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晦》 分卷阅读1 养晦 作者:无商不奸 分卷阅读1 《养晦》作者:无商不奸 文案: 病弱笑里藏刀受vs伪傻白甜攻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荆,楚平山 ┃ 配角:徐芜 ┃ 其它: 第1章 第1章 “觉来幽梦不可说,此生飘荡何时歇——” 有人在唱词。那显然不是一个十分擅长放声歌唱的人,因为那声音很微弱,也压抑着,好像是一星即将熄灭,又酝酿着涨大的火。 他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接住了一盏灯。 灯里的火正如歌声,既微弱得仿佛他下一次呼吸就能吹灭,又顽强地在落到他手里时熊熊燃起。 那灯似乎也不是一盏灯,那上面应有的油纸不知道在哪里,因此让一只不知来处的手按灭了火。然而歌声犹在,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乃至于最后好像是有人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在唱。 谢荆翻了个身,把披在身上的狐裘翻掉在地上,在一旁守着的侍卫立刻捡起狐裘,然而还没等他把狐裘上的灰尘拍掉,谢荆已经坐起身了。 于是侍卫只是把狐裘双手奉上,没有直接披在他身上。 “几时了?”谢荆问道。 “才刚天亮——您去哪里?” 谢荆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军帐,外面微弱的天光畏畏缩缩地探入一点,只照亮了他一双冻的发青的手。他没有说话,甚至在听到这话之后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兀自往外走去。 关外早晨还在刮大风,他只有一件狐裘,连头发也没束起来,很快就从手脚冷到了骨髓。 走了大约二十几步,此人终于想起来这是关外阵前,不是酒暖春深的金陵,然而也没停步,换了方向,绕了个大圈子又拐回军帐。 谢荆在帐外看到一只冻死的信鸽,他伸出已经没有知觉的手,以极大的意志力伸入雪中,把信鸽捡了起来。 信鸽的腿上除了信筒,还绑了一根不合时宜的羽毛,它原本是十分漂亮的,谢荆知道它的主人在金陵养了好几窝乱七八糟的鸟,但它此时已经缺胳膊少腿,丝毫漂亮不起来了。 谢荆拿到卷成一小块的信,并没有急切的打开,而是略微收了收手指,确认那信鸽已经冻的与他一样毫无温度了,这才顺手一扔,走入军帐。 帐里也没有点多少火盆,这次监察让边防军猝不及防,以为有多少洪水猛兽在他后面等着抢兵权,但谢荆比谁都清楚,他监察使的位置摇摇欲坠,如果这次不能在关外揪出边防军统帅的辫子,他比谁死得都早。 皇帝已经过于年老,四面楚歌的身体让他开始怀疑一切与他没有直系血缘的人,甚至包括谢荆这个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肝,这不能说是为儿子铺路,因为短短三年来,皇帝的儿子已经被他自己杀掉了四个。 皇帝想把所有能威胁到他举世无双的地位的人全都杀死,但这显然不可能——他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也许早点退位享福才是正理,但人越老,越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就越想折腾,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仍然身强体壮。 但这已经是他年老力衰的最直接表现了。 谢荆挑了个茬,把侍卫斥退,才敢把那张小纸条夹在纷杂的军务日志里偷看。 由于篇幅有限,上面只写了“无碍勿念,君应如是”,然后是一朵由掉落的墨点勾画出的花,画技十分拙劣,花瓣格外纤长,几乎不像是花,更像是一株藤蔓,但是在花瓣中间有个极其浓墨重彩的黑点,使其变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谢荆心惊肉跳地从中看出了一点早上做的乱梦的痕迹,他差点以为那藤蔓尽头就是那盏灯,唱词的那个人,或者还带着一壶酒,一把剑,然而终于不是,让他勉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同冻死的信鸽一样扔掉。 他裁出一张大小差不多的纸条,提笔写了句式差不多的几个字——这时被斥退的侍卫居然敢擅自进来,还没来得及对谢荆说话,已经被他打发出去了。 谢荆还有另外一封信要送往金陵,是给广王的。他知道这些信大概会经过三路人的手,也有足够的手段让他们谁也不敢做出改动。 信是早就写好了的,塞给侍卫后,谢荆装似犹豫地又叫住侍卫,像个没多少心眼、刚刚有了心上人的愣头青,央求侍卫把纸条送往金陵一处在东南巷的小宅子。 他惯会装傻充愣,当年就已经是能骗过皇帝的演技了,现如今更是炉火纯青,唬得侍卫一脸果然,急急忙忙跑去给统帅通风报信,全然忘了来意。 谢荆推开帐帘,看着侍卫的脚印被雪掩埋,另一只手随便在军务日志上倒了一点火油,推倒了崩着火星的烛灯。 苦肉计是下下策,但身败名裂在即,他也是顾不得别的什么了,只希望皇帝尽快咽气,并且在咽气前能“立个遗诏”,把广王拉上能吸干人血肉的皇座。 他漠然地将仍然冰冷的手伸入烈火中,猝不及防摸到一把火底的灰。 谢荆愣了愣,在一双手彻底废掉之前抽出手,他还没来得及继续他不痛不痒的自焚,军帐的“大梁”轰然倒塌,他抬头看了一眼,在几乎没有时间的时间里算出其他人赶来的大概时间,迅速往旁边退了退。 然而已经太晚,那根带着火的木梁砸在他的腿上,如同之前与之后无数次火灾中无数人的遭遇一样。 可谢荆只是低头看了看手,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这场火还没有那张纸条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搬一个短篇w 第2章 第 2 章 侍卫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从小在关外长大,本来志不在从军,家里很有些家底,于是送他读了几年书,然而忽然有一年他退了学,马上就投了边防军。 他读书时常帮人抄书,久而久之,很有一点模仿字迹的本事。而他自己刻苦所练的一手行楷,几年前还曾经为他刚出生不久的小妹妹在家谱上添了名字。 这些东西并不着急送到统帅那里去,依照统帅的指示,侍卫只是草草摹了一遍信的内容,便拿着真假两份信赶往一个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人往的驿站。 侍卫入队没有几年,马只是一匹稍微大了一点的马驹,已经在寒风中抬不起步子了,他只好从马背上下来,牵着马驹走。 刚刚才下过一场雪,前方的雪地并不是一个颜色,想必接应他的人已经在驿站等着了。 统帅之前告诉过他,只要广王与监察使同盟的事情被捅到皇帝面前去,他就能给一家老小找个地方立坟。 他还不知道该不该把父母葬在一起。侍卫捏了捏藏在衣服夹层里的信,后知后觉地发现脖子上多了个口子,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养晦 作者:无商不奸 分卷阅读2 喉管被人一刀割断,一块不怎么干净的破布堵在他的脖子上,一滴血都没有滴在地上。 衣服也被人用刀刃隔开,夹层里的信被人拿走了。他依然不知道全家被暗杀的幕后黑手是谁。 楚平山躺在水塘旁边,半睡不醒地翻了个身,觉得今天的鸟叫得有点烦人。仔细看去,那少爷身上的衣服与塘边的泥地亲密接触许久,竟然没有沾上一点脏东西——再仔细一看,原来此人身上垫了个灰扑扑的毛毯子,乍一看很是难以分辨那究竟是不是毛毯。 侍女端着个木盘,放在楚平山身旁,大约是觉得此人睡相如死猪,不可能睡得多轻,于是没有行礼,转身就走远了。 楚平山再一转身,那金贵的后背压上木盘,硌得他决心要把刚才那个侍女打发到外面去。 他拆开木盘里的两封信,在其中一封里看到了“广王”二字,于是弃而不顾,转而去看另一张纸条。 那上面也只写了几个字:“吾身有碍,愿君更甚”。 楚平山与那纸条面面相觑大约一刻钟,把纸条揉搓成乱七八糟的一团,丢到水塘里去了。而另一封信,他十分嫌弃地用两个小拇指捏起来,装回信封里,丢在了木盘里。 “给我准备车架,去关外。”楚平山坐起身,走了大约三百步,已经有侍女等着侍候了。 而那岸边都是湿泥,还长了许多水草的水塘,竟然是由护城河引进来的一支水,直通此处,成了过分奢侈的一个园子。 金陵此时也已入了秋,楚平山在门廊里套上外袍还觉得有些热,走出门就被激得打了个喷嚏。 谢荆是个有着苦出身的后生。但他家既不穷,也不富,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到了金陵,根本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当年举孝廉,原本是怎么都轮不到谢荆的。家里准备送小他三月的弟弟科考,而当地也有家穷又有才气的大孝子,然而这一年里并不太平。 谢老爷一共娶了三个老婆,第一个在生谢荆时大出血早早过世了,而续弦就在这年被发现与年轻英俊的家丁私通,叫人拉去全家都灭了个干净,第三个幸而早认了谢荆做干儿子,现如今抱着小女儿享受着诰命,活得十分舒服。 而那个有名的大孝子,在上山为病母采草药时忽逢暴雨,暴雨引出了泥石流,直接给埋在山里,连带着病歪歪的母亲与小弟没过多久也病死了。 谢荆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入金陵,在翰林院里当了一年半芝麻官儿,偶然遇到其时年轻气盛的皇帝,与其相谈甚欢,第二天就升了礼部侍郎。 全天下都知道礼部侍郎是个运气好到没过几年就坐上三军监察使的人。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挡了他的路的人都有什么下场。 主帐里躺着个看起来要死不活的人,旁边就是气成锅底脸的边防军统帅,是个生长在中原的外族人,有一张老了也风韵犹存的脸,名字似乎十分常见,叫做巴特。 巴特是个从皇帝没继位时就当统帅的人,对于谢荆此人,除了哭天喊地让他千万别找自己麻烦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至于收留陈王叛党余孽,那只不过是巴特年纪大了,一时心软不察罢了。叛党余孽纵火陷害监察使,那更是与他毫无关联。 这话连巴特自己听了都不信。 他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的脸,汉人通常看起来都要比外族人寡淡一些,肤色也觉朴素,然而大约是年轻人太过拼命刻苦,露在外面的皮肤看起来白得诡异,活像是已经没了气色的死人,至于五官,巴特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多么英俊的人,只是十分年轻,几乎年轻出了一种青涩的书卷气。 这样的一个人,大约是十分适合卖惨的,因为皇帝也买他的账。 巴特自忖倘若是他自己跪到皇帝面前痛哭流涕,那老不死只会把自己一脚踹开——也许是指挥宦官一脚踹开,并不用亲自动脚。 就在比皇帝还老不死的统帅正在不务正业地感叹汉人的天生优势时,楚平山的车架已经仿佛长了翅膀似的从金陵到了关外。 传信的小兵刚刚掀开帐帘,谢荆略微眯了眯眼,从十多天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刚睁眼,就看到一束光不可阻挡似的笼罩过来。 “是什么……”他想,“是真正的‘天光’么?” 第3章 第 3 章 楚平山一脚踹开挡在前面的小兵,然后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对带着火星的眼睛。 将燃未燃,欲灭不灭。 “奉安王之令,探望三军监察使。”楚平山漠然地脚步一转,面向被吓得差点拔刀的巴特,扔出去一块半大不小的玉佩,“我和监察使有话要说,别让人打扰,也别给你自己找麻烦。” 巴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此人扔了个什么,任由那玉佩掉在地上,像一块经不起磕碰的瓷器,碎成亮晶晶的一堆。 那玉十分眼熟,既不是安王的东西,也不是广王的东西。是老皇帝年轻时经常把玩的一块玉石打磨出来的,几乎是一块见之如见皇帝的宝贝。 就这么摔碎了,却没人多看一眼。巴特脸色变得比锅底更黑几分,推了一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兵,依言滚蛋了。 谢荆默不作声地看着,直到巴特走出军帐,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腿。 那场火并不大,却偏偏伤了四肢,谢荆几乎与身在西南的广王失去一切联系,就连向老皇帝诉苦都受拘束,然而以楚平山的耳目之广,居然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个打算。 这一招既快又狠,像在四面楚歌的境地里喝了一杯慢性毒酒,还能哼着小调等不知真假的解药。 楚平山迟迟不说话,谢荆只好先开口,许多天没有发出声音的喉咙有点疼:“在下谢荆……” “我认识你,”楚平山打断道,“给你送小纸条的就是我。” 谢荆十分好脾气地闭上嘴,斟酌着带了三分笑意看着他。 安王广王蛇鼠一窝,老早就互通有无,他能叫得出所有安王手下的名字,也知道安王手里有从来不冒头的哑巴,谢荆表面上为广王谋皇座,私底下一直在查这一脉的来路。 从三年前他莫名其妙触了广王的逆鳞,从广王的暗盒里退出开始,就频繁接收到各种乱七八糟的骚扰信,多数是一张写不了几个字的纸条,也有长篇累牍的废话,谢荆从始至终都知道是安王手下的“暗盒”在和他联系,稍加打探就不追查了。 谢荆从前是皇帝的走狗,后来投入广王帐下,只迈了一步,就成了广王的心肝宝贝,是一把能自行杀人的刀,刀铭是老皇帝和广王的无数隐秘私事。 谢荆和楚平山在这三年的往来里都在互相透底,谢荆不但知道楚平山的床头烧什么烛,还知道楚平山最喜欢养什么品种的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养晦 作者:无商不奸 分卷阅读3 鸟,至于楚平山—— 此人对谢荆隐隐约约透露的生活习惯丝毫不在意,他盯着触怒安王的风险调查了谢荆的生平履历,认定谢荆是一坛不折不扣的坏水,坏得与他自己不相上下,于是亲自露面要见谢荆。 不见不知道,一见才发现,坏水精居然长得很不错,有几分楚平山惯常喜欢的气质。 所以一激动,张口就把自己暗搓搓和人家互通书信好几年的事给暴露了。 楚平山本来想拉把椅子坐床边,结果发现这帐子里的椅子都带着一股历久弥新快腌入味的汗臭,只好冒犯地直接坐在床上。 谢荆觉得自己的笑快挂不住了,官场上迎来送往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探病探到床上来的。 “老皇帝已经死了,”楚平山慢悠悠地放出一道惊雷,紧接着道,“安王杀的。但是秘不发丧,你也知道,除去广王,单是外封出去的郡王就有大大小小五六个,更别说还有旁支……” “先生,”谢荆十分平静,“隔墙有耳啊。” 楚平山低头看他,看到那双带火星的眼睛眨了眨,十分突兀地眨出了一点人气。 隔年四月,金陵春深。 东南巷并非是一条巷子,而是一片园林的总称,这地方是前朝穷奢极欲的余孽,现如今明面上的主人是早就烂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老皇帝,暗地里的主人是安王,实际上的主人是楚平山。 谢荆一月份养好伤从关外快马加鞭地回来,把一份长篇累牍的边防军之罪捅到了“皇帝”面前,办了东南西北四个统帅,连带着两江总督都跟着倒了天大的血霉,三个月来已经换了两个,俨然成了一个有钱贪没命享的肥差,因此事得到直接好处的只有谢荆一人,封了个侯爵,官职也叫他自己辞了,整日里十分清闲。 同时,谢荆在关外的一招先斩后奏,已经要把广王逼得风声鹤唳起来,愈发怀疑暗盒里的人,三个月里揪出来好几个吓唬猴子的鸡,愈发显得是老皇帝亲生的儿子。 而谢荆与楚平山的往来,随着广王的气数渐去,越来越肆无忌惮,安王对此毫无意见,丝毫不对楚平山和谢荆起一丝疑心,甚至于让谢荆逐步接触他不见光的手下,俨然要招贤纳才的意思。 东南巷有东园、南园和虞园之分,前两个都是极尽风雅的酒池肉林,是正儿八经的前朝余孽,虞园却是楚平山接管此地之后建造的一个宅院,分明是实用的建筑,却比纯玩乐的东园南园占地都大,一方面是人多,另一方面是东西多。 楚平山养了几千只鸟,除去有用的信鸽,其余都是各种各样的五彩斑斓的鸟,也有一些丹顶鹤、鹰隼之类的异类,但少之又少,比广王暗盒里真正的自己人都少。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大小动物、迎来送往的消息、珍宝古玩书画卷轴,堪称人间白玉京。 东南巷这种地方,谢荆在没有准备之前是不太敢进去的,所以尽管一直以来与楚平山往来密切,但他没有应过到东南巷去的邀约。 然而今天楚平山问他时,他略微犹豫了一下,约定了一个日子。 第4章 第 4 章 虽说早就立春了,但谢荆一向经不起乍暖还寒的天气,还套着薄棉衫,走路有些不敢使劲,显得脚不沾地似的,只好乘了顶轿子,后头又缀了一辆盖得严严实实的车,带的人倒是不多,看起来却十分大阵仗。 谢荆的侍读比他小了近十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平时话少,也十分乖巧,不过看起来却要比谢荆大上几岁,也比他高不少。 侍读从小跟着谢荆,年深月久,也不是一眼看到底的人,只是胸无大志,十分不成气候,谢荆也是欣赏他这一点,因此对他格外宠信,平时在金陵出行,往往都会捎上他。 此回显然不是个例外,谢荆早上起得很早,现如今犯了困,缩在轿子座位上打盹,轿子里只留了侍读一个人伺候。 其实也不能叫伺候,谢荆不像楚平山那种金贵俩字就写在脸上的人,平时为保安全,往往端茶倒水之类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因此侍读并没有什么事情做,自己坐在轿帘旁边的凳子上,小心翼翼地烧了一点安神香。 从谢荆的侯府到东南巷,其实并不远,只是老皇帝登基以来十分看不惯前朝的奢靡作风,能拆的多数都拆了,拆不了的,全都在周边围了一堆纵横交错的路,轿子走起来格外麻烦。 谢荆睡得很轻,中途醒过几次,见路途遥远得很,又无聊得很,只好继续打盹,等到了东南巷门口,却没来得及醒过来,站在门口迎接的侍女对着一轿一车,只觉得轿子里那位与自家主人聊得来是应当的,从来没见过在人家门口睡觉还不醒的。 侍女匆匆跑去找楚平山,再等楚平山到门口,侍读已经悄悄把谢荆叫醒了。 楚平山一把掀开轿帘,看到座位上坐着的人,脱口道:“你不是睡着么?怎么醒了?” “哦,”谢荆微笑道,“刚才那个侍女长得不好看,我不想见,才叫下人那么说的。” 楚平山哈哈大笑,上前把谢荆扶下轿子。 谢荆斟酌一番,并未对如此亲密的行为说些什么。只是在背后对侍读摆摆手,示意其在门口等待。 楚平山没想到谢荆居然连客套都没有,无比自然地接受了他的搀扶,不过他并没摸到残留着一点疤痕的手,只有拽着袖子的份儿。 “先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去吧,”谢荆脚刚落地,便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他有点冷,回身拿了围脖围上,“这天还是怪冷的,今年怎么回事?” 楚平山瞄了一眼后面的车,“冷么,这都四月份了,我倒是不觉得多冷。” 谢荆看了他一眼,楚平山十分抗冻,在关外都能只穿棉袄随便跑,此时早就换了一身薄薄的布衫,两人站在一起,着实不像是一个地方的人。 “过些日子就好了,”谢荆说,“四月份还没入夏,风吹过来还是冷飕飕的,等到仲夏,风都是暖风,可比现在好多了。” 楚平山点点头,拽着他的袖子往虞园走,两人边走边说说笑笑,往来下人也有好奇的,不过多数抬头看了一眼就不敢好奇了。 虞园本身也分三部分,楚平山的动物园临近东园春枝湖,住宅背靠南园竹林,藏书藏宝及处理公务的地方,为了耳目清静,要靠南一些,楚平山给这地方起了个名,叫三思楼,大约是劝人三思而后行——但他自己就不是个这样的人。 他们二人走到三思楼时,正巧侍女来通报,谢荆带来的见面礼已经送到藏宝阁里去了。 “走吧,”楚平山道,“去瞧瞧你送了个什么好玩意来。” 楚平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觉得谢荆大约送不了多么贵重的东西,毕竟此人一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养晦 作者:无商不奸 分卷阅读4 向以家徒四壁为由坑他请客吃饭。 然而一见到那东西,楚平山眼睛直冒绿光,差点扔下谢荆,扑过去观赏。 那是一块十分素净的玉雕,有一面圆桌大,雕刻的是瑶池仙京,亭台楼阁、山花月水栩栩如生,而那“瑶池”里放了机关,真的有水流动,楼阁山水之间也有仙人往来,是正儿八经的“白玉京”。 “怎么样?”谢荆笑道,“我前些年偶然寻访到一位手艺人,请他帮忙雕的,可还入眼?” 这么贵重的礼物,想必不是只冲着楚平山一个人来的,谢荆敲了开门砖,楚平山得给他开门,不过安王早有吩咐,楚平山还没有谢荆先斩后奏的底气。 “不错不错,”楚平山道,“我很是喜欢。多谢你啦,谢兄。” 两人面似偶遇知音,实则各怀鬼胎地相视一笑,转头逛东园去了。 三月后,广王与安王正式交战,打了两个月,广王终于被杀,最后一支能站起来的军队也被剿杀干净,旧部一个不剩地以欺君和贪污的罪名关进了天牢,等候发落。 与此同时,老皇帝已死的消息终于压不住了,几个外封王各自收到了消息,却因为广王安王的一番争斗不敢做什么。 谢荆被抓进天牢时正在煮茶,看到御林军也十分气定神闲,趁人不注意在茶具下垫了一张纸条。 他的侍读四个月之前回到乡下探亲,大约就是这几天回来。 但愿天牢的刽子手人手有限,一天之内斩不完这么多罪臣。 第5章 第 5 章 天牢里关着的人不多,谢荆有幸捞到一个单间,不过环境不太好,里面的稻草和一面墙上都是血。 看到谢荆也被押入天牢,不少已经坐牢坐了好几天的广王走狗义愤填膺地大声嚼舌根,有滋有味的编排起了谢荆和楚平山。 谢荆并不理会,戴上镣铐之后就躺着睡觉了。 他是被耗子啃稻草的声音吵醒的。谢荆看到啃了一嘴猩红的小畜生,本想冷笑,结果莫名咳了起来,只觉得要把心肝肺一同咳出来,最后好容易止咳,谢荆却发现手里有一只已经死了的耗子。 他毫不在意地把耗子一扔,继续闭眼睡觉。 约摸三天后,天牢里广王的走狗都斩的差不多了,谢荆被蒙上眼睛带走,到了一个干干净净,只是没有任何东西的屋子。 穿红袍的是安王,穿灰衫的是楚平山。 “谢兄。”楚平山低声道。 谢荆对他笑笑,看了一眼要把春风得意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安王,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王拍了拍楚平山的肩,抬步离去。 谢荆率先开口道:“老皇帝早就死了,广王如今也成笑话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他虽然不理解,但本能地认为这是安王的意思——楚平山权力很大,但也不过是安王的一个手下而已,即使有和他一样的本事,恐怕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更何况刚才安王还看着他们俩见面。 “我来接你走,”楚平山道,“我在蜀中有一处家业,你……帮我搭理一下。” 谢荆斩钉截铁道:“不帮。” 他的人还没有消息,这就代表他随时都有后路。 楚平山轻叹一声,道:“你的人被安王截下了。” 谢荆不为所动。 “这是安王的意思,”楚平山终于换成了对待囚犯的语气,“你没法拒绝了。我明天就来接你。” 蜀中路途遥远,是外封王的地盘,谢荆敢断定安王还没有这么大胆子敢把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但也不清楚是不是楚平山私心的节外生枝,他只知道一旦到了外封王的地盘,他就能顺路跑到大绥以外的地方。也有可能投入某个外封王帐下,总比在天牢等死要好。 但谢荆依旧没有等到侍读的消息。 他日渐不安,既不相信安王真的敢这么干,又害怕楚平山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没有任何退路,只能逆来顺受了。 上一个叫他逆来顺受的人死于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这一个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隔年十月,蜀中武王府。 一群从十四五岁到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围在一个素白着脸,披着狐裘靠着火炉的男人旁边,正在挨个问问题。 仔细看去,这男人面目柔和,但由于太过瘦削,竟带了几分锋芒毕露的气质,不过被嘴角的未语三分笑又柔化掉,显得格外不显山不露水。 一个年轻人问道:“先生,倘若落入全无退路、四面楚歌之境地,该当何如?顾全主帅大局为上,还是顾全自身安危为上?” 男人道:“全无退路乃是筹谋不足,无计可施便取惨招。四面楚歌只须闭耳塞听,倘若主帅已无,大局已破,当以自身安危为上,反之则以大局为上。” 这男人便是谢荆,他在蜀中一年多,骗过武王,联合起所有外封王准备一举推翻安王,不过时候未到,他便在王府内教几个后生,这是武王特许的。 安王确实敢动谢荆的退路,这是谢荆最大的逆鳞,倘若有生之年看不到安王横死,谢荆恐怕死后成鬼都不得安宁。 年轻人好似还有话要问,另一头已有通讯兵前来,只好先等谢荆处理完事情再说,不想谢荆听完消息后脸色一变,一直以来都格外气定神闲的先生像是一只嗅到闯入者气味的狼,立刻就离开了,丝毫没顾及这一群大小少年。 然而谢荆此时只想骂娘。 武王不知道被哪个妲己迷了脑子,非要提前起事,仿佛认为有了谢荆和兵,就什么都不用怕,后院起火也不知道,不用管,等它自己灭掉——此人大约不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完全没有老皇帝的老谋深算劲儿。 他回到自己的小书房,匆匆写了张纸条,亲手用信鸽投了出去。 楚平山这一条退路一年多没有联系,不知道能不能指望,倘若不能,谢荆手下有大约三万人的广王旧部和蜀中新人,大不了先与外封王的人打一场,就此死了也值得。他的人与外封王的人打起来十之□□没有好下场,但这么一打起来,首先能暴露外封王起事,其次能反将外封王一军,使其措手不及,最后假使运气不错,外封王这一支能被安王全灭,如果运气不好,谢荆还能联系广王暗盒里的旧相识,内外夹击,他能让整个大绥群龙无首,山河变色。 这是他的惨招。 幸而,楚平山很快就给他回信了—— “君无恙否?吾甚想念。” 第6章 第 6 章 楚平山没想到谢荆真的还能联系到他。当年他少不经事,在安王眼皮子底下把谢荆送到蜀中,看在他这么多年为安王搭理手下的份上,安王什么也没表示,但要走了谢荆送的那件“白玉京”。而现如今一年多过去,安王表面上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养晦 作者:无商不奸 分卷阅读5 掌控大绥全局,楚平山迫不得已接手了不少更见不得光、也更需要站在光下的生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年以前和某人到处玩乐的时光犹如没有什么用处的消息,被他一鼓作气全都扔在脑后去了。 没想到谢荆一张纸条送过来,没开头没落款,只有八个字,就把日理万机的楚平山从金陵叫到了蜀中,比调动手下都快且有效。 谢荆说蜀有长蛟,将要化龙。 安王都还没来得及把人心稳定下来,就已经有人惦记空悬的皇位了? 蜀中有个平平无奇的宅院,几百年也不见其主人回来一次,然而忽然有一天主人在那里接待了一位贵客。 楚平山化名梅鸣,私下蜀中,顺手捎上了一个人。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一路颠簸到蜀中,一见到谢荆,全都不敢说话了。 楚平山是因为他看到谢荆的眼睛里没有火星了,另一个人是因为发现谢荆真的还活着。 “好久不见呀,”谢荆眯着眼笑道,“小穆。” 他从前的侍读姓穆,家里很早就开始为谢家做事了。 楚平山道:“你信中所说何意?” 谢荆笑而不语,把他一个人拉进屋里,给他倒了杯茶。 “为什么不让他进来,”楚平山低声道,“他不是你之前最信任的人么。” “是啊,是之前的人了。”谢荆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怀念过去的笑意,听得楚平山毛骨悚然。 谢荆说:“武王要联合其他外封王一同造/反,起事时间就在这几个月,地点么……大约是西南祁连山一脉,靠近金陵,不会超过十里。让安王小心这段时间外封王们的手脚,我怕有人沉不住气,提前动手。” 楚平山沉默了很久,道:“此话真假不知,恕我不敢冒进。”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你都不想想么?”谢荆道,“我既然能在蜀中落脚,就有得是向安王警告的手段,为什么要找你?” 楚平山预感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因此打断道:“你先别说这些……” 谢荆:“因为我信你。” 说完,谢荆突然开始咳嗽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楚平山赶忙给他抚背顺气,谢荆顺势抓住他的胳膊,抬起头看他,仿佛想说什么,却被咳嗽堵了回去。 楚平山大为惋惜,因为那双眼睛里真的没有火星了,只有一片空荡荡,与关外终年不见土色的地面没什么区别。 他顿感失望,有点不想再与谢荆联系。 而谢荆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楚平山。 我…… 谢荆预感不假,楚平山刚到蜀中半月有余,便有别地外封王沉不住气,率先起事,而武王迅速跟上,很快西北、西南一带就打成一团,楚平山不得不回到金陵听喝,谢荆留在蜀中准备与楚平山里应外合,收拾了这群勉强有点阵仗的乌合之众。 仗打了一个半月,江南忽传战报,东瀛人见大绥内乱,竟胆敢举兵进犯! 外封王与安王再互相看不顺眼,也是从小在老皇帝手下长大的,心里对于外敌来犯的恼怒是足以让双方都懒得内斗的。 于是大绥内部火速战成一线,连谢荆都不隐姓埋名,直接在三万人里调出来半数人马赶往江南,是一记让东瀛人旧伤复发连带着新伤一起疼的耳光—— 这一把见血封喉的刀,从前是斩向蠢蠢欲动的外族的。 但势头不对。 东瀛人说到底也是被地方□□的,可依照常理来看,即使大绥内乱,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兵马支撑开疆拓土的志向。 这一战打了半年多,东瀛人丝毫不见捉襟见肘,俨然兵马粮草齐备,要和大绥打持久战。 而这半年多里,除了至关重要的守城战役,大多数小摩擦当中,大绥军都如没了头的苍蝇,随随便便就能中招,其他军队倒还好说——就连谢荆自己的队伍,也都为其掣肘。 谢荆的人表面上是落草为寇的山匪,战争打响后投入外封军,为求稳妥,谢荆极少与他们联系,只给了他们见机行事四字,也不管他们作战时的输赢,好像只带他们走个过场,转眼就扔给了外封军。 外封军的手段十分恶心,即使收编了谢荆这一支“山匪”,却把大大小小的领队全都换成自己人,偶尔谢荆想借自己的人做事,还要被外封军那边无赖的小伎俩纠缠,久而久之就烦了,暗地里处理了不少实在太无耻的人,一般的小事全都借楚平山的人,几乎不怎么动用自己的人,现在他们都是在听外封军的命令。 事实已经非常明显。 第7章 第 7 章 谢荆把自己的人留在蜀中,早就跑去金陵,陪着楚平山一起脚不沾地。 现在也不怎么明确地分党派了,毕竟总趋势是一致对外,所以谢荆非常自然地接管了一部分军务处理,每天与楚平山同吃同住,十分惬意。 东南巷里的动物园和藏宝阁空了一大半,动物们该用的都用了,不能用的多数原地宰了开发经济价值,极少数什么用都没有的还在活蹦乱跳。至于那些珍宝,也都是能卖的都卖了。 大绥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安王手下有两个左膀右臂,一个是身在暗处的楚平山,另一个站在光下的,名叫徐芜,这段时间随着楚平山的逐渐冒头,也常常到东南巷拜访,倒是与谢荆能说上几句话。 这天秋高气爽,却不是个好日子。 一日之内,连同安王在内的所有位高权重者全部被暗杀,刺客毫无疑问,是大绥的内奸。 徐芜与楚谢二人密谋半日,于次日自立为王,一方面举全国之力抵抗外敌,一方面把谢荆空闲出来,让他去调查内奸。 谢荆没费多少功夫,就揪出了内奸。 是小穆。 徐芜听到此人时,略微沉默了一下,才说:“如何处置?” 楚平山看向谢荆,后者漠然道:“腰斩,死后鞭尸百次。要是愿意供出幕后主使,就让他活着,交给我处理。” 徐芜点点头,依言吩咐下去。 小穆交代得也很快,那个通敌叛国、罪大恶极之人,是死而不亡的广王。 但其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完全不得而知。谢荆一激动失手杀了小穆,也没问出来广王的藏身之地。 这让他十分懊恼。 连着几日谢荆都十分暴躁,戾气重的就差看谁不顺眼砍谁了,徐芜瞧着有点不好收拾,慷慨地主动给楚平山放了个假,让他好好安慰一下谢荆。 谢荆瘫在椅子上,脸上是一份昨日深夜的战报。很早就把疤痕全部去掉的双手看起来瘦得触目惊心,斑驳的血管纹路让楚平山有点头皮发麻。 他把谢荆脸上的战报拿下去,男人的脸色并不好看,经年气血不足的苍白带着缺乏休息的疲倦,然而眉毛皱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养晦 作者:无商不奸 分卷阅读6 得像是在梦里训斥什么人。 楚平山低下头,抓起谢荆的右手。 那只手上本该血迹斑斑,然而却是素白的,血脉突兀地跳动着,落在楚平山眼里,有种莫名的孤注一掷。 谢荆睡觉很轻,在战报被拿走时就模模糊糊地醒了,等到楚平山抓住他的手,他已经十分清醒了。 然而他没有说话,也没动弹。 楚平山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那只手实际上不是很冷,反而非常热,几乎有点烫手,幸好楚平山只是轻轻一握,就放下了。并没感觉到温度有什么异常。 接着他又看了看谢荆的脸,发现那人确实没有醒之后,开始对着那人说话。 “我……” 一个字说出去,老半天也没有下文。楚平山想了想,慢悠悠地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关外,风大雪大,比金陵……”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正熟睡的谢荆猛然睁开双眼,反手抓住他,“关外!” 就这么两个字,没前言没后语,楚平山立刻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什么倾诉衷肠,赶忙叫人找徐芜过来。 徐芜调了两千人跟着谢荆一起往关外去。起先楚平山死活不让谢荆跑去关外,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又说就让他一个人去,又添了两千人的近卫,徐芜问起,什么也不说,大有守口如瓶的意思。 一个月后,谢荆与四千人到达关外,他一个人站在女墙的最高处,吃力地拉开一张弓,朝关外射了一支红色的羽箭。 这羽箭还要得益于楚平山养的动物园。 不到一个时辰,那四千人就和广王手里仅剩的人战成一团,谢荆毫不慌张,随手炸开了一支烟花箭。 广王部下立刻开始互相捅刀,谢荆带来的人趁机而入,很快就发现广王大约是最后一点回光返照,人本来就少,互相捅刀之下,直接就让谢荆给剿灭了,擒住广王也十分轻而易举,简直一帆风顺地过了头。 谢荆从女墙上下来,没穿狐裘,也没穿披风,就靠一件厚棉袄御寒,手脚已经没有知觉了,也坚持要见广王。 广王脖子上架了五把刀,丝毫不敢动弹,死瞪着谢荆,好像要用眼神把此人捅死,但他毕竟是一介肉/体凡胎,没有那个能耐,也不想就此作罢,瞪得自己眼睛发酸。 谢荆道:“真可怜。” 广王剧烈挣扎了一下,被两把刀划破了皮肤,只好老实下来,恶狠狠道:“你说谁可怜?!” “说你,”谢荆嗤笑道,“真可怜啊。自以为力挽狂澜,实际上呢……?你就是小泥坑里的一个水泡,我吹口气就能让你死。你说你可不可怜?” 广王怒极,呲目欲裂,反倒是说不出话来。 谢荆低头看了眼地面,“小穆早就死了,他宁死也不说你在什么地方,原来他认为我应该效忠的、他自己效忠的,就是这么个蠢货么?真是个可怜人——” “你们俩作伴去吧,兴许还能手拉手吓唬吓唬黑白无常呢?”谢荆语气十分雀跃,带着一种天真似的期待,仿佛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吹了口气,广王就死了。 血喷了他一身一脸,冒着热气,很快就凝固了。 谢荆呵了呵手,踩着广王的胳膊回到了军用驿站里。 第8章 尾 谢荆在关外待了半年,把通敌叛国的内奸一条线全都扒了出来,一个个地、挑水泡似的全都杀了。 等他回到金陵,迎面被抓进了天牢。 谢荆已经是第二次进来,还是之前那个一面墙和稻草上都是血的单间。 东瀛人早被打了回去,现如今大绥是徐芜的囊中之物。 楚平山告诉他此事时,还是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小黑屋。 谢荆依旧毫无反应。 “我……”楚平山踌躇半天,犹犹豫豫地刚吐出一个字,就见谢荆忽然眯起眼睛。 谢荆道:“我要杀了他。” 楚平山惊喜地看着他的眼睛从空无一物到星火一点,再到覆水燎原。 只是谢荆没来得及再杀谁,他第二天就被蒙上眼睛,带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杀了。 一路上他都听见有人在唱词。那并不是一个经常放声歌唱的声音,所以十分微弱,也压抑着,但十分动听。 谢荆听得出来,那是楚平山的声音。 他刚刚伸出手碰到了天光的一点边儿,就被天光乍破刺穿了胸口。 胸口里面只有一点血,是白玉京里缺少的人间颜色。 “觉来幽梦无人说,此生飘荡何时歇——” 【完】 分卷阅读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