护不住你,怕你需要的时候,我象上次那样弄砸。这要弄砸了,可不是小事。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琢磨,后来想明白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只要咱俩在一起,那就对了。除非,你说你不要了。” “不会不要,我只有你,我也只想要你。”关唯扶着何景阳的肩膀,泪眼婆娑地踮着脚尖在他眉心印下一个吻,“盖戳了,以后你就是我的。” “好,那我也发誓,绝对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做蠢事,也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你相信我。” “我信。”关唯笨拙地封住何景阳的唇,闭着眼全神贯注地吻他。 “我想和你在一起”——关唯怀抱这个期待去找何景阳的时候,设想过甘之若饴的甜蜜,设想过令人难堪的亲热,却没有来得及设想可能遇到的困难和无法逃避的问题。 哪怕黄晋曾经把这些问题摆在他面前,他却籍着要看看何景阳会不会给个回应的借口,选择了无视。 他为自己当时的幼稚冲动而惭愧,为何景阳在分开的日子里,顾虑的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将来而意外,更为自己被他这样在意而感动。 种种情绪汇集到一起,关唯的一颗心越跳越剧烈,薄唇沿着何景阳的下巴一路胡乱吻到喉节,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轻舔。 两个人这几天白天和大部队一起活动,晚上两地分居,何景阳积攒了几个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5 月的思念,本就蠢蠢欲动,哪里还受得了这样挑逗,不由分说把人推到了床上。 关唯听着外屋客厅里电视的动静和何爸何妈不时的说笑声,紧张又害怕,不敢弄出动静。 “你干嘛?”关唯强打精神问,身子却在何景阳急促的抚摸下软到无力抵抗,整个人很快就被剥得只剩贴身衣物。 直到意识到那只手沿着衬衫下摆伸了进来,还有向下进攻的趋势,关唯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拿被子裹了身体滚到一边,紧张地瞪着何景阳。 “我也想要生日礼物!”何景阳一脸赖皮相往关唯身上压。 “什么礼物?”关唯拧着眉毛往后躲,忽然想起夏天在汽修店那个晚上,俩人关于“生日礼物”的深入探讨,一下红了脸。 “洗澡水热好了!何景阳你在外面跑好几天了,洗干净了再上床!”何妈忽然拍门,关唯吓得用力一推,正在亢奋状态的何景阳从床上直接滚到了地上。 “啊————知!道!了!”何景阳哀嚎一声,也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什么原因,躺在木地板上半天不动。 关唯爬到床边,探出去脑袋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对不起,我以为阿姨会进来。” “我插上门了啊!”何景阳不满,还是不肯起来。 关唯磨磨蹭蹭一会儿,从床上下来,靠着何景阳坐好,说:“要不……咱俩一起洗,我给你搓背?” “搓什么背啊,要搓搓这里……”何景阳坏笑一声,拉着关唯的手往腰下去。 “何景阳!”关唯低喊一声,挣脱何景阳的手,连滚带爬躲出去好远,“在家呢!别这样。” “知道。”何景阳翻了个身就又把人圈在了怀里,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着:“让我抱会儿,等这拨过去。” “什么过去?”关唯没听清。 “劲儿。”何景阳胳膊越收越紧,喘息也越来越重,关唯面红耳赤地蜷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直到何景阳忽然长吁一口气,鼻间哼出一声山路十八弯的“嗯~~”。 “我跟你说,我们学校旁边小胡同里,有个录像馆。”何景阳拉着关唯起身,让他上床去,自己开始脱衣服,“里边儿的位子都是单人的。” “那,以后我陪你。”想到何景阳形单影只去看录像,关唯觉着有点儿心酸。 “我每次想你了就偷摸去一趟。那地方不用开灯,我就闭着眼听录像,脑子里把那天送你的生日礼物重送一回。”何景阳坏笑着问,“光陪着?让不让实战演习?” “呸!你才是流氓!”关唯枉付满腔纯情,臊了个大红脸,咬牙切齿地骂。 何景阳开心了,拿了换洗衣服大笑着开门出去。 关唯躺了一会儿,身上裹着何景阳的被子,似乎哪个方向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满脑子涌出各种儿童不宜的旖旎念头,忽然感觉自己也要有反应了,赶快起身四处乱走。 在屋里晃了一圈,他看见了何景阳那条丑链子,就在书柜门把手上挂着。 横竖闲着没事干,伸手捏开项坠,愕然发现原本只有自己一个头像,现在另一面也贴了一张,是何景阳。从隐约露出来的一点儿背景看,似乎是在财专的校门口。 正研究呢,何景阳倒胡乱冲了一下,带着一身水气回来了。 一进门就对关唯说:“你要不别洗了,这个时间暖气烧得不是特别好,我都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看看!”一边说一边把胳膊凑到关唯眼跟前儿。 关唯伸手摸了摸,的确挺凉的,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那我就洗个脸刷个牙吧。 第72章 送个礼物 “哎!让你发现了!我打算拿胶水粘起来着,谁也看不了。”何景阳看见关唯打开项坠,笑嘻嘻地凑过来,头发一甩,弄了关唯一脸水。 关唯一边抹脸一边问:“校门口吗?什么时候拍的?” “开学那天。城里那个照相馆专门有人现场给学生照相,我就凑了回热闹。” “那……你什么时候把你的照片放进去的?” “问这干嘛?就开学一礼拜多点儿吧,下午照相馆过去派照片,晚上我就给裁了。”何景阳擦干头发躺在床上。 关唯慢慢走过去,蹲在床边望着何景阳:“你那时候是不是还生着气呢?” “生气也喜欢啊,一直喜欢,没有不喜欢过。”何景阳摸摸关唯的头,拍拍床,让他上来。 俩人并排排躺好,何景阳跟关唯絮絮叨叨地说起张飞给他上的那些关于感情的课。 关唯听完也不接茬,过一会儿翻身起床说要去洗脸刷牙。 何景阳看他情绪忽然低落,又不知道原因,只得陪着他洗漱完,俩人回屋又躺好。 关唯沉默半晌,忽然问:“你说,张老师会在这儿一直呆下去吗?以后会不会听他家人的话回去相亲?” “会,这儿投了不少钱和心血。”何景阳忽然明白关唯为什么不高兴了。 关唯等他回答后半句,没等上,忽然凶巴巴地说:“何景阳,就算你将来结婚了,我也不会躲着你的。我才不怕人家说我要不要脸。” 何景阳胸口一滞,恼怒地问:“你这是什么话?” “你就让我在你旁边儿呆着就成,你也别躲我,好不好?”关唯看何景阳表情严肃起来,口气一下软了。 “不好。”何景阳干巴巴地答。 “为什么?我什么也不干,不会破坏你的家庭!”关唯急了。 “你是不是傻啊?以前怎么回事都过去了,以后我和你一样,只和你好,只要你,无论男女,都没别人。”何景阳也急了,扳着关唯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说过的啊,喜欢,就一直在一起。” “你那时候说,我没有什么应该为你牺牲的事。”关唯想起俩人疏远的由头,“可是,一直在一起,就是你在为我牺牲。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也对不起叔叔阿姨……” “现在知道后悔啦?当时是谁摁着人家就要亲的?”何景阳逗他。 “我不后悔。我是怕让你为难,怕你象张飞那样,和家里掰了。我喜欢叔叔阿姨……”关唯越说越难过,还是哭了。 “没人会牺牲,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你们我都要,一个也不会少。记住了没?”何景阳伸手给关唯擦泪。 “记住了。”关唯乖巧地答,没一会儿又郁闷起来:“我生不了孩子,叔叔阿姨肯定还想当爷爷奶奶。” 何景阳“噗嗤”一声乐了,“你还想得挺远,就算你没洗澡,我也得试试给你开发这个功能。”说完就开始动手动脚。 关唯一边竖着耳朵听客厅里的动静,一边推着不让他胡来。最后何景阳到底是没舍得用蛮力,只把人搂在怀里,消消停停地继续聊天。 聊各自的学业,聊将来的打算,聊赵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6 炳才举家南迁,聊李杰的“事业”,聊张飞的选择…… 彻夜长聊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了,俩人还在呼呼大睡。 何妈敲门,说李杰来电话了,叫他们俩随便谁去接一下。 何景阳亲了亲被吵醒了还睡眼惺忪的关唯,让他再躺会儿,自己出去了。 电话那头却换成了张飞,问他“昨晚上干什么了这么晚不起床?” 何景阳窘得脸皮都烧起来了,后悔没在自己屋里装个分机。碍于何妈在旁边,也不好意思骂张飞,只得假装正经地问他“张老师,您有什么事儿?” 张老师听出他的窘意来,哈哈大笑几声,才说自己要回家了,中午叫他和关唯过去,一起吃个饯行饭。 “回去啊?那……哦,我去叫关唯,过去再说。”何景阳有点儿懵,昨晚刚和关唯说了他会一直呆下去,不至于是真要回去相亲吧? 挂了电话,冲进屋里给关唯一说,关唯也惊奇得不行,着急起床洗澡再去赴约,倒是没想起来相亲这回事儿, 洗完澡回来,何景阳正坐在床边不知道撒什么癔症,看见他进来,火速跑过去关了房门反插上。 “你干嘛?大早上的!”关唯警觉地往后躲。 “张飞要去云州肯定要叫你一起走,你怎么打算?”何景阳逼近一步,长腿一挡不让他退。 “回啊,有人相跟也省得你送,我也确实该回了。”关唯奇道,“你不是昨天就想让我回么?” “9、10、11、12、1、2……咱俩得有快半年没见了!”何景阳伸出一只手数了半天,“就两个晚上,啥也没干。” 关唯愣了一下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想骂他流氓,想推开他,不知怎么回事胳膊却不听使唤,就把人抱住了。 “爸妈去早市了,家里就咱俩,送个礼物呗!”何景阳小声嘟囔。 关唯也不说话,捉了何景阳的两手放到自己腰上,想想又往下移了几寸,羞得伏在何景阳颈间一动不动。 得了默许,何景阳的手开始四下游移,这次关唯没有再推拒,任凭这双手在自己身上点起一簇簇火苗,最终燃成熊熊烈焰,烧得两个人精疲力尽,口干舌燥。 各自的小兄弟都受过关爱之后,关唯蜷在何景阳怀里微微发抖,累得直喘。何景阳却跟磕了药似的亢奋,总觉得不够过瘾,忽然无师自通地把头埋到关唯胸前,隔着背心轻轻啮咬一粒软肉。 关唯受了刺激,情不自禁逸出一声尖叫。何景阳抬头看见关唯满脸欲恼还羞的眼神,忽然品砸出点儿经验来,又覆了上去,轻轻吮吸。 关唯臊得脸皮都出血了,想推开他,可整个人都象根羽毛一样飘在了半空中,晃晃悠悠地吃不上力也就罢了,还有些眩晕的快感——这可太丢人了! 何景阳不管这些,他得了启发,打算再多开发几处能让关唯这么容易动情的部位,一路胡乱地亲下去,到后来竟然低头吻到关唯大腿内侧,还要顺着往上走,关唯吓得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央求“不要!” “就亲一下!”何景阳哼哼着撒娇。 “不行!你刚刚弄了我!”关唯急得直喊。 何景阳的手抚过关唯胸前,轻轻吃力,关唯浑身一颤,放松了防线。 “何景阳!你要敢亲它你就别亲我!”关唯威胁。 何景阳在“亲它”和“亲我”之间犹豫片刻,最终放弃了下面,欺身压到关唯腰上,含着两片薄唇反复吮咬到关唯求饶,才心满意足地放开。 培训班还有两三天才放假,俩人过去时正上着课,李杰在办公室给老师们包过年红包,说张飞上街采购去了,买些原汁原味儿的北方特产先给家里寄回去,放低身段示个好。 “你这算赚钱了吗?”何景阳问。 “没有。不过照这个发展趋势,乐观估计明年寒假就能开始翻身了,比预想得要早半年。”李杰把红包摞好放进抽屉,“到时候也先不着急赚,该扩大业务啦。” “你扩不扩高中的业务?”关唯忽然想起件事儿来,“朱保平他们那种艺考生,在外面学大半年专业课,就剩几个月复习文化课参加高考,学校里的进度根本跟不上,都在外面报着班呢。” “怎么个报法?”李杰一听挺感兴趣。 “就上那几个月,按报的课程不一样,费用也不一样,有的人花了好几千!!!”关唯越说眼睛瞪得越大,一脸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表情。 何景阳看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真是长不大,你知道李老板这儿一个月流水多少吗?” “哦。”关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反正我觉得挺贵的。” “别听他瞎扯,应该有前景。不过青城这面高考艺考生很少,几乎没听过。我想想要不要先开发这个业务。哎,朱保平电话你有吗?我抽空跟他问问艺考的事儿。”李杰说着,拉开抽屉拿出纸来,把朱保平家的电话记了,压到玻璃板下。 何景阳眼尖,一下看见好几张摞在一起的信纸,最上面那张能看出来是首诗。“哎,那是你夭折了的情书吗?”他笑着指指抽屉。 “是啊。怎么你走了桃花运就来看我笑话?”李杰意有所指,关唯的脸唰地红了,羞涩地瞟了何景阳一眼。 “听说结婚的时候,能抢到新娘捧花的伴娘就能很快找到意中人。”何景阳得意地看着李杰,“你要不要先祝福我们,说不准也能很快找到对象。” “哎,李杰,张老师是要回去相亲了吗?”关唯忽然想起来了,张嘴就问。 “随他去吧。”李杰说完,想一会儿,忽然把玻璃板下的纸抽出来,写了“艺考、培训”几个字,又压了进去,转身问他俩:“你们这,真想好了?” “想好了。”何景阳看着忽然羞涩不安的关唯,拿膝盖顶了顶他的腿,关唯看着何景阳含笑的眼,顿时心安,也冲李杰笑笑。 “那就好。我不看好,不过还是要送上祝福。”李杰推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 “人家的事用你看好不看好?”张飞一推门走了进来。 “你是偷听了吧?”李杰佯怒。 “嗯,以为你们会聊我什么好事儿呢,我不相亲,你放心。”张飞不满地冲李杰说,扭头就兴致高昂地八卦上了,“你俩这是好上了吗?” “什么好上了,好了!”何景阳不满。 “嗯,好了,好得十分曲折,够写本儿书了。”张飞哈哈大笑。 小流氓强抢民男记,总共四集——关唯站在一旁默默腹诽,想起这十分曲折里,有八分的拐点都是自己在吃力,很想把民男拖过来揍一顿。 民男浑然不知危险将至,也十分嚣张地笑着:“没有十分,有四分!” 笑得还挺好看——小流氓瞥一眼民男,心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7 想,算了不揍了,看在你这么帅的份儿上。 中午下课,几个老师陆续过来打招呼。有人明后天不用来,李杰就把红包提前给了人家。 老徐今天不在,李杰给他包的红包格外厚。张飞看了嫉妒,李杰笑话他,“这是老徐兼任作文班老师的红包,我一个打杂的,难道还给正副校长发红包?” 张飞眉头一皱,说“过了年回来,我也要开一个班,我就主打辅导学生往杂志、报纸上的作文园地投稿,或者联系几个作文大赛什么的,你说这主意怎么样?” “挺好。”李杰一边说,一边把玻璃板下那张纸又拿出来,添了“作文大赛、投稿”几个字。 张飞凑过去看了一眼,大喊道:“哎!艺考啊?还真是个空档!作文大赛让老徐弄去吧,过了年我就跑跑这个市场去。” “等你过了年能回来再说吧。”李杰笑笑,又把纸压了下去。 “能能能,肯定能。我感觉要成就一番大事业了,爬也要爬回来。”张飞攥个拳头往空气里挥了一把,大喝一声“嘿!” 另外三人都吓了一跳,推着他往外走。 第73章 及早规划 几人去离文印社不远的涮锅店要了个包间,张飞吃完饭要直接去云州,买票回家,果然问关唯要不要一起回。 何景阳上午虽然已经收礼物收到腰酸,其实还是想要亲自送关唯回去的。张飞横插一杠子,他心里非常不满,脸上也就不痛快。 张飞看出来了,“你俩要这样,送来送去没个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 “张老师,你怎么想通的又要回家了?”何景阳一看关唯的脸又红起来了,赶快打断张飞胡说八道。 “我先问问你俩,昨晚听见我说和家里闹掰了,也没啥反应。到走的时候还拉拉手,怎么想的?” “有反应啊。”何景阳一张嘴,关唯就踢了他凳子一脚,怕他说自己哭的事儿。 “坦白说,张老师,这事儿我可不是想了一天两天了,可还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总得先争取吧。”何景阳老实承认,“后来我就想到李杰了。” “哎!我没打算搅你们那摊浑水啊。”李杰不满地看着何景阳。 “看看这副刻薄样儿,还指望有人喜欢你呢?”张飞笑话他,示意何景阳接着说。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就举个例子。就李杰这情况,他要现在出去找个男的,家里肯定干涉不了。” “为什么?” “怎么干涉?他万事不用爹妈操心,因为他自己足够强了。” “谢谢啊!”李杰难得听见何景阳这么露骨地夸自己,虽然背景设定比较勉强,但好话还是很受用的。 “有道理,而且他薄情寡义,亲情这东西说不要就不要。”张飞一脸惆怅,“我就不行。我一想到我爷我奶过年见不着我多失望,就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李杰想反驳,懒得张嘴。他不觉得自己薄情寡义,谁不喜欢一家人在一起融融泄泄共享天伦呢?他只是在李玉和父母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平衡,只好打包搁置,等将来有这个能力了,再做处理。 “哦!你是回去看你爷爷奶奶啊?还回来吗?”关唯问。 “肯定回来,横着回来还是竖着回来就不一定了。”张飞说完,看见关唯一脸紧张,不禁哈哈大笑,“逗你的,我这么大个人,要连自保的智力都没有,李玉不得笑死我啊。” 张飞这动不动就要提李玉的本事,关唯也是服气。时间长了总让他有种错觉,李玉就在旁边儿坐着呢,只是隐身着,他们看不见。 要是真得就好了,他特别想问李玉:“我们这样儿做对吗?要是你会怎么办?” “那你是要变得强大呢,还是要学我薄情寡义呢?”李杰把话题拽了回去。 “强大啊。我越强别人能管了我的就越少,我爸妈的担心也就越小。我不薄情,我们是爹妈也要,叔叔阿姨也要。”何景阳一边说,一边踌躇满志地看着关唯。 “就算家里人舍不得伤害你们最终妥协了,旁人呢?”李杰不想泼冷水,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现在有学校,以后有单位,能一直瞒下去?” “走在学校里,大街上,谁心里装着谁,外人怎么能知道?我们俩好自己的,又不用别人承认。”关唯声音低低地答,却知道李杰问的缘由,觉得自己这回答底气特别不足。 “装不好漏了呢?”李杰摘了眼镜擦雾气,若有所指地看一眼张飞。 “别跑别躲,怎么也好过剩下一个人。”张飞说完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不管怎么说吧,我这辈子是欠你一个哥了,你要不嫌弃,凑合着拿我用呗。” 他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正经说过李玉的死,这是头一回,气氛一下沉重了。 “我嫌弃。”李杰戴好眼镜,坐直了甩了一句。 三个人都愣了。张飞愣得更彻底一些,倒象让人施了定身术,不说话也不动。 “你哥的事是个意外,和这个没有直接联系。”何景阳看着张飞一下蔫了下去,于心不忍,接过了话茬:“再说又不是作奸犯科,就算退学辞职,守着汽修店活到老,我俩也能过得滋润。最坏不过远走他乡,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关唯闻言扭头去看何景阳,却看到这人眼里一派严肃认真,不是满不在乎,也不是桀骜不驯,而是脚踏实地的真诚恳切。 可偏偏就是这点儿脚踏实地,勾得他心里一阵激荡,不由自主地说:“去了荒原,也能过成绿洲。” 何景阳笑了起来,对上关唯的目光,心道:有你在的地方,怎么会是荒原。 “呵,都由了你们了。”李杰也学张飞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 “所以为什么说要争取啊?都跟你似的,因为怕抓不住手都不敢往出伸,等你觉得能给人提供快乐的保障了,再伸出手去人家早跑了。”何景阳鄙夷地看李杰,“做买卖挺大胆儿,谈恋爱倒患得患失。” “争取一辈子,最后还是落个不被认可?”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你想要你努力了就必须让你得到的?我有关唯就够了,别的能争取到是赚,争取不到也不算赔。” 关唯记得这句话的前半句,那时候何景阳刚刚从对赵清的感情里退出来,自己对何景阳的感情正开始陷进去。 整整两年,也算是争取到了自己想要的。关唯看一眼何景阳,只觉得心满意足,一切都好。 “哦。”李杰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欠起身来喝一口酒,“你说得对。” 另外三个人听了都吃了一惊,等着李杰的下文。 “我也回去争取一下我爹妈,先争取能在家里给李玉挂个遗像,大家就都不用装着好象没有过这么个人似的了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8 。” 张飞半天没动,这会儿有反应了,说:“为难你了。” “不为难。以前没想过要做,就想着躲开算了。现在你们个个都打了鸡血似的,我也学学你们。”李杰冲张飞一笑,“我嫌弃你当哥,可不嫌弃你当嫂子,说不准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给你争取到个名分了。” 张飞愣了几秒钟,想笑没笑好,一下哭出声儿来,还不忘贫嘴的本事:“滚蛋,我是上边儿那个!你得叫姐夫!” 倒是何景阳听了,立马回头给了关唯一个十分暧昧的笑。关唯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甜蜜傻笑着回望过去。 直到张飞起身结了帐,一拍他的肩膀,说“弟妹,走了,云州去!”关唯才反应过来何景阳那一笑的意思,羞红了脸,自己先跑了出去。 关唯一回云州就忙起来了,亲戚同学年底各种聚会,连着好几天都是到了晚上才有时间给何景阳打个电话。 抽空还和黄晋朱保平汇报了一下个人感情问题。 黄晋无奈表态:“只要你愿意,你就是领回个铁臂阿童木来,我也能接受。” 朱保平倒是很平静,甚至希望年后能相约正式见一面,好加深一下了解。 关唯顺便把李杰也一起约了,正好他想打听事儿。 何爸何妈嫌城里过年没意思,早早带着何景阳回了束水镇。 何景阳从前的假期生活也是丰富多采到时间不够用,现在却只觉得一切玩乐都是为了消磨时间,只有晚上和关唯的一通电话才有意义。 虽然要么关唯在客厅里接了电话,要么何爸何妈在自己旁边,想说点儿什么都说不了,可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俩人也能聊十来分钟。 “关唯,我有个想法你听听。”何景阳有一天忽然不腻歪了,要说正事。 关唯看一眼在厨房忙活的爹妈,挂了电话,回自己屋拿分机给他打了过去。 “别人怎么看咱们,咱们不管。爹妈将来是肯定绕不开的,所以不如及早规划。”何景阳沉吟半晌,字斟句酌地说。 “你想干嘛?”关唯一下紧张起来,声音都变调了。 “别慌,听我说完。我不是老在云州么,你平常也在叔叔阿姨面前多提提我,我呢隔三岔五过去看看他们,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代你干了。时间长了,叔叔阿姨就习惯我的存在了,以后万一要恨我讨厌我,也不好太彻底,日久生情么。” “那……我怎么办?也要常去你们家吗?”关唯还是紧张。 “傻子,你那么远怎么常来?我妈喜欢你跟什么似的,你放了假能来我们家住几天,我妈就开心了。”何景阳嘿嘿笑了,“我也开心。” “等我和叔叔阿姨熟了,找个机会请他们周末来束水镇玩儿,到时候跟我妈说一声,就住我们家院儿里。” “说不准下次你放假回来,你妈和我妈都成好朋友了。再过几年,她们自己都象一家人似的了,到时候,就算咱们非得摊牌,这几年当中,两家人处的事儿多下了,牵扯的情份也多,不能说翻脸就翻脸。” 何景阳畅想了半天未来,发现关唯不吭气。 “喂?断线了吗?”他疑惑地敲敲听筒。 “没,我听着呢。可那这些事全是你忙,我什么也帮不上。”关唯郁闷。 “别这么说。你想想以前,哪次都是我当缩头乌龟,全凭你一个人坚持。” “我哪有!”关唯想起何景阳说过自己是个“小流氓”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有啊,你就是我站在你身边的勇气。”何景阳低笑一声,“因为你,我才实现了梦想。” “什么梦想?”关唯有点儿懵。 “你是井口那道光,我的梦想就是跃上井口,和你并肩,无论绿洲荒原。”何景阳脑子一抽,几个月前觉得肉麻的这句话,忽然改头换面自己冒了出来。 结果说完就发现关唯又没声儿了。 太文艺了,关唯可能被恶心着了——何景阳绞尽脑汁想着能说点儿什么挽救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过了半天,一个低低的声音才传过来:“你怎么这么煽情啊,我都要哭了。” “好,不煽情。反正以后我也不会退缩了,你就歇着吧。”何景阳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又说:“你那几个哥,会揍我不?谁最厉害,我防着点儿。” “不会!我都跟黄晋和朱保平说了。刘泉过年回不来,电话也不好打,我写信给他啦。”关唯汇报完,感觉自己办了件大事,兴致也高了些。 “那就好。就算到时候家里边儿不好呆,至少还有他们在,你就受不了委屈。” “你光想着我了,那你呢?” “我皮糙肉厚的,耐打扛操,就算受点儿委屈……”何景阳忽然问关唯,“你是在你那小屋儿了吧?” “是啊,怎么了?” “你要是觉得我委屈,那咱商量商量,把你那科教片的录像带给我看看呗?咱俩不能总是只送生日礼物,也得拆开用一用吧……”何景阳压低声音说。 “何景阳!你干嘛好好地说这个?你不嫌膈应了?不是说接受不了么?”关唯耳朵烧起来,又想挂电话,又舍不得。 “那你还说两个人喜欢,就想比别人更亲近些呢。我现在比那时候更喜欢你了,所以就想更亲近了。”何景阳叹口气,“不让看算了,反正怎么弄让不让弄都是人家你说了算,我也不懂。” 关唯听着他哀怨的口气,给气乐了,正想骂他两句,忽然听着何景阳电话里喊了一句“爸,妈,怎么回来这么早?”心里一阵发慌,手忙脚乱就挂了电话。 何爸陪何妈出去打麻将了,何景阳趁这个空档给关唯打电话聊聊长远规划,结果爹妈因为三缺一提前回来了不说,他这儿刚和爸妈打了个招呼,那儿倒传来“嘀嘀”的盲音。 他也不知道关唯那儿什么情况,不好贸然回拨过去。一直等到关唯自己又打回来,才明白是小傻子作贼心虚自乱阵脚,俩人笑了半天。 第74章 井口有光 过年那天,打完拜年电话,何景阳和关唯约好了开学去送他,顺便叫上李杰,说好和黄晋朱保平见个面。 关唯正月十三走,和何景阳约了正月十二云州见。但黄晋开学晚,陈老师临时决定全家一道去西安看个元宵节红火,朱保平也跟着一起提前走了,说好的聚会只好推了。 何景阳惦记着能见到关唯,早早回了青城,忽然没了聚会,又不好提前一天跑到云州去,因为他非常担心和关唯独处,会忍不住想拆一回礼物包装。 关键他还没学会拆呢,要是让关唯看了笑话,那可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真愁人。 没出正月十五,青城街头一片萧条,灯笼和对联的那一点红越发显得寂寞。何景阳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19 打电话联系李杰约了个午饭,出门直奔培训班去。 上了楼梯没进门,便听得里面有人“哎哟哎哟”地连声叫着,是张飞的声音。 “轻点儿!我好不容易撑着一口气儿回来是为了让你给弄死吗。”张飞一边叫唤一边不满地唠叨。 何景阳挑开棉门帘被吓了一跳:大冷的天,虽然屋里有暖气但也不是很热乎,张飞露着半个背反坐在椅子上趴着,李杰正弯腰给他上药。 “你这是……被打劫了?”何景阳看着张飞背上纵横交错的血痕倒抽一口冷气。 “被打,没劫。”张飞懒懒地答。 “谁……你家人?”何景阳惊得挑起眉梢,凑近了打算细看。 “哎哎,男男授受不亲,别离这么近!”张飞推开他的脑袋。 “那李杰还上手呢!”何景阳不满。 “他是我内弟,那能一样么?”张飞话音刚落,大概被李杰手上使了劲,又疼得咋呼起来,直嚷着“李玉,你快管管你弟,我要死在他手里了……”。 张一树的省亲之旅可谓一言难尽。 因为提前放了要回去的消息,他从车站直接被爹妈带回了家里。本来想好的拿爷爷奶奶做个挡箭牌缓冲一下的方案流产了不说,还被他妈拉着去相亲。 春节放假,外出的适龄男女们纷纷返乡,张一树陪老妈辗转相亲场几天之后,终于忍不下去,再次正式和家里摊牌。 张一树家风不似李玉家生猛,父母都舍不得打,说得最重的一句,也就是“有本事死在外面别回来。” 张一树没本事,他希望自己这一走还能回来。 “你还想着要走?要当老师在哪儿不能当!”父亲很不满意。 “我在那面还做点儿买卖,刚有了起色。”张飞想想和李玉聊过的那些理想,想想玻璃板下面压着的那张几个字,实在是舍不得。 “家里有现成的买卖你不要,捧着个金饭碗倒去要饭!”父亲大怒,不再理他。 眼看归期将至,院门大开,他却迈不出去腿。因为父母的房门紧闭,没人出来。 “暑假放假我能回来吗?”张一树隔着房门一遍又一遍问父母。问到最后,自己都绝望了,心想实在不行,只能回去把李玉的遗骸烧了,带着骨灰回来,不行就在老家东山再起。 “那我能不能再去一趟,带上他就回来,回来就不走了,你们给我几天。”张一树退了一步。 “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什么时候问过我们的意见?”父亲终于打开房门,厉声质问:“你带人家回来,人家愿意吗?他父母肯吗?我们能让他进门吗?” “他死了,只有一个弟弟还在上学。父母还没原谅他,我要走了坟就没人管了。我去找人起了坟烧了,带骨灰回来。”张一树仰着脸,望着台阶上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轻声说,“您要不让进门,我就带着他在附近找个地方。” 父亲愣了,不知该如何接话。 母亲闻言急奔出来,问“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死的活的?” 张一树本不想提李玉的事,总觉得是利用李玉打苦情牌。可事已至此不说不行,于是从头到尾说一遍。 母亲毕竟女人家心软,听到李玉出了事,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自家儿子直说“可怜,造孽。” 父亲却是听得直叹气,一声重过一声。 张家祖上好几代为人师表,到他父亲这一辈才从了商,但家里以前开私塾用过的几根竹鞭却一直悬在墙上,传了下来。 张一树小时候淘气没少被父亲拿教鞭吓唬,可他身子和心眼儿都活泛,往往不等鞭子落到身上就逃了,竟是从没挨过打。 “所以人家孩子是因为你没了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取了一支鞭,站到张一树身侧。 “是。”张一树话音刚落,腿窝里就狠狠吃了父亲一脚,跪倒在地。讶然扭头,正好看到竹鞭挟风而至,“啪”地一声抽在背上。 这次他没躲过,但本来也没想躲,只是等父亲再度扬手时,出声道:“等一下。” 李玉挨打是在夏天,衣裳单薄,想必更受罪。 张一树跪在冰冷的青石砖地上,一件一件脱掉上衣,露着光脊背,对父亲说“好了”。 李玉挨了十二下,李杰和他说过,“一下一下我都数着,以为打到第三下他该说了,第五下总该说,一直不说,我爸总共打了十二下。” “十二下,是什么意思?”张一树当时颤抖着声音问。 “第十二下棍子断了,我爸就拿断茬戳他的背。”李杰想,自己心里生出对张一树惊天的恨意,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埋下的种子。 “他挨了十二下,我也不能让他小看了。”张一树挺挺腰板,示意父亲动手。 张一树嘴里一声高似一声数着数,父亲手下也没有留情,但鞭子落到背上却渐渐多了些不忍。 “爸,他们家棍子可是打断了啊。”打到第七下,张一树疼得滚了一脸的泪,却还没丢了贫嘴的本事。 话音刚落,父亲加大手劲抽了上来,“咔嚓”一声,鞭子断了。 “别打了别打了啊!这是先人心疼孩子呢!再打要遭天谴啊!”一直站在旁边抹泪的母亲赶忙冲上来拣起衣服给儿子披上,“快回屋,回屋妈给你上药!” 那可不好说,兴许是李玉疼我呢。张一树背着一背鞭痕,跪了半天站也站不稳,嘴角竟是溢出一丝笑意,“爸,墙上还有好几根呢。” “哼。”父亲捏着断成两截的竹鞭阔步回屋,虽然仍是一脸怒意,但从鼻腔里哼出的这一声,在张一树听来,却比任何声音都要悦耳动听。 “那你回来是要带李玉走?”何景阳听完故事唏嘘半天,问张飞。 “我这事业马上就蒸蒸日上了。”张飞看一眼李杰,“李玉跟我说他弟在年前就给我派好活儿了,干不完不让走。” 李杰的眼眶唰地一下红了,扭过头去不看他俩。 “那家里怎么办?” “我带了两瓶腌菜,南方口味,你走的时候拿一瓶尝个鲜。”张飞不理会,聊起了闲话,“我妈说了,过俩月会再寄新鲜的过来。” “哦~~~懂了。”何景阳替张飞开心之余,转念一想,又说:“你这样可千万别让关唯看见!” “为啥?难不成他要是心疼我你还嫉妒?”张飞在李杰帮助下穿好衣服,趴在沙发上缓神儿。 “怕吓着他。”何景阳摸摸胸口,“这家法可太吓人了。要是咱们都得走这一步,我得把武术再练起来。” “你还学过武术呢?”李杰惊奇。 “没有,就打过架,所以得找专业人士指点指点,主要学学怎么扛打。那是不是得练金钟罩铁布衫啊?” “那你可练不了,你不能还是那什么吧?”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井口有光 作者:土猫 分卷阅读120 张飞一不疼了就开始犯贫。 “哪什么?”何景阳一头雾水,李杰闻言“嗤”了一声,拎了换下来的血纱布转身往外走。 “哎~你看你一个没对象的害什么臊?”张飞喊李杰没喊住,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何景阳:“就你跟你那小关唯,啥也没干?” “我……哦~~~嗐!”何景阳蹦出几个象声词之后,觉得挺跌面儿,挣扎着补了一句:“我也没说非要练啊!” “嗯,你没说,我瞎想的。”张飞调整一下卧姿,换了一张人生导师的脸,语重心长地说:“有一点你错了,我们家这家法不是因为我找了个对象是男的,而是因为人家为了我出事了。不管男女,这顿打都少不了。” “哦!”何景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个屁。父母都盼自己的孩子好。你俩要长长久久地处下去,就多为对方想想这个道理。不让自家父母操心是应该的,但更重要的是别让对方父母操心。让人知道孩子跟了你,也能过得舒服体面……” “嗯,嗯,嗯。”何景阳一迭声地应着,头点得跟小鸡啄米。 小鸡啄完米静坐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啥也没干,凭什么就不能练金钟罩铁布衫了?不行,为了坐实这个罪名,也得干点儿什么了。 开学后不久,关唯收到了何景阳寄来的第一封信,心情十分雀跃。从同学手中接过信,几乎是小跑着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公教进去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恨不能一笔一划地拆开读: “关小唯: 电话打过了,家里去过了,相处很融洽。张飞回来了,挨了一顿打,还是很神经(划掉)精神。老徐添了个儿子,上礼拜刚做满月,我帮你买了礼物送过去了。李杰买手机了,我让你爸找人帮忙买的,便宜。我找了个兼职,网吧网管,软硬件都要管,有时候还得教新人打游戏(你放心,我不会上瘾)。几个大四的师兄们毕业了合伙开电脑公司,我先攒经验,到时候才有资格跟他们学更赚钱的本事。暑假回来可能会很忙,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云州。” 只有落款和日期,你好此致敬礼一概没有,何景阳的信写得十分随意,堪比生活简报。内容虽然很丰富,但细节欠缺,关唯不是特别满意,打算回信教导他一番:我爸是不是挺待见你,竟然肯帮你办事儿?你给老徐家儿子买的什么礼物?李杰手机号多少?…… 等他看完信折起来往信封里装时,意外发现信纸背面还有字,字迹十分潦草,象是马上要去寄信了想起来临时加了几句话: “你那科教片我不用了。张飞买vcd了,他说录像带太落后,会给我找更好的,哈!哈!哈!” 关唯心里整屏整屏地飘过十万个感叹号,五万个是问候张飞的,五万个是问候何景阳的。 一周后,何景阳收到了有生以来第一封来自关唯的信,满脸袋黑线。他不明白自己用心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说的都是关唯关心的事儿,可读性也挺高,怎么关唯只回过来一页稿纸,虽然写得满满的,但每个小方格里都只有一个感叹号。 感叹号也就罢了,信纸背面还有一句“转呈张飞老师”,于是他趁着周末回青城,亲自面呈张飞老师。 张飞老师阅完,又问了问他之前去信的内容,略一沉吟,得出两个结论:1、关唯对于他用vcd主动学习的行为表示赞叹,但不方便写出来,所以给了满纸的“!”;2、对张老师无私赞助的义举表示感动,所以要求转呈。 何景阳听了,觉得关唯这有话不好好说的习惯不好,而且怪浪费纸墨,写一个感叹号,加个n次方的上标,或者后面跟一句“无限循环”,不是更好吗? 张飞听了何景阳的创意,大为赞赏,又一次夸他们“年轻真是好,蠢来蠢去彼此也不嫌弃。” 最后一场春雪的残痕即将褪尽,关唯收到了何景阳的第二封信,只有一句话: “关小唯:我开始学习了,暑假回来一起拆生日礼物。” 言简意赅高冷端庄。 关唯琢磨半天忽然明白过来这高冷端庄背后的旖旎,饶是周围没人,还是臊得脸红耳热。 只是对于下次回云州,到底该在自己打算好的春和景明阳光正好的那一天,还是何景阳说的几个月之后的暑假,却实在有些费思量了。(全文完) 分卷阅读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