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痕沙》 分卷阅读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 书名: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上部文案】 「给我吧……可以么?」 天一教少主乔玄冰的一句话,就如魔咒一般,令燕青阳深深陷入越趋浓烈的爱慕之中。 然而随着光阴流逝,与少年时期的阴柔不同,燕青阳长得越发英俊阳刚,而这皮相,却是让乔玄冰厌恶渐增。 看清现实的燕青阳,为留住对乔玄冰仅剩的一丝情意,不惜代价地求得子母果。 能怀上那人的孩子吗?他不知道。 却没想到, 此刻的乔玄冰正将自己当成叛教之徒欲赶尽杀绝!? 燕青阳的心,凉透了底。 为了躲避过去, 燕青阳只能向救起他的神医薛不二提出令人诧异的请求。 只是这般破釜沉舟的决心, 是否真能让他逃过与那人纠缠不休的人生? 楔子 斜阳的余晖从木窗中照进来,照在面前的铜镜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在屋顶留下刺眼的斑痕。 这是个秋末的午后。很快深冬就要来临了。 层层缠绕在脸上的白布早已取下,凉风吹过,脸上有种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清凉。他木然地坐在床上,对自己的新面孔没有一点兴趣。 直到坐得腿脚有些麻木,他才慢慢拿过铜镜。 铜镜中映入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细小眼睛像是怎么也睁不开,厚厚的单眼皮,让他有些担心视力是否受影响。 让他安心的是,现在的样貌,无论是谁只怕都无法看出,这个男人和当年俊秀的天一教燕青阳有何相似之处。 当年的燕青阳……当年的燕青阳…… 他笑了一声。事已至此……还能回到当年么? 曾想过用忘忧草遗忘过去,忘记那个让他爱恨入骨的男人,但也知道以自己的心性,如果遗忘过去的话,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忆起,到时又记起已经忘记的事,徒增困扰。 现在换了容貌,虽然于事无补,但至少,再也不用跟在那个男人身边,再也不会听到那个人说……「除了长得好外,你这个人一无是处」。 他用手掩起半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孔,低低地笑了一下,笑声凄厉至极,窗外树梢上的乌鸦「嘎」地一声,扑棱棱地,从树上飞起。 往事如流水般,忽至心头…… 第一章 燕青阳和乔玄冰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天一教中,向来不忌讳男子相恋,因此从小长大的两人有过多的亲密,教众们也不避忌,甚至长辈们也常开玩笑,说他们感情这么好,长大后必然是一对神仙眷侣。 那是一年夏天,天气很热,几个男孩子在河里洗澡,河边有几个少女在洗衣裳,男孩子本自玩心甚重,看到有少女,便起了戏弄之意,少年男女正值青涩年纪,嬉闹着玩起了水,在嬉闹的不经意间,他看到乔玄冰身下亵裤下微微鼓起来。 他不由得暗暗羡慕,玄冰发育得真早,明明外表还看不出,却已成人。 突如其来的恍惚,让他在光滑的河底青石上滑了一下,一个踏空,向河里倒去,他在水中挣扎几下,便感到被人扶起,尚未习得水性的他平衡不稳,更是挣扎得厉害,感到身下被硬物顶住,忽然间,浑身僵硬。 回头看时,一脸稚气的少年乔玄冰尴尬地看着他。 事情是怎么开始的,燕青阳已经忘记了,但他始终忘不了那个炎热的午后,玄冰的汗水滴在他的身上,玄冰光滑的额抵着他的,轻轻说:「给我吧……可以么?」 他慌乱而恍惚地推拒着,但无法抵抗玄冰的力气——玄冰是少教主,所以习得本教只有教主才能习到的武学,力气比他大不足为奇。 但越是推拒,玄冰抱着他的手就越紧,玄冰的利刃深深地刺入他的身体里,正如最初见面时,笑容灿烂的小玄冰宛如阳光般照进他的心。 天一教教主之位在百余年前还是父子相传,但一百多年前,有一位教主爱上了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自愿废了武功,离开天一教,从此苏氏一脉便已断绝。天一教教主之位也变成禅让相传。 老教主于五年前辞世,于是五年前教中的少年弟子都被选出,让长老传与他们一套剑法,三个月后一决胜负,谁的剑术最为高明,谁就是少主。 当年燕青阳也被选为其中之一。他是个孤儿,只有乔玄冰对他极好,有好吃的有好玩的,都会给他……或许,正因他为玄冰的微笑而心悸,才会在决胜的那场比试中输了他一剑吧。 他输给他,却还是很高兴,因为他知道,玄冰天生就是上位者,属于那种令人敬仰膜拜的强者。 其实他是真的愿意被他击败吧,少年的玄冰虽然带着稚气,但已显露出颠倒众生的倾城气质。 玄冰有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即使是怒视时也会让人感到心动,教中喜欢他的女子不知其几,想不到他居然看上自己…… 第一次在河边竹林发生那件事情后的晚上,燕青阳雀跃了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都是想着玄冰白天说的那句话——「给我吧……可以么?」 心里便是一阵甜蜜,一阵忧伤。 他要他把自己给他,却没说过任何让他欢喜的话,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也许他对别人是逢场作戏,对自己才是真心实意,所以才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甜言蜜语? 他一晚上没睡,天亮时,开了房门,看到玄冰站在门外面,发上还沾着夜间沁寒的水露。 玄冰看到他开门,便微笑着迎上来,问他:「青阳,我昨天太冲动了,但是我想到你便忍不住……你的身体不碍事吧?」 体贴的玄冰,温柔的玄冰。 看到玄冰炽热的眸光注视着自己,燕青阳垂下了眉眼,轻轻摇了摇头,被玄冰拥进怀里。 从那个早晨开始,两人便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乔老夫人虽然因为不能抱孙而略微有些失望,但因为两人关系暧昧,就是有旁人在场时也有些不规矩的举动,只好默认了事实,在一个良辰吉日,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亲戚,算是默允了燕青阳过门,只等着两人及冠便成亲。 那时,燕青阳十五岁。 乔玄冰曾经笑问过他,是不是因为早就喜欢他,所以才会在那场比武中落败,他立刻矢口否认了。 玄冰是那么骄傲的人,又怎会允许别人让着他? 他是个孤儿,既然已被乔家认可,就住到了乔府中的别苑里。 乔母是极为通情达理的人,也没为难他,对他极好。虽然他是男子,以后注定无法生育,但在教中三妻四妾也是常见,乔玄冰日后仍可再娶。 他知道玄冰为他做了很多,玄冰又极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 喜欢温柔乖顺之人,只因自己少年时十分俊俏,他才喜欢上了自己,因此虽然身为男子,但也经常向乔母请教针线女红,操持家务之事,行事自然徐缓温柔,让玄冰十分欢喜,常常抱着他说,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日后必定娶他为妻。 但事情总在让他觉得一帆风顺时发生……随着年龄渐长,他越来越显露出男子特征,喉结露了出来,面庞也越发棱角分明,俊眉星目,虽然如女子一般悉心温柔,且无扭捏作态,但身形相貌,竟然比玄冰更像一个男子。 他唯恐玄冰嫌弃,但越是害怕,事情便发生得越快,玄冰已很少再进他房间。 他们在一起正好三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玄冰醉醺醺地回来,身上有脂粉气息。他自己不碰胭脂水粉,那便是有别的女人了。 他质问玄冰,但玄冰不肯承认,当时不知怎地,惊动了乔府上下,乔夫人大怒着把玄冰打了一顿。 玄冰是孝顺儿子,对母亲的打骂丝毫不敢还手,却恨上了他,从那天起,再也没碰他。 虽然未拜堂,但也算入了门的夫妻。青阳对玄冰的冷淡并不恼怒,只觉得是自己的错,夫妻再怎么吵架,总不可惊动长辈,于是加倍体贴周到,有时看到乔玄冰晚上不休息,就做了点心或者炖汤给他喝。 玄冰虽然在母亲的责骂下不敢对他怎样,但当他出了门,玄冰就大怒着把汤洒到门外,故意让站在门外的的青阳尴尬,久而久之,青阳也知趣地不再进他的房门,让别的丫环伺候。 他很快知道,乔玄冰是故意要他知难而退。 因为他刚决定不再亲近玄冰,让玄冰有更多自由时间,不再受父母和自己约束,以为玄冰久了便会回心转意,但很快玄冰就把相好的女人带回了家。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他痛苦,狠狠折磨他后,再逼得他离开乔家……这种可怕的想法忽然在心里萌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从十五岁时住到乔府,只想着与玄冰厮守一生,从来没想过,还没拜堂就遭此羞辱。一怒之下便要去找玄冰理论,但很快想到那天晚上就是因为他一时激动,让乔母知道,以至于激怒了玄冰,于是这次他并没有直接去找玄冰,而是私下去找了和玄冰交好的女人。 她是青楼女子,虽然举止轻佻,但也知道轻重,知道像这种江湖中人难以招惹,收了青阳的钱后,便离开乔府了。 青阳正松了一口气时,又有别的不同女子上门了,环肥燕瘦,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所幸那些女人比较好打发,不是用钱买通,便是被他威逼离开,最难摆脱的,倒是今天这个女人。 她是名重秦淮的一个名妓,名唤漪兰香君,虽说称不上艳冠天下,倒也风情万种。 「香君小姐,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离开他。」 她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宛如银铃:「只要我想要,你便给我么?」 面对香君直勾勾的眼神,仿佛流波一般婉转,却是凝在他的脸上,青阳微微蹙了眉头,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处理所有的事,但对于一个棘手的女人,却是毫无办法。 「香君小姐,到底你要怎样,才会离开他?」 想不到自己竟然每天忙于做这种棒打野鸳鸯的事,青阳再次揉了揉眉心。 香君掩口一笑,轻声道:「阁下如此在意乔公子的风流韵事,不知是为朋友之情,还是兄弟之义?」 青阳微微一怔,才想到天一教虽然对男男相恋之事毫不在意,但在外人看来,却是大逆不道至极。即使是他与玄冰真正拜了堂,在别的女人面前、在教外、在中原,他作为玄冰妻子的身份永远都不可能被人承认。 而现在,即使是玄冰,也不愿意承认了吧?否则,这么多女人又怎会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心里忽然被针刺了一下,青阳冷冷地道:「依小姐之见,燕某是为了何事呢?」 香君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盈盈走到他面前,笑靥宛如春花初绽:「香君不知道燕公子是为了什么,但是香君知道……燕公子,你生得好俊……」她轻声说着,便要靠到青阳怀里。 他一阵慌乱,只觉得软玉温香在怀,竟让人难以把持得住。 忽然之间,他明白了玄冰为什么会变心,为什么会厌弃他。可是对玄冰的朝三暮四又痛恨得更深。 同是男人,自然知道来自女子的诱惑,可是,如果为了喜欢的人,忍耐这些根本就是不足道的吧? 玄冰……其实早已经不喜欢他了…… 冰冷的青锋蓦然横在香君白皙如玉的脖子上,青阳手握剑柄,却只觉得晕眩:「我数到三,快给我滚!」 香君的脸色立时变得惨白,恨恨地看他一眼,起身离去。 虽然他很少接触女子,所以才会对香君的接近如此窘迫,但是从香君临走时的那含恨的一眼他能看得出,事情恐怕会变得很糟糕。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他借故把所有仆役都遣开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做好了被玄冰怒骂的准备。 尽管知道这次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但他还是希望,玄冰最好不要来。 以前每天晚上都期待玄冰会来,可是他偏偏没有来,这次想到他会骂自己,燕青阳都会害怕得发抖,虽然说是吵架,但其实只是玄冰单方面的发泄痛骂,种种的难听话都说得出口,他怕的并不是玄冰的疾言厉色,而是那种无法面对他骂着自己的心情。 感觉自己好没用……似乎活下来就是为了给他骂的…… 燕青阳把脸埋到双掌里,手心一阵濡湿。 他不喜欢的宽大的指节,不喜欢他手上的厚茧,可是身为男人,这些总是会有的…… 到底要怎样做才对? 他感到自己的眼泪已流干,天渐渐黑了,等了很久,玄冰依然没有来。 没有力气点灯,或许他今天晚上是不会来了。发现自己心底对他的到来还是有着小小期待,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自虐。 在他微微失神时,一阵稳健的疾步声传来,到他门外时,一脚便把门板踹了开来,大步走到他床前,一手抓起他的领口:「燕青阳,你还有心情睡觉?」 是玄冰熟悉的挖苦嘲讽,那种轻描淡写的冷酷,让他全身发寒。 「玄冰,你有什么事吗?」他轻声和缓地问,心里不停地默想着,不管怎样,都不要失了仪态,玄冰只是一时出轨,以后终究会回心转意,要给彼此机会…… 「你还有脸问我?今天的香君姑娘,是不是你赶走的?」 他无言地张了张口,在黑暗中望向玄冰模糊不清的面孔,那双当初让他迷恋的,桃花一般的眼睛,如今却燃烧着地狱的烈焰。 明明就是他的错,但面对他时,自己却怎样也说不出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 辩解的话。就连质问他的勇气都在忽然之间完全消失,像是错的反而是自己。 难道……这是因为太爱他的缘故么? 明明沟通无碍的自己,竟然变得拙于言辞。 「你知不知道她很重要?」 很重要……是因为要陪他夜夜春宵么? 想到每天晚上,他身边都睡着别的女人,他忽然感到心脏有种难言的痛楚。 「燕青阳,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自信敢赶走我的女人?」乔玄冰冷笑,「你性格孤僻冷漠,又难以容人,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不错,可惜现在上了年纪,容貌也长开了,完全没有半点以前的标致秀气,我要是娶了你,岂不是要被人取笑一辈子?」 「玄冰,你说过……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他轻轻的,尽量让颤抖的声音平稳些,「你……变、变心了吗?」 乔玄冰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燕青阳,你不会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吧?那些都是小的时候不懂事,胡乱许下的诺言,你我都是男人,大家要娶妻生子的。不会因为十几岁时一句话就断送自己吧?这些年我没让你搬出去住,也只是看在你没有家的份上。如今你做出这种事,我不能不跟你说清楚了。」 「那么……那么……为什么去年,你、你还抱、抱了我一次?」他越是紧张难受,越是结巴得厉害。 很多年前,他被玄冰拥抱时兴奋紧张得结巴,玄冰抱着他,亲昵地叫:「小结巴,你好可爱……」可是现在再次结巴,却让他更感羞耻。明明是……这么伤心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让他想起以前的甜蜜…… 「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你还记得么?」乔玄冰微微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大家都是男人,互相发泄一下无可厚非吧?你记得倒是清楚。」 「玄冰……我到底、有什么不好了?你告诉我,我、我会改……」他急促地,忍不住抓住了玄冰的衣袖。 「你到底、要、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继续、喜、喜欢我?」 「你越是这样,只会越惹人厌烦。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你就放过我吧,哭哭啼啼的,到底还是不是男人?」玄冰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 「我娘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你也看得出我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只是顾忌着我娘,所以无奈之下才把你留下来,谁知你竟然以我的妻子自居,真是可笑,你不会这么不要脸,一定要留在乔府吧?如果识相的话,明天就搬出去。」 他急促地喘息着,看着玄冰变得陌生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放手!」乔玄冰看着他扯住他袖子的手,冷冷地道。 他紧紧抓着,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放不放?」 他只是摇头,怔怔看着玄冰。露出无助的表情。玄冰今天说的话,意味着他要离开乔府了。他本就是为玄冰活着,如今离开玄冰,又能去哪里? 「我数到三!」玄冰眸中露出厉色,运气于掌,「一!」 「玄冰……」他不管不顾地,便要抱住玄冰,玄冰再不犹豫,一掌堪堪打在他胸口处,他闷哼一声,身形顿住了一下,竟然强受了这一掌。 乔玄冰没想到他竟然不闪不避,不由一惊,被他抱住了。 「玄冰……我……我不想离开你……」他痴痴地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别赶我走,只要、只要你不赶我走,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玄冰……求求你……咳咳……」他忽然咳嗽起来。 那一掌力气并不轻,足有乔玄冰七、八成功力,他魂不守舍之时并没有运功抵抗,受了重伤,此时开口说话,血便不停地从口中流出,洒在乔玄冰身上。 乔玄冰的白裳登时染红,只觉得被这个男人纠缠,又是嫌恶又是恶心,后悔以前自己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然招惹到他,搞得现在像个牛皮糖似的甩不脱。 「你别做得这么难看行不行?」他皱着眉头,要将燕青阳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掰开,但燕青阳紧紧抱着,就是不松手,他忍不住动了真怒,一脚将燕青阳踹倒在地,「明天我就让人收拾东西,送你离开乔府。」 燕青阳软软地倒在地上。 乔玄冰忍不住皱了皱眉,用脚尖推了推他的身体:「我一要你走你就装死吗?」 感到脚下的身体并没有反应,乔玄冰俯下身试了试他的鼻息,鼻息微弱至极,才知道他已晕厥。 乔玄冰皱了皱眉,高声叫门外侍从:「来人,找个大夫看看他怎么回事。」 外面很快便有人应声离去。乔玄冰看到燕青阳躺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本来想扶他躺到床上,又担心脏了自己的衣裳,于是不再理会,转身走出门外。 燕青阳如此纠缠不清,乔玄冰早已有些不快,趁这个机会把他赶出乔府也好。 小时候的事谁还记得,只能怪年少无知时做了蠢事。以前他的确并不反感燕青阳,但经过这么多年的互相折磨,早就受够他的不男不女。其实他以前很标致,但现在高大英俊,举手投足却还是一股女子之气,真是没把人恶心死。真想不明白,难道燕青阳从来不照镜子的吗? 其实他也不是一定要把燕青阳赶走,如果燕青阳不干涉他的话,他甚至觉得燕青阳无足轻重,即使真的娶了他也无所谓。 但像燕青阳这种不阴不阳的怪胎,还是不要出来吓人的好。真不知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起了色心,女人明明要比男人好多了。 如今燕青阳逼得他不得不让燕青阳离开,也只能怪燕青阳自己不识好歹。乔府又不是他家,他也没正式过门,居然鸠占鹊巢,把他的女人赶走。如果不是他好说歹说,香君早已哭着离开。 现在燕青阳受了重伤,如果强行要把他拖走的话,母亲那里倒是有些麻烦。不如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等他病好以后再给他些钱财让他离去。 乔玄冰打定主意,做了安排,很快就把燕青阳的事忘记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章 燕青阳三天后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乔府中自己住的小院,心想乔玄冰也许是改变主意,不让自己走了,喜色刚上眉梢,便有侍从告诉他,教主让他醒过来后不准声张,并勒令他七天之内搬离乔府。 刚听到这个消息,燕青阳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了,霎时一阵晕眩,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醒来,但是触到侍卫冰冷轻蔑的眼神,他却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也只是会被人看不起。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直接收拾东西就走,但却知道,如果这一走自己必定会后悔。玄冰以后,他不会再遇到另一个比自己更喜欢他的人了。 即使……即使还有七天,他也要留下来。 燕青阳心性沉静,而且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 天资聪明,当年与乔玄冰比剑,也只差了一招。如今每天在乔府中枯坐,无事时便练武,武功其实已不弱。因此伤势虽然重,但没过几天便好得差不多。 他想临行前去与乔母道别,但走到乔母所住的园子外面,便被园子的侍卫们拦住,原来乔玄冰早就下了命令,不准他接近乔母半步。 燕青阳此时才知道心里凉透了是什么滋味,想与乔玄冰理论,却知道一切都是徒然,乔玄冰决不会想再见到自己,可是……真的很想再见到他…… 只要能见到他就好了…… 他忽然对自己因为忌妒而做出的事情万分后悔起来。早知道会激怒玄冰,就不干涉他了,在乔府里做个下人也好,只要能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做什么他都愿意。 在养病的这几天,玄冰并没有出现。 为了早点能够见到玄冰一面,他努力让自己快些好起来。心里虽然对玄冰有过怨恨,但也知道一切毫无办法。正如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喜欢玄冰,正如他没办法决绝离开,他也知道,自己也没办法再让玄冰再爱自己。 陷入了苦恋的泥沼之中,他知道自己没救了,只等着有一天淤泥灭顶。 刚开始时,胸口痛得厉害,有火焰燃烧的感觉,这是天一教的绝学,唤做七煞炎霜掌,中的人如果内功不够,便会在中的那一刹那死去,玄冰会对他下这种重手,如果不是对他的武功有信心,大概……是真的想至他于死地吧。 竟然被所爱的人深恨到这种地步,青阳不由得苦笑起来。感情的事情若是能由得了自己,又岂会连自尊也不要了。可是,明知他这么对待自己,却还是想着他当年的温柔。 或许自己爱的,一直是那个温阳般的少年,绝艳的桃花眸子,对着自己微笑的脸。真好……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美丽了。 现在的玄冰虽然恨他,也是因为自己变了,如果仍旧是当年那个温良如玉的少年,或许,玄冰会爱自己一生吧。 真想把所有的时光都定格在十年之前,这样,自己不会变,他也不会变,两人能长久的厮守在一起…… 不,不……既然时光会溜走,感情也会变的,永远不变的只有在最快乐的那一瞬间死去,让所有美好的时光成为永恒,再也不见生老病死,再也不见由爱转恨。 如果在当初就杀了玄冰的话,会保留最完美的回忆吧。 可是,又怎下得了手?别说当年了,就是现在……怨恨他到死的地步,也不会真的要杀他。 ◇◆◇ 趁人不注意时,他悄悄去看了玄冰的母亲。 老夫人上了年纪,最近生了重病,睡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还多。但看到他时却正好醒着,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地说:「阿冰是个任性的人,你要多包容他,他现在是风流一些,等过几年就会改的……」 「我知道。」他点头微笑,「我会照顾玄冰的。」可是,照顾玄冰的有那么多人……而自己,这次不走,玄冰也会想方设法把他弄走。 老夫人没发现他的犹豫,摸着他的头发,露出安心的笑容。 他服侍老夫人睡下,正走出门,便看到玄冰忍着怒气走进来,看到他,一手抓住他的手腕道:「跟我来!」 手腕被抓得生疼,青阳也没吭声,随着玄冰走出门去。他知道玄冰是不想惊动了老夫人。 「你刚才跟我娘说了什么?是不是又和她说我对你不好了?」 「我没有……」 「得了。」玄冰不耐地打断他,「谁不知道你,就会拿我娘来压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让我娘对你这么好。」 青阳抿了抿唇。 「前几天你受了我一掌,有没有事?」 虽然玄冰表情冷漠,但他仍然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玄冰关心自己,忽然之间,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没有事……」 「是因为你练过嫁衣神功吧?」 「嗯。」青阳细声细气地答应着,此时满心雀跃,根本没在意玄冰在问什么。嫁衣神功其实只是疗伤时有用,但这武功练的时候极为困难,进境缓慢。他当初会选择练这套武功,一来是认为自己以后做乔家的媳妇,不用出去打打杀杀的,武功太高没用,二来玄冰身为教主,说不定以后会受伤。所以尽管嫁衣神功又难练又无聊,他还是坚持练了下来。 「这就好。我有个朋友受了点伤,你来帮他治一下。」 「是……是朋友吗?还是……你的……」尽管青阳显得有些畏缩,但仍然鼓起勇气问了出口。 如果是别的人受伤,玄冰绝对不会来求他最讨厌的人。既然他都肯拉下脸了,那毫无疑问,一定是他的小情人。 「没错,是我的心肝宝贝。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乔玄冰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有些不耐,恨不得踹他一脚,但有求于他,不得不低三下四,心中憋屈,自然形之于外。 「我……我……如果……如果为他疗伤的话,会……会受内伤的……」他小声说。 「你不愿意么?」乔玄冰眯起了细长的眼睛,露出危险的眸光。 青阳鼓起勇气看着他:「玄冰……如果我答应的话,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 「我想……我想……我想,我救了他以后,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与我欢好一次?」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脚上穿着一双圆口布鞋,与家丁穿的一样,都是最普通的那种。 乔玄冰的瞳孔微微一缩,眼里带着些许冷酷的笑意,冷冷道:「可以,怎么不可以?毕竟是我有求于你,你的要求我又怎能不答应?最好两清了,谁也不欠谁。可是他毕竟是我心爱的人,我不希望他会误会,你也最好答应我,不许你再对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的事,如果别人问你,你就说这是玩笑,我母亲那里,我自会解释。如果你对别人多嘴,就立刻给我滚出去!」 「我理会得。」他低下头,轻轻地说。 「这样最好,你先帮我治好他的伤,明天晚上子时,你就在神殿等我,我会过去找你的。如果你不到,可别怪我不守信用。」 「好。」燕青阳微微颔首。虽然为人疗伤后会伤得很重,但走到神殿只有一里多路,应该无碍吧。 「他伤得很重,你现在跟我来吧。」 看着玄冰转身离开,他随即跟了上去。脑子里空空的,虽然有酸楚的感觉,但能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一喜一怒,心里便是万千的欢喜。 穿过回廊,来到玄冰住的听涛小筑,青阳的脚步明显地一顿,才走了进去,绕过幽兰屏风,看到床上闭目侧卧的男子,青阳便再也不能动了。 这个男子的容貌秀美异常,仿佛雌雄莫辨,却又让人觉得没什么不妥,似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 乎无一处没有十分的韵致。 原来……他依旧喜欢的,还是这样秀美的少年……自己再怎么长,也不可能长回去了…… 难道就要这样放手么? 明明是……自己先遇到他的…… 「燕青阳,你没听到么?」 「什、什么?」被身边的玄冰推了一把,燕青阳吓了一跳。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给他疗伤?」 他应了一声,移步上前,将床上昏睡不醒的男子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一掌抵在他背心的要穴上,正要运气为他疗伤,便听得乔玄冰冷冷地道:「你小心些,他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定不会放过你!」 难道怕他会加害他的意中人么?上次对那个女子,是因为一时紧张而错手,若真为了忌妒而伤人,他自认做不出,但在玄冰心里,自己也已经是这样的人,无可否认。 燕青阳苦笑了一下,但不知从哪里涌来的倔强骄傲让他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没听到么?」乔玄冰有些不悦。 「我知道了。」他咬着嘴唇,感到唇上有腥咸的液体渗出,竟似咬破了。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等。」他抬起头,看着玄冰,不说话。 如果在旁边看着,运功的人难免会分心,更何况燕青阳对他情根深种,极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到时伤者和疗伤的人都会受伤。燕青阳这句话,自然是有些威胁挑衅的意思。 触到燕青阳带着倔强的眸光正看着自己,略微有些许水气浮在上面,苍白的唇瓣有一丝鲜红血色,乔玄冰不禁微微一怔。 「我另外派人在门外护法,有事的话尽可吩咐他们去做。」 面对燕青阳难得一见的强硬,乔玄冰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站起身来,缓步朝门外走去。 燕青阳呆呆看着玄冰仿佛天神一般的风姿,不由得又是一阵失神。 少年伤势很重,过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结束疗伤。等他结束时,汗水湿了全身。 这时已快半夜了。他出得门来,外面等着服侍里面男子的下人蜂拥而入,进去服侍。 他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丫环霓裳,见到霓裳上前,露出了虚弱的笑容,轻声道:「扶我回去洗个澡。」 霓裳连忙扶住他,满脸忧急之色:「公子……你……」 他摇了摇手,示意霓裳不要再说下去。 和玄冰说好了在神殿相见的,现在都快半夜了。玄冰是个爱干净的人,自己一身臭汗他肯定不喜欢。不过吃饭是赶不及了,只好不吃。 急急忙忙地沐浴后,又过了一炷香。他想了一想,决定换上一套做好后一直没穿过的淡青色衣裳。 赶到教中的神殿时,他累得有些喘气,而玄冰早已在正殿等待了。 「玄冰,让你久等了。」他歉然地一笑,缓步踏进神殿里。 神殿中供奉着天一教的水神,那是一个负着长戟,表情庄严肃穆的女子,正是极致的美丽和刚强的并存。 天一生水,地六承之。 在这里幽会,无疑是对本教的不敬。但玄冰是教主,即使真要做什么,别人也不能说不妥。 乔玄冰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自己把衣裳脱了吧。」他说完,袖子一挥,登时神殿上燃着的蜡烛尽数熄灭。 漆黑之中,他感到被玄冰抱紧了身体,他一阵慌乱,仿佛依稀回到了他们初次欢爱的那一次,凉风徐徐地,自廊上吹来。外面竟然下了雨。细碎地。 这是初秋了。 神殿里忽然有些凉意。他下意识地靠近玄冰的身体,玄冰却没在意,只顾着脱他的衣裳。 衣裳很快就剥了个精光,揉成一团落到身边,没有任何的爱抚,他被玄冰按在地上,很快凶器便刺进柔软薄嫩的甬道里。 再强壮的身体,那里依旧是脆弱的。他感到自己的内壁渗出血液,但剧烈的抽插运动似乎永无止境。身边的衣物被摩擦到,他想移到一旁以免明天没有衣服穿,但身上全是汗水,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玄冰按着他的身体,不停地发泄着。而他心里却一直在想着玄冰最初的那个拥抱,那应该不是他的幻觉。 身下的痛楚渐渐麻木了。他咬着牙关,没发出一声呻吟,然而脑海中晕晕沉沉,慢慢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偏西,竟然过了午后。 他赤裸着身体躺在神殿里,玄冰早就离开了。庆幸的是,神殿没到庆典的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 青色的衣裳沾了红色的血迹和白色的体液,混合着凝结在一起,变成暗黑的污痕。 这件衣裳明显不能再穿了,可是再没有衣物,于是抖抖索索地,把又脏又皱的衣裳穿回身上。 如果被人看到,这件事传了出去,玄冰也一定会不高兴。 身体酸痛难当,他几乎无法站起身子,只得躺在地上,等待身体恢复一点力气。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西落,天色暗了下来,他确定没人能看出他身上衣裳的血迹,才悄悄离开神殿。 回到自己住的偏居里,霓裳已看到了他脸色惨白地回来,大吃一惊,放下手中的事情赶来扶他:「公子,你怎么弄成这样?」 他强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有些饿了,有没有饭吃?」尽管身体痛得厉害,但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如果能吃上一顿,说不定对养好伤势也有好处。 霓裳犹豫一阵:「现在厨房的人都休息了,可能……」 尽管有老夫人为青阳公子撑腰,但乔府里大家都知道是谁当家作主,乔玄冰既然如此讨厌燕青阳,下人也不敢得罪乔玄冰。 「没关系,有些冷饭就好。」他说完这句,便觉得一阵晕眩,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便即倒了下来。 迷迷糊糊地,他感到霓裳一边哭着,一边用调羹喂他喝稀粥,他想说霓裳不要哭了,但是张了张口,嘴唇干裂,浑身疼痛,又晕了过去。 过了大半个月,他的伤势好了三分,才能勉强下床。这段日子以来玄冰并没有让人把他赶出去,但从霓裳支吾其词的样子看来,乔府的下人对她不加辞色,每次的膳食也十分粗劣。 他知道玄冰是逼着他走,但是离开乔府,他又有什么地方可去? 玄冰如此厌恶他,在乔府中,也只有老夫人始终对他极好。 他生性软弱,此时又忍不住想去请老夫人定夺。虽然玄冰极为讨厌他让老夫人帮忙,但是此时此刻,也只有老夫人能帮他。或许玄冰能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对他不要那么绝情。 他犹豫再三,决定不让玄冰知道,偷偷去求老夫人。于是换了夜行衣。 霓裳看到他颤巍巍地穿了衣裳,不禁吃惊:「公子,这么晚了,你还要上哪去?」 「我出去一阵,要是有人来,就说我睡了。」不过,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6 也不会有人来的。乔府的下人都是趋炎附势之徒,半个月都没人来看望病情,这时天色已晚,又有谁会来看他? 青阳自嘲地笑了笑,举步出门。 他刻意避开了下人,潜入老夫人住的房里,行走本来就已十分艰难,身形一快,更觉难受。此时已到老夫人门外,他慢慢稳了稳呼吸,正要推门而入。只听老夫人说道:「你当真要把他赶走?」 青阳吃了一惊,玄冰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娘,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做的事情哪能当真?你不会真要我娶他吧?」 「你!我打死你这个畜牲!」老夫人仿佛震怒起来,青阳仿佛能看到老夫人举起拐杖要打玄冰,他十分焦急,想要进去阻止,但被玄冰发现,一定更是生气,想要离开,但又不忍玄冰被打,登时左右为难。 玄冰淡淡说道:「娘,你打死我得了!」似乎料到老夫人只有一个儿子,玄冰也并不畏惧。 老夫人低声哭了起来。玄冰也不说话。青阳恍惚着,似乎十分迷惘,看来即使是让老夫人求情,玄冰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或许真的该离开吧。 「冰儿,以前他只是进了门,但没正式成礼,以青阳的性子,你和他完婚后,再娶别的女人延续香火,他也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和他好好说……他如果不愿答应,我们天一教和雾隐城来往密切,在教中密室里,还留有雾隐城赠的男子能生育的子母果,到时你们自然会有孩子。虽说子母果有毒性,但他内功还在,运功逼毒便可。他若不愿受苦,自然就会答应你纳妾。」 「不是这个原因,娘,只因我看到他就倒了胃口,教我怎么再和他成亲?」 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儿子,「你要气死我不成?」 「孩儿只是实话实说。」玄冰叹了一口气,「娘要是再逼迫孩儿,孩儿也只有一死。」 老夫人过了好久,才低声说道:「这也怪你不得。实在是青阳那孩子,不晓得怎么,越长越是……唉!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他是男的,我还一力撮合你们,让他来我们家吧?」 乔玄冰沉默不语。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事到如今,这件事也不能瞒着你了。当年,青阳的爹爹为了救我们全家,死在了万剑宗的门主手中,他娘亲本来病弱,知道丈夫死后,受不了打击,不久也病逝了。临终之前,将青阳托付给我们,但不要告诉他父母去世的真相,以免他找仇家报仇。因为青阳根骨不好,强练武功会折损性命。他母亲临终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青阳能无病无灾地过一辈子。想不到这些年来,他为了你,还是练了武。这是我们家欠了他家的,如今青阳爱上你,你……就是觉得恶心,虚应一番,他自己没意思,渐渐就会放弃了。」 青阳只觉一盆冷水浇到头顶,登时腿上虚软,几乎要软倒在地,他只能靠在墙根边上,慢慢缩了下去,浑身发抖。 只听玄冰十分不以为然:「娘,万剑宗早已被我天一教灭门,若说我们家欠他的,早已还了。你要我虚应他一番,对他是不亏欠了,那对我就不亏欠了么?何况骗了他,他终究会得知真相,到时他知道娘对他也只是出于歉疚,实则十分不喜,这对他打击更大,不如直接给他一些银两,让他离开乔家。」 青阳几乎要失声惊呼出来,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眼泪不停地落在手上。 「可是他现在还受了伤……」 「娘,我会保证处理妥当的,你放心便是。」玄冰柔声安慰老夫人。 第三章 正在乔玄冰准备想方设法将燕青阳赶出乔府时,燕青阳却似乎消失不见,问他的丫环霓裳,霓裳也是不知。半个月后,青阳又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住在他的房里,也不与人交谈,甚至连门也不出。 乔玄冰让人请他出去,他只是摇头,细声细气说道:「让玄冰自己来见我吧。」下人们没办法,只好退下,回去禀告乔玄冰。 乔玄冰怒极,踢门而入,门板四分五裂。只见青阳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在看。见他来时,便放下了书,轻声道:「玄冰,你来了。」他的样子显得有些局促,让乔玄冰更为不耻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男人。 乔玄冰冷笑一声:「你到底想要怎样?」 青阳转头对霓裳说:「你先出去吧。」霓裳十分不解,却也没多问,想劝青阳不要太执着,但看到教主的脸色十分难看,再也不敢多说,连忙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此时房内只有两个人,青阳鼓起勇气道:「玄冰,我知道你想要我走。不过……不过……」 他向来敏锐沉静,但在玄冰面前,便会变得结巴紧张,连话也不会说。 「不过什么?」玄冰冷冷道。 「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和我……共度最后一夜?」 他几乎是讷讷地说完最后一句,立刻便遭到如期的耻笑:「我还说你怎么还不走,原来是为了这事。」 玄冰露出了冷漠的笑意,「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你不知道么?」 「是……是那个……那个你要我救的男子罢?」几乎窒息的疼痛,让青阳情不自禁地溢出了泪水,却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他……他很配你。」 「知道了你还敢提出这种要求?」玄冰逼近他的面孔,看着这张男性的面庞竟然如同女子一般落泪,忍不住挖苦道,「真是个荡妇。」 「不,不!」青阳激动起来,却知自己无可辩驳,以玄冰如此讨厌自己的态度看来,若是知道自己只是想要和他之间的一个小孩,一定会遭到他的耻笑和拒绝。 以玄冰的坚决,他再留下来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是他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个令他心碎的人,就这样离开的话,或许会伤心一生。那天晚上听到玄冰母子二人谈话,却让他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忽然想到,即使不能和玄冰在一起,有他的孩子也是很好的。 但他并不想让玄冰知道,所以舍近求远,没有去教中的库房取药,而是千里迢迢去到了雾隐城,求得一颗能令男子生育的果实。 雾隐城中生有子母树,但雾隐城中的男子自有天生成孕的,并且子母果含有毒性,因此这果实虽然少,但服用的人并不多。他轻易便求了来。 原先他想服下子母果后,再给玄冰下蒙汗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玄冰强了,然后偷偷离开。 但想到玄冰会震怒,他就紧张得浑身发颤。 虽然常常进厨房为玄冰做了不少宵夜,悄悄在里面下药,让别的侍女送去,但下了药后,他明知玄冰睡得人事不知,走到玄冰门外时,犹豫很久,却又退了回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7 这几日每天晚上都在纠结犹豫中度过,没想到玄冰为了逼他离开,竟然亲自找上门。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只要你答应我这次,明天我就走!」他颤抖着声音,紧紧抱住玄冰的腰际,眼泪滴到了玄冰的袍角之上。 「滚!」玄冰有些不耐烦,一脚把他踢开。 他闷哼了一声,被玄冰踢到了一边,胸口剧痛,几乎无法呼吸,又膝行着抱住了玄冰的脚。 以前他的身体并没有这么差,特殊的功体让他并不容易受伤,乔玄冰怎么虐待他,他都会很快复原。但吃过那果实之后,他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最近几天更是似乎脱离了他的控制,浑身的武功也消失了大半,稍微的碰撞也让他剧痛难当。 玄冰看到他纠缠不休,有些后悔来见他,但被他紧紧抱住,却又无法挣脱,心中更为恼怒,一把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不是想做么?想做就起来,把衣裳脱了,自己站到墙边上去!」玄冰看到他懦弱畏缩的样子,自己也无法控制地粗暴起来。 怔怔地望了玄冰半晌,青阳知道他并不是随便说说,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抖着手想要解开衣襟。 「算了别脱衣服了,麻烦!你把裤子脱了,早点做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玄冰看到他这么缓慢的样子,皱了皱眉。早知道他不想走,居然故意拖延时间。 青阳的手顿了一顿,便解开了裤子腰带,宽松的亵裤从他腰上滑了下来,他急急忙忙又想弯腰提起,玄冰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趴着墙站着,快些!」玄冰皱眉道。 青阳只好哆嗦着走到墙壁旁边,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下来。背对着玄冰,所以玄冰并没有看到,如果玄冰看到了,一定会更加的厌恶吧。 想到这个,青阳赶紧又将眼泪抹去。忽然感到冰凉的手指抚摸着暴露在空气外面的后庭,青阳立刻浑身僵直,仿佛被点中了穴道。现在是初冬,但在漠北却已是极冷。褪了裤子,青阳便冷得浑身打颤。 完全没有爱抚的性事,便如野兽一样的交媾。 「你干什么啊,这么紧?」玄冰抱怨着,拍打他的臀部,让他放松,随即分开紧致的双丘,将分身用力挤了进去,瞬间没入顶端。 下体的剧痛让青阳有些腿软,几乎站不直身体,只能靠在墙上,用手支撑着,让身躯不会慢慢滑倒在地。 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青蛙……眼泪绝望地从眼睛里流出,渐渐地无泪可流。玄冰是决不会爱他的,在玄冰心里,这最后一次的温柔,也不过只是给一个可怜人唯一的一点安慰,如果要玄冰做出选择,可能他还是选择再也不要见到自己。 那么这个瞒着他可能会怀上的孩子,也必定会被他厌恶吧…… 青阳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怎地,眼前尽是浮现出玄冰发现孩子生下来后,阴沉不定的脸色,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寒意生出。 虽然能暂时骗过玄冰,但他从小到大就很少出门。玄冰那么聪明,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想到让人去查他这几天去了哪里,即使他不去查,也会有人禀告他,他很快就会知道他的秘密。 别说玄冰不喜欢他生的孩子,单是知道他瞒着他做他不高兴的事,玄冰可能都会大发雷霆,也许会立刻让他吃不能怀上孩子的药。 青阳恐惧得瑟瑟发抖,但这更增加了玄冰的厌恶,索然无味地结束了性事,将已泄出体液的分身从青阳身体里取出,厌倦地皱了皱眉,看着青阳无力地滑到地上,随意地整了自己的衣裳,转身出了房门。 玄冰走了。 青阳模糊的意识中,听到关门的声音。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感觉浑身的汗水湿透了衣裳,却来不及换下,胡乱打了一个包袱,装几件衣裳在包袱里,便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 门外的寒风吹来,天气极冷,只有几点零星的雪漫漫而落。天阴沉沉地,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青阳知道时间紧迫,再容不得他有半分迟疑,便没和霓裳道别,到后院马厩去取了一匹马,跨上马背,离开乔府。 乔府中的人早已习惯对他视而不见,看到他离开,也没人和他打招呼,任由他绝尘而去。 后庭处刚受到蹂躏,他骑马不快,走到下山的山道一半时,便听到遥远处有一队人马下山而来,便知道玄冰定然已知道真相,知道他故意找他上床是心怀不轨,命人将他擒回去。 他翻身下了马背,让马自行下山离去,自己躲到了一块岩石身后,打算只等追踪的人过了再离开。 下山的人马来得极快,很快便从他躲藏的岩石旁经过。他靠在岩石上休息一阵,听到这一队人马去而复返,在山道附近搜寻,他吃了一惊。没想到玄冰对他的去向如此在意,心里正有种说不出的欢喜,随即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走脱的人是天一教的叛徒,大家小心,看到人时就将他乱箭射死,不可轻敌!」 青阳立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发冷。湿透的衣裳仿佛冰刺一般浸透他的心。 说话的人是乔府的总管乔时超,他说的话自然等同于庄主发出的命令。可见乔玄冰恨他至深,不愿他怀上他的种,所以情愿让人乱箭把他射死。 青阳抖得更厉害了,他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从雪山的枯林中爬过,直到爬出了一段距离,才跌跌撞撞地往前飞奔。 山间的小溪早已凝结成冰,但冰下却还有水。 青阳用手挖开了冰,将自己的棉衣用冰水浸透,再穿到身上。随即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追踪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 「在那!」 「快放箭!」 呼喝声此起彼伏,青阳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但射箭的人实在太多,在跑到一个山坡上时,他已中了两箭,由于冰水已凝结成冰,中箭不深,仍然使他晃了一下,从陡峭的山坡上滚了下来。 乔时超策马到山坡前,朝下望了一眼。刚才那一箭正中燕青阳背部,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去,多半是不活了,他也好回去交差。 山陡路滑,侍卫又都是骑马而行,也不好绕道下去察看燕青阳到底死了没有。 乔时超略微一沉吟,便对手下说道:「叛徒不慎摔落而死,大家不必追了,都回去吧。」 众侍从齐声应了,默然无声地跟在乔时超马后,往乔府而去。 今天的事他们并不清楚,只听乔管事说,教主十分生气,要他们即刻追杀叛徒,遇到叛徒时,格杀勿论。看这人神行眼熟,却一直鬼鬼祟祟的,想必是叛徒无疑了。若不是叛徒,为何如此心虚地躲躲藏藏? 雪山只看到有人慌不择路地飞奔,众人听到乔时超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8 命令,就纷纷搭箭射去,直到现在还不知死的那人是谁。 众人虽然心有疑惑,却也不敢询问。 到了黄昏,雪下得更大了。厚雪渐渐将燕青阳的躯体盖住,北风吹过,只露出衣袂的一角。 薛不二的蓑衣斗笠上已落满了雪。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叹了一口气。他是个大夫,为了挖只在初冬季节成熟的草药根,几乎爬遍了整座燕山。 采药这么辛苦,治病时就该多要些诊金才对。薛不二想到今天挖的药材很快就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忽然看到白茫茫的雪地里似乎躺着一个人,虽然大半身体都埋在雪里,但依稀能辨出是个人形。 这么大雪天气还跑出来的,多半没钱。薛不二嘀咕着,本想绕道而走,但仍旧有些不死心,将那人挖了出来。 挖到中箭的背部,薛不二更是摇头,亡命江湖的人更是没钱,救活了他,恐怕别说诊金,就是背他下山的苦力钱也出不起。 薛不二向来爱财如命,情不自禁地在燕青阳怀里搜了一下,却发现燕青阳怀里空无一物,只有一枚玉佩,成色不凡,巧夺天工,看起来还算值钱。薛不二正在犹豫,蓦然瞥到了燕青阳的容貌,着实吃了一惊。 天下之间,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男子生得比他更为英俊,一看便知是令女人神魂颠倒的模样。 薛不二暗自忌妒了一番,本想把人扔在雪地里就此不管,但忽然又想到,这人有着这般俊逸的容貌,即使这块玉佩不够付诊金,将他卖给有钱的孀妇倒也不错。 ◇◆◇ 燕青阳醒过来时,背上中箭的地方钻心刺骨的疼,感到身边有人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注视他。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你救了我?多谢了。」他性格十分内向,说了一句后,便垂下眼睛,不敢多看薛不二一眼。 薛不二点头道:「不错,我用车将你从雪山载了回来,又花了半个月的时光,再将你救活。」他说完这句,继续凝视燕青阳,意有所指。 燕青阳一怔,不明其意,说道:「阁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必当……」 薛不二手一挥,道:「来日太长,只争朝夕。」 燕青阳赧然一笑,摸了摸身上,却只摸到一些散碎银子,不由有些踌躇:「这些银两自是不够,但我身上只有这些,原先还有一枚玉佩,是老夫人赠的,已被我不慎遗失……」 那枚玉佩薛不二自然早就收了,也不会告诉他。薛不二接过银子,来回数了三遍,皱眉道:「我薛不二的诊金岂能只有这些?看你的模样打扮,也不像穷鬼,你别的地方没银子了么?」 燕青阳怯怯地道:「原来是名满天下的薛神医,我……我已无家可归,所有的银子就只有这些了……」 薛不二暗道晦气,上下打量他几眼,只觉此人的性格太过柔弱,纵是要将他卖掉,恐怕也难出手,便道:「罢了罢了,算我倒霉,就当是捡了个破烂回来。既然你已无家可归,那便在我这里做工还债。」 燕青阳轻声道:「多谢薛神医收留,不知要做工多久?」也不知腹中有没怀上宝宝,若是当真怀上了,必定瞒不过薛不二。他去过雾隐城一趟,觉得男子怀孕也没什么,但薛不二毕竟只是给寻常人治病的大夫,见到这种惊世骇俗之事,不定便要拿他来试药。 「看你做的怎样了。若是我不高兴,十年八年都有。」薛不二在一张开药的方单上写了一份契约,便拿来给他按手印。 燕青阳只是不动,过了一阵,才道:「能不能宽限我一年?明年今日,我必定回来。」 薛不二怒道:「你们武林中人说的话岂能算数?到时你不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燕青阳轻声说道:「薛神医说的是,可是我实在有急事……」 「不管你有什么急事,先签了这份契约再说!」 两人争执了片刻,燕青阳的面孔胀得通红,说道:「我们天一教的人,绝不是背信弃义之徒……」 薛不二干笑了几声:「你以为拿天一教来压我,我便怕了么?」说着作势用拳头挥了一下。 青阳一直遇到的都是如乔玄冰一般说一不二的人,此时看到要打,心中害怕,伸手便抓住了薛不二的手腕,只想着不要打到自己脸上来,只听薛不二大叫:「痛……你干什么?」 青阳才知自己一时紧张之下用了内力,薛不二并未练过武功,身受不住,连忙放开手。 只见薛不二抱着自己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所以说你们这帮武林中人就是无耻,不肯付钱就打人……你要走就快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青阳尝到动用武力的甜头,忍不住呆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如果你要帮忙,我可以先帮忙两、三个月再走……」 「不用了不用了。」薛不二连忙摇手。 早就知道他是江湖中人就不该沾惹,还贪钱带他回家,现在好了,长工没有,倒是多了一个瘟神。 薛不二要送燕青阳走,燕青阳坚持留下,争执之下又有了碰撞。尽管燕青阳十分小心,但薛不二仍然弄得满身青紫,欲哭无泪之下,只得留他下来。 ◇◆◇ 两个月过去,青阳发现子母果残存的药性渐渐显露,青阳睡觉的时间变长,有时身体的一些敏感部分还会隐隐生疼。他知道多半是怀上了孩子,可是又不免有些担忧。 雾隐城的长老在给他子母果的时候曾经告诉他,服食子母果而孕却是逆天而行,子母果带有轻微毒性,若非有高强的武功相抗,药性势必会毁及身体。但若是小心调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寿命大多会缩短。 当初被玄冰抛弃后万念俱灰,也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但若是有了孩子,却又忍不住为孩子的将来着想。如果孩子还没长大,自己就撒手西归,孩子必定无依无靠。 薛不二所住的这个山谷四季如春,在这里住一辈子都不觉得长,但整日和一个十分排斥自己的家伙在一起,青阳也觉得打扰了别人。 孩子若是住在谷里,又见不到别的人,虽然自己会教他读书习武,但他长大后的性格多半会受到薛不二和他的影响。如果是像薛不二医术高明,为人贪财一些也就罢了,若是像自己这么软弱,便会注定一辈子被人耻笑欺负。宝宝长大以后还要成家立业,他不想宝宝像自己一样,弄到悲惨的地步。 可是如果出谷的话,玄冰耳目众多,若是发现自己和孩子都还活着,一定会很生气。 青阳犹豫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薛不二,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薛不二听到后大吃一惊:「什么?你要用刀圭之术改变自己的容貌?」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9 「请薛神医成全。」 「为什么?」这简直是暴殄天物!薛不二几乎听到钱罐碎掉的声音。 燕青阳的意思,竟然是想把自己的脸弄得和普通人一样。开玩笑,如果燕青阳变成了普通人的面孔,自己当初干嘛要救他啊? 燕青阳轻声笑了笑,十分和顺温柔:「因为我不想再见以前的人。薛神医既然这么反问,看来必定是有办法办到的,青阳在这里多谢了。诊金以后会一并还给你。」 现在出不起钱,以后起码拖个五十年也还不起。薛不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苦劝道:「你要是改变容貌,说明还在意过去的自己,就是改变了容貌又能如何呢?没办法改变你的内心。你不想见以前的人,但机缘巧合之下,再次重逢,你又能怎样?」 燕青阳呆愣半晌,低声道:「若是再遇到那人,便当我不走运罢。」从今往后,虽然忘不了他,但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软弱。 薛不二知道无法改变他的主意,只得答应,心中却是暗自想道,这样完美无暇的俊容千万不可在自己手上毁了,须得暗中动些手脚,容貌改过去后,还得能改回来才成。否则的话,若是哪天找到机会将他卖掉,却是要后悔莫及。 薛不二打着小算盘,但学医多年,也从来没人花重金请他用刀圭之术易容,江湖上若是有人要易容,大多都是用人皮面具,而且把自己好端端的容貌毁了的要求,薛不二可说是从未见过,自然也是从无经验。如今还要做成还能恢复的容貌,自然更是难上百倍。 于是薛不二让他再考虑一段时间,他也好悄悄在这段时间内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认识薛不二以后,青阳也渐渐知道他除了贪财之外,总地说来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薛不二的样子像是被他逼迫,不得不屈服,薛不二不会武功,但他的少年弟子叫做若言的,常常进谷随同薛不二学医,却是一个武道高手,薛不二也没说让弟子来对付他。 其实薛不二早就打这个主意要将他逐出谷外,但想到这样做了,不免人财两空,只得放弃。青阳却是不知,还在暗暗感激薛不二,对这位神医越发诚恳,薛不二需要帮忙的,他也一口答应。 第四章 在谷底住了两个月,青阳便知道薛神医虽然不轻易给人治病,但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一掷千金。青阳心中有愧,于是薛不二虽然没开口,他也常常会主动帮忙。 其中更有江南首富名叫原辰卿的,讨厌他的人都在背地尊称一声「小气狐狸」,此人自然是一毛不拔,虽然和他一样的症状,但已快临盆,仍然不肯被薛神医压榨。燕青阳每日里光听两人砍价还价,便能消磨许多时光。这两人一个贪财,一个小气,倒凑成了一对。 「青阳兄!」原辰卿想必是谈生意谈惯了的,和谁都可以自来熟,整日里笑嘻嘻地,眼睛弯弯,令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原兄,有什么事情指教么?」青阳说话十分缓慢,似乎每一个字都在斟酌。 「指教不敢当。」原辰卿笑眯眯地道,「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听说青阳兄也是来此寻求薛贪财治病的,不知治什么病?可有需要在下帮忙之处?」 青阳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一下,轻轻说道:「不必,谢谢了。」虽然觉得薛不二的钱不好欠,必然是高利贷,问原辰卿是个极好的办法,但若是开口问人借钱,他也是不愿。 「青阳兄不让在下帮忙,却叫在下如何敢再受青阳兄相助?这几天我听薛贪财老在我旁边说你的诊金的事,我想青阳兄是懒得和薛贪财计较,也未必就是怕了薛贪财,所以我就用钱把他打发了。青阳兄以后不必再给薛贪财付诊金,不然就让这小子赚了双倍。」原辰卿笑道。他一口一个「薛贪财」,薛不二却是一口一个「原小气」,让燕青阳哭笑不得。 「谢谢……」想不到原辰卿竟然会给他付钱,青阳吃了一惊,随即感激地说,「我以后会还给你的,你大恩大德……」 「说这些做什么,我和青阳兄一见如故,些许小钱,也不放在心上。」原辰卿苦笑一声,「我身上原本就有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去,若是能活下去再说。青阳兄,我听说你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改变容貌?」原辰卿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青阳咬住了下唇,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原辰卿是可以信得过的朋友,但在朋友面前提起往事,也似乎有些不堪。 「是为了躲避什么仇家么?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买凶帮你报仇?」原辰卿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寻常人见到他们江湖中人,不是心惊胆颤地看着,就是远远避开了去,哪有像原辰卿这样的。 「不是的。」青阳慌忙解释道,「其实,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再、再见以前认识的人……」 「喔。」原辰卿看到他欲言又止,也不再多问,笑笑说道,「和青阳兄结交,是我一生快意之事。他日你易容成功,我若未死,我们便当为此庆贺一番。便到扬州城最出名的天香楼嫖妓庆祝,你觉得怎样?」 嫖妓?青阳刚喝了一口茶险些呛了出来,「你、你你、你说什么?」他看着原辰卿挺得极大的肚子,登时傻眼。 原辰卿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到时这个孩子可能生下来了。这倒是有些麻烦,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嫖妓吧?得想个办法啊……」原辰卿摸着下巴,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冥思苦想起来。 「那孩子的爹爹呢?」燕青阳忍不住说道。 原辰卿既然肯为那些男人生下孩子,自然是对那男人有些感情,他当着孩子的爹爹的面去嫖妓,这到底是什么想法?难道为人妻子的,不是应该谨守妇道,在家相夫教子的么? 原辰卿一听大喜,说道:「青阳兄倒是提醒我了,可以把孩子扔给他爹!」 燕青阳彻底无语。 「青阳兄果真是想得周到啊!看来以后还应该多和青阳兄说请益。」原辰卿喜上眉梢,十分憨厚地一笑,却是笑得燕青阳毛骨悚然,讷讷说道:「孩子的爹爹,不会难过吗?」 「他难过什么?凭什么他能嫖妓,我便不能嫖啦?大家都是男人,我还给他生孩子了呢,生孩子多辛苦啊。再说,子不教,父之过,我看就应该是他在家看孩子,我去天香楼嫖妓才对。」原辰卿义正词严地道。 青阳渐渐觉得薛不二的山谷有些住不下去,倒不是因为薛不二看他不顺眼经常冷嘲热讽,而是担忧原辰卿如此快意恩仇,若是被他知道他的往事,还怀了玄冰的孩子,更要痛哭他一顿,只怕玄冰更要被骂得什么也不是。 不管玄冰对他怎样,但若是别人在他面前说玄冰的不是,他也会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0 很不开心。 其实玄冰是很好的,至少很多年前的那个玄冰很好,虽然现在的玄冰心思不定,难以琢磨,可是现在的自己也变得不好了,也没立场去说玄冰。 三个月前中的那一箭,或许只是误会而已。 他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要他去和玄冰对质,却是万万不敢,玄冰一声冷笑,他便话也说不出了。 正担心怀孕的症状是否会被原辰卿看出,幸好原辰卿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地生了个女儿,又急着解决家事,不用两个月就出谷了,只说日后再来相见。 于是谷底里已没有病人,只剩下薛不二和他大眼瞪小眼。 「薛神医,你什么时候能帮我改变容貌?」他缓缓说。 「你以为我得很让你住在这啊?你每住这一天,我就多花十二文……」薛神医冷笑着道。 「可是……可是,原公子不是说,他、他付清了诊金么?」如果还没给,他也不会赖帐,日后慢慢还他就是。 薛神医斜着眼睛道:「你的要求太麻烦,那家伙只付了定金,你也是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干嘛要别人帮你付诊金?把你的手腕拿来,我搭一搭脉!」 「正想问神医,原公子付了多少钱,我日后还给他。」和这两人住久了,青阳也发现自己逐渐染上了铜臭味,开口闭口就是钱。以前在乔府操持家务,但整个乔府却是老夫人在管,如今出了乔府,日后自然是样样艰难。 薛神医一扬手道:「你和他的事情,你自去问他,我不管。」他诊脉片刻,忽然脸上露出惊奇之色,「你身上有阴脉,像是怀了孩子。莫非你和原小气一样,也被人下了毒手,吃了子母果?」 青阳摇头道:「我自己吃的。」 「想不到还真有找罪受的人啊!」薛不二惊叹了片刻,「这子母果其实是剧毒之物。你身上既然不像原小气一样原先就带了毒,两种毒性正好相互克制,又是受伤之后服食的,所以毒性入体。如今已有身孕,要拔除毒性更是困难,你可知道?」 听到果然有了身孕,青阳不禁百感交集,沉吟良久,才道:「那么孩子生下来之后,会染上毒性么?」 听到他知道自己中了毒,还想着腹中的胎儿,薛不二不禁大是惊奇,答道:「那是自然,不过孩子身上的毒性带得不多,最多只有你身上的十分之一罢了,等他成年以后再慢慢解毒便可。不过你的身体所带的毒性太强,本身又受了重伤,以后如果不能好好调养,怕是活不长久。现在胎儿只得三个月大,还未成形,若是现在便打了下来,把毒解了,便不会那么危险。」 青阳怔忡半晌,轻声说道:「若是孩子没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薛不二不禁大吃一惊,说道:「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轻生?」 他只是摇头苦笑,沉默不语。 世上的人都看不起他,玄冰也弯了心。如今也只得一个孩子真正是他亲近的人罢了。能偷偷养大玄冰的孩子,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隐秘的梦想,不会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刀圭之术会用到一些药物,怕是会伤到孩子,许是孩子生下来会多病。等你分娩之后,我再为你易容罢!」 青阳点了点头,说道:「薛神医,我能活到孩子长大成人吗?」 薛不二瞪着他半晌,恼怒地道:「这个我说不准。若是每天心情好,衣食无忧,像原小气那样活一百年都不是问题,若是命不好,你出了门便被马车撞了,你能怪我说得不准吗?」 青阳无语了半晌,眼睁睁看着薛不二拂袖而去。 静溪山的岁月过得很快。 在谷中没什么事做,青阳便把所有的家事都包揽下来,无论是洗衣打扫,铺床叠被,都做得井井有条,谷中的厨房本来是薛不二的一个僮仆负责,但忽然家里有事请假回家,青阳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手,薛不二原先对他没好脸色,但吃了他烧的菜后,立刻喜笑颜开。 青阳在乔府中也并不是负责做包烧菜的,只是平时无事,便跟着大厨学着做菜,他想让玄冰高兴,做这些自然极为用心,乔府的大厨十分喜欢,很多私藏的菜式也教给了他,玄冰最喜欢宵夜的时候喝汤,一个月都不重复的,青阳在做汤上也极是妥帖。 薛不二身为医者,养生调理一道也极为精通,无奈他时间不多,自然不可能亲自下厨。而且他虽然知道应该吃什么,但在厨艺上一窍不通,又舍不得请个厨艺高明的师傅,现在青阳做饭烧菜,他自然十分喜欢。两人在长久的冷战后,终于找到了共同语言。 「青阳,你快临盆啦,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薛不二笑眯眯地道。 「没关系,也没做些什么。」青阳正在洗碗,此时头也来不及抬起,额角上尽是细密的汗。薛不二便用汗巾顺手给他擦了擦。 青阳手一抖,一个碗便摔在地上,他登时惊慌意乱,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一个碗而已。」薛不二罕见的大方,令他诧异地抬头,去看到薛不二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有种说不出的炽热,他有些疑惑,但也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怀孕的不适占据了他的很长时间,到后来所有的家事都不能做了,常常躺在床上,很少下床走动。薛不二虽然常常和他说话,还叫若言也来陪他,他却总是笑得十分勉强。 他虽然迟钝,但自小便把自己当成玄冰的妻子,自然把善解人意当成自己的最大目标,如今薛不二的心思,他又怎能不明白。 薛神医相貌堂堂,虽然为人贪财了些,但比起玄冰来,的确是好太多。但此时薛不二既然没有开口,他又有求于人,便也只装做不知。他心里总是在想,薛神医是很好很好的,但要是和他在一起,却是糟蹋了薛神医了。而且,他心里总是忘不了那个人,虽然那个人伤他太深,但也总是想着他。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救了,遇着那个人,便是死路一条,如果此生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好说的,见着他的面容,听着他说话,便已让他神智不清了,又岂能做出别的选择。 可是薛神医却是个好人,万万不能让他伤心。等生了孩子,换了容貌,便立刻出谷去,不能再住在谷里。 他这么想着,便觉得轻松了一些,对待薛不二也好声好气的,绝不让薛不二为难。 ◇◆◇ 再过一个多月,孩子便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儿,眼睛却还没睁开,青阳便求着薛不二给自己易容。 薛不二有些为难,道:「你现在身子还没复原,若是动了刀圭之术,怕是于身子有碍。」 「像我这样的身体,有碍无碍又能怎样?」他苦笑一下,「如果你不帮我做,我自己在脸上划几刀也成。」 「你不试试用人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1 皮面具么?我手上还有几张面具,你挑着喜欢的来用,如何?」 「人皮面具一定会露出行迹的,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天一教势力之大,怕是薛不二也不知。 「好吧,你准备一下,我过几你施术。」薛不二无奈,只得应了。 他看着青阳满脸倦意,却是抱着孩子不放,脸上尽是欢喜快活的神情,心中轻轻的,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退出门外。 回到药房时,唯一的一个少年弟子若言正在捣药,看到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师父,他心里有人,你又何必为他失魂落魄的?」 薛不二叹了一口气道:「原先是我觉得,也该是时候给你找个师娘,他人不错,又会操持家务,的确是适宜人选。虽然作为一个男子而言,他实在不成,但女子会的他都会,性情比一般女子还强上很多,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自然是适宜不过。」 若言淡淡一笑:「原来师父是想省下聘金么?」 薛不二尴尬地咳嗽一声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 若言但笑不语,只是看着他。薛不二只得道:「刚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觉得,他的性情极好,看着他时便觉心中平静,看不到他时,便觉得十分不安。像他那么善良的人,便该有一个人好好疼他。」 「师父这么说,意思是出聘金也肯么?」若言笑道。 「那有什么不肯的?」薛不二幽幽一叹,立时便知道被弟子取笑,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打破你的头!」薛不二拿个碾药的碾子便来打他,若言哈哈一笑,躲开了。 ◇◆◇ 薛神医的技艺的确巧夺天工。 青阳呆呆地看着镜子,镜子里的男人也正呆呆地看着他,永远像睁不开的眼皮,让伤感的眼睛也似乎变得无神,五官各处都变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唯一不变的就是平淡无奇的气质,和举止言谈永远消除不去的怯懦。 如果这一点无法改变,或许还是会被人看出来,毕竟像他这样相貌是男子,偏偏举止却像极了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确实也太少见。 「你的脸我是用了很特别的药材做的,若是你后悔,现在还可以改回来。若是不改,三、五年后,和肌肉皮肤长到一起,便不能再改了。」薛神医道。 「我明白了。薛神医,谢谢你。」他感激地道。 「也没什么好谢的。对了,我用石膏做了一张你原来容貌的模型,若是以后有人想由丑变俊,也可拿你的模样做参考,你会不会介意?」 他微微一怔,摇头说道:「我原来的容貌自是不会再用了,只是我身世不幸,若是变成了我的容貌,多半是不幸的。」 薛神医笑道:「自古美人多薄命,想必生得俊的男子也是如此。」 青阳不由有些窘迫,说道:「神医取笑了。生得再俊,若是性格不好,也是枉然。」 「你性格很好,我很喜欢。」薛不二轻声说道。 青阳一怔,没想到薛神医会在此时开口提起这件事,不知如何拒绝,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道:「薛神医大恩大道,燕某无以报答,只有来生来世,做牛做马……若是薛神医嫌来世渺茫,我……我会加倍付诊金的……」 薛不二听了他的话,脸上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悲,只点了点头,说道:「我去看孩子。」便出了房门。 青阳抿了抿唇。薛神医似乎非常爱宝宝,但越是这样,他对薛神医就越是有种无法说出的愧疚。 若是寻常男子吃了子母果后生育,其中便会有一部分人有奶水,但显然青阳不是其中之一。于是薛神医费心做了米糊,又让若言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些牛、羊奶回来。 他刚刚分娩过,又动了刀圭之术,于是半个月都没下床,无法照顾宝宝,便让宝宝住在另一间房,让若言和薛神医照看。 薛神医对孩子极为尽心,宝宝每次睡醒,或者刚吃过奶,薛神医都会来告诉他。 如今半个月过去,脸上割开处早已愈合,一点痕迹都不见,薛神医也允许他下床偶尔走动一些。于是他穿了鞋,披了衣裳去看孩子。 薛神医正在给宝宝换尿布。宝宝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正在嚎啕大哭。薛神医手脚极快,很快便做完了,笑嘻嘻地把宝宝举了起来:「换了尿布就舒服了,对不对?」宝宝立即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薛神医,咿咿呀呀地的,挥着胖手。 薛神医假装生气起来:「臭小子,要打我啊?脾气还真坏!」 青阳正靠在门边,看着这情景,不住地微笑。 薛神医会是个好父亲吧?如果玄冰能这样,他们会是让人艳羡的一家三口。可是如今,他也只是玄冰的下堂妻而已,而薛神医,他值得更好的人。 薛神医显然已看到了他,扭过头看着他,笑道:「青阳,你下床啦?时间可不能太长,免得着凉了。」 他放下孩子,拿了一件衣裳便给青阳披上。青阳慌忙接过,没让他披上,只道:「我自己来。」 薛不二的手便停下了。两人之间忽然鸦雀无声。 青阳低着头,默默地披了衣裳。薛不二为了解除彼此之间的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宝宝好可爱,他出生后,你还没怎么抱过他吧?你来抱抱,看他长得像不像你?」 他是没话找话说,其实小孩子的五官并不容易看得出,他也不是很注意,此时问出了口,才仔细看了看宝宝的相貌,这一看,立刻就知道说错了话。 孩子一双丹凤眼,眼角微挑,下巴略尖,眉毛细长,完全不像青阳端正英俊的容貌。既然不像青阳,那多半就像那个该杀的混球。 薛不二心中一惊,转过头看时,只见青阳满脸惊讶恐惧的样子,立刻让他吓了一跳。 「青阳,你怎么了?」薛不二赶紧扶住了他。 「宝宝……宝宝像他……」青阳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如果宝宝长得像玄冰,那么他换了容貌,又能如何,照样会被玄冰知道自己偷偷生了他的小孩。玄冰一定会生气的,他既然会杀了自己,当然能连宝宝也一起杀了。 「神医……你能不能做做好事,帮我也改了宝宝的容貌?」青阳颤抖着声音,抓住薛神医的衣袖。 薛不二凝视着他,轻轻叹息道:「青阳,你知道,若是用刀圭之术久了,药物和肌肉凝合,改变后的容貌就会变成自己的真正样子了。但是宝宝现在才这么小,肌肉骨骼也没成形,若是现在用了刀圭之术,以后脸会变形,很可能会变成丑八怪。如果一定要改,也要等他二十岁再说。」 听到此事绝无可能,青阳跪了下来,捂住面孔。 十几年的疲倦折磨得他再也坚持不住,泪水从指缝中渗出,肩膀微微颤抖,却是毫无声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2 息。 听到他无声的哭泣,薛不二心下恻然,也不知说什么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刚出生的样子和长大的样子差很多的,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而且宝宝一直住在谷里,他爹爹不就不会知道了吗?」 青阳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便去抱孩子。 薛神医是好意想要他留下,青阳又岂会不知?只是天一教势力逐渐壮大,这一座小小的山谷自然不可能远逸江湖之处不被人发现。 来往的人有很多都是江湖中人,他在这里的这一年,已是极为危险,也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遇到来求医的教众。 何况他既然不可能爱上薛神医,又何必给他希望? 他将孩子抱在怀里,孩子小小的,还不够他半个袖子那么大,正仰着胖乎乎的小脸冲他格格地直笑。 他心情不由得因为孩子而愉悦几分,将食指轻轻勾了勾孩子的小手,感到孩子柔软的小手正试图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他微笑起来,呢喃着道:「宝宝,你是不是很喜欢薛伯伯?他对你很好是不是?可是我们在这里越久,就越是害了人家……」 宝宝还小,自然什么也不知道,明知只是自言自语,却忍不住对着宝宝倾诉。 他自失一笑。 若是这样久了,宝宝原本性情软弱的,多半会为此感伤,若是宝宝生来便坚强,看到他这般郁郁寡欢的样子,怕也是会感到不耐。日后千万不可以这样了。 薛神医虽然很好,但也不是给他们父子利用的。他沉吟一阵,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清晨,往日因为婴儿的啼哭而变得喧闹的静溪山,这一日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祥和。 薛不二一睁开眼睛,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换了衣裳,就冲到宝宝的摇篮里一看,宝宝已不在里面躺着,心惊胆颤地再去寻找青阳,房中空无一人。 薛不二怅然若失,站在房里。若言缓缓走了进来,默然地递给他一封信,轻声说道:「师父,他走了。」 薛不二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心里不由有些发酸。 「承蒙神医错爱,多有照顾,青阳残躯薄命,只宜江湖飘零而已。薛神医之恩,青阳没齿不忘,他日定当有所报。青阳敬上。」 他的感情,岂是一句错爱便能带过的?薛不二怔怔地看着信纸出神,字迹除了娟秀之外,有种说不出的飘逸之态。若是那人放下心事,便能从淤泥中脱身而出,飞身化龙,世间无人可与他相比。或许一意强求他留在身边,却是委屈他了。虽说自己医术超群,但在这世间,医卜商贾都是不入流的行当,难免为人所轻视。 他叹息一声,若言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笑道:「师父若是放不下,便自去找他好了。只要他对你动心,别的都是小事。」 薛不二摇头道:「天下之大,又何处可寻。何况我们习医的,哪有那么多时间。」 「师父可以悬壶济世,行医救人,顺路去找燕公子,这不成了么?」 薛不二皱眉道:「你小子出这个主意,是不是想把我骗到谷外,你好在家偷懒?」 「没有的事,师父你多心了。」若言毕竟还是小孩,被师父猜中心思,登时十分尴尬,连忙假装咳嗽,却没瞒得过薛不二,被狠狠在头上敲了一下。 「这件事我自有计较,你别乱出主意。」 第五章 洛阳城的曲门巷里,新开了一座小酒坊。酒坊的主人姓薛,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相貌生得平平,眼缝狭长,平日便如久睡未醒一般,但酿的酒却是极好,为人随和,造酒却是极为认真,每一坛都是主人亲自封坛,绝不兑水,在洛阳城中口碑极好,生意于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酒坊主人十分年轻,带了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独自过活,身边却不曾见媳妇。常来买酒的客人有多事问一句的,这酒坊主人便说是妻子难产过世,言语之间,十分伤心默然,便没有人再问他了。 他虽然生得相貌平常,双目无神,但性格温柔,举止从容,气度实在是和普通人不同。而且他在洛阳中住了三年,来说亲的媒人无数,他却仍然不愿再娶,显然对妻子必定情深意重。以后就是他改变心意娶妻,也绝不会三妻四妾。 这酒坊主人自然是燕青阳了。 他带着孩子逃命在外,自然不能再用原来的姓,于是便假称姓薛,自然是为了薛神医的缘故。 自从离开静溪山后,他身无分文,一路乞讨到了中原,幸好这几年新帝登基,恰逢盛世,未遇灾荒,别人看到他带着孩子十分可怜,施舍得也多了一些。他积攒了钱买了丝线,走到中原时,已完成了一幅绣品。 这刺绣的技艺他曾下了不少苦功,只是绣品都用在乔府中,也从未拿出去卖过。如今只卖了一幅,便赚了二十多两银子。他绣了几幅,名气便传了出去,价钱节节抬升。 他自幼生于天山,长在乔府,如今来到中原,才知道下下之大,有很多东西都没见过。和中原人相处,他也渐渐明白,一个大男人,凭借绣工出名,终究会被人耻笑,虽说卖时都托言是自己的妹子绣的,但许多人却因此对他那传言中的妹子有了好奇。 于是拿了卖绣品的钱来到洛阳城,开了一个酒坊。 这座酒坊是专门造酒卖的,不像别的酒馆还负责招待客人,因此盈利都只在酒上,虽然利润微薄,但生意极好,过了一年便略有盈余,但他想着这钱是留给薛神医的,日子仍旧过得十分清苦。 宝宝一天天长大了,他只盼望宝宝能坚强些,于是取了乳名叫做烈烈。但宝宝性格好动,倒像是矫枉过正一般,调皮得紧,又十分任性,才一岁多大就将整个房间搅得天翻地覆,青阳没办法只好给烈烈请了奶娘。 生意一天天好起来,又是两年过去。青阳的酒坊店面并没有扩大,却请了两个人帮忙抬酒坛子,那两个人一个只是少年,轻佻好动,叫做阿初,另一个却是住在陡壁的李大哥,在酒坊帮工的。 酒坊除了放酒的地方,后院便只有青阳自己的房间和厨房。阿初和李大哥都住在外面,都已成家立业。 现在烈烈已有三岁,没有哪个乳母能受得了他的,请丫环带他又怕不够细心,而烈烈现在谁的话也不听,趁人不注意便跳上桌子、椅子不停地蹦,还喜欢揪客人的胡子,虽然客人不介意,还笑呵呵地逗他玩,但也不可能任由宝宝这样下去。 终于有一天,烈烈踩坏了一坛酒,人也掉到了酒坛子里。 本来这坛子也不易踩坏,但偏偏这坛子酒是开封过了的,口又大了些,烈烈又借着椅子爬上去踩,于是整个人都掉了进去。 青阳正在给客人打酒,一听声音,回过头时,几乎魂飞魄散,慌忙跑过去把烈烈从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3 坛子里抱出来。 烈烈知道闯了祸,不敢再哭。那酒不是烈酒,是给姑娘们喝的桂花蜜酒,其实也不大伤害身体,但烈烈年纪太小,咕嘟嘟地喝了几口酒后,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十分茫然的表情。 他浑身湿淋淋的,沾了酒水,却呛咳着不敢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青阳。青阳一狠心,便把烈烈打了一顿。 「以后我死了,你还是这么不懂事,谁来照顾你?」 自从换了面容,他便再也没有哭过,此时想到伤心处,竟是难以克制。 烈烈才只三岁多些,被青阳横在膝盖打了屁股,却仍旧坚强地不肯吭声,此时看到青阳流泪,伸出小手给青阳擦了擦,小声道:「爹爹,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啦……」 青阳没想到烈烈那么小,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稍觉安慰。但想到薛不二曾说要他敞开心胸,不可郁郁,便将这事放在一旁,不去多想。 这一日阿初家里有事,告了假,便急忙回家去了。青阳眼看着太阳西落,已是黄昏,不会再有人来,而孩子又哭个不停,只吵着要喝酒。 自从上次落到酒坛子里后,烈烈便爱上了杯中之物,只是小孩不宜饮酒,青阳纠缠不过,于是每天给他喝下噗枯病强身的薄酒。 在乔府时他虽然做过酒,但天一教中都喜欢烈酒,香味馥郁酒味又极淡的做得不多。但在中原,爱喝酒的姑娘们却是有不少,只是大家小姐们喝的酒,和江湖汉子们差得极远。比如七香酒、桃花酒、梨花酒、玉露春,这些都是给姑娘们喝的。烈烈既然爱喝,他便每天给他喝一小杯,这些酒味都极薄的,只如糖水一般。 青阳倒了一小杯桃花酒给烈烈。这桃花酒喝完后双颊生出红晕,便如桃花。 烈烈喝惯了酒,渐渐养成了酒瘾,看到又是这一小杯,撒娇不肯,青阳沉下脸,烈烈便不敢再吭声了,双手捧着一只小小的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又眼巴巴地看着青阳。 「吃太多酒,会变成小矮子的。」青阳摸了摸宝宝的头。 「真的吗?那烈烈只吃一杯就好了。」 「以后不吃酒了,吃糖好不好?」 「不要!」烈烈严肃地摇头。 想不到居然养出一个小酒鬼出来。早知如此,不如不开酒坊。在这种时候,青阳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玄冰。如果玄冰在,或许他知道怎样才能教好烈烈。慈母多败儿,孩子是他生下来的,骨肉相连,看着他便想到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因此不愿他再承受。 他对烈烈或许还是太纵容了,如果是平常人家,小孩子是一滴酒也不能沾的,但或许正因为自己软弱之故,所以希望烈烈早日成人吧。 青阳不由得苦笑,吩咐李大哥收摊关门。 「薛老板这么早便要关门了?」一个又软又甜的声音响起,青阳一转身,便看到一个明艳少女,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青阳认得这是董家的丫环小翠,经常到酒坊里给董家的大小姐买酒的,于是颔首迎客,说道:「今天又是半斤七香酒么?」他一面说着,一面便要接过小翠递给他的酒壶。 酒坊买酒买得多的,经常连坛子一起,但若是像这样半斤半斤的,就要打酒了。 谁知他接了酒壶,小翠却还不松手,压低声音,笑盈盈地道:「今日不只为打酒,还想为我家小姐做一做红娘。」她手中本有一块丝帕,此时略略揉成一团,塞到他掌心里来。 青阳「啊」了一声,手一松,酒壶登时摔在地上,成了粉碎。 青阳手里抓着丝帕,惊慌失措,连连道歉,小翠仍旧含笑小声道:「薛公子怎地如此紧张?我家小姐乃是一片真心,你看了丝帕便会知道。」 原来城西的董家只得一个女儿,于是便想招婿入赘,但高不成低不就,于是董小姐就拖延过了年纪。这酒坊的薛老板虽然死了妻子,又带着一个儿子,但性格温和,从不与人争斗,倒是夫婿的极佳人选。董家小姐本是在出游的一次路过,于是和青阳只见得一面。但董家小姐又不好意思差媒人来说亲,于是便让了丫环来问青阳的意思。 青阳吓了一跳,待要将丝帕还给小翠,小翠却已收回了手,微笑道:「薛老板莫要忘了丝帕上的约期。」 青阳低头一看,这丝帕上绣了一支红芍药,下角用簪花小楷写了何时何地于三更月下相见。 「在下何德何能,得蒙小姐垂青。但……但在下心中只有内子,自是不能再和别人一起。这约期怕是不能去了,还请姑娘代为转告。」说完徐徐地躬身一礼,双手递还丝帕。 这三年来,他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待人接物要自然大方一些,切莫再像女子一般。形容举止依旧如同往日舒缓,但去了拘谨之气后,在别人看来更是无比的稳重妥帖。 董家小姐会让丫环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举,自然也并非温良贤慧女子,连带着小翠也有些轻佻。小翠心中暗暗可惜此人容貌平常,但看他的样子,不由生出几分轻薄之心。伸手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收起,却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眸光转动,端的是美艳无比。 青阳神色不变,躬身下去,头也不曾抬起。小翠不由嗔道:「你这呆子……」 「哼,奸夫淫妇!」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青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子风尘仆仆,腰间系着长剑,正朝此处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葫芦。 青阳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远处官道上一队商旅,像是行商,但大多带着兵刃,更像是江湖中人。 小翠性格泼辣,自然不是好惹的,听到这男人挖苦,登时反唇相讥:「你偷听别人说话,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青阳摆了摆手,示意小翠别多说,但看着那队商旅,神色不禁有些发青。原来马队的车上,插了一杆白色小旗,上面正是天一教分坛的标志! 那男子没理会小翠的话,掀起酒坊门上的布帘,走进酒坊,高声道:「掌柜在吗?来十斤烈酒,越烈越好!」 青阳已是有些心神不宁。来人虽然不是总坛的人,也没见过他,但也得凝神对待,以免出什么纰漏。于是对小翠道:「姑娘请先回去吧。我有生意要做。」 小翠嫣然道:「你别忘记啦!」正要再说什么,但看到青阳似乎不解风情,只好幽怨地瞥他一眼,看到青阳已转身离开,只得跺了跺脚,款款离去。 李大哥不想打扰他两人柔情蜜意,早就不在酒坊里,只剩烈烈一个孩子,正捧着酒杯小口地嘬着,看到有人来,便警惕地用小手盖住自己的酒杯,眼睛看着来人。 「叔叔!」 「小孩,居然偷喝酒?」这男子叫做陶嘉,是白圣坛的掌旗弟子,奉命跟随副坛主前来洛阳办事。路上口渴,正好见到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4 这座酒坊,于是下马打酒。此时看到小家伙喝酒,他觉得十分可笑,忍不住出言逗逗烈烈。 「不关你的事,哼!」烈烈鼓着眼睛瞪着陶嘉,一双眼睛漂亮至极。 陶嘉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烈烈的小脸出奇的美貌,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这么漂亮,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烈烈噘起嘴巴,忽然飞快地伸手揪了一把陶嘉下垂的额发:「坏人!」 早在平时,陶嘉已大发雷霆,但对着这孩子,却是令人生不起气来,于是无辜笑道:「我哪里坏了?」 青阳此时已进了门来,看到两人对话,不由心惊胆颤。烈烈的样子像极了玄冰,也不知这人有没有这个资格见过玄冰,于是对烈烈说道:「烈烈,快回房里去。」 烈烈摇头耍赖:「不嘛,不嘛!」 陶嘉抬头看着掌柜竟然是方才与那女子在大街上勾三搭四的人,登时十分厌恶,也不再多话,让青阳打酒,数了银钱放在案台上。但看着烈烈却忍不住喜欢,又摸了烈烈的头一把。 烈烈从小娇惯任性,街坊邻居看他生得可爱,没有不宠着他,越发宠得他无法无天,此时这个陶嘉也不知怎的惹恼了他,他抓着陶嘉的手忽然咬了一口。陶嘉猝不及防,不由得大叫一声。 青阳吃了一惊,立刻向陶嘉道歉。而正在这时,酒坊里忽然冲进了十几个人,杀气腾腾。原来副坛主赵洪看到陶嘉迟迟没回,又听到陶嘉惨叫,于是又派人前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陶嘉忙对赵洪道:「没事。就是这小孩咬了我一口。」 青阳看到赵洪,吓得哆嗦了一阵。赵洪身为副坛主,他自然是认识的。他沙哑着嗓子道:「对不住,孩子不懂事……」 赵洪责备了陶嘉一顿,对青阳的道歉只扬了扬眉,说道:「掌柜的口音似乎有点像关外的人,不知是否在关外住过?」 「我父亲是关外人,所以可能有些口音罢。」青阳小心翼翼。 「掌柜从来没在关外住过么?」 「没有。」青阳与赵洪的目光对视着。手紧紧地抓住烈烈的小手。烈烈被抓得生疼,登时嚎啕大哭。青阳连忙抱起孩子,低声劝哄。 赵洪道了歉,命手下的人退出酒坊,准备启程。 青阳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衣裳已然湿透。 赵洪跃上马背,转头对陶嘉道:「走吧,回头叫人查一下这家酒坊的老板来历。」 陶嘉揉着起了两个米粒大小的牙印的手,疑惑地道:「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赵洪皱了皱眉,说道:「这人相貌平平,如何生的出那般美貌的孩子?这孩子多半不是他的,而且,你没发现他见到我们十分害怕?想必是以前跟我们打过交道。果然问他几句,他便露了马脚。若非真正住过某个地方,否则决不会有当地口音。我问他是否在关外住过,他却是矢口否认。」 陶嘉点头道:「坛主说的极是。」随即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孩子这般可爱,却是如此顽皮。」神情万般沮丧。 赵洪捻须微笑道:「像这么顽皮的孩子,二十年前我已见过一个…… 「真的么?」陶嘉好奇问:「是谁?」 赵洪正要回答,脸色却微微一变:「你还记得刚才那孩子的样貌么?立刻让人绘一幅,飞鸽传书给老夫人送去。」 「怎么?」 「不要多问,送去就是了。」陶嘉问道:「只画一幅人像么?要不要再写信?」 「不必了。画了画像,老夫人自有主意。」赵洪淡淡说道。 陶嘉不敢多问,应声领命而去。 青阳紧紧抱着烈烈,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烈烈而,恐惧和担忧同时袭来,让他不知所措。 烈烈被他搂得呼吸困难,「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青阳这才发现自己的不小心,连忙松开手,但心里焦急,又不知如何是好,便问道:「烈烈,我们搬家好不好?」 烈烈一边大哭,一边用后抹着眼泪:「不要……烈烈不要搬家……」他小小年纪,不知搬家为何物,只是他习惯和青阳抬杠,如今又被抱得生疼,不管青阳说什么,他只是摇头大哭。 青阳无可奈何,其实他也想过,如果让赵洪起了疑心,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找回来,而且,贸然离开更会惹人疑窦。 他摸了摸烈烈的头,到柜台去把所有的银子打了个小包,装在丝袋中。 他素来便爱干净,连这丝袋也绣得颇为精致。此时也顾不得烈烈不愿,将烈烈一把抱起,走出门外,向隔壁的李大哥家走去。 李大哥笑呵呵地开了门,看到是抱着孩子的青阳,李大嫂已把宝宝接了过来,心疼地道:「乖烈烈,怎么又哭啦?是不是你爹爹又欺负你了?大男人照顾小孩是没这么用心。」怒瞪青阳一眼,已将宝宝抱进门去。 李大哥笑道:「快进来吧。」 青阳慢慢摇头,把怀里的银子递给了他:「李大哥,我托你一件事好么?」 「老板叫我做事,这是应当的,怎么还要钱?」李大哥接过银子,便知不少于五十两,吃了一惊,要还给他,但青阳却跪了下来:「李大哥,我求你和嫂子带着烈烈到乡下住几个月……」 李树文虽然不知原因,但看着青阳如此恳切,推脱不过,只得应了。青阳站在门边上,看着烈烈被李大嫂哄得咯咯直笑,心中黯然神伤。他不是女子,所以不会哄孩子,只会娇惯着烈烈,即使做一个母亲,他也不够资格的。 李树文看他恋恋不舍,有些奇怪,于是笑道:「要不要再进来看看?」 青阳只是摇头:「这件事十分紧急,你们马上离开,不要被人发现。别人问起,就说烈烈是你们的孩子,万一被人找到,你就说……烈烈是捡来的,把烈烈给他们吧。」他泫然欲泣。 李树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会被发现的,你放心好了。等烈烈睡着,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就走。」 青阳点了点头,惴惴不安地离开,半夜听到隔壁细碎声响,知道两人已动身,这才放了心。 一夜睡不着,次日又担心被人瞧出异状,强打起精神开门,幸运的是今日光顾的没几单小生意,城中大的客栈订的酒数目早就核对过,只等着让人来搬就可以。 一直心惊胆颤的过了几天,青阳屡次想逃走,但都克制下来,如果有事逃到哪里去都没用,如果无事,也不必逃。 第六章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青阳以为事情已平息时,让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这一天,他正枯坐在酒坊里,数着酿酒用的材料,数了好几遍,总是少了一味,却想不起是什么。 一队骏马疾驰,在他门外停下,他手一抖,手里的药材掉落在地,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5 外面的人已缓步轻移,走了进来。 青阳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强迫自己的手不要发抖,慢慢把掉在地上的药材捡起,抬头一看,仍然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 四年不见,玄冰变得更为俊美,凤目冷眸,面如冰雪。一袭白色暗纹长衣,让他的俊美更为风姿洒落。 青阳收敛了心神,垂下眼眸,一颗心却几乎跳出了胸口。命中注定的这个人,终于还是再次相见了。时隔四年,以为自己早就心如止水,仍旧忘不了他。 为他的美所诧异的不知凡几,乔玄冰不知看过多少次这种眼神,略显得有些不耐,冷冷道:「那小孩呢?在哪?」 「什么小孩?」他哑着嗓子,把颤抖的手拢在袖中,微微佝偻着身子,慢慢站起,没与乔玄冰对视。 乔玄冰冷笑一声,打量他片刻,说道:「那孩子的母亲在哪?」 对上他的,是一双呆滞的目光,衬着那平庸的相貌,实在愚蠢到极点。 与这样的人交流,乔玄冰实在是有些不愿,但家丑不可外扬,自己的女人跑到外面生孩子,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没的让教中的兄弟笑掉大牙。 他挥袖示意下属退出门外,就在酒坊之中踱了几步,转过头看着燕青阳:「你说罢,孩子的母亲是谁,你照顾他们这么多年,我会想办法报答你。」 燕青阳垂下眼睛。 原来乔玄冰把烈烈当成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甚至到底是和谁所生他也不清楚,而且也并不在意。像这样的一个烂人,竟然还会有这么多女人爱他。 可是,他虽然对所有的女人都无情,但对自己的骨血毕竟还是有些在意吧,要不然也不会现在前来这里。 发现自己直到现在还在为这个烂人开脱,燕青阳的笑容有些苦涩,轻轻说道:「烈烈的母亲……已经病死了,烈烈是我养大的。」 乔玄冰缓了语调:「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了?他母亲死后,为什么没让孩子认祖归宗?」 「因为……当时孩子还小,不会有人相信……而且,而且,我不想和烈烈分开。」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乔玄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玄冰脸色登时一沉。 「不管谁来和我抢烈烈,我都不会给他。」提到自己的孩子,青阳似乎拥有所有的勇气,即使是面对这个自己最深爱最惧怕的男人,他也丝毫不犹豫。 「儿子是我的。」乔玄冰冷冷地道:「你敢不承认?」 孩子长得那么像他,似乎不承认也不行罢,可是青阳却再也不想承认自己为他生下孩子。 他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绞着手指,脸色也青得发白,喃喃自语着说:「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可是我不会给你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乔玄冰简直无法想像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胆敢反抗他,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一手握紧成拳,指间骨骼轻响。 青阳紧紧地看着这个男人,毫不畏惧他的威胁,「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里,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烈烈跟你走。因为我是烈烈的爹爹,他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才行。」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我和烈烈在一起那么多年……」 「你是烈烈的养父,我不会亏待你,但你想籍着抚养烈烈几年就想敲诈我,只怕你是打错了主意!」 「我没想着、想着敲诈你,我爱烈烈,烈烈也爱我,我不会让你把烈烈带走的……」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他了么?」乔玄冰冷笑一声,反手将他推倒在地,拂袖出门。 在门外时他定住了脚步,难得起伏的情绪在这个人面前竟然变得无法自控,直到现在仍觉额角青筋跳动。 他转头对副坛主赵洪道:「好好伺候这个男人,让他把孩子的下落说出来,还有,把他最近接触过的人都找出来,我就不信他不说,别人也不肯说!」 青阳被推倒在地,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自己站起来。 从四年前为玄冰心爱之人疗伤后又中了毒果的毒,他的武功每况愈下,就连身体也变得比一般人更弱。 他知道玄冰手段残忍,定会对他严刑拷打,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烈烈回家的时候。可是为了烈烈,自己是能熬得过的吧…… 武林中人逼供自然有的是办法,赵洪走过他身边,缓缓说道:「对不住了,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就立刻求饶。」 青阳感到身上的软麻穴被点,浑身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痛苦难当,让他的身子渐渐蜷缩成一团。 乔玄冰刚下令要赵洪对付那个人,便有些后悔。 母亲一定要他将那孩子带回去,若是有些闪失,怕是又遭母亲责骂哭泣,好一阵子不能安宁。 他一向不喜欢小孩,也小心没让任何与他有过关系的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想不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他正在沉思,赵洪已出来回禀:「教主,那人晕过去了,仍旧是一声不吭。」 「想不到他居然硬气得很。」乔玄冰神情漠然,眼角微微掠过一丝诧异。 赵洪的手段他自然知道,既然连赵洪都说没办法,可见此人的确非同寻常。 「教主,那孩子已快三岁,怕是已明白事理,若是对他养父不好,怕是他会记在心上。我看不如我们假意先行离开,派人暗中盯梢,他一定会去寻找孩子,到时我们守株待兔,必然得知孩子的下落。」 乔玄冰眉头微蹙:「赵坛主此言差矣。他既然知道那孩子是我的骨肉,怎会相信我会放弃?」 「或许他思儿心切,便会忘了这一点。」 「罢了。此事一则时日漫长,本座等不了那么久。二来太不稳妥,也许还会弄巧成拙。还是就从左邻右舍入手吧。但凡这人亲近之人,务必都问问。」 乔玄冰吩咐几句,想就此离去,但想到方才那人和自己对峙时的勇气,一股怒意又是油然而生,转过身推开房门。 他下令让赵洪不择手段,必然要逼问出孩子的下落,但看到这人的惨状,又有点于心不忍。 燕青阳浑身痉挛,皮肤下青筋毕现,似乎还在隐隐抽动,浑身上下虽然没有血迹,但显然是受过极大的精神折磨,恐怕几天之内都无法复原。 「你这又是何必,孩子是我的,我总不会杀了他。」乔玄冰难得的态度温和,但听在燕青阳耳里却像是嘲讽一般。 若是乔玄冰当真这么喜欢孩子,早就生了十个八个,哪还会等到今天。他会想要烈烈,多半也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 燕青阳此时自然不知道他完全猜中事情的真相,只想着让乔玄冰早些出去,实在不愿再面对这个人。 但事情并未如他所愿。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6 天一教一行都在曲门巷住了下来,乔玄冰更是住在他家里,教众喝酒时直接便从酒坊里拿了。青阳只是默默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房间已被人住了,他只能睡在柜台旁边,陶嘉好心给他拿了一床被子,睡了一夜又不知被谁拿了去。 陶嘉只得安慰他道:「薛老板不要难过,我们天一教不是土匪窝,回去以后自然会给你折算酒钱,定不会让你吃亏。」 燕青阳轻轻说道:「你们抢了我的酒也罢了,还要抢我的烈烈……」 陶嘉有点讪讪,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正在这时,一声长笑从门外传来,乔玄冰大步从门外走入,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那娃娃正在嚎啕大哭。 他们一长一幼,一个嚎啕大哭,一个仰天大笑,但面貌足有八分相似,都是世间无匹的俊美容颜。众人一时都是瞧得呆了。 乔玄冰慢慢止住笑声,盯着燕青阳,一字一句地道:「薛老板,你不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还是一样能找得到。」 燕青阳脸色惨白,冲过去要夺回烈烈,却被天一教众抓住,反扭了手臂。 烈烈满脸都是眼泪,大叫:「爹爹……爹爹……」 燕青阳再也顾不得其他,厉声道:「乔玄冰,你还我儿子!」他声音凄厉至极,令人耳不忍闻。 乔玄冰把烈烈交给下属,徐徐说道:「薛老板对我儿有恩,乔某感激不尽。若是薛老板不嫌弃,便到乔府中住下,每个月都会让你和我儿见上几面。若是薛老板不愿屈就,乔某奉上黄金千两,聊作谢礼。不知薛老板意下如何?」 「我不卖烈烈,把烈烈还我!」 乔玄冰冷笑一声:「孩子本来就是我的,与你有何关系?我不怪你故意藏着我的孩子,就已算给你面子,你别蹬鼻子上脸,把孩子当成是你的。」 青阳面孔胀得通红,人也几乎快背过气去:「你……你你几时养过他,何曾待他好过?他连你都不认识,凭什么说是你的儿子?」 「难道还要我滴血认亲么?」 青阳忽然停住挣扎,转过头看着不停哭闹的烈烈,人也似乎变得死一般的安静。 他神色苍白,令人看了只觉一阵窒息,恍若无声地道:「你答应让我每个月都能见烈烈,这话算不算数?」 终于逼得他低头,乔玄冰不知为何,心情大好,露出一丝笑纹:「本座说的话,自然算数。如此说来,你是决定不要千两黄金,而情愿住进乔府了?」 和他那些莺莺燕燕住在一起,是青阳毕生再不想遭遇的噩梦。 青阳咬着下唇没有回答,房里只听得到烈烈震耳欲聋的哭声,他心如刀绞,看着乔玄冰依旧无动于衷,眼泪潸然而下:「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别让烈烈哭了……」 「爹爹,爹爹……」看到青阳流泪,烈烈哭得更是大声。 乔玄冰闻言不由大笑,他解决了母亲嘱咐的事,自是十分愉悦。虽然孩子叫另一个男人为父让他很是不快,但他并未多言,抬了抬手,示意下属将这两人带走,转身出了酒坊。 中原的天气比雪山好得很多。天气极蓝,空气中漂浮着馥郁的酒香,就连心情也似乎随之一畅。 但燕青阳似乎并未感受到丝毫的愉悦。 天一教众人虽然带着他一同上路,但把他看管得极严,像是担心他会暗中把烈烈带走,几乎不让他二人见面。 但也许是受了教主之令,天一教众人对他极为礼遇,吃穿用度,无不是以上宾之礼相待。 燕青阳却只穿自己离开酒坊时带的几套换洗衣裳,吃的也是自带的干粮,即使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回答得十分简短,能不说话时尽量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往烈烈可能离开的方向看着。 其实烈烈早就被赵洪等人坐了马车带走,他这时已看不到,众人开始时只觉得好笑,笑他对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这般牵肠挂肚,但看到的次数多了,也不禁有些唏嘘。这个男子对烈烈的爱似乎比真正的父亲更为深厚。 乔玄冰听说他并不沾天一教的一衣一物,对于送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送回,一笑了之。 在他面前想保持气节的有很多人,无非为名为利。 这个薛老板作此态度,无非是想提高自己的价码,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毕竟那孩子不是他的,要说有亲情,只怕也是有限。 天一教远在关外,已是春末,关外的风依旧冷得刺骨。 烈烈回到乔府后,乔老夫人对这个孩子爱逾性命,不管孩子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都会办到,只是坚持不让他和青阳相见,只允许青阳每天能来看烈烈一次,而且不能让烈烈看到。如果被烈烈发现,就再也不准他来看烈烈,目的不言而喻——烈烈才只三岁,并不明白世事,再过两年很快就会把他这个义父忘记了,而只会记得乔玄冰这个父亲。 青阳没有答应住进山庄,而是在山下小镇上开了一个酒坊,每天下午末时就关了店门,花两个时辰的时间上山,只为悄悄看烈烈一眼,然后再摸黑下山。 身负武功的人上下山不过只一炷香,但两个时辰,对于一个丧失了武功的人来说,已是极限。 一晃就过了半年。 这一天下了细雨,空气冷得像冰,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青阳到乔府时,全身已湿了一半。听乔府的丫环说烈烈会抱到花园去,他急急转到花园后墙,他把伞收好,放到一旁,不敢露出行迹,于是爬上三丈高的围墙,双手攀在墙上,等了小半个时辰,丫环们才抱着烈烈出来。烈烈哭闹着要回去,于是丫环们又哄着他一齐离开了花园。 他攀在墙头上一个多时辰,只为了看这一眼,手早已累得发酸,这时一滑,登时从墙上摔了下来。 其实并不算很痛,但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慢慢挣扎着,要从泥泞中爬出,雨却像是在此时停下。 遮住他的是一柄油纸伞。打伞的人一袭深紫银纹衣裳,握住伞柄的手掌修长而稳定,容颜端丽,气度雍容。 青阳低头看到自己浑身泥泞,手掌膝盖上全是擦伤,露出一个干裂的笑容:「乔教主,你好。」 乔玄冰看着他脸上那个惨澹难看的笑,奇怪的是,并没有觉得碍眼。 「天色晚了,你在这住一晚吧,明早再走也不迟。」 「不了。我还有事。」 「你刚摔了一跤,身上还疼,恐怕下不了山。你进来,我让人拿药酒给你擦擦。」 「不了,这点小伤,不疼。」 乔玄冰看着他低着头,发丝如墨,声音恭顺,却是异常坚决,微微有些诧异:「你似乎很不喜欢乔府?」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为了得到什么而坚决不肯住在乔府,宁可住在山下小镇上的破烂酒坊里。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7 如今看来,倒像是他对乔府里的人深恶痛绝。 「是。」青阳推开他,把自己被风吹在水洼里的伞捡起来,合在手里,也顾不得打伞,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山下走去。 「站住!」乔玄冰的声音里明显露出不悦,「如果你今天走了,以后就别想见到孩子了!」 青阳像瞬间被蛇咬到,哆嗦了一阵。他站定了身子,慢慢转过身来。 「你、你、你到底想要怎样?」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紧张什么。进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乔玄冰眼里像是带着一点笑意,脸上却并没有在笑。他执着伞,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青阳没有跟随,停下来:「你真的不愿来?」 乔玄冰方才瞬间温柔的表情让青阳几乎有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或许玄冰对所有人都是温柔的,只除了对当年的他。 青阳一瘸一拐地跟在乔玄冰的身后,走进乔府的大门。 时隔三年,再次回到这里,青阳不仅有些凄然,而乔府的院落也似乎萧条了很多。 他想问乔玄冰当年心爱的人在哪里,却终是问不出口。 乔玄冰引着他到了一间客人住的院落,让人拿了伤药和干净衣服过来,那衣服却是新的,乔府的仆役每年都会有两套订制的新衣。青阳看也没看一眼,站着不动。 那丫环上过了茶水,检衽一礼道:「公子,让奴婢给您敷药吧。」 「不必了。」 乔玄冰使了个眼色,那丫环便退了下去。 青阳依旧站着,他并不愿意在乔玄冰面前裸露自己的伤口,因此尽管感到膝盖手臂处痛得灼热,想来是涌出了血,却不愿卷起袖子敷药,他垂着眼睛看着地上,轻声道:「乔教主,不知你让小的前来,有何指教?」 乔玄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不知薛老板名讳是……」 「小的贱名薛大,怕是有辱清听。」青阳躬身缓缓说道。 他虽然折了腰,但语调极为疏远,没让人觉得他奴颜婢膝。 乔玄冰打量着他半晌,瞳孔微缩。 「薛老板以前见过我么?」 「未曾。」 「你的声音很耳熟。」乔玄冰盯着他半晌,发现男人依旧垂着眼睛,似乎看他一眼也是不愿……或许还有一些不敢。 乔玄冰不由微笑,在房间里慢慢踱了一个来回,沉吟着开口,「孩子的生母叫做什么名字?是什么样的人?」 青阳没想到乔玄冰竟会问起烈烈的生母,吃惊得猛然抬头看向乔玄冰,却发现乔玄冰双目灼灼,正逼视着他,他垂下头去不与玄冰目光对视:「拙荆姓王,名字……小人却是不大记得了。她……她与一般女人,也并无不同。」玄冰带回乔府的女人宛如走马灯似的换,但如漪兰香君这般风流美貌的,乔玄冰必定会知道,若只是中人之姿,泯然众人,青阳自然也是不知姓名。 王是附近的大姓之一,但想必总会有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姓王。 「姓王?」乔玄冰眸光似乎更深一层,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说起来,我们有过同一个女人,也算是缘分,以后可要多多亲近。」 以乔玄冰的身份地位,已不必再和人套交情,何况是这种荒谬的理由,除非乔玄冰是另有目的。 青阳有些无言,他想从乔玄冰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但感到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又抬不起头来与他对视。 「女人并不是物事,她们也是有感情的。」 「是么?愿闻其详。」 「内子早已对你忘怀,甚至不愿提起你,她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不愿你我亲近。」 「你的妻子为何对我如此憎恨?乔某自认从未愧对过任何一位女子,虽然处处留情,但每一位女子离开我之后,无不对我思念不已。」 「你!」 青阳恼怒交集,抬起头看着这个对自己的风流似乎毫无所觉的人,固然恨他多情花心,但他对所有女子温柔,独独对他……他对他果然是最特别的,特别的厌恶,特别的恶心反胃。 「薛老板何故如何震怒?」乔玄冰饶有兴味地看着男人生气的表情,像是为终于激怒了他而感到愉悦。 「你既然有过那么多女人,何必还要在乎她?」 乔玄冰的笑容忽然间敛去,一瞬间脸上毫无表情:「你想知道么?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胆敢怀了我的种后,还敢跑出去躲起来!就是她死了,我也不会放过!」 「你想、你想怎样?」青阳颤声道,「她已经死了,你还想对烈烈下手么?」 乔玄冰看了他半晌,说道:「你别忘了,她除了留下孩子以外,还留下一个鳏夫。」 青阳脸色立时变得惨白,乔玄冰像是没看到一般,柔声说道:「天色晚了,你早些睡觉吧。乔某不打扰了。」 谈话终于在汗水湿透衣衫之前结束,乔玄冰离开时,已是午夜,于是青阳只得在乔府歇了一晚上。 这一晚他终究没有睡得着,次日清晨,早早就下了山去。 看样子乔玄冰的确是对他起了兴趣,更或者说是疑心。但他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唯一敢肯定的是,乔玄冰并没有认出他。如果认出来,早已没有耐心和他纠缠,很可能又是如同四年前一般的发泄利用。 第七章 酒坊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青阳去看烈烈也变得越来越顺利。以前不能进乔府的大门,现在每次门合见他,都会特意开门,让他到回廊边上或者假山旁。 虽然依旧不能与烈烈面对面,但总比在墙头上偷偷看一眼要好多了。 如果不是乔玄冰的好意,恐怕他不会有这样的运气。 乔玄冰不喜多饮烈酒,他特地送了两坛「千日醉」上乔府以示感激。 天气越来越冷,由于塞外常用酒御寒,酒坊常常忙得让他顾不上,但他仍旧每天固定关门去看烈烈。 这一天天降大雪,又是黄昏。 青阳用炉灰将炉子里的燃得通红的炭火盖住,等着回来时还可以暖一暖身子,手搭在为烈烈缝制的小棉袄上,犹豫了一下。 每次他送去的衣物丫环们都会收下,但他从来没见过烈烈穿着他缝制的衣裳。那些布料已是他所能买到最好的,但怎及得上乔府家大业大,纵是一个下人穿的恐怕也比他的好些。 「薛老板就要关门了么?」 厚厚的布帘子被人掀开,寒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吹进门,青阳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哆嗦了一下。 「乔……教主,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他看着飘落在地的雪花瞬间融化成水,转眼无痕,手中抓紧了放着烈烈小棉袄的包袱。 「怎么?不欢迎我么?」乔玄冰旁若无人的解下大氅,随意抖落上面的雪花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8 ,挂到衣架上,转过身徐徐落座,忽然抬起头看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我是特地来感谢你送我的那两坛酒。」 「不必客气,若是乔教主喜欢,小的这里还有一坛。」青阳垂下眼睛。 「那怎么好意思?」乔玄冰似乎没觉得自己阻断了别人的行程,微笑看他。 「乔教主,我快要出门了。」青阳看着自己的鞋面。 「就不能陪我说说话?」乔玄冰和声细语地道。 青阳勉强克制住心里的吃惊,淡淡说道:「小的还有急事。」 乔玄冰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自然:「你不是要去见犬子么?你陪我喝两杯,我即刻让你们二人相见。」 「你……你说的是真的?」 「本座何时骗过你?」乔玄冰微笑说道。 你骗我的还少了么? 青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是十分平静。「如此,只能答应乔教主了。不知乔教主是要品茶还是要饮酒?」 「我要七蒸七酿的云水春,你这可还有么?」 「乔教主要饮,自然是有的。」他告退后便去后院打酒,虽是低着头,但眼角看到乔玄冰的笑容,想到他方才说的那句话里,平白无故的多了个「还」字,便有些忐忑不安。 云水春并不容易酿,但他以前在乔府时曾经酿过一坛。莫非乔玄冰看出疑窦,所以试探自己? 他打酒回来放在桌上,看到乔玄冰正在往炉子里加炭,微红的火光映得他俊美端丽的容颜竟有些许暖意,他不由有些眩晕。 乔玄冰用汗巾擦了擦手,在两个酒杯斟满酒,执起其中一杯,慢慢抿了一口,微笑道:「云水春最宜细品,酒色青碧,便如江南春色,酒味虽然略为寡淡,但后颈绵长,别有风致。可惜失传已久,很多年前我教中一位长老会酿制,可惜他已去世多年。想不到又在薛老板这里品到,真是三生有幸。」 「乔教主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乔玄冰细长的眉毛略微一挑,笑道:「你怎知道我有话要说?」 「乔教主若是想喝酒,让教中的人说一声,小人自会让人挑酒上乔府,又何必乔教主亲自走这一趟?」 「你倒心思细密得紧。」乔玄冰哈哈一笑,将酒一口饮干了,空酒杯略侧向桌上另一杯倒满的酒,「将这杯喝了。」 青阳只得依言喝了一杯,仍旧垂首站着。 乔玄冰停了一停,说道:「当日我将你带到乔府,询问你孩子母亲的事,你可知道何意?」 他听到他的话,略有些恍惚:「你是孩子的父亲,关心孩子的母亲,也很正常。」 「错了!」乔玄冰赫然站起,冷冷说道,「我根本不可能有小孩,但这个孩子的确是我的,这难道不奇怪?」 青阳只觉浑身尽是冷汗,但喝了酒后,虽然还很清醒,但身体渐渐不受控制,头也开始昏昏沉沉:「你……你说什么?」 乔玄冰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冷峻的神情渐渐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柔声细语地对他道:「我和所有的女人欢爱时都会极为小心,她们怎可能有我的孩子?只除了一个人,我没有防备……」 那酒里一定是被玄冰做了手脚,但他什么时候下了手,他却想不明白,或许并不是想不明白,而只是被药物麻木得失去了神智,无法思考,却觉得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乔玄冰抱着他进了卧室,将他放到床上。这里虽然是男人的住处,但布置得极为干净,就连床单只怕也是每天都清洗过,一尘不染。 桌上精致的点心,却是没人动过,墙上挂着孩子玩的小木刀。 但这房间毕竟狭窄了些。 他只扫了一眼,眼睛就落在青阳的脸上,唇角微微动了动,像是莫名的微笑,手指落在他平庸的脸上,慢慢游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最精妙的易容术,不过是使用人皮面具,不论如何精妙的人皮面具,总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在脖颈以下可以看出端倪。 乔玄冰虽然知道这世间自有男子能生育,却是没想到这世间竟会有人医术通神,有此刀圭之术,自然也便以为,这只是精妙绝伦的易容术了。 然而抚摸良久,却并无异状,此人的容貌,竟然天生如此。 乔玄冰一瞬之间,有些失神。 他赫然站起身,几乎便要拂袖而去,但看到这人虽然眼睛紧闭,显然是处于半昏迷半清醒之中,但眼角却微微渗出泪痕。 他脚步忽然停下,叹了一口气,凝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用指腹拭去他脸上的泪迹。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乔玄冰俯下身,解开了青阳的衣裳。 人皮面具的边缝可能不在脖颈,但也有可能是在胸口处,只要解开了他的衣裳,必然可以看出来。寻常人皮面具虽然号称人皮,却并非全然生剥人皮制成,大多是用易容药物制成的软膜。一个人再怎么小心,总不可能全身都涂满药物。 此时严寒飞雪,真是冷得沁骨,乔玄冰解开青阳衣裳,只见男子身材虽然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些相像,却瘦削单薄得多,全身上下,都无一丝易容后的痕迹。 「原来你果真不是。」 乔玄冰神情淡然若水,见他瑟瑟发抖,委实不知他心中到底是害怕还是寒冷,用被子将他的身体盖住,却没兴趣再帮他将衣裳穿上,顿了一顿,说:「刚才答应了你,让你见一见烈烈,烈烈正在附近玩耍,我让人抱进来让你瞧瞧,也算是允了我方才的诺言。」 他击掌三下,过了一阵,便有人从外面进了来,怀里抱着一个粉嘟嘟白胖胖的娃娃,已是三、四岁大的样子,见到青阳时,便张开手要他抱。 「爹爹……爹爹……」 乔玄冰略点了点头,示意侍从将烈烈放下,烈烈跑到床前,推着青阳的身体:「爹爹……你睡觉觉么?和烈烈玩嘛……」才四岁大些的孩子,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觉得爹爹躺着不动、一定是睡着了。 「爹爹……烈烈好想爹爹……」 青阳便连一根手指也不能动,耳边听到烈烈呼唤,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他自然知道乔玄冰对他做了什么,但他猜不透乔玄冰的意思。 他对自己印象如此深刻,自然不可能是爱着自己,只怕还是厌恶得无法忘记。如果现在被乔玄冰认出,恐怕不知他要怎样折磨自己。 而自己现在的身体,丑陋得他连看一眼都不愿。 「薛老板,你已看过烈烈,我答允你的事如今已办到,后会有期了。」 他听到玄冰清清冷冷的声音说着,侍从似乎抱起了孩子,孩子的哭闹声渐渐远去,这些所有的一切,连同外面萧萧风声,都似乎离他越来越遥远。 他眼前一黑,完全陷入了昏迷。 ◇◆◇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19 回到乔府后,乔玄冰有些心神不定,原先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竟然扑了个空。当年的那个男子,似乎是真的不在了。 一年前在中原,乔玄冰见到了极似出于他手下的几幅绣品,后来见到烈烈的画像,找到洛阳,在把烈烈带走的李树文身上搜到了一个丝囊,上面的绣工也出于那人之手,如果说人已故去,即使留下绣品,也不必再留下丝囊这些私人物事。 这个「薛老板」即使不是燕青阳,与燕青阳之间,也有着极大的关联。 如果说是仇敌的话,这个薛老板自然不会对燕青阳的孩子几乎出于真心的喜欢。这个所谓的「薛老板」和燕青阳必定是相识的,甚至极有可能是燕青阳本人。 乔玄冰虽然没经过确认,但是他有一种野兽的本能和直觉,他几乎能确定,如果唯一有漏网之鱼,让他还有孩子,那必然是燕青阳为他生的。 当年燕青阳在自己家里住时,他的确对他厌憎万分,后来乔时超在雪山下故意射杀燕青阳,据当时在场的侍卫所言,以乔时超的箭术,手下必然不留活口。 当时风大雪急,连尸体也找不到了。 他早知乔时超是万剑宗的奸细,却因想从他身上得知万剑宗余孽的消息,所以迟迟未曾将他处死,谁知道后来竟然害死了燕青阳。 据后来乔时超的招供,是他们在密谋之时,恰好见到燕青阳半夜不睡,神情恍惚地在乔府徘徊,后来又深夜纵马出了乔府去往雾隐城,便以为他听到了万剑宗密谋一事,下山去找救兵。 乔玄冰对这个男妻深恶痛绝,在乔府中人人得知,乔时超彼时下了决定,将燕青阳「误杀」了,如此一来,正好迎合了乔玄冰的心意,而万剑宗的计谋也不会暴露。 燕青阳的死在当时的乔玄冰心里未曾激起一丝涟漪。但后来铲除了万剑宗的余孽,母亲思虑给他重新找一门亲事时,他却忽然发现,像那个人这么爱着自己的,竟然再也寻找不到。 虽然他身份尊贵,容颜俊美无双,颇得众多女子欢心,但却没有一个人,让他的心能消去几分疲倦,而因长久的顾忌,对任何女子都有着猜疑。 生在世间,他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交付的人。 会像那样将呼吸都萦绕在他身上的人,无论过了多久都会在原地等待他的人,或许再也找不到了。 乔玄冰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丝囊放入怀中,只听一声轻笑,「乔教主又在思念故人么?」 乔玄冰也不转头:「想不到扶摇宫的宫主竟然喜欢鬼鬼祟祟,窥人私隐。」 那扶摇宫的宫主方二十一、二岁年纪,白衣翩翩,负手行来,端是潇洒自若,曼妙无双,与乔玄冰的姿容竟是难分轩轾。见到乔玄冰神情冷峻,他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微笑道:「乔教主,你找到了本宫的救命恩人了么?本宫年纪不小了,也该是时候找个人以身相许了。」 「即使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你的玩笑也不要开的太过分!」乔玄冰厉声低喝道。 那单渺之微微一笑,说道:「朋友妻不可戏,是小弟不是。但你当初不是不要他了么,为何又如此可惜。」 乔玄冰冷哼一声,却是住口不语。 「我听说他当年把我当成你的小情儿,啧啧,居然这样他还肯悉心为我疗伤,废了大半功力,莫非是他当时看到我容貌,便爱上我不曾?」单渺之摸着下巴微笑道。 「单宫主。」乔玄冰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还请谨言慎行。」 「你这人当真没趣得紧。」单渺之挑了挑眉,「对了,查清楚了么,那山下酒坊的老板,不是他吧。」 「你说的对,果真不是。」乔玄冰轻轻说道。 「你那妻子容貌生得端正俊逸,你我若是妖孽,他便如同神仙一般,从外表挑不出一丝瑕疵来,只是举止略有些肖似女子,虽气宇不足,却有难得的妩媚之态,和那薛老板八竿子打不到,你怎的会想到是他。」 「虽然不是他,但……」乔玄冰踱了两步,正在沉吟,一个家仆匆匆忙忙地进了花园:「启禀教主,小人有要事禀告。」 「说!」 「山下酒坊的薛老板病了三天没有出门,属下等人破门进去时发现他吐血昏迷不醒,脉搏微弱,大夫去看过,说他忧郁成疾,伤了心肺,很可能……可能活不过这两天了。」那家仆犹豫地看了乔玄冰一眼。 无端被人下了迷药,又被剥光后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对于一个男子而言,的确是非同寻常的羞辱。 但竟会让他难过到这种地步么? 乔玄冰略有些不快,他纡尊降贵去摸一个酒坊老板的身体,那酒坊老板竟会痛苦得生不如死? 那家丁又道:「听说,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在叫着小少爷的名字……」 单渺之笑道:「乔教主无远弗届的魅力似乎遇到敌手了啊!」看到乔玄冰脸色铁青,他也不以为意,「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真心疼着你的儿子,你应该让他临死之前见见儿子才是。」 「也许这只是他想见到烈烈的一种手段罢了。」乔玄冰冷冷地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单渺之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 乔玄冰认回儿子已有四个多月,竟然还没给孩子改名,依旧顺着孩子义父的叫法,倒真是有意思得紧。 ◇◆◇ 乔玄冰在紧闭的酒坊门外,脚步顿了一顿,抬手阻止身后跟随的下属,推开门走进去。或许是认可了单渺之的话,或许是鬼使神差,他竟然再次来到酒坊里。 对于一个与天一教无关的人,他已花费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太多心思。想不到今天会再次来看望一个酒坊老板。 离上次见面也不过只隔了四天,但好像才只是刚刚分别。乔玄冰不知道为何忽然有这种想法,闻到酒坊里漂浮的香气,心里就忽然觉得静了一静。 穿过内堂,来到后面的卧房,天色已经黑了,房里明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却没有掌灯。 乔玄冰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灯,柔和的光芒照在床上肤色惨白的男人身上,短短几天不见,他已眼眶深陷,憔悴不堪。 「乔教主,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么?我死了……咳咳,烈烈就永远是你的了,是也不是?」男子声音虽然低沉微弱,但话语中的憎恶却尖锐得让人起了一阵冰冷的寒意。 乔玄冰没有丝毫的不快。一个拼死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人,总是可敬的。 这个「薛老板」似乎没有一点力气,一只手还露在被子外面。虽然干过不少粗活,但这只手修长白皙,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掌中轻轻揉捏。 「不……不要碰我……」青阳虚弱地抗议着,试图挣开乔玄冰的手,但他手上没有力气,乔玄冰轻轻握着不动,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0 他便已无法挣脱。 「听说你生了重病,让我看看。」乔玄冰温声说道,两指搭在他手腕,眉心微微一蹙,「怎的病得这么重?」 「与你……与你何干?」青阳的嗓音嘶哑,似乎挣扎已费了他太大力气,他不停地喘着气,惨白的脸颊上泛起病态的殷红。 玄冰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握住的手虽然已不复刚才的冰冷,但仍然没有正常人的体温。 他掀开被子,便要将他的手放入被子里,蓦然看到,被子下面他的身子不着寸缕,仍旧是四天前自己离开的样子。 原来那天起,他就已经病得起不了身,连中衣也没办法自行穿上。 乔玄冰虽觉得不可思议,但看他病成这样,却没调笑的心情,皱紧了眉头:「你多久没进食了?」 青阳闭着眼睛,脸也慢慢转过一旁,虽然没说话,但睫毛轻微颤动,似乎在强行克制内心的激烈震荡。 乔玄冰忽然有种奇怪的欲望,只想掀开被子将这男人压在床上狠狠疼爱一番,可惜他病成这样,恐怕连一次欢爱也承受不起。 「薛老板,你随我回乔府,我教中自有人可以治好你的病。不知你是否听过嫁衣神功?这原是出自我教中的一门神功,不管是多严重的伤势,都可以由神功大成者为之医治。」乔玄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说道。 青阳双眸紧闭,仿佛昏昏沉沉,听到嫁衣神功这几个字时,心中抽疼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已无力再做出更多的表示,脑海中渐渐混乱一团,迷迷糊糊地道:「你让我死了罢……玄冰……」 原以为此生再不与他重逢,谁知只过了三、四年,就先被他夺走怀胎十月的孩子,又被他逼到绝境,如今引起他的疑心,便如影随形,此心原就因他而跳动,此后自然再也不得安宁,真不如一死罢了。 他忽觉喉间一阵腥甜涌上,顷刻间便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时,似乎觉得身边有很多人来去,甚至还能依稀听到烈烈的撒娇哭闹。他想叫烈烈的名字,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似乎有些什么重重地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第八章 醒过来时,已是躺在乔府的客房里了。 窗子糊得极为严实,透出微白的光芒,想必是刚下过雪,也不知是早晨还是傍晚。他支撑着身体想下床,身边却一件厚衣裳也没有,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被子却盖得极厚,炕上也烧得暖烘烘的。 才掀开被子,就觉得一阵冷风袭来,他忍不住咳嗽,赤脚慢慢移到门边,门已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寒风凛冽,进门的是一个丫环,方十七、八岁年纪,手脚麻利地关了房门,便要搀扶他上床。 「薛老板要去哪里跟奴婢说一声便行,不要下床了。」 竟然是以前服侍过他的霓裳。当年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现在已长大成人,仍然在乔府中,没有出嫁。 看着霓裳恭恭敬敬的神色,回想起自己换了身份相貌,他怔忡了一下。 「薛老板想吃什么?」 「不必客气,我不饿。」 「教主说了,你是贵客,一定要招呼周到,不可怠慢。」 经由霓裳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并非是吃不下,虽然仍觉得身体无力,五脏六腑如同撕扯一般疼痛,但已能勉强下床行走。 天一教中自有医谷,医谷中亦有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能让他的身子略微好转也不足为奇,但要想痊愈却是万万不能。 青阳原先嫁衣神功大成,救了一个濒死之人后,又服下剧毒的子母果,这门神功已废得七七八八,即使神教中再有其他人练嫁衣神功,也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何况对方若是神功大成,又怎能去救一个无干紧要的酒坊老板。 或许乔玄冰已发现了一些疑点,所以才会让霓裳过来试探他,可是霓裳本人都像是不明就里。 和乔玄冰多年夫妻,他自然明白乔玄冰的意思,乔玄冰恐怕是有了疑心,但不能确定,因此才派了霓裳过来,看他是否会露出破绽,不管他对霓裳说了什么,到最后都会传到乔玄冰耳里,外面现在一定有人在偷听。 青阳顺从地让霓裳扶着他躺上了床,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什么也吃不下。姑娘,你先出去吧。」 「什么也不吃会伤了肠胃的,吃一盏燕窝粥好不好?」 青阳只得点了点头,看着霓裳出门。 现在下不了山,不能离开乔府,但他的确要养好身体,和玄冰的下一场对决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这几天燕青阳一直吃了睡,睡了吃,既没有要求和烈烈见面,也没有和霓裳多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霓裳絮絮叨叨地在说。 「薛老板,你心地很好,对下人也很和善,和我以前伺候的一个主人很像呢!」 没想到霓裳居然会忽然提起自己,青阳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但霓裳并没有发现,她今天似乎特别高兴,「他姓燕,性格极为温柔,恐怕是天底下最俊的人物,他离开乔府四年,我还以为他已经……已经……没想到他还活着,明天就要回来了。」 「什么?」青阳原先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一碗参汤发呆,听到霓裳的话,吃惊地抬起头。 「是啊。前两天教中有人在江南看到有一个男子和燕公子长得一模一样,一问才知道果然是燕公子,听说他不慎从雪山上滚下来,得了失心之疾,以前的事全都忘了。也不知他还记得我没有。」霓裳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有一个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燕青阳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燕家独子,从来没听母亲说过有同胞兄弟。即使是同胞兄弟,又怎会这么巧,失去记忆? 难道这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接近玄冰,加害于他? 以玄冰的谨慎,不可能只是一般的易容术,除非……除非是薛神医的刀圭之术!青阳忽然想到薛神医留下的那个石膏像,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如果是这样,薛神医怕是遭到了不测…… 青阳一手抓住了霓裳的手腕:「那人在哪?带我去看看他!」 霓裳吃了一惊:「薛老板也想看看燕公子么?燕公子要到明天才回到乔府呢。」 青阳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愕然松开了手,勉强笑道:「我听你说那人如此……风采,忍不住想见上一见,姑娘莫怪。」 霓裳心性单纯,竟没有怀疑,又与他说了些乔府中的事。 这四年来乔府几乎没有变过,只是乔玄冰没再将烟花女子带回家里。天一教日渐发展壮大,与乔玄冰收心养性自然分不开。 青阳虽觉大惑不解,但没天真到认为乔玄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或许其中另有隐情罢了。 毕竟乔玄冰当年对自己那种居高临下的轻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1 鄙,绝不是伪装而成。 倒是老夫人的病拖了四年,最近得了烈烈在身边,朝夕相处,竟然渐渐好转起来。青阳虽然知道老太太不喜欢自己,但知道她病情好转,也为她欢喜。 过了两天,那个「燕公子」据说已经到了乔府,青阳虽然想去看他,但听说想看他的人排到了五天以后,像他这样的身份,想见那燕公子更不知要轮到何年何月。 好在青阳此时住在乔府,知道那燕公子如今住在暮雨阁,于是趁着霓裳不注意,自己慢慢走到暮雨阁去。 他在乔府中住了多天,乔玄冰一直没让人将御寒的衣物送来,想必是不想要他乱走,软禁于他。看得出乔玄冰对他不是没有防备。 身上单衣被寒风一吹,衣袂飘拂,登时显出如今身体的瘦弱形状。他开始时冷得发抖,到后来也已麻木,几乎完全没有感觉。 暮雨阁是乔府中的客房,正在乔玄冰住的朝云居旁。青阳虽有诸多猜测怀疑,但没见到那燕公子前,心中实是拿不定主意。 他正思索应当怎么应对那燕公子,蓦然看到回廊院子的花园里的一幕,让他惊得停住脚步,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 只见乔玄冰正与那「燕青阳」相对注目凝视,均是含笑不语,乔玄冰慢慢低下头来,在「燕青阳」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吻,又抓着他的手,含情脉脉,柔声细语。 那「燕青阳」俊美难言,却是面容淡漠。 乔玄冰神情温柔无限,便如完全换了一个人,临走之前,竟然又将那「燕青阳」送回房中,这才离开。 青阳只觉得浑身冰冷,再也不似自己,一步步挨到了燕公子所住的客房外。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个声音回道:「进来。」这才慢慢走进门去。 方才离得远了,并没有看清燕公子相貌,如今看来,这位燕公子俊逸不凡,风仪翩翩,果然与自己当年的容貌一般无二,只是这位燕公子眉目之间有种独特的英气,自然与自己的低眉顺目大有不同。 「久仰燕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如今能与燕公子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那燕公子见有客来,合手抱拳一礼,俊目含笑,说道:「不知阁下是……」 「小人姓薛,乃是山野村民,在山下开了一个小酒坊。燕公子想必是不识得的。不过多年之前,小人与燕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燕公子可曾记得?」 那燕公子显得十分闲适,微笑看他半晌才道:「原来是旧识,方才没有相迎,望祈恕罪。在下得了失心之疾,前事尽数忘却,真是对不住。」他倒了一杯茶,说道,「薛老板,寒舍无以为敬,请喝一杯热茶罢。」 燕青阳直视他的眼睛,轻轻说道:「燕公子,你以前并不喜欢喝浓茶,也不喜欢穿红色衣裳。」因为红色太刺眼,乔玄冰并不喜欢。 那燕公子轻轻咳嗽一声:「是么?人的习惯总会改变。对了,你似乎对以前的我很是了解。我将以前的事都忘啦,能不能和我说说?」 「其实我对燕公子也不是很熟。」青阳扯开了一抹笑纹,「不过燕公子以前很喜欢喝我酿的酒,特别是百花酿。」 「是么?我现在也极喜欢喝酒,哪天真要尝尝薛老板的手艺。」那「燕公子」微微一笑,当真姿容俊逸,令人心醉。 青阳再也忍不住,厉声道:「燕公子根本不喜欢喝酒。你不是燕青阳,究竟是谁!」 那人笑得极为无辜:「我得了失心之疾,自然是什么都由得你说了。」 「但你的神态完全不像得了失心之疾。」 「你说我不是燕青阳,我便不是好了,那又如何?不过倒要请教阁下,我不是燕青阳,难不成你是?」 燕青阳惊得再也说不出话,只觉背脊上尽是冷汗。 此人显然是不忌惮他知道真相,笑吟吟地凑到他面前,低声威胁:「若你胆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必会一刀杀了你!」 「你究竟是谁?有何目的?把薛神医到底怎么了?」 「哼哼,你说我能把他怎么了?」燕公子冷笑数声,逼视着青阳。 「你逼着他将你扮成……扮成燕青阳的样子,是也不是?」 他目光闪烁,冷笑道:「只不过是个大夫,又不会武功,请他做点小事,又有何难?」 「薛大夫仁心仁术,你为何强逼于他?」燕青阳十分焦急,「你把他怎样了,他现在在哪?」 「没用的人当然不能留。」那燕公子微微一笑。 「难道你竟然杀……杀了他?」他身子微微一晃,再也无力支撑,只得一手扶着桌子。 「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想对玄冰不利?燕青阳不过只是一无名小卒,你……你伪装成他有什么用?为何还要杀了薛神医?」青阳过于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 「燕青阳不就是你么?何必还在我面前伪装?」那燕公子微微一笑,「你问了薛神医,问了乔教主,却单单不问燕青阳,当然是知道他下落的了。」 「燕青阳他已经死了,死得干干净净的了!」 「就算你不是燕青阳,也和他脱不了关系罢。」那燕公子哈哈一笑,爽朗的笑声越发显得他面容英俊,不可逼视。 上天造物,竟是如此弄人,偏偏将这般相貌落到自己身上,没的浪费了这么多年。 只有在这人身上,才显露无遗。 青阳不由得微微恍惚,随即为他的话心生寒意。 他说话滴水不漏,但是对方这么老奸巨猾,自然听出了他情绪激动,不同以往。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正在此时,门忽然被人推开。 燕青阳转头望去,只见门外站着的那人,一身紫色衣袍,腰间一条玉带,长发披散,身后风雪簌簌,更增其凛冽寒气。 那燕公子对面无表情的乔玄冰微微一笑:「怎地来得这么快?不是说好了,问清楚了你再出现的么?如今你既来了,这场戏可怎么演下去?」 他略略低下头,用手从面上撕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脸,明艳不可方物,赫然竟是当年乔玄冰心爱之人。 「想来不用再试探,玄冰你已有定论了。燕公子,隐瞒身份对你毫无好处,不如承认了罢!」 青阳仿佛看不到单渺之一般,只是看着走进门来的乔玄冰,动了动嘴唇,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乔、乔教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人既然是他当年救过的那个人,乔玄冰又曾对他一往情深,当然他不会对乔玄冰有恶意。 这个陷阱早就挖好了,只等他跳下来。 燕青阳心中惊骇至极,他最怕的就是将一切暴露在乔玄冰面前,看到玄冰再一次的绝情。 没想到看到一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2 张和自己以前一样的面孔时,仍然露了蛛丝马迹。 乔玄冰却不像多年前那么咄咄逼人,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乱跑了。」 他果然发现了! 青阳脑子混乱一片,只觉得玄冰俊美无俦的面容渐渐在他面前模糊,又像是分裂成碎片,让他无法看清。 「教主,只怕你是认错人了……」 他勉强说完,只觉得天地一片黑暗,再也支撑不住,便要软软滑落在地,单渺之想扶住他,却被乔玄冰抢先一步,将他横腰一抱而起。 青阳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想将乔玄冰推开,但当手刚抬起一半,便已无力垂下,人事不省。 单渺之的唇角微微卷起一个笑容:「你真的能确定么?他刚才可是什么都没承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因为他对你十分关心而看出他的身份,别忘了,他对薛神医也是关怀备至,甚至比对你还要用心。」 单渺之是他好友,不必看他脸色,似乎还从刺激他这件事上找到了乐趣,「那静溪山在中原啊,燕青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和薛神医深交?绝对是那几年凑在一起,恋奸情热……糟糕,难道烈烈会是他的种?」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喔喔,是我错了,烈烈简直和你一个模子出来的,必定不会是他的种了。但那人医术这么高明,说不定烈烈的相貌也是他改成这样的呢?」 「闭嘴!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碍眼!」乔玄冰越听越是暴躁,下了逐客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教主给我住的客房?」单渺之笑吟吟地。 「这间我用了,其他的随你挑一间。」乔玄冰将燕青阳抱上了床,看他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像是承受极大的痛苦,于是吩咐丫环,马上去找个大夫来。 他开始只是怀疑这位薛老板是燕青阳的好友,可是自己竟然对这人隐约有些难以形容的亲近之意,于是下意识地疏远他。 这种奇怪的行为,就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只觉得若是燕青阳回来,看到自己和他的好友相谈甚欢,怕是不太高兴。 自从四年前燕青阳被人误伤了之后坠落山崖,消失踪迹,他便渐渐对他那群莺莺燕燕失了兴趣。 别的女人对他也不是不好,只是总像是少了些什么,让他怅然若失。如今虽然时常有些风流韵事,却没有再娶妻纳妾。似乎当年带青楼女子回家,只为了故意让燕青阳生气,却并不是不分轻重地想要找个妓女做妾。 教中虽然不禁男风,允许男子与男子成亲,但却很少有人把男子当成正妻的。他当年把燕青阳当童养媳似的养在家里,不知多少同辈中人取笑过他。 后来知道他中箭失踪,却让他十分忐忑不安,于是四处去寻他。 对他厌恶有之、愧疚有之、憎恨有之,但他自问自己对他还没有一分一毫的爱。 如今想来,虽然厌恶他,但并没有厌恶到想要他遭遇不测。 乔玄冰坐在床前,凝视着这张平凡无奇的脸。许是相貌不具有侵略性,许是他娇柔的动作改了很多,变得大而化之,他竟然没有那种违和感。 即使有了七、八分的猜测,却仍然不敢肯定是他。 事实上,今天的布局可说收获甚少,还不如那天他昏迷不醒时,叫他的名字。 明明是很普通的名字,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时,却让他有种颤栗的感觉,令他几乎是立时能肯定,对方就是燕青阳。 正好遇到单渺之前来,问他易容术的事。此人易容术十分不凡,却也猜不透「薛老板」怎么换的容貌,便布下了这个局。 在房门外时听到他失态的反应,毫无所觉地泄露了自己的嗓音,便无法忍受单渺之戏弄他,闯入门来。没想到三言两语,他就在自己面前晕倒了。 这么容易就晕倒,身体也太弱了,哪里像个男人? 乔玄冰不由有些轻蔑鄙视。 燕青阳除了长得像男人,又有哪一点像男人的样子?刺绣女红、操持家务,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可是当他离开后,乔家变得一团乱,不得不请病中的母亲重新主持大局时,他才发觉,燕青阳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既然回来了,养他一辈子也不是很难,重要的是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有非分之想。 原以为燕青阳昏迷片刻便会像上次一样醒来,谁知许久未见他清醒,乔玄冰不免有些不耐。 他想离开让丫环伺候,但想到单渺之那饶有兴味的眼神,便隐约感到有些不妥。 单渺之虽然是他盟友,但毕竟被燕青阳救过,难免会偏向于燕青阳。 不管燕青阳怎么不堪,也是自己后院里的人,不能让人调戏了去。 他看了容貌平凡的燕青阳一眼,后悔自己怎地会认为这个薛老板的性格不错。明明就是一块扔不掉甩不脱的泥巴,现在换了这张脸,更让人堵心。 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妥,自己怎地戳破他的身份,只为想要看他崩溃的模样,如今他身份戳穿,怕是更要死缠烂打,想要带走烈烈。 燕青阳其人看着似乎对他一往情深,其实手段恶劣,无所不用其极。 他能装可怜地进入乔府,又能用武力逼走自己身边的女人,用嫁衣神功救治单渺之来威胁自己抱他,就有可能装病,让烈烈跟着他。 当年燕青阳以情事相逼,让他不得不满足燕青阳,才求得燕青阳救治单渺之。对燕青阳自然是恨入骨髓。 乔玄冰蹙眉片刻,让大夫来给燕青阳看病。 不管他是装病还是真病,自己总要心里有底。 来的大夫是神教中的谢舟。近几年神教极少人受伤,谢大夫的医术虽然称得上不错,但比起薛不二仍然相差甚远,否则乔玄冰也不至于四年前求助于燕青阳用嫁衣神功救单渺之。 谢大夫看诊完,摇了摇头。 「教主,此人毒伤早入肺腑,似乎已有好几年了,又因心神震动,气虚体弱。属下才疏学浅,这毒伤的确是救不了。」 乔玄冰不由得皱紧眉头,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绝对,对于别人的否定很是不悦:「世上没人能治么?」 「只要知道中的是什么毒,自然药到病除。只是此毒十分古怪,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乔玄冰神色有些阴暗不定。 「你看得出,他是用什么手法易容的么?」 「他易容了?」谢大夫很是吃惊,甚至用手摸了摸燕青阳的脸颊额头,脸上现出惊讶骇然之色,「果然动过了筋脉,却是毫无刀口,也无疤痕,当真是巧夺天工。」 「你看还能恢复么?」乔玄冰不抱希望地问。连易容的手法也不能第一眼认出,谢大夫想来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3 是不知道的。 也不知燕青阳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的容貌竟然毁了去,即使是无情如乔玄冰,也不愿看到一张俊容就此消失。 果然谢大夫沉吟道:「那为他施展此术的人必定能办到,只是脸上筋脉断了,要重新连接,一则过于疼痛,必然胜过第一次百倍,二则筋脉必然短上一截,怕是会表情僵硬……」 乔玄冰沉默不语。 谢大夫看了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属下开一张养生的方子,只要按时吃药,或许还能多延些时日,等到解毒的那天。」 如果不吃药,当然就是熬不过去的了。 没想到他身上的病竟然这般重了。 乔玄冰有些失神。当年单渺之重伤吐血时躺在他怀中,他还以为单渺之恐怕不能幸免,谁知还能被燕青阳救活。 一个身负嫁衣神功的人,也就相当于有了救人之法,又怎地……怎地会连自己身上的伤都救不了? 他感到有些无法相信,可是谢大夫的神情却是容不得他质疑。 既然是几年前的毒伤,那可能是乔时超箭上抹了毒,也可能是他在中原时受了伤……当然也可能是他在乔府里中的毒。 想到当年的燕青阳泪眼婆娑的模样,乔玄冰不由得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他却偏偏还是那么娘娘腔,只当自己是女儿家,丝毫没有男儿血性。 若他当真是那时就中毒,却在自己面前一点都没表示出来,那他可真要刮目相看了。 「教主,如果没事的话,我让药童去煎药?」谢舟发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教主竟然神色怪异,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吧。」 乔玄冰让霓裳陪在燕青阳身旁,等到对方醒时便让人传话予他。 他教中事务太多,实在没心情整天陪着一个不男不女的下堂妻。 不,他还没过乔家的门,连下堂妻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个惯于以教主夫人身分拿捏自己的娘娘腔。 ◇◆◇ 燕青阳醒过来时,恰是傍晚。 一身鹅黄袄裙的霓裳正在吩咐小丫环煎药,看他醒来,打发了人去告诉乔玄冰,笑着对他道:「薛老板醒了吧?教主说请你暂且在府里歇息几天,酒馆就先别开了。」 燕青阳心知乔玄冰并没有将他的身份告诉霓裳,稍稍有些心安。即使到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时候,他也十分鸵鸟地想掩盖这个事实。 即使他露出马脚又能怎样,只要他不承认,乔玄冰就不能说他是燕青阳。 他刚坐起,小丫环便端了汤药下来,请他服下。 他原想推拒,却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道:「这是养生汤,解不了你体内的毒,暂且喝喝罢。」 他竟知自己身中剧毒了? 燕青阳内心一片慌乱,却知自己不可自乱阵脚,定了定神道:「多谢乔教主美意。」 乔玄冰目光灼灼,凝视着他。 他不愿与乔玄冰对峙,于是将那一碗浓黑的汤药喝了。温热的药汁流入腹中,起了一阵暖意,让他肺腑间的疼痛稍稍缓解。 他用袖子轻拭了唇角的药汁,发现乔玄冰仍然在看着他,便知自己的动作仍然脱不了脂粉气,令他起疑,于是放下了手。 「屡次打扰教主,薛某十分不安,这就拜别了。」 他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青阳。」乔玄冰声音平平,「你是先父和母亲都看中的人,如今你已回来,便在这里住下吧。」 他勉强道:「恕薛某驽钝,不知教主说的是谁?」 乔玄冰冷笑一声:「你和单渺之说话时,还提过燕青阳的,现在却来装不认识他,是不是有些晚了?」 他原以为燕青阳会继续哭哭啼啼地痴缠,没想到居然会装聋作哑,令他十分诧异,原本准备了许多说辞,全然无用,谁能想得到,要他承认身份都这么难。 难道他后悔了?后悔当初的痴缠? 乔玄冰心中的释然之下,又有些淡淡的不悦。 时过境迁,他也知道少年时铸成的大错,应当一力承担。即使燕青阳是个泼妇他也得忍下,何况燕青阳又不是泼妇,最多只是女气而已。 他向来将燕青阳当成个不男不女的疯子,如今识破了对方的身份,没想到对方竟然恨不得摆脱自己,倒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此时燕青阳只穿了一件中衣,越发显得瘦削。 乔玄冰忽然想到,当年进入他身体时,那种不同于女子的炽热和紧窒之感,心念不由得微微一动。 「乔教主,我想我应该离开了。诸多打扰,还请见谅。」燕青阳下了床,欠了欠身,便将自己的外裳披在身上,往门外走去。 「去哪?」 「当然要回山下酒坊去。」燕青阳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看他,「我店中生意还要照看。烈烈……就烦你多加照顾了。」 「薛老板,你想出去勾三搭四吗?」乔玄冰冷冷地道。 被玄冰这么指责,青阳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蓦然转过身来:「你胡说什么……在下家世清白,乔教主不要侮辱在下!」 「你既然身为我过门的妻子,又已生了孩子,难道不是我乔府中的人?还随随便便出去抛头露面,当炉卖酒,成什么样子?」 乔玄冰看他说话激动之时,脸上染了些许红晕,忍不住揽过他的腰,让他贴近自己。 青阳吓了一跳,想挣脱他的钳制,却觉他的手如铁钳一般,撼之不动。 「都说你认错人了,燕青阳早就死了,你是听不懂吗?」 「你有胆气得很啊,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乔玄冰冷笑。 燕青阳当年虽然威胁过他,但态度从来不敢这么不恭敬。 乔玄冰将他压在墙壁,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 燕青阳登时想到当年与他之间仿佛强暴的性事。虽然他爱恋乔玄冰至深,可是乔玄冰只有少年时最初那次的温柔,而后就一直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可笑他还以为乔玄冰是敬他爱他,却没想过乔玄冰恨他入骨。 他用尽全力都扯不开乔玄冰抓住他衣襟的手,几乎预感到乔玄冰接下来的暴戾,他不由得浑身发颤,额上尽是细密的汗。 「求你……放过我……」 微弱的嗓音仿佛蚊子般的呻吟,乔玄冰却是听得再清晰不过。 「你怕我?」 「求你……求你高抬贵手……」他的嘴唇都苍白得毫无血色。 乔玄冰不知是气是怒,竟然笑出声来:「你既然如此能耐,能住到乔家,能让我爹娘承认你,还能骗得我和你生了孩子,胆子那么大,竟然还会怕我?」 「是你、是你先招惹我的,我爱上你,有什么不对?」燕青阳只觉得眼泪汹涌而出,狠狠抹了一把面庞,「既然你不喜欢我,我绕着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4 你走还不行吗?」 乔玄冰不由得一怔。 若是燕青阳不提,他几乎忘记了最初和燕青阳有交集是什么时候了。 那次是他第一次知道情欲是什么滋味。 他不过十余岁的年纪,正与玩伴们在河中玩耍,看到洗衣的一个女子不小心溅湿了衣裳,显出胸脯美好的形状,他登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欲望,而正在那时,燕青阳发现了他的异常。 当时的燕青阳五官秀美,被他凝目望时,露出羞涩的表情,竟比那少女更让人感到一种血脉贲张的吸引。 他一时情不自禁,抱住了他。 两人都是下一任教主人选,燕青阳剑法超群,让他如临大敌。可是接近燕青阳后,不单是少年时懵懂的情欲能够纾解,燕青阳还非常体贴地在比剑时输给了他,让他十分顺利的拿到了少教主之位。 他口中虽然感激,但心中难免不服气。 即使燕青阳不让,凭他的能力,难道就会输? 这燕青阳挟恩求报,竟然妄想自己为他动心。 正是十五、六岁冲动暴躁之时,父亲已去世,他连母亲的话也不怎么听,又怎么会搭理唯唯诺诺的燕青阳。后来只觉得燕青阳更像个女人似的,举手投足都带着脂粉气,偏偏相貌阳刚,带出去都觉得丢人,这股火气就越烧越旺。 「我只恨自己,为什么爱过你!」燕青阳一字一句都带着恨意和痛楚,「滚开!」 他狠狠将他推开,打开房门,转身冲入风雪之中。 乔玄冰吃了一惊,正要去追时,却见门外寒风凛冽,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而燕青阳已不知去向。 第九章 燕青阳还没回到酒坊,就开始后悔对玄冰说了那么重的话。甚至担心玄冰生气,不许他见烈烈。 他不会再妄想和乔玄冰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仍然希望能见到烈烈,只有见到烈烈,他才感到自己仍然活着。 焦虑和煎熬竟然让他又病倒在床。 到晚上时,乔府差人送了几包药过来,说是谢大夫开了药方,让他将养好身体。 燕青阳原本想将药扔出去,但想到毒性入体,再不好好养病,恐怕再也见不着烈烈了,便将药留下。 他下床都是极难,自然没办法自己熬药,好在酒坊的帮工会时常前来帮忙。 也许是弄丢了孩子,很是愧疚不安,隔壁的李大哥和全家都没有再出现。 ◇◆◇ 这一天,酒坊忽然来了客人。 燕青阳看到是在静溪山遇到的原辰卿,露出几分笑意,勉强扶着起身:「原公子,你怎么来了?」 「别提了,日子不好过。要不怎的会来投奔你?」 「原公子和永安王……怎么了?」 「他还要生个女儿。」原辰卿犹自十分不快。 「你们不是……有个小郡主了么?」小郡主出生后,他也曾抱过,只是一别四年,还以为今生不会重逢,没想到原辰卿竟然千里迢迢地来看他,不由十分感动。 「他还要一个!」原辰卿面色难看,「还是说说你罢,怎地病成这般模样?」 燕青阳也知道瞒不过他,于是便将别后的事说了说。 原辰卿十分不快:「将令郎救出来,远走高飞,乔玄冰再神通广大又能如何?」 「但烈烈也是他的骨肉……我……」 「你怀着烈烈的时候,生养烈烈的时候,乔玄冰在哪里?他唯一的用处不过就是当时那一点元精,难道你没有么?你也挤出一些来还给他就是了。」原辰卿十分不以为然。 「但、但……」听到原辰卿的话,青阳一时竟无法反驳,嗫嚅一阵,说道,「我性格很是不好,烈烈跟着我这几年,益发的骄纵任性。」 「没关系,你把烈烈与我家结做娃娃亲,我们一起教导他。」 青阳犹豫一阵,说道:「烈烈如今和老夫人感情极深,贸然将烈烈带走,老夫人必定伤心难过,而烈烈必定也舍不得祖母……」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子母果的毒性仍然残存在身上,薛神医说他若是不能好好调养,恐怕命不长久。 若是自己带着烈烈离开后突然甩手而去,烈烈岂不是成了孤儿。 原辰卿再是与他亲近,永安王府也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住得长久的地方。 原辰卿颇有些不快:「说到底你这么爱着烈烈,只不过是因为是他的孩子,若是和别人生的孩子,你哪有这么迟疑的?」 青阳被他说得满面通红,硬着头皮辩解道:「我……我又怎么会和别人生、生孩子?」 原辰卿白了他一眼:「你老实承认还爱着他不就得了?」 燕青阳面色惨然,虽然不肯承认,但原辰卿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原辰卿又劝道:「魔教中高手再多,难道武林中就请不了几个高手把孩子劫出来的?你放心,这件事我定会为你办妥。」 青阳微微摇头,说道:「人多口杂,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我知道烈烈在哪里,这些年我又重练了些武功自保,要带他出来不难。」 原辰卿看他低眉敛目,十分端正安静,便知他已有盘算,于是道:「你若有什么难处,我定会竭尽全力。」 燕青阳沉默许久未答。 他带着烈烈东躲西藏,始终不愿求助于人,便是因为不愿烈烈寄人篱下,以后长大了消磨志气。 可是看乔玄冰性格如此,恐怕以后养大的也是另一个乔玄冰,还不如将烈烈带在身边,只要狠心不骄纵他,终有成人的一天。 「原兄帮我已是极多,我纵是粉身碎骨难以报答。只是天一教势力极大,我又被乔玄冰识破了行藏,若是能将烈烈带出来,恐怕我藏身不了多久……」 原辰卿已听出他的意思,想了一想,说道:「姓乔的会怀疑到我身上,若是你们由我安排,恐怕会被他识破。有一个地方不错,离这里也不远,不过十几天的路罢了,料想他也猜不出你们还在关外。」 「什么地方?」 「你听过方氏马场么?山庄的少主方棠溪恰好是我相识,我和他打一声招呼,让他安排你住在那里。」 「在下……在下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报答……」 「你能不能把酿酒的方子给我一份?我瞧你这酒气味上佳,实是上上之品。以后造酒来卖,和你三七分成,如何?」 看着原辰卿微眯起的笑眼,燕青阳不由得失笑。他的酿酒方子的确是别具一格的,否则三、四年间也难以在洛阳城立足。 原辰卿在王府中锦衣玉食,只喝了几杯酒便发现酒味不同。 「酒方是小事,即刻便可写出来给原兄。至于盈利,燕某不敢受。」 不管原辰卿怎么说,燕青阳只是推辞,原辰卿也只好作罢,和燕青阳商议了劫走烈烈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5 的细节。原辰卿不通武功,到时只会拖累,只好先行一步,让他随行的侍卫接应。 ◇◆◇ 他重回此地的时间不长,酒坊也比洛阳城的小,根本不必怎么收拾。 这几年他虽然重新练了武功,但比起当年相差甚远,连普通弟子也是不如。要想带走烈烈,也只能偷偷摸摸地上山,趁着晚上把人带出来。 连续喝了几天的药,身体好转了许多,可是乔玄冰仍然让人隔几天送一次药过来。 他并不相信乔玄冰会有好意,乔玄冰会肯留着他,多半是顾忌到烈烈年纪尚小,不能离开他太久。 酒坊许久不开门,客人日渐稀少,他也不在意。和原辰卿约定的那天到来时,他趁着夜色,换了黑色衣裳,用一块布蒙着脸,潜入乔府。 烈烈和乔母住的地方相邻,但因乔母体弱多病,又心疼孙儿,只怕过了病气给他,所以并不住在一起。乔府守卫虽严,但不是水泼不入。 最好的办法就是假意刺杀乔老夫人,趁着守卫云集到乔老夫人的住处时,潜入烈烈的房中,带烈烈离开。 可是乔老夫人当年待他不错,他并不想惊扰了老夫人,惹得老夫人犯病。 外间有两个丫环守着,若是烈烈晚上要茶要水,丫环们便起身服侍。 燕青阳潜入乔府,一个丫环看到是他,惊声待呼,他伸指点了丫环的穴道,推开房门,将丫环放到门后。 另一个丫环卧在外间,相貌十分隽美,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是乔玄冰找来给烈烈的玩伴丫环,烈烈常常叫她宁姐姐的。 乔玄冰虽然不常来看儿子,但对儿子倒是不错,推己及彼,他自己好色,便让自己儿子身边也有许多美貌小姑娘。燕青阳在心里暗暗叹气,担心小宁姑娘醒来,便用剑鞘点了她的穴道。 进入内室时,烈烈果然睡下了。他依样画葫芦,待要点了儿子穴道时,儿子竟像是心有灵犀般,幽幽醒转,看到一个黑衣人潜入,待要大叫,青阳压低声音道:「别出声!是爹爹。」 孩子一听声音便知是他,抓住他的衣袖,十分委屈:「爹爹怎么这么久不来看烈烈,是生烈烈的气了么?」 「烈烈不要出声,爹爹带烈烈离开这里。」 烈烈呆了一呆,登时摇头:「烈烈不要离开,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爹爹也留在这里陪烈烈,好不好?」 青阳酿酒赚钱,无非是不愿亏欠儿子,可是他再怎么能干,怎比得上乔家几世攒下来的家业。 没想到孩子才上山没几天,就养成骄奢的个性,吃不得苦,也不知乔家是怎么教的。 「爹爹不会留下来的。你是愿意在这里,还是愿意和爹爹走?」 「烈烈不想走……」宝宝眼睛里渗出水,一双眸子晶莹剔透,竟比乔玄冰的眼睛更美。 若是往常,他一番心神动荡,难免会好言好语地劝说,可是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半分拖延。 「这里有什么好的,跟爹爹走。」 「不要,不要!」烈烈拼命扭动身子,在床上钻来钻去,一边大叫。 他计划了许久,想过许多意外,却没想到孩子竟然不愿随他离开。想来他是犯了大错,烈烈虽然是他身上掉下的骨肉,但身体里却是流着那人一样的血。 燕青阳只觉得心头疼痛难忍,咬牙点了孩子的昏穴。 「有刺客!」 「刺客要刺杀少主!」 孩子刚才尖锐的叫喊引来了守卫。 燕青阳心下一惊,一手抱着孩子,拔出长剑,却是将剑鞘扔到地上,提着长剑便出门去。 一出门时,便有七、八个侍卫围了上来。 他略一皱眉,挥剑即斩,将众人的攻势化解开来。众人见他一身黑衣,姿态挺拔,剑尖斜指着地上,实在是说不出的潇洒。 一个侍卫发出一声呼啸,意为求援。 燕青阳知道此番不易脱身,连出数剑,却是不管不顾地往外行去。 众人担心伤了他肩上的孩子,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出招,倒是让他占了上风,一时难以攻下,只能团团将他围住。 「好大的胆子,竟敢上天一教抢人!」 一声冷笑,门外大步行来一个白衣男子,凤目微挑,艳丽得不可思议,正是天一教的教主乔玄冰。 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教主!」 燕青阳看到是他,不由得浑身微微一震,按下了心中的悔意,将剑柄握得更紧。 他见着烈烈时,便不该和烈烈说话,直接点了他穴道。谁又想得到烈烈竟会被他们哄了去,宁可在他面前大吵大闹也不愿离开? 「是燕青阳让你来的?」乔玄冰面沉如水,声音里尽是怒意。 燕青阳沉默不语。他和乔玄冰彼此的气息都十分熟稔,是以他虽换了容貌,仍然瞒不过乔玄冰。眼下是黑夜,人的轮廓都辨识不清,乔玄冰自然认不出他来。 「好,好!」乔玄冰冷笑,随即大喝一声,「拿剑来!」 有侍卫奉上了乔玄冰的佩剑。 燕青阳却是丝毫没有表明身份的想法。在乔玄冰心里,他比一个路人还不如,若是死在他手上,乔玄冰恐怕还要说一声活该。 他心神一阵恍惚,此时乔玄冰一剑刺来,他后退一步,慌忙回剑去挡,这才回过神。 乔玄冰恼怒至极,下手毫不留情,每一招都是杀招。 他命人送药下山,听说「薛老板」的旧友原辰卿来寻,夜晚宿在他家中。 他却没想到燕青阳多年没见,竟然勾搭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他上山抢孩子。燕青阳毕竟是……是他的人,怎能和别人勾三搭四? 众侍卫不由得暗自奇怪,这刺客开始时奋不顾身,让他们手忙脚乱,此时遇到教主,竟然气势立时弱了,甚至有些失魂落魄。想必是教主武功超群,刺客不堪一击,神为之夺的缘故。 乔玄冰一剑荡开他手中长剑,灌注了内力的剑身令燕青阳手腕巨震,不由一松,手中长剑登时掉落在地。 乔玄冰欺身上前,长剑刺到他胸口。 他不避不让,却是迎上前来,直直往乔玄冰剑上撞去。 乔玄冰吃了一惊,登时凝剑不发。可是他剑术何等高绝,剑锋虽然没碰到对方衣裳,但剑气已破剑而出,射入对方体内。 燕青阳只觉得胸口大痛,便如当年离开他之时。 一直以为早就忘记了他,却没想到这种入骨的痛从来不曾消失过。 他抬起头看着乔玄冰,注视着这张俊美无匹的容貌。 欢情旧爱,竟像是一场大梦,是他不愿醒来。而到如今,也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只可惜对他来说,只有死之前才能了悟。 早有人从他怀中抢过了烈烈,他并不挣扎,任由烈烈从他怀中离开。 乔玄冰看他目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6 中无限悲伤,不由心念一动,扯下他的面巾。 「怎么是你!?」 乔玄冰惊怒交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但他却已看不清乔玄冰的表情,依稀看到他紫裳委地,面如白玉,永远是那般的高不可攀。 再也不像当年那个亲切温柔的少年紧紧拥抱他时,仿佛从心底涌起的颤栗和钦慕。 他一直以为他没有变,是自己的错,自己长得越来越丑,污了他的眼睛。 可是如今看来,变的何止是他,乔玄冰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原来……原来……我爱的人,已经不是你。」 他一字一句,缓慢至极,却又像是解脱,说完这句,他便闭上了眼睛。 他的神智似乎渐渐沉寂了下去,沉到极深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依稀和乔玄冰有几分相像的少年在等着他。 那个少年的怀抱无限温暖,像是远在九泉下的父母,对他爱怜疼惜。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恩爱的双亲远远地并肩而立,母亲衣带缓缓,父亲英俊潇洒,微笑着等待与他相逢。 这个世间已不再有人需要他,即使是烈烈,也有了祖母和他真正的父亲。 自己终究不是女人,恐怕他以后懂事,还会嫌弃自己。 自己终归要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第十章 乔玄冰没想到燕青阳竟然亲自上门抢人。原辰卿竟然也不拦他一拦,也不知原辰卿是不是瞎的,难道看不出燕青阳身上带伤? 此时剑气伤了肺部,他又中毒在身,若不及时医治,怕是性命堪忧。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大夫?」 乔玄冰点了燕青阳身上要穴,止住血流之势,大声命人去请大夫,抱起燕青阳,心下有些不安。燕青阳方才的那句话,他说他爱的已经不是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终于还是变了心? 他虽然看不惯燕青阳的举止,可是燕青阳要喜欢别人,他却觉得十分恼怒。便如家中养的小猫小狗,每天大可漠不关心,饱一顿饥一顿地喂着,未必肯尽心尽力地待它。但要是知道它的心里向着外人,便会立时觉得养了一只白眼狼,恨不得一脚踢死,也万万不会便宜了外人。 若不是燕青阳此时伤重,恐怕他要把燕青阳摇醒,质问那人到底是谁。 他心底从未有过这么深重的妒意,像是地狱业火,将他的五内焚烧成灰。 可惜只能等他伤好了再慢慢盘问了。 「爹爹,爹爹!不要死!」一声稚气的呼唤,令乔玄冰从怔忡中惊醒,转过头去看时,原来乔烈已被守卫解开了穴道,此时已有了丫环打了灯笼过来,照见燕青阳浑身鲜血淋漓,面色苍白地昏迷着,乔烈登时生出几分惧怕。 他年纪尚幼,却是隐隐约约地知道死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他想扑到燕青阳身上,却见乔玄冰脸色阴鸷地看着他,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祖母对他说,这才是他的爹爹,可是这个人却根本不像爹爹一样,会抱他、会哄他,总是很凶的样子。 幸好这个人不常来看他,他也不用天天面对这个人,这里是他见过最美的地方,也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若是爹爹能留下来,和自己一起住在这个地方,那便再美好不过。谁知爹爹竟会生气,不让他留在这里。 他不顾乔玄冰难看的表情,抓着燕青阳垂下的手,想要将他唤醒,偏偏燕青阳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乔烈登时嚎啕大哭:「爹爹,烈烈错了,你别吓烈烈……」 孩子的哭声让乔玄冰的心越发烦闷,厉声道:「都没长眼么?还不把他抱走?」 丫环们应声答是,不顾乔烈的哭闹,将他抱回房中去。 乔玄冰从来不喜欢孩子,只觉得哭闹烦人,所以也从不让他身边的人有机会生下他的孩子,原以为这个长得和他极为相像的孩子会不那么讨厌,谁知嚎啕起来这嗓子尖锐至极,几乎刺破耳膜。 谢大夫带着药箱很快赶来。 燕青阳的肺部受创,虽然伤口不深,但流出的鲜血却是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乔玄冰不问都知道他身上中的毒已深入骨髓。 「教主,你这样抱着他,恐怕不利于他的伤口愈合……」 谢大夫小心翼翼地提醒。 乔玄冰脸色微变,像是想将怀中的人放下,却是现出犹豫之色。 「如果能解开他身上的毒,他是不是就能没事了?」 「或许吧,只可惜属下医术不精,解不了他身上的毒。」谢大夫小心翼翼地回道。教主现在喜怒无常,千万不能得罪了他。 谢大夫已为燕青阳敷药包扎好,又改了药方,加了几味外伤的药。他虽然不及薜神医医术高明,但一手针灸仍然十分不弱,银针到处,燕青阳紧蹙的眉心慢慢放松了许多,像是不如原先那般痛楚。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乔玄冰淡淡地道。 他一直没让人把薜神医叫来,就是担心对方和燕青阳勾勾搭搭,欲语还休,自己会有把对方掐死的冲动。 江湖中人很少会得罪大夫,特别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 可是事到如今,却是不得不找他来了。 乔玄冰从心底产生一种颓然,这种颓然很久没有出现。 上一次产生这种情绪时,还是发现万剑宗的庞大,大约以他一人之力完全没办法铲除的地步。他不得不与扶摇宫的单渺之合作。结果导致了单渺之身受重伤。 请求燕青阳救单渺之时,他甚至有种认命,准备许诺和这人厮守一辈子,来换得盟友的平安。 没想到燕青阳竟然先行提出要和他春宵一度。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种被逼的感觉? 不止燕青阳在逼他,就连他的父母也在逼他,用他的亲事来报答燕家父母对乔家的大恩。 每当面对燕青阳时,他看着对方宛如女子般细声细气地说话,手指不自觉地抚摸鬓发,他便会忍不住有种殴打他的欲望。 若他不是自己未婚妻,恐怕他早就把燕青阳打成残废了,只不过是在性事上粗暴一些,他就哭哭啼啼的。 打女人是弱者的行为,他也承认打女人不好。如果燕青阳还是那般长相,他就是把她当女人又如何? 可惜对方不是女人,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明明是英气逼人的相貌,却是娇滴滴的气质,怎么看都带着一股违和感。 四年过去,燕青阳由妩媚变成细心从容,不再像以前那么恶心,可是他居然连儿子都给他生出来了! 本来还想着,除了能生孩子,他简直就是个女人,结果,他还真的生了个孩子,还在外面躲躲藏藏了四年。如果不是教中弟子巧遇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7 ,恐怕他还真敢一辈子不出现。 燕青阳身份败露后,乔玄冰放他离开,是因为当时也没做好怎么面对他的准备。一个胆子大到敢骑在他头上捋虎须,却还一脸畏惧胆怯地看着他的大男人,教人怎么不想把他揍一顿? 结果就是……险些杀了他。 乔玄冰心中说不出的挫败。 他见过的女人多不胜数,却从来没有一个像燕青阳这么麻烦的。单渺之常常叹息女子心海底针,他却不知道一个像女人的男人更是难以琢磨。 「快马加鞭,请薜神医到塞外来救人。」他找了个弟子,随口吩咐道。 那弟子十分犹豫:「听说薜神医对病人很是挑剔,什么钱不够不治,病得不稀奇不治,态度不好不治……据说他开的诊金也是不二价……」 「哪有那么多所说?」乔玄冰冷冷地道,「他若是不肯来,就把他打晕了带回来。」 胸口很疼,疼得像有一团火在烧,可是嗓子却是在发痒,痒得他想咳嗽,实在忍不住时,燕青阳咳了出来,嘴里登时一股血腥气。 他登时就惊醒了。 四周十分安静,立着不少书架。 他躺着的地方是一张很宽大的木榻,榻上垫着一层白色貂皮,极轻极软,若不细看,竟像是卧在雪上。 这是乔玄冰的书房。 以前他睡在乔玄冰的卧房的,可是乔玄冰从不回房睡。 塞外的夏天极热,冬天苦寒,乔玄冰便睡在这张榻上,冬天垫一层貂皮,夏天把貂皮撤走,在四处放上冰块,也是十分凉爽。 他会熟悉这里,自然是因为常常进房给乔玄冰送炖好的汤。人参乌鸡汤、冬虫夏草汤、冰糖雪梨汤……什么汤都有。 乔玄冰不爱吃饭,但对于喝汤却是来者不拒。 却因乔玄冰一直抗拒他,他便谎称是别人炖的,他只亲手端来。 曾经肖想了许多年,只想进入书房睡上一夜,谁知在他再也不做他求时,乔玄冰会让他睡在这里。 他按着胸口,慢慢坐起身。 「你又想去哪里?」乔玄冰的神色满是不耐,「就是想下山,也等伤势好转了再说!」 没想到乔玄冰就在房中,燕青阳微微一怔,随即轻声道:「多谢教主好意,我还是睡我原来的地方好了。」 听到他说这句话时,乔玄冰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他语气难得地有些温和:「原来的地方没打扫,积灰了。你就住在这里吧!」 燕青阳心道果然如此,却是慢慢坐起:「无妨,随便打扫一下就可以。」 乔玄冰拦住了他:「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打扫?」 他恍若未闻:「教主,请借过。」 乔玄冰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森冷而危险:「听不懂我的话?」 他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却是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哭啊,你不是最喜欢哭的吗?怎么不哭?」乔玄冰本以为最讨厌他的眼泪,可是看到他强忍着不肯吭声的表情,却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种嗜血的兴奋。 「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他看着乔玄冰,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慌乱如昨。 这个人并不是玄冰,只是和玄冰长得像而已。 他是个披着玄冰外皮的恶魔…… 他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偏偏仿佛窒息般的难受。 乔玄冰放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你的意思,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感情,早在十年前就娶你过门了,又怎么会推三阻四?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怪得了谁?生孩子也不是我逼你生的,你还背着我跑到山下,偷偷生下他。你一意孤行,就没想过自己能照顾好他吗?你看看你,给他穿的什么,吃的什么?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给他喝酒!」 燕青阳心中酸苦至极,却是无言以对。他的能力也仅仅只是让孩子衣食无忧而已,但乔府却能让他从小养尊处优。 他本以为乔烈不介意的,可是小孩子在选择上却是毫不犹豫,这么多天,几乎忘记了还有一个爹爹。 乔玄冰说他一意孤行,真是说得半点也没错,他一厢情愿地要跟着玄冰,并没有问玄冰愿不愿意被他跟着;一厢情愿地生了孩子,却没有问孩子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乔玄冰看他嘴唇都变得苍白,浑身微微蜷缩,只能用手抚着伤口,像是疼痛得撕心裂肺,多说一句话,就能令他昏死过去。 乔玄冰将要出口的话猛然止住,过了许久,才沉声道:「你既然是他母亲,就暂且住在这里,别闹脾气了。」 他还想加一句「我虽然不能娶你,但养着你也不难。以后我有了意中人,你要对她多敬重一些。」但话在口边,忽然万分沉重。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未曾娶妻,开始时是因为燕青阳碍着他,让他十分不方便,后来燕青阳离开,他却觉遇到的人都有缘无分,不是这样不合适,就是那样不好。姿色好的多半脾气不行,姿色和脾气都好的,出身又略有些卑贱。他并不计较对方身份,可是出身不高也意味着见识短浅,举止粗俗。 其实平心而论,燕青阳的确是个很好的妻子,可是想到他以前缠人,就觉得浑身烦躁,无法忍受。 他现在不再像以前那么女儿姿态,或许他们真的能凑合过这一生吧。 只是心中对自己的另一半仍有期许,便不想把正室的位子给他。 看他的样子还想带烈烈下山,自己既然无法说动他,便让乔烈来试试。 乔烈年纪虽小,却是个小人精了。相信烈烈需要什么,他很快就会明白,他颠沛流离的江湖生涯,并不适合带着幼子在身边。 「爹爹。」似乎害怕燕青阳生气,乔烈站在床边,怯生生地抓着丫环小宁的裙摆,时而向小宁投向求助的眼神,小宁轻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燕青阳一看他的样子,便觉得绝望。 「你先出去。」他对小宁说。 「是,夫人。」小宁行了一礼,便要出门时,烈烈像是有些害怕的,竟然转头叫了一声:「小宁姐姐!」 燕青阳气得咳嗽起来,烈烈这才没有去追小宁,小声地问:「爹爹是不是生病了?」 燕青阳没回答,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这里?」 烈烈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苍白,但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于是回道:「小宁姐姐很漂亮,花园很漂亮,还有……还有很多姐姐都很漂亮。」 燕青阳惨然一笑:「爹爹是不是很丑?」 乔烈低下头:「爹爹不丑,但是……但是爹爹凶起来很可怕……」 燕青阳低低笑了起来。 他为了儿子易容改姓,谁料完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8 全没有这个必要。现在却因外貌之故,还被儿子嫌弃。 他在他们父子当中,一直就做着多余的事。 「爹爹,你怎么了?」乔烈有些害怕,不断地回头去看门,希望小宁来救他。以前燕青阳会为他做错事而责罚他,可是来到这里以后,却是没人敢骂他一句,人人都将他捧在手心里。 昏暗的房间里,燕青阳苍白的面孔,凄厉的笑容,让他无端生出一股惧意。 「你走吧。」感到身体里的命烛之火即将烧到尽头,燕青阳连说话的声音都似乎变得嘶哑。 「爹爹……」乔烈有些犹豫不决,他当然很想离开,可是潜意识地眷恋不舍,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呆呆站着,凤眼盈满了泪水,却是没有滚落下来。 「走吧,小宁姐姐还在外面等你。」他知道是吓坏了儿子,语气十分温和。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儿子的鬓发,但看到乔烈露出惊惧的表情,登时又忍住,看着乔烈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出门而去。 还想着将儿子带大,让他长大成人,但恐怕连这一天都看不到了。 他觉得肩背极冷,只能靠坐在床头,看到门外的那个俊美男子进来时,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此时万念俱灰,对乔玄冰再也无一丝的惧意,有的只是对于自己痴恋的嘲弄。 「你果然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乔玄冰看到他面上的表情时,亦不由微微一怔。 习惯他悲伤的目光,被他这么注视时,却是情不自禁地心口一跳。 相识多年,他们竟然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 「乔烈一个人走不到这里。多谢你带着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你不会死。」乔玄冰脱口而出,以下诧异自己怎地会有这种冲动情绪,随即立即缓和了情绪,「我叫了薜神医来,定会治好你。」 燕青阳露出不置可否的一笑。 子母果的毒性本来不难解,可是他在怀孕初期废了武功,又受了寒气,不能立时逼毒,毒深入骨髓,就连薜神医都感到棘手。 不,他想错了,神教中还胡救治他的方法: 只是…… 他心口一跳,凝目注视在乔玄冰的脸上。 这种直勾勾的热切目光,让乔玄冰几乎是立时想起了往日的欢愉,他带着万般倾慕和温柔,自己不屑而傲慢地,将他按倒在床上,剥光他的衣裳。 想到这张平凡的面孔下几乎令人销魂的身体,乔玄冰几乎有些克制不住。以前会为了他英俊的容貌,不介意和他上床,可是如今他相貌大变,怎地自己竟然会反而有了欲念?难道是身边很久没有人了么? 他回过神,说道:「怎么了?」 「你让烈烈来见我,是想告诉我,我是没办法带他走了的,是么?」 「这里有什么不好,你以前不也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没错,我是带不走他了。」他喃喃地说。 「你又何必一定要离开?只要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并不会亏待你。」 燕青阳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明白乔玄冰对他没有感情,如今烈烈也不愿意跟他,他再纠缠下去,就变得难看了。 这一生只是爱错了人。 他在心中胡乱地想着,却知道并不是爱错了人那么简单。 回想起少年玄冰灿烂热情的面容仿佛还在昨天,而自己日渐硬朗的容貌,担心留不住他而矫枉过正地变得女儿姿态,让人一看就反胃,却又对玄冰死缠烂打,才是真正的错处。 想要一生不变的感情,想必需要彼此都维持在最初的那个样子,可是世上又哪里来的永恒? 所谓的海誓山盟,到头来,也只悲痛于自己成为秋风画扇。 他目光有些茫然,过了许久才道:「玄冰,你放我走了罢。」 乔玄冰一怔。他话语中虽有哀求之意,但却是十分决绝,心中不知怎地,有些失望。 或许是失望于这个人自诩情深,到头来还是有退却的这一日。 燕青阳续道:「如今你也多了一个儿子,有没有想过,给我什么补偿?」 乔玄冰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惊得半晌无言。他是真的想通了?竟向他索取补偿?难道,他竟能连乔烈也不要了? 乔玄冰的眉头深深皱起,几乎成了个「川」字。 不知道乔烈刚才和他说了什么,让他忽然从执着地想要回儿子,变成想要卖掉儿子。 只会哭哭啼啼的东西,果然都讨厌得很,还以为他聪明,谁知连这点事也办不成。 乔玄冰打算回去后就去问问乔烈,到底说了些什么。 「乔教主不会不肯罢?」 听得出他声音里的讥嘲,乔玄冰目光锐利了几分,却又看不出他的心思,沉声道:「当然不会。你要什么?」 「我要进一次禁地。」 禁地是天一教珍藏宝物的所在,里面几乎囊括了天一教历代祖先搜罗来的珍宝古玩,武功秘笈。除了对神教有大功的人,才有资格进去取一件东西。 其实即使不用乔玄冰首肯,单凭燕青阳救过对神教有大功的单渺之,也有资格进去一次。 只不过单渺之受伤,算得上是顺带为燕青阳的父母报仇之故,他也便没有算上燕青阳的大功。 「好,我让宋长老和陈长老陪你同去。」 与其问他要虚无缥缈的感情,还不如要一件宝物珍玩在手,大约燕青阳是忽然想通了。 可是会提出这种要求,也就表示,他对他的感情也已淡泊到几乎没有。 乔玄冰本该亲自送他去禁地,可是临到口中,还是改变了主意。 他不太想看到燕青阳只看重珍宝,而对他熟视无睹的一幕。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多看了燕青阳两眼,却见他低低说了一句:「多谢。」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他内外伤都是极重,能说这么久的话已不容易。 乔玄冰只得放弃,退出门去。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伤感涌上,这种情绪如此陌生,让他有些失措。 【下部文案】 为了不给薛不二带来麻烦, 燕青阳独自带着宝宝,来到中原做起生意。 原以为可以顺遂度过一生,却没想到竟再次遇见了他,已然改变了容颜,那人应该是认不出自己的吧? 看着这样貌平庸的男人, 乔玄冰逐渐起了疑心,甚至是一种欲望!? 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手段, 但乔玄冰却见到了那人脸上真实的厌恶, 如若此人真是燕青阳,似乎也早已不留念于他。 难道,这世上已无人如那人一般, 倾心于他、爱护着他。 往日的无知毁了那人一片痴心, 如今迟来的怜惜,乔玄冰是否还能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29 燃起死灰一般的旧情…… 第十一章 燕青阳养了许多天才缓了过来,像是等不及一样,即刻提出要进禁地。 乔玄冰对于他迫不及待很是看不上,索性不去理他,就连他取了什么也没问一句。 单渺之对燕青阳倒是十分有兴趣,三五不时地就提出想来见一见燕青阳,乔玄冰便取笑他生冷不忌,连自己玩过的人也不放过。单渺之竟然说不介意,只说这是他的恩人,让乔玄冰早些写了休书,把人给他。 两人都同是风流的性子,但向来互不干涉,单渺之还是第一次惦记他还没放弃的人。 从来就没有拜过堂,又怎么写休书? 乔玄冰只觉束手无策,但也说不出为何不想,只含糊地换了话题。好在单渺之另有要事,随后离开天一教。天一教和扶摇宫是同盟,虽说乔玄冰救过单渺之一次,但单渺之不会受他人管束。 如今教中无事,他把书房腾出来给燕青阳用后,自己径自住了客房。 当年与万剑宗为敌时,乔玄冰忙里偷闲,还时常跑下山去找女人,可是如今闲极无聊,他却没多少兴致。以前燕青阳那个酒坊他倒是常去看的。甚至有一段时间,想过要不要和酒坊老板来一段风流韵事。只可惜燕青阳的容貌实在一般,让他觉得说出去十分丢脸,也就打消了念头。 会有这种想法,多半是燕青阳的举止神态让他感觉熟悉。只不过是一些依旧情绪在作祟吧。 如今燕青阳下定决心离开他,两人自然是再无缘分了。 他思绪混乱已极,虽说是有些惦记他,但若要说到爱情,却又到不了这一境地。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进了院子,往书房的方向而来。 远远的,看到一个男子在院子里看雪。 那人身上披了一件黑色锦缎大氅,束着一条同色抹额,抹额上嵌着一枚羊脂白玉,伸出手指接了一片雪花细看,神色平静温和,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想要知道他在看什么,却是觉察不到他五官平常,不过只是中人之姿。 乔玄冰忽觉心中空落落地,不太喜欢他明明是面无血色,却又对自己毫不爱惜的态度。若是爱惜自己,自然也不会把父母遗传的好好的容貌给抛弃了。 乔玄冰心中惋惜,语气登时有些不好:「你的身体痊愈了么,就出来乱走?」 燕青阳却是清清淡淡地一笑。许是天气寒冷,让他面上仿佛多了一层寒气。 「我很好,乔教主不必担心。」 「你……」乔玄冰没想到他竟用这种态度对自己,一时错愕。 「不知教主前来,小可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燕青阳面色仍旧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丝毫情绪。 燕青阳侧身迎了乔玄冰进门,让霓裳泡茶。 燕青阳斟了茶,微笑道:「这茶叶还是教主房中拿的,教主不介意罢?」 他的笑容并不如以往那般勉强,总是怯怯的态度,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偏偏又没有令人怜惜的清秀容貌,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捏死。 如今看他的神情,倒像是完全解脱出来了。 乔玄冰心念一转,猜是他在禁地中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此心无望碍,连儿子也不要了。但燕青阳此人他相知甚深,绝不可能是一个为了外物就抛弃感情的人。他并没有自恋到燕青阳对自己深爱如昨。单凭自己的所作所为,任何一个人都会死心了,只是笃定燕青阳放不下养在身边四年的幼子。 乔玄冰沉吟着,却发觉燕青阳品茶的姿态竟然很是潇洒好看,忍不住多看两眼。 如今他女气减少了许多,残余的一些反而显得十分斯文,若是相貌未变,不知是怎样的动人。 乔玄冰从来不是压抑自己的人,当即也是一笑,笑容中大有深意,「话说回来,你我之间也有四年没有欢爱了。你待我那般情深意重,恐怕身子一直久旷,是么?」 燕青阳脸上没有半分羞涩,坦然道:「没想到教主这般关怀在下,在下感激不尽。前些年带孩子,的确是没时间,如今孩子让老夫人照顾,或许我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将来如何。」 他顿了一顿,看到乔玄冰面无表情,这才接了下去:「薜神医待我很是不错,若是有缘的话……」 「你敢!」乔玄冰一怒之下抓住他的衣襟。 燕青阳的目光十分平和,扒开了他的手,缓缓道:「教主对我没有半分夫妻之情,又何必动怒?有一件事想明白了,趁着这个机会想对教主说,还请教主听过之后仔细思量一下。」 乔玄冰自然也发现自己失态,他不知自己怎地会忽然间有这么多怒气,一怔之下,放开了他:「你说。」 燕青阳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两人每次在一起都难得心平气和,若是在以前,自己在他面前惧怕激动,定是连话也说不清楚,乔玄冰动起武来,自己也只是挨打的份。 感觉心中的那份感情逐渐冰藏,他神色更是徐缓,温言说道:「四年前,扶摇宫宫主受伤,教主只要尽力便可,却是不必忍着被在下威胁。我观教主对扶摇宫主的态度一直礼遇推让,可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令教主如此,纵是老夫人,教主对他尊敬听从,但实际却另有一番计较。所以在下忍不住想,或许教主喜欢的人,其实一直是扶摇宫宫主,只是扶摇宫宫主气势过于强硬,让教主难以掌控,只好把这种情绪压抑下来。后来教主找的人,都和单宫主有相似的地方。这件事想必不止燕青阳一人看出来,只是没人胆敢在教主面前提起。」 「你在胡说什么!」乔玄冰忍住心头慌乱,皱眉说道。 「教主从来没想过和单宫主在一起么?或许拨开云雾之后,金风玉露一相逢,会成为一对佳偶。」 「这怎么可能?」乔玄冰气得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在地上,登时摔得粉碎。 燕青阳丝毫不顾他的恼怒,十分平静地道:「这么多年来,教主不断地找了很多人,却又没有人能长久在教主身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不管他们有多像,都不可能是单宫主。也只有燕青阳够蠢,以为你是玩玩,最终会收心。」 燕青阳轻笑了一声,像是口中嘲笑的那个宁可做女儿举止也要留在他身边的男人不是自己。 「你为何口口声声说『燕青阳』?难道你自己不是燕青阳?」乔玄冰被戳破时的慌乱立时镇定下来,立时注意到燕青阳说话的奇异之处。 燕青阳莫测地一笑:「他早就说过了,燕青阳已经死了,你不记得了么?如今活着的,自然不是燕青阳。只是前段时间让燕青阳借尸还魂,用了我的身体。如今他死干净了,自然是将我的身体还回来了。」 「胡说八道!」乔玄冰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四个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0 字,猛地将他拖到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抱紧他的腰,让他的下腹紧贴住自己的,目光森冷而危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 彼此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燕青阳神色掠过一丝不自然。 乔玄冰却是皱了皱眉。 正如燕青阳所说,单渺之的内心十分强硬,或许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从来没想过和对方的可能。若是他内心深处当真是喜欢单渺之…… 两人彼此之间倒是曾经开过玩笑,既然大家都风流好色,又都俊美无俦,倒可以凑合成一对,也不必祸害他人,但玩笑只是玩笑,从来不曾往深处想过。 燕青阳乍然提出,也似乎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只略一思索,便听到对面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燕青阳死了,让他感觉心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和单渺之的关系容后再议,但他却在此时发现,有一件事忽略不得。 太久没与人亲近,他在碰触这个人的肉体时,几乎是立刻起了反应。下体的硬物忽然挺立,硬得有些隐隐发痛。 闻到燕青阳身上熟悉的气息,乔玄冰登时发现自己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忍不住用手爱抚怀中的躯体。 燕青阳慌忙要推开他,却发现他的下体起了欲望,不由面色微变。 乔玄冰没回答,顺着他细窄的腰身往下移,一手包裹住他一边的臀瓣,慢慢抚摸着,像是在回忆当年的手感。 是他,不会错的。 乔玄冰的心安定了几分。他也不知刚才听到这个人不是燕青阳时,为何那么惊慌失措,像是……像是天空变成灰色,心脏也似乎被铁爪猛地抓住。 习惯于一切都掌握在手,这种令他无措的感觉,当真是陌生得让他恐惧,但这种恐惧还远远没达到让他想逃避的地步,他更想借由进一步的接近来确定这种感觉。 「我想抱你。」他一字一句地说,不容拒绝。 燕青阳的瞳孔微微一缩,却是奋力挣脱他的钳制,反而被他扣紧双臂,按到他的怀中。 强势的动作让他更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缺少的阳刚之气,长久的渴求让他几乎是瞬间窒息。这是他身上最缺少的东西,已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一旦碰触时,身体几乎出现痉挛。 而乔玄冰却只当他是激动,用手掌抚摸着他的身体,似在安抚。 燕青阳被他抱起时,心中的后悔却是铺天盖地地袭来。 在乔玄冰面前侃侃而谈,并不是想惹起乔玄冰的注意,只不过是因为乔玄冰来看他,顺手送乔玄冰一份礼物,只盼他早些明白自己的感情,不必再来纠缠自己,也不必再去祸害其他女人。 因为以现在的他而言,过多的肢体纠缠,对身体有害无益。 在禁地中,他选的其实是一套名唤回春诀的武功。当年曾经在嫁衣神功和回春诀之间犹豫过。嫁衣神功可以疗伤,回春诀可以逼出百毒,都可以帮到乔玄冰。 只是乔玄冰武功极高,不容易中毒,而且回春诀的弊端更要严重一些。 这套武功练到先天境界时,能成为破碎虚空,飞升成仙的极致武学。然而一旦动情,则前功尽弃,吐血而亡。 如今他只练到第一层,却已让他领会到其中的好处。身上的毒渐渐从骨髓移出,聚拢在一起,只要再练到四、五层,就能将毒性完全逼出。 现在的他对亲情、爱情都看得淡了许多,他也能平静地看待他和乔玄冰的过往。 可惜的是,身体对乔玄冰的记忆完全没有消退,但凡是乔玄冰触摸到的地方,都让他仿佛像是被烙铁烫过,滚烫得令他疼痛。 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唤着乔玄冰,留恋着这个带给他最初和唯一记忆的男人。 乔玄冰爱抚着他的身体,自然发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冷笑了一声:「怎么?不愿意?」 燕青阳吐出了一口长气,徐徐道:「有何不可?」 他像是瞬间抛弃了尊严,只顾着自己的欲望,甚至还自己解了衣服的袍带。衣裳落地时,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外面冰天雪地,而房中的人,渐渐露出了赤裸的身躯。 燕青阳的手摸住了他的,面上含笑,一张并不出色的容貌竟是万分柔和:「教主总是这么急色么?若是过于粗暴,恐怕我应付不来。」 乔玄冰并没有回答,手慢慢解开了他的衣裳。他不像以前那般粗暴,不只是因为听到他示弱的语气,也不只是因为看到他皮下勒出了肋骨的形状,胸口处的伤痕,还因为手臂上传来他手指上冰冷的温度。 他总把他当成当年那个武功高强,却又娇柔做作的燕青阳,却是很少考虑到,他的嫁衣神功早就没了,身上的伤势极重,任何一个高手也承受不起。 「屋子中怎么没有烧火盆?」 「那是女眷用的,我若是用了,只会让人笑话。」 他话语十分平静,乔玄冰恨恨道:「霓裳真是该死!」 「你别怪霓裳,霓裳去问管事要过了炭的……我劝她别去了。」 「是不是要过了,他们竟然不给?」 燕青阳沉默。后院中的丫环们想爬上乔玄冰的床的,不知有多少。虽说乔玄冰眼高于顶,看她们不上,但以乔玄冰的花心程度,说不定哪天喝醉了酒,认错了人,也就给她们机会了呢? 四、五年前,他不想搅合在她们当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乔玄冰告状,他还做不出来。如今只是个客人,自然更不会做这些事。 听霓裳说,这炭火是府上按份例分的,关外偏远,草木不生,乔府所用的还是不起烟的银丝炭,这更是稀罕。 乔玄冰哼了一声,心中含怒,方才的欲念便不那么强烈。 「此事我定会让人查个分明。」 「教主还做不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多了,我都要软了。」他叹了一口气。 乔玄冰发现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难以辨认的冷漠。他想认清这种冷漠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本该令他恼怒的一句话,他却是不断回味着。 手掌碰触到他身体上的凉意,登时停了一停。从未想过会在这个人面前变得谦谦君子,但理智却告诉他,若是现在与他缠绵,定会耗去这人半条命。 他狠狠地用貂裘将他赤裸的身体裹住,看了他许久,却见燕青阳看着他,微笑道:「当真要走?」 乔玄冰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 以前燕青阳容貌俊极,可是面对他时,表情既像哭又像笑,就像一匹被老鼠咬坏了的锦缎,锦缎越是华美,便越是让人生气,如今却觉得他的笑容温暖得仿佛能令枯木逢春。 本已强行克制住的欲念登时死灰复燃。 据说男人都忘不了最开始拥抱过的人,他不以为然,可是一次又一次的,不管是燕青阳逼迫还是暗示,他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1 都会克制不住地上钩,甚至自我安慰自己男人根本不可能怀孕,所以放纵地射进他身体里。完全忘记了雾隐城中,男子生育也是不足为奇。 「玄冰……」燕青阳低沉温柔的嗓音,像是蕴含了无数叹息,这叹息声婉转缠绵,令人心中一荡。 乔玄冰褪下衣裳,用自己火热的身躯覆盖住身下男子,平凡的容貌中依稀还有曾经的俊朗,但未曾见过他的人,恐怕再也想不到这个人曾经是怎样的俊朗。 「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了么?」乔玄冰的声音有些嘶哑。箭在弦上,即使燕青阳拒绝,恐怕他也不会停下。 「教主向来处事果决,怎地忽然婆婆妈妈起来?」燕青阳轻笑了一声,在他怀中轻轻磨蹭着。许多年前,他们也曾有过少年恩爱的时候,只可惜那段时光短暂得无法拾取。 他的身体的确是空虚了许久,如果不是乔玄冰提起,他都不记得了。而乔玄冰的身材修长匀称,面容韶秀美好,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抚慰者。 乔玄冰的欲望早已硬了起来,顾盼之间,却是未见可做润滑的事物。他试着进入燕青阳狭窄的甬穴,可是在穴口处就已被阻住。 花穴久未经人事,闭合得极紧,完全不像已有过一个孩子的男人。若是曾有旁人进入过,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乔玄冰忍不住道:「你难道真的为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都没碰过别人?」 燕青阳心中蒙上一层阴霾,语气也变得有些失落,却是笑道:「这两、三个月的确是一直没怎么碰荤腥。说起来,别人要比你温柔多了,现在是没办法,只好拿你凑合。」 「你确定他们是温柔,而不是担心被你的骨头硌到手?」乔玄冰反讽了一句,握住了燕青阳身体的垂软。 「也许因为薜神医是个大夫的关系,他做事很认真细心,所以动作也比较轻柔,不像你这么粗暴。」 他和薜神医的关系十分纯洁,这么说薜神医毕竟是栽赃,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孰料他不自然的表情落到乔玄冰眼睛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乔玄冰冷哼了一声,却是不再为他套弄下体。 他只用了口中的津液涂抹在燕青阳的穴口处,便试图进入。 燕青阳只觉得耻处二保,便知乔玄冰是绝不可能放过他,于是说道:「教主,你和我做这些事,以后在单宫主面前恐怕无法解释。」 「我对单宫主怎么解释,不劳你操心。」 乔玄冰只觉得燕青阳叽咕个没完,但却奇异地没令他起恶感。 也许他对单渺之的感情十分复杂,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想进入面前这个人的身体,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尽管做了润滑,燕青阳仍然显得十分吃力,他皱紧眉头,忍耐着乔玄冰的进入。乔玄冰却像是对他的表情十分不满,恨不得想用手把他的眉头撑开。 他在他面前有太多的失控。以前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厌恶着他,现在没了厌恶,却又有更诡异的冲动。 当发现心中有这个念头时,不由得吃了一惊,仔细打量着燕青阳。 平凡的五官,干瘪的身躯,完全没有以前吸引人,可是他偏偏有了不同的情绪。 像是欢喜,又像是眷恋,而这种混杂在一起的甜蜜中,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恐惧。 他恐惧的是,自己错待了这个人。而此时两人有了太多的龃龉,已经完全回不了头。 不,他一直厌恶这个人,现在之所以会感到有些异样,只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终于迷途知返了。 他下意识地一挺身,完全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燕青阳没料到突如其来的痛楚,不由得「啊」地惊呼了一声。 乔玄冰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住,有些走神了。」 「这种……时候走神?」燕青阳想笑,但下体痛得仿佛像重新经历了初夜一般。 子母果可以让体质较好的普通男人在分娩过后,尽快让男人恢复为原来的样子。如果两人一直在一起,那就不再有这种苦恼了。或是一刀两断,断个干净,也不必受这般苦楚。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是会再与乔玄冰共赴云雨。 乔玄冰没有回答,却是俯下身,环住他的肩膀。 交合着的两人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也许发生的一些事情,像是一个亲吻,像是一句甜言蜜语。 乔玄冰竟觉得不敢直视他的脸。 明明是那么平凡的脸,却让他忍不住感到心旌摇荡。 「你在禁地中,拿了什么东西?」 乔玄冰向来被人宠大,骨子里就没有过温柔体贴。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只是想知道,燕青阳到底想要什么。若是有能力,他愿意再给他寻找相似之物。可是话说出来,却像是质问一般。 燕青阳的身体微微一颤,神色有了瞬间的不自然:「怎么,乔教主舍不得了?」 「既然给了出去,又怎么会舍不得。」乔玄冰发现自己说错话,却是嘴硬地不肯解释。 发现燕青阳无法承受他的巨大,说话时也在抽气,他便忍着不动,等他适应自己的尺寸,过了许久才开始缓慢抽动。 虽然从来没有取悦过燕青阳,可是他现在却开始观察燕青阳的表情。每当燕青阳皱紧眉头,他便把幅度减小一些。虽然是在发泄情欲,却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艰难。 凑巧碰到一处时,燕青阳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尽管那声音十分微弱,可是在安静的书房中,除了分身进出甬穴时的水声,和囊袋拍打在他臀部时的响声,便再也没有其他。 乔玄冰露出了得逞的笑意,下一次进攻时,便刻意地往那里撞击。 燕青阳紧紧咬住下唇,想骂乔玄冰怎地这么无聊,可是偏偏不能张口。他怕一张口,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奇怪的吟哦,完全不像他平时的嗓音。 以前乔玄冰也有过误打误撞地碰触他的敏感点,可是却从来没有像这样,每一次几乎都刺激得他叫出声来。 回春诀不能忘掉欲望,而这种极度的快感却像是要在他的身体上烙下刻痕,让他无法忘记这种每一下都能让他高潮的享受。 他的分身在撞击时硬了起来,玉茎高高挺立着,几乎是随时都能泄出来。 他忍不住抓住了木榻的栏杆,像是一条干涸的鱼,努力呼吸着,却是永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空气。 「嗯……啊……」 他紧咬着牙关,但在释放那一刻的快感传来时,却让他失神地惊呼出声。 高潮的余韵让他完全忘记了后庭还在持续被入侵的胀痛,仍然靠坐在木榻上,目光涣散地被人入侵。 乔玄冰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泄了身,可是看到燕青阳因为他而满足,却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和欢喜。 好在他知道燕青阳体质已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2 变,感到自己即将高潮时,并没有冲动地泄在他的身体里,而是拔了出来,用帕子包住了硬物,让体液射在了帕子上。 看着燕青阳恍惚的神情,乔玄冰并不像自己以前那样迅速变得冷淡,而是持续的喜悦传来,让他忍不住想要用尽一切语言,只为多赞美他几句,求得下一次的欢愉。 「你……」 他不自然地开口,却被燕青阳打断:「做完了吧?做完你可以走了,我身体不适,少陪了。」 乔玄冰被他堵得一口气上不来。情事的节奏向来是他掌握的,哪里轮到其他人做决定?可是燕青阳疲累的表情,却让他心底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 像是不忍心,又像是……心疼。 当这个词涌入脑海时,他不由得怔住。 他向来自诩自己当断则断,从来没有过多的情感会左右自己的行为。可是这种「心疼」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真的会感到心脏抽搐似的疼痛? 「你在这里久了,单宫主会有想法的。」燕青阳看他呆立不动,又道:「明天我还是搬到客房去住吧,若是单宫主发现,怕是有些不妥。」 「你就住这里,谁敢多说一句?」乔玄冰冷冷地道。 燕青阳习惯他的喜怒无常,也不以为意,只道:「随你吧。」 他穿上单衣,卧倒在榻上,想装成浑然无事的样子,可是下体的疼痛让他动作变得艰难,滑落到地上的被子怎么也扯不上来。 乔玄冰顺手帮他拿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帮他盖到身上。 燕青阳连道谢的话都没力气说了,只朝他颔首为意,万分疲倦地闭上双目。 他站了片刻,这才穿了衣裳,走出门去。 第十二章 霓裳知道他两人定会有许多话要说,因此早就远远地避开,此时看到乔玄冰出门,才又迎了上来。他嘱咐霓裳烧了火盆,再拿几个铜制的手炉,来给燕青阳暖手。 霓裳听得出教主对燕青阳颇有照顾之意,喜上眉梢,应声退下,声音十分清脆。 乔玄冰也顾不得霓裳是什么想法,仍然站在门外。回想方才面对燕青阳的反应,他只觉意犹未尽。可惜燕青阳身体太弱,让他打消了再来一次的念头。 两人虽是多年的怨偶,但情事不知做过多少次,在相合上,没有人能超过燕青阳半点。 他想,他对燕青阳是有欲望的。而这种欲望以前是被厌憎所掩盖,所以觉察不出,而当燕青阳终于放下情感,不再执着时,两人终于保持了相对平静,这才让他发现了自己心底深处潜藏的欲望。 他甚至有些感激燕青阳的悬崖勒马了。若不是这样,他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一点。 而燕青阳所说的,他对单宫主的感情十分特殊…… 乔玄冰皱了皱眉。 或许真的让燕青阳猜中了吧。他爱慕单渺之的潇洒不羁、俊美逼人,可是又对燕青阳有着割舍不下的欲望。 可是人的感情和欲望,怎能一分为二? 乔玄冰把乔府的管家拎出来逼问,管家隐瞒不过,才说出他因为和一个丫环有了私情,那丫环在多年前对燕青阳十分不满,如今看到燕青阳重新回来,而乔玄冰又对燕青阳爱理不理,所以趁机报复。 府里的人都说,燕青阳如今自己毁了容貌,教主是绝不会再看上他了的,所以管家就帮了那丫环,在霓裳来要衣物吃食时冷嘲热讽,甚至污蔑是霓裳自己假公济私,就连平时留给他们两人的饭菜都经常是残羹冷炙,把霓裳气得哭了好几次。 这种事当年就有过,乔玄冰从来不管,他们也就以为燕青阳只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谁会知道乔玄冰竟会亲自过问? 乔玄冰一听这事竟然不是第一次,一张白皙的面庞登时黑得彻底。 燕青阳好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们竟然好大的胆子! 他却不知这些人捧高踩低,惯于欺上媚下,知道燕青阳无论怎么诉苦,乔玄冰也不会为他出头。而燕青阳为人又过于耿直,得罪了不少乔府中的小人,也就不足为奇。 乔玄冰一怒之下,当即把管家和那丫环都打了一顿板子,赶了出去,就连帮他们说话的人也一并赶走。 他做这件事并不是单纯为燕青阳出气,可是燕青阳知道时,却只是平静地道了谢,并说他其实早就不介意了,客随主便,主人家大可不必如此。 他所说的话让乔玄冰大为吃惊的。 燕青阳如今的神情,真是完全不爱他了,甚至是根本不在乎他了。以前他轻轻咳嗽一声,都会得到燕青阳关怀的一瞥,可是现在的燕青阳却是置若罔闻。 若非他熟悉燕青阳的身体,记得他的味道,几乎要认为这是燕青阳同卵双生的兄弟。 难道他当真不爱他了? 心底存着这个疑惑时,乔玄冰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身为天一教主,每天的事情多不胜数,怎地会为一个并不喜欢的人牵肠挂肚? 多半是燕青阳黔驴技穷,假装对他不经意,故意挑起他的征服欲罢了。 他不由得暗自冷笑。 这种小心思他在别的女人身上见多了,其实他并不吃这一套,可是发现感情十分简单易懂的燕青阳居然也在他面前耍这些花招,他却觉得很是新奇,忍不住想要试探他更多。 塞外苦寒之地,青楼妓院中的女子其实都比中原人要健康许多,性格也十分爽朗,不会纠结感情上的事。她们发现乔玄冰没心没肺,一上来就脱衣裳,做完事扔了银子就跑的,也就不再对他浪费感情。 可怜乔玄冰初识情欲时年纪太小,根本没想过可以去青楼纾解,误打误撞之下才抱了燕青阳,结果惹了一辈子的麻烦没法解决。 他父母都以为他十分聪慧,这些事是男女天生便会的,所以从来没有教过他,后来乔父怒骂他时也说,他惹了谁不好,竟去招惹燕青阳,不管怎样都要将人娶过门。 乔玄冰无可奈何,只好将燕青阳带回家,搪塞父母说,长大了就完婚。另一方面却是威逼利诱,让燕青阳悔婚离开。 都是十多年的往事了,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待他再大一些时,便要早些给他些银钱,打发他到勾拦院见识见识。 他虽然不喜欢小孩子,更讨厌乔烈的见风使舵,仗着祖母的宠爱就无法无天,可是面对着一个和他容貌相似的小孩儿,还是有种惊讶古怪的感觉。 照别人说,他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若他以前是这样的,那也太讨人厌了。 已为人父,他的忍耐力似乎也从天而降地变得越来越多。也许是因为想到曾经有这么多人忍过他,他对乔烈便也容忍许多,大不了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乔老夫人让他多抱抱乔烈,他觉得十分不耐烦。这么小的东西,要是一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3 不小心捏死了怎么办?不过等他长大了,一同逛窑子,又还会成为对手。 只是他这些年对风月之事已经不太上心,偶尔情欲来时,也只是自己纾解。 曾经以为是自己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可是听了燕青阳的话却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单渺之和他合作过后,两人关系走得近了许多。 只是单渺之如今并不在天一教,他并没有机会去证实这一点,反倒是燕青阳似远似近的态度,却像是撩拨一般。 即使上了床还假装对他不在意,燕青阳是不是矫枉过正了些?他是不喜欢他腻腻乎乎的性格,可是现在也冷淡得过了分。 乔玄冰不由得怒气高涨,若是在燕青阳面前发作,无疑是承认自己认输。 乔玄冰让人用一顶轿子请了群芳阁中的一个歌姬到乔府中唱曲。这位歌姬是当年和他有过露水姻缘的漪兰香君推荐给他的。漪兰香君和她相遇风尘之中,互为知己,他也不在她面前隐藏身份。 她早已攒了赎身钱,却还在青楼中不肯脱藉。 乔玄冰当年曾经说过帮她赎身,她忧郁地拒绝了,说是按照律法,青楼女子只能为妾,以后会受正妻的气。若是教主同情她,不如多给她些赏钱。乔玄冰深信不疑,大加赏赐。 后来乔玄冰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她酒醉后曾经说过一句话:「男人身居高位,大多会有救风尘的喜好,总觉得自己怜香惜玉,最是风流。这种人的钱最好骗了。」 乔玄冰后来打听,才知道这位风尘女子其实有不少蓝颜知己,亏他和那些人都自命风流,以为自己是她命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他向来不喜欢俗气的人,可是免不了还是做了俗事,反而还被人嘲笑。 那时候燕青阳还没有离开他,有时只因为自己发怒了几次,他都会察觉,给他送了下火护肝的药膳。 这样的一个妻子,除了不是女子之外,可说无可挑剔。但他却抓住这唯一的缺点,故意挖苦他。 「教主,你心情不好么?」柳青青娇声问道,「奴家弹一曲琵琶可好?」 乔玄冰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 燕青阳整天待在房间不出来,他总不好故意带着一个歌姬上门招摇。以前还好,燕青阳总会时时在意他,他就是身上多了一点脂粉气都会被燕青阳识破,但是现在燕青阳根本不管他。 他便趁着午饭时霓裳去厨房取饭菜,刻意让人把霓裳支走,拖延她的时间,再带着柳青青来到燕青阳出门的必经之路。 谁知燕青阳的忍耐力竟是如此之强,从中午等到晚饭都没出来。 难道他就不吃饭的吗? 乔玄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以为这人既然会照顾别人,想必也会顾全他自己,不会让别人有后顾之忧,谁知没人给他送饭他竟然连饭也不吃了。 柳青青听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默认,抱起琵琶就开始唱了起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遗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本来乔玄冰就忧心忡忡,柳青青还唱这么不祥的相思曲,乔玄冰的脸色更是黑得如锅底一般,正要斥责,一转脸,却见燕青阳走到了小径,看到了两人,平淡的面色上似乎吃了一惊,像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乔玄冰不由得心下一喜,却见燕青阳皱起眉头要转身避开,可惜目光与他相撞,才不得不向他们走来。 「教主!」燕青阳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在下不知教主在此,打扰教主的雅兴,还请教主不要见怪!」 柳青青已和乔玄冰约好,此时见到燕青阳,于是娇滴滴地依偎在乔玄冰怀中:「教主,我们继续听曲儿吧。」 乔玄冰将她一把推开,走到燕青阳面前,冷冷地道:「你刚刚那种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燕青阳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透露了出来。他当年极为喜欢乔玄冰,可是现在感情被压住,曾经难以觉察的憎恶便浮现了出来。 「这个么……」燕青阳干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觉的尴尬,「教主风雅多情,令人羡慕,只不过乱花渐欲迷人眼,容易得病,教主还是多小心一些为好。」 「你是说我会染上花柳病?」乔玄冰冷笑一声。 和他相交过的人无一不是绝色,燕青阳也只比他们好上一筹罢了。除了燕青阳外,绝色的男女无一不是心高气傲,又岂会轻易为凡夫俗子动心?至于染上花柳,更是不太可能。 「没染上自然是最好,在下会常常为教主焚香祝祷的。教主还有要事,在下就先告退了。」燕青阳行了礼,急匆匆地就要离开。 看到他像躲避瘟疫一般逃开,乔玄冰的脸色更是难看:「站住!」 燕青阳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道:「教主,我那丫环迟迟不回,我担心她出了事,所以去看看。」 「霓裳是我乔府的丫环,用得着你操什么心?」 他这话竟像是有些赌气,燕青阳不由得一怔,却道:「教主说得是。她只是和我有些交情,却不是我的丫环。」 乔玄冰发现燕青阳竟然如此恶劣,哪句话惹他生气,他就要说哪句话,他只想把燕青阳的裤子扒下来,好好打一顿。 他瞥了柳青青一眼,柳青青登时「啊呀」一声,慌忙道:「奴婢忽然有些事,要先告退了,教主息怒。」她甚是乖觉,提也不提燕青阳一句,就是向乔玄冰表示什么也没看见的意思。 乔玄冰以下十分满意,却是冷冷地对燕青阳道:「你惊走了我的美人,却是要如何赔我?」 燕青阳知道中计,也只好苦笑。 乔玄冰向来蛮横霸道,即使指出他是故意逮住自己,也拿他无可奈何。他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往昔被爱情蒙昏了头,此时无比清醒,知道是最近对乔玄冰淡漠下来,惹起乔玄冰注意。 原来上一次舍身饲虎,仍然不能让他满意。不过由于乔玄冰刻意讨好他,以前令他十分难过的情事现在也似乎没那么痛苦。这个身体寂寞许久,既然有人愿意抚慰,又何乐不为? 他微一沉吟,回道:「教主要我怎么赔?」 乔玄冰看他面上一片冷静,双目仿佛明波,不由得心中一片激荡,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抱到怀中。 身体比上次温暖了许多,乔玄冰不由得以下一安。想来自己一直对不起他,他心中肯定是有怨言,只要他不抗拒自己,那两人的关系就会有缓和的机会。缓和了以后又将燕青阳放在什么位置,他一时却是没想好。 「我要你赔我一夜巫山云雨……」乔玄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一时恍惚,呢喃说道。 「那位姑娘还没走远,我再去找她回来吧。」燕青阳声音依旧平稳无波,甚至还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4 退了一步。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乔玄冰有些恼怒,伸指向他的穴道点去。 他直觉地伸掌格开,乔玄冰更是生气,使出了擒拿掌法,一手将他的手腕扣住。 他只觉得手腕一疼,不由得「啊」了一声,已被乔玄冰点住了身上要穴。 乔玄冰看到他完全不能动,只能看着自己,先前的那股憋屈才一扫而空,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此处正是府中小路,随时有可能来人,万一撞到别人只怕是有些不妥。 他抱着燕青阳进了树林走了许久,绕到一块巨石后,这才将人放到了雪地上,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半天了。你怎地如此绝情?」 即使不是痴恋他的燕青阳,而是其他的女子,恐怕这时也会用小鹿般的目光羞怯地看着自己,谁知燕青阳却是不为所动,只苦笑了一声:「等我也没必要捏我的手吧。」 「很疼么?」乔玄冰有些奇怪,燕青阳以前不管怎样都不会呼一声痛的。 他持起燕青阳的袖子一看,只见上面多了几个乌黑的手指印,便知自己暴躁时下手连自己都没谱,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 「我去找些药酒来给你擦擦。」 「不用麻烦了。」 「那我舔一舔,多半就好了。」他讨好别人的方法不知学了多少,只不过从来没在燕青阳面前施为而已。燕青阳本来就对他有感觉,自然会手到擒来。 他低下头轻舔了燕青阳的手腕内侧而后到了指缝处,略薄的肌肤十分敏感,他感觉到燕青阳的指尖都因为快感而瞬间绷紧。 两人正在巨石后躺着,随时会有人来,更有一种偷情的快感。 乔玄冰轻笑道:「你待会儿可得小声些,若是惊动了旁人,怕是你面子上过不去。」 燕青阳淡淡地回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教主,被人撞到和一个容貌寻常的男人在一起,恐怕会很丢脸吧。」 乔玄冰面色不由得有些发青,他以前的确是侮辱过他,可是现在却是巴不得让别人看到,好让燕青阳丢了颜面,以后没办法再和别人一起。可是转念想到,燕青阳哪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他为了自己,荣辱自尊都抛弃了。 如今居然还能平淡如水地离去,引起了他足够的好奇。 他不相信燕青阳能做到。 明知这个时候离他越远越好,这样才是对当年的痴情人最好的仁慈,可是偏偏像饮鸩止渴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招惹他。 乔玄冰目光变得幽深:「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竟然让我无法放开你?」 燕青阳心知他是无聊的征服欲在作祟,平躺在地上,试图用微弱的内力冲破穴道,口中却是说道:「教主说笑了,我若是有这种毒,必定是早就下在你身上的。」 乔玄冰扬眉笑道:「你敢吗?」 燕青阳闭口不言,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 乔玄冰却被他笑得心神荡漾,几乎情不自禁。若不是外面寒风刮得厉害,恐怕他要把他的衣裳都扒下来,从头到尾疼爱一遍。 他强忍着这种冲动,只解开了对方的腰带,撩开了他的衣裳下摆。 被燕青阳这种过于冷静的目光注视,竟让他感到嘴唇发干,忍不住道:「你闭上眼睛。」 燕青阳心底有些发冷,但他还不想激怒他,和自己过不去,于是闭上双目,等待乔玄冰心血来潮的凌辱。 一次、两次的试探总是有的,等到他腻了,自然也就过去了。 他感到乔玄冰的动作幅度并不太大,只脱了他的裤子,想必是想速战速决,以免被人发现。 当炽热的硬物分开他的臀部,挤进他的后庭深处时,他感到一阵冰凉,浑身瑟缩了一下。 脑海中渐渐变得混沌,他知道乔玄冰不会想他发出声音,于是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 当一个个穴道被冲破时,燕青阳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冷静。肉体处在极致的欢愉中,他却像是渐渐脱离了自己的肉体,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乔玄冰看着燕青阳咬着嘴唇红肿,心中不知怎地,竟然十分舍不得,想叫他不要勉强自己,却见他紧闭双目,不由得一笑。 他总是这么听话,永远不会拒绝自己。 当一个男人知道总会有一个人这么等他,难免会任性的。 他抱紧了怀中的身躯,一阵阵冲刺着。想必是他憋了太久,前些天又碰了燕青阳,所以有些意犹未尽,竟然很快就达到了高潮。 极致的快感涌上,他只觉得脑海间一片空白,浑身也仿佛虚脱一般。 他看着燕青阳下体还是垂软,便知刚才只顾着自己发泄,完全没在意对方,于是便要用手为他解决。 正要俯身下去时,身下的男人猛地起身,径自点了他胸前小腹几处要穴,甚至连哑穴都一并点上。 乔玄冰从来没遇到燕青阳对他这么不敬,瞳孔微微一缩。他想张口问燕青阳怎么了,却见燕青阳艰难地起身,穿好了裤子,慢慢系上袍带。 第十三章 从没想过,在男子身上发泄时竟会给对方造成这么大的不适,乔玄冰吃惊地看他的动作。 那些小倌们又都是一个个做好了润滑的,从来不必他多加考虑,他以前都是抱完了燕青阳就走,从来没有过小意温柔,当然也不会发现。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两人在巨石后多时,竟然没人路过这里。 乔府本来就极大,占了这座山腰的一半,如今又将奴仆女婢赶走了许多,自然显得空荡荡的。 燕青阳担心自己内力极浅,点的穴道不深,乔玄冰也如他一般冲破了穴道,于是捡起地上的枯树枝和石块,把石块当成锤子,用树枝对准了穴道砸了好几下,确保一、两个时辰之内乔玄冰无法冲开。 乔玄冰本应极为生气,可是看他做这些,竟是比自己还累,便将满腔怒火都消弭了。 燕青阳抓住他的衣襟,左右开弓,打了他十几记耳光。 他被掌掴得双颊发麻,一张俊脸都肿了起来,不由得吃惊地看着燕青阳。 他从不知道燕青阳心里对他有这么深的恨意。 可是燕青阳面色仍然是一片漠然,抓住他的衣襟,拖着他往后山而去。 难道燕青阳是想杀了他? 乔玄冰不由得十分懊悔,自己色迷心窍,刚才竟然没注意到燕青阳强忍着一口气,竟然暴起伤人。但又不由得暗暗奇怪,燕青阳既然这么恨他,为何又不阻止自己和他的亲密? 不过在自己色迷心窍的时候,他要拒绝,自己恐怕也当他是欲迎还拒吧。 他和燕青阳强弱差距过大,由不得燕青阳半点抗拒。 当年和他一同习武时,还是不分伯仲,就是燕青阳住进乔府,也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5 还有嫁衣神功护体,回想起刚才燕青阳穿衣裳都这么吃力,此时甚至不能将他提起,只能拖着他,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难以掩盖的痕迹。 乔玄冰不由得一阵叹息,心中忽然起了一种莫名的怜意。 燕青阳将他拖到僻静处,像是再无力气,于是坐在他旁边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在雪地上挖个坑。 是了,他是想将他活埋在这里。 乔玄冰心中想着,似乎渐渐感觉到燕青阳心底深处那股难以宣泄的恨意。 原来……自己伤了他这么深。 乔玄冰有些迷茫,他一向认为这人十分厌烦,面目可憎,对他也没有半分尊重怜惜,需要他时,也……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他躺在雪地上,回想起燕青阳刚才被他制住,半是强迫半是诱惑地交媾时,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 他忽然有种感觉,即使燕青阳杀了他,他也无怨无悔。只可惜他此时不能说话,否则他会有无数个道歉要告诉燕青阳。 可是事已至此,这个人也是不会再相信了吧。 燕青阳神情麻木,他用硬一些的树枝挖了一个浅坑,扒开了上面的雪,便再也没力气,面上带着红晕,却仍然十分沉默。 他拖着乔玄冰到那个浅坑旁边,让他躺在地上,头刚好落在那个浅坑上。 他注视着燕青阳,目中不自觉地露出了热切的光芒。却见燕青阳淡淡地道:「你是在求我饶过你么?没想到堂堂天一教主,竟然也会怕死。」 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谁他妈的怕死了? 乔玄冰只觉得一阵憋屈,却觉得面颊上一片凉意。原来是燕青阳抓起一捧雪,撒在他脸上。 他的神情仍然是淡淡的,像是所有事情都已与他无关。 明明是人世间的大恐怖,乔玄冰却是感到对方心底的悲哀,看着燕青阳时,竟是不由得痴了。 雪渐渐盖住他的脸,他再也看不到燕青阳,只觉得脸上一层层的感觉到重压,像是燕青阳将雪一层层的洒上来。 若是他冲开穴道,即使不能动,以他内力要融掉这些雪也是绰绰有余的事,可惜却是被一些自己完全看不上的东西给害死。 他不由得感到十分可笑。 雪厚厚地盖在脸上,明明是抬手就能打落的雪,却在慢慢地剥夺他的生机。 在快要窒息昏迷时,他听到了燕青阳慢慢地说了一句话:「是你逼我的……」 这必是他在尘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乔玄冰想认真地思索他话里的意思,可惜窒息感不断传来,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晕。 正在这时,他感到一双手抓住了他,猛地将他从雪堆里挖了出来。 忽然之间重新呼吸,他不由得大口喘着气。 燕青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张平凡的面容竟带着森冷的气息。 「我真恨你。」 乔玄冰苦笑道:「是我一直小看你,又对你很糟糕,你恨我是对的,杀了我我也是活该,可是为何要让自己这么辛苦?」 哑穴本来就极浅,过不多时就自行解了。他此时本不应该说话,而应等待时机,等到有人寻到这附近时,再张口呼救。只是不知怎地,看他绝望迷茫的表情,他竟觉得心中一疼,忍不住道,「往东再走三十丈,就是一个悬崖,你把我往那里一推,就当是我练功走火入魔,不小心跌下去的。」 燕青阳此时濒临崩溃,深恨自己不能下手杀他,若是乔玄冰向他哀求乞怜,或许他真的会杀了乔玄冰,可是偏偏乔玄冰提出了一个更方便的杀人之法,却像是刺中了他的伤处,让他猛地大叫起来:「我都打算要走了,儿子也给你了,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乔玄冰,你还有没有人性?」 他说得太急,猛地咳嗽起来。 乔玄冰也不由得茫然,他一直以为燕青阳是欲拒还迎,原来是真的心死了。经历了那些事情,一遍遍的遭遇痛苦折磨,会心死也是应该的吧?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不舍? 一股血腥气传来,却见燕青阳情绪过于激动,一口鲜血呕出,洒在了雪地上,宛如开了点点猩红的梅花。 乔玄冰不由得心下一疼,眼看着燕青阳渐已痊愈,怎地还会吐血?难道他心肺受到的伤还没愈合? 他正满腹狐疑之时,却见燕青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乔玄冰,你若是再逼我,我必不饶你!」 乔玄冰看他脚步不稳,口中说的话怎么也不像威胁,心念一转,便已明白。照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风,必然要狠狠折腾他一遍,报了今天这场羞辱之仇。 他杀不了自己,自然一心准备求死了。 乔玄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当年的依稀相似,却是佝偻了许多。他下不了手杀自己,难道就以为自己能下得了手杀他么? 乔玄冰不由得露出苦笑。 以前或许不确定,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对他是真的有些不舍。 ◇◆◇ 乔玄冰无缘无故地驱逐了管家,连带地赶走了许多奴仆,又变卖二、三十个下人,这才善罢甘休。这件事牵连极大,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把乔玄冰叫去,问清了是怎么回事。 乔玄冰只说是因为这些人欺上罔下,实在是留不得了。 乔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身为教主,教中的事也够忙了,我年纪大了,也帮不了你。家里的事这么多,要不,你还是娶个正室进来吧。我看宋长老的孙女就不错,门当户对才好过日子……」 「家里能有多少事?」乔玄冰面色十分难看,「事情还不是人多弄出来的?现在家里清清静静,有什么不好?」 乔烈原本在老夫人跟前玩耍,因为乔玄冰来了,他便缩到老夫人身后。他对乔玄冰又惧又怕,以前任性时扯过乔玄冰头发,但被乔玄冰按在椅子上揍了一顿,后来就再也不敢了。老夫人让他叫乔玄冰爹爹,他也不肯,老夫人也无可奈何。 老夫人牵着乔烈的手,爱怜地摸了摸他小脸,让身边的丫环带着乔烈离开。乔烈虽然还想玩会儿,但被丫环抱走,他也不敢吭声。 他虽然很多事都不懂,但却能从大人的目光中感觉到别人的态度。一直觉得奶奶对自己的宠爱胜过了爹爹对自己,可是每当这个很好看的叔叔出现时,却能夺走奶奶全部的注意。 看着乔烈走后,老夫人才叹了一口气:「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儿,你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都这么大了,就没想过成家么?就当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儿子想想。我知道你不喜欢燕青阳,所以也没在你面前提他。唉,你们当年不是好端端的么,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我也不想劝你了,可是你好歹给他找个好归宿。你不成亲,也别让人一直惦记着你。」 老夫人啰啰嗦嗦地,说了许多。毕竟是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6 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多遍。若是在往常,乔玄冰听了没几遍就想离开了,可是今天却觉得心中十分不安。 燕青阳态度大变,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他恐怕不会再惦记着自己了。 给他找个好归宿?以前听到这个提议的自己,只会觉得啼笑皆非吧!一个大男人,又何必要一个归宿?生生的把男儿意气都消磨了。 平心而论,燕青阳和他在性事上无比和谐,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如此兴奋,他又怎能容忍对方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 或许单渺之也能让他有同样的快感,可是现在满脑子都被燕青阳的身体占据,再也不能想并一他事。 或许在他心里,一直是欲望比爱情重要得多。 他以前想到什么就去做了,发现燕青阳对他比较重要,就会将燕青阳追逐到手,可是现在却让他犹豫不决。 对于青楼女子和小倌,他大可玩完了就走,毕竟金钱交易,他并未亏待了对方。可是对于燕青阳,他却是一直未曾补偿。或许以前总是觉得,燕青阳要占了他妻子的名分,让自己被人耻笑一辈子,所以才觉得吃了亏,不断地挖苦嘲讽他。可是到最后,他也没娶他为妻。 他始终欠了燕青阳一场婚事。 可是看燕青阳如今这种态度,恨不得永远不再见他的面,恐怕是再也不会在乎了。 他走出门外,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肩膀上。蓦然想起,那一年的雪也是下得这般大,登时停住脚步。 那一年,他知道燕青阳离去,起初感到庆幸,乔府中再也没有这个人。 可是后来,却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一直以为,只是因为少了一个痴恋自己的人而已。人生还有这么长,未必就不会找到另外一个人也像他这么爱自己。 可是四年过去了,爱慕他的虽多,却不能在他心里留下半分涟漪。 许多人再是喜欢他,也总有些自持身份,不会所有一切都放下了,只为追逐于他。能够以男子之身,甘心为自己承受胜过女子的痛苦,或许再也没有旁人。 十月怀胎分娩,对女子来说,都是极大的苦痛折磨,更何况忍耐力不如女子的男人。他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原来并不是他以为的,为了乔夫人这个位子。 曾经只要他露出一点点的好意,对方就会感激涕零。现在对方会不屑一顾吧。 他是真的想要一刀两断,这么多天,竟然不主动看一看乔烈。 身上渐渐落了不少的雪花,如黛的双眉沾了白雪,却越发显得容颜精致绝伦。 「教主!」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一脸的喜色,「教主,薛神医到了!」 「在哪里?」乔玄冰神色又惊又喜,上前几步,抓住了来人的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道:「事情紧急,属下让他一到就去燕公子的院子了。」 乔玄冰应了一声,往燕青阳所住的地方行去。 他一动,肩上的雪登时掉落下来,脚下留下了两个五寸多深的脚印。那仆役不由得有些吃惊。教主神功盖世,不畏寒暑,平常人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地也就算了,站着不动,只要片刻就能双腿冻僵。没想到教主站了这么久。 ◇◆◇ 燕青阳看到薛不二,两人数年未见,一时相遇,许久不能再出声,薛不二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垂下。 燕青阳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爱慕一个人时,便会这么的畏首畏尾。薛不二对他这么慎重,其中深情,可想而知。 燕青阳主动握住了薛不二的双手,露出笑容:「神医别来无恙?」 薛不二也不多话,反手搭在他手腕上,顺手替他诊脉,面色越来越惊讶骇然:「你身上的毒性怎么渗入得这么快?可是却又少了一些……」 「神医远来是客,先喝一杯热茶再说。想来神医也看得出了,我的病情已经稳住,也不着急。」燕青阳转头便让霓裳烧水泡茶。 「不、不客气。」薛神医讷讷道,「还是先看你的病再说。」 他身为一代名医,面对许多无理取闹的病人时,一向显得更为强势,但被燕青阳轻描淡写地抗拒,竟是不敢碰触于他。 「没想到因为我的事,最后还是牵连了神医。青阳又欠了神医一次,不知几世才能报答完。」 他口中虽说道歉,但实际上神色依旧淡淡的,完全不像燕青阳的性子。 薛神医神色带了几分疑惑担忧:「你体内又有了真气,想必是重新开始练武了?可是这真气天生带着一股寒气,竟然将我的手指弹开……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燕青阳知道瞒不过他,微笑道:「神医切莫为我担忧,我此时最是安好不过。如今想来,以往种种,终成泡影。我也不瞒神医,这次练的武功名唤回春诀,练到顶层时,可以断情绝欲,有机会突破先天境界的话,甚至可以长生。」 「你是活生生的人,岂能没有感情?若真是没了感情,岂不是如同木雕石像一般?这功法百无一用,快放下罢!」 「对别人来说是没用的功法,但救人的武功不多……」 「青阳……」薛神医欲言又止。 他身为大夫,这功法也听说过一些,一旦开始习练,便停不下来,一停下来便会反噬自身。想来燕青阳自己也知道,否则也不必如此为难。 燕青阳缓缓道:「薛神医,我等不到你来了。」 薛不二心中凄酸,竟不知如何介面。 他知道燕青阳这句话的意思不只是等不到他来解毒,还包含着拒绝自己感情的意思,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悲凉。 燕青阳凝视着他,默然不语。 薛不二也不过二、三十岁,一向蓄着短须,想必是他师父传给他名号以后,他担心自己年纪太轻,不能令人信服,所以才故意如此。 如今却见他面白无须,想来他为了来见自己,特地刮了脸。才见他容貌虽然不及乔玄冰俊美,却也很是俊雅多情,看着自己的目光已有些晶莹。 燕青阳发现他竟为自己落下泪来,不由心神微震。他以为这世上再也无人关怀自己,却没想到,竟还有一个人为他流泪。 「薛神医,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燕青阳的声音仍然如当初那般温柔,只是话中之意,却是令人伤心至极,「你若是忘不了我,我以后也会忘了你的。」 「你怎么这么傻?」薛不二心中大恸,霍然站起身,「乔玄冰怎地如此狠毒,为何让你练回春诀?他难道想活活把你逼死?」 「不关他的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燕青阳慢慢道,「人生在世,多半是作茧自缚,所有的痛苦和烦恼都是自己寻来。我如今豁然大悟,方觉以前错得离了谱。如今柳暗花明,得周长生大道,薛神医应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7 该为我恭喜才是。」 长生大道,狗屁的长生大道。练武练得再好,也不过只是能延年益寿,哪来的长生! 薛不二只想破口大骂,但面前这人是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四年都未曾一见,他并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薛神医从来没来过天山吧。正好,我可以带你到附近游览一番。不过天山冬天漫长,薛神医所带的衣服恐怕不够。我这里……」 「不用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人当即一惊,面面相觑了一眼。 第十四章 乔玄冰在门外时,已将两人的话听了进去。薛不二竟如此伤心,而燕青阳柔声抚慰,登时令他妒火熊熊,顾不得隐藏身形,就已推门而入。 乔玄冰面色森冷地扫了一眼薛不二:「薛神医,拙荆身体有恙,恐怕不能带你游览天山了。本座倒是可以为薛神医引路。神医若是不嫌弃,我们这就走吧。」 燕青阳一看乔玄冰的表情,便知他是生气。想必是自己瞒着他拿了禁地的武功,并没有禀告他,这种先斩后奏做法无疑对他不敬。 他以前或许还会自怜于乔玄冰完全不关心他,如今却是看得淡了。练都练了也不必多说什么,于是随口解释道:「教主,上次回来还没来得及对你说,我拿走了禁地的回春诀,等过些天我都记下来了就会还回去。教主原先答应了让我取一件宝物,如今便是这回春诀了。教主应该不会反悔吧?」 「禁地的武功众多,拿便拿了,本座又岂是小器之人。」 薛不二看到是他,气不打一处来:「回春诀一练就只能冷血无情,到最后和野兽一般,你害他成了这样,竟然还有脸出现!」 「武功若是有害,不练也就行了。我为什么会出现,这里是我家,薛神医莫非忘了?」乔玄冰径自走到了两人面前,坐在了两人中间。 「夫人,你身体不适,这些小事就不用烦心了。至于招待薛神医,就由为夫代劳吧。」 薛不二冷声道:「你们不是没成过亲么?」 乔玄冰瞳孔微微一缩。 薛不二作为一个外人,竟然知道这件事,定然是燕青阳告诉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 他微微笑了起来,一张雪白的面孔,灿若梨花:「我和拙荆情投意合,自然不在乎一纸婚书。你看江湖儿女成亲的,又有谁会真正在乎媒妁之言,合卺之礼?夫人,你说是不是?」 他将目光转向燕青阳,燕青阳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微啜了一口。他脸上的神情本来就淡得看不到,这一掩饰,更是难以捕捉。 乔玄冰只觉得心中焦虑如焚,恐怕他这一生都不如此时这般难受。 薛不二冷笑:「巧言令色鲜矣仁。」 乔玄冰当即一拍桌子,便要站起。那桌子哪禁得住他一怒之下的一拍?当即裂成粉碎。饶是薛不二胆气足够,也不由脸上微微变色。 燕青阳心知薛不二毫无武功,和乔玄冰争斗必定会落到下风。而乔玄冰武功惊人,他和扶摇宫主同闯万剑宗,将万剑宗杀得七零八落,单渺之身受重伤,他却还能一点事也没有,可见他功力深厚。 别人看他长得俊美,便以为他定然是个风雅绝伦的人,可是他翻脸无情,揍人如同家常便饭。几乎天一教上上下下所有会过武功的人都被他揍过。 「你们不要吵了。」燕青阳赶忙开口,又半侧身挡住乔玄冰的视线,向薛不二使了个眼色:「薛神医一路辛苦,还没用饭吧?霓裳,你带薛神医先去休息吧。」 薛不二并不想离开,但看着燕青阳略显焦虑的表情,也不由得默然叹息。只恨自己怎地只喜欢治病救人,若是学些制毒伤人之技,也不必处处受制。 他流连再三,可惜燕青阳始终是没改变主意,反倒是乔玄冰洋洋得意的态度让他更为气恼。只可惜燕青阳发话让他不要管,他也只好放弃。 这毕竟是他们的家务事,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插足的余地。但只要燕青阳一天没有病愈,他就有机会。 待薛神医出去后,燕青阳沉默了许久,却没想到乔玄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并没有多说其他话。 因为被乔玄冰强迫的交媾,让他崩溃之下痛下毒手,可是事到临头,以前那个优柔寡断的燕青阳又冒出来,救了乔玄冰一命。 乔玄冰神色怪异地看着他,竟然对那天的事提也不提。 燕青阳只好开口道:「在下擅自为薛神医做安排,僭越了。还请教主不要见怪。」 乔玄冰竟然笑了一下:「哪里,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燕青阳大惑不解,却是缓缓道:「教主说哪里话?在下如今这般落魄,就是因为看不清自己身份,做了许多逾矩的事。教主没有打杀我,已是看在先父先母的薄面上了。」 乔玄冰听他如此理智的说话,但语气却是极为见外,便知定是那叫做回春诀的武功起了效用,当日不曾陪他进禁地,不曾想,他竟然选了这么一套莫名其妙的武学。 「是我……亏欠于你。」乔玄冰忽觉难以成言。对比他如今的冷淡,忽然想到燕青阳对他一片真心,心神不由微微恍惚,「你废了这身武功吧,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燕青阳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若是在以前,他听到这句话时该是多么的愉悦。可是现在却能听出这句话如此苍白无力。 照顾?一个对自己毫无感情了的男人,会怎样照顾呢? 「教主莫要开玩笑,我好不容易才练到这个地步的。」 其实从拿到回春诀到现在总共也不过二十多天而已,可是回春诀就是这样,越是对感情刻意忽视,就进境越快。不好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一旦动了真情,立时修为下跌。 「这武功练不成的,我不想你伤了自己。」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 乔玄冰皱起眉头:「你不要不识好歹!这么多人都冲不破的玄关,你以为自己就能技高一筹?」 「我会离开这里。」 不可否认,他刚才被薛不二表露真情时,心神早已失守,而后乔玄冰出言劝阻他,又让他忍不住怀疑乔玄冰是否对他也很是关怀。在这里住下去,恐怕对他有害无益。 「你敢!」乔玄冰也不知自己怎地竟会这么惊惶震怒,抓住了他的衣襟。 燕青阳皱起眉头:「教主,原来的燕青阳早已死了,你莫要把我再当成他。」 乔玄冰直视着他,双目鲜红,仿佛滴出血来:「你说谎!你明明就是他,为何不认?」 燕青阳神色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讥诮:「你忘了那天的事么?」 「我记得。我记得你是多么恨我。可是这武功是不能再练下去了,你都那天都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8 吐血了!」 从未见过乔玄冰为自己如此关切,心神的稍稍撼动,让他身体内血液逆流,仿佛沸腾,吞噬着他这些日子练出来的内息。 他不由大为震惊,却是不想乔玄冰看出来,强忍着咽下口中腥气,淡淡地道:「教主只不过少了个仰慕者而已,又何必这么难过?纵是你和单宫主不成,你以后也一定会有一个贤慧美貌的妻子,容貌举止都是一般的纤细秀气,想必那时,你定会好好地待她。」 乔玄冰听他用燕青阳的声音,说的偏偏是他最不愿意听的话,不由得浑身发颤:「你住口,住口!」 从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敬,就连他母亲,对他不满时也只能多唠叨几句,却是不会违逆他的心思——生下这么漂亮聪明的孩子,只恨不得将世上一切都捧给他,又怎么会责骂他半句?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发现,有一个人能让他不知所措。他想用耳光来阻止他说话,但又不想伤害到他。 每当想起他受伤的表情时,就会让他难受得几乎要疯狂。 他猛地将面前的男人拉到怀里,不顾对方的反抗,用嘴堵住了他的唇。 唇瓣的形状已不似当年那么丰润美好,但熟悉的气息却是让他暴躁的心登时安定了许多,只顾着不断吸取对方口中甘甜的津液。 燕青阳被他强吻时毫无准备,他想推开乔玄冰,可是乔玄冰的双臂仿佛铁钳一般将他箍住,令他动弹不得。 他被吻得几乎窒息,抬起腿便撞向乔玄冰的下体。 乔玄冰反应极快,按住了他的膝盖,但终于放过了他被吻得红肿的唇瓣。 「青阳,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乔玄冰十分笃定。从刚才燕青阳慌乱匆忙的反应看出,燕青阳接吻的经验极少,恐怕自他之后,就没再有其他人。 「我只是把回春诀的秘笈给你。」燕青阳轻喘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放到他怀中,想借着与情欲无关的事来转移彼此的注意。只可惜两人上半身看起来十分正常地在聊天,下半身却几乎是贴合在一起。 乔玄冰不接那羊皮,目光狠狠地看着燕青阳,仿佛燃烧着火焰。 燕青阳有些不安。 他只是记住了回春诀的内容而已,还没达到小成,若是乔玄冰和他在一起久了,恐怕会坏了他的修为。 一旦练了这武功,便只能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最重要,否则就是一条不归路。既然没有人在乎他的性命,他就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他微一沉吟,便笑道:「教主不肯离开,是在怪我先斩后奏了?那我肉偿如何?」 乔玄冰上次吃了大亏,料他也不敢再上他的床榻。 他看着乔玄冰,却见乔玄冰果然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人最厌恶的恐怕就是主动倒贴,尤其像自己这样上不得台面的。 燕青阳微笑道:「也是,教主既然有了单宫主,哪会将我这种寻常男人放在眼里。不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教主真的不后悔么?」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乔玄冰的胸膛,不似女子的风情万种,却自有一种潇洒风流。 明明是这么寻常的长相,乔玄冰却有些口干舌燥,眸光登时变得有些危险:「我只怕你伤势未愈,承受不起,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邀请,为夫又怎地会拒绝?」 燕青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乔玄冰横腰一抱,健步进了内室。 由于上次事情的发生,新任的乔府总管自然不敢再怠慢,书房中整理了一遍,一些陈年旧书都被移到了隔壁的空房,以免生了蠢虫,影响燕青阳休息。其实他原意是想请燕青阳移步到另一间客房去住,燕青阳却推脱没有乔玄冰的允许,不好擅自换房间。 书房虽然还叫书房,但现在铺了厚厚的地毯,又换了床榻,已是焕然一新。 乔玄冰虽然俊美宛若女子,但在燕青阳看来,却比无数男子要英武百倍,只不过时时被乔玄冰提醒,自然感觉到被他抱着十分怪异。以前别人看了,恐怕还当成是一个女子抱着一个男人,这男人还故作柔媚之相,端的让人感到违和。而现在他的长相就是个路人,在别人看来,恐怕认为乔玄冰抱错了人。 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单渺之,这两人在一起时,一般的俊美,乔玄冰的美貌显得攻击性强了许多,而单渺之则显得更灿烂一些,宛如一对璧人。 他正在走神,就连乔玄冰将他放在床上也毫无所觉,乔玄冰登时有些不满:「你就不能专心些?哪里像伺候夫君的态度?」 他不由得好笑:「教主,你整日和我厮混,难道是不想和单宫主共效于飞了?」 「你这是在吃醋吗?」 面对乔玄冰犀利的目光,燕青阳不由得心口一跳。 每一次和乔玄冰的交锋,都像用自己的性命来赌,赌自己会不会立刻死去。他心中叹息一声,却道:「我已学太上忘情,教主又不是不知。」 乔玄冰沉默着,却是忽然剥开了他的衣裳,用手抚摸着他的身体,看着他的身体和以前殊无二致,却是完全不像最初时候的激动热切地回应着他,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他不由怔住,猛然之间,心底生出一种不甘心。 凭什么?竟敢这么对他?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若是我刚才没进来,薛不二要提出和你上一次床,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凝视着燕青阳,若是燕青阳回答答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来。 「薛神医温文尔雅,自然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燕青阳微微一笑,「教主蓄势而不发,难不成是忽然萎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薛不二明明对你存着非分之想,你们既然都未曾婚娶,他迟早会有所表示吧?」 没有第三个人像他们一样熟悉彼此,一旦多说了几句话,便免不了提到最私密淫秽的事。 燕青阳不由得面颊发热,唯恐他看出来,于是转过了脸:「求欢爱一场,他必然是提不出来,不过若只是亲吻……」 他假作沉吟,面上的红晕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乔玄冰怒气更盛,恨不得想要一把掐死他,免得他在外面招蜂引蝶。 他低下头,一口咬在了燕青阳的肩膀上。 燕青阳还以为他只是爱抚,谁知这一口咬得极深,他不由得「啊」地惊呼了一声,转头看时,赤裸的肩膀上多了一圈牙印,还渗出血来,不由吃了一惊。 「在你身上留个记号,省得不长眼的东西来招惹你。」 「你疯了!」燕青阳喘着粗气,想要从他怀中挣脱。他不由后悔为了引起乔玄冰的厌恶而出言邀请他。此时的乔玄冰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可是两人之间除了互相伤害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39 只有立刻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乔玄冰按住他挣扎的动作,擒住他的手,迅速用腰带绑了起来。 燕青阳喘息着,闭着眼睛不肯看乔玄冰。乔玄冰看着肩膀上的牙印,狠戾的目光才慢慢免得柔和起来。 他发现自己一怒之下又伤了燕青阳,不由有几分悔意,爱抚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上次过于粗暴,造成燕青阳身体不适,还使了一点小性子。在他看来,燕青阳冲动之下想要杀了他,也不过只是使小性子罢了。 好在他怀中有一瓶桂花油,倒不至于像上次那般窘迫。那是府中分给丫环梳头之物,他看到时便收了一瓶在怀中,只想着燕青阳发丝如墨,或许需要这些东西。但因前次在后山凉亭附近不欢而散,他始终找不到由头来与他相见。 其实燕青阳离开他后,兴趣大改,这些闺阁之物他早已不喜欢了。乔玄冰也知道自己送不出手,但又不知燕青阳到底喜欢什么。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我真的非常讨厌他!」 「你我什么关系?何必管这么宽?」燕青阳冷笑。 「我是烈烈的父亲!」 「我不是把烈烈给你了么?」 乔玄冰刚扬起手,却又放了下来,缓和了语气:「你别再惹我生气了,好不好?」 燕青阳冷冷地道,「你大可再打我一顿,待我有机会时,必会十倍还回来。」 乔玄冰有些无可奈何:「你相貌并不纤细柔弱,所以一直当你是男人,对你起不了怜惜之意,如今你既然生了烈烈,自然不同,以后我会多照顾你一些。」 燕青阳低低笑了一声:「你把我当男人?你若是把我当男人,怎么会三五不时地在我面前提点我,说我不够贤慧,不够通情达理?你若是把我当男人,又怎么嫌我的长相不够柔媚,让我一直恨着那张脸,千方百计想要毁掉……」 「青阳,是我年少冲动,出言无状,你莫要放在心上……」乔玄冰忍不住想要抱住他,却被他避开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燕青阳又咳嗽起来,只咳得面颊上一片病态的红晕。 乔玄冰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唯一能确定的是,少年时的自己放纵任性,对燕青阳其实并没有深爱,所以才会在燕青阳容貌变化时,迅速变了态度。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甚至在不久之前还想过,他不妨和燕青阳保持肉体的关系,直到和单渺之正式成了情侣,再对单渺之提出将燕青阳纳为男妾的想法。可是现在看到他眼角的湿润,便觉得有种难言的不舍,想让他再也不要伤心。 所以说男人的欲望是最该死的存在。明明对他只存在性欲而已,可是从性欲而起,却又有了无数情绪。 「是我错了,我该死,你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好。」 乔玄冰小心翼翼地道歉,燕青阳的激动仍然没有缓解,他不停地咳嗽,嘴角已有些微血迹。 乔玄冰搂住了他,解开了他的束缚。 燕青阳已到强弩之末,发了这顿脾气是他平生极致,此时气血翻涌,内息不稳,只能躺在乔玄冰的怀中。每一丝情绪的牵引,都能让他的肺腑抽痛。 这个他曾经最爱和最恨的男人,看到了他苟延残喘地活着。或许他真的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再也不要看到他。 乔玄冰扶着他躺在床上,为他盖住了被子,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以后我再也不逼你了。」他咬了咬牙,又加了一句,「只要你不和薛不二勾勾搭搭,作为回报,我也不再多看一眼单渺之。」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原来在他心里,竟然能为燕青阳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单渺之完全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若有这个可能,他们理应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可是如果答应了燕青阳,就是把这个可能完全掐断。 燕青阳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慢慢闭上眼睛。 乔玄冰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竟觉得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像是有几分可笑。便如同在天秤的一端加上自以为有分量的砝码,谁知却是引不起丝毫的变动。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在他面前多言? 乔玄冰说不出是气愤还是懊悔,拂袖而去。 「玄冰兄,你果然在此处。」单渺之笑吟吟地,从旁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和乔玄冰交好,在乔府中一直来去自如,发现乔玄冰心神不宁,根本没注意到他,他便上前打了招呼。 「你怎么来了?」才对燕青阳说过不看单渺之,转眼就遇到他。乔玄冰神色登时有些不自然。 单渺之几乎是立刻看出了异状:「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很奇怪啊!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乔玄冰摇了摇头。 「我看也是,你最近娇妻在怀,羡煞旁人。不过燕青阳现在这张脸可真够倒胃口,你让他换过来了么?」 乔玄冰自然也是对燕青阳的面容很是嫌弃,但被单渺之这么说,却又有些莫名的不悦,但他并不想被单渺之看到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很快便抛到了一旁,语气轻快地问:「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怎么上次走得这么匆忙?」 「有几个自诩名门正派的人上来骚扰,说我扶摇宫是邪派,说要斩妖除魔。宫里那几个小崽子没见识,自乱阵脚,一遇到事情就找我回去。现在都打发了。」单渺之轻描淡写地道。 「那就好。」 「对了,燕公子那张面具倒是好用得很,他们一看,都觉得我面目可亲,定然不是一个坏人。」单渺之说到有趣之处,不由得哈哈大笑。 乔玄冰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张面具虽然是单渺之所做,但单渺之从未见过燕青阳,全凭乔玄冰描述和绘像。他画技不高,但对燕青阳的印象却是极深,连燕青阳耳垂上有颗小痣也记得住。 「你少拿他的面具去招摇撞骗,快交出来给我。」 「怎么,舍不得了?」单渺之笑吟吟。 「我只怕你到处惹麻烦,别人找上门来,却说是拙荆惹了事。你就不怕担了我妻子之名么?」 两人一直是君子之交,偶尔也会互相开一开玩笑。若不是燕青阳提醒,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发觉吧。 懵懵懂懂的一世,一直在追逐对方的身影而不自知。 单渺之笑道:「不过虚名耳,又有何妨?何况那么多人抢着嫁给你,我若是得逞了,岂不是羡煞了他们?」 乔玄冰凝视他半晌,只见他琼鼻美目,下巴微尖,看着便有些妖丽气质,不由得出了神。 单渺之腰肢一扭,笑得十分妩媚:「怎么,乔大教主是看上了奴家么?」 乔玄冰从容地道:「青阳说,我以前其实是喜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0 欢你的。」 单渺之有些诧异,但看到他神情并无异状,便即一副怨妇状:「然后呢?你们这对狗男男在一起了,就把我抛到一边去了对不对?我不甘心!」 「你要是不甘心,就赶紧洗干净屁股嫁过来。」 乔玄冰嘴上开玩笑,心里却是有些失落。单渺之会开这种玩笑,自然是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可能。 「要嫁也是你嫁好吧。」单渺之很不服气。 「我们两人之间,还是你长得更像女子。」 「哦?」单渺之冷笑,「尊夫人难道就像女子么?」 提到燕青阳,乔玄冰的面色登时有些发白,许久也不曾说话。 「看来你对他是动了真心。」单渺之叹道,「唉,你们成双成对,以后又少了一个人陪我下棋了。」 「要找人下棋还不容易?你那些下属就不能陪你?」 「太弱了,不是对手。」单渺之郁闷。 「是他们太弱了还是你?」 「你是不是活腻了?」 乔玄冰看着单渺之毫无心机的神情,轻笑了一声,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十五章 当燕青阳听乔玄冰说出,再也不多看一眼单渺之,不是不吃惊。 可是当他身不由己地下了床,想追逐乔玄冰而去时,打开房门却看到远处一身白衣的单渺之笑语嫣然地一指头戳在乔玄冰肩膀上,乔玄冰爽朗地回他一笑,竟是相谈甚欢。 有些人天生就是契合的,无论是外表抑或是心智。他夹在其中,何其多余。 仿佛无法承受寒风的侵袭,他再次合上房门。 他还留在这里是为了养伤,可是现在这伤势越养越重。 如果还一味的执念下去,想必连回春诀都救不了他。 到了晚上时,他假称自己身体不适,让霓裳去找薛神医过来。 霓裳有些担心,问道:「要不要告诉教主?」 「只不过是有些头疼脑热,不必麻烦他了。单宫主不是来了么,他总要作陪的。」 霓裳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为他寻薛神医。她不多话而又忠心,这真是燕青阳喜欢用她的原因。 趁着霓裳离开,他很快收拾好了东西,等待薛不二的到来。 「吱呀」的一声,门被打开。 「谁?」他慌忙把包袱塞到被子下。 「爹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乔烈挣脱了小窗的手,跌跌撞撞地要走向他。 小宁跟了进来,慌忙道:「燕公子,是少爷说想你了。」 不想他时就退避三舍,想他时就来找他。他们父子果真一个德性。 但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血,他张开手,让乔烈扑到自己怀里。 「爹爹,我要吃酒。」孩子在他怀里撒娇,暖暖地,小脑袋紧贴着他,让他的身体里升起一股暖意,随之而来的,则是丹田仿佛针刺的疼痛。 「不要吃酒,吃酒对小宝宝不好的。」他爱怜地摸着乔烈的头发,对小宁道:「你先出去吧,过半个时辰再来。」 小宁早就被乔玄冰嘱咐过,若是燕公子要来看烈烈,千万不要阻止,只是燕公子一直没有来。今天烈烈忽然说想要来看他的爹爹,小宁便将他抱了过来。 小宁心知他们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于是悄悄退下。 看着乔烈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他再也无法承受功法的反噬,跌坐在床上,唇角溢出一滴血迹。 「爹爹,你怎么啦?」想必他现在的脸色比起以前好了很多,烈烈竟然克制住了自己的害怕,伸出小手就要来摸他。 燕青阳咬了咬牙,点了乔烈的睡穴。 烈烈不愿随他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他和烈烈在一起时,时时震动心神,也定然沉不下心练功保命。 此时薛神医还没到来,他便找了笔墨,匆忙写了一封信。 「烈儿:爹爹与你父子缘分已尽,但爹爹爱你之心从未更改。只盼烈儿做一个磊落男儿,勿学爹爹。他日有缘,或可相逢。父青阳字。」 待字迹干后,他折好了纸,放到烈烈怀中。他并不担心乔玄冰会看到这封信,这封信上本来也没写什么,何况乔玄冰对他日渐宽容了许多,并不会阻扰他和烈烈的父子之情,纵是如今烈烈年纪尚小,什么也不懂,以后乔玄冰也会把这封信交给他。 他将这一切做完,薛不二拿了药箱进门,看到他神色无异,并没有像发病,才松了一口气。 「神医的东西都在这了吗?」 「青阳,你……找我么?」看他神采奕奕,不像发病,薛神医不由迟疑。 「难道不是生病就不能找你了么?」燕青阳十分洒脱地一笑。「我是来找你下山的。」 他眉宇间正大光明,并不像要和他私奔,薛不二只好收起了自己的那几分旖旎心思,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燕青阳是想独自远行,但他走后,薛不二不免被乔玄冰为难,索性两人一起离开。 如今乔府人手少了一半,燕青阳早就私藏了一套仆役的衣裳,只在脸上擦了些灰,便轻而易举地出了乔府。因为薛不二救不了燕青阳,乔玄冰对他没了指望,就不限制他的出入。 薛不二问燕青阳欲往何处,燕青阳便说和原辰卿有约,原辰卿差了人在方家的马场等他。 薛不二登时大喜,原来在原辰卿提及的少庄主竟是薛不二的结义兄弟。想来也是,既然原辰卿和薛不二是老相识,那么他没理由不认识方棠溪。只不过两人竟然是结义兄弟,让燕青阳有些预料不到。 还以为出了山庄后和薛神医分道扬镳,却没料到还有这么长的一段路。 薛不二看出他的不自在,主动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若你不愿与我同行,我便代你去和小气狐狸说一声。只是……你能不能把回春诀抄一份给我?我想出了破解之法,便告诉你。」 燕青阳心知薛不二痴迷于医术,这回春诀吃力不讨好,不会有人想来抢夺,薛不二是真心地待自己好。若是刻意避开他,却会伤了他的心。 燕青阳轻声道:「回春诀的事,等到方家山庄再说吧。原公子早就帮我安排妥当,方公子收不收留我,我也要去一次的。神医既然是方公子的义兄,怎好过门而不入?」 他这话无疑是答应了与薛不二同行。 薛不二当即大喜,一路上对他照顾得十分周到,就连重物也舍不得让他去提,令他哭笑不得,只能出言提醒自己也是男子,不必他这样。 薛不二认真地道:「我心里喜欢你,忍不住想照顾你,你是个姑娘固然好,若不是的话,我也会一样待你。」 燕青阳沉默许久,才道:「是因为……我比旁人更软弱的缘故么?」 薛神医一怔,才温言道:「自然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1 不是。你心知我并非有医者父母心,病患成千上万,哪里会有这许多同情。」 燕青阳心中茫然,抬头看他,却见他嘴角噙着笑意,用手指轻轻拨开了自己一缕乱鬓。 ◇◆◇ 方家马场更近中原一些,来往的行人渐渐增多。 燕青阳两人才到了山庄所在的小镇,便有人引他们进庄。 方棠溪和方夫人如今有两个孩子,老夫人带了长孙在旁,小孙子却是不知在何处。 平日都是方老爷和老夫人每日里含饴弄孙,因方棠溪双腿不便,于是将庄内事务交给少夫人打理。 听说方棠溪的夫人在山庄,薛不二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坚持不肯住在庄内,但燕青阳不肯离开,他也只好和燕青阳告辞。 燕青阳不明其意,但也不多问,把回春诀的抄本给了薛不二,并答应他不管以后去到哪里,都会告诉他一声。 听到有客人来,方老爷和老夫人都十分热情,毕竟儿子自从双腿残疾后,整天闷在庄中,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仍然表现得乐观开朗,但从不出门已反映了很多事。既然燕青阳是儿子的好友,最好多陪陪儿子,也好开解他。 燕青阳不由得苦笑,他自己都还郁郁满怀,却又如何开解别人。 方棠溪发丝雪白,容貌出众,看到他时笑得十分灿烂,和他打了招呼。 他自觉性子是很闷的人,以为不会和对方相投,却不料方棠溪心细如发,看他不愿说话便也不打扰他,只是满面笑容地陪他坐着。 少夫人容貌十分普通,面容冷峻,身量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颇高了一些,方棠溪竟然十分听她的话,少夫人说外面风大,不要吹太久的风,方棠溪便点头,让人来扶他进房。 燕青阳不由道:「你们夫妇感情真好。」 方棠溪笑道:「是啊,他那么完好无缺的人,配我一个瘸子,实在是可惜了。我也只有多对他好些。」 「方公子不要这么说,你人品容貌都是上上之选,纵是有些不好,也不必介怀。毕竟月有阴晴圆缺,天地尚无完体。完美的人不可能存在。」 方棠溪不由得苦笑:「你说得极有道理。长得好看的人多半脾气古怪……我听我大哥说,还有人觉得自己长得太俊了,求他变得难看一些。你说这是不是一桩奇事?」 燕青阳面色登时十分尴尬,有些坐立不安。 这时方少夫人进来斟茶,轻哼了一声:「姓薛的混蛋若是敢来,我非揍得他躺床上半个月不可。」 燕青阳这才知道薛不二得罪了方少夫人。不由得多打量了方少夫人几眼。 方棠溪听夫人这么说,脸上有些讪讪:「你还在气当初的事么?都是我惹出来的,你不要怪他。」 「哼!你这么笨,多半是吃了他的傻药。」 听少夫人多说了几句话,燕青阳才发现「她」声音略显低沉,和别的女子大不相同。 夫妻二人说了片刻的话,将燕青阳晾在一旁。少夫人虽然一直冷言冷语,但注视方棠溪的目光却是带着炽热,令人无法忽视。 少夫人相貌平平,但胜在是女子——如果他生来就是女子,大约乔玄冰一开始就不会这么残忍吧。 燕青阳感到内息又有些不稳,便知被他们夫妻之情打动。 原来他不能和别人生活在一起。 不管身体里有何情绪,都会对回春诀产生影响,除了离群索居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当方棠溪很热情地邀请他住在山庄时,他拒绝了。 方棠溪很是为难,说是答应了好友要好好照顾他。但听他婉转地说了自己的难处,便建议他住到山庄附近的一个寺庙里。每天不必与人相见,只要在房间清修即可,每日两餐都会有人将饭送来。 这座慈恩寺是方老夫人经常来求神拜佛的,每年都会捐大笔的香火钱,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帮他安排妥当。 燕青阳十分感激,只是过于浓厚的情绪都会令他十分难受,便只是淡淡地道了谢。 方棠溪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甚至十分体贴地没来送他,只是让人往他的包袱里塞了不少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甚至还有几串铜钱,自然是担心他不愿去银庄换钞。 燕青阳并不缺钱,他的包袱里的银钱一直没人动过,倒是方棠溪的细致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第十六章 慈恩寺连同主持总共有三十几个僧人。主持慈眉善目,年过半百,法号叫做静远,每天早上都会讲经。燕青阳闲时便会来旁听,听完后和静远交谈了几句。 静远看燕青阳颇有慧根,便教了他入定之法,还给了他一套经书。 一旦思及往事时,便看一看经书。甚至向主持提出,想要剃发出家。 主持有些意外,沉默,说他尘缘未断,明年如果他还有一样的想法再说,何况他现在也是在修行,落不落发,其实不必着相。 燕青阳有些失望,不过并不气馁,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今年要过完,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方棠溪不喜出门,自然也不会来看他,但每到佳节都会让人给他送礼物上山。虽然只是很普通的念珠、绝笔甚至果蔬之类,但若是过于珍贵,他也用不到。本来就是为了断情绝欲,若有外物萦怀,反而成了阻碍。 塞外的夏天酷热难耐,但他修习了回春诀后,并没有感到火热,甚至连汗也出得极少。 这一日还没到早课,他起身后穿了灰布僧衣,便要去前殿。 一个小沙弥急匆匆进来,满面忧急:「燕居士,外面有个人闯进寺里,自称姓乔,说是要见你。」 燕青阳虽说已能心如止水,但听到那人能寻到这里时,仍然免不了一惊。 屈指一算,他在这里已过了半年。乔玄冰应该已经发现他并没有去到中原,而是停留在塞外。 若他存心避开乔玄冰,自然能避开,只是他如今回春诀练到四层,算是已有大成,乔玄冰已不能让他动心,想来就是乔玄冰亲至,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是已经将这人放下,相见也是不必了。 燕青阳垂眉敛目,缓缓道:「你让他回去吧,我不想见他。」 「燕居士,你还是去看看吧,主持被他……被他打伤了!」 慈恩寺是个小庙,主持也不会武功,乔玄冰肆无忌惮,可说欺人太甚。 燕青阳皱了皱眉,那小沙弥又道:「他说,若是不交出燕居士,就……就每隔一个时辰,就斩断主持的一支手脚。」 武林中把神教称为魔教不是没有道理的,乔玄冰的行事作风总带着邪气,若不是他只贪恋美色,而不在权势,恐怕随时都可能入侵中原。 如今他的武功虽然不及乔玄冰,但要逃走却是不难,不用再担心乔玄冰用强,何况现在已很少有人能让他动情,甚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2 至越发觉得那些狂热的感情像是发生在前世,与他现在不相干。「我马上就去。」 他答应了,却是不紧不慢。 老和尚的性命固然是要紧的,可是若是过于着急,乔玄冰便知道自己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以后乔玄冰随意找个陌生人要杀,难道也要怪在他头上? 他发觉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冷血无情,但只有无情才是处事之道。以前为感情优柔寡断,被所有人看不起,到头来也只落得一身伤病,奄奄一息。 前殿的门大开着,主持方丈口宣佛号,但白胡子上落了血迹,显然是被乔玄冰打伤吐血。 乔玄冰一身紫衫,背着一柄长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乔玄冰的面色有些苍白。 他手边牵着一个俊俏的小小孩童,那孩童梳着总角,粉雕玉琢,眉目和乔玄冰极为相似,正是燕青阳亲生的儿子乔烈。 没想到,乔玄冰竟然将乔烈带来! 燕青阳只觉得一颗心沉了下去。 看到他来时,乔玄冰一双明眸更像在发光一般,而乔烈的眼睛里登时盈满了泪水:「爹爹!」放开了乔玄冰的手,脚步不稳地向燕青阳行来。 燕青阳并没有去抱他,只皱了皱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慈恩寺是佛门重地,岂能容你们在这里撒野?」 乔烈抱住了他的小腿,仰着头看他,满脸委屈:「爹爹不要烈烈了么?」 燕青阳不愿看他,但却能感觉到腿部被他抱住时,传来柔软的感觉。 这个孩子是他生下来的,他亲手把他养大,他记得分娩时剧烈的痛苦,也记得烈烈带给他的抚慰和愉悦。 他悄悄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从他身上看到乔玄冰的影子,如今,这两个人,都站在他面前。 燕青阳动也不动,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心防裂开了一丝。 发现燕青阳没理他,乔烈求助地望向乔玄冰。 这段时间没有见到燕青阳,他更能感觉到那种没有母亲的孤单,他隐隐约约觉得,当初和爹爹共处一室,为病得不成人形的爹爹吓哭时,犯了大错,因为自从那一天起,爹爹看着他的神情虽然是微笑的,再也没有爱怜的暖意。 乔玄冰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是烈烈很想你,所以我带他来见你。」燕青阳不得不承认乔玄冰十分狡猾,他明知道自己无法打动他,于是就带着乔烈前来。乔烈的确是他此时唯一的死穴。 燕青阳思及往事,便知是自己临行时那封信出了错。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留下那封信,让乔玄冰看出他还牵挂乔烈,并不在意孩子的无心之失。 乔烈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孩子的哭声中,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像是从僵硬中慢慢苏醒过来,表情逐渐柔和了一些,抬起来,慢慢搭在乔烈的弱小的肩膀。 乔烈目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倾诉给他:「爹爹,烈烈错了,你原谅烈烈好不好?」 燕青阳慢慢蹲了下来,和乔烈的目光平视着。 心底的坚冰像是一寸寸地融化,同时瓦解的,还有他这么多个日子的修行。 丹田小腹处痛得几乎要炸开,但他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有汗水从他的身上不断地渗出,渐渐湿透了僧衣,背脊处都变了颜色。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暴雨。在塞外的气候不是严寒就是酷暑,好在这里炎热的夏天经常会有雨,将前殿的阴霾和闷热一扫而空。 一道惊雷令燕青阳从呆怔中惊醒。 他忽然明白,若是再继续待在这里,功力消散一空时,他便会吐血身亡,就是再舍不得乔烈,也无法留恋在这人世间。 「乔玄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说:「你就这么想要我死么?」 乔玄冰看到他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得苍白,说出的话气若游丝,不由大吃一惊。 他带着乔烈前来,的确是存着想要他回心转意的意思,可是没想到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如果他真的这么看重乔烈,当初为什么又要离开? 燕青阳摸了摸乔烈的头发,却是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们不走,好,那我走。 说完便向门外走去。 「爹爹!」乔烈大叫一声,跟着冲进了雨幕中。 乔烈的腿毕竟不长,心里又着急,竟摔了一跤,地上本就积着小水坑,他身上登时湿透。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听到父亲从身后赶来,冷冷地说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径自抛下了他,去追燕青阳。 燕青阳神思不属,往前疾行,忽然听到身后追着叫自己的稚气声音停下,便知乔烈跟不上他的脚步,但声音戛然而止,让他忍不住怀疑烈烈出了什么事。 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却是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时,却见乔烈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只因跌痛了膝盖,不能起身。 看到他回头时,乔烈稚气的面庞露出笑容:「爹爹!爹爹!」 「烈烈。」他慢慢地叫出了儿子的名字。大雨飘泼而下,顺着他的面颊不停滴落,宛如他无法流下的眼泪。 这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说是为了烈烈,想看到烈烈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可是即使烈烈长大成人又能怎样?他依旧无法触摸到儿子,甚至不能和他说话,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 他将目光移向走到他身边的紫衣男子,衣裳被打湿,沾在身上,显露对方修长健硕的身躯,看到他俊美无瑕的面容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是在关心他么? 关心他又有何用? 他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乔玄冰走到他身边,扶住了他的肩膀,柔声道:「青阳,随我回去吧。乔烈不能没有你,你也不想他没了母亲,对不对?你身上的功力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又有什么事办不成?」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既然把烈烈交给你了,自然不会再回去。」 乔玄冰沉默许久,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和单渺之不会再有什么了。」 他茫然地将目光移向他。 「他有了喜欢的人,那人是个无名小卒,武功没我高,长得也比我差远了。」乔玄冰轻声道。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是他却能毫无芥蒂的在他面前说出口。大概这个人不顾自尊地爱着他,甚至会拼死维护他的一切,那么在他面前,即使是透露了秘密,对方也不会说出去。 燕青阳看了他许久,才应了一声。 他早就应该想到,乔玄冰会来找他绝不是因为爱上他。 作为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3 第二顺位的情人,他应该庆幸自己以前过于痴情,所以在单渺之没了可能后,乔玄冰立刻想到了他。 乔玄冰看他不信,缓缓说道:「青阳,我发誓以后会好好对你,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人。如有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誓言不可不谓之毒辣。 乔玄冰对他如此慎重,大约是被他的感情感动了吧。觉得不会有人像自己那么爱他。可是修了回春诀后,他的感情越来越淡,即使能照顾乔玄冰也只是出于习惯,恐怕他自己也说不上到底还爱不爱。 乔玄冰对单渺之求而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 世上所有人都是这样吧,既然得不到自己所爱,所以愿意和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了此一生。 毕竟这一生,也不过几十年而已。 偏偏只有他,不肯给自己机会,罔顾薛神医的一腔爱恋。如今算是等到了么? 他听得到自己心底深处仿佛撕心裂肺的嘲弄,面上却似僵硬了一般,毫无反应。 「青阳,我已经想通了,天底下有这么多夫妻都是成了亲才见面,能相亲相爱的却是极少,你我能互相亲近也算是极为难得,何况又有了孩子,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你嫁给我吧。」 会听到他求亲,燕青阳十分意外。不过听他话里的深意,其实就是说他们能相亲却是不能相爱。 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嘲讽。 功力在身体的胡乱冲撞,他也像是放弃了一切一般,轻轻地道:「其实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不是当年进了乔家,没选择嫁衣神功,没有强行替你生孩子,没毁弃容貌……或许每个转机,都能让我不再是今天这个样子,甚至意气飞扬能更胜过单宫主。可惜一念悬殊,就成了天地之别……」 乔玄冰吃了一惊,他从来不认为燕青阳能和单渺之相比,但燕青阳竟然有这个自信,不免让他觉得十分可笑。可是细思之下,却是极有道理。 能将嫁衣神功练得那么深厚,定然有着极高的才智,不管做些什么,都会有所成就。所以燕青阳虽然带着乔烈孤身在外,却能衣食无忧,只可惜自己一出现,就打乱了他的平静。 燕青阳强忍着肺腑间传来的血腥气,微微笑了一下:「如今你只是迫切地想要一个伴侣,来排解被单宫主忽视的忿怒罢了。多谢你打算成亲的时候想到我。其实我练这回春诀,苟延残喘地活着,是想一直知道你的消息,想要你一生平安快活。你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了,所你要和别人在一起也没关系的,我会忍着不嫉妒那个人。现在听到你竟然要……要娶我,我是真的很……」 他想说自己很高兴,可是一张口,血腥气登时涌到了喉间,鲜血不停地顺着嘴角流下来。 乔玄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惊惶失措,他抱住了燕青阳的身体,发现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窒息,这种窒息的疼痛就连碰触单渺之时,也从未有过。 「青阳,我错了,我不该来寻你!」他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却见燕青阳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嘴唇动了一动,却是昏迷了过去。 「青阳!」 「爹爹!」乔烈哭喊着,却是没人理会他。 慈恩寺里的僧人都远远避了开去,受了内伤的方丈也被他们扶着去后院休息。乔玄冰神功盖世,又有谁敢惹这煞星? 乔玄冰按下了心中的懊悔,用衣袖擦了燕青阳下巴的血迹,可惜衣袖湿润一片,只擦得他身上一片污迹。雨水很快将他身上的血迹冲走,但弥漫不去的,却是他身上的血腥气。 他想掏出怀中的手帕,却是按到了怀中的药瓶,当即定了定神。 来寻燕青阳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在此之前,他问谢大夫要了少治疗内伤的药物,这药物自然是天一教中的疗伤圣药,只需以内力催动,就能将药化开,暂时护住心脉。当初就是用这种护心丹护得单渺之不死,他才能去求燕青阳用嫁衣神功救人。只是回春诀的功力别具一格,他想要将这功力化开,也并不能够。 他慌忙倒出了一颗药丸,喂燕青阳服下,以掌力按在燕青阳的后心,慢慢将药力化开。 当初单渺之倒在他怀中时,他以为天下再无知己,世上从此晦暗,但燕青阳吐血昏迷时,他脑子混乱一片,竟然什么也不能想。 乔玄冰也不知抱了燕青阳多久,一个小沙弥拿了伞,怯生生地上前遮住了旁边哭泣不止的乔烈,对乔玄冰道:「燕居士受了伤,若是再淋雨怕是有些不好,不如回房去先避一避雨?」 他虽然对乔玄冰十分惧怕,但受过燕青阳恩惠,平日里送饭打扫都得过燕青阳的赏赐,甚至燕青阳还教了他一些拳脚,令他十分感激。 乔玄冰这才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他住在哪里?我带他去换衣服。」 小沙弥便引着他们往后院走去。 乔玄冰抱着燕青阳,那小沙弥便去牵乔烈的手。 乔玄冰并没有多注意其他,见到了燕青阳,他便将乔烈抛到脑后,随口问道:「他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有大半年了。」小沙弥想了想,又道:「其实燕居士想出家,可惜的是,方丈没有收下他。」 「这有什么可惜的?」乔玄冰惊出一身冷汗,若是燕青阳出了家,恐怕更不容易说动他还俗。他本来就十分执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连喜欢他这件事上,也从未更改。 「如果方丈收他为弟子的话,他就能成为我的师叔了。」 「成你师叔又有什么好的?」 小沙弥脸上微微一红,应声答是。 乔玄冰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他竟不知燕青阳毁了容竟然还能让人对他产生好感,看这小沙弥也有十四、五岁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进了房间,他便让那小沙弥把乔烈带走,这才关上房门,脱了燕青阳的衣裳,用干净的布把他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 燕青阳这些日子身体好转了许多,只可惜他一出现,又把什么都毁了。 乔玄冰心中不由得万分懊悔。 知道单渺之有意中人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燕青阳,想要重新感受这种有人全心全意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感觉。 至于会不会伤到他,他并没有多想。 现在看起来是他错了。但他却不曾后悔来寻燕青阳。燕青阳那么喜欢他,能和他在一起,也是燕青阳的福分了。 燕青阳淋雨过后,身上仍然一片冰冷。闷热的天气,竟然对他的身体完全没有影响,乔玄冰不由得十分懊恼,脱了自己的衣裳,运起内力,登时雾气升腾,身上的水珠都蒸发干净,这才上了床,用身体温暖他的。 当肌肤相贴时,他不由得微微一颤,还没有将他整个人抱住,就已有了反应。 像是命中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4 注定一般,他的身体似乎认定了燕青阳的,碰到别人时还兴趣缺缺,但一摸到他,就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血液沸腾。 面对一个病人,他并不能多做什么,只能从后面环住他的身躯,用手掌温暖他的手。 男子的身体十分坚硬,背部的轮廓却很是好看。 乔玄冰惊讶地发现,当他抱住他时,两人的身体竟然十分契合,几乎是丝毫无缝地紧贴在一起。只除了……下体的硬物顶了出来,只好放在怀中人的股缝中间。 柔软而有弹性的臀部令人爱不释手,单是这么抱着,便觉得无限销魂。 回忆起燕青阳强颜欢笑的表情,乔玄冰也不知从何处涌出了怜惜。他甚至在心里决定,等燕青阳醒过来以后,他就再也不对他发脾气了。甚至以后永远不生他的气。 不过他也不是时常生气的人,唯独在燕青阳面前,总是按捺不住怒气。 怀中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乔玄冰心下稍安。 为了寻找燕青阳,他费了无数心血,还让教众疲于奔命,此时人在怀中了,还有好转的迹象,他也就放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男子动了一动,不慎撞到了他的胸口,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燕青阳听到这声呻吟,登时清醒。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地和另一个人肌肤相贴,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牵动了内伤,于是收敛心神,转过头看时,发现竟是乔玄冰,登时想起昏倒前发生的事。 「教主?」 乔玄冰自然不会熟睡,听到他的声音,登时面露喜色:「你醒了?」 燕青阳沉默不语。 「看来你执迷不悟,还是将回春诀练了下去。等你的功力都散尽了,我们再说其他吧。如今我们只做君子之交,可以么?」 燕青阳却注视着他胸口附近的一抹淤青:「你受了伤?是遇到了强敌?」 燕青阳总是在第一眼就能注意到他身上的不妥。 乔玄冰心里不由得高兴,却不能出言调戏,于是回道:「正是。有人说你和薛不二进了方家马场,我便带人去找方大少,那个瘸子没说什么,瘸子的老婆却是凶悍得很,说我若是动了方大少的一根寒毛,他便让我不能生离方家。」 「后来怎样?」燕青阳见识过少夫人的凌厉,连薛神医都敬畏的人,可见并不太好惹。虽然知道乔玄冰好端端地在他面前,却仍然忍不住担心,只是心念一动,却是心口疼痛,于是皱了皱眉。 乔玄冰向来认为只有娇弱纤细的美人在做捧心这个动作时,才能惹人万分怜惜,其他人都是邯郸学步,不值一提。可是燕青阳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他心神荡漾,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掌。 燕青阳立时挣开。 乔玄冰只觉得那手掌从掌心滑过,像是拂过自己心里,不由有些迷醉。沉默了片刻,才道:「从没有人敢对我这么说话,我当然很不服气,所以用剑斩断了方大少的一缕鬓发。方大少也是一条好汉子,剑身贴耳而过,竟然脸色都没变一下。他夫人勃然大怒,和我打了一架。」乔玄冰摇了摇头,「我以为方少夫人是个女人,所以没怎么用心,结果受了一点轻伤。」 「怎么可能是男子?」燕青阳大惊,许久才道:「他们感情很好的……」 「两个都是男人也不妨碍他们感情要好。我每天都上门去纠缠,看得出他们也苦恼得很。原来方大少是知道他夫人的身份的,但老夫人却不知。」 「你威胁他们,透露我的下落?」 「威胁过了,没有用。」乔玄冰微微一笑,「所以我就对他们坦白,是来找离家出走的妻子,希望他们,他们也没同意。只说答应了你,不可泄露你的下落。看不出一个瘸子,一个丑八怪,倒是讲义气得很。我就抓了一个小厮,逼问出来了。」 乔玄冰所说的逼问必定是用了刑。 「方公子夫妇是好人,你怎能逼问他们家的下人?别叫方公子做瘸子了,少夫人也不丑。」 乔玄冰看他十分激动,额上渗出汗,于是说道:「好,我过些日子就去登门道歉。」 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心下却颇为不以为然,方少夫人武功再高,也算是归隐了,算不得江湖中人。神教势力极大,方家又岂能抗衡?照他看来,就是打死方家的小厮,也如掐死一只蚂蚁一般。 「好,我信你。」燕青阳闭目想了一阵,起身下床。 他和乔玄冰自幼便十分亲密,在他面前赤身裸体向来不会感到羞涩,但现在被乔玄冰注视着,却忽然觉得心绪起伏,感到乔玄冰的目光都带着温度。 「你要做什么和我说一声就是,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我去看看烈烈。」 「你现在不方便,烈烈自然有人照顾。等过了两天你心情平静些时,不就能看到他了?」乔玄冰安慰他道。 寻找燕青阳踪迹时,他动用了教中的眼线,可是进方家庄,上慈恩寺,却没带下属。 他认为这是家事,不宜被其他人知道太多,也正因如此,身边竟没人手,如今想来十分不妥。若是被人知道乔烈是他的儿子,绑架胁迫于他,他自己倒是不在乎,没了孩子再生一个就是了。但若是燕青阳因此忧心焦急,却是有些不妙。 燕青阳没有任何责怪,仍然起身去找衣裳。 两人的衣服都已湿透,乔玄冰剥下了就扔地上。 他从不知善后为何物,自然也没收拾。 「你别去了,我把他抱来给你看还不行么?」乔玄冰还以为留在房中说动他后,说不定会有一场缠绵,可是看他穿上衣裳,遮住了轮廓分明的身躯,不由有些失望。 两人身高相近,乔玄冰便挑了他的一件衣裳来穿。看到他张口欲言,却又并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他的亲近,不由得心中愉悦。 这是一件旧衣,衣襟袖口处都洗得褪了色,但却带着他的气息,令乔玄冰躁动的心更有些心猿意马。 「我就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乔玄冰看他平静的表情,依稀想到多年前他殷切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那张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孔如今已不再,不由得心里微微一疼,想吻一吻他的面庞。但慢慢靠近时,终于还是忍住。轻声道:「就在这里等我,莫要乱跑。」 他气息轻轻吐在燕青阳面上,燕青阳只觉得心上泛起涟漪,却只点了点头。 这一幕若是发生在数年前他们少年夫妻时,不知该是如何令他欢喜,只可惜人年纪渐长,自然不会再欺骗自己。 燕青阳将地上的衣裳收进木桶里,整好了衣裳,按了按自己的下腹处,像是要将那股乱窜的真气按压下来,随即跟在乔玄冰身后出了门。 乔玄冰对他有欲无爱,对他们的孩子当然不会有多重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5 他早就将生死置之于度外,那么他要这个身体,给他又何妨?如果他一命能换得乔玄冰善待乔烈,便不枉他坚持活着这么久。 第十七章 僧房内,简陋地摆着几个蒲团,床一侧的墙上写着浑厚饱满的一个「佛」字,令人一看便能感觉到佛门的慈悲之心。所有的布置都令人心中一静,只除了躺在床上哇哇大哭的一个四、五岁的娃娃,穿了一件宽大的僧衣,仿佛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边鼻子都哭肿了。 那小沙弥忙得手足无措,正试图哄他喝姜汤,只可惜乔烈毫不领情,他发现汤里居然没有放糖,一口汤就吐到了小沙弥身上。红糖不易得,就连普通人家也难得吃到,自然不会随意加到姜汤里。 「我不要喝,你臭死了,你走开!走开呀!」 乔玄冰一进门就看到这幅景象,皱起了眉头:「小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自己都没把这个地方看得多重要,却是指责起了儿子。 小沙弥连忙道:「燕居士的小公子昨天淋了雨,犯了寒症,所以贫僧给他煎了姜汤,不知怎的他都不肯喝。」 「我是他父亲,你下去吧,我来喂他。」 小沙弥有些疑惑,昨天他看到燕青阳对乔烈十分动情,两人必定是父子无疑,结果这个俊美的公子也说是这孩子的父亲。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乔玄冰下手十分凶狠,他也不敢得罪,这孩子又是他带来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应声答是,正要退下,却听到乔烈的哭声更大:「我不要你,你欺负爹爹,害他吐血,我恨死你了!」 乔玄冰冷冷地道:「你闭不闭嘴?你不闭嘴我就点你哑穴了!」 「不要!我就不闭嘴!」 乔玄冰怒从心起,他本来还可以无视这小子,但这小子越来越讨厌,特别是带他同行时,不是哭就是叫,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早就一把握死了。 「你再叫我就是捏你的鼻子,把姜汤从你嘴巴里灌进去!」乔玄冰威胁道。 乔烈的哭声登时戛然而止。 他见风使舵的能耐甚强,如今懂了事以后,更明白谁是真心待他好,谁又是另有目的。乔玄冰虽然是他父亲,但是完全不像别人的父亲那般疼爱他,他自然也不肯叫父亲。 乔玄冰被他弄得烦躁的心略微平静了些,正要打算喂他,却听乔烈忽然又大哭起来:「爹爹!这个坏蛋欺负我!」 乔玄冰吃了一惊,乔烈居然叫「爹爹」,那自然不是在叫自己了,稍一迟疑,却见乔烈飞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往门外的人扑了过去。 燕青阳虽然表面上看着无事,但内伤甚重,被他一撞,竟然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才抱住了乔烈。 「你怎么来了?」乔玄冰皱眉,「你现在还病着,要是吹了风怎么办?」 燕青阳没回答,牵着乔烈的手到床边,乔烈却是紧紧抱着燕青阳的大腿不放,脸上尽是眼泪鼻涕,还露出恐惧的表情:「爹爹,他是坏人,好可怕,我们快走……」 乔玄冰一怒之下,将他从燕青阳身上撕下来,扔到一旁:「你刚才不说怕我,怎么现在就怕了?老实点,把姜汤喝完!」 乔烈捂住眼睛就开始抹眼泪:「爹爹,烈烈好可怜,没有爹爹疼……」 燕青阳看他一哭,便觉得内脏都要搅在一起,不由得扶着床沿,慢慢跌坐在地。 乔烈吓得登时不敢再哭:「爹爹,你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只会惹事!」乔玄冰将燕青阳从地上扶起,坐到床上,对燕青阳道:「你看他中气十足的,哪有半点被欺负的样子?要是他得了点寒症就要死不活,也不配当我乔玄冰的儿子。」 燕青阳没理他,只是摸了摸乔烈的头发:「爹爹不能永远在你身边,你要快些长大。」 「我要是快些长大,爹爹就不会离开我了吗?」 燕青阳没有回答,目中不由露出悲伤之色。 乔玄冰冷冷道:「哪有你讨价还价的分?」 乔烈瘪着嘴,只好捧着姜汤喝完。 燕青阳不由得苦笑。 「他的确像你小时候。」 「胡说,我小时候哪有这么爱哭。」乔玄冰不屑一顾。 燕青阳也没反驳他,哄着乔烈上床睡了。 乔烈虽然很是不愿,但毕竟是小孩子,又落了风寒,很快就困了,躺着睡时,还紧紧抓着燕青阳的手。 乔玄冰看着两人亲昵的神情,恨不得将两人的手分开。乔烈生为他儿子,竟然这么撒娇任性,令他很是看不惯。不过他现在年纪还小,暂且不和他计较。 燕青阳用帕子给乔烈擦了额上的汗,确定乔烈不会有事,才渐渐放心。 乔玄冰便道:「你不必多管他,我让人送两个丫环到慈恩寺来照顾他就行。」 「寺庙后院不许女眷进来的。」 「那就找小厮。」 「就麻烦你了。」燕青阳也知道乔烈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情绪,不可在他身边久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才站起身。 乔玄冰上前要扶他,却被他拒绝了。 「教主,我们出去说话吧。」 燕青阳仍然叫他教主,显得十分生疏,但他肯主动和他说话,这表示两人之间的死结也不是不能完全解开。 燕青阳出了门,往回走去。他脚步缓缓,身姿挺拔,若是相貌没变,也不知有多少少女为他动心。只可惜他竟然毁了容貌。 燕青阳忽然停下脚步:「教主是有心事?」 「没事。」乔玄冰定了定神,「你刚才不是叫我出来说话吗?却是所为何事?」 「我是想问问教主,假如教主以后又有了喜欢的人,和对方又有了孩子,还会好好对乔烈么?」 乔玄冰皱眉道:「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我是说假如。」燕青阳有些无奈,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难缠,而且还喜欢和人唱反调,若是直接将乔烈托付给他,他肯定一口回绝。 「那么远的事,我不想提。」 「其实烈烈这么聪明,也不必你护着他,只要给他一口饭吃,教他武功,他就能活下去了……」 「要教你自己教!」乔玄冰的神色有些阴鸷,「别想着自己死了,把烫手山芋甩给我!」 从来被人娇宠到大的人,连委婉的话也不会说。燕青阳的眼神微微一黯,勉强笑道:「我是说万一。如果你不想养,就把他送到方家好么?方公子是好人,定会好好养大他的。」 只是,又要麻烦别人了。 乔玄冰只觉心中一阵抽痛,没想到燕青阳这么信不过他,宁可把他的亲儿子交给别人来养,却是冷冷道:「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给别人?我把他抢回来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养的,我就是天天打他,三顿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6 只给他吃一顿,我也不会给别人……」 燕青阳再也听不下去,忽然靠近了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才低声道:「这样,可以么?」 乔玄冰只觉得唇瓣一软,心底那根弦仿佛被人轻轻拨动,震得他三魂七魄像要酥麻一般,直到听他说话才回过神,面色仍然是冷冷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对我求亲,可见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我们不妨先做做成亲后的事。真觉得有必要了,再成亲也无妨。若是彼此觉得没必要,那么亲事也可以作废了。」 他说得十分坦然,却让乔玄冰吃了一惊。燕青阳向来的观念就是夫唱妻随,三从四德,却没想到竟然会提出这个建议。难道他真的考虑过悔婚? 看他怀疑的表情,燕青阳担心他看出什么,于是又道:「人总是会变的,男人若是执着于感情就太可笑了。何况我又练了回春诀,外物已很难让我挂心了。」 「是么?」乔玄冰面上虽然平淡,心中却泛起一抹苦涩。若是以前,他定然不会相信燕青阳变了,但是回春诀之力,几乎没有人能逃得过。 燕青阳面上微热,想到接下来的话,沉默许久才道:「我看教主对烈烈的确是没什么父子之情,若是让教主好好将烈烈抚养长大,想来十分为难。如今燕某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和教主交换。但在肉体交合上,却勉强能称教主心意,否则教主也不会寻到此处。」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以后好好照顾乔烈,你就可以和我上床?」乔玄冰面色变得更是阴沉。 「没错,只要教主应允,在下可以任凭教主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这四个字太诱人了,乔玄冰几乎瞬间就想到一连串的喷鼻血的场面,方才的恼怒登时消散殆尽,但仍然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自己的身体?」 燕青阳平静地道:「唯一让我担心的只有乔烈罢了。我既已无情,自然就伤不了身。」 这本来应该是个好消息,但并没有让乔玄冰感到高兴,反而有种被他愚弄了的错觉。 说什么一生不变,只做他的妻子,到如今,却是勉强应付他。 他猛地揽住了燕青阳,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既然如此,那就先让我先亲一亲再说。」 他感觉到燕青阳心跳依旧平稳,心中恼恨更甚,然而昨夜相近不相亲的郁闷仍然残留在心里,让他蠢蠢欲动。 燕青阳既然说没事,那自然就是没事了,他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乔玄冰低头吻住了那相较于女子而言略硬的唇瓣,将刚才燕青阳轻啄而又离开的那个吻持续了下去,只觉得越吻就越是面酣耳熟,心中狂跳不止。 乔玄冰正要启开对方的唇瓣,却被对方推开了一些。 燕青阳面颊有些泛红:「佛门净地,在此淫邪是对菩萨不敬。我们出了慈恩寺再说吧。」 乔玄冰看他面色如桃花一般红润,心知他也是动了情欲。只要有欲望就好说,至于感情的事……自己不也没有么? 往后相处时,也不求对他如同初见那般殷勤温柔,只要能维持面上的礼节,偶尔还能夫妻敦伦,也就够了。 寻他的这半年来,自己并没有兴趣碰别人,以后也尽力为他不沾花惹草。 「这里又不是大殿,何况菩萨看到我们夫妻团聚,也应该为我们高兴才是。不过你既然不愿,那我们就回房去吧。」乔玄冰笑吟吟地道。他是想到被人看见燕青阳的风情,恐怕有些不妥,于是带着他,回了后院的住处。 燕青阳被他拉着手拖入房中,心里有些恍惚,他是依稀想到少年时,乔玄冰也是这般的急色,想来多日不曾亲昵,还是让乔玄冰对自己有了兴趣。 只是人已不再少年。 他民主里只觉荒芜,在乔玄冰的嘴唇要碰触到他时,下意识地一避,乔玄冰便只能亲到他的面颊。 乔玄冰以为他是害羞,待要再亲他时,燕青阳摇了摇头:「还没用过青盐,口中不太干净,怕是让教主不吉。」 「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碰过,还怕不干净?」 「有血腥气,不想冲撞教主。」 「我不觉得。」 乔玄冰待要再亲,燕青阳用手捂住了嘴唇。 愿意与他上床,却不愿意被他吻么? 即使要强行亲吻他,恐怕也是难以让他感到愉悦快活,徒然只是让他伤心。 乔玄冰忍不住用手轻轻碰触他的面庞,却见他垂下眼睫毛,并不与自己对视。 乔玄冰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有点颤抖,他一只手抚摸着燕青阳的半边面颊,低下头亲吻了另一侧的耳垂。 不管说什么话,都会令对方情绪混乱,导致走火入魔的话,索性什么也不说。 房内的静默让所有的声音都像放大了许多倍。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才发现或许是情欲的冲动,竟然令他感到口渴。 他吻着他的下巴,手慢慢从他的衣襟处探入,摸到对方的胸膛。明明是和他一样的身体,肌肉还恢复了结实和坚硬,他却能感觉到躯体下脆弱的灵魂在屏息、在颤栗、在恐惧,等待他突如其来的暴戾和凌虐。 他忽然不急着发泄了,将人抱了起来。 燕青阳吃了一惊,刚要挣扎,却被他按住了背脊。 「不要着急,我们到床上去。」乔玄冰声音有些嘶哑。 两人向来关了门就做,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不愿意和燕青阳过多纠缠的缘故,如今想来,这种急切的心情未尝不是迫不及待。 而在找了他之后,又不断去找别的女人,恐怕还是被燕青阳勾起的欲望未消,却又不肯来找他。 想要他,想要疯狂的进入他。这种急切的冲动让他几乎大汗淋漓,却并不想让对方知道。如果对他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欲望的话,不管这欲望是多么强烈,都不必说出来。 他已尝过了说错话的苦头,并不想让这个人再误会一次。 燕青阳顺从地躺在床上,被他抚摸时会有一些虚弱的抵抗,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紧闭着眼睛,果然是让他为所欲为的表现。只有下意识握紧的双拳,和轻皱起的眉心,泄露了他内心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 乔玄冰不由得微笑,刚才燕青阳愿意用情欲取悦他,来换他对烈烈的尽心,让他以为燕青阳真的放得开。他甚至怀疑,燕青阳这大半年来和薛不二有了些什么。若不是他得到消息,薛不二一直住在慈恩寺外,从来没有进山门一步。 他亲吻身下男人的下巴,细细地啃咬对方的脖子。也许是因为发痒,燕青阳轻轻颤抖了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不明白乔玄冰这次怎么这么缓慢,他睁开眼睛。 「教主……」 「嗯?」 发现声音有些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7 颤抖,他顿了一顿:「再晚些时,会有人送斋饭过来。」到时候被人撞到了,怕是有些不妥。 「没事,我把门闩好了,没人能进得来。」乔玄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温言安慰:「很快就有下属上山来了,到时我让他们从山下抬一桌席面上来,想吃什么都有。」 「教主别开玩笑。」燕青阳想到方丈和僧人们看到大鱼大肉的表情,不由脸色微变。 乔玄冰目无神灵,就连神教的神殿都曾经被他们玷污过,可是连别人的寺规都不遵守的话,恐怕立刻会被赶下山去,方老夫人以后还要到慈恩寺烧香礼佛的,得罪了慈恩寺,无疑是拂了方家的面子。 只是现在也好不到哪去,乔玄冰打伤了主持,削落了方公子的鬓发,还和方少夫人打了一架。他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方公子。 「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看到燕青阳恢复了一些以前的心软,乔玄冰嘴角微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他们都知道我们在房里休息,不会轻易来打扰的。」 乔玄冰两指夹住燕青阳胸口的一粒凸起,细长的指甲轻刮了一下,燕青阳只觉得一阵颤栗,那敏感的一点外凸得更是明显,褐色的色泽显得更为浓郁,前端甚至微微渗水,变得更为晶亮。 乔玄冰不由得有些讶异:「没想到这里变得这么敏感,难道是生完孩子的原因吗?」 燕青阳登时只觉得血液往上涌,面上发热:「不要胡说。」 声音低哑而带着恼怒,显然燕青阳年轻的躯体下隐藏的并不仅仅是隐忍,也会有男儿的血性。只是……一直为了他,泯灭了自己的天性。 他对燕青阳若是多一点点耐心的话,引导他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想必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这样委曲求全的燕青阳,固然也是很好,只是寻不到那种让他感到惊心动魄的感情。 燕青阳看他神色不豫,便道:「怎么?」 「瘦了。」乔玄冰抚摸他小腹处,尽管没有赘肉,却不再有以前的结实。 燕青阳沉默许久,不知如何回答。 在这场欢爱当中他也感觉到欢愉,乔玄冰碰触他时,他都能感觉到从心而起的颤栗,就像肉体的记忆瞬间苏醒,强迫他露出娇媚的神态姿势,迎接乔玄冰的宠幸。 燕青阳只觉得十分尴尬,竟有些退却之意。 正在这时,乔玄冰伸出舌尖,忽然轻舔了他的关元穴处一下。 那里在肚脐下三寸,正是十分敏感的所在,燕青阳只觉得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在他小腹处移动,留下一串湿嗒嗒的感觉,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低头看时,却见乔玄冰低头含住了他的那里。 他只觉得一瞬间懵了,可是要害被人含在唇齿之间,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给他剧痛的刺激。 要是乔玄冰故意要折磨他,咬他这里……惊惧像是一千只蚂蚁爬了上来,他惊惶地道:「快放开!放开!」 他挣扎着就要从乔玄冰身下离开,乔玄冰按住了他的身躯,执着地含着吮吸了一下,发现他胡乱挣扎,才只好暂时吐出口中之物:「不要乱动,我在取悦你呢!要是一不小心,撞疼了怎么办?」 「教主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上面?难道是不行了么?若是硬不起来就算了,不必再做。」 乔玄冰扬了扬眉,他还从来没委屈自己做过这种事,才体贴一把就被人取笑硬不起来。他正有些扫兴,却见燕青阳面上生出一抹红晕,显然是因为十分害羞。 「不懂了吧?这是情趣。」 乔玄冰笑吟吟地,低头轻咬了燕青阳的乳尖,却见他面上有些迷茫困惑,又是十分羞愧,想来是身体起了反应,让他自己不适应。 乔玄冰略一思索便已明白,燕青阳对于情欲快感懵懵懂懂,自从他少年时起就一直养在乔家,见女孩子都见得少,又哪里知道什么叫做情趣。 恐怕在他心里,男女只是长得不同,其他都一样,处于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所以当他的媳妇就要温婉忍耐,三从四德。 乔玄冰忽然感到心跳难止,竟觉燕青阳一张平凡的容貌美不可言,想要终日和他耳鬓厮磨,再也不见旁人。 「来,让为夫教教你,你把腿张开一点。」 他的手指从燕青阳的股缝中进入,燕青阳却怎么也放松不了身体。 乔玄冰不由得暗自苦闷,他就是再怎么奢望也没想到会有这次机缘,所以没带脂膏在身,结果现在抚弄他后庭双峰许久,手指试着进入,密穴也只能进去一根。 燕青阳只觉乔玄冰的动作又缓慢又磨人,以前虽然疼痛,但好歹很快就过去了,这次却是许久未曾开始。也只好将双腿分得更开,迎接对方的进入。 肠道在润滑了许久仍然感觉到干涩,乔玄冰已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看他似乎有骚动,想来是指节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敏感所在,连前端都硬了起来。 高高耸立的地方令燕青阳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他并不痛恨自己是男人,只是会羡慕众多女子,下体这个丑恶的所在自然也是他忽略的地方,没想到乔玄冰竟会含住他这里…… 「我要进来了。」乔玄冰提醒了一句,俯下身,用唇在他完美弧度的下巴上轻碰了一下。或许是对上天杰作的不忍,薛不二别的地方都动过了,到了下巴,终于下不了手,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嗯……」感觉到乔玄冰下体的硬物,燕青阳将腿分得更开,适应乔玄冰的尺寸。 粗大的肉棒进入肠道时,摩擦到了内穴中的一点,燕青阳只觉得髋部都在发颤,双腿更是虚软无力。等到乔玄冰完全进入时,粗大的肉块摩擦过他的敏感,让他的双腿几乎夹不住乔玄冰的腰。 他皱了皱眉,用手支撑自己的身体,勉强自己坐起,环住乔玄冰的肩膀。 被燕青阳这么主动抱着,乔玄冰只觉得无限愉悦,忍不住托起他的腰,让彼此交合的地方进入得更深。虽然女子的身体足够柔软,可是还是男子的身体更有韧性,腰身虽细,却像是怎么折也折不断。 「娘子,你真能让人疯狂。」乔玄冰意乱情迷,忍不住用最亲密的称呼赞美他。 「唔……」燕青阳咬紧牙关,但快感涌上时,却让他克制不住自己。乔玄冰的赞美已不能让他动心,只尽心取悦乔玄冰。 每当乔玄冰进入时,他便绞紧穴口,令乔玄冰每一次都能达到最大的愉悦。 房事的契合度的确能增加快感,乔玄冰像是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人也仿佛要飞升而去。 他将燕青阳抱得更紧,想要亲吻他的唇时,蓦然想到那里是不可亲吻的所在,登时停住,目光像是被吸引般紧紧盯着不放。 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燕青阳抬头看了他一眼,将头靠在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8 他肩膀上,轻轻磨蹭着。 若还是当年那个俊朗的男子如此娇羞地靠在他怀中,纵然是有些女儿家的娇态,那也是十分的动人。 乔玄冰少年时爱惜面子,被人嘲笑便觉得十分不安难受,总觉得燕青阳丢了他的脸,如今却知道,有一个人倾尽一生的爱恋自己,是多么难得。这种娇态,也只是为他而起。 逝去的已经逝去,再说可惜也只是矫情。 他心下叹息,面上却未显露出一分,只亲吻他额头面颊,将两个枕头取了,垫在燕青阳身下,让他不至于腰酸。口中轻道:「若是觉得疲累时,便要告诉我,莫要逞强。」 燕青阳点了点头,目光却仍然看着他,像是有千万种不舍。 乔玄冰看到他的表情,便能看出他心中仍然爱恋自己。 想必是因为以前被自己欺负得狠了,如今重见,想和自己亲近却是下不来台,所以才拿了乔烈做缘由。若是自己不肯答应照顾乔烈,想必他心中比自己更是着急了。 他也不说破,笑吟吟地抱着燕青阳九浅一深地抽动着自己下体的欲望,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欢愉和得意。 听着燕青阳的呻吟,他的欲望更盛,又见燕青阳肌肤时冷时热,也不忍过于折腾他,将就着射了出来,又为燕青阳用手做了一回。 燕青阳先是小声哀求,到后来双目盈出泪珠,乔玄冰虽觉得他太快了些,但也只好放弃。 他亲了亲燕青阳的额头,柔声道:「你那回春诀不练了也就罢了,若是担心有什么不妥,我们就去问问薛神医便是。」 燕青阳颤抖了一下,才道:「无妨。」 乔玄冰温言道:「你不必担心我对他不利,我知道你心里是只有我的,所以我放过他就是了。」 「嗯……」燕青阳沉默许久,问道:「单宫主他有爱人了?」 乔玄冰听他这么问,便知他没有放心,燕青阳向来是个醋坛子,他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大失了丈夫气概。乔玄冰也最看轻他这一点,以前定是有许多不悦,现在却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正是。他对那人用情至深,别人是无法插足的了。」 燕青阳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有心爱之人,我们就祝福他便是了。」 乔玄冰看他面色极淡,并没有多少妒意,心中却是忍不住想,燕青阳自然是要祝福单渺之得偿所愿,否则自己惦记单渺之,却是难免对他挑三拣四的了。 燕青阳嫉妒的样子,多半也是装做。不过如今情事刚过,不宜说这些令人扫兴的话题,乔玄冰便道:「你歇一歇吧。」 燕青阳神色疲倦至极,却是扶着床要下来。 「怎么?要去哪里?」乔玄冰有些疑惑。 「去擦一擦身子,若是留在里面,有些不妥。」他有些羞涩,却还是回答道。 「什么不妥?」乔玄冰没想到还有这些讲究,十分诧异。 「太多了,流出来会脏了衫裤。若是出血了,还能顺带敷些药。」 乔玄冰登时呆住,看他还要再动,按住他的手,有些心慌意乱:「你别动,要热水是么?我去让人烧。」 燕青阳有些犹豫,但似乎是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并没有再动,只是点了点头。 乔玄冰心情复杂的出门而去。 还说要安心和他做一对夫妻,现在连儿子都这么大了,许多事情却还不明白。 他到厨房让火工烧了水,等得很是不耐,想先行回房,让人随后送去,又担心燕青阳甚是害羞,定是不愿被人看到。 好不容易烧好水,回到房中,推开房门,却见房中没了燕青阳的身影。 他只道燕青阳定然又去看孩子去了,便朝着孩子的房间而去。 他一直没把乔烈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乔烈是注定要夹在他和燕青阳中间了,恐怕还要夹一辈子,心里登时有些莫名的不悦。 待他去到乔烈房中时,乔烈吵闹着要寻爹爹,他才知道,燕青阳并没有前来这里。 他蓦地感到有些不妙,首先想到的是江湖上仇家来寻,将燕青阳带走,不由后悔怎地没多带些人手。 说到底,他还是不想公开燕青阳的身份,不想下属知道他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妻。 慌乱之时,一个和尚匆匆前来,对他合十行礼,他心里正是暴躁之时,正想将人推开,却听这和尚说道:「乔施主,燕施主已经走了。走之前让贫僧对施主说一声抱歉。」 乔玄冰浑身僵直了许久,才意识到是燕青阳主动离开的。这怎么可能? 他对燕青阳已经够好的了,燕青阳怎么还会想走? 以前还在乔家时,他或许对他不够尊重爱惜,但现在他都愿意改了,甚至想要长相厮守,为什么燕青阳还嫌不够? 乔玄冰咬牙切齿地道:「他就说了抱歉,什么也没说?」 那和尚本不想站出来,若不是看到乔玄冰满脸怒容,唯恐他又暴起伤人,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与他说话。此时忙道:「他还说了,说、说和公子你有缘无分,从今以后,望你多加珍重。」 珍重? 每次都是不辞而别,还说什么珍重? 上次还好些,好歹有一封书信,这回竟连书信也不留了。 乔玄冰心下震怒至极,却是不知何处去寻。上次燕青阳与薛不二同行,这次难道又与薛不二…… 他想到此处,登时再也忍不住,即刻便要下山,却听乔烈在一旁哇哇大哭,他更是不耐:「闭嘴,想要我再点你的哑穴吗?」 乔烈虽只得四岁,但跟随乔玄冰这半年吃了不少的苦楚,竟然无端端地早熟了许多,登时不敢吭声,含着眼泪,咬着嘴唇不敢多话。 他能意识到又被燕青阳抛弃,眼泪不断地掉下来。 许多人都以为小孩子是不记得事的,不知他们对印象极深的事情会一清二楚。他永远记得在昏暗的那间房里,自己说错了话,让爹爹不高兴了,可是却不知怎么补救。 乔玄冰没耐性照顾乔烈,但答应过燕青阳的事,他不想再次食言。 对一个人食言一次还可说是年少无知,容易说大话,但说第二次却是自己的信誉问题了。 他长臂一伸,将乔烈夹在腰下,大步向山下而去。 好在他之前带了几个亲随同行,只不过上山时让他们在山下等候。 到山脚下,他便将乔烈塞到亲随手里:「即刻传令分坛,乔某人的未婚妻走失了,若有寻回或是有他消息的,必有重赏。」 那几个人都是乔玄冰的心腹,自然是知道教主和燕青阳的关系的,还以为教主只是像往常一般玩玩而已,不会上心,没想到竟然说出了「未婚妻」这三个字。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这件事自然是要秘而不宣地办理,若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49 是整个江湖都会知道,天一教的教主要成亲,未婚妻还走丢了,这无疑是一个丑闻,以天一教的势力,竟然还能走丢教主的未婚妻,这几乎是在说他们天一教无能之至。 第十八章 「我把他交到你手上,你是怎么对他的!」 当薛不二从乔玄冰口中听到燕青阳离开的消息时,一瞬间怔住,却是不顾自己毫无武功,扣紧了乔玄冰的肩膀。 乔玄冰一看他神态,便知燕青阳不在他这里,心中失望,顾不得薛不二对自己不敬,衣袖轻轻一舒,便将薛不二的钳制挣开,冷笑道:「他何曾属于过你?」 薛不二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燕青阳甚至还多次对他表示歉意,甚至还因此动了心神,他便不再敢对燕青阳多说什么。 薛不二颓然道:「我每个月到寺里一次,为他看诊,却是毫无头绪。本想着他抱守本心,只要不受伤,那便还有机会,哪想到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自己无能,却还要怪到我头上来?」乔玄冰冷笑一声:「我去寻人,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治病救人罢!」 「你……」没想到他做错了事,竟然还如此盛气凌人,薛不二被他气得许久说不出话来,却见乔玄冰已然远去。 乔玄冰在薛不二处寻不到人,想来燕青阳原本就十分害羞,练了回春诀后,定然不会再去他处,多半方棠溪会知道,于是寻到方家庄。 他上次进方家庄时就是强闯而入,如今自然也没有礼数,径自寻到了方棠溪的住处,问方棠溪要人。 孰料方棠溪听到他的来意,也很是吃惊:「他并不在我这里。」 「他不在你这里却在哪里?」乔玄冰心中不耐,语气也很是糟糕。「除了你护着他外,这附近我还想不出还有谁能护着他!」 方少夫人冷冷道:「你说话注意些!」 方棠溪倒是不介意乔玄冰的无礼,似乎对他来说,什么羞辱谩骂都能忍耐,只苦笑道:「我连我的儿子都护不住,哪里还能护得住旁人。」 乔玄冰看他神情萧索,自是不会欺骗自己,心在这次是失了燕青阳的踪迹,只怕再也找寻不到,面上阴沉得几乎滴出水。 以前知道燕青阳离开,但还是有把握他还活着,心中便觉得放心。便如一样无足轻重的事物,虽然一时找寻不到,但知道它总在那里,便也不着急。 可是看那薛神医这般生气恼怒,甚至不怕得罪他也要痛骂他一顿,却让他开始怀疑,燕青阳这次离开不那么简单。 他说与他有缘无分,要他珍重。这句话分明充满了眷恋和不舍,又怎地会不顾他而去? 只怕是……怕是……知道他会死去,不想死在他面前罢了。 方棠溪看他心神恍惚,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还有旁人在侧,便对身边易容成女子的蓝吹寒道:「我要吃桂花糖芋圬,帮我去厨房拿点。」 蓝吹寒站着不动,语气很是冷漠:「你不觉得你赶人的方式有点生硬?」 「有吗?」方棠溪登时心虚。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芋圬了?」 方棠溪只得咳嗽一声:「我和这位公子有些男人的话题要说,你们女子最好回避一下。」 蓝吹寒动也不动:「有什么话我不能听?你说说看。」 他说这句话时完全是男子的嗓音了。好在房间里并没有母亲的丫环,不会泄露蓝吹寒的身份。 方棠溪无可奈何,只得对乔玄冰道:「乔教主,我只和燕公子说过两回话,看得出他是个有主意的人。若他决心要离开,想必是认为你们之间不太合适,勉强再见面也没意思。」 乔玄冰沉声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知道他在哪里的了?」 方棠溪不由苦笑:「我只是好心劝一句,你若是不喜欢他,纵是勉强在一起了,你心中也会有许多计较,对他来说也是折磨。」 方棠溪并不知道乔玄冰和燕青阳曾经发生过的往事,只是看到燕青阳一味躲避隐忍,而乔玄冰脾气又甚是暴躁,于是忍不住仗义说了几句。 看到乔玄冰脸色越发晦暗,像是要对他发作,就连蓝吹寒也上前一步,显然是一触即发,方棠溪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既然你这里没人,本座也不必与你们废话了。」乔玄冰转身出门。 在那一瞬间,他想扣紧方棠溪的咽喉,质问他凭什么就说自己不喜欢燕青阳,但蓝吹寒的回护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只是迁怒。 他对燕青阳……自然是有些喜欢的,但燕青阳对他过于纵容,让他并不习惯对燕青阳好。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喜欢的感觉太淡,淡得不足以让他付出。 一股说不清的悔意,忽然涌上心头。 身后的两人还在轻声低语,蓝吹寒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你刚才指桑骂槐的,说什么勉强在一起没意思,是不是要我今晚罚跪?」 方棠溪神色尴尬:「我的错我的错,要跪也是我跪!」 「看来你真的是故意的了?」 「我让你回避了的……」 「哼!」 「……那我亲你一亲行不?」 「哼。」 这后面的一声轻哼明显小声了许多。 乔玄冰自然没兴趣听人家夫夫的闺房低语,走出门,绕过回廊,看到一个孩子在院子里自顾自地玩耍,身边有几个仆妇照看。 乔玄冰只看了一眼,便打算移开目光,晃眼看到那孩子头发中间有一缕几寸长的发尾全白,特地用一枚金环束着那络白色,垂在脑后,眉心还有一点浅浅的红痣,连那一点的位置也和方棠溪一般无二。只是他眉毛细长,眼睛很大,比方棠溪的容貌要精致许多,与他夫人也不像。 看这孩子神情天真,他依稀想起了烈烈初上山时,也是一般的无忧无虑,如今却是有些阴惊了。 那孩子看到乔玄冰,也不怕生,用一双水目看着他,却是将手背到了后面。 乔玄冰早就看得分明,孩子方才手中紧紧抓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上面还有几个稀疏没长齐的牙印。显然是吃不下了,却还一副护食的样子。 方家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一方巨贾,居然还让个孩子这么馋。难道竟不是亲生的么? 仆妇们识得他是客人,向他行礼。他看着孩子,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若是将这孩子掳走,即使方氏夫妇不知燕青阳的所在,燕青阳受过方棠溪大恩,又岂能不主动出现? 这个方法虽然恶劣,但定然会有效果。只是方棠溪方才所言,让他有些举棋不定。 燕青阳心结不解,即使寻了回来,也终究是要走的。方棠溪虽然喜欢指手画脚,但也不是一点见地也没有。乔玄冰忍不住心中冷笑了一声。暗想方氏夫妇怎么恩爱又能如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0 何?那孩子一看就知道不像方夫人,也不知方棠溪是和谁偷情生下来的。 他却不知为这孩子的身世问题,方家曾经闹得一团乱,因孩子的相貌与蓝吹寒很是相似,方棠溪又不肯承认自己生的,纵是孩子到了两岁起朱砂和那小撮白毛变得明显了许多,老夫人也只当故意染的,对他很是苛刻。 方棠溪的长子其实是一个亲戚所出,却因和方老爷有些相像之故,反而被当成亲生的,让方棠溪很是苦恼。 乔玄冰看着那孩子,那孩子背着手,仰头与他相望,啄着小嘴叫了一声:「叔叔。」显得很是乖巧,但那只鸡腿却始终放在背后不肯露出一点。 方棠溪并无兄弟,小孩子粉雕玉琢一般,必然是方棠溪的儿子无疑。 可惜方棠溪自己有娇妻和爱子在旁,但不理会旁人妻离子散。 乔玄冰看着这孩子天真的表情,面色微微扭曲,竟有些狰狞之色,那孩子睁大眼睛,竟然也不知道躲。 一个森冷的声音忽道:「你敢伤他?」 乔玄冰看到是蓝吹寒,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又不是你的亲儿,何必如此着急?」 在蓝吹寒眼皮底下擒人,虽然不易,但也不是办不到,可要是燕青阳因此责怪自己,却是有些不妥。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考虑到燕青阳的想法,不由怔住。 似乎看出他分心,蓝吹寒足下生风,几乎是一掠而过,抱起了那孩子。 那孩子被他猛地抱在怀中,神色不惊不惧,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蓝吹寒神情软和了许多,却将小孩儿交到仆妇手中,示意她们将孩子抱走,另一手却是握紧了腰间长剑,露出戒备之色。 看到蓝吹寒的神情不似作伪,竟然像是和这孩子当真有血缘关系一般。 乔玄冰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想到什么,失声道:「原来他竟是你们……是子母果?你怎地没有中毒?」 蓝吹寒冷冷地道:「与你何干?」 听蓝吹寒话里的意思,果然是子母果的原因。想来也是,除了雾隐城的子母果,还有什么药能令两个男子有后? 乔玄冰情急之下,只得忍气吞声:「我有一个亲戚也身受其苦,却是因毒入肺腑之故,无法逼出,若是夫人知晓,还请夫人不吝告知。」 蓝吹寒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瞒他:「姓薛的难道没告诉你?分娩之后,毒性还在小腹丹田,只需有一个熟悉孕者心法的高手在旁,每个时辰逼一次毒,日夜交替,不必七天就好了。若是侵入肺腑,那自然是没救了。」 乔玄冰有些失魂落魄,若燕青阳身上的毒性这般好驱除,薛神医又岂会毫无办法。燕青阳无人相助,只能靠他自己,到最后甚至只能独自去练回春诀。 蓝吹寒道:「你快些走罢,若是惊扰到他,我必不会放过你。」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方棠溪了。 乔玄冰恨他语气托大,冷笑一声:「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你有许多教众,不是么?」 教众……他少年时以神教为念,连家都不顾,整个神教是他的所有心血,如今自然不能不顾及。只可惜那个总是被他最先放弃的男人,怕是再也找不回了。 蓝吹寒不再理他,转身离去。 乔玄冰站立许久,听到别人家中的欢声笑语,才发觉自己实在有些孤独。 这些他也应该有的,可是现在却与他擦肩而过了。 或许他应该尊重燕青阳的想法,放他离去。可是,薛神医都没办法的病,他要如何才能捱得过来。 难道……他真的要失去他了么? 乔玄冰只觉得心口仿佛痉挛一般,疼痛得无法遏制。 ◇◆◇ 乔玄冰让弟子们到中原寻人,他带着乔烈很是不方便,于是先送乔烈回总坛,顺便去看一看回春诀的法门。 传说回春诀不好练,他一直期望燕青阳能主动放弃,但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恐怕连薛神医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还蒙在鼓里。 禁地中所藏的秘笈众多,纵然是他也没有一一看过,如今是要重新找回来细看了。 乔玄冰携子回到天一教,乔府中居然已有了客人。 单渺之看到他风尘仆仆,啧啧叹道:「听说你娇妻跑了,现在脸色这么难看,难道这一趟是白走了?」 看到单渺之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孔,乔玄冰定定看了半晌。 以前不敢久视,只因注目太过,总有些不敬,后来被燕青阳点破,便有丝异样感觉在心头升起。 如今看着,却觉得他容颜再美,也映不到自己心上,想必是因为心中焦虑不安,已经全是那个人了。也许这丝曾经的异样,也只是最初的好感,丧失了培养感情的机会,最终也就错过了。 他或许应该埋怨燕青阳横插了一脚,可是若是没有燕青阳失去一身功力为代价,单渺之当年就已伤重不愈而亡,恐怕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你看什么?莫非是爱上我了?」单渺之笑嘻嘻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现他毫无反应,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披在脸上,凑到乔玄冰面前:「不爱这张脸了么?」 乔玄冰很是气恼,将人皮面具猛地从他脸上夺过,一阵恼怒:「我不是收回来了么,怎么又到你手上的?你偷我东西?」 「就放你枕头上,我随手拿的,哪有偷?」 看着单渺之笑吟吟的样子,乔玄冰不好与他为难,只将人皮面具紧紧抓着,口中道:「怎么有空来寻我?不是说了寻到意中人,以后游山玩水去?」 单渺之登时变得沮丧,摇了摇头:「不提了。情爱之事本是镜花水月。不怕乔兄取笑,那人……知道我身份后,口口声声说我是邪魔外道,宁可跳井也不愿与我长相厮守,我还敬他是坚贞之人,却不想他转头爱上的却是我的下属,两人还私奔了。」 单渺之倒是洒脱,这般丢人的事也说了出来,又道:「还是乔兄深谋远虑,十来岁就早早地将夫人养在家中……」 看出乔玄冰面色不善,单渺之哦了一声:「燕青阳离家出走,莫非也是变了心?果然啊,感情的事靠不住,除了亲爹亲娘,还有谁愿意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呢?」 「对不对,烈烈?」他刮了刮乔烈的鼻子,看到乔烈泪流满脸,「咦」了一声,「怎么哭了?我没欺负你罢?」 乔玄冰也不解释,将儿子交到丫环手中,让她们带儿子去乔母那里,才对单渺之道:「扶摇宫在中原势力不弱,你既闲着,不如帮我去寻人?」 「寻什么人啊,人都走了,你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你我都相貌出众,武功一流,何必还去找别人,不如就凑成一对好了。」单渺之恹恹地道。 乔玄冰静静地道:「帮个忙,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1 以后定有所报。」 单渺之从未见过乔玄冰这般慎重其事,吃了一惊,看了他面色许久,才道:「要找人还不容易?你装死发丧,他不管爱你恨你,总会来拜祭的罢?」 单渺之还不知燕青阳练回春诀的消息,乔玄冰也不打算告诉他,只道:「我若是真死了,仇家就都要上门了,麻烦得很。这馊主意,你自己留着吧。」 「要不让乔烈装死?」 「别咒我儿子。」 单渺之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不如你我假装成亲,他若是看不过眼,也会自投罗网的,又何必费尽苦心去寻?」 「我这辈子不打算再娶第二个人。」乔玄冰看着他美艳的面孔,心中却是波澜不起。 若是燕青阳知道他和单渺之终于还是成了亲,却是不知该是如何伤心。 可是能确信的是,不管他怎么伤心,都是不会出现的了。 想到燕青阳的决绝,他不由恍惚。 单渺之没注意他的失神,只是有些不悦:「我哪里配你不上?你居然三番五次拒绝我!」 乔玄冰只得打起精神哄他,心里却是涌起一种难言的疲惫。他和单渺之如果真的成了情人,恐怕他更有得累了。 两人的容貌都过于俊美,这才惺惺相惜,进而成为莫逆。可是如今他才发现,那是因为和单渺之不够亲密,若是他的枕边人,恐怕难以忍受他的刁钻古怪。 这一次出去寻燕青阳,乔玄冰竟发觉自己成熟了许多,以前不屑去想,或是未曾想到的事,都一一在心底涌现,变得无比清晰。 这张人皮面具是单渺之特制给他自己的,若是旁人戴上,纵是有这般贴合,也未必像燕青阳。他一直以为收藏着这张人皮面具未曾毁掉,是因为上面有单渺之的气息,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思念那个人深爱自己时的样子。 或许自己暗暗希望燕青阳容貌能变回当年模样,可是这世上又岂能尽如人意?燕青阳的心性过于软弱,若还是当初英俊挺拔,却是有些违和了。 可是敢去挑战神教从未有人练成的武功,又岂会是一个软弱的人。 乔玄冰想到回春诀,便找了借口打发了单渺之,独自进了禁地的书架上寻书。 禁地里除了回春诀正本外,还有回春诀副册,副册是后来人编写,上面写了回春诀的来历和修行的见解。 若是先看副册,未免会先入为主,反而对修行不利。所以普通人修行的话,都是先看过正本,揣摩过后,再找副册来练。想来燕青阳怕他知道,没有提出再进禁地看副册,但第一次进禁地时,想来他是看过副册的了。 燕青阳归还回春诀时,他看过一遍,自知不好练,但也不觉得如何,如今看了副册,只觉眼前一黑,将仅有的希望都湮灭了。 原来这功法全名焚心回春诀,是上古修真时的一位异人所创。先焚心而后回春,乃是生生不息之意。这异人天生心脉缺失,不能妄动感情,所以练这门功法进境奇快。但因心中无情,对于大道的体悟终究隔着一层,到了寿元将近时,那仙人就碎丹转世历劫去了。 其实上古仙人云云,乔玄冰向来不信,只怕是哪位前辈高人创出一套功法,却是发现无法练成,所以推脱到仙人身上。 但这功法的致命之处是确凿无疑的,不但练了之后要断情,还如附骨之蛆一般无法停止,一旦停止,立时真气反攻自身。所以传说中的那异人无法废弃这门心法,只能练了数百年。 可笑他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轻易,以为世间一切都掌握于他手,以为要青阳停下练功便能停下,要两人恢复最初,青阳便还如当初那般爱他。 覆水难收,功法如此,感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口口声声说会对他好,许给他妻子的地位,却是连他的病症也不知,练的内功也不知。 若说不知者无罪,他不知这功法缘由也就罢,可是明知带着烈烈去见他,会毁了他的功法,却是从来没有思量过。 如今想来,无异于亲手凌迟他。 乔玄冰只觉站立不稳,手中的书册直直掉到了地上。 他忽然想起了在慈恩寺时,要他凑合和自己在一起,话里话外却暗示与单渺之没了可能,所以将就于他,他既然练了这种无情的功法,一旦止不住嫉妒伤心,真气就会反噬。 他总是下意识地鄙薄他,只因他爱恋自己入骨,便以为是他贪图自己长得俊美,又手握大权。可是燕青阳带着幼子孤身在外,又几时借过他的威风?反倒是自己仗势欺人,硬生生地将孩子要了回来。 如今他流落江湖,又是一身伤病,若是死了,恐怕连尸骨都寻不到了。 想到自己或许再也不能见他一面,独留他落魄天涯,乔玄冰忽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太行山东麓山高万仞,几无人烟。深山之中猛兽常至,除了猎人偶尔会进这段山林外,几乎无人经过。 燕青阳在此处已住了两年。 两年前他趁着乔玄冰不备,离开慈恩寺后,曾经在城中居住过一段时间。 苦练多时的回春诀功亏一篑后,再也练不回来,而且每有人声的喧哗,就能激得他肺腑震荡,难受无比。 如今住在山中,比隐居还要偏僻,除了几个月到山下买一次柴米油盐,平时打猎为生。 开始时他还养些鸭子,让鸭子在附近的溪水林间觅食,他时常能吃些鸭蛋,但后来觉得鸭子吵闹,便换了养鸡。结果鸡叫起来也甚是烦心,于是把鸡都赶了出去。 那些家鸡回到山林,恢复了野性,翅膀养得也硬了,扑棱棱地在林间飞得比野鸡还高。 因为回春诀毫无进境,于是他便把嫁衣神功重新捡回来练。 嫁衣神功是治疗内伤的武功,将他受损的筋脉慢慢修补好了一些,但仍然不能停止练回春诀,每日入睡时,功法便在身体里自行运转,只积攒了少许的内力,但已足够让他受伤。每次想到那对父子时,便觉得身体撕裂一般。疼到极处时,他甚至想,自己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渐渐地,什么也不去想,每日看一看从慈恩寺带到这里的经书,便觉得心中平静。 在寺庙中出家固然能缓解这种痛楚,但寺庙终归有人,有人的地方便容易传递消息,被乔玄冰找到,反而给寺里的大师们带来不便。如今在这深山中,除了生存不易,时常有毒蛇野狼之外,却是胜过寺庙了。 乔玄冰的建议曾经让他心动过,只是他和乔玄冰相处久了,便忍不住伤心绝望,定会死得极快。还不如现在这般,几个月出去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知道他还安好,便别无他愿。 当年薛神医知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2 道他练了回春诀时,就能预料到他会有今天的命运,如今他只能生在山林与野兽为生,和野人一般,可知薛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他在溪边洗着衣裳,洗完一盆衣裳挂在绳子上,还没到午时。因为这两天下雨,所以屋子旁边的那块菜地不必浇水。 等到太阳大些,他便回房中绣花。如今他已不缺钱,但闲着没事,也不会做别的,就花了心思绣了一幅十二尺长的山水图,打算送给方公子他们做礼物。 擦了一把汗,晃眼看到一个紫衫男子牵着一匹毫无一丝杂色的白马,正从溪边涉水而来。 那男子长发系在身后,容颜俊美,比两年前分别时少了些许冷厉深沉,多了一抹说不出来的味道。 燕青阳呆在当地,不知是应该拔腿飞奔,还是要假装不识得他。他少与人交往,要他现在和人说话,却是十分为难。 这人看到他时,露出一抹喜色,却是按压了下来,只牵着马走到他面前:「我来了。」 他声音有些低哑,却是无比的平静,让燕青阳跳得越来越快的心好转了许多,却还是感觉到疼痛,身子微微一晃。 乔玄冰立时伸手扶住了他,却没顺势将他抱在怀中,只扶着他,控制着彼此的距离。 看了他脸色半晌,似乎确认是否惊动了他,乔玄冰才问:「吃饭没有?」 燕青阳没想到会与他重遇在这深山老林里,恍惚之下,又听到他这两句无比寻常的话,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沉默地看着乔玄冰,等待着幻影消失。却见乔玄冰将马系在附近的一棵树上,转而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 发现他的手很是冰凉,乔玄冰脸上也无异色,神情自若地道:「我有带了吃食,你的锅在哪里?」 还没等他回答,乔玄冰就拉着他手往茅屋里走去。 这茅屋是燕青阳砍了木头修茸的,屋顶铺的茅草经了风雨,漏了几个洞,乔玄冰一推门,许是心神不稳,他脚下不注意,竟然踢翻了一只盛放漏水的破碗。 乔玄冰这次寻人带着画像牵着马,走了许多地方,这次并没带着乔烈。听说有个面目和燕青阳相似的男人住在林间时,失望了无数次的乔玄冰原本并没有指望真的可以找到人。 直到看到这人专心致志地做事,神情一如往常,惊喜在那一刻充盈了他的内心,他手足都克制不住地微微发颤,身体里每一处都在呼喊着这个人的名字。 在心中描绘了无数次重遇时的景象,希望不要惊扰到他,却没想到惊到的却是自己。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破的地方,只要稍大的一阵风就能把屋子掀翻,来只野猪就能把墙拱出一个大洞。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只有灶里焖着几个红薯,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乔玄冰尽力平静地道:「你就吃这个?」 「……」燕青阳趁他不注意,缩回了被他牵着的手,很是拘谨地站着。 乔玄冰恨不得直接把那两个红薯扔了,忍了许久,才扒拉到一旁,重新取了锅烧水,从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木盒,将盒子中的一棵百年宝参放入锅中。 燕青阳觉得可惜,玄冰爱喝人参鸡汤,但也没有这么浪费的,这么大一棵参,若切片的话可以吃很多次了。 乔玄冰受不了他这种惋惜的表情,哄他道:「这棵参留挺久了,不吃药效也会消失。」 燕青阳心想也是,便不再多想。 乔玄冰看到他用旧衣裳盖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上,便掀开看了看,发现是一张绣画,绣工精湛,灵气逼人。这长幅比以前所见他的绣画格局又更大了些,恐怕连当今闻名天下的神针韦七娘也望尘莫及。 燕青阳连忙重新盖住,不让他多看,呼吸也急促了许多,显然是十分激动害怕。乔玄冰从来不喜欢他这爱好,定会又挖苦他不做些正经事,只喜欢女红刺绣。 乔玄冰没阻止他,只是看着他用颤抖的身体护住了这幅刺绣。他心里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激动,这么一个有才气又聪慧的人,怎么竟会看上自己? 乔玄冰忍不住怜惜,但却半点也不敢流露出来,唯恐震荡他的心神,看他许久,才轻轻拍了他的肩膀,说道:「你用衣裳盖住它,是因为担心下雨漏水吧?怎么不用油布遮住。」 「油布会……会有污迹。」他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奇怪。 乔玄冰却并不觉得,他满心都是雀跃,只因重新听到他的声音,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欢喜,口中却道:「也是,是我想差了。」 他解下了紫衫,放到茅草铺的床上,又道:「我去屋顶修一修漏雨的地方,不然我们还要住蛮久的。」 连续的冲击让燕青阳回不过神,乔玄冰几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那般强势,更让他觉得是自己在发梦。 茅草的屋顶今天修明天漏,燕青阳早就习惯,何况一个人独居,事情多得难以想像,他每天只做几件事就花掉了所有时间。既然漏水那便拿了碗盆来接,破得多时再一并修了。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宝参发出了淡淡的香味,混在空气中烤红薯味道里,很是怪异,也让燕青阳清醒了许多。 乔玄冰竟是要住在这里。 他眉头紧皱,但随即想到这幅绣画不能被乔玄冰看到,于是胡乱收进木箱。 他东西不多,木箱子也是空荡荡的,只有方棠溪送他的银钱还有大半。 不是舍不得钱,只是劳苦困顿的生活才能让人无力去多想。 收拾好了房间,他闻着参汤出了味,便去割了一只咸山鸡,洗干净了,放入锅里一起熬煮。 可惜肉是咸肉,这参汤少了一股鲜味,但咸香的味道依然浓郁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将汤煮好了,乔玄冰也修好了屋顶,进了屋子,身上还有些汗,用燕青阳放在水盆边的布巾擦了擦,才穿了衣裳。 燕青阳原本想说那布巾是自己擦身的,不干净,但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乔玄冰就已用了。 「好香,还是你做的汤最香了。」乔玄冰笑吟吟地盛了一碗。 燕青阳心口怦通直跳,却见乔玄冰将汤端到他面前:「先喝一碗,你太瘦了。」 燕青阳推辞不得,只好接了,放到木桌上。 他迟钝地想着,乔玄冰对他这般好,想必是觉得有所亏欠,但他能找到这里,可见还是有几分诚心的。他要心平气和一些,若是再争吵的话,自己伤心也便罢了,却是不想让彼此留下不好的印象。 乔玄冰四顾看了一会儿,发现筷子只有一双,暗喜之下又觉得自己很是可鄙,一个人住在这种破地方,艰难困苦几乎难以想像,若是有人照顾他,像在慈恩寺那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窘迫。 他看到燕青阳衣裳是粗麻布所制,好在身上没有补丁,人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3 虽然瘦,但比起分别时,精神也要好上一些。 每次都是自己毁了他安宁的生活。 这个人本应该是他呵护备至,万般怜惜的,却是被他逼得受尽苦楚。 「怎么不喝汤,是不是有些烫?」乔玄冰很是殷勤,就差没有拿个调羹来喂他。 他无奈之下,只得默默吃了。 人参的味道很浓,完全不像是保存不善的样子,但他心绪混乱,也觉察不出。 「烈烈现在开始习武了,所以没带他出来。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燕青阳手一抖,汤汁都溅了出来,却是急急地道:「不,不要影响到他。」 乔玄冰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让他下山,只好暂时放弃。他环视了一眼屋内,原想借机再欣赏那幅绣画,发现已经不见,心中不由失望,却道:「晚上我们吃什么?」 燕青阳心知乔玄冰锦衣玉食惯了,定是吃不了苦,现在连鸡汤都不怎么喝,恐怕也难得让他高兴。 沉默许久,他道:「不如下午我去寻些野蘑菇回来?」 乔玄冰欢喜地道:「我陪你一起去!」 燕青阳没想到乔玄冰打蛇随棍上,竟然出门也要跟。他原本是打算借机下山躲避几天,这回也是没指望了,心情不由郁郁,吃东西也没了胃口。 乔玄冰像是完全没看出一般,连连劝他吃肉喝汤。 好不容易吃过了午饭,燕青阳便打算出门,乔玄冰瞥见他赤足穿着草鞋,虽说现在天气不冷,但在山林间被锋锐的叶片割破也是常事。若不是他一边用剑斩断枝叶,连马也不能走到这里。 他闷声说道:「不去了,不吃了。」 燕青阳神情很是困惑。 他勉强一笑:「山鸡人参汤也挺好喝的,今天晚上继续吃这个罢。」 燕青阳仍然站在门边上,没有动,过了许久才道:「你爱吃这个汤的话,不会只吃这点。我去搞蘑菇吧,蘑菇炒肉也很好。」 他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眼眶的湿润酸涩不断涌出,泪水肆无忌惮地浸透了燕青阳的肩膀。 在这个人面前,他完全不必掩饰自己的悲伤难过。 燕青阳似乎没料到他竟会流泪,呆滞了半晌,才用手试探地碰触他的发丝,缓缓抚摸他的头发,声音止不住的担忧:「是谁伤了你?」 是单渺之?也只有他喜欢的人才能让他如此难过吧。这样的话,也能解释得出他为何来寻找自己了。当年单渺之有了新欢,就能让他许诺与自己成亲。如今必然比上次更为严重,才能让他寻到了这里。 当自己喜欢的求而不得后,许多人都会选择喜欢自己的那个人,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青阳,对不起……」乔玄冰闻声说着。 这个向来目空一切的男人,竟是在向自己道歉么? 在燕青阳心中,乔玄冰纵是做错了事也是绝不道歉,纵使受了冤枉,也不屑解释。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到他道歉。 燕青阳却只觉得慌乱:「发生什么事了?」 他握紧了乔玄冰的手臂,像是要给予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 乔玄冰听得出他声音都在颤抖,连忙收敛了自己的激动,勉强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在燕青阳额头上一吻:「跟我回去吧,我练了嫁衣神功,虽然只有两年的功力,但定会让你好转过来。」 燕青阳虽觉得乔玄冰吻着自己的唇似乎热得发烫,但也只当是自己见到他而激动得产生幻觉,随即为他的话怔住了半晌。乔玄冰竟然为了他,愿意去练嫁衣神功? 「这门武功没用得很,又进境缓慢,会耽误你的功力,不、不要练。」反应过来的燕青阳急急说着,焦虑的情绪让他心口一阵痛楚,不由眉心微蹙。 乔玄冰连忙用手掌抚摸他的心口,掌力温热,果然是嫁衣神功的底子。 「我武功进境也停滞了许久了,参详一下别的武功,或许还会有所突破。」乔玄冰抱了他许久,仍然没有放开,温热的气息轻吐在他面颊耳廓上,让他几乎浑身颤抖。 他本以为一颗心再也不会被外物所动,没想到仅是乔玄冰的一个拥抱,便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己。 他推开了乔玄冰,退后几步,直到背后靠在墙上才停住,乔玄冰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他竟无法从中看出乔玄冰心里在想什么。 「先随我下山养一养身体好么?等到养好了,再回来住也不迟。」 面对乔玄冰祈求的语气,燕青阳实在不知怎么拒绝。他向来就不会拒绝乔玄冰,即使心里不愿答应,也只会偷偷走掉。不是不敢,只是心里舍不得拒绝他,即使明知道会伤到自己,甚至会让自己死去,仍然会答应他。 「青阳……」 他听到乔玄冰柔软的语气,终于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第二十章 临行前,乔玄冰提出用嫁衣神功为他温养经脉,他心想路途颠簸,若是自己死去了,乔玄冰必定很是扫兴,便答应了他。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光线柔和得甚是温暖。 乔玄冰的掌力隔着衣裳,渐渐熨帖他的小腹丹田处,相隔极近,他几乎能看到玄冰目中跳动的情欲焰火。 乔玄冰嫁衣神功的功力不深,何况回春诀本质是一种驱毒的内功,二者并不相融,很可能到最后只是白忙一场。但毕竟是他的好意,燕青阳也不想拒绝。 「玄冰,你是不是想要?」他手放在衣带上,但想到数次自荐枕席的屈辱,却又停住。 乔玄冰一听他的话,激动得立时吻住了他的唇,流连许久,才放开他,声音也有些嘶哑:「很想……可是现在不行。」 燕青阳想不通为什么不行,但他的确还没做好准备。他潜意识一直当遇到乔玄冰是场梦,这才能让真气没有震伤自己。若是有了情欲的刺激,身体更是无法承受。上次也正是因为情事过后,他身体虚弱至极,这才不得不回避了玄冰。 乔玄冰将鸡汤热了热,看着他吃完,这才开始整理下山的东西。 燕青阳的东西不多,能带走的也只是一个包裹。 乔玄冰看他磨磨蹭蹭许久,也不催他,只站在一旁问还有什么要带。燕青阳看他很是坚持,还拿着自己包裹不放,也只好随着他出了门。 乔玄冰让他上了马,自己却牵着缰绳,对他笑道:「穷人娶妻便是这样,牵着驴子到岳丈家领娘子回来。我也只得这一匹马,以后连教主也不做了,你却莫要嫌我才好。」 对他话中的亲昵,燕青阳十分不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不由道:「教主……你怎地忽然要退位?」 乔玄冰暂时不想告诉他要娶武功平常的妻子,又很是爱他,舍不得别人拿他当靶子,也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4 不想告诉他属意烈烈为下一任教主,唯恐他为烈烈担心,只道:「不想做就不做了,这个教主,也没什么了不起。」 燕青阳虽然焦急,但对他淡然的态度也很是无可奈何。 「却不知青阳摆脱了回春诀后,有什么打算?」 燕青阳呆了呆,他从未想过能够摆脱得了回春诀。对他来说,他的一生总有一个枷锁。以前是因为对玄冰的感情,然后是烈烈,再后来是回春诀。为了忘掉这段感情而有了烈烈,为了烈烈染了浸入骨髓的毒性,为了解毒而练回春诀。 他以为这是一条独行的线,注定孤苦而绝望的了此残生,却没想到玄冰横插一脚。 没听到他回答,乔玄冰也不着急,柔声道:「莫非青阳打算将回春诀练成,飞升成仙?」 「教主……莫要说笑。」 「我仔细看过了,那回春诀很是完整,若是持续不断修习的话,或许真的能打通筋脉,延年益寿。只是难度太大,要吃的苦也很多。你练了三年不成,并不是因为你天赋不够,只是你用情至深,这功法对你来说,很不合适。而且……我也舍不得你吃苦。」 乔玄冰说得自然而然,燕青阳只默默听着,并没有搭话。 「我练了嫁衣神功时,才知道这功法枯燥难练,难为你竟练了十年。你却只拿来换一夜春宵,当真是亏得很。」乔玄冰故作轻松地一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马背上的青阳一眼。 燕青阳低头不语,却是不慎与他目光相撞,只得将头转过一旁。 乔玄冰怕他生气,忙道:「我知道,若不是因为烈烈,照我当时的暴戾,你都懒得理我了。」这么说,这小子还是做了几件好事的,乔玄冰似乎感觉没那么讨厌儿子了。 燕青阳却像是梦游一般回道:「单宫主处处胜过我,若是教主肯为他屈低一些,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教主不必顾及我的想法。」 「你不要和他比。」 是啊,和单渺之比,简直就是自取其辱。燕青阳的神色变得更是黯然。 乔玄冰连忙道:「他有他的优点,你自然也有你的好处。我习惯了你,对他却是没什么感觉了。」 燕青阳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想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天底下有千千万万的人,你喜欢的那一类或许有无数,总不能一个个都有机会继续相处下去,很可能还会成仇敌。能和他成为挚友,也是不错。其实仔细想起来,我虽然曾经对他有过好感,但并没有非得到他不可的想法。倒是对你……」 乔玄冰轻笑了一声:「当年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你,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后来一直想追寻一种狂情炙爱,才会……才会流连花丛。如今才知道,我之所以眷恋这种狂热,正是因为我曾经在你身上找到过。」 「是我变了……」燕青阳喃喃地道。听着乔玄冰剖析对他的感情,他也想到了闹得很是不堪的当年。 「其实先变的是我,若不是我仗着自己天赋出众,看不起人,又岂会对你苛刻?」乔玄冰苦笑,忽然看到他神色变得痛楚,显然是引发了内伤,便换了话题,只说江湖上的趣闻。 乔玄冰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话,燕青阳隔了许久才插上一句,竟是让乔玄冰喜不自胜。 两人到了山下,寻了下榻之处。用过晚饭后,乔玄冰又为他运气疗伤。他甚是恭敬有礼,让燕青阳放松了许多,但晚上同卧一床时,却觉思绪如潮,竟是无法成眠,只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乔玄冰会睡他身旁,是担心他趁夜色离开。他有些诧异于乔玄冰的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回想起白天他所说的话。 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得在他面前,连呼吸都不属于自己。 燕青阳看着身侧乔玄冰的俊目修眉,近在咫尺,很没出息地觉得,总是现在死了,也是不枉了。 似乎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乔玄冰睁开眼睛,随即便是一个微笑:「睡不着么?」 「……」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要不要我睡地上?」乔玄冰一边说着,竟要起身。 燕青阳连忙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此时虽然不冷,但地上总有湿气。 乔玄冰便也不动了,只等着他开口。 「你白天说的,小时候对我有过那种感觉,是真的么?」 若当真如此,他甘心住到乔家做童养媳,也不算过于羞耻。只要乔玄冰承认过这段感情,至少证明自己不是遇到一个骗子,当时的乔玄冰的确值得他所爱。那么他这一生,至少不是一个笑话。 「自然是的。」乔玄冰柔声道,「其实我现在满心都想着你,想抱你,比那个时候更想,只是不想伤了你,才不敢多说。我是打算等你伤势养得好些了,就带你回去完婚。喜帖我都写好了,就等着让人送出去……青阳!」 燕青阳听着他柔声细语,他从未想过乔玄冰竟会这般对待自己,似乎比对单渺之还好些。单渺之与他在一起时聊天打趣,却是没有这般珍而重之的态度。 他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只能用手撑着身体,勉强不倒下去,看到乔玄冰慌乱的表情,他忍不住喃喃地问他,却也是在问自己:「我……真的有这么悲惨?」 这两个字蓦地让乔玄冰像被针刺到一般,他忽然明白了燕青阳总是麻木而自嘲的语气是为什么。 他虽然跌到泥泞里,也不会肯让自己出于怜悯而前来解救他。 乔玄冰嘴里尽是苦涩:「你几时见到我可怜别人?乔某横行一世,从未有任何怜悯之心。你如今伤势未愈,这话却是不宜多说,如今只说一次,你给我记好了:我对你好,绝不可能是同情,而是因为爱着你。」 燕青阳被他的话冲击得回不过神,他断然不敢相信乔玄冰,可是看他情真意切,也只有少年时才有过,只觉得时空扭转了一般,乔玄冰忽而由青年而变至少年,又由少年化为青年模样,只是眼底缠绵,眉间关切,却是完全一样。 他只觉心神皆在颤抖,发出嗡鸣之声,震得他耳畔难过至极。乔玄冰的面容渐渐变成了惊慌的表情,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神志模糊,竟是晕眩过去。 ◇◆◇ 自那日表明心迹过后,乔玄冰对他更亲近了许多。他也渐渐习惯乔玄冰的体贴。 因为长久独居,他显得木讷迟钝,许多时候并没有回应,乔玄冰也不介意。 即使有乔玄冰新练的嫁衣神功,回春诀造成的内伤仍然无法忽视,乔玄冰也很是颓然:「若我功力再深厚一些便好了,不至于让你吃苦。」 燕青阳胸腹痛得说话都难受,只能用手按住他的,勉强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赞同他的话。他自己练过嫁衣神功,深知两年的功力有多少,乔玄冰必然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5 是苦练过的。 如果七、八年后乔玄冰才找到他,那自然是极好,可是要隔七、八年不见,燕青阳也很是不舍。对于乔玄冰来寻他,他其实很是感激,若是因此受了回春诀的反噬,他也并不感到后悔。 初时乔玄冰喂他吃白米粥,他咽下去后,咳出来尽是粉红色,显然是内伤出血,让乔玄冰面色难看至极。 乔玄冰自诩天纵奇才,但这嫁衣神功是水磨的功夫,却是不那么容易练好的。万幸的是燕青阳自己也有重练了嫁衣神功,两人合力施为还不至于恶化。 饶是如此,这一住便住了有四个多月。 一百多天的日夜都以内功续命,燕青阳形容枯槁,乔玄冰也瘦了一圈。 燕青阳的内伤才终于稳定了下来,有时听到乔玄冰过于亲热的话,他也只是面颊发红,眉心微蹙,最忍不过的时候,便用手按一按心口,却不再吐血昏迷。 ◇◆◇ 回天山的计划提上行程,燕青阳却有些不安。反倒是乔玄冰兴致勃勃,将成亲之事提了又提。 「这是喜帖的名单,你看一下还要请谁?」 乔玄冰递给他一张用小楷誊写好的红笺,燕青阳接过了,看到上面大多是亲戚朋友,人数并不多,但也写到了方棠溪夫妇和永安王和王妃的名字,甚至还有他在洛阳开酒坊时的邻居。 「……没有薛神医?」 「你怎么只注意薛神医?」 燕青阳没注意他的妒意,还很是认真地解释:「左边是你的亲友故旧,右边是我的相熟,你列得这般清楚,我又怎会注意不到?」 「但你第一眼就看到了!」 燕青阳想不出他到底为何这么生气,只平静地解释道:「薛神医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不来是一回事,若是不请他,却是我们的错。」 乔玄冰原先只盼他没发现,这事最好是燕青阳自己没注意比较好,若是瞒着他,以后少不了要落埋怨。却是没想到燕青阳第一眼就注意到没有薛神医的名字,虽然郁闷得无以复加,但也看得出燕青阳对那混蛋只是感激之情。 原来嫉妒竟是这般不好受,却还要捏着鼻子忍了。 乔玄冰无奈之下,只得添了薛神医的名字,让人把喜帖送出去。天山离中原甚远,等客人收到喜帖启程到天山的时候,想来他们都已经回到总坛了。 燕青阳忙道:「等等!真要……要成亲么?」 他以为自己得不到乔玄冰的感情,那么要个名分也是好的,可是折腾了这许多年,却将这些都看得淡了,如今提到成亲,却只觉得羞赧窘迫。 「那是自然。我期待很久的。」乔玄冰笑道,「你若不和我成亲,我晚上会睡不着觉。」 「教主说笑了。」 看到燕青阳总是淡然的气度,乔玄冰竟像是心痒痒的,有些情不自禁,捉住他的手,轻道:「青阳,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说的是真的,想到你竟然同他住在静溪山那么久的时间,我就觉得无法忍受。今后我必然好好待你,不会让你伤心。」 燕青阳仍然十分平静,没有为他的话而动摇。他以前相信过乔玄冰,住进乔家,结果被所有人看不起。 一个人要犯第二次错,是多么愚不可及,可是玄冰一求恳,他就舍不得玄冰这么心焦的样子。 「我相信你的,教主。」他温言劝慰他,眼底却忍不住流露出满溢的悲伤。 或许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若是这一回仍然会遭他嫌弃,被人看不起,除了这条命外,他也没什么好失去了。 乔玄冰紧紧地抱住他,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身体中,炽热的嘴唇不断亲吻他的面庞,声音也激动得发颤:「青阳,你怎么能这么美好?我好高兴,真的,我好高兴……」 燕青阳轻声安慰他,他看了燕青阳半晌,眼里仍然满是喜悦:「拜堂时你要穿凤冠霞帔么?」 「我以前没有女妆过……」燕青阳有些讶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是你担心别人知道我是男人,我可以穿凤冠霞帔没关系。方公子的夫人为了方公子,也一直扮成女子。」 乔玄冰是因燕青阳向来有些女气的原因,才有这么一问,不料他竟是这么回答,才知自己对他的喜好仍然知道得太少,过了许久道:「他们的事我知道一些,他那夫人其实是中原一个有名的剑客,名唤蓝吹寒。方棠溪为他吃尽苦头,他扮成女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我不愿你受委屈,你若不喜欢,那不穿就是。」 「你不怕被人取笑么?」 「人生短短几十载,哪有功夫计较别人想什么?」 「那你以前……」 他以前嫌弃他是男子,果然是因为看不起他,所以找个借口。燕青阳想得明白,随即住口不语。 乔玄冰看他眉心紧蹙,也不知是否心中波澜横生,又震伤了肺腑,懊悔惊惧之下,忙道:「你打我骂我都成,莫要自己生气,气坏了身体。」 燕青阳自然听得出他的担忧出自真心,前些日子他碗都拿不稳,掉到地上的时候,乔玄冰便是这般面色发白的模样。 小时候乔玄冰虽然对他起过色心,却是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 「是我不对,我不该提旧事。 年少无知时,难免会喜怒无常,忽视自己最真实的感觉。乔玄冰长大后却是从来没有违心地说过喜欢他。他也能感觉到乔玄冰为他变了许多。而这三个多月的相处,的确表明了乔玄冰是将他放在心上。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甜蜜竟然突如其来,可惜的是他却只能略想一想便要停止,以免这种感觉淹没了自己,震伤肺腑。 他轻握住乔玄冰的手,语气也很是平静,显得淡然而从容,乔玄冰不由心神一荡,慢慢吻住他的唇。 「青阳,你如此恢宏大度,是我以前错看了你。我真不知该怎么爱你才好了。」 燕青阳听他接连赞美,面上不由发热,正想谦逊之时,被乔玄冰抱到了怀里。 ◇◆◇ 送到静溪山的请柬到了,薛神医当年住在慈恩寺旁,后来知道燕青阳离开后,也曾到处去寻燕青阳,结果两人定亲了才给他消息,但他对燕青阳却毫无责怪之意。燕青阳早在七年前就拒绝过他,也从没给过他机会,只是燕青阳不爱惜自己的做法让他身为大夫无法谅解,得到消息后,即刻奔赴天山。 苦思多年未曾想到回春诀的解救之法,薛神医很是惭愧,如今除了嫁衣神功能疗伤之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薛神医不顾乔玄冰的冷眼,拉着燕青阳到一旁说了许久的话,也不知说的甚么,让燕青阳时而尴尬的面泛红晕,时而感激地轻握薛神医的手,直把乔玄冰气得面色铁青。 和燕青阳相处久了,他也渐渐明白燕青阳的心思,不和薛某人在一起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6 并不是因为燕青阳不喜欢薛某人,恰恰相反,燕青阳是对薛某人十分爱重,才不忍伤了薛某人的心。不管是燕青阳身体不适发生意外而辞世,还是因为不够深爱而愧疚,都会给薛某人造成极大的痛苦。 但这些话是不能在燕青阳面前说的。乔玄冰即便是有满腔的妒意也只会忍着。燕青阳这样的人,只要口口声声说他爱自己,自己无限感激,他便不会和自己争吵。 这世上向来便是小人得志,似薛神医这般的君子也只有落寞离去了。为了燕青阳,乔玄冰并不介意做一个小人。 待到分别之时,薛神医直接下了山,不愿参加两人的婚事。 燕青阳站立不动,遥望着薛神医孤独的背影。 天山风大,两人的话乔玄冰能听到的极少,他上前将燕青阳抱在怀中,问道:「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他四处寻药,找到了可以让筋脉连续的药草,我面上的肌肉虽然时间太久长合了,但还能再用刀圭之术换回来。只是因筋脉生长之故,会比上次疼的时间更长,怕我忍不住。」 「你答应了么?」乔玄冰不由得十分紧张。 如今燕青阳女气虽留少许,却更显得淡然从容,神情充满了魅力,若是容貌恢复,不知会令多少人神魂颠倒。 「你若是觉得现在不好看,我便去做。」 乔玄冰想也不想:「现在好得很,不必再变了。」 「为何?」 「我不想你再吃苦。现在已经很好了,若是每样都好,我反而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天道损有余补不足,让你发生意外。」乔玄冰忧心忡忡,却有一丝不满,显然若不是燕青阳苦苦追问,他并不想把这句话说出口。若是应验了,便是一句谶语。 燕青阳看他的确是不想自己恢复,便也没再考虑。 薛神医当时还说,若是乔玄冰待自己不好,便要他去寻薛神医,他会等他一世。 他感激中,连劝薛神医,却是无法劝得动他。 他自认自己并没有什么优点,能得薛神医如此倾心相爱,原先那张英俊多情的面容未尝不是一个引子。 ◇◆◇ 五月初八,良辰吉日。乔府宾朋满座。 府上的摆了宴席,宴请无数亲友。 两位新郎官身穿红裳,拜过天地后,便入了洞房。乔母甚是喜悦欣慰,但因身体不适,招待客人的事就交给了教中的长老。 角落的一个小矮桌坐着的却是一桌小童。 六岁的小郡主指着和她差不多大的乔烈笑道:「你这么大了,你爹娘才成亲,你定然不是你娘生的。」 乔烈横扫了他一眼:「你才不是你娘生的!」 小郡主叉腰道:「我不是哩!父王是圣上赐婚的。」 乔烈冷冷地道:「赐婚就了不起么?生出你这小泼妇,有什么好得意?」 「乔烈,你敢对我无礼?」小郡主最气的就是别人说她刁蛮,一怒之下便要去打乔烈。 一旁的方家长子方承影轻拉了弟弟方承冰的袖子:「弟弟,要打架了,快走!」 方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弟弟来历不明,只除了眉心长了一颗和爹爹一样的红痣,得了爹爹喜欢,其实方承冰只比他小几个月,又怎么可能也是父母亲生。 现在席上的话题很是敏感,方承冰虽然有点呆,但听久了难免不会多想。 却见方承冰正在偷偷摸摸地把自己面前那几盘菜每块都吃一口,但菜式不少,他吃得嘴巴都鼓起来,看到哥哥拉他,很是为难地看着那几盘被他做了记号的菜。他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桌的菜,就这么放弃好可惜……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分开了正在厮打的乔烈和小郡主,然而小郡主的脸已被乔烈抓破了一道血痕。 「乔烈,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女童尖锐的声音让酒席倏然一静。 洞房里乔玄冰正抱着燕青阳在怀,只觉得眼前人温柔大度,而今日就是佳期,几乎快半年看得见摸不着,欲望高涨时只能去冲冷水。青阳虽然愿意给他抱,但他担心青阳身体没好完全,如今正是良辰美景,踌躇满志之时,更是欢喜无限。 「青阳,我终于重又拥你入怀了。」 燕青阳看他含情脉脉的神情,脸上不由一热:「玄冰。」 比起如今的斯文儒雅,乔玄冰更思念他以前激动得浑身颤抖地躺在自己怀中的模样,但知道他现在身体不适,一举一动都变得温和缓慢,但也是迫不得已,也更让他心疼。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他以前希望燕青阳似这般大气雍容,如今燕青阳果真变得如此了,他却开始遗憾燕青阳不如往日情深。 想要他情深,自然要自己付出更多才行。 乔玄冰亲了亲他的嘴唇,露出一个微笑:「青阳,我至爱你。」 「玄冰……」燕青阳亦是有些动情,温言道,「你今日很是好看。」 他内伤的缘故不能饮酒,合卺酒只是两杯甜酒,却已让他有了微醺之感,更觉乔玄冰人美似玉。 正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教主、夫人,不好了!少主把小郡主的脸抓出血了!」 乔玄冰才解开了燕青阳的衣裳,露出那渴求已久的肌肤,却听到这句,气得一张俊美的面容都微微扭曲:「我就知道这小子,只会坏我的好事!」 ◇◆◇ 乔玄冰自去安抚宾客,燕青阳带着乔烈在房中。 他回到乔府已有一段时间,因身体不适,每次和乔烈只说几句话便分开,每次相聚时他的情绪也只是淡淡的,并没有过于亲近。乔烈也像长大了许多,十分恭谨有礼。 如今乔烈在他身旁,竟有些怯生生的,许久不开腔。 燕青阳看他不说话,苦笑了一声,倒了一杯甜酒递给他。他犹豫许久,才小心地接过了,却又不喝。 燕青阳指指酒杯,示意他喝下。一小杯甜酒还不至于醉人,但至少会让嗜酒的乔烈情绪稳定些许。 乔烈小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喝了,唯恐掉落半滴。 「以前惹祸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乔烈抿着唇,一声不吭。 燕青阳蹲下来,目光与他平视:「你是不是不喜欢小郡主?不喜欢她也不要伤人。她是女孩子,脸上要是伤到了,以后很可能就嫁不出去。你能负责吗?」 「是她不喜欢我!」晶莹的眼泪忽然从乔烈眼中滚落,「她说我不是……不是爹爹亲生的孩子!」 燕青阳手足无措,只能将他抱住:「烈烈自然是爹爹亲生的,只是爹爹身体不好,不能亲自照顾烈烈了……」他也不知六、七岁的孩子能听得懂多少,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却已觉气血不稳,心脉疼痛,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分卷阅读57 「烈烈是男子汉,以后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是不是?」 「嗯,我以后也会照顾爹爹。只要爹爹不离开我。」 「好孩子。」燕青阳柔声道,「爹爹是为了烈烈才回来的,又怎么会离开烈烈?」 乔烈的目光中染上难以置信的喜悦:「真的吗?爹爹以后真的不会再离开烈烈了?」 「自然是真的。」 乔烈欣喜若狂,抱着燕青阳说了许多话,包括他这段时间的思念,他做了什么事,学到什么武功…… 安抚宾客回来的乔玄冰看到乔烈这般缠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把他拎了出去,「臭小子,自己拉的屎,自己把屁股擦干净,快去道歉!」 乔烈其实很喜欢今天来的这群孩子,但小郡主高傲,方氏兄弟又不理会他,让他小小的心中起了自卑之感。如今被爹爹抱着说了一会儿的话,却觉得漫天乌云散尽,于是欢欢喜喜地去了。 乔玄冰赶紧关上房门,合上窗子,打定了主意,不论是谁再来打扰,再也不开门。 <全文完>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也并不畏惧。 老夫人低声哭了起来。玄冰也不说话。青阳恍惚着,似乎十分迷惘,看来即使是让老夫人求情,玄冰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或许真的该离开吧。 “冰儿,以前他只是进了门,但没正式成礼,以青阳的性子,你和他完婚后,再娶别的女人延续香火,他也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和他好好说……他如果不愿答应,我们天一教和雾隐城来往密切,在教中密室里,还留有雾隐城赠的男子能生育的子母果,到时你们自然会有孩子。虽说子母果有毒性,但他内功还在,运功逼毒便可。他若不愿受苦,自然就会答应你纳妾。” “不是这个原因,娘,只因我看到他就倒了胃口,教我怎么再和他成亲?” 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儿子,“你要气死我不成?” “孩儿只是实话实说。”玄冰叹了一口气,“娘要是再逼迫孩儿,孩儿也只有一死。” 老夫人过了好久,才低声说道:“这也怪你不得。实在是青阳那孩子,不晓得怎么,越长越是……唉!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他是男的,我还一力撮合你们,让他来我们家吧?” 乔玄冰沉默不语。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事到如今,这件事也不能瞒着你了。当年,青阳的爹爹为了救我们全家,死在了万剑宗的门主手中,他娘亲本来病弱,知道丈夫死后,受不了打击,不久也病逝了。临终之前,将青阳托付给我们,但不要告诉他父母去世的真相,以免他找仇家报仇。因为青阳根骨不好,强练武功会折损性命。他母亲临终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青阳能无病无灾地过一辈子。想不到这些年来,他为了你,还是练了武。这是我们家欠了他家的,如今青阳爱上你,你……就是觉得恶心,虚应一番,他自己没意思,渐渐就会放弃了。” 青阳只觉一盆冷水浇到头顶,登时腿上虚软,几乎要软倒在地,他只能靠在墙根边上,慢慢缩了下去,浑身发抖。 只听玄冰十分不以为然:“娘,万剑宗早已被我天一教灭门,若说我们家欠他的,早已还了。你要我虚应他一番,对他是不亏欠了,那对我就不是亏欠了么?何况骗了他,他终究会得知真相,到时他知道娘对他也只是出于歉疚,实则十分不喜,这对他打击更大,不如直接给他一些银两,让他离开乔家。” 青阳几乎要失声惊呼出来,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眼泪不停地落在手上。 “可是他现在还受了伤……” “娘,我会保证处理妥当的,你放心便是。”玄冰柔声安慰老夫人。 第四章 正在乔玄冰准备想方设法将燕青阳赶出乔府时,燕青阳却似乎消失不见,问他的丫鬟霓裳,霓裳也是不知。半个月后,青阳又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住在他的房里,也不与人交谈,甚至连门也不出。 乔玄冰让人请他出去,他只是摇头,细声细气说道:“让玄冰自己来见我吧。”下人们没办法,只好退下,回去禀告乔玄冰。 乔玄冰怒极,踢门而入,门板四分五裂。只见青阳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在看。见他来时,便放下了书,轻声道:“玄冰,你来了。”他的样子显得有些局促,让乔玄冰更为不耻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男人。 乔玄冰冷笑一声:“你到底想要怎样?” 青阳转头对霓裳说:“你先出去吧。”霓裳十分不解,却也没多问,想劝青阳不要太执著,但看到教主的脸色十分难看,再也不敢多说,连忙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此时房内只有两个人,青阳鼓起勇气道:“玄冰,我知道你想要我走。不过……不过……” 他向来敏锐沉静,但在玄冰面前,便会变得结巴紧张,连话也不会说。 “不过什么?”玄冰冷冷道。 “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和我……共度最后一夜?” 他几乎是讷讷地说完最后一句,立刻便遭到如期的耻笑:“我还说你怎么还不走,原来是为了这事。” 玄冰露出了冷漠的笑意,“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你不知道么?” “是……是那个……那个你要我救的男子罢?”几乎窒息的疼痛,让青阳情不自禁地溢出了泪水,却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他……他很配你。” “知道了你还敢提出这种要求?”玄冰逼近他的面孔,看着这张男性的面庞竟然如同女子一般落泪,忍不住挖苦道,“真是个荡妇。” “不,不!”青阳激动起来,却知自己无可辩驳,以玄冰如此讨厌自己的态度看来,若是知道自己只是想要和他之间的一个小孩,一定会遭到他的耻笑和拒绝。 以玄冰的坚决,他再留下来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是他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个令他心碎的人,就这样离开的话,或许会伤心一生。那天晚上听到玄冰母子二人谈话,却让他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忽然想到,即使不能和玄冰在一起,有他的孩子也是很好的。 但他并不想让玄冰知道,所以舍近求远,没有去教中的库房取药,而是千里迢迢去到了雾隐龙城,求得一颗能令男子生育的果实。 雾隐龙城中生有子母树,但雾隐城中的男子自有天生成孕的,并且子母果含有毒性,因此这果实虽然少,但服用的人并不多。他轻易便求了来。 原先他想服下子母果后,再给玄冰下蒙汗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玄冰强了,然后偷偷离开。 但想到玄冰会震怒,他就紧张得浑身发颤。 虽然常常进厨房为玄冰做了不少宵夜,悄悄在里面下药,让别的侍女送去,但下了药后,他明知玄冰睡得人事不知,走到玄冰门外时,犹豫很久,却又退了回来。 这几日每天晚上都在纠结犹豫中度过,没想到玄冰为了逼他离开,竟然亲自找上门。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只要你答应我这次,明天我就走!”他颤抖着声音,紧紧抱住玄冰的腰际,眼泪滴到了玄冰的袍角之上。 “滚!”玄冰有些不耐烦,一脚把他踢开。 他闷哼了一声,被玄冰踢到了一边,胸口剧痛,几乎无法呼吸,又膝行着抱住了玄冰的脚。 以前他的身体并没有这么差,特殊的功体让他并不容易受伤,乔玄冰怎么虐待他,他都会很快复原。但吃过那果实之后,他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最近几天更是似乎脱离了他的控制,浑身的武功也消失了大半,稍微的碰撞也让他剧痛难当。 玄冰看到他纠缠不休,有些后悔来见他,但被他紧紧抱住,却又无法挣脱,心中更为恼怒,一把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不是想做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想做就起来,把衣裳脱了,自己站到墙边上去!”玄冰看到他懦弱畏缩的样子,自己也无法控制地粗暴起来。 怔怔地望了玄冰半晌,青阳知道他并不是随便说说,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抖着手想要解开衣襟。 “算了别脱衣服了,麻烦!你把裤子脱了,早点做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玄冰看到他这么缓慢的样子,皱了皱眉。早知道他不想走,居然故意拖延时间。 青阳的手顿了一顿,便解开了裤子腰带,宽松的亵裤从他腰上滑了下来,他急急忙忙又想弯腰提起,玄冰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趴着墙站着,快些!”玄冰皱眉道。 青阳只好哆嗦着走到墙壁旁边,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下来。背对着玄冰,所以玄冰并没有看到,如果玄冰看到了,一定会更加的厌恶吧。 想到这个,青阳赶紧又将眼泪抹去。忽然感到冰凉的手指抚摸着暴露在空气外面的后庭,青阳立刻浑身僵直,仿佛被点中了穴道。现在是初冬,但在漠北却已是极冷。褪了裤子,青阳便冷得浑身打颤。 完全没有爱抚的性事,便如野兽一样的交媾。 “你干什么啊,这么紧?”玄冰抱怨着,拍打他的臀部,让他放松,随即分开紧致的双丘,将性器用力挤了进去,瞬间没入顶端。 下体的剧痛让青阳有些腿软,几乎站不直身体,只能靠在墙上,用手支撑着,让身躯不会慢慢滑倒在地。 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青蛙……眼泪绝望地从眼睛里流出,渐渐地无泪可流。玄冰是决不会爱他的,在玄冰心里,这最后一次的温柔,也不过只是给一个可怜人唯一的一点安慰,如果要玄冰做出选择,可能他还是选择再也不要见到自己。 那么这个瞒着他可能会怀上的孩子,也必定会被他厌恶吧…… 青阳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怎地,眼前尽是浮现出玄冰发现孩子生下来后,阴沉不定的脸色,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寒意生出。 虽然能暂时骗过玄冰,但他从小到大就很少出门。玄冰那么聪明,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想到让人去查他这几天去了哪里,即使他不去查,也会有人禀告他,他很快就会知道他的秘密。 别说玄冰不喜欢他生的孩子,单是知道他瞒著他做他不高兴的事,玄冰可能都会大发雷霆,也许会立刻让他吃不能怀上孩子的药。 青阳恐惧得瑟瑟发抖,但这更增加了玄冰的厌恶,索然无味地结束了性事,将已泄出体液的性器从青阳身体里取出,厌倦地皱了皱眉,看着青阳无力地滑到地上,随意地整了自己的衣裳,转身出了房门。 玄冰走了。 青阳模糊的意识中,听到关门的声音。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感觉浑身的汗水湿透了衣裳,却来不及换下,胡乱打了一个包袱,装几件衣裳在包袱里,便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 门外的寒风吹来,天气极冷,只有几点零星的雪漫漫而落。天阴沉沉地,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青阳知道时间紧迫,再容不得他有半分迟疑,便没和霓裳道别,到后院马厩去取了一匹马,跨上马背,离开乔府。 乔府中的人早已习惯对他视而不见,看到他离开,也没人和他打招呼,任由他绝尘而去。 后庭处刚受到蹂躏,他骑马不快,走到下山的山道一半时,便听到遥远处有一队人马下山而来,便知道玄冰定然已知道真相,知道他故意找他上床是心怀不轨,命人将他擒回去。 他翻身下了马背,让马自行下山离去,自己躲到了一块岩石身后,打算只等追踪的人过了再离开。 下山的人马来得极快,很快便从他躲藏的岩石旁经过。他靠在岩石上休息一阵,听到这一队人马去而复返,在山道附近搜寻,他吃了一惊。没想到玄冰对他的去向如此在意,心里正有种说不出的欢喜,随即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走脱的人是天一教的叛徒,大家小心,看到人时就将他乱箭射死,不可轻敌!” 青阳立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发冷。湿透的衣裳仿佛冰刺一般浸透他的心。 说话的人是乔府的总管乔时超,他说的话自然等同于庄主发出的命令。可见乔玄冰恨他至深,不愿他怀上他的种,所以情愿让人乱箭把他射死。 青阳抖得更厉害了,他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从雪山的枯林中爬过,直到爬出了一段距离,才跌跌撞撞地往前飞奔。 山间的小溪早已凝结成冰,但冰下却还有水。 青阳用手挖开了冰,将自己的棉衣用冰水浸透,再穿到身上。随即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追踪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 “在那!” “快放箭!” 呼喝声此起彼伏,青阳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但射箭的人实在太多,在跑到一个山坡上时,他已中了两箭,由于冰水已凝结成冰,中箭不深,仍然使他晃了一下,从陡峭的山坡上滚了下来。 乔时超策马到山坡前,朝下望了一眼。刚才那一箭正中燕青阳背部,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去,多半是不活了,他也好回去交差。 山陡路滑,侍卫又都是骑马而行,也不好绕道下去察看燕青阳到底死了没有。 乔时超略微一沉吟,便对手下说道:“叛徒不慎摔落而死,大家不必追了,都回去吧。” 众侍从齐声应了,默然无声地跟在乔时超马后,往乔府而去。 今天的事他们并不清楚,只听乔管事说,教主十分生气,要他们即刻追杀叛徒,遇到叛徒时,格杀勿论。看这人神行眼熟,却一直鬼鬼祟祟,想必是叛徒无疑了。若不是叛徒,为何如此心虚地躲躲藏藏? 雪山只看到有人慌不择路地飞奔,众人听到乔时超命令,就纷纷搭箭射去,直到现在还不知死的那人是谁。 众人虽然心有疑惑,却也不敢询问。 到了黄昏,雪下得更大了。厚雪渐渐将燕青阳的躯体盖住,北风吹过,只露出衣袂的一角。 薛不二的蓑衣斗笠上已落满了雪。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叹了一口气。他是个大夫,为了挖只在初冬季节成熟的草药根,几乎爬遍了整座燕山。 采药这么辛苦,治病时就该多要些诊金才对。薛不二想到今天挖的药材很快就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忽然看到白茫茫的雪地里似乎躺着一个人,虽然大半身体都埋在雪里,但依稀能辨出是个人形。 这么大雪天气还跑出来的,多半没钱。薛不二嘀咕着,本想绕道而走,但仍旧有些不死心,将那人挖了出来。 挖到中箭的背部,薛不二更是摇头,亡命江湖的人更是没钱,救活了他,恐怕别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诊金,就是背他下山的苦力钱也出不起。 薛不二向来爱财如命,情不自禁地在燕青阳怀里搜了一下,却发现燕青阳怀里空无一物,只有一枚玉佩,成色不凡,巧夺天工,看起来还算值钱。薛不二正在犹豫,蓦然瞥到了燕青阳的容貌,着实吃了一惊。 天下之间,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男子生得比他更为俊美,一看便知是令女人神魂颠倒的模样。 薛不二暗自嫉妒了一番,本想把人扔在雪地里就此不管,但忽然又想到,这人有着这般俊逸的容貌,即使这块玉佩不够付诊金,将他卖给有钱的孀妇倒也不错。 xxx 燕青阳醒过来时,背上中箭的地方钻心刺骨的疼,感到身边有人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注视他。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你救了我?多谢了。”他性格十分内向,说了一句后,便垂下眼睛,不敢多看薛不二一眼。 薛不二点头道:“不错,我用车将你从雪山载了回来,又花了半个月的时光,再将你救活。”他说完这句,继续凝视燕青阳,意有所指。 燕青阳一怔,不明其意,说道:“阁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必当……” 薛不二手一挥,道:“来日太长,只争朝夕。” 燕青阳赧然一笑,摸了摸身上,却只摸到一些散碎银子,不由有些踌躇:“这些银两自是不够,但我身上只有这些,原先还有一枚玉佩,是老夫人赠的,已被我不慎遗失……” 那枚玉佩薛不二自然早就收了,也不会告诉他。薛不二接过银子,来回数了三遍,皱眉道:“我薛不二的诊金岂能只有这些?看你的模样打扮,也不像穷鬼,你别的地方没银子了么?” 燕青阳怯怯地道:“原来是名满天下的薛神医,我……我已无家可归,所有的银子就只有这些了……” 薛不二暗道晦气,上下打量他几眼,只觉此人的性格太过柔弱,纵是要将他卖掉,恐怕也难出手,便道:“罢了罢了,算我倒霉,就当是捡了个破烂回来。既然你已无家可归,那便在我这里做工还债。” 燕青阳轻声道:“多谢薛神医收留,不知要做工多久?”也不知腹中有没怀上宝宝,若是当真怀上了,必定瞒不过薛不二。他去过雾隐城一趟,觉得男子怀孕也没什么,但薛不二毕竟只是给寻常人治病的大夫,见到这种惊世骇俗之事,不定便要拿他来试药。 “看你做的怎样了。若是我不高兴,十年八年都有。”薛不二在一张开药的方单上写了一份契约,便拿来给他按手印。 燕青阳只是不动,过了一阵,才道:“能不能宽限我一年?明年今日,我必定回来。” 薛不二怒道:“你们武林中人说的话岂能算数?到时你不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燕青阳轻声说道:“薛神医说的是,可是我实在有急事……” “不管你有什么急事,先签了这份契约再说!” 两人争执了片刻,燕青阳的面孔涨得通红,说道:“我们天一教的人,绝不是背信弃义之徒……” 薛不二干笑了几声:“你以为拿天一教来压我,我便怕了么?”说着作势用拳头挥了一下。 青阳一直遇到的都是如乔玄冰一般说一不二的人,此时看到要打,心中害怕,伸手便抓住了薛不二的手腕,只想着不要打到自己脸上来,只听薛不二大叫:“痛……你干什么?” 青阳才知自己一时紧张之下用了内力,薛不二并未练过武功,生受不住,连忙放开手。 只见薛不二抱着自己的手腕疼得吱牙咧嘴:“所以说你们这帮武林中人就是无耻,不肯付钱就打人……你要走就快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青阳尝到动用武力的甜头,忍不住呆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如果你要帮忙,我可以先帮忙两三个月再走……” “不用了不用了。”薛不二连忙摇手。 早就知道他是江湖中人就不该沾惹,还贪钱带他回家,现在好了,长工没有,倒是多了一个瘟神。 薛不二要送燕青阳走,燕青阳坚持留下,争执之下又有了碰撞。尽管燕青阳十分小心,但薛不二仍然弄得满身青紫,欲哭无泪之下,只得留他下来。 两个月过去,青阳发现子母果残存的药性渐渐显露,青阳睡觉的时间变长,有时身体的一些敏感部分还会隐隐生疼。他知道多半是怀上了孩子,可是又不免有些担忧。 雾隐城的长老在给他子母果的时候曾经告诉他,服食子母果而孕却是逆天而行,子母果带有轻微毒性,若非有高强的武功相抗,药性势必会毁及身体。但若是小心调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寿命大多会缩短。 当初被玄冰抛弃后万念俱灰,也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但若是有了孩子,却又忍不住为孩子的将来着想。如果孩子还没长大,自己就撒手西归,孩子必定无依无靠。 薛不二所住的这个山谷四季如春,在这里住一辈子都不觉得长,但整日和一个十分排斥自己的家伙在一起,青阳也觉得打扰了别人。 孩子若是住在谷里,又见不到别的人,虽然自己会教他读书习武,但他长大后的性格多半会受到薛不二和他的影响。如果是像薛不二医术高明,为人贪财一些也就罢了,若是像自己这么软弱,便会注定一辈子被人耻笑欺负。宝宝长大以后还要成家立业,他不想宝宝像自己一样,弄到悲惨的地步。 可是如果出谷的话,玄冰耳目众多,若是发现自己和孩子都还活着,一定会很生气。 青阳犹豫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薛不二,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薛不二听到后大吃一惊:“什么?你要用刀圭之术改变自己的容貌?” “请薛神医成全。” “为什么?”这简直是暴殄天物!薛不二几乎听到钱罐碎掉的声音。 燕青阳的意思,竟然是想把自己的脸弄得和普通人一样。开玩笑,如果燕青阳变成了普通人的面孔,自己当初干嘛要救他啊? 燕青阳轻声笑了笑,十分和顺温柔:“因为我不想再见以前的人。薛神医既然这么反问,看来必定是有办法办到的,青阳在这里多谢了。诊金以后会一并还给你。” 现在出不起钱,以后起码拖个五十年也还不起。薛不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苦劝道:“你要是改变容貌,说明还在意过去的自己,就是改变了容貌又能如何呢?没办法改变你的内心。你不想见以前的人,但机缘巧合之下,再次重逢,你又能怎样?” 燕青阳呆愣半晌,低声道:“若是再遇到那人,便当我不走运罢。”从今往后,虽然忘不了他,但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软弱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 薛不二知道无法改变他的主意,只得答应,心中却是暗自想道,这样完美无暇的俊容千万不可在自己手上毁了,须得暗中动些手脚,容貌改过去后,还得能改回来才成。否则的话,若是哪天找到机会将他卖掉,却是要后悔莫及。 薛不二打着小算盘,但学医多年,也从来没人花重金请他用刀圭之术易容,江湖上若是有人要易容,大多都是用人皮面具,而且把自己好端端的容貌毁了的要求,薛不二可说是从未见过,自然也是从无经验。如今还要做成还能恢复的容貌,自然更是难上百倍。 于是薛不二让他再考虑一段时间,他也好悄悄在这段时间内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认识薛不二以后,青阳也渐渐知道他除了贪财之外,总的说来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薛不二的样子像是被他逼迫,不得不屈服,薛不二不会武功,但他的少年弟子叫做若言的,常常进谷随同薛不二学医,却是一个武道高手,薛不二也没说让弟子来对付他。 其实薛不二早就这个主意要将他逐出谷外,但想到这样做了,不免人财两空,只得放弃。青阳却是不知,还在暗暗感激薛不二,对这位神医越发诚恳,薛不二需要帮忙的,他也一口答应。 第五章 在谷底住了两个月,青阳便知道薛神医虽然不轻易给人治病,但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一掷千金。青阳心中有愧,于是薛不二虽然没开口,他也常常会主动帮忙。 其中更有江南首富名叫原辰卿的,讨厌他的人都在背地尊称一声“小气狐狸”,此人自然是一毛不拔,虽然和他一样的症状,但已快临盆,仍然不肯被薛神医压榨。燕青阳每日里光听两人砍价还价,便能消磨许多时光。这两人一个贪财,一个小气,倒凑成了一对。 “青阳兄!”原辰卿想必是谈生意谈惯了的,和谁都可以自来熟,整日里笑嘻嘻地,眼睛弯弯,令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原兄,有什么事指教么?”青阳说话十分缓慢,似乎每一个字都在斟酌。 “指教不敢当。”原辰卿笑眯眯地道,“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听说青阳兄也是来此寻求薛贪财治病的,不知治什么病?可有需要在下帮忙之处?” 青阳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一下,轻轻说道:“不必,谢谢了。”虽然觉得薛不二的钱不好欠,必然是高利贷,问原辰卿是个极好的办法,但若是开口问人借钱,他也是不愿。 “青阳兄不让在下帮忙,却叫在下如何敢再受青阳兄相助?这几天我听薛贪财老在我旁边说你的诊金的事,我想青阳兄事懒得和薛贪财计较,也未必就是怕了薛贪财,所以我就用钱把他打发了。青阳兄以后不必再给薛贪财付诊金,不然就让这小子赚了双倍。”原辰卿笑道。他一口一个“薛贪财”,薛不二却是一口一个“原小气”,让燕青阳哭笑不得。 “谢谢……”想不到原辰卿竟然会给他付钱,青阳吃了一惊,随即感激地说,“我以后会还给你的,你大恩大德……” “说这些做什么,我和青阳兄一见如故,些许小钱,也不放在心上。”原辰卿苦笑一声,“我身上原本就有病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去,若是能活下去再说。青阳兄,我听说你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改变容貌?”原辰卿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青阳咬住了下唇,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原辰卿是可以信得过的朋友,但在朋友面前提起往事,也似乎有些不堪。 “是为了躲避什么仇家么?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买凶帮你报仇?”原辰卿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寻常人见到他们江湖中人,不是心惊胆战地看着,就是远远避开了去,哪有像原辰卿这样的。 “不是的。”青阳慌忙解释道,“其实,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再、再见以前认识的人……” “喔。”原辰卿看到他欲言又止,也不再多问,笑笑说道,“和青阳兄结交,是我一生快意之事。他日你易容成功,我若未死,我们便当为此庆贺一番。便到扬州城最出名的天香楼嫖妓庆祝,你觉得怎样?” 嫖妓?青阳刚喝的一口茶险些呛了出来,“你、你你、你说什么?”他看着原辰卿挺得极大的肚子,登时傻眼。 原辰卿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到时这个孩子可能生下来了。这倒是有些麻烦,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嫖妓吧?得想个办法啊……”原辰卿摸着下巴,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冥思苦想起来。 “那孩子的爹爹呢?”燕青阳忍不住说道。 原辰卿既然肯为那个男人生下孩子,自然是对那男人有些感情,他当着孩子的爹爹的面去嫖妓,这到底是什么想法?难道为人妻子的,不是应该谨守妇道,在家相夫教子的么? 原辰卿一听大喜,说道:“青阳兄倒是提醒我了,可以把孩子扔给他爹!” 燕青阳彻底无语。 “青阳兄果真是想得周到啊!看来以后还应该多和青阳兄请益。”原辰卿喜上眉梢,十分憨厚地一笑,却是笑得燕青阳毛骨悚然,讷讷说道:“孩子的爹爹,不会难过吗?” “他难过什么?凭什么他能嫖妓,我便不能嫖啦?大家都是男人,我还给他生孩子了呢,生孩子多辛苦啊。再说,子不教,父之过,我看就应该是他在家看孩子,我去天香楼嫖妓才对。”原辰卿义正词严地道。 青阳渐渐觉得薛不二的山谷有些住不下去,倒不是因为薛不二看他不顺眼经常冷嘲热讽,而是担忧原辰卿如此快意恩仇,若是被他知道他的往事,还怀了玄冰的孩子,更要痛骂他一顿,只怕玄冰更要被骂得什么也不是。 不管玄冰对他怎样,但若是别人在他面前说玄冰的不是,他也会很不开心。 其实玄冰是很好的,至少很多年前的那个玄冰很好,虽然现在的玄冰心思不定,难以琢磨,可是现在的自己也变得不好了,也没立场去说玄冰。 三个月前中的那一箭,或许只是误会而已。 他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要他去和玄冰对质,却是万万不敢,玄冰一声冷笑,他便话也说不出了。 正担心怀孕的症状是否会被原辰卿看出,幸好原辰卿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地生了个女儿,又急着解决家事,不用两个月就出谷去了,只说日后再来相见。 于是谷里已没有病人,只剩下薛不二和他大眼瞪小眼。 “薛神医,你什么时候能帮我改变容貌?”他缓缓说。 “你以为我很想让你住在这啊?你每住这一天,我就多花十二文……”薛神医冷笑着道。 “可是……可是,原公子不是说,他、他付清了诊金么?”如果还没给,他也不会赖账,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后慢慢还他就是。 薛神医斜着眼睛道:“你的要求太麻烦,那家伙只付了定金,你也是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干嘛要别人帮你付诊金?把你的手腕拿来,我搭一搭脉!” “正想问神医,原公子付了多少钱,我日后还给他。”和这两人住久了,青阳也发现自己逐渐染上了铜臭味,开口闭口就是钱。以前在乔府操持家务,但整个乔府却是老夫人在管,如今出了乔府,日后自然是样样艰难。 薛神医一扬手道:“你和他的事情,你自去问他,我不管。”他诊脉片刻,忽然脸上露出惊奇之色,“你身上有阴脉,像是怀了孩子。莫非你和原小气一样,也被人下了毒手,吃了子母果?” 青阳摇头道:“我自己吃的。” “想不到还真有找罪受的人啊!”薛不二惊叹了片刻,“这子母果其实是剧毒之物。你身上既然不像原小气一样原先就带了毒,两种毒性正好相互克制,又是受伤之后服食的,所以毒性入体。如今已有身孕,要拔除毒性更是困难,你可知道?” 听到果然有了身孕,青阳不禁百感交集,沉吟良久,才道:“那么孩子生下来之后,会染上毒性么?” 听到他知道自己中了毒,还想着腹中的胎儿,薛不二不禁大是惊奇,答道:“那是自然,不过孩子身上的毒性带得不多,最多只有你身上的十分之一罢了,等他成年以后再慢慢解毒便可。不过你的身体所带的毒性太强,本身又受了重伤,以后如果不能好好调养,怕是活不长久。现在胎儿只得三个月大,还未成形,若是现在便打了下来,把毒解了,便不会那么危险。” 青阳怔忡半晌,轻声说道:“若是孩子没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薛不二不禁大吃一惊,说道:“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轻生?” 他只是摇头苦笑,沉默不语。 世上的人都看不起他,玄冰也变了心。如今也只得一个孩子真正是他亲近的人罢了。能偷偷养大玄冰的孩子,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隐秘的梦想,不会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刀圭之术会用到一些药物,怕是会伤到孩子,许是孩子生下来会多病。等你分娩之后,我再为你易容罢!” 青阳点了点头,说道:“薛神医,我能活到孩子长大成人吗?” 薛不二瞪着他半晌,恼怒地道:“这个我说不准。若是每天心情好,衣食无忧,像原小气那样活一百年都不是问题,若是命不好,你出了门便被马车撞了,你能怪我说得不准吗?” 青阳无语了半晌,眼睁睁看着薛不二拂袖而去。 静溪山的岁月过得很快。 在谷中没什么事做,青阳便把所有的家事都包揽下来,无论是洗衣打扫,铺床叠被,都做得井井有条,谷中的厨房本来是薛不二的一个僮仆负责,但忽然家里有事请假回家,青阳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手,薛不二原先对他没好脸色,但吃了他烧的菜后,立刻喜笑颜开。 青阳在乔府中也并不是负责做饭烧菜的,只是平时无事,便跟着大厨学着做菜,他想让玄冰高兴,做这些自然极为用心,乔府的大厨十分喜欢,很多私藏的菜式也教给了他,玄冰最喜欢宵夜的时候喝汤,一个月都不重复的,青阳在做汤上也极是妥帖。 薛不二身为医者,养生调理一道也极为精通,无奈他时间不多,自然不可能亲自下厨。而且他虽然知道应该吃什么,但在厨艺上一窍不通,又舍不得请个厨艺高明的师傅,现在青阳做饭烧菜,他自然十分喜欢。两人在长久的冷战后,终于找到了共同语言。 “青阳,你快临盆啦,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薛不二笑眯眯地道。 “没关系,也没做些什么。”青阳正在洗碗,此时头也来不及抬起,额角上尽是细密的汗。薛不二便用汗巾顺手给他擦了擦。 青阳手一抖,一个碗便摔在地上,他登时心慌意乱,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一个碗而已。”薛不二罕见地大方,令他诧异地抬头,却看到薛不二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有种说不出的炽热,他有些疑惑,但也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怀孕的不适占据了他的很长时间,到后来所有的家事都不能做了,常常躺在床上,很少下床走动。薛不二虽然常常和他说话,还叫若言也来陪他,他却总是笑得十分勉强。 他虽然迟钝,但自小便把自己当成玄冰的妻子,自然把善解人意当成自己的最大目标,如今薛不二的心思,他又怎能不明白。 薛神医相貌堂堂,虽然为人贪财了些,但比起玄冰来,的确是好太多。但此时薛不二既然没有开口,他又有求于人,便也只装作不知。 他心里总是在想,薛神医是很好很好的,但要是和他在一起,却是糟蹋了薛神医了。而且,他心里总是忘不了那个人,虽然那个人伤他太深,但也总是想着他。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救了,遇着那个人,便是死路一条,如果此生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好说的,见着他的面容,听着他说话,便已让他神智不清了,又岂能做出别的选择。 可是薛神医却是个好人,万万不能让他伤心。等生了孩子,换了容貌,便立刻出谷去,不能再住在谷里。 他这么想着,便觉得轻松了一些,对待薛不二也好声好气的,绝不让薛不二为难。 再过一个多月,孩子便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儿,眼睛却还没睁开,青阳便求着薛不二给自己易容。 薛不二有些为难,道:“你现在身子还没复原,若是动了刀圭之术,怕是于身子有碍。” “像我这样的身体,有碍无碍又能怎样?”他苦笑一下,“如果你不帮我做,我自己在脸上划几刀也成。” “你不试试用人皮面具么?我手上还有几张面具,你挑着喜欢的来用,如何?” “人皮面具一定会露出行迹的,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天一教势力之大,怕是薛不二也不知。 “好吧,你准备一下,我过几日为你施术。”薛不二无奈,只得应了。 他看着青阳满脸倦意,却是抱着孩子不放,脸上尽是欢喜快活的神情,心中轻轻的,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退出门外。 回到药房时,唯一的一个少年弟子若言正在捣药,看到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师父,他心里有了人,你又何必为他失魂落魄的?” 薛不二叹了一口气道:“原先我是觉得,也该是时候给你找个师娘,他人不错,又会操持家务,的确是适宜人选。虽然作为一个男子而言,他实在不成,但女子会的他都会,性情比一般女子还强上很多,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自然是适宜不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若言淡淡一笑:“原来师父是想省下聘金么?” 薛不二尴尬地咳嗽一声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 若言但笑不语,只是看着他。薛不二只得道:“刚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觉得,他的性情极好,看着他时便觉心中平静,看不到他时,便觉得十分不安。像他那样善良的人,便该有一个人好好疼他。” “师父这么说,意思是出聘金也肯么?”若言笑道。 “那有什么不肯的?”薛不二幽幽一叹,立时便知道被弟子取笑,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打破你的头!”薛不二拿个碾药的碾子便来打他,若言哈哈一笑,躲开了。 薛神医的技艺的确巧夺天工。 青阳呆呆地看着镜子,镜子里的男人也正呆呆地看着他,永远像睁不开的眼皮,让伤感的眼睛也似乎变得无神,五官各处都变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唯一不变的就是平淡无奇的气质,和举止言谈永远消除不去的怯懦。 如果这一点无法改变,或许还是会被人看出来。毕竟像他这样相貌是男子,偏偏举止却像极了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确实也太少见。 “你的脸我是用了很特别的药材做的,若是你后悔,现在还可以改回来。若是不改,三五年后,和肌肉皮肤长到一起,便不能再改了。”薛神医道。 “我明白了。薛神医,谢谢你。”他感激地道。 “也没什么好谢的。对了,我用石膏做了一张你原来容貌的模型,若是以后有人想由丑变俊,也可拿你的模样做参考,你会不会介意?” 他微微一怔,摇头说道:“我原来的容貌自是不会再用了,只是我身世不幸,若是变成了我的容貌,多半是不幸的。” 薛神医笑道:“自古美人多薄命,想必生得俊的男子也是如此。” 青阳不由有些窘迫,说道:“神医取笑了。生得再俊,若是性格不好,也是枉然。” “你性格很好,我很喜欢。”薛不二轻声说道。 青阳一怔,没想到薛神医会在此时开口提起这件事,不知如何拒绝,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薛神医大恩大德,燕某无以报答,只有来生来世,做牛做马……若是薛神医嫌来世渺茫,我……我会加倍付诊金的……” 薛不二听了他的话,脸上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悲,只点了点头,说道:“我去看孩子。”便出了房门。 青阳抿了抿唇。薛神医似乎非常爱宝宝,但越是这样,他对薛神医就越是有种无法说出的愧疚。 若是寻常男子吃了子母果后生育,其中便会有一部分人有奶水,但显然青阳不是其中之一。于是薛神医费心做了米糊,又让若言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些牛羊奶回来。 他刚刚分娩过,又动了刀圭之术,于是半个月都没下床,无法照顾宝宝,便让宝宝住在另一间房,让若言和薛神医照看。 薛神医对孩子极为尽心,宝宝每次睡醒,或者刚吃过奶,薛神医都会来告诉他。 如今半个月过去,脸上割开处早已愈合,一点痕迹都不见,薛神医也允许他下床偶尔走动一些。于是他穿了鞋,披了衣裳去看孩子。 薛神医正在给宝宝换尿布。宝宝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正在嚎啕大哭。薛神医手脚极快,很快便做完了,笑嘻嘻地把宝宝举了起来:“换了尿布就舒服了,对不对?”宝宝立即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薛神医,咿咿呀呀地,挥着胖手。 薛神医假装生气起来:“臭小子,要打我啊?脾气还真坏!” 青阳正靠在门边上,看着这情景,不住地微笑。 薛神医会是个好父亲吧?如果玄冰能这样,他们会是让人艳羡的一家三口。可是如今,他也只是玄冰的下堂妻而已,而薛神医,他值得更好的人。 薛神医显然已看到了他,扭过头看着他,笑道:“青阳,你下床啦?时间可不能太长,免得着凉了。” 他放下孩子,拿了一件衣裳便要给青阳披上。青阳慌忙接过,没让他披上,只道:“我自己来。” 薛不二的手便停下了。两人之间忽然鸦雀无声。 青阳低着头,默默地披了衣裳。薛不二为了解除彼此之间的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宝宝好可爱,他出生后,你还没怎么抱过他吧?你来抱抱,看他长得像不像你?” 他是没话找话说,其实小孩子的五官并不容易看得出,他也不是很注意,此时问出了口,才仔细看了看宝宝的相貌,这一看,立刻就知道说错了话。 孩子一双丹凤眼,眼角微挑,下巴略尖,眉毛细长,完全不像青阳端正英俊的容貌。既然不像青阳,那多半就像那个该杀的混球。 薛不二心中一惊,转过头看时,只见青阳满脸惊讶恐惧的样子,立刻让他吓了一跳。 “青阳,你怎么了?”薛不二赶紧扶住了他。 “宝宝……宝宝像他……”青阳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如果宝宝长得像玄冰,那么他换了容貌,又能如何,照样会被玄冰知道自己偷偷生了他的小孩。玄冰一定会生气的,他既然会杀了自己,当然能连宝宝也一起杀了。 “神医……你能不能做做好事,帮我也改了宝宝的容貌?”青阳颤抖着声音,抓住薛神医的衣袖。 薛不二凝视着他,轻轻叹息道:“青阳,你知道,若是用刀圭之术久了,药物和肌肉凝合,改变后的容貌就会变成自己的真正样子的。但是宝宝现在才这么小,肌肉骨骼也没成形,若是现在用了刀圭之术,以后脸会变形,很可能会变成丑八怪。如果一定要改,也要等他二十岁再说。” 听到此事绝无可能,青阳跪了下来,捂住面孔。 十几年的疲倦折磨得他再也坚持不住,泪水从指缝中渗出,肩膀微微颤抖,却是毫无声息。 听到他无声的哭泣,薛不二心下恻然,也不知说什么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刚出生的样子和长大的样子差很多的,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而且宝宝一直住在谷里,他爹爹不就不会知道了吗?” 青阳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便去抱孩子。 薛神医是好意想要他留下,青阳又岂会不知?只是天一教势力逐渐壮大,这一座小小的山谷自然不可能远逸江湖之外不被人发现。 来往的人有很多都是江湖中人,他在这里的这一年,已是极为危险,也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遇到来求医的教众。 何况他既然不可能爱上薛神医,又何必给他希望? 他将孩子抱在怀里,孩子小小的,还不够他半个袖子那么大,正仰着胖乎乎的小脸冲他格格地直笑。 他心情不由得因为孩子而愉悦几分,将食指轻轻勾了勾孩子的小手,感到孩子柔软的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手正试图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他微笑起来,呢喃着道:“宝宝,你是不是很喜欢薛伯伯?他对你很好是不是?可是我们在这里越久,就越是害了人家……” 宝宝还小,自然什么也不知道,明知只是自言自语,却忍不住对着宝宝倾诉。 他自失一笑。 若是这样久了,宝宝原本性情软弱的,多半会为此感伤,若是宝宝生来便坚强,看到他这般郁郁寡欢的样子,怕也是会感到不耐。日后千万不可以这样了。 薛神医虽然很好,但也不是给他们父子利用的。他沉吟一阵,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清晨,往日因为婴儿的啼哭而变得喧闹的静溪山,这一日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祥和。 薛不二一睁开眼睛,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换了衣裳,就冲到宝宝的摇篮里一看,宝宝已不在里面躺着,心惊胆战地再去寻找青阳,房中也空无一人。 薛不二怅然若失,站在房里。若言缓缓走了进来,默然地递给他一封信,轻声说道:“师父,他走了。” 薛不二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心里不由有些发酸。 “承蒙神医错爱,多有照顾,青阳残躯薄命,只宜江湖飘零而已。薛神医之恩,青阳没齿不忘,他日定当有所报。青阳敬上。” 他的感情,岂是一句错爱便能带过的?薛不二怔怔地看着信纸出神,字迹除了娟秀之外,有种说不出的飘逸之态。若是那人放下心事,便能从淤泥中脱身而出,飞身化龙,世间无人可与他相比。或许一意强求他留在身边,却是委屈他了。虽说自己医术超群,但在这世间,医卜商贾都是不入流的行当,难免为人所轻视。 他叹息一声,若言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笑道:“师父若是放不下,便自去找他好了。只要他对你动心,别的都是小事。” 薛不二摇头道:“天下之大,又何处可寻。何况我们习医的,哪有那么多时间。” “师父可以悬壶济世,行医救人,顺路去找燕公子,这不成了么?” 薛不二皱眉道:“你小子出这个注意,是不是想把我骗到谷外,你好在家偷懒?” “没有的事,师父你多心了。”若言毕竟还是小孩,被师父猜中心思,登时十分尴尬,连忙假装咳嗽,却是没瞒得过薛不二,被狠狠在头上敲了一下。 “这件事我自有计较,你别乱出主意。” 第六章 洛阳城的曲门巷里,新开了一座小酒坊。酒坊的主人姓薛,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相貌生得平平,眼缝狭长,平日便如久睡未醒一般,但酿的酒却是极好,为人随和,造酒却是极为认真,每一坛都是主人亲自封坛,绝不兑水,在洛阳城中口碑极好,生意于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酒坊主人十分年轻,带了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独自过活,身边却不曾见媳妇。常来买酒的客人有多事问一句的,这酒坊主人便说是妻子难产过世,言语之间,十分伤心黯然,便没有人再问他了。 他虽然生得相貌平常,双目无神,但性格温柔,举止从容,气度实是和普通人不同。而且他在洛阳中住了三年,来说亲的媒人无数,他却仍然不愿再娶,显然对妻子必定情深意重。以后就是他改变心意娶妻,也绝不会三妻四妾。 这酒坊主人自然是燕青阳了。 他带着孩子逃命在外,自然不能再用原来的姓,于是便假称姓薛,自然是为了薛神医的缘故。 自从离开静溪山后,他身无分文,一路乞讨到了中原,幸好这几年新帝登基,恰逢盛世,未遇灾荒,别人看到他带着孩子十分可怜,施舍得也多了一些。他积攒了钱买了丝线,走到中原时,已完成了一幅绣品。 这刺绣的技艺他曾下了不少苦功,只是绣品都用在乔府中,也从未拿出去卖过。如今只卖了一幅,便赚了二十多两银子。他绣了几幅,名气便传了出去,价钱节节抬升。 他自幼生于天山,长在乔府,如今来到中原,才知道天下之大,有很多东西都没见过。和中原人相处,他也渐渐明白,一个大男人,凭借绣工出名,终究会被人耻笑,虽说卖时都托言是自己的妹子绣的,但许多人却因此对他那传言中的妹子有了好奇。 于是拿了卖绣品的钱来到洛阳城,开了一个酒坊。 这座酒坊是专门造酒卖的,不像别的酒馆还负责招待客人,因此盈利都只在酒上,虽然利润微薄,但生意极好,过了一年便略有盈余,但他想着这钱是留给薛神医的,日子仍旧过得十分清苦。 宝宝一天天长大了,他只盼望宝宝能坚强些,于是取了乳名叫做烈烈。但宝宝性格好动,倒像是矫枉过正一般,调皮得紧,又十分任性,才一岁多大就将整个房间搅得天翻地覆,青阳没办法只好给烈烈请了奶娘。 生意一天天好起来,又是两年过去。青阳的酒坊店面并没有扩大,却请了两个人帮忙抬酒坛子,那两个人一个只是少年,轻佻好动,叫做阿初,另一个却是住在隔壁的李大哥,在酒坊帮工的。 酒坊除了放酒的地方,后院便只有青阳自己的房间和厨房。阿初和李大哥都住在外面,都已成家立业。 现在烈烈已有三岁,没有哪个乳母能受得了他的,请丫鬟带他又怕不够细心,而烈烈现在谁的话也不听,趁人不注意便跳上桌子椅子不停地蹦,还喜欢揪客人的胡子,虽然客人不介意,还笑呵呵地逗他玩,但也不可能任由宝宝这样下去。 终于有一天,烈烈踩坏了一坛酒,人也掉到了酒坛子里。 本来这坛子也不易踩坏,但偏偏这坛子酒是开封过了的,口又大了些,烈烈又借着椅子爬上去踩,于是整个人都掉了进去。 青阳正在给客人打酒,一听声音,回过头时,几乎魂飞魄散,慌忙跑过去把烈烈从坛子里抱出来。 烈烈知道闯了祸,不敢再哭。那酒不是烈酒,是给姑娘们喝的桂花蜜酒,其实也不大伤害身体,但烈烈年纪太小,咕嘟嘟地喝了几口酒后,也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十分茫然的表情, 他浑身湿淋淋地,沾了酒水,却呛咳着不敢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青阳。青阳一狠心,便把烈烈打了一顿。 “以后我死了,你还是这么不懂事,谁来照顾你?” 自从换了面容,他便再也没有哭过,此时想到伤心处,竟是难以克制。 烈烈才只三岁多些,被青阳横在膝盖打了屁股,却仍旧坚强地不肯吭声,此时看到青阳流泪,伸出小手给青阳擦了擦,小声道:“爹爹,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啦……” 青阳没想到烈烈那么小,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稍觉安慰。但想到薛不二曾说要他敞开心胸,不可郁郁,便将这事放在一旁,不去多想。 这一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阿初家里有事,告了假,便急忙回家去了。青阳眼看着太阳西落,已是黄昏,不会再有人来,而孩子又哭个不停,只吵着要喝酒。 自从上次落到酒坛子里后,烈烈便爱上了杯中之物。只是小孩不宜饮酒,青阳纠缠不过,于是每天给他喝一点祛病强身的薄酒。 在乔府时他虽然做过酒,但天一教中都喜欢烈酒,香味馥郁酒味又极淡的做的不多。但在中原,爱喝酒的姑娘们却是有不少,只是大家小姐们喝的酒,和江湖汉子们差得极远。比如七香酒、桃花酒、梨花白、玉露春,这些都是给姑娘们喝的。烈烈既然爱喝,他便每天给他喝一小杯,这些酒味都极薄的,只如糖水一般。 青阳倒了一小杯桃花酒给烈烈。这桃花酒喝完后双颊生出红晕,便如桃花。 烈烈喝惯了酒,渐渐养成了酒瘾,看到又是这一小杯,撒娇不肯,青阳沉下脸,烈烈便不敢再吭声了,双手捧着一只小小的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又眼巴巴地看着青阳。 “吃太多酒,会变成小矮子的。”青阳摸了摸宝宝的头。 “真的吗?那烈烈只吃一杯就好了。” “以后不吃酒了,吃糖好不好?” “不要!”烈烈严肃地摇头。 想不到居然养出一个小酒鬼出来。早知如此,不如不开酒坊。在这种时候,青阳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玄冰。如果玄冰在,或许他知道怎样才能教好烈烈。慈母多败儿,孩子是他生下来的,骨肉相连,看着他便想到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因此不愿他再承受。 他对烈烈或许还是太纵容了,如果是平常人家,小孩子是一滴酒也不能沾的,但或许正因自己软弱之故,所以希望烈烈早日成人吧。 青阳不由得苦笑,吩咐李大哥收摊关门。 “薛老板这么早便要关门了?”一个又软又甜的声音响起,青阳一转身,便看到一个明艳少女,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青阳认得这是董家的丫鬟小翠,经常到酒坊里给董家的大小姐买酒的,于是颔首迎客,说道:“今天又是半斤七香酒么?”他一面说着,一面便要接过小翠递给他的酒壶。 酒坊买酒买的多的,经常连坛子一起,但若是像这样半斤一斤的,就要打酒了。 谁知他接了酒壶,小翠却还不松手,压低声音,笑盈盈地道:“今日不只为打酒,还想为我家小姐做一做红娘。”她手中本有一块丝帕,此时略略揉成一团,塞到他掌心里来。 青阳“啊”了一声,手一松,酒壶登时摔在地上,成了粉碎。 青阳手里抓着丝帕,惊慌失措,连连道歉,小翠仍旧含笑小声道:“薛公子怎地如此紧张?我家小姐乃是一片真心,你看了丝帕便会知道。” 原来城西的董家只得一个女儿,于是便想招婿入赘,但高不成低不就,于是董小姐就拖延过了年纪。这酒坊的薛老板虽然死了妻子,又带着一个儿子,但性格温和,从不与人争斗,倒是夫婿的极佳人选。董家小姐本是在出游的一次路过,于是和青阳只见得一面。但董家小姐又不好意思差媒人来说亲,于是便让了丫鬟来问青阳的意思。 青阳吓了一跳,待要将丝帕还给小翠,小翠却已收回了手,微笑道:“薛老板莫要忘了丝帕上的约期。” 青阳低头一看,这丝帕上绣了一支红芍药,下角用簪花小楷写了何时何地于三更月下相见。 “在下何德何能,得蒙小姐垂青。但……但在下心中只有内子,自是不能再和别人一起。这约期怕是不能去了,还请姑娘代为转告。”说完徐徐地躬身一礼,双手递还丝帕。 这三年来,他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待人接物要自然大方一些,切莫再像女子一般。形容举止依旧如同往日舒缓,但去了拘谨之气后,在别人看来更是无比的稳重妥帖。 董家小姐会让丫鬟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举,自然也并非温良贤惠女子,连带着小翠也有些轻佻。小翠心中暗暗可惜此人容貌平常,但看他的样子,不由生出几分轻薄之心。伸手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收起,却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眸光转动,端的是美艳无比。 青阳神色不变,躬身下去,头也不曾抬起。小翠不由嗔道:“你这呆子……” “哼,奸夫淫妇!”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青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子风尘仆仆,腰间系着长剑,正朝此处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葫芦。 青阳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远处官道上一队商旅,像是行商,但大多带着兵刃,更像是江湖中人。 小翠性格泼辣,自然不是好惹的,听到这男人挖苦,登时反唇相讥:“你偷听别人说话,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青阳摆了摆手,示意小翠别多说,但看着那队商旅,神色不禁有些发青。原来马队的车上,插着一杆白色小旗,上面正是天一教分坛的标志! 那男子没理会小翠的话,掀起酒坊门上的布帘,走进酒坊,高声道:“掌柜在吗?来十斤烈酒,越烈越好!” 青阳已是有些心神不宁。来人虽然不是总坛的人,也没见过他,但也得凝神对待,以免出什么纰漏。于是对小翠道:“姑娘请先回去吧。我有生意要做。” 小翠嫣然道:“你别忘记啦!”正要在说什么,但看到青阳似乎不解风情,只好幽怨地瞥他一眼,看到青阳已转身离开,只得跺了跺脚,款款离去。 李大哥不想打扰他两人柔情蜜意,早就不在酒坊里,只剩烈烈一个孩子,正捧着酒杯小口地嘬着,看到有人来,便警惕地用小手盖住自己的酒杯,眼睛看着来人。 “叔叔!” “小孩,居然偷喝酒?”这男子叫做陶嘉,是白圣坛的掌旗弟子,奉命跟随副坛主前来洛阳办事。路上口渴,正好见到这座酒坊,于是下马打酒。此时看到小家伙喝酒,他觉得十分可笑,忍不住出言逗逗烈烈。 “不关你的事,哼!”烈烈鼓着眼睛瞪着陶嘉,一双眼睛漂亮之极。 陶嘉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烈烈的小脸出奇的美貌,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这么漂亮,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烈烈撅起嘴巴,忽然飞快地伸手揪了一把陶嘉下垂的额发:“坏人!” 早在平时,陶嘉已大发雷霆,但对着这孩子,却是令人生不起气来,于是无辜笑道:“我哪里坏了?” 青阳此时已进了门来,看到两人对话,不由心惊胆战。烈烈的样子像极了玄冰,也不知这人有没有这个资格见过玄冰,于是对烈烈说道:“烈烈,快回房里去。” 烈烈摇头耍赖:“不嘛,不嘛!” 陶嘉抬头看到掌柜竟然是方才与那女子在大街上勾三搭四的人,登时十分厌恶,也不再多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让青阳打酒,数了银钱放在案台上。但看着烈烈却忍不住喜欢,又摸了烈烈的头一把。 烈烈从小娇惯任性,街坊邻居看他生得可爱,没有不宠着他的,越发宠得他无法无天,此时这个陶嘉也不知怎的惹恼了他,他抓着陶嘉的手忽然咬了一口。陶嘉猝不及防,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青阳吃了一惊,立刻向陶嘉道歉。而正在这时,酒坊里忽然冲进了十几个人,杀气腾腾。原来副坛主赵洪看到陶嘉迟迟没回,又听到陶嘉惨叫,于是又派人前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陶嘉忙对赵洪道:“没事。就是这小孩咬了我一口。” 青阳看到赵洪,吓得哆嗦了一阵。赵洪身为副坛主,他自然是认识的。他沙哑着嗓子道:“对不住,孩子不懂事……” 赵洪责备了陶嘉一顿,对青阳的道歉只扬了扬眉,说道:“掌柜的口音似乎有点像关外的人。不知是否在关外住过?” “我父亲是关外人,所以可能有些口音罢。”青阳小心翼翼。 “掌柜从来没在关外住过么?” “没有。”青阳与赵洪的目光对视着。手紧紧地抓住烈烈的小手。烈烈被抓得生疼,登时嚎啕大哭。青阳连忙抱起孩子,低声劝哄。 赵洪道了歉,命手下的人退出酒坊,准备启程。 青阳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衣裳已然湿透。 赵洪跃上马背,转头对陶嘉道:“走吧,回头叫人查一下这家酒坊的老板来历。” 陶嘉揉着起了两个米粒大小的牙印的手,疑惑地道:“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赵洪皱了皱眉,说道:“这人相貌平平,如何生的出那般美貌的孩子?这孩子多半不是他的,而且,你没发现他见到我们十分害怕?想必是以前跟我们打过交道。果然问他几句,他便露了马脚。若非真正住过某个地方,否则决不会有当地口音。我问他是否在关外住过,他却是矢口否认。” 陶嘉点头道:“坛主说的极是。”随即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孩子这般可爱,却是如此顽皮。”神情万般沮丧。 赵洪捻须微笑道:“像这么顽皮的孩子,二十年前我已见过一个……” “真的么?”陶嘉好奇问,“是谁?” 赵洪正要回答,脸色却微微一变:“你还记得刚才那孩子的样貌么?立刻让人绘一幅,飞鸽传书给老夫人送去。” “怎么?” “不要多问,送去就是了。”陶嘉问道:“只画一幅人像么?要不要再写信?” “不必了。画了画像,老夫人自有主意。”赵洪淡淡说道。 陶嘉不敢多问,应声领命而去。 青阳紧紧抱着烈烈,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烈烈而已,恐惧和担忧同时袭来,让他不知所措。 烈烈被他搂得呼吸困难,“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青阳这才发现自己的不小心,连忙松开手,但心里焦急,又不知如何是好,便问道:“烈烈,我们搬家好不好?” 烈烈一边大哭,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不要……烈烈不要搬家……”他小小年纪,不知搬家为何物,只是他习惯和青阳抬杠,如今又被抱得生疼,不管青阳说什么,他只是摇头大哭。 青阳无可奈何,其实他也想过,如果让赵洪起了疑心,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找回来,而且,贸然离开更会惹人疑窦。 他摸了摸烈烈的头,到柜台去把所有的银子打了个小包,装在丝袋中。 他素来便爱干净,连这丝袋也绣得颇为精致。此时也顾不得烈烈不愿,将烈烈一把抱起,走出门外,向隔壁的李大哥家走去。 李大哥笑呵呵地开了门,看到是抱着孩子的青阳,李大嫂已把宝宝接了过来,心疼地道:“乖烈烈,怎么又哭啦?是不是你爹爹又欺负你了?大男人照顾小孩是没这么用心。”怒瞪青阳一眼,已将宝宝抱进门去。 李大哥笑道:“快进来吧。” 青阳慢慢摇头,把怀里的银子递给了他:“李大哥,我托你一件事好么?” “老板叫我做事,这是应当的,怎么还要钱?”李大哥接过银子,便知不少于五十两,吃了一惊,要还给他,但青阳却跪了下来:“李大哥,我求你和嫂子带着烈烈到乡下住几个月……” 李树文虽然不知原因,但看着青阳如此恳切,推脱不过,只得应了。青阳站在门边上,看着烈烈被李大嫂哄得咯咯直笑,心中黯然神伤。他不是女子,所以不会哄孩子,只会娇惯着烈烈,即使做一个母亲,他也不够资格的。 李树文看他恋恋不舍,有些奇怪,于是笑道:“要不要再进来看看?” 青阳只是摇头:“这件事十分紧急,你们马上离开,不要被人发现。别人问起,就说烈烈是你们的孩子,万一被人找到,你就说……烈烈是捡来的,把烈烈给他们吧。”他泫然欲泣。 李树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会被发现的,你放心好了。等烈烈睡着,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就走。” 青阳点了点头,惴惴不安地离开,半夜听到隔壁细碎声响,知道两人已动身,这才放了心。 一夜睡不着,次日又担心被人瞧出异状,强打起精神开门,幸运的是今日光顾的没几单小生意,城中大的客栈订的酒数目早就核对过,只等着让人来搬就可以。 一直心惊胆战的过了几天,青阳屡次想逃走,但都克制下来,如果有事逃到哪去都没用,如果无事,也不必逃。 第七章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青阳以为事情已平息时,让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这一天,他正枯坐在酒坊里,数着酿酒用的材料,数了好几遍,总是少了一味,却想不起是什么。 一队骏马疾驰,在他门外停下,他手一抖,手里的药材掉落在地,外面的人已缓步轻移,走了进来。 青阳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强迫自己的手不要发抖,慢慢把掉在地上的药材捡起,抬头一看,仍然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 四年不见,玄冰变得更为俊美,凤目冷眸,面如冰雪。一袭白色暗纹长衣,让他的俊美更为风姿洒落。 青阳收敛了心神,垂下眼眸,一颗心却几乎跳出了胸口。命中注定的这个人,终于还是再次相见了。时隔四年,以为自己早就心如止水,仍旧忘不了他。 为他的美所诧异的不知凡几,乔玄冰不知看过多少次这种眼神,略显得有些不耐,冷冷道:“那小孩呢?在哪?” “什么小孩?”他哑着嗓子,把颤抖的手拢在袖中,微微佝偻着身子,慢慢站起,没与乔玄冰对视。 乔玄冰冷笑一声,打量他片刻,说道:“那孩子的母亲在哪?” 对上他的,是一双呆滞的目光,衬着那平庸的相貌,实在愚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蠢到极点。 与这样的人交流,乔玄冰实是有些不愿,但家丑不可外扬,自己的女人跑到外面生孩子,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没的让教中的兄弟笑掉大牙。 他挥袖示意下属退出门外,就在酒坊之中踱了几步,转过头看着燕青阳:“你说罢,孩子的母亲是谁,你照顾他们这么多年,我会想办法报答你。” 燕青阳垂下眼睛。 原来乔玄冰把烈烈当成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甚至到底是和谁所生他也不清楚,而且也并不在意。像这样的一个烂人,竟然还会有这么多女人爱他。 可是,他虽然对所有的女人都无情,但对自己的骨血毕竟还是有些在意吧,要不然也不会现在前来这里。 发现自己直到现在还在为这个烂人开脱,燕青阳的笑容有些苦涩,轻轻说道:“烈烈的母亲……已经病死了,烈烈是我养大的。” 乔玄冰缓了语调:“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了?他母亲死后,为什么没让孩子认祖归宗?” “因为……当时孩子还小,不会有人相信……而且,而且,我不想和烈烈分开。”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乔玄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玄冰脸色登时一沉。 “不管谁来和我抢烈烈,我都不会给他。”提到自己的孩子,青阳似乎拥有所有的勇气,即使是面对这个自己最深爱最惧怕的男人,他也丝毫不犹豫。 “儿子是我的。”乔玄冰冷冷的道,“你敢不承认?” 孩子长的那么像他,似乎不承认也不行罢,可是青阳却再也不想承认自己为他生下孩子。 他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绞着手指,脸色也青得发白,喃喃自语着说:“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可是我不会给你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乔玄冰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胆敢反抗他,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一手握紧成拳,指间骨骼轻响。 青阳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毫不畏惧他的威胁,“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里,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烈烈跟你走。因为我是烈烈的爹爹,他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才行。”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我和烈烈在一起那么多年……” “你是烈烈的养父,我不会亏待你,但你想借着抚养烈烈几年就想敲诈我,只怕你是打错了主意!” “我没想着、想着敲诈你,我爱烈烈,烈烈也爱我,我不会让你把烈烈带走的……”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他了么?”乔玄冰冷笑一声,反手将他推倒在地,拂袖出门。 在门外时他定住了脚步,难得起伏的情绪在这个人面前竟然变得无法自控,直到现在仍觉额角青筋跳动。 他转头对副坛主赵洪道,“好好伺候这个男人,让他把孩子的下落说出来,还有,把他最近接触过的人都找出来,我就不信他不说,别人也不肯说!” 青阳被他推倒在地,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自己站起来。 从四年前为玄冰心爱之人疗伤后又中了毒果的毒,他的武功每况日下,就连身体也变得比一般人更弱。 他知道玄冰手段残忍,定会对他严刑拷打,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烈烈回家的时候。可是为了烈烈,自己是能熬得过的吧…… 武林中人逼供自然有的是办法,赵洪走近他身边,缓缓说道:“对不住了,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就立刻求饶。” 青阳感到身上的软麻穴被点,浑身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痛苦难当,让他的身子渐渐蜷缩成一团。 乔玄冰刚下令要赵洪对付那个人,便有些后悔。 母亲一定要他将那孩子带回去,若是有些闪失,怕是又遭母亲责骂哭泣,好一阵子不能安宁。 他一向不喜欢小孩,也小心没让任何与他有过关系的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想不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他正在沉思,赵洪已出来回禀:“教主,那人晕过去了,仍旧是一声不吭。” “想不到他居然硬气得很。”乔玄冰神情漠然,眼角微微掠过一丝诧异。 赵洪的手段他自然知道,既然连赵洪都说没办法,可见此人的确非同寻常。 “教主,那孩子已快三岁,怕是已明白事理,若是对他养父不好,怕是他会记在心上。我看不如我们假意先行离开,派人暗中盯梢,他一定会去寻找孩子,到时我们守株待兔,必然得知孩子的下落。” 乔玄冰眉头微蹙:“赵坛主此言差矣。他既然知道那孩子是我的骨肉,怎会相信我会放弃?” “或许他思儿心切,便会忘了这一点。” “罢了。此事一则时日漫长,本座等不了那么久。二来太不稳妥,也许还会弄巧成拙。还是就从左邻右舍入手吧。但凡这人亲近之人,务必都问问。”乔玄冰吩咐几句,想就此离去,但想到方才那人和自己对峙时的勇气,一股怒意又是油然而生,转过身推开房门。 他下令让赵洪不择手段,必然要逼问出孩子的下落,但看到这人的惨状,又有点于心不忍。 燕青阳浑身痉挛,皮肤下青筋毕现,似乎还在隐隐抽动,浑身上下虽然没有血迹,但显然是受过极大的精神折磨,恐怕几天之内都无法复原。 “你这又是何必,孩子是我的,我总不会杀了他。”乔玄冰难得的态度温和,但听咋燕青阳耳里却像是嘲讽一般。 若是乔玄冰当真这么喜欢孩子,早就生了十个八个,哪还会等到今天。他会想要烈烈,多半也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 燕青阳此时自然不知道他完全猜中事情的真相,只想着让乔玄冰早些出去,实在不愿再面对这个人。 但事情并未如他所愿。 天一教一行都在曲门巷住了下来,乔玄冰更是住在他家里,教众喝酒时直接便从酒坊里拿了。青阳只是默默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房间已被别人住了,他只能睡在柜台旁边,陶嘉好心给他拿了一床被子,睡了一夜又不知被谁拿了去。 陶嘉只得安慰他道:“薛老板不要难过,我们天一教不是土匪窝,回去以后自然会给你折算酒钱,定不会让你吃亏。” 燕青阳轻轻说道:“你们抢了我的酒也罢了,还要抢我的烈烈……” 陶嘉有点讪讪,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好。正在这时,一声长笑从门外传来,乔玄冰大步从门外走入,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那娃娃正在嚎啕大哭。 他们一长一幼,一个嚎啕大哭,一个仰天大笑,但面貌足有八分相似,都是世间无匹的俊美容颜。众人一时都是瞧得呆了。 乔玄冰慢慢止住笑声,盯着燕青阳,一字一句地道:“薛老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你不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还是一样能找得到。” 燕青阳脸色惨白,冲过来要夺回烈烈,却被天一教众人抓住,反扭了手臂。 烈烈满脸都是眼泪,大叫:“爹爹……爹爹……” 燕青阳再也顾不得其他,厉声道:“乔玄冰,你还我儿子!”他声音凄厉之极,令人耳不忍闻。 乔玄冰把烈烈交给下属,徐徐说道:“薛老板对我儿有恩,乔某感激不尽。若是薛老板不嫌弃,便到乔府中住下,每个月都会让你和我儿见上几面。若是薛老板不愿屈就,乔某奉上黄金千两,聊作谢礼。不知薛老板意下如何?” “我不卖烈烈,把烈烈还我!” 乔玄冰冷笑一声:“孩子本来就是我的,与你有何关系?我不怪你故意藏着我的孩子,就已算给你面子,你别蹬鼻子上脸,把孩子当成是你的。” 青阳面孔涨得通红,人也几乎快背过气去:“你……你你几时养过他,何曾待他好过?他连你都不认识,凭什么说是你的儿子?” “难道还要我滴血认亲么?” 青阳忽然停住挣扎,转过头看着不停哭闹的烈烈,人也似乎变得死一般的安静。 他神色苍白,令人看了只觉一阵窒息,恍若无声地道:“你答应让我每个月都能见烈烈,这话算不算数?” 终于逼得他低头,乔玄冰不知为何,心情大好,露出一丝笑纹:“本座说的话,自然算数。如此说来,你是决定不要千两黄金,而情愿住进乔府了?” 和他那些莺莺燕燕住在一起,是青阳毕生再不想遭遇的噩梦, 青阳咬着下唇没有回答,房里只听得到烈烈震耳欲聋的哭声,他心如刀绞,看着乔玄冰依旧无动于衷,眼泪潸然而下:“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别让烈烈哭了……” “爹爹,爹爹……”看到青阳流泪,烈烈哭得更是大声。 乔玄冰闻言不由大笑,他解决了母亲嘱咐的事,自是十分愉悦。虽然孩子叫另一个男人为父让他很是不快,但他并未多言,抬了抬手,示意下属将这两人带走,转身出了酒坊。 中原的天气比雪山好得很多。天气极蓝,空气中漂浮着馥郁的酒香,就连心情也似乎随之一畅。 但燕青阳似乎并未感受到丝毫的愉悦。 天一教众人虽然带着他一同上路,但把他看管他极严,像是担心他会暗中把烈烈带走,几乎不让他二人见面。 但也许是受了教主之令,天一教众人对他极为礼遇,吃穿用度,无不是以上宾之礼相待。 燕青阳却只穿自己离开酒坊时带的几套换洗衣裳,吃的也是自带的干粮,即使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回答得十分简短,能不说话时尽量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往烈烈可能离开的方向看着。 其实烈烈早就被赵洪等人坐了马车带走,他这时已看不到,众人开始时只觉得好笑,笑他对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这般牵肠挂肚,但看到的次数多了,也不禁有些唏嘘。这个男子对烈烈的爱似乎比真正的父亲更为深厚。 乔玄冰听说他并不沾天一教的一衣一物,对于送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送回,一笑了之。 在他面前想保持气节的有很多人,无非为名为利。这个薛老板作此态度,无非是想提高自己的价码,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毕竟那孩子不是他的,要说有亲情,只怕也是有限。 烈烈回到乔府后,乔老夫人对这个孩子爱愈性命,不管孩子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都会办到,只是坚持不让他和青阳相见,只允许青阳每天能来看烈烈一次,而且不能让烈烈看到。如果被烈烈发现,就再也不准他来看烈烈,目的不言而喻烈烈才只三岁,并不明白世事,再过两年很快就会把他这个义父忘记了,而只会记得乔玄冰这个父亲。 青阳没有答应住进山庄,而是在山下小镇上开了一个酒坊,每天下午未时就关了店门,花两个时辰的时间上山,只为悄悄看烈烈一眼,然后再摸黑下山。 身负武功的人上下山不过只一炷香,但两个时辰,对于一个丧失了武功的人来说,已是极限。 一晃就过了半年。 这一天下了细雨,空气冷得像冰,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青阳到乔府时,全身已湿了一半。听乔府的丫鬟说烈烈会抱到花园去,他急急转到花园后墙,他把伞收好,放到一旁,不敢露出行迹,于是爬上三丈高的围墙,双手攀在墙上,等了小半个时辰,丫鬟们才抱着烈烈出来。烈烈哭闹着要回去,于是丫鬟们又哄着他一齐离开了花园。 他攀在墙头上一个多时辰,只为了看这一眼,手早已累得发酸,这时一滑,登时从墙上摔了下来。 其实并不算很痛,但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慢慢挣扎着,要从泥泞中爬出,雨却像是在此时停下。 遮住他的是一柄油纸伞。打伞的人一袭深紫银纹衣裳,握住伞柄的手掌修长而稳定,容颜端丽,气度雍容。 青阳低头看到自己浑身泥泞,手掌膝盖上全是擦伤,露出一个干裂的笑容:“乔教主,你好。” 乔玄冰看着他脸上那个惨淡难看的笑,奇怪的是,并没有觉得碍眼。 “天色晚了,你在这住一晚吧,明早再走也不迟。” “不了。我还有事。” “你刚摔了一跤,身上还疼,恐怕下不了山。你进来,我让人拿药酒给你擦擦。” “不了,这点小伤,不疼。” 乔玄冰看着他低着头,发丝如墨,声音恭顺,却是异常坚决,微微有些诧异:“你似乎很不喜欢乔府?”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为了得到什么而坚决不肯住在乔府,宁可住在山下小镇上的破烂酒坊里。如今看来,倒像是他对乔府里的人深恶痛绝。 “是。”青阳推开他,把自己被风吹在水洼里的伞捡起来,合在手里,也顾不得打伞,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山下走去。 “站住!”乔玄冰的声音里明显露出不悦,“如果你今天走了,以后就别想见到孩子了!” 青阳像瞬间被蛇咬到,哆嗦了一阵。他站定了身子,慢慢转过身来。 “你、你、你到底想要怎样?”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紧张什么。进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乔玄冰眼里像是带着一点笑意,脸上却并没有在笑。他执着伞,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青阳没有跟随,停下来,“你真的不愿来?” 乔玄冰方才瞬间温柔的表情让青阳几乎有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或许玄冰对所有人都是温柔的,只除了对当年的他。 青阳一瘸一拐地跟在乔玄冰的身后,走进乔府的大门。时隔三年,再次回到这里,青阳不仅有些凄然,而乔府的院落也似乎萧条了很多。他想问乔玄冰当年心爱的人在哪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却终是问不出口。 乔玄冰引着他到了一间客人住的院落,让人拿了伤药和干净衣服过来,那衣服却是新的,乔府的仆役每年都会有两套订制的新衣。青阳看也没看一眼,站着不动。 那丫鬟上过了茶水,裣衽一礼道:“公子,让奴婢给您敷药吧。” “不必了。” 乔玄冰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退了下去。 青阳依旧站着,他并不愿意在乔玄冰面前袒露自己的伤口,因此尽管感到膝盖手臂处痛得灼热,想来是渗出了血,却不愿卷起袖子敷药,他垂着眼睛看着地上,轻声道:“乔教主,不知你让小的前来,有何指教?” 乔玄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不知薛老板名讳是……” “小的贱名薛大,怕是有辱清听。”青阳躬身缓缓说道。 他虽然折了腰,但语调极为疏远,没让人觉得他奴颜婢膝。 乔玄冰打量着他半晌,瞳孔微缩。 “薛老板以前见过我么?” “未曾。” “你的声音很耳熟。”乔玄冰盯着他半晌,发现男人依旧垂着眼睛,似乎看他一眼也是不愿……或许还有一些不敢。 乔玄冰不由微笑,在房间里慢慢踱了一个来回,沉吟着开口,“孩子的生母叫做什么名字?是什么样的人?” 青阳没想到乔玄冰竟会问起烈烈的生母,吃惊得猛然抬头看向乔玄冰,却发现乔玄冰双目灼灼,正逼视着他,他垂下头去不与玄冰目光对视:“拙荆姓王,名字……小人却是不大记得了。她……她与一般女子,也并无不同。”玄冰带回乔府的女人宛如走马灯似的换,但如漪兰香君这般风流美貌的,乔玄冰必定会知道,若只是中人之姿,泯然众人,青阳自然也是不知姓名。王是附近的大姓之一,但想必总会有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姓王。 “姓王?”乔玄冰眸光似乎更深了一层,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说起来,我们有过同一个女人,也算是缘分,以后可要多多亲近。” 以乔玄冰的身份地位,已不必再和人套交情,何况是这种荒谬的理由,除非乔玄冰是另有目的。 青阳有些无言,他想从乔玄冰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但感到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又抬不起头来与他对视。 “女人并不是物事,他们也是有感情的。” “是么?愿闻其详。” “内子早已对你忘怀,甚至不愿提起你,她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不愿你我亲近。” “你的妻子为何对我如此憎恨?乔某自认从未愧对过任何一位女子,虽然处处留情,但每一位女子离开我之后,无不对我思念不已。” “你!” 青阳惊怒交集,抬起头看着这个对自己的风流似乎好无所觉的人,固然恨他多情花心,但他对所有女子温柔,独独对他……他对他果然是最特别的,特别的厌恶,特别的恶心反胃。 “薛老板何故如此震怒?”乔玄冰饶有兴味地看着男人生气的表情,像是为终于激怒了他而感到愉悦。 “你既然有过那么多女人,何必还要在乎她?” 乔玄冰的笑容忽然间敛去,一瞬间脸上毫无表情:“你想知道么?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胆敢怀了我的种后,还敢跑出去躲起来!就是她死了,我也不会放过!” “你想、你想怎样?”青阳颤声道,“她已经死了,你还想对烈烈下手么?” 乔玄冰看了他半晌,说道:“你别忘了,她除了留下孩子以外,还留下一个鳏夫。” 青阳脸色立时变得惨白,乔玄冰像是没看到一般,柔声说道:“天色晚了,你早些睡觉吧。乔某不打扰了。” 谈话终于在汗水湿透衣衫之前结束,乔玄冰离开时,已是午夜,于是青阳只得在乔府歇了一晚上。 这一晚他终究没有睡得着,次日清晨,早早就下了山去。 看样子乔玄冰的确是对他起了兴趣,更或者说是疑心。但他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唯一敢肯定的是,乔玄冰并没有认出他。如果认出来,早已没有耐心和他纠缠,很可能又是如同四年前一般的发泄利用。 第八章 酒坊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青阳去看烈烈也变得越来越顺利。以前不能进乔府的大门,现在每次门阍见他,都会特意开门,让他到回廊边上或者假山旁。 虽然依旧不能与烈烈面对面,但总比在墙头上偷偷看一眼要好多了。 如果不是乔玄冰的好意,恐怕他不会有这样的运气。 乔玄冰不喜多饮烈酒,他特地送了两坛“千日醉”上乔府以示感激。 天气越来越冷,由於塞外常用酒御寒,酒坊常常忙得让他顾不上,但他仍旧每天固定关门去看烈烈。 这一天天降大雪,又是黄昏。 青阳用炉灰将炉子里的燃得通红的炭火盖住,等著回来时还可以暖一暖身子,手搭在为烈烈缝制的小棉袄上,犹豫了一下。 每次他送去的衣物丫鬟们都会收下,但他从来没见过烈烈穿著他缝制的衣裳。那些布料已是他所能买到最好的,但怎及得上乔府家大业大,纵是一个下人穿的恐怕也比他的好些。 “薛老板就要关门了么?” 厚厚的布帘子被人掀开,寒风卷著大片的雪花吹进门,青阳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哆嗦了一下。 “乔……教主,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他看著飘落在地的雪花瞬间融化成水,转眼无痕,手中抓紧了放著烈烈小棉袄的包袱。 “怎么?不欢迎我么?”乔玄冰旁若无人的解下大氅,随意抖落上面的雪花,挂到衣架上,转过身徐徐落座,忽然抬起头看他,脸上带著淡淡笑意,“我是特地来感谢你送我的那两坛酒。” “不必客气,若是乔教主喜欢,小的这里还有一坛。”青阳垂下眼睛。 “那怎么好意思?”乔玄冰似乎没觉得自己阻断了别人的行程,微笑看他。 “乔教主,我快要出门了。”青阳看著自己的鞋面。 “就不能陪我说说话?”乔玄冰和声细语地道。 青阳勉强克制住心里的吃惊,淡淡说道:“小的还有急事。” 乔玄冰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自然:“你不是要去见犬子么?你陪我喝两杯,我即刻让你们二人相见。” “你……你说的是真的?” “本座何时骗过你?”乔玄冰微笑说道。 你骗我的还少了么? 青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是十分平静。“如此,只能答应乔教主了。不知乔教主是要品茶还是要饮酒?” “我要七蒸七酿的云水春,你这可还有么?” “乔教主要饮,自然是有的。”他告退後便去後院打酒,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虽是低著头,但眼角看到乔玄冰的笑容,想到他方才说的那句话里,平白无故的多了个“还”字,便有些忐忑不安。 云水春并不容易酿,但他以前在乔府时曾经酿过一坛。莫非乔玄冰看出疑窦,所以试探自己? 他打酒回来放在桌上,看到乔玄冰正在往炉子里加炭,微红的火光映得他俊美端丽的容颜竟有些许暖意,他不由有些眩晕。 乔玄冰用汗巾擦了擦手,在两个酒杯斟满酒,执起其中一杯,慢慢抿了一口,微笑道:“云水春最宜细品,酒色青碧,便如江南春色,酒味虽然略为寡淡,但後劲绵长,别有风致。可惜失传已久,很多年前我教中一位长老会酿制,可惜他已去世多年。想不到又在薛老板这里品到,真是三生有幸。” “乔教主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乔玄冰细长的眉毛略微一挑,笑道:“你怎知道我有话要说?” “乔教主若是想喝酒,让教中的人说一声,小人自会让人挑酒上乔府,又何必乔教主亲自走这一趟?” “你倒心思细密得紧。”乔玄冰哈哈一笑,将酒一口饮干了,空酒杯略侧向桌上另一杯倒满的酒,“将这杯喝了。” 青阳只得依言喝了一杯,仍旧垂手站著。 乔玄冰停了一停,说道:“当日我将你带到乔府,询问你孩子母亲的事,你可知道何意?” 他听到他的话,略有些恍惚:“你是孩子的父亲,关心孩子的母亲,也很正常。” “错了!”乔玄冰赫然站起,冷冷说道,“我根本不可能有小孩,但这个孩子的确是我的,这难道不奇怪?” 青阳只觉浑身尽是冷汗,但喝了酒後,虽然还很清醒,但身体渐渐不受控制,头也开始昏昏沈沈:“你……你说什么?” 乔玄冰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冷峻的神情渐渐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柔声细语地对他道:“我和所有的女人欢爱时都会极为小心,她们怎可能有我的孩子?只除了一个人,我没有防备……” 那酒里一定是被玄冰做了手脚,但他什么时候下了手,他却想不明白,或许并不是想不明白,而只是被药物麻木得失去了神智,无法思考,却觉得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乔玄冰抱着他进了卧室,将他放到床上。这里虽然是男人的住处,但布置得极为干净,就连床单只怕也是每天都清洗过,一尘不染。桌上精致的点心,却是没人动过,墙上挂着孩子玩的小木刀。 但这房间毕竟狭窄了些。他只扫了一眼,眼睛就落在青阳的脸上,唇角微微动了动,像是莫名的微笑,手指落在他平庸的脸上,慢慢游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最精妙的易容术,不过是使用人皮面具,不论如何精妙的人皮面具,总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在脖颈以下可以看出端倪。乔玄冰虽然知道这世间自有男子能生育,却是没想到这世间竟会有人医术通神,有此刀圭之术,自然也便以为,这只是精妙绝伦的易容术了。然而抚摸良久,却并无异状,此人的容貌,竟然天生如此。 乔玄冰一瞬之间,有些失神。 他赫然站起身,几乎便要拂袖而去,但看到这人虽然眼睛紧闭,显然是处于半昏迷半清醒之中,但眼角却微微渗出泪痕。 他脚步忽然停下,叹了一口气,凝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用指腹拭去他脸上的泪迹。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乔玄冰俯下身,解开了青阳的衣裳。 人皮面具的边缝可能不在脖颈,但也有可能是在胸口处,只要解开了他的衣裳,必然可以看出来。寻常人皮面具虽然号称人皮,却并非全然生剥人皮制成,大多是用易容药物制成的软膜。一个人再怎么小心,总不可能全身都涂满药物。 此时严寒飞雪,真是冷得沁骨,乔玄冰解开青阳衣裳,只见男子身材虽然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些相像,却瘦削单薄得多,全身上下,都无一丝易容后的痕迹。 “原来你果真不是。” 乔玄冰神情淡然若水,见他瑟瑟发抖,委实不知他心中到底是害怕还是寒冷,用被子将他的身体盖住,却没兴趣再帮他将衣裳穿上,顿了一顿,说:“刚才答应了你,让你见一见烈烈,烈烈正在附近玩耍,我让人抱进来让你瞧瞧,也算是允了我方才的诺言。” 他击掌三下,过了一阵,便有人从外面进了来,怀里抱着一个粉嘟嘟白胖胖的娃娃,已是三四岁大的样子,见到青阳时,便张开手要他抱。 “爹爹……爹爹……” 乔玄冰略点了点头,示意侍从将烈烈放下,烈烈跑到床前,推着青阳的身体:“爹爹……你睡觉觉么?和烈烈玩嘛……”才四岁大些的孩子,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觉得爹爹躺着不动,一定是睡着了。 “爹爹……烈烈好想爹爹……” 青阳便连一根手指也不能动,耳边听到烈烈呼唤,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他自然知道乔玄冰对他做了什么,但他猜不透乔玄冰的意思。 他对自己印象如此深刻,自然不可能是爱着自己,只怕还是厌恶得无法忘记。如果现在被乔玄冰认出,恐怕不知他要怎样折磨自己。 而自己现在的身体,丑陋得他连看一眼都不愿。 “薛老板,你已看过烈烈,我答允你的事如今已办到,后会有期了。” 他听到玄冰清清冷冷的声音说着,侍从似乎抱起了孩子,孩子的哭闹声渐渐远去,这些所有的一切,连同外面萧萧风声,都似乎离他越来越遥远。 他眼前一黑,完全陷入了昏迷。 回到乔府后,乔玄冰有些心神不定,原先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竟然扑了个空。当年的那个男子,似乎是真的不在了。 一年前在中原,乔玄冰见到了极似出于他手下的几幅绣品,后来见到烈烈的画像,找到洛阳,在把烈烈带走的李树文身上搜到了一个丝囊,上面的绣工也出于那人之手,如果说人已故去,即使留下绣品,也不必再留下丝囊这些私人物事。这个“薛老板”即使不是燕青阳,与燕青阳之间,也有着极大的关联。 如果说是仇敌的话,这个薛老板自然不会对燕青阳的孩子几乎出于真心的喜欢。这个所谓的“薛老板”和燕青阳必定是相识的,甚至极有可能是燕青阳本人。 乔玄冰虽然没经过确认,但是他有一种野兽的本能和直觉,他几乎能确定,如果唯一有漏网之鱼,让他还有孩子,那必然是燕青阳为他生的。 当年燕青阳在自己家里住时,他的确对他厌憎万分,后来乔时超在雪山下故意射杀燕青阳,据当时在场的侍卫所言,以乔时超的箭术,手下必然不留活口。 当时风大雪急,连尸体也找不到了。 他早知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时超是万剑宗的奸细,却因想从他身上得知万剑宗余孽的消息,所以迟迟未曾将他处死,谁知道后来竟然害死了燕青阳。 据后来乔时超的招供,是他们在密谋之时,恰好见到燕青阳半夜不睡,神情恍惚地在乔府徘徊,后来又深夜纵马出了乔府去往雾隐龙城,便以为他听到了万剑宗密谋一事,下山去找救兵。 乔玄冰对这个男妻深恶痛绝,在乔府中人人得知,乔时超彼时下了决定,将燕青阳“误杀”了,如此一来,正好迎合了乔玄冰的心意,而万剑宗的计谋也不会暴露。 燕青阳的死在当时的乔玄冰心里未曾激起一丝涟漪。但后来铲除了万剑宗的余孽,母亲思虑给他重新找一门亲事时,他却忽然发现,像那个人这么爱着自己的,竟然再也寻找不到。 虽然他身份尊贵,容颜俊美无双,颇得众多女子欢心,但却没有一个人,让他的心能消去几分疲倦,而因长久的顾忌,对任何女子都有着猜疑。生在世间,他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交付的人。 会像那样将呼吸都萦绕在他身上的人,无论过了多久都会在原地等待他的人,或许再也找不到了。 乔玄冰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丝囊放入怀中,只听一声轻笑,“乔教主又在思念故人么?” 乔玄冰也不转头:“想不到扶摇宫的宫主竟然喜欢鬼鬼祟祟,窥人私隐。” 那扶摇宫的宫主方二十一二岁年纪,白衣翩翩,负手行来,端是潇洒自若,曼妙无双,与乔玄冰的姿容竟是难分轩轾。见到乔玄冰神情冷峻,他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微笑道:“乔教主,你找到了本宫的救命恩人了么?本宫年纪不小了,也该是时候找个人以身相许了。” “即使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你的玩笑也不要开的太过分!”乔玄冰厉声低喝道。 那单渺之微微一笑,说道:“朋友妻不可戏,是小弟不是。但你当初不是不要他了么,为何又如此可惜。” 乔玄冰冷哼一声,却是住口不语。 “我听说他当年把我当成你的小情儿,啧啧,居然这样他还肯悉心为我疗伤,废了大半功力,莫非是他当时看到我容貌,便爱上我不曾?”单渺之摸着下巴微笑道。 “单宫主。”乔玄冰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还请谨言慎行。” “你这人当真没趣得紧。”单渺之挑了挑眉,“对了,查清楚了么,那山下酒坊的老板,不是他吧。” “你说的对,果真不是。”乔玄冰轻轻说道。 “你那妻子容貌生得端正俊逸,你我若是妖孽,他便如同神仙一般,从外表挑不出一丝瑕疵来,只是举止略有些肖似女子,虽气宇不足,却有难得的妩媚之态,和那薛老板八竿子打不到,你怎的会想到是他。” “虽然不是他,但……”乔玄冰踱了两步,正在沉吟,一个家仆匆匆忙忙地进了花园:“启禀教主,小人有要事禀告。” “说!” “山下酒坊的薛老板病了三天没有出门,属下等人破门进去时发现他吐血昏迷不醒,脉搏微弱,大夫去看过,说他忧郁成疾,伤了心肺,很可能……可能活不过这两天了。”那家仆犹豫地看了乔玄冰一眼。 无端被人下了迷药,又被剥光后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对于一个男子而言,的确是非同寻常的羞辱。 但竟会让他难过到这种地步么? 乔玄冰略有些不快,他纡尊降贵去摸一个酒坊老板的身体,那酒坊老板竟会痛苦得生不如死? 那家丁又道:“听说,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在叫着小少爷的名字……” 单渺之笑道:“乔教主无远弗届的魅力似乎遇到敌手了啊!”看到乔玄冰脸色铁青,他也不以为意,“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真心疼着你的儿子,你应该让他临死之前见见儿子才是。” “也许这只是他想见到烈烈的一种手段罢了。”乔玄冰冷冷地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单渺之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 乔玄冰认回儿子已有四个多月,竟然还没给孩子改名,依旧顺着孩子义父的叫法,倒真是有意思得紧。 乔玄冰在紧闭的酒坊门外,脚步顿了一顿,抬手阻止身后跟随的下属,推开门走进去。或许是认可了单渺之的话,或许是鬼使神差,他竟然再次来到酒坊里。 对于一个与天一教无关的人,他已花费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太多心思。想不到今天会再次来看望一个酒坊老板。 离上次见面也不过只隔了四天,但好像才只是刚刚分别。乔玄冰不知道为何忽然有这种想法,闻到酒坊里漂浮的香气,心里就忽然觉得静了一静。 穿过内堂,来到后面的卧房,天色已经黑了,房里明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却没有掌灯。 乔玄冰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灯,柔和的光芒照在床上肤色惨白的男人身上,短短几天不见,他已眼眶深陷,憔悴不堪。 “乔教主,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么?我死了……咳咳,烈烈就永远是你的了,是也不是?”男子声音虽然低沉微弱,但话语中的憎恶却尖锐得让人起了一阵冰冷的寒意。 乔玄冰没有丝毫的不快。一个拼死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人,总是可敬的。 这个“薛老板”似乎没有一点力气,一只手还露在被子外面。虽然干过不少粗活,但这只手修长白皙,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掌中轻轻揉捏。 “不……不要碰我……”青阳虚弱地抗议着,试图挣开乔玄冰的手,但他手上没有力气,乔玄冰轻轻握着不动,他便已无法挣脱。 “听说你生了重病,让我看看。”乔玄冰温声说道,两指搭在他手腕,眉心微微一蹙,“怎的病得这么重?” “与你……与你何干?”青阳的嗓音嘶哑,似乎挣扎已费了他太大力气,他不停地喘着气,惨白的脸颊上泛起病态的殷红。 玄冰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握住的手虽然已不复刚才的冰冷,但仍然没有正常人的体温。 他掀开被子,便要将他的手放入被子里,蓦然看到,被子下面他的身子不着寸缕,仍旧是四天前自己离开的样子。 原来那天起,他就已经病得起不了身,连中衣也没办法自行穿上。 乔玄冰虽觉得不可思议,但看他病成这样,却没调笑的心情,皱紧了眉头:“你多久没进食了?” 青阳闭着眼睛,脸也慢慢转过一旁,虽然没说话,但睫毛轻微颤动,似乎在强行克制内心的激烈震荡。 乔玄冰忽然有种奇怪的欲望,只想掀开被子将这男人压在床上狠狠疼爱一番,可惜他病成这样,恐怕连一次欢爱也承受不起。 “薛老板,你随我回乔府,我教中自有人可以治好你的病。不知你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否听过嫁衣神功?这原是出自我教中的一门神功,不管是多严重的伤势,都可以由神功大成者为之医治。”乔玄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说道。 青阳双眸紧闭,仿佛昏昏沉沉,听到嫁衣神功这几个字时,心中抽疼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已无力再做出更多的表示,脑海中渐渐混乱一团,迷迷糊糊地道:“你让我死了罢……玄冰……” 原以为此生再不与他重逢,谁知只过了三四年,就先被他夺走怀胎十月的孩子,又被他逼到绝境,如今引起他的疑心,便如影随形,此心原就因他而跳动,此后自然再也不得安宁,真不如一死罢了。 他忽觉喉间一阵腥甜涌上,顷刻间便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时,似乎觉得身边有很多人来去,甚至还能依稀听到烈烈的撒娇哭闹。他想叫烈烈的名字,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似乎有些什么重重地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第九章 醒过来时,已是躺在乔府的客房里了。 窗子糊得极为严实,透出微白的光芒,想必是刚下过雪,也不知是早晨还是傍晚。他支撑着身体想下床,身边却一件厚衣裳也没有,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被子却盖得极厚,炕上也烧得暖烘烘的。 才掀开被子,就觉得一阵冷风袭来,他忍不住咳嗽,赤脚慢慢移到门边,门已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寒风凛冽,进门的是一个丫鬟,方十七八岁年纪,手脚麻利地关了房门,便要搀扶他上床。 “薛老板要去哪里跟奴婢说一声便行,不要下床了。” 竟然是以前服侍过他的霓裳。当年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现在已长大成人,仍然在乔府中,没有出嫁。 看着霓裳恭恭敬敬的神色,回想起自己换了身份相貌,他怔忡了一下。 “薛老板想吃什么?” “不必客气,我不饿。” “教主说了,你是贵客,一定要招呼周到,不可怠慢。” 经由霓裳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并非是吃不下,虽然仍觉得身体无力,五脏六腑如同撕扯一般疼痛,但已能勉强下床行走。 天一教中自有医谷,医谷中亦有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能让他的身子略微好转也不足为奇,但要想痊愈却是万万不能。 青阳原先嫁衣神功大成,救了一个濒死之人后,又服下剧毒的子母果,这门神功已废得七七八八,即使神教中再有其他人练嫁衣神功,也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何况对方若是神功大成,又怎能去救一个无干紧要的酒坊老板。 或许乔玄冰已发现了一些疑点,所以才会让霓裳过来试探他,可是霓裳本人都像是不明就里。 和乔玄冰多年夫妻,他自然明白乔玄冰的意思,乔玄冰恐怕是有了疑心,但不能确定,因此才派了霓裳过来,看他是否会露出破绽,不管他对霓裳说了什么,到最后都会传到乔玄冰耳里,外面现在一定有人在偷听。 青阳顺从地让霓裳扶着他躺上了床,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什么也吃不下。姑娘,你先出去吧。” “什么也不吃会伤了肠胃的,吃一盏燕窝粥好不好?” 青阳只得点了点头,看着霓裳出门。 现在下不了山,不能离开乔府,但他的确要养好身体,和玄冰的下一场对决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这几天燕青阳一直吃了睡,睡了吃,既没有要求和烈烈见面,也没有和霓裳多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霓裳絮絮叨叨地在说。 “薛老板,你心地很好,对下人也很和善,和我以前伺候的一个主人很像呢!” 没想到霓裳居然会忽然提起自己,青阳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但霓裳并没有发现,她今天似乎特别高兴,“他姓燕,性格极为温柔,恐怕是天底下最俊的人物,他离开乔府四年,我还以为他已经……已经……没想到他还活着,明天就要回来了。” “什么?”青阳原先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一碗参汤发呆,听到霓裳的话,吃惊地抬起头。 “是啊。前两天教中有人在江南看到有一个男子和燕公子长得一模一样,一问才知道果然是燕公子,听说他不慎从雪山上滚下来,得了失心之疾,以前的事全都忘了。也不知他还记得我没有。”霓裳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有一个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燕青阳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燕家独子,从来没听母亲说过有同胞兄弟。即使是同胞兄弟,又怎会这么巧,失去记忆? 难道这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接近玄冰,加害于他? 以玄冰的谨慎,不可能只是一般的易容术,除非……除非是薛神医的刀圭之术!青阳忽然想到薛神医留下的那个石膏像,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如果是这样,薛神医怕是遭到了不测…… 青阳一手抓住了霓裳的手腕:“那人在哪?带我去看看他!” 霓裳吃了一惊:“薛老板也想看看燕公子么?燕公子要到明天才回到乔府呢。” 青阳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愕然松开了手,勉强笑道:“我听你说那人如此……风采,忍不住想见上一见,姑娘莫怪。” 霓裳心性单纯,竟没有怀疑,又与他说了些乔府中的事。 这四年来乔府几乎没有变过,只是乔玄冰没再将烟花女子带回家里。天一教日渐发展壮大,与乔玄冰收心养性自然分不开。 青阳虽觉大惑不解,但没天真到认为乔玄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或许其中另有隐情罢了。毕竟乔玄冰当年对自己那种居高临下的轻鄙,绝不是伪装而成。 倒是老夫人的病拖了四年,最近得了烈烈在身边,朝夕相处,竟然渐渐好转起来。青阳虽然知道老太太不喜欢自己,但知道她病情好转,也为她欢喜。 过了两天,那个“燕公子”据说已经到了乔府,青阳虽然想去看他,但听说想看他的人排到了五天以后,像他这样的身份,想见那燕公子更不知要轮到何年何月。 好在青阳此时住在乔府,知道那燕公子如今住在暮雨阁,于是趁着霓裳不注意,自己慢慢走到暮雨阁去。 他在乔府中住了多天,乔玄冰一直没让人将御寒的衣物送来,想必是不想要他乱走,软禁于他。看得出乔玄冰对他不是没有防备。 身上单衣被寒风一吹,衣袂飘拂,登时显出如今身体的瘦弱形状。他开始时冷得发抖,到后来也已麻木,几乎完全没有感觉。 暮雨阁是乔府中的客房,正在乔玄冰住的朝云居旁。青阳虽有诸多猜测怀疑,但没见到那燕公子前,心中实是拿不定主意。 他正思索应当怎么应对那燕公子,蓦然看到回廊院子的花园里的一幕,让他惊得停住脚步,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 只见乔玄冰正与那“燕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青阳”相对注目凝视,均是含笑不语,乔玄冰慢慢低下头来,在“燕青阳”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吻,又抓着他的手,含情脉脉,柔声细语。 那“燕青阳”俊美难言,却是面容淡漠。 乔玄冰神情温柔无限,便如完全换了一个人,临走之前,竟然又将那“燕青阳”送回房中,这才离开。 青阳只觉得浑身冰冷,再也不似自己,一步步挨到了燕公子所住的客房外。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个声音回道:“进来。”这才慢慢走进门去。 方才离得远了,并没有看清燕公子相貌,如今看来,这位燕公子俊逸不凡,风仪翩翩,果然与自己当年的容貌一般无二,只是这位燕公子眉目之间有种独特的英气,自然与自己的低眉顺目大有不同。 “久仰燕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如今能与燕公子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那燕公子见有客来,合手抱拳一礼,俊目含笑,说道:“不知阁下是……” “小人姓薛,乃是山野村民,在山下开了一个小酒坊。燕公子想必是不识得的。不过多年之前,小人与燕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燕公子可曾记得?” 那燕公子显得十分闲适,微笑看他半晌才道:“原来是旧识,方才没有相迎,望祈恕罪。在下得了失心之疾,前事尽数忘却,真是对不住。”他倒了一杯茶,说道,“薛老板,寒舍无以为敬,请喝一杯热茶罢。” 燕青阳直视他的眼睛,轻轻说道:“燕公子,你以前并不喜欢喝浓茶,也不喜欢穿红色衣裳。”因为红色太刺眼,乔玄冰并不喜欢。 那燕公子轻轻咳嗽一声:“是么?人的习惯总会改变。对了,你似乎对以前的我很是了解。我将以前的事都忘啦,能不能和我说说?” “其实我对燕公子也不是很熟。”青阳扯开了一抹笑纹,“不过燕公子以前很喜欢喝我酿的酒,特别是百花酿。” “是么?我现在也极喜欢喝酒,哪天真要尝尝薛老板的手艺。”那“燕公子”微微一笑,当真姿容俊逸,令人心醉。 青阳再也忍不住,厉声道:“燕公子根本不喜欢喝酒。你不是燕青阳,究竟是谁!” 那人笑得极为无辜:“我得了失心之疾,自然是什么都由得你说了。” “但你的神态完全不像得了失心之疾。” “你说我不是燕青阳,我便不是好了,那又如何?不过倒要请教阁下,我不是燕青阳,难不成你是?” 燕青阳惊得再也说不出话,只觉背脊上尽是冷汗。 此人显然是不忌惮他知道真相,笑吟吟地凑到他面前,低声威胁:“若你胆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必会一刀杀了你!” “你究竟是谁?有何目的?把薛神医到底怎么了?” “哼哼,你说我能把他怎么了?”燕公子冷笑数声,逼视着青阳。 “你逼着他将你扮成……扮成燕青阳的样子,是也不是?” 他目光闪烁,冷笑道:“只不过是个大夫,又不会武功,请他做点小事,又有何难?” “薛大夫仁心仁术,你为何强逼于他?”燕青阳十分焦急,“你把他怎样了,他现在在哪?” “没用的人当然不能留。”那燕公子微微一笑。 “难道你竟然杀……杀了他?”他身子微微一晃,再也无力支撑,只得一手扶着桌子。 “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想对玄冰不利?燕青阳不过只是一无名小卒,你……你伪装成他有什么用?为何还要杀了薛神医?”青阳过于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 “燕青阳不就是你么?何必还在我面前伪装?”那燕公子微微一笑,“你问了薛神医,问了乔教主,却单单不问燕青阳,当然是知道他下落的了。” “燕青阳他已经死了,死得干干净净的了!” “就算你不是燕青阳,也和他脱不了关系罢。”那燕公子哈哈一笑,爽朗的笑声越发显得他面容英俊,不可逼视。 上天造物,竟是如此弄人,偏偏将这般相貌落到自己身上,没的浪费了这么多年。只有在这人身上,才显露无遗。 青阳不由得微微恍惚,随即为他的话心生寒意。 他说话滴水不漏,但是对方这么老奸巨猾,自然听出了他情绪激动,不同以往。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正在此时,门忽然被人推开。 燕青阳转头望去,只见门外站着的那人,一身紫色衣袍,腰间一条玉带,长发披散,身后风雪簌簌,更增其凛冽寒气。 那燕公子对面无表情的乔玄冰微微一笑:“怎地来得这么快?不是说好了,问清楚了你再出现的么?如今你既来了,这场戏可怎么演下去?” 他略略低下头,用手从面上撕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脸,明艳不可方物,赫然竟是当年乔玄冰心爱之人。 “想来不用再试探,玄冰你已有定论了。燕公子,隐瞒身份对你毫无好处,不如承认了罢!” 青阳仿佛看不到单渺之一般,只是看着走进门来的乔玄冰,动了动嘴唇,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乔、乔教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人既然是他当年救过的那个人,乔玄冰又曾对他一往情深,当然他不会对乔玄冰有恶意。 这个陷阱早就挖好了,只等他跳下来。 燕青阳心中惊骇之极,他最怕的就是将一切暴露在乔玄冰面前,看到玄冰再一次的绝情。没想到看到一张和自己以前一样的面孔时,仍然露了蛛丝马迹。 乔玄冰却不像多年前那么咄咄逼人,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乱跑了。” 他果然发现了! 青阳脑子混乱一片,只觉得玄冰俊美无俦的面容渐渐在他面前模糊,又像是分裂成碎片,让他无法看清。 “教主,只怕你是认错人了……” 他勉强说完,只觉得天地一片黑暗,再也支撑不住,便要软软滑落在地,单渺之想扶住他,却被乔玄冰抢先一步,将他横腰一抱而起。 青阳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想将乔玄冰推开,但刚手刚抬起一半,便已无力垂下,人事不省。 单渺之的唇角微微卷起一个笑容:“你真的能确定么?他刚才可是什么都没承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因为他对你十分关心而看出他的身份,别忘了,他对薛神医也是关怀备至,甚至比对你还要用心。” 单渺之是他好友,不必看他脸色,似乎还从刺激他这件事上找到了乐趣,“那静溪山在中原啊,燕青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和薛神医深交?绝对是那几年凑在一起,恋奸情热……糟糕,难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烈烈会是他的种?”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喔喔,是我错了,烈烈简直和你一个模子出来的,必定不会是他的种了。但那人医术这么高明,说不定烈烈的相貌也是他改成这样的呢?” “闭嘴!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碍眼!”乔玄冰越听越是暴躁,下了逐客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教主给我住的客房?”单渺之笑吟吟地。 “这间我用了,其他的随你挑一间。”乔玄冰将燕青阳抱上了床,看他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像是承受极大的痛苦,于是吩咐丫鬟,马上去找个大夫来。 他开始只是怀疑这位薛老板是燕青阳的好友,可是自己竟然对这人隐约有些难以形容的亲近之意,于是下意识地疏远他。 这种奇怪的行为,就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只觉得若是燕青阳回来,看到自己和他的好友相谈甚欢,怕是不太高兴。 自从四年前燕青阳被人误伤了之后坠落山崖,消失踪迹,他便渐渐对他那群莺莺燕燕失了兴趣。 别的女人对他也不是不好,只是总像是少了些什么,让他怅然若失。如今虽然时常有些风流韵事,却没有再娶妻纳妾。似乎当年带青楼女子回家,只为了故意让燕青阳生气,却并不是不分轻重地想要找个妓女做妾。 教中虽然不禁男风,允许男子与男子成亲,但却很少有人把男子当成正妻的。他当年把燕青阳当童养媳似的养在家里,不知多少同辈中人取笑过他。 后来知道他中箭失踪,却让他十分忐忑不安,于是四处去寻他。 对他厌恶有之,愧疚有之,憎恨有之,但他自问自己对他还没有一分一毫的爱。 如今想来,虽然厌恶他,但并没有厌恶到想要他遭遇不测。 乔玄冰坐在床前,凝视着这张平凡无奇的脸。许是相貌不具有侵略性,许是他娇柔的动作改了很多,变得大而化之,他竟然没有那种违和感。即使有了七八分的猜测,却仍然不敢肯定是他。 事实上,今天的布局可说收获甚少,还不如那天他昏迷不醒时,叫他的名字。 明明是很普通的名字,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时,却让他有种战栗的感觉,令他几乎是立时能肯定,对方就是燕青阳。 正好遇到单渺之前来,问他易容术的事。此人易容术十分不凡,却也猜不透“薛老板”怎么换的容貌,便布下了这个局。 在房门外时听到他失态的反应,毫无所觉地泄露了自己的嗓音,便无法忍受单渺之戏弄他,闯入门来。没想到三言两语,他就在自己面前晕倒了。 这么容易就晕倒,身体也太弱了,哪里像个男人? 乔玄冰不由有些轻蔑鄙视。 燕青阳除了长得像男人,又有哪一点像男人的样子?刺绣女红,操持家务,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可是当他离开后,乔家变得一团乱,不得不请病中的母亲重新主持大局时,他才发觉,燕青阳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既然回来了,养他一辈子也不是很难,重要的是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有非分之想。 原以为燕青阳昏迷片刻便会像上次一样醒来,谁知许久未见他清醒,乔玄冰不免有些不耐。他想离开让丫鬟伺候,但想到单渺之那饶有兴味的眼神,便隐约感到有些不妥。 单渺之虽然是他盟友,但毕竟被燕青阳救过,难免会偏向于燕青阳。不管燕青阳怎么不堪,也是自己后院里的人,不能让人调戏了去。 他看了容貌平凡的燕青阳一眼,后悔自己怎地会认为这个薛老板的性格不错。明明就是一块扔不掉甩不脱的泥巴,现在换了这张脸,更让人堵心。 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妥,自己怎地戳破他的身份,只为想要看他崩溃的模样,如今他身份戳穿,怕是更要死缠烂打,想要带走烈烈。 燕青阳其人看着似乎对他一往情深,其实手段恶劣,无所不用其极。他能装可怜地进入乔府,又能用武力逼走自己身边的女人,用嫁衣神功救治单渺之来威胁自己抱他,就有可能装病,让烈烈跟着他。 当年燕青阳以情事相逼,让他不得不满足燕青阳,才求得燕青阳救治单渺之。对燕青阳自然是恨入骨髓。 乔玄冰蹙眉片刻,让大夫来给燕青阳看病。不管他是装病还是真病,自己总要心里有底。 来的大夫是神教中的谢舟。近几年神教极少人受伤,谢大夫的医术虽然称得上不错,但比起薛不二仍然相差甚远,否则乔玄冰也不至于四年前求助于燕青阳用嫁衣神功救单渺之。 谢大夫看诊完,摇了摇头。 “教主,此人毒伤早入肺腑,似乎已有好几年了,又因心神震动,气虚体弱。属下才疏学浅,这毒伤的确是救不了。” 乔玄冰不由得皱紧眉头,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绝对,对于别人的否定很是不悦:“世上没人能治么?” “只要知道中的是什么毒,自然药到病除。只是此毒十分古怪,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乔玄冰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你看得出,他是用什么手法易容的么?” “他易容了?”谢大夫很是吃惊,甚至用手摸了摸燕青阳的脸颊额头,脸上现出惊讶骇然之色,“果然动过了筋脉,却是毫无刀口,也无疤痕,当真是巧夺天工。” “你看还能恢复么?”乔玄冰不抱希望地问。连易容的手法也不能第一眼认出,谢大夫想来是不知道的。 也不知燕青阳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的容貌竟然毁了去,即使是无情如乔玄冰,也不愿看到一张俊容就此消失。 果然谢大夫沉吟道:“那为他施展此术的人必定能办到,只是脸上筋脉断了,要重新连接,一则过于疼痛,必然胜过第一次百倍,二则筋脉必然短上一截,怕是会表情僵硬……” 乔玄冰沉默不语。 谢大夫看了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属下开一张养生的方子,只要按时吃药,或许还能多延些时日,等到解毒的那天。” 如果不吃药,当然就是熬不过去的了。 没想到他身上的病竟然这般重了。 乔玄冰有些失神。当年单渺之重伤吐血时躺在他怀中,他还以为单渺之恐怕不能幸免,谁知还能被燕青阳救活。一个身负嫁衣神功的人,也就相当于有了救人之法,又怎地……怎地会连自己身上的伤都救不了? 他感到有些无法相信,可是谢大夫的神情却是容不得他质疑。 既然是几年前的毒伤,那可能是乔时超箭上抹了毒,也可能是他在中原时受了伤……当然也可能是他在乔府里中的毒。 想到当年的燕青阳泪眼婆娑的模样,乔玄冰不由得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他却偏偏还是那么娘娘腔,只当自己是女儿家,丝毫没有男儿血性。 若他当真是那时就中毒,却在自己面前一点都没表示出来,那他可真要刮目相看了。 “教主,如果没事的话,我让药童去煎药?”谢舟发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教主竟然神色怪异,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吧。” 乔玄冰让霓裳陪在燕青阳身旁,等到对方醒时便让人传话与他。他教中事务太多,实在没心情整天陪着一个不男不女的下堂妻。 不,他还没过乔家的门,连下堂妻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个惯于以教主夫人身份拿捏自己的娘娘腔。 燕青阳醒过来时,恰是傍晚。 一身鹅黄袄裙的霓裳正在吩咐小丫鬟煎药,看他醒来,打发了人去告诉乔玄冰,笑着对他道:“薛老板醒了吧?教主说请你暂且在府里歇息几天,酒馆就先别开了。” 燕青阳心知乔玄冰并没有将他的身份告诉霓裳,稍稍有些心安。即使到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时候,他也十分鸵鸟地想掩盖这个事实。 即使他露出马脚又能怎样,只要他不承认,乔玄冰就不能说他是燕青阳。 他刚坐起,小丫鬟便端了汤药下来,请他服下。 他原想推拒,却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道:“这是养生汤,解不了你体内的毒,暂且喝喝罢。” 他竟知自己身中剧毒了? 燕青阳内心一片慌乱,却知自己不可自乱阵脚,定了定神道:“多谢乔教主美意。” 乔玄冰目光灼灼,凝视着他。 他不愿与乔玄冰对峙,于是将那一碗浓黑的汤药喝了。温热的药汁流入腹中,起了一阵暖意,让他肺腑间的疼痛稍稍缓解。 他用袖子轻拭了唇角的药汁,发现乔玄冰仍然在看着他,便知自己的动作仍然脱不了脂粉气,令他起疑,于是放下了手。 “屡次打扰教主,薛某十分不安,这就拜别了。” 他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青阳。”乔玄冰声音平平,“你是先父和母亲都看中的人,如今你已回来,便在这里住下吧。” 他勉强道:“恕薛某驽钝,不知教主说的是谁?” 乔玄冰冷笑一声:“你和单渺之说话时,还提过燕青阳的,现在却来装不认识他,是不是有些晚了?” 他原以为燕青阳会继续哭哭啼啼地痴缠,没想到居然会装聋作哑,令他十分诧异,原本准备了许多说辞,全然无用,谁能想得到,要他承认身份都这么难。 难道他后悔了?后悔当初的痴缠? 乔玄冰心中的释然之下,又有些淡淡的不悦。 时过境迁,他也知道少年时铸成的大错,应当一力承担。即使燕青阳是个泼妇他也得忍下,何况燕青阳又不是泼妇,最多只是女气而已。 他向来将燕青阳当成个不男不女的疯子,如今识破了对方的身份,没想到对方竟然恨不得摆脱自己,倒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此时燕青阳只穿了一件中衣,越发显得瘦削。乔玄冰忽然想到,当年进入他身体时,那种不同于女子的炽热和紧窒之感,心念不由得微微一动。 “乔教主,我想我应该离开了。诸多打扰,还请见谅。”燕青阳下了床,欠了欠身,便将自己的外裳披在身上,往门外走去。 “去哪?” “当然要回山下酒坊去。”燕青阳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看他,“我店中生意还要照看。烈烈……就烦你多加照顾了。” “薛老板,你想出去勾三搭四吗?”乔玄冰冷冷地道。 被玄冰这么指责,青阳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蓦然转过身来:“你胡说什么……在下家世清白,乔教主不要侮辱在下!” “你既然身为我过门的妻子,又已生了孩子,难道不是我乔府中的人?还随随便便出去抛头露面,当垆卖酒,成什么样子?” 乔玄冰看他说话激动之时,脸上染了些许红晕,忍不住揽过他的腰,让他贴近自己。 青阳吓了一跳,想挣脱他的钳制,却觉他的手如铁钳一般,撼之不动。 “都说你认错人了,燕青阳早就死了,你是听不懂吗?” “你有胆气得很啊,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乔玄冰冷笑。 燕青阳当年虽然威胁过他,但态度从来不敢这么不恭敬。 乔玄冰将他压在墙壁,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 燕青阳登时想到当年与他之间仿佛强暴的性事。虽然他爱恋乔玄冰至深,可是乔玄冰只有少年时最初那次的温柔,而后就一直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可笑他还以为乔玄冰是敬他爱他,却没想过乔玄冰恨他入骨。 他用尽全力都掰不开乔玄冰抓住他衣襟的手,几乎预感到乔玄冰接下来的暴戾,他不由得浑身发颤,额上尽是细密的汗。 “求你……放过我……” 微弱的嗓音仿佛蚊子般的呻吟,乔玄冰却是听得再清晰不过。 “你怕我?” “求你……求你高抬贵手……”他的嘴唇都苍白得毫无血色。 乔玄冰不知是气是怒,竟然笑出声来:“你既然如此能耐,能住到乔家,能让我爹娘承认你,还能骗得我和你生了孩子,胆子那么大,竟然还会怕我?” “是你!是你先招惹我的,我爱上你,有什么不对?”燕青阳只觉得眼泪汹涌而出,狠狠抹了一把面庞,“既然你不喜欢我,我绕着你走还不行吗?” 乔玄冰不由得一怔。 若是燕青阳不提,他几乎忘记了最初和燕青阳有交集是什么时候了。 那次是他第一次知道情欲是什么滋味。 他不过十余岁的年纪,正与玩伴们在河中玩耍,看到浣衣的一个女子不小心溅湿了衣裳,显出胸脯美好的形状,他登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欲望,而正在那时,燕青阳发现了他的异常。 当时的燕青阳五官秀美,被他凝目望时,露出羞涩的表情,竟比那少女更让人感到一种血脉贲张的吸引。 他一时情不自禁,抱住了他。 两人都是下一任教主人选,燕青阳剑法超群,让他如临大敌。可是接近燕青阳后,不单是少年时懵懂的情欲能够纾解,燕青阳还非常体贴地在比剑时输给了他,让他十分顺利的拿到了少教主之位。 他口中虽然感激,但心中难免不服气。即使燕青阳不让,凭他的能力,难道就会输? 这燕青阳挟恩求报,竟然妄想自己为他动心。 正是十五六岁冲动暴躁之时,父亲已去世,他连母亲的话也不怎么听,又怎么会搭理唯唯诺诺的燕青阳。后来只觉得燕青阳更像个女人似的,举手投足都带着脂粉气,偏偏相貌阳刚,带出去都觉得丢人,这股火气就越烧越旺。 “我只恨自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己,为什么爱过你!”燕青阳一字一句都带着恨意和痛楚,“滚开!” 他狠狠将他推开,打开房门,转身冲入风雪之中。 乔玄冰吃了一惊,正要去追时,却见门外寒风凛冽,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而燕青阳已不知去向。 第十章 燕青阳还没回到酒坊,就开始后悔对玄冰说了那么重的话。甚至担心玄冰生气,不许他见烈烈。 他不会再妄想和乔玄冰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仍然希望能见到烈烈,只有见到烈烈,他才感到自己仍然活着。 焦虑和煎熬竟然让他又病倒在床。 到晚上时,乔府差人送了几包药过来,说是谢大夫开了药方,让他将养好身体。 燕青阳原本想将药扔出去,但想到毒性入体,再不好好养病,恐怕再也见不着烈烈了,便将药留下。 他下床都是极难,自然没办法自己熬药,好在酒坊的帮工会时常前来帮忙。也许是弄丢了孩子,很是愧疚不安,隔壁的李大哥和全家都没有再出现。 这一天,酒坊忽然来了客人。 燕青阳看到是在静溪山遇到的原辰卿,露出几分笑意,勉强扶着起身:“原公子,你怎么来了?” “别提了,日子不好过。要不怎的会来投奔你?” “原公子和永安王……怎么了?” “他还要生个女儿。”原辰卿犹自十分不快。 “你们不是……有个小郡主了么?”小郡主出生后,他也曾抱过,只是一别四年,还以为今生不悔重逢,没想到原辰卿竟然千里迢迢地来看他,不由十分感动。 “他还要一个!”原辰卿面色难看,“还是说说你罢,怎地病成这般模样?” 燕青阳也知道瞒不过他,于是便将别后的事说了说。 原辰卿十分不快:“将令郎救出来,远走高飞,乔玄冰再神通广大又能如何?” “但烈烈也是他的骨肉……我……” “你怀着烈烈的时候,生养烈烈的时候,乔玄冰在哪里?他唯一的用处不过就是当时那一点元精,难道你没有么?你也挤出一些来还给他就是了。”原辰卿十分不以为然。 “但、但……”听到原辰卿的话,青阳一时竟无法反驳,嗫嚅一阵,说道,“我性格很是不好,烈烈跟着我这几年,益发的骄纵任性。” “没关系,你把烈烈与我家结做娃娃亲,我们一起教导他。” 青阳犹豫一阵,说道:“烈烈如今和老夫人感情极深,贸然将烈烈带走,老夫人必定伤心难过,而烈烈必定也舍不得祖母……”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子母果的毒性仍然残存在身上,薛神医说他若是不能好好调养,恐怕命不长久。若是自己带着烈烈离开后突然甩手而去,烈烈岂不是成了孤儿。原辰卿再是与他亲近,永安王府也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住得长久的地方。 原辰卿颇有些不快:“说到底你这么爱着烈烈,只不过是因为是他的孩子,若是和别人生的孩子,你哪有这么迟疑的?” 青阳被他说得满面通红,硬着头皮辩解道:“我……我又怎么会和别人生、生孩子?” 原辰卿白了他一眼:“你老实承认还爱着他不就得了?” 燕青阳面色惨然,虽然不肯承认,但原辰卿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原辰卿又劝道:“魔教中高手再多,难道武林中就请不了几个高手把孩子劫出来的?你放心,这件事我定会为你办妥。” 青阳微微摇头,说道:“人多口杂,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我知道烈烈在哪里,这些年我又重练了些武功自保,要带他出来不难。” 原辰卿看他低眉敛目,十分端正安静,便知他已有盘算,于是道:“你若有什么难处,我定会竭尽全力。” 燕青阳沉默许久未答。他带着烈烈东躲西藏,始终不愿求助于人,便是因为不愿烈烈寄人篱下,以后长大了消磨志气。可是看乔玄冰性格如此,恐怕以后养大的也是另一个乔玄冰,还不如将烈烈带在身边,只要狠心不骄纵他,终有成人的一天。 “原兄帮我已是极多,我纵是粉身碎骨难以报答。只是天一教势力极大,我又被乔玄冰识破了行藏,若是能将烈烈带出来,恐怕我藏身不了多久……” 原辰卿已听出他的意思,想了一想,说道:“姓乔的会怀疑到我身上,若是你们由我安排,恐怕会被他识破。有一个地方不错,离这里也不远,不过十几天的路罢了,料想他也猜不出你们还在关外。” “什么地方?” “你听过方氏马场么?山庄的少主方棠溪恰好是我相识,我和他打一声招呼,让他安排你住在那里。” “在下……在下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报答……” “你能不能把酿酒的方子给我一份?我瞧你这酒气味上佳,实是上上之品。以后造酒来卖,和你三七分成,如何?” 看着原辰卿微眯起的笑眼,燕青阳不由得失笑。他的酿酒方子的确是别具一格的,否则三四年间也难以在洛阳城立足。原辰卿在王府中锦衣玉食,只喝了几杯酒便发现酒味不同。 “酒方是小事,即刻便可写出来给原兄。至于盈利,燕某不敢受。” 不管原辰卿怎么说,燕青阳只是推辞,原辰卿也只好作罢,和燕青阳商议了劫走烈烈的细节。原辰卿不通武功,到时只会拖累,只好先行一步,让他随行的侍卫接应。 xx 他重回此地的时间不长,酒坊也比洛阳城的小,根本不必怎么收拾。 这几年他虽然重新练了武功,但比起当年相差甚远,连普通弟子也是不如。要想带走烈烈,也只能偷偷摸摸地上山,趁着晚上把人带出来。 连续喝了几天的药,身体好转了许多,可是乔玄冰仍然让人隔几天送一次药过来。 他并不相信乔玄冰会有好意,乔玄冰会肯留着他,多半是顾忌到烈烈年纪尚小,不能离开他太久。 酒坊许久不开门,客人日渐稀少,他也不在意。和原辰卿约定的那天到来时,他趁着夜色,换了黑色衣裳,用一块布蒙着脸,潜入乔府。 烈烈和乔母住的地方相邻,但因乔母体弱多病,又心疼孙儿,只怕过了病气给他,所以并不住在一起。乔府守卫虽严,但不是水泼不入。最好的办法就是假意刺杀乔老夫人,趁着守卫云集到乔老夫人的住处时,潜入烈烈的房中,带烈烈离开。可是乔老夫人当年待他不错,他并不想惊扰了老夫人,惹得老夫人犯病。 外间有两个丫鬟守着,若是烈烈晚上要茶要水,丫鬟们便起身服侍。 燕青阳潜入乔府,一个丫鬟看到是他,惊声待呼,他伸指点了丫鬟的穴道,推开房门,将丫鬟放到门后。另一个丫鬟卧在外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相貌十分隽美,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是乔玄冰找来给烈烈的玩伴丫鬟,烈烈常常叫她宁姐姐的。 乔玄冰虽然不常来看儿子,但对儿子倒是不错,推己及彼,他自己好色,便让自己儿子身边也有许多美貌小姑娘。燕青阳在心里暗暗叹气,担心小宁姑娘醒来,便用剑鞘点了她的穴道。 进入内室时,烈烈果然睡下了。他依样画葫芦,待要点了儿子穴道时,儿子竟像是心有灵犀般,幽幽醒转,看到一个黑衣人潜入,待要大叫,青阳压低声音道:“别出声!是爹爹。” 孩子一听声音便知是他,抓住他的衣袖,十分委屈:“爹爹怎么这么久不来看烈烈,是生烈烈的气了么?” “烈烈不要出声,爹爹带烈烈离开这里。” 烈烈呆了一呆,登时摇头:“烈烈不要离开,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爹爹也留在这里陪烈烈,好不好?” 青阳酿酒赚钱,无非是不愿亏欠儿子,可是他再怎么能干,怎比得上乔家几世攒下来的家业。没想到孩子才上山没几天,就养成骄奢的个性,吃不得苦,也不知乔家是怎么教的。 “爹爹不会留下来的。你是愿意在这里,还是愿意和爹爹走?” “烈烈不想走……”宝宝眼睛里渗出水,一双眸子晶莹剔透,竟比乔玄冰的眼睛更美。若是往常,他一番心神动荡,难免会好言好语地劝说,可是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半分拖延。 “这里有什么好的,跟爹爹走。” “不要,不要!”烈烈拼命扭动身子,在床上钻来钻去,一边大叫。 他计划了许久,想过许多意外,却没想到孩子竟然不愿随他离开。想来他是犯了大错,烈烈虽然是他身上掉下的骨肉,但身体里却是流着那人一样的血。 燕青阳只觉得心头疼痛难忍,咬牙点了孩子的昏穴。 “有刺客!” “刺客要刺杀少主!” 孩子刚才尖锐的叫喊引来了守卫。燕青阳心下一惊,一手抱着孩子,拔出长剑,却是将剑鞘扔到地上,提着长剑便出门去。 一出门时,便有七八个侍卫围了上来。 他略一皱眉,挥剑即斩,将众人的攻势化解开来。众人见他一身黑衣,姿态挺拔,剑尖斜指着地上,实在是说不出的潇洒。 一个侍卫发出一声呼啸,意为求援。 燕青阳知道此番不易脱身,连出数剑,却是不管不顾地往外行去。 众人担心伤了他肩上的孩子,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出招,倒是让他占了上风,一时难以攻下,只能团团将他围住。 “好大的胆子,竟敢上天一教抢人!” 一声冷笑,门外大步行来一个白衣男子,凤目微挑,艳丽得不可思议,正是天一教的教主乔玄冰。 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教主!” 燕青阳看到是他,不由得浑身微微一震,按下了心中的悔意,将剑柄握得更紧。 他见着烈烈时,便不该和烈烈说话,直接点了他穴道。谁又想得到烈烈竟会被他们哄了去,宁可在他面前大吵大闹也不愿离开? “是燕青阳让你来的?”乔玄冰面沉如水,声音里尽是怒意。 燕青阳沉默不语。他和乔玄冰彼此的气息都十分熟稔,是以他虽换了容貌,仍然瞒不过乔玄冰。眼下是黑夜,人的轮廓都辨识不清,乔玄冰自然认不出他来。 “好,好!”乔玄冰冷笑,随即大喝一声,“拿剑来!” 有侍卫奉上了乔玄冰的佩剑。 燕青阳却是丝毫没有表明身份的想法。在乔玄冰心里,他比一个路人还不如,若是死在他手上,乔玄冰恐怕还要说一声活该。 他心神一阵恍惚,此时乔玄冰一剑刺来,他后退一步,慌忙回剑去挡,这才回过神。 乔玄冰恼怒之极,下手毫不容情,每一招都是杀招。他命人送药下山,听说“薛老板”的旧友原辰卿来寻,夜晚宿在他家中。 他却没想到燕青阳多年没见,竟然勾搭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他上山抢孩子。燕青阳毕竟是……是他的人,怎能和别人勾三搭四? 众侍卫不由得暗自奇怪,这刺客开始时奋不顾身,让他们手忙脚乱,此时遇到教主,竟然气势立时弱了,甚至有些失魂落魄。想必是教主武功超群,刺客不堪一击,神为之夺的缘故。 乔玄冰一剑荡开他手中长剑,灌注了内力的剑身令燕青阳手腕巨震,不由一松,手中长剑登时掉落在地。 乔玄冰欺身上前,长剑刺到他胸口。 他不避不让,却是迎上前来,直直往乔玄冰剑上撞去。 乔玄冰吃了一惊,登时凝剑不发。可是他剑术何等高绝,剑锋虽然没碰到对方衣裳,但剑气已破剑而出,射入对方体内。 燕青阳只觉得胸口大痛,便如当年离开他之时。 一直以为早就忘记了他,却没想到这种入骨的痛从来不曾消失过。 他抬起头看着乔玄冰,注视着这张俊美无匹的容貌。 欢情旧爱,竟像是一场大梦,是他不愿醒来。而到如今,也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只可惜对他来说,只有死之前才能了悟。 早有人从他怀中抢过了烈烈,他并不挣扎,任由烈烈从他怀中离开。 乔玄冰看他目中无限悲伤,不由心念一动,扯下他的面巾。 “怎么是你?!” 乔玄冰惊怒交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但他却已看不清乔玄冰的表情,依稀看到他紫裳委地,面如白玉,永远是那般的高不可攀。 再也不像当年那个亲切温柔的少年紧紧拥抱他时,仿佛从心底涌起的战栗和钦慕。 他一直以为他没有变,是自己的错,自己长得越来越丑,污了他的眼睛。 可是如今看来,变的何止是他,乔玄冰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原来……原来……我爱的人,已经不是你。” 他一字一句,缓慢之极,却又像是解脱,说完这句,他便闭上了眼睛。 他的神智似乎渐渐沉寂了下去,沉到极深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依稀和乔玄冰有几分相像的少年在等着他。那个少年的怀抱无限温暖,像是远在九泉下的父母,对他爱怜疼惜。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恩爱的双亲远远地并肩而立,母亲衣带缓缓,父亲英俊潇洒,微笑着等待与他相逢。 这个世间已不再有人需要他,即使是烈烈,也有了祖母和他真正的父亲。 自己终究不是女人,恐怕他以后懂事,还会嫌弃自己。 自己终归要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第十一章上部完 乔玄冰没想到燕青阳竟然亲自上门抢人。原辰卿竟然也不拦他一拦,也不知原辰卿是不是瞎的,难道看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出燕青阳身上带伤? 此时剑气伤了肺部,他又中毒在身,若不及时医治,怕是性命堪忧。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大夫?” 乔玄冰点了燕青阳身上要穴,止住血流之势,大声命人去请大夫,抱起燕青阳,心下有些不安。燕青阳方才的那句话,他说他爱的已经不是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终于还是变了心? 他虽然看不惯燕青阳的举止,可是燕青阳要喜欢别人,他却觉得十分恼怒。便如家中养的小猫小狗,每天但可漠不关心,饱一顿饥一顿地喂着,未必肯尽心尽力地待它。但要是知道它的心里向着外人,便会立时觉得养了一只白眼狼,恨不得一脚踢死,也万万不会便宜了外人。 若不是燕青阳此时伤重,恐怕他要把燕青阳摇醒,质问那人到底是谁。 他心底从未有过这么深重的妒意,像是地狱业火,将他的五内焚烧成灰。 可惜只能等他伤好了再慢慢盘问了。 “爹爹,爹爹!不要死!”一声稚气的呼唤,令乔玄冰从怔忡中惊醒,转过头去看时,原来乔烈已被守卫解开了穴道,此时已有丫鬟打了灯笼过来,照见燕青阳浑身鲜血淋漓,面色苍白地昏迷着,乔烈登时生出几分惧怕。 他年纪尚幼,却是隐隐约约地知道死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他想扑到燕青阳身上,却见乔玄冰脸色阴骘地看着他,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祖母对他说,这才是他的爹爹,可是这个人却根本不像爹爹一样,会抱他,会哄他,总是很凶的样子。幸好这个人不常来看他,他也不用天天面对这个人。这里是他见过最美的地方,也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若是爹爹能留下来,和自己一起住在这个地方,那便再美好不过。谁知爹爹竟会生气,不让他留在这里。 他不顾乔玄冰难看的表情,抓着燕青阳垂下的手,想要将他唤醒,偏偏燕青阳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乔烈登时嚎啕大哭:“爹爹,烈烈错了,你别吓烈烈……” 孩子的哭声让乔玄冰的心越发烦闷,厉声道:“都没长眼么?还不把他抱走?” 丫鬟们应声答是,不顾乔烈的哭闹,将他抱回房中去。 乔玄冰从来不喜欢孩子,只觉得哭闹烦人,所以也从不让他身边的人有机会生下他的孩子,原以为这个长得和他极为相像的孩子会不那么讨厌,谁知嚎啕起来这嗓子尖锐之极,几乎刺破耳膜。 谢大夫带着药箱很快赶来。 燕青阳的肺部受创,虽然伤口不深,但流出的鲜血却是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乔玄冰不问都知道他身上中的毒已深入骨髓。 “教主,你这样抱着他,恐怕不利于他的伤口愈合……” 谢大夫小心翼翼地提醒。 乔玄冰脸色微变,像是想将怀中的人放下,却是现出犹豫之色。 “如果能解开他身上的毒,他是不是就能没事了?” “或许吧,只可惜属下医术不精,解不了他身上的毒。”谢大夫小心翼翼地回道。教主现在喜怒无常,千万不能得罪了他。 谢大夫已为燕青阳敷药包扎好,又改了药方,加了几味外伤的药。他虽然不及薛神医医术高明,但一手针灸仍然十分不弱,银针到处,燕青阳紧蹙的眉心慢慢放松了许多,像是不如原先那般痛楚。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乔玄冰淡淡地道。 他一直没让人把薛不二叫来,就是担心对方和燕青阳勾勾搭搭,欲语还休,自己会有把对方掐死的冲动。 江湖中人很少会得罪大夫,特别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 可是事到如今,却是不得不找他来了。 乔玄冰从心底产生一种颓然,这种颓然很久没有出现。 上一次产生这种情绪时,还是发现万剑宗的庞大,大得以他一人之力完全没办法铲除的地步。他不得不与扶摇宫的单渺之合作。结果导致了单渺之身受重伤。 请求燕青阳救单渺之时,他甚至有种认命,准备许诺和这人厮守一辈子,来换得盟友的平安。没想到燕青阳竟然先行提出要和他春宵一度。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种被逼的感觉? 不止燕青阳在逼他,就连他的父母也在逼他,用他的亲事来报答家父母对乔家的大恩。 每当面对燕青阳时,他看着对方宛如女子般细声细气地说话,手指不自觉地抚摸鬓发,他便会忍不住有种殴打他的欲望。 若他不是自己的未婚妻,恐怕他早就把燕青阳打成残废了,只不过是在性事上粗暴一些,他就哭哭啼啼的。 打女人是弱者的行为,他也承认打女人不好。如果燕青阳还是那般长相,他就是把他当女人又如何? 可惜对方不是女人,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明明是英气逼人的相貌,却是娇滴滴的气质,怎么看都带着一股违和感。 四年过去,燕青阳由妩媚变成细心从容,不再像以前那么恶心,可是他居然连儿子都给他生出来了! 本来还想着,除了能生孩子,他简直就是个女人,结果,他还真的生了个孩子,还在外面躲躲藏藏了四年。如果不是教中弟子巧遇,恐怕他还真敢一辈子不出现。 燕青阳身份败露后,乔玄冰放他离开,是因为当时也没做好怎么面对他的准备。一个胆子大到敢骑在他头上捋虎须,却还一脸畏惧胆怯地看着他的大男人,教人怎么不想把他揍一顿? 结果就是……险些杀了他。 乔玄冰心中说不出的挫败。 他见过的女人多不胜数,却从来没有一个像燕青阳这么麻烦的。单渺之常常叹息女子心海底针,他却不知道一个像女人的男人更是难以琢磨。 “快马加鞭,请薛神医到塞外来救人。”他找了个弟子,随口吩咐道。 那弟子十分犹豫:“听说薛神医对病人很是挑剔,什么钱不够不治,病得不稀奇不治,态度不好不治……据说他开的诊金也是不二价……” “哪有那么多据说?”乔玄冰冷冷地道,“他若是不肯来,就把他打晕了带回来。” 胸口很疼,疼得像有一团火在烧,可是嗓子却是在发痒,痒得他想咳嗽,实在忍不住时,燕青阳咳了出来,嘴里登时一股血腥气。 他登时就惊醒了。 四周十分安静,立着不少书架。他躺着的地方是一张很宽大的木榻,榻上垫着一层白色貂皮,极轻极软,若不细看,竟像是卧在雪上。 这是乔玄冰的书房。以前他睡在乔玄冰的卧房的,可是乔玄冰从不回房睡。塞外的夏天极热,冬天苦寒,乔玄冰便睡在这张榻上,冬天垫一层貂皮,夏天把貂皮撤走,在四处放上冰块,也是十分凉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爽。 他会熟悉这里,自然是因为常常进房给乔玄冰送炖好的汤。人参乌鸡汤,冬虫夏草汤,冰糖雪梨汤……什么汤都有。 乔玄冰不爱吃饭,但对于喝汤却是来者不拒。却因乔玄冰一直抗拒他,他便谎称是别人炖的,他只亲手端来。 曾经肖想了许多年,只想进入书房睡上一夜,谁知在他再也不做他求时,乔玄冰会让他睡在这里。 他按着胸口,慢慢坐起身。 “你又想去哪里?”乔玄冰的神色满是不耐,“就是想下山,也等伤势好转了再说!” 没想到乔玄冰就在房中,燕青阳微微一怔,随即轻声道:“多谢教主好意,我还是睡我原来的地方好了。” 听到他说这句话时,乔玄冰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他语气难得地有些温和:“原来的地方没打扫,积灰了。你就住在这里吧!” 燕青阳心道果然如此,却是慢慢坐起:“无妨,随便打扫一下就可以。” 乔玄冰拦住了他:“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打扫?” 他恍若未闻:“教主,请借过。” 乔玄冰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森冷而危险:“听不懂我的话?” 他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却是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哭啊,你不是最喜欢哭的么?怎么不哭?”乔玄冰本以为最讨厌他的眼泪,可是看到他强忍着不肯吭声的表情,却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种嗜血的兴奋。 “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他看着乔玄冰,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慌乱如昨。 这个人并不是玄冰,只是和玄冰长得像而已。他是个披着玄冰外皮的恶魔…… 他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偏偏仿佛窒息般的难受。 乔玄冰放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你的意思,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感情,早在十年前就娶你过门了,又怎么会推三阻四?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怪得了谁?生孩子也不是我逼你生的,你还背着我跑到山下,偷偷生下他。你一意孤行,就没想过自己能照顾好他吗?你看看你,给他穿的什么,吃的什么?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给他喝酒!” 燕青阳心中酸苦之极,却是无言以对。他的能力也仅仅只是让孩子衣食无忧而已,但乔府却能让他从小养尊处优。 他本以为乔烈不介意的,可是小孩子在选择上却是毫不犹豫,这么多天,几乎忘记了还有一个爹爹。 乔玄冰说他一意孤行,真是说得半点也没错,他一厢情愿地要跟着玄冰,并没有问玄冰愿不愿意被他跟着;一厢情愿地生了孩子,却没有问孩子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乔玄冰看他嘴唇都变得苍白,浑身微微蜷缩,只能用手抚着伤口,像是疼痛得撕心裂肺,多说一句话,就能令他昏死过去。 乔玄冰将要出口的话猛然止住,过了许久,才沉声道:“你既然是他母亲,就暂且住在这里,别闹脾气了。” 他还想加一句“我虽不能娶你,但养着你也不难。以后我有了意中人,你要对她多敬重一些。”但话在口边,忽然万分沉重。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未曾娶妻,开始时是因为燕青阳碍着他,让他十分不方便,后来燕青阳离开,他却觉遇到的人都有缘无分,不是这样不合适,就是那样不好。姿色好的多半脾气不行,姿色和脾气都好的,出身又略有些卑贱。他并不计较对方身份,可是出身不高也意味着见识短浅,举止粗俗。 其实平心而论,燕青阳的确是个很好的妻子,可是想到他以前缠人,就觉得浑身烦躁,无法忍受。 他现在不再像以前那么女儿姿态,或许他们真的能凑合过这一生吧。 只是心中对自己的另一半仍有期许,便不想把正室的位子给他。 看他的样子还想带烈烈下山,自己既然无法说动他,便让乔烈来试试。乔烈年纪虽小,却是个小人精了。相信烈烈需要什么,他很快就会明白,他颠沛流离的江湖生涯,并不适合带着幼子在身边。 “爹爹。”似乎害怕燕青阳生气,乔烈站在床边,怯生生地抓着丫鬟小宁的裙摆,时而向小宁投向求助的眼神,小宁轻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燕青阳一看他的样子,便觉得绝望。 “你先出去。”他对小宁说。 “是,夫人。”小宁行了一礼,便要出门时,烈烈像是有些害怕,竟然转头叫了一声:“小宁姐姐!” 燕青阳气得咳嗽起来,烈烈这才没有去追小宁,小声地问:“爹爹是不是生病了?” 燕青阳没回答,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这里?” 烈烈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苍白,但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于是回道:“小宁姐姐很漂亮,花园很漂亮,还有……还有很多姐姐都很漂亮。” 燕青阳惨然一笑:“爹爹是不是很丑?” 乔烈低下头:“爹爹不丑,但是……但是爹爹凶起来很可怕……” 燕青阳低低笑了起来。 他为了儿子易容改姓,谁料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现在却因外貌之故,还被儿子嫌弃。 他在他们父子当中,一直就做着多余的事。 大概,他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 “爹爹,你怎么了?”乔烈有些害怕,不断地回头去看门,希望小宁来救他。以前燕青阳会为他做错事而责罚他,可是来到这里以后,却是没人敢骂他一句,人人都将他捧在手心里。 昏暗的房间里,燕青阳苍白的面孔,凄厉的笑容,让他无端生出一股惧意。 “你走吧。”感到身体里的命烛之火即将烧到了尽头,燕青阳连说话的声音都似乎变得嘶哑。 “爹爹……”乔烈有些犹豫不决,他当然很想离开,可是潜意识地眷恋不舍,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呆呆站着,凤眼盈满了泪水,却是没有滚落下来。 “走吧,小宁姐姐还在外面等你。”他知道是吓坏了儿子,语气十分温和。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儿子的鬓发,但看到乔烈露出惊惧的表情,登时又忍住,看着乔烈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出门而去。 还想着将儿子带大,让他长大成人,但恐怕连这一天都看不到了。 他觉得肩背极冷,只能靠坐在床头,看到门外的那个俊美男子进来时,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此时万念俱灰,对乔玄冰再也无一丝的惧意,有的只是对于自己痴恋的嘲弄。 “你果然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乔玄冰看到他面上的表情时,亦不由微微一怔。 习惯他悲伤的目光,被他这么注视时,却是情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自禁地心口一跳。 相识多年,他们竟然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 “乔烈一个人走不到这里。多谢你带着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你不会死。”乔玄冰脱口而出,心下诧异自己怎地会有这种冲动情绪,随即立刻缓和了情绪,“我叫了薛神医来,定会治好你。” 燕青阳露出不置可否的一笑。 子母果的毒性本来不难解,可是他在怀孕初期废了武功,又受了寒气,不能立时逼毒,毒深入骨髓,就连薛神医都感到棘手。 不,他想错了,神教中还有救治他的方法! 只是…… 他心口一跳,凝目注视在乔玄冰的脸上。 这种直勾勾的热切目光,让乔玄冰几乎是立时想起了往日的欢愉,他带着万般倾慕和温柔,自己不屑而傲慢地,将他按倒在床上,剥光他的衣裳。 想到这张平凡的面孔下几乎令人销魂的身体,乔玄冰几乎有些克制不住。以前会为了他英俊的容貌,不介意和他上床,可是如今他相貌大变,怎地自己竟然会反而有了欲念?难道是身边很久没有人了么? 他回过神,说道:“怎么了?” “你让烈烈来见我,是想告诉我,我是没办法带他走了的,是么?” “这里有什么不好,你以前不也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没错,我是带不走他了。”他喃喃地说。 “你又何必一定要离开?只要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并不会亏待你。” 燕青阳轻轻摇了摇头。他明白乔玄冰对他没有感情,如今烈烈也不愿意跟他,他再纠缠下去,就变得难看了。 这一生只是爱错了人。 他在心中胡乱地想着,却知道并不是爱错了人那么简单。回想起少年玄冰灿烂热情的面容仿佛还在昨天,而自己日渐硬朗的容貌,担心留不住他而矫枉过正地变得女儿姿态,让人一看就反胃,却又对玄冰死缠烂打,才是真正的错处。 想要一生不变的感情,想必需要彼此都维持在最初的那个样子,可是世上又哪里来的永恒? 所谓的海誓山盟,到头来,也只悲痛于自己成为秋风画扇。 他目光有些茫然,过了许久才道:“玄冰,你放我走了罢。” 乔玄冰一怔。他话语中虽有哀求之意,但却是十分决绝,心中不知怎地,有些失望。 或许是失望于,这个人自诩情深,到头来还是有退却的这一日。 燕青阳续道:“如今你也多了一个儿子,有没有想过,给我什么补偿?” 乔玄冰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惊得半晌无言。他是真的想通了?竟向他索取报偿?难道,他竟能连乔烈也不要了? 乔玄冰的眉头深深皱起,几乎成了个“川”字。 不知道乔烈刚才和他说了什么,让他忽然从执着地想要回儿子,变成想要卖掉儿子。 只会哭哭啼啼的东西,果然都讨厌得很,还以为他聪明,谁知连这点事也办不成。 乔玄冰打算回去后就去问问乔烈,到底说了些什么。 “乔教主不会不肯罢?” 听得出他声音里的讥嘲,乔玄冰目光锐利了几分,却又看不出他的心思,沉声道:“当然不会。你要什么?” “我要进一次禁地。” 禁地是天一教珍藏宝物的所在,里面几乎囊括了天一教历代祖先搜罗来的珍宝古玩,武功秘籍。除了对神教有大功的人,才有资格进去取一件东西。 其实即使不用乔玄冰首肯,单凭燕青阳救过对神教有大功的单渺之,也有资格进去一次。只不过单渺之受伤,算得上是顺带为燕青阳的父母报仇之故,他也便没有算上燕青阳的大功。 “好,我让宋长老和陈长老陪你同去。” 与其问他要虚无缥缈的感情,还不如要一件宝物珍玩在手,大约燕青阳是忽然想通了。 可是会提出这种要求,也就表示,他对他的感情也已淡泊到几乎没有。 乔玄冰本该亲自送他去禁地,可是临到口中,还是改变了主意。 他不太想看到燕青阳只看重珍宝,而对他熟视无睹的一幕。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多看了燕青阳两眼,却见他低低说了一句:“多谢。”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他内外伤都是极重,能说这么久的话已不容易。 乔玄冰只得放弃,退出门去。 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伤感涌上,这种情绪如此陌生,让他有些失措。 第十二章 燕青阳养了许多天才缓了过来,像是等不及一样,即刻提出要进禁地。 乔玄冰对于他迫不及待很是看不上,索性不去理他,就连他取了什么也没问一句。 单渺之对燕青阳倒是十分有兴趣,三五不时地就提出想来见一见燕青阳,乔玄冰便取笑他生冷不忌,连自己玩过的人也不放过。单渺之竟然说不介意,只说这是他的恩人,让乔玄冰早些写了休书,把人给他。 两人都同是风流的性子,但向来互不干涉,单渺之还是第一次惦记他还没放弃的人。 从来就没有拜过堂,又怎么写休书? 乔玄冰只觉束手无策,但也说不出为何不想,只含糊地换了话题。好在单渺之另有要事,随后离开天一教。天一教和扶摇宫是同盟,虽说乔玄冰救过单渺之一次,但单渺之不会受他人管束。 如今教中无事,他把书房腾出来给燕青阳用后,自己径自住了客房。 当年与万剑宗为敌时,乔玄冰忙里偷闲,还时常跑下山去找女人,可是如今闲极无聊,他却没多少兴致。以前燕青阳那个酒坊他倒是常去看的。甚至有一段时间,想过要不要和酒坊老板来一段风流韵事。只可惜燕青阳的容貌实在一般,让他觉得说出去十分丢脸,也就打消了念头。 会有这种想法,多半是燕青阳的举止神态让他感觉熟悉。只不过是一些念旧情绪在作祟吧。 如今燕青阳下定决心离开他,两人自然是再无缘分了。 他思绪混乱已极,虽说是有些惦记他,但若要说到爱情,却又到不了这一境地。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进了院子,往书房的方向而来。 远远地,看到一个男子在院子里看雪。 那人身上披了一件黑色锦缎大氅,束着一条同色抹额,抹额上嵌着一枚羊脂白玉,伸出手指接了一片雪花细看,神色平静温和,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想要知道他在看什么,却是觉察不到他五官平常,不过只是中人之姿。 乔玄冰忽觉心中空落落地,不太喜欢他明明是面无血色,却又对自己毫不爱惜的态度。若是爱惜自己,自然也不会把父母遗传的好好的容貌给抛弃了。 乔玄冰心中惋惜,语气登时有些不好:“你的身体痊愈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么,就出来乱走?” 燕青阳却是清清淡淡地一笑。许是天气寒冷,让他面上仿佛多了一层寒气。 “我很好,乔教主不必担心。” “你……”乔玄冰没想到他竟用这种态度对自己,一时错愕。 “不知教主前来,小可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燕青阳面色仍旧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丝毫情绪。 燕青阳侧身迎了乔玄冰进门,让霓裳泡茶。 燕青阳斟了茶,微笑道:“这茶叶还是教主房中拿的,教主不介意罢?” 他的笑容并不如以往那般勉强,总是怯怯地态度,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偏偏又没有令人怜惜的清秀容貌,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捏死。 如今看他的神情,倒像是完全解脱出来了。 乔玄冰心念一转,猜是他在禁地中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此心无挂碍,连儿子也不要了。但燕青阳此人他相知甚深,绝不可能是一个为了外物就抛弃感情的人。他并没有自恋到燕青阳还对自己深爱如昨。单凭自己的所作所为,任何一个人都会死心了,只是笃定燕青阳放不下养在身边四年的幼子。 乔玄冰沉吟着,却发觉燕青阳品茶的姿态竟然很是潇洒好看,忍不住多看两眼。 如今他女气减少了许多,残余的一些反而显得十分斯文,若是相貌未变,不知是怎样的动人。 乔玄冰从来不是压抑自己的人,当即也是一笑,笑容中大有深意,“话说回来,你我之间也有四年没有欢爱了。你待我那般情深意重,恐怕身子一直久旷,是么?” 燕青阳脸上没有半分羞涩,坦然道:“没想到教主这般关怀在下,在下感激不尽。前些年带孩子,的确是没时间,如今孩子让老夫人照顾,或许我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将来如何。” 他顿了一顿,看到乔玄冰面无表情,这才接了下去:“薛神医待我很是不错,若是有缘的话……” “你敢!”乔玄冰一怒之下抓住他的衣襟。 燕青阳的目光十分平和,扒开了他的手,缓缓道:“教主对我没有半分夫妻之情,又何必动怒?有一件事想明白了,趁着这个机会想对教主说,还请教主听过之后仔细思量一下。” 乔玄冰自然也发现自己失态,他不知自己怎地会忽然间有这么多怒气,一怔之下,放开了他:“你说。” 燕青阳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两人每次在一起都难得心平气和,若是在以前,自己在他面前惧怕激动,定是连话也说不清楚,乔玄冰动起武来,自己也只是挨打的份。 感觉心中的那份感情逐渐冰藏,他神色更是徐缓,温言说道:“四年前,扶摇宫宫主受伤,教主只要尽力便可,却是不必忍着被在下威胁。我观教主对扶摇宫主的态度一直礼遇推让,可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令教主如此,纵是老夫人,教主对她尊敬听从,但实际却另有一番计较。所以在下忍不住想,或许教主喜欢的人,其实一直是扶摇宫宫主,只是扶摇宫宫主气势过于强硬,让教主难以掌控,只好把这种情绪压抑下来。后来教主找的人,都和单宫主有相似的地方。这件事想必不止燕青阳一人看出来,只是没人胆敢在教主面前提起。” “你在胡说什么!”乔玄冰忍住心头慌乱,皱眉说道。 “教主从来没想过和单宫主在一起么?或许拨开云雾之后,金风玉露一相逢,会成为一对佳偶。” “这怎么可能?”乔玄冰气得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在地上,登时摔得粉碎。 燕青阳丝毫不顾他的恼怒,十分平静地道:“这么多年来,教主不断地找了很多人,却又没有人能长久在教主身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不管他们有多像,都不可能是单宫主。也只有燕青阳够蠢,以为你是玩玩,最终会收心。” 燕青阳轻笑了一声,像是口中嘲笑的那个宁可做女儿举止也要留在他身边的男人不是自己。 “你为何口口声声说‘燕青阳’?难道你自己不是燕青阳?”乔玄冰被戳破时的慌乱立时镇定下来,立时注意到燕青阳说话的奇异之处。 燕青阳莫测地一笑:“他早说过了,燕青阳已经死了,你不记得了么?如今活着的,自然不是燕青阳。只是前段时间让燕青阳借尸还魂,用了我的身体。如今他死干净了,自然是将我的身体还回来了。” “胡说八道!”乔玄冰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四个字,猛地将他拖到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抱紧他的腰,让他的下腹紧贴住自己的,目光森冷而危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 彼此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燕青阳神色掠过一丝不自然。 乔玄冰却是皱了皱眉。 正如燕青阳所说,单渺之的内心十分强硬,或许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从来没想过和对方的可能。若是他内心深处当真是喜欢单渺之…… 两人彼此之间倒是曾经开过玩笑,既然大家都风流好色,又都俊美无俦,倒可以凑合成一对,也不必祸害他人,但玩笑只是玩笑,从来不曾往深处想过。 燕青阳乍然提出,也似乎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只略一思索,便听到对面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燕青阳死了,让他感觉心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和单渺之的关系容后再议,但他却在此时发现,有一件事忽略不得。 太久没与人亲近,他在碰触这个人的肉体时,几乎是立刻起了反应。下体的硬物忽然挺立,硬得有些隐隐发痛。 闻到燕青阳身上熟悉的气息,乔玄冰登时发现自己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忍不住用手爱抚怀中的躯体。 燕青阳慌忙要推开他,却发现他的下体起了欲望,不由面色微变。 乔玄冰没回答,顺着他细窄的腰身往下移,一手包裹住他一边的臀瓣,慢慢抚摸着,像是在回忆当年的手感。 是他,不会错的。 乔玄冰的心安定了几分。他也不知刚才听到这个人不是燕青阳时,为何那么惊惶失措,像是……像是天空变成灰色,心脏也似乎被铁爪猛地抓住。 习惯于一切都掌握在手,这种令他无措的感觉,当真是陌生得让他恐惧,但这种恐惧还远远没达到让他想逃避的地步,他更想借由更一步的接近来确定这种感觉。 “我想抱你。”他一字一句地说,不容拒绝。 燕青阳的瞳孔微微一缩,却是奋力挣脱他的钳制,反而被他扣紧双臂,按到他的怀中。 强势的动作让他更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缺少的阳刚之气,长久的渴求让他几乎是瞬间窒息。这是他身上最缺少的东西,已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一旦碰触时,身体几乎出现痉挛。 而乔玄冰却只当他是激动,用手掌抚摸他的身体,似在安抚。 燕青阳被他抱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起时,心中的后悔却是铺天盖地地袭来。 在乔玄冰面前侃侃而谈,并不是想惹起乔玄冰的注意,只不过是因为乔玄冰来看他,顺手送乔玄冰一份礼物,只盼他早些明白自己的感情,不必再来纠缠自己,也不必再去祸害其他女人。 因为以现在的他而言,过多的肢体纠缠,对身体有害无益。 在禁地中,他选的其实是一套名唤回春诀的武功。当年曾经在嫁衣神功和回春诀之间犹豫过。嫁衣神功可以疗伤,回春诀可以逼出百毒,都可以帮到乔玄冰。 只是乔玄冰武功极高,不容易中毒,而且回春诀的弊端更要严重一些。 这套武功练到先天境界时,能成为破碎虚空,飞升成仙的极致武学。然而一旦动情,则前功尽弃,吐血而亡。 如今他只练到第一层,却已让他领会到其中的好处。身上的毒渐渐从骨髓从移出,聚拢在一起,只要再练到四五层,就能将毒性完全逼出。 现在的他对亲情爱情都看得淡了许多,他也能平静地看待他和乔玄冰的过往。 可惜的是,身体对乔玄冰的记忆完全没有消退,但凡是乔玄冰触摸到的地方,都让他仿佛像是被烙铁烫过,滚烫得令他疼痛。 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唤着乔玄冰,留恋着这个带给他最初和唯一记忆的男人。 乔玄冰爱抚着他的身体,自然发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冷笑了一声:“怎么?不愿意?” 燕青阳吐出了一口长气,徐徐道:“有何不可?” 他像是瞬间抛弃了尊严,只顾着自己的欲望,甚至还自己解了衣裳的袍带。衣裳落地时,发出的轻响。 外面冰天雪地,而房中的人,渐渐露出了赤裸的身躯。 燕青阳的手摸住了他的,面上含笑,一张并不出色的容貌竟是万分柔和:“教主总是这么急色么?若是过于粗暴,恐怕我应付不来。” 乔玄冰并没有回答,手慢慢解开了他的衣裳。他不像以前那般粗暴,不只是因为听到他示弱的语气,也不只是因为看到他皮下勒出了肋骨的形状,胸口处的伤痕,还因为手臂上传来他手指上冰冷的温度。 他总把他当成当年那个武功高强,却又矫揉作态的燕青阳,却是很少考虑到,他的嫁衣神功早就没了,身上的伤势极重,任何一个高手也承受不起。 “屋子中怎么没有烧火盆?” “那是女眷用的,我若用了,只会让人笑话。” 他话语十分平静,乔玄冰恨恨道:“霓裳真是该死!” “你别怪霓裳,霓裳去问管事要过了炭的……我劝她别去了。” “是不是要过了,他们竟然不给?” 燕青阳沉默。后院中的丫鬟们想爬上乔玄冰的床的,不知有多少。虽说乔玄冰眼高于顶,看她们不上,但以乔玄冰的花心程度,说不定哪天喝醉了酒,认错了人,也就给她们机会了呢? 四五年前,他不想搅合在她们当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乔玄冰告状,他还做不出来。如今只是个客人,自然更不会做这些事。 听霓裳说,这炭火是府上按份例分的,关外偏远,草木不生,乔府所用的还是不起烟的银丝炭,这更是稀罕。 乔玄冰哼了一声,心中含怒,方才的欲念便不那么强烈。 “此事我定会让人查个分明。” “教主还做不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多了,我都要软了。”他叹了一口气。 乔玄冰发现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难以辨认的冷漠。他想认清这种冷漠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本该令他恼怒的一句话,他却是不断回味着。 手掌碰触到他身体上的凉意,登时停了一停。从未想过会在这个人面前变得谦谦君子,但理智却告诉他,若是现在与他缠绵,定会耗去这人半条命。 他狠狠地用貂裘将他赤裸的身体裹住,看了他许久,却见燕青阳看着他,微笑道:“当真要走?” 乔玄冰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 以前燕青阳容貌俊极,可是面对他时,表情既像哭又像笑,就像一匹被老鼠咬坏了的锦缎,锦缎越是华美,便越是让人生气,如今却觉得他的笑容温暖得仿佛能令枯木逢春。 本已强行克制住的欲念登时死灰复燃。 据说男人都忘不了最开始拥抱过的人,他不以为然,可是一次又一次地,不管是燕青阳逼迫还是暗示,他都会克制不住地上钩,甚至自我安慰自己男人根本不可能怀孕,所以放纵地射进他身体里。完全忘记了雾隐龙城中,男子生育也是不足为奇。 “玄冰……”燕青阳低沉温柔的嗓音,像是蕴含了无数叹息,这叹息声婉转缠绵,令人心中一荡。 乔玄冰褪下衣裳,用自己火热的身躯覆盖住身下男子,平凡的容貌中依稀还有曾经的俊朗,但未曾见过他的人,恐怕再也想不到这个人曾经是怎样的俊朗。 “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了么?”乔玄冰的声音有些嘶哑。箭在弦上,即使燕青阳拒绝,恐怕他也不会停下。 “教主向来处事果决,怎地忽然婆婆妈妈起来?”燕青阳轻笑了一声,在他怀中轻轻磨蹭着。许多年前,他们也曾有过少年恩爱的时候,只可惜那段时光短暂得无法拾取。 他的身体的确是空虚了许久,如果不是乔玄冰提起,他都不记得了。而乔玄冰的身材修长匀称,面容韶秀美好,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抚慰者。 乔玄冰的欲望早已硬了起来,顾盼之间,却是未见可做润滑的事物。他试着进入燕青阳狭窄的甬穴,可是在穴口处就已被阻住。 花穴久未经人事,闭合得极紧,完全不像已有过一个孩子的男人。若是曾有旁人进入过,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乔玄冰忍不住道:“你难道真的为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都没碰过别人?” 燕青阳心中蒙上一层阴霾,语气也变得有些失落,却是笑道:“这两三个月的确是一直没怎么碰荤腥。说起来,别人要比你温柔多了,现在是没办法,只好拿你凑合。” “你确定他们是温柔,而不是担心被你的骨头硌到手?”乔玄冰反讽了一句,握住了燕青阳身体的垂软。 “也许因为薛神医是个大夫的关系,他做事很认真细心,所以动作也比较轻柔,不像你这么粗暴。” 他和薛神医的关系十分纯洁,这么说薛神医毕竟是栽赃,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孰料他不自然的表情落到乔玄冰眼睛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乔玄冰冷哼了一声,却是不再为他套弄下体。 他只用了口中的津液涂抹在燕青阳的穴口处,便试图进入。 燕青阳只觉得耻处一凉,便知乔玄冰是绝不可能放过他,于是说道:“教主,你和我做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这些事,以后在单宫主面前恐怕无法解释。” “我对单宫主怎么解释,不劳你操心。” 乔玄冰只觉得燕青阳叽咕个没完,但却奇异地没令他起恶感。 也许他对单渺之的感情十分复杂,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想进入面前这个人的身体,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尽管做了润滑,燕青阳仍然显得十分吃力,他皱紧眉头,忍耐着乔玄冰的进入。乔玄冰却像是对他的表情十分不满,恨不得想用手把他的眉头撑开。 他在他面前有太多的失控。以前是无法克制自己地厌恶着他,现在没了厌恶,却又有更诡异的冲动。 当发现心中有这个念头时,不由得吃了一惊,仔细打量着燕青阳。 平凡的五官,干瘪的身躯,完全没有以前吸引人,可是他偏偏有了不同的情绪。 像是欢喜,又像是眷恋,而这种混杂在一起的甜蜜中,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恐惧。 他恐惧的是,自己错待了这个人。而此时两人有了太多的龃龉,已经完全回不了头。 不,他一直厌恶这个人,现在之所以会感到有些异样,只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终于迷途知返了。 他下意识地一挺身,完全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燕青阳没料到突如其来的痛楚,不由得“啊”地惊呼了一声。 乔玄冰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住,有些走神了。” “这种……时候走神?”燕青阳想笑,但下体痛得仿佛像重新经历了初夜一般。 子母果可以让体质较好的普通男人在分娩过后,尽快让男人恢复为原来的样子。如果两人一直在一起,那就不再有这种苦恼了。或是一刀两断,断个干净,也不必受这般苦楚。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是会再与乔玄冰共赴云雨。 乔玄冰没有回答,却是俯下身,环住他的肩膀。 交合着的两人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也许发生的一些事情,像是一个亲吻,像是一句甜言蜜语。 乔玄冰竟觉得不敢直视他的脸。 明明是那么平凡的脸,却让他忍不住感到心旌摇荡。 “你在禁地中,拿了什么东西?” 乔玄冰向来被人宠大,骨子里就没有过温柔体贴。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只是想知道,燕青阳到底想要什么。若是有能力,他愿意再给他寻找相似之物。可是话说出来,却像是质问一般。 燕青阳的身体微微一颤,神色有了瞬间的不自然:“怎么,乔教主舍不得了?” “既然给了出去,又怎么会舍不得。”乔玄冰发现自己说错话,却是嘴硬地不肯解释。 发现燕青阳无法承受他的巨大,说话时也在抽气,他便忍着不动,等他适应自己的尺寸,过了许久才开始缓慢抽动。 虽然从来没有取悦过燕青阳,可是他现在却开始观察燕青阳的表情。每当燕青阳皱紧眉头,他便把幅度减小一些。虽然是在发泄情欲,却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艰难。 凑巧碰到一处时,燕青阳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尽管那声音十分微弱,可是在安静的书房中,除了性器进出甬穴时的水声,和囊袋拍打在他臀部时的响声,便再也没有其他。 乔玄冰露出了得逞的笑意,下一次进攻时,便刻意地往那里撞击。 燕青阳紧紧咬住下唇,想骂乔玄冰怎地这么无聊,可是偏偏不能张口。他怕一张口,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奇怪的吟哦,完全不像他平时的嗓音。 以前乔玄冰也有过误打误撞地碰触他的敏感点,可是却从来没有像这样,每一次几乎都刺激得他叫出声来。 回春诀不能忘掉欲望,而这种极度的快感却像是要在他的身体上烙下刻痕,让他无法忘记这种每一下都能让他高潮的享受。 他的性器在撞击时硬了起来,玉茎高高挺立着,几乎是随时都能泄出来。 他忍不住抓住了木榻的栏杆,像是一条干涸的鱼,努力呼吸着,却是永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空气。 “嗯……啊……” 他紧咬着牙关,但在释放那一刻的快感传来时,却让他失神地惊呼出声。 高潮的余韵让他完全忘记了后庭还在持续被入侵的胀痛,仍然靠坐在木榻上,目光涣散地被人入侵。 乔玄冰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泄了身,可是看到燕青阳因为他而满足,却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和欢喜。 好在他知道燕青阳体质已变,感到自己即将高潮时,并没有冲动地泄在他的身体里,而是拔了出来,用帕子包住了硬物,让体液射在了帕子上。 看着燕青阳恍惚的神情,乔玄冰并不像自己以前那样迅速变得冷淡,而是持续的喜悦传来,让他忍不住想要用尽一切语言,只为多赞美他几句,求得下一次的欢愉。 “你……” 他不自然地开口,却被燕青阳打断:“做完了吧?做完你可以走了。我身体不适,少陪了。” 乔玄冰被他堵得一口气上不来。情事的节奏向来是他掌握的,哪里轮到其他人做决定?可是燕青阳疲累的表情,却让他心底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 像是不忍心,又像是……心疼。 当这个词涌入脑海时,他不由得怔住。 他向来自诩自己当断则断,从来没有过多的情感会左右自己的行为。可是这种“心疼”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真的会感到心脏出抽搐似的疼痛? “你在这里久了,单宫主会有想法的。”燕青阳看他呆立不动,又道,“明天我还是搬到客房去住吧,若是单宫主发现,怕是有些不妥。” “你就住这里,谁敢多说一句?”乔玄冰冷冷地道。 燕青阳习惯他的喜怒无常,也不以为意,只道:“随你吧。” 他穿上单衣,卧倒在榻上,想装成浑然无事的样子,可是下体的疼痛让他动作变得艰难,滑落到地上的被子怎么也扯不上来。 乔玄冰顺手帮他拿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帮他盖到身上。 燕青阳连道谢的话都没力气说了,只朝他颔首为意,万分疲倦地闭上双目。 他站了片刻,这才穿了衣裳,走出门去。 第十三章 霓裳知道他两人定会有许多话要说,因此早就远远地避开,此时看到乔玄冰出门,才又迎了上来。他嘱咐霓裳烧了火盆,再拿几个铜制的手炉,来给燕青阳暖手。 霓裳听得出教主对燕青阳颇有照顾之意,喜上眉梢,应声退下,声音十分清脆。 乔玄冰也顾不得霓裳是什么想法,仍然站在门外。回想方才面对燕青阳的反应,他只觉意犹未尽。可惜燕青阳身体太弱,让他打消了再来一次的念头。 两人虽是多年的怨偶,但情事不知做过多少次,在相合上,没有人能超过燕青阳半点。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他想,他对燕青阳是有欲望的。而这种欲望以前是被厌憎所掩盖,所以觉察不出,而当燕青阳终于放下情感,不再执着时,两人终于保持了相对平静,这才让他发现了自己心底深处潜藏的欲望。 他甚至有些感激燕青阳的悬崖勒马了。若不是这样,他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一点。 而燕青阳所说的,他对单宫主的感情十分特殊…… 乔玄冰皱了皱眉。 或许真的让燕青阳猜中了吧。他爱慕单渺之的潇洒不羁,俊美逼人,可是又对燕青阳有着割舍不下的欲望。 可是人的感情和欲望,怎能一分为二? …… 乔玄冰把乔府的管家拎出来逼问,管家隐瞒不过,才说出他因为和一个丫鬟有了私情,那丫鬟在多年前对燕青阳十分不满,如今看到燕青阳重新回来,而乔玄冰又对燕青阳爱理不理,所以趁机报复。 府里的人都说,燕青阳如今自己毁了容貌,教主是绝不会再看上他了的,所以管家就帮了那丫鬟,在霓裳来要衣物吃食时冷嘲热讽,甚至污蔑是霓裳自己假公济私,就连平时留给他们两人的饭菜都经常是残羹冷炙,把霓裳气得哭了好几次。 这种事当年就有过,乔玄冰从来不管,他们也就以为燕青阳只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谁会知道乔玄冰竟会亲自过问? 乔玄冰一听这事竟然不是第一次,一张白皙的面庞登时黑得彻底。 燕青阳好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们竟然好大的胆子! 他却不知这些人捧高踩低,惯于欺上媚下,知道燕青阳无论怎么诉苦,乔玄冰也不会为他出头。而燕青阳为人又过于耿直,得罪了不少乔府中的小人,也就不足为奇。 乔玄冰一怒之下,当即把管家和那丫鬟都打了一顿板子,赶了出去,就连帮他们说话的人也一并赶走。 他做这件事并不是单纯为燕青阳出气,可是燕青阳知道时,却只是平静地道了谢,并说他其实早就不介意了,客随主便,主人家大可不必如此。 他所说的话让乔玄冰大为吃惊。 燕青阳如今的神情,真是完全不爱他了,甚至是根本不在乎他了。以前他轻轻咳嗽一声,都会得到燕青阳关怀的一瞥,可是现在的燕青阳却是置若罔闻。 若非他熟悉燕青阳的身体,记得他的味道,几乎要认为这是燕青阳同卵双生的兄弟。 难道他当真不爱他了? 心底存着这个疑惑时,乔玄冰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身为天一教主,每天的事情多不胜数,怎地会为一个并不喜欢的人牵肠挂肚? 多半是燕青阳黔驴技穷,假装对他不经意,故意挑起他的征服欲罢了。 他不由得暗自冷笑。 这种小心思他在别的女人身上见多了,其实他并不吃这一套,可是发现感情十分简单易懂的燕青阳居然也在他面前耍这些花招,他却觉得很是新奇,忍不住想要试探他更多。 塞外苦寒之地,青楼妓院中的女子其实都比中原人要健康许多,性格也十分爽朗,不会纠结感情上的事。她们发现乔玄冰没心没肺,一上来就脱衣裳,做完事扔了银子就跑的,也就不再对他浪费感情。 可怜乔玄冰初识情欲时年纪太小,根本没想过可以去青楼纾解,误打误撞之下才抱了燕青阳,结果惹了一辈子的麻烦没法解决。 他父母都以为他十分聪慧,这些事是男女天生便会的,所以从来没有教过他,后来乔父怒骂他时也说,他惹了谁不好,竟去招惹燕青阳,不管怎样都要将人娶过门。 乔玄冰无可奈何,只好将燕青阳带回家,搪塞父母说,长大了就完婚。另一方面却是威逼利诱,让燕青阳悔婚离开。 都是十多年的往事了,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待他再大一些时,便要早些给他些银钱,打发他到勾栏院见识见识。 他虽然不喜欢小孩子,更讨厌乔烈的见风使舵,仗着祖母的宠爱就无法无天,可是面对着一个和他容貌相似的小孩儿,还是有种惊讶古怪的感觉。 照别人说,他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若他以前是这样的,那也太讨人厌了。 已为人父,他的忍耐力似乎也从天而降地变得越来越多。也许是因为想到曾经有这么多人忍过他,他对乔烈便也容忍许多,大不了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乔老夫人让他多抱抱乔烈,他觉得十分不耐烦。这么小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捏死了怎么办?不过等他长大了,一同逛窑子,又还会成为对手。 只是他这些年对风月之事已经不太上心,偶尔情欲来时,也只是自己纾解。 曾经以为是自己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可是听了燕青阳的话却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单渺之和他合作过后,两人关系走得近了许多。 只是单渺之如今并不在天一教,他并没有机会去证实这一点,反倒是燕青阳似远似近的态度,却像是撩拨一般。 即使上了床还假装对他不在意,燕青阳是不是矫枉过正了些?他是不喜欢他腻腻呼呼的性格,可是现在也冷淡得过了份。 乔玄冰不由得怒气高涨,若是在燕青阳面前发作,无疑是承认自己认输。 …… 乔玄冰让人用一顶轿子请了群芳阁中的一个歌姬到乔府中唱曲。这位歌姬是当年和他有过露水姻缘的漪兰香君推荐给他的。漪兰香君和他相遇风尘之中,互为知己,他也不在她面前隐藏身份。 她早已攒了赎身钱,却还在青楼中不肯脱籍。 乔玄冰当年曾经说过帮她赎身,她忧郁地拒绝了,说是按照律法,青楼女子只能为妾,以后会受正妻的气。若是教主同情她,不如多给她些赏钱。乔玄冰深信不疑,大加赏赐。 后来乔玄冰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她酒醉后曾经说过一句话:“男人身居高位,大多会有救风尘的喜好,总觉得自己怜香惜玉,最是风流。这种人的钱最好骗了。” 乔玄冰后来打听,才知道这位风尘女子其实有不少蓝颜知己,亏他和那些人都自命风流,以为自己是她命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他向来不喜欢俗气的人,可是免不了还是做了俗事,反而还被人嘲笑。 那时候燕青阳还没有离开他,有时只因为自己发怒了几次,他都会察觉,给他送了下火护肝的药膳。 这样的一个妻子,除了不是女子之外,可说无可挑剔。但他却抓住这唯一的缺点,故意挖苦他。 “教主,你心情不好么?”柳青青娇声问道,“奴家弹一曲琵琶可好?” 乔玄冰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 燕青阳整天呆在房间不出来,他总不好故意带着一个歌姬上门招摇。以前还好,燕青阳总会时时在意他,他就是身上多了一点脂粉气都会被燕青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阳识破,但是现在燕青阳根本不管他。 他便趁着午饭时霓裳去厨房取饭菜,刻意让人把霓裳支走,拖延她的时间,再带着柳青青来到燕青阳出门的必经之路。 谁知燕青阳的忍耐力竟是如此之强,从中午等到晚饭都没出来。 难道他就不吃饭的吗? 乔玄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以为这人既然会照顾别人,想必也会顾全他自己,不会让别人有后顾之忧,谁知没人给他送饭他竟然连饭也不吃了。 柳青青听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默认,抱起琵琶就开始唱了起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遗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本来乔玄冰就忧心忡忡,柳青青还唱这么不祥的相思曲,乔玄冰的脸色更是黑得如锅底一般,正要斥责,一转脸,却见燕青阳走到了小径,看到了两人,平淡的面色上似乎吃了一惊,像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乔玄冰不由得心下一喜,却见燕青阳皱起眉头要转身避开,可惜目光与他相撞,才不得不向他们走来。 “教主!”燕青阳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在下不知教主在此,打扰教主的雅兴,还请教主不要见怪!” 柳青青已和乔玄冰约好,此时见到燕青阳,于是娇滴滴地偎依在乔玄冰怀中:“教主,我们继续听曲儿吧。” 乔玄冰将她一把推开,走到燕青阳面前,冷冷地道:“你刚刚那种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燕青阳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透露了出来。他当年极为喜欢乔玄冰,可是现在感情被压住,曾经难以觉察的憎恶便浮现了出来。 “这个么……”燕青阳干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觉的尴尬,“教主风雅多情,令人羡慕,只不过乱花渐欲迷人眼,容易得病,教主还是多小心一些为好。” “你是说我会染上花柳病?”乔玄冰冷笑一声。 和他相交过的人无一不是绝色,燕青阳也只比他们好上一筹罢了。除了燕青阳外,绝色的男女无一不是心高气傲,又岂会轻易为凡夫俗子动心?至于染上花柳,更是不太可能。 “没染上自然是最好,在下会常常为教主焚香祝祷的。教主还有要事,在下就先告退了。”燕青阳行了礼,急匆匆地就要离开。 看到他像躲避瘟疫一般逃开,乔玄冰的脸色更是难看:“站住!” 燕青阳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道:“教主,我那丫鬟迟迟不回,我担心她出了事,所以去看看。” “霓裳是我乔府的丫鬟,用得着你操什么心?” 他这话竟像是有些赌气,燕青阳不由得一怔,却道:“教主说得是。她只是和我有些交情,却不是我的丫鬟。” 乔玄冰发现燕青阳竟然如此恶劣,哪句话惹他生气,他就要说哪句话,他只想把燕青阳的裤子扒下来,好好打一顿。 他瞥了柳青青一眼,柳青青登时“啊呀”一声,慌忙道:“奴婢忽然有些事,要先告退了,教主息怒。”她甚是乖觉,提也不提燕青阳一句,就是向乔玄冰表示甚么也没看见的意思。 乔玄冰心下十分满意,却是冷冷地对燕青阳道:“你惊走了我的美人,却是要如何赔我?” 燕青阳知道中计,也只好苦笑。 乔玄冰向来蛮横霸道,即使指出他是故意逮住自己,也拿他无可奈何。他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往昔被爱情蒙昏了头,此时无比清醒,知道是最近对乔玄冰淡漠下来,惹起乔玄冰注意。 原来上一次舍身饲虎,仍然不能让他满意。不过由于乔玄冰刻意讨好他,以前令他十分难过的情事现在也似乎没那么痛苦。这个身体寂寞许久,既然有人愿意抚慰,又何乐不为? 他微一沉吟,回道:“教主要我怎么赔?” 乔玄冰看他面上一片冷静,双目仿佛明波,不由得心中一片激荡,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抱到怀中。 身体比上次温暖了许多,乔玄冰不由得心下一安。想来自己一直对不起他,他心中肯定是有怨言,只要他不抗拒自己,那两人的关系就会有缓和的机会。缓和了以后又将燕青阳放在什么位置,他一时却是没想好。 “我要你赔我一夜巫山云雨……”乔玄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一时恍惚,呢喃说道。 “那位姑娘还没走远,我再去找她回来吧。”燕青阳声音依旧平稳无波,甚至还退了一步。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乔玄冰有些恼怒,伸指向他的穴道点去。 他直觉地伸掌格开,乔玄冰更是生气,使出了擒拿掌法,一手将他的手腕扣住。 他只觉得手腕一疼,不由得“啊”了一声,已被乔玄冰点住了身上要穴。 乔玄冰看到他完全不能动,只能看着自己,先前的那股憋屈才一扫而空,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此处正是府中小路,随时有可能来人,万一撞到别人只怕是有些不妥。 他抱着燕青阳进了树林走了许久,绕到一块巨石后,这才将人放到了雪地上,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半天了。你怎地如此绝情?” 即使不是痴恋他的燕青阳,而是其他的女子,恐怕这时也会用小鹿般的目光羞怯地看着自己,谁知燕青阳却是不为所动,只苦笑了一声:“等我也没必要捏我的手吧。” “很疼么?”乔玄冰有些奇怪,燕青阳以前不管怎样都不会呼一声痛的。 他捋起燕青阳的袖子一看,只见上面多了几个乌黑的手指印,便知自己暴躁时下手连自己都没谱,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 “我去找些药酒来给你擦擦。” “不用麻烦了。” “那我舔一舔,多半就好了。”他讨好别人的方法不知学了多少,只不过从来没在燕青阳面前施为而已。燕青阳本来就对他有感觉,自然会手到擒来。 他低下头轻舔了燕青阳的手腕内侧而后到了指缝处,略薄的肌肤十分敏感,他感觉到燕青阳的指尖都因为快感而瞬间崩紧。 两人正在巨石后躺着,随时会有人来,更有一种偷情的快感。 乔玄冰轻笑道:“你待会儿可得小声些,若是惊动了旁人,怕是你面子上过不去。” 燕青阳淡淡地回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教主,被人撞到和一个容貌寻常的男人在一起,恐怕会很丢脸吧。” 乔玄冰面色不由得有些发青,他以前的确是侮辱过他,可是现在却是巴不得让别人看到,好让燕青阳丢了颜面,以后没办法再和别人一起。可是转念想到,燕青阳哪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他为了自己,荣辱自尊都抛弃了。 如今居然还能平淡如水地离去,引起了他足够的好奇。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他不相信燕青阳能做到。 明知这个时候离他越远越好,这样才是对当年的痴情人最好的仁慈,可是偏偏像饮鸩止渴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招惹他。 乔玄冰目光变得幽深:“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竟然让我无法放开你?” 燕青阳心知他是无聊的征服欲在作祟,平躺在地上,试图用微弱的内力冲破穴道,口中却是说道:“教主说笑了,我若是有这种毒,必定是早就下在你身上的。” 乔玄冰扬眉笑道:“你敢吗?” 燕青阳闭口不言,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 乔玄冰却被他笑得心神荡漾,几乎情不自禁。若不是外面寒风刮得厉害,恐怕他要把他的衣裳都扒下来,从头到尾疼爱一遍。 他强忍着这种冲动,只解开了对方的腰带,撩开了他的衣裳下摆。 被燕青阳这种过于冷静的目光注视,竟让他感到嘴唇发干,忍不住道:“你闭上眼睛。” 燕青阳心底有些发冷,但他还不想激怒他,和自己过不去,于是闭上双目,等待乔玄冰心血来潮的凌辱。 一次两次的试探总是有的,等到他腻了,自然也就过去了。 他感到乔玄冰的动作幅度并不太大,只脱了他的裤子,想必是想速战速决,以免被人发现。 当炽热的硬物分开他的臀部,挤进他的后庭深处时,他感到一阵冰凉,浑身瑟缩了一下。 脑海中渐渐变得混沌,他知道乔玄冰不会想他发出声音,于是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 当一个个穴道被冲破时,燕青阳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冷静。肉体处在极致的欢愉中,他却像是渐渐脱离了自己的肉体,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乔玄冰看着燕青阳咬得嘴唇红肿,心中不知怎地,竟然十分舍不得,想叫他不要勉强自己,却见他紧闭双目,不由得一笑。 他总是这么听话,永远不会拒绝自己。 当一个男人知道总会有一个人这么等他,难免会任性的。 他抱紧了怀中的身躯,一阵阵冲刺着。想必是他憋了太久,前些天又碰了燕青阳,所以有些意犹未尽,竟然很快就达到了高潮。 极致的快感涌上,他只觉得脑海间一片空白,浑身也仿佛虚脱一般。 他看着燕青阳下体还是垂软,便知刚才只顾着自己发泄,完全没在意对方,于是便要用手为他解决。 正要俯身下去时,身下的男人猛地起身,径直点了他胸前小腹几处要穴,甚至连哑穴都一并点上。 乔玄冰从来没遇到燕青阳对他这么不敬,瞳孔微微一缩。他想张口问燕青阳怎么了,却见燕青阳艰难地起身,穿好了裤子,慢慢系上袍带。 第十四章 从没想过,在男子身上发泄时竟会给对方造成这么大的不适,乔玄冰吃惊地看他的动作。 那些小倌们又都是一个个做好了润滑的,从来不必他多加考虑,他以前都是抱完了燕青阳就走,从来没有过小意温柔,当然也不会发现。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两人在巨石后多时,竟然没人路过这里。 乔府本来就极大,占了这座山腰的一半,如今又将奴仆女婢赶走了许多,自然显得空荡荡的。 燕青阳担心自己内力极浅,点的穴道不深,乔玄冰也如他一般冲破了穴道,于是捡起地上的枯树枝和石块,把石块当成锤子,用树枝对准了穴道砸了好几下,确保一两个时辰之内乔玄冰无法冲开。 乔玄冰本应极为生气,可是看他做这些,竟是比自己还累,便将满腔怒火都消弭了。 燕青阳抓住他的衣襟,左右开弓,打了他十几记耳光。 他被掌掴得双颊发麻,一张俊脸都肿了起来,不由得吃惊地看着燕青阳。 他从不知道燕青阳心里对他有这么深的恨意。 可是燕青阳面色仍然是一片漠然,抓住他的衣襟,拖着他往后山而去。 难道燕青阳是想杀了他? 乔玄冰不由得十分懊悔,自己色迷心窍,刚才竟然没注意到燕青阳强忍着一口气,竟然暴起伤人。但又不由得暗暗奇怪,燕青阳既然这么恨他,为何又不阻止自己和他的亲密? 不过在自己色迷心窍的时候,他要拒绝,自己恐怕也当他是欲迎还拒吧。 他和燕青阳强弱差距过大,由不得燕青阳半点抗拒。 当年和他一同习武时,还是不分伯仲,就是燕青阳住进乔府,也还有嫁衣神功护体,回想起刚才燕青阳穿衣裳都这么吃力,此时甚至不能将他提起,只能拖着他,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难以掩盖的痕迹。 乔玄冰不由得一阵叹息,心中忽然起了一种莫名的怜意。 燕青阳将他拖到僻静处,像是再无力气,于是坐在他旁边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在雪地上挖个坑。 是了,他是想将他活埋在这里。 乔玄冰心中想着,似乎渐渐感觉到燕青阳心底深处那股难以宣泄的恨意。 原来……自己伤了他这么深。 乔玄冰有些迷茫,他一向认为这人十分厌烦,面目可憎,对他也没有半分尊重怜惜,需要他时,也……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他躺在雪地上,回想起燕青阳刚才被他制住,半是强迫半是诱惑地交媾时,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 他忽然有种感觉,即使燕青阳杀了他,他也无怨无悔。只可惜他此时不能说话,否则他会有无数个道歉要告诉燕青阳。 可是事已至此,这个人也是不会再相信了吧。 燕青阳神情麻木,他用硬一些的树枝挖了一个浅坑,扒开了上面的雪,便再也没力气,面上带着红晕,却仍然十分沉默。 他拖着乔玄冰到那个浅坑旁边,让他躺在地上,头刚好落在那个浅坑上。 他注视着燕青阳,目中不自觉地露出了热切的光芒。却见燕青阳淡淡地道:“你是在求我饶过你么?没想到堂堂天一教主,竟然也会怕死。” 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谁他妈的怕死了? 乔玄冰只觉得一阵憋屈,却觉得面颊上一片凉意。原来是燕青阳抓起一捧雪,撒在他脸上。 他的神情仍然是淡淡的,像是所有事情都已与他无关。 明明是人世间的大恐怖,乔玄冰却是感到对方心底的悲哀,看着燕青阳时,竟是不由得痴了。 雪渐渐盖住他的脸,他再也看不到燕青阳,只觉得脸上一层层地感觉到重压,像是燕青阳将雪一层层地洒上来。 若是他冲开穴道,即使不能动,以他内力要融掉这些雪也是绰绰有余的事,可惜却是被一些自己完全看不上的东西给害死。 他不由得感到十分可笑。 雪厚厚地盖在脸上,明明是抬手就能打落的雪,却在慢慢地剥夺他的生机。 在快要窒息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昏迷时,他听到了燕青阳慢慢地说了一句话:“是你逼我的……” 这必是他在尘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乔玄冰想认真地思索他话里的意思,可惜窒息感不断传来,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晕。 正在这时,他感到一双手抓住了他,猛地将他从雪堆里挖了出来。 忽然之间重新呼吸,他不由得大口喘着气。 燕青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张平凡的面容竟带着森冷的气息。 “我真恨你。” 乔玄冰苦笑道:“是我一直小看你,又对你很糟糕,你恨我是对的,杀了我我也是活该,可是为何要让自己这么辛苦?” 哑穴本来就极浅,过不多时就自行解了。他此时本不应该说话,而应等待时机,等到有人寻到这附近时,再张口呼救。只是不知怎地,看他绝望迷茫的表情,他竟觉得心中一疼,忍不住道,“往东再走三十丈,就是一个悬崖,你把我往那里一推,就当是我练功走火入魔,不小心跌下去的。” 燕青阳此时濒临崩溃,深恨自己不能下手杀他,若是乔玄冰向他哀求乞怜,或许他真的会杀了乔玄冰,可是偏偏乔玄冰提出了一个更方便的杀人之法,却像是刺中了他的伤处,让他猛地大叫起来:“我都打算要走了,儿子也给你了,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乔玄冰,你还有没有人性?” 他说得太急,猛地咳嗽起来。 乔玄冰也不由得茫然,他一直以为燕青阳是欲拒还迎,原来是真的心死了。经历了那些事情,一遍遍地遭遇痛苦折磨,会心死也是应该的吧?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不舍? 一股血腥气传来,却见燕青阳情绪过于激动,一口鲜血呕出,洒在了雪地上,宛如开了点点猩红的梅花。 乔玄冰不由得心下一疼,眼看着燕青阳渐已痊愈,怎地还会吐血?难道他心肺受到的伤还没愈合? 他正满腹狐疑之时,却见燕青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乔玄冰,你若是再逼我,我必不饶你!” 乔玄冰看他脚步不稳,口中说的话怎么也不像威胁,心念一转,便已明白。照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风,必然要狠狠折腾他一遍,报了今天这场羞辱之仇。 他杀不了自己,自然一心准备求死了。 乔玄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当年的依稀相似,却是佝偻了许多。 他下不了手杀自己,难道就以为自己能下得了手杀他么? 乔玄冰不由得露出苦笑。 以前或许不确定,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对他是真的有些不舍。 乔玄冰无缘无故地驱逐了管家,连带地赶走了许多奴仆,又变卖二三十个下人,这才善罢甘休。这件事牵连极大,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把乔玄冰叫去,问清了是怎么回事。 乔玄冰只说是因为这些人欺上罔下,实在是留不得了。。 乔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身为教主,教中的事也够忙了,我年纪大了,也帮不了你。家里的事这么多,要不,你还是娶个正室进来吧。我看宋长老的孙女就不错,门当户对才好过日子……” “家里能有多少事?”乔玄冰面色十分难看,“事情还不是人多弄出来的?现在家里清清静静,有什么不好?” 乔烈原本在老夫人跟前玩耍,因为乔玄冰来了,他便缩到老夫人身后。他对乔玄冰又惧又怕,以前任性时扯过乔玄冰头发,但被乔玄冰按在椅子上揍了一顿,后来就再也不敢了。老夫人让他叫乔玄冰爹爹,他也不肯,老夫人也无可奈何。 老夫人牵着乔烈的手,爱怜地摸了摸他小脸,让身边的丫鬟带着乔烈离开。乔烈虽然还想玩会儿,但被丫鬟抱走,他也不敢吭声。 他虽然很多事都不懂,但却能从大人的目光中感觉到别人的态度。一直觉得奶奶对自己的宠爱胜过了爹爹对自己,可是每当这个很好看的叔叔出现时,却能夺走奶奶全部的注意。 看着乔烈走后:老夫人才叹了一口气:“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儿,你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都这么大了,就没想过成家么?就当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儿子想想。我知道你不喜欢燕青阳,所以也没在你面前提他。唉,你们当年不是好端端的么,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我也不想劝你了,可是你好歹给他找个好归宿。你不成亲,也别让人一直惦记着你。” 老夫人嗦嗦地,说了许多。毕竟是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多遍。若是在往常,乔玄冰听了没几遍就想离开了,可是今天却觉得心中十分不安。 燕青阳态度大变,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他恐怕不会再惦记着自己了。 给他找个好归宿?以前听到这个提议的自己,只会觉得啼笑皆非吧!一个大男人,又何必要一个归宿?生生的把男儿意气都消磨了。 平心而论,燕青阳和他在性事上无比和谐,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如此兴奋,他又怎能容忍对方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 或许单渺之也能让他有同样的快感,可是现在满脑子都被燕青阳的身体占据,再也不能想其他事。 或许在他心里,一直是欲望比爱情重要得多。 他以前想到什么就去做了,发现燕青阳对他比较重要,就会将燕青阳追逐到手,可是现在却让他犹豫不决。 对于青楼女子和小倌,他大可玩完了就走,毕竟金钱交易,他并未亏待了对方。可是对于燕青阳,他却是一直未曾补偿。或许以前总是觉得,燕青阳要占了他妻子的名分,让自己被人耻笑一辈子,所以才觉得吃了亏,不断地挖苦嘲讽他。可是到最后,他也没娶他为妻。 他始终欠了燕青阳一场婚事。 可是看燕青阳如今这种态度,恨不得永远不再见他的面,恐怕是再也不会在乎了。 他走出门外,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肩膀上。蓦然想起,那一年的雪也是下得这般大,登时停住脚步。 那一年,他知道燕青阳离去,起初感到庆幸,乔府中再也没有这个人。 可是后来,却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一直以为,只是因为少了一个痴恋自己的人而已。人生还有这么长,未必就不会找到另外一个人也像他这么爱自己。 可是四年过去了,爱慕他的虽多,却不能在他心里留下半分涟漪。 许多人再是喜欢他,也总有些自持身份,不会所有一切都放下了,只为追逐于他。能够以男子之身,甘心为自己承受胜过女子的痛苦,或许再也没有旁人。 十月怀胎分娩,对女子来说,都是极大的苦痛折磨,更何况忍耐力不如女子的男人。他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原来并不是他以为的,为了乔夫人这个位子。 曾经只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要他露出一点点的好意,对方就会感激涕零。现在对方会不屑一顾吧。 他是真的想要一刀两断,这么多天,竟然不主动看一看乔烈。 身上渐渐落了不少的雪花,如黛的双眉沾了白雪,却越发显得容颜精致绝伦。 “教主!”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一脸的喜色,“教主,薛神医到了!” “在哪里?”乔玄冰神色又惊又喜,上前几步,抓住了来人的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道:“事情紧急,属下让他一到就去燕公子的院子了。” 乔玄冰应了一声,往燕青阳所住的地方行去。 他一动,肩上的雪登时掉落下来,脚下留下了两个五寸多深的脚印。那仆役不由得有些吃惊。教主神功盖世,不畏寒暑,平常人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地也就算了,站着不动,只要片刻就能双腿冻僵。没想到教主站了这么久。 …… 燕青阳看到薛不二,两人数年未见,一时相遇,许久不能再出声,薛不二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垂下。 燕青阳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爱慕一个人时,便会这么的畏首畏尾。薛不二对他这么慎重,其中深情,可想而知。 燕青阳主动握住了薛不二的双手,露出笑容:“神医别来无恙?” 薛不二也不多话,反手搭在他手腕上,顺手替他诊脉,面色越来越惊讶骇然:“你身上的毒性怎么渗入得这么快?可是却又少了一些……” “神医远来是客,先喝一杯热茶再说。想来神医也看得出了,我的病情已经稳住,也不着急。”燕青阳转头便让霓裳烧水泡茶。 “不、不客气。”薛神医讷讷道,“还是先看你的病再说。” 他身为一代名医,面对许多无理取闹的病人时,一向显得更为强势,但被燕青阳轻描淡写地抗拒,竟是不敢碰触于他。 “没想到因为我的事,最后还是牵连了神医。青阳又欠了神医一次,不知几世才能报答完。” 他口中虽说道歉,但实际上神色依旧淡淡的,完全不像燕青阳的性子。 薛神医神色带了几分疑惑担忧:“你体内又有了真气,想必是重新开始练武了?可是这真气天生带着一股寒气,竟然将我的手指弹开……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燕青阳知道瞒不过他,微笑道:“神医切莫为我担忧,我此时最是安好不过。如今想来,以往种种,终成泡影。我也不瞒神医,这次练的武功名唤回春诀,练到顶层时,可以断情绝欲,有机会突破先天境界的话,甚至可以长生。” “你是活生生的人,岂能没有感情?若真是没了感情,岂不是如同木雕石像一般?这功法百无一用,快放下罢!” “对别人来说是没用的功法,但救人的武功不多……” “青阳……”薛神医欲言又止。 他身为大夫,这功法也听说过一些,一旦开始习练,便停不下来,一停下来便会反噬自身。想来燕青阳自己也知道,否则也不必如此为难。 燕青阳缓缓道:“薛神医,我等不到你来了。” 薛不二心中凄酸,竟不知如何接口。 他知道燕青阳这句话的意思不只是等不到他来解毒,还包含着拒绝自己感情的意思,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悲凉。 燕青阳凝视着他,默然不语。 薛不二也不过二三十岁,一向蓄着短须,想必是他师父传给他名号以后,他担心自己年纪太轻,不能令人信服,所以才故意如此。 如今却见他面白无须,想来他为了来见自己,特地刮了脸。才见他容貌虽然不及乔玄冰俊美,却也很是俊雅多情,看着自己的目光已有些晶莹。 燕青阳发现他竟为自己落下泪来,不由心神微震。他以为这世上再也无人关怀自己,却没想到,竟还有一个人为他流泪。 “薛神医,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燕青阳的声音仍然如当初那般温柔,只是话中之意,却是令人伤心至极,“你若是忘不了我,我以后也会忘了你的。” “你怎么这么傻?”薛不二心中大恸,霍然站起身,“乔玄冰怎地如此狠毒,为何让你练回春诀?他难道想活活把你逼死?” “不关他的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燕青阳慢慢道,“人生在世,多半是作茧自缚,所有的痛苦和烦恼都是自己寻来。我如今幡然大悟,方觉以前错得离了谱。如今柳暗花明,得遇长生大道,薛神医应该为我恭喜才是。” 长生大道,狗屁的长生大道。练武练得再好,也不过只是能延年益寿,哪来的长生! 薛不二只想破口大骂,但面前这人是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四年都未曾一见,他并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薛神医从来没来过天山吧。正好,我可以带你到附近游览一番。不过天山冬天漫长,薛神医所带的衣服恐怕不够。我这里……” “不用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人当即一惊,面面相觑了一眼。 第十五章 乔玄冰在门外时,已将两人的话听了进去。薛不二竟如此伤心,而燕青阳柔声抚慰,登时令他妒火熊熊,顾不得隐藏身形,就已推门而入。 乔玄冰面色森冷地扫了一眼薛不二:“薛神医,拙荆身体有恙,恐怕不能带你游览天山了。本座倒是可以为薛神医引路。神医若是不嫌弃,我们这就走吧。” 燕青阳一看乔玄冰的表情,便知他是生气。想必是自己瞒着他拿了禁地的武功,并没有禀告他,这种先斩后奏做法无疑对他不敬。 他以前或许还会自怜于乔玄冰完全不关心他,如今却是看得淡了。练都练了也不必多说甚么,于是随口解释道:“教主,上次回来还没来得及对你说,我拿走了禁地的回春诀,等过些天我都记下来了就会还回去。教主原先答应了让我取一件宝物,如今便是这回春诀了。教主应该不会反悔吧?” “禁地的武功众多,拿便拿了,本座又岂是小器之人。” 薛不二看到是他,气不打一处来:“回春诀一练就只能冷血无情,到最后和野兽一般,你害他成了这样,竟然还有脸出现!” “武功若是有害,不练也就行了。我为什么会出现,这里是我家,薛神医莫非忘了?”乔玄冰径直走到了两人面前,坐在了两人中间。 “夫人,你身体不适,这些小事就不用烦心了。至于招待薛神医,就由为夫代劳吧。” 薛不二冷声道:“你们不是没成过亲么?” 乔玄冰瞳孔微微一缩。 薛不二作为一个外人,竟然知道这件事,定然是燕青阳告诉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 他微微笑了起来,一张雪白的面孔,粲若梨花:“我和拙荆情投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合,自然不在乎一纸婚书。你看江湖儿女成亲的,又有谁会真正在乎媒妁之言,合卺之礼?夫人,你说是不是?” 他将目光转向燕青阳,燕青阳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微啜了一口。他脸上的神情本来就淡得看不到,这一掩饰,更是难以捕捉。 乔玄冰只觉得心中焦虑如焚,恐怕他这一生都不如此时这般难受。 薛不二冷笑:“巧言令色鲜矣仁。” 乔玄冰当即一拍桌子,便要站起。那桌子哪经得住他一怒之下的一拍?当即裂成粉碎。饶是薛不二胆气足够,也不由脸上微微变色。 燕青阳心知薛不二毫无武功,和乔玄冰争斗必定会落到下风。而乔玄冰武功惊人,他和扶摇宫主同闯万剑宗,将万剑宗杀得七零八落,单渺之身受重伤,他却还能一点事也没有,可见他功力深厚。 别人看他长得俊美,便以为他定然是个风雅绝伦的人,可是他翻脸无情,揍人如同家常便饭。几乎天一教上上下下所有会过武功的人都被他揍过。 “你们不要吵了。”燕青阳连忙开口,又半侧身挡住乔玄冰的视线,向薛不二使了个眼色:“薛神医一路辛苦,还没用饭吧?霓裳,你带薛神医先去休息吧。” 薛不二并不想离开,但看着燕青阳略显焦虑的表情,也不由得默然叹息。只恨自己怎地只喜欢治病救人,若是学些制毒伤人之技,也不必处处受制。 他流连再三,可惜燕青阳始终是没改变主意,反倒是乔玄冰洋洋得意的态度让他更为气恼。只可惜燕青阳发话让他不要管,他也只好放弃。 这毕竟是他们的家务事,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插足的余地。但只要燕青阳一天没有病愈,他就有机会。 待薛神医出去后,燕青阳沉默了许久,却没想到乔玄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并没有多说其他话。 因为被乔玄冰强迫地交媾,让他崩溃之下痛下毒手,可是事到临头,以前那个优柔寡断的燕青阳又冒出来,救了乔玄冰一命。 乔玄冰神色怪异地看着他,竟然对那天的事提也不提。 燕青阳只好开口道:“在下擅自为薛神医做安排,僭越了。还请教主不要见怪。” 乔玄冰竟然笑了一下:“哪里,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燕青阳大惑不解,却是缓缓道:“教主说哪里话?在下如今这般落魄,就是因为看不清自己身份,做了许多逾矩的事。教主没有打杀我,已是看在先父先母的薄面上了。” 乔玄冰听他如此理智地说话,但语气却是极为见外,便知定是那叫做回春诀的武功起了效用,当日不曾陪他进禁地,不曾想,他竟然选了这么一套莫名其妙的武学。 “是我……亏欠于你。”乔玄冰忽觉难以成言。对比他如今的冷淡,忽然想到燕青阳对他一片真心,心神不由微微恍惚,“你废了这身武功吧,我以后定会好好照顾你。” 燕青阳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若是在以前,他听到这句话时该是多么的愉悦。可是现在却能听出这句话如此苍白无力。 照顾?一个对自己毫无感情了的男人,会怎样照顾呢? “教主莫要开玩笑,我好不容易才练到这个地步的。” 其实从拿到回春诀到现在总共也不过二十多天而已,可是回春诀就是这样,越是对感情刻意忽视,就进境越快。不好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一旦动了真情,立时修为下跌。 “这武功练不成的,我不想你伤了自己。”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 乔玄冰皱起眉头:“你不要不识好歹!这么多人都冲不破的玄关,你以为自己就能技高一筹?” “我会离开这里。” 不可否认,他刚才被薛不二表露真情时,心神早已失守,而后乔玄冰出言劝阻他,又让他忍不住怀疑乔玄冰是否对他也很是关怀。在这里住下去,恐怕对他有害无益。 “你敢!”乔玄冰也不知自己怎地竟会这么惊惶震怒,抓住了他的衣襟。 燕青阳皱起眉头:“教主,原来的燕青阳早已死了,你莫要把我再当成他。” 乔玄冰直视着他,双目鲜红,仿佛滴出血来:“你说谎!你明明就是他,为何不认?” 燕青阳神色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讥诮:“你忘了那天的事么?” “我记得。我记得你是多么恨我。可是这武功是不能再练下去了,你都那天都吐血了!” 从未见过乔玄冰为自己如此关切,心神的稍稍撼动,让他身体内血液逆流,仿佛沸腾,吞噬着他这些日子练出来的内息。 他不由大为震惊,却是不想乔玄冰看出来,强忍着咽下口中腥气,淡淡地道:“教主只不过少了个仰慕者而已,又何必这么难过?纵是你和单宫主不成,你以后也一定会有一个贤惠美貌的妻子,容貌举止都是一般的纤细秀气,想必那时,你定会好好地待她。” 乔玄冰听他用燕青阳的声音,说的偏偏是他最不愿意听的话,不由得浑身发颤:“你住口,住口!” 从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敬,就连他母亲,对他不满时也只能多唠叨几句,却是不会违逆他的心思生下这么漂亮聪明的孩子,只恨不得将世上一切都捧给他,又怎么会责骂他半句?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发现,有一个人能让他不知所措。他想用耳光来阻止他说话,但又不想伤害到他。 每当想起他受伤的表情时,就会让他难受得几乎要疯狂。 他猛地将面前的男人拉到怀里,不顾对方的反抗,用嘴堵住了他的唇。 唇瓣的形状已不似当年那么丰润美好,但熟悉的气息却是让他暴躁的心登时安定了许多,只顾着不断吸取对方口中甘甜的津液。 燕青阳被他强吻时毫无准备,他想推开乔玄冰,可是乔玄冰的双臂仿佛铁钳一般将他箍住,令他动弹不得。 他被吻得几乎窒息,抬起腿便撞向乔玄冰的下体。 乔玄冰反应极快,按住了他的膝盖,但终于放过了他被吻得红肿的唇瓣。 “青阳,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乔玄冰十分笃定。从刚才燕青阳慌乱匆忙的反应看出,燕青阳接吻的经验极少,恐怕自他之后,就没再有其他人。 “我只是把回春诀的秘笈给你。”燕青阳轻喘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放到他怀中,想借着与情欲无关的事来转移彼此的注意。只可惜两人上半身看起来十分正常地在聊天,下半身却几乎是贴合在一起。 乔玄冰不接那羊皮,目光狠狠地看着燕青阳,仿佛燃烧着火焰。 燕青阳有些不安。 他只是记住了回春诀的内容而已,还没达到小成,若是乔玄冰和他在一起久了,恐怕会坏了他的修为。 一旦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练了这武功,便只能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最重要,否则就是一条不归路。既然没有人在乎他的性命,他就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他微一沉吟,便笑道:“教主不肯离开,是在怪我先斩后奏了?那我肉偿如何?” 乔玄冰上次吃了大亏,料他也不敢再上他的床榻。 他看着乔玄冰,却见乔玄冰果然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人最厌恶的恐怕就是主动倒贴,尤其像自己这样上不得台面的。 燕青阳微笑道:“也是,教主既然有了单宫主,哪会将我这种寻常男人放在眼里。不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教主真的不后悔么?”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乔玄冰的胸膛,不似女子的风情万种,却自有一种潇洒风流。 明明是这么寻常的长相,乔玄冰却有些口干舌燥,眸光登时变得有些危险:“我只怕你伤势未愈,承受不起,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邀请,为夫又怎地会拒绝?” 燕青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乔玄冰横腰一抱,健步进了内室。 由于上次事情的发生,新任的乔府总管自然不敢再怠慢,书房中整理了一遍,一些陈年旧书都被移到了隔壁的空房,以免生了蠹虫,影响燕青阳休息。其实他原意是想请燕青阳移步到另一间客房去住,燕青阳却推脱没有乔玄冰的允许,不好擅自换房间。 书房虽然还叫书房,但现在铺了厚厚的地毯,又换了床榻,已是焕然一新。 乔玄冰虽然俊美宛若女子,但在燕青阳看来,却比无数男子要英武百倍,只不过时时被乔玄冰提醒,自然感觉到被他抱着十分怪异。以前别人看了,恐怕还当成是一个女子抱着一个男人,这男人还故作柔媚之相,端的让人感到违和。而现在他的长相就是个路人,在别人看来,恐怕认为乔玄冰抱错了人。 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单渺之,这两人在一起时,一般的俊美,乔玄冰的美貌显得攻击性强了许多,而单渺之则显得更灿烂一些,宛如一对璧人。 他正在走神,就连乔玄冰将他放在床上也毫无所觉,乔玄冰登时有些不满:“你就不能专心些?哪里像伺候夫君的态度?” 他不由得好笑:“教主,你整日和我厮混,难道是不想和单宫主共效于飞了?” “你这是在吃醋吗?” 面对乔玄冰犀利的目光,燕青阳不由得心口一跳。 每一次和乔玄冰的交锋,都像用自己的性命来赌,赌自己会不会立刻死去。他心中叹息一声,却道:“我已学太上忘情,教主又不是不知。” 乔玄冰沉默着,却是忽然剥开了他的衣裳,用手抚摸着他的身体,看着他的身体和以前殊无二致,却是完全不像最初时候的激动热切地回应着他,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他不由怔住,猛然之间,心底生出一种不甘心。 凭什么?竟敢这么对他?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若是我刚才没进来,薛不二要提出和你上一次床,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凝视着燕青阳,若是燕青阳回答答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来。 “薛神医温文尔雅,自然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燕青阳微微一笑,“教主蓄势而不发,难不成是忽然萎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薛不二明明对你存着非分之想,你们既然都未曾婚娶,他迟早会有所表示吧?” 没有第三个人像他们一样熟悉彼此,一旦多说了几句话,便免不了提到最私密淫秽的事。 燕青阳不由得面颊发热,唯恐他看出来,于是转过了脸:“求欢爱一场,他必然是提不出来,不过若只是亲吻……” 他假作沉吟,面上的红晕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乔玄冰怒气更盛,恨不得想要一把掐死他,免得他在外面招蜂引蝶。 他低下头,一口咬在了燕青阳的肩膀上。 燕青阳还以为他只是爱抚,谁知这一口咬得极深,他不由得“啊”地惊呼了一声,转头看时,赤裸的肩膀上多了一圈牙印,还渗出血来,不由吃了一惊。 “在你身上留个记号,省得不长眼的东西来招惹你。” “你疯了!”燕青阳喘着粗气,想要从他怀中挣脱。他不由后悔为了引起乔玄冰的厌恶而出言邀请他。此时的乔玄冰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可是两人之间除了互相伤害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只有立刻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乔玄冰按住他挣扎的动作,擒住他的手,迅速用腰带绑了起来。 燕青阳喘息着,闭着眼睛不肯看乔玄冰。乔玄冰看着肩膀上的牙印,狠戾的目光才慢慢免得柔和起来。 他发现自己一怒之下又伤了燕青阳,不由有几分悔意,爱抚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上次过于粗暴,造成燕青阳身体不适,还使了一点小性子。在他看来,燕青阳冲动之下想要杀了他,也不过只是使小性子罢了。 好在他怀中有一瓶桂花油,倒不至于像上次那般窘迫。那是府中分给丫鬟梳头之物,他看到时便收了一瓶在怀中,只想着燕青阳发丝如墨,或许需要这些东西。但因前次在后山凉亭附近不欢而散,他始终找不到由头来与他相见。 其实燕青阳离开他后,兴趣大改,这些闺阁之物他早已不喜欢了。乔玄冰也知道自己送不出手,但又不知燕青阳到底喜欢什么。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我真的非常讨厌他!” “你我什么关系?何必管这么宽?”燕青阳冷笑。 “我是烈烈的父亲!” “我不是把烈烈给你了么?” 乔玄冰刚扬起手,却又放了下来,缓和了语气:“你别再惹我生气了,好不好?” 燕青阳冷冷地道,“你大可再打我一顿,待我有机会时,必会十倍还回来。” 乔玄冰有些无可奈何:“你相貌并不纤细柔弱,所以一直当你是男人,对你起不了怜惜之意,如今你既然生了烈烈,自然不同,以后我会多照顾你一些。” 燕青阳低低笑了一声:“你把我当男人?你若是把我当男人,怎么会三五不时地在我面前提点我,说我不够贤惠,不够通情达理?你若是把我当男人,又怎么嫌我的长相不够柔媚,让我一直恨着那张脸,千方百计想要毁掉……” “青阳,是我年少冲动,出言无状,你莫要放在心上……”乔玄冰忍不住想要抱住他,却被他避开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燕青阳又咳嗽起来,只咳得面颊上一片病态的红晕。 乔玄冰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唯一能确定的是,少年时的自己放纵任性,对燕青阳其实并没有深爱,所以才会在燕青阳容貌变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化时,迅速变了态度。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甚至在不久之前还想过,他不妨和燕青阳保持肉体的关系,直到和单渺之正式成了情侣,再对单渺之提出将燕青阳纳为男妾的想法。可是现在看到他眼角的湿润,便觉得有种难言的不舍,想让他再也不要伤心。 所以说男人的欲望是最该死的存在。明明对他只存在性欲而已,可是从性欲而起,却又有了无数情绪。 “是我错了,我该死,你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好。” 乔玄冰小心翼翼地道歉,燕青阳的激动仍然没有缓解,他不停地咳嗽,嘴角已有些微血迹。 乔玄冰搂住了他,解开了他的束缚。 燕青阳已到强弩之末,发了这顿脾气是他平生极致,此时气血翻涌,内息不稳,只能躺在乔玄冰的怀中。每一丝情绪的牵引,都能让他的肺腑抽痛。 这个他曾经最爱和最恨的男人,看到了他苟延残喘地活着。或许他真的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再也不要看到他。 乔玄冰扶着他躺在床上,为他盖住了被子,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以后我再也不逼你了。”他咬了咬牙,又加了一句,“只要你不和薛不二勾勾搭搭,作为回报,我也不再多看一眼单渺之。”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原来在他心里,竟然能为燕青阳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单渺之完全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若有这个可能,他们理应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可是如果答应了燕青阳,就是把这个可能完全掐断。 燕青阳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慢慢闭上眼睛。 乔玄冰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竟觉得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像是有几分可笑。便如同在天平的一端加上自以为有分量的砝码,谁知却是引不起丝毫的变动。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在他面前多言? 乔玄冰说不出是气愤还是懊悔,拂袖而去。 “玄冰兄,你果然在此处。”单渺之笑吟吟地,从旁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和乔玄冰交好,在乔府中一直来去自如,发现乔玄冰心神不宁,根本没注意到他,他便上前打了招呼。 “你怎么来了?”才对燕青阳说过不看单渺之,转眼就遇到他。乔玄冰神色登时有些不自然。 单渺之几乎是立刻看出了异状:“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很奇怪啊!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乔玄冰摇了摇头。 “我看也是,你最近娇妻在怀,羡煞旁人。不过燕青阳现在这张脸可真够倒胃口,你让他换过来了么?” 乔玄冰自然也是对燕青阳的面容很是嫌弃,但被单渺之一说,却又有些莫名的不悦,但他并不想被单渺之看到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很快便抛到了一旁,语气轻快地问:“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怎么上次走得这么匆忙?” “有几个自诩名门正派的人上来骚扰,说我扶摇宫是邪派,说要斩妖除魔。宫里那几个小崽子没见识,自乱阵脚,一遇到事情就找我回去。现在都打发了。”单渺之轻描淡写地道。 “那就好。” “对了,燕公子那张面具倒是好用得很,他们一看,都觉得我面目可亲,定然不是一个坏人。”单渺之说到有趣之处,不由得哈哈大笑。 乔玄冰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张面具虽然是单渺之所做,但单渺之从未见过燕青阳,全凭乔玄冰描述和绘像。他画技不高,但对燕青阳的印象却是极深,连燕青阳耳垂上有颗小痣也记得住。 “你少拿他的面具去招摇撞骗,快交出来给我。” “怎么,舍不得了?”单渺之笑吟吟。 “我只怕你到处惹麻烦,别人找上门来,却说是拙荆惹了事。你就不怕担了我妻子之名么?” 两人一直是君子之交,偶尔也会互相开一开玩笑。若不是燕青阳提醒,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发觉吧。 懵懵懂懂地一世,一直在追逐对方的身影而不自知。 单渺之笑道:“不过虚名耳。又有何妨?何况那么多人抢着嫁给你,我若是得逞了,岂不是羡煞了他们?” 乔玄冰凝视他半晌,只见他琼鼻美目,下巴微尖,看着便有些妖丽气质,不由得出了神。 单渺之腰肢一扭,笑得十分妩媚:“怎么,乔大教主是看上了奴家么?” 乔玄冰从容地道:“青阳说,我以前其实是喜欢你的。” 单渺之有些诧异,但看到他神情并无异状,便即一副怨妇状:“然后呢?你们这对狗男男在一起了,就把我抛到一边去了对不对?我不甘心!” “你要是不甘心,就赶紧洗干净屁股嫁过来。” 乔玄冰嘴上开玩笑,心里却是有些失落。单渺之会开这种玩笑,自然是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可能。 “要嫁也是你嫁好吧。”乔玄冰强颜道。 单渺之叹道:“唉,你们成双成对,以后又少了一个人陪我下棋了。” “要找人下棋还不容易?你那些下属就不能陪你?” “太弱了,不是对手。”单渺之郁闷。 “是他们太弱了还是你?” “你是不是活腻了?” 乔玄冰看着单渺之毫无心机的神情,轻笑了一声,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十五五章 当燕青阳听乔玄冰说出,再也不会单渺之多说一句话时,不是不吃惊。 可是当他身不由己地下了床,想追逐乔玄冰而去时,打开房门却看到远处一身白衣的单渺之笑语嫣然地一指头戳在乔玄冰肩膀上,乔玄冰爽朗地回他一笑,竟是相谈甚欢。 有些人天生就是契合的,无论是外表抑或是心智。他夹在其中,何其多余。 仿佛无法承受寒风的侵袭,他再次合上房门。 他还留在这里是为了养伤,可是现在这伤势越养越重。 如果还一味地执念下去,想必连回春诀都救不了他。 到了晚上时,他假称自己身体不适,让霓裳去找薛神医过来。 霓裳有些担心,问道:“要不要告诉教主?” “只不过是有些头疼脑热,不必麻烦他了。单宫主不是来了么,他总要作陪的。” 霓裳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为他寻薛神医。她不多话而又忠心,这真是燕青阳喜欢用她的原因。 趁着霓裳离开,他很快收拾好了东西,等待薛不二的到来。 “吱呀”的一声,门被打开。 “谁?”他慌忙把包袱塞到被子下。 “爹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乔烈挣脱了小宁的手,跌跌撞撞地要走向他。 小宁跟了进来,慌忙道:“燕公子,是少爷说想你了。” 不想他时就退避三舍,想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时就来找他。他们父子果真一个德性。 但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血,他张开手,让乔烈扑到自己怀里。 “爹爹,我要吃酒。”孩子在他怀里撒娇,暖暖地,小脑袋紧贴着他,让他的身体里升起一股暖意,随之而来的,则是丹田仿佛针刺的疼痛。 “不要吃酒,吃酒对小宝宝不好的。”他爱怜地摸着乔烈的头发,对小宁道:“你先出去吧,过半个时辰再来。” 小宁早就被乔玄冰嘱咐过,若是燕公子要来看烈烈,千万不要阻止,只是燕公子一直没有来。今天烈烈忽然说想要来看他的爹爹,小宁便将他抱了过来。 小宁心知他们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于是悄悄退下。 看着乔烈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他再也无法承受功法的反噬,跌坐在床上,唇角溢出一滴血迹。 “爹爹,你怎么啦?”想必他现在的脸色比起以前好了很多,烈烈竟然克制住了自己的害怕,伸出小手就要来摸他。 燕青阳咬了咬牙,点了乔烈的睡穴。 烈烈不愿随他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他和烈烈在一起时,时时震动心神,也定然沉不下心练功保命。 此时薛神医还没到来,他便找了笔墨,匆忙写了一封信。 “烈儿:爹爹与你父子缘分已尽,但爹爹爱你之心从未更改。只盼烈儿做一个磊落男儿,勿学爹爹。他日有缘,或可相逢。父青阳字。” 待字迹干后,他折好了纸,放到烈烈怀中。他并不担心乔玄冰会看到这封信,这封信上本来也没写什么,何况乔玄冰对他日渐宽容了许多,并不会阻挠他和烈烈的父子之情,纵是如今烈烈年纪尚小,什么也不懂,以后乔玄冰也会把这封信交给他。 他将这一切做完,薛不二拿了药箱进门,看到他神色无异,并没有像发病,才松了一口气。 “神医的东西都在这了吗?” “青阳,你……找我么?”看他神采奕奕,不像发病,薛神医不由迟疑。 “难道不是生病就不能找你了么?”燕青阳十分洒脱地一笑。“我是来找你下山的。” 他眉宇间正大光明,并不像要和他私奔,薛不二只好收起了自己的那几分旖旎心思,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燕青阳是想独自远行,但他走后,薛不二不免被乔玄冰为难,索性两人一起离开。 如今乔府人手少了一半,燕青阳早就私藏了一套仆役的衣裳,只在脸上擦了些灰,便轻而易举地出了乔府。因为薛不二救不了燕青阳,乔玄冰对他没了指望,就不限制他的出入。 薛不二问燕青阳欲往何处,燕青阳便说和原辰卿有约,原辰卿差了人在方家的马场等他。 薛不二登时大喜,原来在原辰卿提及的少庄主竟是薛不二的结义兄弟。想来也是,既然原辰卿和薛不二是老相识,那么他没理由不认识方棠溪。只不过两人竟然是结义兄弟,让燕青阳有些预料不到。 还以为出了山庄后和薛神医分道扬镳,却没料到还有这么长的一段路。 薛不二看出他的不自在,主动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若你不愿与我同行,我便代你去和小气狐狸说一声。只是……你能不能把回春诀抄一份给我?我想出了破解之法,便告诉你。” 燕青阳心知薛不二痴迷于医术,这回春诀吃力不讨好,不会有人想来抢夺,薛不二是真心地待自己好。若是刻意避开他,却会伤了他的心。 燕青阳轻声道:“回春诀的事,等到方家山庄再说吧。原公子早就帮我安排妥当,方公子收不收留我,我也要去一次的。神医既然是方公子的义兄,怎好过门而不入?” 他这话无疑是答应了与薛不二同行。 薛不二当即大喜,一路上对他照顾得十分周到,就连重物也舍不得让他去提,令他哭笑不得,只能出言提醒自己也是男子,不必他这样。 薛不二认真地道:“我心里喜欢你,忍不住想照顾你,你是个姑娘固然好,若不是的话,我也会一样待你。” 燕青阳沉默许久,才道:“是因为……我比旁人更软弱的缘故么?” 薛神医一怔,才温言道“自然不是。你心知我并非有医者父母心,病患成千上万,哪里会有这许多同情。” 燕青阳心中茫然,抬头看他,却见他嘴角噙着笑意,用手指轻轻拨开了自己一缕乱鬓。 方家马场更近中原一些,来往的行人渐渐增多。 燕青阳两人才到了山庄所在的小镇,便有人引他们进庄。 方棠溪和方夫人如今有两个孩子,老夫人带了长孙在旁,小孙子却是不知在何处。 平日都是方老爷和老夫人每日里含饴弄孙,因方棠溪双腿不便,于是将庄内事务交给少夫人打理。 听说方棠溪的夫人在山庄,薛不二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坚持不肯住在庄内,但燕青阳不肯离开,他也只好和燕青阳告辞。 燕青阳不明其意,但也不多问,把回春诀的抄本给了薛不二,并答应他不管以后去到哪里,都会告诉他一声。 听到有客人来,方老爷和老夫人都十分热情,毕竟儿子自从双腿残疾后,整天闷在庄中,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仍然表现得乐观开朗,但从不出门已反映了很多事。既然燕青阳是儿子的好友,最好多陪陪儿子,也好开解他。 燕青阳不由得苦笑,他自己都还郁郁满怀,却又如何开解别人。 方棠溪发丝雪白,容貌出众,看到他时笑得十分灿烂,和他打了招呼。 他自觉性子是很闷的人,以为不会和对方相投,却不料方棠溪心细如发,看他不愿说话便也不打扰他,只是满面笑容地陪他坐着。 少夫人容貌十分普通,面容冷峻,身量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颇高了一些,方棠溪竟然十分听她的话,少夫人说外面风大,不要吹太久的风,方棠溪便点头,让人来扶他进房。 燕青阳不由道:“你们夫妇感情真好。” 方棠溪笑道:“是啊,他那么完好无缺的人,配我一个瘸子,实在是可惜了。我也只有多对他好些。” “方公子不要这么说,你人品容貌都是上上之选,纵是有些不好,也不必介怀。毕竟月有阴晴圆缺,天地尚无完体。完美的人不可能存在。” 方棠溪不由得苦笑:“你说得极有道理。长得好看的人多半脾气古怪……我听我大哥说,还有人觉得自己长得太俊了,求他变得难看一些。你说这是不是一桩奇事?” 燕青阳面色登时十分尴尬,有些坐立不安。 这时方少夫人进来斟茶,轻哼了一声:“姓薛的混蛋若是敢来,我非揍得他躺床上半个月不可。” 燕青阳这才知道薛不二得罪了方少夫人。不由得多打量了方少夫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几眼。 方棠溪听夫人这么说,脸上有些讪讪:“你还在气当初的事么?都是我惹出来的,你不要怪他。” “哼!你这么笨,多半是吃了他的傻药。” 听少夫人多说了几句话,燕青阳才发现“她”声音略显低沉,和别的女子大不相同。 夫妻二人说了片刻的话,将燕青阳晾在一旁。少夫人虽然一直冷言冷语,但注视方棠溪的目光却是带着炽热,令人无法忽视。 少夫人相貌平平,但胜在是女子如果他生来就是女子,大约乔玄冰一开始就不会这么残忍吧。 燕青阳感到内息又有些不稳,便知被他们夫妻之情打动。 原来他不能和别人生活在一起。 不管身体里有何情绪,都会对回春诀产生影响,除了离群索居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当方棠溪很热情地邀请他住在山庄时,他拒绝了。 方棠溪很是为难,说是答应了好友要好好照顾他。但听他婉转地说了自己的难处,便建议他住到山庄附近的一个寺庙里。每天不必与人相见,只要在房间清修即可,每日两餐都会有人将饭送来。 这座慈恩寺是方老夫人经常来求神拜佛的,每年都会捐大笔的香火钱,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帮他安排妥当。 燕青阳十分感激,只是过于浓厚的情绪都会令他十分难受,便只是淡淡地道了谢。 方棠溪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甚至十分体贴地没来送他,只是让人往他的包袱里塞了不少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甚至还有几串铜钱,自然是担心他不愿去银庄换钞。 燕青阳并不缺钱,他的包袱里的银钱一直没人动过,倒是方棠溪的细致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第十六章 慈恩寺连同主持总共有三十几个僧人。主持慈眉善目,年过半百,法号叫做静远,每天早上都会讲经。燕青阳闲时便会来旁听,听完后和静远交谈了几句。 静远看他颇有慧根,便教了他入定之法,还给了他一套经书。 一旦思及往事时,便看一看经书。甚至向主持提出,想要剃发出家。 主持有些意外,沉默许久,说他尘缘未断,明年如果他还有一样的想法再说。何况他现在也是在修行,落不落发,其实不必着相。 燕青阳有些失望,不过并不气馁,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今年要过完,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方棠溪不喜出门,自然也不会来看他,但每到佳节都会让人给他送礼物上山。虽然只是很普通的念珠纸笔甚至果蔬之类,但若是过于珍贵,他也用不到。本来就是为了断情绝欲,若有外物萦怀,反而成了阻碍。 塞外的夏天酷热难耐,但他修习了回春诀后,并没有感到炎热,甚至连汗也出得极少。 这一日还没到早课,他起身后穿了灰布僧衣,便要去前殿。 一个小沙弥急匆匆进来,满面忧急:“燕居士,外面有个人闯进寺里,自称姓乔,说是要见你。” 燕青阳虽说已能心如止水,但听到那人能寻到这里时,仍然免不了一惊。 屈指一算,他在这里已过了半年。乔玄冰应该已经发现他并没有去到中原,而是停留在塞外。 若他存心避开乔玄冰,自然能避开,只是他如今回春诀练到四层,算是已有大成,乔玄冰已不能让他动心,想来就是乔玄冰亲至,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是已经将这人放下,相见也是不必了。 燕青阳垂眉敛目,缓缓道:“你让他回去吧,我不想见他。” “燕居士,你还是去看看吧,主持被他……被他打伤了!” 慈恩寺是个小庙,主持也不会武功,乔玄冰肆无忌惮,可说欺人太甚。 燕青阳皱了皱眉,那小沙弥又道:“他说,若是不交出燕居士,就……就每隔一个时辰,就斩断主持的一支手脚。” 武林中把神教称为魔教不是没有道理的,乔玄冰的行事作风总带着邪气,若不是他只贪恋美色,而不在权势,恐怕随时都可能入侵中原。 如今他的武功虽然不及乔玄冰,但要逃走却是不难,不用再担心乔玄冰用强,何况现在已很少有人能让他动情,甚至越发觉得那些狂热的感情像是发生在前世,与他现在不相干。“我马上就去。” 他答应了,却是不紧不慢。 老和尚的性命固然是要紧的,可是若是过于着急,乔玄冰便知道自己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以后乔玄冰随意找个陌生人要杀,难道也要怪在他头上? 他发觉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冷血无情,但只有无情才是处事之道。以前为感情优柔寡断,被所有人看不起,到头来也只落得一身伤病,奄奄一息。 前殿的门大开着,主持方丈口宣佛号,但白胡子上落了血迹,显然是被乔玄冰打伤吐血。 乔玄冰一身紫衫,背着一柄长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乔玄冰的面色有些苍白。 他手边牵着一个俊俏的小小孩童。那孩童梳着总角,粉雕玉琢,眉目和乔玄冰极为相似,正是燕青阳亲生的儿子乔烈。 没想到,乔玄冰竟然将乔烈带来! 燕青阳只觉得一颗心沉了下去。 看到他来时,乔玄冰一双明眸更像是在发光一般,而乔烈的眼睛里登时盈满了泪水:“爹爹!”放开了乔玄冰的手,脚步不稳地向燕青阳行来。 燕青阳并没有去抱他,只皱了皱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慈恩寺是佛门重地,岂能容你们在这里撒野?” 乔烈抱住了他的小腿,仰着头看他,满脸委屈:“爹爹不要烈烈了么?” 燕青阳不愿看他,但却能感觉到腿部被他抱住时,传来柔软的感觉。 这个孩子是他生下来的,他亲手把他养大,他记得分娩时剧烈的痛苦,也记得烈烈带给他的抚慰和愉悦。 他悄悄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从他身上看到乔玄冰的影子,如今,这两个人,都站在他面前。 燕青阳动也不动,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心防裂开了一丝。 发现燕青阳没理他,乔烈求助地望向乔玄冰。 这段时间没有见到燕青阳,他更能感觉到那种没有母亲的孤单,他隐隐约约觉得,当初和爹爹共处一室,为病得不成人形的爹爹吓哭时,犯了大错,因为自从那一天起,爹爹看着他的神情虽然是微笑的,再也没有爱怜的暖意。 乔玄冰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是烈烈很想你,所以我带他来见你。” 燕青阳不得不承认乔玄冰十分狡猾,他明知道自己无法打动他,于是就带着乔烈前来。乔烈的确是他此时唯一的死穴。 燕青阳思及往事,便知是自己临行时那封信出了错。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留下那封信,让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乔玄冰看出他还牵挂乔烈,并不在意孩子的无心之失。 乔烈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孩子的哭声中,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像是从僵硬中慢慢苏醒过来,表情逐渐柔和了一些,抬起来,慢慢搭在乔烈的弱小的肩膀。 乔烈目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倾诉给他:“爹爹,烈烈错了,你原谅烈烈好不好?” 燕青阳慢慢蹲了下来,和乔烈的目光平视着。 心底的坚冰像是一寸寸地融化,同时瓦解的,还有他这么多个日子的修行。 丹田小腹处痛得几乎要炸开,但他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有汗水从他的身上不断地渗出,渐渐湿透了僧衣,背脊处都变了颜色。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暴雨。在塞外的气候不是严寒就是酷暑,好在这里炎热的夏天经常会有雨,将前殿的阴霾和闷热一扫而空。 一道惊雷令燕青阳从呆怔中惊醒。 他忽然明白,若是再继续呆在这里,功力消散一空时,他便会吐血身亡。就是再舍不得乔烈,也无法留恋在这人世间。 “乔玄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说,“你就这么想要我死么?” 乔玄冰看到他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得苍白,说出的话气若游丝,不由大吃一惊。 他带着乔烈前来,的确是存着想要他回心转意的意思,可是没想到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如果他真的这么看重乔烈,当初为什么又要离开? 燕青阳摸了摸乔烈的头发,却是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们不走,好,那我走。” 说完便向门外走去。 “爹爹!”乔烈大叫一声,跟着冲进了雨幕中。 乔烈的腿毕竟不长,心里又着急,竟摔了一跤。地上本就积着小水坑,他身上登时湿透。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听到父亲从身后赶来,冷冷地说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径直抛下了他,去追燕青阳。 燕青阳神思不属,往前疾行,忽然听到身后追着叫自己的稚气声音停下,便知乔烈跟不上他的脚步。但声音戛然而止,让他忍不住怀疑烈烈出了什么事。 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却是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时,却见乔烈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只因跌痛了膝盖,不能起身。 看到他回头时,乔烈稚气的面庞露出笑容:“爹爹!爹爹!” “烈烈。”他慢慢地叫出了儿子的名字。大雨瓢泼而下,顺着他的面颊不停滴落,宛如他无法流下的眼泪。 这样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说是为了烈烈,想看到烈烈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可是即使烈烈长大成人又能怎样?他依旧无法触摸到儿子,甚至不能和他说话,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 他将目光移向走到他身边的紫衣男子,衣裳被打湿,沾在身上,显露对方修长健硕的身躯,看到他俊美无瑕的面容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是在关心他么? 关心他又有何用? 他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乔玄冰走到他身边,扶住了他的肩膀,柔声道:“青阳,随我回去吧。乔烈不能没有你,你也不想他没了母亲,对不对?你身上的功力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又有什么事办不成?”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既然把烈烈交给你了,自然不会再回去。” 乔玄冰沉默许久,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和单渺之不会再有什么了。” 他茫然地将目光移向他。 “他有了喜欢的人,那人是个无名小卒,武功没我高,长得也比我差远了。”乔玄冰闷声道。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是他却能毫无芥蒂地在他面前说出口。大概这个人不顾自尊地爱着他,甚至会拼死维护他的一切,那么在他面前,即使是透露了秘密,对方也不会说出去。 燕青阳看了他许久,才应了一声。 他早就应该想到,乔玄冰会来找他绝不是因为爱上他。 作为第二顺位的情人,他应该庆幸自己以前过于痴情,所以在单渺之没了可能后,乔玄冰立刻想到了他。 乔玄冰看他不信,缓缓说道:“青阳,我发誓以后会好好对你,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人。如有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誓言不可不谓之毒辣。。 乔玄冰对他如此慎重,大约是被他的感情感动了吧,觉得不会有人像自己那么爱他。可是修了回春诀后,他的感情越来越淡,即使能照顾乔玄冰也只是出于习惯,恐怕他自己也说不上到底还爱不爱。 乔玄冰对单渺之求而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 世上所有人都是这样吧,既然得不到自己所爱,所以愿意和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了此一生。 毕竟这一生,也不过几十年而已。 偏偏只有他,不肯给自己机会,罔顾薛神医的一腔爱恋。如今算是等到了么? 他听得到自己心底深处仿佛撕心裂肺的嘲弄,面上却似僵硬了一般,毫无反应。 “青阳,我已经想通了,天底下有这么多夫妻都是成了亲才见面,能相亲相爱的却是极少,你我能互相亲近也算是极为难得,何况又有了孩子,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没甚么不好。你嫁给我吧。” 会听到他求亲,燕青阳十分意外。不过听他话里的深意,其实就是说他们能相亲却是不能相爱。 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嘲讽。 功力在身体的胡乱冲撞,他也像是放弃了一切一般,轻轻地道:“其实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不是当年进了乔家,没选择嫁衣神功,没有强行替你生孩子,没毁弃容貌……或许每个转机,都能让我不再是今天这个样子,甚至意气飞扬能更胜过单宫主。可惜一念悬殊,就成了天地之别……” 乔玄冰吃了一惊,他从来不认为燕青阳能和单渺之相比,但燕青阳竟然有这个自信,不免让他觉得十分可笑。可是细思之下,却是极有道理。 能将嫁衣神功练得那么深厚,定然有着极高的才智,不管做些什么,都会有所成就。所以燕青阳虽然带着乔烈孤身在外,却能衣食无忧。只可惜自己一出现,就打乱了他的平静。 燕青阳强忍着肺腑间传来的血腥气,微微笑了一下:“如今你只是迫切地想要一个伴侣,来排解被单宫主忽视的忿怒罢了。多谢你打算成亲的时候想到我。其实我练这回春诀,苟延残喘地活着,是想一直知道你的消息,想要你一生平安快活。你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你要和别人在一起也没关系的,我会忍着不嫉妒那个人。现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在听到你竟然要……要娶我,我是真的很……” 他想说自己很高兴,可是一张口,血腥气登时涌到了喉间,鲜血不停地顺着嘴角流下来。 乔玄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惊惶失措,他抱住了燕青阳的身体,发现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窒息,这种窒息的疼痛就连碰触单渺之时,也从未有过。 “青阳,我错了,我不该来寻你!”他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却见燕青阳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嘴唇动了一动,却是昏迷了过去。 “青阳!” “爹爹!”乔烈哭喊着,却是没人理会他。 慈恩寺里的僧人都远远避了开去,受了内伤的方丈也被他们扶着去后院休息。乔玄冰神功盖世,又有谁敢惹这煞星? 乔玄冰按下了心中的懊悔,用衣袖擦了燕青阳下巴的血迹,可惜衣袖湿润一片,只擦得他身上一片污迹。雨水很快将他身上的血迹冲走,但弥漫不去的,却是他身上的血腥气。 他想掏出怀中的手帕,却是按到了怀中的药瓶,当即定了定神。 来寻燕青阳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在此之前,他问谢大夫要了不少治疗内伤的药物,这药物自然是天一教中的疗伤圣药,只需以内力催动,就能将药化开,暂时护住心脉。当初就是用这种护心丹护得单渺之不死,他才能去求燕青阳用嫁衣神功救人。只是回春诀的功力别具一格,他想要将这功力化开,也并不能够。 他慌忙倒出了一颗药丸,喂燕青阳服下,以掌力按在燕青阳的后心,慢慢将药力化开。 当初单渺之倒在他怀中时,他以为天下再无知己,世上从此晦暗,但燕青阳吐血昏迷时,他脑子混乱一片,竟然什么也不能想。 乔玄冰也不知抱了燕青阳许久,一个小沙弥拿了伞,怯生生地上前遮住了旁边哭泣不止的乔烈,对乔玄冰道:“燕居士受了伤,若是再淋雨怕是有些不好,不如回房去先避一避雨?” 他虽然对乔玄冰十分惧怕,但受过燕青阳恩惠,平日里送饭打扫都得过燕青阳的赏赐,甚至燕青阳还教了他一些拳脚,令他十分感激。 乔玄冰这才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他住在哪里?我带他去换衣服。” 小沙弥便引着他们往后院走去。 乔玄冰抱着燕青阳,那小沙弥便去牵乔烈的手。 乔玄冰并没有多注意其他,见到了燕青阳,他便将乔烈抛到脑后,随口问道:“他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有大半年了。”小沙弥想了想,又道,“其实燕居士想出家。可惜的是,方丈没有收下他。” “这有什么可惜的?”乔玄冰惊出一身冷汗,若是燕青阳出了家,恐怕更不容易说动他还俗。他本来就十分执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连喜欢他这件事上,也从未更改。 “如果方丈收他为弟子的话,他就能成为我的师叔了。” “成你师叔又有什么好的?” 小沙弥脸上微微一红,应声答是。 乔玄冰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他竟不知燕青阳毁了容竟然还能让人对他产生好感,看这小沙弥也有十四五岁了,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进了房间,他便让那小沙弥把乔烈带走,这才关上房门,脱了燕青阳的衣裳,用干净的布把他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 燕青阳这些日子身体好转了许多,只可惜他一出现,又把什么都毁了。 乔玄冰心中不由得万分懊悔。 知道单渺之有意中人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燕青阳,想要重新感受这种有人全心全意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感觉。 至于会不会伤到他,他并没有多想。 现在看起来是他错了。但他却不曾后悔来寻燕青阳。燕青阳那么喜欢他,能和他在一起,也是燕青阳的福分了。 燕青阳淋雨过后,身上仍然一片冰冷。闷热的天气,竟然对他的身体完全没有影响。乔玄冰不由得十分懊恼,脱了自己的衣裳,运起内力,登时雾气升腾,身上的水珠都蒸发干净,这才上了床,用身体温暖他的。 当肌肤相贴时,他不由得微微一颤,还没有将他整个人抱住,就已有了反应。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他的身体似乎认定了燕青阳的,碰到别人时还兴趣缺缺,但一摸到他,就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血液沸腾。 面对一个病人,他并不能多做什么,只能从后面环住他的身躯,用手掌温暖他的手。 男子的身体十分坚硬,背部的轮廓却很是好看。 乔玄冰惊讶地发现,当他抱住他时,两人的身体竟然十分契合,几乎是丝毫无缝地紧贴在一起。只除了……下体的硬物顶了出来,只好放在怀中人的股缝中间。 柔软而有弹性的臀部令人爱不释手,单是这么抱着,便觉得无限销魂。 回忆起燕青阳强颜欢笑的表情,乔玄冰也不知从何处涌出了怜惜。他甚至在心里决定,等燕青阳醒过来以后,他就再也不对他发脾气了,甚至以后永远不生他的气。 不过他也不是时常生气的人,唯独在燕青阳面前,总是按捺不住怒气。 怀中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乔玄冰心下稍安。 为了寻找燕青阳,他费了无数心血,还让教众疲于奔命,此时人在怀中了,还有好转的迹象,他也就放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男子动了一动,不慎撞到了他的胸口,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燕青阳听到这声呻吟,登时清醒。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地和另一个人肌肤相贴,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牵动了内伤,于是收敛心神,转过头看时,发现竟是乔玄冰,登时想起昏倒前发生的事。 “教主?” 乔玄冰自然不会熟睡,听到他的声音,登时面露喜色:“你醒了?” 燕青阳沉默不语。 “看来你执迷不悟,还是将回春诀练了下去。等你的功力都散尽了,我们再说其他吧。如今我们只做君子之交,可以么?” 燕青阳却注视着他胸口附近的一抹淤青:“你受了伤?是遇到了强敌?” 燕青阳总是在第一眼就能注意到他身上的不妥。 乔玄冰心里不由得高兴,却不能出言调戏,于是回道:“正是。有人说你和薛不二进了方家马场,我便带人去找方大少,那个瘸子没说什么,瘸子的老婆却是凶悍得很,说我若是动了方大少一根寒毛,他便让我不能生离方家。” “后来怎样?”燕青阳见识过少夫人的凌厉。连薛神医都敬畏的人,可见并不太好惹。虽然知道乔玄冰好端端地在他面前,却仍然忍不住担心,只是心念一动,却是心口疼痛,于是皱了皱眉。 乔玄冰向来认为只有娇弱纤细的美人在做捧心这个动作时,才能惹人万分怜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惜,其他人都是邯郸学步,不值一提。可是燕青阳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他心神荡漾,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掌。 燕青阳立时挣开。 乔玄冰只觉得那手掌从掌心滑过,像是拂过自己心里,不由有些迷醉。沉默了片刻,才道:“从没有人敢对我这么说话,我当然很不服气,所以用剑斩断了方大少的一缕鬓发。方大少也是一条好汉子,剑身贴耳而过,竟然脸色都没变一下。他夫人勃然大怒,和我打了一架。”乔玄冰摇了摇头,“我以为方少夫人是个女人,所以没怎么用心,结果受了一点轻伤。” “怎么可能是男子?”燕青阳大惊,许久才道,“他们感情很好的……” “两个都是男人也不妨碍他们感情要好。我每天都上门去纠缠,看得出他们也苦恼得很。原来方大少是知道他夫人的身份的,但老夫人却不知。” “你威胁他们,透露我的下落?” “威胁过了,没有用。”乔玄冰微微一笑,“所以我就对他们坦白,是来找离家出走的妻子,希望他们成全,他们也没同意。只说答应了你,不可泄露你的下落。看不出一个瘸子,一个丑八怪,倒是讲义气得很。我就抓了一个小厮,逼问出来了。” 乔玄冰所说的逼问必定是用了刑。 “方公子夫妇是好人,你怎能逼问他们家的下人?别叫方公子做瘸子了,少夫人也不丑。” 乔玄冰看他十分激动,额上渗出汗,于是说道:“好,我过些日子就去登门道歉。” 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心下却颇为不以为然,方少夫人武功再高,也算是归隐了,算不得江湖中人。神教势力极大,方家又岂能抗衡?照他看来,就是打死方家的小厮,也如掐死一只蚂蚁一般。 “好,我信你。”燕青阳闭目想了一阵,起身下床。 他和乔玄冰自幼便十分亲密,在他面前赤身裸体向来不会感到羞涩,但现在被乔玄冰注视着,却忽然觉得心绪起伏,感到乔玄冰的目光都带着温度。 “你要做什么和我说一声就是,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我去看看烈烈。” “你现在不方便,烈烈自然有人照顾。等过了两天你心情平静些时,不就能看到他了?”乔玄冰安慰他道。 寻找燕青阳踪迹时,他动用了教中的眼线,可是进方家庄,上慈恩寺,却没带下属。 他认为这是家事,不宜被其他人知道太多,也正因如此,身边竟没人手,如今想来十分不妥。若是被人知道乔烈是他的儿子,绑架胁迫于他,他自己倒是不在乎,没了孩子再生一个就是了。但若是燕青阳因此忧心焦急,却是有些不妙。 燕青阳没有任何责怪,仍然起身去找衣裳。 两人的衣服都已湿透,乔玄冰剥下了就扔地上。 他从不知善后为何物,自然也没收拾。 “你别去了,我把他抱来给你看还不行么?”乔玄冰还以为留在房中说动他后,说不定会有一场缠绵,可是看他穿上衣裳,遮住了轮廓分明的身躯,不由有些失望。 两人身高相近,乔玄冰便挑了他的一件衣裳来穿。看到他张口欲言,却又并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他的亲近,不由得心中愉悦。 这是一件旧衣,衣襟袖口处都洗得褪了色,但却带着他的气息,令乔玄冰躁动的心更有些心猿意马。 “我就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乔玄冰看他平静的表情,依稀想到多年前他热切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那张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孔如今已不再,不由得心里微微一疼,想吻一吻他的面庞。但慢慢靠近时,终于还是忍住。轻声道:“就在这里等我,莫要乱跑。” 他气息轻轻吐在燕青阳面上,燕青阳只觉得心上泛起涟漪,却只点了点头。 这一幕若是发生在数年前他们少年夫妻时,不知该是如何令他欢喜。只可惜人年纪渐长,自然不会再欺骗自己。 燕青阳将地上的衣裳收进木桶里,整好了衣裳,按了按自己的下腹处,像是要将那股乱窜的真气按压下来,随即跟在乔玄冰身后出了门。 乔玄冰对他有欲无爱,对他们的孩子当然不会有多重视。 他早就将生死置之于度外,那么他要这个身体,给他又何妨?如果他一命能换得乔玄冰善待乔烈,便不枉他坚持活着这么久。 第十七章h 僧房内,简陋地摆着几个蒲团,床一侧的墙上写着浑厚饱满的一个“佛”字,令人一看便能感觉到佛门的慈悲之心。所有的布置都令人心中一静,只除了躺在床上哇哇大哭的一个四五岁的娃娃,穿了一件宽大的僧衣,仿佛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连鼻子都哭肿了。 那小沙弥忙得手足无措,正试图哄他喝姜汤,只可惜乔烈毫不领情,他发现汤里居然没有放糖,一口汤就吐到了小沙弥身上。红糖不易得,就连普通人家也难得吃到,自然不会随意加到姜汤里。 “我不要喝,你臭死了,快走开!走开呀!” 乔玄冰一进门就看到这幅景象,皱起了眉头:“小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自己都没把这个地方看得多重要,却是指责起了儿子。 小沙弥连忙道:“燕居士的小公子昨天淋了雨,犯了寒症,所以贫僧给他煎了姜汤,不知怎的他都不肯喝。” “我是他父亲,你下去吧,我来喂他。” 小沙弥有些疑惑,昨天他看到燕青阳对乔烈十分动情,两人必定是父子无疑,结果这个俊美的公子也说是这孩子的父亲。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乔玄冰下手十分凶狠,他也不敢得罪,这孩子又是他带来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应声答是,正要退下,却听到乔烈的哭声更大:“我不要你,你欺负爹爹,害他吐血,我恨死你了!” 乔玄冰冷冷地道:“你闭不闭嘴?你不闭嘴我就点你哑穴了!” “不要!我就不闭嘴!” ?乔玄冰怒从心起,他本来还可以无视这小子,但这小子越来越讨厌,特别是带他同行时,不是哭就是叫,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早就一把捏死了。 “你再叫我就捏你的鼻子,把姜汤从你嘴巴里灌进去!”乔玄冰威胁道。 乔烈的哭声登时戛然而止。 他见风使舵的能耐甚强,如今懂了事以后,更明白谁是真心待他好,谁又是另有目的。乔玄冰虽然是他父亲,但是完全不像别人的父亲那般疼爱他,他自然也不肯叫父亲。 乔玄冰被他弄得烦躁的心略微平静了些,正要打算喂他,却听乔烈忽然又大哭起来:“爹爹!这个坏蛋欺负我!” 乔玄冰吃了一惊,乔烈居然叫“爹爹”,那自然不是在叫自己了。稍一迟疑,却见乔烈飞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往门外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人扑了过去。 燕青阳虽然表面上看着无事,但内伤甚重,被他一撞,竟然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才抱住了乔烈。 “你怎么来了?”乔玄冰皱眉,“你现在还病着,要是吹了风怎么办?” 燕青阳没回答,牵着乔烈的手到床边,乔烈却是紧紧抱着燕青阳的大腿不放,脸上尽是眼泪鼻涕,还露出恐惧的表情:“爹爹,他是坏人,好可怕,我们快走……” 乔玄冰一怒之下,将他从燕青阳身上撕下来,扔到一旁:“你刚才不说怕我,怎么现在就怕了?老实点,把姜汤喝完!” 乔烈捂住眼睛就开始抹眼泪:“爹爹,烈烈好可怜,没有爹爹疼……” 燕青阳看他一哭,便觉得内脏都要搅在一起,不由得扶着床沿,慢慢跌坐在地。 乔烈吓得登时不敢再哭:“爹爹,你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只会惹事!”乔玄冰将燕青阳从地上扶起,坐到床上,对燕青阳道,“你看他中气十足的,哪有半点被欺负的样子?要是他得了点寒症就要死不活,也不配当我乔玄冰的儿子。” 燕青阳没理他,只是摸了摸乔烈的头发:“爹爹不能永远在你身边,你要快些长大。” “我要是快些长大,爹爹就不会离开我了吗?” 燕青阳没有回答,目中不由露出悲伤之色。 乔玄冰冷冷道:“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份?” 乔烈瘪着嘴,只好捧着姜汤喝完。 燕青阳不由得苦笑。 “他的确像你小时候。” “胡说,我小时候哪有这么爱哭。”乔玄冰不屑一顾。 燕青阳也没反驳他,哄着乔烈上床睡了。 乔烈虽然很是不愿,但毕竟是小孩子,又落了风寒,很快就困了,躺着睡时,还紧紧抓着燕青阳的手。 乔玄冰看着两人亲昵的神情,恨不得将两人的手分开。乔烈生为他儿子,竟然这么撒娇任性,令他很是看不惯。不过他现在年纪还小,暂且不和他计较。 燕青阳用帕子给乔烈擦了额上的汗,确定乔烈不会有事,才渐渐放心。 乔玄冰便道:“你不必多管他,我让人送两个丫鬟到慈恩寺来照顾他就行。” “寺庙后院不许女眷进来的。” “那就找小厮。” “就麻烦你了。”燕青阳也知道乔烈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情绪,不可在他身边久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才站起身。 乔玄冰上前要扶他,却被他拒绝了。 “教主,我们出去说话吧。” 燕青阳仍然叫他教主,显得十分生疏,但他肯主动和他说话,这表示两人之间的死结也不是不能完全解开。 燕青阳出了门,往回走去。他脚步缓缓,身姿挺拔,若是相貌没变,也不知有多少少女为他动心。只可惜他竟然毁了容貌。 燕青阳忽然停下脚步:“教主是有心事?” “没事。”乔玄冰定了定神,“你刚才不是叫我出来说话吗?却是所为何事?” “我是想问问教主,假如教主以后又有了喜欢的人,和对方又有了孩子,还会好好对乔烈么?” 乔玄冰皱眉道:“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我是说假如。”燕青阳有些无奈,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难缠,而且还喜欢和人唱反调,若是直接将乔烈托付给他,他肯定一口回绝。 “那么远的事,我不想提。” “其实烈烈这么聪明,也不必你护着他,只要给他一口饭吃,教他武功,他就能活下去了……” “要教你自己教!”乔玄冰的神色有些阴骘,“别想着自己死了,把烫手山芋甩给我!” 从来被人娇宠到大的人,连委婉的话也不会说。燕青阳的眼神微微一黯,勉强笑道:“我是说万一。如果你不想养,就把他送到方家好么?方公子是好人,定会好好养大他的。” 只是,又要麻烦别人了。 乔玄冰只觉心中一阵抽痛,没想到燕青阳这么信不过他,宁可把他的亲儿子交给别人来养,却是冷冷道:“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给别人?我把他抢回来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养的,我就是天天打他,三顿只给他吃一顿,我也不会给别人……” 燕青阳再也听不下去,忽然靠近了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才低声道:“这样,可以么?” 乔玄冰只觉得唇瓣一软,心底那根弦仿佛被人轻轻拨动,震得他的三魂七魄像要酥麻一般,直到听他说话才回过神,面色仍然是冷冷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对我求亲,可见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我们不妨先做做成亲后的事。真觉得有必要了,再成亲也无妨。若是彼此觉得没必要,那么亲事也可以作废了。” 他说得十分坦然,却让乔玄冰吃了一惊。燕青阳向来的观念就是夫唱妻随,三从四德,却没想到竟然会提出这个建议。难道他真的考虑过悔婚? 看他怀疑的表情,燕青阳担心他看出什么,于是又道:“人总是会变的,男人若是执着于感情就太可笑了。何况我又练了回春诀,外物已很难让我挂心了。” “是么?”乔玄冰面上虽然平淡,心中却泛起一抹苦涩。若是以前,他定然不会相信燕青阳变了,但是回春诀之力,几乎没有人能逃得过。 燕青阳面上微热,想到接下来的话,沉默许久才道:“我看教主对烈烈的确是没甚么父子之情,若要让教主好好将烈烈抚养长大,想来十分为难。如今燕某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和教主交换。但在肉体交合上,却勉强能称教主心意,否则教主也不会寻到此处。”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以后好好照顾乔烈,你就可以和我上床?”乔玄冰面色变得更是阴沉。 “没错,只要教主应允,在下可以任凭教主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这四个字太诱人了,乔玄冰几乎瞬间就想到一连串的喷鼻血的场面,方才的恼怒登时消散殆尽,但仍然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自己的身体?” 燕青阳平静地道:“唯一让我担心的只有乔烈罢了。我既已无情,自然就伤不了身。” 但这本来应该是个好消息,但并没有让乔玄冰感到高兴,反而有种被他愚弄了的错觉。 说甚么一生不变,只做他的妻子,到如今,却是勉强应付他。 他猛地揽住了燕青阳,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既然如此,那就先让我先亲一亲再说。” 他感觉到燕青阳心跳依旧平稳,心中恼恨更甚,然而昨夜相近不相亲的郁闷仍然残留在心里,让他蠢蠢欲动。 燕青阳既然说没事,那自然就是没事了,他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乔玄冰低头吻住了那相较于女子而言略硬的唇瓣,将刚才燕青阳轻啄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而又离开的那个吻持续了下去,只觉得越吻就越是面酣耳热,心中狂跳不止。 乔玄冰正要启开对方的唇瓣,却被对方推开了一些。 燕青阳面颊有些泛红:“佛门净地,在此淫邪是对菩萨不敬。我们出了慈恩寺再说吧。” 乔玄冰看他面色如桃花一般红润,心知他也是动了情欲。只要有欲望就好说,至于感情的事……自己不也没有么? 往后相处时,也不求燕青阳对他如同初见那般殷勤温柔,只要能维持面上的礼节,偶尔还能夫妻敦伦,也就够了。 寻他的这半年来,自己并没有兴趣碰别人,以后也尽力为他不沾花惹草。 “这里又不是大殿,何况菩萨看到我们夫妻团聚,也应该为我们高兴才是。不过你既然不愿,那我们就回房去吧。”乔玄冰笑吟吟地道。他是想到被人看见燕青阳的风情,恐怕有些不妥,于是带着他,回了后院的住处。 燕青阳被他拉着手拖入房中,心里有些恍惚,他是依稀想到少年时,乔玄冰也是这般的急色,想来多日不曾亲昵,还是让乔玄冰对自己有了兴趣。 只是人已不再少年。 他心里只觉荒芜,在乔玄冰的嘴唇要碰触到他时,下意识地一避,乔玄冰便只能亲到他的面颊。 乔玄冰以为他是害羞,待要再亲他时,燕青阳摇了摇头:“还没用过青盐,口中不太干净,怕是让教主不喜。” “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碰过,还怕不干净?” “有血腥气,不想冲撞教主。” “我不觉得。” 乔玄冰待要再亲,燕青阳用手捂住了嘴唇。 愿意与他上床,却不愿意被他吻么? 即使要强行亲吻他,恐怕也是难以让他感到愉悦快活,徒然只是让他伤心。 乔玄冰忍不住用手轻轻碰触他的面庞,却见他垂下眼睫毛,并不与自己对视。 乔玄冰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有点颤抖,他一只手抚摸着燕青阳的半边面颊,低下头亲吻了另一侧的耳垂。 不管说什么话,都会令对方情绪混乱,导致走火入魔的话,索性什么也不说。 房内的静默让所有的声音都像放大了许多倍。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才发现或许是情欲的冲动,竟然令他感到口渴。 他吻着他的下巴,手慢慢从他的衣襟处探入,摸到对方的胸膛。明明是和他一样的身体,肌肉还恢复了结实和坚硬,他却能感觉到躯体下脆弱的灵魂在屏息,在战栗,在恐惧,等待他突如其来的暴戾和凌虐。 他忽然不急着发泄了,将人抱了起来。 燕青阳吃了一惊,刚要挣扎,却被他按住了背脊。 “不要着急,我们到床上去。”乔玄冰声音有些嘶哑。 两人向来关了门就做,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不愿意和燕青阳过多纠缠的缘故,如今想来,这种急切的心情未尝不是迫不及待。 而在找了他之后,又不断去找别的女人,恐怕还是被燕青阳勾起的欲望未消,却又不肯来找他。 想要他,想要疯狂的进入他。这种急切的冲动让他几乎大汗淋漓,却并不想让对方知道。如果对他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欲望的话,不管这欲望是多么强烈,都不必说出来。 他已尝过了说错话的苦头,并不想让这个人再误会一次。 燕青阳顺从地躺在床上,被他抚摸时会有一些虚弱的抵抗,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紧闭着眼睛,果然是让他为所欲为的表现。只有下意识握紧的双拳,和轻皱起的眉心,泄露了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 乔玄冰不由得微笑,刚才燕青阳愿意用情欲取悦他,来换他对烈烈的尽心,让他以为燕青阳真的放得开。他甚至怀疑,燕青阳这大半年来和薛不二有了些什么。若不是他得到消息,薛不二一直住在慈恩寺外,从来没有进山门一步。 他亲吻身下男人的下巴,细细地啃咬对方的脖子。也许是因为发痒,燕青阳轻轻颤抖了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不明白乔玄冰这次怎么这么缓慢,他睁开眼睛。 “教主……” “嗯?” 发现声音有些颤抖,他顿了一顿:“再晚些时,会有人送斋饭过来。”到时候被人撞到了,怕是有些不妥。 “没事,我把门闩好了,没人能进得来。”乔玄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温言安慰,“很快就有下属上山来了,到时我让他们从上下抬一桌席面上来,想吃什么都有。” “教主别开玩笑。”燕青阳想到方丈和僧人们看到大鱼大肉的表情,不由脸色微变。 乔玄冰目无神灵,就连神教的神殿都曾经被他们玷污过,可是连别人的寺规都不遵守的话,恐怕立刻回被赶下山去,方老夫人以后还要到慈恩寺烧香礼佛的,得罪了慈恩寺,无疑是拂了方家的面子。 只是现在也好不到哪去,乔玄冰打伤了主持,削落了方公子的鬓发,还和方少夫人打了一架。他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方公子。 “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看到燕青阳恢复了一些以前的心软,乔玄冰嘴角微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他们都知道我们在房里休息,不会轻易来打扰的。” 乔玄冰两指夹住燕青阳胸口的一粒凸起,细长的指甲轻刮了一下,燕青阳只觉得一阵战栗,那敏感的一点外凸得更是明显,褐色的色泽显得更为浓郁,前端甚至微微渗水,变得更为晶亮。 乔玄冰不由得有些讶异:“没想到这里变得这么敏感,难道是生完孩子的原因吗?” 燕青阳登时只觉得血液往上涌,面上发热:“不要忽说。” 声音低哑而带着恼怒,显然燕青阳年轻的躯体下隐藏的并不仅仅是隐忍,也会有男儿的血性。只是……一直为了他,泯灭了自己的天性。 他对燕青阳若是多一点点耐心的话,引导他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想必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这样委曲求全的燕青阳,固然也是很好,只是寻不到那种让他感到惊心动魄的感情。 燕青阳看他神色不豫,便道:“怎么?” “瘦了。”乔玄冰抚摸他小腹处,尽管没有赘肉,却不再有以前的结实。 燕青阳沉默许久,不知如何回答。 在这场欢爱当中他也感觉到欢愉,乔玄冰碰触他时,他都能感觉到从心而起的战栗,就像肉体的记忆瞬间苏醒,强迫他露出娇媚的神态姿势,迎接乔玄冰的宠幸。 燕青阳只觉得十分尴尬,竟有些退却之意。 正在这时,乔玄冰伸出舌尖,忽然轻舔了他的会阴处一下。 那里在肚脐下三寸,正是十分敏感的所在,燕青阳只觉得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在他小腹处移动,留下一串湿嗒嗒的感觉,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低头看时,却见乔玄冰低头含住了他的那里。 他只觉得一瞬间懵了,可是要害被人含在唇齿之间,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给他剧痛的刺激。 要是乔玄冰故意要折磨他,咬他这里……惊惧像是一千只蚂蚁爬了上来,他惊惶地道:“快放开!放开!” 他挣扎着就要从乔玄冰身下离开,乔玄冰按住了他的身躯,执着地含着吸吮了一下,发现他胡乱挣扎,才只好暂时吐出口中之物:“不要乱动,我在取悦你呢!要是一不小心,撞疼了怎么办?” “教主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上面?难道是不行了么?若是硬不起来就算了,不必再做。” 乔玄冰扬了扬眉,他还从来没委屈自己做过这种事,才体贴一把就被人取笑硬不起来。他正有些扫兴,却见燕青阳面上生出一抹红晕,显然是因为十分害羞。 “不懂了吧?这是情趣。” 乔玄冰笑吟吟地,低头轻咬了燕青阳的乳尖,却见他面上有些迷茫困惑,又是十分羞愧,想来是身体起了反应,让他自己不适应。 乔玄冰略一思索便已明白,燕青阳对于情欲快感懵懵懂懂,自从他少年时起就一直养在乔家,见女孩子都见得少,又哪里知道甚么叫做情趣。 恐怕在他心里,男女只是长得不同,其他都一样,处于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所以当他的媳妇就要温婉忍耐,三从四德。 乔玄冰忽然感到心跳难止,竟觉燕青阳一张平凡的容貌美不可言,想要终日和他耳鬓厮磨,再也不见旁人。 “来,让为夫教教你,你把腿张开一点。” 他的手指从燕青阳的股缝中进入,燕青阳却怎么也放松不了身体。 乔玄冰不由得暗自苦闷,他就是再怎么奢望也没想到会有这次机缘,所以没带脂膏在身,结果现在抚弄他后庭双峰许久,手指试着进入,密穴也只能进去一根。 燕青阳只觉乔玄冰的动作又缓慢又磨人,以前虽然疼痛,但好歹很快就过去了,这次却是许久未曾开始。也只好将双腿分得更开,迎接对方的进入。 肠道在润滑了许久仍然感觉到干涩,乔玄冰已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看他似乎有骚动,想来是指节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敏感所在,连前端都硬了起来。 高高耸立的地方令燕青阳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他并不痛恨自己是男人,只是会羡慕众多女子,下体这个丑恶的所在自然也是他忽略的地方,没想到乔玄冰竟会含住他这里…… “我要进来了。”乔玄冰提醒了一句,俯下身,用唇在他完美弧度的的下巴上轻碰了一下。或许是对上天杰作的不忍,薛不二别的地方都动过了,到了下巴,终于下不了手,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嗯……”感觉到乔玄冰下体的硬物,燕青阳将腿分得更开,适应乔玄冰的尺寸。 粗大的肉棒进入肠道时,摩擦到了内穴中的一点,燕青阳只觉得髋部都在发颤,双腿更是虚软无力。等到乔玄冰完全进入时,粗大的肉块磨擦过他的敏感,让他的双腿几乎夹不住乔玄冰的腰。 他皱了皱眉,用手支撑自己的身体,勉强自己坐起,环住乔玄冰的肩膀。 被燕青阳这么主动抱着,乔玄冰只觉得无限愉悦,忍不住托起他的腰,让彼此交合的地方进入得更深。虽然女子的身体足够柔软,可是还是男子的身体更有韧性,腰身虽细,却像是怎么折也折不断。 “娘子,你真能让人疯狂。”乔玄冰意乱情迷,忍不住用最亲密的称呼赞美他。 “唔……”燕青阳咬紧牙关,但快感涌上时,却让他克制不住自己。乔玄冰的赞美已不能让他动心,只尽心取悦乔玄冰。 每当乔玄冰进入时,他便绞紧穴口,令乔玄冰每一次都能达到最大的愉悦。 房事的契合度的确能增加快感,乔玄冰像是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人也仿佛要飞升而去。 他将燕青阳抱得更紧,想要亲吻他的唇时,蓦然想到那里是不可亲吻的所在,登时停住。目光像是被吸引般,紧紧盯着不放。 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燕青阳抬头看了他一眼,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磨蹭着。 若还是当年那个俊朗的男子如此娇羞地靠在他怀中,纵然是有些女儿家的娇态,那也是十分的动人。 乔玄冰少年时爱惜面子,被人嘲笑便觉得十分不安难受,总觉得燕青阳丢了他的脸,如今却知道,有一个人倾尽一生地爱恋自己,是多么难得。这种娇态,也只是为他而起。 逝去的已经逝去,再说可惜也只是矫情。 他心下叹息,面上却未显露出一分,只亲吻他额头面颊,将两个枕头取了,垫在燕青阳身下,让他不至于腰酸。口中轻道:“若是觉得疲累时,便要告诉我,莫要逞强。” 燕青阳点了点头,目光却仍然看着他,像是有千万种不舍。 乔玄冰看到他的表情,便能看出他心中仍然爱恋自己。 想必是因为以前被自己欺负得狠了,如今重见,想和自己亲近却是下不来台,所以才拿了乔烈做缘由。若是自己不肯答应照顾乔烈,想必他心中比自己更是着急了。 他也不说破,笑吟吟地抱着燕青阳九浅一深地抽动着自己下体的欲望,只觉得心里说不出地欢愉和得意。 听着燕青阳的呻吟,他的欲望更盛,又见燕青阳肌肤时冷时热,也不忍过于折腾他,将就着射了出来,又为燕青阳用手做了一回。 燕青阳先是小声哀求,到后来双目盈出泪珠,乔玄冰虽觉得他太快了些,但也只好放弃。 他亲了亲燕青阳的额头,柔声道:“你那回春诀不练了也就罢了,若是担心有什么不妥,我们就去问问薛神医便是。” 燕青阳颤抖了一下,才道:“无妨。” 乔玄冰温言道:“你不必担心我对他不利,我知道你心里是只有我的,所以我放过他就是了。” “……嗯。”燕青阳沉默许久,问道,“单宫主他有爱人了?” 乔玄冰听他这么问,便知他没有放心。燕青阳向来是个醋坛子,他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大失了丈夫气概。乔玄冰也最看轻他这一点,以前定是有许多不悦,现在却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正是。他对那人用情至深,别人是无法插足的了。” 燕青阳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有了心爱之人,我们就祝福他便是了。” 乔玄冰看他面色极淡,并没有多少妒意,心中却是忍不住想,燕青阳自然是要祝福单渺之得偿所愿,否则自己惦记单渺之,却是难免对他挑三拣四的了。 燕青阳毫无嫉妒的样子,多半也是装作。不过如今情事刚过,不宜说这些令人扫兴的话题。乔玄冰便道:“你歇一歇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吧。” 燕青阳神色疲倦之极,却是扶着床要下来。 “怎么?要去哪里?”乔玄冰有些疑惑。 “去擦一擦身子,若是留在里面,有些不妥。”他有些羞涩,却还是回答道。 “什么不妥?”乔玄冰没想到还有这些讲究,十分诧异。 “太多了,流出来会脏了衫裤。若是出血了,还能顺带敷些药。” 乔玄冰登时呆住,看他还要再动,按住他的手,有些心慌意乱:“你别动,要热水是么?我去让人烧。” 燕青阳有些犹豫,但似乎是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并没有再动,只是点了点头。 乔玄冰心情复杂地出门而去。 还说要安心和他做一对夫妻,现在连儿子都这么大了,许多事情却还不明白。 他到厨房让火工烧了水,等得很是不耐,想先行回房,让人随后送去,又担心燕青阳甚是害羞,定是不愿被人看到。 好不容易烧好水,回到房中,推开房门,却见房中没了燕青阳的身影。 他只道燕青阳定然又去看孩子去了,便朝着孩子的房间而去。 他一直没把乔烈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乔烈是注定要夹在他和燕青阳中间了,恐怕还要夹一辈子,心里登时有些莫名的不悦。 待他去到乔烈房中时,乔烈吵闹着要寻爹爹,他才知道,燕青阳并没有前来这里。 他蓦地感到有些不妙,首先想到的是江湖上仇家来寻,将燕青阳带走,不由后悔怎地没多带些人手。 说到底,他还是不想公开燕青阳的身份,不想下属知道他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妻。 慌乱之时,一个和尚匆匆前来,对他合什行礼,他心里正是暴躁之时,正想将人推开,却听这和尚说道:“乔施主,燕施主已经走了。走之前让贫僧对施主说一声抱歉。” 乔玄冰浑身僵直了许久,才意识到是燕青阳主动离开的。这怎么可能? 他对燕青阳已经够好的了,燕青阳怎么还会想走? 以前还在乔家时,他或许对他不够尊重爱惜,但现在他都愿意改了,甚至想要长相厮守,为什么燕青阳还嫌不够? 乔玄冰咬牙切齿地道:“他就说了抱歉,什么也没说?” 那和尚本不想站出来,若不是看到乔玄冰满脸怒容,唯恐他又暴起伤人,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与他说话。此时忙道:“他还说了,说、说和公子你有缘无分,从今以后,望你多加珍重。” 珍重? 每次都是不辞而别,还说甚么珍重? 上次还好些,好歹有一封书信,这回竟连书信也不留了。 乔玄冰心下震怒之极,却是不知何处去寻。上次燕青阳与薛不二同行,这次难道又与薛不二…… 他想到此处,登时再也忍不住,即刻便要下山,却听乔烈在一旁哇哇大哭,他更是不耐:“闭嘴,想要我再点你的哑穴吗?” 乔烈虽只得四岁,但跟随乔玄冰这半年吃了不少的苦楚,竟然无端端地早熟了许多,登时不敢吭声,含着眼泪,咬着嘴唇不敢多话。 他能意识到又被燕青阳抛弃,眼泪不断地掉下来。 许多人都以为小孩子是不记得事的,不知他们对印象极深的事情会一清二楚。他永远记得在昏暗的那间房里,自己说错了话,让爹爹不高兴了,可是却不知怎么补救。 乔玄冰没耐性照顾乔烈,但答应过燕青阳的事,他不想再次食言。 对一个人食言一次还可说是年少无知,容易说大话,但说第二次却是自己的信誉问题了。 他长臂一伸,将乔烈夹在腰下,大步向山下而去。 好在他之前带了几个亲随同行,只不过上山时让他们在山下等候。 到了山脚下,他便将乔烈塞到亲随手里:“即刻传令分坛,乔某人的未婚妻走失了,若有寻回或是有他消息的,必有重赏。” 那几人都是乔玄冰的心腹,自然是知道教主和燕青阳的关系的,还以为教主只是像往常一般玩玩而已,不会上心,没想到竟然说出了“未婚妻”这三个字。 几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这件事自然是要秘而不宣地办理,若是整个江湖都会知道,天一教的教主要成亲,未婚妻还走丢了。这无疑是一个丑闻,以天一教的势力,竟然还能走丢教主的未婚妻,这几乎是在说他们天一教无能之至。 第十八章 “我把他交到你手上,你是怎么对他的!” 当薛不二从乔玄冰口中听到燕青阳离开的消息时,一瞬间怔住,却是不顾自己毫无武功,扣紧了乔玄冰的肩膀。 乔玄冰一看他神态,便知燕青阳不在他这里,心中失望,顾不得薛不二对自己不敬,衣袖轻轻一舒,便将薛不二的钳制挣开,冷笑道:“他何曾属于过你?” 薛不二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燕青阳甚至还多次对他表示歉意,甚至还因此动了心神,他便不再敢对燕青阳多说什么。 薛不二颓然道:“我每个月到寺里一次,为他看诊,却是毫无头绪。本想着他抱守本心,只要不受伤,那便还有机会,哪想到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自己无能,却还要怪到我头上来?”乔玄冰冷笑一声,“我去寻人,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治病救人罢!” “你……”没想到他做错了事,竟然还如此盛气凌人。薛不二被他气得许久说不出话,却见乔玄冰已然远去。 乔玄冰在薛不二处寻不到人,想来燕青阳原本就十分害羞,练了回春诀后,定然不会再去他处,多半方棠溪会知道。于是寻到方家庄。 他上次进方家庄时就是强闯而入,如今自然也没有礼数,径自寻到了方棠溪的住处,问方棠溪要人。 孰料方棠溪听到他的来意,也很是吃惊:“他并不在我这里。” “他不在你这里却在哪里?”乔玄冰心中不耐,语气也很是糟糕,“除了你护着他外,这附近我还想不出还有谁能护着他!” 方少夫人冷冷道:“你说话注意些!” 方棠溪倒是不介意乔玄冰的无礼,似乎对他来说,什么羞辱谩骂都能忍耐,只苦笑道:“我连我的儿子都护不住,哪里还能护得住旁人。” 乔玄冰看他神情萧索,自是不会欺骗自己,心知这次是失了燕青阳的踪迹,只怕再也找寻不到,面上阴沉得几乎滴出水。 以前知道燕青阳离开,但还是有把握他还活着,心中便觉得放心。便如一样无足轻重的事物,虽然一时找寻不到,但知道它总在那里,便也不着急。 可是看那薛神医这般生气恼怒,甚至不怕得罪他也要痛骂他一顿,却让他开始怀疑,燕青阳这次离开不那么简单。 他说与他有缘无分,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要他珍重。这句话分明充满了眷恋和不舍,又怎地会不顾他而去? 只怕是……怕是……知道他会死去,不想死在他面前罢了。 方棠溪看他心神恍惚,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还有旁人在侧,便对身边易容成女子的蓝吹寒道:“我要吃桂花糖芋艿,帮我去厨房拿点。” 蓝吹寒站着不动,语气很是冷漠:“你不觉得你赶人的方式有点生硬?” “有吗?”方棠溪登时心虚。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芋艿了?” 方棠溪只得咳嗽一声:“我和这位公子有些男人的话题要说,你们女子最好回避一下。” 蓝吹寒动也不动:“有什么话我不能听?你说说看。” 他说这句话时完全是男子的嗓音了。好在房间里并没有母亲的丫鬟,不会泄露蓝吹寒的身份。 方棠溪无可奈何,只得对乔玄冰道:“乔教主,我只和燕公子说过两回话,看得出他是个有主意的人。若他决心要离开,想必是认为你们之间不太合适。勉强再见面也没意思。” 乔玄冰沉声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知道他在哪里的了?” 方棠溪不由苦笑:“我只是好心劝一句,你若是不喜欢他,纵是勉强在一起了,你心中也会有许多计较,对他来说也也是折磨。” 方棠溪并不知道乔玄冰和燕青阳曾经发生过的往事,只是看到燕青阳一味躲避隐忍,而乔玄冰脾气又甚是暴躁,于是忍不住仗义说了几句。 看到乔玄冰脸色越发晦暗,像是要对他发作,就连蓝吹寒也上前一步,显然是一触即发,方棠溪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既然你这里没人,本座也不必与你们废话了。”乔玄冰转身出门。 在那一瞬间,他想扣紧方棠溪的咽喉,质问他凭什么就说自己不喜欢燕青阳,但蓝吹寒的回护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只是迁怒。 他对燕青阳……自然是有些喜欢的,但燕青阳对他过于纵容,让他并不习惯对燕青阳好。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喜欢的感觉太淡,淡得不足以让他付出。 一股说不清的悔意,忽然涌上心头。 身后的两人还在轻声低语,蓝吹寒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你刚才指桑骂槐的,说甚么勉强在一起没意思,是不是要我今晚罚跪?” 方棠溪神色尴尬:“我的错我的错,要跪也是我跪!” “看来你真的是故意的了?” “我让你回避了的……” “哼!” “……那我亲你一亲行不?” “哼。” 这后面的一声轻哼明显小声了许多。 乔玄冰自然没兴趣听人家夫夫的闺房低语,走出门,绕过回廊,看到一个孩子在院子里自顾自地玩耍,身边有几个仆妇照看。 乔玄冰只看了一眼,便打算移开目光,晃眼看到那孩子头发中间有一绺几寸长的发尾全白,特地用一枚金环束着那绺白色,垂在脑后,眉心还有一点浅浅的红痣,连那一点的位置也和方棠溪一般无二。只是他眉毛细长,眼睛很大,比方棠溪的容貌要精致许多,与他夫人也不像。 看这孩子神情天真,他依稀想起了烈烈初上山时,也是一般的无忧无虑,如今却是有些阴骘了。 那孩子看到乔玄冰,也不怕生,用一双水目看着他,却是将手背到了后面。 乔玄冰早就看得分明,孩子方才手中紧紧抓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上面还有几个稀疏没长齐的牙印。显然是吃不下了,却还一副护食的样子。 方家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一方巨贾,居然还让个孩子这么馋。难道竟不是亲生的么? 仆妇们识得他是客人,向他行礼。他看着孩子,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若是将这孩子掳走,即使方氏夫妇不知燕青阳的所在,燕青阳受过方棠溪大恩,又岂能不主动出现? 这个方法虽然恶劣,但定然会有效果。只是方棠溪方才所言,让他有些举棋不定。 燕青阳心结不解,即使寻了回来,也终究是要走的。方棠溪虽然喜欢指手画脚,但也不是一点见地也没有。乔玄冰忍不住心中冷笑了一声。暗想方氏夫妇怎么恩爱又能如何?那孩子一看就知道不像方夫人,也不知方棠溪是和谁偷情生下来的。 他却不知为这孩子的身世问题,方家曾经闹得一团乱,因孩子的相貌与蓝吹寒很是相似,方棠溪又不肯承认自己生的,纵是孩子到了两岁起朱砂和那小撮白毛变得明显了许多,老夫人也只当故意染的,对他很是苛刻。 方棠溪的长子其实是一个亲戚所出,却因和方老爷有些相像之故,反而被当成亲生的,让方棠溪很是苦恼。 乔玄冰看着那孩子,那孩子背着手,仰头与他相望,撅着小嘴叫了一声:“叔叔。”显得很是乖巧,但那只鸡腿却始终放在背后不肯露出一点。 方棠溪并无兄弟,小孩子粉雕玉琢一般,必然是方棠溪的儿子无疑了。 可恨方棠溪自己有娇妻和爱子在旁,便不理会旁人妻离子散。 乔玄冰看着这孩子天真的表情,面色微微扭曲,竟有些狰狞之色,那孩子睁大眼睛,竟然也不知道躲。 一个森冷的声音忽道:“你敢伤他?” 乔玄冰看到是蓝吹寒,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又不是你的亲儿,何必如此着急?” 在蓝吹寒眼皮底下擒人,虽然不易,但也不是办不到,可要是燕青阳因此责怪自己,却是有些不妥。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考虑到燕青阳的想法,不由怔住。 似乎看出他分心,蓝吹寒足下生风,几乎是一掠而过,抱起了那孩子。 那孩子被他猛地抱在怀中,神色不惊不惧,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蓝吹寒神情软和了许多,却将小孩儿交到仆妇手中,示意她们将孩子抱走,另一手却是握紧了腰间长剑,露出戒备之色。 看到蓝吹寒的神情不似作伪,竟然像是和这孩子当真有血缘关系一般。 乔玄冰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想到甚么,失声道:“原来他竟是你们……是子母果?你怎地没有中毒?” 蓝吹寒冷冷地道:“与你何干?” 听蓝吹寒话里的意思,果然是子母果的原因。想来也是,除了雾隐龙城的子母果,还有什么药能令两个男子有后? 乔玄冰情急之下,只得忍气吞声:“我有一个亲戚也身受其苦,却是因毒入肺腑之故,无法逼出,若是夫人知晓,还请夫人不吝告知。” 蓝吹寒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瞒他:“姓薛的难道没告诉你?分娩之后,毒性还在小腹丹田,只需有一个熟悉孕者心法的高手在旁,每个时辰逼一次毒,日夜交替,不必七天就好了。若是侵入肺腑,那自然是没救了。” 乔玄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冰有些失魂落魄。若燕青阳身上的毒性这般好驱除,薛神医又岂会毫无办法。燕青阳无人相助,只能靠他自己,到最后甚至只能独自去练回春诀。 蓝吹寒道:“你快些走罢,若是惊扰到他,我必不会放过你。”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方棠溪了。 乔玄冰恨他语气托大,冷笑一声:“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你有许多教众,不是么?” 教众……他少年时以神教为念,连家都不顾,整个神教是他的所有心血,如今自然不能不顾及。只可惜那个总是被他最先放弃的男人,怕是再也找不回了。 蓝吹寒不再理他,转身离去。 乔玄冰站立许久,听到别人家中的欢声笑语,才发觉自己实在有些孤独。 这些他也应该有的,可是现在却与他擦肩而过了。 或许他应该尊重燕青阳的想法,放他离去。可是,薛神医都没办法的病,他要如何才能捱得过来。 难道……他真的要失去他了么? 乔玄冰只觉得心口仿佛痉挛一般,疼痛得无法遏制。 …… 乔玄冰让弟子们到中原寻人,他带着乔烈很是不方便,于是先送乔烈回总坛,顺便去看一看回春诀的法门。 传说回春诀不好练,他一直期望燕青阳能主动放弃,但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恐怕连薛神医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还蒙在鼓里。 禁地中所藏的秘笈众多,纵然是他也没有一一看过,如今是要重新找回来细看了。 乔玄冰携子回到天一教,乔府中居然已有了客人。 单渺之看到他风尘仆仆,啧啧叹道:“听说你娇妻跑了,现在脸色这么难看,难道这一趟是白走了?” 看到单渺之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孔,乔玄冰定定看了半晌。 以前不敢久视,只因注目太过,总有些不敬,后来被燕青阳点破,便有丝异样感觉在心头升起。 如今看着,却觉得他容颜再美,也映不到自己心上,想必是因为心中焦虑不安,已经全是那个人了。也许这丝曾经的异样,也只是最初的好感,丧失了培养感情的机会,最终也就错过了。 他或许应该埋怨燕青阳横插了一脚,可是若是没有燕青阳失去一身功力为代价,单渺之当年就已伤重不愈而亡,恐怕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你看甚么?莫非是爱上我了?”单渺之笑嘻嘻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现他毫无反应,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披在脸上,凑到乔玄冰面前,“不爱这张脸了么?” 乔玄冰很是气恼,将人皮面具猛地从他脸上夺过,一阵恼怒:“我不是收回来了么,怎么又到你手上的?你偷我东西?” “就放你枕头上,我随手拿的,哪有偷?” 看着单渺之笑吟吟的样子,乔玄冰不好与他为难,只将人皮面具紧紧抓着,口中道:“怎么有空来寻我?不是说了寻到意中人,以后游山玩水去?” 单渺之登时变得沮丧,摇了摇头:“不提了。情爱之事本是镜花水月。不怕乔兄取笑,那人……知道我身份后,口口声声说我是邪魔外道,宁可跳井也不愿与我长相厮守,我还敬他是坚贞之人,却不想他转头爱上的却是我的下属,两人还私奔了。” 单渺之倒是洒脱,这般丢人的事也说了出来,又道,“还是乔兄深谋远虑,十来岁就早早地将夫人养在家中……” 看出乔玄冰面色不豫,单渺之哦了一声,“燕青阳离家出走,莫非也是变了心?果然啊,感情的事靠不住,除了亲爹亲娘,还有谁愿意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呢?” “对不对,烈烈?”他刮了刮乔烈的鼻子,看到乔烈泪流满脸,“咦”了一声,“怎么哭了?我没欺负你罢?” 乔玄冰也不解释,将儿子交到丫鬟手中,让她们带儿子去乔母那里,才对单渺之道,“扶摇宫在中原势力不弱,你既闲着,不如帮我去寻人?” “寻什么人啊,人都走了,你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你我都相貌出众,武功一流,何必还去找别人,不如就凑成一对好了。”单渺之恹恹地道。 乔玄冰静静地道:“帮个忙,以后定有所报。” 单渺之从未见过乔玄冰这般慎重其事,吃了一惊,看了他面色许久,才道:“要找人还不容易?你装死发丧,他不管爱你恨你,总会来拜祭的罢?” 单渺之还不知燕青阳练回春诀的消息,乔玄冰也不打算告诉他,只道:“我若是真死了,仇家就都要上门了,麻烦得很。这馊主意,你自己留着吧。” “要不让乔烈装死?” “别咒我儿子。” 单渺之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不如你我假装成亲,他若是看不过眼,也会自投罗网的,又何必费尽苦心去寻?” “我这辈子不打算再娶第二个人。”乔玄冰看着他美艳的面孔,心中却是波澜不起。 若是燕青阳知道他和单渺之终于还是成了亲,却是不知该是如何伤心。 可是能确信的是,不管他怎么伤心,都是不会出现的了。 想到燕青阳的决绝,他不由恍惚。 单渺之没注意他的失神,只是有些不悦:“我哪里配你不上?你居然三番五次拒绝我!” 乔玄冰只得打起精神哄他,心里却是涌起一种难言的疲惫。他和单渺之如果真的成了情人,恐怕他更有得累了。 两人的容貌都过于俊美,这才惺惺相惜,进而成为莫逆,可是如今他才发现,那是因为和单渺之不够亲密,若是他的枕边人,恐怕难以忍受他的刁钻古怪。 这一次出去寻燕青阳,乔玄冰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以前不屑去想,或是未曾想到的事,都一一在心底涌现,变得无比清晰。 这张人皮面具是单渺之特制给他自己的,若是旁人戴上,纵是有这般贴合,也未必像燕青阳。他一直以为收藏着这张人皮面具未曾毁掉,是因为上面有单渺之的气息,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思念那个人深爱自己时的样子。 或许自己暗暗希望燕青阳容貌能变回当年模样,可是这世上又岂能尽如人意?燕青阳的心性过于软弱,若还是当初英俊挺拔,却是有些违和了。 可是敢去挑战神教从未有人练成的武功,又岂会是一个软弱的人。 乔玄冰想到回春诀,便找了借口打发了单渺之,独自进了禁地的书架上寻书。 禁地里除了回春诀正本外,还有回春诀副册,副册是后来人编写,上面写了回春诀的来历和修行的见解, 若是先看副册,未免会先入为主,反而对修行不利。所以普通人修行的话,都是先看过正本,揣摩过后,再找副册来练。想来燕青阳怕他知道,没有提出再进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禁地看副册,但第一次进禁地时,想来他是看过副册的了。 燕青阳归还回春诀时,他看过一遍,自知不好练,但也不觉得如何,如今看了副册,只觉眼前一黑,将仅有的希望都湮灭了。 原来这功法全名焚心回春诀,是上古修真时的一位异人所创。先焚心而后回春,乃是生生不息之意。这异人天生心脉缺失,不能妄动感情,所以练这门功法进境奇快。但因心中无情,对于大道的体悟终究隔着一层,到了寿元将近时,那仙人就碎丹转世历劫去了。 其实上古仙人云云,乔玄冰向来不信,只怕是哪位前辈高人创出一套功法,却是发现无法练成,所以推脱到仙人身上。 但这功法的致命之处是确凿无疑的,不但练了之后要断情,还如跗骨之蛆一般无法停止,一旦停止,立时真气反攻自身。所以传说中的那异人无法废弃这门心法,只能练了数百年。 可笑他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轻易,以为世间一切都掌握于他手,以为要青阳停下练功便能停下,要两人恢复最初,青阳便还如当初那般爱他。 覆水难收,功法如此,感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口口声声说会对他好,许给他妻子的地位,却是连他的病症也不知,练的内功也不知。 若说不知者无罪,他不知这功法缘由也就罢了,可是明知带着烈烈去见他,会毁了他的功法,却是从来没有思量过。 如今想来,无异于亲手凌迟他。 乔玄冰只觉站立不稳,手中的书册直直掉到了地上。 他忽然想起了在慈恩寺时,要他凑合和自己在一起,话里话外却暗示与单渺之没了可能,所以将就于他,他既然练了这种无情的功法,一旦止不住嫉妒伤心,真气就会反噬。 他总是下意识地鄙薄他,只因他爱恋自己入骨,便以为是他贪图自己长得俊美,又手握大权。可是燕青阳带着幼子孤身在外,又几时借过他的威风?反倒是自己仗势欺人,硬生生地将孩子要了回来。 如今他流落江湖,又是一身伤病,若是死了,恐怕连尸骨都寻不到了。 想到自己或许再也不能见他一面,独留他落魄天涯,乔玄冰忽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太行山东麓山高万仞,几无人烟。深山之中猛兽常至,除了猎人偶尔会进这段山林外,几乎无人经过。 燕青阳在此处已住了两年。 两年前他趁着乔玄冰不备,离开慈恩寺后,曾经在城中居住过一段时间。 苦练多时的回春诀功亏一篑后,再也练不回来,而且每有人声的喧哗,就能激得他肺腑震荡,难受无比。 如今住在山中,比隐居还要偏僻,除了几个月到山下买一次柴米油盐,平时打猎为生。 开始时他还养些鸭子,让鸭子在附近的溪水林间觅食,他时常能吃些鸭蛋,但后来觉得鸭子吵闹,便换了养鸡。结果鸡叫起来也甚是烦心,于是把鸡都赶了出去。 那些家鸡回到山林,恢复了野性,翅膀养得也硬了,扑棱棱地在林间飞得比野鸡还高。 因为回春诀毫无进境,于是他便把嫁衣神功重新捡回来练。 嫁衣神功是治疗内伤的武功,将他受损的筋脉慢慢修补好了一些,但仍然不能停止练回春诀,每日入睡时,功法便在身体里自行运转,只积攒了少许的内力,但已足够让他受伤。每次想到那对父子时,便觉得身体撕裂一般。疼到极处时,他甚至想,自己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是为了甚么。 渐渐地,什么也不去想,每日看一看从慈恩寺带到这里的经书,便觉得心中平静。 在寺庙中出家固然能缓解这种痛楚,但寺庙终归有人,有人的地方便容易传递消息,被乔玄冰找到,反而给寺里的大师们带来不便。如今在这深山中,除了生存不易,时常有毒蛇野狼之外,却是胜过寺庙了。 乔玄冰的建议曾经让他心动过,只是他和乔玄冰相处久了,便忍不住伤心绝望,定会死得极快。还不如现在这般,几个月出去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知道他还安好,便别无他愿。 当年薛神医知道他练了回春诀时,就能预料到他会有今天的命运,如今他只能生在山林与野兽为生,和野人一般,可知薛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他在溪边洗着衣裳,洗完一盆衣裳挂在绳子上,还没到午时。因为这两天下雨,所以屋子旁边的那块菜地不必浇水。 等到太阳大些,他便回房中绣花。如今他已不缺钱,但闲着没事,也不会做别的,就花了心思绣了一幅十二尺长的山水图,打算送给方公子他们做礼物。 擦了一把汗,晃眼看到一个紫衫男子牵着一匹毫无一丝杂色的白马,正从溪边涉水而来。 那男子长发系在身后,容颜俊美,比两年前分别时少了些许冷厉深沉,多了一抹说不出来的味道。 燕青阳呆在当地,不知是应该拔腿飞奔,还是要假装不识得他。他少与人交往,要他现在和人说话,却是十分为难。 这人看到他时,露出一抹喜色,却是按压了下来,只牵着马走到他面前:“我来了。” 他声音有些低哑,却是无比地平静,让燕青阳跳得越来越快的心好转了许多,却还是感觉到疼痛,身子微微一晃。 乔玄冰立时伸手扶住了他,却没顺势将他抱在怀中,只扶着他,控制着彼此的距离。 看了他脸色半晌,似乎确认是否惊动了他,乔玄冰才问:“吃饭没有?” 燕青阳没想到会与他重遇在这深山老林里,恍惚之下,又听到他这两句无比寻常的话,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地看着乔玄冰,等待着幻影消失。却见乔玄冰将马系在附近的一棵树上,转而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 发现他的手很是冰凉,乔玄冰脸上也无异色,神情自若地道:“我带了有吃食,你的锅在哪里?” 还没等他回答,乔玄冰就拉着他手往茅屋里走去。 这茅屋是燕青阳砍了木头修葺的,屋顶铺的茅草经了风雨,漏了几个洞,乔玄冰一推门,许是心神不稳,他脚下不注意,竟然踢翻了一只盛放漏水的破碗。 乔玄冰这次寻人带着画像牵着马,走了许多地方,这次并没带着乔烈。听说有个面目和燕青阳相似的男人住在林间时,失望了无数次的乔玄冰原本并没有指望真的可以找到人。 直到看到这人专心致志地做事,神情一如往常,惊喜在那一刻充盈了他的内心,他手足都克制不住地微微发颤,身体里每一处都在呼喊着这个人的名字。 在心中描绘了无数次重遇时的景象,希望不要惊扰到他,却没想到惊到的却是自己。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破的地方,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只要稍大的一阵风就能把屋子掀翻,来只野猪就能把墙拱出一个大洞。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只有灶里焖着几个红薯,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乔玄冰尽力平静地道:“你就吃这个?” “……”燕青阳趁他不注意,缩回了被他牵着的手,很是拘谨地站着。 乔玄冰恨不得直接把那两个红薯扔了,忍了许久,才扒拉到一旁,重新取了锅烧水,从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木盒,将盒子中的一颗百年宝参放入锅中。 燕青阳觉得可惜,玄冰爱喝人参鸡汤,但也没有这么浪费的,这么大一颗参,若切片的话可以吃很多次了。 乔玄冰受不了他这种惋惜的表情,哄他道:“这颗参留挺久了,不吃药效也会消失。” 燕青阳心想也是,便不再多想。 乔玄冰看到他用旧衣裳盖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上,便掀开看了看,发现是一张绣画,绣工精湛,灵气逼人。这长幅比以前所见他的绣画格局又更大了些,恐怕连当今闻名天下的神针韦七娘也望尘莫及。 燕青阳连忙重新盖住,不让他多看,呼吸也急促了许多,显然是十分激动害怕。乔玄冰从来不喜欢他这爱好,定会又挖苦他不做些正经事,只喜欢女红刺绣。 乔玄冰没阻止他,只是看着他用颤抖的身体护住了这幅刺绣。他心里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激动,这么一个有才气又聪慧的人,怎么竟会看上自己? 乔玄冰忍不住怜惜,但却半点也不敢流露出来,唯恐震荡他的心神,看他许久,才轻轻拍了他的肩膀,说道:“你用衣裳盖住它,是因为担心下雨漏水吧?怎么不用油布遮住。” “油布会……会有污迹。”他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奇怪。 乔玄冰却并不觉得,他满心都是雀跃,只因重新听到他的声音,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欢喜,口中却道:“也是,是我想差了。” 他解下了紫衫,放到茅草铺的床上,又道:“我去屋顶修一修漏雨的地方,不然我们还要住蛮久的。” 连续的冲击让燕青阳回不过神,乔玄冰几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那般强势,更让他觉得是自己在发梦。 茅草的屋顶今天修明天漏,燕青阳早就习惯,何况一个人独居,事情多得难以想象,他每天只做几件事就花掉了所有时间。既然漏水那便拿了碗盆来接,破得多时再一并修了。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宝参发出了淡淡的香味,混在空气中烤红薯味道里,很是怪异,也让燕青阳清醒了许多。 乔玄冰竟是要住在这里。 他眉头紧皱,但随即想到这幅绣画不能被乔玄冰看到,于是胡乱收进木箱。 他东西不多,木箱子也是空荡荡的,只有方棠溪送他的银钱还有大半。 不是舍不得钱,只是劳苦困顿的生活才能让人无力去多想。 收拾好了房间,他闻着参汤出了味,便去割了一只咸山鸡,洗干净了,放入锅里一起熬煮。 可惜肉是咸肉,这参汤少了一股鲜味,但咸香的味道依然浓郁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将汤煮好了,乔玄冰也修好了屋顶,进了屋子,身上还有些汗,用燕青阳放在水盆边的布巾擦了擦,才穿了衣裳。 燕青阳原本想说那布巾是自己擦身的,不干净,但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乔玄冰就已用了。 “好香,还是你做的汤最香了。”乔玄冰笑吟吟地盛了一碗。 燕青阳心口扑通直跳,却见乔玄冰将汤端到他面前:“先喝一碗,你太瘦了。” 燕青阳推辞不得,只好接了,放到木桌上。 他迟钝地想着,乔玄冰对他这般好,想必是觉得有所亏欠,但他能找到这里,可见还是有几分诚心的。他要心平气和一些,若是再争吵的话,自己伤心也便罢了,却是不想让彼此留下不好的印象。 乔玄冰四顾看了一会儿,发现筷子只有一双,暗喜之下又觉得自己很是可鄙,一个人住在这种破地方,艰难困苦几乎难以想象,若是有人照顾他,像在慈恩寺那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窘迫。 他看到燕青阳衣裳是粗麻布所制,好在身上没有补丁,人虽然瘦,但比起分别时,精神也要好上一些。 每次都是自己毁了他安宁的生活。 这个人本应该是他呵护备至,万般怜惜的,却是被他逼得受尽苦楚。 “怎么不喝汤,是不是有些烫?”乔玄冰很是殷勤,就差没有拿个调羹来喂他。 他无奈之下,只得默默吃了。 人参的味道很浓,完全不像是保存不善的样子,但他心绪混乱,也觉察不出。 “烈烈现在开始习武了,所以没带他出来。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燕青阳手一抖,汤汁都溅了出来,却是急急地道:“不,不要影响到他。” 乔玄冰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让他下山,只好暂时放弃。他环视了一眼屋内,原想借机再欣赏那幅绣画,发现已经不见,心中不由失望,却道:“晚上我们吃甚么?” 燕青阳心知乔玄冰锦衣玉食惯了,定是吃不了苦,现在连鸡汤都不怎么喝,恐怕也难得让他高兴。 沉默许久,他道:“不如下午我去寻些野蘑菇回来?” 乔玄冰欢喜地道:“我陪你一起去!” 燕青阳没想到乔玄冰打蛇随棍上,竟然出门也要跟。他原本是打算借机下山躲避几天,这回也是没指望了,心情不由郁郁,吃东西也没了胃口。 乔玄冰像是完全没看出一般,连连劝他吃肉喝汤。 好不容易吃过了午饭,燕青阳便打算出门,乔玄冰瞥见他赤足穿着草鞋,虽说现在天气不冷,但在山林间被锋锐的叶片割破也是常事。若不是他一边用剑斩断枝叶,连马也不能走到这里。 他闷声说道:“不去了,不吃了。” 燕青阳神情很是困惑。 他勉强一笑:“山鸡人参汤也挺好喝的,今天晚上继续吃这个罢。” 燕青阳仍然站在门边上,没有动,过了许久才道:“你爱吃这个汤的话,不会只吃这点。我去摘蘑菇吧,蘑菇炒肉也很好。” 他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眼眶的湿润酸涩不断涌出,泪水肆无忌惮地浸透了燕青阳的肩膀。 在这个人面前,他完全不必掩饰自己的悲伤难过。 燕青阳似乎没料到他竟会流泪,呆滞了半晌,才用手试探地碰触他的发丝,缓缓抚摸他的头发,声音止不住的担忧:“是谁伤了你?” 是单渺之?也只有他喜欢的人才能让他如此难过吧。这样的话,也能解释得出他为何来寻找自己了。当年单渺之有了新欢,就能让他许诺与自己成亲。如今必然比上次更为严重,才能让他寻到了这里。 当自己喜欢的求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而不得后,许多人都会选择喜欢自己的那个人,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青阳,对不起……”乔玄冰闷声说着。 这个向来目空一切的男人,竟是在向自己道歉么? 在燕青阳心中,乔玄冰纵是做错了事也是绝不道歉,纵使受了冤枉,也不屑解释。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到他道歉。 燕青阳却只觉得慌乱:“发生什么事了?” 他握紧了乔玄冰的手臂,像是要给予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 乔玄冰听得出他声音都在颤抖,连忙收敛了自己的激动,勉强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在燕青阳额头上一吻:“跟我回去吧,我练了嫁衣神功,虽然只有两年的功力,但定会让你好转过来。” 燕青阳虽觉得乔玄冰吻着自己的唇似乎热得发烫,但也只当是自己见到他而激动得产生幻觉,随即为他的话怔住了半晌。乔玄冰竟然为了他,愿意去练嫁衣神功? “这门武功没用得很,又进境缓慢,会耽误你的功力,不、不要练。”反应过来的燕青阳急急说着,焦虑的情绪让他心口一阵痛楚,不由眉心微蹙。 乔玄冰连忙用手掌抚摸他的心口,掌力温热,果然是嫁衣神功的底子。 “我武功进境也停滞了许久了,参详一下别的武功,或许还会有所突破。”乔玄冰抱了他许久,仍然没有放开,温热的气息轻吐在他面颊耳廓上,让他几乎浑身颤抖。 他本以为一颗心再也不会被外物所动,没想到仅是乔玄冰的一个拥抱,便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推开了乔玄冰,退后几步,直到背后靠在墙上才停住,乔玄冰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他竟无法从中看出乔玄冰心里在想什么。 “先随我下山养一养身体好么?等到养好了,再回来住也不迟。” 面对乔玄冰祈求的语气,燕青阳实在不知怎么拒绝。他向来就不会拒绝乔玄冰,即使心里不愿答应,也只会偷偷走掉。不是不敢,只是心里舍不得拒绝他,即使明知道会伤到自己,甚至会让自己死去,仍然会答应他。 “青阳……” 他听到乔玄冰柔软的语气,终于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第二十章完结 临行前,乔玄冰提出用嫁衣神功为他温养经脉,他心想路途颠簸,若是自己死去了,乔玄冰必定很是扫兴,便答应了他。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光线柔和得甚是温暖。 乔玄冰的掌力隔着衣裳,渐渐熨帖他的小腹丹田处,相隔极近,他几乎能看到玄冰目中跳动的情欲焰火。 乔玄冰嫁衣神功的功力不深,何况回春诀本质是一种驱毒的内功,二者并不相溶,很可能到最后只是白忙一场。但毕竟是他的好意,燕青阳也不想拒绝。 “玄冰,你是不是想要?”他手放在衣带上,但想到数次自荐枕席的屈辱,却又停住。 乔玄冰一听他的话,激动得立时吻住了他的唇,流连许久,才放开他,声音也有些嘶哑:“很想……可是现在不行。” 燕青阳想不通为什么不行,但他的确还没做好准备。他潜意识一直当遇到乔玄冰是场梦,这才能让真气没有震伤自己。若是有了情欲的刺激,身体更是无法承受。上次也正是因为情事过后,他身体虚弱至极,这才不得不回避了玄冰。 乔玄冰将鸡汤热了热,看着他吃完,这才开始整理下山的东西。 燕青阳的东西不多,能带走的也只是一个包裹。 乔玄冰看他磨磨蹭蹭许久,也不催他,只站在一旁问还有什么要带。燕青阳看他很是坚持,还拿着自己包裹不放,也只好随着他出了门。 乔玄冰让他上了马,自己却牵着缰绳,对他笑道:“穷人娶妻便是这样,牵着驴子到岳丈家领娘子回来。我也只得这一匹马,以后连教主也不做了,你却莫要嫌我才好。” 对他话中的亲昵,燕青阳十分不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不由道:“教主……你怎地忽然要退位?” 乔玄冰暂时不想告诉他要娶武功平常的妻子,又很是爱他,舍不得别人拿他当靶子,也不想告诉他属意烈烈为下一任教主,唯恐他为烈烈担心,只道:“不想做就不做了,这个教主,也没甚么了不起。” 燕青阳虽然焦急,但对他淡然的态度也很是无可奈何。 “却不知青阳摆脱了回春诀后,有甚么打算?” 燕青阳呆了呆,他从未想过能够摆脱得了回春诀。对他来说,他的一生总有一个枷锁。以前是因为对玄冰的感情,然后是烈烈,再后来是回春诀。为了忘掉这段感情而有了烈烈,为了烈烈染了浸入骨髓的毒性,为了解毒而练回春诀。 他以为这是一条独行的线,注定孤苦而绝望地了此残生,却没想到玄冰横插一脚。 没听到他回答,乔玄冰也不着急,柔声道:“莫非青阳打算将回春诀练成,飞升成仙?” “教主……莫要说笑。” “我仔细看过了,那回春诀很是完整,若是持续不断休习的话,或许真的能打通筋脉,延年益寿。只是难度太大,要吃的苦也很多。你练了三年不成,并不是因为你天赋不够,只是你用情至深,这功法对你来说,很不合适。而且……我也舍不得你吃苦。” 乔玄冰说得自然而然,燕青阳只默默听着,并没有搭话。 “我练了嫁衣神功时,才知道这功法枯燥难练,难为你竟练了十年。你却只拿来换一夜春宵,当真是亏得很。”乔玄冰故作轻松地一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马背上的青阳一眼。 燕青阳低头不语,却是不慎与他目光相撞,只得将头转过一旁。 乔玄冰怕他生气,忙道:“我知道,若不是因为烈烈,照我当时的暴戾,你都懒得理我了。”这么一说,这小子还是做了几件好事的,乔玄冰似乎感觉没那么讨厌儿子了。 燕青阳却像是梦游一般回道:“单宫主处处胜过我,若是教主肯为他屈低一些,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教主不必顾及我的想法。” “你不要和他比。” 是啊,和单渺之比,简直就是自取其辱。燕青阳的神色变得更是黯然。 乔玄冰连忙道:“他有他的优点,你自然也有你的好处。我习惯了你,对他却是没甚么感觉了。” 燕青阳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想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天底下有千千万万的人,你喜欢的那一类或许有无数,总不能一个个都有机会继续相处下去,很可能还会成仇敌。能和他成为挚友,也是不错。其实仔细想起来,我虽然曾经对他有过好感,但并没有非得到他不可的想法。倒是对你……” 乔玄冰轻笑了一声:“当年就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莫名其妙地想要你,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后来一直想追寻一种狂情炙爱,才会……才会流连花丛。如今才知道,我之所以眷恋这种狂热,正是因为我曾经在你身上找到过。” “是我变了……”燕青阳喃喃地道。听着乔玄冰剖析对他的感情,他也想到了闹得很是不堪的当年。 “其实先变的是我,若不是我仗着自己天赋出众,看不起人,又岂会对你苛刻?”乔玄冰苦笑,忽然看到他神色变得痛楚,显然是引发了内伤,便换了话题,只说江湖上的趣闻。 乔玄冰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话,燕青阳隔了许久才插上一句,竟是让乔玄冰喜不自胜。 两人到了山下,寻了下榻之处。用过晚饭后,乔玄冰又为他运气疗伤。他甚是恭敬有礼,让燕青阳放松了许多,但晚上同卧一床时,却觉思绪如潮,竟是无法成眠,只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乔玄冰会睡他身旁,是担心他趁夜色离开。他有些诧异于乔玄冰的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回想起白天他所说的话。 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得在他面前,连呼吸都不属于自己。 燕青阳看着身侧乔玄冰的俊目修眉,近在咫尺,很没出息地觉得,总是现在死了,也是不枉了。 似乎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乔玄冰睁开眼睛,随即便是一个微笑:“睡不着么?” “……”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要不要我睡地上?”乔玄冰一边说着,竟要起身。 燕青阳连忙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此时虽然不冷,但地上总有湿气。 乔玄冰便也不动了,只等着他开口。 “你白天说的,小时候对我有过那种感觉,是真的么?” 若当真如此,他甘心住到乔家做童养媳,也不算过于羞耻。只要乔玄冰承认过这段感情,至少证明自己不是遇到一个骗子,当时的乔玄冰的确值得他所爱。那么他这一生,至少不是一个笑话。 “自然是的。”乔玄冰柔声道,“其实我现在满心都想着你,想抱你,比那个时候更想,只是不想伤了你,才不敢多说。我是打算等你伤势养得好些了,就带你回去完婚。喜帖我都写好了,就等着让人送出去……青阳!” 燕青阳听着他柔声细语,他从未想过乔玄冰竟会这般对待自己,似乎比对单渺之还好些。单渺之与他在一起时聊天打趣,却是没有这般珍而重之的态度。 他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只能用手撑着身体,勉强不倒下去,看到乔玄冰慌乱的表情,他忍不住喃喃地问他,却也是在问自己:“我……真的有这么悲惨?” 这两个字蓦地让乔玄冰像被针刺到一般,他忽然明白了燕青阳总是麻木而自嘲的语气是为什么。 他虽然跌到泥泞里,也不会肯让自己出于怜悯而前来解救他。 乔玄冰嘴里尽是苦涩:“你几时见到我可怜别人?乔某横行一世,从未有任何怜悯之心。你如今伤势未愈,这话却是不宜多说,如今只说一次,你给我记好了:我对你好,绝不可能是同情,而是因为爱着你。” 燕青阳被他的话冲击得回不过神,他断然不敢相信乔玄冰,可是看他情真意切,也只有少年时才有过,只觉得时空扭转了一般,乔玄冰忽而由青年而变至少年,又由少年化为青年模样,只是眼底缠绵,眉间关切,却是完全一样。 他只觉心神皆在颤抖,发出嗡鸣之声,震得他耳畔难过之极。乔玄冰的面容渐渐变成了惊慌的表情,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神志模糊,竟是晕眩过去。 自那日表明心迹过后,乔玄冰对他更亲近了许多。他也渐渐习惯乔玄冰的体贴。 因为长久独居,他显得木讷迟钝,许多时候并没有回应,乔玄冰也不介意。 即使有乔玄冰新练的嫁衣神功,回春诀造成的内伤仍然无法忽视,乔玄冰也很是颓然:“若我功力再深厚一些便好了,不至于让你吃苦。” 燕青阳胸腹痛得说话都难受,只能用手按住他的,勉强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赞同他的话。他自己练过嫁衣神功,深知两年的功力有多少,乔玄冰必然是苦练过的。 如果七八年后乔玄冰才找到他,那自然是极好,可是要隔七八年不见,燕青阳也很是不舍。对于乔玄冰来寻他,他其实很是感激,若是因此受了回春诀的反噬,他也并不感到后悔。 初时乔玄冰喂他吃白米粥,他咽下去后,咳出来尽是粉红色,显然是内伤出血,让乔玄冰面色难看之极。 乔玄冰自诩天纵奇才,但这嫁衣神功是水磨的功夫,却是不那么容易练好的。万幸的是燕青阳自己也有重练了嫁衣神功,两人合力施为,还不至于恶化。 饶是如此,这一住便住了有四个多月。 一百多天的日夜都以内功续命,燕青阳形容枯槁,乔玄冰也瘦了一圈。 燕青阳的内伤才终于稳定了下来,有时听到乔玄冰过于亲热的话,他也只是面颊发红,眉心微蹙,最忍不过的时候,便用手按一按心口,却不再吐血昏迷。 …… 回天山的计划提上行程,燕青阳却有些不安。反倒是乔玄冰兴致勃勃,将成亲之事提了又提。 “这是喜帖的名单,你看一下还要请谁?” 乔玄冰递给他一张用小楷誊写好的红笺,燕青阳接过了,看到上面大多是亲戚朋友,人数并不多,但也写到了方棠溪夫妇和永安王和王妃的名字,甚至还有他在洛阳开酒坊时的邻居。 “……没有薛神医?” “你怎么只注意薛神医?” 燕青阳没注意他的妒意,还很是认真地解释:“左边是你的亲友故旧,右边是我的相熟,你列得这般清楚,我又怎会注意不到?” “但你第一眼就看到了!” 燕青阳想不出他到底为何这么生气,只平静地解释道:“薛神医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不来是一回事,若是不请他,却是我们的错。” 乔玄冰原先只盼他没发现,这事最好是燕青阳自己没注意比较好,若是瞒着他,以后少不了要落埋怨。却是没想到燕青阳第一眼就注意到没有薛神医的名字,虽然郁闷得无以复加,但也看得出燕青阳对那混蛋只是感激之情。 原来嫉妒竟是这般不好受,却还要捏着鼻子忍了。 乔玄冰无奈之下,只得添了薛神医的名字,让人把喜帖送出去。天山离中原甚远,等客人收到喜帖启程到天山的时候,想来他们都已经回到总坛了。 燕青阳忙道:“等等!真要……要成亲么?” 他以为自己得不到乔玄冰的感情,那么要个名分也是好的,可是折腾了这许多年,却将这些都看得淡了,如今提到成亲,却只觉羞赧窘迫。 “那是自然。我期待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很久的。”乔玄冰笑道,“你若不和我成亲,我晚上会睡不着觉。” “教主说笑了。” 看到燕青阳总是淡然的气度,乔玄冰竟像是心痒痒的,有些情不自禁,捉住他的手,轻道:“青阳,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说的是真的,想到你竟然同他住在静溪山那么久的时间,我就觉得无法忍受。今后我必然好好待你,不会让你伤心。” 燕青阳仍然十分平静,没有为他的话而动摇。他以前相信过乔玄冰,住进乔家,结果被所有人看不起。 一个人要犯第二次错,是多么愚不可及,可是玄冰一求恳,他就舍不得玄冰这么心焦的样子。 “我相信你的,教主。”他温言劝慰他,眼底却忍不住流露出满溢的悲伤。 或许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若是这一回仍然会遭他嫌弃,被人看不起,除了这条命外,他也没什么好失去了。 乔玄冰紧紧地抱住他,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身体中,炽热的嘴唇不断亲吻他的面庞,声音也激动得发颤:“青阳,你怎么能这么美好?我好高兴,真的,我好高兴……” 燕青阳轻声安慰他,他看了燕青阳半晌,眼里仍然满是喜悦:“拜堂时你要穿凤冠霞帔么?” “我以前没有女妆过……”燕青阳有些讶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是你担心别人知道我是男人,我可以穿凤冠霞帔没关系。方公子的夫人为了方公子,也一直扮成女子。” 乔玄冰是因燕青阳向来有些女气的原因,才有这么一问,不料他竟是这么回答,才知自己对他的喜好仍然知道得太少,过了许久道:“他们的事我知道一些,他那夫人其实是中原一个有名的剑客,名唤蓝吹寒。方棠溪为他吃尽苦头,他扮成女子也没甚么了不起。但我不愿你受委屈,你若不喜欢,那不穿就是。” “你不怕被人取笑么?” “人生短短几十载,哪有功夫计较别人想甚么?” “那你以前……” 他以前嫌弃他是男子,果然是因为看不起他,所以找个借口。燕青阳想得明白,随即住口不语。 乔玄冰看他眉心紧蹙,也不知是否心中波澜横生,又震伤了肺腑,懊悔惊惧之下,忙道:“你打我骂我都成,莫要自己生气,气坏了身体。” 燕青阳自然听得出他的担忧出自真心,前些日子他碗都拿不稳,掉到地上的时候,乔玄冰便是这般面色发白的模样。 小时候乔玄冰虽然对他起过色心,却是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 “是我不对,我不该提旧事。” 年少无知时,难免会喜怒无常,忽视自己最真实的感觉。乔玄冰长大后却是从来没有违心地说过喜欢他。他也能感觉到乔玄冰为他变了许多。而这三个多月的相处,的确表明了乔玄冰是将他放在心上。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甜蜜竟然突如其来,可惜的是他却只能略想一想便要停止,以免这种感觉淹没了自己,震伤肺腑。 他轻握住乔玄冰的手,语气也很是平静,显得淡然而从容,乔玄冰不由心神一荡,慢慢吻住他的唇。 “青阳,你如此恢弘大度,是我以前错看了你。我真不知该怎么爱你才好了。” 燕青阳听他接连赞美,面上不由发热,正想谦逊之时,被乔玄冰抱到了怀里。 …… 送到静溪山的请柬到了,薛神医当年住在慈恩寺旁,后来知道燕青阳离开后,也曾到处去寻燕青阳,结果两人定亲了才给他消息,但他对燕青阳却毫无责怪之意。燕青阳早在七年前就拒绝过他,也从没给过他机会,只是燕青阳不爱惜自己的做法让他身为大夫无法谅解,得到消息后,即刻奔赴天山。 苦思多年未曾想到回春诀的解救之法,薛神医很是惭愧,如今除了嫁衣神功能疗伤之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薛神医不顾乔玄冰的冷眼,拉着燕青阳到一旁说了许久的话,也不知说的甚么,让燕青阳时而尴尬地面泛红晕,时而感激地轻握薛神医的手,直把乔玄冰气得面色铁青。 和燕青阳相处久了,他也渐渐明白燕青阳的心思,不和薛某人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燕青阳不喜欢薛某人,恰恰相反,燕青阳是对薛某人十分爱重,才不忍伤了薛某人的心。不管是燕青阳身体不适发生意外而辞世,还是因为不够深爱而愧疚,都会给薛某人造成极大的痛苦。 但这些话是不能在燕青阳面前说的。乔玄冰即便是有满腔的妒意也只会忍着。燕青阳这样的人,只要口口声声说他爱自己,自己无限感激,他便不会和自己争吵。 这世上向来便是小人得志,似薛神医这般的君子也只有落寞离去了。为了燕青阳,乔玄冰并不介意做一个小人。 待到分别之时,薛神医直接下了山,不愿参加两人的婚事。 燕青阳站立不动,遥望着薛神医孤独的背影。 天山风大,两人的话乔玄冰能听到的极少,他上前将燕青阳抱在怀中,问道:“与你说了些甚么?” “他没说甚么,只是告诉我,他四处寻药,找到了可以让筋脉连续的药草,我面上的肌肉虽然时间太久长合了,但还能再用刀圭之术换回来。只是因筋脉生长之故,会比上次疼的时间更长,怕我忍不住。” “你答应了么?”乔玄冰不由得十分紧张。 如今燕青阳女气虽留少许,却更显得淡然从容,神情充满了魅力,若是容貌恢复,不知会令多少人神魂颠倒。 “你若是觉得现在不好看,我便去做。” 乔玄冰想也不想:“现在好得很,不必再变了。” “为何?” “我不想你再吃苦。现在已经很好了,若是每样都好,我反而担心。” “担心甚么?” “担心天道损有余补不足,让你发生意外。”乔玄冰忧心忡忡,却有一丝不满,显然若不是燕青阳苦苦追问,他并不想把这句话说出口。若是应验了,便是一句谶语。 燕青阳看他的确是不想自己恢复,便也没再考虑。 薛神医当时还说,若是乔玄冰待自己不好,便要他去寻薛神医,他会等他一世。 他中感激,连劝薛神医,却是无法劝得动他。 他自认自己并没有甚么优点,能得薛神医如此倾心相爱,原先那张英俊多情的面容未尝不是一个引子。 …… 五月初八,良辰吉日。乔府宾朋满座。 府上的摆了宴席,宴请无数亲友。 两位新郎官身穿红裳,拜过天地后,便入了洞房。乔母甚是喜悦欣慰,但因身体不适,招待客人的事就交给了教中的长老。 角落的一个小矮桌坐着的却是一桌小童。 六岁的小郡主指着和她差不多大的乔烈笑道:“你这么大了,你爹娘才成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一痕沙 作者:月佩环 亲,你定然不是你娘生的。” 乔烈横扫了他一眼:“你才不是你娘生的!” 小郡主叉腰道:“我不是哩!父王是圣上赐婚的。” 乔烈冷冷地道:“赐婚就了不起么?生出你这小泼妇,有甚么好得意?” “乔烈,你敢对我无礼?”小郡主最气的就是别人说她刁蛮,一怒之下便要去打乔烈。 一旁的方家长子方承影轻拉了弟弟方承冰的袖子:“弟弟,要打架了,快走!” 方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弟弟来历不明,只除了眉心长了一颗和爹爹一样的红痣,得了爹爹喜欢,其实方承冰只比他小几个月,又怎么可能也是父母亲生。 现在席上的话题很是敏感,方承冰虽然有点呆,但听久了难免不会多想。 却见方承冰正在偷偷摸摸地把自己面前那几盘菜每块都吃一口,但菜式不少,他吃得嘴巴都鼓起来,看到哥哥拉他,很是为难地看着那几盘被他做了记号的菜。他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桌的菜,就这么放弃好可惜……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分开了正在厮打的乔烈和小郡主,然而小郡主的脸已被乔烈抓破了一道血痕。 “乔烈,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女童尖锐的声音让酒席倏然一静。 洞房里乔玄冰正抱着燕青阳在怀,只觉得眼前人温柔大度,而今日就是佳期,几乎快半年看得见摸不着,欲望高涨时只能去冲冷水。青阳虽然愿意给他抱,但他担心青阳身体没好完全,如今正是良辰美景,踌躇满志之时,更是欢喜无限。 “青阳,我终于重又拥你入怀了。” 燕青阳看他含情脉脉的神情,脸上不由一热:“玄冰。” 比起如今的斯文儒雅,乔玄冰更思念他以前激动得浑身颤抖地躺在自己怀中的模样,但知道他现在身体不适,一举一动都变得温和缓慢,但也是迫不得已,也更让他心疼。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他以前希望燕青阳似这般大气雍容,如今燕青阳果真变得如此了,他却开始遗憾燕青阳不如往日情深。 想要他情深,自然要自己付出更多才行。 乔玄冰亲了亲他的嘴唇,露出一个微笑:“青阳,我至爱你。” “玄冰……”燕青阳亦是有些动情,温言道,“你今日很是好看。” 他内伤的缘故不能饮酒,合卺酒只是两杯甜酒,却已让他有了微醺之感,更觉乔玄冰人美似玉。 正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教主,夫人,不好了!少主把小郡主的脸抓出血了!” 乔玄冰才解开了燕青阳的衣裳,露出那渴求已久的肌肤,却听到这句,气得一张俊美的面容都微微扭曲:“我就知道这小子,只会坏我的好事!” …… 乔玄冰自去安抚宾客,燕青阳带着乔烈在房中。 他回到乔府已有一段时间,因身体不适,每次和乔烈只说几句话便分开,每次相聚时他的情绪也只是淡淡的,并没有过于亲近。乔烈也像长大了许多,十分恭谨有礼。 如今乔烈在他身旁,竟有些怯生生的,许久不开腔。 燕青阳看他不说话,苦笑了一声,倒了一杯甜酒递给他。他犹豫许久,才小心地接过了,却又不喝。 燕青阳指指酒杯,示意他喝下。一小杯甜酒还不至于醉人,但至少会让嗜酒的乔烈情绪稳定些许。 乔烈小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喝了,唯恐掉落半滴。 “以前惹祸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乔烈抿着唇,一声不吭。 燕青阳蹲下来,目光与他平视:“你是不是不喜欢小郡主?不喜欢她也不要伤人。她是女孩子,脸上要是伤到了,以后很可能就嫁不出去。你能负责吗?” “是她不喜欢我!”晶莹的眼泪忽然从乔烈眼中滚落,“她说我不是……不是爹爹亲生的孩子!” 燕青阳手足无措,只能将他抱住:“烈烈自然是爹爹亲生的,只是爹爹身体不好,不能亲自照顾烈烈了……”他也不知六七岁的孩子能听得懂多少,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却已觉气血不稳,心脉疼痛,“烈烈是男子汉,以后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是不是?” “嗯,我以后也会照顾爹爹。只要爹爹不离开我。” “好孩子。”燕青阳柔声道,“爹爹是为了烈烈才回来的,又怎么会离开烈烈?” 乔烈的目光中染上难以置信的喜悦:“真的吗?爹爹以后真的不会再离开烈烈了?” “自然是真的。” 乔烈欣喜若狂,抱着燕青阳说了许多话,包括他这段时间的思念,他做了什么事,学到什么武功…… 安抚宾客回来的乔玄冰看到乔烈这般缠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把他拎了出去,“臭小子,自己拉的屎,自己把屁股擦干净,快去道歉!” 乔烈其实很喜欢今天来的这群孩子,但小郡主高傲,方氏兄弟又不理会他,让他小小的心中起了自卑之感。如今被爹爹抱着说了一会儿的话,却觉得漫天乌云散尽, 于是欢欢喜喜地去了。 乔玄冰赶紧关上房门,合上窗子,打定了主意,不论是谁再来打扰,再也不开门。 end 后记 燕青阳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所以若是玄冰不醒悟的话,可能他真的会在山上蹲一辈子。\(o)/~然后武功大成,从后天升到先天,然后修炼出内丹…… 焚心回春诀是千年前烟浮宫某一代宫主萧祈玉所创,他因为不能爱人的缘故,成了个花心大萝卜受,到后来没修成正果,但也风流快活了一、两百岁。所以说回春诀若是修炼得法,还是可以长生的哦! 再说说方家兄弟。由于蓝方没时间照顾,所以承冰是给老夫人养的,小时候缺衣少食,所以他的故事注定了就是吃吃吃……如果大家愿意看怎么做吃的以及怎么吃,月月有机会可以写写他。 棠溪和承影都是宝剑名。所以说,方老夫人真懒啊!(哎哟,谁砸的西瓜皮?_)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