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 分卷阅读1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 ?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文案: 她与他的厮磨像夜泊,黑灯瞎火,桨一停,船靠岸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盛昀,陈熙彤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叶盛昀不是第一次见到陈熙彤本人,可每回打照面,都能被她惊艳。 山色空蒙,青瓦房里光线昏暗,她在画架旁点了盏幽灯,橘黄的暖光照得肌理匀净细腻,皓质呈露。 她穿着平底鞋也很高挑,纤瘦修长,没能挡住他全部视线,他站在她颀长的影子尽头,略一眺便看清了她正在画的东西。 一个盲眼女孩被秃鹰啄食着双腿,鲜血雕琢成红莲,血腥中透着阴郁,以及美。 大抵觉得这样窥人隐私有些失礼,他沉吟片刻便开口:“陈小姐。” 他步伐稳却轻,以至于她丝毫没察觉,被这么一叫,指尖微颤,快触到画板的一刻发现压根没法遮掩,遂转身,得体地称呼:“叶先生。” 她五官精致小巧,往那儿一站便生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娇柔感,可一双眼很有灵气,只是不看他。 叶盛昀没再盯着她的画,目光落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道明来意:“陈夫人让我来接你。”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表现得十分乖顺:“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就跟你走。” 叶盛昀笔直站在那里,宽限得更多:“可以等你画完再走。” 去得早,无非是听两个中年妇女聊天,不如等她把作品完成。 陈熙彤却没回答。 叶盛昀静静看着她摘掉夹着的画,揉成一团,又弯腰拾起调色盘上的一把笔,白皙的脖颈后方露出一颗小痣。他避开眼,转而环顾四周。 屋内陈设非常简单,三张藤椅,一张红木方桌,被子被纵向叠成两层木板床,一件藏青色的大衣挂在墙上,其他的都是画具和生活用品,最终视线定格在窗台上的两盒“南京”上,逡巡一圈,没找到烟灰缸。 “你抽烟?”他站在原地没动,脸冲着她在的方向。 陈熙彤正从水缸里舀水,答得随意:“不抽。” 叶盛昀不动声色看着她。 当兵的人身上有气场,也可以说有杀气,她背对着他都能感觉到,不禁说了实话:“画画的时候不抽。” 叶盛昀背过身:“我在外面等你。” ** 锁上木门,陈熙彤亦步亦趋跟着叶盛昀下山。 山路由政府花钱修缮,每一级石阶都是新砌的,缓而平整,他却依然坚持打头阵,时不时停下来向她伸出手,直到他们平安抵达山脚。 他的车是辆大切诺斯基,走山路在行,只是稍有些颠簸。 陈熙彤乘他的车拐过一个又一个急弯,不禁偏头好奇道:“附近全是一样的梯田,十几条岔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原以为他们这些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人会拿野外生存经验当谈资,叶盛昀却不是这样,云淡风轻把她的问题抛回来:“你都能在这么偏的地方盖房子,我怎么不能找到你?” 陈熙彤以为冒犯到了他,仔细端详他的侧脸,却只见到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可能她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在他看来不足为奇。 她本就不是健谈的人,不由无声打量起他来。 有些冒昧,有些贪婪。 像叶盛昀这种在军营里打磨过的人,即便容貌清俊,还是藏不住那股阳刚气概,圆润的喉结由内而外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一身西装革履熨帖而整洁,没有领带,就将每一颗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好。 常年风吹日晒使得他肤色黝黑,可年纪不大,难掩那股骨子里透出来的英气,端正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一路再无交流。 车在门前熄火,陈熙彤解开安全带,径自下了车,却在车前候了一会儿,由他领进院门。 两位女士在客厅攀谈,叶盛昀一一问候,轮到陈熙彤的时候她只对着文佳惠叫了声“阿姨”,看了江雯燕一眼,得到应允才落座。 叶盛昀的脚步顿了顿,看了眼关系微妙的两人。 家长里短,琐碎杂事,话题左右不外乎夸赞各自儿女。文佳惠谈及儿子参军八年的英雄事迹,说他遵纪守法从不享受特殊优待。江雯燕端庄地迎合,说起客套话:“青年才俊,小叶,像你这样军人可很少了。” 叶盛昀抚了抚袖口,轻浅地笑:“不,像我这样的很多。” 他那恭敬谦逊的模样着实不像故意驳人面子,可说出的话却让江雯燕的神情出现了清晰的裂缝。 互吹互捧的环节提前结束,双方家长又开启了新话题,讨论脖子上的项链多少钱,衣服好不好看,让人难以理解。 叶盛昀百无聊赖,再次打量起对面的少女。 她素面朝天,却着艳装,长长的金属耳环浮夸又醒目,分明带着浑然天成的匪气。 细长的眉是用笔画平的,不自觉地微蹙着,削瘦的下巴下锁骨深凹,莹润的双手妥帖地端放在膝盖上,脚踝紧并。 他目不转睛地等,刻意撞上那双深黑的眼睛。荡漾的眼波里,隐约流露出内敛的疏冷。 虚情假意的乖巧,更像做给人看的。 他看破却不拆穿,在文佳惠问及他对未来儿媳的印象时正襟危坐:“挺好。” 陈熙彤和他四目相对,眼神里没有被异性赞许的娇羞,也没有被人检阅的怨怼,罕见的流露出几分类似感激的情绪。 潋滟的秋波,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不一会儿,保姆通知午餐做好了。 文佳惠笑容满面地把他们母女俩奉为上宾,转身对儿子说:“盛昀,你照顾着点彤彤。” 不用说他都会做,更别提文佳惠亲自吩咐了,他在她靠近餐桌时礼貌地为她拉开座椅,陈熙彤显然没料到他会帮忙,没来得及收手。 光洁白皙的手腕处赫然横着一道刀疤。 他装作没看见,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转而落在对面穿着雍容正和文佳惠相谈正欢的中年贵妇脸上。 经年累月的保养让她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此刻却已以后母的身份出面嫁女儿了。 后来餐前酒喝了一半,保姆端上酥皮奶油蘑菇汤,文佳惠热情款待,端了两碗到两人面前,江雯燕和善平静地给继女拿了一盅,陈熙彤接下,无声用勺子捣着酥皮,半天都没往嘴里喂一口。 叶盛昀将一切收进眼里,接下来每上一道菜,他都会主动往她碗里夹一点。 明里是做主人的对客人的照顾,暗里,那就心照不宣了。 待到暮色四合,司机在别墅外恭候多时,弯腰拉开车门。 叶盛昀在陈熙彤上车时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她坐下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 来,一瞬不瞬望着他。 沉沉夜幕下,高大挺拔的男人温暖可靠,形容不出的安心。 车缓缓挪动,载着夜风绝尘而去,两边的树木连同路灯幽暗的光一起,被抛在身后。 ** 回到家,陈熙彤兀自进了自己房间,脱掉外面的风衣,拿衣架撑好才挂到衣帽间。 一切就绪后,她拧开桌上的台灯,在昏暗的灯光下,雷打不动地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所谓日记,不外乎一些日常琐碎,不必说给所有人听的,至于不可以说给任何人听的,她从来不敢写在日记里。 自从阮凤萍和陈涣章离婚后她的存在就十分屈辱。 两年前,陈涣章于她尚有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爱,可一出泼涂料的闹剧差点弄出人命。 江雯燕对漆树汁过敏,在急诊室抢救了几个钟头,同样沾了漆树汁的她浑身起疹却无人过问。 她至今记得后母耀武扬威的面孔,和后续的一系列责难。 对于她的负隅顽抗,江雯燕给足了警示。 爱妻差点香消玉殒,陈涣章大发雷霆,不仅逐渐冷落她,还对这房续弦更加纵容,侮辱她另嫁他人的母亲。她以死相逼才用生命换来了她挥金如土不受约束的自由。 可从那时起,同学看她的眼光就变了。 漫天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退学。 为了麻醉自己,她自暴自弃,终日沉迷烟酒,在无边的绝望里变成江雯燕希望看到的样子。 腰缠万贯却没人关心,衣轻乘肥却一无所有。 关于这点,朋友圈里还流传着一个段子:和好姐妹说笑时,人家问,你长这么漂亮一张脸,怎么不去混个演员?当时她坐在贵妃榻上吞云吐雾,心如死灰地摆出一副纨绔样,甩了三个字:“不差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拥有什么。 她对叶盛昀不需要有太多了解,婚姻对于某些少女来说是求偶,而于她,是求生。 两年前的老路,她不想再走了。 签完日期,她收到了一条简讯:叶盛昀问她安全到家没有。 她闭眼静了静,鼓足勇气回了一条,问他是否方便接电话。 两秒后,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一边接通,一边走到窗边,握下把手推开,让夜风吹进来,声音干涩得像含了沙:“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 她原本是打算投诚的,听到他的声音却半天开不了口。 叶盛昀不接腔也不催促,没有挂掉电话。 她竭力调整好呼吸,忐忑试探:“我听西宁说你就要复员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早点结婚。我是说,军婚有保障,你听得懂吗?” 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叶盛昀似乎笑了一下,很有风度地说:“军婚要约束也是约束我,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早点定下来,我可以归队就打报告。” 陈熙彤没有丝毫安全感,生怕他反悔,顺水推舟地清脆道:“那你打吧。” 第2章 叶盛昀挂了电话,把手机装进西裤兜里,还没来得及转身文佳惠就凑了过来。 她平时一个人住,房子自己就能打扫,做面子工程才请的保姆,还是小时工,江雯燕她们一走她就把人遣走了,眼下单手提着吸尘器,就这么跟他打听。 “怎么样?彤彤怎么说?你跟她商量结婚的事没?” 这事不是他们商量就能谈妥的,他拿出插在兜里的手:“还没跟领导提,之前跟他说复员的事他就不高兴地轰了我七八回,磨破嘴皮才答应的,要想在回来前批,还要厚着脸皮求。” “那离你回来还有大半年呢。”文佳惠掰着指头数完日子,对着他发牢骚,“你说你,不在部队好好干,没事提什么复员?回不回来都好,就是回来了能多陪陪彤彤。要不复员,你们领导指不定当天就准了。” 叶盛昀没说别的,笑了笑:“您就这么喜欢这姑娘,喜欢她哪儿?” 文佳惠说不出来了,挥手敷衍:“等你们结了婚,处着就知道了。” 叶盛昀没了笑,嘱咐道:“我得在吹熄灯号前赶回去,您记得在我走后把门锁好,不比以前一大家子住一起,您一个人注意安全。” 文佳惠这才意识到他不是个自由人,问:“你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不麻烦。”他说。 ** 叶盛昀因为工作原因,常年不着家,回来待个一两天就得走。一走又是大半年,过年都不见得留宿。 不在家的时候文佳惠天天盼他回来,可一回来,又不想了,拉着他说妇道人家离不开的八卦,谈八字没一撇的婚事。 倒也不是催他找对象,单单念叨陈家姑娘,提及的次数比问他在外边过得好不好都勤,压根不管他是不是单身。 半年前他们还没搬进别墅,住九十年代分配的福利房,墙上掉灰的老房子不隔音,文佳惠嗓门又大,结果他收假归队的前一天,一起长大的小青梅竟然问他是不是单身,不是单身的话要不要搭个伴。 他给人家解释了半天自己有女朋友,踵一旋,又进了门,跟文佳惠理论。 说了没用,该念叨还是念叨,他都无奈了,说,您倒是让我俩见一面哪。 文佳惠说你等我找个时间。 这一找就没了下文。 他和陈熙彤还是妹妹叶西宁撮合的。 一开始他没答应,说没空,满嘴跑火车:“我们马上搞演习,说不定摔个胳膊瘸个腿炸个眼睛,人家一看你介绍的人这副样子,觉得你心不诚,保不准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丫头多精明,当即道:“你说那些唬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用的都是空包弹,就算失手,你也不能在一个坑上栽两回。什么都别说了,我给你俩安排安排,你出不来,我把人给你送过去总行吧?” 他喝止:“你别胡闹。” 电话挂了。 过了半个月,真把人弄来了。 当时他们军演刚结束,一个个杀红了眼,暂时不让见外人。 哨兵打内线进来的时候他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打盹,电话铃一响,扣在脸上遮光的帽子顺腿滑下去,一下没抓住。 抬头看钟,还没到下午上班的点,他抹了把脸接起来,听完顿时清醒了。 规矩不能破,他也不能不负责,画了份地图,专门给开车的小伙子递了包烟,说你把这姑娘送到能打到车的地方。 没想到这姑娘太倔了,人家都给她送离军事管理区了,她硬生生徒步走了回来,非见他不可。 他听完搂着军大衣就出了门。 冬天天黑得早,不过六点半,已经难见五指了。 这个季节,不少城市已经下了两场雪,北京也一样。 他这辈子没干过偷鸡摸狗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 的事,也就那天,翻上墙,坐在墙头跟她讲话。 大概走了太远的路磨破了脚,零下十一度的天,她拎着鞋,赤着脚站在杂草丛里,脸被刺骨的寒风摧残得通红,就那么无辜地望着他。 他原本打算好好批评一顿她任性的行为,可看她这样,一腔怒火全没了,脱下制服扔下墙:“披上。” 陈熙彤应声接住,依言罩在肩头,又看向他,嗓音已经嘶哑,只叫:“叶先生。” 他口中呵出白雾,漫不经心地纠正:“别叫先生,叫我同志。” 她不听,仍固执地重复:“叶先生。” 他居高临下看了她两秒,忽地一笑,有几分促狭:“你这姑娘可真奇怪,这么冷的天不在家喝几壶热水,在暖气室里待着也行。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这儿来受罪?我们又不认识,有什么事非见我不可?” 她的唇早已苍白得没了血色,只一双眼氤氲着薄薄的水雾,祈求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叶先生,我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的。” 那天,可真难忘。 ** 半夜,陈熙彤坐在马桶上徐徐燃了一支烟。 一道黑影正靠近卫生间,她警觉地掐灭。下一秒,那道黑影闯进来,反倒被一动不动的她吓了一跳。 陈贺宇迅速抬起解裤子的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见她裤子也没脱,揣着个手电筒,坐在马桶上定定看着他。 他慌里慌张,转身要走,走前还解释一句:“我去楼上。” “站住。”陈熙彤把烟蒂丢进垃圾桶,问,“你动我抽屉了?” “没……” 陈熙彤拿手电筒照他:“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陈贺宇忙不迭招认:“今天同学来家里做作业,嫌我桌上乱就去你房间了,做到一半没找到草稿纸,他们就打开了你的抽屉。” 陈熙彤抬抬手电筒:“然后呢?” 陈贺宇举手投降:“他们看那些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就在反面打草稿了。” 陈熙彤眼神一厉:“东西呢?” “我以为你不会发现就扔了。” “扔哪了?” “不在家里,扔……扔外面了……” 陈熙彤反而松了口气,晃着手电筒说:“以后有几个人进我房我就剁你几根指头,听到没有。” 陈贺宇拼命点头。 陈熙彤起身:“别上去了,就在这撒。” 第3章 结婚过程远比陈熙彤想象得繁冗。 申请报到团政治处,再上交到师政治部,一级级审批,等叶盛昀的证明材料开出来,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叶盛昀填完函调表,叼着自己的身份证翻她的户口本,半晌把嘴里的东西拿下来,问:“二十岁?” 她疑惑:“怎么了?” 叶盛昀合上户口本,云淡风轻道:“没事。” 就是年龄再大点还能虚报,谁也不知道多少岁开始谈的,可以假装私相授受很久了,有模有样地说,建立多年恋爱关系,感情成熟,恳请党组织批准,组建家庭。 这么小,不好交代。 但交给他办,妥帖。 又是十天半月,女方婚检。 尿检,验血,胸透,妇科,一样不能少,所有项目都是陈熙彤独自完成的。 从她待字闺中到升级为少妇,陈涣章一直没露面。 她没什么事干,成天睡懒觉,赖床赖到十点也没人管,醒来赤着脚在偌大的别墅里晃一圈,阒无一人。 阿姨在厨房炖排骨汤,她走过去佯装毫不在意地问:“赵阿姨,我爸说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啊。”阿姨放下汤勺,双手在围裙上蹭两下,面向她,“陈老板忙,这个国家呆两天,那个国家呆两天的,哪能知道。” 陈熙彤又问:“那他知道我嫁人了吗?” 阿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微笑。意思够明显了。 陈熙彤终究没有沉住气,回房给陈涣章打电话,一个不接,就疯了似的一个接一个拨过去,直到他接为止。最后陈涣章接是接了,刚接通就不满地呵斥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这样打电话,没有丁点教养。” 陈熙彤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忍着心酸道:“爸,我结婚了。” 陈涣章默了两秒:“嫁妆会给你准备好的,我在开会,不要再打了。” 陈熙彤绝望地闭上眼,扬唇苦笑。 他这么说,无疑让身边所有人知道她是一无是处的蛀虫,也许根本不想要她这个女儿。 当天叶盛昀给她打电话,尽述自己的家庭状况职业历程,商量筹办婚礼的事宜,她明显情绪不高,疲惫地说了四个字,一切从简。 他似是想说什么,一时半刻也没法亲近,沉默半晌,复开口:“你不用委屈自己。” 她听见了,但没作声。 他们那边规矩多,对通话时间要求苛刻,就三分钟,经不起她这么磨,叶盛昀看表掐着时间,还剩五秒的时候说:“听你的,就这样吧。” 刚好挂断。 最后两人婚礼是经特批后在他们食堂举行的,晚上叶盛昀陪她在招待所过夜,谁料半夜突遇紧急军情,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走前什么也没对她干。 陈熙彤就那样盯着手上的钻戒看了半宿。 叶盛昀对女人的认识比他的头发还短,买了那么贵的戒指,听她说什么稀罕玩意在她这都不稀罕就真不打算给她了,到头还是她踮着脚夺来的。 入了夜的招待所死一般寂静。 她孤枕难眠,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抱紧了身边的枕头。 叶盛昀虽然对女人的心思不敏感,但在给她造家这方面从没马虎过,下血本置办了一套房产。 原本按照他的职别,部队是给分房的,但想着马上要退伍,不肯浪费资源,就把指标让给了同事,用攒了八年的工资在市区弄了一套。 繁华地段,地金贵,也就九十来平米。 想是豪宅住惯了,她骨子里住了个豌豆公主,眉头一皱,不满就显现出来了。 两人这一结婚就产生了矛盾,叶盛昀跟她沉默对峙,半晌发了话:“先住着,住腻了换个大的。” 陈熙彤看他的眼神更深了点。 没多久周围片区的混混都知道她结婚了。 话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心甘情愿。 小刺头闻讯问她:“彤姐,真嫁了啊?” 陈熙彤侧坐在巷尾铁梯的扶手上,说:“嫁了。” 小刺头仰头乐:“对方什么来头啊?” 她轻松道:“蹲号子的,马上刑满释放了。” 小刺头连连拱手:“恭喜恭喜。” 可惜好景不长。 变故发生在七月中旬,叶盛昀接受了职业生涯中最后一次作战任务,返程途中遇上狼群,抓伤横贯背部,自肩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 部拉到后腰。她得到通知,坐在手术室外等候结果。 周身围满他的战友,皆是一身绿军装,高大笔挺,挨个过来说宽心的话,说得她心乱如麻。 “嫂子,咱兄弟那么多年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不差这回。” “嫂子,等这手术灯灭了人就出来了,别着急。” “嫂子,昀哥命大着呢。” 一个个平均比她大两三岁,都喊她“嫂子”。 同时脑海里无比清晰地播放着叶西宁轻快的声音。 “我哥要是知道你的处境肯定愿意娶你,当初我爸妈闹离婚,问我俩跟谁,我哥说啊,他谁也不跟,要带着我搬出去住,累死都养活我。” “我哥比我大三岁,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比我大十岁?” “我哥什么兵种都当过,最爱摸着我的头说,穿上军装他是军人,就算脱了,也是男人。撩不撩人?做不做作?” “我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了。” 全世界都在告诉她他是好人,她也不希望他出事,忐忑地搅着手指。 心力交瘁时,一个身穿大白褂的女军医突然出现。 伴她左右的战士都围了过去,除了询问情况,似乎还很熟悉。 她站起来到外围,拉着其中一个小战士问对方是谁。 “叶盛昀的女朋友。”她的话被女军医听见,大方清脆地自我介绍。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她梨颊微涡,语笑嫣然地补充,“前的,我们谈了六年,去年和平分手。” 眼神挑衅。 陈熙彤和对方平静对视。 她肤色白,锁骨纤细,脖子又长,颇有些凌人的气质,不逊于对方的骄矜,但她眼里有人。 比起轻蔑敌视,她更善于观察,阴沉的,警惕的,不露声色的。 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足够危险与胆寒。 她看了两秒,转身。 小战士眼见苗头不对,急忙把她拦下来,那样子显然更向着对方:“干什么啊嫂子!” 陈熙彤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给对方听:“去找你们领导谈,换个主治医生。” 对方在她背后婉转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她的主治医生。” 披着无辜的外皮有意冒犯。 她步履未停。 小战士又叫:“嫂子,你还去哪啊?” “付医药费。” 叶盛昀还在手术室里,她没心情也没工夫应付对方的好胜心。 两个女人碰到一起,就别比谁清高了,比谁更难侵犯就够了。 第4章 这次手术,叶盛昀背上缝了得有几十针,刚送进病房就被众星捧月地围了起来。后来来了一个大领导,肩上扛着了不起的军衔,看他的眼神威严又关切。 之前出现过的女人不知什么来头,竟能在首长面前说上话,但起码的恭敬还是有的。 陈熙彤对这种一身正气八面威风的人物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那人一现身她就躲得远远的,等一干人背对着她在病房里军姿标准地站成一排,她才敢扒在玻璃窗前偷偷地看。 叶盛昀时而严肃,时而笑得开怀,那种如鱼得水的状态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看着十分羡慕。 见他应该没大碍了,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去给这个病患买水果。 家里的水果通常是保姆定期从批发市场拿三轮车运回来的,她不了解行情,利索地叫老板给她称二十块的。 老板拿塑料袋一兜,往称上放:“这就三十二了,我把零头给你抹了,就给三十吧。” 她没纠缠,也没戳穿对方想多挣点钱的心思,递出一百,跟老板闲聊:“您这生意好吗?” 老板精明笑笑:“小本买卖,这军区医院来看病的都是当兵的,有点毛病都是上午出来下午赶回去,真生了大病,探望的人都是一伙一伙的,凑钱买个果篮,送人拿得出手,我这,怕城管哟。” 她笑眼盈盈:“巧了,我也怕城管。” 老板把钱点给她,一张不少,找完钱又多塞了一个给她,于心不忍地问:“提得动吗?我再给你套个袋子?” “不用了。”她这回没笑,拎过来,举重若轻。 **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 病房内。 叶盛昀上半身捆得像木乃伊,就剩俩肌肉紧绷的大膀子露在外面。 一米八八的个子,受了伤仍雄姿英发,可话多了不少。 “当时派了两车人去他家慰问,五十多的老人拄着拐站在村口,白发人送黑发人,看见儿子骨灰盒,强忍着泪水要我们跟村里的人解释,儿子是为国家牺牲的,不是干了坏事。” “那老人家怎么办?”陈熙彤削着苹果时不时搭两句嘴,扮演他的忠实听众。 能怎么办?“当亲爹亲妈养着,活着的时候称兄道弟,人没了,替他尽孝。” 陈熙彤在他面前坐着,总有种观看感动中国颁奖礼的既视感。 主人公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上效国家,下惠黎民,救人于危难之中,怎么听怎么伟大,可故事枯燥,内容晦涩,她并不能听进去多少。 斯人已逝,出于尊重和景仰,她不好打破这么严肃的气氛,只好逼着自己感同身受。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刚才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他战友基本走光了,留了一个陪床。 他战友听见动静,一回头,急忙起身接应:“我的天哪!嫂子,这么重你一人提上来的?” 她呼哧喘气:“路上歇了几回。” “来来,快坐。”他战友把她请到板凳上。 她喘匀了气就开始撵人:“你回去吧,我来照顾他。” 他战友挠挠后脑勺,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她扬着头,一本正经地劝:“你有自己的事吧,别耽误了。” 他战友犹豫一瞬:“那行,嫂子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事按铃,护士就过来了,他还一瓶子液没输。” 她目送着那抹绿走的。 叶盛昀侧着身子睡着了,拧着眉头,睡得不是很踏实。 她红着脸望了他一阵,拂去鼻头的汗,用食指在他眉心轻轻划了两下,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叶盛昀就这么被她折腾醒了。 手臂压僵了,怎么都不舒服,索性坐起来,跟她聊天分散注意力。 兴致勃勃给她讲比武选拔,讲在瓢泼大雨中怎样在皮划艇上击中目标,讲以军人身份出境的唯一方式,讲跟美国大兵斗智斗勇取得最终胜利。 说累了,口渴了,太阳落山了。 她就问:“部队那么好,为什么要回来呢?” 说了半天的人突然沉默了。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受不了那份屈辱了。 你为国为民任劳任怨,总有人觉得你是为了那点儿私心,专用通道不敢走,正大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 光明的福利不敢拿,破坏纪律麻烦不少,没有人关心真相原由。你给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儿子,人家拿你当孙子,窝不窝囊? 不干了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 政委给他做思想工作,说你看你这么个老党员,是个人才,都快熬出头了,现在走多可惜。可他说不图什么就不图什么。说不要这身虚名,哪怕付出了人们难以想象的艰辛,也不要。 心灰意冷,就把热血的地方留给热血的人,不负皇天后土,对得起祖国的蓝天白云,于愿足矣。日后若父老乡亲需要他,披挂上阵还是一条好汉。 新闻联播也播呢,基层代表受到主席接见,主席上回视察过连队,这回问代表,当时见到的官兵是不是已经离开军营,投身到地方家乡的经济建设当中。 代表说,是,主席。 主席很欣慰地笑了。 他也笑。 想报效祖国的人,在哪儿都能报效。 可真相,明明不是这样。 第5章 要判断叶盛昀伤势恢复到了什么程度,可以参见他话的多少,疼得时候逮着人聊人生谈理想,不疼了能盯着窗外看一整天。 临床住着一个八岁的帅小伙,来的时候刚验完血,由家长领进门,哭得声嘶力竭,手指上的创口还没蚊子大,家长按着棉签的力道一大就尖叫,干打雷不下雨:“疼,疼,你别压着它,那么使劲!” 家长说那你自己来,马上不喊了,抓着变形金刚不肯撒手,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一闪一闪的。 这么个矫情的小病友,叶盛昀不过半天就收服了。 可陈熙彤偏捣乱,装腔作势吓唬这孩子,说得真像他命不久矣,把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 叶盛昀把孩子哄好后转身说她:“你就不能善良一点,多一点人性关怀吗?” 陈熙彤说:“他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不会吓他了。” 叶盛昀问:“你这么吓他,万一他真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跳楼了怎么办?” 陈熙彤不以为然:“哪那么脆弱?长大以后一身毛病,都是你们惯的,将来入了社会只顾自己,遭人嫌弃,照样活不长。” 叶盛昀说不过她,下命令:“不许再吓他了,不然等他长大了,永远记得生病的时候有人这么对过他。” 陈熙彤翻了个白眼:“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现在自己是多么懦弱了。” 这姑娘气人的时候能气死人,叶盛昀被她气得伤口疼,赶她走:“给你三十秒,出门回家。” 走就走,陈熙彤骨头硬,真回去了。 从小到大没人这么向着她,都是磕磕碰碰就习惯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被庇护着长大。 小病友的家长白天要上班,听说叶盛昀是军人,放了一百个心,拜托他看着小朋友让他别出病房,没等到家长来送饭叶盛昀就俘获了小病友的心。 头几天无话不谈,天南地北都是故事,越到后面越沉默,出院前在小男孩脑袋上呼噜一把:“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没气概。” 说着拳头一伸。 小病友犹豫再三,悻悻跟他碰了碰拳。 叶盛昀的出院手续是自己办的。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生病受伤的时候虽然真实,但教养是浑然天成的,不想麻烦你,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了也只会托熟人,跟你说再多,也只是表面上平易近人。 对她的态度和对孩子没有差别,陈熙彤感受得到,但她不敢跟孩子争宠,怕被骂。 ** 出院没多久叶盛昀就回去报到了。 还有程序没走完。 叶盛昀去档案室领完档案,又被政委叫住,这回是真惜才,长叹一口气:“你说你,年少轻狂,真以为部队少了你干不成事了?当自己能拯救世界,得不到名誉就耍脾气。走吧走吧,少了你这样不懂无私奉献的也好。” 叶盛昀听了也不辩解,只笑:“这些年让您操心了。” 真正有血性的男人,不会因为扒了身上的衣服就折了气骨。 哪里出来的人,有哪里出来的魂。 政委拍拍他的肩:“留不住你不强留了,大家给你备了酒,今天给你送行。” 叶盛昀笑,眼底蓄着热泪。 舍不得,哪能真舍得? 父母离异,他为了养活叶西宁来到部队,在这奋斗,在这厮杀,在这鞠躬尽瘁,在这生根发芽。 男儿事长征哪!日久天长,早以为这辈子黄沙百战穿金甲,归尘归土了,谁会想到有主动放弃的一天。 他站在国旗下敬最后一次礼,向过去的光辉岁月告别。 窥探,蛰伏,偷袭,一举擒获。 老战友拿绑着大红花的绸子反手一捆,嘴里骂骂咧咧:“王八羔子,给老子叛变,就你他妈主意正,才结婚几天就瞒着退了!” 叶盛昀躲都没躲,狼狈坐在地上,盘着腿,任打任骂。 倒是另一个战友在旁边急吼吼地喊:“你当心他背上的伤!” 叶盛昀懒洋洋仰着头,一个个叫:“德赟,大高,胡子,阿泽。” 几个大男人攥了拳,红了眼。 半晌,那个叫胡子的男人一挥拳,蹲了下来。 叶盛昀语气平和道:“胡子,你给我解开,花不是这么戴的。” 胡子扭过脸。 大高上前一步,蹲下来给他解开,把花绑在胸前,无声相拥。 德赟也加入,勾肩搭背。 阿泽也加入,额头碰额头。 过了几秒,胡子也挤进来,气沉丹田:“一路顺风。” 这回,真走了。 专用大巴把叶盛昀送离了营房。 叶盛昀复员,还有一路人马等着他,都是一块长大的发小,等着看他的新面貌。 他回家洗澡换衣服,敲门没人理,开了门也没见着人影。 陈熙彤不在家。 家里每面墙都被她画上了新作。 他简单冲了战斗澡,套上黑色的打底衫,穿着大裤衩在家里转悠。 上回在木屋里看见的烟盒被她拆开,信手描了花鸟,堆在茶几上,有十几张。 老烟枪了。 他端详片刻,将小卡片原封不动放回去。 ** 夜店环境嘈杂,关着包厢的门仍压不住震耳欲聋的摇滚声。 跪在地上被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押着的男人沉不住气,破口大骂:“要杀要剐给个准话,我刘汉三五百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那么多人你不抓,拿我开刀,大鹏哥不会放过你的!” 小刺头见状凑到陈熙彤身边,附耳问:“彤姐,报警吗?” 陈熙彤没吭声,朝鼻青脸肿的刘汉三走了两步。 刘汉三大惊失色:“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再靠近我要喊了!” 陈熙彤扫了眼他被揍到变形的脸:“交给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 孙鹏飞,让他自己处理。” 这话是对小刺头说的。 她转而看向刘汉三,语气阴柔:“你说你在这卖孙鹏飞知情吗?背着他找了新主子,还想让他罩着你,你说,让他亲手把你送进局子怎么样?” 刘汉三惊恐交加,不识时务地骂:“臭娘儿们!迟早遭报应!” 陈熙彤冷着脸卸掉他的下巴。 刘汉三吃痛哀叫,倒在地上左右打滚。 保镖们见状拳脚相加,一顿殴打。 打得刘汉三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门突然被打开,手下的小混混冒冒失失闯进来报信:“彤姐不好了,警察来了!” 打了刘汉三的保镖紧张地问:“彤姐,怎么办?” “能怎么办?警察办案讲人赃俱获,要是盯上他,早带走了。”陈熙彤淡定地揉揉手腕,“管好自己的嘴,出了事自己负责。” 她将窗户拉到最大,示意小刺头带刘汉三走:“给孙鹏飞捎句话,想死自己死,别把尸体扔我地盘上,他的人再在我场子里这种不干不净的勾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好嘞。”小刺头揪着刘汉三的领子往窗口送。 刘汉三向下一望就吓破了胆,挣扎着不愿跟小刺头走。 小刺头一个手刀劈晕了他,骂:“怂孙子!” ** 叶盛昀回来没赶上饭点,跟发小们转战路边摊。 大排档对面是一排酒吧,就数中间那间夜店的招牌最亮眼,贺驰还说呢:“吃完咱们再去对面闹一闹?” 叶盛昀歪在椅子上,枕着半边胳膊,摆摆手:“我昨天才被战友灌了半瓶白的,放过我咱俩还是哥们。” 话音刚落,四辆警车呼啸而来,堵在夜店门口。 贺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噤声,往后一倒,却被什么硌着了屁股,愤怒地扭头,看向身后的摩托,打算搬到旁边,发现压根没上锁,纳闷得很:“这车主也是心大,放在路边连的锁都没有,推都能给推跑了。” 叶盛昀咬开瓶盖,给他倒了一塑料杯啤酒,说:“要想偷,有锁也能推走,不想偷,放路边也没人搭理,这年头有几个会骑的?” 宗历阳看着他俩你来我往觉得没意思,拿筷子敲敲啤酒瓶:“咱出来干什么的,是不是得干一杯,庆祝我们的英雄平安归来?” “来来来。” 三个杯子碰到一起,金灿灿的液体荡漾,洒进对方的杯里。 一饮而尽。 宗历阳问叶盛昀:“你回来打算干什么?要不来我公司,或者我帮你找份差事。” 叶盛昀原本可以申请转业的,但他没想让国家养,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下家:“不用了,老晁在律所给我留了个位置,下礼拜到他那里报到。” 宗历阳伸手,挑眉笑:“叶律师。” 叶盛昀也笑,装得真像那么回事儿:“宗老板。” 贺驰看不惯他俩那矫揉样儿,往掌心啐了口唾沫:“装腔作势!” 两个男人一对视,默契地给他灌了两杯,贺驰捂着胸口,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试图瓦解敌人内部力量:“历阳,咱兄弟几个里就他娶媳妇儿了,怎么跑到他那队去了啊?” 叶盛昀抬眼:“怎么?想当我小舅子?” 贺驰被猜中心思,死鸭子嘴硬:“不敢当,不敢当。” 宗历阳单手拄着桌,拎着空杯笑:“结婚是什么滋味?” 叶盛昀摇摇头:“结完婚统共没见过几面。” “没见过几面是几面?” “三面吧?我想想。”叶盛昀摸着后脑勺,一松手,“就两面。” 还都是她去找的他。 贺驰八卦兮兮,冲他挤眉弄眼:“你对人什么感觉?” 叶盛昀想到那天在病房里的争吵,坦白道:“就那样,不喜欢也不讨厌。” 说完这话再抬头,两个人的反应都很反常,不由转过身,这才发现陈熙彤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 也不知道听到他的回答没有。 遇上这种情况,终归有些无措,他起身把位置让给她,拉开身边空着椅子。 她不坐,他就不坐。 贺驰一看就明白了,连忙跟着站起来:“这是小嫂子吧。” 太年轻了,情不自禁加了个“小”字。 叶盛昀跟她介绍:“这是贺驰,这是历阳,我从小到大的兄弟。” 陈熙彤穿着凉快的小背心小短裤,眼神像狼窝里出生不多时的幼崽一样柔软警惕,没耽搁几秒,给面子地说:“你们好。” 贺驰热情地笑:“在路上都能碰见,你们夫妻俩可真是心有灵犀。” 陈熙彤一声不吭地背着手,将手心里的摩托车钥匙收紧再收紧,忽然心肝一颤。 一双宽大温热的手握了上来。 第6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陈熙彤悄无声息睁着眼,听着同床共枕的人绵长的呼吸,想翻身又怕把他吵醒。 初次见面是在叶西宁的生日会上,包厢里祝酒打扑克闹得热火朝天,她独自出来透气,他就这样闯进她的视野。 衬衣领口的扣子解了一颗,袖子卷到手肘,下边多余的部分全部扎进裤子里,带着一脑门汗,风尘仆仆而来,走到她身边时笑着问她为什么站在门口,邀她一起进门。 记忆犹新。 她在野巷子里称霸那么多年,哪样好看的男生没见过,大多成年以后面目全非,只有他,眼睛还是神采奕奕的眼睛,鼻子还是俊挺的鼻子,连勾人魂的笑都没变。 而这个人,现在是她的丈夫。 过去她总谨小慎微,害怕让人了解,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长处和软肋。可当他觉得女孩骑摩托不足为奇并让自己载的他回家的时候,她是真的很踏实。 她知道他这个婚结的很随意,可亲耳听他说没感情又是一番感受。 他不喜欢她,只是不讨厌。她还以为他大费周章救她于水火是因为对她有感觉,现在看来不过是错觉。 和平共处一整夜,叶盛昀起得很早,五点半就神清气爽地跳下床穿衣服。 他倒没有强迫她一起起来,但陈熙彤睡眠浅,他皮带丁铃咣当一晃她就清醒了。 叶盛昀见状扣着扣子知会道:“你接着睡吧,我出去跑个步就回来。” 陈熙彤爬起来,拥着被子说:“我也去。” 叶盛昀不反对:“那你快点。” 早些年他去给军总新到的一批女军医做训练,已经见识过女孩子们臭美的劲头。 那脸上一层一层的,比刮的房瓷还厚,不让用就偷着用,结果被收拾相当惨烈。 可对待自己的妻子,要耐心许多。 他洗脸刷牙的时候她在找衣服,他整理仪容的时候她在找衣服,他铺床叠被子的时候她还在找衣服,叶盛昀也没催她,她在脸上涂完会呼吸的人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7 民币,反倒找不到他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己出现了,陈熙彤皱着眉毛问他:“为什么你早上起来要这么严肃?” 叶盛昀被她煞有介事的模样逗乐,问:“那你说我该什么样?” 陈熙彤在鞋柜里翻出运动鞋,说:“就这样。” ** 想当初她辍学,陈涣章懒得管她,便打发她去继母的哥哥家“受教育”,有事没事被体罚。 她忍气吞声一年有余,直到那两个畜生动了草菅人命的心思,逼着她到大马路上碰瓷,她这才跟着小混混们学起拳脚,暴力还击。 学校后门那个收保护费的老大是个白白胖胖的矮冬瓜。小小年纪不学好,揣着鼓鼓囊囊的啤酒肚仗着人高马大欺凌弱小,惹急了东街的小刺头,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叫阵。 他们自以为的小世界,叫做江湖。 她天生运动细胞丰富,敏锐且惯用巧劲,招招狠辣利落,没拜过哪个山头,靠自悟自练琢磨出了一身功夫,在那次战斗中,她惊人的战斗力让小刺头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条歪道上越走越远。 如果可以,她是多么渴望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被捧在手心力宠爱呵护,因此从不拿体力当做长处,更羞于让人看见。可轻而易举和叶盛昀比肩的滋味着实美妙。 她甩了甩沾在头发上的汗珠,神清气爽。 跑到一半,叶盛昀夸她:“体力不错啊。” 陈熙彤挺谦虚:“还成吧。” 他问道:“回家?” 过去他们长途奔袭,戴着凯夫拉,扛着高射机枪,背着100迫的座钣,刚开始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东西,后来稀里糊涂多了一把枪,两把枪,三把枪,有时候还拖个人,他太了解嗓子冒烟的滋味,所以不问她累不累,只问她回不回家。 “回吧。” ** 进了小区的大门也才将近七点,路上除了赶集的老太太没几个人,叶盛昀提议跟她赛跑,四百米的距离让她一百米。 跑了这么久两个人都有点喘了,但陈熙彤愿意跟他闹着玩,数了“一二三”拼命向前冲,像一匹脱缰的小马驹。 她本以为他会超过自己的,跑到楼道口一回头,他正在后十米的位置慢悠悠跑向自己。 到达终点顺手在她被汗弄得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她甩甩脑袋,把自己晃晕了,一抬头就看见他颠倒众生的笑,心跳又快了几分。 最后那几步冲得太猛,陈熙彤一进家门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叶盛昀给她倒了杯水,却只准她喝一口,拽她起来,说跑完步坐地上长屁股。 陈熙彤不能干啊,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把。 体力再好终究不是铁打的,严重缺氧,要不是最后关头他出馊主意,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叶盛昀乐不可支地跟她解释:“慢跑是为了增强体质,隔段时间要适当冲刺,对心肺功能有好处。” 陈熙彤扭过脸不理他,他便识趣地走开了。 提到心肺功能,她不自觉向电视机背后看去,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来,悉悉索索翻箱倒柜,怎么都找不到那些存粮。 在木屋里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他不喜欢自己抽烟,得知他要回来,她就把囤的烟藏在电视后面,拿两个花瓶遮住了,绝不可能不翼而飞。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诞生了一个念头。 早上叶盛昀消失那阵去哪了? 叶盛昀买的小区每家每户都藏着神奇的设计,浴室对面是个两平米的独立卫生间,墙上有一个暗门,推开以后是垃圾通道,每天有保洁定点清理,为广大宅男宅女提供便利。 她心里已有不好的猜测,火急火燎地找到叶盛昀,张口就问:“我烟呢?” 叶盛昀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问:“你离了烟会死吗?一天一盒地抽。” 陈熙彤如遭雷击,不死心地跟他理论:“那你也不该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丢了。” 那些烟里除了南京是用来抽的,剩下的都是用来收藏的,有绝版的万宝路,稀缺的日本货,还有朋友送的俄罗斯香烟,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他怎么能就这么丢了。 叶盛昀不悦地皱眉:“我都不抽烟,你一个女孩抽什么烟,等老了满口黄牙,蹲下来上个厕所都能骨折,早更又易流产,还影响智力。” 她能不知道吗?早八百年就有人劝过,能戒她早戒了。 一来有瘾,二来她喜欢,就跟有人喜欢做手账一样,闲来无事拿烟盒做做手工,里头的烟不抽可惜了。 从她学会抽烟的那刻起,就格外引人注目,看她的眼光有轻蔑的、崇拜的,管别人什么态度,她从来不在乎,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上来直接扔,还是比烟更讨她喜欢的。 她又不能和烟过一辈子,憋屈死了。 她不愿跟他起争执,扭头就往客厅走,叶盛昀追上来拽住她说:“你还委屈了?” 搁他们那儿,新兵下连不准抽烟,被抓到都是要罚的。喜欢抽就给你塞一嘴,全点燃了,班长戴着防毒面具看着你吞云吐雾,三两个月都甭惦记。 他可以说非常温柔了。 陈熙彤甩手挣脱出来,撕开一包薯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叶盛昀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抽烟哪里好了?我以后再动你东西跟你说行不行?” 陈熙彤剜了他一眼。 叶盛昀试图证明只是不让她吸烟,其他的一概不管,包括吃垃圾食品这种不健康的习惯,便伸手抓了一把薯片吃给她看,借此表达同流合污的决心。 陈熙彤直接给了他一脚。 丢她的烟还抢她零食,简直是个王八蛋! 叶盛昀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走了。 和谐的开端被扼杀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两个无业游民同在一个屋檐下,谁也不理谁,冷战了两个多小时。 下午叶盛昀接到一个电话,出门前跟她简单交代了一声。 陈熙彤不吭声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等她回复,情商可以说十分高了。 她拗不过他,拧着眉毛敷衍道:“早点回来。” 他得逞,忍俊不禁:“我去接个人就回来。” 剩她一个人在家,陈熙彤静默良久,动了金盆洗手的心。 思前想后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小刺头,开门见山:“我能回去上学吗?” 这两年,她经常梦见自己在学校念书的场景,曾下决心,脱离江雯燕的控制后一定要把高中读完,现在只担心学校不要她。 小刺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彤姐你认真的,没开玩笑?” 陈熙彤斩钉截铁:“没有。” 小刺头搞不懂她怎么想的:“六点多就要上课,还有杂七杂八的校规,特不自由……” 陈熙彤心意已决:“别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8 说了,这事交给你了,我信你。” 小刺头见她这么坚持也不扫兴,接了这活:“行,我去打听。” 挂了电话,她凭窗独立,陷入思索。 不自由吗? 从结婚那日起,她就自由了。 第7章 叶盛昀才从库里提了车就接到文佳惠的电话,叫他带着陈熙彤回家吃饭。 他戴上蓝牙耳机把手机往副驾一丢:“您用得着这么扒着您的老同学吗,您那点心思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文佳惠一愣:“怎么了?和彤彤处得不好还是吵架了?” 叶盛昀没吭声。 说没吵架,还真吵了,说他介意,又没放在心上。 没来由的烦躁。 文佳惠在那头劝:“年轻人多磨合磨合就好了,妈半辈子没过过好日子,和你爸离婚以后他倒发迹了,你理解理解妈妈有生之年的愿望好不好?你到年纪总是要结婚的,你也答应了,不是我逼着你分手的啊。” 叶盛昀愁眉紧锁:“可您从没想过我会成为您的骄傲。” 父母离婚后他就去了部队,前五年没怎么回过家,她这个做母亲的像忘了他一样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抚养叶西宁上。 叶西宁是他妹妹,他不嫉妒,可他就是搞不懂,既然都觉得婚姻那么不幸福了,为什么还要多生一胎,沉浸在儿女双全的幻梦里,一心想着抱别人的大腿,却从没指望过自己的子女出人头地。 他那群发小读书的时候考得不好回去就挨训,可他考得再好都没上报过,因为不重要。 后来他成了全军区最年轻的少校也没跟家里说,也幸亏没说。 他心里怪难受的。 文佳惠闻言在电话哭起来:“你真的不懂吗?凭自己的本事取得成就多困难,我这是在给你铺路……” 叶盛昀被她哭得心烦意乱,鄙夷地轻笑一声:“您要知道许缨玲家是干什么的,八成肠子都得悔青了,他爸是我的首长。” 为什么自请复员?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他在授衔仪式上是这么发过誓的: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亏他那么严格地要求自己,可许缨玲有一天突然神秘地告诉他,马上会收到一个惊喜。 他当时还笑呢,问什么惊喜。 结果许缨玲抱着他说,我跟我爸说了你好多好话,替你讨了个团级干部当,调令已经在路上了。 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或许他真的能力超群,可这样一来,里头掺了多少水分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怕许治言早有提拔他的打算,经她这么一说,也变得很微妙了。 许缨玲想推他一把,好风借力,可在他看来不过是引罪杀功的做法。 退则自毁前途,进则担了虚名,又让他怎么选? 前所未有的打击,全部努力付之一炬。一个在专业领域有建树的男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女人插手自己的政治前途。许缨玲这么做,确实挑战到他的底线了。 他和许缨玲说,我们分手吧,感谢你父亲的赏识、你的付出,可我宁愿放弃我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的资格,来维护我身上这身军装的尊严。 许缨玲以为他开玩笑,说没有告诉过别人她的身份,他只要心安理得地干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过分正直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不识抬举。 他越是气越是平静,说,你不用觉得无辜,你有你的骄傲,我有我的清高,你做的事并不光荣,也没有把我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他从不求谁对他歌功颂德,只要扎根在热爱的领域,和他那群生死兄弟在一起,这种日子实际上是非常快乐的,可他却永远失去了。 想起这件事他就头疼,不想跟文佳惠争论:“改天我带她回去,今天不行。” 他本来不想说,文佳惠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刚回来哪有那么多事情?有你这么敷衍妈妈的吗?” 叶盛昀不再隐瞒,实话实说:“他今天跟人谈生意实在抽不出身,要我去接小贝壳放学。” “他”指的是他爹,“小贝壳”是他爹和后妈生的妹妹,大名叫叶珍珠,今年两岁半,才上的幼儿园,小了他两轮。 文佳惠顿时没声了。 叶盛昀推了把操纵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五秒没回应,他碰了碰屏幕,开向幼儿园。 ** 小贝壳人如其名,一团小脸圆圆的。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乖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上抓着蜡笔,可不往纸上画,不知道跟哪个大人学的,准备抹嘴唇,及时被叶盛昀拦住了,抱起来举高高。小姑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哭也不笑,好奇地看着他。 幼师过来问他的身份。 他让小贝壳坐在他左胳膊上,自我介绍:“我是她哥哥,父母忙,要我来接。” 虽然二胎政策开放了,这个年龄差还是引人警惕,幼师不由留了个心眼:“麻烦您把身份证给我看一下,我拍个照,抄下号码。” 他配合地掏出身份证。 对方登记后还回来后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因为现在拐卖儿童的多,我们不得不留个心眼。” 叶盛昀很和气,微微一笑:“不要紧,你们很负责。” ** 因为进不去小贝壳家,叶盛昀只能把小贝壳带回自己家,一路上把小贝壳举起来放到自己肩上坐着。 到门前他敲门,头顶忽然一湿,小贝壳攥着他的耳朵倾身上前,含着他的毛嘴里啵啵响,看着门打开,目不转睛盯着出现的人,破天荒的咯咯笑起来。 陈熙彤看看小贝壳,又看看叶盛昀,问:“谁家的?” “我爸的,搭把手把她抱下去。”叶盛昀狼狈地摸了摸头发,姿势别扭,怎么都不能把小贝壳摘下来。 陈熙彤伸手,小贝壳也张开双臂,挥舞着扑进她怀里。 叶盛昀一乐:“嘿,成精了。” 陈熙彤面无表情地把孩子抱走了。 他进浴室拽了毛巾,打湿擦头,再出来的时候陈熙彤正喂小贝壳吃玉米糊,吹得不烫了才喂给小朋友,极尽耐心。 他站着观望了一会儿,走过去说:“乍一看你俩长得还挺像的。” 陈熙彤看向他:“我只长得像我妈妈。” 还怕小孩占她便宜,叶盛昀笑:“我是说她长得像你。” 陈熙彤可不是每句话都搭。 叶盛昀头发干后给正在咀嚼的小贝壳脖子上系了条毛巾,擦了擦小朋友嘴边的玉米沫,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移到陈熙彤那里。 复员前,许缨玲的父亲,他的首长,来医院探望过他一面。 起初是询问伤情、嘘寒问暖,等把他战友都打发走了才开诚布公地和他说上话。 许治言面相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9 和善但语露威严,谈的是他的前途和婚姻,有些欲抑先扬的意思:“你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也是一名优秀的战士,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战略战术指挥能力都十分卓越,我有心培养你,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婿,但我得尊重你的意愿。 “那天缨玲回来,哭得很厉害,也传达了你的想法。我很欣赏你的人品。恪守原则是十分高尚的境界,一般人很难做到。但我女儿缨玲,她成长过程中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因为我的身份,她的处境十分敏感,但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这一度让我感到非常自豪。你们也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能理解她。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哪,除了得经得起检验,还得承得住诟病,你这么做实在太不成熟,令人遗憾。” 闻言,他严肃起来,正襟危坐,披肝沥胆地解释:“首长,保家卫国、建立功勋是我做梦都想实现的理想,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胆小难成大器,而是通过这件事情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矛盾。虽然缨玲嘴上没说,但身上带着不由自主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的感情。如果她尊重认可我,一定可以等着我建功立业,可她急切地想让我升官,说明很在意我的社会身份。在我看来,这就是功利了。 “缨玲是一个有雄心、有主见的女孩,一旦有什么超出她的想象,就会不理解,也不体谅。一直以来我都尽力满足她的心愿,可在我的事上,她连商量都做不到,谈何相处?我继续留在部队对彼此都会产生困扰,我去哪里都一样,但军营是缨玲从小生活的地方,换了环境她会不习惯。” 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应做的决断。 哪怕放弃苦熬八载的成果,也要在恩断义绝后除却昔日的情分,对女孩子多加照顾。 仁至义尽了。 再说,他想分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许是从她通过他战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开始的。也许是从她耍手段铲除他身边的异性开始的。也许是从她在工作场合摘了他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开始的。 六年,是除去他站岗、训练、演习、比武、执行任务的六年,像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身心俱疲。 许治言闻言叹了口气:“你跟缨玲分手,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还是在意的,就想看看你会娶什么样的人,没想到政审都过不了,你跑来找我说情,还记得当时怎么说的吗?” 他讪笑,怪难为情的。 他说他急着结这个婚,站好最后一班岗就走人了,绝不给组织添麻烦。 许治言当时被他气笑了,批评他不愿顺竿爬,却愿意往深渊跳,娶这么个媳妇,就算留在部队,也一辈子不可能再往上升了。 可不是? 陈熙彤虽然不干违法的事,可整天在法律边缘游走,就这样还敢参与政审,胆子也太大了点。 他铁了心要结婚,好说歹说总算把许治言说服了。 许治言无奈挥手放行:“你走吧,有的人被逼上歧途是渴望被人拉回来的,要知道,我们对弱势群体总是给予更多宽容,不是因为问心有愧,只是希望绝望的人能感到善意的关怀。” 比如此刻,叶盛昀清楚地知道她曾在哪生活,读过几年书,辍过几年学,家里有什么变故,策划过什么活动,有哪些特长,有哪些财物,包括她那间夜店的门朝哪边开,都知道。只是在等她坦白。 他确实和她没有太深的感情,很多朋友都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快结婚。 为什么? 寂寞太久,只求一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家人。 在整个过程里,他总担心过分随意失了分寸,又怕严肃刻板到乱了方寸。 第8章 小贝壳睡着后,两个成年人就三餐问题展开了讨论。 起因是冰箱里一点食物都没有了,除了门上塞着几盒牛奶,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往胃里填。叶盛昀扶着冰箱的门问:“你不会做饭?” 陈熙彤理所当然地摇头,点头,再摇头,反正都是不会的意思。 叶盛昀纳闷:“那你平时都怎么吃的?” 陈熙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得绘声绘色:“白天睡觉,一觉醒来就到了晚上,有夜市,正赶上最热闹的时候。” 她得意勾唇,“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夜市吗?” 叶盛昀听了关上冰箱,看着她,气场全开:“你属蝙蝠的,要修仙了。” 陈熙彤哪里听不出来他的弦外之音,可她不在乎,文绉绉地搬出《周易》里的话:“正所谓约圣学者,天君为主,百骸听命,耳目口腹之欲不能为乱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凑合过呗,活着就行。别的,不奢求。” 叶盛昀几乎能想象到她糟糕的生活状态,说:“以后我做饭给你吃,要是在外面回不来也给你点外卖,不吃怎么行?人家都是吃着这顿想下顿,怎么到你这儿吃个饭这么难?” 陈熙彤不假思索,果断拒绝:“不要。” 叶盛昀知道她叛逆,却没想到简直说一句顶一句,白天加下午算领教了,周旋不过,直勾勾望着她,眼里像藏着一汪幽深的潭水:“你确定要因为吃饭的事再跟我闹脾气?” 陈熙彤面露桀骜,倨傲地抬着下巴威胁他:“你再摆在部队的谱,信不信我离家出走?” 叶盛昀能怕她?真不信邪,伸出仨手指,虚张声势吓唬她:“你知道你后妈为什么偏把你嫁给我吗?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了吗?要是你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一顿解决不了,一天打三顿。” 没想到歪打正着戳中软肋,原本虎视眈眈望着他的陈熙彤听了这话,像是信了一样,沉默了。 那种屈服,那种放弃,看在他眼里非常难受。他忍不住皱眉:“为什么怕她?” 她看了他一眼:“我不怕她,我只怕法。你见过凌晨三点的看守所吗?我见过。” 她十八岁的成人礼,是一场猝不及防的牢狱之灾。 法律制定得再完善也不过是工具。在他们这种豪门里,手段都不太干净。要想对付她这种染了一身泥的人,只需在水源前布置好陷阱,这辈子都别想洗干净。 她说完大步流星走到门口。 叶盛昀没拦她,倚着门框气定神闲地说:“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说,今天你要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人不能因为受了委屈就排斥别人,更不能因为受了委屈就委屈自己。” 陈熙彤回头望了他一眼,还是出了门。 她不过想跟小刺头问上学的事罢了,但在气头上,没跟他解释,出门直接去了三中门口的网吧。 最近不知怎么炒起了电竞热,小刺头赶时髦,这些天终日沉迷游戏,一头扎进网吧里,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职业代练,出门的装扮是一套款式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0 新潮的休闲西装。 好几天没换了。 小伙子一见到她首先精神抖擞地问:“彤姐,你看我这身打扮,有没有上一个档次?我觉得完全能表达我对这份事业的尊重。” 陈熙彤将他打量一遭,扯了扯他的领带:“自己打的吧?” 小刺头骄傲点头,等待赞美。 “打反了。”她说得犀利又耿直,“你这总想一出是一出怎么行?理想有十来个,无非是看着别人心里羡慕。人家有天赋有耳濡目染的环境,坚持了很久,你时不时会自暴自弃的努力注定和别人比不了。能窥前景的眼光比投机的决断要重要。我见过你打游戏的,你不是这块料。” 小刺头尴尬叫她:“彤姐……” 陈熙彤弯腰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兜:“有烟没?” 小刺头马上掏出来:“有。” “给我来一支。”她带了火,他拿烟,她就拿火柴。 小刺头疑惑:“彤姐,你烟呢?” “被扔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像不在乎似的。 小刺头深表同情:“你这婚结的,你可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陈熙彤擦火点烟:“过分吧。” 小刺头知道她开玩笑,配合笑笑。 许久,她吐了个烟圈,认真道:“将来你要是娶老婆,不要担心配不上正经姑娘,既然是你情我愿,就没有耽误不耽误一说,但姑娘的父母不同意,千万不能搞大人家的肚子知道吗?” 小刺头抢着说:“我知道,女孩子家的清誉比命都重要。” “不是的。”陈熙彤看向他,“因为你不知道在这些父母眼里,是女儿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流言蜚语固然可怕,可只要家庭和睦,生活几乎不会受影响,万一是另一种情况,这个女孩一生都得在至亲的责骂下活着,永远记得自己爱了不该爱的人,既不能和深爱的人在一起,也无法堂堂正正地爱别人。 小刺头观察她几秒,迅速做出判断:“你最近过得不好吧?” 陈熙彤不豁达,也不想把自己的不良状态归咎于婚姻,更不想跟旁人抱怨,避重就轻地问:“我什么时候过得好了?” 小刺头觉得她悲观:“你想想那些被人砍了手脚沿街乞讨的就会觉得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至少你有钱还四肢健全。” 陈熙彤灭了剩下半支烟:“身在福中不知福只能在别人身上用。如果能看见自己的福气并且感到满足,不一定比别人过得好,但一定万事顺利,一直得到别人想要的才难过。” 她舒了口气看向他,打比方,“祝断脚的人能行走没毛病,但要说有手有脚多幸福,怕是傻了吧。” 小刺头突然反应过来:“你在骂我吧?” 陈熙彤笑得眉眼弯。 “靠。”小刺头挥拳,被她一个擒拿手拿下。 她扭着他的胳膊问:“我上学的事,你帮我问好没有?” 小刺头疼得吸气:“才半天。” 陈熙彤松了手。 小刺头故意逗她呢,活动着手腕报喜:“放心吧,都托朋友办好了,没问题。” 陈熙彤微笑,说:“如果考上大学,我就不跟着你混了。” 小刺头一愣,旋即弯起嘴角,攘她一下:“那你可别回来了。” 她低头,是真的难过。 小刺头一家都是混混,是个混二代,早结了世仇,就算他不招惹别人,也免不了遭报复,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这辈子不得安宁。 小混混们需要一个地方做落脚点,可无论盘下哪块地,只要落他的名字就会被踢馆砸招牌,作为小刺头的朋友,她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出资开了店,收留这些亡命徒。 每次街头乱战,小刺头从来不准她参加,回回都嘱咐她守好“家”,哪怕眼睁睁看着他在门口被砍也不许上去帮忙。 陈熙彤曾觉得这样不仗义,跟他争辩,一向嬉皮笑脸的小刺头竟然不顾形象地冲她吼:我他妈就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让那群狗杂种糟蹋! 偃旗息鼓。 像她这种反派,天生就是为了让人相信正义而赴汤蹈火的。 男女力量悬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是与生俱来的,她一直都知道。刺头不过比她小三个月,却叫她彤姐,对她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这是人性温暖。 倘若对方真的在“家”门口砍了他,出于尊重,她不会没有理智地跑去挡刀,但一定设法让对方血债血偿。 ** 到底不是想和叶盛昀闹僵,她请小刺头吃了顿便饭就回了家,正好撞见叶盛昀送小贝壳回去。 他看到她,没有升起窗户,也没有和她打招呼,在擦肩而过的一瞬绝尘而去。 所谓男性思维,就是默认他们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一旦问题发生,总是自作宽容赦免对方的过错,直到达到某个底线,从来不会打心眼里体谅。 她低落地回到家,推开门的一瞬愣住了。 早上找了半天没找到的那袋子烟原封不动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欣喜一瞬又陷入惆怅。 看来他是真的懒得再管她了。 烟瘾痒痒地抠着四肢百骸,她心动地伸手,忍了忍,又扔回去。 忧心恐疚。怕他一心想改造她,又怕他觉得,她真的不能被驯化。 第9章 叶翰忠跟合作方喝多了,叶盛昀去饭店接他回家,顺便把小贝壳送回去。 叶盛昀作为司机一个人坐在前排,叶翰忠和小贝壳坐后排,上车没多久就摸着儿童座椅感慨:“这么些年总觉得亏待了你和你妈,盛昀啊,如果早知道穷日子会过去,我不会和她离婚的。盛昀,我以为你会不喜欢这个妹妹。” 他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德行,每逢醉酒就会拉着儿子女儿诉苦道歉。讲一双儿女是多么优异,是自己拖了子女们的后腿,哀叹命运。 这些年摸爬滚打也确实不容易,当初刚和文佳惠离婚的时候也过了一段辛酸日子,手里有点小钱就塞给儿女零花。 只是叶盛昀不要,也不准叶西宁拿。 因为离婚是叶翰中提出来的。 文佳惠爱慕虚荣,可她没有背叛婚姻,他是一个男人,却因为无法忍受妻子的牢骚抛弃了家庭。 所以叶盛昀对他的忏悔一点不感冒:“你们大人的恩怨我管不着,孩子是无辜的。我和西宁都成年了,比起征询我的意见您更应该考虑珍珠的感受。我知道在你们的婚姻里您承担了很多,我带着西宁选择佳惠女士不是因为对您存在多大误解,只因为她是我妈妈。” 叶翰忠赞同地点头:“你一向成熟懂事,不需要爸操心,你们要是缺什么就跟爸提,你阮阿姨不会说什么的。” 叶盛昀忽然沉默了,问:“阮阿姨之前有过孩子吗?”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1 叶翰忠不解:“你阮阿姨一直照顾着西宁的情绪,等她去读大学才被我劝着怀了珍珠,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 到了住所,叶盛昀熄了车,拔下钥匙,把一老一少送到家门口,过门不入。 叶翰忠只好盛情邀请:“进来让你阮阿姨给你做点吃的吧。” 叶盛昀看了眼困得打哈欠的小贝壳,说:“我吃过了。” 他不肯,叶翰忠也不好勉强,只是慈祥地笑着说:“你阮阿姨现在在学驾照,学到了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叶盛昀不置一词,在阮凤萍迎出来前驱车回了自己家。 ** 到了楼下,客厅的灯是暗的,五颜六色的电视光在窗帘上变幻着。 他仰着头思索了片刻,上楼。 这回他没再敲门,自己掏钥匙开锁,低头脱鞋,视线在抬头的一瞬停留片刻,摘下了那袋香烟上附着的纸条。上面字迹娟秀,就写了“对不起”三个字。 他探头找人,只见陈熙彤安静地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睡着了。 女人睡着的样子没有比平时好看到哪儿去,但贵在恬静安谧。 他屏息端详了几秒,关了电视,在一片黑暗中,掏出手机,定了个两点半的闹钟。 陈熙彤压根没想到叶盛昀会拉着她出去宵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万分懊悔当时逞一时之快,说什么“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夜市吗”。 什么叫飞来横祸? 这就是。 哪个告诉他她是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晃的?没一次不是成群结队相互照应。 即便是两个人,也不敢。 她被他半推半就拽到门口,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有病。大半夜的发神经。 叶盛昀出门前拐弯抹角地提醒她:“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现在说还来得及。” 他在楼下都想明白了,她为什么乱发脾气,还不是因为瞒得太多,什么都自己忍着承受着。他要不问,她一辈子都不会说。 陈熙彤眼神阴沉地望着他,无比严肃地叫他的大名:“叶盛昀,你好奇心这么重会害死我的。” 叶盛昀两手插在兜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自作聪明的人都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却死于别人对他的一无所知。你就这么剥夺了我的知情权,不够诚实,也不够明智。” 陈熙彤和他对峙良久,妥协,递给他一面小镜子,摊牌:“我每天都会带在身上。” 叶盛昀接过来看了又看,真看出点端倪:“有人尾随你?” “有,但不频繁,基本能甩掉。” “基本?被堵过?” 陈熙彤点头:“他们不敢动我也不敢惹我朋友,仗着人多势众挽回点颜面,没几个有案底,万一失手打残了哪个,得负责任。” 这是他们这些地头蛇之间的角逐。不在于谁暂时处在劣势,而在于团伙背后有没有借对方八个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的人。 她有人罩着,越是不当回事越叫人不痛快,又是那么个性子,宁愿挨打也不愿让找存在感的蝼蚁感到一丝兴奋。待到风水轮流转,返还的痛苦必定是百倍千倍。所以挨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机会溜走,成为谈判的筹码。 可事实上,她也做不了筹码。 这么多年她之所以平安无事,就是因为无足轻重。 哪怕她和小刺头那么要好,她的安危威胁不了任何人。 人家愿意跟她玩纯属因为她不难相处。 她有很多去处,但在他娶她之前,她是没有任何归属的。 叶盛昀听了神情复杂:“这种事,你早该告诉我的。” 陈熙彤好强,不接受怜悯:“这种事,你结婚前就该弄清楚的。” 叶盛昀捏住她的下巴,无奈地说:“你为什么和我结婚?不就是找个人给你打掩护?替你遮风挡雨吗?你现在这么没有安全感,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你知道吗?” 他竟然是这么以为的? 陈熙彤黑亮的眼里秋水涟涟,清脆道:“因为喜欢。” 叶盛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一遍:“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结婚的。” 可惜叶盛昀不信,笑了,语气轻挑而自以为是:“陈熙彤,我大你七岁,不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很清楚。” 陈熙彤听他这么说很难过,心痛而不甘地问:“真的清楚吗?” 叶盛昀把手掌覆在她头顶,像对待一个胡闹的小孩:“对,不用觉得被世界辜负了,有我在,会保护你的。” 陈熙彤并不觉得这种安慰多可靠,反而觉得屈辱,绕到他面前二话不说,疯了一样开始脱衣服,口不择言:“我要怎么做你才肯信?要证明吗?要这么证明吗?结婚这么久你就没碰过我,是在前女友守节吗?”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叶盛昀眼疾手快塞了个抱枕到她怀里,遮住了她的重要部位,蹙眉问:“她找你麻烦了?” 居然这么快就能想到,陈熙彤要气死了,不屑地说:“她是高明,但论心计,她赢不了我。” 就她把有心计当好事,叶盛昀屈指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问她:“你把我当什么了?结婚了就得上?我不得看你愿不愿意?就你今天这个表现,想要我都不给你。” 陈熙彤气疯了,抓到衣服穿好,拿抱枕砸他:“刚才愿意,现在不愿意!我才没那么轻浮!王八蛋!” “你再骂一个?”叶盛昀抢走她的抱枕,伺机单手搂住她的腰,提着就往餐厅走。 她惊叫但是没有大幅挣扎,怕他这么箍着自己固定不稳摔下去。 到地方他给她撂椅子上,问:“饿不饿?” 陈熙彤对他充满了敌意:“我吃过了。” 他慢条斯理撸起袖子,她还以为他要打她,举手护住脸。 叶盛昀惊诧:“你干嘛?” 陈熙彤这才露出两只惊恐的眼睛,随时准备缩回去。 叶盛昀明白了,不管她,调了调袖口的松紧:“我还没吃,陪我。” 这是为了让她多睡几小时,回来以后连饭都没做呢。 ** 她不在家的时候叶盛昀去了趟超市。 下午的蔬菜都不新鲜,他就买了两盒金枪鱼罐头,拌饭吃,没什么能让她帮上忙的活干,别人是红袖添香,她这是红袖添乱。 他怕吓着她,用的是比平常还小的音量,语气却不容违抗:“把刀放下。” 陈熙彤摩挲着刀面,在上面弹了弹:“她会做饭吗?做的好吃吗?” 叶盛昀看着她:“你这个醋吃的很没道理。” 陈熙彤吹了吹刀:“我过两天要上学了,要是她撬了我的墙脚又装可怜,你说我是挖了她的眼睛,还是剜掉她的心?” 叶盛昀保证:“我不会跟她联系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2 的。” 陈熙彤眯起眼:“那你的烂摊子凭什么扔给我处理?” “那就交给我处理。”叶盛昀一手端着饭,一手轻松夺掉她的刀,“你刚才说要上学,上什么学?” 陈熙彤不是真想闹他,就坡下驴:“读高中。” 他问:“高中?” 她冷笑:“怎么?瞧不起我?” “没有。” 正因为结了婚去上高中的史无前例,才显得她童年生活更加悲哀。 叶盛昀其实很心疼她,把多的那碗分给她:“看你这脾气,你是驴吗?” 陈熙彤说话就没软过:“看我这饭量,我不是猪吗?” 叶盛昀一下就笑了。 第10章 叶盛昀把陈熙彤娶回家,起初以为她只是有点不听话而已。 后来发现,这姑娘就是一麻烦精。他都多少年没口头禅了,不到仨月就多了一句“陈熙彤你给我过来”。 第一回。 他蹲在冰箱边上清冰擦水,皱着眉喊她:“陈熙彤你给我过来。” 这姑娘扭着腰走过来,特无辜地问:“怎么了?冰箱坏了啊?” “什么冰箱坏了?”他说着把上面的柜台打开,站起来指着档位问她,“是不是你把制冷关掉的?你自己看看,冻的香肠全都化了,饺子都黏一块了。”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死活不承认:“我连怎么关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我弄的。” 他哂笑:“这家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 她信誓旦旦,若有其事地说:“也可能是你不小心关了啊,我昨天就往里放了一盘剩菜。” 他有气没处撒,把盘子端出来:“这是不是你昨天放的剩菜?” 她一看,点头:“没错。” 他给她模拟作案过程:“你是不是这么放进去的?” 她再点头:“是啊。” 他指着盘子和档位契合的地方:“还说不是你关的,长这么大不知道冰箱温度能调,塞不进去硬挤,急着干吗去?” “跳广场舞……” 第二回。 他洗完衣服准备晾,从兜里翻出一大堆东西:“陈熙彤你给我过来。” 她一边摘耳机一边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怎么了?” 他举起一张红色的人民币,问她:“这是什么?” “钱啊?” 他又举起一张卡:“这是什么?” “身份证啊?” 他从洗衣机里捞出一件衬衫,抖了抖,这次她不用他问了,捂嘴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有粉红色衬衣了,我叠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他搜出洗衣机角落里的唇釉,冷笑:“挑个日子去德云社拜师吧,您肯定是最佳捧哏。” 第三回。 “陈熙彤你给我过来。” “不!我不过去!” 总之,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砸个碗碎个盘子更是家常便饭。 适应这种相处模式后,他把她带去文佳惠那儿吃了顿晚饭。 叶西宁自从进了人艺就成了大忙人,新人参与不了几场演出,但刻苦练习的精神可嘉,陈熙彤半年约不到她一次,这回是听她哥说陈熙彤要回炉重造了,特意从剧场发来贺电,语气比她当年考上北影还高兴。 “我高三的资料和笔记都存在柜子里,你看能不能用得上,不过你用完可得给我还回来,我留着做纪念的。 “感慨啊,命运怎么会这么奇妙。” 陈熙彤莞尔,抬头看着面前的书柜,告诉她:“我现在就在你家呢。” 叶西宁错愕:“我妈请你来的?” 前年她大学刚毕业,人一走,文佳惠就开始频繁地把陈熙彤往他们家带。不管把陈熙彤当做江雯燕的养女还是继女,都比对亲生女儿关心得更多。 文佳惠是服装厂的下岗工人,拿着微薄的社保福利,家里的房子是找前夫讨的,这辈子最荣幸的事儿就是结交了江雯燕这个慷慨的冤大头朋友。 可江雯燕只是怕将来有人和她争家产,想找个合情理的方式把陈熙彤赶出家门罢了。 之前她兄长虐待孩子,陈涣章知晓后叫她把陈熙彤接回来,让她看出丈夫对孩子的感情,不敢轻举妄动,却动了割裂父女关系的心思。 五年十年见不着面,感情总会淡的。 叶西宁之所以不讨厌陈熙彤,就是因为知道这点儿猫腻,看出江雯燕的用心险恶,把所有厌恶都加诸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她本以为文佳惠被蒙在鼓里,好心拆穿,不想发生了激烈争执,文佳惠失手打了女儿,说的话令人五味杂陈。“不供你读书你考得上艺校?学费那么贵,花的用的都是别人的!觉得羞耻你自己挣啊!挣钱哪那么容易?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没钱帮你实现梦想,为了让你们过得好一点,我连面子都不要了!小孩子能懂什么啊!” 那年叶西宁泪流满面地看着文佳惠:“我懂,我将会拥有一切,但永远失去了温柔善良的妈妈。” 可惜没能感化她。 文佳惠的私心太贪婪,除了满足子女的需求,还要满足她的虚荣。 陈熙彤知道好友心里在想什么,不煽风点火:“你哥带我回来的。” 叶西宁自己能判断:“那也是她要我哥把你带来的。彤彤,你嫁给我哥我真的很开心,但担心有一天我妈对你没那么好了你会多想。没事的,你和我哥过你们的日子,她平时对我们也没多关心。” 陈熙彤没放在心上:“没关系。” 叶西宁非把这层关系摊给她看:“你嫁妆有多少?” 陈熙彤不隐瞒:“一千万。” 叶西宁痛心疾首:“所以啊,千万不要太天真。” 陈熙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道:“我知道我知道,跟你哥结婚最不痛快的就是烟都抽不了,全上缴了。” 叶西宁的注意力成功被引开,在那头幸灾乐祸:“叫你少吸点儿不要抽了,听不进去,有人治你了吧?抽烟到底哪酷了,跟你讲,你去高中可不许带坏青少年,毁我中华好儿郎。” 陈熙彤打开书柜,单手找她说的陈年资料:“我抽烟不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是太痛苦需要物质上的麻痹,那些孩子的错误认识都是自己看表象形成的,又不是我教的?年轻阅历少,才更应该增长见识学会辨别,而不是一味找别人麻烦。你放心好了,吸烟喝酒唱歌打台球都没意思,叛逆的青春更不能靠打架虚度,世上有趣的事那么多,我会竭尽所能分享给他们的。” 叶西宁连忙告饶:“姑奶奶,不说您了,您别冲动!不过说真的,我哥这人认真的时候蛮严肃蛮可怕,可只要不碰到他底线,怎么惹他他都不会生气,笑起来简直温柔到骨子里,大众情人哪。” 陈熙彤笑:“你有点恋哥吧。” 叶西宁“嘶”了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3 声:“这么说可就没劲儿了啊!” 陈熙彤不跟她闹着玩了,翻到了那堆她当年的笔记本,问:“怎么有几本不是你的?许缨玲是谁?” 叶西宁差点忘了这茬,心虚地说:“我跟你说实话,你别生气,这些是我哥前女友的,她考上北大医学部,我托我哥借来的。” 陈熙彤翻页的手顿了顿。 叶西宁又说:“撇开跟我哥的那层关系,人真的挺好的,直爽又耐心,每年都去贫困山区免费给人治病,还取得过十多项学术成果,有医德有能力,考上北大很不容易的。” 陈熙彤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世上哪那么多不自量力的白莲等着你羞辱? 两个不投契的女人撞到一起,要么是拿对方束手无策的小白兔背地里互相骂娘,要么是炉火纯青的绝顶高手在看不见的刀光里过招。 她当然可以说,考北大,只是对大多数人而言不容易。有些东西得到了会获得尊重,有些东西得到了只会让人越来越不懂得尊重别人。 但不合适。 她将写着许缨玲名字的笔记本塞回去,其余的放在腿上摞了摞:“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我不评价。” 即使有成见的人并不多,她也从不主观影响别人的看法,毕竟人什么样不是议论来的。 可这种极其讨厌一个人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也许因为叶西宁,也许因为叶盛昀。 度过了顾影自怜的焦虑期,她已经不会感到自卑或是无奈,掂得清自己的斤两,也不会跟任何人比,但现在她很后悔自己犹豫不决地暗恋,有一个人抢占了先机,染指了他的圈子和生活。 她承认许缨玲的优秀,也不干预朋友和情敌交友,但不代表她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她回过神关上柜门:“你练功去吧,不占你时间了,拜拜。” 清完笔记本,她趁叶盛昀去超市买醋,去找文佳惠。 干什么? 给敬老费。 其实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人与人相处,重在感受。 当别人跟你清楚明白地说出一个人的缺点后你再去看那个人,就会发现他的行为秉性与所放大的细微之处不谋而合。这时你在意的不是别人的描述和对方的真面目多么相符,而是这些缺点带来的不适感。 对于成年人来说,厌恶是一场灾难,因为多方掣肘,不可能不顾一切地撕破脸。叶西宁好心提醒她的后果就是,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冷静客观地看待文佳惠了。 但当文佳惠把她拉到一边说私房话时,她还是心软了。 文佳惠在央求她:“彤彤,你帮妈看着盛昀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不跟我说他的事情了。我这人爱面子,不想哪天把他像东西一样拿去炫耀,可我骄傲啊,我为他骄傲的。可能我自私,在他婚姻上的选择不那么尊重他,可不会害他啊。” 所以,在解释的同时,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虚荣爱财。 陈熙彤听了五味杂陈,却还是把准备好的卡给了她:“妈,这是一张黑卡,里头有五百万,用完了还能透支,停了您跟我说,我再往里存。” 毕竟要不是文佳惠促成了这桩婚事,她也不会和叶盛昀在一起。 文佳惠一开始还推,说:“叫盛昀知道了不好,会生气的。” 陈熙彤对天发誓:“天知地知,您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文佳惠走出厨房往外看了一眼,回来不动声色地收了下来。 第11章 六点准时开饭。 文佳惠做饭的手艺只能用勉强能吃来形容,叶盛昀从小到大都没嫌弃过她,却不似第一次坐一桌那般给陈熙彤夹菜了。 三个人碗都见底的时候,叶盛昀撂了筷子说:“妈,把彤彤给您的钱拿出来。” 两人俱一震,面面相觑。 文佳惠本就心虚,听儿子这么一说顿时慌了,下意识伸手摸兜。 陈熙彤反应快,对文佳惠使眼色,余光见叶盛昀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欲盖弥彰地挤了两下眼睛。 最后文佳惠把卡交到桌上。 陈熙彤一闭眼,完了。 叶盛昀“呵”一声:“还真有啊。” 陈熙彤在心里腹诽,钓鱼执法。 他把卡摸起来,夹在两指间,对陈熙彤说:“这里面有一半钱是你自己挣的吗?拿父母的钱做人情,谁教你的?” 略停顿,他也拿出一张卡,推给文佳惠:“我让历阳帮忙找了个理财公司,这几年挣了十二万,都在这里了,给您,您又不赌博,买几件喜欢的东西足够了,以后您儿媳妇给您钱您别收,她还小,价值观都没定呢。” 说完他站起来把椅子一拖,出门了。 陈熙彤赶紧起身,走前拍拍文佳惠的肩:“妈,我们先走了,回头我请您做spa。” 说完脚一蹬追了上去。 ** 叶盛昀走得飞快,她到车边才追上他。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非常安静,他确实生气了,不光因为文佳惠,更因为她。 因为她八面玲珑,耍乱七八糟小聪明,把那套收买人心的伎俩用在长辈身上。 失望,更自责,怪自己没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没安全感才会那样不明是非地讨好他的母亲。 可陈熙彤一看他这样就急了,连缘由都顾不上想,一进家门就从身后抱住了他。 十指紧扣,没打算撒手。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和她插科打诨,把她拉到身前来,收进怀里,搂着她的腰,摸她的头发,意味不明地用拇指抚着她裸色的嘴唇。 唇瓣在拨弄下轻轻颤动,陈熙彤凝视着他,勾住他的脖子,蹭着他的胸向上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一触即发。 窗帘拉得密不透光,两个人一路脱衣服,到卧室时已是坦诚相见。 叶盛昀不急也不躁,将左手垫在她后脑勺下,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他胸前身后滚烫,还未开始就起了一层薄汗,一贴上来陈熙彤就觉得身上有火在烧,浑身的血脉都贲张了。 没过多久,掐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开始在她胸腹间游走,她兀然娇哼一声,张开腿缠住了他的腰。 起初节奏缓慢温柔,等两人完全进入状态,就逐渐激烈了起来,她扬头迎合他,被他压下来重重贴回床板。 陈熙彤疼,咬他的肩膀,咬他的手指。 因为是第一次,整个过程她感受不到一丝快慰,但体内的火渐熄,情绪释放得酣畅淋漓。 事后陈熙彤跟他讨烟,他不给,撒娇也不给。 她顿觉空虚地爬起来,捡了地上的衣服穿上,找水喝。 两分钟后,叶盛昀出来,也喝水,用的是她刚用过的杯子,喝到一半突然说: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4 “今天不是发泄。” 陈熙彤瞥他一眼,不羞不臊地说:“今天我很满意。” 片刻,他开口:“彤彤。” 从没被他这么称呼过的陈熙彤被叫得一抖,惊讶抬眼。 只见他眼底含笑,暗夜生光。 有了方才的肌肤之亲,叶盛昀冷静了下来,陈熙彤把脚丫搁他腿上,他吭都没吭一声。 说好的聊天,可一直都是她在说话。 其实他那些往事也不用说,看文佳惠的样子就知道了。 陈熙彤为了逗他开心,讲了她称霸江湖的故事,叶盛昀听完真笑了,肆无忌惮地取笑她:“彤姐?你多大?毛刚长齐就开始占人家便宜了。” 陈熙彤羞愤地捂他嘴,忍不住挥拳威胁:“再拿年龄说事揍你了,我本来只有一个弟弟,嫁给你以后平白无故多了两个妹妹,一个比我大四岁,一个小我十八岁,谁尴尬谁知道!” 叶盛昀闷笑:“你还有个弟弟?” 陈熙彤是这么描述的:“德风中学念初二,戴个黑框眼镜,脖子上系根狗链,中间挂串钥匙,每天准时回家,大家午休的时候弹钢琴,管西宁喊阿姨。” 叶盛昀说:“有你这么说弟弟的吗?” 陈熙彤谈论起陈贺宇阴阳怪气的:“他倒是有礼貌,跟人说每句话都带‘请’字,单词都拼不对跟私人家教学伦敦腔,长大了十有八/九是书呆子。” 叶盛昀谆谆教诲:“你这样恨乌及乌,不是快意恩仇,而是累及无辜。人是会变的,他还小,现在只是照葫芦画瓢跟大人学个形式。再说,对人客气也是应该的。” 陈熙彤听他这么说突然委屈了,努力压抑哭腔:“叶盛昀,其实我也想学伦敦腔,我还想学大提琴。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学都上不了。因为江雯燕说我是缺乏管束,要把我送到能管的住我的地方,跟我爸说,要想让我学好,就别心疼,硬生生把我送到了她哥哥家。可我爸不知道,那孙子就是个瘪三,成天除了打牌什么都不干,一回来满脑门贴的都是白条。 “他家的脏活累活都是我干的,把我当牲口使唤,我现在都记得那股内裤的骚味儿、靡液的腥味儿、袜子的臭味儿。干不完活他就把我整个脸摁在发酸的泔水里,快窒息了才提起来。白天怕我溜走,就拿手指这么粗的尼龙绳把我绑在椅子上。我骂他他就用烟头烫我。等解开的时候,我腰上胳膊上都是青紫的印子,又疼又痒。一开始我也抠,后来抠烂了就不敢了。 “我把他们家菜刀藏在了枕头底下,夜深人静潜进他房里,举起刀子,可我不敢砍,砍了我这一生就完了。他大了我两轮,赔上这条命,我不甘心,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打呼噜,咬着嘴唇怕自己哭出声,结果这王八蛋竟然叫我上大马路上碰瓷。 “我真的去了,撞得轻微脑震荡,脾脏出血。住了三个月的院才回到陈家。江雯燕说是她没考虑周全让我受委屈了,我爸真信了,还是对她那么好,可为什么我把她弄进医院,就让我经历这些?我该怎么做,才能不恨他。” 叶盛昀听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连话都插不上,听完默默叹了口气,抚上她的眼皮:“睡吧。” 陈熙彤轻声抽泣。 他扒拉着她的头发,亲了她一口,又说了一遍:“睡吧。” 第12章 八月初,陈熙彤要上学了。 开学第一天,风和日丽,她骑着摩托风驰电掣,路上碰到一个跑得大汗淋漓的姑娘,弯腰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有时候女孩与女孩之间就看个眼缘,陈熙彤停在她身边问:“三中的?” 那姑娘木讷点头。 陈熙彤就问:“搭顺风车吗?” “搭!” 陈熙彤把书包脱下来扔给她:“帮我拿着,上来。” 刘宜婷跨上来,缓了口气,问道:“同学,你几班的?” “高二十一班。” “亲人哪!太巧了,我也是十一班的。转学生吗,你叫什么?摩托好酷哦!” “陈熙彤。” “我叫刘宜婷。” “前面有个坎,坐稳了。” 学校门前有一排教职工家属区,陈熙彤把车停在楼道里,停车的空隙刘宜婷去买早饭,给陈熙彤捎了个煎饼果子,躲过检查才拿出来。 从来没人跟她用早餐示好,陈熙彤有点诧异,犹豫一阵还是说:“我吃过了。” 真吃过了。叶盛昀给她煎了个流黄荷包蛋,四片面包,两片夹果酱,两片夹炼乳,加一杯牛奶,刚好管饱。 刘宜婷买多了也没说什么,把两个饼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叠成两层,边走边吃。 陈熙彤是插班生,只有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有空位,她把书包放到桌上坐了下来,拿课本拿文具。 刘宜婷就坐在她旁边。 早读都开始了,那两个饼还剩大半个没干掉,小姑娘埋头苦干,缩在桌子底下偷吃。 忽然一道阴影笼过来,陈熙彤偏头,看见班主任站在了窗边,不动声色地把课本推下桌。 刘宜婷听见动静帮她捡,光顾着吃,硬是没往她这边看。 班主任眼睁睁看着刘宜婷吃完了半个饼,在她视线投来的一瞬淡淡道:“嘴擦干净。” 刘宜婷张口结舌,半天发不出一个音。 等班主任走远了,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质问陈熙彤:“老师来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陈熙彤被冤枉得不明不白,像派了三艘船都没救上溺水人的上帝,陈述事实:“我刚才提醒你的时候,你连个正脸都没给我。” ** 下了课,被叫到办公室的不是刘宜婷,而是陈熙彤。 他们十一班的班主任名叫董兆丰,带物理,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有家室,老婆在隔壁文科班教历史,给他生了个女儿。 五岁,贼胖,随亲爹。 董兆丰二十多岁的时候当过相扑教练,土匪的面相,人却憨厚,对妻子女儿好,对学生更好,忙起来顾不上家。因为爱岗敬业,就职不到五年就被教育局评为模范教师。 高一到高三,一轮一轮,历届都是班主任。现在是他带的第四届学生。 陈熙彤报到前就听过这个老师的传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董兆丰把她叫到办公室,主要是说历史遗留问题:“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两年前辍的学,之前是在私立学校的读的书,为什么不读了,能跟我讲讲吗?” 这个问题问的突然,陈熙彤开不了口。 董兆丰见微知著,也不难为她:“不方便回答就算了,老师是怕你有什么困难才问的,既然有难言之隐,那就不说了。你是咱们班很特殊的学生,比其他同学大,结了婚。当然不是说你不该得到受教育的机会,只是时隔两年,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5 你高一的知识不一定都记得,基础打不好,后期进步得会很困难。” 陈熙彤礼貌且诚恳:“谢谢您的关心,我会努力补上来的。如果实在困难,我可以留级。我不是非要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只想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平凡地长大。我比班上的同学大三四岁,接触过社会,我不知道您是如何接纳我的,但我很感谢您,也珍惜读书的机会。” 董兆丰笑了笑:“加油吧。” “董老师。”她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告诉同学们我的年龄吗?” “可以。”董兆丰笑得和善,“那是你的权利。” ** 叶盛昀这个当了八年兵的男人也是读过大学的,在部队参加的高考,考上了军校。 六月七日进入战区军校招生文化统考考点的考场,连轴考完四门,一回头,半个考场的战友趴在桌上睡觉。 他们连队那年一共有二十九个人报名,一口气考中八个,可以说相当争气了。 只可惜报考司法考试的时候地方不承认,说报考进入系统工作的人员,需提供学历认证及相关资料。军校的学历数据又是保密的,有关单位在网上查不到任何学籍信息以及受过高等教育的记录。当时因为新一轮体制编制调整改革落实,他的母校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撤降并改,给弄没了。 司法考试的报名迫在眉睫,他跑断了腿也没办妥,还是老晁让他去人社局复印学历表,盖了政府组织的公章,这才没错过报名。 老晁是真的老,从部队退下来的时候要比他现在大二十岁,干到了上校,跟人合伙开了私人律所,做得风生水起。 叶盛昀跟这个老兵关系好,不是为自己留后路,而是他这人念旧,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老晁照顾叶盛昀,是因为他出众。 出众到什么程度? 带着一队人马,扫掉一个师。 英雄造时势,李牧之后无人可敌秦。 他是个将才,服从指挥,也能领兵打胜仗的将才。自身本领过硬,掌握着几十种职业技能,样样精通。 行军八年,别说跳伞,飞机坦克都学会了,旁的门道也能摸到一二。但由于军队和权力挂钩,外界的眼光很俗气,对哪一行的天才都能包容,唯独他们这行不可以,说是年纪太轻不能服众。 到了年龄有局限,不到年龄更是再难往高处走。 可一个国家想要壮大,还得依靠年轻人。 像他们这种把青春热血献给祖国,老了以后一身病痛的好男儿,一壶水一碗泡面十一个人分,一人一口谁都不会多占,怎么会嫉妒同级的人比自己年轻呢?恨不得当儿子疼爱。 他们不会公然讨论哪个国家的德行,不会对社会阴暗面表现得义愤填膺,但他们关爱鳏寡孤独老弱病残,他们以身作则团结友爱,他们信的是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不管哪个兵种,都是能聚在一起,不约而同唱国歌的。 嫌他们得到的太多的,从来不是他们内部的人。 叶盛昀蒙老晁厚爱,去律所上班,也不是吃软饭的,就是老晁客气,叫他和会计师事务所那边的精英人士碰个头,一道帮客户谈收购。 一年多没和老同志面对面交谈,老同志见到他还是敬礼。 第一天报到,老晁旁的话一句没问,包括他退伍的原因,包括他最近的状况。 老同志笑眯眯弯着两只眼,问:“来了?” 叶盛昀微笑:“来了。” 第13章 高二十一班是除实验班外的必胜之师,唯独化学成绩惨不忍睹。回回倒数第一,跟倒数第二名的均分相差十几。他们的化学老师是三中的开朝元老,在尊师重道的年代十分有地位,可教学方法渐渐跟不上时代步伐,讲的课枯燥乏味,让人提不起兴趣。学生宁可掰着指头玩也不愿听课。 曾有学生向董兆丰反映,让他拯救一下他们班的化学成绩,董兆丰很无奈地说,他还是我的化学老师呢,怎么开得了口,你们克服一下吧。 同学就问,那您当初化学学得好吗? 董兆丰笑笑,忘了。 就是这么个大环境,陈熙彤一来就被钦命为了化学课代表。 老一代教书人的思想:不管学生寻死觅活还是死皮赖脸,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不遵守规章纪律以学习为主要任务,别来学校。 刘宜婷一星期至少四天踏着铃声进门,天天上课吃东西。 大部分老师看见了都不说,可化学老师是个例外。 她的化学成绩上学期期末在班级垫底,不敢嚣张地往枪口上撞,但除了化学课,没哪节课是不敢往嘴里递零食的。 周围男生都长了狗鼻子,她捏碎鸡蛋面的时候都没动静,在她撕开包装袋的一刻,闻声而动,蜂拥过来。 “来点儿,来点儿,给我倒点儿。” “可以啊,还拿勺子舀,下回我也这么干。”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跟强盗似的。 一次,两次,终于惹火了董兆丰,在她往嘴里塞被抢剩下的碎末的时候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刘宜婷像仓鼠一样鼓起腮帮子,大眼瞪小眼。 董兆丰重重拍了拍讲桌,大发雷霆:“知道你为什么长那么瘦吗?就是在家不好好吃正餐跑学校来吃垃圾食品。你自己吃我都不管,不要分给其他人!” 台下有男生不怕死,梗着脖子说:“老师,您教育我们的思想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董兆丰板着脸朝门口一指:“外面站着去。” 男生拎着书灰头土脸地从后门出去。 鸦雀无声。 董兆丰又看向刘宜婷:“你下课去小卖部,给全班同学一人买一袋零食,坐下。” 刘宜婷瘫坐下来,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哎呦我的小心脏,第一次见老董发这么大火,吓死我了。” 男生们都跟她赔礼,拱着手连连说对不住。 刘宜婷很丧气地原谅了他们。 陈熙彤表示:“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下课吃不行吗?” “下课要睡觉……”她看了讲台上的董兆丰一眼,讲悄悄话:“你怎么这么精神啊,不熬夜搞学习吗?” 陈熙彤问:“你熬夜,学吗?” “我熬夜,不学。”刘宜婷捶胸顿足,“可我做不到不熬夜啊,你怎么做到的?” 这话没法接,有个像叶盛昀一样的老公就知道了。 ** 九点半下晚自习,将近十点到家,叶盛昀在案板上切西瓜。 陈熙彤看见了,手都没洗就急吼吼地拿脏手抓瓜瓤:“快!削一刀!” 叶盛昀拿刀挑了一下,把一块最甜的地方都削给她,问:“你手脏不脏?” 陈熙彤吮了吮拇指:“就一口,书上说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6 了,空腹不能吃西瓜。” 叶盛昀闻言放下刀,转过脸来拎她耳朵:“跟你说的都听哪去了?家里蹲的时候不吃饭,上学作息规律了还这样。不想吃就一顿别吃,天天到医院注葡萄糖得了。” 陈熙彤扑腾着拍掉他的手:“有病才注葡萄糖,我这是沉迷学习,日渐消瘦。坐我旁边的小妹妹上课吃东西被老师逮了个正着,罚她给全班买,我跟着蹭了点儿,也不是完全没吃。如果你非给我做饭也不是不可以,拿剩菜给我煮个面或者炒个饭,我也不介意。” 叶盛昀被她气得够呛:“走走走,洗手去。” 陈熙彤痞里痞气地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没打响,舌头抵着上齿龈,一弹,仿了一声。 自己玩的挺开心。 叶盛昀自己吃饭向来吃多少做多少,没有剩的,只能给她下面条。 清汤寡水的白面,烫了两棵小白菜,煮好后他想了想,撬开了一瓶牛肉酱,端给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陈熙彤:“别玩了,趁热吃。” 陈熙彤弹起来看了一眼:“能给我拿把叉子吗?” 叶盛昀一句话没说,转身去给她拿。 陈熙彤拿起筷子兴致勃勃地把青菜围成爱心,用牛肉酱填实,凑到鼻子前吸了吸。 叶盛昀在厨房冷不丁问:“你来事了吗?” 陈熙彤愣住,食指曲起又伸直。 良久,她不太自然地扭捏道:“没有。” 叶盛昀就说:“那我把西瓜放冰箱里冻一会。” 闻言,她绷紧的神经松下来,面无表情地回:“哦。” ** 叶盛昀有两份文件合同要整理,看她马上要回来了才在中途切西瓜等她,给她做完饭又钻进房间了。 工作了不到五分钟,客厅传来嘈杂地人声笑声,像谁把电视打开了。 他出来看了一眼,陈熙彤果然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碗看综艺。 叉子插在大半碗面里,三十秒内她碰都没碰过。 叶盛昀敲门提醒:“吃饭。” 陈熙彤象征性地吃了一口,眼睛没一刻离开屏幕,都魔怔了。 叶盛昀充分扮演了家长的角色,絮絮叨叨:“你是不是要考大学的,你看你同学哪个像你这样一回家就守着电视,饭都不吃。” “他们都打游戏好吧?”陈熙彤从百忙之中分心顶嘴,“我都学了一天了,就放松一会儿。” 叶盛昀气结,关门前撂下话:“你别等我忙完了还没动。” 陈熙彤开启了自动屏蔽功能,是真没听见。 以至于叶盛昀处理完公事,她连屁股都没挪一下。 叶盛昀早料到是这个结果,淡淡扫了她一眼,径直往书房走去。 综艺刚好结束,陈熙彤一看坏了,放下碗就去追他,没赶上。 叶盛昀找到了她的数学练习册,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摊在桌上语气平平地问:“昨天作业空了一半怎么回事?” 陈熙彤不慌不忙地解释,说得可有道理了:“我在复习高一的知识打基础。” “那现在学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跟上的,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靠自学?能自学你还上什么学,呆在家里还省路上耗费的时间。” 他就这么一说,她要真打退堂鼓说不上学了,他能弄死她,陈熙彤很明白。 叶盛昀顿了顿又问:“你现在学的几何和你高一学的函数有什么关系,拆了东墙补西墙,西墙建的好吗?” 陈熙彤不顶嘴会死:“我补的物理。” “说什么你都有理由,我还得表扬你没抄别人的是吧?”叶盛昀已经很生气了,脾气也上来了,“考大学很简单,努把力随便上?谁给你的自信?” 陈熙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破罐破摔:“我不会有什么办法。” 叶盛昀把她作业本抬起来重重往桌上一摔:“不会你有理,不会你不会问?不会你还玩?作业一个字没动跑去看了一小时电视。你打算写到几点?刚给你调过来的作息不到一周就打破了。” 陈熙彤吓到不敢吭声。 叶盛昀站起来把她拉到墙边,把练习本摁墙上,笔塞她手里:“喜欢补前面的,就把昨天的补上再写今天的,没跟你开玩笑。” 他说完就出去了,陈熙彤老实趴在墙上赶工,叹了口气。 老想着节目马上就结束了,多看几分钟没什么大不了,谁想就是那几分钟害她被抓了现行。 她不是故意刺激他,野惯了。 叶盛昀去洗了个澡冷静冷静,进来见到她在认真写题气消了不少。 陈熙彤求助地望向他,叶盛昀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朝她伸手:“给我。” 她乖巧地把纸、笔、作业都给他。 叶盛昀把本子摆正,调了调台灯的位置:“过来。” 陈熙彤过去。 他们必修课已经上完,现在在学选修21,第一章常用逻辑用语两天就带过去了,难住她的是圆锥曲线与方程。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盛昀还是看一眼就能做:“上面这道你焦点位置看错了,离心率跟着错,等会重新做一遍。你这些做了一半的,全都是知道公式不知道怎么算出结果,也不能怪你,这章运算量确实大,很考验公式变形的能力。” 陈熙彤迫不及待地问:“方法呢?” 叶盛昀气已经消了大半,说的都是实在话:“上课老师会给你们讲,而且讲的非常精炼全面,比你自己琢磨效率高多了,所以上课得听。其次下课自己做题总结,研究出题规律和解题思路,这也是一个熟悉和消化的过程。你得不断在训练中进步,直到你看到条件信息能够条件反射出用哪种方法,算的时候不走弯路,才能提高解题速度。” “像这道题。”他在题目上圈出两个条件,“告诉你根的关系就是在暗示你用韦达定理,这个定理背下来。你这个弦长的条件就没有用上,距离公式记得吗?” 陈熙彤摇头。 叶盛昀给人讲题的时候从来不说“这么简单都不会”这种话,给她写草稿纸上。学习这种事,没法急。 长夜漫漫,时光都消磨在和数字的战斗中。 起初陈熙彤还能用心听,慢慢就变成了似懂非懂地点头,再然后思绪就全飞了。 叶盛昀察觉到不对劲,原来一遍听不懂还换个角度给她讲两遍三遍,后来第一遍讲了,不会,先抱头做三十个蹲起再说。 转眼就过十二点了,陈熙彤的腿都废了,有气无力地嚷嚷:“我累了。” “我不累?”叶盛昀不为所动,“没两道了,赶紧写,别磨蹭,你差得还很多。” 陈熙彤见他无动于衷,不情不愿地拿起笔,最后还是把作业做完了。 虽然有的地方错得离谱,十分钟都算不出正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7 确结果,但知识体系在慢慢完善,她小心翼翼地问:“要是我刚才不好好学,你是不是今后都不会管我了?” “不会。”叶盛昀把她抱在腿上,“既然你选了这条路,我就陪你走,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就该搞出点名堂。有时候人往高处走未必图什么,而是的确可以做到。我不希望你的任何选择因为自己的因素失败,所以好好学,珍惜每一个机会,明白吗?” 陈熙彤觉得自己像小学生,点头如啄米:“明白了,叶老师。” 第14章 当班干部有当班干部的麻烦,当然也有些其他同学没有的福利,比如近水楼台,和老师交流的机会相对较多,有助于提高单科成绩。 像他们班化学老师那样的高龄教师,来学校授课,为的是学生的前途发展,教的是习惯品行,求的是为人师表,图的是天地良心,嘴里念叨的都是干货。 知识要是不枯燥,也就谈不上刻苦学习了,好在陈熙彤吃得了苦。 该背的公式背,该记的实验结果记,需要逻辑思维推导的东西都有一定规律可循,老师再三强调的特例往脑子里装,颠来倒去真没多少东西。 于是陈熙彤一不小心就在周测的时候拿了第一。 刘宜婷看她那眼神崇拜的,就差没给她跪下了。 所以说,有些事只对有些人来说不容易,否则她的数学成绩也不至于惨不忍睹了。 开学以来,陈熙彤在学校的表现离不开一个字,乖,倒是班上那群男生,反了天。 周四语文课,老师在讲台上上课上得好好的,两个男生突然发生了口角,没有一点征兆地站起来,到了走廊就开打。 可怜语文老师,一个文弱温柔的女生,大学毕业才一年,胆子小,想拉架又不敢上前,在一边急切地喊:“你们别打了!” 男孩子打架哪有不帮忙的道理?没两下就发展成了打群架。 兵荒马乱之际刘宜婷眼尖看到陈熙彤在扛拖把。 他们班的拖把一向晾在走廊上,一共四条。 她连忙跑过去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来帮忙,把这些东西都撤走,放教室里去。”陈熙彤边说边递给她一条。 刘宜婷不明状况地接下,反应过来,空口指责她:“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你还扛拖把,他们都打那么厉害了你也不拉架。” “就是因为打得厉害才不劝,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青春期躁动,打一架就好了。别让他们在气头上抄家伙,不然真没法收场。”陈熙彤说得轻松,拍拍她的胳膊,“帮忙。” 刘宜婷诺诺点头,跟她一起把武器都藏起来了。 这场群架来势凶猛,去得也快,不知道班上哪个手脚麻利的同学跑去把董兆丰喊来了,以武力压制告终。 董兆丰那叫一个气啊,大步流星走过来,把参与打架的男生一口气全撂倒了,一人屁股上踹一脚,拎到办公室进行思想教育。 第二天上学,第一节课下课,董兆丰背着手站着教室门口,气场强大,一来就用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你们几个,上来给大家做保证。” 话音一落,只听从教室四面八方传来拖椅子的声音。 五个男生蔫头耷脑,一人手里拎张纸,趿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讲台,像死刑犯一样站成一排。 刘宜婷一看,跟陈熙彤讲小话:“这不是昨天打架的几个人啊?” 陈熙彤是老油条了,不以为奇:“男生不闯祸那还叫男生吗?” 十一班这群男生一个比一个皮,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 离门最近的男生看了董兆丰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成了第一个念检讨的人。 他叹气,没有一丝感情地读:“我错了,我为我的错误感到愧疚和丢脸,我不该在寝室熄灯后跳楼去网吧,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下次决不犯同样的错误,希望老师同学原谅并监督。” 敢情是昨天夜里也搞了事情。 旁边梳中分头戴眼镜的男生紧张得打激灵,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发颤地开口:“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请老师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楼很高,很危险,要是摔断了腿,将会给学校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但由于我的一时糊涂,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我不该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辜负老师对我的期望,更无颜面对一直关心我的老师和同学,甘愿接受任何处罚,并以此为戒,绝不再犯。” 第三个男生是累犯了,等前面一个男生念完,吊儿郎当地清了清嗓子:“老师批评得对,通过反省,我深刻意识到了我的错误。首先,我不该在门禁后私自出逃,其次,我不该跳楼跳车。最重要的,作为一名受义务教育的学生,我不该染上网瘾,荒废学业,给班级蒙羞,给班主任老师添麻烦,对不起了大家。” 眼看着前三个读完,第四个男生难为情地看向董兆丰:“老师,我没他们写得好,拿不出手。” 董兆丰惜字如金,说:“念。” 男生挠挠后脑勺,脸涨得通红:“这是我第一次写检讨,也将是我最后一次写检讨。经过老师的批评教育,我将把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作为座右铭,时刻不忘自己的历史使命。我们是年轻的一代,是祖国的未来,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现在我们以祖国为荣,将来要让祖国以我们为荣。我将永远记得这一刻的耻辱,特此发誓,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董兆丰冷静客观地评价:“除了有点偏题还是有思想觉悟的,希望你说的不是空话,而且我们要相信科学,不要动不动就发毒誓。” 台下憋着不敢笑的同学听完都笑了起来,一浪高过一浪,男生的脸上都要冒烟了。 董兆丰看向最后一名同学,把话题找回来:“来,咱们来听听黄仲天同学怎么说。” 被点名的黄仲天把纸叠了两层,直接脱稿了:“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多犯了一个错误,不该出馊主意教唆。我三番五次违法校规,藐视校纪,是对各位老师的不尊重,如今我既欠这几个哥们儿一声‘对不起’,也欠老师您一个‘对不起’。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说完朝董兆丰深深鞠了一躬。 董兆丰说:“行了,你们都回座位吧。” 五个人走得比刚才快多了。 董兆丰站上讲台。 “孩子们,等你们上了大学,或者走向社会,就会明白老师和学校为你们做了什么。我们没有让你们为求学路上的繁杂阻碍耗费一丝精力,可你们却把大把时间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要知道真正令你们快乐的不是游戏里虚拟的财富,而是和你们一起做这些事的人。 “一个人有多大价值,就在于他可以在家人朋友困难的时候为他们做什么。你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8 们都是纯洁的,你们之间的友谊都是纯粹的,你们之间的馈赠甚至不需要感激。那么你们拿什么去帮助朋友,什么时候才能有福同享而不是有难同当? “你们现阶段要追求的不是成绩,是正直善良的品格和一颗感恩的心。当你们长大,突然感到你们高中的朋友比今后认识的所有人都更愿意在危难时帮助你,是我作为你们高中班主任的责任!你们要明白委曲求全和自私的区别,不管你们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这样教导过你们,才不会问心有愧。” 一瞬沉默,掌声雷动。 全班异口同声地喊:“董老师,谢谢您!” ** 陈熙彤在学校食堂吃午饭,一进门就看到刘宜婷啃着饼子,面前放着碗加了酱萝卜的稀粥,她走过去问:“这么喜欢吃饼,好吃吗?” 刘宜婷欲哭无泪:“哪是我喜欢啊,饼便宜呗,我一个月零花钱就那么多,被罚破产了。” 董兆丰的思想教育感人,铁腕手段也略有点狠,陈熙彤拿她的塑料勺子在她的粥里扒拉了两下:“别吃这个了,跟我一起。反正一顿也吃不穷,我请你。” 刘宜婷犹豫:“不好吧……” 陈熙彤说:“有什么不好的,老董今天还讲乐于助人呢。” 刘宜婷还没说什么,黄仲天就带着今早念检讨的人把她们围了个严实:“既然这样顺便让我们几个也跟着蹭一顿呗。” 刘宜婷骂他不要脸:“让女生请吃饭,你是不是男的!” “我不是你是?”黄仲天下巴一抬,问陈熙彤,“带个家属怎么样?” 刘宜婷“呸”他一声:“你谁家属?我和你没关系。” 黄仲天也不怪她自作多情,拍着她的脑袋欠揍道:“傻女儿,我是你爸爸。” 刘宜婷顿时跳起来挠他脸,可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和一个将近一米九的人对战,实在处于劣势。黄仲天摁着她的脑门往后一推,她连他的鼻子都碰不到。 陈熙彤看不过去,忍不住说:“你别欺负她。” 黄仲天闻言收了手,挨了一拳,揉着胸正经道:“昨天倒霉连累他们几个跟着遭殃,请他们吃个饭,看到你们,就一起吧。这伙食,太寒碜了。” 后面一句是看着刘宜婷的粥说的。 刘宜婷瞪他。 陈熙彤好奇问:“你们昨天干什么了?” “还不是这个蠢货!”一个男生在黄仲天背后呼了一巴掌,“敌情都没侦察清楚就喊‘快下来’,老子们一个个跳下去,被老董一锅端了。” 黄仲天鼻子都气歪了:“老董凭本事抓的我,凭什么怪我蠢,刚给你们发完信号就一双手搭我肩上,我一回头就对上老董阴恻恻的眼神,杀气腾腾地说‘别吭声’。换你你还不是屁都不敢吭一声?就看你们下饺子一样跳下来,没发现和平时不一样啊!” 刘宜婷哼哼:“惯犯。” 黄仲天不予理会,往食堂窗口望了望:“开小灶吧,炒几个,你们想吃什么?” 中分小王子抢答:“红烧肉!” 黄仲天在他脑袋上敲得一响:“懂不懂事?不会让女生先点啊!” 刘宜婷喜欢黄仲天,这还是陈熙彤过了好几天才看出来的。 黄仲天在隔壁班有个相好的,个子高高的,梳着清爽的马尾辫,行如风站如松,对谁都不正眼看,麻烦起人倒一点不客气。 这几天两个人在冷战,她每次都趁黄仲天不在的时候来。明明黄仲天和陈熙彤一样坐在窗户边上,信写了丢他桌上就可以了,她偏不,趾高气昂地跟陈熙彤说:“等他回来了,把这个给他。” 陈熙彤忍惯了,这种小事拱不起她的火,可刘宜婷就不一样了,小脾气爆得跟朝天椒似的,直接把信从陈熙彤手里夺过来甩对方身上:“自己没长手是不是,成天麻烦别人,矫不矫情。生气就掰了啊,凭什么让人迁就你!” 对方看刘宜婷嘴皮子利落,不像省事的主,气呼呼地拿着信走了。 陈熙彤抬眼,看了一眼刘宜婷:“喜欢他?” 刘宜婷憋红了脸,矢口否认:“没有。” 陈熙彤又问:“喜欢他哪点?” 这下可把刘宜婷逼急了,一咬牙,恶狠狠地说:“喜欢他是个混账王八蛋!” 第15章 八月二十四黄仲天过生日,正赶上教室停电,一群男生在楼道口偷偷摸摸谋划着什么,伺机要走,被刘宜婷撞个正着。 胆大如虎的黄毛丫头两臂一展,拦住他们的去路:“你们干什么?!” 一个男生往教室那边抬下巴:“你瞎啊,没看到停电?当然是回家了。” 小丫头多管闲事:“骗谁呢,回家不带书包?” 那男生指着身后的黄仲天说:“你啥时候见你天爷写过作业?” 黄仲天把他脑袋一摁:“你给老子闭嘴。” 说完把校服往肩上一搭,冲刘宜婷痞笑:“做什么,当然去做大保健啊。” 刘宜婷什么都不懂:“年纪轻轻保什么健?” 黄仲天笑意不减:“就是因为年轻才要保健啊。” 陈熙彤坐在窗户上荡着脚,见场面僵持插了句嘴:“你们去哪?”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想了想,据实以报:“彤姐,帮我们打个掩护。” 等男生们启程了,陈熙彤拦住想追上去的刘宜婷:“你别去,别跟男生混在一起。” 刘宜婷因为男生们要她帮忙遮掩而没麻烦自己,有点不高兴了:“为什么?我不怕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她们爱说说去。” 陈熙彤无奈:“不是怕人家说,是你得有点自我保护意识,别把安全完全寄托给这些男生的人品,何必出了事再去讨论应该怪谁?对自己负点责。” 刘宜婷迟疑片刻,问她:“万一老董来了他们怎么办?” 话音刚落,曹操到了。 虽然黑灯瞎火,座位上少了人还是非常明显的,董兆丰扫一眼就发现了。 “这几个人呢?” 陈熙彤撒谎不打草稿:“上厕所去了。” 董兆丰问:“每天都这么多人上厕所吗?” 她睁着眼睛信口开河:“不,今天格外多。” 董兆丰将信将疑,对全班宣布:“谁都不许动,原地等学校通知。” 不到五分钟门卫大爷就把男生们押回来了,问董兆丰:“董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吧?” 董兆丰的鹰眸锐利地扫过一张张颓丧的面孔:“你们,还有陈熙彤,明天叫家长来趟学校。” 陈熙彤哪有家长,她只有叶盛昀。 晚上叶盛昀穿着浴袍躺在床上看谍战片,陈熙彤甩掉鞋爬到他身边,琢磨着怎么把这事跟他说了:“你说为什么高中的小妹妹都痴迷于不爱学习的男生,难道因为长得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19 好看?” 叶盛昀轻笑:“好学生就没长得好看的?这个年纪的学生易骄,考差了易躁,有好成绩又有好修养的凤毛麟角。不招同性喜欢更不可能赢得异性的好感,小女生喜欢一群人里被捧着的那个,不特殊怎么瞩目?” 陈熙彤歪着脑袋反驳:“可我觉得好像他们个个都有女生爱。” 叶盛昀懒洋洋道:“人以群分吧,青春期里的男生本来就可爱。” 陈熙彤一想也对。 叶盛昀见他点头,掰过她的脸:“怎么?你也喜欢?” 陈熙彤最讨厌别人捏她脸,蚯蚓似的扭来扭去:“才没有。” 叶盛昀警惕道:“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抱住他的大手:“就是因为我们班的男生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推了他们一把,谁知道他们不争气把我也卷进去了,你得抽空去学校一趟,替我摆平烂摊子。” 叶盛昀推开她:“好好说话。” 陈熙彤“哦”一声,简而言之:“我被请家长了。” 叶盛昀默了默:“你班主任问我是谁我怎么答?” 陈熙彤都替他编好了,诚恳地说:“哥哥,小哥哥。” 叶盛昀叹气:“你也太能惹事了,小妹妹。” ** 陈熙彤在学校的表现总体不错,董兆丰应该也没说她什么坏话,只是为了树立威信,对参与者严肃处理,免得把学生的胆子惯大,但又怕因为这点事耽误孩子前途,尤其是陈熙彤这样只多了句嘴的从犯,所以把家长叫到学校商谈,争取不让他们背大处分。 叶盛昀回来除了提醒她今后别淌浑水,别的什么也没说。 他明天要去纽约出差,明早六点就要走,两天以后才回来,很多东西需要带,陈熙彤写完作业帮他准备。 不知道纽约那边的天气,陈熙彤给他拿了一套长袖长裤,宽松的短袖短裤都是可以贴身穿的,还有领带皮带内衣,一大堆东西。 为了节省空间,她蹲下来全卷成小卷,塞了一排,易碎的东西她用泡沫纸包了三层。 收拾完,陈熙彤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像在给人发短信,嘴角还挂着笑呢。 得不到重视,陈熙彤拉下脸,刷存在感般一件件交代零零碎碎的小物品放在哪里:“剃须刀埋在最底下,牙刷牙膏毛巾都在这里,充电线塞在有拉链的这面,钥匙还是随身带着,小包里装了点零钱,一百来块,能在机场吃两碗牛肉面。” 叶盛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太认真的样子,听完记在心里,也没跟她复述一遍就问:“没其他要说的了吧?我去洗澡了。” 陈熙彤没拦着他,趁他洗澡蹑手蹑脚地靠近浴室外的柜子,翻他手机,找寻他出轨的蛛丝马迹。 先查短信,说的都是公事,没有任何疑点。 就在她准备把手机放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备忘录刚才编辑过一条,她飞快点开。 良久,她动了动唇,有点想哭。 “她抽烟,会画画,脖子后面有颗痣,不要提她手上的疤。” “明知道报告过不了,还是想试一试。” “结婚了。她好像很怕我,想叫亲一点,但她怕生,还是熟一点再说吧。” “她喜欢朝左睡,容易做噩梦,非要翻个身才能睡安稳。” “不想管,又怕她吸多了难受,都有瘾了。” “看起来像大人,实际年龄就三岁,但她自尊心强,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她会闹脾气。” “蛋不吃全熟的,面不要放醋。” “数学基础差得没边,抽空去书店买两本资料,做完找时间给她讲。” “出差前把冰箱填满。” 看完她无声把手机放回去,鼻翼发酸。 叶盛昀洗完澡出来,看着她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诧异地问:“怎么了?” 陈熙彤抬头,和他脉脉对视。 “我怕会想你。” 第16章 这是叶盛昀有生之年第一次坐民航出境,陈熙彤送他半程,搭他的车去学校。 他忙着往后备箱装行李,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她闲着没事,抠着他“jeep”的车标玩,上车后跟他卖弄学问:“不是所有吉普都叫jeep。我在路上见过你这款,大切诺斯基,一听就知道是俄罗斯产的。” 叶盛昀知道她第一句念的广告词,笑得不行:“什么大切诺斯基?是大切诺基。美国佬发明的东西,结实,经撞。” 陈熙彤的脸尴尬地红起来,为了挽回颜面,开始班门弄斧:“为什么不开奥迪?我有个初中同学在给他们领导开车,说奥迪是官方首选。” 叶盛昀解释给她听:“公家买车给打八折,批发价,省钱。奥迪看上去气派,老要修,养着贵,当不起它面上的价钱。私车要考虑性能,考虑报价,考虑油钱保养费,关键是上路安全。现在开车不长心的人太多,不是故意撞人你也不能拿他怎么办,有的人……脑子发育得不平衡,首先得保护好自己。” 他这话说完没多久,一辆变道不打转向的宝马突然蹭过来。后面有车不能急刹,他眼疾手快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免去了一场交通事故。 以至于后来小刺头买车的时候让她推荐,叶盛昀说的那些好处她一个没记着,就记了个结实、经撞。小刺头都对她无语了。 叶盛昀只出两天差,以后也经常会飞国外,犯不着依依惜别,陈熙彤没良心,昨天还说舍不得他,下了车只惦记着跟他讨伴手礼。 叶盛昀表示:“能少得了你的吗?” 陈熙彤就问:“那你准备给我带什么?” 叶盛昀掰着指头数:“巧克力、钥匙扣、坚果、运动鞋,够不够?” 陈熙彤说“no”,告诉他正确的购物方式,列了个清单,包括香水、护肤品、两个不正经的内衣品牌,最后明目张胆地说要zippo。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叶盛昀就沉着脸说了两个字:“削你。” ** 董兆丰的女儿长得可真丑,遗传了她爹胖的基因,年龄小没长开,五官皱成一团,腰和两腿一样粗,扎着俩羊角辫趴在教室门口叫爸爸。 董兆丰站在讲台上板书,撂下粉笔也没理。 小姑娘拎着作业本锲而不舍地叫了十几声,喊累了蹲下来,和门口第一排的大哥哥大眼瞪小眼,茫然对视十秒,养足了力气,又朝董兆丰喊了两声。 未能得到重视,小姑娘的眼神突然倔强起来,眉头一皱掉了颗金豆豆,哭嚎着找妈妈去了。 董兆丰在讲台上叹了口气,继续讲下一个知识点。 课上到一半董兆丰的老婆来声讨,被妈妈箍着腿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眼泪鼻涕哗啦啦往下掉,更丑了。 作为母亲心肠总是软一些,赵艳华凶丈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0 夫:“你理她一下怎么了?” 董兆丰无奈:“我这不是在上课吗?” “你上课我不用上课,孩子这么小,你也不管,她要是不来找我,走丢了怎么办?” 家里照看孩子的老人生病了,交给保姆又不放心,带到单位上来,怎么可能不耽误工作。 窗户口门口探出一个又一个脑袋瓜。 当着学生的面被妻子训,董兆丰没面子,目光一转看到黄仲天,抓来当壮丁:“你,去办公室教她写作业。” 隔了一代有代沟,有时候女儿的作业他都不会。 黄仲天额头上被笔压出的印子都没消,刚醒,不能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指着自己问:“我?” 董兆丰说:“就是你,反正你上课又不听讲。” 黄仲天尴尬地摸摸鼻子,手一撑就从窗户跳到了走廊,把小姑娘抱过来,魅惑一笑:“来,小妹妹,哥哥带你去做作业。” 小姑娘乖巧点头,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刘宜婷奓毛,攥紧拳头:“这么小就会占便宜了。” 陈熙彤无语:“你不会连孩子都嫉妒吧。” 刘宜婷哭丧着脸:“你看看现在什么世道,十岁算什么?这个年龄差,磨个十年八年,说不定真能凑一对,小姑娘还长那么丑,你说我气不气。” 陈熙彤声情并茂地劝:“女大十八变,我小的时候也丑的不能见人,我爸别说理我了,把我留在身边都嫌烦,你看老董,还是很爱女儿的。” 说到陈涣章,不得不提他大善人的属性。 陈老板最近搞了个公益项目,为国家基础教育助力,建了两所私校,在社会各界名声大涨,心情好想起她来,叫她回去吃饭。 陈熙彤不想去,但毕竟这么多年的开销都是这个人给的,不去不行。 晚上阿姨做了一桌菜,都是她爱吃的,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陈熙彤朝阿姨笑笑,没有吱声。 她平时就不怎么吃东西,再喜欢也不会吃很多,拿筷子的动作斯文秀气,没丁点动静。 陈贺宇抬头看了她几眼,本来姿势很端正的,慢慢把脑袋沉下去,捧着放在桌上的碗像在猫吃食,也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气氛太沉闷,吃到一半,陈涣章突然“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厉声质问:“你是不是一回来又威胁弟弟了?” 陈熙彤镇定抬眼,没等陈贺宇摆手解释,先开了口:“是啊,男子汉大丈夫,胆子那么小,哪像我,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上桌吃饭。” 陈涣章瞪着她的目光凛冽:“你究竟有没有良心,成天在外面鬼混就算了,心肠还这么歹毒。是不是没弄死你后妈心里不舒服拿你弟弟撒气?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陈熙彤冷笑:“我就是人生狼养的,野的,还会想我到底有没有爸爸。” 陈涣章痛心疾首地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江雯燕抚着丈夫的背,趁机挑拨离间:“真不知道你让她一个月回来一次做什么,给自己找气受。” 陈熙彤冷眼看着陈涣章喘气,任由后母栽赃,心寒得早没了半分感情。 本来她还能忍,结果江雯燕过来推她撵她,姿态宛若女主人:“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陈熙彤转过眼波,趾高气昂地讽刺:“当初我说不欢迎你,你不是也覥着脸过门了吗?” “陈熙彤!”陈涣章一声怒吼,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咆哮,“我不管你在外面学成什么样子,在家都给我消停点,不然别想让我再给你一分钱!” 钱钱钱,钱算个屁。 陈熙彤冷笑一声:“那你别给了,反正我也嫁出去了。” “啪”一耳光,结结实实甩在她脸上,把她扇懵了。 再抬眼,之间陈涣章双目赤红,脸也通红,估计血压上来了,大口喘着气,真被气着了。 一向胆小的陈贺宇拉了拉她的衣摆,几不可闻地说:“姐,你走吧。” 陈熙彤挨了这么用力的一巴掌,已是心如死灰,目光森然地将三个人扫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地走了。 她捂着脸跨上摩托,从两旁的镜子里看到肿起来的脸,面无表情地戴上头盔。 ** 摩托车在郊外疾驰,路窄,一路驰骋看不见人影,可就从没绿化带的那块地开始,身后响起了引擎的轰鸣。比她的车还要迅猛。一听就知道有配置经过了改装。 眼看着对方就要追上来,她突然降速,准备掉头,谁知道早做好了截下她的准备,球棍闷头砸在头盔上,没人驾驶的摩托车飞了出去,停下来时轮子还在转。 陈熙彤被甩出去时缩成一团打了几个滚,耳朵里嗡嗡耳鸣,五脏六腑仿佛震碎了一样,一呼吸肺就疼。 她跪着脱掉头盔想站起来,天翻地覆,跌回了柏油马路上。 血淌进眼睛里,视线浑浊模糊,只朦胧看见几个黑影围了过来,挡住了路灯微弱的光。 打头的男人声音油腻腻的,怪腔怪调地说:“哟,这不是彤姐吗?” 是刘汉三,下巴接上了。 另一个男人爆了个粗,拍拍她的脸:“怎么回事儿?不会弄死了吧。” “弄死就弄死了,又没监控怕个屁!”男人说完解下皮带,把尾部塞进皮带扣里,箍成一个圈,像套狗一样拴住她的脖子,猥琐地笑,“来看,死了没?” 陈熙彤体内一阵不适,热浪裹杂着酸腐味儿翻涌,意识残缺地被粗暴拖行。 膝盖蹭破了皮。 长达十几分钟丧尽天良的言语辱骂,她都一声不吭地装死,直到一个男人率先脱了裤子,她抡起头盔砸在他两腿间,拔腿就跑,夺了一辆他们的改装车。 那群人穷追不舍,追着她走了十几条岔道,最后进了市区,碰到交警查酒驾,才不得已地作罢。 她咬牙撑到医院急诊室,先做外伤处理,撕心裂肺地嚎。 疼哪,满脸都是生理性的泪水。 医生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问是不是家暴。 她忍着剧痛挤出一个疲惫地微笑:“不是的,我丈夫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治疗过程中叶盛昀一直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可她缝针的时候一直在惨叫,怕他听了心疼,等清完创,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才敢给他回过去。 屏碎了个透,能正常使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叶盛昀一开口就带着几分责怪:“你班主任说你没去上晚自习,到哪去了?给你打了二十几个电话都不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就是出事了啊。陈熙彤咬着嘴唇轻声抽气,撒了个谎:“我不小心从楼上栽下来了。” 第17章 不管伤得多重都改不了陈熙彤独自舔舐伤口的习惯。 不喜欢倾诉自己的痛苦,熬过去了,不必说,没熬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1 过去,没工夫说,不肯给任何人添麻烦。 这回死里逃生损了元气,片拍出来,肋骨骨折。 医生跟她说骨折的时候她还不信,一脸茫然地说自己一点儿不疼,也没办住院,绑了肋骨带固定,打车回家后一平躺,险些厥过去,往嘴里喂了两颗止疼药,在电话跟叶盛昀胡侃。 她受伤的时候声音软,但普通话标准,舌头捋得直,不嗲,很好听。 刚才叶盛昀过问她的伤势后,简单交代了几句,手把手教她怎么按部就班地处理,现在谈完合同准备去吃午饭,闲下来跟她说:“你都这样了,不住院想怎么样?” “不是我不愿意住院,是大夫说医院床位紧缺,我心一软让给更需要的人了。” “那我说跟军总的熟人打招呼你怎么也不答应呢?” 陈熙彤不想告诉他,她是怕撞见许缨玲。 叶盛昀见她不回答,以为她又耍脾气,沉吟片刻说:“那你疼着吧。” 陈熙彤直接挂了电话。 叶盛昀听到忙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拧着眉翻通讯录,看了眼手表,拨了出去。 十几秒后,对面接通,他用礼貌不失尊敬的语气诚恳道:“不好意思佟主任,这么晚还打扰您。” ** 半小时后,陈熙彤敞腿坐在床上仰天长叹,一边哀其不幸,一边往腰后垫了个枕头,指望着坐着能睡着,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吓得她心里“咯噔”一下,翻身下床。 她打开抽屉,拿出手电筒外形的电击器,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戒备地问:“谁?” 贺弛在外面自报家门:“我,贺弛,咱们那天在大排档见过的,昀子叫我送你去医院。” 陈熙彤松了口气,从衣帽架上取了条薄坎肩披上,给他开门。 贺弛见到她一愣,指着她的胸带问:“你去过医院了?” 陈熙彤不理解他的诧异:“去过了。” 贺弛大晚上被人从床上赶下来很不爽:“那他急什么,搞得我还以为你倒家里了。” 陈熙彤特别淡定的看着他,贺弛自觉尴尬,摸了摸后脑勺:“走吧。” 陈熙彤把电击器丢在鞋柜上,换鞋,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贺弛居然开了辆跑车来接她去医院。 好歹也是二十六七的男人了,仗着凌晨人少,红绿灯摄像头设得不多,在路上狂飙起来。 她贴着后座感觉自己坐的像哈利波特里接流浪巫师的那辆巴士,强忍着肺部的不适无奈道:“大哥,我肋骨断了。” 照他这个开法,估计还没到医院她就阵亡了。 她伤得真挺重的,麻药的劲过去后每个细胞都疼到震颤,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虚汗,这些伤口放在那些弱不禁风的姑娘身上,撑不过今晚。 像她这种逞强的,要不是叶盛昀托人看着,也撑不过明天。 “知道了。”贺弛答应得痛快,踩了脚刹车把速度降下来,突然问她,“你跟西宁是朋友吧。” 陈熙彤朋友少,之前上学的时候那些家长都知道她是不良少女,不让自己的小孩跟她接触,叶西宁是难得的朋友。 她点头。 贺弛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打听道:“她跟你提起过我没?” 陈熙彤诚实地说:“没有。” 贺弛自言自语地碎碎念叨“怎么会没提起过我呢”,半晌郁闷地跟她诉起衷肠来:“你不知道,她在我心里住了十年,她说守候比死缠烂打更有用,我就等,也许有一天她会愿意。” 陈熙彤看他是真动了心,老气横秋地传授经验:“等待不是坐以待毙,要讲究技巧,她身边都是优秀男青年,等着等着她就跟别人跑了。” 贺弛苦恼:“我知道,这不是怕追太紧了她烦吗?她每场演出我都去做第一排,前阵子话剧行情不好,我说要包场,她急了说我不尊重老艺术家,还剥夺想来看的观众的机会,冤哪,她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发脾气了。她一发脾气我就没办法。” 陈熙彤斜了他一眼:“她脾气好?” 贺弛歪头问:“不好吗?” 女孩有几个脾气好的? 贺弛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不过没关系:“她打我我都觉得是爱情。” 陈熙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缓过那阵酸劲儿,军师似的给他指了条明路:“你要想得到她的芳心,得学会利用她的同情心,西宁很善良,为人考虑,没什么比苦肉计管用。虽然听上去不地道,但你不这么干,就她那个我行我素的性子,三个你都摆不平。” 贺弛摇头:“我还是不想对她用套路,一想到她要咬钩子,没钓上来我就心疼了。虽然心里苦,但我不说,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陈熙彤不知道说什么好,宽慰他:“会的。” 贺弛扬唇,觉得这姑娘还蛮可爱的。 说她可爱不是小巧玲珑的那种可爱,而是凡事礼让三分,却也宜嗔宜喜。 他身边的女孩高考过后基本上都砸钱做了微整,文眉的文眉,割双眼皮的割双眼皮,漂亮是漂亮,但不协调。陈熙彤属于那种天生丽质的女孩,长得像九十年代很出名的香港演员,身上有股特质,一看就是中国人的特质。柔美中暗藏利刃,是个美人坯子。 如果不是包成这样…… 哎! ** 到医院后有人接应,又给陈熙彤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误诊。 在她身上戳戳这儿戳戳那儿的男人是鼎鼎大名的行内专家,叔叔辈的人物,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严肃地问了她几个问题后郑重地说:“你是左侧肋骨疼是吧,晚上朝右睡。要是怕睡着了不注意,就在左边垫床被子。” “肺会不舒服,咳的时候捂着胸能减缓疼痛。白天把窗帘拉开,多晒太阳,有助于你恢复。” 最后叮嘱,“这阵子清淡饮食,不能吃别嘴馋。烟也别抽了,不要靠这种东西抑制疼痛。” 陈熙彤被这一连串嘱咐砸得有点懵:她抽烟这也能看出来? 太神了,中医还讲究望闻问切,至少把个脉,对方可是目测。她八百年没担心过自己会因肺病死于非命,见状开始着急了,当自己病入膏肓从面上就能看出来:“大夫,我的肺有问题吗?” 佟秋明笑了笑:“不要紧张,抽烟是你老公跟我说的,他很关心你。” 这么一说陈熙彤就明白了,诚恳道了谢,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佟医生就好了。”佟秋明笑是笑,看着她头上贴的纱布又犯愁,“你这些外伤得多养几天,特别是额头上缝的几针,不注意可能会留疤。” 她下意识朝额头摸,碰到纱布收回手。 毕竟是女孩子,在乎自己的外表,当即表示老老实实听话,挺客气的:“您费心了。” 佟秋明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2 摆手:“别这么客气,盛昀帮过我忙,应该的。” 陈熙彤也不好再说什么。 佟秋明是承了情专程来给她看病的,来科室白大褂都没有穿,给她安排好病房就回去休息了。 贺弛搬了凳子坐在她病床边和她面面相觑,旁边病床的病人都睡熟了,说实话很尴尬。 陈熙彤委婉地赶他:“谢谢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贺弛搔搔头:“昀子把你交给我了,把你一个人扔这儿不是事儿啊。” 陈熙彤学着他的腔调说话:“你陪着也不是事儿啊。” 那倒也是。 贺弛起身:“那你睡吧,我明天再来看看你,昀子估计后天就回来了。” 走了。 都走了。 总算都走了。 陈熙彤找不到舒服的姿势,疼得直打滚,怪佟秋明不给她打针。 这边佟秋明给叶盛昀回了个电话:“你家小孩儿蛮坚强的。” 叶盛昀皱起眉:“情况不好吗?” 佟秋明说实话:“比想象中要严重。” 像他们这些临床经验丰富的大夫,一眼就能看出病人怎么受的伤。他觉得有必要跟叶盛昀交代一声:“她那些伤不像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的。” 叶盛昀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被人打了。” 第18章 即便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陈熙彤也没忘记取走证据。 抢来的摩托,有牌照。 不是不可以报警,但就这么走程序,她觉得便宜了那群狗东西。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不是能力不足无法报复,而是时机未到。没有致命一击,就得放虎归山,让对方苟延残喘,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陈熙彤从不因为怕人报复就心慈手软,但她更像在狼窝里长大的,搏杀是为了捕猎,不是送命。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很是安分了两天,没谋划着跟刘汉三算账,也没跟小刺头来往,在班群里问了这两天的作业,心态平和地温故知新。 叶盛昀出机场后直接来的医院,火急火燎赶过来,弄得汗流浃背,衬衫后头湿了一片,紧紧贴在他结实的后背上。 他突然出现把陈熙彤吓着了。她整整两天没有洗澡,蓬头垢面坐着,头发油得像萝卜丝,皮肤干燥暗哑,浑身都是结的痂,流血脓。 那么拙劣的谎言,他回来就能拆穿,说谎就是不想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样,还是失策了。 看到他来的一瞬,除了惊讶,还有那么点儿委屈。 在父母那碰了钉子,回来的路上又让人打成这样,心底除了阴戾的怨气,还有渴望关怀的情绪,隐隐约约关在心口,呼之欲出。 叶盛昀不疾不徐地伸手,给了她躲的机会。他也不说话,把她脑袋一扒,看到她高肿的半张脸,眸光如刀,眉毛挑得老高:“谁干的?” “我爸。” 谁干的,不是谁打了。 她偷奸耍滑这么一说,压根没打算让他伸张正义。 她双眸乌黑发亮,眼神里带着纯真,还有那么一丝平静淡然。 有时候他会觉得看不透她。 你骂她,她会轻易表现出那些委屈都是你给的。而当你觉得那都是伎俩,其实她刀枪不入,只是死不悔改的时候,又会发现,她是多么的独立坚强。 别人写毛笔字,求的是心静,表的是心境,她却为了发泄情绪。 摘的是千古名篇,却是里面无关紧要的句子。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他到底是喜欢这姑娘的。 陈涣章把她交到他手上现在又叫回去作践,欺负她没人撑腰吗?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医院病菌多,空调开一会儿就得把窗户口打开换气,盛夏燥热的风顶起窗帘,一阵一阵地吹进来,不但没有凉意,还吹得人心浮气躁。 叶盛昀左手撑在床上,右手装在兜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心猿意马。 陈熙彤一躲牵着了伤口,叫了一声,眼里蓄了一层水汽,楚楚动人。 她刚把眼睛闭上,贺弛的声音突然像雷一样劈下来:“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两人倒不尴尬,但却没了卿卿我我的心思。 叶盛昀抽了床底下的凳子坐了下来,坐姿很随意,聊的也轻松:“你都跟贺弛说什么了?他这两天精神抖擞的。” 陈熙彤说得大方,没有一点儿出卖朋友的愧疚:“我把西宁卖给他了,叫他发起猛烈攻势,我给他提供补给。” 叶盛昀严肃道:“你不要插手西宁的私人感情。” 陈熙彤的立场很明确:“我懂你老父亲一样的心情,但你不能不让西宁出嫁吧?贺弛是你发小,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好,他是真心渴望和西宁过一辈子,不能因为他说的多就觉得他做少了。我跟西宁是朋友,你不是也娶了我吗?”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哪有你这么举一反三的。贺弛追了西宁十年,你跟西宁也做这么多年朋友了,听她提过这号人吗?” 还真没有。 “贺弛家世很好,对西宁也真,是多少女孩盼着嫁的,但感情讲求你情我愿,没法勉强。十年太久,要是不成,令人惋惜,要是成了,将来被议论的一定是西宁。” 陈熙彤听了不说话,在这件事上的确是她欠考虑。 叶盛昀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三伏天,许缨玲的白大褂里还穿着军衬,制服把整个人的气质都拔起来了。 首长的女儿,眉宇间带着英武的神气,眉梢一挑,笑盈盈地叫叶盛昀“昀哥儿”。 陈熙彤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叫的可真亲。 叶盛昀站了起来,没有不耐烦,没有赶她走,语气再平常不过:“你来干什么?” 许缨玲脸不红心不跳,神色坦然:“我听贺弛说你在这,还以为你生病了。” 这句话说的妙。 一来表示自己认识贺弛,叶盛昀把朋友圈子都介绍给她了,二来表达了她殷切的关心,没拿自己当外人。三当然是无视了陈熙彤这个病号。是真的目中无人。 陈熙彤冷笑,不等叶盛昀表态,她就跟许缨玲杠上了,笑得诡异:“许小姐不用避嫌吗?” 许缨玲知道她身世以后是发自内心地瞧不上她,讽刺地勾起唇角,指着陈熙彤问叶盛昀:“就为了这么个女人放弃前途?我当你会娶什么好人,没想到是自降身价玩救赎,叶盛昀,你好样的。” 叶盛昀忽然抬眼:“你调查她?” 许缨玲说得理直气壮:“我调查她又怎么了?改天我找个时间连窝端了都行。像这种不三不四的混混头子,凭什么比得上我们六年的感情。” 叶盛昀有点不悦:“我们出去说,影响不好。”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3 许缨玲也觉得自己刚才冲动了,一心让他看看陈熙彤的真面目,忘了自己在岗,听他这么一说大喜过望,觉得尽管分了手,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他抽手要走,陈熙彤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角,一瞬的功夫眼里充满了血丝,抬头望着他:“你不要去。” 第19章 许缨玲在他们院里名声真不错,博士毕业以后楼上楼下的看病,人家半夜里来敲门她也不嫌麻烦,笑眯眯地背着医药箱跟着邻居走。 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张口闭口离不开保媒拉纤,问起来她从来都答有了,浓情蜜意地想着叶盛昀,照着部队发的表扬稿背台词。 少女的娇羞都摆在脸上。 她今年已经二十九了。 人家都说,三十嫁不出去就剩着了。 本来是句左耳进右耳就出的烦心话,偏偏她心高气傲,在乎这些闲言碎语,觉得自己把青春都给了叶盛昀,吃了大亏,胸腔里哽着股气,不甘心就这么结束。 刚认识叶盛昀那年,她不过二十三岁,谈过两个男朋友,一任不如一任。 身边的男生要么烂泥扶不上墙,要么优秀到无与伦比,但有一个共同特点,处对象处得特别早,讲究从一而终。 内部不能消化她,只有开阔眼界到外头找见识了。 她从小到大在那个阳刚气概浓烈的氛围里一熏陶,眼睛跟被下了咒术一样,看谁都娘炮,眼光高得离谱。 许治言对她要求特别严格,把她当儿子养,棍棒底下没出孝子,倒培养出了一个医科学霸。 只有她知道有几分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2011年她顺利度过见习期,上岗实习,那时军总搞了一个专项培养计划,把她们拉到营区军训了三个月,叶盛昀任她们的总教官。 他在演习中受了腿伤,仍不愿下火线,上级把他押到这儿带几个月兵,权当养身体,除了当着全体参训人员下达命令,跟许缨玲没什么交集。 但一个月后检验训练结果,他一一走过队列,在许缨玲面前停了下来,帮她正了正帽子。 那天她们穿的不是迷彩,而是统一的常服,戴着大檐帽。 她骨架小,脑袋也小,帽子往上一扣就滑下来一截,她只能微微朝上调了角度,可他的手像有魔力一样,给她摆正后,神奇地稳住了。 视线不再被遮挡,她看到的先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再是一颗圆润性感的喉结,她仰起脸只看了他一眼,便沦陷了。 叶盛昀长得一点也不像武生,甚至有些斯文,但是他身上有正气,心中有乾坤,眼里有神,理了精神的板寸,比同龄人生动,也比同龄人老成。 很多女生找他要联系方式,都被他以违反规定为由拒绝了。 这么多年她没沾过家里一点光,总算比其他人多了那么点优势,心里是有点得意的。军训结束以后通过各种情况搜集他的信息,最后开着座驾堵到他们营房门口,把他喊出来,见面立正敬礼,颇正式地问他愿不愿意当自己的男朋友。 那时她们发了军装,授了衔,已经一名有编制的军医了,和他单独站在空旷的场地上,腰板一挺,英姿飒爽。 好几个月没见过女人的狼崽子们在旁边嗷嗷起哄,叶盛昀没有理由拒绝,答应了。 恋爱关系成立后,叶盛昀每个特殊节日都给她送点鞋子手表什么的,对她也百依百顺,可每个月都有那么三十天闹失踪,等他好不容易拿到手机,回复的基本上也是“太累了,先睡了”。 许缨玲再怎么明事理也是女孩子,时间久了免不了多想,逮着他问是不是真的爱自己。 叶盛昀那几年升的快,工作上的杂事多,除了一期一会的比武,还要搞训练出任务,连叶西宁高考都顾不上,哪有多的精力谈情说爱? 这下弄得她疑心病犯了,折腾来折腾去,招人烦。 许缨玲自个儿也委屈。 到了新环境不适应,遭同事排挤,不敢跟家里首长打报告,跟他说也总是被敷衍,好不容易去看他一趟,摘他的帽子还惹他不高兴,里外不是人。 一年一年,独守空房,慢慢就觉得叶盛昀亏欠了她,越来越专横,越来越跋扈,主动加入他的圈子,跟叶西宁争他的工资卡。 到头换来了第一句“凭什么”。 他说,许缨玲,我凭什么把这些给你? 那他凭什么可以无条件对一个差她十万八七里、堕落到阴沟里的小混混好呢? 许缨玲现在看着陈熙彤装着可怜握着叶盛昀的手,嫉妒得发疯:“她到底哪里比我好?我学历比她高,家世比她好,三观比她正,人品比她强,你为什么爱她不爱我?为什么?” 叶盛昀沉默了很久:“如果她和你的条件换一下,不会口无遮拦地贬低你。你得天独厚的家世,误打误撞的幸运,都不是你仗势欺人的资本。也许你只是嘴上恶毒,可一个用言语攻击对手的人,和暗箭伤人一样卑鄙。你辜负了首长对你的期待。” 许缨玲没想到他会用“卑鄙”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笑得凄凉:“我算知道什么叫‘但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了,叶盛昀你个人渣,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吗?想宠哪个宠哪个?我告诉你,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你别想我放过她。” 叶盛昀脸色铁青。 陈熙彤更怒,正面撕起来:“许小姐,他现在是我丈夫,你能要点脸吗?” 女人茬起架来简直是一场腥风血雨,叶盛昀哪见过这个场面,眼见着就要控不住场了,许缨玲却扭头走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夸奖的对象,什么时候被这样羞辱过,谁都能做泼妇但不能是她,大有走着瞧的气势。 叶盛昀说:“你非惹她干什么,万一她真去查你底呢?” 陈熙彤被气懵了,人一走就暴走了:“查我黑料?你让她查。我后妈都查不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这根嫩姜能有多辣!” 叶盛昀完全不能理解争锋相对的女人间输人不输阵打口水仗到底在图什么,不明白嘴上吵吵怎么也能这么起劲,满不在乎地说:“你行你行你最行,那怎么现在还在病床上呆着呢?” 陈熙彤扭过身子:“我那是……” 叶盛昀摁住她:“把你能的。” ** 许缨玲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 身边的男生大多都在军营里滚过两年,清一色英俊优异的男青年。 她喝得酩酊大醉也不主动投怀送抱,嘴里念着叶盛昀的名字,笑得疯疯癫癫。 有人叫服务生买来解酒药,往她嘴里塞了几粒,捏着她的下巴灌下去,轻轻拍拍她的脸,看她清醒一点没。 “你还是许缨玲吗,那小子哪点好了,把你迷成这样?你睁大眼睛,看看向维,看看德赟,哪个不是人中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4 豪杰,我们把你像妹妹一样捧在手心里,你就送上门让人拒收,还有没有点儿出息?” 为个男人哭成这样,丢人得很,他们大多都在看她笑话,只不过一起长大,没什么恶意罢了。 向维踢他:“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 许缨玲崩溃了,大声嚎啕:“不许你说他不好!都怪那个贱人蛊惑他,不然他根本不会这么对我!” 刺激她的男生看向几个兄弟:“叶盛昀是谁?就他带出来过俩回的那男的?看起来蛮有责任感啊,当初印象还不错的,怎么干抛弃旧爱宠新欢这种事儿。” 徐德赟也说:“你别看她这样就判断一个人,我和叶盛昀做过战友,很低调的人,干了什么实事也不说,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 许缨玲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真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那是卖命的活啊,有点回报不正常吗?” 徐德赟皱眉:“他报给上面的理由是你编的吧?” 许缨玲茫然:“他说什么了?” 徐德赟说:“就他给别人当儿子,别人拿他当孙子那些。” 许缨玲闻言一抖,看向远处,前因后果很清楚了。 徐德赟有气没处发,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妇人之见!” 每年那么多人参军入伍,没觉得比普通老百姓优越到哪里去。求的是军民鱼水情,举国一家亲,结果她三言两语就逼走了一个高素质人才。 最先发话的人也觉得她做事没谱:“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是每年还下乡治病吗?怎么说得出这么肤浅的话。” 许缨玲喝了药清醒了一点:“治病救人是治病救人,我也没违哪条国法,我就想照顾他一下有错吗,为什么你们都指责我?我根本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个意思。” 徐德赟急了:“因为这不是谈儿女情长的事儿!你难道不明白为什么吗?他把保卫祖国当成自己分内的事,如果哪天老百姓怨声载道,他不会埋怨政府领导,而是会觉得是自己失职。我们在社会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构成了整个国家。它会因为某个人德行缺失损坏零件,却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腐败土崩瓦解。许缨玲,你太让我瞧不起了。” 谈到这么严肃的话题,旁边的男人有点尴尬地岔开了:“行了,你也别说她了,她只是喜欢人家喜欢得脑子发热了,那兄弟退役以后干什么呢。” 有人接话:“我从南京回来在南苑机场见过他,穿身西装,火急火燎的,上车就没影了。” 男人笑:“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啊。” 第20章 陈熙彤这一住院,课程落下了不少,班上自发组织了一支小分队,一天看她一回。 一是探望,二是为了给她补习。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同学情谊,以前在私立中学根本不讲这些。 能上那个学校的学生,要么成绩数一数二,要么家里有背景。闷头搞学习的只顾自己,爱理人的整天吹牛逼,大多致力于出国深造,压根不把国内高考当回事。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货色,说话总带着目的。打探隐私,挖掘八卦,不遂他们的意就多一堆流言蜚语。 十四五岁就开始学着做生意的家长扩交际圈,没有利益可图不打交道,不攀比就遭排挤。下三滥的手段比比皆是,远比肉眼可见的暴力恐怖得多。 好人不知道自己是好人,坏人也不承认自己是坏人,这是她许多年前就深知的。 董兆丰把十二班的同学教得很团结,曾有成绩好的女学生把崴了脚的同性差生从操场背回教学楼,下楼换水的男生看见了,把桶一撂,接手抱上去,一进班,注意力都在同学的伤势上。 这不,看个病号还三五成群的在医院分泡面,互相抢对方碗里的火腿肠,陈熙彤这里就没一刻安静过。 几个男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宜婷扯着嗓子和他们互怼,有点扰民,被护士警告了一次这才安分。 他们帮陈熙彤整理笔记的时候文佳惠来了。 几个学生以为那是她妈妈,纷纷起身喊“阿姨”。 刘宜婷笑嘻嘻地凑到陈熙彤耳边说了句“你妈妈真漂亮”,一蹦一跳地和其他同学到外面去玩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最近天气炎热,高温不退,飙升到了历史新高度,抓一把空气就像掬了一捧四十度的热水。 文佳惠宁愿自己挤公交,也不问刚工作没多久的儿子要一分钱,戴着时髦的大墨镜,飘着丝带的草帽,防晒披肩一脱下来,胳膊上的汗哗啦啦往下淌。 妆虽然防水,还是掉了一半,眉毛都少了一截。 文佳惠擦了擦头上的汗,把保温桶放在柜子上,拧开倒进带来的碗里,用勺子把鱼块扒出来,对陈熙彤说:“黑鱼吃了养身体的,不上火,对伤口有好处,你多吃点。” 昨天晚上文佳惠让她今天去家里吃饭,她说她受伤住院了,没想到文佳惠今天中午会给她送饭。 她呆在空调房里都受不了,何况是接受烈日炙烤的室外,陈熙彤连忙伸手捧碗。 “哎,你别摸!当心烫!”文佳惠在碗底垫了个毛巾才递给她。 陈熙彤舀了半勺汤吸了一口:“真好喝。” 文佳惠笑容满面:“那你多喝点,我明天再给你炖鲫鱼汤,你要喜欢,天天给你送。” 陈熙彤怎么好意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其实并不好喝。 文佳惠热情洋溢:“哪麻烦,你喝不完的给盛昀也尝点。” 这下可不好推辞了。 其实文佳惠不止对她好,对女儿真没话说。 叶西宁一面和文佳惠扫清界限,一面借着文佳惠的肩膀得到了一个更好的平台,回头跟外人说父母的不是,实际上是十分幼稚的表现。 她并不知道文佳惠早些年干过不少苦力活,能给孩子的,就那么低的起跑线。 孩子考差了,暗怪自己从没有给他们报过辅导班,孩子长瘦了,怪自己没给足油水。后来叶翰忠铁了心要跟她离婚,她气急了怪丈夫平庸,没能力养家糊口,说出要攀个富家子弟的浑话,家庭彻底破裂。 吵架的时候锅碗瓢盆砸到头顶的吊扇上叮铃咣铛响,刚上高中的儿子推开房门就看见她持着菜刀竭斯底里的模样。 哪怕叶翰忠多挣两千块,她也不会对婚姻这么失望。 活得实在太艰难了。 那时候在服装厂,她也挣钱,起早贪黑地干活,因为按工时计算,领工资的时候拿得比一起工作的同事多两倍。就这样把一儿一女送进了贵族学校,给他们攒人脉。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眼红,在主管面前参她一本,说她这个人不老实,急功近利,求成求功求表现,每逢领导要提拔她的时候就有人使绊子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5 。 最后公司效益不行,大力裁员,顶头上司怕她爬到自己头上,就把她塞进了名单里。 没了工作,年龄也大了,正赶上大学生毕业潮,各企事业单位根本不要她,想找一份体面工作,机会成本太高。 有阵子清晨,她天天蹲在大马路上看着那群凭自己双手挣钱的环卫工人哭。 那时她觉得自己四十好几,高不成低不就,付出了太多,可上天没给她心里期望的回报。 为什么同样是挣钱,人家就能好几百万上千万的的挣,就能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觉得自己再努力也找不到出路,索性放弃了。 失败过了九十九次,不想再尝试那第一百次,反而人生自此转折,顺风顺水的攀上了江雯燕和前夫这两大高枝,她早就不信天道酬勤了。 在这跟陈熙彤说自己的心路历程,想从陈熙彤这儿讨几分同情。 人老了,急切地想改善与子女的关系,可也只能靠旁人了。 陈熙彤听了很感慨,但作为晚辈,她什么也没说。 文佳惠前脚刚走,叶盛昀后脚就进来了,买来了粥。 这个粥可不是普通的粥,价值八十六块大洋,里面也不知道加了什么养生食材,被商家一通吹,竟然还有人排两百米的长队买。他事多没空亲自给她熬,凑热闹排队排了将近一小时队,还不如自己熬呢。 进来头一句话不是别的:“我妈来过了?” 桌上的餐具都没带走。 陈熙彤先被他今天的打扮帅得一愣,随后迟钝地递毛巾给他,让他擦擦汗:“人刚走。” 叶盛昀没说话,擦完脸擦脖子,手刚从脖子后面绕过来,突然想起来问:“这什么毛巾?” 陈熙彤说“没事”:“垫了下碗,没干别的。” 叶盛昀这人习惯好,用完叠得四四方方,搁在了塑料袋上。 文佳惠来见了陈熙彤,他则去见了回陈涣章。 陈涣章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叶盛昀一通电话打到公司,是他秘书接的。 这秘书口气还挺拽,三五句就把他打发了。 见老丈人一面难于登天,还得三顾茅庐。 好在他这人聪明,出发前把衣柜里的装备拿出来。 &oni的皮鞋,patek philippe的腕表。 也不全堆名牌,polo&rabsp;club的皮带,堪堪对上第三个扣眼,衬衫门襟、皮带商标、西裤门襟调到同一条直线上。 最后照照镜子,就这么找上了门。 陈氏是做建筑起家的,在遗世独立的地段盖了四栋大楼,有独立园区,园区里还设了路标。主楼由著名设计师设计了透明穹顶,阳光照进来,恢弘气派。 他主动到前台要求见他们陈董事长。 人家问,有预约吗? 没有。 他态度谦和地微笑:“你好,能不能上我上楼上会客厅等一会儿,我是他女婿。” 前台的工作人员将他打量了一番,心想反正还有保安扛着,去会客厅也不是什么不能通融的事,说:“你上去吧,别乱逛。” 叶盛昀在会客厅等了一会儿,行政的实习生给他倒了杯水,他道了谢却滴水未进,静候佳音。 陈涣章在楼上开完会,经过时朝他招了招手,邀他进办公室详谈。 叶盛昀见状信步跟了上去。 陈涣章进办公室后也没坐,站在落地窗前,开口便沧桑道:“她不是我女儿,养到这么大,我已经尽心了。” 第21章 连他自己都是养了一年多才知道的。 当初阮凤萍嫁给他的时候大学都没毕业,娉娉婷婷的小姑娘,身段出挑,姿色过人,资质造诣非常高,追她的男孩能排几条街。 可悲可叹的是,有次和朋友猎奇去酒吧玩色子,喝醉被人捡了“尸体”。 那时不流行事后药,人的自我保护意识不够强,阮凤萍光顾着害怕,压根没想过这事该怎么处理。 怕啊,怕让外人知道了指指点点,人们只会怪她不检点,婚姻也该结束了。 出事以后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孩子成型以后反而淡定了,先是把怀孕的事告诉了陈涣章,然后心安理得地把孽种生了下来。 喜得贵子的陈涣章很高兴,给孩子起名喂奶,尽人父的责任。可有天他突然发现可以摸到阴/茎上凸出的静脉,睾/丸坠痛,去医院检查,确诊为精索静脉曲张,没有生育能力。 刚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他掐死阮凤萍的心都有了,可同床共枕这么久,多少投入了感情,于是按捺住暴脾气,请人去查来龙去脉,打算整整干这事的孙子解气。 一查,对方背景还挺深。姓向,年末结了婚,妻子是颇有政治影响力的武官,一把手的女儿。惹不起。 他心里还是倾向于妻子是受害者的,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没想到还是被挑了起来。 得了这个病,得尽早手术治疗,不然今后真可能绝育,可腹腔镜手术要家属签字。 他让阮凤萍签字的时候,把她吓哭了。 两年了,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就怕东窗事发。到了这一天,丈夫却如此平静地宽恕她,悔恨、愧疚、羞耻,一齐涌上心头。 她哀求他替她抚养女儿,她自生自灭,是真的想忘记这段耻辱的回忆,“噗通”一声给他跪下,说她错了,不该抱着侥幸心理隐瞒。 他咬着后槽牙,攥紧了拳头,终究放了她一条生路。 从今往后,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女儿”。 他跟叶盛昀说:“我这些年资助过不少贫困地区的孩子,为社会做出了突出贡献,入了商会,参加过政协会议,但我的家庭,支离破碎。我自觉心胸开阔,多养一个孩子不要紧。但当我发现自己在养虎为患,你说我该怎么处理?” 人总是贪心的,他拥有那么多财富,不管娶什么样的女人,多少都会对他的财产有所觊觎,但他需要一个陪他出席各种重要场合的夫人。 为了保护陈熙彤——既为了维护她的自尊心,又为了让她留在这个家里平安长大,他并没有告诉江雯燕这个秘密。 自己辛苦经营的家业,并不甘心全部赠予他人,所以一直在犹豫死后要不要把遗产分给社会公众。可近两年江雯燕的野心膨胀,变得越来越贪婪,甚至在背地里干些不想让他看见的勾当。 对外,他得防外患,对内,他得平内乱,体力却大不如从前。 他这一生啊,本该创造辉煌,偏偏多灾多难,到了这个年纪,恨不得从没有获得过这么大的成就。 老眼昏花便开始自嘲,一心觉得所有人都是为了钱守在他身边。 孤家寡人,真的是孤家寡人。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6 人们总把诚信定为衡量人品的标准,可这世上,确有足以一眼看破谎言,也有讳莫如深的误会。叶盛昀听了很不是滋味,但他有两句话必须要替陈熙彤说清楚。 他说叔叔,您说您养虎为患,可这些年彤彤到底做过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您至于这么冷落她?江阿姨对她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您知道,彤彤受过的委屈您也看得见,如果她真的恨您,就她的脾性,您的家庭生活能这么平静?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屡遭压迫而不怨恨对方,无非是出于信赖和期待。哪怕嘴上说是为了经济来源,心里仍旧怀着希望,一次又一次原谅。彤彤她真的不爱钱, 他说叔叔,养不教父之过,既然您选择扮演了父亲这个角色,做戏就该做全套。您该教她怎么去爱,怎么成长,而不是怎么忍辱负重,怎么孝敬尊长,怎么舍身爱护幼小。您怎么就这么偏心?彤彤变成今天这样,少不了您的责任。 他说叔叔,您因为无心之过对她产生偏见,因为她无家可归怪她和社会青年来往,可她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您知道吗?我没见过哪个女孩肋骨断了吭都不吭一声,也没见过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活得像她这么谨慎。 他说叔叔,刚结婚那会儿,我觉得她借自己遭的罪横行霸道是一种自私的表现,可后来发现,她没有一天过得安宁顺心。我求您了,不要再因为您的想当然做伤害彤彤的事情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您不能因为她比别人经历更多坎坷、比别人懂得更多道理,就觉得她不会难过。 一席话过后,陈涣章沉默了。 回首往事,他这个父亲做的可真失败,女儿女儿没教好,儿子儿子没有胆色,到头来推卸责任,“尽心”两个字就显得很讽刺了。 他答应今后多给陈熙彤一点关心,继续把戏演下去,做了保证。 叶盛昀是个办事很稳妥,考虑的很周全的人,谈判谈到这里可以说十分成功了,他却还惦记着另一档事,问陈涣章:“您知道彤彤的亲生母亲是谁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在阮凤萍这里,况且陈熙彤真的很想念妈妈。 陈涣章苦笑着摆摆手:“我不会说的,而且你就算找到她她不会认的。” 一个女人,在最美好的年华受到了凌/辱,其中尚有自己的过失,如今时过境迁,怎么会承认自己有这样一段屈辱的历史?不会承认的。 当初那事儿多荒唐啊。办了她的又不是一般的流氓地痞,干不出敲诈勒索的勾当,真相大白的概率太小了,做了这亏心事,谁也没想到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现在阮凤萍有了新家庭,求的就是新生活,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站出来负责? 当初胡作非为的花花公子也有了家室,摇身一变成了正人君子,要名誉要面子,自然不会把私生女领回去。到现在陈涣章依然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当了这个爹,陈熙彤哪有今天的光鲜外表,恐怕在哪个孤儿院呆着呢。 为过去罪孽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只有陈熙彤。 叶盛昀过去在军营里听过很多人的故事,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都有各自的身世经历,不一定双亲健在,不一定家庭温暖,但没有一个是他听了以后像今天这么痛心的。 别说陈熙彤,他这个旁观者都不愿原谅。 ** 下午陈熙彤睡了一觉,睁眼看到陈贺宇吓了一跳,差点伸手拧他脖子。 老实的小伙儿趴在她床边,小心翼翼地问:“姐,你疼不疼啊?” 看到他这个怂样就心烦。 小时候陈贺宇经常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她一回头他就躲。她拿鸡毛掸子扫灰他躲,她拿数据线充电他躲,她拿擀面杖给阿姨递过去他也躲。这么高的男生,娘叽叽的,屁大点儿胆子,心理素质差得要命,成得了什么气候? 她还记得十六岁那年,陈涣章去瑞士出差给妻子带了块表,给她带了把军刀,不知道给陈贺宇买了什么,反正小伙子不喜欢自己的礼物,私下跟她抱怨,念叨了一整天,又不肯当着大人的面说,“嗡嗡嗡”的烦死了。 忍了一个又一个小时,把她点炸了,把刀扔给他,冲他冷笑:“杀了我,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当时陈贺宇的腿就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地求饶,说:“对不起姐姐,我再也不跟你争了,对不起我错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哪,他就那么随随便便跪下了。 这些年里她每逢提起这个草包,损他的字里行间都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和江雯燕不同,对家产不感兴趣,也不关心鹿死谁手,只向往自由,打心眼里还是盼着弟弟能出头的。 要是陈贺宇上位,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起码她不用再受江雯燕掣肘了,只可惜陈氏的这个嫡子太不争气,一点自己的尊严都没有,注定是任由江雯燕摆布的傀儡。 陈熙彤已经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了,冷冰冰地说:“不疼。” 第22章 姐弟俩尬聊了半个多钟头后, 陈熙彤开始教他怎么防身,慢条斯理腾出手, 一边绘声绘色地讲一边做示范动作,煞有介事地说:“手抬高, 闭上眼,用尽力气往下抓,听到对方惨叫就拼命跑, 别回头。” 对于没有武术基础的三脚猫,路数讲太多都没用,情急之下压根找不准致命弱点, 这招必能挖中对方的眼睛。 虽然着实残暴了点, 但在坐牢和死亡面前总该有个决断。 陈熙彤将自己十多年来琢磨出的逃生技巧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弟弟,可陈贺宇闻言吓得浑身打颤, 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没了魂。 枕边的手机“嗡嗡”震起来。 陈熙彤不再理陈贺宇,拿起手机,结果手抖不小心按到免提, 立刻从那端传来刘汉三愤怒地咆哮,接着就是一声敲碎骨头的脆响。 撕心裂肺地惨叫与周围此起彼伏的呻/吟交相呼应, 坐在地上的陈贺宇闻声脸色大变。 小刺头在那头兴高采烈地邀功:“彤姐, 仇我给你报了。” 陈熙彤看了眼吓得屁滚尿流的弟弟,对着小刺头就骂:“你有病,给我听这个干什么?说一声我不就知道了吗?” 她这头说着,陈贺宇抱着脑袋捂着耳朵站了起来, 踉跄两步,仓皇往门外跑,一头撞进叶盛昀怀里。 叶盛昀一懵,看看瑟瑟发抖的人,再抬头看病床上的人。 这是怎么了?本来叫来小的,想让姐弟俩交流交流感情,怎么吓成这样了? 陈熙彤匆忙挂掉电话,下意识把手机藏在了枕头底下。 叶盛昀见状拉住陈贺宇,带到面前,淡定问:“发生什么了?” 陈贺宇抱着叶盛昀两只胳膊告状:“姐夫,我姐她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7 买/凶/杀/人!” 陈熙彤皱眉,抄起不锈钢把缸往他脚边砸:“陈贺宇,你想死是不是?少跟你姐夫胡说八道。” 把缸里的水溅了他一裤子,直接陈贺宇吓哭了。 叶盛昀把陈贺宇撂在旁边,气定神闲地关上门,也不走近,就站在门口:“怎么回事?” 陈贺宇贴着墙,两手蹭着墙面,大气不敢出,更别说走了。 陈熙彤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在放鬼片,给我直播,结果把这家伙吓出了个好歹。” 叶盛昀敛着眼皮,沉默了两秒:“实话?” 陈熙彤死不认账:“实话。” 叶盛昀垂着头,将脸色藏在角落的阴影里,半晌忽然笑了:“陈熙彤,假话只骗得了愿意相信你的人。” 他一叫她大名,陈熙彤就知道他生气了。 他其实不想讲这些俗气的大道理,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女儿,他想的总是能为她做什么,而不是能教会她什么,偶尔纠纠她身上的小毛病,也是因为她实在太任性了。 可现在他担心的是自己不在,按她以前混日子的习惯怎么照顾得好自己。 尤其他才出了两天差,她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自责之余,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可碾着脚,说得平静。 “一句话,说第一遍的时候是提醒,第二遍是警告,第三遍叫勿谓言之不预。你这是第二次骗我了,是觉得我不打女人不能拿你怎么样,还是觉得很好说话不会发火?”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队收了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枪法准,行动快,人干练,五公里跑下来只要十七分二十三秒,一个人单挑三个老兵稳赢,关键是对女朋友好,是个情种,每回归队晚十分钟我没说,熄灯后偷队里电话往家打我找他谈过一次话。后来演习的时候他私藏通讯设备把位置暴露给敌方,我发火砸了他的手机,当着十几个人的面照脸扇了三耳光。独生子女,养尊处优,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脸上挨了三下,头都没敢抬,从今往后再没因为儿女情长耽误过正事,为什么?” 陈熙彤抿着唇一言不发,偷偷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挪到了他的鞋上。 他一瞬不瞬望着她,他说:“有廉耻心的人才能被感化。如果你因为过去的遭遇,不幸丧失了,我可以帮你找回来。我不干涉你交友,可要给你带来了恶劣影响,我不会做对他们不利的事,只会让你和那个神秘的世界不告而别。” 最后,他着重强调:“我不会因为你的任何行为感到失望,如果治不了你,算我无能。” 叶盛昀应当和她是一类人,看起来温柔和善,孤傲但不疏冷,平日里待人随和,甚至时常表露出真性情。但要真被人触碰到底线,狠起来一点不容商量。 这番话刚说完,陈熙彤咽了口口水。 陈贺宇跟着咽了口口水。 叶盛昀抬了抬下巴:“懂了吗?” 陈熙彤老实点头:“懂了。” 叶盛昀又抬了抬下巴:“交代。” 陈熙彤不敢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她敢撒娇:“你离我近一点,我大声说话难受。” 叶盛昀这么正儿八经说了一大堆,从她撒谎这个小毛病讲到荣辱羞耻世界观,虽然教育她的成分居多,但另一方面是说给陈贺宇听的。 熊孩子胆小,还什么都爱往外说,嘴巴里跟插了个大喇叭似的,说不定大张旗鼓一造谣,传到江雯燕那儿,再添点油加点醋,真把她买/凶/杀/人的罪名坐实了。 夫妻俩搭台唱戏,她这个白脸演完下场,该让他这个唱/红/脸的给陈贺宇一点安全感了。 他三步两步走到她身边,坐上她的病床,把人往怀里一圈:“到底怎么回事?” 陈熙彤倍感压迫,顿时不耍滑头了:“他本来就怕我,刚我朋友逮到了打我的人,毒打了一顿,用电话录给我听,不小心让这小子听见了。” 叶盛昀放在她腰上的手一紧:“你不是说是你爸找人打的吗?” 陈熙彤疼得龇牙咧嘴:“我没说我爸找人打的,我是说脸上是他打的。” 叶盛昀“哟呵”一声:“敢情你不骗我就跟我玩文字游戏,要今天没闹这么一出,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是吗?” 陈熙彤装无辜装得比谁都像:“没有,是你没问清楚还自己会错了意。” 叶盛昀主要是担心她的安危,把她又白又软的手握在他略粗糙的手心里:“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这回她挨了顿打,他出门在外没能陪在她身边,里里外外都是托人打理的,欠人人情都在其次,既想她又心疼。 陈熙彤贪恋他的温存。 过了一会儿,叶盛昀推了推她:“跟弟弟道个歉,你吓着他了。” 陈熙彤一转头,正对上陈贺宇黑黢黢的眼睛,明亮却胆怯。 她勾手,以最温柔的语气说:“陈贺宇,过来。” 不温柔不要紧,一温柔,陈贺宇抖得更厉害了,两条胳膊布满了颗粒分明的鸡皮疙瘩。 还是叶盛昀显得宽厚慈爱,跟她做的一模一样的动作,陈贺宇却听他的。 小伙子慢悠悠走过来,几乎一步一顿,把陈熙彤耐性磨完了,攥着手腕拽得不能再近,掏出自己护身符拍在他手里:“在雍和宫求来的,我不信佛,佛懒得渡我,这个给你了。” 陈贺宇惊讶抬眼,一瞬热泪盈眶,亲昵地叫:“姐姐。” ** 长这么大,陈熙彤只要生了病,受了伤,一准挨陈涣章的骂,说她粗心大意的坏毛病改不了,不仅小病小灾躲不掉,还会耽误一辈子。 阿姨总安慰她,你爸那是心疼你呢,哪有孩子遭罪父母不疼的,都是为你好。 以前她年纪小,人也脆弱,觉得那是因为陈涣章觉得她麻烦,后来才发现,人生了病受了伤,真的很麻烦。 文佳惠为给她送饭来回跑,佟秋明要趁着午休时间查房,叶盛昀白天上班已经很累了,晚上还要来陪床。 不说长辈,刘宜婷这几天偷偷给她录上课视频被化学老师抓到过两回,因为私带手机被罚抄了一百遍方程式。 这样的事情多了,难免内疚,她这几天情绪都不高,晚上还和小刺头吵了一架。 起因是上回她挂掉的电话。 吵架自然也是借着电话,三言两语毁掉了九年友谊。 朋友之间少不了拌嘴,哪怕感情再深也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可能一旦有裂缝,就再也回不去了。 小刺头觉得她不可理喻:“彤姐你吃错药了?以前收拾人,你在现场眉都不皱一下,今天怎么听个声儿你就激动成这样。” “我弟在边上。”说完她担心他们封口,特意补了一句,“我已经安抚好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小刺头静默良久,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8 问:“彤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多事了?” 陈熙彤够坦率:“你不用帮我的,过一阵子我也能处理,你这么莽撞地把人扣了,是真想背条人命还是放虎归山?你背后有家族,养那么多号人,就这么把自己牵进来,太冲动了。” 小刺头笑了笑:“我明白了,你有了记挂的人,胆子不可能像从前那么大了。我会妥当善后的,别操心了。你有老公有弟弟,我有百来号兄弟,咱们今后各自为营,祝你幸福。” 陈熙彤盘腿坐在病床上,眼泪霹哩啪哒往下掉,憔悴的面庞上泪痕宛然,无声等着小刺头挂掉电话。 别离总是安静的,人们在长大的过程中遇见耳目一新的事物。 起初欢呼雀跃,振奋喜悦,大步迈向暂时的生活,等适应了眼下的环境,忽然回头,也许就会发现过去陪伴自己的,悄然离去。 或者不是离去,而是选择抛弃。 她想过和小刺头告别,但她想的是明年高考后,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种感觉甚至是痛心的、羞耻的。 她知道要没有小刺头的帮扶,她的翅膀不可能长到今天这么硬,可她实在太想拥有完整的家庭,回到本该走的轨迹。此时此刻的她,像一头被人类抚养长大的狼崽,既感谢人类的恩情,又十分渴望回归故里。 她在想,少了她,他们一定也能过得很好。 她在想,不需要她,小刺头也能把烂摊子处理得很漂亮。 她在想,没有她,他们战斗时再也不用保护女性。 总之她在为自己的退出,想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可到最后,也没底气辞别。 小刺头等了十分钟还没等到她挂电话,终于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还没挂?” 陈熙彤破涕为笑,用尽力气地潇洒道:“再见。” ** 忍过将近一个月令人崩溃的疼痛,这场无妄之灾才算有过去的迹象,至少脸上的伤都看不出来了。 陈熙彤没办出院手续,但她离开了医院。 出事时救了她一命的摩托车还横在楼栋底下,她去取的时候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跟她说:“小姑娘,车要记得锁,这么大个铁家伙,不比自行车值钱?到时候让人偷了去,也舍不得再买一辆,从咱们小区走出去都那么远,还不闹心?你别看来来往往的人光鲜正经,有的人他专干缺德事,你说对不对?” 陈熙彤笑,非常乖巧:“知道了奶奶。” 老太太满脸皱纹,眼睛眯成一条缝,但笑起来慈祥和蔼:“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我知道你是楼上那兵小子的媳妇儿,多这么一嘴,以后再碰见了,随他叫我王奶奶就好。” 陈熙彤笑得温婉:“王奶奶,您认识我?” 老太太笑呵呵的:“我儿子在这小区当物业经理,那口子在门口的岗亭管车辆出入,我没事就陪他坐坐,每回看他把窗户降下来,只要副驾驶上坐着人,都是你。” 陈熙彤笑意不减:“您记性可真好。” 老太太说:“不是我记性好,全小区只有他刷了卡以后对我家老头子说谢谢,没哪次落下。你看现在的年轻人早出晚归多赶时间,忙起来哪顾得上开门的是谁,光门口拦车的杆子这个月就撞断了四根。八月出头那会他还问,‘李大爷,我家小孩儿回来了没’。一问一愣,哪知道,还以为是儿子女儿,后来明白了,都给他报一声。” 陈熙彤听了腼腆,顾左右而言他:“门口的白条是李大爷贴的吧?” 她进门就看见了,岗亭顶上挂一排大字:这个月的杆子已换四回。 老太太点头:“是啊,三十好几的人了,就这个素质。赶着上班还是干什么,懒得登记,看着栏杆不结实,前面的车刚走就踩油门冲过去。老是那几个人,仗着摄像头像素太低,拍不清人脸,肆意妄为,苦哟。” 也许物业公司是该安个自动识别的现代化设备了。不能造福业主,又难为门卫,不知道每年交那么多物业费是干什么的。 陈熙彤一直沉默,老太太也没别的话题,挥挥手走了。 她环顾四周,在摩托车前蹲下来,掏出买来的起子把牌照卸了。 这玩意现在没什么用了,留在上面只会给她惹麻烦。 从今往后,这车就是她的了。 刮痕多是多了点,不影响使用。 ** 进店前她在门口小卖部买了包南京,捎了支打火机。 一两个月没碰了,闻着味都勾人,一点着就贪婪的吸了几口,和刘宜婷偷吃零食的时候一个样儿。 嘬了两口之后,她舔着牙把烟灭了。 销魂是销魂,舒服也舒服,可怎么尝都不是原来的那个滋味。 她的瘾不是对尼古丁这种物质的瘾,而是在陌生环境里对熟悉事物的迷恋。 叶盛昀管了她两个月,把她的爱好弄没了。 以前只吃了一口的鹅肝她都往垃圾桶里扔,现在满大街都能买到的烟,她竟然揣进了兜里。 ** 夜场还是那么热闹,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躁动的年轻人。 小刺头的人全撤了,一个都没留下,也不知道没了这个据点,转移到了哪里。 陈熙彤心里烦,又不想抽烟,偏有人没眼里见儿,上赶着惹她。 经理拿着这个月的账目到后台休息室找她,给她过目就算了,偏多句嘴:“老板,那群混混走了以后咱们店少了好多买卖,生意不景气,您要不要再把他们找回来?” 陈熙彤眼神犀利,反手就是一耳光,昂着下巴问:“我缺你钱了?” 旁边有跟了她很久的老人,大着胆说:“彤姐,我知道您和朋友分开了心情不好,可您也得照顾一下我们的情绪,万一有人怀恨在心,背地里捅一刀,得不偿失不是?” 这要是以前,陈熙彤早拿他们朋友家人的性命来要挟了,可跟着叶盛昀混久了,学到了精髓。 那眼神,那表情,那微笑的弧度,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吴,我平时待你们怎么样?” 被点名的员工马上道:“不薄不薄。” 陈熙彤音量大了一倍:“那是钱赚的少了吗?!” 屋里的人被吓得一抖,连忙澄清:“没有没有。” 陈熙彤一一扫过他们尚年轻的面庞:“我对朋友向来真心,该谈钱的时候从来不讲情怀,可贪心总该有个限度,我什么时候惯的你们这么爱占人便宜?外面迪厅那么多人头,我挤过来都困难,我的经理竟然跟我说生意不景气。” 她碾脚,一下一下蹭着地:“小吴,你来‘一九夜’的时候才十六岁,家里欠债,父亲酗酒,那高利贷是不是我帮你还的?还有宋东,你被社会渣滓拿板砖追着打,我要不出手,你有命活到现在吗?我的好经理,女友被人下了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29 不干净的东西,也是我救的没错吧?” “怀恨在心?我看是恩将仇报。撑满肚子不怕吐就使劲吃,多难看我拍给你们看。还不够,我往你们身上砸金条。关键是你们不觉得丢脸吗?少了我朋友你们都成米虫了。连隔壁生意都抢不过,你们干什么吃的?” 小吴被说得害臊:“彤姐……” 陈熙彤把账本扔经理脚下:“你的钱是替自己挣的,别跟我抱怨收益不好。” 就在这时,向维敲了敲门,一双桃花眼对了上来:“抱歉我走错地方了,请问洗手间在哪?” 鸦雀无声。 五秒后,陈熙彤淡淡开口:“今天谁当班?” 一个保安莽莽撞撞扑进来,颤颤兢兢趴在她脚下:“对不起彤姐,我太饿了,去找了点吃的。” 陈熙彤冷笑:“我离开不到一个月,你们一个个皮就痒成这样了。” 第23章 叶盛昀在病房里那会儿是说给陈贺宇听的, 现在她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然是说给门口的向维听的。 这间夜店是当初为混混们量身打造避难所,休息室算是老巢, 墙是用隔音的有机材料制成的,门板足有五厘米厚, 她并不担心他听到什么不该听到内容,但附近安了四台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监控, 他能进来只有一种可能。 她踢开脚边的保安,拿起桌上的对讲机:“以后你们的工资找收买你们的人讨。” 向维噙着笑,将手中燃着的半支烟在浮着白莲的水缸里蘸了蘸:“陈小姐。” 他骨子里的自信张狂, 那股桀骜, 跟叶盛昀颇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让人看着反感。 陈熙彤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你是谁?” 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自报家门,报的还挺全:“总后军需部综合计划局助理干事向维。” 是当兵的,还是个小官,敌我难辨的情况下, 她只能戒备地盯着他,继续问:“找我有事吗?” 向维其实没进到房间里, 锃亮的皮鞋一半踩在花纹繁复的羊毛毯上, 像刚察觉,慢动作分解着把脚挪开:“我听缨玲说,这条街不太平,有家酒吧不太平, 闲着就来打探打探实情。我这妹子说话不中听,平时惹事不要紧,就怕他结下仇家,得罪了人。结果来一看,乌烟瘴气,人心涣散,看见一个二个都这么见利忘义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一挑眉,“真连洗手间都没有吗?” 陈熙彤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踢馆的一天,看他嘴那么贫那么损那么嚣张,想都没想,动手打起来。 她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向维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撂倒了。 她坐地上恶狠狠瞪着他,心里骂,国家养的都是群什么牲口,连搞后勤的都这么凶悍。 门就那么大敞着。 就在这时,门廊间风铃脆响,自下而上传来一下一下沉稳的脚步声。 叶盛昀从实木台阶拾阶而上,走到陈熙彤面前,将她打横抱起。 她眼底氤氲的水汽,他看得分明。 两个男人一对视,刀光剑影。 叶盛昀早些年和向维见过面,没想到重逢是这样的场景。 他神色淡然地看着打了他老婆的人:“你喜欢许缨玲是你的事,别找我的人麻烦。” 就这么轻描淡写一句,比十句话都铿锵有力。 向维也不是善茬,冲他讽刺:“打女人的是孬种,伤女人心的就不是王八蛋吗?” 叶盛昀理都没理,抱着陈熙彤离开了现场。 向维恶狠狠朝门板踹了一脚。 五厘米的门板啊,“轰”地一声就倒掉了。 小吴和夜场经理面面相觑,茫然对视五秒,抱头痛哭。 太他妈吓人了。 ** 叶盛昀也就把陈熙彤抱到楼下,拎熊猫一样把她拎到门口,衣服质量是好,可架不住地心引力,那么一拉,白花花的胸脯露了大半,她捂着胸使劲往他胳膊上砸:“挨打的是我,你干嘛生气!” 叶盛昀拉开车门把她扔进后座,说是扔,手里的力道可把握的好,没摔着她,可那盒烟从兜里掉出来了,骨碌骨碌翻了个个儿,摔下后座。 他看见,弯腰捡起来,上半身罩在了她身上。 陈熙彤一抬头看着他的眼神就怕了,连忙解释:“我真没抽两口,戒了,真戒了。” 叶盛昀脸色冷峻,把烟丢在她身边,直起身子,踢了踢她的脚,皱眉:“收进去。” 陈熙彤把脚缩进车里,他“砰”一下把门关了,心思阴沉得她心里直打鼓。 他也上车,开了车里的空调,没开音乐,一脚油门就上路了。 窗户上铺了黑色镀膜,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车经过一九夜门口的时候,陈熙彤看见向维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在门口打电话。 她见状难为情地辩解:“不是我惹的他,是他平白无故找上门的。”说完试探着问,“我是不是闯祸了?” 叶盛昀没让她闭嘴,不耐烦道:“我开车呢,你别气我。” 他很少为什么事生气,跟他接触过的人都觉得他脾气好,说他有气度。 这回真被她气到了。 不是装的,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是强忍怒意虚伪微笑,实话实说,就是把你当自己人。如果刚才的不喜不怒是男人威仪,现在的不冷不热则是气急了在克制呢。 先是因为复员要离开自己喜爱岗位了心情沉重,后又因为复杂的家庭关系难受抑郁,再加上要适应工作环境,除了在学习生活方面关心一下她,好像也没有其他可以为她做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未免太不近人情,特别是见了陈涣章一面,就更想温柔宠溺了。 她爱抽烟,那就抽呗,偶尔抽一两支,不影响身体,又能让她高兴,何乐而不为?真给她买了打火机。 她喜欢的内衣品牌他见都没见过,问女同事,人家那眼神意味深长。后来他买到了,也笑,眼睛一亮。 她列的清单里有的,他买了,没有的,他做了许多功课也买了。 后来她被人打了,他急匆匆地回来,给这些大大小小的礼物办了托运。隔天就运到了,当时顾着她的伤情,又是杂七杂八的琐事要忙,就没给她。今天想起来,兴高采烈地运到医院,门一推开,人不见了。 要不是之前她出过事他也不至于那么着急。 在医院走廊来来回回地穿梭,跑完住院部,又去前面主楼看了看。 前两年职务调动得多了,哪一号人都认识,总医院这地儿,经常能碰见熟人,楼上楼下的医生、护士、病号,三不知哪个有过几面之缘,跑上跑下挺丢人的。 过了一会儿他就被叫住了,一个特战队的老军士长在眼科暗室门口捂着右边眼睛说:“小叶啊,你这在医院练障碍跑呢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0 ,一小时几个来回,我眼都花了。” 他听了害臊,挠着后脑勺问:“您看见我媳妇儿了吗?这么高,矮我半个脑袋,腰细腿长手软,脖子这后面长了颗小黑痣。” 说的要么是大众特征,要么是微小的细节,人家少一只眼,年纪又大,哪能帮他找着。 他也不想这么说,可陈熙彤刚拆了肋骨带,脸上的纱布也揭了,一天到晚穿着病号服,谁知道她跑出去的时候换了哪套,衣裳都是文佳惠置办的,他又不好惊动她。 请了半天假,闷头找了一下午,准备回家看看,再没有就找警察局的朋友帮忙找找,结果李大爷说,她骑着摩托出去了。 不管去哪都先去她店里看看,万幸找到了,摔在地上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看她那样能不气吗? 叶盛昀横冲直撞把车停在一栋别墅前,让她下车,没动粗,把门打开,曲着半条腿挂在车门上,等着她出去。 就那个样子,她敢吗?! 在外面受多大委屈她都不说,可只要他一出现,她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叶盛昀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笑了:“你别给我装样子,在外面作威作福,在我跟前就不敢了?你不想让我监视你一样锁定位置我能理解,但你至少到了地报声平安,做不到吗?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我差点报警了。” 他几乎是一句一句平缓地说的这些话,越到后面越让人胆寒,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我说过你可以犯错,但得想想担不担的起后果,今天我发现,你只听进了前半句。” 陈熙彤本来都被他镇住了,听完这句话没忍住笑了。 她还有脸笑? 叶盛昀气得掉头就走。 谁让他训人的时候说得那么生动幽默,她笑能怪她吗? 话是这么说,陈熙彤赶紧甩上门追他。 本想扑上去抱住他,一不小心力道大了,两个人一起倒在草坪上,叶盛昀垫在底下护住了她,冷冷道:“起来。” 陈熙彤死死绑住他,撅嘴耍赖:“不起。” 叶盛昀重复一遍:“起来。” 陈熙彤听他这个语气,迟疑两秒,爬了起来,低头坐在地上揪草皮。 叶盛昀站起来抖了抖衣服,拍完灰往别墅走,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道:“坐那儿干什么,等着我扶你?” 明明是他撇下她走了,那么凶,又怪她不跟上去,搞不懂男人。 她拍拍屁股,转眼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喜气洋洋跑到他身边。 叶盛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火气稍降。 可她却在看到别墅大门的一瞬愣住了:“这是哪儿啊?” “我爸家。”叶盛昀给她解释,“我后妈几乎每天都在家,能照顾你,免得你到处乱跑,也省得我妈天天给你送饭了。” “噢。” 她按了两下门铃。 叶盛昀直接抬手敲。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 叶翰忠套着粉色碎花围裙,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看见他俩很是高兴:“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给你们焖了虾,还有十分钟就能开饭了。” 陈熙彤看着叶翰忠的打扮一愣。 叶盛昀捅捅她,示意:“喊人。” 她这才反应过来,叫爸。 这是她第一回见叶翰忠。 当初结婚的时候情况特殊,仪式也比较粗糙,请朋友热闹了一通就一哄而散了。 她知道,他们双方家庭不同寻常,叶盛昀是怕办成了认亲大会,请谁不请谁,都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今天之前,叶盛昀从来不进这扇门,要不是叶翰忠十几个电话再三邀请,她又整出这么多事,他这辈子都不会进门。 叶翰忠心思很细,提前给他们买了拖鞋,手工编织的,草的,不伤脚。 进门便知这栋房子是有女主人的。 家政打扫得再干净,也不可能把家里布置的这么温馨。 玄关显眼的位置贴着倒福,俗气地挂满了红红火火的中国结,屋内却用花花草草装饰得十分雅致。水培的,盆栽的,野生的,家养的。要么花枝招展,要么青翠欲滴。 家具多红木,风格偏中式,客厅的沙发茶几都是木头做的,背景墙是一整面的绿叶荷花。 三十多寸的小电视挂在正中央,不讲派头。 机顶盒的线,电视线,电线,交错拧成一团,被假藤假叶那么一缠,不但不显得凌乱,反而和整体布置完美融合,相得益彰。 叶翰忠想的也简单,都五十好几了,请设计师把家里打造的金碧辉煌没必要,到了这个年龄,生活得平静从容就好,最怕把物质上的繁华加诸在自己身上。 陈熙彤没有在别人家东张西望的习惯,就看了个客厅,注意力被电视里的动画片吸引。 叶盛昀也看见了,问:“小贝壳呢?” 叶翰忠答:“楼上,你阮阿姨带着呢,没等你们就开饭了。年纪小胃口大,吃了就倒,每天七八点就迷糊过去了,睡着了也好,省得闹起来烦你们。” 说到开饭,叶翰忠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锅里还煮着呢,你们先坐。” 陈熙彤笑:“这么忙您怎么不请人来做事呢,您可一点儿不像大老板。” 叶翰忠笑得憨厚淳朴:“什么大老板,就赚点养家糊口的钱,不是没请过人,上次请来把你阮阿姨一万多块的衣服放洗衣机里搅坏了好几套。人家说生活不容易,求你讲个人情,你能为难人家吗?” 不是故意的,可以说是通用口诀。哑巴亏,吃了,从今往后万事靠自己。 叶翰忠去厨房后,叶盛昀从茶几底下搜出个矮矮的小板凳,往屁股底下一塞就坐下了。 那么长两条腿,直也不是,弯也不是,陈熙彤看着都替他难受,他就是不愿意跟她坐一起。 背对着她,脑后勺隐隐约约顶着个笑脸。 他复员回来,还是保持着每两个星期去趟理发店的习惯,把头发理得抓一把,发茬不出指头,看上去精神。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两分钟两剪子完事,也不要你钱,还发补贴,现在两个星期随随便便花掉五十块,在你头上胡搞,不符合勤俭节约的美德,也没多满意。 那时候住院在床上一呆就是一整天,不能随便活动,他就搬凳子坐在床尾给他剪指甲按摩,头一低陈熙彤就注意到了他头发的长度,说人家白头发长得多或者快掉完了才理秃头,你这半月剪多浪费钱,还难看。 叶盛昀当时就说你行你上,她还当真了,反正哪也去不了无聊,逮着他非要给他理一回,第二天就叫人捎了把电推剪等着他。 男人最宝贝的是什么?一个是下头的兄弟,另一个就是自己头发,等同于脸面。 叶盛昀怕过什么啊,头一次脸色绿成那样,几乎哀求,说宝贝儿咱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1 不剪成吗? 她吹吹电推剪,要他痛快点不要怂,是男人就要为说出口的话负责。 他别扭地迟疑了一会儿,心一横,把头献给她了。 条件不好,脖子上塞两片毛巾,小喷壶洒洒水,嗡嗡叫的电推剪就上来了。 她寂寞啊,问,帅哥,你多大? 二十七。 有家室了吗? 没,家里养了条狐狸精。 她“哦”一声,给他理边界,小心用中指扒掉碎发,继续拉关系,帅哥,我给做个护理吧,保养加按摩,五百块一次,要不要试一下? 他闭着眼说,太贵。 算了,我这是一口价。 便宜点我要觉得好可以给你们做宣传。 那行,给你打个半折,就给二百五吧。 万水千山总是情,再减五十行不行? 行,我咬咬牙,放把血,成交,转账还是付现? 你入戏还挺深呢。 那是!万水千山总是情,哪有钱包掏不平。 她说着说着激动了,忘记手上还拿着电推剪呢,一下蹭过去剪平了。 他急了,怎么了?你是不是给我剪坏了? 她心虚地摸了摸,骗他也骗自己,没事儿,挺好的,您就是当代唐伯虎,貌比潘安。 他说你给我看看。 她摁紧了他的脑袋,别动,再给你修修就完工了,乱动真给你剪坏了。 她心想反正他也看不见,索性给他剪出个笑脸。 没想到他会用两面镜子对着看,看完问她,人肉怎么做好吃。 半礼拜过去了,头发也没长多少,她越看越过意不去,讨好地蹲在他身边叫他:“叶小哥哥,叶大帅,昀哥,昀神,叶律师,叶老板。” 他都不理。 她冷哼一声不伺候了:“臭流氓,王八蛋,傻大个儿,叶大猩猩,大混蛋!” 骂着骂着手忽然被扯住,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捞了她的脖子,扶着她的腰,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把她按在了沙发上,一条腿在地上,一条腿跪在她两腿之间把她困住,扣着她的手腕,鼻头碰鼻头,低下头来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对,是咬,不是亲,陈熙彤吓坏了。 木头做的沙发,垫了凉席,一块比一块硬,除了靠着他手掌的蝴蝶骨,哪都疼,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 叶盛昀问:“你不觉得你错了吗?” 原来他还以为他们没有多深的感情,可当他看到空无一人的病房,被风吹得飘起来的窗帘,还以为她从楼上跳下去了,是真的着急了。 她不会知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四处找她。现在人找回来了,一个劲冲他笑,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回回都这个德行。 他能怎么办? 陈熙彤懵懂望着他,这副表情,轻而易举让他心软。 他低叹一声,什么话都不想说。 陈熙彤看他这样,醒悟了似的,真诚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干什么都跟你说,真的。” 语气里,能听出真心实意的歉疚,又说:“叶盛昀,我的店要倒了。” 那是她和朋友们最后的回忆。 原本想曲终人散会留下点印记,也给之间的青春留点睹物思人的念想,没想到世道是会变的,形势早不是从前的形势。 之前她有底气说不差钱,不是有陈涣章那么大的后台,而是因为培植出了她自己的势力,每年有笔不菲的收入。 那时候有小刺头做靠山,招兵买马很容易,她有威严,有震慑住那帮带着商人气息的白眼狼。没想到越喂越肥,越养越大,大到她无法控制和驾驭了。 叶盛昀有几秒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温柔地说:“那就关了,在你找到工作前,我养着你。” 陈熙彤耸耸鼻子:“可我是个散财童子,每天败家你会气死的。有时候看到妈为生计着急都会想,如果一开始我连钱都没有,还能嫁给你吗?叶盛昀,我不想拖累你,不想你像叶叔一样因为挣不到那么多钱愧疚,到时候,说不定你也会离开我的。” 叶盛昀定定凝视着她的眼睛:“陈熙彤,如果我真的没办法满足你对物质的需求你会离开我吗?” 会吗? 不会。她会和他一起努力。花自己的钱,说话的时候腰板都直一些。 叶盛昀就着这个姿势,坦诚地跟她讲:“那时候我问我爸为什么要离婚,他说他那时候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每天听到的都是妻子的抱怨,觉得自己没用,干脆放手给她自由。可我妈不是那么想的,她觉得自己的抱怨是催人奋进的动力,只是嘴上说,并不是真心嫌弃,每个人当然都希望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现在他们分开了,相互照应也没什么不好。我妈拿了钱心理踏实了,我爸现在和后妈在一起也过得很好,你看他和我妈离婚以后,是个多好的男人。有时候两个人不是不相爱,是没办法在一起生活,我们既相爱又相处的那么好,为什么要担心没有发生的事情?” “彤彤,你还小,没有到该为柴米油盐操心的年龄。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花出去的钱很多时候都是从别的地方省下来的,只要不贪心,过上衣食无忧精神富足的生活很容易。你的路还很长,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期许,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陈熙彤微垂着眼睑若有所思。 这时候阮凤萍下楼了。 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施施然迈下台阶,看到两人后顿了顿,不是很自然地打招呼:“盛昀……” 她的目光落在陈熙彤身上,面部表情复杂了起来。 叶盛昀慌忙起身,踢翻了脚边的板凳,咣当一响,也没把陈熙彤的神思拉回来。 要是世上真有心灵感应她就信了,她从没对一个女人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头皮阵阵发麻,血液也在翻涌。 她目不转睛看着阮凤萍,纹丝不动。 叶翰忠听到客厅的动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砂锅,土豆炖排骨的香味扑鼻,他把砂锅端到餐桌上,烫得缩手,捏着两只耳垂乐呵呵说:“你们快上桌,还有一道就齐了。” 叶盛昀绅士地伸出手打破沉寂:“阮阿姨您坐。” 阮凤萍回过神,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端庄道:“你们坐。” 叶盛昀把陈熙彤安置着坐下,去厨房帮叶翰忠端饭拿碗筷,剩下陈熙彤和阮凤萍面对面对视。 僵了三四秒,阮凤萍拧开桌上的果汁,拿过陈熙彤的杯子给她斟满:“你和盛昀处得还好吗?他这个孩子沉稳心细,会照顾人,就是不怎么表达情绪,和他爸性格很像,有时候很难猜,但做什么事都有习惯,看起来乖张有主意,其实很踏实。” 陈熙彤在陌生长辈面前一向局促,非常不喜欢听道理和教诲,很敷衍:“我们才结婚三个月,彼此也不是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2 很了解,但沟通得很好,您放心吧。” 和阮凤萍说话很奇怪,似乎说什么都尴尬,又似乎有很多话说不完,好在家里两个男人马上就来了,中止了无意义的话题。 叶翰忠焖了一大锅海虾,颜色鲜亮诱人,一只有两根手指头那么大,叶盛昀没给她夹那些蔬菜,就是不准她吃虾。 陈熙彤微不可见地撅了撅嘴,放回去不礼貌,扔进了他碗里。 叶翰忠看见了说:“你不帮她剥就算了,还管东管西,哪有你这么做丈夫的。” 陈熙彤没有明确表示,但心里是赞同的。 叶盛昀喊冤:“爸,你不知道,她浑身上下都是伤,吃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会发炎。” 无论他说什么叶翰忠都怪他:“那我买虾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我做饭的时候你也没叫我不要放辣椒?你一个男人让妻子受这么多伤有脸了?” 阮凤萍也责备:“是啊,她身上有伤你也不注意节制,饭前那点工夫也要按着她亲。”说着又拉了拉丈夫,“两口子的事你也管。” 叶盛昀耳根有点发红。 叶翰忠还没说够:“你这么对人家,人家父母看到了会怎么想?儿行千里母担忧,这闺女出阁更难受,能不能对你媳妇儿好点?” 叶盛昀不说话。 陈熙彤幸灾乐祸地笑,也没觉得自己多惨,向着叶盛昀,替他说话:“您别说他,我爸妈才不会心疼,嫁给他以后我每天都很开心。” 叶盛昀在桌底下攥着她的手,相视一笑。 叶翰忠看着小夫妻眉目传情,笑了笑:“好不容易出个头还出错了。” 陈熙彤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娇嗔道:“改天再找您撑腰。” 叶翰忠前半辈子没被认可过,对“撑腰”这两个字十分受用,笑容可掬。 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有阮凤萍掐着自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抿紧了唇。 ** 陈熙彤住院这些天都是干洗的。 隔个三四天才会洗头,打盆热水放桌上,整颗脑袋都恨不得探进去,时间久了颈椎受不了,求着叶盛昀快点洗。 有时候坚持不住了一抬头,水顺着脖子灌进领口,指着位置让叶盛昀擦,每次都找不准,在她上衣里蹭来蹭去,别人看见了,能让他臊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 总之很麻烦。 将近一个月了,她终于可以自己洗澡了。 热水兜头淋下来,她如鱼得水地撒欢,要不是在叶盛昀父母家,她能高兴地唱歌。 叶盛昀给她拿了两套新毛巾,怕她在浴室里摔跟头,念念有词地嘱咐她一定要穿鞋。 她嫌她啰嗦,穿着小背心用脚蹭着没沾水的地砖:“哪儿滑?哪儿滑?” 叶盛昀把两条毛巾搭她脑袋上:“地不滑,你滑,跟个泥鳅似的,你看摔了我不揍你。” 陈熙彤就没当回事,乐滋滋地在浴室冲了半钟头,倒没摔跟头,莲蓬头一关,转身脚下一滑,撞瓷砖上,大拇指指甲劈了个口子,血流如注。 出来的时候她做贼心虚,竖着两只耳朵,迈着莲步小心翼翼往客房走,没撞见叶盛昀,碰到了阮凤萍。 阮凤萍就知道她头发要滴水,给她送来头巾,视线落在她脚上,关心道:“这是怎么弄的?” 陈熙彤舔了舔嘴唇。 阮凤萍马上说:“你坐旁边等一会,我给你拿药。” ** 陈熙彤坐在椅子上,认真看着阮凤萍给她包扎伤口。 阮凤萍的动作轻柔小心,上药前会用嘴吹一吹,用棉棒蘸了碘伏涂抹均匀,再吹一吹,混着空调的凉气飘在她伤口上,没有多疼,就是缠纱布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刺痛,她安静地观察着阮凤萍的表情,忽然觉得有妈的小孩真好。 以前每年生日都会收到来自母亲的礼物,就是不知道母亲是谁,有阵子特别难过,把五六年的礼物都扔进了垃圾桶,事后又后悔。 她不知道自己的亲妈为什么要撇下她,后来陈涣章喝了酒,气急了说是跟别的男人有染了。 她不信。 如果是和别的男人跑了,孩子再生就可以了,肯定厌恶前夫和与前夫生的孩子,远不必年年给她送东西。 可既然惦记她,为什么不愿见她一面? 就是这么一瞬,一丝酸楚席卷心头,她轻轻地说:“妈,谢谢您。” 她其实是很懂得感恩的人,要是家庭完整一定很孝顺。 阮凤萍闻言心口大震,旋即一阵撕心裂肺的钝痛蔓延开,她慢慢抬脸,仰头看着陈熙彤,眼眶一下就红了,问她:“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陈熙彤微笑,没说话。 阮凤萍一直知道女儿嫁给了继子,但她不敢认。 一方面是她对过去残忍真相的恐惧,另一方面也是怕女儿接受不了。 不说,至少女儿还只是以为不讨父亲喜欢,说了,那么多年的苦就白受了,还要面对私生女的身份。 对不住,总是可以慢慢弥补的不是吗? 如果她冲动地揭开真相,才是真的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叶盛昀等了四十几分钟没等到陈熙彤,都给小贝壳讲了三个故事了,出来一看,她脚上又多了一块伤,他都懒得说她了。 后头一个月陈熙彤都住在这里养伤调补,不好意思再麻烦同学,叶翰忠给她请了个私教。 朋友家的女儿,肤白貌美的小姐姐,叫单珊珊,在附近的师范大学读大三,才完成暑期的业务实习,整个九月份都没什么事,出来锻炼一下。 陈熙彤不经意地跟她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她也是董兆丰的学生,当年在三中常年名列前茅。 当时董兆丰开玩笑,叫他们干哪行都不要当人民教师,不然高考考六百多分,还是跟他一样老老实实在三中教书,一辈子都在这里了。 单珊珊最后还是报了师范。 她家里都是搞科研的,几个表亲都在中科院工作,父母也想让她在科研领域干出一番事业,她说自己不是那块料。 她说搞研究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才华,挥斥方遒,而且她的那些高中同学都出国溜达一圈回来了,镀了层金,长了许多见识,可下一代才是国家建设生生不息的动力。 她说你看当世英雄、国之栋梁,有明确的归属,可被人敬重的时候是不分阵营的。她不想纠结于自己是华侨还是亚裔,拿美国的绿卡还是中国的身份证,不想上被报道,不想上新闻,为国争光的事就交给她的学生了。 她看看陈熙彤,说比如说你。 陈熙彤笑,说我要上了新闻分分钟一群人追着我砍你信不信? 两朵姐妹花说说笑笑,交流无代沟,陈熙彤学了一个月,比在学校听三个月课进步都大,把高一的知识捡得差不多了。 国庆节单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3 珊珊有自己的安排,陈熙彤也不想整天闷头学习,求着叶盛昀带她出去散心。 叶盛昀问:“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她把胸口锤得咚咚响:“好了。” 叶翰忠就说:“你不是每年都要去给老战友扫墓吗?带上彤彤就好了。” 叶盛昀很犹豫,因为同行的伙伴都是单身,他问她:“去吗?” “去。” 那就去吧。 牺牲的战友葬在深山里,一到夏天蚊虫特别多,被咬一下,鼓出小拇指甲那么大的包,消不了事小,说不定可能致命。 阮凤萍给他们的包里塞了驱蚊药水和清凉油,疗伤喷雾创可贴,干粮也带了不少。 叶盛昀破天荒地问:“还有多的没有?” 阮凤萍一愣,说还有半箱云南鲜花饼。 也带上。 那边的孩子穷,大字不识几个,家里也没个大人管,成天饿肚子。 最近的县城距村十六公里,几乎与世隔绝,政府天天都在喊口号:精准扶贫,不落一人。扶贫先扶智,脱贫靠自己。先富帮后富,共赴小康路。 他们村学校就建在党支部门口,半山腰上,一个月都开不了几天课,这种情况,怎么扶智? 理论很完美,实际上烂泥扶不上墙。 村民都绝望了,都说这山不适合生存,举家往外迁,那些老弱病残,没有其他的孤儿寡母怎么活?救不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等死。 陈熙彤为了不给他掉链子,穿着球鞋运动衫,怕冷带了件冲锋衣,背着登山包,像是去探险的,一打扮,显得更小了。 叶盛昀那些老战友早不在一个地儿了。 部队这个地方,吃得了苦,有点胆识,有点谋略,不需要太多运气就能拔尖,因为平常干的是耗体力的技术活,职业病特别重,没点信仰,就算削尖脑袋挤进来了也干不长。 老话说的好,革/命工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真优秀,人事调动算什么,领导让你去哪你就去哪,就算下基层,过两年也能给你提上来。 十好几个人,级别最低的也是上尉了。 集合以后商量怎么坐。 车去多了,没地儿停,车去少了,物资带不够。 人家本来就穷,你不能去一趟把人家一个月口粮吃了吧? 不能这么干。 十分钟分好组,扔两辆车在本地,一辆车坐三个人。 出发之前先把肚子填饱,他们赶时间讲效率,在车上吃干粮。 老战友看叶盛昀带了个人,塞了盒红烧肉罐头给他:“这个给你们两口子,别推,你是沾你媳妇儿的光。” 军供就是比货架上摆的质量好,密封好,油水足,绝不会流到市面上,可叶盛昀还是拒绝了:“凭什么我俩要搞特殊?你们要不吃,就留给那天一天吃不了一顿饱饭的孩子,哪怕不能让他们每天吃上,当期的营养也补足了。” 陈熙彤也识大体,说:“大哥,我啃个面包就好了,你这个再好吃,也比不上现做的热饭热菜,平时锦衣玉食伺候,不馋这一会儿,你留着吧。” 老哥们儿一笑,指指叶盛昀:“你小子的媳妇儿思想素质真是高。” 叶盛昀一笑,骄傲地自吹:“也不看是谁的媳妇。” 老哥们擂了他一拳。 司机就位,启程。 他们这是车队,一模一样的大吉普,怕人插队,一路亮着右转向,整整齐齐的间距,连拐弯都是一样的角度,一路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虽然没挂军牌,还是引来不少关注。 更有甚者,拿手机拍起视频。 叶盛昀用对讲机跟他们前面的人说:“关上窗户。”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窗户都升了起来。 走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还在的小伙伴,一人亲一口,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在乎人物关系。刚开始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捞过来就下笔了,我发誓我只想写那么几个角色,结果他们居然互相攀亲戚。故事肯定是个俗气的故事,但是我想写的不是故事本身。天下事逃不开悲欢离合,天下人逃不开生老病死,我在写,你们在看,就很好了。 第24章 半路上陈熙彤才明白为什么一辆车上得坐三个人。 当地没有私车愿意上山。 要换着开。 从北京到甘肃全程一千五百多公里, 日夜兼程得开十八个小时,这样的急行军不可能花时间到处找馆子, 他们这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自带的。难怪老哥们儿给她递罐头。 出门前叶盛昀犹豫是有道理的, 逢国庆高峰,高速堵得水泄不通,走走停停极易晕车, 他们不能经常去服务区休息,过三站才停下来换司机,下去的时候腿都伸不直了, 条件的确艰苦。 叶盛昀和同车的战友更辛苦, 因为陈熙彤不能开车。 她心疼他们,主动请缨:“我替你们开会儿吧。” 叶盛昀诧异:“你会开车?” 她昂首挺胸, 颇自豪,拿手指比划:“我十五岁就会开车了。” 叶盛昀这下心里有数了:“有驾照吗?” 陈熙彤脖子一缩,泄了气:“没。” 操着方向盘的宋岩听见乐了,笑出声, 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拍子说:“嫂子,你今晚能看到星星。” 驶离北京, 驶离重度污染的雾霾区, 晚上就能见识到宇宙浩渺,银河无界,辽阔天域闪烁着成片的星星。 宋岩跟她讲:“以前站岗的时候为了分散注意力,我们就一颗颗数星星, 冷不防冒出个人,吓一跳,问口令,不知道口令的全突突了。结果这家伙查岗不吭声,枪栓都拉上了他来句‘是我’,哪知道‘我’是谁,不好好报口令,整这么一出。” 叶盛昀笑:“谁让你不好好站岗,都看你两分钟了才有反应,就那一百米的距离,打两个滚就把你收拾了,还能让你开枪?” 宋岩“嘿”一声:“我那时候是新兵蛋子,你老油条一个,谁都有业务不熟的时候成吗?你看我现在给首长当勤务兵,一天不知道表扬我多少回。” 叶盛昀踢了踢后座:“你就吹吧。” 这时候的叶盛昀是毫不拘谨的,一路上就听他们讲那些年的趣事,陈熙彤坐在一边能感受到他们火一样的热情赤诚,但她从叶盛昀身上体会到的,从不是凛然大义、碧血丹心,而是平凡日子里的英雄本色,男儿豪情。纵下乔迁谷,人间炼狱,他光芒万丈,灿烂如辉。 和他在一起,总能轻而易举感到安心。 她与他的厮磨像夜泊,黑灯瞎火,桨一停,船靠岸了。 ** 他们抵达目的地是在次日清晨。 太阳从光秃秃山头升起,漫山遍野弥漫着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息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4 。连绵的山峰无比贫瘠,稀疏的植被和泥土融合在一起,触目所及,几乎没有绿色。 皲裂的土地,干涸的溪渠,整座山像一张褶皱丛生的老脸,摧枯拉朽。生灵涂炭般死寂。 他们的队伍碾着碎石子一路颠簸,进山半小时,没有看到一个人,只有在另一座山头,几间破败的砖瓦房旁隐约认出几座孤坟。 陈熙彤看着窗外,看着没有山雾缭绕的群山,心情沉重了起来。 山路不陡,但崎岖,扬尘很重,两辆车离得近了,后面的车什么都看不见,拉大间距后风挡玻璃铺了一抔土。 小心翼翼地推进。 到达他们战友家的时候接近正午,烈日炎炎,视线竟然像在沙漠里一样抖动发昏,稍一抬头,就会被刺眼的太阳伤到眼睛。 太荒凉了。 树笔直笔直的,没几片树叶,更别提阴凉,他们的车靠在一起,一块块铁皮在阳光下暴晒。 如果电视节目拍摄的穷山恶水叫穷,这片地区真不知道叫什么。 她问叶盛昀他们怎么活,叶盛昀说,种土豆。 两个老人,一个六十一,一个六十四,住在山洞里,洞口钉了几片瓦遮风挡雨。 当初要他们跟村里人解释,儿子是为国牺牲的,不是干了坏事,现在村里人能搬走的都搬走了,根本没人在乎谁的儿子是不是英雄。 被人欺负他们这群小伙子还能帮忙伸张正义,可生活上的潦倒怎么办? 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我们给您搬家,搬出大山,到城里过好日子去。 老头老太太死倔,拿拐棍敲着门槛说,隔壁俩孩子的父母就进城打工去了,五年都不回来,你知道这片这样的孩子有多少吗?好几十上百个。我们在这,孩子饿了还能讨口吃的,我们走了,饿死了算谁的? 反正这意思是,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孩子们等爹妈,走不了,他们照顾孩子,也不能走。 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弯,他们也没辙,咬咬牙。行,您住这儿,我们帮孩子们找爹妈。 犹如大海捞针。 这五六年过去了,杳无音讯。 老两口心里觉得拖累了他们,过意不去,知道他们要来,提前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说我们过得挺好的,别操那个心了。 他们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物资一箱一箱的往洞里扛,感动得老头子老泪纵横。 “磊子这辈子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给我们老王家丢脸啊。你们都是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们了。道理我们都懂,活这大半辈子,生啊死啊,都看透了。要是这把老骨头还有用,三十四年后就为活着的人做点什么。我听说能捐个角膜?捐个遗体?那时候你们要还来看我,就把我带走吧。” 战士们红了眼:“叔,我们都答应磊子了,要照顾好您老俩口,我们是出生入死拜过把子的,他的爸爸就是我们的爸爸,您说您这么做,我怎么对得起磊子的在天之灵啊。” 老人家面容慈祥,欣慰地微笑:“我儿子要是活着,也该你们这么大了。可走了就是走了,我王老头认命。我知道你们都重情义,我也重,那染了血的军装洗了又洗,勋章拿出来看了又看,你说我要老是记着,怎么活啊。我六十四了,就生了这一个儿子,可我不恨国家的政策。就这么一个,才让我惜福。” “住我们隔壁的老吴,生了六个孩子,五个男孩,一个闺女,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本来是我们村最富的人家,拖垮了。闺女跟人私奔了,五个儿子都跑了,老病危的时候,都盼着他死。我的儿子是为国家死的,我这张老脸有光。咱哪也不图名誉,就是高兴骄傲。这辈子,值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去山外面看过,多好啊,我没钱供磊子读书,送他参军,硬给他塞进去,就是希望他能看看那么好的世界。遭罪是遭罪,可出息啊。我不知道让他这么年轻就牺牲了他会不会恨我,到死的那天,我问问他,到了那边,把亏欠他的都还回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宋岩哽咽着摇头:“他怎么会恨您?他比我们都孝顺,到死还埋怨自己不能尽孝,感激您让他有了自己的荣誉呢。” 叶盛昀出言附和:“王叔,他话不多,总惦记着您,我们每年来,也就是把他想给您的带过来,您尽管收下吧。” 老人家抹了把脸:“我收我收,孩子们也好久没吃这么好的东西了。再过几年,到了能读书的年龄,能接走你们就接走吧,不能把孩子耽误了。他们父母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说是出去打工,挣钱养孩子,扔了就不管了,我总是要比他们先去的。” 眼前这个老人,不是他们的上级,也不是什么领导,不像他们给国家的建设做出过贡献,甚至一年赚的钱还没有他们一个月的津贴多,但却是一个值得敬重的老人。 所有人肃立,忍着悲恸,一齐敬礼。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老妇人给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他们里头官当得最大的老哥握住老人枯瘦如柴的双手:“您一定长命百岁。” 老人笑容憨厚。 他这辈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既没有辉煌的成就,也没什么特殊的贡献,一生劳苦,平凡而渺小。 这了无人迹的荒岭,逼走了麻木不仁的向生者,他再无子女,辛勤抚育着别人的孩子,贫穷却不苟且,活得伟大而有尊严。 下一站是烈士的坟头。 他们都知道在哪,老人却坚持和他们一起去。 瘦弱的老人佝偻着腰,走在队伍最前面,和高大威武、脊背挺直的年轻人形成了强烈反差。 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那背影真是比形单影只还孤独寂寞,让人看了心酸,陈熙彤忍不住说:“知道你们尊重老爷子的想法,可为什么不争取让更多人关注这里呢?” 叶盛昀说的话让她毕生难忘。 他说,生于世界,不该因自己所受的苦难享受任何特权,但应因善行得一个善终。 英雄的棺椁埋在地下很多年了,当年为他脱帽致敬,前来吊唁的人,只来了他们几个。 生老病死,到底是个普通人。 对很多人来说,被记住,被纪念,便是对消逝生命最大的慰藉。 陈熙彤无声看着他们在坟前放上新鲜的雏菊,在碑上垒了一块又一块石头。 他们面无表情,严肃凝重,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沉痛哀悼半晌,中气十足一声吼:“磊子,我们来看你了!” “磊子,我们来看你了——” 幽静的山谷回荡着阵阵回音,告慰亡灵。 走时他们步伐果决,陈熙彤慢吞吞落在了队尾,一步三回头。 叶盛昀过来拉她,她忽然很轻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5 地说:“叶盛昀,我想带一个走。” 那些孩子,那些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靠两个年迈老人施舍的孩子,她想带一个走。 叶盛昀呼吸沉沉,面无波澜地问:“带哪个?” “不管哪个,总得有人来开这个头,有一个算一个。” 她知道这些兵哥的难处。 他们全都在部队服役,命都是国家的,哪有精力管这些孩子。 自己大发慈悲领回去了,是让父母带还是另一半带?不好办。 自作主张做这样的善事容易引发家庭矛盾。 说送孤儿院。这些福利机构的初心有待考究,制度也不规范和完善,城市的孤儿院差不多饱和了,每天等着善款和好心人的帮助,哪有闲置的资源给这些长途跋涉来的孩子,也不算合适的收容之所。 这十好几个人里,只有他们夫妻俩有条件行善积德,能帮助这些孩子的,只有他们。 从老人家里到墓地,有很长一段车程,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有足够长的返程时间容许她后悔。 她二十年来见义勇为逞过英雄,也被忘恩负义的行径深深伤害过,可当她踏上这样一片颗粒无收的土地,心怀怜悯和不安。 人世难居,举手助人,不热情也不冷淡,横刀立马走一遭,经历过烈日的炙烤,也曾从大雪中醒来,一生才圆满。 干了教师这行的单珊珊曾跟她谈前程理想,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固执的要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吗?我知道改变别人的命运多伟大,也享受桃李满天下的成就感。我怀着一个金色的梦,坚信世界是我们的,我们是能改造世界的。 几句话说得自信张狂,有年轻人的胆色、难掩才华和锋芒。 不过陈熙彤没想改变别人的命运,只为给良心一个交代。连六十多岁的老汉都没独善其身,她怎能不兼济天下? 叶盛昀略沉吟,良久,舒了口气:“我们回去的时候,去他们家里看看。” 第25章 带哪个? 真不知道带哪个好。 他们一去, 半个村的小孩都来了,干燥的小脸上顶着不均匀的高原红, 扶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衣衫褴褛, 浑身风尘,黢黑的小手像结了一层痂,指头又粗又短, 手背纹路分明,比正常的老年人的还要粗糙。 杂乱无章的房间里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只铜壶倒在就寝的草席上,陈熙彤蹲下来放在缺了一条腿的竹椅上, 毫不嫌弃地牵住其中一个小男孩的手问:“想妈妈吗?” 小男孩腼腆地摇了摇头:“不想。” 陈熙彤语气温和:“那你还等他们吗?” 小男孩摇头, 半晌,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等。” 陈熙彤看向旁边的女孩们:“你们呢?” 一个小女孩瘪着嘴, 就要哭了:“他们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们。” 感情是有感染力的,一群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嚎啕大哭,弄得几个糙老爷们手足无措。 陈熙彤替手边的这个擦眼泪:“想离开这吗?到山外面去。那里有新衣服穿, 有粮食吃, 再也不用饿肚子,还可以洗手洗澡,有老师教你们唱歌、跳舞、画画,读书写字。愿意从这里走出去吗?” 绝大多数孩子都局促地点头。 犹豫、好奇、渴望, 以及对生活现状的不满,全写在脸上。 无论带走哪个,都会让其他孩子失落伤心。 叶盛昀沉默良久,问:“有不愿意的吗?” 一秒,两秒,一个男孩弱弱举起手,语气不甚笃定地说:“他们会回来的。” 谁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回来,可仍有四五个孩子愿意等。那是对亲情的渴求,对父母血亲的思念。 叶盛昀回头,把陈熙彤拉出去,说:“除了那几个,都带走吧。” 陈熙彤听得出他在和自己商量,这么问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但没想到叶盛昀接下来说:“陈先生不是一直在做公益吗?如果你同意,可以让这些孩子都得到最妥当的安置。你要念书,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我的意思,你能听懂吗?” 要么一个都别带走,要么就和陈涣章冰释前嫌,让他来给这些孩子提供最精准到位的帮助。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踢了脚脚下的碎石子:“你知道什么叫,父可以不父,女不可以不女吗?我活了二十年,二十岁还生活在他的庇荫下,哪怕极度厌恶他,也没有真正忤逆过他。是他为难我,不是我为难他。我所有的功绩都是踩在他肩上做到的,我的所有辛苦都是徒劳的,今天要救人,还是得靠他,是不是很可悲啊。”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神狡黠,抬头望他。 叶盛昀温柔地摸摸她的脸:“你可以拒绝。” 她深吸一口气,别过脸,下了好大决心似的往屋里走:“都带走吧。” 叶盛昀插在兜里的手攥紧了裤缝,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 甘肃这边的情况要跟陈涣章事先沟通,才好进一步安排部署。叶盛昀本来要替她交涉,陈熙彤摆摆手,到一旁打电话,明显不想让他听见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也就没跟过去,作斯拉夫蹲,捻了一把土。 这里的土壤没有一点黏性,干硬得像壳。 2015年,一段视频网络上流传甚远: “this is bsp;river,while this is also bsp;river. this is air ihis is also air in a. …… this is bsp;poli,while this is also bsp;poli. this is bsp;offcial,while this is also bsp;official.” 最后总结陈词:“从1949到2015年,这个国家正经历这一场时代与发展的剧变。她百病缠身,她也朝气蓬勃;她老旧凋敝,她也焕发新生;她令人揪心,她也让人安心。有人说,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有人说,这是最好的时代。正如网络作家周小平所说的那样,面对这个复杂的时代,你永远无法通过戳瞎自己的一只眼睛来寻求真相。你光明,中国便不黑暗。” 他始终立志与做光明正义的那一派,没想到陈熙彤在骨子里和他是一类人。他挺欣慰的。 王峻磊原来是西北这边的边防兵,这里的兵苦,风沙大,每年冬天风像刀子一样刮,上级把他调到北京去的时候他还不乐意,说越艰难困苦的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6 地方越需要他,身上有一股蛮劲。 叶盛昀和他是在一场军事竞赛上认识的。 一根筋的小伙儿为了超前争分夺秒,压缩了吃饭时间,生吃土豆导致食物中毒,灌了两瓶水,硬生生扛过了不适,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跟他争第一,当然没有成功。 拿命去搏也没达成目标,憨厚的王峻磊在终点四仰八叉一趟,输的心服口服,咧嘴问他叫什么。他素来钦佩顽强可敬的对手,报上大名,“啪”地击掌,两手相握,筋疲力竭的两个人建立友谊。 指导员叫后勤医务人员抬着担架给他弄走了,批评他做无谓牺牲,王峻磊把眼睛一闭,说真要是在战场上,我就不会吃那颗土豆了。 就是这么一个敢拼又不在乎输赢的好兄弟,在真正的战场上,为了狙击敌人,拿自己当人肉炸/弹,消灭了八个在国境线边界嚣张肆虐的印度匪徒。 他们找遗体的时候去晚了,高温下腐烂发臭,血肉模糊,硬是忍着异味拖回来,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盖上国旗。 可不敢给他父母看啊,带着骨灰盒回来,送他回故乡,一踏上这片土地就惊呆了。 见过棚户区,也住过烂尾楼,没想到在他们的国家有比边境线还人迹罕至的地方,用寸草不生来形容都不为过。 许多中央领导进京前都曾在甘肃工作过,考察得细致专业,下了定论,治得了标治不了本,本地人都放弃了,仍为堵那不知情者的悠悠之口,不停砸钱打水漂,也算给这些村民强行续命。无奈啊。 他们找不到王老汉家,只能拉个村民来问。 那个村民饿得面黄肌瘦,才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来干什么的,往王老汉家的方向一指,找得到找,找不到拉倒。 怪不了他态度恶劣,温饱都不能满足,也就很难做到热情客气了。 五年没有一点好转,环境反而恶化了。 过了不到半分钟陈熙彤就折回来了,他转着手里的小石子儿问:“怎么了?” “没信号。” 陈熙彤递给他看。 还真一格信号都没有。 叶盛昀一笑,轻易起身:“那下山吧,路上说。” 就先斩后奏一回,陈涣章不答应也得答应。 ** 返程的时候有了经验,速度也快点。 下山左右不过十几公里路,两个小时足够了。 附近镇子有信号,他们找了一家兰州拉面馆稍作休整。 叶盛昀把周围朋友问了一圈,问顺嘴了,也问陈熙彤:“要不要辣椒?” 她刚准备开口说“要”,他把手一挥:“不行,你伤还没彻底养好不能吃。” 气得她把牙都要咬碎了,走到一边继续给陈涣章打电话。 他们人多,往那儿一坐,镇上的劳动人民就没凳子了,索性一人端一碗蹲门口吃。蹲那儿还挺帅气的,脚跟着地,一点都不像被网友指责的大便蹲。 还得看人。 老一辈蹲出了传统,叼着烟,拎着酒瓶,嗑瓜子,没事儿两手往两膝上一搭,跟坐着没什么两样,欧美的白人就天生蹲不下来。 你就看那小朋友一个个学着他们蹲,不知道比他们看起来乖巧多少。都是没孩子的男人,照顾起别人家的小孩儿还蛮细心,一人领一个喂。 叶盛昀朝她招手:“来,我们家的。” 陈熙彤嘴巴一撇。 宋岩瞧见乐了:“嫂子你就找个位置坐着吧,不用顾着我们不好意思,我们这群粗人在部队蹲惯了,你学不来。” 叶盛昀也知道她女孩子家害臊,刚才在王老汉家他们都不见外的坐了,就她一直站着,心疼着呢:“坐吧,都站半天了,休息一会儿,我们好上路。” 陈熙彤确实累了,要不是他们发话,真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坐着,看了他们好几眼才犹豫着坐下。 她原来吃东西讲餐桌礼仪,细嚼慢咽慢条斯理,跟他们在一块,不好意思太粗蛮,但有意识地加快了咀嚼速度。 最后他们在街口买了一百五十个石子馍,分了分,等到了家,跟女朋友说去了趟西北,给你带点特产。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他们终于到了京西。 帝都,外地人来了总要大肆赞美它的繁华,离不开富人怎么骄奢,游子处境可怜。但表象背后,是古老的历史,以及历史积淀的人文情怀。 最大的特点就表现在走哪儿都有很大几率和低调的老艺术家偶然会面。 说起文艺资源,安徽,苏州,长江三角洲那块也多,可要比名气,还是京城的几位传得远。 发展到今天,已经有一定的规模了。 叶盛昀携陈熙彤给小朋友洗完澡,换完装,便一道带去了北京人艺。 叶西宁想石子饼想两三个月了,就好这口。 他这个当哥的,要千里迢迢给她送过去。 第26章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位于王府井大街北侧, 毗邻报房胡同,“首都剧场”四个大字挂在古典华贵的建筑上, 门口还竖着根华表柱。 叶盛昀把陈熙彤和孩子们放在“王五儿井”,让她带着他们找地方吃饭, 自己开着车来找叶西宁。 原本还在考虑带孩子去公共场所会不会打搅到别人,结果给叶西宁打电话的时候这丫头带着哭腔,一下打消了他的念头。 一准受委屈了。 文佳惠祖籍是上海的, 父母晚年举家搬迁到了沈阳。 北方口音拐人,叶西宁小时候也说上海话,可经年累月被东北朋友带出了一股碴子味。后来随叶翰忠来到北京, 见首都人民囫囵说话那腔调有味道, 底气足,爽利又亲切, 便也跟着学起北京话。 京片子里混着东北口音,不太正式。 当演员后不仅要和同行切磋,还要和编内人员打交道。剧院里有舞美设计、灯光师、保洁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有老的有年轻的, 男的女的,人多嘴杂。背后说人虽然没操行, 但老话不是说,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传着传着就传到当事人耳朵里了。 北京话里的儿化音讲究,好词儿坏词儿都加“儿”, 没什么规律,倒是好多东北话里带“儿”的,北京人不这么说。有人冷嘲热讽,说她京式懒音学了个半吊子。 这要是她瞎编乱造虚荣心上头窜改人家的语言文化,一点不冤,可嫌弃她说话的口音,那就有点过分了。 嚼舌根的不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没比她早来北京多少年,连户口都不在这边。不出生在北京,又对这地方心存幻想,经过打拼达到了理想,混得还算不错,便产生了一种优越感。尤其当从老北京人那儿打听到一些边角料,说给南方“小地方”的人听,被人赞美捧上天的时候,那滋味,飘飘欲仙。 这样的人,对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7 同是外地来的人并不友好,对北京人谄媚到骨子里,可当听到叶西宁跟几个北京豪友亲近,油然而生的那种不屑,那种嫉妒,非常恶心。 贺弛之前宽慰她,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小时候考试拿倒数,嗤之以鼻的从来不是那些成绩好的。后来看重学历的,年轻的时候成绩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世道就是这样。 可她越想越觉得难受,泪珠子啪哒往下掉。 首都剧场附近就有五六个剧院,不光有话剧,还有歌剧、音乐剧、芭蕾舞剧,可叶盛昀对演出不敢兴趣,脚本写的再好也嫌枯燥,从来不看,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看看叶西宁,捧个人场。 停好车以后,他熟门熟路地进了电梯。 七点四十一,演出在七点半就开场了,没什么人,就在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慌慌张张跑过来,急匆匆地喊:“等一下。” 叶盛昀有条不紊地按下开门健,原本即将关闭的门又缓缓打开。 严汀跨一步缩进角落里,见电梯里站了个男人,连忙捋了捋两边的碎发。 叶盛昀问:“几楼?” 严汀愣了一下:“三楼。” 叶盛昀看重早已摁下的数字没说话,从一楼到三楼,全程没有往后瞟一眼,镇定自若。 冷淡又不失礼貌的男人往往最有魅力,等他走出电梯很久了,严汀才回过神,向排练室走去,脸上烫烫的。 没走几步就听到一男一女谈话的声音,她放轻脚步,窥见刚才电梯里的男人站在门口和叶西宁讲话。 叶西宁在哭,断断续续地抽泣:“哥,真不是我假清高,是她们看我不顺眼,认定了我私下堕落。骂我碧池我忍了,说我跑个龙套拿自己当大腕我忍了,可我觉得她们才是才华配不上现在的成绩。为什么我兢兢业业干本职,还比不上她们接个电视剧?导演叫我向她们学习,可我不想学她们。” 自从被人指责,她说话再也不加“儿”了,跟贺弛、许缨玲他们呆久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她就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地念。 严汀听了直冷笑,敢情是跟人吐槽自己呢。 有什么话不当面说,跟亲友抱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恶心谁呢。 男人温柔地替她擦着眼泪:“你们这圈子这么乱,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准自己位置的,你要学会在复杂的环境里认清自己。要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人心里有一杆称,你要真出色,迟早有人能发现你的长处。在那之前,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也没必要盼着别人不好。本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你的表演天赋和艺术造诣还比王二妮高呢,不要和自己水平相近的人比,多看看前辈,你会发现自己还差得远,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叶西宁吸着鼻子:“王二妮那是有先天性的缺陷。” 男人把她粘在脸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笑:“对,你就是你。你有你的演出风格,有你的方式技巧,不学她们,就必须有毅力熬到出头的那天。但现在你只是一个龙套,你蓬勃的野心,远大的志向,到头来都要靠实力说话。可现在你的实力并没有到可以与她们直观论高下的地步,有什么资格嫌弃她们的平庸和好运?能演龙套说明导演在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反而越来越贪心,只会连眼下的事都做不好。 “女孩子,尤其是像你这样优秀漂亮的女孩子,少几分胜负欲,多几分平常心,不要用年龄限制自己的发展,也不要嘲笑比自己大的人,不应该嫉妒得天独厚的后起之秀,更不应该羡慕硕果累累的侥幸者。大器晚成,无不尔或承,懂吗?” 她们排练室的墙上还标着“戏比天大”四个字,该怎么做一目了然。 叶西宁抹了抹脸:“我根本不想和她们比,就是太崇拜缨玲姐了,她那么年轻就那么杰出,一直安慰我说我也能像她一样,我心里有期待,却一直被人压着,很难过了。” 男人说:“她有什么立场许给你你的前途,是不是真心的还有待考证,你不能冷静平和地看待别人的表扬,怎么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一个人只有走到更高的地方才会发现自己曾经站的有多矮,你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干说明你根本没有进步,世上不存在一劳永逸,停下来迟早会被曾经夸过你的人拿去反省她过去的幼稚和无知,而夸奖只不过是夸奖。” 一提到许缨玲他的语气明显变严厉了,眉毛也皱了起来,叶西宁怯生生望着他,十分小心地试探:“哥,是不是你们分开了,我就再也不能在你面前提缨玲姐了。” 男人说:“当我在说你的问题,你却以为是别人的因素,就已经错了。” 严汀在一旁听的入了神,不知不觉被他的气场和内涵吸引,身心放空,不小心踢到了门口的盆栽,叶西宁看到她,赶紧擦掉了眼泪。 叶盛昀早就注意到她了,顾着哄叶西宁,一直没管她。 偷听别人说话就是间歇侵犯隐私,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这和教养息息相关,真要无心,听第一句话时就该回避了。 他把饼给叶西宁,欲走:“好好干,哭够了去吃饭。” 叶西宁留他:“跟我一起吃呗,我们食堂伙食可是公认的棒。” 叶盛昀朝她挥手:“你嫂子还等着呢。” 这句话也是说给严汀听的。 女人要是不矜持,爱恨都在眼睛里,看一眼就表露无疑。 叶西宁嫌他虐狗,刚哭完就笑,朝他做了个鬼脸。 擦肩而过时严汀的视线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直到他消失在过道里,她兴冲冲地问叶西宁:“那是你哥啊?” 她忘了过去那事儿,叶西宁还记仇呢,小姑娘泪痕未干,拿化妆棉擦着眼线,翘起二郎腿,扭过身子说:“我有嫂子了,您甭惦记。”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就看你怎么理解。 北京人讲礼貌,不管老的小的,见着个人都爱叫“您”,可“您”这个字眼本身是个敬语,有时候说起来特讽刺。 女人的嘴硬体现在方方面面,严汀跟她置气,哪管自己的真实想法,翻了个白眼,出言讽刺:“谁惦记他了,就你那德行,当哥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在北京有房吗?有车吗?住几环?” 叶西宁索性跟她撕破了脸,站起来有一米八,横眉冷对:“就是相亲也不带这么打听的,你要真想勾引有夫之妇,靠这张脸还真不行,我嫂子可比你好看多了。” “你……” 没哪个女人被人说了相貌还能淡定的,严汀瞪眼,说不过她就开始动手。 巴掌都快落下来了,被人截在了半道上。 叶西宁抬眼的一瞬,欣喜地叫出声:“缨玲姐,你怎么来了!” 可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哪—— 第2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8 7章 许缨玲那天宿醉被院里的男孩送回家, 许治言正看晚间新闻呢,从窗户里看见女儿被醉醺醺地架回来, 关切又着急,趿着鞋亲自去开门。 一开门向维笔直站着, 搂着许缨玲的腰,腾出一只手拨号,看到许治言连忙把她扶正:“许叔, 我刚想打电话看您睡了没呢,缨玲喝了点酒,我给她平安送回来, 等她醒了您别说她。” 许治言面上是不动声色, 心里可气坏了。 生为武官,他生平最看不得那些文人卖笔杆子玩弄权术。可向启光文章写得好, 得民心,出身不错,又真有点儿本事,自从有了夫人的扶植, 一路扶摇直上,仕途比一般人平坦顺利。 这人不贪污, 不受贿, 怎么看怎么清正廉明,可与人交谈时总流露出一种假。低调谦逊得假,温和儒雅得假,笑里藏着刀, 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一直以来,他都是不赞成女儿和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的儿子来往的,可毕竟在工作上有交集,一起共事,再厌恶也不能带情绪。 最近中央整顿不良风气,人事变动频繁,工作上遇到许多不顺心的事。送走向维他就发了通火,叫勤务员日夜看着她,好好反省近来的所作所为。 怎么不恨啊。他就这一个女儿,还不是盼着她嫁给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起码得衣冠正,品行端,智勇双全,敢于担当吧? 要不是舍不得女儿出阁,设个五关六将考察,也不会把准女婿作走。 叶盛昀把申请一打他就后悔了。 这真是一个千年难遇百里挑一的好苗子,且不说二十七岁就有这样的功绩,光是为人处世的态度就很令人欣赏。 不是每个人都能放弃八年心血从头开始,就连他也难在精心栽培的下属和苦心抚养的女儿之间做选择。在前路未卜的情况下破釜沉舟,所需要的不仅是骨气,还有难得的勇气。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许缨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餐也不吃,爱答不理地闹绝食。 一开始他觉得女儿的表现给自己丢脸,疾言厉色地训斥加威胁,可当他看到曾经朝气蓬勃的女孩子跟枯了似的,抱着膝盖,花容失色地坐在地上,心头上都在滴血。 许缨玲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目光空洞得仿佛丢了魂儿,再也没了从前的傲气。 他心疼地抚上女儿的头,沉稳地劝:“过去就过去了,都是命,你还年轻,一生这么长,往前走,不要回头。” 许缨玲前五个月哭够了,再也不会撕心裂肺地嚎啕了,面如死灰地说:“爸,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不允许哪个女生比我跟他更亲近,喜欢到可以为他做一切。可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这几天我坐这儿想明白了,是时机不对,我自认为抢占了先机,比任何人都早得到他,偏偏碰上他没心思爱人的时候。我其实没想去破坏他的婚姻,只是想为什么他对我有那么深的误会,可看到他的妻子我忍不住,我觉得她不如我。” 她说着说着凄凉地自嘲:“如果不是喜欢他,我会是个好人,可到最后,他们都拿道义批判我。” 许治言叹了口气:“非独贤者有是心,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缨玲,当感情和大义相悖,不要执迷。” 那天以后,许缨玲被禁了半个月足。 正巧上头下文件,各支部发了一堆堆红本本让底下的人抄党章,许治言不光关她还给她布置任务,条条框框一笔一划抄下来,头都大了,要不是医院开会,许治言还不会把她放出来。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她冷静了不少,给叶西宁买了条裙子,来看看这个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妹妹。 当初她跟叶西宁抢叶盛昀的工资卡,都是因为患得患失,有个人用低姿态对自己,难免不屑,可到头所有人都指责她,唯有叶西宁对她态度不变,她才惊觉自己看轻了赤诚的真心。 她开始撇开一切关系,真诚地对崇拜自己的人好,也开始看到叶盛昀以外的人。 严汀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劲可以有那么大,把她手腕一折,她疼得脸都扭曲了,再看那军装上闪闪发光的星星,可见惹了什么人。 双方一句话没说,她狼狈地跑了。 叶西宁得势不饶人,在严汀背后啐了一口,笑嘻嘻地对许缨玲说:“缨玲姐,有你撑腰真痛快。” 说完看她手上提的包装袋,惊喜地说:“你来就来,还送什么礼啊!” 许缨玲得意地晃晃脑袋,一挑眉:“不喜欢?” 叶西宁打开袋子高兴坏了:“喜欢喜欢,我也不跟你讲礼数了,待会我就试试看。” 许缨玲这些天头一回笑出来。 叶西宁捂住袋子突然抬头,问:“你刚才上来碰见我哥没?” 许缨玲若无其事:“碰到了,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了,他没理我,没问我来找你干什么我就知足了。” 她至今忘不了叶盛昀在医院护短的模样,做梦都惊醒好几回。 不甘心啊。可不甘心有什么用?他根本没真心爱过自己。 骂也骂过了,颜面也丢尽了,再不死心就对不起自己了。 叶西宁有怀疑过她来找自己是为了让自己表态站队,要干什么对陈熙彤不利的事,可她这么一说,顿时让她惭愧地摸了摸鼻子,说:“缨玲姐,我希望你不要恨彤彤,她真的很可怜,你有你的家人,有你的工作,但她只有我哥。” 她说到这里很内疚,咬了咬牙坦白:“对不起缨玲姐,你和我哥分手后,是我把他们撮合到一起的,你别怪我,我很了解我哥,当时那种情况你们已经没可能了。” 许缨玲苦涩地笑:“所以你就倒戈了对吗?” 叶西宁面露难色:“彤彤是我的死党,你是我最仰慕的人,夹在中间真的很为难。我不想伤害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做两面派。” 许缨玲微微仰头:“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懂服输,总觉得任何事,只要我没做到,就是没达到极限,是你哥教会了我什么叫输。他跟我恩断义绝的那一刻我好像一下就清醒了,想到自己迎合讨好的样子都觉得可笑。西宁,你没疯狂的喜欢过一个人,不能理解我的难过。可我挺高兴的,起码你会跟我解释这些,跟我道歉,而我以为的那些好哥们、我亲爱的父亲、包括你哥,都只会看我做的对不对。今天我信了,男人爱美人的前提是美人没有威胁到他的江山。” 叶西宁心想我哥只是不爱你而已,陈熙彤生病耽误了他上班,他没日没夜地照顾,一句怨言都没有。 可女孩子间的情谊就是这样啊。 女孩子就是这样啊。 常怀悲悯,只要对方难过,就不会嘲笑她的软弱;善良柔软,只要对方悔过,就不会因性格或行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39 为下恶毒的诅咒;光明灿烂,只要对方真诚,就不会以阴暗的想法揣摩对方的意图。 叶西宁很认真地说:“虽然你和我哥现在闹得这么僵,但他过去一定是真心对你好的,只不过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没法走到一起。他不喜欢你,你还可以喜欢别人啊。刚才我哥说了我一顿,说我太在乎为什么别人能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了,大意就是不要急,慢慢来,女人三十岁又怎么了,过了三十又不会死,想要的包括爱情,总有一天会到的。” 有时候只有女人能安慰到女人。 她熬过了极其痛苦的几个月,每个人都对她指手画脚评论了一番,没有人听她解释自己的苦衷,只有叶西宁,句句说到她心坎里,怨气早散了。 许缨玲摇摇头:“我不恨她,只是很羡慕,也许她除了叶盛昀一无所有,但她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他们都以为我是失去了,而我从没有得到过。说那些耀武扬威的话,都是为了出气罢了,但他当真了。” 她吐了口气:“算了,没什么好后悔的,是我一厢情愿。我被押回家呆了一个月,忽然发现很久没和我爸说话了。他对我一直很严格,我也很怕他,直到他那天慌张地安慰我,我才知道长这么大真的很对不起他。现在改革攻坚,形势不好,那些想表现的一天到晚在折腾,他跟着受罪。每天压力其实很大,但他从来不跟我说。上次在电视上看到他,跟在主席身后,腰板还是那么直,还是威风凛凛那气质,可和年轻人是真不能比了。我就想,如果和我结婚的不是你哥,我也不想嫁人了,多花些精力在孝敬他老人家上。” 叶西宁急了:“别啊,你要真不嫁人才叫他操心。那些老同志哪个思想不封建?现在不着急,过两年听哪个多一嘴,肯定给你介绍对象。你想想你爹什么级别,真要给你介绍对象能差到哪去?不说人中龙凤,英雄才子肯定算得上,现在你身边同龄男生,哪个不是精英中的精英,时代在发展,不可同日而语了。你要真看不上,给我瞧瞧,资源不能浪费了!” 许缨玲戳她脑门:“我才不给你这个叛徒做媒,找不到对象你就单着吧。” 叶西宁笑容甜美,说得真诚:“缨玲姐,你能原谅我真好。” 许缨玲闭上眼:“西宁,你要想学我,学什么都别学我好强。”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朋友要问,这章为什么没有主角? 因为前情在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我得做个了结。 一开始我就没想到把许缨玲写成恶毒女配,她的出场只是为了解释叶盛昀为什么要从部队回来。后来人物血肉逐渐丰满,她有了自己的意识想法,就不再是能控制的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一本书里,努力把每个角色都塑造成圆形人物,如果写的不好,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第28章 过堂风吹过。 树叶沙沙沙沙沙—— 吃饱喝足的孩子们跟着陈熙彤在花坛边上排排坐, 吃冰糖葫芦,嘴边糊了一圈糖浆, 昂着脑袋舔,两个脚尖蹭啊蹭的, 眼睛弯成一轮月。 见世面的第一天,不但不自卑,反倒感到万分满足。 陈熙彤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 捏着又细又圆的棍头,悠闲地看着车水马龙。 没多久陈涣章就到了,亲自来的, 带了三辆面包车, 怕不够,结果当然是绰绰有余, 他还想把她也带走。 下车的时候,陈涣章一眼就看到了陈熙彤,她穿着小短裤运动鞋,外套要脱不脱地挂在中间, 一手拿着矿泉水瓶,一手往嘴里喂山楂球, 籽都不知道往哪吐, 痞里痞气的模样看着就生气。 关心才说啊,不管她谁操那个心。 他常念叨,你做事的时候把用不着的东西先放一边行不行?磨磨唧唧那样儿,看着就着急。过一会儿又手忙脚乱往地上落东西。 穿衣服要正式要端庄也叮嘱很多遍了, 这么多年还是像流氓土匪。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衣服,要风度不要温度,老了少不了一堆毛病。 父女关系不好,说了她也不愿听,久而久之根本懒得再提。 这几年参加酒会人家总问,陈董,您家千金呢?他总是笑得很尴尬,身体不舒服,来不了。 陈熙彤讨厌他们那圈人互相恭维面和心离的相处模式,能推的交际都推了,独来独往成了习惯,不喜欢这种商业酒会,却总爱跟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有人建议,要不您举报?我有个朋友在警局工作,天天写报告写材料,跟检察机关办交接,一个头两个大,特想找点体力活儿换换脑子。 他听了连连摆手,虎毒不食子,她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 本意想教导她回头是岸,适得其反就违心了。 天下父母心,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才考虑的更多。 以前他不肯承认自己教育失败,是因为在她成长过程中纵容的太多,可经过清醒的分析才发现,正因为纵容的太多,才导致了教育失败。 可为时已晚,她的习惯秉性已经成型了,看不顺眼也说不动,索性拿钱打发,得了好处她就走了。 后来他和现任妻子生了陈贺宇这么个胆小怕事的小子,加上前前后后那些误会,生怕自己没本事的亲身骨肉遭毒手,小心翼翼护着,总是要偏袒些,从未想过自己的做法会给她的身心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看着山区来的孩子一个个上车,他走过去还没说话先咳了两声。 半个月没落一滴雨,不知怎么就感冒了,上呼吸道感染,喉咙疼,这没忍住一咳,他马上捂着嘴离她远了点,缓了缓问:“真不回家?” 陈熙彤心不在焉地垂着眼,态度坚决:“我早跟你说过,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陈涣章看着沿街的白杨树叹了口气,嘘寒问暖:“婚后过得还好吧?” 这是他第一次明显表露出关心,陈熙彤像见了鬼一样看向他,确认没听错后也没顶嘴,答得爽脆:“都挺好的。” 陈涣章点了点头说:“那就好,你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别再任性了,现在你们感情好不觉得什么,万一哪天闹了矛盾,他不能容着你了,怎么做都觉得苦。你以前一个人过惯了,没觉得多寂寞,可有个陪着你对你好,突然再回到解放前,可比没人疼难过多了。” 之前阮凤萍说相似的话她都无动于衷,可陈涣章这么说了两句,她竟然觉得鼻酸,瓮声瓮气说:“他不会的,我相信他的人品,他是我选的,不是随便嫁的,我还能爱他很久,知道分寸。” 陈涣章不言语,沉默了好久,对她说:“找个挡风的地方待着吧,天冷,别着凉了。” “爸。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0 ”陈熙彤忽然叫住他,眼底泛红,“如果我比陈贺宇晚出生,您会更疼我吗?” 陈涣章顿了顿,说:“彤彤,你弟弟不如你,不要嫉妒他。” 陈熙彤委屈地咬了咬后槽牙:“我知道了。” 陈涣章默了默,解释道:“叶盛昀是个好男人,他比我更懂得怎么照顾你,我说得越多你反而越伤心。人这一生会亏欠很多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没有机会,所谓的弥补不过是罪孽的施加者对自己安慰。我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再对不起贺宇,可只要我对他好,你总会觉得我偏心。其实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也真的长大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我指出你的缺点当做是有偏见,你既然不能按照我期望的那样成长,何必渴望得到我的关注?不止是你,每个人的成长之路都远而痛苦,谁也不能帮你走。你都走过了,也别觉得辛苦。” 陈熙彤起初觉得愤怒,觉得不公,可听完这几句,忽然感到无比挫败。 那是长时间枕戈待旦,醒来却发现世界宁静祥和的茫然,是觉得对方歪理连篇却无法反驳的无力,她一直深深陷在爱恨两难的漩涡里,不知到底是会被救走,还是无法自拔地沉没。 解脱吧,饶了自己,也放过不想在自己身上投入任何心血的人。 她无声打开淘宝搜了一个药名,拿到陈涣章眼前给他看:“这个药治感冒挺见效的,您让助理给您买一盒,吃半个疗程就好差不多了,吃了也不会困。”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陈涣章明显不适应,怔了怔,回过神说:“好,这些孩子我带走了,过段时间你可以来看他们,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陈熙彤“嗯”了一声,喉头滚动,看着三两面包车渐行渐远,快没影了她反而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目光空洞地站在原地。 手机响了两声,不用看都能猜到是叶盛昀。 她挂掉电话,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个定位,在旁边找了个公用垃圾桶把手里的山楂籽扔掉。 再往后数几天就要到秋天的尾巴了,郁郁葱葱的常青树从嫩绿过渡到了墨绿,还有几棵掉叶子的快秃了,她仰头百无聊赖地数着叶子,想尽力忘掉不愉快的事,然而心里一直想着刚才陈涣章说的那些话,郁闷到了极点。 叶盛昀到的很快,车停到她面前也不打喇叭,彻底摇下车窗,用手敲了敲车门。 路边不能久停,何况他开过来还是逆向,陈熙彤快步上前,开门上车,匆忙间把脚踝撞在车的侧面,发出好大声响,疼得她直吸气。 他车底盘太高了,门上还有坎儿,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叶盛昀连忙俯身过来,捞起她的左脚按了按:“疼吗?” 陈熙彤面无表情:“本来不疼的,你一按就疼了。” 叶盛昀乐了:“你自己不小心还赖上我了。” 陈熙彤把脚腕从他手里挣出来,趾高气昂地抬着下巴:“有意见?” 叶盛昀摇头:“没意见。” 她得寸进尺,嚣张地说:“谅你也没意见,有意见就不是我老公了。” 叶盛昀不干了,语带威胁:“你说什么?没听见。” 她面上依然理直气壮,心里却怂,哼一声:“有意见你还是我老公嘛。” 叶盛昀笑,不跟她在公路边闹,赶快把车开走了,路上问她:“宋岩他们都回家了吧。” 陈熙彤跟他汇报,颇骄傲:“早走了,把部队当家似的,孩子丢门口就走了,走前还装模作样问我一个人照顾的过来吗?都不知道我多能干。” 叶盛昀愿闻其详,笑:“怎么个能干法?” 陈熙彤说:“没什么是一顿肯德基不能解决的。” 叶盛昀差点松了油门,不可思议:“你就喂他们吃这个?” 陈熙彤并没有意识到哪不对:“怎么了?我还请他们吃糖葫芦了呢。” 叶盛昀发现了:“你就没长大。” 陈熙彤别过脸不跟他说话了。 叶盛昀察觉到异样,偏头看了她一眼:“不高兴了?” 她默了默,半晌开口:“他亲自来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叶盛昀没想到陈涣章会亲自出马,但想想也能理解,不置一词。 陈熙彤问:“你找过他吧。” 叶盛昀回答得很坦然:“找过。” 她笑得凄楚:“我就觉得你应该找过他,不然他那么冷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对我说这么多?他到底是喜欢陈贺宇多一点。小时候我总以为我比陈贺宇强他就能注意到我,后来才发现偏心是不论性别不论年龄的。谁要我胆大妄为呢?可我只是不想让人察觉我的害怕罢了。” 算了,不说了,她深吸了口气。 车在道上开,没法停下来,叶盛昀平静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肢体语言,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可说的话却温柔而有力量。 这次不是长篇大论的道理,也不是有教育意义的故事,他掷地有声地说:“我说过,你只需要站在我背后的安全区,其他的,万事有我。” 第29章 朱日和基地老在搞演习, 总医院这边要组一支医疗小组随军,有些细节需要和后勤部门沟通, 几位领导一合计,让许缨玲去。 许缨玲明白上头的意思, 电话都没打一个就去找了向维,刚走进办公大楼就碰到了向维的母亲谭俐梅。 在单位不论辈分,要讲职务, 许缨玲恭敬地叫:“谭处长。” 谭俐梅脸色不太好看,看到她勉强一笑,问:“缨玲啊, 来办事?” 许缨玲拍拍公文包, 立正站好:“有份文件需要批,我想找向维插个队, 如果前面排的有急的,就算了。” 谭俐梅批评她:“知道你们关系好,但越是小的事越不能搞特权,习惯不好, 不要真搞成人情社会了。” 许缨玲面露尴尬:“这是公事。” 谭俐梅一丝不苟:“公事私事都是经你手办的,追责的时候还是找你, 你年纪轻不稳重, 得学着把事做严谨,不然挨处分事小,别影响了自己的前途。这些本该你爸来教你,我说这些多事了, 但你也别嫌我啰嗦,虚心诚恳不是坏事。” 许缨玲点点头:“是,我明白了。” 谭俐梅走后许缨玲还回头望。 不知道今天刮的什么风,在她印象里谭俐梅干练英武,家里背景的缘故生来端庄但从不会这么语重心长地提点小辈。 敲办公室的门没人应,都是熟人,她索性直接推门进去,向维坐在办公桌上抽烟,烟灰缸扣在地上,周围七零八落地散步着烟灰和烟蒂。 她一愣,询问原由:“怎么了?” 向维眉毛拧得像两条大虫,揪了把头发,苦大仇深地说:“缨玲,我可能有个妹妹。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1 ” ** 向家这两天不太平,但也不至于说鸡犬不宁,可这里里外外多少人盯着,小道消息传得快,没多久就传到许治言耳朵里了。 人家假模假样跟他透露,我这也是看出您看不惯他的作风才跟您说的,在别人那儿我嘴肯定严,早说向启光的为人有问题,最近不是在闹吗?据说他这次被深挖,是老婆做的推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初怎么上的位,现在就怎么跌下来,一年之内,必换班子。 说一千道一万,向启光怎么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两个人都不在一个系统,就是开会的时候碰个面,这样踩一个带一个,拖着他下水,没安好心。 想是向启光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报应来了,祖宗十八代都刨根问底摸了个干净。 他也就笑笑,说得也直白。 你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向启光提出的那个新政策我觉得不错,我虽不是这方面的能手,也看得出有惠老百姓,哪怕他面子上的工夫下的多了点,也不能因为性格上的毛病否定他的能力。组织内不要拉帮结派为好,你刚上任,不要急着站队。 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了。 再也没墙头草在他面前说那些见风使舵的话。 可他心里已有了想法,第二天把许缨玲叫到跟前耳提面命。 先问,你有从政的意图吗? 许缨玲看她爹挺严肃的,但她真没那个想法,说,您别旁敲侧击打听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是舍己为人的人,就算您再教育我一百遍,我也不是当官的料。术业有专攻,我干好悬壶济世的活儿,当个小领导就满足了。您真当我有什么理想野心?这么多年,我也就是被您逼的。 许治言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性格上有缺陷,别淌那滩浑水,安安心心做好本职工作,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许缨玲试探地问,您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我听向维说他们家最近有点乱,您别道听途说信什么谣言,谁知道那是什么鬼瞎编的话。 许治言说,我心里有数,为了避嫌,你最近离向家那小子远点儿。 许缨玲据理力争,您这明哲保身的态度我就不欣赏了,早不让我和他保持距离,晚不让我和他保持距离,偏挑这个时候,不是落井下石吗? 许治言皱眉,我警告你,你嫁谁都行,要跟向家那小子跑了,我打断你的腿。 许缨玲骨子里也有点叛逆,轻嘲,您就是硬把我和他凑一对儿,我还不答应呢。不过他还真给我说了点东西,您要听我可以给您汇报。 许治言摆摆手,人家是信任你才跟你交代,你要是想借机显摆你俩的关系,让别人听了去,人家就再也不会跟你说这些私事,关系也就毁了,到哪都是这个理儿。真正的熟人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地交流感情的,你要带到面上说多要好,多半有演的成分。我是真信你们没混到一起,但是缨玲,你要记住,不管别人对你是好是坏,向你示了好,你就得还回去,不要享受人家对你的好享受得理所应当。 许缨玲沉吟片刻,说,我记住了。 ** 陈熙彤把伤养好以后就说要回去住。 之前她还嫌叶盛昀买的房子小,可这么几个月过去竟然住出了感情。哪怕叶翰忠家布置得这么温馨,她还是怀念跟叶盛昀的二人世界,有两个老人看着,干什么都觉得别扭。珍珠不上学的时候满屋跑,抻着细长的脖子走路一摇一摆总觉得要摔,没事特别爱往客房的床上爬。这能让他们安心快活吗?叫小孩子看见了,对她将来的影响不好。 那么多不方便的事堆在一起,挺尴尬的,但阮凤萍一天比一天热情,变着法挽留他们。 叶翰忠也说,你们留着家里人气旺,你们一走铁定冷清下来了,一年也来不了几趟,再住些时日。这离彤彤的学校也近,上学方便,又没赶你们走,怎么总嫌给我们添麻烦。 盛情难却,怎么都不好意思开口拒绝,除了日常工作和日常学习,两个人闲来无事便坐下来商量对策,如何成功从长辈家里搬出去,过自己的私人生活。 叶盛昀是最想走的。 一来要不是没有更好的路选,他一开始就不会住进来。二来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开荤后再回到解放前,别提多痛苦了,陈熙彤天天不怕死地勾引他,他非常想找回场子来。 他着急,说你直接拒绝啊,这我爸我爸娶的女人,我不好表态,你又不受牵制,跟他们说不就得了,头一次见你这么要面子。 陈熙彤怒目相对,问,叶盛昀你是直男吗,咱能不把天聊死吗,我哪不要面子了? 行行行,就不能和自家媳妇讲道理。 这事越拖越久,越久越走不了,中间出了档事,直接把他们回归自由生活的念想给断了——陈熙彤在放学的路上让人截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那群在学校附近徘徊的社会团体换了新鲜血液,也没太当回事,做好了让人劫财的准备,举手投降。 可那些人根本不搜她的身,把她摁在墙上拔了一撮头发装袋封口,又用注射器抽了她七八管血,装进试管堵了塞子,弄得她还以为他们在自己身上做生化实验,吓得几天早上都是惊醒的,还把自己隔离起来,叶盛昀一靠近她就躲。 整个过程里,不管她怎么诱导问话,没有一个人理她,弄完就走了。 她当时血被抽多了眼前一黑,靠在墙上缓了好久才缓过了那股晕劲儿。 到派出所报案,人家问,对你造成了人身伤害吗? 摇头。 那有财产损失吗? 又摇头。 最后民警说对不起,这事儿我们管不了,您出门注意着点,看到可疑的人不要正面斗争。 态度挺好的,但意思很明显,立不了案。 叶盛昀心疼坏了,抱住疑神疑鬼的她不撒手,说你要真染上什么病,活着我下血本给你治,就是死了,我也给你殉情。 叶翰忠每天都熬一大锅红枣鸽子汤给她补血,一家人都观望着她的身体状况。 一天,没事。 两天,没事。 到了第三天就放下心了。 可第四天疑心就起来了。 到底什么事儿要揪头发,还不伤人? 叶盛昀琢磨来琢磨去,疑惑得不得了,怎么都想不出来。 这天他坐办公室里,忙一桩离婚案,对这类业务不熟,正查跟婚姻法有关的资料呢,同事摇着头感叹:“你说现在有钱人真是为所欲为,不娶人家就别干那事儿啊,那么爱玩儿,弄出个私生子,不丢脸吗?” 话音刚落,灵光乍现,加上前阵子陈涣章说出的陈年辛密,叶盛昀突然明白了。 这是要出大事了。 有人想把这章翻出来。出于什么目的尚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2 不可知,可要真把当年的一幕挖出来可就难办了。 他所了解的不过是真相的冰山一角,当年的情况究竟什么样,未来会发生什么,都不在掌控范围内。 想到这里他“噌”地站起来,抬腿就往门外走,同事“哎”了一声:“你发什么神经呢。” 这头他已经没影了。 第30章 陈熙彤被向维掳到了一个木头搭的阁楼里。 屋顶是斜的, 开着天窗,和侧面的窗户连成一片, 除了几根又细又短的窗框,没有东西护着。 她坐在窗台上, 靠着那几块看着就不扎实的薄木板,淡定得像是被约出来,而不是绑来的。 向维一会儿叉腰, 一会儿背手,在她跟前来来回回晃,拧着两条剑眉暴跳如雷:“你是我妹妹?你竟然是我妹妹?” 陈熙彤往指甲缝里吹了口气, 朝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向维犹豫几秒, 倾身向前,陈熙彤几乎没留力气, 张开五指朝他那张俊脸扇过去,肿痕慢慢浮起来。 知道不是针头上染了病毒,也不是生化实验,她恨不得弄死他, 眼里寒光四射:“搞个dna鉴定你抽我八管血,体检也做了吧。不知道女孩儿的头发不能撸吗?都给我拔秃了。” 看着纤瘦柔弱的女孩儿力气还挺大, 向维登时怒了, 把手往她额前一铲,揪着她的头发说:“这不还这么多吗?” 陈熙彤拿拳头锤他没锤到,换了招式,山羊似的往他胸口一顶, 宛若铁头功。 向维冷不防被她击中,退避三舍捂住胸口,嘎吱嘎吱捏了捏拳头,正准备好好收拾她,她电话突然响了。 她一本正经地打了个停战的手势,波澜不惊地跟他说:“我接个电话。” 向维还真被她震住了,半天没动手,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把电话接通了。 阁楼上的陈设一应俱全,她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往沙发上一坐,正对着外面湛蓝的天空。 那端刘宜婷急切又无助地求助:“彤彤,怎么办,我们本来是出来秋游的,他们几个男生非要脱光了下河游泳,说谁不游谁就不是爷们儿,我根本拦不住,还不知道这水库的水有多深呢。” 闻言陈熙彤严肃了起来,镇定自若地问:“你们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是个路痴啊。”刘宜婷都快哭了,“我只知道我们在京郊,你知道我们在哪吗?” 北京是个缺水的城市,那么多叫“海”的地名,没一个真的是海,水库也屈指可数,陈熙彤马上想到一个地方,站起来抬腿就往外走。 向维堵住她的去路,两脚间距与肩同宽,抱着胳膊,像极了古代人高马大的打手,一抬下巴:“干嘛去?坐下。我们的事儿还没谈完呢。” 陈熙彤急着呢,照着他的腿猛踹了两脚,极其不耐烦:“人命关天懂不懂?你要有点人性就给我闪开。” 向维不动如山,眼神明显不信任:“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联合别人在骗我,溜了怎么办?我知道你狡猾,你要是不老实配合我,别想轻易走掉。” 吃一堑长一智,上回就让叶盛昀把她救跑了,他还能一个错误犯两次? 陈熙彤知道这厮难缠,没想到这么难缠,再磨下去真出人命了。 犹豫片刻,她退了一步,不耐烦地说:“那你让我再打个电话总可以吧?我要是跑了,你把我逼出国都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向维也不是无赖,无声答应。 陈熙彤捧着手机,看着通讯录良久,一动不动。 向维等得没耐性了:“你到底打不打?” 陈熙彤瞪了他一眼,非常犹豫地给近两个月没联系的小刺头拨了过去。 “喂。”小刺头的声音有些喑哑,不复往日的热情。 听到他的声音她鼻翼都酸了,她酝酿两秒,央求:“你再帮我个忙行吗?” 那头久久没有回音。 她又补充道:“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真的需要你。” 闻言小刺头终于开口:“你说吧。” 陈熙彤像找到了救星,松了口气,把情况认真说给他听,时间紧迫,直奔要点:“我有几个朋友现在在你家附近,你们常飙车那条盘山公路,旁边有个水库,他们要下去泡水泡水,帮我拦住他们。” 每年都有擅水的人下水游泳溺亡,不管怎么做宣传,立牌子,总有些人不肯听。 说的就是这群叛逆闹腾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犊。 小刺头没说多余的话,应下就把电话挂了。 打完电话陈熙彤没了半条魂,目光呆滞地望着向维的鞋子。 向维模模糊糊听到了电话内容,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笑得讽刺:“真是个女表子,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老公,竟然是外头的情儿,亏他那么护着你,你就一点不觉得害臊吗?” 陈熙彤抬头剜他,眼神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你说话注意一点。” 向维丝毫不惧她的威胁,从容点了一支烟,讥诮地说:“你知道我知道你是我妹妹以后多糟心吗?不能我一个人糟心,我得拉个人陪我。” 说着他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丢在茶几上。“你自己看吧。” 陈熙彤纹丝不动。 向维挑起眉稍:“看啊。” 陈熙彤迟疑片刻,伸手拿过来拆开。 里面大概有四五张照片,很模糊,但仍认得出脸。 当她反应过来这是谁的时候蓦然睁大眼,诧异地看向他。 那是阮凤萍和一个偶尔出现在电视里的人物,并不陌生。 向维笑了:“别看我,这是你爹你妈。” 陈熙彤不能置信:“你胡说八道。” 向维笑起来其实妖孽又风骚,可要不是带着讽刺就好了。 “你是不是在想,你是陈涣章的女儿,怎么又多出来个爸?” 陈熙彤不动声色。 向维走到她面前,把手指竖到唇前,微微一笑:“因为这是个秘密,能让所有当事人身败名裂的秘密,就算我说给你听,你也再不可能传给别人,你就是个野种。” 这种把脸送到别人面前让人家打的感觉太难受了,她还没把信息消化完全,更没有资格和立场反驳。 最后向维把烟一掐,扔进垃圾桶里,轻描淡写地说:“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不管你是谁的女儿,都不可能跟我们向家有任何关系。最近我妈情绪有点不好,正跟我爸闹呢,你就别想着他把你认回去了。” 陈熙彤对他说的这些充耳不闻,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那句“这是你爹你妈”,神思早游离了。 向维解气了,大发慈悲:“你可以走了。” 陈熙彤被他一番话砸懵了,回过神想再看看照片,被向维一把夺走,塞进衣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3 服内侧的口袋里:“这个不能给你。” 整个过程陈熙彤木讷茫然,似没缓过神,都不知道怎么从阁楼上下来的,还是一个噩耗唤醒了她。 刘宜婷在电话里告诉她:小刺头不幸淹死了。 ** 路上花了两个小时,等陈熙彤到现场的时候小刺头的尸体已经凉了,她推开几个挡路的男生,“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在地上她也没意识到疼,拍着小刺头的脸叫他,一遍又一遍,希望他可以醒过来。 罪魁祸首们想给她解释当时的情况,可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犹豫了半天,只有一言不发,惭愧地站在一旁。 前天小刺头家里出了点事情,二叔让人家砍了,凌晨两点多组织了一波人打群架,乱战中他们的人被捅伤了几个,他腿上也中了一刀。 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家里比较乱,兄弟都受了伤,只好单枪匹马开车过来阻止这群人。 不想过程中发生争执,几个人闹着闹着就闹进了水里,不知不觉入了深水区。 发现以后一群人急忙往岸上游,逃跑时谁也没顾上小刺头。他原本就腿上未愈,又被冰凉刺骨的寒水冻抽了筋,筋疲力尽的情况下,呛了口水沉了下去。 黄仲天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救人,可游过去已经晚了。 谁都知道抢救溺水的人要做人工呼吸,做心肺复苏,可谁也做不标准,就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逝去了。 陈熙彤跪坐在小刺头的尸首旁,哭泣到哽咽,一下一下抽泣着,声音清脆地打了个嗝。没有一个人笑。 还没满十八岁的男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面色严肃,良心难安,这将是他们一辈子的阴影。 这八个人,陈熙彤谁也不怪,只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 她沉痛地抹着眼泪,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给死去的小刺头磕了三个响头。 一个风华正茂耿直仗义的热血青年,在见到盛世光芒前陨落,在这样平凡无奇的一天与世长辞。 她一步一个脚印将小刺头的遗体背上车。 那车还是她给他挑的,和叶盛昀的一模一样。 十一班的几个男生腿都软了,蹲下来痛苦地抱住头。 他们生龙活虎冲动暴躁,却也散发着青春蓬勃的朝气。 虽然平日里总用些无伤大雅的损招,干些违犯纪律的坏事儿,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闯下如此大祸。 那可是一条人命! 这么大的事儿摊在自己头上,怎么和家里交代。 突然,一个男孩朝陈熙彤跑去。 “陈熙彤,你听我跟你说——” 第31章 陈熙彤从未跪过谁, 这一次却在小刺头家门口长跪不起。 在把小刺头送回家的路上短短十几分钟里她想了许多,唯独没有想过乞求原谅。 为什么说好断交了还要求他帮忙?因为他离得近或者这么多年利用得称心如意?她是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 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之前的行为, 懊恼又悔恨,被巨大的痛苦和自责折磨着, 一路上擦着不由自主涌出的热泪,强迫自己忍着下一波。 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在小刺头父母面前卖惨,被责备被质问都是应该的。 她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可她万没想到小刺头的父亲面色冷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让她把遗体放下离开。 年近半百的男人已经经历过无数风雨,是优秀杰出的企业家, 也是久居深山的龙头老大, 深不可测,阴晴不定, 手段和心肠都是异常狠辣的。能扛过一波又一波的阴谋算计,可见谋略和头脑都称得上出挑。 这样的人比常人清醒,明白没有挽回之法,就像不是老来丧子, 面上掩饰得天/衣无缝。 原谅是不可能了,但儿子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的人这么难过地请求赎罪, 想必儿子的在天之灵也难得安慰, 不由强忍心痛,没有责难她。 陈熙彤被撵出来后跪在大门口,半个多小时,岿然不动。 那一年小刺头站在打完架满脸尘土她面前, 叉着腰说,你没有家啊,那跟着爷混好了。 第二天仍是那爽朗的笑容,潇洒抱拳,原来你比我老,来来拜个把子,今后我叫你彤姐好了。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忽然一咬牙,站起来就走。 小刺头的那辆大切诺基还没顾得上熄火,她大踏步上车,油门一踩,横冲直撞地下山。 这个时候她还不忘那天叶盛昀找不到她有多生气,专程给他打了个电话汇报行程:“我要去杀了向维,不要拦着我。” 叶盛昀还在陈涣章面前逼问真相,听到她这句话懵了:“你杀向维干什么?” 陈熙彤失声痛哭,理智全无地咆哮:“要不是他拦着我,我不会失去最好的朋友!如果是我去的话,根本不会发生争执,他就不会死了……” 叶盛昀冷静而镇定:“你在哪,等我过去,不要冲动。” 陈熙彤崩溃地哭:“你为什么是我哥啊,为什么你后妈会是我亲妈?我对珍珠那么好,她居然是我亲妹妹!为什么会这样?” 叶盛昀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皱起眉:“什么?” “向维告诉我了,我根本不是陈涣章生的。”她痛苦地自嘲,“我恨了他那么多年,他什么都不计较地养了我那么多年,我真是个畜生。” 叶盛昀听完明白了一点,试图说服她:“你冷静点,给自己留点余地,不要做无法弥补的事。” 陈熙彤眼中带恨:“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他拦我的时候没有杀了他,他恨我,可是我的朋友是无辜的,他明明知道当时我要去救人还拦着我,那群失手害人的未成年要痛苦一辈子,凭什么他能心安理得?我之前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他却把自己戾气发泄到我身上,我为什么不能以牙还牙?哪怕两败俱伤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叶盛昀先稳住她的情绪:“我给你解决,告诉我你在哪。” 陈熙彤一意孤行,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咬牙切齿:“在去杀他的路上。” ** 今天是周末,向维待在阁楼里一直没走,出了口恶气,吹着口哨听留声机放唱片里的曲儿,喝着清亮的热茶,好不自在,压根没想到陈熙彤会折返。 回来就算了,还从背后偷袭他,一拳头砸过来,一看就知道下死手了。 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五花大绑地扔在角落里,杏眼圆瞪,没一点儿杀伤力。 他悠闲地歪在沙发上,通知叶盛昀来领人,夹着私心将他羞辱了一顿,耀武扬威地透露,你的人在我这里。 叶盛昀说,我知道。 他差点跳起来,挑着眉说,那你还纵容她来刺杀我? 叶盛昀闻言言简意赅,你活该。 没多久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4 叶盛昀就找过来了,气势汹汹地进门,却很平静地给陈熙彤解绳子,看到她宛若凝脂的肌肤上被勒出的一道道红痕,不管究竟谁占理,都深深皱起了眉。 他慢慢靠近向维,出其不意地打了个漂亮的左勾拳。 像陈熙彤那水平的身手向维还能应付,可在叶盛昀这种身经百战,经常扬我国威的人面前,简直像弱鸡,只有挨打的份。 叶盛昀没下死手,就用了六成力气,他一还击被打得更狠了,被撂倒了无数次。 最后向维忍不住暴走了,语气比谁都横:“艹!你讲不讲理,是你媳妇儿想害我,我是受害者!” 叶盛昀又是一拳:“谁让你欺负她的。” 这么能干,向维都忍不住替他拍巴掌:“人都不在,你这气出给谁看?” 叶盛昀一回头,陈熙彤原来站的位置只剩下一捆绳子,在他替她做主的时候她趁机溜走了。 接下来叶盛昀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向维呵呵笑,语气要多嘲讽有多嘲讽:“你丫就会这套,媳妇都管不住——” 没等他说完,叶盛昀一溜烟追出去,下了阁楼,眼睁睁看着陈熙彤登车逃跑,飞快跟上。 他打电话过去,她犹豫了一阵,一言不发地接通。 他知道她在听,肃然开口:“停车。” “我叫你停车。” “停车听见没有?” 沟通无果,两个人开启竞速模式,谁也不让谁。 两辆一模一样的大切在坑洼的土路上疾驶,前车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后车穿越重障不甘示弱地追赶。 再往前就是出事的那片水域,红色警示灯猝然亮起,叶盛昀猛踩一脚刹车,精准地停在了距尾灯一厘米的地方。 弃车,竞跑。 陈熙彤真不想活了,迈开步子撒丫跑,就在叶盛昀快抓住她的时候,她扑通一声跳下水,不要命地朝深处游,自然又是一番较量。 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身躯吞噬,叶盛昀急红了眼,扎进水里攥着她的脚腕猛力一拽,双双沉入水里。 长久对峙,陈熙彤终于扛不住呛了口水,浮出水面,叶盛昀架着放弃挣扎的她拖回岸边。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凄切:“叶盛昀,我快要死了。” 那种五内俱焚的滋味,压抑在心底连吼叫都没办法发泄出来的难过,可折磨死她了。 经过刚才的生死时速,叶盛昀的手仍不住颤抖,怒气难掩:“你确实活腻了。” 说完拽住她就走。 陈熙彤被他拉得跌跌撞撞,扯回车边,眼睛都快哭瞎了,盈盈泪眼望着他,央求道:“叶盛昀,你打我一顿吧,我憋着难受!” 没人知道她到底多难受,那是她过命的兄弟,却是她间接害死的。 那股自责压得她透不过气,她自知罪孽深重,却没得到任何惩罚。 哪怕有一个人怨她,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叶盛昀眼里晦暗难明,静默两秒,突然把她翻了个个儿,摁在引擎盖上,成全她,扬手就是一通巴掌。 求是一回事,挨到身上又是一回事,她没想到会那么疼,蹬着腿哭出声,哪怕之前肋骨被打断,她也没哭得这么放肆,这么痛快淋漓。 中途叶盛昀停了一次,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滚烫发热,微微肿起。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隔着裤子打她,他比她还疼,可他的小姑娘想被责备,想被宽恕,他又有什么办法? 陈熙彤哭得昏天黑地,宁愿咬着嘴唇也不求饶,沉默地全部接受,是难过得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惜了。 他伸手凑到她嘴边一抹,磕到她的牙齿还摸到一手血,又拍了一掌,比任何一下都用力。 陈熙彤松嘴翻了下来。 他由眼至心,满是怜惜,把她提起来抱在怀里,耐心又细心地擦她的眼泪,温柔地亲她的眼睛:“够了吗?我不想打你。我舍不得。” 她刚止住的泪又淌了下来,他用拇指给她刮干净,还是一样的语气,含怒,声音却轻。 “知道自己没驾照吗,万一撞到人怎么办?你不顾一切跳下水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我理解你的难过,理解你的委屈,可从你嫁给我那天起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我知道要不是闹出人命你不会这样,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也都有各自的立场和无奈,谁都不该被责怪。血缘关系我们回头慢慢理,但至少该信任我好吗?” “彤彤。” “彤彤?” 他掰过她的脸,语气极其温柔:“坚强一点好不好?” 陈熙彤的眼神原本是空洞的,听了他的话找回了思绪,轻飘飘地叫:“叶盛昀。” 她咬着唇,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一脸狼狈,浑身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那是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生理反应。 一失足成千古恨,越错越多,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弥补了。 生亦不得,死也不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能做什么。 她说,叶盛昀,我是个罪人。 片刻后又改口,我是凶手。 叶盛昀也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一脑袋晶莹的水珠。 纵有水沿着他的脑袋留到下巴他也不管,把她绵软的手握在手心里,似有力量横越掌心,平静道:“不,你是陈熙彤。” 第32章 向维跟叶盛昀六年前就不对付, 却也没暗地里捅刀子,每回都是光明正大地挑衅, 鸣锣开道故弄玄虚,图心里爽快, 结果输的一塌糊涂。 这都快成不可动摇的铁律了。 好好一条汉子,到哪都能拐到懵懂少女的英雄人物,只要跟叶盛昀站在一块就自带喜剧效果。 怪谁? 怪他自己。 说来也神奇, 比起他爹的左右逢源,他真的脑袋都快锈透了,放着锦绣前程不要, 非要去搞什么后勤, 可把他爹气得够呛,反而阴差阳错捡了个芝麻官。 起初向启光给他押军营里服役, 哄哄骗骗说好了就两年,谁想时间一到,上头下命令,不准他走, 申请不给批,像跟他爹商量好的, 让他再在部队呆几年。 就是这几年, 让他跟许缨玲彻底错过了。 于是叛逆心起,净干那些让自家老头儿丢脸的事,可到底也没翻过五指山。 后来许缨玲无意中提到叶盛昀,他强忍着醋意探了探是何方神圣, 拿着叶盛昀的资料看一张扔一张,嘴角一扬,透着不屑,可又忍不住找机会和叶盛昀正面接触。 憎恶他,看不起他,却学着他的一举一动,指望有朝一日许缨玲分手,能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哪怕当替身都可以。 东施效颦尚不能成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更不可能学到精髓,神态动作学个表象,已经相当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5 不起了。 有那气势没那实力,照糙了说,叫装逼。 到头还怨叶盛昀祸害了自己。 不过那是两年前,现在被残酷的现实教做人,踏踏实实干出了点业绩,人也成熟了不少,看起来比以前稳重,倒是人模人样了。 叶盛昀顶瞧不上这样的,光是自己受气拉女人垫背这一条就足以抹杀所有好印象。 男人之间有误会本就懒得解释,加上又不在一个圈子,叶盛昀都不想跟他攀上任何关系,如今知道这货是自己大舅子,别提多气了,更替陈熙彤不值。 但他确实不方便插手。 向家最近够乱了,他这时候再替陈熙彤出口气,那叫落井下石,说起来不好听。本来保护女孩是件挺光彩的事,背上这个名头得降档次,他也没回去找向维。 从小到大他厌恶谁,是一定会想方设法避开的,可这人真缠人,非约他再谈一回,也不知抱的什么目的。 陈熙彤是一时冲动才回去找的向维,气头一过去,谁对不起她的都不想讨了,唯独生自己的气。 当叶盛昀把她带回叶翰忠那儿的时候,她赖在车上说什么都不肯下去。 小刺头的死就够让她伤心了,实在不想再回忆得知真相的痛苦,她心里觉得阮凤萍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一是怕见面尬尴,二是怕阮凤萍抵死不认会失望。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叶盛昀。 当初婚后她大事小事处处瞒着他。他那时也应该很失望,可他没有在两个人之间制造误会,逼迫她一件件说开。那时看着残忍,过了这么久,竟然莫名觉得感动又感激。 叶盛昀先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把已故朋友的车还回去,陪她又谢了回罪,又给叶翰忠打电话说回去拿她的东西,到了别墅门口也没拔钥匙,把她丢在车上,抚着她的脸柔声叮嘱:“别乱跑,等我把行李拿回来。” 陈熙彤虽然没说话,但心里是答应他了的。 叶翰忠公司有急事,一早就去处理了,不在家,是阮凤萍给他开的门。 她一只手给他开门,一只手抱着小贝壳。 小贝壳叼着粉红色的水果棒棒糖,一会儿拿出来,一会儿推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大块,用两只黑亮的眼睛望着他。 那模样像极了陈熙彤,他看一眼心便软了,径直进屋收拾行李。 先去卫生间收陈熙彤的护肤品,挤瘪了的他也收进袋子里,把两个人的牙刷毛巾直接扔进垃圾桶,环顾一周,转向客房,盘点他们的衣物。 阮凤萍还想挽留他们:“住在这里不好吗,怎么突然要搬走,之前不是说好再留两个月,等彤彤她放寒假吗?” 叶盛昀心里窝着火,只不过不好发作。 要不是看在小贝壳的面子上,他早质问阮凤萍了。 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就是个骗子。 骗前夫,骗丈夫,骗女儿,骗婚,骗这衣食无忧的生活。 自己做的事心里没点数,竟然若无其事地在他们眼前装了这么久,要不是见到她,他都不知道人的脸皮可以这么厚。 那时候他找陈涣章被他秘书拦住,都没有今天这么生气,可要说出来,毁的就是一个家庭。 如果叶翰忠知道了,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奇耻大辱,离婚也说不定。 这样不仅毁了叶翰忠家庭和美的幻梦蜃景,也毁了小贝壳的童年。 他在阮凤萍挽留的一瞬陡然回头,漠然的脸上是一双鹰眸,他说得平静却话里有话,“您这是想对小贝壳和她的姐姐一视同仁吗?可惜您欠的,不止两个月。” 那眼里有讽刺、有厌恶,更多是揭露秘密的可怖,阮凤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这么多人知道。 一瞬间袭来的惊诧如噩梦般占据了她脑海里短暂的空白,等她回过神,叶盛昀已经拎着行李袋走远了。 她急忙放下女儿追出去,跑到门口冲着叶盛昀的背影喊:“我是有苦衷的!” 要是当初她带着陈熙彤走,陈熙彤这一辈子都会因为她狼藉的名声受连累,隐瞒的原因有那么多,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不想女儿跟着自己担骂名。 然而她没有想过,女儿寄人篱下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儿去。 阮凤萍扶着门框捂着脸蹲下来,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失声痛哭:“我错了啊,错了……” 叶盛昀听着身后中年妇女的哭声,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五味杂陈。 其实要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罪魁祸首应该是向启光。 干了这么龌龊的事后还想洗刷罪孽重新来过?佛饶了,天理难饶。 不愧是一路货色。 因为沉浸在义愤的情绪里,一开始他没注意到,停在路边的车没了。 忽然他心中猛然一跳,紧张地寻找着陈熙彤的身影。 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陈熙彤慢悠悠把车从房头开出来,对着他笑。 她哭过的眼睛肿得很高,但笑起来带着女孩子的灵动妩媚:“调个头,你好放行李。” 说完她按了个按钮,后备箱自动弹起来。 叶盛昀也笑,把行李放进去,换下驾驶座的她。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强颜欢笑用了很大力气,不想让他知道她多难过,不管是怕他误会,还是不想让他总看着自己闷闷不乐的脸。 她的错不该让他去承担,他已经很累了。 过了很久,她声音很轻地问:“一群孩子在水里打起来把人溺死了,该负什么责任?” 不清楚事情经过的叶盛昀闻言给她做免费咨询:“打架的话恐怕要负刑事责任。” “会怎么判?” “算故意杀人,因为不满十八周岁,可以减刑,还要看是不是一个人打的。” “但不是他们摁下去的,是返回的时候抽筋了。” “一起玩,结果你朋友抽筋了?” “嗯,但是是他们带到深水区的。” “那有救助义务,如果没有就是过失致人死亡,量刑的时候会酌情轻判。” “有一个去救但没救成,其他人都没晃过神,这样也算?” “你说的情况可以归为意外事件,不属于刑法范畴,但肯定要赔钱的。” “学校会管吗?” “如果是在校期间,学生住校,学校明文规定不可以离校,这种情况学校要负责,如果周末学生自己回家了,发生意外,学校无责。” 听到这里陈熙彤沉默了。 归根结底,小刺头还是她害死的。 她既希望那些胡作非为的同学为小刺头的死负责任,又碍于相处几个月的情分,希望他们不要就此没了前程。 她体会过的。 十七岁那年她的确是无证驾驶,可无论是技术还是心理素质都很好,出乎意料的是刹车被人动过手脚,早早踩了刹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6 车也没反应,哪怕敏捷地打了方向盘还是擦到了路人,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了下来。 当年退学不是因为流言蜚语,而是因为留下了案底。 十五天的拘留。 对她车做手脚的人没抓到,证据也被销毁了。 朋友圈里跟她一样没成年就上了路的伙伴,听说她的案例以后纷纷引以为戒。 总有人要用血的教训才能学会长大,总有人的教训比别人惨痛。 当时叶盛昀说有的人天生开不好车她就在想这些人到底该不该上路,现在又一个问题来了。 爱闯祸的孩子,究竟应不应该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特别鸣谢柠姐(陆君柠)提供法律咨询。 第33章 答案是闯了祸的孩子有权活着, 但要是“爱”,不如不出生。 这群成天不干正事的混世魔王早就是一片烂秧苗了, 几个没责任感的父母无心顾及孩子的身心成长,拿学校当幼儿园, 寄宿费一交,家都用不着回,隔三差五见一面, 就算是亲生的。 董兆丰当十一班的班主任算倒了血霉,从早到晚除了正经工作要做,还得烧香拜佛祈祷这些祖宗老实呆着, 可谓尽心尽力, 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做了父亲的人, 为人素来仁慈宽厚,想着祖国的花朵要精心呵护,结果差点丢了饭碗。 说差点,是因为这里面有内情。 小刺头过世的消息瞒得很严, 主要是他父母的意思。 既然人都走了,不希望闹得沸沸扬扬, 让那些新闻媒体评头论足挂头条。 更不希望做警示牌或反面教材, 弄得人尽皆知,以后再发生相似的事故,还得轮一回,往伤口上撒盐。 让孩子尽早入土为安吧, 别教世人的嘴玷污了。 再一个,他们家族的情况特殊,涉及的人事相当复杂,不希望丧子的事太多人知道。 原本不是在校出的事,学校不承担任何责任,顶多按教育问题处理,强调再强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家按民事判决赔钱,完美解决,偏有家长不长眼,看自己的孩子因为自责快抑郁了,跑到小刺头家门前大言不惭地问,凭什么死他一家的孩子,让八个家庭不得安生,无理地拒绝赔偿。可以说非常极品了。 这样的态度激怒了小刺头的母亲,给学校施压,要把肇事的八个男生通通开除。 过了三天,真的把十二班这将近三分之一的男生开除了学籍。 听知情者说,上门理论的极品父母没了工作,也没有哪个单位敢要。 三天里,班上所有同学都认认真真避讳着,绝口不提班上男生被开除的事,唯独刘宜婷替黄仲天叫冤,喋喋不休地在陈熙彤耳边抱怨。 陈熙彤这几天过得很不好,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清减不少,下巴都削尖了一些,忍了两天,在刘宜婷又一次碎碎念的时候,她终于爆发了,把水杯狠狠磕在桌上,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都说生命是等重的,可这些年,见义勇为的人从来得不到尊重,还被旁观者称为傻瓜。 为了让一群不相干的人免受危险,她失去了在她生命忠所占比例极大的朋友。 她从没有这么刻薄过,也从没有在班上说过这么恶毒的话,全班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 刘宜婷愤怒望向她,抹着泪说:“陈熙彤你没良心,你忘了你受伤的时候是谁给你带作业,谁给你补习,谁给你传视频了吗?你过了河就拆桥,卸了磨就杀驴,你才是最不能饶恕的那个!” 是啊,最该死的是她。 陈熙彤冷笑一声,出了教室。 帮她的时候说不求回报,可一旦意见相左,以前为她做的那些事都是用来约束她的砝码。 如果当天刘宜婷给她打了电话,她没去也没让小刺头去,再出了事,估计三天都不用忍了,可以直接怪罪到她头上,这些话早给她准备好了。 以前她总觉得刘宜婷开朗豪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现在再看,不过是心智未开,做事全凭意气罢了。 以前她总觉得班上那些男孩天真可爱,就是爱惹麻烦了点,然而当他们失手害死了她最好的朋友后,所有印象都幻灭了。 其实她明白,她是注定要形单影只的人,注定融不进新集体。她早被小刺头惯坏了,做不了任何贡献。不做贡献,也就没有价值。这些朋友总是要长大的,等到用价值衡量朋友的时候,就要疏远了。 小刺头在世的时候,她觉得她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然而如今没了保护|伞,彻底看清了自己多弱小。 怎么看都像绣花枕头。 她不禁反思,这么多年,任凭江雯燕作威作福随意欺侮,她和陈贺宇有什么差别? 她要变强大,要让江雯燕用上所有法律条文都没法动她。 她要变强大,要让亏欠小刺头的人真心实意地道歉,而不是因为她欠对方债就觉得他牺牲得理所当然。 ** 叶盛昀去找叶翰忠了。他必须告诉叶翰忠阮凤萍的事。 说实话他很生气,这女人当初拿陈熙彤挡刀已经很过分了,现在又拿年幼无知的小贝壳当挡箭牌。 哪怕叶翰忠知道了以后会离婚,也应该有知情权。 更何况有他劝着,不至于爆发得那么突然,大可以瞒着小贝壳直到她有心理承受能力接受。不然任由事情发展到最后,陈熙彤就是血淋林的教训。 路上正开车呢,向维给他打电话,强烈要求跟他见一面,叶盛昀面无波澜看着路况,没耐性地说:“就在电话里说。” “一两句话说不完,我们约个地方详谈。” “你说不说?” 向维说得像放连珠炮:“你就这么把我打一顿就完了?不想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吗?你老婆可是想杀我,我随时可以去告他。” 叶盛昀就懒洋洋回了他四个字:“不说算了。” 向维来意不善,摆明了刺激完陈熙彤再来找他麻烦:“哎,别挂,你不要这么不友好行不行?我真是躺枪的,我就把她请过去喝了口茶,然后好心告诉了她一些陈年往事,就留了她一小会儿,她就把杀人的锅扣我脑门上了。你说她当时想到的不是你,是别人,最后人死了,能赖谁?要挂的是你,她不就不用那么伤心了吗?” 叶盛昀真被他惹怒了,不紧不慢地反问他:“许缨玲知道你这副嘴脸吗,你这么残忍的折磨你亲妹妹你爸知道吗?” 向维沉默。 叶盛昀像刚想起来似的,慢条斯理道:“哦,对了,首长不喜欢你,你爸现在又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关注你。你尽管在他忙着解释过去烂事的时候坑他好了,反正你也看他老人家不顺眼。” 向维也不生气,得意洋洋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7 地占他便宜,轻嗤:“再怎么样你也是我妹夫,再委屈她也得叫我一声哥。” 叶盛昀知道越是理他越能让他兴奋,不咸不淡地威胁:“你知道那年我是靠什么扫掉一个师的吗?” 向维屏息凝神,等他的答案。 他轻笑一声:“反正不是拳头。” 言下之意,你连我的拳头都赢不了,拿什么跟我斗。 向维暴怒:“行,咱们走着瞧。” 叶盛昀挂了他的电话,压根不怕他。 今天叶翰忠不怎么忙,叶盛昀去找他的时候他正戴着老花镜研究股票,见到儿子特别惊喜,慈祥地说:“盛昀,你怎么来了。” 叶盛昀的表情很严肃,郑重其事地说:“我是来跟你汇报阮阿姨的事的。” 叶翰忠乐呵呵的,直笑:“那么正经干什么,还汇报,你要说的事我知道。” 叶盛昀眉毛一挑:“您知道?” 叶翰忠冲他招手:“来来,坐下说。” 叶盛昀忙不迭把椅子推到叶翰忠桌前,靠得极近:“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早,就一个月前知道的。”叶翰忠说起来的时候很坦然,“做这么久夫妻了,光看一个眼神我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何况她眼珠子盯着彤彤,就没离开过。谁能对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好,还是做婆婆的。” 叶盛昀沉吟片刻:“您这个态度,我有点看不明白。” 叶翰忠叹了口气:“爸老了,这把年纪也不想再追究以前的事,我跟你阮阿姨过得挺好的,不想再换人了。” “她应该是想跟我说的,可惜没那个勇气,谁还没个害怕的时候,对自己的女人大可以宽容一点。你们年轻人讲原则讲是非是好的,但对家人,不适合用那套。你爸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年轻时做过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没立场指责别人,放宽心反而更安逸。” “人之所以怕犯错,是因为有的错一辈子都不能得到宽恕,这世上太多因为不能被原谅而丧失良知的例子了,能调整心态不错下去已是不易,有良知才会在无形中受到惩罚。我觉得你阮阿姨这些年受到的折磨够了。” “盛昀啊,爸知道你为人正直,对这种心软的做法没法理解,这很好,说明你没有对不起的人,所以本身就比犯过错的人幸福。你要替彤彤讨公道,我不拦着,但作为丈夫,我得站在你阮阿姨这边。这和我对不起谁做过什么坏事都没关系,我和她,是要相守到老的啊。” 年过半百的老人说得那样真诚动人,可叶盛昀默了又默,依然神情冷峻,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正确性。 叶翰中接着道:“现在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让你阮阿姨道歉,可身为母亲,她不能对珍珠不好,叫彤彤看到了难免难过,你们过好你们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我会让风萍不要再请你们过来,要是彤彤原谅了她,你们就来看一眼,不原谅,不见那就不见吧。” 叶盛昀听完想了想,也挺诚实,但不容置喙:“您作为阮阿姨的丈夫,希望她们还能再见,但作为彤彤的丈夫,我希望她们永生不见。” 第34章 不久, 陈熙彤和刘宜婷同时被班上的同学孤立了。 孤立陈熙彤是因为不少同学都怕她,见到就犯怵。 那天她拿水杯砸桌子, 看刘宜婷的眼神杀气毕露,像极了悬疑片里的作案凶手, 令人不寒而栗,于是大家不由自主敬而远之。 刘宜婷呢?她有今天也不稀奇。平时除了和那几个男生走得近,基本不和女生打交道。男生嫌她情商低不愿和她过多接触, 女生多半看她不顺眼,再加上之前就没怎么来往,这下更生疏了。 吵完架以后陈熙彤没有丝毫想和她冰释前嫌的苗头。她瞪她, 她从来都当没看见, 对投来的阴阳怪气的说辞置之不理。 刘宜婷非常拿自己当回事儿,目不转睛求反应, 一两天过去,见陈熙彤完全无视了自己,气愤的同时,又很快把刷存在感的事抛在了脑后, 一心一意准备期中考。 溺水事件给陈熙彤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 此后她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间歇性自我怀疑, 自我否定, 并且伴随长时间久坐不动。老师点她回答问题,向来一问三不知。 到了十一月初,经常通宵失眠,半夜爬起来把叶盛昀弄醒了好几回, 要么说口渴起来喝水,要么说想上厕所,频率高了,叶盛昀也开始怀疑,带她到医院看医生。 做了脑电波和测试题,检查了几项指标后,诊断结果出来了,抑郁症。 说到底这些都是走过场。 医生例行询问时她自曝病史,两年前在这里治疗过一段时间,效果还算不错,三个月以后就出院了。 当时的主治医生要她隔段时间来复查,然而她已经一年没来过了。 住院环境和条件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一间病房一张床,几乎每间都能看到楼后的湖心亭以及静谧的荷塘。 这片荷塘一到夏天就长满青翠欲滴的荷叶,亭亭净植,芙蓉出水,淤泥不染,然而没有机会下去看。每天都有值班护士守在这层楼门口,出入必须要亲属陪同,登记签字。 没人给她签字,为了消除寂寞,打发时间,她就只能各个病房串门,经常被大夫逮回来批评,于是每天最开心的不是开饭,而是晚上的闹钟响起。 吞了药什么都不用想,终于可以安心睡觉。 一次一把药,副作用之大没得过的人难以想象。 一觉醒来就想吐,空腹只能干呕,吐完留一嘴又苦又涩的胆汁夹杂着灼烧喉咙的胃酸,接着一整天没有任何活力,思维变得异常迟钝。 时常想不起刚才干了什么,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干什么,适应不了更害怕这种感觉,所以一出院她就把药停了,平时的行为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可只要受到刺激就会有自杀的冲动。 如果这时旁人再说些鼓励的话语,只会更痛苦。 不想依赖药物,更不想沾染毒品,她学会了吸烟,抽得最狠的时候甚至白天就能烧完一盒,发现自己上瘾以后又逐渐克制量,害怕自己哪天无声无息横尸街头。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人会比自己更关注目前的病情。 精神科比普通科室安静得多,叶盛昀站在走廊尽头,手上攥着卷起来的纸质报告,不发一言。 陈熙彤手上小动作不断,语气倒挺诚恳:“我不是想瞒你,也知道你会说你不嫌弃,不告诉你,是因为太痛苦,不想再回忆,这个病在社会上蛮普遍的,反正也治不好,你就让我在活着的时候自由点行吗?” 叶盛昀把手上的纸展开,一字不放过地又看遍所列项目,慢条斯理地叠起来放进兜里,抬头看向她:“所以你早就想过死了是吗?你手上的伤疤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8 ,就是那时候割腕弄的吧。” 她点点头,用无比真诚的眼神望着他:“不过不是我有念头才割的,是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划破了。我不想死,哪怕害死了朋友我也不想死。” 她说得真诚且动情:“我没有一刻想过轻生……叶盛昀,我爱你。”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蹲得比她坐得还矮,看着她的眼睛说:“抗拒死亡说明有活的意志。那时候在想什么就是为了什么而活。我知道朋友去世了你很痛苦。可你要做不到因此去死,就不要用痛苦做样子。 他摸摸她的脸:“如果我是你,当时那种情况也会那么做。首先你不知道会发生意外,其次他本来也可以拒绝。救人性命是功德无量的事,你却把它变得这么沉重繁琐。留着你的命去做更重要的事,不要让它变得轻贱而没有意义。” 这是在安慰她?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竟没有生气。 她都做好离婚的准备了,可他却这么平静温和。 陈熙彤愣忡地望着他,感动却无地自容。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说得很严肃:“你不要觉得稀里糊涂挨顿打事情就过去了,你的错又不在打人上,简单粗暴的惩罚只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现在你得把你的命活成两条,替他完成未完成的心愿,而不是在这自暴自弃,给过去的自甘堕落找借口。” 陈熙彤轻轻一笑:“我知道有部分是你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但我能信的只有你。” 每回他都能通过临场发挥,讲出一堆合理的道理,并且能通过他的逻辑判断出他当时的心境。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战术了。 先说一堆有用没用的范本观点,模拟火力压制,让对方的大脑一时半刻无法正常运转,再用沉稳的声线平复对方的情绪,进一步感染带动,看得出他很紧张,生怕她想不开或者激动反驳。 叶盛昀也笑:“陈熙彤,我只是个普通人。” 也会生气着急,也会伤心难过,并没有你心目中那么高大伟岸。 甚至还带着孩子气,会跟领导争对错,跟不喜欢的人打架斗嘴,纯粹为了保护爱的人才变得成熟稳重。 什么顶天立地,什么手眼通天,那都是人衬的。 他是一个普通人,也要经历生老病死,也有喜怒哀乐惧的普通人。 陈熙彤看着他良久,轻飘飘地说:“帮我扳倒江雯燕吧。哪怕让陈氏破产,也不能把公司让给她。” 叶盛昀知道她恨,看着她杀气腾腾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先把你的抑郁症治好再说别的,医生都说你状况不容乐观,再这样下去非留院观察不可。” 陈熙彤这病顽固得无坚可摧,即便心态调整过来了,还是会整夜睡不着,几乎让叶盛昀把招数使遍了,仍然熬出了黑眼圈。 对于她的变化,董兆丰将之总结为勤奋刻苦,在学习上下尽了功夫,实属楷模。 实际上不过是她在这次期中考试跃进了班级前十,年级前百,可开学测试她还排在倒数几名当吊车尾,可以说进步巨大,给董兆丰长足了脸面。 前头被她比下去的那几个心里很是有些不平衡,可这种嫉妒没持续多久就被冲淡了,化学老师把她课代表的职务撤了。 那么多男生被开除,搞得班里多了一批患得患失、心浮气躁、畏缩焦虑的人,作业质量急剧下降,化学老师又是对作业要求极其严格的人。因为上课没人听,只好在作业上做要求。 由于之前住了很长时间的院,作业任务虽然完成了,但都是未批改的状态,化学老师年纪大了不记事,那天发大火,一上课就叫学生挨个上讲台领作业本,劈头盖脸训,说到陈熙彤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这么多次不交作业,讲过的东西还错,犯这种低级错误,化学课代表不要当了。 陈熙彤认错态度极好地接下了,等拿到作业本,看着他继续训别人,眼神是疑惑的。 不为别的,她当天的作业,就错了两道。 让她更惊奇的是被骂完以后竟然有人跟她示好,叫她别在意老师的批评,从眼神里看得出是真心实意的安慰,且这么说的不止一个。 自从她跟刘宜婷绝交以后,班上的女生陆陆续续地跟她建交,问题出在刘宜婷身上。 小姑娘做事从不给别人留面子,有些事分明是她自己不对,却总摆出一副懒得跟你计较的样子,把对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当人家嫉妒她异性缘好,经常没搞清状况就指责别人的不是,久而久之,没了同性朋友。 不管在哪个圈子,交友都是讲究派别的,跟谁关系不好,自然也不会去和那人的朋友做朋友。 当初陈熙彤一进班就和刘宜婷状似亲昵,所有女生都把她和刘宜婷当做一伙的,现在明确闹掰了,也就有一些大方的姑娘,缓过那阵害怕的劲后主动找她说话。 陈熙彤倒是不排斥,只不过依然喜欢独处。 只要不在背后说她高冷有架子的,统统能往好友栏放。 因为作业挨骂算什么事儿啊,可在高中生眼里成绩比天大,有人在乎这个,因此说她考了好成绩装谦虚太做作的也有不少,好在董兆丰没有让她传授学习经验。 就她这种每天做完作业懒成一条咸鱼、叶盛昀不催她绝不背单词背古诗词的人,连她自己都觉得眼红她有天分的轻蔑的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有人宁愿听经验技巧,也不愿做这些最基本的事情,求学的态度很真诚,可说什么也不努力,神仙都救不了。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成绩提高了,朋友多了,过得充实了,抑郁的症状也就减轻了。 既然生活稳定,万没有闲着的道理,她也该搞点事情,送江雯燕一份大礼。 第35章 长期生活在阴暗压抑的氛围里, 会有反抗的欲望、报复的决心,但很难滋长野心。 可以说过去的陈熙彤是没有丝毫抱负的。 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以及囚徒般毫无差别的日常, 早令她身心麻木了。 江雯燕的手段毒辣且成功,要不是她现在突然醒悟, 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但这个女人治理公司的能力实在一言难尽,只会□□争财产,这么多年为所欲为全凭陈涣章的宠爱, 真要她亲自打理公司,她未必乐意。 不劳而获成了瘾的寄生虫而已,陈熙彤看准的就是这点。 这些年她没有还击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一直被江雯燕往死里整, 已经落了下风, 再加上年龄的硬伤,并没有与之匹敌的实力。 二是她更在乎陈涣章的态度, 心里期待陈涣章能替她做主,而事实上陈涣章确实不是从头到尾坐视不理。 现在她被打回了原形,再没有淡定挥霍的资本,得学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49 会自力更生。叶盛昀虽然不是什么风云人物, 但在她心目中比那些纨绔子弟靠谱得多,也更加值得信任。有他和自己并肩作战, 她有信心下一盘大棋。 如果不是江雯燕三番五次设计她, 她可能也就这么庸庸碌碌过完一辈子了。 但江雯燕贪心不足蛇吞象,那天在饭桌上的表现再一次激怒了她,让一向懒得锱铢必较的她都觉得,不出口恶气不行。 她心里藏着日积月累的恨, 恨不得让对方怎么踩着阮凤萍狼藉的名声上位,怎么狼狈地跌下来。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她看陈涣章的眼光完全变了。 放在以前,媒体朋友报道他给灾区捐了多少款,为公益事业做了多少贡献,她肯定是不屑的,可如今亲眼看到他把那群来自深山的孩子照料的这么好,情绪相当复杂。 山里的孩子们进城之前的手都不忍心看,现在连指甲缝都没有一丝污垢。 浑身上下虽然不是名牌,但都是干净整洁且当下流行的款式,这么一打扮,很有几个异常灵巧可爱。 叶盛昀为人有亲和力,极受孩子欢迎,被这些孩子众星捧月的簇拥在中间。低沉带笑的嗓音让陈熙彤红了脸,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察觉到他的人格魅力,有一瞬极其想被他抱着。 事实上他不知抱过她多少回了,每次都是她悲伤失意,无心顾及私情的时候。 她想到这里,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而后偏头看向秋千架下两鬓微霜的陈涣章,心生一计:“爸,您能把叶盛昀邀到陈氏法务部吗?” 这些年的称呼已经习惯了,真相大白后不能说立刻接受,起码最初的恨意消失殆尽,比起不愿意认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更愿意叫陈涣章爸爸。 至少他养大了自己。 虽然伤心,但慢慢的也就接受了事实。 陈涣章颇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带着笑容平静温柔地对自己说话。不再横冲直撞蛮不讲理,到底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他看着欣慰,也看得出她有心缓和彼此的关系。 “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想法?” 陈熙彤的视线回到叶盛昀身上:“是我求他来的。” 一开始叶盛昀并不答应,给的理由也简单充分。 入行是老领导给的机会,有现在的水平也是那边的同事辅导的,部门之间有合作也有竞争,但总的氛围是和谐正面的。要换到陈氏,又要尽快适应新环境,又要跟人磨合,工作内容也有大的变动,不方便。 她也听叶西宁说过他是怎么跟前任分手的,一直犹豫,怕说出来犯他忌讳,也怕“驸马爷”这个称号惹人非议。 但叶盛昀的反应出奇的平静,把理由一条条分析给她听,劝她不要和江雯燕斗气。 后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你想成为业内报得上名号的著名律师吗? 律所的工作程式化且忙碌,要全国各地跑,有时会连续出一个月差,虽然路费住宿费都由合作方包了。头等舱,五星级酒店,是大多数人向往的生活,但每月底薪也就一两万,在脑力劳动价值高于体力劳动价值的中国,是虚浮的体面。 她那天诚恳地说,我爱上的不是你人民子弟兵的身份,是一个人缘好又能在所在领域干出一番事业的大丈夫,我知道你仗义重感情,但是一直做给法盲提供咨询服务的普通律所,你甘心吗? 他曾横刀立马立下赫赫军功,也曾率部突袭穿越重围,如今利剑入鞘,敛其锋芒,她多少替他不甘。 到底还是气许缨玲断送了他的前程。 他今年二十七,等过了元旦就二十八了,不可能和刚毕业的小鲜肉比,可又是相似的底子,要混到项目经理至少还要过五年,而且即便升上来也太平凡了。她的如意郎君应当勇猛高大,披荆斩棘,再创辉煌。 叶盛昀虽然不觉得呆在老晁的事务所是屈才,但他眼里确实有跳跃的火焰。 他原本不打算跳槽的,毕竟和老晁的交情摆在那儿,何必让人家误以为他是势利的人,可她用那么殷切的目光看着他,终究让他动摇了。 但真正让他改变主意的不是她身陷困境依赖的求助,而是眼中如星辰般璀璨的星星之火。 她在他的指导下拿到了好成绩,状似无意地提了那么一嘴,说她要考p大的金融系,成竹在胸的样子燃起一腔热血。 都二十岁的人了,时不时戏谑地说,要不是她,他这辈子都没机会感受年轻人的动力。却又只有二十岁,老气横秋地说着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说实话他还是怕到时候让她赚的比自己多的,大男子主义作祟,觉得丢脸。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他如果下定决心留在事务所,就得做好慢慢熬的准备,各行各业最怕给熟人打工,时刻面临要钱还是要感情的世纪难题,思来想去还是被她说服了。 这和许缨玲推荐他的情况不一样。 当时他已经有惊人的成绩,为自己的天赋自豪,有不识抬举的资本。 可现在他只是律师界的一名新人,没必要因为换了个地方工作而起抵触情绪,那样显得太看得起自己,而且和部队不一样的是,不会被质疑借背景得势,因为工作环境更加透明。 站在私人的角度,他也能罩着点陈熙彤。 没什么不好的。 陈涣章好歹在商坛混了这么久了,她那点心思轻易便能看出来,说:“你还年轻,不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以外的事上。” 陈熙彤的眼神里看不出计谋,仿佛真的被冤枉了:“是让叶盛昀去,又不是让我去,怎么会耽误我的学习。您就是因为这么多年都不信我,才会让公司面临这么大的危机,我现在有心帮您您却这么想我,太令人心寒了……重新上学我才发现过去的自己多么荒唐,一直立志成为您一样的企业家,那些被您说过的小毛病我都改了,将来我参加工作,您能再指导指导我吗?” 陈涣章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你果然长大了,以前总希望有人继承我的衣钵,可惜不管你还是贺宇都让我很失望,现在一把年纪,却还想再搏一搏。你看着,爸爸定给你做个榜样。” 实在是意味深长的说法。可能江雯燕太贪心,真触碰到他的逆鳞了,要重振雄风,铲除江雯燕的势了。 其实经历了那么多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他对感情看得很淡了,哪怕再年轻漂亮都无法令他心动,真正痴迷的还是事业。 之所以对江雯燕宠爱有加,不过是受了阮凤萍出轨的刺激,想让阮凤萍看看,如果她当初没有抛弃孩子出走,会过着怎样奢华的生活。 这一生他真心爱过的只有阮凤萍,可惜她负了他。 他答应她照顾好陈熙彤,给了陈熙彤荣华富贵,却把陈熙彤教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0 成这样,却是对不起她。 回忆往昔,他一下沧桑了好几岁。 陈熙彤定定看着他,半晌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秘书过来,送来请柬,说卫家大公子新婚,邀他赴宴。 卫宏锋是他多年来的死对头,肯定不怀好意,他面沉如水地问秘书:“没和我的行程冲突吗?” 秘书跟了他很多年,深谙他话中之意,有空闲也说冲突,陈熙彤却用两根指头夺了过来,清脆地说:“我去。” 陈涣章更诧异了,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通:“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这种场合吗?” 陈熙彤漫不经心:“那是因为以前我没结婚,不喜欢人家问我要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现在需要了。 陈涣章略沉吟,嘱咐道:“出了门要有礼貌。” 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 陈熙彤点点头,觉得陈涣章肯定误会她了。 她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不是想给自己攒人脉,是想告诉所有人,他有女儿。 哪怕是假的。 谁要她想对付江雯燕呢? 第36章 原本陈熙彤没指望陈涣章答应, 她的要求目的太明显,甚至在知晓身世后显得格外不要脸, 可陈焕章居然答应了,这让陈熙彤兴奋了大半天。 她斗志昂扬地准备携亲属上阵, 叶盛昀却因交接前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以周末加班为由给拒绝了。 但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翻出大半个衣橱的礼服, 兴致勃勃地挑着穿哪件出门。 叶盛昀知道她平时她穿得还算朴素是因为对自己的长相有信心,但普天之下,哪有女孩不爱美的? 那个臭美的模样……他还挺喜欢的。 看会儿资料再看她两眼。 时间磨久了, 心想还是专心看资料吧。不然一上午都看不完。 陈熙彤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意图找叶盛昀当军师参谋参谋,但想起背了大半学期的米老鼠书包, 看他的眼神犹豫再犹豫,终于惹得叶盛昀朝她看过来,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她的神情慢慢放自然,不抱太大期望地问:“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他要敢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她就和他绝交十分钟。 叶盛昀知道她怎么想的,又不想她穿任何一件, 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你不穿最好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熙彤被他吓了一跳。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开黄腔,还是这么一脸正直地开黄腔。 她面上还能佯装淡定,可耳朵上浮现嫣红却出卖了她。 叶盛昀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腿上, 笑容满面:“我们彤彤也是大姑娘了。” 陈熙彤一扭头,笑得人畜无害:“不然你也不敢冲锋陷阵啊。” 这是在讽刺他当初死活不肯碰她,尺度一下就大了起来。 似是没想到她接话接得这么顺,调侃不成反被戏弄,他呛了一声,佯装严肃:“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没正形了。” “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陈熙彤继续保持淡定,搂过他的脖子亲了一口,趁他不注意站起来,重新拿回衣服,“不跟你商量了,我自己看着办吧。” 叶盛昀看着满床的衣服,还是替选择困难的她指了条路,随便拎起一条质地柔软的给她:“就这件,别选了。” 陈熙彤接过来展开,趁机占他便宜:“眼光随我,一挑就挑了我最喜欢的。” “你最喜欢的不是我吗?” 他说情话一点不像在撩她,倒像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和所有娶了老婆的男人一个德行,在她面前完全没有人前左右逢源的周全。 “脸长得不好看才要露那么多肉。现在设计师都是属土拨鼠的吗?在衣服上弄那么多洞。露腰露背都好说,前襟设计的那么低,下面那么短,像服装厂缺布料一样。” 陈熙彤闻言睨他一眼:“知道你这么说得罪多少少女吗?我们爱露哪儿露哪儿,爱省布料省布料,你们男人都是看客没得选,有老婆就可以损其他仙女了吗?” 叶盛昀是真的不喜欢她这么穿,醋味很浓:“你爱怎么穿怎么穿,要招回来什么桃花,你户口本上婚姻状况上得写丧偶。” 把“你死我活”这四个字诠释到极致了。 陈熙彤犹豫了几秒,面对着他,慢悠悠比划:“你还记得我们见的第一面吗,我穿的衣服,从后背开到腰。” 叶盛昀拢着眉毛思索:“第一面?不是冬天吗?” 他还嫌她裹得不够严实,把自己的冬常服甩给了她,最后也没让她还。 她很诧异他居然把一年前她的装扮记得这么清楚,但显然搞错了时间。 她是那样喜欢他,喜欢的那样早。 叶盛昀原本还以自己记得这么清楚为豪,但看她的表情,的确说错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识趣地没有说话。 过了两分钟,又或者更久,她纠结地问:“你真不记得我们更早见过面吗?” 他很想说以她这么精致的外表,如果以前她们见过,他一定记得。 但很可惜,真的半点印象都没了。 这也间接说明她话里的“更早”应该是非常早,说不定七年以上都有可能。 陈熙彤目不转睛看着他,试图勾起他的记忆:“七年前,在均和酒店,西宁过生日,你来付完账就走了。” 所以说她没骗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叶盛昀真不记得了。 叶西宁以前常说他会找不到老婆,就因为甭管姑娘长得多好看,他都不会盯着人家看多久。以示尊重。 突然知道还有这样的渊源,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抱歉地笑。 陈熙彤却悻悻的。 今天把多年前的事说出来,希望给他一个惊喜,效果却不好,他的表现过于波澜不惊了。 也怪她,好好的提什么过去的事情,明知道他不可能记得,一时间非常懊恼。 叶盛昀极力圆回来,笑得还是那么温柔:“是我幸运,得到宝了。” 他这样笑,无端让她想起病房里和他那些战友相处的模样。 她曾经羡慕的,现在拥有了,也没真生气,对着他情真意切地告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站到更高的地方吗?因为哪怕我再无可救药,看到你那么努力地推着我前进,我也不想不争气。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恐怕连活着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了。要选择你放弃全世界的话,我愿意。但你要是想要这世界,我帮你。” 小女儿的娇柔姿态下却有热血涌动,叶盛昀拉着她的手往身前扯,颔首轻声说:“我知道你想拉我一把,但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待在身边,不去报复任何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1 人,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他真的不想她为报复而活。 今天他说的这些,绝不是嘴上说说。那天她自杀他可是跟着跳下去了。 危不危险不清楚,但她要出了事,他会发疯,干脆陪她一起不要命。 哪怕现在清醒着,也是想着要留着命爱一个人。这是从前和许缨玲在一起从没有过的。 这些天她晚上睡不着,他看着她黑亮的眼睛会越来越精神,后来她抑郁失眠,陪着她哄着她睡。半夜有同事问他要资料,他看着枕在他腿上熟睡的她,好几次突然降低声音,让对方听得费劲,以至于几遍之后还是换回了微信。 他心想,她想要的,他必予之,可没想到她的胃口这么大,弄得他跟她一起胡闹,和以往的作风背道而驰,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乐在其中。 在遇见她之前,他一直觉得真爱不是无休无止地说情话,不分场合的黏在一起,或者离开谁活不下去。可现实却是,他怕她得不到安全感,说得越来越多。 等终于学会了说女孩子爱听的情话,他却一辈子都不想再承诺其他人任何事了。 在遇见她以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可以吃掉面目全非的剩菜,可当她揉着肚皮说吃不下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浪费粮食。 在遇见她以前,任何干扰因素都无法阻挠他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直到她叼着笔头看着不会做的题,求助地望着他,轻而易举影响他的进度。 他总想记录下他们的点滴,老了慢慢回忆,可后来发现,他对她的疼爱,分明就是常态。 他这样直白地回应,多少让开启这个话题的陈熙彤感到尴尬,欲张口说些缓解气氛的话,却听他先发制人:“我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点恶心。” 陈熙彤比他还要窘迫:“我也觉得自己丢人。” 叶盛昀一笑,混不吝逗贫,油嘴滑舌的:“哪丢人了?这不是在这吗?” 他说着有力地抓住了她的手,在她印象里,他一直强大而威严,可这一瞬,感觉到的是可靠。 陈熙彤压根没当真,云淡风轻道:“你们男人说这些都是哄人的,也用不着你说第二次。” 叶盛昀不乐意了:“你们?哪个你们?你还见过你们?” 陈熙彤被他摇得头都晕了,脑子不太清醒地问:“叶盛昀,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叶盛昀松了手,玩味地笑,吊儿郎当道:“看心情。” 陈熙彤想跳脚,可这个回答反而让她安了心。 她不再纠结,双手一举:“祝我凯旋。” 话说到一半突然跳频,叶盛昀一头雾水:“干什么去?” 她绾起头发,拿牙齿咬着皮筋,扎好后志在必得道:“去接那个小鬼,知道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带上陈贺宇有两个好处。 一是跟许缨玲学的,无论跟对方关系怎么样,抓住中间人的心是制胜的关键。有陈贺宇夹在中间,江雯燕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她就是要气江雯燕一把。 第二,陈贺宇出席这种场合比较多,圈内人都认识他。 带上他,别人不知道她跟陈涣章的关系也得知道。 叶盛昀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没说什么,末了还在纠结,耿耿于怀地说:“我还是觉得你这些衣服都露得太多。” 这种感觉跟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一群人发现了似的。他可不是哪方面都那么无私的,非常不乐意。 陈熙彤不说话。 谁说她穿成这样是为了勾引男人? 他不知道这哪是简单的礼服,背后又藏着多大的内涵和深意。 她现在浑身的细胞都兴奋着。要打仗了。 第37章 说起来这还是陈熙彤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宴, 陈涣章派了辆宾利给她,说有事电话联系。 司机老吴是给他们家开了十八年车的老人了。 以前年轻不懂事, 总一上车就坐在后排玩手机,人家偶尔瞟到她也不敢随意开口, 她也不理人,下了车拎个包包,招呼不打头也不回, 以为那就是高不可攀的贵气,现在想起来不好意思极了,哪像陈贺宇, 落落大方说谢谢, 端正坐下后整理好西装抬头微笑,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她忽然觉得这孩子也没看的那么烦人, 想当初叶盛昀替陈贺宇开解的时候她还一边腹诽一边翻白眼,意见大的,恨不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跟自己一起讨厌。现在竟然生出自愧不如的情绪来。 这就是传说中教养,叛逆期陈涣章挂着嘴边念叨的教养, 如果早知有今日,她一定不以到那个场合再说来敷衍。 她抹脸调整了一下情绪, 跟司机说:“吴叔, 把我们送到以后您先回来吧,中间两个小时,跟着累。” 司机是看着两个小孩长大的,一点一滴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和蔼笑笑:“小姐还是第一次参加酒会吧,不用这么紧张,少爷会帮忙的。” 陈熙彤巧笑嫣然:“我不紧张。” 其实还是紧张的。 雄赳赳气昂昂的斗志退却后,取而代之的是演员初次登场后对观众反应的期待。 哪怕心里想着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把自己摆在聚光灯下时还是会小心翼翼听一听别人怎么说。 是惊叹,是冷淡,是鄙夷,还是欣赏。 她不急于将自己归为谁的后代,只是想找到存在感。 这几年她飘飘摇摇总觉得活得不真实,没有亲情,鲜遇友情,不知不觉,声名狼藉。 闲下来时常会想,到如今这个境地都是江雯燕害的,剜心蚀肉剔骨削皮方能解恨。 可回望自己荒唐的人生,痛苦地发现始作俑者还是自己。只不过始终不愿接受现实,放纵自己沉湎于糟糕的过去,自欺欺人罢了。 无论情绪再怎么波动,又或者江雯燕施加了多少干扰,旁观者看的左不过是自己的行为。 招非议,被嘲讽,都是基于她的所作所为。 原以为把陈贺宇带出来会得意,可看着江雯燕恶毒的目光她却没一点想象中解气的感觉,想起自己二十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只觉得苦涩又难堪。 叶盛昀也不希望她为了报复别人失去自我。 想到这里,她不由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江雯燕身上移开。 今年是她得到和失去最多的一年,懂得和探索最用力的一年,她抱着炽烈的情感,只希望在未来长长的岁月里,为野心铺路,为决定埋单,不委屈钟爱,不辜负期待,贼心不死,雄心不灭,心满意足地享受清拣杂乱无章人情世故的成果,这样就够了。 她着淡妆,披华服,在酒店门前握了握拳,在上流社会的门槛前,等待外界对她的评价。 ** 来之前她信心满满,以为能艳压群芳,然而当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2 她看到貌美如花的新娘,一室的衣香鬓影,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 但她没那么强的好胜心,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陈贺宇是真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场合,男女老少都能世故地周旋。 陈熙彤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印象里动不动就屁滚尿流的弟弟。 之前低估他的嘲讽想法瞬间狠狠打上了她的脸,她竟然真那么天真地以为陈贺宇是个妈宝,受到的教育都是白搭的。 陈贺宇表现的虽然虚伪,但环顾四周,几乎都是这样的嘴脸。 不断有想和陈氏交好的人过来打招呼。 交际等同于陪笑,一来二往全是套路似的客套。 明明相互之间没多熟,年龄差也是道障碍,可说起话来宛如相识多年的老友,就差没把“狼狈为奸”四个字写脸上。 都是逢场作戏的高手。 至此她终于理解了卫宏锋的想法,小人乍富,洋洋自得,这么多年没适应有层次的圈子,还玩吹牛皮秀孩子那套,不是一般幼稚。 而她呢,也挺幼稚的。陈贺宇带着她在会场转了一圈,不少人听说她是陈家女后愣了愣,旋即礼貌地假笑,说了一堆恭维话,夸她漂亮。虽然知道这些话多半是假的,但这么多人都这么说,还是非常受用的。 更惊喜的是,人家在背后议论她声音有点大被她听到了,除了惊讶陈涣章居然有女儿的言辞,还有意料之中说陈涣章的女儿这么有气质之类的话。 当然,不排除问哪个大学毕业的。 这是亘古不变的社会现象,不管家里多有钱,人们对学历的看重程度不亚于有没有对象。 学历不高,听上去立刻低人一等。 她不由想起他摸着自己鬓角的温软笑意,想起他发脾气时不想理她的傲娇表情,想起他尊重自己时欲说还休的隐忍克制,忽然觉得,扬名立万算什么,哪怕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她也要和他缠绵一辈子。 她暗自发誓回去要好好学习,趁还有翻盘的机会加把劲。 同时,她也警告自己永远不要像惟利是图的大人一样势利虚荣。可她又不希望他永远默默无闻,润物无声。 有那么一瞬她真诚地希望他有钱有底气,勇敢地干一切他想干的事情。 这种想法一产生就吓了她一跳,担心自己循着文佳惠的轨迹走一遭,重蹈覆辙。 可她觉得自己的期盼和文佳惠的不一样。起码不是自己做不到才把希望寄于爱人身上。 世上有地位的人本就了了无几,她自己更不用提,仅是发自肺腑的盼他发光。 她希望他拥有的不只是钱。 正胡乱思索着,她冷不防被热情的叫喊扯回神。 戴妦妤挥着胳膊,老远就叫了她的名字,接着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喜气洋洋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陈熙彤愣了一瞬。 大概没想到只要手和身体间有空隙,就能被搀住胳膊,而她不太适应这种肢体接触。 戴妦妤见她没反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笑嘻嘻地说:“我没别的意思,是说这么巧,在学校外也能碰到。” 陈熙彤从前没朋友,有部分原因是大多数人的家长不同意她们来往,但更多原因是她排斥交友。 虽然不至于生人勿进,但对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人总是惶恐又戒备,不知道该把这些人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怕他们来了又走,更怕他们走了再来。 任何事情到她脑子里总比别人多转一圈。 要放在别的姑娘那儿,你跟我套近乎,我礼尚往来地回应,没几天就披肝沥胆把能交待的都交待干净了,可她不是。 她会想,假如你是自来熟的性格,为什么我在班里这么多天你都没理过我,我刚被化学老师臭骂一顿你就一下跟我这么亲。 这里头微妙的玄机,多体会体会就知道值不值得深交。 女孩之间最怕妒忌,没接触就嫉妒得这么明显了,还是嫉妒自己不怎么在乎的东西,可以想象亲昵表象背后,必然攸关利益。 如果不能给对方带来好处,指不定留下什么样的后患。 这样的想法足够阴暗,却恰恰证明了她是对的。 本以为在高二十一班不会出现私立中学的情况,看来是她把结论下早了。 她早就觉得戴妦妤有点不对劲,现在看着她的裙子瞬间明白了。这姑娘就没穿过比她便宜的衣服。 如果她今天穿了一条alberta&i的裙子,这位同学明天就会穿alberta&i的裙子,同样的品牌,但一定比她的贵。 一开始她觉得虽然自己穿的衣服小众又昂贵,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没什么好学的,况且平时上学,不可能一下买了隔天就穿,也就没当回事,后来发现这种事发生的有点频繁,才注意到无意识惹得对方来攀比了。 从成绩到品味,从穿着到仪表,没有哪点不在对方眼中。 可能戴妦妤并不明白,这是多么自卑的表现。 一般人都怕撞衫,可她居然要靠别人风采肯定自己的眼光。 陈熙彤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是对眼前花容月貌的小姑娘的不解。 另一方面是对自己这么低调都能被人盯上感到无奈。 关键是对方这么上赶着向她示好,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难道戴妦妤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嫉妒她,模仿她,一心想要比过她,却强行扮演姐妹情深,图什么。 好比现在,小姑娘拉过她的手,情意绵绵地问:“你真是陈先生的女儿啊?” 陈熙彤嫣然一笑:“不是啊,我是他替别人养的孽种。” 戴妦妤闻言尴尬地笑着说:“你别开玩笑,哪有人会替别人养孩子,还砸这么多钱,你这套礼服就好几万吧。” 她才不会说是十好几万,继续虚伪地微笑,顺着戴妦妤的意奉承道:“粗制滥造,随手买的,一看就没你的贵。” 于是她成功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报到!提前归队,请首长指示! 啪啪啪,讲一下,给编辑寄了补充协议,过阵子改笔名,不要换张皮就不认识我了啊。 第38章 回去以后陈熙彤生了场病, 烧到三十九度,神志不清。 可能是之前伤心过度, 积劳成疾,再加上入秋穿得少, 打了两个喷嚏就病倒了。 这才开学两个月,她都不知道请了多少回假,恐怕班上的同学都把她当成了病秧子。 叶盛昀买了温度计和退烧药, 打算吃了药还退不了就带她去医院,先给自己量了体温,甩了甩温度计:“叫你不要露那么多, 你偏对着干, 现在舒坦了吧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3 ?” 陈熙彤昏昏沉沉,声音娇软:“烧成这样已经很难受了, 你就不要嘲笑我了。” 叶盛昀跪到床上掀她被子,准备给她量体温。陈熙彤身上一凉,下意识抓被子没抓到,里头一丝/不挂, 一时间也不知道挡哪好,手舞足蹈虚晃两下, 护住胸口,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叹了口气,就范了。 尴尬归尴尬,但叶盛昀很快换上戏谑的笑容, 将温度计夹在她腋下。 她面带潮红,耳根也红得鲜艳,分不清烧的还是羞的,不过半睁着眼睛,就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她重感冒不想传染他,有气无力地推了他一把,示意他离自己远点,软绵绵地砸在他胸口。 叶盛昀却只觉得她可爱,吸猫一样捧着她的脸快速亲了几口,弄得陈熙彤很没面子。 她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反派,此刻却手无缚鸡之力地任他摆弄,想揍他!挥舞着双手撵他去上班。 叶盛昀看她病恹恹的状态,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陈熙彤拽着被子拉上来,极力表示一个人也可以,嫌他吵:“你去上班吧,我要睡觉了。” 叶盛昀把药数好放在药盒里,取了温度计看了一眼,对她说:“那我中午再回来看你。” 过了一分钟,或者更久,陈熙彤迷迷糊糊听着家里来回穿梭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出门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给她敷冷毛巾,她觉得奇怪,想睁眼,却如陷在梦魇里一般出不来。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四下没有光,也不知道几点了。 那会儿动她的人应该是中午回来的叶盛昀。 她摸黑开了灯,打开房门,听见厨房里有动静。 她有预感,是叶盛昀。 摸摸额头,烧已经退了,她回头看了眼地板,拖鞋就整齐摆在靠门这侧的床边。 她回去穿上拖鞋才扶着脖子出房门,走到客厅又勾下衣帽架上的薄衫披在肩上,嗅着香味进的厨房。 叶盛昀做饭的时候很专注,习惯使然,并不会把袖子撸上去一截,而是规规矩矩扣着衬衫扣,一点不担心把水或汁液溅到手上。 下刀很果断,动作娴熟,行云流水般做完一套,食材便被切成相同大小。 他手掌很大,手指修长,不用刀垫着都能把切好的豆腐挪进盘里,不光刀功了得,力道也拿捏得当。 她看得如痴如醉,失了神。 他目光温柔地望过来,扬唇道:“睡醒了?还发烧吗?” “不了,只是流鼻涕,还有点头重脚轻。” “好差不多了?” “差不多。” “下次发烧是什么时候?” 陈熙彤听他这么问愣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不像讽刺。 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就听他轻笑一声:“你发烧的时候蛮可爱的。” “……” 她再次迈步,施施然走过来,往煮沸的锅里瞧了一眼,只有清水。 “我饿了。” 她难得主动说饿,不过一整天没进食,确实该饿了。 他手上忙着:“还有一会,先去外面坐着吧。”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男性的阳刚和洒脱,声音温和醇厚,十分好听。 他杀了条鱼,买回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现在瞪着眼珠躺在瓷盘里,开膛破肚,一道刀口从头划到尾,表面煎出淡灰色,马上要入锅了。 厨房里飘荡着清新刺鼻的姜味,他切了姜片,也切了姜丝,姜片单独摆在盘里,姜丝正往鱼肚里填。 她陡然开口:“我不喜欢吃姜。” 叶盛昀不为所动:“不是给你吃的,提味去腥用的,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当驱寒了。” 陈熙彤一万个不乐意,争辩:“中午过后吃姜不好,有毒素,排不出去。” 叶盛昀想想,把姜丝挑出来两根,依然没松口:“科学家说的多了去了,养生养出问题的也不少,我从小到大都没管过这些,没出过毛病,各人体质不一样。” 她的眉头依然拧着。 他看了一眼,觉得好笑。 让他想想,她都不吃什么。 不吃空心菜,不吃苦瓜,不吃胡萝卜,不吃芹菜。水果里面不吃苹果,芒果过敏。肉要全瘦的,看到肥肉就犯恶心。 没见过她这么挑食的,要不是碰上他这么个荤素不忌,口味从众,酸甜苦辣咸皆能适应的人,就她挑食的腻歪劲,能和谁吃到一块去?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所有讨厌的菜做得不像本身的味,哪像餐馆里的大厨,为了就是努力保住原汁原味,他是她一个人的厨师。 厨房里有小板凳,她搬到角落里坐下,有些苦恼地倾诉:“我觉得我以后的世界就只剩下你了。” 叶盛昀诧异回头:“为什么这么说?” 陈熙彤摊手:“可能因为发现了自己骨子里的冷血自私。交友不能使我快乐,不想自寻烦恼,也不想虚伪应付给自己找事。” 知道人际关系复杂,所以她从不跟人当众闹翻,能私下解决的就在私下处理好,好聚好散,也不会在背后说分道扬镳的朋友什么坏话。 但刘宜婷实在让她头疼。 这姑娘求人的时候嘴脸跟孙子似的,拔屌无情。 典型的大难临头全靠你,风平浪静你是谁。回回周测的时候哀求她透露选择题,成绩成绩提不上去,作弊作得毫无技巧可言,一谈勤奋程度就拿努力了也做不到说事,说她天赋高根本体会不到求而不得的辛酸。不体谅就是信奉丛林法则,人心冷漠。 所以,她要体会求而不得的辛酸干什么?高考的时候能说能力不足关爱一下降低标准吗? 把作弊的理由说得义正言辞,仿佛沾上同情心就能使可耻的行为正当一样,为了表面的分数连脸都不要,无论表现得多么坦然大方也不会被当成率真。 死不悔改罢了。 别人的人生没立场多说,她也就当自己当初眼瞎,谁能想到坐视不理反倒让刘宜婷憋了更多怨气。 那天物理课上,刘宜婷缠着前座的女生非要给人家编辫子,被董兆丰盯了半节课,她暗示了那个女生一句刘宜婷就炸了,念着知人知面不知心,骂她白莲绿茶,一个没控制住,在课堂上大声爆粗。 董兆丰被挑战威信,气坏了,瞪着刘宜婷说你给我出去。 刘宜婷这个争强好胜的主冲她冷哼了一声,故意挑衅,说谢谢老师,不然我可能忍不住动手。 这么一说,多少有污蔑的成分,对她的名誉造成了恶劣影响。 要说多恶劣,其实也没多恶劣,但女孩子在乎。 当时她怕耽误其他同学上课,也体谅董兆丰的心情,就说老师我想出去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4 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硬生生被刘宜婷怼回来了。 小丫头昂着下巴,不服输地说,我才要解决私人问题。 这下好了,听到董兆丰耳朵里彻底变味了,显然有不尊师长、公然顶撞、蔑视权威的嫌疑,给她赚了一千字的检讨。 人们常说恶人先告状,不是没有道理的。 最先开口的人一定是冲突的源头,但往往营造出耿直的假象,让旁观者容易听信一面之词。 大多数人会觉得经过理智思考才说话的人很有心机,说出来的话多少经过润色加工,可也有可能只是陈述事实。 两个人吵架,闹上台面即是笑话。一定是双方都存在过错。 她不否认自己的过失,但很恶心刘宜婷这样推卸责任,还是一丝余地不留地全盘推卸。 对啊,她是莲花是绿茶,可她有脑子。 撕吧,撕吧,撕得头破血流,这样就好了? 太生气了。 说实话,她很后悔让刘宜婷上了自己的摩托,认识了那帮自以为死里逃生了不起的男生,非常后悔。 之后她认识戴妦妤,一个虚荣心作祟导致嫉妒心旺盛,靠损人抬己获得满足的小姑娘。 大概是穷怕了,一夜暴富后不知道怎么显摆才能让人知道自己出了头。急切地想获得原本就在上流社会的人的认同,带了点儿小女孩间互相攀比的不甘心,同时又害怕被人看出自己蹩脚的举止,无法融入更高层次的集体,自然流露出对权贵势力的讨好。 戴妦妤不止一次跟她提起下学期要转私立中学的事,一遍又一遍吹嘘进私立学校要达到什么条件,有多么不容易,眉眼里全是高兴。 她能够理解,甚至还有点羡慕。至少这个女孩的身份是真实的,有奋斗的目标,有熊熊燃烧的野心,而她仿佛虚幻世界的娇艳花朵,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可她们都是那么不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不会考虑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和困扰。 戴妦妤会不断在她面前暴露为发家致富可以不择手段的贪心,以及一时没有考出满意成绩时的挫败,但得到的已经比常人高出许多倍。 刘宜婷就更不必说了,连基本的礼貌和尊重都没有。 她有自己的生活,给予关怀事小,怕的是凭空出现的欲加之罪。 这些个朋友交的,她很不开心。 看着她烦恼的样子,叶盛昀只是笑笑:“那是因为你没有碰到过好的团队,遇见的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等你有了更开阔的眼界,就不会纠结纷杂的人事关系了。” 又或者真正好相处的人知道每个阶段该做什么,醉心学习,无暇整这些幺蛾子。她在社会上滚过一圈,思想已经比同龄人复杂了,得不到共鸣,很正常。 在某种程度上,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信还有与人掐架底气都来源于年少无知。这对她的未来并不好。 人与人交往是门大学问,比她现在做的功课还要难,会气馁是正常的,很多人中途放弃,也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领悟。 但这门课修好了,绝对不是交际花这样浮在表面的负面形象。它带来的是涵养气质,相处时舒适的感受,良好的口碑和风评,乃至利益。 关起门来的确省了力气,免了麻烦,可也永远不会感受到众志成城的力量。 在这个世界上,喜悦只能和跟自己一起完成这件事的人分享。 也许一个人忍受的了孤独,但如果长期不能表达自我意识,可能会因为得不到认可丧失前进的动力。 当彻底和世界脱轨,可能随便遇到一个人,都能因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触动敏感的神经,那时候被世界淘汰,才是一丝招架之力都没有。 所以他会陪着她变强大,而不是让她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第39章 叶西宁从舞台上栽下来小腿骨折了, 叶盛昀跨越半个市区去照料,留陈熙彤在家独守空房。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事忙, 一天结束,打电话聊十分钟, 互道晚安,只是陈熙彤每回说睡都没睡。 这些天她终日沉浸在题海里无法自拔,越睡越晚。 随着成绩的提高, 陆陆续续有认真却不好意思问老师的同学向她请教问题。 简单的她当场就讲了,不会的也不误导人家,说你给我点时间, 我回家想想, 明天告诉你答案。 于是除了完成当天的作业,还能搜罗到五花八门的难题。 耗费心力, 却未尝不是提高能力的机会,她私底下花的工夫,比她甘愿付出的还多。 叶盛昀的榜样力量功劳巨大,他查看的资料足有三厘米厚, 几乎每页都写满了批注。 她泡了咖啡给他端过去,看到, 好奇地多了句嘴, 问他看这么多资料是不是因为刚去公司要熟悉手头的工作。 在公司干还没在事务所的时候活多,用不着这么挑灯夜战,两天就适应了。 他解释说,下礼拜要去见一个行内的前辈, 民法专家。取取经,充充电,顺便深度交流,谈一谈关于法律漏洞的看法。 她听完说不出的得意。 自从叶盛昀从部队回来,她一直处于皇帝不急太监的状态,焦虑忧愁,担忧他的前途命运,没想到他却在憋大招,猝不及防地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她就知道他能干,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欢呼着扑上去猛亲了两口,被他就势揽进怀里。 可能每个人对成功的理解不同,有人觉得是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有人觉得是权利和地位,她想了很久,迟迟总结不出叶盛昀得到什么才叫功成名就。 琢磨着世人的定义,总觉得太俗气,不能表达出内心的企盼,直到今天她明白内心渴望的是什么。 是在所处领域的自由和绝对权威,说的话有分量,能让人信服。第一步就是与专业人士的接触和同行的认可。 她真心为他高兴,嘴上却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呢,到哪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叶盛昀在她头上摸一把,笑着说:“也就你不拿我当回事。” 说是这么说,如果她不问,他大概也不会说。 在他眼里,所有资本都是在受到攻击时打人脸用的,没必要每做一件事都昭告天下。一是个人的成就别人关注但不关心,二是缺什么才会炫耀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怕就怕只是在某一领域有成绩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是个很不擅长表达自己的人,每当做完人生导师他都会沉默一到两天,不但没有居高临下的快感还会打乱自己的节奏,说没被拖累是假的。 你应该怎么做,你不该怎么做,看上去像指点迷津,实际上是在左右别人的想法,往往会给当事人带来很大的困扰,可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5 陈熙彤偏偏是个三观崩得一塌糊涂的姑娘,你不教她怎么做,杀人放火她都干得出来。 即使说出来尴尬,看着她越变越好实在有成就感,他们彼此为对方感到满意,配合的也越来越默契。 叶盛昀问她:“江雯燕这些年有不少侵权行为,作为受害者,你要不要追究责任?” 陈熙彤就笑笑,算了:“前阵子我还拿她当眼中钉,现在想想,我应该也是她眼中的一根刺。她控制了我这么多年,一直不想我站起来,现在我不但站起来了,还正大光明地露了面,已经出气了,没必要为了她影响我的生活。只要一直过得好就是报复了。 “我最恨也觉得最幸运的是,她居然瞎眼看不起你,觉得你是一介武夫,连转业都混不上,根本不会有什么出息。可你才没有她想的那么不济,反而越来越亮眼了。” “她这一生没有得到过我爸的爱,也动摇不了他的家业和根基,老头儿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得到好处?她害了我,自己也没捞到好处,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报应,多可悲。” 叶盛昀闻言揶揄:“我还以为你是让我打入敌人内部做卧底的。” 陈熙彤当时拍拍他的肩嚣张地说:“你才不是卧底,你是我方派去劝降的使臣。现已圆满完成任务,可以即兴发挥、攻占城池了。”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被他拦腰抱起抛到床上去了,他绽出一丝笑容,说起甜蜜的情话:“我还是更喜欢攻占这座城。” 结婚以来,他们一直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个月才总算有点正儿八经谈恋爱的感觉。 情/事虽然是他们用来缓解平时压力的游戏,但她毕竟在念书,不能怀孕,所以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搞得跟偷情似的。 平时在家孤男孤女同处一室,就像两个大龄儿童打打闹闹,自在洒脱,仿佛只要有对方就够了。 陈熙彤跟班上大多人都合得来,但没有特别铁的朋友,天天一个人走夜路,所以当在校门口看见一礼拜都住在叶西宁那儿的叶盛昀,简直受宠若惊。 也许她是孤独的,没有女同伴问来接她的男人是谁,可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最大的惊喜。 他穿着黑色大衣站在路灯下,踩在一堆枯叶上,嘴角噙着笑,从容地看着她,似乎想看她多久能发现自己。 他什么也没拿,一手插在兜里,一手用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拇指盖。 她每走一步,他就蹭一下,到后来她加快步伐跑过来扑进他怀里,他就用空着的双手抱住她,顺手拎下她的书包。 陈熙彤感受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抬头咬了一口他的下巴:“你来都不告诉我,万一错过了怎么办?” 叶盛昀也不躲:“除了回家你还能去那里?” 陈熙彤笑得像狐狸:“我要是去找你呢?” 叶盛昀微笑:“那就该我问你,为什么来都不告诉了。” 第一波学生鱼贯而出后,剩下的人源源不断涌出来。 有的独自回家,有的结伴而行,有的父母来接,只有他和她,明火执仗牵着手,似情侣般亲昵,又有夫妻之实。 陈熙彤取到车,跨上去拍拍后座:“坐。” 叶盛昀盯着她的车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看得她心里发毛。 学校好像不允许骑摩托上学…… 叶盛昀说的却不是这点:“这不是你的车吧,牌照呢?” 陈熙彤也不瞒他:“赃物。” 叶盛昀漫不经心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赃物?” 陈熙彤说:“你还记得我被打那回吗?我的车落在现场了,就是抢了它才逃回来的,车牌留着没用我就把它卸了,藏在水表箱里。” 等等。叶盛昀打断她的话:“水表箱?水表箱不是锁着的吗?你找物业要了钥匙?” “撬了。” “撬了?” 胆儿够大的,又抢又砸的,那水表箱可是公物,叶盛昀面无表情地淡淡道:“陈熙彤,你想挨打了吧。” 她本来说得理直气壮,一看他的态度就心虚了,下意识跨下车往旁边躲。 叶盛昀像拎兔子一样掐着她的后脖子把她带到面前:“有你不敢干的事吗?” 他掌心温热干燥,贴在他手心的皮肤在发烫,她被他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咿咿呀呀辩解:“我把门关严了,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被撬了,只有物业在抄表的时候才会从外面看一眼数据。邻居路过也不会注意。” 她都佩服自己的干得天|衣|无|缝。 “所以你就撬了?” “我是怕扔垃圾桶里被人捡到了惹麻烦。” “不能放家里?” “被你发现了更麻烦。” “你再说一遍?” 陈熙彤不吭声了。 叶盛昀收手训她:“无证驾驶,无牌上路,你那牢坐的一点不亏。” 他说完这话,一个四十多的大姐从旁边经过,边上楼边往他们这边瞟,眼神复杂,看来是把他们当然不法之徒了。教职工家属楼住的都是学校老师,说不定待会就碰到认识的了,陈熙彤觉得丢脸,掉头就走。 叶盛昀拉住她问:“去哪?” “回家。” “车呢?” “不要了,我不骑了。” “不骑挪走,放这占人家自行车的位置。” 这人说变脸就变脸,陈熙彤被他推回来,红着眼眶挪车,就要往下掉金豆豆。 叶盛昀在原则问题上一点不心软:“不许哭。” “我没哭。” “没哭眼泪哪来的?” 陈熙彤闻言猛然回头,气势汹汹冲他吼:“我没哭我没哭我就是没哭!” 干了坏事脾气还挺大。 叶盛昀才不惯着她,反手把她摁在摩托上,就着这个姿势把书包往她屁股上砸。 揍不死她。 整个楼道里顿时回荡着陈熙彤的哭喊:“我哭了我哭了!” 叶盛昀把她揍老实了才停手,书包挂车龙头上。 陈熙彤吸着鼻子控诉:“你家暴!” 叶盛昀波澜不惊:“嗯,我家暴。” 陈熙彤瞪他:“我要离婚。” 叶盛昀依旧稳如泰山:“协议打出来我签字,你要什么给你什么。” 陈熙彤没辙了,气焰全灭,拉他的手:“我错了。” 叶盛昀哂笑:“你错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哪错了?” “我不该无证驾驶无牌上路。” “嗯。” “我不该撬锁毁坏公物。” “嗯。” “我不该掩藏证据。” “嗯。” “我不该发脾气逃避指责。” “嗯。” “没了……” “没了?” 陈熙彤懵懂看向他。 叶盛昀上前一步,擦了擦她的眼泪,叹气:“你不该动不动就提离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6 婚。” ** 叶盛昀的车停在医院了,坐公交车过来的,陈熙彤把车丢在奶茶店门口后跟着他步行回家。 白月光洒下来,把影子拉得老长,叶盛昀宠着他哭花脸的小姑娘,背着一个人加一个书包,漫步在人行道的绿色花砖上。 个头不一的参天大树映出参差不齐的影子,他踩着黑色的阴影,步伐稳健。 时不时有路人好奇地望过来,陈熙彤看见就挣扎着要下来,叶盛昀呵道:“别动!” 她怕自己越动他越累,只好把脸埋在他背上,轻声说:“寒假我就去考驾照。” 叶盛昀应一声:“嗯。” 她搂着他的脖子犯矫情:“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混蛋……” 叶盛昀轻笑:“你们女孩都一个样儿,听话的时候比谁都听话,犯起浑来也比谁都利索,不给颜色瞧的时候尾巴翘到天上去,知道厉害马上夹起尾巴做人。” 陈熙彤嗡着鼻子说:“你是说西宁,还是许缨玲。” 叶盛昀说:“拿她们做陪只为衬托一个你。” 陈熙彤厚着脸皮笑,叫他:“叶盛昀。” “嗯?” “叶盛昀。” “说话。” “叶盛昀。” “没完了是吧?” “我爱你。” “嗯?” “爱你。” “我也爱你。” 第40章 向家的风声被强压了下来, 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家庭的裂痕实在难以弥补。 向维借机跟亲爹吵了一架, 一意孤行辞了官,说要下海经商, 申请不批就闹失踪,几处落脚点都不能呆了,还被停了几张卡, 躲在许缨玲的公寓里吃软饭,成了彻头彻尾的无业游民。 一米八几的男人心里住了个巨婴,犟得要命, 许缨玲拿他也没辙, 听说他不但绑了自己亲妹妹反被叶盛昀打了,还把家里的丑事全抖搂了出去, 不满地劝他跟人家道歉。 跟叶盛昀分手后,谦逊了许多,再不敢以权谋私的勾当了,被人指责就老老实实改, 绝不问为什么。 和大多女孩一样,失恋一回, 总能从中获得教训, 几乎一夜之间就变得异常成熟。 反观向维,心理年龄还没她一半大,睚眦必报成性,死不悔改成瘾。 她咄咄逼人地说, 你不去我去,倒要见见你这个妹妹是什么人物。 向维怎么都拦不住,索性一股脑和盘托出,蹲在地上,不耐烦地点了支烟。 她一愣,旋即弯起唇角露出讽刺的笑。 那就更想见见了。 不过也没什么恶意,单纯想不带感□□彩地重新认识一番。当初她查了陈熙彤的资料,认定了她配不上叶盛昀。 这么多天过去,她心有不甘,企图从对方身上找到些许优点让自己平衡一点。说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陈熙彤已经成了她心底一道过不去的坎。 于是她单刀直入找到了陈熙彤班上,陈熙彤没办法,只好和她约在校门口的奶茶店。 为了见这一面,许缨玲跟同事说好,把自己的白班换成了夜班,没有走请假程序,被发现了要挨领导批评,可她什么也不管了,在奶茶店呆了一上午。 陈熙彤来了时候一眼看见了她。 她也一眼就看见了陈熙彤。 二十刚出头的女孩素面朝天,皮肤雪白,穿着秋季校服,蓝白相间的运动装,手插在兜里向她走来,面孔竟然比那天在医院见到的年轻许多倍。 她一下就想起了二十三岁的自己。 不一样的面容,一样的青春朝气。自以为是世界上与众不同的存在,心爱的男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不管用了什么手段,当如愿以偿,总幻想着白头偕老的未来,可惜一切都过去了。 她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嫉妒,而是造化弄人的可悲。 如果能重来,她一定会比从前给予他更多的信任。可想到这里,看看叶盛昀的现任妻子,她又开始害怕信任背后是无尽失望。 爱上他像是上天给飞扬跋扈的自己的报应,徒劳且辛苦,万分悲凉。 陈熙彤坐到她面前,和她对视几秒,干脆地撂下话:“我不想见你。” 许缨玲却笑:“你以为我是为叶盛昀来找的你吗?” 她笑得僵硬而勉强,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陈熙彤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猜中了,也不拆穿,揣着一点看热闹的心理,语气如常地问:“那你为什么找我?” “向维。”许缨玲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微笑着看她。 陈熙彤脸色一变,眼带恨意地盯着她。 许缨玲不疾不徐喝了口热咖啡,装腔作势道:“你知道吗?” 趁着她没开始陈述,陈熙彤迅速打断她:“我不知道。” 许缨玲愣住,尴尬一瞬,敛起假惺惺的笑容说:“你对我这么排斥吗?我都不讨厌你了。” 陈熙彤却笑起来:“那真对不起,我天生小心眼,三观崩坏教养欠缺,比不上你这种大家闺秀。你不讨厌我并不代表我没权利讨厌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我面前提向维,也许是想羞辱我,也许是想替他道歉,也许是没话找话。可我最讨厌别人给我讲故事,我不想同情故事里的任何人,所以还是说重点,如果没重点,还是不要谈了。” 许缨玲被她堵得哑口无言,陈熙彤则不耐烦地看向窗外。 透过玻璃,她看到董兆丰的女儿,年方五岁的小朋友一个人在路上走,脚步飞快地走向小卖部,将手上一把零钱撒在玻璃柜台上,换了五六支棒棒糖。 小姑娘拆开一支含在嘴里,兴高采烈地朝和学校相反的方向走。 估计是太惬意,把东南西北搞错了。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墙边,车门大敞着,太远看不清司机的脸。 陈熙彤抿唇看得认真。 许缨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一抹黑影把一个小女孩拽进了车里,车门迅速关上…… 陈熙彤先她一步跑了出去。 她也反应过来,立刻跟上,冲向她的座驾。 哪怕叶盛昀不让自己再碰摩托,陈熙彤还是义无反顾跨了上去。 董兆丰是她的恩师,也是这个女孩的父亲。 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学生身上,要是女儿出了事情,不知道该多自责。 要是绑架还有生还的可能,要是拐卖,可就生不如死了。 她一路穷追不舍,默记着可能造假的车牌号。 许缨玲开着悍马紧随其后,死死踩住油门。 这不止是生死时速,更是情敌间的较量。 面包车里的犯罪嫌疑人似乎察觉到被人尾随,在通过红绿灯的时候没有踩刹车,径直冲了过去。 陈熙彤也跟着闯了红灯,许缨玲却停在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7 了白线上。 上班时间私自外出,开车闯红灯,要让上面知道了,免不了挨处分,她正在事业的上升期,不能出任何差池。 当她踩下刹车的一瞬,她就输了。 面包车司机像是惯犯,开车很有技巧,多次变道插车,或是在再不变道就违规的时候突然变道,甩人的意识十分明了。 好在陈熙彤骑的是摩托车,素来不讲这么多规矩,改良过的引擎马力很足,卯足劲竟比轿车还快。 她十分清楚被拍下来的后果,也就仗着没牌照才敢这么开。 开到最后连命都不要了,一路听到好几回尖锐的刹车声。不过不是因为她,是面包车逃跑的路线太刁钻,惹得有怒路症的司机频频开窗骂人,因为溜得太快,每回被骂的都是她。 陈熙彤也怒了,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甩锅回回砸准她的人,速度飙到最快,终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面包车逼停了。 她徒手锤玻璃,手肘咣咣撞在驾驶座的玻璃上,把司机吓得半死,敲不开便扣住车把,一个飞腿踹在后面的玻璃上,登时就裂了。 路人也被吓傻了,纷纷被吸引,将面包车团团围住,歹徒被迫将小姑娘送出来,谎称是接朋友女儿放学,认错人了。 陈熙彤冷冷看着他撒谎,见有人拨电话报警,金蝉脱壳。 ** 或许是过程太刺激,她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怎么都追不上那辆面包车,满脑子都回荡着叶盛昀说的把一个人的命活成两条,活着是为了救人而不是害人的。 余声在耳畔回荡,犹如天外来音。 梦中虚幻的肉体狠狠向面包车撞上去。 蛛网般的玻璃,淋漓的鲜血,密密麻麻的路人…… 一幕幕交错着,从眼前一晃而过。 她舍身救了一个人,叶盛昀却以为她是容不下许缨玲才拿命去争,跟她分开了。 重症监护室里,她戴着呼吸面罩艰难地说,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没想过害谁。我欠他的命,终于还了。 场景随即变换。 那是寒冷的冬夜、合家团聚的新春,她久伤初愈,忍不住去找他,蹲在皑皑的雪地里等了他一晚。 叶盛昀走近她的时候她已经快冻僵了,他把大衣披在她身上,拭去她头顶的雪花,温柔地问她,这么不惜命,还指望他能给她什么。 她双膝埋在雪地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失声痛哭。 不知道过了几年,他们在她新开的酒吧里见面,伙计问她为什么让他们叫她老板娘,老板呢? 她和站在门口的叶盛昀四目相对,眼中万千情愫如暗流,可谁也没说话。 故事没有放到结局她就醒了。 一摸脸,流的到处是泪。 再看看身边,叶盛昀还没有睡觉。 心跳快的似要蹦出来,她非常不安,失魂落魄地光着脚找他。 叶盛昀还在书房翻看案例,眉眼凝重地在纸上圈画着,余光瞥到她,视线泪痕宛然的脸上,丢了笔:“怎么了?”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有余悸地说:“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分开,现实中离他这么近,她头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她主动投怀送抱,感受到温度才确定他是真实的。 叶盛昀擦着她额上的冷汗:“现在好点了吗?” 陈熙彤惊魂未定,讷讷的不回话。 他合上案卷,将她打横抱起,送她回卧室,用打湿的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脚:“睡吧,我陪着你。” 陈熙彤有点黏人,抓着他的手不撒手。 叶盛昀心领神会,摸摸她的眉毛:“我不走。” 陈熙彤闭上了眼,手却没松,五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叶盛昀不知道她到底睡着没有,就在无边的夜色里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坐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太敏锐了,会觉得要完结了是因为原计划确实到这就接近尾声了,梦的内容就是原来的大纲。 断更那天我做了一个梦,彤彤满眼通红地望着我,说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了,不要再让她失去爱人。她说她很喜欢叶盛昀,小时候就想嫁给他,她没办法熬过分别,一天都不行,我要让她和叶盛昀分开,她就去死。 吓得我一瞬以为自己精神分裂,晚上也没睡好,改了情节,写出了昨天那章。不要再找来我了。 还有件事跟大家说。 我没有写过长文,多复杂的剧情我都能神奇地用十五万字讲完,所以常有读者说看不够,这本想在字数上有个突破,争取过二十万。 但我还有四个月就要考试了,关乎我前两个月的努力和未来的前程。 这篇文本来是自己写的玩的,塞进存稿箱把时间定在了五十年以后,写着写着心血来潮想放出来给你们看,准备改到明年,哪知道脑子一短路定成了今年。发出来被朋友转了只好硬着头皮日更。 下面的内容是高三和大学。 棒棒糖,跳跳糖,棉花糖,应有尽有,就是没有大纲。 我也不知道写什么好,逼紧了会尬甜,你们让我慢慢更好不好? 学累了写两章调剂一下给你们看。 一来能让我休息期间保持手感,二来质量也高一些。 我尽量把每一次发的分量写足。 不完结不写新文,以我的体重担保。 第41章 全国各地的秋天似乎都特别短, 夏装还没脱几天就得换袄子。 北京下了场特大暴雨后一连十天艳阳高照,只在元旦前夕下了点淅淅沥沥的小雨, 瘸了半条腿的叶西宁来她哥家跨年,陈熙彤发现不是只有自己常挨训。 她在房间里学习, 时不时有他们的对话传来,不想听都不行。 叶盛昀远远叉着腰,看着叶西宁一瘸一拐地到处晃悠:“你的腿不是好了吗?怎么还一跛一跛的, 到时候养成了习惯,以后走路都这样。” 叶西宁惊奇地瞅瞅自己的脚:“我跛吗?哪跛了?这不走的挺好吗?” “不信你再走一个。” “行。” 说干就干。 叶盛昀一动不动站在她正前方:“正常走,自然点, 脚跟落下去, 右脚别垫。” 叶西宁皱着眉毛,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越走越怪, 你别指挥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叶盛昀漫不经心地抬眼,一针见血:“你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走。” 叶西宁抓狂,破罐破摔:“伤筋动骨一百天, 我这才五十天,能站起来已经不错了, 要不是那个贱人推了我一把我哪能从台上摔下来, 今天本来有演出的,就这么被抢了。” 叶盛昀过来扶她:“女孩不要说脏话,有本事你把她的角色抢过来,没那能耐就别挂嘴边。” 叶西宁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8 一挥手:“得得, 我说不过你,我找彤彤去。” 叶盛昀顺手拽住她:“她在写作业,你别打扰她。” 叶西宁回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写作业?跨年夜你居然关着她写作业?人性呢?什么作业不能明天写,三天假呢。” 叶盛昀拧着眉道:“自己爱玩别带上别人,看电视去。” 叶西宁不松口:“一个人看多无聊,我要找个人陪我讨论剧情。” 叶盛昀说:“我陪你。” 叶西宁挣扎:“不行,跟你就没在一个频道上过。” 陈熙彤被他们吵得彻底做不下去了,写完最后一个单词,撂笔开门。 叶西宁看见她出来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兴奋地挥手:“彤彤,晚上约跨年晚会啊!” 陈熙彤微笑:“好啊。” 每年的圣诞一向比元旦热闹,圣诞节大家都在外面逛,购物的热情高涨,半夜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但元旦不一样,电视上播着固定节目,不管有没有意思,讲个氛围,节目单没春晚那么严肃郑重,请的不是一线大腕就是很受追捧的年轻明星,不少人愿意准时准点守在电视机前。 陈熙彤把囤的坚果拿出来招待好友,叶西宁左手抱一包右手抱一包,大为惊奇:“这么多,搬回来不容易吧。” 陈熙彤撕开包装:“网上打折,看到就买了,送货上门。” 叶西宁跟见了鬼似的看着她:“你居然会买打折的东西?” 陈熙彤耸耸肩:“不都一样。” 叶西宁闭嘴默默嗑松子。 她太佩服她哥了,竟然能把骄奢的大小姐改造得这么会过日子。 节目放广告,就这么吃东西太无聊了,叶西宁边剥壳边问:“彤彤,你打算考哪个学校啊?” “西宁,我这几天突然有个特别的想法,我想考军校。”她顿了顿,自顾自说,“女生虽然招的少,也是有名额的。我觉得我体能没问题,现在的成绩很有希望,不近视也没纹身,身体素质不差,也想像他一样把青春献给祖国。” 那种油然而生的渴望,发自肺腑。 叶西宁惊得松子都掉了,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倒没有说她心血来潮,战战兢兢缓了一会儿,委婉地劝:“还是别吧,你们现在一天都不能在一起待几个小时,真要上军校,一年都未必能见上几面。” 陈熙彤犹豫一瞬,有点不自信地低头:“他应该会高兴的。” 叶西宁怕她抱太大希望,落空后会更失望,索性实话实说:“彤彤,我说了你别难过啊,被判处过拘役或管制的人是没有资格当兵的。何况是上军校。说实话,政审这关都过不了。” 闻言,陈熙彤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努力抓住最后的希望:“可结婚不是也要政审吗?我还是嫁给你哥了啊。” 叶西宁掰着手指:“这里面……怎么说呢?不要把侥幸当做经验,有时候真的是运气。我把介绍给我哥的时候就想过他会娶你,但没想到他在职的时候就把你娶进门了。真要细究缘由,恐怕上不了台面。你也不要去问他。而且考所好大学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了啊,也不是所有用人单位都歧视有案底的人,你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的,加油!” 陈熙彤迟迟没有说话。 叶西宁知道自己说多了,拍拍自己的嘴,尴尬地溜去帮厨了。 陈熙彤迷茫地啃着指头,半晌,揪了揪下唇。 说不懊恼是假的。 原来人的一生,真的每错一步就会丧失一些机会。 崭新的未来都是安慰人的,过去错得越多,将来就得错得少,她必须睿智清醒,再不能为所欲为了。 叶西宁把她从房间里叫出来却抛开她找叶盛昀去了,她一个人坐着索然无味,也走向厨房。 兄妹俩在聊天,聊得很融洽。 “哥,彤彤做了什么才让你爱上她的啊?” “一定要她为我做什么才能爱上她吗?” “不然呢?” “行,就告诉你。” “嗯。” “她做了我的妻子。” “哥。哥!哥——你还是我亲哥吗?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为什么你们这些有伴的人什么节都能过成虐狗节。” “我说错了吗?哪有毛病?” “没毛病没毛病,我倒杯水喝,这狗粮太干了。” 半晌无声。 “彤彤,你把蒜放哪儿了?” 陈熙彤听了半天墙根,被他突然这么一喊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得不知道往哪躲好。 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每次他令她感动的时候她都在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她羞得耳根通红,强作镇定往前走,一进门俩人碰个正着。 叶盛昀不动如山,撞得她退了一步,等她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他攥住了,拉到面前问:“撞疼没有?” 陈熙彤摇头,神态不太正常地回答上个问题:“蒜在窗台上。” 叶盛昀回头,一看果然在窗台上,再转回来,笑意盎然道:“没事了,你出去等着吧,半个小时内开饭。” 说完走过去取下来,拍蒜。 叶西宁捧着水杯冲她吐舌头。 陈熙彤看她一眼,说:“那饭好了叫我,我去写作业。” 她举止反常,叶盛昀看了眼她的背影,问叶西宁:“她怎么了?” 叶西宁满脸心虚,拢了拢双肩,驼起背来:“哥,我好像说漏嘴了。” 叶盛昀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放下手中的活,问:“你说什么了?” 叶西宁忐忑地用指甲抠着杯子:“嗯……就是……你俩结婚那程序走的有问题。” 眼看叶盛昀就要发作,她连忙抢着说话:“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她那么刻苦读书,就好奇问问她想考哪所学校,谁知道她说想考军校。军校要什么人你知道的,她确实有硬件不符合标准。我猜你不会为她破第二次例,就说快了点,其实也是为她好,你想万一她准备了那么久才知道全白搭,该多伤心啊。” 叶盛昀戳戳她的脑袋:“你这里头都装的什么啊?” 叶西宁耷拉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心虚得不敢看他。 叶盛昀指了指她:“看着点锅里,等会再跟你算账。” ** 陈熙彤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画图,做了两条辅助线,不轻不重地来回涂,脑子里一团乱麻。 听叶西宁说了以后,她心情无比低落。 过去几年占了许多便宜,走了许多捷径,等真正靠实力说话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是,她不知道除了给人添乱还会干什么。 可她真的很努力啊,花了很大力气向上爬,克制不良情绪,压抑一时冲动,她能感受到自己付出了很多,为什么到头来一点用都没有。 那些豪情壮志和被唤醒的理想抱负,在现实面前变得这么荒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59 谬可笑,她很难再相信自己能有所作为。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叶盛昀推门进来,她仓促地拿作业本挡住草稿纸,也不知道在遮什么。 叶盛昀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直奔主题:“一定要考军校吗?” 陈熙彤喉咙发涩,强忍着鼻头的酸意说:“不,我难过只是因为别人可以,我却不可以了。” 叶盛昀合上她的作业本,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你才几岁?有那么多可以尝试的路,为什么偏要执着于走不通的这条?我知道你有这个想法多少有我的原因,所以我不希望你在见到更令人着迷的事物前给自己这么多局限。生活得好不好也不是没做成的事决定的,而是到最后你做成了几件,如果心想事成才能满足,那也太贪心了。在没收到任何恶意的情况下退缩,那就真的败给自己了。” 陈熙彤有些固执地说:“道理我都懂,但这个念头对我很重要。” 叶盛昀笑了笑:“可对我而言,你开心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爬上来放点小感悟,继续学习噜。 第42章 饭前叶盛昀帮着陈熙彤选目标院校, 不是现在就定下来,只是陪她看看。 不奔着名气前景, 就看所处的地理位置。在哪个城市,依不依山, 傍不傍水,城区还是郊外,出行是否便利, 气候宜不宜居,主要考虑这些因素。 211、985是企业招聘时关注的标签,简历上能拿出手的一条。可上大学这件事不一样。 它是一段珍贵的人生经历, 是二十左右青年的专享, 过了年龄再来体验,感受完全不同。 一份简历可以用精彩的阅历或者其他证书弥补出身的不足, 可大学时光是不能复制的,自然怎么惬意怎么来。 叶盛昀给她普及这些学校的校史时,陈熙彤有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考不上顶尖学校的后果没老师强调的那么严重。 叶盛昀以过来人的眼光跟她解释, 历朝历代的科举,仅仅决定能不能当官, 能不能干大事, 从没为难过平头老百姓。只不过老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不会讲资质平平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无非不能光耀门楣,没有吹嘘的资本,够不着部分企业的门槛, 薪资起点不高,眼界不如名校生开阔。 这些对懒惰无为、妄图通过别的门路走向巅峰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但对在这场拉锯战中倾尽全部心血、却在最后一役惨败的人来说,只是那年夏天高兴还是难过的问题。 难过是因为梦想的陨落,以及被长久灌输的等级思想,是这些年媒体卖力炒作,成功洗脑的成果。 真正令人终身受益的是过程中磨练的品质,良好的习惯,融会贯通的技能,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 当然,考出好成绩的也绝非常人。 一生很长,总会经历无数挫折和失败。站在功劳簿上洋洋自得的人反而走不远。抱憾的人永远可以在前进的道路上找到惺惺相惜的同类。这样的上司或伙伴往往更加体贴,更加宽容,更加愿意给予帮助,更加懂得求而未得的失落迷茫。 陈熙彤听着叶盛昀轻声细语地说这些,只觉得将来无论干什么都有出路。 他教她认真努力地做事,积极向上地做人,也教她如何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精致从容地生活。 他指出她的缺点,批评她的作风,纠正她的不良习惯,却从未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价值。 他对许多人事的态度似乎都不屑一顾,但做起事来必定聚精会神。 他有时严谨自律到变态,偶尔悠闲似神仙,会突然严肃得让人提心吊胆,也能把插科打诨当做常态。 陈熙彤整天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很多东西都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她喜欢他,不仅因为他的外貌性格,还因为他带给她的感受。 真实可亲,也望尘莫及;有所惧,也有所期。 实在是很理想的男人。 晚上她和叶西宁只把跨年晚会看了一半,洗了澡躲在被窝看鬼片。 鬼片的魅力就在于出人意料的反转和严谨的神化逻辑,又怕又着迷,根本停不下来,一部接一部地刷。 两个女孩儿胆都大,时不时聊几句剧情,转眼就凌晨了。 万籁俱寂的午夜时分,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叶盛昀推门进来,还把灯打开了。 叶西宁受到惊吓猛地坐起来,恐惧慢慢变成愤怒,气呼呼地朝叶盛昀扔枕头:“干吗啊!吓死人也是要偿命的知不知道?” 叶盛昀被埋怨得莫名其妙:“我该问你们吧?几点了还不睡觉,干吗呢?” 他以为她们俩都睡了,洗洗也上了床。房间隔音做的不好,他半夜老听见女人对话声音,怪瘆人的,起床过来看看。 敢情这俩熬通宵呢。 叶西宁抱着陈熙彤义正言辞地说:“我和彤彤睡一起很好,你不要打扰我们交流感情。” 叶盛昀把枕头捡起来丢回她们床上,说:“我不好,你赶快给我还回来,人放你身边迟早被带坏。” 叶西宁不满地反驳:“我平时睡很早的好不好,新年诶,就不能让我好好过个年吗?” “新年不该有新气象?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怎么着,有事不能白天再干?”叶盛昀朝她伸手,“手机给我,睡觉。” 叶西宁坚持了一会儿,看着他不容置喙地态度,不高兴地把手机拍在他手里,扇扇手:“拿走拿走,没收就没收。” 可叶盛昀依然伸着手。 叶西宁和他对视良久。 叶盛昀开口:“还有。” 叶西宁把陈熙彤的也给他。 叶盛昀哪那么好糊弄:“你的。” 叶西宁又和他对峙一会儿,悻悻把另一部也上缴。 叶盛昀看向陈熙彤:“你的也都交上来。” 陈熙彤让叶西宁见识了什么叫“都”。 大多社交平台注册登录都要绑定手机,有的一个号码只能用一次,她办了好几张卡,懒得切换,就给每张卡配了部手机。 为了从外表上区分,全是不同牌子不同机型。 除了一部是亲友联系她用的常带在身边,其他的放抽屉里,哪个顺眼玩哪个,如果学习的时候用,就在桌上码一排,一部手机对应一个软件页面。 最后陈熙彤交给叶盛昀四部手机,两台笔记本,一支ipad,一部kindle。 叶盛昀抱着这些电子产品出去,开门的手都腾不出来,还是陈熙彤帮的忙。 重归寂静。 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反着光。 长期未见的女孩躺在一张床上,哪怕没有现代化的诱惑干扰也睡不着。 叶西宁提起江雯燕比提起严汀还生气,嫉恶如仇道:“彤彤,你那个后妈现在怎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0 么样了?有没有过得很凄惨?” 陈熙彤笑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她呢,我都不想理她了,我讨厌的人连看一眼都懒得,管她过得好不好。” 叶西宁咬咬唇:“可能是我嫉妒吧,她也没碍着我什么,就是莫名不喜欢她。想不通凭什么她那种货色能嫁那么好的老公,能让我曾经自食其力的妈妈那样跪舔。她简直是我的童年阴影,我现在的忿忿不平大概就是从十二三岁开始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做到一点不羡慕你,真心实意盼着你好,可就是看不惯那个女人,甚至把你从那个家救出来都存在报复心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陈熙彤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天花板:“你没病,就是弱点太明显才会让别人影响你。西宁,你不该这样。你应该知道贺弛很喜欢你,可你哥比贺弛更爱你,他把你保护得很好,有很多阴暗面根本没让你接触到。之前我被打住进医院,乱点鸳鸯谱,你哥说‘十年太久,要是不成,可能遗憾,要是成了,将来被议论的一定是西宁’。也许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怎样爱着,才会把精力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你恨着你想恨的人,崇拜着想崇拜的对象,甚至不喜欢谁就可以不跟谁在一起。” “几个月前我也觉得‘身在福中不知福’这种说法很荒诞,但看着你,我体会到了一点。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被你看不起的妈妈其实为你做了很多事情,如果我不认识你,我会觉得你很自私,身上很多负能量,如果我不认识你,也不会跟你说这些。我能这样评价你,是因为我理解你,像你看不起你妈妈一样看不起我的弟弟,但这只是浮在表面的一层。” “我早就知道你是把我当成受害者才会跟我做朋友了,我这种满身污点的人奢求什么友情?可我太孤独了,你是唯一一个为我的将来着想的女孩子。我们之间的感情可能是友情之外更加复杂的感情。或者根本不是感情,而是各种心理叠加在一起形成的东西。” “你觉得你救了我,我却觉得世界上没有救赎,我也不需要原谅和救赎。我亏欠的人已经死了,亏欠我的人还活着,我还琢磨什么道德人心?很多想法,我都不敢在你哥面前表露出来。不是我怕他,是怕他不高兴。你是被他惯得完全没有怕的东西,才会不计讨厌一个人的成本,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叶西宁沉吟片刻:“你真跟我哥越来越像了,嘴皮子这么厉害,但在他面前你怎么就那么怂呢?” “我怂?我是怕气死他好吗?” “我怎么没见他被我气死呢?” 下一秒,叶盛昀再次推门进来,“啪”地开灯,沉着张脸,忍无可忍道:“陈熙彤,你过来跟我睡。” 第43章 人性之复杂难以想象。 刘宜婷在寂寞了一段时间后又来示好, 说自己一时情绪激动说错话了,希望陈熙彤能原谅。 陈熙彤想了想, 觉得你都这么说了,原谅就原谅呗, 但不会再掏心掏肺帮忙了。回复的态度也很敷衍,但关系明显没之前僵了。 这时候戴妦妤就过来问,你怎么又和刘宜婷玩到一起去了, 她名声都臭了,没能力还矫情,你不要跟她做朋友。 过了两天, 刘宜婷也跟她说, 戴妦妤这个人很虚荣,不光红眼病玻璃心还爱装逼, 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离这么近? 两个半斤八两的人在她面前互相说对方坏话,口径出奇一致,都来干涉她和人交往。 怎么着?讹她?回头俩人一对质,完了说她是双面间谍。撕了又说她心气儿高, 架子大,不能和班上同学融洽相处。 好好学习就这么难? 她一个都不想理。 就算正常交友, 一个朋友跟她说另一个朋友的坏话也会觉得反感。 谈是非是要站角度的, 因为大多人嘴里的是非都没严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无非出于“我不喜欢她,所以你也不能喜欢,如果你要和她做朋友, 我们绝交”的心理。 做人不是这样做的。 做人得睿智清醒,客观公正,得有大局观和判断力,被义气牵着鼻子走可能一年两年没什么后果,等时间久了,感情散了,也许已经做了不少追悔莫及的事,帮人家捅了许多刀子。遇事多想想,实际上对自己是一种保护。 但说起没头脑的事,陈熙彤还真做了一件。 月底她把一九夜卖了。 买家是向维。 想着贱卖就贱卖,她也不差这点钱,价钱谈好了,手续也办得差不多了,一看姓名,不卖了。 足足掐了俩钟头,围绕着一句话:卖谁都不卖你。 向维现在是无业游民一枚,找朋友东拼西凑借足了买店的钱。 店里的小伙子狗腿,通风报信狼狈为奸,硬是把价压到最低,几个人联合起来在陈熙彤面前卖惨,没完没了地纠缠。本来陈熙彤挺恶心他们的行为,誓死不松口,可快过年了,不想惹晦气,又急着买门脸,拉钩上吊,今后再出现在她面前,麻溜去跳河。 成交。 期末考试一结束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校门口开了家炸鸡店,寒假请了工人搞装修,一大早就跑去当监工。前期粉刷,她每天回家裤子上都有白点,叶盛昀可不是没长眼睛,捣鼓洗衣机的时候问她:“你不是学车去了吗?怎么像帮人刷墙去了?” 陈熙彤说话还是算数的,考完第二天她就在驾校报了名,科目一已经过了。回回人家练车她缺勤。想着反正会开,就去混个驾照,哪能停个车还停不好。中午练一把回家,下午不去,这么久教练的面都没见上一回。 他既然问了,陈熙彤交代得还挺痛快:“我开了家炸鸡店,就在学校门口。你是不是奇怪店面哪来的?我跟奶茶店的阿姨搭伙干,她让给我一平米的位置。装修我来,机器我买,材料我进,跟她家的奶茶捆绑销售。买了我的炸鸡顺便去她店里坐坐,一杯奶茶就出手了。我跟她平摊店铺租费电费,她只赚不赔,没说两句就答应了。” 叶盛昀听都没听她说过,这就开干了:“不是才把夜店出手吗?又做起买卖了,边学习边照顾生意,你忙得过来吗?” “谁说我要自己干了?”陈熙彤有主意得很,“雇三个人,两个白天晚上倒班,一人进货,开四千工资。毫无技术含量的活,还不需要经验,比实习生赚得还多,有人愿意干。” 她再也不想大发慈悲在路上捡人回来了,找正常人,开固定工资,免了许多糟心事。 叶盛昀口算了一下:“你一下投出去十几万不怕赔本吗?” 陈熙彤的经商手段可是陈涣章点拨过的:“你可太小瞧学生的嘴馋程度了,回家前不偷吃一口像话吗?我找的货源很讲究,你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1 知道x鸡排吗?同一家养鸡场的鸡。但我不卖鸡排,就卖三样,鸡腿鸡翅鸡块,不裹面粉。大鸡腿,鸡翅不剪断,鸡块按斤称不算份。满大街都是炸鸡店,可专业市场已经被那几家瓜分了,现在是越不专业越吸客,叫特色。三中两万学生,你看着,不出一月肯定回本。” 叶盛昀不管她了:“你就没差过钱。” 没差过钱,才敢一点风险都不看地说稳赚。 叶西宁听说以后很高兴:“那岂不是我每次来都能吃到免费炸鸡了?万岁!” 叶盛昀奚落她:“还吃炸鸡,你看你这俩月养的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休产假呢。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出去好意思我自己是演员吗?” 叶西宁不以为然:“不是我好不好意思说,我本来就是演员。” 叶盛昀转头跟陈熙彤说她的糗事:“我跟你讲啊彤彤,西宁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芭蕾舞演员,但你知道吧,当芭蕾舞演员对体重要求高,她小时候胖的,比灯笼还圆——” “你这样讲下了地狱会被割舌头的!”叶西宁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捂他的嘴,狠狠锤了他一下,决定过年前不吃肉了。 誓一发,叶盛昀连饭都不给她做,他们夫妻俩吃腊肉吃红肠吃山珍海味,就给她下碗面,放几根菜叶子。 叶西宁吃着吃着把筷子一撂,特别委屈:“你太过分了,盐都不放,我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面。” 叶盛昀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不是你说要吃清汤面吗?” 叶西宁瓮声瓮气地说:“可我没让你不放盐。” 说着说着情绪发酵,眼泪噼里啪嗒往下掉,忍不住抽开椅子回房间。 叶盛昀和陈熙彤面面相觑,莫名其妙:“我惹她了吗?” 是的。陈熙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谁让你说她胖了?能跟女孩开这种玩笑吗?再说西宁哪胖了,看上去多有福气,不就骨折在家养了一阵子吗,健健身就瘦下去了。” 叶盛昀也是为了妹妹好:“出去遛个弯回来整个楼道都在震,还不胖?康复以后回人艺,她就是他们剧场最胖的。你看关起门说两句好,还是让她讨厌的人嘲笑好。” 声音太大,话音刚落,房间里立刻传来荡气回肠的哭声。 陈熙彤看他的眼神更没脾气了,刻意压了音量:“减肥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昨天给她喂大鱼大肉,今天给她吃窝窝馒头,能受得了吗?当初我饿肚子还半夜起来掏冰箱呢,你这种吃过老鼠剥过青蛙的人怎么能理解我们这些富贵花的娇弱。” 叶盛昀听了失笑,拿下筷子,连饭带碗递给她:“你夹点荤菜给她端进去,替我哄哄。她生起气战斗力升级,我吃不消。” 陈熙彤阴阳怪气的:“你还有没辙的时候哦。” 叶盛昀一笑,在眼睛边上抹了抹,打比方打得惟妙惟肖:“高射炮。” 陈熙彤接过来,把自己的碗给他:“你吃吧,我饱了。” 说着把桌上的菜,荤的素的都夹了一点。 进屋前她敲了敲门,半天叶西宁都没理,她知道这姑娘在生闷气,直接推门进去,把灯打开,劝饭。 叶西宁看见她,一瞬间泪水跟决堤了似的,哇哇大哭:“彤彤,我哥变了,他以前从不说我胖的!” 陈熙彤把碗筷放她手里捧起来:“我的错我的锅,你哥还天天说我瘦成猴呢。谁知道他的审美什么样。他说他的,你吃你的,觉得胖了,等伤好全了再减。他要再说你,咱俩统一战线,一起骂他。” 她这么一说,叶西宁还挺同情她哥的,大概觉得自己冬天真胖了不少,把菜吃了,米饭饭原封不动还回去:“咱姑娘身上的肉,只能自己念叨,谁说跟谁急,可我是真胖了。” 陈熙彤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来:“我从小到大没这样的顾虑,觉得自己蛮可怜的,怎么你就这么在乎呢?有时候真恨网上那些没文化的直男,说女孩子连自己的体重都控制不了还能干什么。他们不会造电脑怎么还会敲键盘呢?你啊,就属于天生骨架子大,长一点就看着胖的那种。也就是职业需要才辛苦一些,你哥也是这个意思,没笑话你。再说你也不是真胖啊,都没过百,还想瘦成什么样。” 叶西宁自惭形秽地遮住脸:“彤彤你别说了,动不动哭挺丢人的,你先出去,我擤个鼻涕就来。” 陈熙彤哑然失笑:“你们兄妹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冤家。” 第44章 叶盛昀是个传统但不迂腐的人, 但也许当兵当得太久了,遇上的都是很严肃的场合和情形, 养成了许多职业思维。 比如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 好的就是好的,不好的就是不好的,对的该表扬, 错的该惩治,好的该鼓励,不好的该改正。一是一, 二是二, 规矩刻板,爱憎分明。 所以有时候他可能很爱一个人或者很讨厌一个人, 说话做事还是会沿着理所应当的轨迹。 他在外面听见叶西宁断断续续的哭声、两个女孩的联名控诉,心里不好受,饭也吃不下了,打开电视看中央台的法制节目。 陈熙彤一出来就看到他落寞的身影, 心里不是滋味。 三个月前,还是在家里, 他也是这样神色木然地不发一言, 她抱着他,撩起火,他们从客厅厮缠到床上,彼此交付, 有了第一次那方面生活。 当时他跟她说不是发泄,可她看着他隐忍的模样非常难过。 想来生活真是没意思,开个玩笑都得绞尽脑汁。 别人觉得有趣的,自己不一定能接受,自己无心说的,别人不一定喜欢。 也不能说哪一方毛病多,确实交流起来比较困难,谁知道一不小心会戳中哪个点。 毕竟人开心的时候听什么都乐意,心情不好的时候听什么都有问题。 陈熙彤观望了两秒,掰了个石榴,把果实剥进碗里给他端去,弯腰放在茶几上,身子挡住了电视:“不吃饭吃点水果吧,我再给西宁剥一点。” 她转身欲走,叶盛昀倾身拽住了她的手,问:“西宁怎么样了?” 陈熙彤善解人意地说:“她这几天来事了,脾气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叶盛昀抬头认真问:“彤彤,我说你,你怪我吗?” 如今社会风气浮躁,能潜心接受别人的意见非常不容易,大多数人十分抵触“为了你好”,一句都不愿听。 陈熙彤没有一味顺着他说,思考了半分钟,说自己的想法:“怪不会怪,只是有时候听着觉得啰嗦,当时会反驳,但私底下会偷偷改,输什么都不能输面子。我知道你已经够宽容了,放了水,如果不是常虎着那张脸,一定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还和蔼可亲呢,叶盛昀听着就笑了:“我又不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2 会吃了你,怎么还说一半留一半。” 陈熙彤看了他一眼,那她可就实话实说了。 她耷拉着脑袋看着盛红石榴的碗,看不出神色地说:“我小时候做过许多错事,以至于用冷冰冰的外表来保护自己,可真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会抬不起头。我看着别人磨掉我的棱角,看着他们剪掉我的利爪,连最后一丝叛逆都被抓着群起而攻。明明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却用‘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一竿子打死,瞎了一样放过始作俑者,专找被害人的过错。” “当时我恨极了所有往我身上吐唾沫的人,恨他们相信引我入歧途的人却不相信我能悔改,恨他们明明可以拉我一把却见死不救,恨他们踩着我的血肉宣扬道德,用我的罪责发泄他们现实中的不满。在那些人眼里,世上只有死刑。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啊,明明自己贪生怕死却一心想剥夺别人的生命。”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太残忍,被他们逼入绝境生不如死的,连句辩白的话都不敢说,可他们图的真是社会安宁吗?他们因为自己的过激行为蹲了号子,体验了一番我的感受,从此再没找过我的麻烦。” “但是叶盛昀,你跟他们不一样,跟我也不一样,你能站在一个公正客观的立场上平和的做判断,可以说忠言逆耳。作为吃了那么多苦的老油条,我能明白你的用心,也不是不讲道理,只不过没法控制情绪。我知道情绪化这个毛病不好,也想你帮我控制,但你能不能不打我屁股,我说要你打我是用拳头,打拳击一样擂拳头,可你为什么要打我屁股。” 她说着说着脸就红了。 叶盛昀原本只是翘着半边嘴角说,半晌笑开了,觉得她可爱:“我怎么可能跟你动拳头?打伤了怎么办。又哭又闹,撒娇还钻空子,跟你说的听进了几句,看看你干的那些事,自己也知道多浑,睁眼看着你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说你也伤你自尊心,不说又生气,知道我怎么压下把你关小黑屋里的冲动吗?” 陈熙彤表示:“我宁愿在小黑屋里混吃等死。你这样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不开玩笑,你可以跟你带的兵说知耻而后勇,但要是跟我谈这个,分分钟离婚。你知不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我真的超宠你啊叶律师,上一个觉得我特混蛋打了我的,坟头草都有几米高了。” 叶盛昀插科打诨:“母老虎啊?” 陈熙彤来劲了:“不,夜叉,你怕不怕?” 叶盛昀把她拉到身边让她坐着,妥协:“你把房子拆了都行。以前我们团长最不喜欢关我禁闭。” 陈熙彤马上猜:“不管用?” 叶盛昀摇头:“不是不管用,我们禁闭室门是铁的,没有窗户,六平米的小房子,冬天冷夏天热,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一出来浑身是味儿,战友都不待见,关几天也能安分。” 陈熙彤就不解了:“那为什么?” 叶盛昀说:“我们团长是政工出身,能打也能写,讲起话滔滔不绝。拿手绝活,思想教育。他一个,政委一个,俩人跟唐僧一样,你一句话不顶,能不喝水的训两三个小时,词都不带重复的。能说绝对不动手。禁闭这种惩罚,没法眼神交流,不能灵魂沟通,也体现不出他老人家的道行。” 陈熙彤若有所悟:“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讲话一套一套的了。” 叶盛昀很严肃地说:“不是强迫你们做什么,我说的都是不能做什么,我能说你考什么学校不重要,就能说她胖成球没关系,你们听了肯定高兴,但凭本事考上名牌大学,靠努力瘦下来的人肯定反对。我就是一给你们锦囊叫你们危急关头再打开的土神仙。有的锦囊是让你们抱着期待生的,有的锦囊是让你们怀着希望死的,道理你们听也罢不听也罢,靠的都是自己。 “西宁真是被惯坏了,要是我从前就说她,她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她刚上高中的时候成绩比你好不到哪去,每回她叫我抽查我都想抽她。要不是艺考分数比一般低,让她擦着线低空飞过,北影的门她都进不去。混进人艺不肯沉下心出作品,又不愿和人搞好关系,什么事都得她说了算,现在进门连门都不敲,不管别人睡不睡,自己高兴就缠着人闹通宵,将来可怎么办。” 叶西宁在他们家住了也有一阵了,成天霸着她不让叶盛昀近身,倒不是说破坏他们二人世界多恶劣,而是这么个刁蛮性子不知道会引多少祸吃多少亏。 陈熙彤见他拧着眉头,端起桌上晾了半天的石榴喂他:“别愁了,你又不在她身边看着,怎么能怪你呢?也没你想的那么糟,我看我们班的小姑娘也这样。西宁长几岁,强就强在有能力有运气,这北影人艺也不是随便上街上抓一个人就能进的,馅饼怎么可能偏偏砸她手上。你觉得她身上毛病多,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她偷偷下过功夫。被人害已经很委屈了,你也说不是不能夸她,怎么专挑她的错啊。” 叶盛昀的嘴被塞得满满的,没法说话,她趁机拖过垃圾桶给他吐籽,换了话题,跟他讨建议:“马上过年了,再过几天商铺该关门了,我寻思着送咱妈和阮阿姨两件新年礼物,你说我送点什么好?” 叶盛昀听她这么说差点把石榴籽咽下去,吐出来不可思议地问:“你肯原谅她?” 陈熙彤点头:“我连我后妈都不计较了,要不原谅她说得过去吗?她好歹也给我送了那么多年生日礼物,怀胎十月才分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想带着一段肮脏的过往过日子。” 叶盛昀粗略判断:“你在勉强。” 她摇头,说得有理有据:“我要不原谅也是因为你。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上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所以怕辜负了你的心意。可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该翻篇了。或者你想过她会自杀吗?要是把她逼死了,你爸怎么办,小贝壳怎么办?我可以不认她,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折磨。我记得当初你受伤住院,隔壁床是个生了点小病的小男孩。你说如果我对他不好,他会一辈子记得生病的时候有人那么对过他。那么你可以试想一下,阮阿姨晚景凄凉,到死都回想着被强/奸的一幕,不残忍吗? “你是男人,可能体会不了那种绝望,但那天挨打,我被人用皮带套着脖子,像狗一样拖行,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是真的想杀了他们。” 第45章 过了十几分钟, 叶西宁顶着肿眼泡出来,一动不动地盯了陈熙彤一会儿。 陈熙彤当即会意, 回避,洗碗去了。 结婚一来她一共刷了三次碗。 一回沾了满手油, 挤了两滴洗洁精,在池子边搓手搓了三分钟。 另一回,手抽筋, 玩杂技似的让碗在胳膊上滚了两圈,摔地上碎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3 一地。 最后一回,把原本不怎么脏的碗盘泡在油没倒干净的锅里, 泡得里里外外全是油。洗个勺子, 滋了自己一身水。 她的大小姐属性被叶盛昀嘲笑了好一阵,再没让她刷过碗。 她说失败几回有经验了, 叶盛昀也没准。 她白天晚上都要上课,本来也没在家吃几顿,就那几顿还像下馆子一样,筷子一摞, 甩手做作业,从来不操这个心。今晚她也不是为了在小姑子面前表现, 纯粹是想着心事, 路过时看见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冷不丁干了活。 心事的内容无他,是从陈涣章那儿出来以后遭遇的一切。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回忆起糟糕痛苦的经历,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承受的折磨, 而是局外人的眼光看法。 可笑她居然怕叶盛昀像传统男人一样嫌弃自己。 她抱着这么大勇气跟他说这些,不是为了表现阮凤萍有多无辜,而是想证明,一个真正爱自己的男人可以接受这些不堪的往事,在他面前,什么都不必隐瞒。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坦白难以启齿的秘密,第一次没有用阴暗对抗不为人知的阴暗,也是第一次明白,世上的因果皆是一码归一码。犯的错该认,知道错得改,受到的无妄之灾、摊上的欲加之罪,同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敬,而不是动用极端手段反击。 从前别人劝她,被人欺负了也别还手,会把有理变成没理,失了风度。 那时候她觉得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都快要死了,只剩下最后一根稻草,就算这根稻草上沾满了剧毒,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何况是以牙还牙。 可现在她懂了,很多事情只要挺过去一定能找到更妥当的解决方法,不是谁占道德制高点,或者舆论导向就是胜利。更不是用有理没理粗糙概括的。而是有一天扪心自问,堂堂正正,并没有揭开伤疤告诉路人自己有多惨,也没有因为一时冲动祸及怀揣善意的好心人。 站在女性的角度,她能原谅阮凤萍,但绝不会再叫一声母亲。 要不是这个女人嫁给了叶翰忠,她和叶盛昀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算怎么回事? 她爱叶盛昀,爱到和他分开一天都不行,更别说认下这层关系了。 叶盛昀是那么聪明冷静的一个人,对此只字未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个女人没脸在陈涣章身边待下去,却有脸另嫁他人?她不是反对女人改嫁,就是弄不明白,脸皮怎么还带厚此薄彼的? 这么想想,她完全能理解叶盛昀为什么那么厌恶隐瞒。 好在她屡教终改,好在她和阮凤萍压根不是一类人,好在叶盛昀没有因为阮凤萍的所作所为迁怒她。 年少无情,只觉悬崖勒马亦是罪过。历尽千辛,方知人皆有过,勒马难得。 ** 兄妹俩经过一番长谈,沟通的结果是,叶西宁把陈熙彤还给他,孤零零睡一张床。 可以尽情旋转跳跃一字马。 年底叶盛昀经常和关系好的同事聚餐,她就拖着一只小瘸腿给陈熙彤做三餐。 女孩子贤惠不贤惠且再说,心灵手巧是一种天赋。 陈熙彤擅长用烟盒做手工画花鸟图,缘物寄情,托物言志,叶西宁呢,擅长做西式糕点。 她喜欢做,又不敢吃甜食,烘好了蛋糕,带着防烫手套,端着滚烫的盘子,撵着陈熙彤满屋跑。 “彤彤,来一口。” “不吃。” “你吃一口嘛,我做了好半天呢。” “不要。” 叶西宁被高冷地拒绝了两次,干脆凑到陈熙彤面前,更卖力了:“你闻闻,新鲜出炉,香喷喷热腾腾的烤蛋糕。你看这上面的芝麻,蛋糕店肯定不会撒这么多,我这个超实惠。” 陈熙彤草草瞥了一眼:“这什么啊,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叶西宁闻言伤心地耷拉着脑袋,数胚子上的芝麻粒,一颗一颗数。 陈熙彤见不得她可怜兮兮的样儿,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怕渣掉到地板上,把嘴凑到盘子上方。 异口同声两声惊叫。 陈熙彤问:“你怎么了?” 叶西宁说:“烫到手了,你呢?” 陈熙彤答:“烫到嘴了。” 叶西宁腼腆一笑:“不要告诉我哥好不好?” 陈熙彤问:“怕他说你?” 叶西宁点头,说:“上次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教育了我一晚上。” 叶盛昀晚上在外面跟同事吃的烧腊,都是律师,注意形象,剩了一大盘牛骨头没人啃,就一人打包了一大块带回家。 叶西宁馋,拣了一块割下来的牛肉过嘴瘾,嚼了嚼,到房间里偷偷吐掉了。 他们家的作息被叶盛昀定得很规律,十一点必须睡,早晨五点半起,跑完步回来吃早饭。 叶西宁属于那种无论几点睡早上都起不来的赖床达人,骨折以后起得更晚了,叶盛昀又捏她鼻子又掀她被子都没把她从床上弄起来,结婚以后很多事也不方便,索性不管她了。 叶西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水声交谈声脚步声就像梦里的一样,叫了几声都没人应。 餐桌上摆着半凉的馒头,一双用过的筷子。 她端起放馒头的盘子准备放到锅里热,一揭开锅盖,一块肉没少的牛骨头端端正正摆在中间。 她哥哥嫂嫂吃的干馒头啊。 真是的,说她胖,还把好吃的东西留给她,叶西宁眼眶热热的。 她才不吃独食,把牛骨端出来,把馒头放进去,打着了火。 叶盛昀是个好哥哥,特别称职的哥哥。 读了这么多年书,从九年义务教育到大学,班上总有非独生子女家庭,要么生的双胞胎,要么就是像她家这样,交罚款,放弃一切福利,生两胎。 有的哥哥嫌弟弟妹妹烦,有的哥哥以逗弟弟妹妹玩为乐趣,但叶盛昀自始至终对她非常温柔耐心。 当时读的私立学校,是专门为官富星二代设立的,她跟小伙伴们受到的家庭教育简直是天壤之别。 大家不会刻意提身上穿的什么牌子,但攀比心是避免不了的,在这样的环境呆久了会自卑,十分渴望自己出生在更富有的家庭。 她跟叶盛昀说了以后,叶盛昀没骂她,给她买了第一双一千多块的鞋,告诉她,一千块钱的鞋子穿在脚上是这样的感受,接下来的路就要靠她自己走了。 这双鞋她这一生就穿过两回,一回是在店里试的时候,一回是买回来第二天穿着去上学。一路上走走停停,鞋上沾一点灰都要蹲下来擦半天,结果那天上学迟到了。 她也就知道了,为什么人家总说奢侈品是社会身份的象征。 用不起,有一两件当宝似的供着。 用得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4 起,多贵都能随便糟践。 产生这种心理后,她轻易就答应了同班一个二世祖的告白,人家带着她潜水、冲浪、坐快艇、打高尔夫,给她买各种名牌衣服,但用别人的钱心里不舒服,出去玩总苦着张脸,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生疏。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同时在和另一个女生交往,一气之下把身上能还回去的东西都照对方的脸扔了过去,让第一任男朋友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从此对这些王孙公子深恶痛绝。 她再也不理文佳惠了,连后来用那么多年感动她的贺弛也只能勉强做朋友。 她靠着自己的实力进了北影,人家在睡觉,她无声无息地爬起来练功,人家留十滴汗,她的衣服能拧出一斤水。 她忘了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稍微发达便开始骄纵懈怠…… 可若有一天,她迷途不知返,一定选择做回十年前可爱的她。 叶盛昀夫妻起了个大早,是为了去集贸市场买纸、笔、剪刀,这些材料。 春节降至,按习俗得剪窗花。 陈熙彤用铅笔画图,兄妹俩照着轮廓剪,但剪出来完全是不一样的效果。 叶盛昀剪出来的标标准准,每一刀都正好压着画的线,可叶西宁每张图都加进了自己的想法,看着成品哈哈笑。 就算她飞扬跋扈,蛮横不讲理,陈熙彤依然觉得这姑娘是十分美好的女孩子,纯洁得没有一丝污点。 哪怕因为性格招致了灾祸,也有人守护她、喜欢她、为她着想。 她想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想崇拜谁就崇拜谁,想讨厌谁就能讨厌谁,就连犯错也是犯无伤大雅的小错误,自在得令人嫉妒。 陈熙彤看着兄妹俩晾着剪好的窗花对比互损,只觉得岁月静好。 新年,就要到了。 第46章 还有四天才是春节, 可文佳惠等不及了,儿子女儿说好了似的, 就是不去看望她老人家,她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掺和, 黎明即起,扫洒庭除,差点把叶西宁逼疯。 叶盛昀买的房子也就三室一厅, 餐厅是客厅用隔断割出来的,三间房最小那间做了书房,剩下两间, 一间主卧, 一间次卧,当客房用。 文佳惠来了以后没地方住, 只有跟女儿挤一张床,年纪大了呼吸系统有点儿小毛病,晚上睡觉鼾声雷动,叶西宁不仅睡不着, 躺在床上还能感觉到自己跟着那鼾声张嘴巴。呼吸困难,像嗓子里卡了一口老痰, 困得脑仁疼, 耷拉着眼皮死活睡不着。 三点左右好不容易撑不住睡过去了,文佳惠醒得比她哥嫂都早,五点钟拉着她说话聊天,问她在人艺的生活。 “我讨厌过年。”叶西宁顶着黑眼圈边擦玻璃边抱怨。 叶盛昀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跟她讲:“你出生没俩月的时候天天哭,妈都是半夜爬起来哄你,一天睡不满四小时,没日没夜地工作挣钱,顾不上你,叫我带,母乳都是提前吸出来存着的,看着就疼。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到一天就开始嫌弃了。” 叶西宁撇撇嘴:“我也就没睡好心情不好,发句牢骚,你能保证妈当初带我的时候没抱怨过吗?当初她天天怨爸,我又不瞎。” 叶盛昀正色:“你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长辈是你能议论的吗?” 叶西宁小声嘀咕:“老古董。” 叶盛昀皱眉:“你什么态度。” 叶西宁负气不吭声。 叶盛昀把话撂这儿:“你不乐意听,我也懒得说你,反正再过几年我就是当爹的人了,教自己的小孩肯定比教你用心。这是我说的最后一遍,你爱听听,不听拉倒。过了年你就二十五了,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规则,这个世界容不下自私的人,你有脾气,别人也有,让着你的人要么素质高要么背后使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好赖都分不清。别说你们那个圈子,干什么你都走不远。” 叶西宁被她说得红了眼眶,拽他袖子:“哥,我错了,你别不管我。” 叶盛昀抬手挣开,托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哭,哭有什么用?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说了你听吗?听了你改吗?一说你就可怜兮兮的低头,这年头要是可怜有用,就不会有那么多乞丐跪一天要不到一分钱。” 叶西宁哭出声,抹着眼泪说:“现在本来就没发行一分钱。” 叶盛昀被她气笑了:“洗把脸去,别让妈看出来,也别当着她面别摆脸色。不管她多不好,都是生你养你的人,不求多感激,至少别伤害她。你要是认我这个哥,就听我的,不然以后你喊谁叫妈都无所谓,自己过自己的去吧。” 他把叶西宁训得服服帖帖,连吸鼻子都不敢:“知道了。” 文佳惠不愧是当年的劳动妇女,干起活仔仔细细,边边角角都不放过,等他们一起床就把被子掀了,底下垫的褥子抱到阳台晒,边晒边用撑衣杆掸,一拍扬起满天灰。洗衣服、擦地、喷消毒水,清掉厨房瓷砖上的油污,跑到浴室擦镜子,陈熙彤过去帮忙的时候文佳惠正在整理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她的日用品都在卧室,这些都是香水,浴室阴暗潮湿不易挥发,洗完脸正好喷点。 文佳惠边忙活边问她:“也不知道哪些过期了,你过来看看。” 陈熙彤不确定香水有没有保质期,反正放久了她是不会再用了的,回答:“这些都是结婚以后才买的,有半年了。” 脚边堆了十好几瓶,说完她还怕婆婆嫌她不会过日子,乱花钱。 不想文佳惠突然回头,问:“送我一瓶行吗?” “?” 文佳惠见她愣住,难为情地笑:“这么多你也用不完,我就要一瓶。不太懂香水,你眼光肯定不错。” 这下陈熙彤明白了,和她一样蹲下来,拿一瓶喷点给她闻:“这个可以吗?我也不是特别爱集这个,好多都是听口碑买回来的。有的前调不好闻,尾调还凑合,中调闻不到。她们都在评哪种花更高贵,我觉得和穿什么有关,反正价都差不多。我鼻子不灵闻不出来,闻着舒服就往身上喷。不喜欢的几乎没用过,喜欢的也用得差不多了,要不您选一个,我给您买一瓶,正好我还没想好送您什么新年礼物。您要有喜欢的牌子,我把系列给您买下来。有几家在推新年限量版,就是不知道现在预订来不来得及。” 文佳惠说:“不用不用,就这瓶就行。” 陈熙彤微笑:“您想要什么就说,我喜欢你这样问我要礼物,这样就可以偷懒不用自己想了,这回您放心,早跟盛昀商量过了,他不会怪您的。” 文佳惠热泪盈眶:“哎,你真像我亲闺女。” 陈熙彤笑意不减:“我和西宁不一直都是您女儿吗?”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5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 陈熙彤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半天,接通,旋即变了脸色。 “你好,我是向维的爸爸。” ** 向启光叫司机来接的陈熙彤,黑色外观的无品牌车驶过长安街,又开了好久,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从山顶传来嘹亮悠长的佛钟声,山下亦是清静之地。 向启光的秘书也一把年纪了,和善地微笑,并未跟她交流,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领她去见不远处的向启光。 枯枝败叶铺就的路上刺梅成林,景致壮丽。 陈熙彤却无心观赏,从她上车到现在,身上带着明显的杀气,脚下的残叶被她碾得四分五裂,在距向启光五米的地方停下脚步,眼神阴戾地望着他。 向启光并不害怕她这尖锐到能杀人的眼神,大概官当得久了,举手投足都很有气场,略一展手,和蔼地说:“过来坐吧,我们慢慢聊。” 陈熙彤定定盯了他五秒,依言在石桌前坐下来,脸色却丝毫没和缓。 向启光饱读诗书,温润得像块玉,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给了她一个文件袋,里面是购买“一九夜”的所有材料:“这个物归原主,付的钱就当做打扰你平静生活的补偿了。向维违反纪律被降了职,在关禁闭,没法亲口和你道歉,我代他向你说句‘对不起’,对你同伴的逝世深表歉意。” 不提小刺头还好,提到小刺头,陈熙彤的眼球瞬间充血,笑得讽刺:“我想知道,你们这些玩权力游戏的人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原谅自己的,难道在做了那样的事以后,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吗?” 即便小刺头的死因只跟她搭上了一点关系,她都到现在仍在自责。 四处张灯结彩,她却煞风景地偷偷给小刺头烧纸钱,最后火灭了,她把手伸进余温尚在的灰烬里压抑地低泣,烫出一手泡才慌张地害怕叶盛昀发现。 可他当时就站在她身后,看见了什么也没说,蹲下来在上面插了根树枝,双手合十。 似超度,似悼念,似请求宽宥她的罪孽。 她靠在他怀里失声痛哭,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为力。 当时他沉默了好久,没问她以后这么反复无常该怎么办,也没问她为什么迟迟走不出来。 也许早就明白,精神上的折磨是最为痛苦和持久的。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却可以忘记过去所做的一切,飞黄腾达呢? 向启光没再笑,平和陈述:“我想你可能对我有误会,你所了解的那些事,我都没做过。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当年只是害怕被追责才栽到了我身上,现在被有心人利用掀起了风浪,受到无妄之灾,家庭突然破裂,被停止审查,我也是受害者。追查下去是我的事情,你不懂政治,也不需要懂,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向启光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陈熙彤冷笑:“您觉得我傻吗?” 向启光依然波澜不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的感受,但能表歉意的只有向维给你带来的困扰。他年纪轻,不稳重,被人利用,好在要做出格的事前被我制止了,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实在是我管教不严,以后会好好教育的。” 陈熙彤有点信了。 因为向维之前当着她的面威胁过叶盛昀,她也在一九夜门口亲眼看见他给什么人打了电话,但除了抽了她几管血,留她做了个“客”,再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报复。也许他放话以后的确捣了什么鬼,却因为向启光的插手夭折了。 她将信将疑地问:“那您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场所?” 向启光没有正面回答:“如果你非要讨一个公道,我可以和你再做一次dna鉴定。” 陈熙彤笑笑,摇头:“不用了,既然别人能嫁祸给您,您想要另外的结果也能动手脚。我只是个小人物,您能屈尊跟我道歉解释,已经够受宠若惊了。” 向启光问:“你还是不信?” 陈熙彤看向别处,不冷不热地说:“您说过,我信也好,不信也罢,您说的都是事实。” 第47章 陈熙彤有点心疼阮凤萍, 但已经没话想对她说了。 好在去叶翰忠那儿拜年的时候阮凤萍在寺庙祈福,没在家。 叶翰忠收了礼物, 叶盛昀带着小贝壳在旁边玩。 陈熙彤默了默,问:“她信佛?” 叶翰忠说:“上个月信的。” 陈熙彤问完就没下文了。 叶翰忠想留他们吃团圆饭, 被陈熙彤拒绝了:“已经跟盛昀妈妈说好中午在家吃了,我们来拜个年就走。” 叶翰忠又问:“那下午呢?” 陈熙彤找了个借口:“您这离市区太远,一来一回该赶不上春晚了。” 叶翰忠劝:“春晚也不是非要看嘛。” 陈熙彤说:“今年西宁偶像要登台。” “偶像?谁啊。” “潘长江。” 叶翰忠“嗐”了一声:“那不是年年都有吗?” 陈熙彤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年年都要看。” 叶翰忠叹了口气, 问:“她做得好吃吗?” 陈熙彤摇头。 叶翰忠一笑:“看来这么多年手艺也没长进。” 陈熙彤也笑。 他们聊这些的时候叶盛昀在给小贝壳拔牙。 孩子到了年龄该换第一轮牙了,门牙沾在牙龈上,要掉不掉, 拽拽还有点疼, 她总是舔,下面已经冒出新牙的芽了。 叶盛昀托着小贝壳的下巴, 捏住她的小乳牙:“我数一二三,数到三就拔啊。” 小贝壳昂着小脑瓜微微点头。 叶盛昀就数:“一……二。” 牙齿脱落。 小贝壳“哇”地一声就哭了。 叶盛昀哄了半天。 回去的路上,他问:“我怎么不知道西宁喜欢潘长江?” 陈熙彤偏头反问:“你没看出来?” 叶盛昀说:“看出来什么?以前播春晚我都在外地,哪知道她喜欢谁。” 陈熙彤悻悻的, 说:“不是看不出来这个。” 叶盛昀看她一眼,明白了:“你不是说能原谅她吗, 还是不愿见她。” 陈熙彤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不是不想见她, 而是不知道见到她说什么。人各有命,不是我同情她一切就会改变。人会因为指责把自己囚禁在过去。我会为了你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走不出来,对小贝壳的人生负责。珍珠就要上小学了, 还是这么沉默寡言,不爱与人交流,真的担心她会受大人的影响。” 叶盛昀倒没放在心上:“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会有童年阴影。除了受到亲人的影响,还会遇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6 到不友善的路人。你这样小题大做地预想珍珠可能遭遇的伤害,还是在丈量阮阿姨的过错。这就是人活在过去的原因。旁观者会一遍遍地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错到底还是悬崖勒马是人品问题,但不管怎么抉择,事实就是事实,永远不能抹杀。被往事折磨的人,大多想撇开这些从头来过,给自己贴上好人的标签。可这世上都是正常人。你今天拿她跟自己对比,下回再看到做错事的人,还是会把自己放进坏人那一堆,你要一直这么活着吗? “诚实地接受你的过去,把过去现在未来割开,做好眼前的事,要是不断在新的反思中度过,不仅是对未来的逃避,价值已经到极点了。如果你自己都不信自己善的部分多于恶的部分,你要怎么样别人意识到你的好,承认你是个好人?” 陈熙彤打断他:“不要再开解我了。” 叶盛昀沉默一瞬:“好。” ** 陈熙彤这个年过得很无聊,连鞭炮都没放。 除夕夜晚上叶盛昀被朋友叫出去了。 大过年的,不是情况紧急,谁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偏偏在这喜庆的节日出了车祸,开着皮卡撞了一辆突然窜出来的摩托车。 要不是对方戴着头盔,可能当场丧命,死者家属哭天抢地,在医院起了冲突,肇事司机走投无路,仓皇找到叶盛昀,要求见面商量对策。 叶盛昀一走这除夕夜就没意思了,文佳惠盖着小毯子躺在沙发上看节目,看到一半睡着了,规律地打着鼾。 陈熙彤把电视声音调小,问叶西宁:“有好玩的段子吗?” 刷着微博的叶西宁摇头:“都是中规中矩的节目,无聊到槽点都找不到,段子也就显得十分恶俗了。” 一家人在八点前就洗了澡,陈熙彤提议:“要不先睡吧,睡到十二点起来。” “还起来干什么?” “听敲钟。” “……”叶西宁顿了顿,“要不我们聊天吧。” “聊什么?” “随便。” “那你开个头。” “你期末考了多少分?” “……你睡觉去吧。” 叶西宁拉住她的手:“别啊,那我换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拿驾照?” 陈熙彤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开学前能考过,驾照什么时候到手就看教练什么时候帮忙领回来了。” 叶西宁问:“考驾照容易吗?” 陈熙彤说:“会就容易,不会就难。” 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每个科目的考试,驾校都有上报名额。因为之前她一直忙着给炸鸡店装修,没顾上练车,教练把她考科三的机会让给了有内.幕的人,也没跟她说一声。这样她莫名比同期的学员晚了一步。跟她一起考科三的人换了一批,一个不认识。 本来她不是很在意,心想晚一期就晚一期,她也不着急拿驾照,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霉运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了。 跟她在一辆车上考试的男生一上车就往门上塞了两包烟,考官将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跟他说:“你先来。” 上路以后考官一直压着声音在提醒:“快了快了,松点油门。” “离前面的货车远一点,要撞上去了。” “上坡前先停一下,换一档起步。” “有车,左边有车你没看到。” “注意,前面是直线行驶的路段了。” “再往右停一点,好,刹车。” 男生勉强及格。 轮到陈熙彤开的时候考官一句话没说。 她发挥得不是很好。 第一遍上坡熄了火,直线行驶结束的标志物看错了,挂了。 第二遍,快到靠边停车的时候,考官踩了脚刹车把她挂掉了,说:“离前面的车太近了。” 下车的时候陈熙彤冲考官冷笑:“我要举报你。” 考官看了她一眼:“你去吧。” 教练把他们送到场地就走了,回去要自己搭车。 陈熙彤跟那个男生一起在路边等的士,等待的间隙她跟他说:“你拿了驾照也别上路。” 男生觉得她多管闲事,冷嘲热讽:“科三都没过,还好意思说我?” 陈熙彤眼里寒光闪烁:“叫你别上路就别上路。” 男生不屑地笑:“你谁啊?” 陈熙彤趾高气昂道:“你彤姐。” 男生痞笑:“我还你山鸡哥呢。” 话音刚落,的士来了。 男生也不让着她,率先拉开车门,冲她啐了一口:“等下辆吧!骚娘们!” 陈熙彤一个没忍住,把刚抬起脚的人揪到身边,一脚踹他肚脐眼上,照脸就是一记左勾拳,对准膝窝扫过去。 男生还没反应过来就捂脸跪在了地上,鼻血源源不断涌出来,晕了过去。 ** 陈熙彤开年第八天就喝到了派出所的茶。 叶盛昀来领人的时候她正抱头蹲在墙角接受深刻的思想教育,民警小哥说得唾沫横飞:“你一姑娘,怎么这么野蛮?能坐下来好好说的事儿非动手打人。这也就是遇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要换成两百多斤的大汉你再试试。” 陈熙彤一句话没听进去。 叶盛昀签完字过来,和民警一对视,互相点头,朝陈熙彤走过来。 陈熙彤抬眼,慢慢把手放下,搭在膝盖上,低头不说话。 叶盛昀低声说:“走吧。” 陈熙彤不动声色地跟着他回家。 走出派车所大门,她忽然说:“我不想拿驾照了。” 叶盛昀顿住,说:“不行。” 她的脾气上来了:“只要抱好考官的大腿,那种人那种水平也能拿驾照。我虽然不懂条条框框的规矩,至少上了路不会祸害别人。他那样迟早会出事的,凭什么有驾照。” 叶盛昀一针见血:“他就是拿到也会吊销的。” 陈熙彤义愤填膺:“可那时候已经出事了。规定了还不是有人钻空子,不给我颁驾照,我还不稀罕考呢。” “说什么气话。”叶盛昀舒了口气,“制度出来就是为了规范行为的。防不住那些偷奸耍滑的,总能避免一些事故的发生。规定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人。他不遵守是他的问题。他这么干你也这么干?” “我没这么说。” “我问你,你是不是该练没练,掉以轻心了?” 陈熙彤不说话了。 半晌,叶盛昀在她脑袋上呼噜一把:“不许打架了。” 陈熙彤过了会儿说:“我发现世道变了。” 叶盛昀配合问:“怎么变了?” 她哀怨地说:“彤姐的威名不在了。” 第48章 最后陈熙彤还是拿到了驾照。 也许是见了太多生死, 对生命多了几分尊重,才会多管闲事, 可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7 因为自己没有得到,显得有些愤世嫉俗, 然而当得到了,却愈发冷漠了。 开春发生了一件大事。江雯燕因涉嫌经济犯罪被捕,陈氏集团在收购乐夫时被反收购, 陈涣章气得心脏病复发,剩一口气在医院抢救。 陈贺宇在急诊室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见到赶来的陈熙彤, 奔跑着扑上去, 涕泗横流:“姐,怎么办哪。” 陈熙彤问他:“你妈干的那些事你知不知道。” 陈贺宇摇头, 抓住她的手央求她:“姐我求你,让姐夫帮她打官司,不能输——” 陈熙彤又问:“你妈做的那些事让你姐夫失业了,你知道吗?” 叶盛昀像被下了什么咒, 凡是女人让他换了工作,一准失业, 她把卖了一九夜的钱拿出来, 让他挑几个同事开私人律所,现在给律所选址去了。 陈贺宇忡愣望着他。 陈熙彤讽刺地问:“那你知道你妈一共让多少人没了工作吗?” 陈贺宇全然不知。 陈熙彤不带任何主观情感地说:“她犯的是国法,谁也救不了她,你就一个爸, 被她害得现在还在抢救,你不关心他的死活,在这替那个女人开脱,枉他疼了你这么多年,算是白疼了。” 陈贺宇的眼镜上蒙了一层雾,瘪着嘴:“可我也只有一个妈——” 陈熙彤明白,这个弟弟是彻底废了。陈涣章把教养挂在嘴边挂了大半辈子,教出来的儿子除了教养一无所有,然而到了此刻,如若还能保持教养,当真是冷血无情了。 人情世故掌握得再好,一旦失了势,不过墙倒众人推,哪还有往日众人奉承的光景?举止得体的小公子,转眼沦落成了眼前哭哭啼啼的软弱男孩,陈熙彤除了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离开医院前留下话:“我去你学校给你请一周假,你在这陪着爸,过两天我再打听打听你妈犯的什么事,看能不能见见她,看守所不是好地方,你就不腰去了。” 陈贺宇叫住她:“姐,你别走,要是爸醒了想见你怎么办?” 陈熙彤没留步,云淡风轻道:“他有儿子就够了。” **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陈熙彤已经像个外人了,陈氏出了这么大的事,对她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因为陈涣章的名声大,才出事就上了头条。 再过三个月就是高三,班上没几个人关注商业新闻,只有戴妦妤闻讯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以后打算怎么办,看起来非常热情,用老生常谈的谚语颠来倒去地劝。神神叨叨的。 陈熙彤嫌她关心得有些过头了,敷衍了几句把她打发走,刘宜婷就来了,也是问她家里的情况。 陈熙彤觉得奇怪,了当地问:“你不是最不喜欢这些噱头吗?” 刘宜婷嗤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戴妦妤那张嘴,咱们班家境好点的全跟她是朋友,她知道了基本上等于全班都知道了,我上厕所的时候听来的。” 这就是陈熙彤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力争上游的姑娘的原因。她也不藏着掖着了,披肝沥胆地跟刘宜婷说:“你只知道我是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不知道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已婚,这班上除了你没别人知道。” 刘宜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马上举手发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陈熙彤就说:“你不要嫌我倚老卖老,我大你几岁,恰好多走过几段路,有几句老人话想说给你听。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拿到好文凭再说它有没有用,别把心思花在怎么经营人际关系上,等你有资本了,不愁没人和你玩。” 刘宜婷还没等她说完就打断:“我才不稀罕钻研那劳什子。” 陈熙彤接着说:“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点。要你不讨好别人,是为了把心思都放在怎么提升自己上,不是看不起别人。你懂事了就会明白,社交是正常的,利益是可以交换的。势利就是势利,有所图就是有所图,实力相当最好。最让人厌恶的是边做边踩。同学一场,不想看你变成那样。” 她抛出橄榄枝,刘宜婷语气就软了:“对不起彤彤,我不该那样说你,那样想你。我承认我之前跟您示好是考试想抄你的,想着和你吵都吵了,怎么都得从你这再捞点好处。” 陈熙彤淡淡说:“可这不是好处。” 刘宜婷咬了咬唇:“其实我爸已经跟熟人打好招呼了,要把我送到别的省读书,我知道他是嫌我成绩太差了,可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想能瞒几年是几年,到时候说高考考砸了他也不会怪我,我实在不想复读了。” 陈熙彤犀利道:“读书已经是最简单的了,你想你念了十年书,一直学不好,又要用多长时间熟悉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不是尝试一样就能恰好撞见天赋的。哪怕是天赋,也要时间培养,在找到天赋前又要花多长时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不读书,等有了想要的,就会得不到。你想让你爸养着你、失望一辈子吗?” 刘宜婷哭了。 那个听说黄仲天退学,哭着喊着要肄业的自己,让她羞愧。 陈熙彤语重心长地说:“这本来应该让老师跟你说,但老师不可能照顾到班上每一个人,你这么年轻,不要荒废了。如果确定做不到,不要扯上努力这个词,痛痛快快玩过这几年,嫁个有钱人,幸不幸福看造化,也是一种活法。想要的要不起,就是痛苦了。 “我不歧视谁,只是没办法接受整天传播负能量的朋友。你也好,戴妦妤也好,对我的刺激都很大。我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活得比你们艰难,比你们用力,却收到更多冷言冷语。你们的每一分抑郁情绪对我而言都是煎熬。很多次都想和你们说,可看到你们身上的优点都忍住了,只能在心里吐槽发泄一下。如果你觉得我还是个不错的人,放过我,并不想听那些倾诉。” 刘宜婷点点头,问她:“我要是转学了,你会记得我吗?” 陈熙彤看向她:“等你去那边了,就不需要我记得了。” ** 江雯燕的经济案公开审理前被关在最近的看守所,戴着手铐坐在陈熙彤对面,说两句话还有女警看着。 陈熙彤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问:“你没想过自己会成阶下囚吧?” 江雯燕冷淡道:“想过,想的是你报复我。” 陈熙彤笑起来:“看来我们一样。当初我开着你买给我的法拉利上路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人生会变了,我以为你是想让我死,你却让我做了牢。” 江雯燕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你不要把我们的恩怨算到你弟弟头上。” 陈熙彤冷冷道:“我要是想,何必等到今天?还记得你那个一年前失心疯的哥哥吗?我每个月都烹羊宰牛谢他的养育之恩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8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贺宇让我帮他捎句话。他相信你是无心的,他会好好学习重整旗鼓,等你出狱了孝敬你。” 江雯燕得意地笑起来:“就算我入狱了,一切依然是我的。” 陈熙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当你贪心地想要一切时,这一切就已经不是你的了。我问过律师了,如果没意外的话,你会被判无期,没有缓刑,贺宇等不到你了。” 江雯燕变了脸色,忽然站起来掐她,被旁边的警察摁住了。 陈熙彤后退一步:“我很庆幸每当想杀了你的时候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她没说完就被警察喝止:“这位小姐。” “抱歉。”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出看守所的时候她莫名流泪了。 这世间最可悲的就是罪恶不能洗刷罪恶,却能轻易给一张白纸染上污点。 可最仁慈的是,人可以宽恕自己,打在心里的结,这一刻终于解开了。 ** 和出嫁时陈涣章没过问一样,从陈涣章住院到出院,陈熙彤也没去看过他。 起初叶盛昀以为陈熙彤记仇才没去,后来才知道,是被伤得太重了,怕去了知晓陈涣章更乐意陈贺宇在身边服侍。 叶盛昀知道她难过了太多回,也不催她去,自己拎着保养品探望了一番,回来被追问:“怎么样了?” 叶盛昀自己当老板以后反而越来越温和了,刮刮她的鼻子:“还是有点不舒服,药不能停,看到你可能就好了。” 陈熙彤笑:“他要真这么说我跟你姓。” 叶盛昀攥住她的手:“真这么说的。” 陈熙彤不信:“你说真的就是真的?” 叶盛昀挺认真的:“对你我从来不说假话。” 陈熙彤沉默了。 叶盛昀说:“去看看他吧,下个月他就要去三亚疗养了,再想看就离得远了。” 陈熙彤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又想她管我,又不想听他教育我吗?” “为什么?” 她叹气:“你关心我呢,是从方方面面,可他对我说的话,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我要是改了,就连这几句都没得听了。他字里行间都透着儿子好,女儿不好,可我也没那么不好。” 就连上回同意她去参加宴会,都像恩惠。 叶盛昀感同身受地抱住她:“既然你不方便,我就帮你做了。” 四月九日陈涣章乘飞机飞海南,送行的不过五个人。 陈涣章见只有女婿来了,问叶盛昀:“彤彤呢?” 叶盛昀解释:“学校呢,学生会有事忙。” 陈涣章咂摸一阵:“她进学生会了?” 叶盛昀说:“学业跟上以后闲着没事干,去锻炼了。” 陈涣章说了三个好。 叶盛昀帮老丈人托着行李,一直到换完登机牌。 排队过安检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听到一声唤:“爸!” 陈涣章敏感回头。 陈熙彤俏生生地站在人群疏落处,说:“一路平安。” 陈涣章老泪纵横:“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害怕,还有两万才完结。 尽量日更。 第49章 陈熙彤的进步比她想象得要快, 只用了两个学期的时间就从班级中游跃居到了年级前十,在高三开学的第一次质检杀到了第三。 年级第一是实验班的王渊, 霸主地位不可动摇,常年数学满分, 理科综合了不起扣三十,英文流利得能和美国人对话,写得一手好文章, 几乎是全能型的人才,打高一起就被老师当成清北的好苗子在培养,这回考试拉了第二名将近四十分的差距, 表现出了惊人的天分。 第二名也是实验班的, 是个女生,陈熙彤在学生会里见过几回, 戴个金属框眼镜,不怎么爱说话,斯斯文文的,在学生会里挂个副主席的职, 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只有干部开会才出席。 他们班的同学都叫她题神, 据说市面上的辅导资料就没她没刷过的, 别人趁课间写作业的时候她不写,上课也不动笔,每天的作业却能按时交,也不知道从哪挤出的时间。 比起以上两位, 陈熙彤这匹黑马无疑令人嫉妒,作为前十里唯一不在实验班的一号人物,年级主任让她在全级师生面前做演讲。 时间地点都定好了,成人礼的第二天,在阶梯教室。 按理说这种事该数一数二的人干,怎么都轮不到她,她又是个很懒的人,打算在网上借鉴了事,被叶盛昀看到了。 叶盛昀再过两年就三十了,怕老,努力控制自己不皱眉,话还是那么两句:“当着这么多人面你也偷奸耍滑,多重要的场合,就是没人听你也掏心掏肺讲两句。” 陈熙彤觉得好笑:“怎么说?开了挂,蒙上天厚爱,高人相助?跟他们一样的老师,听一样的课,理解能力不错,悟性差不多,我都不知道下回还能不能考这么高,生怕说的话将来打脸。” 叶盛昀向来能直中肯綮:“那就说不可取的,你走的弯路,实践失败的教训,顺便反省反省还有哪里不足,对你也没有坏处。你和你的同学不同,没有多少私心,这样给出的建议比较中肯。” 他这话一说,她也明白年级主任为什么找她,大概也找不到别人了。 王渊是天赋异禀,就算他有自己的学习方法,普通人也学不来,完全无压力。 至于第二名的女生,本就是怕落于人后才拼命刷题,好不容易有了效果,自然不肯倾囊相授。前有劲敌,甩了自己三十几分,心有不甘,后又有陈熙彤这么个非实验班的大威胁,倍觉羞耻。 面对这么严峻的竞争形势,压力很大,应该很怕被人超越。 尤其高手之间过招,水平相差不大,分数相同都是有的。 于是担子就落在了陈熙彤肩上。 她没拒绝,但也没认真写稿子,等当天阶梯教室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她才不紧不慢地按叶盛昀给的思路酝酿了半分钟。 她仰着头,扫了眼密密麻麻的人头,把话筒调到嘴边,开口就让老师都管理不好的会场安静了下来。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三十二班的陈熙彤。我想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十二班’,其实更应该关注的是‘高三’。高三来了,离告别漫天的试卷和无边无际的题海也不远了,离脱离父母的控制又近了一步。” 说完这两句话,她听见前排的同学笑了起来。 她继续道:“无论是父母的唠叨还是棘手的难题,带给我们的痛苦和折磨都是短暂的,只有努力也达不到的目标、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名次才是令人绝望的。为什么寒冬腊月我们要起早贪黑地学习,为什么烈日炎炎的中午我们要顶着大太阳上课,为什么那么爱睡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69 懒觉还要百米冲刺般赶一道铃声,为什么付出了那么多,父母嘴边却只有别人家的小孩,为什么都那么努力了还差那么多分?没有为什么,理想的学校只招那么多人。” “如果不是为了一所学校,混过高三这一年就好了,如果不是为了一所学校,玩的时候也不会有一丝愧疚,可终究需要那么一所学校,说出口的时候能被人佩服。我想考北大。” 话音刚落就响起一阵抽气声。 惊讶的、鄙夷的、赞赏的,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她毫不在意,说自己的:“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因为一次测试高估了自己,可我没有看过北大的照片,没有去北大游览,没有考上北大的亲朋好友,只听过它的名声,所以我要考它,即使考不上也不会失望。可有多少人,听过一所学校的名声,就连自己的实力也不看,只在一次次失望中不断降低自己的标准?” “高二学解析几何,我连焦点都会弄错,物理讲电那章,我连左手螺旋定则和右手螺旋定则都弄不清,一年学到这个程度,有的人会想,她能我也能,有的人会更想知道怎么做到的,这就是个体差异。” “这个世界上最不齿的,莫过于拿别人讲给自己听的话教育别人。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就是拿别人的成绩丈量自己。一系列数据,只有自己的才有针对性,配合科学的规律,才会有现实意义。” “脚踏实地很重要,我想讲的是,做有用功。”她顿了顿,问,“有多少同学的英语是抱着大学英语六级词汇和牛津英汉字典学的?” 实验班的很多人都不服气地举了手。 陈熙彤笑:“可是高考不考啊。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看不起我这样应试的学生,可你们既然有更远大的理想,为什么要在高考这么关键的分水岭挑战自己的能力。这就和学的五花八门样样不精是一个道理,你把该掌握的东西稀释了,又凭什么想把这些浅薄的东西变成实力?” 最后她坦诚道:“我实在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技巧方面用的还是老师讲的那套,也许我是在学习上略有天赋的人,正常训练后有了今天的成绩,我想大家智力水平差的不大,放平心态点滴积累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谢谢大家。”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明显在敷衍。 陈熙彤知道今天的发言会得罪很多装模作样的同学,她说得太坦率,也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反应最大的当属他们学生会的副主席,经过她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翻着白眼退场的。 一千来号人,只有一个出口,散场以后乱哄哄的十分拥挤,陈熙彤不愿跟人亲密接触,打算等人走光了再离开,找了个和出口不同侧的角落坐着。 十分钟后,一个长得格外清秀的少年人停在她身边,笑得很阳光,对她大加赞赏:“同学,你今天讲得很不错,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我听了受益匪浅,谢谢指教。” 陈熙彤友好回应:“算是知己了。” 少年挑了挑眉:“考场见。” 陈熙彤一开始还没懂他什么意思,直到董兆丰过来问:“你和王渊认识?” 她天资聪颖,马上反应过来刚才跟她说话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渊:“今天才见,一面之缘,长得挺帅的一个小伙子,老天真爱他。” 刘宜婷转学以后,董兆丰就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年龄和婚姻状况的人了,不觉得这话里有什么猫腻,倒是很感慨:“当初我收你,也就是怀着行善积德的心,没想到你这么争气,悟性又这么高,说不定真的能争取一下北大。” 陈熙彤不好意思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清北在全市也就招一两百人,三中每年出一个就不错了,我跟谁争,跟王渊?” 董兆丰眉开眼笑:“又不是每个学校有固定名额,跟外校竞争就好了,学校巴不得你们争光。” 陈熙彤知道这是客套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的学校的英才也不是吃素的,况且高考存在太多意外因素。 董兆丰见她谦虚,透露了一句:“别妄自菲薄,王渊将来肯定是要保送的,还有一年时间,你真的可以努力一下。” 陈熙彤一愣,旋即陷入了沉思。 第50章 如果说叶盛昀是老板, 陈熙彤就是他背后的大老板。他给她打工挣钱,还得养活她, 可以说她的江山完全是他替她打下来的。 陈熙彤打出生起就在不劳而获,坐吃山空。 别人不知道她几斤几两, 叶盛昀可知道,虽没有蔑视,可也谈不上多崇尚, 她总觉得他瞧不起自己,跟小猫小狗似的,他不正眼瞧她, 就扑上去扯着他的耳朵闹他。最后把叶盛昀惹急了, 给她摁床上裹成毛毛虫,豁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手伸进去挠她肚皮。 陈熙彤像条打挺的鲤鱼,边扑腾边笑,眼泪都笑出来两行,叶盛昀这才放过她, 把抛在一边的手机从被子上拿过来,继续看剧。 上半年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上班工作, 下班学习,周末除开应酬,剩下的时间都在陪她。要么帮她查漏补缺,捡捡漏掉的细节, 要么坐在那儿防止她走神。现在到了复习冲刺的阶段,以他的实力已经没法应付高级的难题了,所以自己的时间又回来了大半,闲下来会出去游个泳,爬个山,打个高尔夫,但都不会离家太远,她补课回来他一般都在家,在家看个美剧什么的。 陈熙彤跟他说自己现在成绩越来越好了,得找个实力相当的人学习交流,年级第一就挺好,用崇拜的语气把王渊一通夸。 叶盛昀不是不让她和异性/交往,也不是觉得他不可能考上北大,很客观地说:“你要知道高考的时候得独立思考,不允许交换意见。成功的路从来都是孤独的,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很高了,那些一两个小时都做不出来的题,高考不可能考。你们现在训练的都是模拟题,有些本来就又偏又怪没有价值。不要在讨论和谈心得上浪费时间。” 陈熙彤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既然王渊没有来找她,她也不和王渊搭关系,可戴妦妤坐不住了,想抓住早恋的尾巴,和王渊告白。 努力两年,到了最最关键的节骨眼上,戴妦妤竟然疯狂看起了言情小说。还是那种动不动七八兆的霸道总裁。太长了觉得贵,也不知道打哪找的盗版资源,白天上课看,晚上躲在被窝里看,视力急剧下降,课本一摔,跟陈熙彤说现在除了言情,什么字都看不进去,只想谈恋爱。 陈熙彤问她:“你是不是不想考了?” 戴妦妤散漫道:“反正我将来不可能找不到工作,叫我爸打声招呼就可以了。到时候随便考个大学,混张文凭,照样开着奔驰去上班。而且我有这么多小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70 姐妹,帮个忙就好了。” 陈熙彤哂笑:“你太理想主义了,考四百分也是不容易的,你这么想,你爸可不这么想,三不知看你考差了叫你复读,还得再吃一年苦。说句你不爱听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那些小姐们也是这么想的。你指望她,她指望你,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你敢指望她们吗?” 戴妦妤不高兴了,终于不再堆着一脸假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不就在全校大会上讲了几句话吗?真当自己是好苗子了。实验班那群牲口看到自己这回被你超过了,肯定会加把力气迎头赶上,本来分就差得不多,还不知道谁笑到最后。” 陈熙彤冷静得惊人:“谁笑到最后,是你吗?咱们就摊开来讲,不要拐弯抹角。陈氏没破产的时候你看中的是我的身世背景,现在跟我玩,看中的是我的成绩、我未来的发展潜力,也是想攒个人脉。既然这样,你何必一边瞧不起我一边利用我,互不打扰岂不清净。” 戴妦妤跟刘宜婷不一样,左右逢源,变脸变得贼快:“好彤彤,这是说哪的话?不存在的。我确实对你有企图,不过是想让你帮我找个机会接近王渊。你说这些可就冤枉我了。” 陈熙彤心里想着,你可别祸害人家了,但只是没答应帮忙。 最后戴妦妤说:“你觉没觉得你身上总带着股高人一等的轻蔑,我挺不喜欢的,我来是为了找你讨商量的,不是来受教育的,我以后再也不和你讲这些了。” 陈熙彤冷笑连连,心想你快走,爱和谁说和谁说,谁想和你打交道。 可她只是看上去冷酷无情,说之前已经滤掉许多残忍的现实了,要不提前打这支预防针,被现实教做人的时候哭都哭不出来,竟然还嫌她啰嗦。 她要真那么不善良,和和气气过完高三多好,反正又不是特别好的朋友。 她本来就不待见这姑娘,如果恶毒一点,说不定盼着戴妦妤骄奢淫逸,靠着男人的垂爱过日子,可她毕竟还有点良心,没有助纣为虐,前途几何,就要看这姑娘的造化了。 然而陈熙彤只是单方面这么想。 戴妦妤被那些小说荼毒得太深了,一心觉得只要自己可怜一点,会撩人一点,就能得到男生的喜欢。 不久班上的男生怨声载道。 “我操,戴妦妤这个心机婊好贱哪,仗着自己是女生为所欲为,想打她。” “上次质检,她坐我位置上还在桌上给我留字,搞得跟逛旅游景点一样。你说你坐就坐吧,还乱翻我抽屉!” “恶心吐了,哈哈哈哈。” 班上那帮小姐妹们第一次看她难过还会安慰两句,第二次看见盯一会儿,第三次就当没看见了。 以前戴妦妤的成绩还可以,各科发展十分均衡。 因为不在两个极端,老师不怎么关心,但一段时间下来,退步明显。 老师的原话是:你再这样下去连三流大学都考不上。 同学的评价是:她那样也就能上个三流大学。 学业崩塌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先是自卑,觉得同学对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然后是自我安慰,找佛经来看,以求超越红尘心无外物,誊抄带“成熟”“世界”字眼的非主流句子,最后沉迷网络,搜索“怎么才能在高三逆袭”“xx大学和xxxx大学哪个更好考”。 随着时间流逝,又从搜技巧贴变成搜励志贴。 “疯玩三年两个月考上x大”、“21天英语速成”、“倒计时一百天安排得当,涨了一百七十分”…… 接下来着急了,又搜“努力四个月能考上985吗”、“还有一百天能考上211吗”、“还有两个月能上一本吗”…… 陈熙彤觉得她有点神神叨叨的。 有天下午出去吃晚饭的时候,几乎全班都走光了,就她和几个成绩好的学生还在埋头苦干。 陈熙彤还以为她开窍了,结果一瞥,一张纸上写满了言情界的金句,追上星了。 追了那些作者以后,心态明显变好,没根据地觉得“老子无所畏惧”,见到人就笑,别人啥事没有她也拿喜欢的作者的经典句子安慰人家。 像是得了臆想症,今天说有个家里当官的小竹马好像暗恋自己,明天说有个在柏林当外交官的哥哥要她高考完去德国玩,过几天又说自己可能不是爹妈亲生的,还说能梦到自己的上辈子,是海神的第八个女儿。 陈熙彤听了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建议她去看医生,又怕伤到她自尊心,毕竟离高考不到一个月了。 可戴妦妤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正常。 董兆丰上课的时候看见她低着头在哭,以为她又在下面偷偷看小说,让她把书交出来。 戴妦妤没有反应。 董兆丰沉着脸走下讲台,走到她身边弯腰往抽屉里看,什么也没有。 戴妦妤忽然醒了似的,目光茫然地望着董兆丰。 董兆丰问:“你怎么哭了?” 戴妦妤挂着满脸泪痕回:“我没有哭啊。” 董兆丰立刻发觉不对劲,打电话叫来戴妦妤的父母,把小孩带到医院检查。 戴妦妤这一走,高考前都没回来。 班里同学说不出她这病的学名,干脆直白地说是精神病,一连几天都在议论,说得特别刺耳。 有次一群女生在厕所里说这事,陈熙彤皱着眉打断:“人都不在学校了,又不会打扰你们,留点口德不好吗?” 女生们讪讪噤了声。 陈熙彤不禁叹息。 要是自己当初多鼓励她两句,她也不至于去虚幻世界找存在感了。 第51章 陈熙彤觉得很孤独。 以前她也有一个人的时候, 但当时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孤独,可现在, 认识了一个又一个人,看着她们以宿命般的方式离开自己的世界, 是真的体会到孤独的滋味了。 尤其当照毕业照的时候,这两年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和自己同框,那种孤寂感浓重得像把一只陆生生物投进了一片汪洋。 她渐渐从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 变得动起了认识新朋友的心思。 哪怕新朋友会走,也好过溺死在这种寂寞里。 好在高考就要到了,未来是崭新的。 陈熙彤不是很理解少男少女对高三生活的厌倦和紧迫。她的高三生活不是高三, 而是生活。 只是玩的少了点, 单调枯燥了点,按部就班地做题、上课、自习、考试, 高三一年一晃就过去了。 转眼高考来临。 高考前那晚,陈熙彤本来是睡得着的,结果叶盛昀一会儿问一句“你是不是睡不着”,一会儿又问“你睡着没有”, 弄得她烦躁地爬起来,在黑暗中捂住了他的嘴。 漆黑的世界里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71 , 他一双星眸亮亮的, 似乎带着笑意。 下一瞬,她的手心一痒,他竟吻起她的手心。 她全身像过电了似的,满脸通红地躺下来, 背对着他,闭眼装睡。 叶盛昀呢喃般一声声唤她,温柔缱绻。 她仍不动如山,只是五分钟后,把手伸到身后,勾住了他的。 这样亲昵地触碰,比近距离的厮缠来得舒服安心。 叶盛昀没有动她,连她的头发也没有碰。 过了好久,她突然睁开眼,对他说:“我呆腻了北京,想去南方上学。” 别人挤破脑袋也想来北京看看,可对于她来说,藏了太多残忍的回忆。 她还是喜欢缠绵的南方城市,朦胧得像一场旧梦,好像醒来就随烟雨飘散了。 叶盛昀自然明白她这么说意味着什么。 律所建在北京,人脉资源都在这里,正在稳步发展的过程中,但规模还没形成,短期没办法撤走或者在其他的地方开分部。要是她去南方念书,异地将会成为常态。 叶盛昀最初就做好了她不在北京念书的准备,不过那时候她成绩差,他想的是她考不上北京的学校,找个适合生活的城市呆着也好,现在她的成绩给她带了更多选择性,只能说给了他犹豫的余地。 他拨弄着她柔软的葱指,慵懒道:“你考完再说,万一真有可能被清华北大录取,怕遗憾改了主意也说不定。” 她翻过身看着他:“你信我能考上清华北大吗?” 叶盛昀笃定道:“信。” 陈熙彤笑了,捧着他的脸说:“真能考上我也想去南方。” 多少学子的梦啊,被她用这种可舍可弃的语气说出来,叶盛昀却不觉得尴尬,还笑:“当初我把你娶回来的时候没把你当一块璞玉,只是想,本性不坏的一个小姑娘不该因为世上的恶意走歪了。我从没想过当你的人生导师,只是那些做不得的固执地不让你干。等改光了那些恶俗的习气,我就可以尽管宠着你让着你,肆无忌惮踩到我头上也没关系。因为知道你出不了格,你再干什么都放心。” “原本觉得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想到你进步得这么快。真要是师生关系也该结束了,幸好你是我的妻子。我从没有一刻看不起你,有的只是一颗想找某方面胜过你、可以照顾你的心。你该知道七年有多长,我要是不能把长你的七岁补回来,却先你一步离开世界,该怎么对得起你伶仃孤苦的几年呢?所以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好好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平安快乐、努力生活。我只是怕离得太远,没法敏锐地察觉你那些小情绪,其余的,不必考虑我。” 她在长大,他也在成熟,再不会轻易生气或皱眉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从那样的困境走出来,再不会提重生与罪孽,再不会拿那些世俗的道理开解或宽慰,他只希望她有脾气就发泄,给个梯子就蹬鼻子上脸,永远纯粹动人。 陈熙彤的眼睛都被他说红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才说这些?我只是想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左不过是票钱的问题,就读四年,至于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吗?”她说着说着还动上手了,锤他,“你就是那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叶盛昀一乐:“咋说着说着还骂人呢?” 陈熙彤很认真地说:“叶盛昀,我这一生都要做你这样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放弃什么就可以放弃什么,然后再最辉煌的时候潇洒退场,寻找下一个奋斗的领域。” 叶盛昀略沉吟。 他想她无疑是优秀的,只有优秀的人才不知道什么叫做幸运,什么叫努力了也无法获得,他很欣慰,只是有一点想对她说。 “等你非常能干了,就学着体谅别人的心情,对周围的人好一点。哪怕你拥有的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也适当分给她们一点,因为你已经不差这些了。也许你的点滴给予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你问一个人为什么不努力,不如带着她一起努力,优越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熙彤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她是多凉薄的人,终日喊打喊杀只论输赢,胜者为王,压根不拿人的命当命。 后来入了局,开始同情阮凤萍这样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因亲疏远近加上了滤镜。 那时她为罪人开脱,却对懒散丧气的人不屑一顾。 现在昔日讨厌的两个女生都离开了她的世界,才发现自己仁慈得那么主观,那么没有标准。 但说到优越感,她抬起头:“以前的不算,现在的都是你给的。” 叶盛昀说:“是你自己给的。” 陈熙彤粲然一笑:“我没有睡不着,明天会加油的。” ** 第二天陈熙彤在考场外看到黄仲天。 当初他确实被劝退了,但家里条件不错,在教育厅有熟人,又托关系把他转到了另一所高中。教育水平虽比不上三中,可对学生的管理非常严格,专门有老师负责考核风纪,抓得比三中的年级主任严多了。 那边没有设考点,系统把他分到了三中考试。 仅仅过了一年半载,黄仲天的性格完全变了,变得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候场的时候时不时看两眼手表,也不跟人说话。 也许是干过一两桩荒唐事,没人敢和他结交,看得出他在新班级没死党,要不待在这么个紧张的氛围里,总会聊两句消解情绪的。 还有十五分钟考场解封,陈熙彤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 黄仲天见到她一愣,手里的动作都停了。 陈熙彤上来就问他:“这一年过得痛苦吗?” 不是“过得好吗”,而是“过得痛苦吗”,用词用得相当重。 黄仲天表情淡淡的,吐了口气:“我是当时唯一一个折回去救人的,也是唯一一个劝架的,但他就死在我手里。” 他苦笑,“你问我痛苦吗?那你难过吗?” 陈熙彤唇瓣颤抖,说不出话来。 黄仲天继续说:“那件事以后他们开罪的开罪,讨说法的讨说法,大人们都觉得他们太年轻,要赎罪也太过了,可我爸把我拎到他们家,当着他父母的面毒打了一顿,用烟灰缸在我头这儿敲开了瓢。他觉得我成天惹事不肯认我,义正言辞地给我判刑,他自己包二奶在外面乱搞。” 陈熙彤能清楚得看见他额头上显而易见的伤疤,和清隽的脸庞格格不入。 “你以为我高考只是为了前程吗?”他又笑,“我只是一辈子都不想回这个家了。他什么也没教给我,如今我自己明白了,站出来担了该负的责任,不需要任何人原谅。” 陈熙彤喉头蠕动:“对不起。” 黄仲天漫不经心看她一眼:“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几个混蛋,早遭了报应,你好好考试吧。”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72 陈熙彤略一顿:“其实你这个人挺招人喜欢的,刘宜婷就喜欢你。她去新疆了,不然在这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黄仲天一笑:“也许吧。” 第52章 暑假陈熙彤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感谢奶茶店老板的鼎力相助, 把炸鸡的设备和渠道都给了老板,遣散了员工, 处理了一下后续工作。另一件就是辅导陈贺宇做题。 之前他父母不在这边,但户口没动, 住了一年校,自理能力明显强了。 陈涣章去海南疗养了两个月又回了北京,给一个老朋友做顾问, 生活得还是挺好的。而且没了管几千人饭碗的压力,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早些年陈涣章权势滔天,又有为人父的威严, 陈熙彤敢怒不敢言, 做什么还是带着些许迎合讨好的。而现在,能没大没小地顶两句嘴, 陪陈涣章喝两杯小酒。 夏天洗个饱满的桃儿,去了皮一刀切,剜掉核,一人一半, 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细看竟然吻合上了纹理。陈贺宇听见他们的交谈声从房间里出来, 看他们在吃桃, 说:“我也要。” 陈熙彤吞掉最后一口:“没你的份,作业写完了吗?这就坐不住了。” 陈涣章招招手,把还没咬过的半个桃往前递:“来,给你。” 陈贺宇看了眼面无波澜盯着他的陈熙彤, 胆子变大了,一溜烟跑过来接走,背对着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 陈熙彤见了笑着骂:“熊样。”又转向陈涣章,“都是您惯的。” 陈涣章笑,对陈贺宇说:“吃了快去学吧,省得你姐骂你。” 陈贺宇告状:“她老骂我。” 陈熙彤不跟他计较,慢条斯理地擦了手。 全天下的家长都这样,平时不管你怎么学,到了做决定的时候就来插手,陈涣章也不能免俗,问她:“为什么不读北大?” 陈熙彤说:“差分。” 陈涣章“哦”了一声,不问了。 这几天问她成绩的特别多,熟的不熟的,知道她今年高三就会问一嘴,也不在乎她怎么回答的。 其实清华北大的招生办都打电话联系过她,说差分不过是选热专业分够不上,冷门还是能混个文凭的,可她不乐意。 学校知道成绩后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又派董兆丰来劝她,说她要去清华北大就给她十万块奖学金,名垂校史,她没答应。 连被保送的王渊也来劝她,要她一起读北大,开学那天可以搭个伴,不然他一个人去多寂寞。 同学之间比他们跟老师家长的距离要近,陈熙彤跟他说实话:“我想读金融专业,差挺多分的。” “差多少?” “三分。” “那是挺多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最后她报志愿的时候她也没买参考书,填了个上交,填了个复旦,再填了个浙大,剩下的想不起来了,就空着没填。 直到录取通知书寄过来她都没再登过系统。 收到快递她没急着拆开,跟叶盛昀打赌:“你猜哪个学校收了我?” 叶盛昀不假思索:“交大。” 陈熙彤听了慢吞吞用裁纸刀裁开,果然是交大,疑惑看着他:“你查过?” 叶盛昀闷笑:“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陈熙彤扯起嘴角,指着电视上正播的法制节目问:“那这期节目的主角会被判多少年?” 节目才开始,主角就露了个脸,连情节都没展开,她就不信他能猜中。 没想到叶盛昀颇认真地回答道:“十五年。” 陈熙彤以为他瞎猜的,等着他打脸,陪着他眼睛都不眨地看到了结尾。 答案揭晓,真的是十五年。 她惊诧地看向他,跟见了鬼似的。 叶盛昀不紧不慢地说:“这期节目的真实案例我上了庭,广告过后还有一个我的访谈,要不要一起看?” “不要。”她拍拍屁股走了。 接下来在央视app上看了无数遍回放。 ** 陈熙彤报到时带的行李很简单,只有自己喜欢得舍不得丢的几件衣服,其余的打算到上海再买。 可叶盛昀还是亲自把她送到学校才放心。 报到日挤满了人,迎新的队伍浩浩荡荡,叶盛昀对方位极其敏感,用不着她学姐学长们带路,凭自己的直觉找到了她们宿舍楼,是第一个进寝室的。 放好行李物品后叶盛昀买了被褥帮她铺床,陈熙彤在旁边叉腰看了半天:“我来吧。” 她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床单铺好了,叫她搭把手把棉芯塞进被套。 可惜她干活的时候没人看见,室友来的时候正撞见叶盛昀叠被子,东西一放下就对陈熙彤笑笑,说:“你男朋友是当兵的吧。” 陈熙彤回答:“退役的老兵,现在是个律师。” 室友不禁感叹:“好帅啊。” 叶盛昀正好叠完被子,对她和身后的父母说:“你们收拾吧,我带我们家小孩儿吃饭去了。” 陈熙彤跟室友挥挥手:“再见。” 他们一走女生就把脑袋埋在了父母怀里,羡慕哭:“我上大学应该可以谈恋爱了吧。” ** 叶盛昀本来是下午的飞机,因为她舍不得他走,改签了一回,一改就在上海留了两天,陪她逛了外滩,在江边住了一夜。 到最后是陈熙彤撵他走的,理由是再不走可能一个月都别想走了。 送到机场又后悔,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他十几分钟,嘴里还埋怨:“我就不该让你跟过来,如果不过来,该是你送我,如果不是我送你,就不会这么舍不得了。” 叶盛昀啼笑皆非:“你怎么算的,我过来不是多和你呆了两天吗?” 两天太短了啊。 说要来南方读书的是她,现在反悔的也是她,她并不想说话。 叶盛昀悄悄看了眼时间:“走了宝宝,过两个星期再来看你。” 陈熙彤掰着他的手指和自己的小拇指勾在一起:“说定了,两个星期。” 叶盛昀一笑:“说定了。” 可两个星期过去了,叶盛昀被一桩案子的当事人缠得不行,脱不了身,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赔礼道歉。 约定了另外的时间,可临时又放了她鸽子。 陈熙彤被他几个爽约惹生气了,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一天晚上,叶盛昀翻出百年不用的微信给她传了张图,家里的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装袋。 他说:每次买了礼物想去看你都被杂事缠身,不知不觉已经堆了这么多,对不起。 陈熙彤差点在树荫下哭出声,打下几个字:没关系,我等你。 她敲着屏幕不打岔地跟他讲自己的军训生活。 说她们教官是个很萌的小鲜肉,尊重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夜泊 作者:春山白鹿 分卷阅读73 女生,为了不和女同学肢体接触,把小册子卷成棒棒给她们纠动作。 说总教官凶得要命,说她们连是表现最差的连,罚可爱的教官跑圈,还会扔她们叠的乱七八糟的被子。 说她一看到当兵的就想起他了。 叶盛昀大概在忙,当时没回她。 她发誓军训的时候一点儿不张扬,还是被大一的男生盯上了,声明自己已婚人家不信,结婚证又不在手边,一天到晚给她送花,追她追到宿舍楼下。 这天那男生又死皮赖脸嘻嘻哈哈求关注,一把拉住她的手。 陈熙彤还没挣扎,就感觉攥着自己的那双手松了,随即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盛昀谦和有礼地对男生说:“对不起同学,她已经有主了。” 她马上回头,看见他的一瞬就哭了,也不管旁边有人,踮脚激烈地吻他。 他被她强烈的反应吓到,宠溺而无奈地叫:“彤彤。” 她落下脚,眼角湿润。 她抹了把脸,把他拉到男生面前,清脆地介绍:“他叫叶盛昀,我的男人。” 唯一。 恒远。 —全文完— 分卷阅读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