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分卷阅读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周谚有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后世论评,都说那焦郎从不无的放矢,话无虚言,从不踏错一招。 焦适之......他仿佛知道得也太多了吧,这能力他是拒绝的! 遇到一个永远都猜不透的人该怎么办? ——安抚他,软化他,让他陷落,无法自拔。by朱厚照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历史剧 1.第一章 晨曦微薄,残星点点,整座大明皇宫还未从睡梦中苏醒。西苑太液池旁,豹房同样沉寂在夜色未明中。焦适之醒来的时候,浑身动弹不得,胸腹处有条结实的胳膊紧紧地箍住他,四肢熟悉的酸疼正提醒着他什么。 显然,朱厚照又一次成功地使他留了下来。他欲起身,那动静却惊醒了身后人,胸腹处的胳膊一使劲,又让他回到了原位。 “皇上,天快亮了。”焦适之提醒他。 “嗯哼,该起的时候刘瑾会提醒我。”朱厚照混不在意。 焦适之脑门蹦出几条黑线,“可是皇上,臣该离开了。” “先是卑职,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从无至有,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您再不起身,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 “那我自请出宫,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他不满地睁开双眸,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若君上还不参与,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四年前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 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焦适之来到正堂,领路的老奴便没有资格继续跟着了。他孤身一人跨入焦家祠堂,随即恭敬地跪了下来。即便无人看守,以他自持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虚妄之事。 夏日风雨无常,不过片刻,屋外便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把屋外的几个看守都逼入里屋,听着那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其中一人道:“这雨下得真不该,看起来今夜都停不了了,大少爷该在这里待上一夜了。”祠堂的地势较高,即便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此处。但是离开的路却会很轻易被水掩没,除非硬生生闯过去,不然今夜焦适之在祠堂留定了。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我,怕也是不想回去。”另一人低声说道,刚说完便被第一个说话的人拍了肩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守祠堂的奴仆都是上了年纪的,在焦家待的时日也长久,焦家的事情他们看得清楚,有时也有些怜惜大少爷。 “都少说点吧,阿大,待会搬床被子给大少爷送去,这天气着凉也不好。”屋内威严最甚的人拍板了,气氛冷凝了片刻,而后围着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话题。 寂静无人的殿内,焦适之听着窗外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静静诵读着今日学堂先生教授的内容,让这静寂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些,也不觉得无聊。他来祠堂的次数不少,也不反感来祠堂,相比较在外面那么多烦杂的事情,这里反倒干净许多。 “大少爷,今夜怕是出不去了,您别嫌弃。”屋外传来阿大的声音,焦适之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扶着地板换了姿势,焦适之连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才舒缓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刺痛。 稍显踉跄地打开房门,屋外放着一个食盒与一床干净的被子,被褥下还细心地铺了一层粗布。院中大雨倾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湿润。焦适之抿嘴,深深呼了口气,弯腰抱着东西进来了。 夜深,雨势丝毫不见小,天地间苍茫一片,目及之处只余下犹如从天上席卷而下的雨水,急急拍打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焦家阖府都安安静静,只余下祠堂仍旧灯火长明,这小小一方天地也只有此处光明依旧,丝毫不被滂沱雨势所扰。 焦适之半抱着被子坐在椅上,旁边放着的食盒并未打开,昏昏欲睡的他正努力睁着双眼,试图不在祠堂内失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然而睡意终究打败他,焦适之睡着了。 2.第二章 、 沉沉浮浮中,焦适之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唤着他,低声诉说着什么,然着实扰人清梦。 “你喜欢天资聪颖才华横溢,还是喜爱冲杀万军出入无碍” 他即便在睡梦中都深深皱起眉头,在被骚扰了无数遍这个问题后,终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赫然见到眼前站着一位看不清模样的老者,但仿佛他还沉浸在梦中的恍惚,竟没有半点恐惧的感觉:“我,都不要” “哈,都不要?你又不是什么才子高人,又怎么能无视此等好处?”老者似乎有点激动,背着手在他眼前踱步。 “出入,朝廷征战沙场,皆可自身争取,何须他人好处?”焦适之嘟哝着回答,懵懂如幼童,宛若未曾苏醒般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迂腐!” “懦,弱”噘嘴。 “你这小子,还敢骂老夫懦弱?”老者乐了。 “奢求外物懦弱”即便半睡半醒,焦适之也完全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 “哈哈哈哈老夫喜欢你这小子的性格,你什么都不想要,老夫便偏偏要给你点什么东西。待老夫掏掏我还剩什么哎,上次那颗珠子受损后掉哪里去了” 焦适之扁扁嘴,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乱七八糟,扰人清静,实在太可恶了。 “哈,有了,预见遇见?嘛,算了,这个绝对是好东西。小子,以后切莫感激老夫呀。哎,恩情归还,在这小庙待久也也该走了”那恼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老者也消失在他眼前,焦适之终于等到渴望的宁静,瞬间真正坠入梦乡。 烛光摇曳下,少年的身躯泛着几近不可见的光芒,厚实沉淀的祠堂似乎少了点什么。 第二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四肢都被重物碾压了一般酸痛,挣扎着在椅子中坐定,他狼狈地舒展着身体,四肢处噼里啪啦的声音昭示着他昨晚的虐待。把一个半大小子塞入一张椅子里的确是难为他了。屋外早就没有雨声,焦适之收拾了被子放回原处,拎着食盒出了祠堂。 屋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彻夜的雨势扫去了躁意,独留下清凉的气息,让人心平气和了许多。焦适之嘴角含笑,冲着几位守祠堂的老仆点了点头,拎着那早就冷透的食盒悠哉地离开。今日学堂的先生有事,不需要去上学,焦适之也自在,慢慢地走回自家院子。 一边走一边觉得不太对劲,他昨天晚上是做梦了吗?仿佛梦见了个十分怪异的人,但现在如何想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也几乎记不清说了什么。焦适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回到自己院子后,吩咐下人把食盒的东西热一遍后送来,焦适之径直进了书房,昨日先生还布置了作业,若是明日不能及时交上去,他可不想挨手板。 等到他从作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也是远方火光冲天之时! 无数喧嚣声起,甚至连他院子里的人都在骚动。焦适之愕然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那片地方,却恰恰是清晨他刚离开的地方——焦家祠堂! 祠堂着火了! 祠者,神祠也。 一姓一祠,乃姓氏之本,上到皇亲国戚,下至黎明百姓,无不承接姓氏而活,根源在血脉中一代代流传,因而才有那万家辉煌。 正因如此,现在焦家陷入了混乱之中。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 焦适之几步夺门而出,正欲前往那里,却被书童刘芳拉住。刘芳焦急地说道:“少爷,这个时候你还去那里做什么?祠堂现在着火,若是你过去受伤了怎么办?” 焦适之拉开他肃然道:“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过去。祠堂是一家之本,若是烧毁便是不孝。” “可是少爷,你昨夜刚被关在祠堂,今日又出了这等事端,杨夫人那边该会如何说你!”刘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不会有事的。”焦适之怔然片刻之后,伸手拍了拍刘芳的肩膀,随后挣脱而去。刘芳咬牙看着焦适之离开的背影,狠狠心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少爷那个笨蛋,什么没事,是一定会有事吧! 焦家祠堂着火是件大事。 不论仆从如何英勇上前,但那火势仿佛天助,在昨夜狂风暴雨今晨积水未褪的情况下仍然愈烧愈大,最后彻底席卷了整座祠堂,看守祠堂的几个老奴甚至都没从里面出来。 焦适之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最终被烧成灰炭的祠堂,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昨夜给他送被子食盒的奴仆今日全部葬身火海,而那稍显刺鼻的火油味道让他内心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这火势不论因何而起,都生生毁掉五条人命! 焦君清朝出门,在马车摇摇晃晃还没到地点的时候,就被焦家的仆人给追了回来。听到仆人的汇报,焦君目眦尽裂,赶回家中看到那已然成灰的祠堂,看着那站在远处以手帕捂住口鼻的杨氏和站在祠堂边的焦适之,气得破口大骂,仪态尽失:“看守祠堂的人是谁?跟我滚出来!” 焦适之强忍心头一口气,上前低声说道:“父亲,他们,他们都为了救火葬身火海了。” “是他们该死!”焦君恨声说道,看着地上的灰烬,又厉声喝道:“起火的原因是什么,管家呢?”他显然不相信焦适之,要把更信任的管家给叫出来。 只见杨氏摇曳生风地带着管家走上前来,轻挥着手里的帕子行礼,被焦君扶了起来,见着这位为他怀着孕的夫人,焦君心头火勉强压了下来。“你身子重,怎么过来这里?”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够不管呢?”杨氏正色道,把管家叫上前来,“查出点什么了,跟老爷汇报一下吧。” 管家低声说道:“刚才小人带着人顺着祠堂走了一圈,发现了火把跟丢弃的油桶,想来来人便是用着这些东西让祠堂着火的。而那些东西都是早晨厨房失踪的东西,定是内贼所为。” “内贼!好一个内贼!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焦家培养出了个什么内贼!”焦君咬牙切齿,祠堂的重要性不必多说,现在焦家祠堂被毁,传出去怕不是得说焦君不得祖先保佑,降下天罚呢! “老爷您消消气,妾身觉得有点奇怪。焦家祠堂若是毁了,对谁能有好处呢?祠堂又没什么油水,更不可能对这些下人有什么用处,此事有些诡异呀。”说到最后,杨氏因为生理反应干呕了几下,让焦君把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 可是等焦君回过神来,视线却落在一旁温顺站着的焦适之,若是 焦适之回去的时候,是带着满腔愤怒回去的。在发现不对劲之后,管家的回复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父亲那冷漠的态度着实令人心寒,纵使仆从有过,但那也是几条人命!而在父亲眼里,怕还是比不上祠堂的一块砖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而身后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书童却庆幸着:“没想到少爷这一次还真的是全身而退呢。” “你这泼猴,是希望我出事吗?”焦适之无奈地说道。 刘芳大不敬地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比焦适之还无奈,“我的少爷哟,你要是能够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好了,这么明显有问题的事情还自己送上门去,不是找事吗?”焦适之给了他一颗爆栗,擦肩而过,“我如果不去,不是更显得心虚?傻瓜。”刘芳摸了摸脑袋,不得不承认少爷说得有道理,还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纵使焦君再如何着急,查探这件事情需要花费时间,焦适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些什么事情来,每日都乖乖去学堂上学。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忽视了些什么。 连着在学堂里挨了几天闷气后,随即学堂的先生也出了点事情需要请假,反倒多了几天假期。焦适之不想在家里待着,也不想在外头听着那些关于焦家的闲言碎语,便每日去固定的茶楼待着,品茗总是件文雅的事情,更能够安定人心。 不过今日,却在离茶楼不远处,捡到了个小孩。 一个不太普通的孩子。 3.第三章 、 焦适之按着惯例走在路上,却遇到个干净明亮的孩子蹲在街角,眉宇间带着点点娇蛮,精致的脸上犹带稚气,即使他本身毫无察觉,焦适之仍从他略带茫然的小脸上看出点点委屈。 这样的人物,绝不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朱厚照随意找了个街边拐弯处坐下,动作间扯到淤青处,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弘治帝跟张皇后疼爱得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听着三两散开的百姓的话语,朱厚照才知道,刚才那一行人是这条街上的街霸,横行霸道不说,跟东街的陈主事的小儿子又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 有着勾当。而这个陈主事,仿佛听说跟宫内的宦官又有着什么联系。就算陈家小儿子再怎么伤人掳人,官府都没敢管过。 豆腐店的小娘子早就被看上了,只是碍着有孕没动,这刚出月子没多久,陈家就动手了。 “哼,陈家……”朱厚照哼哼唧唧了两声,把身上衣物的破损处收拾了一下,顺带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连个确认自己身份的印章都没带。 那就有点麻烦了。 朱厚照原本是想带着人去把陈家砸了,但是现在他身无凭证,又没有刘瑾等人守着,无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叫他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着实又不甘心,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辱他! “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朱厚照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清爽的凉水,让他原本郁闷到极点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个跟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朱厚照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中等,不过干净整洁,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少年郎嘴角带笑,不顾衣衫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洁白手帕递给朱厚照,“我叫焦适之。” 4.第四章 、 朱厚照第一次出宫,先是被豆腐摊小娘子安抚,又被焦适之遇见,虽有着刚才那不愉快的事情,但也不算彻底失败。他站起身来,主动介绍自己,眼见寿儿比他还落落大方,焦适之也露出温和笑意,“那且随我来。” 焦适之熟门熟路地带着朱厚照去往了另一条街上的茶楼。那茶楼布置得十分雅致,墙角处摆放着翠绿盆摘,淡淡的茶香在楼内飘溢,使人心情宁静。来往的客人都是文人骚客,举止轻柔,丝毫未曾叨扰到茶楼的悠然气氛。 小二见着熟客,立刻迎了上来。他自是知道焦适之的口味,不过今日见着这温润小公子又带了一位小小公子过来,便也没遵循旧例,躬身等着两位吩咐。 果不其然,焦适之低头问着朱厚照,“你可爱黄山云雾?” 朱厚照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丝丝讶异,好奇地说道:“这里居然有黄山云雾?”这黄山云雾他自是喝过,只是此茶产量极小,普通人间倒是少有流传。 “我们掌柜的本便是安徽人,自家产出罢了。不过产量也少,因而只做自家用,若不是熟客来,也是不能够品尝的。”小二笑眯眯地解释道。 朱厚照了然,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再好的茶叶,也比不过宫中那繁多的贡茶。 焦适之在步入雅间前在外停留了几息,之后才随着朱厚照进来。看着朱厚照在雅间内好奇地摸了一圈,内心一动,眉眼间流露出笑意。刚才寿儿那么镇定的模样,焦适之也有些端着,不过现在看着寿儿这幅样子,也俨然还只是个孩子,他内心这一串想法,倒是落了下乘。 “你”焦适之正想说点什么,小二便送着东西上来了。在茶具等摆放好之后,他把手臂里揣着的包裹递给焦适之,“公子,这是按照您吩咐买的衣服。” 在小二离开之后,焦适之看着朱厚照说道:“我想它应该能让你更舒服点。”他话语间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夹杂着没有半点强迫,仅仅只是一个建议。 朱厚照抿唇,随后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抱着那个包裹绕到了屏风后头。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黄山云雾特有的香气顺着袅袅热气飘散,室内生香。焦适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不失轻巧,整套动作下来,不多一点,不少半分,让朱厚照看着弯了弯眉眼。 焦适之先端了杯茶放到寿儿的位置上,随后才发现寿儿已经穿戴好了新衣服。那件衣服虽不是上品,却也花光了焦适之这个月最后的一点月钱,毕竟这黄山云雾也不便宜。而这淡青色的衣服穿在寿儿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气派。 焦适之含笑道:“可愿尝尝我沏的茶水?” “就算这茶水不好喝,你刚才的动作就已经让我觉得很开心了。”朱厚照诚实地说道,接着毫不客气地在焦适之对面坐了下来,端起茶轻轻嗅了嗅茶香,随即饮下。 “好茶,好茶道!” 朱厚照双眸一亮,轻声赞叹。这份茶艺,即便与父皇身边泡了几十年茶水的茶间太监相比也没输到哪儿去。 当然朱厚照这是爱屋及乌,心喜焦适之,继而夸大其才艺。不过也能看得出焦适之的确有几分门道。焦适之闻言摇头淡笑,“不过是粗浅技艺,值不得如此称赞。” 焦适之并没有询问寿儿出了何事,也没有过分关注他,只是在发现寿儿茶盏饮尽后又为他添了几次茶水。而茶楼娴雅舒适的气氛彻底拂去了朱厚照心里最后的烦躁,喝着黄山云雾,看着对面少年温润的模样,心中一动,“你可知陈家?” “你惹上了陈家?”朱厚照此言一出,焦适之的眉毛微皱,带着些许担忧,“你说的,是隔壁街那陈家?”他原先以为寿儿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但一路上看来却不尽然,反倒更像哪个富贵世家偷溜出府的小孩。 “正是。” “陈家向来跋扈,身后靠着宫内的大人物无视法纪。如果想报复回去,光凭你一个不够,须得帮手。”焦适之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你当慎言,若我是恶人,你现在早就出事了。”连他刚才说去茶楼的时候,寿儿都乐呵呵应承了,傻乎乎的可爱。 “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的朱厚照无知无觉地摊手,“他们刚才当着我的面把一位小娘子抢走了,而官府无所作为,我看着很不开心。”还未变声的嗓音带着独属于孩童的尖细,语气却十分平静。 话与语气十分不搭。 焦适之虽然觉得朱厚照的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陈家的小儿子向来好色,想来这件事情是他主使。进了陈家的姑娘便没有活着出来的。不过这两天听说他带人出城游玩,似乎还未回来。” 言下之意很是清楚。 焦适之虽看不出寿儿的身份,但寿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似乎他本人也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反倒对着焦适之疑虑的神情露出一个得意可爱的笑容。 “多谢焦大哥的指点。” “这算不得什么指点,如果能让陈家出点小问题,想必会大快人心。”寿儿的举止后面代表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 是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焦适之看得很清楚。 “焦大哥说笑了。”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看起来焦大哥也有些许心事,脸色不怎么好看呢。”焦适之先是为寿儿的直白呆愣了三息,之后又叹息自己连脸色都遮掩不住,轻而易举便被人看透了。 他轻轻摇头,但又不想直接就推拒寿儿的好意,婉转地说道:“只是家中出了点变故,起了点争执。” “原来如此,不过焦大哥看起来还真不像官宦子弟呢。”朱厚照点点头。 “何以见得?”焦适之挑眉,没注意到自己这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面的男孩带着调皮的神色指了指焦适之的衣裳,“近段时间京城流行在衣服上着暗纹,不论何种人都巴不得詹显身份,但焦大哥难得朴素。” 焦适之无奈摇头,轻声说道:“即便绣上暗纹,难道便会有所不同吗?既然不会有所不同,又何必在这些小处费劲。”做衣服的时候绣娘自然说过,但焦适之却没放在心上。就算他在衣裳上绣上奇珍异宝,不属于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好!”朱厚照高兴拍手,“我也见不得那些人,以为披上衣裳便高人一等,每次看到他们的嘴脸就觉得可恶,真想多拌他们几脚。” 焦适之眼角抽搐,“多”?看来这位已经干过这样的事情了吧。不过两人难得交谈得很是愉快,虽然寿儿的性格跳脱,想法天马行空不受约束,但着实是个很有趣的孩子。等朱厚照跳下椅子背着手道别的时候,焦适之才惊觉时间飞快,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朱厚照像个小老头一般踱着步离开了茶楼,刚才焦适之的话给了他启发,有仇必报的某人现在正打算去实施。至于焦适之有了名字,他还怕找不到人吗? 焦适之撑着下巴看着寿儿离去的背影,此时雅间内只剩下他一人,时间渐渐流逝,他不知想到了何处,看着西下夕阳叹了口气,仰头饮下最后一杯茶,随即也离开了茶楼。 几日后,焦适之刚回到焦家,还没有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被管家给堵住了,连带着管家身后的几位奴仆。焦适之讶异地说道:“看起来,管家有要事要寻我?” 管家弯腰恭敬地说道:“老爷请少爷过去一趟。”焦适之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站在管家身后如狼似虎的奴仆,这是先礼后兵? “管家确定是老爷请我过去,而不是压我过去?”焦适之勾起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管家点头哈腰地说道:“少爷言重了,您是老爷的独子,老爷怎么会如此待您呢?”话是这么说,但焦适之却没有从他的动作中看出半点礼让温和。 如果不是有所授意,管家断不敢如此。 焦适之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前头带路吧。” 他本来对这一次的祠堂纵火很是怀疑,如此迅速,又是在暴雨天后,居然能够这么快的点起大火,证明早有准备,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手段,如果是外来的人,费尽心思只为了焦家祠堂未免太过浪费了。焦家又不是名门大户,也惹不上这样的死敌。 那就只能是内鬼了。 有这样的手段,又如此熟悉焦家内务,偏偏是在焦适之被罚之后……看来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了,也知道迎接他只会是暴风骤雨。如果不是管家的表现如此着急,焦适之还不能够相信,居然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毁了焦家祠堂,那可是百年大计啊! 父亲会相信他吗? 5.第五章 、 焦家此时的气氛简直是狂风暴雨,身处在这样风暴中的人堪称勇士。 焦适之承认,他虽然在去正院时有想到焦君会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但却没想到父亲会这么的轻信杨氏,完全不给他辩解的余地,轻而易举地便倒向了杨氏那边。他脚边布满了焦君随手砸落的茶碗碎片,虽未伤及他,却浇得他满头湿。 面对着几位指证焦适之指使纵火祠堂的仆从,焦君完全听不进去他的意见,勃然大怒,最后甚至还摔了茶桌,恨不得当场打死焦适之。 “逆子!逆子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儿子!你娘是怎么教养你的?哼!” 听着耳边焦君的咆哮,焦适之面对焦君的言行也是无力了,闭上眼睛不打算再做任何辩解。只是在焦君涉及龚氏时,隐藏在衣衫下的拳头狠狠地握紧,面色难看。 焦君对焦适之不抵抗的态度非常不满,气狠的他一怒之下把焦适之被关到柴房去,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当焦适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内心一哂,现在府里还能有谁回来看望他?刘芳不能通过看守,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费心。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焦适之来说非常危险,龚氏已死,在焦家根本不会有人替他说话,也不敢替他说话。如果就这么定性了这件事,焦适之以后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焦家并不是显贵的家族,科举是现今改变焦适之命运的唯一途径。如果焦适之的名声败坏了,他连科举的可能性都没有,毕竟烧毁祠堂的罪名太重了。 焦适之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翻盘的余地,但他很清楚,即使杨氏是罪魁祸首,但他不可能倚靠他人的些许良心发现过活。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思考清楚所有的可能性,才最终导致自己落得这下场。 他应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分辨清楚杨氏的事情才是,愚蠢的自以为是。 少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就像在握住自己仅存的所有。 话分两头,焦家这边疾风骤雨,紫禁城内却是友好会面。此时的朱厚照正挂在太子侍读杨廷和的手上,被提着领子去觐见了皇上。 弘治帝看着儿子被杨廷和带了回来,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整个皇宫乱作一团,遍寻不到太子,张皇后泪流不止,还以为是被谁掳走,正待细细排查的时候,结果这小子居然是自己偷溜出宫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缩头缩脑站在杨廷和身后的朱厚照,叹息着跟杨廷和说道:“要不是爱卿把吾儿带回,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杨廷和露出苦笑,拱手说道:“皇上,太子并不是臣找到的,而是他主动寻到臣家里去的。”当他坐在家里正待优哉游哉地与爱妻手谈一局的时候,下人送了份帖子进来,看着那帖子上熟悉而又没有任何进步的乌龟,他那时候的脸色想必不怎么样。 杨廷和是太子侍读,又是左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 坊左中允,为了教导太子那是煞费苦心战战兢兢,一眼便认出了朱厚照的“真迹”,那可是太子啊!整个大明现在也就这么一个金宝贝了,结果就这么悠闲地出现在他面前! 朱厚照看着杨廷和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给杨廷和行了个弟子礼,随即笑嘻嘻地躲回去父皇身后,“多谢先生搭救。”杨廷和性格耿直,为官正派,虽然他不喜欢他的性格,却是最合适的人选,还顺便吓了这老头一遭,也不算亏。 弘治帝光听着朱厚照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后,跟杨廷和说了几句话,赏赐下物件后再让他退下。而后看着还不老实的儿子喝道:“你母后都快被你吓出病来了!” 朱厚照在父皇面前才算是老实了一点,讪讪地抱住了弘治帝的腰身,“我没想到揍个人还花那么长时间,母后没事吧?”张皇后自幼疼爱朱厚照,朱厚照对张皇后的感情很深,听到母后被自己吓病,他内心还是愧疚的。 弘治帝脾气算得上温和,面对朱厚照的讨饶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牵着朱厚照往张皇后的寝宫而去,“寿儿啊,你若是每天都能这么乖,你父皇还能多活十年。” 朱厚照笑眯眯反握住弘治帝的手,“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是皇家少有温情的一代,一父一母,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就算是作为天下之尊的皇帝,在儿子面前也常常自称我,更不必说是被娇宠大的朱厚照了。 “说吧,出去这段时间又干什么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被人揍了,找被人救了,找了人揍回去,找先生带我回来。”朱厚照得意洋洋,作为父亲的弘治帝默默黑了脸色,朱厚照回来的时候换了衣服,又遮掩得不错,等到他自己主动说的时候,弘治帝才发现他手上都是细小的擦伤与清淤。 “来人,传太医!” “哎,父皇,您先别叫太医啊,等我见了母后再说嘛,而且儿臣有事情想要找父皇帮忙~”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朱厚照才会变得黏糊糊,连儿臣这样不多见的自称都脱口而出了。 弘治帝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几十年的涵养都耗在这儿子身上了,“说吧,又想干什么混事?” “哪里是混事” 父子两人的身影渐去渐远,丝毫没有人关心那个被朱厚照“揍”了的那家结果如何。不,或许说等某些人腾开手的时候,他们的结局会更惨。 在父皇那里讨了个承诺,随后朱厚照便见着了母后,被张皇后哭着揉搓了一番后才从殿里逃了出来,留下屋内两位天下至尊去你侬我侬。回到东宫的他见着凑上前来的几个太监,圆溜溜的大眼在这几人身上转了一圈,随便点了一个人,“刘瑾,你去给我查查这朝中焦姓大臣的所有子女情况,明日我要看到结果。” 刘瑾被朱厚照点中,先是一喜,随后听到要求又忧愁起来,他们是内宫太监,搜集外宫情报的事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瑾看了眼身边眼中闪着妒忌的谷大用马永成等人,顽强地撸起了袖子,想抢他的位置,下辈子去吧! 不过几日,宫内便颁下命令,让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在三日后都带着年满十岁的嫡子入宫,而焦适之也在此时迎来了转机,焦君恰恰是正五品的京官! 收到消息的焦君面色变幻了数次,派了个小厮回去给杨氏传了个口讯。 “老爷是什么意思?”杨氏看着前来传口讯的人,手不自觉抚上了肚子,精准的妆容并不能掩饰她因为怀孕而苍白的脸色,但杨氏那柔美的模样恰恰是焦君所喜爱的。 “听说是因为皇爷下令,所有五品以内的官员年满十岁的公子都要带进宫去,说是要给太子挑选侍卫。”前来禀报的人低声说道。 “侍卫”杨氏若有所思,她向来知道焦君的性格,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焦适之刚刚做了烧毁祠堂的事情,也有可能因此而松动。不然也不会派这小厮来传口讯,把焦适之从柴房挪出来了。 她费尽心思才给焦适之安上了这样的罪名,如果他一朝得势,岂能有她的活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肚中的孩子,焦适之都必须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在焦府东面儿,刘芳看着被搀扶着回来的焦适之喜极而泣,连忙上前接过了他,“少爷可算是回来了,是不是老爷知道少爷是无辜的了?”焦适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室内,言下之意是让刘芳扶着他进去。他这段时间几乎未曾进食,身体有些虚弱。 时隔几日重新躺在自己的床上,焦适之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事实上,他反倒绷得更紧了。 他居然被放出来了。 在焦君已经完全认为他纵火烧了祠堂的时候,焦适之就已经被他彻底抛弃,或许被流放到某个小庄子是他以后的全部生活,但是现在居然会被放出来焦适之不认为父亲会如此“宽宏大量”,他可没这份心性。 “少爷,既然老爷已经把你放出来了,你就不必这么担心了。”刘芳端来流食给焦适之,这段时间焦适之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焦适之喝了点东西,随后推开手拒绝了,“父亲不是这么易于的性格,杨氏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好不容易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要是这么简单就逃脱了,那就不是杨氏了。” 刘芳担忧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少爷,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然而少年只是摇了摇头。 那日被焦君叫去正院,不过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入谷底,凭借的仅仅只是几个家仆的三言两语,甚至没有任何的物证。看着杨氏嘴角的笑意,焦适之便知道怀孕这件事情让她着急了。如果不能够尽快除去他,即便杨氏生下了儿子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十年之久,她毫无胜算。 但她聪明在,她现在有一个能听得进她所有语言的丈夫,即便焦君察觉到些许不妥,他依旧愿意相信她。焦适之叹了口气,开始转念想着到底是何事能让焦君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即使现在只是改变了一半,但也是转机。 6.第六章 、 晚上焦君回来的时候,杨氏看出他满腹心绪,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吞下,示意仆从把饭菜摆好后尽皆退下,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老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妾身虽不能为老爷排忧解难,却也能陪老爷说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 说话,解解闷。” 焦君看着杨氏柔美秀丽的模样,叹息着拍了拍她的手,“如果那个逆子能跟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大少爷年幼不懂事,等过几年就好了。”杨氏柔声安抚着焦君,然而焦君并不赞同,“他今年十二,早就不是大孩子!祠堂是多么重要的地方,他居然能够因为不满而纵火,再过几年那要如何管制!” “奈何皇爷却是要求我等带符合条件的孩子进去,这欺君之罪”听到焦君这话,杨氏心中一喜。 放火烧祠堂这件事情太重了,重到焦君无法无视它放焦适之出去,所以现在焦君担心的仅仅只是如何应付皇上的差事。 “老爷,何不如实禀报,并说明缘由呢?若是让外人知道焦家祠堂被烧,又没有理由的话流言可是会对老爷不利的呀。”杨氏状似担忧地提醒道。焦家大火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如果没有人作为罪魁祸首,那只会怪罪到长者持身不正,天纵大火上去。 “可家丑不能外扬,这”焦君有些动摇,却也非常迟疑,焦适之毕竟是他的孩子,自古以来流言的威力焦君不是不知道。 “老爷,妾身也舍不得让大少爷被外面的人说道,可若不是如此,妾身更加舍不得老爷您遭此苦难啊。”杨氏几欲垂泪,让焦君好不感动,连忙安抚。 而他的视线也不经意间落在杨氏的肚子上,这 这日,焦适之正在屋内看书,院外的仆从守住了整个院子,他根本不能出去。 “少爷,不好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言你大逆不道,烧毁宗祠,罪该万死呢!”刘芳惊慌失措地进来,却看见焦适之一副淡然自若的脸色。 “少爷你不生气吗?”刘芳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气。” 这看起来像是个生气的样子吗?? 焦适之低低叹了口气,眼帘轻合,眉宇淡雅如墨,唇色淡粉近无,他实际上是个非常文雅的少年郎。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隐约映出几分苍白,丝毫不见血色。复又睁开眸子,他合上手中书籍,纤白的手指扣住书页边缘,流露出几分不易发觉的脆弱。 杨氏在娘亲去世前从未有过异动,直到纵火事件前都没有对焦适之做过什么,如今想来,不是没有做过,只是他粗心罢了。在四年之前,他犹有龚氏守着,心思也从未放在后院之中,直到母亲去世之后直面风雨,才渐渐明白点点滴滴汇聚成的真相。 “自己犯蠢,怨不得他人。”他起身到书架旁,把手中的书籍放回原位,转身看着刘芳说道:“不论之前的转机是什么,现在看来反倒是催命符,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着急。刘芳,如果你不想跟着我离开京城,便早些找你父亲带你出去吧。想必再过几日,我便须得离开京城了。”刘芳是外院管家的儿子,想要离开还是比旁人容易的,就是在杨氏手下过活会比较艰难,但也比跟他离开安全得多。 而他,或许别说庄子了,现在看来更有可能被派去哪个疙瘩角落里,此生再不相见罢。 “少爷”刘芳鼻子一酸,觉得十分不公平。 或许是随着他的心意,屋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到屋檐上,却是清晰动人的小曲儿,让草色更加翠绿明亮,不过身处在雨中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不能够体会到那份美意。 “该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了。”焦君用袖子擦了擦脸庞,身边的人也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说道:“焦兄今日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是你还有个儿子还未被我等知晓啊。” 就连这个时候也不忘挖苦焦君的人,自然是焦君的政敌了。 今日正是皇上命他们进宫的日子,焦君本不想前来。先是闹出了焦适之那件事情,他又没有合适年龄的孩子,来参加这件事情只是自取其辱。但偏偏他又舍不得这一次盛宴的潜在含义。五品以上,那岂不是说明了最上面那几位大人也会参加?因而他腆着脸,最终随同本家的礼部侍郎焦芳一同入宫了。 只是在他们入宫没多久,原定在御花园举行的宴会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破坏,在场的所有大臣被迅速转移到宫殿去。只是晦气,焦君偏偏在混乱中同自己的政敌站在一起。他所说的内容正是焦君心中之恨,正打算反驳回去的时候,却听到内监开道的声音,“万岁爷驾到——” “吾皇万岁——”众大臣以最快的速度领着自家儿子站好,齐齐行礼。 弘治帝身形瘦削,温文尔雅,穿着一身常服进来,和气地说道:“爱卿们快起吧。”在他行走间,而他身后正跟着一个身着明黄常服的孩子,看起来才六七八岁,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 那正是这一次的中心人物,太子朱厚照。 刚站起来的人又纷纷跪下了,“太子千岁千”这还没说完,朱厚照随手拔出佩戴腰间的宝剑往地上一戳,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下子打断了所有人的声音,吓得所有人以为太子发怒,浑身僵直。 “孤不爱这些俗礼,都起来吧。” 吓了众人一跳的朱厚照却是这么笑眯眯地说道,随后合剑淡定地在弘治帝身边坐下,仿佛刚才那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 听说太子殿下一贯随心所欲,原来竟是真的。 弘治帝看了一眼自家熊孩子,无奈地让比试开始了。这是一场宴会,更是一场比试,挑出最合适的十位公子,最后人选由太子殿下自己定夺。场下的比试开始后,弘治帝却发现熊孩子兴致缺缺,眼睛并没有停留在比试双方,反倒是一直在人群里瞄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戳了戳儿子,弘治帝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父皇别一副儿子想干坏事的模样好不好?”朱厚照叫屈。 “所以你想干什么?”熟知儿子套路的弘治帝微笑。 朱厚照讪讪,“孩儿这不是想着通过比较正常合理的方式给自己挑个伴儿嘛。” 弘治帝看了眼场下,迟疑了三息后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方式的确比较正常合理,即使非常劳师动众。这难得有一次朱厚照提的要求这么合理,但这做父皇的怎么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呢? “噫?没有?”正在此时,朱厚照低喃了一句,非常不乐意了,“少了一人。” 随行伺候并负责这件事情的太监连忙近身,“回太子殿下,这人都是按吩咐到齐了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 的。” 朱厚照神色骤然淡漠,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说少了一人,那便是少了一人!” 他冷眼一扫殿下的比试,完全没有半点兴趣,“把焦君给我叫过来。”太监完全不敢抬头去看旁边的皇上是如何示意,抖擞着身子下去了。太子虽好玩乐,平日也随和异常,但若有人真的惹他发火,别说明日的太阳,便是求死也是个难得的解脱。 弘治帝并没有阻止儿子的行为,只是叹息着想到,待会又得给他收拾烂摊子了,早知道今日就得把皇后拉出来一起看戏,也免得白白担了那份后果。 焦君被内侍叫住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雀跃,反而带着震惊,不论如何,他的官职并不能引起台上几位的关注,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的背后冷汗滑过却毫无头绪,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个同样脸色难看的内侍过去。 而此时绝大部分的人眼睛已经没有注视着场中的比试了,几位最经常接触太子的内阁大臣面面相觑,表示他们并不是很想知道要发生的事情,甚至不想参与进去。这位太子殿下太能闹腾了,他们老胳膊老腿实在折腾不起。 虽然皇上的命令是五品以上的京中大臣都要带符合年纪的孩子进宫,但实际上有很大的余地可以改动,毕竟许多官员对自己孩子一紧有了明确的规划,尤其是内阁或者一二品的大臣,不过他们的岁数也够大了,通常而言也没有符合年岁的孩子。弘治帝并不是不近人情的皇帝,相反他很能体察下情。即使儿子要捣蛋,界限他还是有把握的。 当然,这是在朱厚照没有强烈要求的时候。 而眼下,原本想按照剧本来的朱厚照发现他绕了一个大圈,居然连想见的人都没见着,太亏了!生气,太令人生气了╭(╯^╰)╮ 7.第七章 、 焦君走到太子面前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那肯定不会是件好事,因为朱厚照的脸色实在是难不,不是,应该说他面色沉寂,面无表情,着实让焦君心中发慌,这跟刚才那个看起来一直笑眯眯的太子殿下截然不同。 “焦君?”他听见太子尾音轻扬,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这个人。 “臣在。” “你的儿子呢?”随着焦君的肯定,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他,接着下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 焦君猝不及防地被这个问题砸中,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在发现随着他的沉默气氛更加冷凝的时候,他急忙开口,“微臣的儿子犯下大过,臣认为他并不能承担起守卫在殿下身边的职责,因而并没有带他入宫。” 大过?朱厚照挑挑眉,低头看着桌上的名单,“你儿子名唤焦适之?” “回太子殿下,正是。” 朱厚照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刘瑾,“带着我的腰牌,现在去焦家给我把焦适之带进宫来。”资料是刘瑾负责收集的,对于这几家的住宅地址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当即领命而去。 弘治帝全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尝试去阻止儿子做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随后把目光落到场上的比试。朱厚照眼神微眯,随后点点头,起身往后殿走去,而他身后,焦君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太监一左一右领着往同样的方向离开。 礼部侍郎焦芳看着殿中正在比试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刚才被太子带走的焦君,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虽然这次的宴会只是太子的一场胡闹,但对他们这些中低层的官员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成为太子身边的近身侍卫,几乎就得到了一条阳光大道。 现在除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其他子嗣,后宫里帝后二人关系融洽,并没有其他妃子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成为这样一位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没有什么不好。除开另外安排的族中子弟,他们并不以这件事情为耻。上层官员有他们的去处,而他们也自有他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焦家焦芳眉目一沉,为着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而懊恼,如果不是焦君的母亲与他母亲有旧,今日他根本不可能带他进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不是外头的流言,今日琼儿的机会便大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就在他们相互刺探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宫门而出,急速地赶往目的地,丝毫不敢怠慢。 没有人敢在太子殿下发火的时候懈怠分毫。 焦府。 “少爷,你今日怎么亲自动手收拾起衣服来了?”刘芳去小厨房弄了点茶水过来,自从焦适之再度被释放出来后,虽然不允许焦适之出去,但刘芳要点什么东西还是挺容易的。毕竟他们这些坐下人的也捉摸不透现在上面人的意思,要是不小心把大少爷得罪彻底,而他又咸鱼翻身,岂不是自找麻烦。 焦适之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懒得理会。他埋在衣柜中翻找了半天,沉吟着说道:“我记得娘亲曾给我做了身衣裳,不过那时候颜色不太适合便收起来了,你收在哪里了?”焦适之自幼不喜欢太多的人跟在身边,所以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刘芳一个书童,他身边的事情大多数是刘芳在负责的。 刘芳一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焦适之,确保他没生气之后才挪到一个角落里把一个小包裹取出来。 那身衣裳是龚氏在去世前给焦适之做的最后一身衣服,做完没多久便撒手而去。虽说是颜色与丧礼不搭,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当时的焦适之太过心伤,怕他触景生情,因而刘芳才给收拾起来。 焦适之接过那个小包裹,解开之后,一套衣裳便静静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件直身。直身自宋代流传至今已经发生许多变化,现在多是儒生的常服,但仍以蓝黑二色为主,而龚氏所制的却是红色。 他轻轻抚上那层衣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发现其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暗纹,却不明显,只是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凸显出现。他永远都无法得知当初龚氏一针一线绣出这件衣裳时内心的所思所想,也无法得知在最后一刻她所期待的是什么。 轻叹了口气,焦适之看着刘芳轻声说道:“你且先退出去吧。” 刘芳了然知道少爷要做什么,点头悄然退下。焦适之绕到屏风后面,褪去原先的衣裳,换上龚氏亲手所制直身。直身,幞头,绦带,佩饰,他亲手一件件换上,整理,直到一切都装点好了,才从屏风后再度走出。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 还未等他站到铜镜前,门外传来刘芳急切的声音,“少爷,宫里来人了!”他虽着急,但知道少爷现在正在换裳,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在门口提高了音量。 焦适之怔然,转头看着那几步之遥的铜镜,漫步打开了房门。娘亲的手艺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看便不看罢。 “少爷,你终于”刘芳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到焦适之的衣裳上,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惊异的怪物。焦适之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抬头给了刘芳一颗爆栗,“这身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看来还是得回去看看哪里不适合。 “没,没有。”刘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拉住重新回去房里的焦适之,尽力让眼睛落到衣服上不再看着焦适之,“少爷,您快去花厅吧,宫里来使已经在那里等候,刚才杨夫人派人来催促了。” 焦适之点点头,看着旁边同样候着的管家奇怪,今日的管家与前段时间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还多了几分目瞪口呆?焦适之察觉到了,但没心思多想,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宫里来人的事情。 为何宫里会来人?这事他如何都猜不透。 那是因为焦适之所谓的“犯事”,所以焦君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因此他也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没出这事的话,他现在理应是在宫内。 跟着前头管家的脚步,焦适之只觉得今日这老胳膊老腿的管家跑起路来也是蛮快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他还真觉得莫名好笑。 “刘公公,大少爷来了。”管家先一步进了花厅,弓着腰说道,根本不敢抬头看着眼前的宫内来使。刚才便是这人带人直闯焦府,气势强硬,丝毫不把焦府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杨夫人匆忙间认出刘瑾手里的令牌,没有得罪了他们,不然现在他们不知道会沦落到哪种下场。 刘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刚想说点什么,视线落到管家身后的那个人,嘴里的话忽然吐露不出来了。 “咳咳” 焦适之刚看到宫里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就听见一连串咳嗽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刘瑾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整张脸都憋红了。管家大惊,连忙上去安抚,刘瑾推开他,喘了口气说道:“焦少爷,太子殿下请您入宫,还请随小人快快前去吧。”他恭敬地欠身说道,丝毫没有在面对杨氏时的嚣张。 刘瑾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氏,她的脸色从刚才确认这一行人是宫内来的之后就不怎么好看,在听到此话之后更是脸色煞白,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 唯有焦适之一脸懵逼,太子殿下招他入宫?他从未见过太子,怎会如此有幸能得他召唤? 刘瑾望着焦适之懵懂的眼神,心下明了,照着焦君的说法,他甚至可能都没告诉焦适之这件事情。他提了口气,轻声说道:“皇爷命五品以上官员皆须带自身年满十岁的孩子入宫,供太子殿下挑选侍卫,您也在范围之内,因而太子殿下特命小人前来带您入宫。” 挑选,入宫,侍卫焦适之一下子明白为何焦君会突然把他从柴房释放,又矛盾地放出谣言,其目的便落在此处了。他之内心苦笑,难受至极。 父亲啊父亲,您是何等痛恨孩儿,才会连想都没想过便否定了一切? 既然清楚了缘由,焦适之撇去一切情绪,低声说道,“还请公公领在下前往。” “请。” 焦府外,两匹骏马踢了踢蹄子,嘶声长起,拉着车厢内的人往刚才来路返回,徒留身后人烟尘滚滚。 刘芳连啐了几口才把嘴里的烟尘给吐干净,心里忽而想起了刚才少爷的模样。 少爷穿红裳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呐。 8.第八章 、 刘瑾与焦适之二人端坐在马车内,刘瑾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微眯双眼,余光都用在观察焦适之上头了。 坐在车窗旁的焦适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红色直身映得他唇红齿白,煞是好看。刘瑾身处深宫,见过的美人无数,却少有如焦适之这般一面惊鸿,触之难忘。这并不是说焦适之的容貌比女子还娇艳,而是恰恰红衣履身,才衬得美若桃花。 刘瑾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最后都被压了下去,但心里对焦适之的看重却多了几分。不是刘瑾过分谨慎,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焦适之是哪点被太子殿下看上了,就算焦适之貌美,宫中也不是找不出几个美姿容的男子,作为一个兢兢业业以揣摩主子心思为生的内侍,如果不能猜透这点,他就白活了。而从太子回宫之后便派他去查探这点来看,应该是在宫外遇上的。但刚才这位焦少爷的神情决然不知道太子的身份。虽以太子的性格这反倒才是正常的,可刘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不用抬头,都知道对过的内侍心中涌动着种种揣测,因为他自身也是如此。作为一个刚刚才知道入宫原因的他来说,刘瑾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不是说刘瑾在欺骗他,而是焦适之根本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小小大理寺寺丞的儿子,有哪里值当太子殿下亲自派人来请? 父亲没有带他入宫的缘由他自是清楚,焦府所出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焦君的依据,而能够轻而易举划掉他的名字,自然是上头监管不严,又或者是上头无所谓来多少人。既是如此,他的名字怎会被太子殿下所关注?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 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9.第九章 、 焦适之身法轻灵,往往在林秀的攻势将到的时候就轻巧地脱身,林秀剑势大开大合,然小心谨慎,并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两人势均力敌,竟是给在场的众位炫了一出精妙的武技。林秀遇此强敌,不忧反喜,高兴之极。 焦君见过几次那孩子练剑的场景,但是他从未上心,屡屡斥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因而,他也从来不知道,焦适之的剑术是如此之好。 单论剑术,在场的公子们都不如现下这第十位公子,但焦适之与他比拼至今,两人却不相上下,皆在伯仲之间。剑法凌厉,毫不退让,相较间露出几分峥嵘,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焦君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吗?随着比武的进行,焦适之全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 身都仿佛被调动起来,愈发熟练。是了,没有人知道,焦适之中间还有一年荒废的时间呢。 “太子殿下宣布——此次为平局,请十一位公子进殿。”比武正激烈的时候,忽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大眼少年与焦适之的交锋戛然而止。 大眼少年归剑入鞘,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林秀,你叫什么?”焦适之被这个名字震撼了片刻,低声说道:“焦适之。”林秀似乎是看出了焦适之的疑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我小时候早了两月出生,身体一直不好,祖奶奶才取了个女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焦适之看了眼林秀的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现在这模样可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林秀小时候的虚弱。至于林秀的自来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人理会他,自然就会消停了吧。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但并不是因为林秀自己想闭嘴,而是由于他们要进殿了。 一列五人,一列六人,焦适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意地站到了后面。林秀本来该是站到前面去的,看到焦适之这副模样,想了想也站到了他旁边去了。他们这点小动作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都落到了上头两位的眼中。 只听弘治帝温和说道:“太子,这几位都是极好的。你之前说要挑选侍卫,一个怕是不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比较适合。”一个人看着怕是不够眼,还是得有两个人守在朱厚照身边,他才比较安心呐。 右侧的太子殿下作出何等反应,跪着的十一人并不清楚。片刻之后,只听太子的声音响起,“那便焦适之,还有”那延长的声音带着几多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林秀,就这两人了。” 刘瑾是最会看眼色的,眼见太子已经挑选出人选,忙不迭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获两位勇士——”岂料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祝贺而高兴,反倒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下发虚,难不成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两人?可是不对呀,明明焦适之是他所看重的人才是。 谷大用见太子殿下恼怒于刘瑾,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对这两个侍卫也不大看重了。虽然他与刘瑾关系不错,平日也以刘瑾为尊,但刘瑾若是失势,他才能更进一步啊,如果不能被太子殿下重视,那就算来千个百个身份再高贵的人也无用。 朱厚照现在的确是不怎么高兴。 焦适之甫一进殿,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身着红裳的他比初次相见好看许多,而之后更见他武艺出众,心里尤其高兴,没想到他所看中的人竟然是块如此美好的璞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偌大的惊喜。 其实这场挑选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仅仅只是朱厚照想找个由头把焦适之调到身边来。他在弘治帝那里求了个许可,又得到了焦适之的资料,看着他走路下盘挺稳该是学过点武的人,便找了名目把五品以上的人都调进来任他挑选。若不是他刚偷溜出宫父皇心气未平,他才不折腾得这么麻烦。 岂料先是焦君没带他入宫,后又有父皇硬塞,导致又多了一个人,生气! 弘治帝知道自个儿儿子的脾气,也懒得说他了,安抚了其余几个未曾被选中的人,又赏赐了东西下去,这场选拔便算是走到了尾声。 在皇上与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刘瑾过来告知焦适之与林秀明日辰时入宫,到时候会有人带领他们。谢过刘瑾后,他匆忙地顺着皇上太子离去的方向离开了。 林秀低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要我的样子?”焦适之心里隐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劝阻道:“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这是宫里。”林秀猛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老爹在叫他的,不得已跟焦适之道别,跑到他爹身边。 而焦适之也不得不回到了焦君身侧。 焦君并不是一人站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焦适之刚一走过去,那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他身上。那个中年男子焦适之只见过一次,似乎是本家的人,按照辈分来他应该称呼他一声伯伯。按着礼数见礼之后,焦适之便走到焦君身后,不复多言。 焦芳看了眼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是个好孩子,身手也了得,刚一见面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啊。”焦君被这句话压得内心羞愤,实际上一直打压着不让焦适之练武的人正是他,如今当着焦适之的面被焦芳这么一说,老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少年一声冷哼,低声嘀咕:“就算是太子看重要怎样,做出那等恶事,又坏了焦家的名声,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几人站得这么近,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听得一清二楚。焦适之即使早就心里有数,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疼。这事闹将出来,他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早晚会满大街都是。 焦芳闻言脸色立变,厉声呵责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再满嘴胡言就你别想再出来了!”焦芳威严深重,少年不敢抵抗,撅着嘴低下头来,但看那神色便是不服的。 接连被本家的人刺到伤口,焦君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匆匆跟焦芳父子道别之后就领着焦适之离去。背后的焦芳心中思索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在焦适之被太子殿下亲自招来的时候,他便敏锐地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看焦君知道些什么,但是焦君却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是,焦君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跟太子对话,作为儿子的焦适之更加不可能,太子是从哪里得知了焦适之这个人的?毕竟也只有报上来的人才有相关的资料,焦适之可没有。 多想无益,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猜不出来。焦芳转头看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儿子,心中不满,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两年,琼儿现在根本立不起来。别说别的,光是他刚才的那两句话,要是放在早些年,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听了便是个死字。他们抓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少年又生生熬了两年才从逃出父亲的魔爪。 焦适之这厢,由于焦君来的时候是自己坐轿过来的,根本没有另外的位置能够给焦适之坐下了,正好焦适之现在不想跟焦君一起走,便推拒着自己可以走。焦君看着少年隐隐的抗拒脑袋生疼,心里想骂上两句,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只能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叫轿起。 焦适之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需要自己寻个地方好好想想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 ,不自觉便走到了茶楼那处,想起当日他与太子殿下便是在这里相遇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叹了口气,焦适之掀开下摆跨了进去,小二熟门熟路给他上了一应物什。 茶室内悠悠茶香,宁静致远,让焦适之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先给自己泡了杯茶,焦适之舒了口气,手指不知觉摩挲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他最先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心中也曾闪过一句话,他记得隐约是“帝好游”。今日则是第二次,这一次的句子太长,长到焦适之不能把它当做不存在。如果两次都不是他记忆中的句子,那么到底是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他思索半天,却没有半点头绪,是好是坏也分辨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被旁人当做怪物。 焦适之叹了口气,可明明现在的太子殿下仅仅只是太子,为何他所看到的却是帝,难不成还是预知不成? 等等,预知? 焦适之捂住额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预知,预知预见?预见!他猛然抬头,眼眸中满是震惊,他终是想起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着实忘记了,但那最后一句话还有点印象。 送礼?预见?难不成,还真有如这般如天方夜谭的事情! 10.第十章 、 送焦适之入宫的人是刘芳,焦府的其他人并没有出现。 焦君昨晚上已经找他去谈过话了,然父子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焦君只能疲惫地让他退下。焦适之对他已经再无奢望,见他如此模样也不再去想,日后的路只能自己去走,既然科举不成,这也算是一条路了。 马车上刘芳格外不舍,低声叹气,“刚从一件祸事里脱身,结果少爷又进了狼窝了,真是晦气。”焦适之无奈,刘芳在他身边几年了,对他忠心耿耿,就是说话总是没考虑后果,太容易出事了。 “皇宫不比他处,就算是在宫外,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不想惹祸上身就少说点。”焦适之斥责,语气却不重。刘芳恹恹地点了点头,看着就在不远处的皇城,脸色更不好看了。焦适之也没时间再继续说下去,等马车停了他就该进宫了。 待他下车,旁边有辆马车几乎与他同时停下,林秀掀开车帘,看着焦适之高兴地说道:“我就猜到了你会提早到,所以让家里人早些送我出来,这不就见到你了。”焦适之轻轻拱了拱手,看着林秀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被车内的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带着个包裹走到焦适之身边。 焦适之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就打包好的包裹,里面几件衣裳与他母亲的剑,再则便是几本书。余下的东西他竟是一点都没带,当然包裹内还有刘芳塞进去的这些年他帮焦适之攒下来的所有银子票钱,毕竟他身兼数职,连焦适之屋内的账也是他在管。就是不知道以少爷的性格,贿赂这事做不做得来。 不多时,宫门内出来个灰袍小太监,把腰牌给侍卫检查后小跑着到他们面前。他虽然笑容,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谷公公派小人来带两位去东宫,请两位随小人来。” 林秀脸色微变,焦适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小太监点点头,“请带路吧。”林秀倒没有没有动作,但脸色仍然不好看。 寻常人等少见宦官,对他们的感觉总是偏向负面。焦适之倒没多大感觉,只是这小太监的作态太高高在上,他们入宫是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论品级自是比他高,怎料到这东宫来的小太监如此轻慢。焦适之之所以拦住林秀,是因为他们还未入宫,不清楚情况。局势未明的时候不能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宫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闹起来。 小太监全然不惧,或许其他的主子来说会因为笼络人心而恩宠一二,但对太子殿下而言,但凡不喜欢的,就算珍贵如天上明月,也熟视无睹,更何况谷公公已经特意交代过,既如此,也无须他摆什么好脸色。 三人彼此无话,默默走在宫道上,过了半晌便到了东宫。东宫名端本宫,处在紫禁城之东的外朝东路,文华殿东北处,而太子议事的地方则是不远处的端敬殿。两人被小太监带到后殿次间歇息,后便再没理会他们。 次间被分割成两处,摆设都是一样的,林秀随意收拾了下床榻,发现好歹还是有收拾过的,心情舒畅了些。把东西取出来放好之后,他溜到焦适之那边去,看着焦适之床榻上放着的整齐衣裳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焦适之无谓地说道:“带来再多,日常轮值的时候难道不该穿侍卫服吗?”而且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内侍,通常是走不到太子殿下身边,也无所谓衣裳的好坏了。 “这宫里着实冷清,我们从进来的时候那小内侍就爱答不理的,看着真来气。”林秀也不是傻,刚才焦适之阻拦他的原因他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但还是觉得气闷。焦适之瞥了一眼林秀,低声说道:“进了宫里,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毕竟同时入宫,一处做事,焦适之也不希望林秀那么快就出事。 林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真傻,若不是在你面前,总不会如此放松。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副做派是这东宫中哪一位的示下。”焦适之略带诧异,原来林秀还是有点咳咳,不能背后妄言。 “听刚才他所言,该是某位公公,不过这东宫内谁该戒备谁可相信,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等几日吧。”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领了腰牌再说吧,不然连宫门都出不去。”林秀说道。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但还有个问题,刚才那位内侍可曾说过去何处领腰牌?” 林秀傻眼。 他转身问道:“你方才便察觉到这个问题了?”焦适之点点头,并解释道:“看他刚才的做派,就算我询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便未开口。” 林秀郁闷了。 “适之,你是不是漏了个可能?传言太子殿下喜好玩乐,桀骜不羁,为何不是他整蛊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林秀又活泼起来,转头询问正在翻书的焦适之。 焦适之微愣,其实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事实,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 “听说此事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即便太子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 殿下好顽,此乃己身所愿,断不会有厌恶之理。”沉吟半晌,焦适之轻声说道。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到太子殿下想起我们两个闲人了。”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只会让太子殿下嫌弃我等无趣,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过一个时辰,我等便找人带我们过去。”焦适之摇头。 “找人?宫内有何人会听我等的话?”林秀疑惑。 焦适之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林秀托腮无聊,又无处可去,也只得百无聊赖地呆着,最后不得不跟焦适之借了本书消磨度日。若是林秀原先的先生在此,定然大发感慨,原来林少爷还有主动看书的时候。 不过他们盘算虽好,耐不住有主儿早就蠢蠢欲动,按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翘课来寻人了。 刘瑾哭丧着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知道明日怕又会被今日的太傅所弹劾了。但天地良心,这一次着实不是他引着太子殿下往外跑,而是另有他人啊!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昨日的那两个侍卫很是上心,尤其是焦适之。 幸好他已经做好准备,让谷大用好好迎接他们两个,先留个好印象,再徐徐图之。就算太子殿下此时对他们上心,不过两日很容易又会丢到脑后头去了。刘瑾作为太子身边得宠的近侍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太子正欢喜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 “刘瑾,侍卫的住处在何处?”朱厚照翘课之后心情甚好,连宫道上清脆的鸟鸣声都觉得十分舒心。 这件事是谷大用安排的,虽然朱厚照问的人是刘瑾,他却连忙接着说道:“殿下,小人把他们安排在后殿,绝不会惊扰到您的休息。”原本被抢了话头,刘瑾还脸色微动,一听到谷大用的话,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倒是庆幸他没张口了。 东宫本来并没有贴身侍卫一说,守卫在周边侍卫众多,保护端本宫自是足够的。弘治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给朱厚照挑选多么强悍的保护者,刘瑾等人虽然服侍周道,却只会引着太子到处玩乐,借由朱厚照这次要求,他更多的是为了给朱厚照再找几个适龄的比较正经的玩伴,至少别再发生偷跑出宫的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住在哪里都是可值得商榷的,住在正殿的稍间也可,住在后殿也可。只是刘瑾没想到谷大用会把人塞得那么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不想他们在殿下眼前晃悠,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是说,你把孤的两个贴身侍卫,安排到后殿去了,那孤若是有急事找他们,还得让他们从后殿再跑过来?”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 谷大用心中一紧,诺诺不敢言。 朱厚照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问道:“今日是谁被派去带领的?”看着谷大用那模样,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 “回殿下,是小三子。”谷大用战战兢兢地回答。 “把人打上十鞭,贬去洒扫处,不论是谁都不得提他出来。”朱厚照轻飘飘丢下这么句吩咐,又嫌弃撵架太慢,自己大步赶回端本宫。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无人开口。 刚才朱厚照的命令看似简单,却让所有内监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被贬去洒扫处虽然倒霉,但未尝没有重来之日,但有了后面那句话,便永远不得翻身。 就连刘瑾都有些迟疑,毕竟这小三子素日里除开他们几个,也算是比较得殿下喜爱的,因为他会一手独门口技,常令太子十分欣喜,未曾想今日说贬就贬,说罚就罚,难不成这两人真不同往常? 可最关键的一处刘瑾却未看出来。 11.第十一章 、 后来过了许久,此事终是流传到了焦适之耳中,他不禁感叹太子御下的手段。刘瑾与谷大用等人都备受宠爱,小三子又是谷大用的人,然过犹不及。这件事情是刘瑾交代给了谷大用,谷大用又交代给了小三子。处罚小三子,于谷大用是惩罚,于刘瑾则是警告,顺带威慑了东宫的人。而于太子没有半点损失,小三子这样的人太多了,随时都会有人补上,况且小三子也不冤。 但如同刘瑾,焦适之也仍有一点还未看透。 那就是经过此事后,焦适之与林秀便初步在东宫站稳脚跟,短时间内再无人敢轻视他们。 先转入当下。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没带冠帽,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 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时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说道:“这东宫我怎么看着更像是个戏园子。”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头儿啊。 焦适之不动神色捅了他一下,嘴唇微动:“站着就行了,不要多嘴,小心惹祸上身。”他们两个对东宫的局势还不清楚,现在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时候。 只不过谁都没想过最先破功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日暮时分,黄昏前的最后一点余晖依依不舍地从天际一点点褪去,黑夜开始笼罩。彼时端本宫仍然异常热闹,状似觥筹交错,实乃人心暗涌。 势头正热之时,太子身后传来一声清淡的声响,犹如冷水敷面,一下子浇灭了火热的气息,“殿下,已到了膳时,您还是先进膳吧。” 那人却是焦适之! 12.第十二章 、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焦适之一脸肃静,轻声劝阻:“殿下,身体乃一切之根本,若不能及时进食,恐有亏损,还望殿下以身体为重。”正殿内的气氛一时冷凝,无人敢开口。 朱厚照娇蛮,向来随心所欲,他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曾经想过要以贴心取胜,奈何此路不通,只留下一个个失败者。不然刘瑾等人为何不争做这个第一人,反倒要在他处着手,以吸引太子的喜爱,当然也有投其所好的成分在里面。 “原来这么晚了?”朱厚照眯着眼看着宫室已经点燃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 的烛火,立刻觉察到了肚中哀鸣,而且那声音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殿内又寂静着,顿时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朱厚照面上闪过羞窘,但速度之快连站在他面前的焦适之都没看清楚。 “摆膳——”他有点恼羞成怒的小羞愤,突然觉得殿内站了这么多人实在太挤得慌了,生气。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教师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 秀那模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13.第十三章 、 日月如梭,转眼之间焦适之与林秀两人就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他们两人是见证了东宫胡闹的程度,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玩不到。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七八个内侍那可是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太子的注意力。 而这东宫里最得太子信任的,当是太监首领刘瑾,刘瑾也是这东宫中对他们态度最和善的。 不过这么一个月下来,两人也琢磨透了,太子就是宫里的小魔头,别说宫人了,就是连万岁爷都曾经被他整过。林秀作为初来乍到之人,也曾经被吓过几次直接落水,唯一一个没被整蛊过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焦适之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清晨,初阳微露,晨露折射出微弱的光芒。焦适之一大早就起来了,拉着林秀两人在庭院中练了会剑,随后收势去洗漱。不过焦适之比林秀还多件事情,他还练字。这玩意林秀看了就要跑,焦适之也没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学。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多月的学,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学习态度也算端正,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其余几个内侍没有这个心理负担,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说话,差点没直接拉人了,气得刘瑾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活撕了他们几个!合着不是自己的命就不担心! 心里发着狠,见到焦适之一来,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太子殿下一张嘴:“殿下,您就算不想去,但好歹也为焦侍卫好好想想呀。” 朱厚照疑惑,焦适之也懵逼,这关他什么事情? 刘瑾摇着手说道:“殿下,虽焦侍卫是侍卫,看的是武技,但小人听说他以前的文章也是不错的,若是落下太可惜了点您学完了之后,不就可以回来教教焦侍卫,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为了自己这条命,刘瑾豁出去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觉得刘瑾说得在理。焦适之哭笑不得,他比太子大了四岁,两人学习的东西也截然不同,怎么能够凑合在一起,刚要张嘴反对,却想到若是真的能劝得太子去学习也是好事一件,心里犹豫几分,立刻就被朱厚照拍板决定了,“好,我去!适之,你也去!” 众脸懵逼,平日里太子也带着焦适之与林秀去读书,这个“你也去”自然不是指这个意思。 朱厚照让焦适之与他一起去读书! 这帝王之学与正常读书能一样吗?焦适之有时真想扒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什么话都能够随意地脱口而出。先不说这个,那些教导朱厚照的大儒们见到课堂上堂而皇之出现个侍卫,还能得了? 奈何朱厚照是真高兴,吃完早饭拉着人就走了,被落在后头的林秀耸了耸肩,十分高兴,要他去读书还不如要他的命,他宁愿老老实实在外面站一天的岗。 焦适之被太子拉进端敬殿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这里原本作为太子议事的地方,不过太子尚且年幼,便把这里作为讲学的地方。 今日给太子上课的左中允杨廷和,上次太子逃出宫就是去他那里,把这位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厥过去。对他来说,这位小主子特别聪慧,是块好料子,奈何实在太散漫,此乃大忌。在他连着逃掉半个月的学习之后,他原以为今日这位还想着继续逃呢。 谁曾想今日偏偏过来了,还拉着一位温润少年一起进来。杨廷和看了眼他身上的服饰,看起来是东宫侍卫,不过衣服不太一样。 朱厚照见着杨廷和,笑眯眯地说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 道:“杨先生,这是我的人焦适之,今个儿我可是给你多找了位学生,你可欢喜?” 杨廷和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他笑骂道:“你要有一日安安分分,我便算开眼了。赶紧坐下吧,你前几日都来没来,该补的一点都不准落下。”朱厚照不喜欢他的性格,但却很喜欢他这份直率,对他的话大多数也是听的,就往桌案那里走去。 刚才刘瑾紧急派人过来通知此事,端敬殿的人也赶紧收拾多一张桌子出来,就摆放在太子桌子的身后。朱厚照看了不满,折腾着人摆在旁边才算满意。 焦适之整个过程都没说话,如果能让太子好好学习,这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太傅生气,他私底下去登门拜访致歉就是了。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杨廷和适应良好,这位小主子闹出来的事太多了,这还不算出格的,实在是憋着一把辛酸泪,他们已经波澜不惊了。 焦适之差不多就是个陪跑的,也不打算在这种场合露面。而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太子伴读是刘瑾跟高凤,其余人等虽然也在殿内伺候,但毕竟不一样。若是太子出错,被罚的便是这二人,自然上心,也无怪乎刘瑾谈吐不凡,只是这高凤……似乎不怎么出挑。 他在旁观,而旁人也在观察着他。杨廷和当然听说最近太子宠爱一位侍卫,想来便是此人,不知道到底有何不同,竟带着人一同来上学。他心里一计较,原本想问太子的问题便换了个人选,“焦侍卫,既然你与太子一同进学,那便一视同仁,我这里有一题要考考你。” 焦适之没想到杨廷和会点他的名,连忙说道:“还请先生提问。” 杨廷和想了想,笑着说道:“二等之烛,燃一根粗烛欲一时,而燃一根细烛须半个时辰,若举此二烛,若干时后将两支烛并灭,粗烛之长为细烛之二倍,问之曰:烛燃数辰?” 焦适之沉吟几许,轻声说道:“二又三分之二刻。” 杨廷和眼睛微微一亮,大喜道:“你学过《九章算术》?”此时世人重视儒学,对数术的重视程度不够,就算开设课程也少有人钻研。 焦适之点头,“粗略读过。” 杨廷和点点头,又出了一题:“南北朝时期的颜之推在其《颜氏家训·治家》中云: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讼。此言何解?” 焦适之微愣,他并不明白为何杨廷和会出这样一道题目,他对杨廷和也不熟悉。从宋朝起奠定基础的程朱理学在此时大行其道,但焦适之的看法与流行观点有所不同,犹豫了一下后回答:“卑职认为,此等景观非常正常,女子也当有出入之权利,既然有能力,不亦可乎?” 杨廷和摇摇头,出言阻道:“男女不同,各有天职。外出奔波本该是男子之务,何必女子出头?”他提问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焦适之,他听闻这几日有人向东宫进献了几位美人,他想借此对朱厚照旁敲侧击,让他收敛行为,结果焦适之的想法与他大相径庭。 “世人常言,妇人之言不可听。商史有载:辛巳卜,登妇好三千,登旅万,呼伐羌。《资治通鉴》有言: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责,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妇好,则天女皇这两位一则为商朝大将军,一则为唐代之君王!若欲细数,不可数尽,不是天职,而是天缚。”焦适之温柔说道,仿佛不知他之言语犹如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杨廷和双手微颤,额角青筋暴起,正欲呵斥之际,却传来抚掌大笑之声。只见朱厚照说道:“适之言之有理,我喜欢这回答!” 杨廷和揉了揉额头,忍下怒火,开口对朱厚照说道:“殿下,朱子有言:夫为妻纲。且内外有别,焦侍卫此言非常不妥,更是藐视礼法。” 朱厚照托腮看着杨廷和,偏着脑袋说道:“朱子是圣人?” 杨廷和哽住,“不是。” “既然不是,他的话便不是圣言,又为何需要遵守?” “殿下,男女有别,此乃天定!”杨廷和愤怒地说道。 朱厚照似笑非笑,眸中似含嘲讽,“先生,你当着孤的面说‘天’?”杨廷和瞬间哑火。 太子神情淡漠,视线在端敬殿内扫了一眼,继而勾起嘴角,低声呢喃:“孤可是非常喜欢适之啊,若孤在外面听到任何风声,可是会心情不好的,这心情不好呢,就喜欢找人泄气,不知道到时候有几个倒霉蛋呢?” 他笑得异常灿烂,然身上的气势硬是压得殿内鸦雀无声。 14.第十四章 、 焦适之觉得太子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他每日第一次见到太子,心中都会随意闪过一句话语,这话语或是后世评价论述,或是真实事件,但那些话中,三分之二都是负面满满的形象,虽不敢妄言,但任何人只是看着这些评价,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昏君形象。但是剩下的三分之一却力挽狂澜,几乎扭转了整个局面,从中得到的形象完全正面,且每每都是实据,无法辩驳。 这引起了焦适之诺大的兴趣。 朱厚照好玩,是真的纯粹的好玩,他喜欢各种各样奇思妙想的东西,只要献上来的东西是从前不曾见过的,他就会非常高兴。与此同时,太子又是个非常聪慧之人,记忆力甚佳,虽不至于过目不忘却也相差不远。 有时焦适之总能从他的言行中窥探出几分不同。他不喜欢任何一切的束缚的东西,常常不分上下尊卑地与人玩闹,东宫内的内侍都被他这样的行为宠得有点无法无天。但某种程度上,焦适之总觉得他其实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正如同现在,他短短一两句话,便威慑得无人敢言。 殿内的气氛因为这样陷入了冷凝,而太子自是懒散地翻了翻书籍,复又抬头看着杨廷和,“先生,你还讲学吗?”言下之意,不讲他就溜了。 杨廷和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翻开书籍,重重地说了句,“讲,怎会不讲。” 然后给两位学生布置了不可能做完的作业,飘然离去。 焦适之目送着杨廷和离开,然后看着自己的作业,无奈扶额,“殿下,先生的作业……是不是有点多?” 朱厚照满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 不在乎地说道:“无碍,杨先生布置过更多的,不做就是了。” 霸气,焦适之悄咪咪给他点了个赞,然后继续在心里默默想着该如何完成。 朱厚照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焦适之,惊讶道:“你不是想做完这些吧?” 焦适之淡然地开口,“先生布置作业,学生予以完成,不是天经地义吗?”朱厚照闻言挑眉,“哦~天经地义呀。” 那样延长声线的声音,让焦适之想起了刚才他与先生争执的模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正色说道:“那个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要听先生的话。” 太子摸了摸下巴,可怜地说道:“但是先生布置这么多,不可能做完的呀。”虽然他从未做过,但也不是傻子,瞄几眼就知道需要花多长时间,这明显是杨廷和在泄愤呢。 焦适之看太子略显稚气的神情,低头忍笑,缓了缓才说,“那这样如何,我们一人一半,到时候便说我们合作完成的。”他也不是迂腐的性格,明知道自己写不完还要一个人做。 太子背着手在焦适之身边走了一圈,“好呀焦适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啊……好!”焦适之哭笑不得,摇着头跟着他身后往端本宫去。其实焦适之的主意也不是没有问题,自古以来作业就只有自己做的道理,要是被先生知道了所谓的通力合作,可能也会被气死。 不过好歹他把太子诓来一起做,也算是奇迹之一了。 太子下午是学武的课程,不过在写作业跟学习之间,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去写作业,开玩笑,如果不花上几个时辰,根本就完成不了好吗?杨廷和根本没想过太子会去做作业,在布置的时候是可劲布置。 焦适之被太子拉去他的书房,书房布置得挺舒适的,但看起来太子很少过来这里,找了半天,还是叫来书房的小太监才找到了笔墨纸砚。焦适之发现了太子脸上的羞窘,心中一笑。现在的太子跟刚才可是截然不同,不过他毕竟是太子,如果没有那种威严,就不是他了。 “我最烦写这些了,那些先生太傅看完我的回答,估计要被气死。”朱厚照跟焦适之琢磨完他们要做的作业后,朱厚照鼓着脸把所有需要思考回答的全部给否定了。焦适之自然是接过这一部分的,剩下的都是不需要思考的练字以及其他的默写。 面面相觑了片刻,焦适之迟疑地说道:“还是一人一半吧。”如果全部的默写都是一人写,那写到明天早上都不可能写完。 朱厚照点头,“可。”被气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两人在书房奋笔狂书,勤奋的程度让旁边看着的人都心累,林秀站在门口,顶着大太阳叹息,他还是宁愿在这里再多站一会。而刘瑾等人被太子警告之后,也没有人敢玩小花样,老老实实在旁边守着。 寂静的书房内只能听到纸张的“沙沙”声。 “殿下,这一部分这么写,先生该会不高兴的。”焦适之捏着一张纸无奈地说道。 太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该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现在小爷的感受,别废话了适之,还剩下那么多呢。”现在的朱厚照看起来居然比焦适之更加着急是不是能够写完了。两人相对而坐,时不时两个小脑袋碰在一起嘀咕几句,又把写完的东西给丢到旁边去,旁侧的刘瑾等人就守着一点点收拾起来。 “殿下,该吃晚膳了。”焦适之从纸上收回视线,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书房内已经点燃蜡烛,更别说屋外已然日暮,心下讶异,连忙说道。 太子嘀咕着不愿意,焦适之却站起身来把他拉开,“殿下,身体最重要,我们吃完再回来写吧。”早膳时,朱厚照因为高兴也没多吃两口,中午就吃了点糕点垫了垫肚子,晚膳再不及时吃那怎么得了? 饭吃到一半,焦适之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让朱厚照想起了什么,拉着人又匆匆跑回去书房,把刚才刘瑾整齐好的那些又给翻了出来,在上面添了几句话。焦适之念着那几句话,惊讶地说道:“这样一来就更加有理有据了,而且可行性也更高。” 朱厚照抿嘴笑了起来,看似乖巧,又露出狡黠的笑意,“你再仔细看看?” 焦适之又读了两遍,第二遍的时候迟疑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殿下,明日我就不同你一起去了。”这去了纯粹是拉仇恨去了,好不容易太子殿下愿意写作业了,结果写出来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不写来得气人呢。 朱厚照豪气地一挥手,认真地说道:“放心,你就跟我一起去,怕什么。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次作业我都要认真写。”看着太子那眼波流转的小模样,焦适之默默地给几位太傅道了个歉,他是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如此的……有创意。 第二日太子带着焦适之一起去端敬殿,路上打着哈欠说道:“如果今日太傅还布置这么多东西,我就跟下午的师傅说停课算了。”他虽好玩乐。但向来一口唾沫一口钉,昨天的话说出口了,除非遇到大事,否则就不可能改了。 焦适之低声说道:“殿下,不会的。”昨日杨廷和之所以那般,是因为他按照往常的习惯,认为太子不可能写,那布置再多的无所谓,只是泄泄气而已。今日的太傅见到太子殿下真的交出了作业,哪怕只有一半,之后定然不会再随心布置了。 今日的先生是刘健,他虽然也担着这个名头,但是难得有空闲来教导太子,因而他是这些太傅中最少出现的。不过太子对他也是敬重,看到他后脸色也正经了几分。 他带着焦适之在旁边坐下,而刘瑾则把昨日先生布置的作业都呈给刘健。刘健莫名收到一堆作业,视线没有停留在太子身上,反倒是落在焦适之身上。 “殿下,这是你完成的作业?”刘健笑着说道,他刚刚翻看了一遍,上面显然是两个人的字迹。太子的字迹他显然很熟悉,但已经很久没看过,太子的字迹锋芒毕露,笔力雄劲,与本人的模样截然不同。焦适之的字迹温润细腻,笔锋柔和,然勾勒回转间却显露出几分傲骨,犹如松竹不可弯。 有趣,实在是有趣。 而此时张皇后那处,正在听着身边莫姑姑的传话:“……殿下这两日认真了些许,昨日还在书房内待了许久,没再与那些侍人玩闹…” 张皇后是个温和性子,与弘治帝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却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孩子,自然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 是娇宠有加。但朱厚照有时实在是太好玩乐了,连学习都顾不上,刘瑾等人又不劝着太子,反倒鼓动着太子玩耍,若不是怕太子生气,张皇后都想把东宫清洗一遍。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朱厚照继承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若国君太过放纵肆意,于国家也不是一件好事。张皇后虽不插手朱厚照学业上的事情,但不代表她不担心。 听着太子终于上心了些,张皇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毕竟太子的前例太多了。 “皇后,这是怎么了?”弘治帝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张皇后柔美的脸上带着郁郁之色,神情有些倦怠。 15.第十五章 、 “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张皇后没好气地看了眼弘治帝,无奈地说道:“他昨日在端敬殿内顶撞了杨廷和,之前又连着好些时日没去上学,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朱厚照毕竟是太子,学业上的事情张皇后不好插手,最多是隔一段时间派人问一下,至于朱厚照每日来拜见她的时候,张皇后自然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上面,疼儿子都来不及了。但是作为皇上的弘治帝肯定比她清楚得多。 弘治帝笑道:“他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太子天性聪慧,也不可过度拘束了。”张皇后被弘治帝气笑了,轻笑着说道:“有你这个做父皇的这么宠着,他可不是得无法无天了?” 弘治帝轻轻拍了拍张皇后柔嫩的手,又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道:“他才八岁,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宠他还能宠谁呢?不过自从上次他撒娇打诨要了两个侍卫过去后,的确是乖顺了不少。听说昨日还做了功课,比以前已经长进了。”张皇后无奈地摇头,弘治帝比她还宠爱朱厚照,不然为何每次太傅的折子都被他压了下去,莫说责备太子,连说两句都不舍得。 “罢了罢了,你拿主意吧。”弘治帝与张皇后如同普通人家一般生活了多年,两人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弘治帝十分敬重张皇后,从来不曾落过她的面子,坤宁宫的气氛一直很温和。 焦适之在东宫的身份渐渐不一般了,他与林秀一起担任太子的侍卫,但他同时又几乎是太子的伴读。不久之后林秀被朱厚照推去给武师傅那边好好练习,林秀高高兴兴地走了,焦适之只在每天晚上才能够见到他。 而焦适之则与朱厚照一起沉沦在无限的学业中去。 太子所需要学习的东西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即使太傅的心思都花在太子身上,焦适之仍觉得有些许吃力。这不是说焦适之不如刘瑾等作为伴读的内侍,而是朱厚照根本不会找他们交流,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替太子挨罚,顺便陪太子读书,心神根本没花在学业上。而朱厚照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焦适之泡在书房,搞得焦适之回去之后不得不挑灯夜战,不然有些跟不上朱厚照的进度。 是夜,林秀看着焦适之那边还亮着烛光,摸过去愕然发现他还在看书,疑惑地说道:“适之,你为何如此认真,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开始好学起来,你不必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他以为平时焦适之即便再如何认真,但也没到子时都还未入睡,如果不是因为他今日也睡不着,还不知道焦适之一直这么晚。 焦适之合上书,掩住即将出口的哈欠,轻声说道:“太子很聪明,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文章谋略,我不如他。”林秀不信,他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太子殿下再如何聪明,也不过八岁,你竟如此推崇于他?” “不是推崇。”焦适之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下去。 他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自己辩驳,只是在同等的程度下,看着年仅八岁的朱厚照游刃有余的模样,焦适之心里还是有些不服输的,即使那人是太子。 “你的武功如何了?”焦适之转移话题,林秀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说道:“就那样吧,最开始去的时候那几位师傅并不乐意教我,不过这两天情况好多了。” 焦适之抿唇,轻声说道:“以你的资质,他们不会轻待你的。”更不必说还有太子的命令,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难熬一些,毕竟他们本来是为了太子服务的,结果太子不过来,却塞了一个小侍卫过去。 林秀笑着点点头,“我知道,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太子开口问他的时候,林秀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跟在太子身边固然是一条捷径,但他还是想上战场的,能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自然是好。而且太子身边有焦适之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越他,离开这里对两人都有好处。 他相信焦适之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点,才没有阻止他。 两人又聊了两句,然后林秀劝着焦适之去睡觉,直到看到这边的烛光熄灭了后才离开。焦适之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林秀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苦笑,他都不知道到底这份吊儿郎当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本性,还是他的伪装了。但他相信太子绝不是他人口中那么不学无术之人! 次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了两声又吞了凉水,心里叫糟,或许是这几日太过晚睡,结果喉咙不太舒服。 他换上侍卫服,站在铜镜前整理衣着,这身侍卫服与东宫侍卫的服侍类同,但在细微处却又别具一格,穿在身上格外精神,掩盖了几分倦怠。 甫一进殿,焦适之心中就骤然闪过一行斗大的字眼,让焦适之看了之后苦笑连连,这个真的很耐人寻味。 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焦适之已经学会忽视这些东西,只是偶尔还是会被某些比较惊悚的内容所惊吓到,就犹如今日的内容。他头疼地回想着刚才的那句话,又看着现在正在几个内侍包围下穿戴者衣物的小小太子殿下,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情况。 “适之,你怎么了?”朱厚照一眼就看到焦适之站在门口发愣,好奇地开口问了一句,就看见焦适之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移开眼神摇了摇头。朱厚照诧异地看了眼铜镜,难道他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想着,虽然万岁爷与皇后两人感情诚挚,再无他人,怎么轮到太子就那么的那么的嘶~牙疼。把心里的胡思乱想收了收,焦适之原本便打定主意,这些所谓的未来跟现在没有关系,就算是将来的可能,但也还没有发生,不能用奇怪的眼光看人。 一路上焦适之感觉到太子时不时在偷瞄他,他知道定然是他刚才的反应让太子以为出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 了什么事情,但是焦适之真的无话可说,只能这么静静地憋着当做不知道。 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了! 忍到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了,就在他开口前那一瞬间,焦适之忽而低头说道:“殿下,刚才坤宁宫来人,皇后娘娘要见卑职,卑职先告退了。” 朱厚照连忙说道:“我也去。” 随后莫姑姑笑眯眯地出现在他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只想一个人见见焦侍卫,同他说说话而已,很快就会把人还给您,还请您不必着急。” 朱厚照眼巴巴地目送着焦适之被张皇后身边的莫姑姑带走,神情厌倦的小模样让身边伺候的人面面相觑。丘聚与谷大用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小人前端时日命找来了戏班子,您是否要悄悄看,助助兴?” 焦适之的日益得宠让东宫的内侍都着急了起来,刘瑾高凤那几个还能稳妥点,剩下的根本就不得安稳,好不容易寻到个焦适之不在的时机,怎能不抓紧呢? 太子无聊地摆了摆手,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点郁闷,“那就见见吧。”母后怎么就不愿意见他呢? 焦适之回来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原本被张皇后叫过去的时候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张皇后只是询问了他与林秀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说完了就让他们回来了。张皇后温和的态度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林秀在半道上就跟焦适之分开了,他还要去练武。焦适之的记忆力还不错,靠着腰牌回到了东宫。原本他现在该是和太子在书房一起,所以他便先过去书房,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焦适之好奇起来,这个时候的太子殿下能去哪里?他随口问了书房伺候的小内侍,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焦适之的脸色便冷淡了下来。他是个温润如玉之人,平时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如今一下子冷了脸,把眼前的小内侍吓了一跳。焦适之并不是冲着眼前的内侍发脾气,只是心中对东宫这些内侍着实恼怒。 太子总是容易为外力所动摇,焦适之向来知道这点,但奈何太子身边的人不加劝阻便罢了,反倒是一个个冲着他这点使劲,冥顽不灵!不过焦适之心里也清楚,这点时间太子的表现让很多人心里都有些发慌,会想尽方法夺回太子的注意也是正常的。 冲着小内侍点了点头,焦适之打算先回去自己屋内再说。不过刚到正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整个殿内都静悄悄的,连平日的走动窸窣声都没有。疑惑地偏了偏头,焦适之决定不理会它。握着剑柄大步走过殿门,来到自己屋前,刚推开门就听到隔壁传来细碎的响声。 焦适之心中一紧,光天化日之下,东宫难道还能进贼?但是隔壁的声音太过鬼祟,不得不让人生疑。他几步走到窗边,心里更加奇怪了,平日里东宫各处都定然有人守着,为何今日此处居然没有侍卫巡逻? 但屋内的响声越来越大,而且愈发不对劲起来,似乎有人被挟持。焦适之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屋门,并打算若是真的有刺客便立刻喊人过来。,以他的能力硬抗几招应该还是可以的。东宫守卫森严,听到动静立刻会有人赶过来的。 心里这么想着,焦适之也是这么打算做的,奈何一打开门,却是 却是一场活生生的春宫图! 此时屋内站的人可不少,不过都龟缩在各处角落,次间的左侧安放着床榻,床前放置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虽然朦朦胧胧,却仍能清楚地看到朱厚照半躺在床头,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模样。而他的身上正趴着一个美艳的女子,衣衫半退的模样十分诱人,屋内流动着魅惑的气息。 焦适之僵在原地,听见声音望过来的太子殿下也僵硬地不能动弹。 这场面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16.第十六章 、 焦适之从来没想到自己推开门所看到的场景居然是那么的香艳,尴尬得他当即掩面离开,朱厚照在后头看着焦适之快步离开,伸手捂住脸呻吟道:“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坐起身来,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子。 虽然刚才的场面远远看去不太雅观,但实际上朱厚照连衣服都没脱。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郁闷,狠狠地瞪了眼谷大用等人,他翻身下床,冷着小脸说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给孤赶出去,留着碍眼!”谁都知道,当太子自称“孤”的时候,通常都是他心情极为不爽之时。 丘聚等人进言说有有趣的东西,正好焦适之也不在,朱厚照不想一个人在书房内待着,便同意了丘聚的事情。却没想到来了此处,顺着他们的意思在床上坐下,里间却翻出来个衣衫透明的美艳女子。那女子吐气如兰,美艳异常,眉目间满是春意。太子虽然年幼,却也是个男子,正是活泼好玩的时候,见到眼前这场景,虽不明正理,却也隐隐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 丘聚等人暗地里遣走周边的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如果焦适之没有出现,或许这事就这么成了。然而刚才的场景太过尴尬,即便太子还不是很清楚此间事情是如何,但也知道刚才那样的场面不太适宜,顿时羞愤莫名。刘瑾虽没有参与,却也是推波助澜,一看事情没有成功,心里依旧拔凉拔凉的。丘聚等人的谋算他虽不知道,但今日这架势一摆出来他心里门儿清,心里却有了好算计。没有他的默许,附近的侍卫不可能那么轻易被遣走。 如果这事这么成了,按照太子的性格,那个女子就算不受宠爱,也会在殿下心上有颇为重要的位置。太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对某些事情还是挺有自己的原则。可谁知道这个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给焦适之搅和了! 这个时候,连刘瑾也不禁牙疼,这个焦适之是不是专门来克他们的? 这厢人心里正发慌,那边焦适之只觉得热气上脸,一摸,还发烫呢! 他心里倒是尴尬,没想到竟然会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焦适之一向自持守律,肯定是从未看过春宫图等物的,但是他好歹也是个比朱厚照年长的人,这件人生大事多少还是懂一点。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太子好事将成,结果就被他给打断了。 这种事情向来私密,猛然一见到焦适之自然羞窘,兼之那人又偏是自己的主子,焦适之下意识就抽身而走。 不过一踏入自己房间,焦适之这心里又回转过来了,太子现在不过才八岁,现在就那…那什么,岂不是会伤身!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 小小年纪就沾染女色,怪不得后世评价如此!他脸色一变,正想转身回去,又停留下来,随即无奈摇头,再无半点犹豫地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刚才那一幕焦适之虽然没有认真看,但屋内还有刘瑾等人,都是平日来朱厚照身边宠爱的内侍,而那片地方居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显然是有人驱使。刚才还好说,焦适之现在再回去,那就是故意破坏了…… 焦适之无权无势,能够凭借的只有太子的宠爱。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才让他现在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宠爱的人可以有很多个,心腹却往往不是很多。但凡在大人物身边伺候的,谁不想取得主子的信任成为他们的心腹?但心腹这玩意贵精不贵多,焦适之就如同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明明是初来乍到却一下子越过了所有人站到了太子的身边,太子还很是信任,这东宫……谁看着他都不顺眼。 林秀给他提过醒,他自个儿也清楚得很。但清楚往往没什么用,焦适之性子外柔内刚,看着如同面团一般柔和,实际上傲骨铮铮,不然首辅刘健不会指着他的字迹说有趣。于焦家不争不驳,是还债,生恩之债。但不代表他是个诺诺无为之人! 即便他无法确认太子到底是喜欢还是无意中被人下套,但谏言是他的职责,他不能看着太子小小年纪就沉迷女色,亏损身体。更不能与后世评论一般成为史书记载的昏君! 抱着这样的心态,焦适之快步走了回去,岂料在转角与人相撞,他是练家子下盘本来就稳,反倒是来人几步踉跄差点摔倒。焦适之见着来人,大惊,一把拉住他,“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差点被撞倒的朱厚照比焦适之还激动,一把拉住了焦适之的手,撅嘴说道:“适之你听我解释!” 焦适之上下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衣裳微皱却不凌乱,显然刚才他并没有脱衣服。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太子,难不成刚才他意会错了?可明明…… 朱厚照只有一个人,刚才他大发脾气之后就把一群人都甩下走了,他正在气头上没有人敢去撩虎须,只好先把“案发现场”给处置了。他向来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焦适之只可能往左边去,下意识离开这里,三两步赶上来,却没想到焦适之居然回头了。 “适之,刚才是丘聚跟我说要献上好玩的东西,我这不想着你不在挺无聊的,就让他献上来了,结果却是个这样的玩意儿!”朱厚照气得跳脚,丘聚的主意让他在焦适之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想想就让人生气! 焦适之抿嘴,认真说道:“殿下,男女之事本来是人之常情天伦之事,卑职本不该多嘴。但殿下现今还年幼,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接触,免得伤身伤神,于身体有亏。”焦适之除了在东宫前几天之外,很少用这样正经的神色与太子说话了。朱厚照扁嘴叹了口气,扯了扯焦适之的袖子,“适之,这么严肃看着好像先生哦~” 焦适之无奈失笑,心里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论太子是真心想试试还是根本一知半解,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以他的性格至少大半年不会去想这些事情了,这倒是一件好事。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扯着袖子的手用力一拽,亮着嗓子说道:“你怎么知道男女之事是天伦之乐,难不成你经历过了,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本来就清亮,脆生生的,清楚明了地撞入焦适之的耳朵。 焦适之整个人僵硬了几息,然后红霞从脖子蔓延开来,连耳朵都变得红彤彤的。他本来就皙白,正经的翩翩公子,完全看不出是个练武之人,即便穿着侍卫服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现在整个人脸色如此,愈发俊秀了,然而也不由得让朱厚照更加怀疑了。 只见焦适之捂着脸尴尬地说道:“殿下,这,这种事情,不可在白日胡乱,宣言的。”声音磕磕绊绊,看着都让朱厚照心疼,难不成咬到舌头了? “胡说,你都说是人之常情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难不成你……”朱厚照好奇地把眼睛挪到了…咳咳,视线一下子就被焦适之发现了,整个人更羞红地跳开,“没有!”然后如同旋风一般一下子闪身进房间,大逆不道地关门落窗,显然不想让朱厚照继续逼问。 只留下小太子一人站在屋外,抱着手摸下巴。适之向来不是那种人,说的应该是真话,只是……为什么一提到这个问题,面上就那么红呢?不是说人之常情么? 屋内焦适之站在架子边,一下子把头扎入水盆中,闷了许久才出来。水珠成串不断从他脸上低落,他摸了摸脸,还是烫。 焦适之无奈。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听不得这些东西。每次一听到别人说起或是不小心想到这种东西,都会全身发红。不然刚才撞到那场面再尴尬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跑了。硬挺着跟太子说完也就罢了,谁知道他偏生还一直追问自己的事情,搞得焦适之挺不住破功了。 唉,这下可惨了,以太子好奇的心性,等出去一定会被他逼问出来的。 不过这回他却猜错了,等半个时辰后,焦适之出来的时候,朱厚照的确笑眯眯地守着门外,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让焦适之松了好大一口气。 东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弘治帝张皇后耳朵里去,张皇后气得差点没闭过气去,弘治帝也怒火攻心,把整件事情给彻底清查了一遍。从此东宫再无丘聚此人,余下的都打了板子,老实安分地在床上躺着。 焦适之没辙,暂时成为贴身伺候太子的,因为朱厚照不愿再提人上来,而这小主子根本不能生活自理,看着他穿衣服的劲儿,焦适之都看得无奈。 好歹别把脑袋往袖筒里插呀!! 17.第十七章 、 初冬,雪花片片,把树枝屋檐都染上一层白色,凛冽的寒意让人纷纷穿上冬装。东宫内,各个太子常去的地方早就燃着炭,暖阁内更是暖意微醺,舒适得令人留恋。 焦适之匆匆从屋内出来,赶往正殿。身后林秀看着焦适之奔波劳碌的背景,他想着上一次适之提及太子时的神情……哈哈,这却是言不符实了。焦兄就是个劳累的命,看着清清淡淡的,实际上却是个心热的,这算计得再清楚,总也抵不过相处出来的感情。 正殿内,内侍乐华看着还抱着被子睡觉的殿下欲哭无泪,这眼下看着就快到时辰了,太子还没有起来。前两天刘瑾的遭遇给他们敲了警钟,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 再不敢如之前那么肆意,但太子身边的事情一贯是那些大太监们负责,外圈的人根本就插不进去,也不知道太子的习惯。 刚才他进来叫太子起床,岂料殿下随手一个枕头丢他身上,然后翻身继续睡觉,完全没听到。真不知道昨日乐清是怎么把人叫起来的。 正着急的时候,抬眼见一个红裳侍卫进来,眼一错差点以为是别人,待看到正面才想起来前些时日太子暗悄悄让人去做了特制的衣裳,昨日刚做完就高兴地赐给了焦侍卫,命他以后衣裳换成新款,这不今日就穿着新的来嘛。 不过乐华心里这样想着,却完全不敢把心神放在这上面,虽然今天的焦侍卫十分好看,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跟他们可不一般。 “焦大人,殿下还未醒来。”乐华这心思不过一两息的时间,压下后立刻就迎了上去,低声说道。 焦适之看了眼身后的大床,冲着乐华轻轻点头,然后便越过他走近床边。 寝宫的装饰并不全是黄色,虽然明朝以黄色为尊,但摆设追求风雅,自然不会满处黄色晃人眼球。东宫的布置很是素雅,连这床帘都是难得的绢绸,其上绣着暗纹,随着焦适之的动作显出真容,煞是好看。 掀开床帘,朱厚照满脸稚气的小脸就映入焦适之的眸中,丝毫没有素日里的娇蛮之气,睡得一塌糊涂。焦适之不禁带着淡淡的笑意,守着旁白的乐华一看,忙不迭地低下头,怪不得殿下定要焦侍卫换上新衣裳呢,原来这红裳衬得人比往常更加美好了。 焦适之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床榻,“殿下,该时候起了,天色都亮了。”这话刚说完,就看见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精确地握住了焦适之的手腕,嘟哝着说道:“陪,我再睡会儿……” 焦适之失笑,大逆不道地戳了戳朱厚照的小脸蛋,轻声说道:“昨个儿殿下好不容易让卑职答应了,今日殿下不起,是想便宜了谁去?” 被子里突起的一团动了两下,朱厚照睡意朦胧地爬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一挥手霸气地说道:“便宜了谁都不行!赶紧把东西端上来。”原来昨日焦适之千辛万苦踩着点把人弄醒之后,他才知道平时刘瑾等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叫醒太子,因为朱厚照的起床气有点烂,所以每次都是用巧法子让太子起床。 而现在这群人讨厌焦适之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把方法传授给焦适之,因而他昨日跟太子与太子谈论过此事,太子与他打了个赌,若他每日都能够准时起床的话,那么焦适之便每天清晨都给他做一道菜。这重点并不是菜,而是落在焦适之身上。他到底做的是什么,其实关注程度还没有他做菜这件事情来得多。焦适之无奈答应之后,太子就变得很是兴奋,昨晚还信誓旦旦今日定然能够爬起来。 眼下焦适之退下看着几个内侍伺候着朱厚照穿衣,随后门口的人接连而来,桌上很快摆满了早膳。朱厚照洗漱后看了两眼,把焦适之按到旁边坐下,“哪道是你做的?” 焦适之点了点放在边上的面碗,轻声说道:“这是家中常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那是臊子面,小时候龚氏常做的,因为他有段时间特别挑食,不知为何对这种面食十分喜欢,又恰巧是龚氏家乡的东西,她常常亲自下厨为焦适之煮面。朱厚照一开口要他下厨,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不过他平日里只看过龚氏下厨,并没有亲自做过,只是凭借记忆做出来的,因而心中也有些揣揣。 朱厚照丝毫不含糊,招手让人把面碗放到自己面前,夹起一筷子就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犹豫。焦适之抿唇,低头把另一碗给自己留的面给吃了。 一碗面下去,这肚子里就没有地方放其他东西了,朱厚照把剩下的膳食都赏给宫人,带着人散步去端敬殿,打算借此消消食。 焦适之跟在太子身后,抱剑说道:“殿下,吃太多对胃不好。”他做的时候可完全没料到那一小团面团能切出这么多条面出来,做得有点多了。 “噫,不可以浪费嘛。”朱厚照有些散漫地说道,迈着步子去上课。 到了下午,他抬头望了望有点阴沉的天色,在玩和上课中犹豫了片刻,转眼间看见焦适之静静站在他身后的模样,摸着小下巴迈入了演武场。太子已经多日未来,突然来这么一遭让几位师傅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场中正有一人顶着烈日暴晒,正在打拳。说来奇怪,刚好在朱厚照等人来的时候,这天色一下子就放晴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后,笑着对旁边的焦适之说道:“看来这林秀还蛮适合练武的。” 焦适之知道林秀心中所想,便说道:“林秀虽出身文人世家,骨子里却是个武人,向来不爱墨水,只爱舞蹈弄棒,殿下送他来这里,算是给他找了个极好的去处。” 朱厚照扁嘴,“适之的意思,不就是说他看不上我这里咯?”焦适之这段时日下来,也不惧他,轻笑着说道:“难不成不是殿下看不上他?” 焦适之素日来难得笑上几次,朱厚照看见焦适之的笑意便满心欢喜,连那一丝小小的怒意也飞走了,“说起来,若是他真想去战场,我到还能给他找个好去处。”朱厚照忽而拍手说道,大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开心得弯成个月牙儿。 而此时,林秀也看到了焦适之等人,连忙停下来,几步上前见礼。朱厚照摆了摆手,把人叫了起来,开口说道:“我想送你去五军营,你可愿意?” 这五军营虽然大多是从各地调来的精锐,但也有少部分是朝中举荐,太子想要塞个把人进去当然不是难事。五军营与三千营,神机营一起作为禁卫军,地位比较特殊,也是能实际操练人的地方,林秀自然欣喜过望,立刻答应了。 于是乎,太子终于把林秀这个家伙给送走了。 朱厚照早先便只想要一个焦适之,岂料在父皇压迫下多了个林秀,他不讨厌他,却也不喜欢他,现在总算给人欢天喜地找了个归宿,嘿,父皇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找了吧? 18.第十八章 、 宫内伺候的人分几种,一种是一直在宫内的宫人,一种是有轮值出入的侍卫。侍卫自不消说,自有固定的侍卫所轮休,尤其是锦衣卫这些个人。宫人们又不同了,他们之中除开每夜轮值的,基本上住处都后殿。 刘瑾等人便是这种情况,他们伺候太子的时候自然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 是时时刻刻都跟在朱厚照身边,就算是值夜班这样的苦差事他们也不会松懈。太子是个玩性大的,平日在宫内处事就是个撒手没,还是焦适之来了后才好一点,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个大太监根本不敢放松,生怕有其他人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而太监内侍又不比宫女,生死都是皇宫里头的人,除了权势钱财,他们也没有别的指望了。 挨了一顿板子之后,东宫内涌动的暗流消停了不少,几个受伤的内侍有心无力,只得躺在床上养伤,现在刚好是寒冬腊月,如果不好好将养着,以他们的身躯尤其容易落下伤残,弘治帝命人下手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 刘瑾躺在床上,伺候他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到他床边的小几子上,昏暗的室内唯有墙角的火盆还透着点暖意,刘瑾作为大太监,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屋内的东西不是很多,却样样精品,小太监把桌上的蜡烛点燃,然后悄悄退了出去,不敢惊扰到正在休养的刘公公。 等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刘瑾闭着的眼睛才慢慢睁开,瞥了一眼小几子上的东西,哼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丘聚死了也好,死在万岁爷手里,也好过死在自家人手里。”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使劲翻了个身,背上臀部的疼痛还在,不过比起当天已经好上太多了。 他伸手取过小几子上的纸条,却连看都不看就撕碎吞腹,然后把放在床头的杯子取来咽了几口水,实际上焦适之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取代他们,这宫中每一个主子身边哪里缺少得了下人,只是这人总要有个三六九等之分,贴身伺候的太监和侍卫又有什么不同?他们最开始的法子并没有错,错在他们猜错了焦适之的地位。 在他们眼里,焦适之只是个侍卫,但是在太子眼里,却不仅仅只是个侍卫。他们按照以往的经验所下的判断,却反倒是害了他们。 刘瑾可不傻,能让他栽跟头的事情可不多,现在栽倒一次,可不会再栽第二次! 这边人暗下决定,焦适之那边可是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有人在思考跟他有关的事情。 说起来,焦适之入宫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一直作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老老实实地跟着太子上下学,基本上没出过东宫。 看起来是不是很正常? 可如果这位太子殿下是朱厚照,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正常了! 朱厚照是个什么性子,那可是撒手没!全天都需要有人看着的主儿,不然为何东宫里光大太监就八个!还不是因为人少看不住。这位主儿可是满个皇宫都能玩,最想逛的地方便是宫外,皇城内的侍卫都恨不得自己长着四只眼睛,能够把每个边边角角都看住,不让太子殿下玩过头出事。 然后这样性子的太子殿下在东宫里老实待了三个月,这可是天大的奇迹~虽然偶尔也会闹出点什么事情,例如逼焦侍卫下厨什么的之类的,但那相比较之前的事迹,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焦适之可不知道这位小主子之前的斑斑事迹,虽然他进宫前后都听说了不少事情,但是进宫后的焦适之一直觉得太子是个性格活泼了点的孩子而已,当然自带了皇家的威严,也是个聪慧灵敏之人,但更多的东西就没有了。毕竟他那所谓的预见能力所看到的东西往往出人意料,焦适之都学会不把那些评价的内容当真,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直到今日 焦适之镇静地看着朱厚照手里的东西,蛋定地说道:“殿下,你这是何意?”朱厚照兴致高昂地说道:“我听说今日宫外有花灯节,我们溜出去看看吧。” “殿下肯定是听错了。”焦适之认真地说道,然后点了点太子手里的衣裳,“宫外的人也不这么穿,怪不得上次殿下穿的那件衣服看起来那么奇怪。” 朱厚照挑眉,瞅了一眼衣服,“哪里奇怪了?”倒是把花灯节这一茬暂时放了下来。 焦适之轻声说道:“这宫内的衣服到底是內制的,这些材质都是普通人家不会用的,所以那个时候我才猜测殿下估计是哪里富贵人家偷溜出来的孩子。”朱厚照抱着手,有点小郁闷地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晃晃的肥羊?” 焦适之忍住笑意,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学来的黑话,那个时候好在那条街离皇宫区域还不算太远,游手好闲的流氓之类还不敢跑去那里找事,不然太子的确是他口中的小肥羊。朱厚照把放到桌上,眉峰一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我就让人去另找来衣服,就是麻烦点。对了,为何是我听错了?”太子虚心请教,焦适之无奈扶额。 “京城的花灯节多在元宵佳节,现在出去定然是没有的。殿下,即便你找来了合适的衣服,也出不去的。”焦适之说道。 “为何?”朱厚照大眼里带着疑惑,小脸微皱。 “因为朕听到了。”随着这道声响,门外“咔哒”一声,弘治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是刚接任大太监的刘滔。 这个位子的上一个主人是刚自杀的李广,李广原本很受弘治帝信任,私底下却贪赃枉法,卖弄权势,借着做法祭祀的手段在宫内横行,年前被太皇太后斥责后畏罪自杀,结果在他家里搜出来不少罪证,惹得弘治帝这个温和皇帝勃然大怒,事情虽被压了下来,但仍牵连了不少人。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此事他才会如此重罚东宫胡闹的内侍。 朱厚照一愣,随即讪笑地走近弘治帝,还没说话就被弘治帝掐住腮帮子,微怒道:“上次偷溜出宫闹得还不够,现在还想再来气你母后一次?”上次太子偷溜出宫的事情瞒着前朝,但后宫知道的人还是不少,这一来二去,前朝的人也就知道了,那段时日弹劾的奏折可是铺天盖地。不过皇上就这么个儿子,再这么弹劾也不能叫人废太子不是?弘治帝就当看字帖了。 “父皇怎么过来了,我最近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吧?”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他最近都挺老实地猫着,难不成又是哪个老头翻旧账了?嘶~早知道就该多拔他们几撮胡子! “就是因为你太老实了,所以才来看看。”作为父皇的弘治帝毫不犹豫地埋汰自己儿子,随后视线落在身后行礼的侍卫,那身衣服看起来他瞄了眼太子,心中了然,定然是太子搞的鬼。 朱厚照笑嘻嘻地把人拉起来,焦适之看不出他身上衣服的底细,难道弘治帝还看不出来?那身侍卫服看似普通,实际上冬暖夏凉又驱蚊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 ,却是用难得的贡品做的。怪不得前段时间在皇后那里厮磨了那么久要了好几匹布料,原来是为了这个。 焦适之感觉到皇上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挺久的,却不知道缘由,只是随后便移开了。他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几步站到一旁去,不阻碍父子间的交流。 弘治帝来东宫的确是想看看太子,这段时间太子挺安分的,安分得让人有点害怕,为此他今日还特地挑了一个太子必然在的时候悄咪咪地过来,也没让人通报,不然还不能听见朱厚照的心思呢。 朱厚照混不在乎,他的小心思多了去了,父皇也不会责怪。只不过刚才焦适之的反应让他有点不太舒服,怎么说呢,弘治帝在的时候的焦适之,跟平时看见的焦适之不太一样。 安静,乖巧,守规矩,这是现在的焦适之。 平日的焦适之也是如此,但那是鲜活的,不管是眉眼的冷静,还是语言的淡然,再如何安静,都是鲜活的。 他不喜欢现在的焦适之,因为那跟他第一次入宫时看到的焦适之一模一样,殿上殿下几个台阶的距离,却大得让人不舒服。 弘治帝走后,朱厚照一下子扑到了焦适之身上,感受到他眼里一下子泛出的疑惑光芒,忽而眯了眯眼,一把掐住了焦适之的腮帮子,“适之,你要一直跟现在这样才好。” 焦适之茫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朱厚照却跳了下来,背着手偷笑了起来。 19.第十九章 、 年节将至,皇宫里里外外都开始贴窗花换摆设,过年最重要的就是喜庆,各个宫殿内都开始被红色点缀起来。不过宫内的主人也不多,除了弘治帝张皇后,还有太皇太后以及太子,其他的宫殿都没人气。 弘治帝爱妻,也是一夫一妻的典范,宫内除了张皇后就没有其他妃子了,这诺大的后宫不就空置下来了嘛。不过也因此成了太子游玩的场所。 出宫的事情被弘治帝亲自阻止了,朱厚照深知父皇定然会把周边都看得死死的,索性就把念头都抛开,在宫内撒欢儿了。当然前提是因为过年放假,夫子太傅都不进宫了。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也都养好伤回来了,实际上没养好也不敢不回来,生怕这原先的位置就没了。这些人回来了,这逗趣的玩意儿也就多了起来,毕竟都是特地钻研过的。 而过年,也意味着焦适之要回家了。 焦适之并不想回家,但年节时分都不回去实在不合规矩,因此在昨天他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按规矩后日出宫了。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床头,焦适之在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来,轻轻拨弄了下蜡烛的烛花,让屋内明亮些后,焦适之坐下看书。 焦适之这屋内的书柜原本是空荡荡的,但三个月后的今天,却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式书籍。有从太子书房带回来的,也有朱厚照随手塞进去的,更有太傅布置的作业,如今也堆积了不少。 床边的架子多了许多摆设,左边多了两个柜子,里面都是太子赏赐下来的各种衣裳。墙角是个紫砂雕纹香炉,正有袅袅烟气缭绕,香气清冷,提神醒脑。再过去一点放着个熏炉,只供给皇家的银霜炭悄然地散发暖意,使得室内温度微暖。床榻前一尺的地方安放在一座屏风,其上挥斥方裘的字迹清晰流畅,端得是极品。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摆设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从东宫库房里出来的好东西。 说来好笑,朱厚照有个习惯,他很喜欢来有事没事来焦适之房内逛逛,然默默掏出个什么东西就摆放着了,久而久之,焦适之的屋子从空旷变得舒适,朱厚照功劳甚大。因为林秀已经搬走去五军营的缘故,次间另一侧并没有人居住,而他离开后不久,朱厚照派人把这侧整理后,硬是改造成书房的模样,书架又增多了两个,而焦适之也有了待着看书的地方。 作为一个每天都能看见太子某条评价的人,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日益加深,但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对焦适之而言,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太子直率坦诚,对焦适之的喜爱流露于表,焦适之不是木头人,自然感受颇深。 或许最初入宫有着被迫,或是不愿,但时至今日尽数烟消云散。 “适之,适之——”门外忽而传来熟悉的声响,焦适之讶异地放下手中书籍,几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看见衣裳整齐的太子殿下站在外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殿下,你刚才不是”焦适之刚才明明是亲眼看着太子换了衣衫准备睡觉,现在这一身衣服并不是刚才的模样。若是太子命人给他换的,现在定然有人跟着他才是,怎么一个人过来? 朱厚照眨了眨双眼,笑道:“适之,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让焦适之有些恍然他自然是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躲在街角,看起来像是个刚被欺负的孩子,连衣服都等等,衣服?! 焦适之恍然大悟,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殿下,你既然会自己穿衣,便不要折腾卑职了。”太子内侍没回来这段时间,焦适之每天都早早便起来,小心翼翼地给朱厚照穿衣。因为太子服侍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少,焦适之作为新手,自然不敢懈怠。他竟是忘了,当初见面的时候,他送给太子的衣服,可是他自己穿上的! “适之不是我的贴身侍卫嘛,这贴身二字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朱厚照一本正经地从焦适之身边走了进去,感受到屋内温暖的温度,他眼眸中带着笑意,声线微扬,显然心情很好。 焦适之无奈摇头,转身把门关上后,就见太子径直进了他的屋子,随后传来他微带怒气的声响,“适之想要出宫?”焦适之一愣,立刻明白太子该是看到了他收拾起来的包袱。他走进屋内,就见朱厚照看着床铺上的包袱,脸色平静。但从刚才的声音来看,这心情定然是不怎么样的。 “殿下,年关时节,卑职总是得回去的。”焦适之冷静开口。 朱厚照皱眉,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不过片刻后他忽而低声嘟囔,“早知道就送焦君一程了。” 焦适之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轻声说道:“殿下,除了宫人与皇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皇宫长久地留下去,所有人都是过客。”或许是今日烛光下的朱厚照显得十分孩子气,甚至让焦适之看出了几分委屈,他不自觉地吐露更多。是呀,除了内侍与皇宫之主,宫女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 也在二十五岁出宫,侍卫到了三十岁便需要替换,没有人能一直留下去。 朱厚照的脸色微动,视线落在焦适之身上,褪去往日稚气的神色,眉宇间显露出点点淡漠,此时的他更像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见的太子殿下。 “适之,跟在我这个太子身边,是不是还不如像林秀那样拼搏自在许多?”朱厚照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看着他的眉眼,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着边的问题。 焦适之淡声说道:“人各有志,有人愿遨游三千丈争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有人愿一人一孤舟蓑笠自在飘摇。这种事情,不是看他人怎么想,而要看自己怎么想。” 朱厚照挑眉,“哈哈,适之,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有能力,却不去为你自己洗脱名声?就算你之前没有,你现在是我的人,这点小事要解决还不容易?” “父亲既然给予卑职血肉,便是卑职的恩人。莫说他毁我声名,即便他要卑职性命,在那当时,卑职也会给的。”焦适之宛若不觉他话语的骇然,轻描淡写地说出。 朱厚照小鼻子一皱,连眼眸中都带着点星不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焦君为一己私利害你,即便是父亲,怎么能够自己送死?” “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本意原是人若是不修炼自己,淡泊名利,天地会诛杀之。世人以讹传讹,反倒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正如卑职刚才所言,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便是卑职本心所想。只不过……”言及此时,焦适之忽觉不妥,再谈下去,泄露的心思就太多了。 但刚才朱厚照状似无意的问题,却触动了焦适之的心神,是否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太子心中,也藏着隐秘之极的疑惑,到底世人看重的是朱厚照这个人,抑或是朱厚照这个太子?跟随他的人太多了,欲望也太多了。 “卑职不愿追究,原因有二。一是卑职原本的确没想到杨氏的心思,也未料到结局会是这般,这原本就是卑职的问题。世事本就是如此,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这是给卑职的警戒。二是,焦君是卑职的父亲,除了此事他从未亏待卑职,这是卑职欠他的。” “但该还的皆已还尽,除了己身,卑职再无其牵挂。”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朱厚照眼眸中泛出点点愕然,继而朗声大笑,舒畅至极! 他担心着焦适之唯唯诺诺,不知反击,岂料他心中本就自有沟壑,计算分明。赌这一次,换来以后几十年逍遥自在…… “你就不怕赌输了?”朱厚照犹带笑意,大眼异常明亮。 “殿下,卑职并没有在赌。”焦适之眼眸眨了眨,淡定地说。 朱厚照一愣,继而抚掌大笑,“是是是,是我想差了,是我想差了——” “罢了罢了,你愿出宫便出宫去吧,原是我担心错人了,现在我倒是需要为焦家担心了。”朱厚照摸了摸下巴,玩味地说道,明明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却硬生生从刚才的动作中透出邪气。 “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适之休息了,按惯例你该是后日出宫,明日我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算是今夜的回礼。”太子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后悔的焦适之,殿下啊,他还真是不太想看那个“好玩的东西”。 “对了,适之。”朱厚照猛然又从窗户探出头来,“这个给你。”差点把今夜悄咪咪来的目的给忘了。 一个玉坠划起弧度落到了焦适之手中,朱厚照笑眯眯地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真是来也高兴去也高兴。 焦适之看着玉坠中间被纹路环绕在中间的“适”字,整个人都怔住,许久后眼底流露出淡淡却无法抑制的笑意。 今日是他生辰……连他自己都忘了。 20.第二十章 、 焦适之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特别疼。他用力揉了揉额角,觉得肯定是昨天晚上太子临走前留下那句话的后遗症。但当他看到放在枕边的玉坠时,眼眸中依旧流露出几分笑意,摇了摇头,起身穿衣,顺手把玉坠放进一个小荷包里,挂在腰间。 待他出门时,正好碰见侍卫巡逻。起先焦适之以为所有的皇宫守卫都是锦衣卫,直到后来入宫后才清楚,锦衣卫的地位甚高,皇帝出巡把守午门这些都是他们的职责,不过宫内的守卫多半还是其他亲卫。许是因为锦衣卫的名声过盛,才导致民间误解。 焦适之静立等他们离开后,才顺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今日太子似乎有什么“好”主意,然而焦适之并不是很想知道。等到了寝宫后,焦适之正好听到高凤的声音,他是个比较瘦弱的人,在太子这一群大太监中也不是很起眼,却偏偏是两个侍读之一,焦适之不认为他真如表面那般。 “殿下,还是多吃点吧,您今个儿都没怎么动过。”高凤苦口婆心地劝道,今晨他们进来才发现太子昨晚溜出去了,那床边的衣裳分明不是昨夜换上的,这位小主子这样的举动常有,不落痕迹地溜走,好在东宫侍卫众多,总有人暗中保护,倒也不是特别惊人。但这几日不知怎么,原本并不挑挑食的太子经常不吃早膳,急得他们几个伺候的团团转。 焦适之入殿的时候,就见太子站在桌边一脸小嫌弃的模样。焦适之哑然,走到太子身前,还未行礼就被他叫了起来,立刻笑眯眯地说道:“适之,我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焦适之感受着身后几位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你想带卑职去哪里?”朱厚照眼眸清亮,含着笑意,“既然是好玩的东西,那便是惊喜了,怎么能够提前知道呢?”焦适之哑然失笑,默默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说来惭愧,焦适之来宫中都三个多月,但除了东宫与坤宁宫,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普通侍卫还有轮休的时候,但焦适之做的是贴身伺候的活计,虽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但从朱厚照睁开眼睛到他安寝之前都没离开过太子身边,这么算下来,他几乎是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的。直到最近,太子撒欢儿地在宫中晃悠,焦适之才熟悉了附近的宫殿。 不过今日,太子要去的地方显然距离挺远的,因为他们在走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 了小半个时辰后,刘瑾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溜达上来劝道:“殿下,这路程还有小一半呢,还是坐撵车吧?”站在朱厚照左后方的焦适之明显能够看到太子额头晶莹的汗珠,但视线触及太子倔强的神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只见太子飞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我叫你们隔着三丈远,难道没听到吗?自己仔细数数,赶紧滚回去!”刘瑾老老实实滚回去了。 “殿下,刘公公他们也是好意。”焦适之忍笑说道,即便他知道刘瑾是个小人,但他刚才脸上的神色实在好笑。太子漫不经心地横了眼焦适之,淡声说道:“适之,他担心的可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他的位置罢了。他们几个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伺候得倒也尽心,不过时间久了心思也就多了。”狐假虎威久了,就觉得自个儿也是只老虎了。 焦适之若有所思,但细细想去,那是敲打,也是回护。人心苦不知足,悬崖勒马也是善事,以太子的心性,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只是太子才八岁呀,如此思虑,还真的是思来想去焦适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人小鬼大这四字又太不尊重太子了。 无奈摇头,焦适之把念头转回来,瞧着太子的态势,前头还有小半截路程。一路上太子与焦适之搭话聊天,不一会儿也就没在在意这个了。好容易终于到了,一路上焦适之细数了一下,他们穿过了不下于三道大门,几乎直接出了皇城。但西华门这处皇宫守卫仍在,显然还是属于皇城内。 不过这么数下来,他们几乎横穿了整个皇宫,怪不得刘瑾还冒险来求,焦适之看着太子一头汗水的模样,也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冬日,还出了一身汗,若是吹了寒风就不好了。 太子脸上却带着笑意,待看到一处地方时,高兴得转身拉住焦适之的手腕往那里去了,匆忙间焦适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房”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房”了。 进了里处,焦适之才发现,虽然外面挂着“房”的名头,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整个一处小园林,待朱厚照灵活地七拐八绕地在其中穿梭时,焦适之不一会就有点迷糊了,不过很快眼前就豁然开朗,忽闻一声震耳的吼声,威猛异常,震彻山林。 焦适之一愣,眼前小山坡上正懒散着趴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它的嘴巴正慢慢合上,显然刚才正是它发出了吼声。那大虫早已发现他们一行人,然眼眸只淡漠地扫了一眼,焦适之便觉得浑身一寒,又淡淡散去。即便它丝毫没有攻击的姿态,浑身仍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宛若睥睨天下的王者。 “适之?”太子目含笑意,唤了一声。 焦适之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刚才看入神了,十分失礼。面上微红,他拱手说道:“卑职失礼了。”太子笑着摆摆手,“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怕还不如你呢。”焦适之抿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里头地方甚大,他刚才所看到的小山坡实则被层层包围起来,确保里面的动物不会出来伤人,但是圈起来的面积极大,第一眼望去并不能发现。 太子驾临,接到消息的官员早就赶出来迎接,只是太子走得太快,反倒是在他们前头入了里面,直到此时才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臣刘海拜见太子殿下——”掌管虎房的刘海接到消息后便暗道不好,这位小祖宗每次过来他都心惊肉跳生怕出事,现在大冬天的大虫又不怎么动弹,这位小主子怎么又过来了? 太子随手挥了挥,算是叫起了,“我听说这里的大虫生了两只幼崽,便过来看看。”刘海斟酌着语气说,“殿下,几天前有只大虫的确产下两只幼崽,不过其中一只太过虚弱,已经被母大虫抛弃,虽然派人将养着,不过可能还是养不活。”而另一只幼崽自然被母大虫看得死死的,为了安全,他也没派人过去查看。 “拿来给我看看。”太子兴致盎然地说,还回头看了眼焦适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焦适之也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这便是太子所说的“好玩的东西”? 刘海很快命人抱了一个草窝过来,但在此之前他把太子一行人请进去屋内了,若是太子在这里出事,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草窝虽然看着外表粗糙,但内里可是各种软绵布料,把里面那只小小的老虎保护得好好的。但即便是焦适之这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来看,都知道这只小虎异常虚弱,连眼睛都没睁开。现在还是冬天,这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候。 太子命人把草窝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把屋内除焦适之外所有人都赶出去。 其他人: 焦适之看着太子谨慎地蹲在草窝面前看了许久,还拉着他一起观察。小虎的呼吸也很孱弱,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初生的毛发凌乱地搭在身上,显出几分暗淡。然在太子伸手去摸它的时候,小虎鼻子动了动,猛一抬头,牙口一下子软软地咬住了那根手指,力道不大。然而不是它不想咬下去,只是力道不够。 “适之,你且看,这血脉中的凶猛,不是身体所能禁锢的。你知道我第一次看你舞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太子任着小虎拿他的手指磨牙,轻声说道。 21.第二十一章 、 什么感觉? 焦适之偏着头,似乎是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点点疑惑。空气中飘来冬日的气息,凌冽而冰凉。淡薄的阳光中游离着细碎的浮沉,轻柔且缓慢地打着旋儿,脑海里忽而浮现出许久以前的画面,那是龚氏还在的时候。 那是个同样寒冷的冬日,焦府的气氛却与之更加冰冷,焦君与龚氏大吵一架后愤然出府,而娘亲则抱着小小的他坐在庭院里静静看着景致。那年的雪很大,却也很美,洋洋洒洒地从空中落下,雪白的花朵布满庭院每一处角落。 小小的焦适之欢呼着从娘亲的怀里挣脱开来,抱着与他一般大小的长剑跑入雪中,留下一串小脚印。 他记得,他在雪中舞剑。 磕磕绊绊,乱七八糟。然而龚氏笑着,眉眼弯弯,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他还记得,娘亲冲他冲他招了招手,然后亲自在庭院中为他舞剑,优雅的姿态如同美丽的舞者,手中长剑带起无法掩饰的煞气,犹如一株美丽却刺手的花朵。龚氏很美,很轻柔地告诫他,“剑招可以很美,却不能只是美。” 那个消失在记忆中很久的画面在脑海中重新荡开,与眼前神色自若看着小虎的太子重合在一起,幻化出迷离的错觉。 “什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 么感觉?”焦适之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淡柔滑得犹如绷紧的琴弦。 “我看见了花架子。”朱厚照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他转头静静地看着焦适之,眼眸中犹如闪动着晨星而明亮耀眼,淘气得像发现了藏着大秘密的藏宝图。 有花架子啊,那,花呢? 焦适之瞪大双眼,一贯自持冷静的面容流露出几分茫然,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嘴巴开合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拍拍双手,如一贯那样带着笑容看着焦适之,“适之,好玩的东西看完了,我们走吧。”焦适之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讶异几分迷茫,仿佛不为人知的角落被一只不知轻重的脚丫踩了几脚,还没等主人表示抗议,又悄咪咪溜走了,典型管杀不管埋。 朱厚照径直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十几号哆嗦着身子的人,屋外大雪纷飞,骤然间温度便下降了,冻得这群被赶出来的人牙齿打颤。太子偏头指了指门内的那只小虎,怡然自若地开口,“这只小虎,孤要它活着。”静静地瞥了眼刘海嘱咐,“可千万别死了哟。”最后几个字温柔得宛如耳语,刘海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这天气还真是冷啊。 太子身后,是一脸平静的焦适之,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太子终于愿意屈尊坐一下撵车,焦适之守在旁边,一行人又这么回到了东宫中,然后这日余下的时间里,平静得一如既往。 夜晚,皓月当空,月儿明亮的光芒遮去繁星璀璨,白雪皑皑的庭院洒满银白色的月光,像极了一副漂亮的画作,又像是镜花水月中的波澜,一触即散。焦适之迎着月光,踏雪而回,肩上落下几片雪花,很快又消融化水。 回到屋内,径直进了右侧的屋子,熟悉的气息沁入心脾,负责此间的小内侍早已把握了焦适之来回的时辰,早早地在屋内备上炭火与香料,舒适得让人卸去防备。焦适之褪下身上的侍卫服,换了身常服后,把随身佩戴的长剑横在桌上,轻轻地在桌边坐下,手里捧着壶沏好的茶,却没有任何动作。 今日,太子的确是带他去看了好玩的东西,好玩到他有点想把太子切开来,看看这肚皮到底是不是黑的?嗯,不必切开也知道,太子的确是只黑肚皮。随手把茶壶放到桌上,焦适之伸手摸了摸剑鞘,指尖微微发颤,感受到那股致命的诱惑。 一寸一寸地摸过去,那是熟悉到极致的触感。 这把剑,他从五岁得到至今,整整过了九年啦。 五岁的焦适之,抱着长剑胡乱挥舞,剑鞘丢在脚下,剑刃锋芒逼人。 十四岁的焦适之,抱着入鞘之剑,无趣得像个几十岁的老头子,天天跟在太子身后,絮絮叨叨,偶尔口露惊人之语,平静得一如死水。 平静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又有哪个是真得如古稀老人一般寂静如水? 像只猫儿一般,焦适之使劲揉了揉脸,携剑出了房门,就在门口庭院小小的空间里,迎着飘雪站了片刻风很大,他仿佛听到了破冰的声音。 少年呆立片刻,慢慢地,一点点地,流露出活泼明亮的笑容,连眉梢处都含着无处安放的肆意。 手腕微动,人早已消失在原地,雪花翩翩,这场雪越下越大了。在这场难得的雪景中,有一人与雪共舞,剑势凌厉破空贯穿长虹,尖锐得连空气都要破开,锐意势不可挡,气势如虹! 东宫正殿内,沉浸在睡梦中的小太子仿佛做了个极好的美梦,嘴角带着喜滋滋的甜意,一翻身,又睡得一塌糊涂。 次日清晨,焦适之带着包袱径直去换了腰牌,然后按着规矩出了宫。稍晚起来的朱厚照扑了个空,派去叫人的内侍只颤巍巍取来了个信封。 刚穿戴好衣裳服饰的朱厚照挑了挑眉,把信封取了过来,扯开口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落到掌心是一张字条,上书——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站在太子身后的刘瑾小心地瞄了一眼,字迹是焦适之的,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边缘稍显潦草,仿佛主人是在匆忙中写就的。 “哈哈哈哈——” 太子忽而放声大笑,十分畅快,随手撕碎了纸条,洒落一地,而那信封也摇摇摆摆地落到桌上。殿内的宫人都被太子吓了一跳,刘瑾等人瞅着太子的脸色,竟是异常高兴。 刘瑾琢磨,这与今日焦侍卫不辞而别,难道有什么关系吗?以焦适之的性格,这不太对呀!为何太子殿下却是如此高兴? 而出了宫门的焦适之,面对着宫外的车水马龙,竟有几分不大适应了。 宫内一贯是安静的,就算是东宫,也远远比宫外安静许多。人少了,人气也便少了,热闹的场面还是得人多才能堆砌起来。 焦适之自从入宫之后,就与焦家断了联系,本来以他的职位,要跟宫外联系还是比较方便的,但他与焦府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僵持,联系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存在。不过大过年还不回家自然不可以,焦适之又没有通知焦府的人来接他,看起来只能靠自己两只脚走路了。 焦适之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顺着街道走,时不时被街边小摊吸引注意,到最后到达焦府门前时,手里多了另外一个小包袱。 焦府前两个石狮子被雪堆积了小半,门口正有家丁在打扫,其中两个的眼角瞄到了焦适之,僵住片刻后猛地异口同声,“大公子回来了!” 这两个声音让焦府门前陷入了奇怪的平静,气氛中带着点点诡异。焦适之宛若不觉,淡定地开口,“叫完了之后不打算开门吗?” 愣在门口的几个看门的家丁忙不迭地打开大门,目送着这位焦家大公子慢悠悠地踏入焦府,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去。在焦适之离开后,这样诡异的平静只维持了片刻,回过神来的焦家下人们面面相觑,议论顿起。 焦家大郎回来的消息,立刻如风卷残云一般席卷了整个焦家,焦适之还没来到正院,杨氏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彼时她正在给腹中孩儿做小衣裳,一听此事,顿时在拇指上戳了个小洞,毫不起眼,却刺得发疼。 她一点一点地露出恬静的笑容,冲着贴身伺候的丫鬟点点头说道:“大公子既然回来了,还不快点派人去通知老爷。还有大公子的院子要好好整理一番,原先那个书童不是还守着院子吗?也派人去说一声,厨房那边也吩咐下,手脚都麻利点。”转眼间杨氏便把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 各个地方都安排得十分熨帖,妥妥当当。 “是,夫人。”十四五岁的丫鬟安静地点了点头,立刻退了出去。 独自一人坐在屋内的杨氏放下小衣裳,眼神落到那沾染了血迹的衣角,脸色微微扭曲。 “画棋,把这东西拿去烧了吧。” 门口守着的丫鬟连忙掀开厚厚的帘子,捡起地上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布料,悄悄地退了出去。身后杨氏嘴角含笑,重又拿起了个花样仔细端详,右手静静地停留在突起的腹部,不住摩挲。 焦适之在正院外行了个礼,随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得到消息的刘芳早就哭鼻子地扑了上来,弄得焦适之闪身离开一脸懵逼,“你这幅样子是饱受凌虐等我来替你报仇吗?”不然怎么这么一个渴望的眼神? 刘芳一擦脸,气得跳脚,“公子什么时候会调笑人了,小的明明是喜极而泣!” 焦适之眉峰一挑,手里的小包袱丢到刘芳身上,含笑说道:“刘芳啊刘芳,你也会说喜极而泣了,看来这段时日东西没忘光。” “公子,这是什么?”刘芳疑惑地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小包袱,问着人已经进了屋子的公子,总不会是银子吧? 焦适之的声音遥遥传来,“院里还剩下多少个人,把东西都分下去吧。” 刘芳一愣,三两下拆开包裹,看着里头零碎的小玩意发懵,这是公子带给他们的礼物?!他猛然回头看着正屋内的焦适之,面露茫然之色,公子怎么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22.第二十二章 、 回到焦家的第一日,第一顿晚饭吃得在座所有人都膈应。 杨氏温柔似水,焦君面容沉寂,焦适之一言不发,然三人对坐着还不到小半个时辰,焦适之便深觉胃痛。旁边伺候的丫鬟僵硬着给三人夹菜,平日里主子们还有个动静,让他们知道该夹哪些,今日这幅场景,他们站旁边都觉得莫名诡异,不知如何是好。 焦适之淡定地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疏离又不失礼貌地欠了欠身,“父亲,夫人,我还是先行退下,就不打扰两位的休息了。”话音刚落,焦君手里的筷子就重重拍在桌边上,惊得伺候的丫鬟一个哆嗦,只见他眉毛皱起,眉心紧紧地挤出一道沟壑,看起来苦大仇深,“坐下!长辈还没走,你这像什么话!” “父亲,既然吃得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坐在一起了,免得伤胃。”焦适之认真地建议道,杨氏虽笑靥如花,然连筷子都没怎么动。 焦君脸色阴沉,看着焦适之的模样像是克制不住要暴打一顿,但在爆发边缘勉强被理智给拉了回来,阴测测地说道:“逆子,不要以为入了宫,就可以目空无人,你父亲我还没死呢!什么夫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该称呼她为母亲!听说你回来的时候还没去正院看你母亲,这像什么话?!” “我母亲已逝,到了牌位前,她仍需在我母亲前执妾礼,若我真要较真,她连夫人都当不上。”少年的话音如他的性子般轻柔,然语句却尖锐地划破短暂的平静,于湖面投下硕大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虽元朝已放宽了界限,允许普通百姓纳妾,然到了明朝,至少是现在,庶民并不许纳妾,而官吏更是打五品官员往上才能有一妾的权利。焦君是五品官,先前有杨氏并不违制,但以妾扶正就不是小事了,明律虽未严令禁止,但若流传出去,焦君只是五品官,声名不好,这官运也就到头了。不过因着是杨氏身份尚可,现在稍稍隐瞒也不是难事罢了。 “你,你”焦君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起身的强劲力道把座下的椅子都翻倒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焦适之,几步上前就要扇他,在半途被杨氏死活拦了下来,急急劝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大公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您就让让他,这脾气过了也就好了。” 焦君的脸皮抽搐了几下,肌肉都在颤抖,焦适之看他额间暴起的青筋,知道他的确怒火烧心了。望着一个正欲摄人的父亲,一个苦心劝人的杨氏,焦适之心头泛起深深的疲倦,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低声说道:“父亲,我姓焦,自不会伤害焦家的名声。” “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当初祠堂纵火一事,你知不知道其中有蹊跷?” 焦适之的声音很低,近似喃喃自语,轻易便会忽略过去,顺理成章的,焦君也宛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斥责。然而彼此间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 刘芳在焦适之回到院子里后整个人着急上火,急得团团转,“公子,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老爷都发那么大火了,你怎的还不断烧柴呢!要是老爷惩罚下来该如何是好呀!” 焦适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暖暖的茶盏坐在榻上,漆黑眼眸在烛光摇曳中闪烁着碎金光芒,让刚才还豪气异常的少年显得有点呆萌。他偏了偏头看着还沉浸在懊恼暴躁中的刘芳,淡定地回答:“我只能在家中留十日,若是父亲要惩罚我,就得找好理由回绝宫中来人。以太子的脾性怕是会直接杀到焦府,父亲向来最能够计较得失,刚才那小小的口舌之争不过是小儿戏罢了,他不会当真。” 刘芳嘴角抽搐了两下,公子是认真的吗?刚才老爷看起来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撅过去了,那还不算是当真? 虽然焦适之的变化让刘芳有些担忧,但这样的改变对焦适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今日,即便担心公子会不会得罪老爷,但一想起刚才畅快的模样,刘芳就狠狠地出了口气!天知道这口气从祠堂失火至今,都不知道憋了多久。 不过刘芳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焦适之,低声说道:“夫人那边,听说是个男孩。” 焦适之喝茶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缓,一口饮尽后叹道:“你去打听这些东西做什么?”刘芳辩白道:“没有,那是正院自己传出来的消息,那边还巴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呢。” 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焦适之摇摇头,“你谨记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都是焦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只要守好我们这处院子就好了,只要我还在太子身边一日,只要父亲还没昏了头,这些风波就不会涉及这里。”今夕不比往日,他相信父亲不会再做出那样的决定。 听到公子提及太子,刘芳不禁好奇地问:“公子,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呐?”焦适之偏着头想想,轻笑着说道:“是个很调皮,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 也很睿智的人。” 调皮?睿智? 刘芳一脸懵逼,这两个词语究竟是如何搭在一起的?! 没过一会儿,正院那边来人传来口信,是焦君的人,也是他的贴身小厮。那人恭敬地说道:“大公子,老爷吩咐,让你明日随老爷他一起赴宴。” 随同而来的是一份宴会人员的名单,焦适之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刘府的宴会。这里的刘府指的是首辅刘健家,像这样的大臣怎么会给父亲下帖子?焦适之认真看了眼宴会的名单,不乏一二品大臣,焦君怕是上面食物链的最低端了。这份名单是焦君从焦芳那边获得的,在得知他获邀后,焦君便匆忙赶去见了焦芳,两人密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最后焦君便拿着这份名单回来了。 焦适之不知道这内里的事情,不过还是收下了,冲着小厮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回禀父亲,明日我会准备好。”小厮又说了些时间的事情,然后便退下了。待到门口后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生怕大公子会拒绝呢,毕竟这位刚才可是直接硬捍了老爷啊。 捏着帖子的焦适之站在窗边,就着烛光细细看着。烛光摇曳中,他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又透着薄薄的光影倒映在雪地上。 雪在渐渐变小,零零散散地飘落下几朵,整个京城早在此前的落雪中都染上白霜。皇城内,御花园的树枝上都悬挂着雪白的花朵,呈现出与春日截然不同的气息,冰凉彻骨却又清澈凛冽。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家人,现在正聚在坤宁宫里,难得清闲地一起吃饭。 朱厚照虽然每日都会晨昏省定,但为了锻炼他自主的能力,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东宫待着。当然这是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他好顽,不耐烦看管,放他在东宫他自己乐意得不行呢。 一家人吃饭,桌上的菜肴倒也没多上多少,弘治帝让身边伺候的人下去,自己亲自给张皇后夹菜,顺便还不忘督促太子,“东宫那边恨不得一天三次地给我汇报你的食量,你是生怕个子太高使劲缩食减粮吧?” 朱厚照不满噘嘴,弘治帝的话让他想起他还差焦适之大半个头,顿时心中那个烧啊!恨恨地给自己夹了块肉,撕扯它的模样好像是面对仇人一般。弘治帝见他那句话效果如此显著也是啧啧称奇。 张皇后美目白了一眼弘治帝,连忙给爱子又夹了几筷子,温声劝道:“慢点吃,别噎着了。”待吃完这顿饭后,朱厚照便要回东宫去,张皇后又派身边的嬷嬷跟着回去了,冬日地滑,嬷嬷也是等安全送回去后才回来禀报。 弘治帝顺理成章地留在坤宁宫,捧着刚上的茶盏暖手,笑着说道:“不是说我太过心疼太子,刚才又是谁护着他?” 张皇后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那能一样吗?”软柔的话语让人心醉,“你总是逗他,要是逗过头了,他那鬼灵精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哄不回来你可不得自个儿着急?” 弘治帝眼睛微眯,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前些日子见过那太子身边的两个侍卫?”张皇后没做多想点了点头,“他这段时间这么乖巧,可不就是这两位的功劳吗?” “呵,那可不一定。”弘治帝摇摇头,叹道:“我记得有一个叫林秀,已经被太子派到五军营里去了,另一个现在还在东宫待着。” 张皇后疑惑地偏偏头,珠钗环翠已经卸下,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显出几分慵懒的风情,“有何不妥之处?” 弘治帝想起那日太子在储秀宫的模样,眉峰微蹙,斟酌着开口:“太子似乎太过偏宠焦适之了。” 23.第二十三章 、 张皇后摸了摸发丝,轻轻倚靠在背后的枕上,“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宠爱有加?若不是如此,那几个也就不会有那样的胆子,居然还敢给太子身边塞人。” 说到此处,张皇后的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太子再如何好顽,也不过八九岁,连十三四岁的少年都无法节制的年纪,若是让太子沾染女色,以后可不定怎么着呢!弘治帝膝下只有这么一子,自然也是关护有加,丘聚的行为触及到了底线,自然不再手软。只是 张皇后看着弘治帝依旧皱着眉头的模样,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有话就好好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性子,是不是寿儿又惹出什么事情来了,你怕我生气没有说?” 弘治帝失笑,伸手遥遥点了点张皇后,“寿儿知道你这么想他,该生气了。” 张皇后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气。”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甚至挤走另一个人,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张皇后宽厚得多,她轻叹道:“你且说说,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是身体所限,人力有时而穷,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子愿意用的人才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 。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24.第二十四章 、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 焦适之跟着焦琼,被人下人们引着入席,这院子大多数都是二三品的大臣之子,女眷都在里屋。焦适之就见焦琼不断地跟人打招呼,期间隐隐有人的视线停留在焦适之身上,但是在焦琼的轻描淡写之下也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刘府的宴会几乎来了所有能来的人,毕竟有皇上的金口玉言,被邀请的人自然不会不来,尤其是这是刘府的宴席。 焦适之在不远处看到了父亲焦君,他身边正好坐着焦芳,那一桌都是两三品的大臣,想必是焦芳在带着焦君。焦适之挑挑眉,自从上次比武的事情之后,父亲与本家的联系也多了不少呀。 焦琼右边两人正是刚才跟着他的两位朋友,而左边自然是焦适之了。焦适之打算做一个安静的隐形人,默默地扫了一圈这桌子上坐着的人,发现一个都不认识。这难怪,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圈子,仔细说来,或许他们的父亲他反倒会认识,毕竟在皇宫里待了这么些天,进出端敬殿的都是大人物。 焦琼正在与人举杯痛饮之时,旁边被人捅了一下,原来是身边好友周柏忍不住了,悄声问道:“你旁边这个人什么来头?”他看着焦琼的模样怎么不大对劲?说是保护又不怎么情愿,说是鄙夷吧又不是,奇奇怪怪的。 焦琼瞥了眼安安静静喝酒的焦适之,转头压低声音:“旁支的孩子,托人来请我爹照顾。”他只想赶紧把这段时间打发了,随口编了个理由给周柏,周柏就是个大嘴巴子,他知道了,就等于全部人都知道了,反正没人知道焦适之长什么模样。 毕竟东宫的动静,一举一动都不是小事,在没有刻意遮掩的情况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2 ,早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焦琼与周柏的动静虽小,不过都是同一桌上的人,动静再小都听得很清楚。焦琼的态度如此,却偏有人不长眼睛,带着三分醉意笑道:“焦琼,你的弟弟,呃,不就是我们哥儿几个的弟弟吗?来来,弟弟,来陪哥哥喝几杯。”焦琼原本想发火,待看到那人是谁时,又暂且忍耐下来。 此人是弘治八年逝世于任上的丘濬世孙丘祁,此人不学无术,在整个丘家中简直就是个万花丛中一点绿,因为丘家名声向来远扬,即便丘濬去世后丘家已然没落,但仍然在官场中还有不少人脉,皇上也还记着有丘濬这么个人,丘祁这么个烂渣子现在能避则避,捏死他不是问题,问题是捏死他了容易出事。 焦琼似笑非笑地看着丘祁,转着酒杯说道:“你想要我弟弟给你敬酒,你还嫩了点,我记得上次的赌约你可还没给呢吧?”上次丘祁与焦琼打赌,赌金一百金,丘祁到现在都没给。焦琼一来不想焦芳知道这时给自己找麻烦,二来也不可能上丘家要去,就一直拖着不管。 丘祁红润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刚才的气势也消散了不少,讪讪地说道:“你这是干啥呢,不就是想跟你弟弟认识认识嘛,不给就算了,我找其他人喝去。” 不过丘祁败退了,旁边却响起来另一个人清朗的声音,“琼弟,难道为兄也不能与你们共饮吗?”焦适之只觉得,那应该是一个让人很舒服的人,他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正站在不远处,星眸明净,浅笑安然,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焦琼微微讶异,笑着迎了上去,“峦文兄,好久不见。”这是同为礼部侍郎的张升之子张峦文,与焦琼关系很好,不过两年前外出求学,没想到已经回来了。这个人焦琼就不能简单的拒绝了,他看了眼焦适之,却没想到他已经随同他站到了身后,在两人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微微一笑,举起两杯酒,“既然世兄如此看得起我,某自当从命。” 这杯酒挡不住,接下来便一直都挡不住。焦适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然焦琼的法子虽好,却不能一直挡下去。虽他也在怀疑父亲受邀的原因,不过也不能妄自菲薄,完全轻视自己。这里头哪个不是富贵子弟,稍让一寸便是节节败退。且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不足以挂怀。 张峦文玩味地看着焦适之,伸手接过了他的酒,含笑道:“琼弟,你看看你弟弟,可比你大方多了。”焦琼闻言狠狠地瞪了眼焦适之,这小子是自己没事找事吧?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就不对劲。 丘祁在身后拍案叫好,带着人就过来了。杯盏间你来我往,竟有不少人过来,毕竟此处也不是只有这一桌,焦琼等人身份不俗,自然引来不少人。期间有人问起焦适之的姓名字号,就见他浅笑自在:“我叫焦适之。” 焦适之……?有些人了然地挑起眉毛,有些人不屑冷笑,众生百态,焦适之倒是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在刘府上,也的确没人敢在这里闹事,不过酸了几句就过去了。唯有丘祁这个完犊子傻呵呵地说:“哦——太子侍从嘛,不过我听说你的名声可不怎么样,走关系的吧?”旁边人看着丘祁的模样真的像是在看傻子一般,不过有好奇心的人也不少,都在等着看焦适之笑话。 这里的纷争早就吸引了远处的注意力,焦君那桌子人也发现了此处的事情,不过作为长辈,总是带着点纵容的意味。年少轻狂总是常事,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总得放手去闯闯。更何况这几位都是自持身份,也不可能过去看顾,只是命家丁打听一二便罢。 焦君倒是着急,怕焦适之惹出什么祸事,但此时也没有表露出来。 焦适之听闻丘祁的话语,神色不变,淡定自如,微偏着头看着身前之人,眼眸中闪动着微亮的光芒,“丘兄言重了,若说走关系,这难道还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门路吗?”焦适之明白,相较于其他而言,众人更想听到的是关于太子的事情,言语间轻描淡写地提及太子,他直截了当地回复丘祁。对丘祁这种人,说暗话是没有用的。 丘祁骚了骚头,听说太子颇为重视焦适之,虽不知真假,但无风不起浪。他的话……好像有道理。有道理的事情丘祁也不会胡搅蛮缠,拱拱手就走了。众人一见难得的机会没了,顿时兴意阑珊,各自散开。 焦琼看着又回到身前的焦适之,猛吞了两口气才冷声问道:“你刚才是自己主动暴露自己,你想干什么?” 焦适之温润笑道:“先下手为强,总比不知不觉中遭殃强得多吧。”他提前曝光了,关注他的人也多了,基本不可能出事。他太子侍从的名声是大,但实际而言也挡不了什么人的门路,所以他虽然谨慎,却不会过度。 焦琼不满地嘀咕了两句,倒也没再说什么,院中很快又恢复之前那种低声轻语的状态,仿佛重回平静。 忽而从外院进来一个人,起初他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不过小心翼翼地跑起来,在抬眼看了几下后,悄悄走到焦适之旁边,压着清脆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焦急,“焦公子,阁老有请,请公子随小人过来。” 焦适之一听,愕然转身,不是因为这句话语,而是因为这道声音,虽然不尽相同,但这分明就是朱厚照的声音! 太子又一次偷跑出宫了?! 与此同时,这句话也被身侧的人听去,焦琼心中掀起波澜,带着怪异的眼神看着焦适之,倒是没注意眼前小厮打扮的人。 焦适之见刚才那句话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匆匆跟焦琼说了一声,然后赶忙推着朱厚照走了,要死了,这位小祖宗是怎么出宫来的! 院内见有人离开,不时有人看上两眼,转眼间不少人便知道是焦适之了。半晌后,流阁老请焦适之前去的消息便流传开来,院内顿时议论纷纷,煞是惊奇。 而此时焦适之躲在假山后,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脸狡黠的太子,“殿下,你为何在这里?” 25.第二十五章 、 其实之前,比太子更早出现在他眼前,不,该是心里的是这句话。不过焦适之现在只能默默记下,留后再想。朱厚照忽然出现在焦适之眼前这个事实,差点没把焦适之吓出一身汗来。 眼前的太子殿下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小厮服,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衣裳。只要一想到他溜出宫,混进刘府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危险,焦适之便满心后怕。 “适之,无碍,此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3 次出宫,父皇是知道的。”太子挑了挑眉,一脸淡定地说道,然后还指了指远处的传来丝竹琴乐之处,笑眯眯地说:“刘阁老也知道,你就放心吧。” 焦适之默然上下扫了一眼朱厚照,扶额,“那殿下光明正大进来不就行了,这么偷偷摸摸做什么?”朱厚照小手一挥,正气凛然地开口:“那可不行,若今日是刘阁老的寿宴,我出现没什么关系,但此次只是他儿子的满月酒,我出现就不大合适了。” 你倒是清楚焦适之满心眼的吐槽闷在心里。 “不过我刚才说的话倒不是假的,刘阁老的确叫你过去。”朱厚照满是小兴奋的眼神,看得焦适之心头发麻,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嘿嘿,我只是在父皇送过来的东西里加了件小东西,托他转交给你罢了。”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 焦适之:殿下别闹。 “所以刘阁老知道殿下在刘府,也知道太子来找卑职,然后殿下让他把东西转交给我?”焦适之语气虚弱地说,太子摸了摸下巴,然后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焦适之无奈摇头,拱手说道:“那还请殿下领卑职过去,卑职并不知道路途,还请多多担待。”太子眼睛一眯,十分乐意,“好说好说。” 焦适之就在太子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目的地,然后朱厚照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进去了,身后谷大用挤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殿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人多眼杂,您在这里的消息可能会泄露出去。”一路跟着保护朱厚照的人并不少,但是刘府今日人太多,要是小祖宗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朱厚照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口说道:“等适之出来我们就走。”谷大用无奈地按了按头顶的帽子,小心地把这位小主子往角落里挪了挪,再不济躲里面也好点,免得轻易被发现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是见过太子容貌的。 焦适之从院门进入的时候,就不时有视线淡淡地在他身上滑过,不过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倒也没有露怯。进门的时候自然而然有人引着他往里面走。绕开了把酒言欢的宴会场所,那小厮带着他往院后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等到了门口,焦适之稍微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轻吐口气,然后便大步跨了进去。 还未等他行礼,便听到刘健温和的声音,“不用多礼了,焦侍卫。请坐,是不是吓了一跳?”焦适之虽然年少,但已经算是同朝为官,刘健自然不会用看待世家子弟的眼光去看待他。然言笑晏晏,话语间竟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犹如一位老顽童一般。焦适之顺着他的话音走到旁边,在他身侧落座,苦笑道:“刘阁老,太子殿下在卑职面前大变活人,这着实是吓了一跳。” 刘健呵呵笑道:“太子在几日前便已经告知此事,此乃殿下命人转交之物。”他招手示意,旁边有人捧着一个红盘上来,其上放着一尊精致异常的玉雕,玉质清澈,是难得的玉石,雕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之势呼之欲出,令人称奇。 焦适之定定地看了几秒,莫名觉得头疼,他若是带着这个东西出去,不管到哪里都引人瞩目。这龙形的东西,自古以来也只有皇家能够享有,就算赏赐下来的,也只能摆着当传家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刘阁老送的物什。 刘健似乎是看透了焦适之的心思,含笑说道:“你不必担忧,殿下把匣子也一并送了过来。”他指着身后又上来的一人,看着那紫檀木盒子,焦适之只能蛋定地拱手:“多谢阁老提醒。” “你且去吧。” 虽然刘阁老整个过程都是面带笑容,不过出了门后焦适之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可是内阁首辅,殿下居然托他转交东西,实在是焦适之都无法想象宫中来人传旨的时候,在场众人是什么脸色了。 那尊玉雕被安放到盒子中,随后那个捧着盘子的小厮亦步亦趋地跟着焦适之,显然背负着护送回去的职责。刚走出几步,朱厚照的身影从拐角处晃悠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菜色的刘瑾和谷大用,他笑着招了招手:“适之,这边。” 焦适之看着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殿下,你这么败家,万岁爷知道吗?”他虽然不懂玉器,但刚才那尊玉雕显然不是平凡之物,珍贵异常,一看便是上等珍品,应该是国库里的东西。 朱厚照抿嘴,大眼眨巴眨巴地说道:“我这段时间这么乖巧,然后昨晚忍不住就去国库溜达了一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简单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早上他喝了一碗粥。 焦适之在原地站定三息,决定把刚才听到的话都洗掉,冷静地说道:“殿下要不要早点回去,旁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不太好。”刚才太子那么解释自己不能出现的原因时,焦适之还以为他打算回去了,然而看着刘瑾两人苦逼的脸色,显然是不。不过刘瑾显然还有别的心思,好容易出宫一趟,好顽的东西多得是,他净可以带着殿下去玩耍,奈何太子却偏偏要来这里,还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他都没法去瞧刚才传旨的时候众大臣的脸色,想必也是一脸懵逼。 朱厚照眼眸中满是笑意,似乎是猜到了焦适之的心理,不过他仅仅只点点头,把身上刚刚被刘瑾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口说道:“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今日大雪,小心着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披风披到焦适之身上,原本在他身上几乎及地的披风披在焦适之身上刚刚好,他仰着小脸正色道:“注意保暖,要是你在焦家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就把焦家踏平了。” 焦适之内心一暖,失笑道:“殿下,您也太小看卑职了。”原本想解下披风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犹豫一会儿,终究没有解下。 太子满意地走了,远去的身影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正对刘瑾说道:“我一个小厮披着披风你是巴不得让我泄密呀,再加上你们不就是个公子哥的样子?太显眼,太显眼啦。”嫌弃意味满满,却也透露着些许自在放松。 焦适之站在原地等着人渐渐离去,背着手慢慢地走着,脸上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不过走着走着,刚才在他心底浮现出来的字迹,又一次撞入他的思绪,引起他的思索。 后幸虎圈,虎惊伤。创危,一月不朝。 前半句话完全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后半句话的危险程度令人生惊。可恨的是焦适之并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4 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就算想预防也是件难事。 不过焦适之学着太子摸了摸下巴,似乎太子殿下荒废了许久的武课没有去练习他下意识拉了拉屏风的领口,低叹了口气,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太子年幼,实则聪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他的回护,知晓他不想计较的心理,却用另外一种方式为他助威,让人不敢轻贱。在这位小主子身边,还真的每一日都是惊喜呀。 既如此,他也不能薄待了这份心意。 “焦适之?”焦琼的身影在眼前出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就算刘阁老邀请你,总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吧,我差点以为你迷失在路上了呢。” 焦适之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轻轻点头,“你说得没错,的确差点迷路了。”作为一个引导,太子殿下显然还不够熟练。焦琼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小厮身上,也落到那红盘上的匣子,不过很快就移开视线,那是他人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去,小厮默默地在焦适之身后站定,就在刚才焦适之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在把东西送至焦家前,这个小厮会一直跟着焦适之。 满月酒举行的时候,众人的确有聚在正院里,不过到了一半便各自散开到安排的院落去了,而就在此时,太子送礼的消息,也终于是顺着人群传了出去。 26.第二十六章 、 杨氏就着烛光在看着账本,年末到了,在外的铺子都纷纷命账房把账本送来,前几日杨氏忙着年节的事情没时间看,现在总算歇了口气,慢慢看起了账本。 房内很静,丫鬟们动作十分轻柔,生怕惊扰了杨氏。等到她终于舒了口气,把最后一本账本合上后,一直守在里间门口的婆子动了,几步上前,轻声说道:“夫人,事成了。”这句话近若耳语,几乎听不清楚,但落到杨氏耳朵里却异常清晰,整个人眼眸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情绪,仍不住再追问,“你真的确定了?” 那婆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低声说道:“夫人当初事情做完后,哑药就已经灌下去了,第二天又加了其他药,等老爷问话后就病发了,就算是神医圣手也救不了他们。奴婢亲眼一个个看着他们咽气死去,他们家人也确保不知道任何事情。”更何况,现在一个个都已经下去见阎罗王了。 当初杨氏动手的时候,在完事后便在动手的家丁饭菜里下药,那药查不出来,与寻常伤寒类似,等到焦君问完话后,隔不了多久就全部病发。杨氏也不傻,在其他人身上也多少下了一点,导致那段时间焦家的下人倒下了一半,几乎分不出差别。至于现在,能恢复的人自然恢复了,不能的,也就这么死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杨氏淡淡扫了她一眼,按这婆子所说,早就看着人咽气,怎么不早些回来? “奴婢之前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便看到有人进了那家里去了,送他们出来的那家人脸色不太对劲,奴婢又返回去询问了一遍,才知道他们询问的是关于焦家的事情。奴婢还以为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所以”那婆子讪讪地说,她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躲了好些日子。 “你说什么?有人去查?!”杨氏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原本压低的声线忽而拔高,就连脸色都显得有些狰狞,吓得站在她对面的婆子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他们没查出什么。后来我每家又重新去看过一遍了,那几家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只是把街上的流言告知而已。您派奴婢去查探所有患病的人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引起怀疑。”婆子谄媚地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确定没出事。 婆子的话让让杨氏的心稍安,但心依旧跳得很快,脸色带着些许煞白,或许还因为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 婆子看杨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敢打扰她。在婆子没注意到的时候,她没发现杨氏的眼神静静地落到她身上,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忽而变得阴狠冷漠。 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才叫秘密。 * 冬日的京城很冷,杨氏命人把窗户关上,又稍稍拨动了炭火,让室内更温暖一些。婆子离开时的冷意很快消散,杨氏静下心来描花样子,却总是画不好。 知道是刚才婆子的话让她心神不定,杨氏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心中过了一遍原本的计划。该死的人全部早早就死了,就算有人想查出点什么也来不及了。当初把声势闹得如此大,就是为了让焦君无法把流言压下来。 她亲自给他送上了选择,逼着他在牺牲儿子名声与天罚之间选一个。若皇陵等地忽而天降大火,就是皇帝都得下罪己诏,更何况是焦君!焦君即便不愿,然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那场大火还殃左近两户人家,闲言碎语很快就扩散出去,在外面开始流传出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以及什么祖宗发怒之后,焦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给自己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人都是自私的,焦君绝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所谓的行为不端而引起祖宗发火,连焦君亲自查出来的结果也是焦适之,杨氏就不信焦君会选择牺牲自己! 实际上,的确是她赌赢了。她彻彻底底让龚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跌入底端,再也爬不上来!可偏偏,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什么所谓的选拨,让事情彻底脱离掌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不急。 杨氏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喃喃道:“别怕,娘亲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环境,把属于你的全部都送到你的手上。” 夜色渐深,焦府门外停下一辆马车,打头下来的中年人连头都不回直接进了府门,后面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捧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转交给焦适之身后的刘芳,然后才回刘府复命。 刘芳看着老爷一脸黑锅底的模样,又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地说道:“公子,这是何物?”焦适之淡笑着拍拍肩膀,“传家宝。” 哈?刘芳顿觉手中如重千斤,有点拿不住了。 焦君一路黑着脸色回到正院,看着眼前巧笑倩兮迎上来的杨氏,原来的赏心悦目尽皆不见,满心满眼的焦躁难堪,犹如当日焦适之被接入宫中,当他看见本该囚禁在家的儿子忽而出现在眼前时,宛若迎头痛击,难受至极! 今日刘府满月酒,焦芳待他不薄,引他与不少大人打了招呼,混了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5 个脸熟,对他以后的官途也有帮助。然而谈话间总是不知不觉中会涉及到各自的子辈,每逢此时,向他打探的人不绝如缕,谁叫他儿子是太子侍从呢?前些时候恰好又出了事情,事迹犹在耳边呀。焦君含糊应付,心中却是情绪复杂,不知如何消解。 原本这便罢了,岂料宴会中段,传来宫中赏赐之时,其中一件物什居然是请刘阁老转交给焦适之的!这可是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哪有在这种时候让人转交之理!偏生那人若是太子,还真的有可能。 听着众人热议,并不住向他祝贺有个迷途知返且备受太子宠爱的儿子,焦君就觉得脑袋都要炸开,强忍着不敢发作。到了回来途中,看着焦适之一脸淡然的模样,想要斥责,却无从开口;不说话,却闷得胸口难受,心情十分复杂,不知如何排解。 看着迎上来的杨氏,他脑中忽而一片清明,低声喝道:“杨氏,我且问你,祠堂一事,真的是适之所为?”你,真的一点都没参与? 杨氏一脸愕然,不知所措地揉着手帕,“老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大公子的事情不是您亲自查出来的吗?难道是外面有人说道了吗?老爷,妾身着实不清楚呀。”焦君看着妻子,她脸上满是茫然,不似作假。 焦君闭上眼睛,只觉头痛,伸手捏了捏鼻梁,疲倦地摆了摆手,“是我刚才糊涂了,夫人好生歇息吧。我一身酒气,今晚就在书房将就吧。”杨氏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焦君远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 大雪越下越大,掩盖住许多原本的痕迹,然而雪花终究有融化的一天。 焦适之在焦家之后的生活很平淡,那尊玉雕被刘芳小心翼翼地供奉在书房的桌案上,意欲让他家公子能好好沾染一下龙气,让焦适之哭笑不得。 随之而来的年夜饭吃得好生尴尬,下人们纷纷猜测大公子肯定会继续爆发,没想到人家老老实实地吃了年夜饭,还领了焦君的命令,出门探访亲友去了。焦家在京城的跟脚不深,除去几个好友,剩下的便是礼部侍郎焦芳了。期间焦琼倒是给焦适之下过帖子,不过看着时间刚好是回宫那日,焦适之只能婉拒了。 在焦家的日子快得简直抓不住,仿佛前一日才刚刚踏入焦府,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刘芳抽抽噎噎给他准备着包袱,却在准备一半的时候被焦适之无奈阻止,“你塞这些佩饰也就算了,把这个塞进去,是想累死我吗?” 焦适之伸手一指,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尊玉雕,便是之前太子赏赐的物件。 “这不是让您带走,好保佑您的安全嘛。”刘芳委屈地说道。 “我日日夜夜在太子殿下身边,若真想蹭龙气,岂不是更适合,还需要这等死物?”焦适之扶额。 刘芳犹豫,好像也是。 焦适之当机立断把人踢走,自己准备。 他进宫的那天,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终于重新展露它的光辉,温暖的光芒一直伴随着进宫的路途。 朱厚照几乎是从东宫门口蹦出来的,一边看着焦适之一边嘟哝:“那群该死的侍卫就不能早点通知我吗?” 焦适之温和地看着小跑着站在他眼前的太子,露出柔和的笑意:“殿下,我们来练武吧。” 哈?难得的,焦适之看到了一脸懵逼的小太子。 不该是来个热烈的拥抱吗朋友! 27.第二十七章 、 太子恨练武。 应该说,他不喜欢一切需要大量出汗反复锻炼无趣的事情。 但是不知为何,从焦家回来之后,焦适之对武艺异常上心。当然,太子知道他一贯是爱武的,不然剑术也不会到那样的程度,但是这几日的兴头还是太过了。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茶盏,在心里又重复了一句,太过了!他整整三天,每天下午都没有见到焦适之!理由是他需要加强武艺,不然不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太子。 哇哦,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一队以上的人马,遇到事情的时候如果那批人马抵挡不了的话,再加多一个焦适之也于事无补。不过这样的话对焦适之来说并不管用,尤其是在他胆子变大了之后。 朱厚照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刺激他了,以前那个温温顺顺的少年也不错嘛。他有些泄气地看着书桌上空白的纸张,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他一个字都还没动。 刘瑾等人就见默默发呆了一个时辰的太子殿下终于奋起怒道:“给孤摆驾演武场——”刘瑾默默地在心里给焦适之加上一分,除开他对太子轻而易举便信重焦适之这点来看,他其实很佩服这位焦侍卫,至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太子殿下往正道上掰。如果不是他初入宫的时候谷大用搞砸了,现在他们还可以跟他搞好关系,互通有无,可惜呀。 太子殿下驾到的时候,没有人以为他是来练武的,出于对宫里传言的可信度,几位武师傅都认为他是来探望焦适之的。带头的张庆嘉行礼,带着朱厚照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去,此时焦适之正在里面。 有一部分人并不关注焦适之,毕竟他们负责教导的可是太子,焦适之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们重视,但针对焦适之的情况,武师傅们还是对他进行了训练,至少没让他们闲得没事干。而宫内的武师傅毕竟是为太子准备的,当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焦适之穿着练武的衣裳,正聚精会神地与一位中年男子游斗。在场的人明显看出焦适之并不是对面人的对手,然而他灵活的动作还是为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以及更慢的落败。 最终他还是被中年男人一脚踢翻在地,焦适之只听他说道:“你的下盘跟脚不错,但你之前练武的时候并没有针对近处着手,一旦失去你手中的剑,你就很容易被近身攻击。”少年喘着粗气地仰趟在地上,然后点点头,“多谢师傅指教。” 刘明远笑着伸出手,一把把人拉起来。此时两个人同时听到门口传来击掌的声音,一同转过头去,却看见太子一边拍着手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武人的礼数没有文人那么繁杂,短暂地见礼之后,朱厚照挥挥手说道:“刘师傅,适之的情况严重吗?”毕竟焦适之是作为侍卫,如果真遇险,朱厚照可没法拉住他让他一起站在保护圈内。 刘明远带着几分谨慎沉着说道:“殿下,焦侍卫的天赋尚佳,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6 又有基础,掰正过来并不是难事。”得到这么个说法,太子似乎很高兴,他挑眉看着焦适之,话却是对着刘明远说的:“那好,从今日起,每天下午我会抽一个半时辰过来,到时候由你安排如何训练。” 这番话宛若一锤重击让人有些发懵,还是焦适之扯了扯刘明远的衣裳才让他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殿下。” 然后一身汗水的焦适之就被太子殿下打包带走了。 朱厚照从演武场出来后并没有坐撵车,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去。焦适之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忍不住问道:“殿下不是不喜欢练武吗?” “你就仗着我宠信你,然后到处乱跑。”朱厚照没有回答焦适之的话,反倒是飞给他一个白眼,义正言辞地指责道。焦适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晶莹的汗珠恰好从额头滑下,流入眼中酸涩异常,疼得他连眨了好几下眼,泛出了点点泪花。 朱厚照连忙从衣兜里扯出条手帕,点着脚尖按到焦适之的眼眸上,“你看我现在为了你,早上乖乖去上课好让你顺便补课,下午带你去演武场让你增长武艺。全天下再也没有我这么好的主子了,你要怎么补偿我?”语气的小不满小娇俏都溢出来了,让焦适之未被遮住的另一只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笑意。 当然还有几分愤慨。 殿下,这一切的学习不都是您自个儿本来就该做的事情吗?!不过这种事情对这位小主子投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焦适之只是动作轻柔地拉开太子殿下的手腕,浅笑着说道:“殿下打算如何?” 朱厚照的大眼眸看着焦适之握住他的手,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不过从他欣喜的神情来看,这可能是早有预谋。 “那适之给我做饭吧。” 焦适之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他已经黔驴技穷的下厨技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焦适之的观念里,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这种意识的。不过自从几位大太监回到太子身边后,焦适之也顺理成章地脱离了贴身伺候的角色,不需要叫太子起床,自然也没有需要去做诱哄他起床的早膳。 说句实在话他是松了口气的,不过现在又 “咳咳,只要殿下不嫌弃的话。”焦适之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道。想想看,他把太子拉入端敬殿,又把他带入演武场,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么一点,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虽然这本来就是太子殿下日常应该做的事情。 不论如何,从第二天开始,太子殿下终于开启了正常上学的道路。上午老实地去端敬殿学习,下午在演武场泡一个多时辰,晚上在东宫完成作业,然后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而焦适之在学习之余,也满是苦恼地一头扎进书海中,寻求着下厨的妙方,最后把小厨房内的大师傅找去仔细商谈,勉强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做菜。那真是个不太美妙的回忆,做菜跟做面的差别真是巨大。 太子认真学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后,连张皇后都忍不住把太子招过去仔细询问,生怕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面对母后的问话,又看着一脸担忧坐在对面的父皇,朱厚照一脸愤慨,耳根发红地跳脚:“父皇母后,我就认真一会儿怎么就不行啦,你们俩是不是巴不得我天天使劲浪呀!” 这父皇母后一定是假的!假的! 张皇后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目间满是风情,在目送着太子羞愤离开的小背影后,莞尔道:“你看看,我还从未想过有一日寿儿会如此认真,真是难得。” 弘治帝摸了摸下巴,父子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看起来这个焦适之对太子倒是真的起了正面的作用”就是这个影响力有点大。不过不论如何,之前的看法都太过偏颇了些。 张皇后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说话。弘治帝是个难得的能够接受他人意见的人,自从上次张皇后提出异议后,她相信他不会一概而论。 不过能够促使张皇后给焦适之说好话,自然不是因为焦适之本身,而是因为太子喜欢。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偌大的东宫毕竟太寂寞了,身侧照顾的人再多都不是能说话的对象。焦适之的身份虽然也低了一点,但是好歹寿儿喜欢他,愿意与他交流,这便足够了。能够让寿儿看重,那可不简单呐。 28.第二十八章 、 弘治帝今日的心情很好, 非常的好。虽然他作为一个温和体贴的皇帝, 也的确很少向朝臣们发脾气, 但是性格内敛的他今日频频露出笑意, 即便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也只是略微皱眉,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文华殿议政的时候,李东阳在几位重臣思考的间隙忍不住问道:“皇上, 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臣见您笑容拂面,定是大喜之事。”弘治帝脾气温和, 亲善下臣,与身边几位重臣之间的关系颇佳,说话间也随和了几分。见李东阳问起,也笑着说道:“你今日定是还未同谢迁说过话吧?” 李东阳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谢迁,眯了眯眼睛,难不成他做了什么?谢迁听到了弘治帝的话抬起头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接收到了李东阳的讯息,笑着应道:“皇上说得没错。”早朝之后谢迁便随同刘健商谈事务, 到了议政的时辰才一起回来。 自从弘治帝重开了午朝后仍觉不够,在此基础上创造了文华殿议政, 时间刚好是在早午朝之间。有这么个勤政的皇帝, 在他的带领下, 也自然而然有着不俗的内阁。时人评价曰: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作为“谋”的李东阳在眼前君臣二人的奇怪举动下, 只能想到那位颇让人头疼的太子殿下。 他看了眼旁边老神在在的刘健, 拱手说道:“莫不是太子殿下做了何事?”至于为什么在说话前还要看一下刘健, 那是因为李东阳深知刘健的个性。不要看这位现任首辅在很多场合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实际上在政事上他却是个倔脾气,如果是大事坏事,现在刘健定然要发脾气的。 谢迁在几位内阁大臣中就是个润滑的作用,不禁嘴巴厉害,人品也正派。弘治帝曾评价道:“谢公在,朝臣无隙也。”而他同样作为太子朱厚照的老师,可比刘健得太子喜爱得多。别看上一次太子找了刘健做小动作,把东西送给了焦适之,但本质上如果可以选择,他肯定是不会主动去靠近刘健的。 “无事,只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7 是太子已经安安分分上了念了几个月的书,皇上心里高兴。”谢迁含笑道,不过事实不仅如此,就连太子武师傅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天赋异禀,实乃奇才。明朝一代实际上是没有要求皇子们一定要练武,毕竟还是以文人为尊。不过此话有没有水分先不说,重点还是落在太子身上。如此勤奋好学,差点让人以为太子被人掉包了。 李东阳对太子这半年来的情况也是清楚的,太子并非愚钝,然十分顽劣,冥顽不灵,时至今日终于开窍,也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就在他们感慨万千的时候,太子正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天寒地冻,地上时常出现霜冻。虽然洒扫处的人勤加打扫,但毕竟雪大天冷,总有来不及处理的地方。而这几日太子刚刚开始重新捡回武艺,武师傅们再如何小心,这筋骨还是需要拉开的,导致这几日太子的活动不是那么的灵敏。 太子这一摔,可把刘瑾高凤等人吓坏了,跟在太子身后驱寒温暖,另有人把负责这片区域的小太监给狠狠责罚了一顿,弄得场面不是很好看。听着耳边嘈杂的话语,朱厚照皱了皱眉,“罚他一月俸禄便是了,赶紧下去。”嘶~听得他脑袋发胀。 刘瑾担忧地看着太子手肘上的淤痕,轻声劝道:“殿下,您身边时时都有人保护,实在不必要亲自练武。您身子尊贵,现在满身伤痕,皇后娘娘看了会心疼的。”朱厚照伸手戳了戳那块紫淤,眼角抽了抽,的确是很疼。 但他认真想了一下刚才自己摔跤的场景,觉得惨不忍睹,如果他身手够好,刚才那么尴尬的画面绝对不会发生。他身边围着再多的侍卫又怎么样,没有生命安全的丢脸也是很尬的呀! 刘瑾端看太子的脸色就知道他并不赞同他的意见,立刻又换了个说法:“不过如果太子殿下能够时时苦练,过不多时定然能够成为高手中的高手。”朱厚照满意地点头,继续拒绝坐撵车的建议,打算步行回去。 而此时焦适之正在何处呢? 他正在东宫的小厨房内,面对着一条活泼乱跳的鱼深深苦恼着。 旁边看着的厨役深深地为他们的小命捏了一把汗,厨头上前建议:“大人,还是让我们来吧?”这位手里拿着菜刀的模样像是在握着把剑,到底是要上战场还是要做菜啊?! 焦适之笑不露齿,温和地说道:“无碍,我来就好。”他心里可不如面上冷静,又一次把步骤默念一遍后,焦适之的手开始动起来。 刷刷刷——不过片刻,砧板上的鱼肉片片晶莹剔透,薄得能看清上面的纹路。焦适之轻舒了口气,好歹第一步还是比较简单的。 没错,他正在履行承诺,给那位小祖宗做菜。其中几经磨难坎坷就自不必说了,反正现在看着架势是非常不错的,只要他最后一步不要出错的话 “刘瑾,适之在何处?”已经回到东宫的太子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沐浴后,随口询问了刘瑾。 一直跟在朱厚照身侧的刘瑾:??? 索性今日留在东宫内的谷大用连忙接了一句,“焦大人现在应该还在小厨房。”从焦侍卫到现在的焦大人,发生了什么变化无需多说。朱厚照想起之前的约定,心情好了不少,乐呵呵地先去沐浴泡澡了。 焦适之一脸鱼腥味地回去,请内侍帮他准备热水后,连忙先洗去一身味道。扎在水桶里温暖的热水里,焦适之难得地不想跨出木桶,这几日的天气越来越冷,刚才在小厨房闷热的环境下还不觉得,一出门差点没被冻得一哆嗦。不过眼见到了时辰,焦适之还是挣扎着从热水里出来,换了一身衣裳后,顾不上还未擦干的头发便先去了正殿。 与太子一同进膳似乎已经成了习惯,焦适之早就淡定了。私底下也有人说道过,不过都在萌芽阶段就被刘瑾狠狠掐灭了。现在惹怒太子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刘瑾更喜欢循循渐进。 焦适之抵达正殿的时候,朱厚照正好也从里间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身后的高凤追着他给他擦拭头发。朱厚照原本脸上满是笑意,不过在看到焦适之同样湿透的头发时就不怎么好看了,他鼓着脸说道:“刘瑾,去取多一条巾子过来。” 面对满脸怒色的朱厚照,焦适之难得尴尬,老老实实地接过了刘瑾递过来的巾子,把头发擦得有七八分干后才各自落座。刚干的发丝自然垂落在身后,随着焦适之的动作而微微滑动,散落在身前,增添了几分肆意洒脱。看着这般的少年,太子心情好了一些,看着桌上摆满的菜色,自然而然地落到最身前的一道上。 焦适之脸色淡定地发现太子的视线已经落在最不靠谱的那道上了,很显然,每一次上菜,里面最那啥的定然就是他做的。不过他的眼神还是悄悄地落在试膳内侍身上,在看到那人一脸正常后嗯,至少不会毒死人。天知道焦适之对自己唯一的期待就是如此了,真不知道为何殿下居然还锲而不舍地让他做菜。 司膳内侍看着殿下第一筷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焦大人做的菜色,心里默默给小厨房默哀。 焦适之略带紧张地看着太子的脸色,轻声问道:“殿下,还好吧?”这话看似在问菜色,实则是在关心太子的肚子,咳,他没什么信心。 朱厚照瞥了一眼焦适之,笑眯眯说道,“尚可,明个儿继续。”话语中带着点点娇蛮,却不惹人厌烦,反而令焦适之讪讪地看着那菜,他还宁愿殿下说个不字呢。 虽然有着这么些小小的苦恼,但焦适之在东宫日子过得漫长悠远又十分舒适。除了时不时出现在焦适之眼前吓他一跳的预见句子外,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 不过这日的句子就有点那个不太好的意味了—— 如同所有预见的句子一般,只要没有提及到年月日的坏事,对焦适之来说真的十分难受。若是评价的内容还好,但若是涉及不好的事实,即便是他有心想挽回却不知如何去做,这还不如当初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样心里还好受些。 现在想来,当初他无意间打断了丘聚等人的主意,让太子与那个女子无法成了好事,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改变了应该发生的事实。史书所说的东西并不完全是正确的,这点焦适之很清楚,他不知道后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所能够预见的内容往往有着不尽相同的描述。但某些内容仍旧是无风不起浪,例如好色,例如重欲 然而在那次事情之后,焦适之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8 明显感受到,似乎太子殿下对这揽子事情完全失去了兴趣一般,他确信当初太子那副样子应该是兴致勃勃才是,不过可能因为他的出现打断了什么想到如此这类事情的时候,焦适之的耳根有些发红,不觉轻咳了两声,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希望殿下不要因此有那什么障碍。 深呼了口气,他略有所觉,转头看着正在盯着他看的太子,心下了然,知道他刚才异样的反应已经落入殿下的眼中。殿下是个很敏锐的人,身边之人的变化,往往他比本人还要清楚。 “殿下,今晚上卑职想请个假。”焦适之轻声说道,倒也不是撒谎,而是同为东宫侍卫的陈初明今日过生辰,刚好今日又是他值班,东宫内除了紧要事情外并不能随意换值,因而这生辰只能在宫中过了。 焦适之在东宫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绕着太子转,但总有些时候是需要跟东宫侍卫交接的,他也交了几个如之前林秀那样不错的朋友,陈初明即使其中一个。说来好笑,两人能认识是因为一场误会。 焦适之的面孔在东宫都算得上老熟人了,虽然进出东宫都需要带着腰牌,但那日焦适之的腰牌被太子拿起玩耍,回来的时候他忘记要回来了。结果遇上了陈初明,如果换做他人可能解释后就放行了,奈何偏偏遇上陈初明,这位天生是个脸盲,死活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差点叫人把焦适之给抓起来,堵在第一道关卡小半个时辰的焦适之最后被晚归的太子拯救了,得知此事后太子整整笑了一刻钟,站在旁边面瘫脸的焦适之表示这完全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太子听到焦适之的请假,在问清楚内容后,很是失落今天晚上张皇后唤他过去坤宁宫,“一定会很有趣才是。”话语中的无尽遗憾让焦适之十分感激张皇后的突然起意,想必陈初明应该不太能适应一位太子来给他祝贺生辰。 皓月当空,柔和的光芒不失光彩,掩盖了绝大部分星辰的辉光。正月过了大半,过年的喜庆气息还未散去,宫殿内仍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与炫目的走马灯。焦适之踩着日间落下的雪花,敲响了东宫侍卫所的大门。 守门的侍卫“吱呀”一声拉开门,见到来人是谁后嬉笑着说道:“哟,我还以为你今日来不了呢。”此人正是陈初明,与他脸盲的缺陷相比,他却是个性格非常开朗的人,笑容带着温暖人心的力量,是东宫侍卫长的得力助手。如果不是因为他脸盲的缘故,他应该会比现在身处在更高的位置。 “你还真的应该感谢我,不然现在我就是带着殿下来同你祝贺了。”面对陈初明的调笑,焦适之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 就见陈初明肩膀一颤,咳嗽了两声正色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呢?太子殿下乃千金之躯,怎能来这里,岂不是污秽了贵人的眼睛。走走走,快开始了。”开玩笑,要是殿下真的过来了,他铁定会折寿吧! 侍卫处有一排小院子,里面是给在宫中值班的侍卫歇息的地方。陈初明的房间就在里面左侧,今日他生辰,几个与他相熟的人私底下凑份子给他找人做了份宴席。焦适之虽然没有出钱,但他是那个找人的人,不然还能有谁有这个面子让东宫的小厨房做膳。 此时房间内早已经走了好几个人,在见到陈初明与焦适之来了的时候,众人的情绪都挺高涨的,三两下就先灌了陈初明半壶酒。焦适之虽然也喝了一点,但一来他不是主角,二来也没什么人敢灌他,因而自然逍遥地在旁边看着陈初明受难。 喝了一轮后,陈初明带着一身酒气在焦适之旁边坐下,焦适之低声提醒他,“你这幅样子不会今夜还要去值班吗?”别说值班了,这个样子被抓到都不是小事。 陈初明是个挺英俊的褐肤小伙子,捂着嘴打了个酒嗝,声音也低下来,“张大哥知道今夜我生辰,特地多留了一夜替我值夜班。”张大哥就是东宫的侍卫长张东华。 焦适之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之前曾经思考了半天的问题,“你之前不是认不出人吗?怎么后来再见到我的时候就认得出来了。”而且不仅仅是他,连其他人也是,他现在基本都一见面就能张口说出来,这比起以前可是飞跃的进步。 陈初明露出个腼腆的笑容说道:“我不是认不出人吗?后来有朋,朋友教我,说既然我认不出人脸,那就索性不去记了,转而去记住每个人的身形。天底下没有两个人会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双胎也是如此。”他本来就是练武之人,记住他人的身形对他来说轻车熟路,而且也更方便他检查出入之人。 焦适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给陈初明出主意的人一定是个思维很敏捷的人,置换了角度看问题后,能发现完全不同的答案。他拍了拍陈初明的肩膀,“你交了很好的朋友。” 陈初明只是笑着,喝酒后的红晕散开,让他的眼眸带着点湿润,他有点懵懂地点了点头,很快又被侍卫朋友们拉入酒局。 今夜来这里的人都是没有夜班的,最早的也是第二天下午的班次,焦适之没有多嘴说些什么,在时候差不多时拦了一下,让陈初明还能留着一点清明收拾残局,确保这位脸盲兄不会把自己摔进水池后,焦适之略带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身酒气,让他闻着都觉得难受。 天空又开始飘落片片飞雪,这雪不大,在今夜皎洁的月光下却显得异常漂亮。焦适之站在路上仰头看了半晌,最终败落在腿脚渐渐升起的寒意上,匆匆赶回了东宫。 屋内早已经燃着炭火,温暖的气息让焦适之的手脚阵阵发麻,使劲搓了搓手,呼出一口热气。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内侍在看到焦适之回来后露出个笑容,声音清脆地说道:“焦大人,桌上的茶壶里备好了茶水,您尽可用一些暖暖身子。” 这个小内侍本来是洒扫处的小太监,后来被太子调来负责焦适之屋内的清扫,后来顺利成章也开始伺候焦适之,起初还让焦适之十分不适应,他来东宫本来也是为了服侍太子,现在反倒享受起来了。如果不是太子不肯让步,他早就把人退回去。不过在后来的相处中,焦适之也庆幸他没这么做,小德子在洒扫处的环境并不是很好过,来到这里几乎是孤注一掷,若被他退回去就真的没活路了。 “小德子,殿下回来了吗?”焦适之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心暖手。小德子只敢在旁边看着,没敢自己动手,他知道焦适之并不喜欢旁人相助太多。 “殿下还没有回来,听说是去赏雪了,刘公公他们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9 陪着呢。”焦适之抬头望了望月色,窗外的小雪并没有停止,今夜的确是个赏雪的好时候。不过现在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他舒展了下身子,脸色有些倦怠,刚才喝的酒有点上头了,现在头有点疼。听说还有御膳房张大厨珍藏的蛇骨酒,真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怎么淘换来的,颜色跟这茶水有点类似,但味道实在难以忍受。 小德子忽闻屋内传来“哐当”一声重响,惊得他浑身一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焦大人正脸色苍白地瞪着桌上的茶杯,仿佛那是摄人的妖魔,身后的椅子倒落一边,撑着桌子的胳膊用力得发颤,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不一会儿,焦适之的情绪似乎恢复了正常,整个人站直了身子,眼神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可怕。小德子正舒了口气,下一瞬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吓得他下意识往后一缩,只听那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知道殿下去了何处?” 小德子连忙点头。 29.第二十九章 、 焦适之快步地走在宫道上, 身前的小德子正提着灯笼引路。虽然今夜月色尚佳, 地上的积雪会反映出光芒, 但那毕竟太过微弱。两人走到东宫门口的时候遇到了点小困难, 宫内到了一定的时候都是会落钥的,要出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焦适之不想与门口的侍卫纠葛,正想开口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雄浑的声响, “发生了什么事情?”焦适之转身一瞧,恰好与一位强壮的中年侍卫对上了眼。那人面容严肃, 眼角一处刀疤更显出几分狰狞,眉毛微皱,不过神情倒是挺缓和的。 这人正是东宫侍卫长张东华。 焦适之与他交情一般,不过通过陈初明知道他不是个呆板的性子,便直接对他说道:“现在时辰已晚,然而殿下仍为归东宫, 卑职心中实在担心。”张东华浓眉皱得更甚,一言不发。 良久后, 他低声说道:“快去快回,如果遇到巡逻的锦衣卫, 记得把这面牌子给他。”张东华扯下腰间的腰牌随手丢给焦适之, 然后带着身后那小队又走开了。门口守着的侍卫眼见侍卫长都同意了, 也就放行了。如果不是现在的时间不太对, 有谁会去阻拦焦适之这个大红人呢。 晚上各宫殿落钥后, 就只有巡逻的侍卫能够在宫中行走, 机要的地方是锦衣卫在守着。而据小德子所知,今夜太子殿下去的地方正好是绛雪轩,从东宫到绛雪轩,可有不少路线。 “小德子,待会直接从奉先殿那里过去。”焦适之脑中仔细思考过皇宫的布局,三两下整理出最能避开锦衣卫巡逻的地方,遇到其他的侍卫那还好说,锦衣卫却是能直接逮捕任何一个他们觉得有嫌疑的人。 “是。”小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原本焦适之是没打算带他过来,但他说的一句话却打动了焦适之,相比较小德子在场,焦适之只是知道大概方位,并不熟悉从那里过去的路线。 风雪从身侧穿过,焦适之心中一片清明。 在刚才眼前浮现出蛇骨酒那一刻,焦适之不知为何却想到了今日早晨心中闪过的句子。没有任何缘由,然而心口却发闷得紧。即便理智一直在强调没有任何证据,然而焦适之却不由自主的行动起来。如果真的不是,那一切都好说,可是如果真的是他头疼地按着额角,胀得难受。 “前面是何人?” “东宫焦适之。” 期间两人遇到了三队巡逻的队伍,虽产生了点小摩擦,最终还是顺利地朝着目的地前进。焦适之很清楚,如果今日太子殿下没有出事,今夜他的所作所为就会落下把柄,或许还会被今夜巡逻的侍卫报告到上边去。训诫,斥责等等的后果他都能够想象得到,或许还会在皇上太子等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但他宁愿如此,也别发生什么事情。 “何人在此?” 又一次被拦下来,焦适之掏出腰牌,但对面为首的高大男子却不让步,“即便是东宫之人,宫殿已经落钥,你是如何出来的?” 此时焦适之方才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这小队侍卫身上的服饰,与寻常的军士并无不同,但话语中的镇定质问却犹胜之前那几队。焦适之摸了摸衣兜里另一块腰牌,眼前几人,怕便是锦衣卫了。 绛雪轩内。 朱厚照听着屋内咿咿呀呀的小曲儿,视线却落在屋外飘飘扬扬洒落的白雪,绛雪轩的海棠是最美丽的,但现在并不是花期。夹杂在海棠树的中间,有几棵梅树正傲然绽放着,在晶莹白雪的环绕下,一朵朵暗含幽香的梅花随风微颤,花香顺着风势落入屋内,沁人心脾。 桌案上的烛泪凝固了蜡烛底座,几近燃尽的蜡烛还在燃烧着最后的光芒,刘瑾轻手轻脚地示意守在外面的几个小内侍换掉,而后对还在饮酒的太子言道:“殿下,时辰已晚,您今晚是歇在绛雪轩还是?” 绛雪轩内一应物什都有,只是不如东宫舒适,平日里朱厚照玩耍之时,也时常是歇在外头,犯不着大半夜赶回去东宫。只是常理来说,太子若不回东宫安寝,也意味着第二日他不去端敬殿了。 朱厚照摸着下巴犹豫了半晌,忍痛说道:“安排撵车,我过一会儿就回去。”话音落下,连他自己也诧异地眨了眨大眼,与刘瑾面面相觑。 “我,刚才说我要回去了?”朱厚照指着自己好奇地说道,刘瑾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回答难不成还是他说的不成?!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太子殿下在旁边嘀咕着:“我什么时候这么乖了,奇怪” 刘瑾还有一干听见了这场对话的宫人: 说出口的话,朱厚照完全没有改变的打算,还是挥手让刘瑾去着手准备了。伸手取过小酒壶,给自己倒了最后一盏清澈的酒水,轻饮一口,叹道:“下次还是该带适之过来才是。”一个人赏雪总归是寂寞。 既然太子想要回东宫,绛雪轩内的宫人连忙准备了起来。撵车本来是时时备着的,但今夜那么晚了,他们也没想到太子还会想回去,只能赶紧派人去叫,因而拖延了点时间。 朱厚照倒不怎么在意,也不去探寻自己回去的原因,他坐在窗台望着绛雪轩后边的小湖泊,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湖面微光。绛雪轩后面的湖很小,小到没什么人去注意,因为靠近绛雪轩暖阁的缘故,也很少结冰。此时就着最后一盏酒,最后一点烛光,太子仰头看着从上飘洒而落的雪花儿,有一片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0 被微风吹拂,落到他的袖口上,继而融化在内里,清冽的气息悄然侵入。 他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漫天雪花,漆黑的后殿中只有湖泊微微荡漾反射的光点,然而不知道是否因为他盯久了,左处忽而亮起一点微弱的光芒。 朱厚照眯着眼睛朝那里看了眼,似乎在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随着光芒渐渐变亮,朱厚照眼中也泛出讶异,手里的酒盏被他随手摆放在窗台,“适之?” 前面那人只是引路的小内侍,然而身后那人确确实实是焦适之! 先不管焦适之为何而来,看到他后,太子的心情明显很好,他笑着说道:“适之,你是想我了吗?”在听见他调笑的话语后,朱厚照看得出那人眉眼间的无奈与明显的放松,眼不错地看着人一点点走近,也看着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骤然那人脸色一变,腰间挂剑立刻出鞘,“殿下小心——” 还未等朱厚照反应过来焦适之所言为何,他便听到身侧有嘶嘶吐舌声,身后是高凤惊慌的叫声,“有蛇,殿下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朱厚照连想都没想就往前一扑,径直落入了彻骨冰凉的湖水中。寒意一下子从四肢传达进脑海,痛苦冰冷掩盖住他的思绪。他想往上挣扎,却被身上吸水的衣裳往下拖曳。表面看着十分浅小的湖水竟是如此幽深,不过顷刻他已经被冻得划不开手脚。 焦适之眼睁睁看着朱厚照落入水中,那一霎那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丢下了剑脱光了外衫,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他费尽心思跑来绛雪轩,可不是想来眼睁睁看着太子出事的! 此时绛雪轩内已经一片混乱,刘瑾与高凤等几个大太监是第一时间回过神来的人。刘瑾厉声呵责道:“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多下去几个会水的,赶紧把太子殿下救上来!太子殿下要是出事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被他尖锐严厉的声音一吓,场面顿时被控制下来,立刻有两个会水的跃入水中帮忙搜索,另外一部分人冒着危险捕捉那条白蛇。 高凤拉住刘瑾低声说道:“这样不行,如果殿下真的出事了,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刘瑾的脸皮也有些抖动,继而压低声音,“我们必须下水!”刘瑾眼中闪过狠戾之色,他们都是旱鸭子,别说救人了,甚至不会凫水。但只有他们真切的出力了,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谷大用,你带两个人去找附近巡逻的侍卫来救人!来个人去通知皇上皇后!张永准备暖炉,罗祥准备衣服,马永成去叫太医,余下的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傻愣着!”刘瑾嘶哑着嗓子说道,把一切布置妥当后也跳入水里帮忙搜索。 再说已经入水了的焦适之,京城的冬天并不是纸老虎,几乎连意识都能冻僵的温度让人浑身发麻。若是落在白天,这样的小湖一下子就能把人找到,奈何偏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就算岸边已经摆上很多蜡烛灯火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湖该死的深! 即便冰冷的湖水差点把他眼睛冻掉,焦适之都勉强着睁着双眼,试图在这漆黑的水下世界把人找到。眼前摇晃的黑影似乎化作巨兽,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让身侧的一切视觉扭曲破碎。阴测测的气氛比寒冷更加可怕。 然而最可怕的却是他能感觉到肺腑间的空气在一点点流失,胸腔闷得发疼,他并不怎么会凫水,惊慌的心情与不得当的动作让他丧失了太多的体力。在救人的同时,他自己也在一点点把一只脚踏入阴曹地府。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手。 焦适之终于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带着不自然的弯曲与持续的颤抖。他颤抖得更厉害的往下潜,顺着那只小手用力拉扯,把一个同样冰凉的身躯拉入怀里,无需确认,他带着最后一点意识拼命往上滑。 耳边尽是无法听清的耳鸣声,嘈杂得无法集中,眼前越来越近的水面充斥着摇动的幻影,扭曲成现在压在焦适之心头的即将爆炸的后怕,环在胸前的手几乎拉不住怀里的人,被水流塑造成僵持的奇怪姿势。 “找到了,找到了!快来人帮忙——”他们似乎被人发现,继而有无数双手扯动着他们的身体,焦适之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挣扎着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焦适之抑制不住喉咙口冲霄而出的咳嗽,同样乏力的他被一同拉上岸,无力地瘫软在朱厚照身侧。 还不能睡,还不能睡,他还没听到结果 “啊!”一声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围在太子身侧救人的内侍脸色苍白,颤抖着唇说道:“殿下,殿下没气儿了!” 不! 原本已经滑入无边黑暗的焦适之猛然睁开了眼睛! 30.第三十章 、 焦适之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 一把推开了正跪在太子身边的内侍, 颤抖着身子伏在太子的胸膛处, 急切地寻求那本该存在的脉搏。刘瑾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在旁边, 目眦尽裂地看着毫无气息的太子,身体的寒意交杂着心中的冰凉,让他一时之间失去了反应。 不光是他, 就连刚刚赶到的侍卫以及整个绛雪轩的内侍宫女们都陷入了冷寂之中, 那可是太子啊!万岁爷膝下唯一的孩子! 外界纷纭丝毫干扰不了焦适之的动作,他静静地靠在太子的胸膛上, 微睁的眼睛闪着点点碎光,似乎在殷切盼望着些什么。 砰—— 一下,许久,砰—— 又一下。 那是极其微弱,慢得仿佛都不存在,但切切实实仍在跳动的心声, 在焦适之凝声细听之下,犹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 直达心肺。 他猛然直起上身,低头检查了太子的口鼻, 然后寻找太子衣裳上的纽扣, 三两下扯开太子身上的狐裘, 一把扒下来。速度快得旁边的内侍都来不及阻止, 刘瑾一眼就看到焦适之大不敬的动作, 惊得一喊:“焦适之, 你在做什么!”震惊之下连敬语也没带。 焦适之嘶哑着嗓子说话,连头都不抬,“把殿下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找个人抱住殿下保持体温,然后快点找太医过来!”刘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原本下了水便已经全身发抖,他哆嗦着抱住自己,看着依旧没有半点动静的太子殿下,以为焦适之出现了幻觉。他有些犹豫不决,连打了几个喷嚏,但不管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1 是真是假,下一刻他立刻让人带着太子殿下与焦适之入屋。就算理智上他更倾向于那个绝望的可能,但如果,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没事呢? 绛雪轩偏殿的角落摆放着好几个火盆,而床榻上早已经备好了暖炉。焦适之在刘瑾等人的协助下把太子身上的衣裳尽皆褪下,然后赶紧擦干身子塞入被窝中,这个时候也顾忌不了什么了。 在水中待了不少时间的焦适之强撑到现在仿佛是奇迹,身上的寒意全面压倒了他,完全感觉不到屋内的温暖,他踉跄着脚步靠在床柱上,低哑着声线说道:“找个人,也脱了衣服,然后借助自己的体温帮殿下取暖。”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接近于无。 这个法子是当初龚氏在为他讲“卧冰求鲤”这个故事的时候顺带给他讲过,龚氏祖上常年在外征战,战场地形多变,也常有在江水附近作战的时候,士兵一旦落水,互相借助体温取暖可以很快地恢复,至少能够保持心脉的跳动,但是用这个法子速度要快,不然也没什么用处。 刘瑾高凤等人此时全身湿透,站在门口哆嗦,几人互看了一眼,却没有下定决心。做多错多,如果这个法子真的有用还好说,如果没用,那就是亵渎之罪。到时候太子身死的消息定然会刺激到皇爷与皇后,再加上这亵渎遗体的罪名,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焦适之虽头脑发晕,眼前出现大片的黑斑,甚至头疼欲裂,但神智依旧清醒。在意识到没有人回应他之后,心中发狠,枉费太子心中对这几位贴身伺候的内侍多有信重,临到头了,想想念念的还是自己那条命! 就在场面僵持之时,焦适之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站在床榻边一手扯断了床头的挂绳,略显厚重的床帘散落下来遮住他的身影,透着隐隐约约的光芒,众人能够看的出他在脱衣裳,随后一下子跃入床榻内。 他的举动一清二楚,既然没人敢动,他便自己来。 焦适之的身子并不温暖,甚至跟太子的体温相差无几,这也是他最开始并没有把自己算进去的原因。 那个喊出太子没气息的那个内侍某种程度上并没有说错,因为以他的眼力并不能够看到那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如果不是焦适之趴伏在太子身上倾听到了心跳声,他也会以为是他的错觉。 他一把把床尾的暖炉捞了上来,把其中一个安置在太子的胸口。内心交战不过片刻,随后自暴自弃地整个人抱住了太子,太子冰凉地贴住焦适之的胸口,额头靠在他的锁骨,冻得他浑身一哆嗦,显然太子的体温比他要低得多。调整了姿势,他把另外一个暖炉塞到太子的腹部,嘶哑着声音喊道:“温度不够,再拿几个暖炉过来,还有火盆!” 不论其他人是不是把焦适之当做疯子,但他听到了有人行动的声音,与其同时他机械地搓着朱厚照的四肢,在暖炉送来的时候把另外一个塞到脚下,然后低下头去,靠在太子的胸口,听着那缓慢跃动的心跳声。 砰——— 砰—— 那声音从轻微近无,到增强了一点点,焦适之的耳朵动了动,他终于听到了太子呼吸的声音,那微弱的起伏变大了。 焦适之心中刚涌起这个欣喜的念头,下一刻整个人便昏厥得不省人事。 匆忙赶来的弘治帝在绛雪轩门口撞上了张皇后,张皇后见到弘治帝的那刻便清然落泪,然强忍着担忧,两人急切地步入轩内,只见绛雪轩内一片狼藉,来往侍卫宫人无如丧考妣,面色惨白,如此形色犹如一记重锤,重重地垂落心头。 弘治帝微晃了晃身子,丝毫没有听见见礼的声音,径直地往人影绰绰的偏殿走去,几步踏入殿内,远比室外还要温暖的暖意迎面扑来,他一眼扫到那七八个火盆,而后视线立刻落到掀落的床榻上。 屋内沉寂得可怕,没有人敢上前禀报情况,弘治帝似乎有所预料,闭了闭眼后,亲自走到了床榻边。伸出的手差点便掀开了床帘,却在即将触及的时候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 终于有宫人抵不住压力颤抖着说道:“皇上,殿下,殿下已经去了。” 弘治帝的耳边一阵轰鸣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掀开了那道犹如千斤重的床帘。出乎他意料,床榻上并非只有太子一人。 此时床上两人相拥侧躺着,太子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彼此湿漉的长发交混着摊落在被褥上,彼此间的呼吸相互交缠着,微弱,但稳定。 弘治帝的视线定定地看着太子微有起伏的模样,胸腔中涌起无数的后怕,巨大的欣喜后是泛向四肢的酸软,他一手撑在旁边的床柱上,一遍厉声喝道:“太医呢?到现在还没有赶到,朕还要这太医院有何用!” 刚刚奔入绛雪轩的几位太医听到弘治帝的声音,头上的虚汗都来不及擦,一个个小跑着入了偏殿。见着皇上皇后还想行礼,结果张皇后柳眉倒竖狠狠道:“这个时候还行什么礼,还不快点滚过来!” 两位一贯温和的主子皆发怒了,太医们压力顿生,不敢造次,连忙聚集到床榻边。在看到床榻上两人的模样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挪动他们,小心翼翼地找到殿下的手腕,迅速把起脉来。 半晌之后,几个人都把过脉,又掀开被褥看了一眼,彼此间稍微交换了下意见。今夜值班的有太医院堂上官刘曦,他出列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殿下落水后虽救治及时,然太子毕竟年幼,身体幼弱,寒气入体后容易反复,若今夜体温能降下来,便有救了。” 弘治帝知道刘曦此人,说话虽然直接犀利,但却是有真材实料的,顿时心口的巨石稍微松动了些,点了点头言道:“刘卿家尽管施为,吾儿便交托给你了。”刘曦应是,立刻带着几个太医忙活开来,而后又有太医来报,“皇上,旁边那位少年怕便是为殿下施救之人,不过现在太子体温已然在上升,臣等需把两人移开,以免互相感染。” “施救?”弘治帝的视线落在同样在昏厥中的焦适之,话语中带着点疑惑。太医解释道:“落水之后,最怕的便是溺水与失温。太子殿下看起来并没有喝入太多湖水,但冬日落水,失温肯定严重。这个时候若有人能与落水者肌肤相贴,同为人体温暖,能够较快地恢复。况且太子殿下身上的暖炉都较好地护住了心脉与肚挤的位置,应该是有意为之。” 弘治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也给焦适之指派了个太医看治,免去迷迷糊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2 糊中送死的后果。不过焦适之毕竟是练武之人,又较为年长,情况比朱厚照要好得多。 里间偏殿刘曦带着太医们全力施为,而弘治帝的视线落到颤抖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们身上,声音冰冷发寒:“有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瑾谷大用等人都有话说,但弘治帝显然并不打算听他们几个的话,反倒是随手点了一个跪倒在角落里的小内侍,“把事情都给朕说一遍。” 小德子颤抖了下身子,趴伏在地上说道:“是,皇上。” 31.第三十一章 、 小德子没有任何的隐瞒, 在弘治帝询问的时候全部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从起先焦适之担心太子出来寻访, 到太子遇蛇落水, 再到刘瑾等人的控场与焦适之的救人, 最后在推诿中划上句号。 等到全部的事情讲完的时候,小德子背上的衣裳完全被汗水浸染,在这样的雪天里却满头大汗, 额角滑落的汗珠滑入眼睛, 酸疼得他连连眨眼却不敢伸出手去揉。 偏殿内的气氛太恐怖了。 纵使整个过程中弘治帝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那位温和皇帝此时的脸色可完全算不得温和呀, 如果硬要找个形容词的话,那应该是爆发前的宁静。他的脸色还算平稳,然而即便是张皇后,现在对上他那双眸子也会感到骇然。 弘治帝终于开口了,“那条蛇还没有捉到?” 附近赶来巡逻的侍卫长出列,跪下回话:“回皇上, 刚刚已经逮捕,刘御医刚确认过那条蛇的毒性, 遇血封喉。” 里间是太医们低低讨论的声音,偏殿内却寂静得连一丝声响都无。 “刘滔, 叫牟斌入宫。”没有多余的问话, 也没有再找人来确认, 甚至没有吩咐如何处置, 弘治帝留下这么句话, 转身入了里间。作为刚接到命令的刘滔, 他的方向与弘治帝截然相反,在踏出绛雪轩时,他提下脚步望着天上皎洁的月色,低叹道:“都自求多福吧。” 身后绛雪轩内所有涉及到今日太子落水一事的人无不脸色煞白,浑身扑簌。 牟斌,当朝锦衣卫指挥使,与弘治帝君臣相宜已有数年之久,颇得宠信。 弘治中兴,这是后代对于弘治帝的评价。作为一个励精图治,勤政廉洁的皇帝,他身边收纳了一切贤能之士,即便是锦衣卫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机构也安分了数年,因为牟斌是历代锦衣卫指挥使中难得仁厚公正的。弘治帝办事严明,待人宽和,在他的影响与牟斌的带领下,这几年的锦衣卫真正做到了太祖当初设立的初衷,案件清明,再无冤假诬陷之事。不过随着这些变化,锦衣卫相较前朝,并无过多的涉入宫廷之事。 然沉寂了数年的锦衣卫,可不是病弱的虎狼,而是束缚在牢里的野兽,而如今,掌握着钥匙的守门人似不在意般地把禁忌的大门打开。今夜弘治帝轻描淡写的话语,在明日朝堂上又不知会引起多大的动荡! 外界的纷扰丝毫没能影响昏迷中的病患,经过刘曦等太医不眠不休守了几天,朱厚照一直反复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张皇后随着太子守在东宫,弘治帝一下朝便也直接过来东宫查看情况,身份在如何尊贵,此时两人不过是最平凡的父母,心焦着孩子的情况。 几日来终于得到刘曦一句准话,张皇后长长舒了口气,低声嘱咐搀扶着她的莫姑姑,“等回去后,记得提醒我多抄些佛经,我要去为寿儿感谢佛祖,求个平安。”莫姑姑点了点头,担忧地说道:“娘娘,您还是先歇息吧,这几日您几乎没合过眼。” 张皇后含笑摇了摇头,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嫣红的笑意,“刘御医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今日寿儿该会醒来,我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莫姑姑不赞成地说道:“娘娘,难不成您要让殿下看着您一脸憔悴,在身体还没康复之时便为您心焦么?”莫姑姑跟在张皇后身边多年,是从出嫁前就伺候她的老人了,在张皇后面前有几分面子,也只有她才敢同张皇后如此说话。 弘治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温柔地说道:“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说不定你醒来的时候,寿儿刚好也醒了。”把妻子劝去休息之后,弘治帝在朱厚照床边坐了许久,最后在午朝前离开,转身去处理这两日朝堂后宫上的腥风血雨。 转身离去的他与正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内侍们都没有注意到,床上那人轻微颤了颤的眼皮,以及深藏被褥下,微微蜷缩的手掌。 焦适之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脑袋仿佛要炸开,即便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觉得上下眼皮好像粘合在一起,没有力气去挣动它,更别说更加瘫软的四肢了。他只能听到身边似乎有人在走动,良久,又有人过来察看情况,看完后并没有跟前几次一样立刻走开,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小德子,你叹气做什么?焦大人不是好好的吗?”另有一尖细的声音开口,人约莫站在离床榻有一尺的距离。焦适之精神有些恍惚,不过还是集中注意听他们的对话。 “焦大人是没事,但是太子殿下还一直在反复,大人如此拼死救殿下,如果,如果,那不就太可怜了吗?”小德子抽抽噎噎地说道,声音虽轻,但带着哽咽。 “你疯了吗?”那个尖细声音的人走近几步,把小德子从床边拉开,压着嗓子急急地说道:“太子殿下是何人,你居然敢妄言,你想死也别拉我下水!” 小德子一把甩开那人的手,针锋相对地说,“你昨日不也找你同乡说话,希望能够从东宫出去!现在东宫被锦衣卫封锁着,你就别痴心妄想了,现在太子是什么情况我等都不清楚。然如今皇上已经让锦衣卫介入,别说出去了,就算你躲到宫外去,只要他们觉得与你有关,你如何都躲不过!”他就看不得他们如此急切背主的样子! “你以为你多清高?锦衣卫是什么人难道你会不清楚?东宫里哪一个底子是干净的,你信不信现在如果太子刘瑾他们一个都逃不过去,更何况我们这些小虾米。你是跟了焦大人这样的好主子,却也不能因此责备我们寻活路。”尖细声音似乎不打算争吵了,说完之后就转身出去,徒留小德子粗重的呼吸声。 焦适之内心不安,两人的对话完全不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锦衣卫介入的确是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宫中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毒蛇,尤其是在天寒地冻万蛇冬眠的时候,但是现在最让他关心的却是太子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3 情况。再如何抢救,太子毕竟年幼,即便昏迷前他终于感觉到轻细的呼吸声,也难保熬不过之后紧接而来的高热。 他心中着急却无能为力,身体深处泛着无力感,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一根手指。勉强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天旋地转。立刻又闭上双眼,焦适之的注意力移向右手,拼命地想要手指动起来,哪怕一根也好。 动啊! 你倒是动啊! 小德子在与一同伺候焦适之的小内侍发生冲突之后,紧接着也躲出去平缓了情绪,呆了片刻,生怕在他不在的时候焦适之出什么事情,又返身回去。走到门口,却撞见正踉跄着走出来的焦适之! 小德子先是大喜,继而大惊,三两步奔过去搀扶着焦适之,急切地说道:“大人,您身体虚弱,刚刚清醒怎么就下床了呢!太医可是要您休养好几日才能下床呢。” 焦适之反手抓住小德子的手腕,沙哑着嗓子说道:“殿下情况如何了?”他的声音仿佛含着沙粒一般粗哑难听,嘶哑无力又费劲吞音。小德子手指微颤,低低说道:“小人不知,从那日后东宫就被封锁起来了,太子寝宫内情况如何,我等都不知道。” “带我过去。”焦适之说道。 “大人,您是进不去的。”小德子劝道,他都能够感受到焦大人身子轻微的颤抖,这种情况下别说走动了,连下床都是不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您不必过分担忧。” 焦适之轻轻摇头,然后眉头微蹙,现在就连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你不明白”如果,假定是如果太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他的所谓预见,到底意味着什么? 张东华发誓当他看到焦适之出现在正殿门口时他的脸色一定很奇怪,他转头与站在对面的人说了几句,然后返身上下扫视了一下焦适之,低沉着声音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要知道他身后站着的人恰正在询问关于他的事情! 焦适之缓了缓劲儿,哑着声音说道:“卑职想求见太子。”他本该向他道谢,如果不是他,那夜他也出不了东宫。 作为东宫侍卫长的张东华额间蹦出几道皱纹来,“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哎,张大人,话也不是这么说,这位是焦适之?”张东华的声音落下,身后便传来雄浑有力的男声,刚才与张东华对话之人慢慢走了出来,一身飞鱼服手持绣春刀,面容普通,然而气势逼人。 “指挥使大人,这便是焦适之。”张东华拱手说道,这话是为牟斌解释,实则也是为焦适之表明眼前人的身份。 32.第三十二章 、 出乎意料的, 牟斌上下扫了一眼焦适之, 吐露出的话语却让人称奇, “如果你想的话, 你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太子殿下。”张东华愕然地抬起头,略显沉闷地说,“指挥使, 皇上那边……”弘治帝下令的时候他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牟斌挥了挥手,淡笑着说, “这位……可是救了殿下之人,不必担心。”张东华眯起眼睛看着牟斌,怎么看都觉得这句话是个陷阱。 焦适之懒得去思考牟斌貌似忠厚的面孔后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甚至他也没有这个力气。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进去确认太子的情况,然后睡觉。他的脑袋正在拼命抗议他给予的过多负荷, 甚至在嘶吼着要罢工。 他顺从着跟在牟斌身后,小德子担忧地止步于此。他的视线频频落在焦适之与指挥使身上, 带着呼之欲出的担心与深深的恐惧。张东华出于职责留在门口,但心神也同样留在牟斌身上, 按照他对牟斌的了解, 这位可不像面上那么好说话才是。 “你似乎不怕我?”牟斌悠闲地走在焦适之身边, 完全看不出一星半点身处在命在旦夕的太子寝宫的意味。然而他身上这股子气息越明显, 焦适之心里就越好过一点, 这或许证明了太子的安全, 即使他根本不清楚为何牟斌会在他面前显露情绪。 “指挥使大人说笑了,卑职一未害人,二未有前科,也没有心思去牢房观赏。而大人威严深重,卑职是敬佩才是。”焦适之忍着突突发抽的疼痛说道。 牟斌含着笑意,没有再问话,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寝宫,刚从里面出来的刘瑾一眼见着起身的焦适之,诧异地发现他身后跟着指挥使牟斌,面对着奇怪的组合发懵了一会儿,就听到牟斌说道:“殿下的情况如何了?” 刘瑾下意识回答:“已经稳定了,太医刚刚确认过。”如此顺溜的反应,自然是这几天被锦衣卫给吓出来的。自从弘治帝召锦衣卫入宫,这些个在宫里嚣张惯了的内侍们真正体会到了如何才叫嚣张跋扈,锦衣卫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接管了东宫,直到现在他看见飞鱼服的模样,刘瑾的牙齿都隐隐作痛,咬牙暗恨却无可奈何,他现在的小命可正握在锦衣卫的手里。 焦适之强撑的一口气在刘瑾的话语后已经松了一半,另一半是为了亲自确认太子的情况。 牟斌对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自便。焦适之点了点头,踉跄地走入寝宫。与他擦肩而过的刘瑾抬眼便望见指挥使大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一寒,继而一喜,难不成这位大人正在怀疑焦适之?! 刘瑾猜得不错,在牟斌的单子上,焦适之算不得最有嫌疑,却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救人者。从焦适之前期的行为来看,去绛雪轩是临时起意,也可能是早有预谋。不然不早不晚,刚刚在他来的时候发生事故?如果不是太医确诊,焦适之的情况也有生命危险,现在他便是头号嫌疑犯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如果要行事,这东宫中一定有人是他的接应,为了试探出是否有这么个人的存在,牟斌把焦适之放了进来。反正现在这东宫里,没有一个是没有嫌疑的。焦适之刚进来的时候已经被锦衣卫搜过身,确保他身上没有半点危险的物品。 焦适之强撑着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太子床榻边,待看到那人尚算沉稳的呼吸时,他一个脚软跪倒在床边,双手撑着地面粗喘了几口气。 他的脑袋实在疼得厉害,实际上他浑身上下冻伤也不少。太子掉下去的时候是连人带衣下去的,虽然这导致了他求生不能,但也保护了他。焦适之下水的时候为了更方便,早把累赘厚重的外衫褪去,下水的时候只着单衣,他的冻伤更严重些。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4 眼见太子无事,焦适之狠狠抹了一把脸,丝毫不在乎过度的动作所引发的疼痛。 他没事。 他真的没事。 在焦适之还未抵达绛雪轩时,他曾经猜测过,若是真的发生该如何?答案自然而然只有一个,就是让那预见到的事情不再发生。 他去的时候逍遥自在,自认为并无大碍,然而当他眼睁睁看着太子在眼前落水之时,他几近目眦尽裂!朱厚照对他的意义绝不仅仅只是个主子,更是挽救他水火之人。 他当然知道,烧毁祠堂是多大的罪责,即便只是焦家放出去的风言风语,未曾得到焦家的真正确认,但是也已然足够。科举之路从此断绝,光是担保这一项就没有人敢做。若说参军,可在京城他没有伪造身份的可能,而外出没有身份路引,他连出京城都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弘治帝治下,虽不像太祖时期对户籍控制甚严,然出入京城还是需要有证明,土生土长的京城本地人要出去也需要有路引。而路引是有当地官府审核派发的,因而会通知户主。焦适之根本没办法在不让焦君知道的情况下得到路引。至于伪造如果想去锦衣卫诏狱,这还的确是个很快的法子。 不止科举,所有正途都已经对焦适之关上了大门。 如果不是太子强求,如果不是他邀他入宫,如果不是他一直回护,光是弘治帝的雷霆之怒便是他无法承受的。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容忍唯一的儿子亲近的竟是这样一个人,若不是太子天资聪慧,若有动作容易察觉,皇上不想因此生分,他又岂能独善其身?整个东宫对他议论纷纷,小德子也曾隐晦提醒,但完全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作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身为年长之人,却让太子在他面前挡风挡雨他并不是傻子。 杨氏害他,父亲弃他,焦适之虽惊慌,却从不至于绝望,在焦府如此,在宫中也一样,哪里不是一样活着,实际上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太子亲自点燃了那火焰,耀眼,而绚丽。那终究还是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预见这个能力,最开始是有趣,后来是收集,对焦适之来说只能算是个消遣。他从中能够得到的仅仅是后世的评价,然而真人就在眼前,他又为何需要从那不知道相隔了多少年的评价中得知呢?他明明可以自己观察。 焦适之从来没有一次跟今日这样明白,预见这个能力代表着什么。 它代表着神秘未知的未来,也代表着沉重悲切的已知。如果所有的一切已成定局,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丘聚那一次的事情,他以为他改变了未来,然而这一次却让他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此顺利。 他真的 “痛”沉浸在思绪中的焦适之被这道突如其来的话语声打断,茫然地抬头,恰好对上一双刚睁开的朦胧大眼,大眼的主人在认出焦适之后,委委屈屈地嘟哝了一句,“适之,好痛”声音嘶哑难听,但终究恢复了活力。 焦适之的表情瞬间空白,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做出怎么样的反应,但在下一刻,他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殿下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平静,然而尾音忍不住颤了颤。 朱厚照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下一刻恢复清明,他略微扭了扭脖子,侧头看着聚集过来的人,低声说道:“全部都走开。” 焦适之只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暂停了片刻,随后渐渐远离。朱厚照重新看着他,努力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你救了我。” “殿下怎么知道?”焦适之沙哑地问道。 “哈,你把我,给你的坠子,挂在脖子上了?”朱厚照说话还是有些费力,但眼眸里明显流露出浓浓的笑意,“别,否认。我摸到了。”话中充满了顽皮的趣味。 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焦适之还是有点无奈颓废,在落水差点溺死的情况下,太子殿下居然还能在胡乱摸到一个东西然后辨认出那是啥,这真的是 朱厚照显然认出了焦适之脸上那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不满地说道:“那个,字,是我自己,刻上去的,我才没认错。” 焦适之愕然,差点没来得及掩饰好自己的表情。正在这个时候,刘曦带着太医们匆匆赶到,焦适之连忙避开一边让太医们给太子检查身体。屋内乱糟糟的,焦适之冲着太子比划了个手势,然后几步走到外间去。 而牟斌此时正在这里,见着焦适之出来,他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比起刚才的热情笑意,现在这幅样子可是淡然了许多。但焦适之的心反倒是放下来了,刚才这位指挥使大人的反应可不怎么对劲,恢复正常才好。 牟斌守在门口,原本是想着出宫去。不过现在太子苏醒了,皇上肯定会赶过来,既如此,在这里等着皇上也好回复些事情。至于现在刚出来的焦适之只要太子殿下没眼瞎,这位就不可能是凶手。他心中在刚才的思量中已经有了确切的人选,就等同知那边的汇报了,如果是真的他的视线落到翠绿扳指上,嘴角流露出温和,却煞人的笑意。 焦适之心神荡漾,没有注意到同室的指挥使大人脸上诡异的笑容。他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脖子,然后叹了口气。 右手心被圆润的指甲掐出伤痕,他仍无知无觉,只觉得心中酸涩,却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为何。 33.第三十三章 、 太子出事这件事情最终以皇宫被清洗作为表面上最终的结局, 而锦衣卫入驻皇宫, 尤其是东宫那里, 增派了两只小队以保护太子安全。 此前皇宫内虽然有锦衣卫, 但是那种锦衣卫与平常的禁卫军并没有什么不同,最多多了几分审核的权力。然新入驻皇宫的与之前的半桶水截然不同,是真正具有实权的侍卫。 对弘治帝这样的命令, 文武百官里异议的人其实不少, 其中包括刘健。弘治帝与他密谈了整一个时辰后,这件事情就这么毫无阻力地进行了。在尘埃落定之后, 也没有人多嘴去说些什么。那毕竟是太子,皇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娇宠点总是自然的。 而东宫内,除开受伤所造成的不便,太子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具体表现在,不用去端敬殿, 不用写作业,天天吃焦适之煮的东西。其实最后一个焦适之深深的觉得太子的味蕾出问题了, 小厨房的厨头气得都快上吊自杀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5 “殿下,您累吗?需不需要躺下休息?”刘瑾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的确是没事了, 他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大太监罚月俸三年, 然后臀部又得倒霉, 但至少捡了条命在。而且因为现在太子身体不适的缘故, 他们的行刑被押后一月处理, 轮流去挨板子, 这个月倒下的是谷大用。 朱厚照挑了挑眉,并不打算理会这么愚蠢的问题,他懒洋洋地抬头注视着顶上的碎光,那正是金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的光芒,随着清风拂动,那细碎的光芒也摇摇晃晃,带着奇异的美感。裹着披风躺在椅子上的小太子脸色略显苍白,眼皮子底下带着淡淡的黑痕,这几日他休息得不是很好。 太子毕竟受过寒,年纪又小。太医特地嘱咐过调养的药水要天天喝,但是朱厚照就不是个自找苦吃的性子,现在又闲得慌,每天都与几个大太监斗智斗勇,折腾得他们脸色青白。 “适之怎么还没回来?”朱厚照眯着眼睛说道,声音带着慵懒的意味,手里捏着根干枯的树枝随意在地上拨弄着,划出了乱七八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何物的鬼画符。 高凤守在旁边,把随着太子动作滑下来的披风又给往上拉好,回道:“殿下,焦大人去小厨房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 自从太子落水一事后,东宫的人明显感到以前还算稳固的局面彻底改变了。若说以前刘瑾等人就是太子身边不可或缺之人,这种情况在焦适之来临后也没有造成什么真正意义的改变。但从太子殿下苏醒之后,东宫的人很快发现,这个不可或缺的人现在变成了焦适之。 或者应该这样说,以前刘瑾等人以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然而现在太子用实际情况表明,是他们自作多情。 落水前后的事情太子如何考量,所有的人都不清楚。然而此后他从小内侍中又调了几人上来伺候,其中就有上次刘瑾等人挨板子后过来伺候的乐华。这几个人虽然只伺候太子,并没有涉及到东宫各方面的事宜,但已然给几个大太监敲醒了警钟。 “殿下,焦大人回来了。”乐华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放在太子身侧的桌案上,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恭敬地说道。朱厚照睁开眼睛瞧了他一眼,眉眼顿时弯了弯,听到这个消息,他很开心。 焦适之并没有让太子久等,很快就走了进来,见着太子躺在庭院树下,眼里顿时流露出温和的笑意,“殿下看起来很是享受。” 朱厚照挪动了下身子,轻哼了两声表示赞同,“你今日离开的时间更长了。” 焦适之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太子还对这种事情有研究,想了想,他明智地选择不回答,从身后一直跟着他的小德子手里接过了食盒,轻笑着说道:“殿下,卑职为您做了药膳,不过是初次涉及,实在不知道口味。” 药膳?朱厚照坐起身来看着焦适之手上飘着袅袅烟气的小瓦罐,好奇地眨了眨眼,“你做了什么?” “卑职去求了太医院的堂上官,据说这样子的药味会少点,但是,呃,或许不太成功。”焦适之犹豫地说道,他在小厨房那里失败了两次,张厨头都快要把他赶出来了。如果不是东宫派人来催,或许他还会再试一次。 朱厚照的眼睛亮亮地,伸手表示他要,“至少给我看一眼,你提那么高我什么也还没看见呢。”焦适之把小瓦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掀开盖子让它晾一下,实在是太烫了。虽然一时半会还吃不着,但太子的心情显然很好,他把手上的枯枝丢掉,把高凤叫过来,“把之前刘瑾献上来的鹦鹉带来。” 高凤领命而去。刘瑾在几日前为了让太子解闷,特地从宫外让人寻了一对鹦鹉过来,这对鹦鹉聪明伶俐,不仅会学人说话,对对子,绕口令,甚至还能唱上几首小曲儿。朱厚照听曲儿向来不喜欢南剧昆腔这类正统的戏曲,更喜欢民间的小曲儿,自由散漫又切合实际。 高凤很快就让人带过来了,红褐色的鸟笼里,一对鹦鹉正站在站杠上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忽而一只小点的鸟儿仰着脖子叫道:“太子。” 身侧身材大一点的鹦鹉立刻接着叫道:“殿下。” 小点的鸟儿继而张开小小的鸟嘴,“好。” 一唱一和搭配得非常顺畅,让焦适之也忍不住露出了浅笑。朱厚照吹了个口哨,两只鸟儿就一蹦一跳地唱着小曲儿,虽没有人声那般动人,却也带着跌宕起伏之感。待它们唱完后,朱厚照才让人待下去进食。 他伸手摸了摸小瓦罐,发现不再烫手后,便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端了起来。焦适之道:“殿下,您还是再稍等一会儿吧,免得烫嘴。” 朱厚照摇了摇头,伸手搅动着药膳,然后,麻利地吃完了。 刘瑾等人:这速度太亏心了吧!一想到之前他们几个要死要活的模样,顿时觉得心好痛。 焦适之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来,生怕殿下因此噎到,“殿下,你还好吗?”太子豪迈地一擦嘴,把瓦罐放了回去,笑眯眯地说道:“味道尚可,仍需努力。”他刚才的速度自有一番较量,如果好喝那也不吃亏,不好吃的话,早点吃完早超生。 焦适之显然也看穿太子的心思,无奈地道:“殿下,不好喝倒掉就行了,不必强迫自己。我还是让刘厨头负责吧。”他对自己的手艺心知肚明,最多可以下口,今日不过是尝试,让他先试试水,如果太子能够接受,接下来就会让小厨房那边做了。 朱厚照看着顶上那难得常青的树木,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做的我可不喝。” 焦适之: 太子似乎被焦适之的话提醒了些什么,忽然脸上带着小兴奋,“适之,要不然我们去宫外开个店吧,你呢就负责在煮东西,我就在前面招揽客人,你看怎么样?” 焦适之想说他出不了宫,想说堂堂太子不可在外露面,想说不过最后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叹息着说道:“殿下,会赔死的。” 朱厚照不满,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着说道:“难不成我这脸蛋还招揽不了客人?” 焦适之轻笑,太子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年纪太小了点,还未长开。长而微翘的睫毛下,清澈如水的眼眸时常带着顽皮的笑意,精致小脸最喜欢带着伪装的温和,眉峰一挑时往往是他有古灵精怪的主意。倘若年长几岁,定是个剑眉星眸,俊美无俦之人。 “不是殿下相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6 貌之顾,实乃卑职手艺有缺,怕是不得客人喜欢。”他轻声解释,换来朱厚照无辜的一瞥,“我觉得还好呀,适之不要太自卑。” 焦适之静默片刻,只能微笑。 微风吹拂,带着寒冬特有的冷意,然而冰凉中犹带凌冽,夹杂着清新之感,这是好久不见的大晴天,没有大雪飘飞的纷杂。 “实在是太好了。”许久后,朱厚照忽而说道,面容沉静,带着超脱年龄的智慧。他眼眸含笑,静静地看着焦适之,轻声说道:“你的笑容很好看。”这是太子第二次说他的笑容好看了。 ——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 上次的话语犹在耳边,如此再度想起,竟是带了点当时无法察觉的暖意。 “殿下自己笑起来也好看。”焦适之轻声说道,面带温和。 朱厚照一脸不屑,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笑起来当然好看啦,我是让你多笑笑。” 很好,很强大的自信。 34.第三十四章 、 待到朱厚照的身体养得七七八八的时候, 正好是初春季节, 万物回春的时候, 满宫树木开始抽出嫩芽, 翠绿色成为明皇城中浓墨重彩的一员。 而焦适之的赏赐,也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 ——锦衣卫上中所副千户,从五品的官职。 除此之外另有各类嘉奖, 直接被焦适之送到东宫库房里面去了, 不过最后被朱厚照原样打包回来,还附赠了两倍的东西, 顺带把焦适之挪去稍间,次间改成独属于他的小库房。此举让焦适之倍感无奈,想必他是第一个把库房开到了东宫的人。 焦适之这个职位,认真想来其实更多的是个虚职,他现在身为太子侍卫,出宫的可能甚少, 也几乎没有时间去管理。不过副千户之职代表着他不再只有一个依靠东宫而存在的官职,就算只是个虚职, 他名义上仍协同千户掌管着锦衣卫十四所之一。必要关头,他可以调动上中所的锦衣卫。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之后, 这日晚上太子对焦适之说道:“适之, 别人有的, 你也无需避讳, 自可以去争取!从明日开始你去当值, 不过东宫这里你还是得时常过来。刘瑾, 派人通知下去,特事特办,适之的休沐调整为三日一次,休沐之日进宫。” 历朝历代而言,大部分时候唯有帝皇才能够统领锦衣卫,而锦衣卫也正是皇上手中最得用的一把利器,少有他人能够掌控。然而当今弘治帝膝下只有这个儿子,对太子也是娇宠有加,锦衣卫在面对这位太子之时自然不敢骄横。 刘瑾还未领命,就被焦适之给打断了。他面容沉静,缓缓而谈,“殿下,卑职先是太子近侍,再而才是锦衣卫副千户,不可本末倒置。” 朱厚照挥手让伺候的人尽皆下去,整个殿内只余下焦适之与朱厚照,只见太子背着手走了一圈,轻笑道:“那不然换个说法,你依旧按照每五日一休沐的规矩,但每天晚上必须回到东宫夜宿,如此一来,你倒也算是日日跟在我身边,不算违制。” “殿下”焦适之轻声叹息,他不信朱厚照不明白他的意思。 “适之,你今年方十四,虽年长我几岁,却已经是锦衣卫副千户。既无军功,又无文德,如何而居之?此是否你的想法?”朱厚照站在焦适之面前,略矮的身高能够清楚地看到焦适之的神情微变。 太子近侍的身份同样是从五品,但所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焦适之以弱龄之身一跃成为锦衣卫的小头目,掌握实权,并不是不惹人注目。 太子身边得宠之人,哪一个不是在众人瞩目下过活? “殿下,一个人的声名如同堤坝,造就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毁掉却只需要一场洪水。这于您,于卑职而言都是如此。卑职名声有损,重建非一朝一夕之事,您推举德行有亏之人,与殿下的声名也不是善事。”焦适之坦然言道。 锦衣卫身份特殊,武人又不如文人规矩多,此事于焦适之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虽然对焦适之来说是一个挑战,但不破不立,这个道理焦适之心里清楚。 他断然拒绝的原因并不是为了自己。 朱厚照眉峰一挑,目含嘲讽,“我的性命,难道还不值当一个小小的副千户?”焦适之一时无言,太子剑走偏锋的言论难以反驳。 “我知适之谨慎,担忧东宫的安全。不过如今东宫已然固若金汤,你不必担忧。至于名声此事,又有什么干系?终是天花乱坠,能奈我何?最多我保证,你走的时候,我每日都会去端敬殿。”最后一句话太子殿下说得咬牙切齿,连脸上都写满不情愿三个大字,让焦适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在朱厚照愤怒的小眼神下,焦适之咳嗽了两声,略显尴尬地收敛神色,稍微别开脸。太子之心灼灼,焦适之再拒便是虚伪了。他只能认真提起另一件事:“殿下,卑职知您一定是悉心进学之人,若您能够在卑职离开之时能够一如既往,卑职便答应。” 这件事情就在朱厚照嘀咕着不公平中落下序幕。事后太子表达过不满,具体在于明明是给你谋福利怎么最后居然还是我劝着你去的,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没有了。“而且怎么我一说好好学习你就答应了,你这不是诓我吧?”狐疑的眼神默默地落在焦适之身上。 焦适之只是微笑。 焦适之最后选择了五日一休沐,然后每天回东宫。 没有人对焦适之不回焦家居住表示疑惑,明明那才是最好的选择。正如同焦适之实则不需要在东宫夜宿,即便是贴身侍卫,也合该有休沐的时候,但实际上……话说别忘了他在东宫还有个小库房。 仿佛与焦家再无瓜葛。 在焦适之临将上任的最后一夜,朱厚照表示需要好好庆祝,然后让人起出几坛子好酒,然后在暖阁里设宴,除开焦适之之外所有人都被太子给赶走了,只留下一桌好菜几坛好酒还有一个焦适之。 焦适之在朱厚照对面坐下,第三十二次试图阻止,“殿下的身体才将将好转,现在饮酒并不适合,以茶代酒也能够表达心意。” 朱厚照毫不手软地开了一坛,然后笑眯眯地说道:“酒和跳舞,选哪一个?” 跳,跳舞? 焦适之一脸懵逼。 屈服在太子“淫威”之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7 下,焦适之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厚照喝下第一口酒,然后面色如常地对他说道:“适之,你别光看着,这酒还算不错,不容易醉人的。”焦适之半信半疑地看着酒盏,清澈的酒水折射着点点光芒。 饮下第一口,清甜的酒香漫入心脾,丝毫没有平常酒类所夹杂的侵略气息,反而显得异常温和动人。焦适之轻嗅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扑鼻。 焦适之终于安心了些,这才能够看着太子喝酒,这酒如此甜香,理应不容易醉人。两人一来一往间,竟是喝了不少酒,几坛子酒都几乎被喝光了,空着的酒壶随意地摆放在地毯上,桌上两人正同时饮下最后的甜酒。 朱厚照小小地打了个酒嗝,皙白的脸上带着红晕,眼神稍显迷离,他撑着下巴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忽而对焦适之说道:“适之,我有个秘密~~”尾音还打着旋儿,显得异常活泼。 焦适之看着太子黏糊的小模样,心想,太子该不是醉了吧?一边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脑发沉,“殿下,是什么秘密?” “那就是,我,有个大——大秘密~”朱厚照娇憨地说道,伸出手比划一个大圈,以加强他话语里的意思。 焦适之头脑发懵,心觉这酒有些不对劲,不过现在要紧的是太子的模样不太……正常。他撑起身子,认真地看了几眼朱厚照,发现他虽然看着眼神清明,实则朦朦胧胧,带着一层水润光泽,看起来犹带几分懵懂。 太子喝醉了。 焦适之起身,发现自己也站不太稳妥,低头看着已全部喝空的酒坛,心里有了计较。面露无奈之色,看来这便是太子所谓的大秘密了。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随后走向已经半迷糊的太子殿下身边,没有得到回应的朱厚照正觉得委屈呢,看着焦适之过来这才高兴起来,憨憨地说道:“这是秋露白,其实后劲超——大~” “我告诉你,大秘密啦,你不能走。”说完“大秘密”,朱厚照大眼一瞪,小手凶巴巴地拉住焦适之的袖子,一副我就是不让你走的模样。 焦适之扶额,只觉得明日太子起来回想起今夜的失态,怕不是得灭杀了他。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焦适之第一个反应是俯下身搀扶起太子,免得他过大的动作让自己栽倒在地,然后半扶半抱着他去到寝宫,服侍他躺下。直起身子,发现太子正蹙眉着,焦适之转念一想,转身出去叫人。 今夜守夜的人是高凤与张永,即便屋内没有声响,两人也没有走开,都待在门外守着。焦适之一出来就见到他们,轻声嘱托着他们送来热水与醒酒汤,返身回去哄骗着太子喝完小半碗醒酒汤,又给他褪下上衣,细细地擦去饮酒后冒出的薄汗,如此这般之后,朱厚照的脸色显然好多了。 心中真正松了口气的时候,焦适之又担心起明日太子的身体情况,早知道这是秋露白,就不该让殿下喝下那么多。如果明日起不来还好说,头疼就不好了。秋露白是只供应宫廷的御酒,据说味道甘甜醇香,酒液清澈如泉,就是后劲尤其大,容易不知不觉中便醉人。今夜太子就是以此骗来焦适之饮酒,幸亏他酒量不错。 真正安置好太子后,焦适之把位置留给高凤等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慢悠悠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焦适之的新屋格局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就是空间大了一些,又多了几个书柜。屋内早有小德子事先备下热水,焦适之就着热水擦拭了身子,随后熄灭了烛光。 夜色寂寥,焦适之静静地歇息下了,半点没有明日面临未定之途的担忧惶恐,仿佛他要走的光明丛生的康庄大道,而不是荆棘密布的羊肠小径。 35.第三十五章 、 锦衣卫衙门在正是在正阳门西北处, 从午门直出, 沿着御道, 左侧是各类文职, 如宗人府、六部、太医院等处,另一侧则是武官府衙,如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等。 焦适之寅时三刻便起身, 卯时正坐着太子特许的马车, 赶赴锦衣卫衙门。他身上带着副千户任职的诏令及令牌,在马车停下的时候漫步而出, 看着那与一般府衙而言并不更加辉煌的大门,心中颇为感叹。 门口左右各有两位锦衣卫把守,在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在门前停下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前去阻止,“此乃锦衣卫府衙,你是何人, 赶快离开!”虽然言辞激烈,倒也没有推搡的举动。 焦适之从怀里掏出令牌, 在此人面前示意,“我乃新上任的锦衣卫上中所副千户, 请问薛千户是否在此?”各千户卫所的地方当然不是在这里, 但各卫所的千户副千户在每日去之前都得来这里点个卯。 守门的几人仔细查看过焦适之手中的令牌后, 满脸震惊, 即便这令牌是真的, 可, 可是眼前的少年不过弱龄之身,竟一跃成为十四所之一的副千户,以前可从未听说有这号人! “副,副千户大人,薛千户刚到,卑职领您进去。”守门的锦衣卫没忘了刚才焦适之话语里的意思,不论这人来头如何,今日该是他第一日上任,对府衙卫所应该不甚了解,机灵地补上最后一句。 焦适之温和一笑,“有劳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刚刚无话可说的几个守门锦衣卫面面相觑,半晌后有人摸着脑袋好奇道:“你说,薛千户会满意吗?” 这不是废话吗?薛坤当然完全不满意。 弘治帝的旨意下给了焦适之,锦衣卫这边自然也是知道的。薛坤在了解了内情之后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虽然锦衣卫内大部分是挑选及家族继承过来的,但也有小部分是通过各种关系进来。这些人占着位置吃空饷,基本上不会碍到他们的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岂料昨天晚上东宫那边一道口谕过来,差点没把他打懵了。 他要一个才十四岁的副手来干什么?他是能够镇得住场子还是能奔波办案?锦衣卫虽然看着光鲜亮丽,内里肮脏污秽的事情可不少,而且跟军营类似,没有能力的人可不能够让底下这几百上千号人服帖。 所以在听到底下人来报,焦适之已经来到的时候,薛坤焦躁得要把头皮给扒拉下来。另一位副千户陈宇涵笑着说道,“大人,你何必如此担忧,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几天下来肯定就受不了回去了,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薛坤白了他一眼,粗声说道:“据说这焦适之也有两把刷子,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8 不是文人,最烦把这种半桶水的人塞过来了。”完全不懂的人好糊弄,在行的人是个得力助手,夹在中间半懂不懂是最棘手的了。 这话刚说完,门外就有清朗声音响起,“卑职焦适之,求见千户大人。” 这声音,这时机,屋内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讪讪。他们自在惯了,屋门都是敞开着,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薛坤自认为说的也是事实,但是背后议论人被当事人听到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性格还算耿直,当即便在面上显露出来了。 陈宇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薛坤,随后清清嗓子,几步迎了出去,坐在屋内的薛坤都能听到他的声响,“原来是焦大人来了,快快请进。” 这话里的热情如果不是刚刚背后议论被人听到,可以打个满分。 焦适之自是听到了那薛坤与陈宇涵的议论,旁边引路介绍的锦衣卫都感觉不大自在,但发觉身侧之人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心下叹道,果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面上都看不出什么火气。就不知道是软柿子还是硬扎子了。 焦适之当然不是不生气,却也不是那么的生气,从他接到旨意后,多少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锦衣卫明面上也属于兵部,旗下锦衣卫大部分是有武艺在身,如同正规军人。武人中从来都是以实力论英雄,即便是靠着权势压上去的,也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不知道被咒了多少遍。他现在在旁人眼里就是个靠着太子关系走过来的关系户,也算不得什么好鸟。 心中这么一想,他忽而一晒,神情反倒更加自然了,在看到一位瘦高男子迎了出来后,又细想了关于薛坤的资料,心中了然,这位便是同为副千户的陈宇涵了。 “陈大人言重了,在下初来乍到,还得陈大人多多提点才是。”焦适之也轻笑着回应,然后在陈宇涵的引见下见到了薛坤。 薛坤是个粗糙大汉,满脸都是胡渣子,说话粗神粗气的,光是在别人面前这么一站,就是个活脱脱的军匪形象。他对焦适之的来临,正如同他刚才话语一般不怎么欢迎,但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尴尬之事,他的态度倒是比焦适之想象中要好些。 几人简单介绍了一下相互的情况,随后薛坤确认了焦适之的身份,把交接的工作完成后,便先带着两位副千户赶往上中所。 锦衣卫中上中所等七卫所所负责的是校尉力士等的管理,皆以上中所为尊。不过除此之外,日常的工作更多的是刺探情报,逮捕罪犯等。平日也少有操练的地方。 薛坤带着两人走到外面的时候,早已经有人牵来了他们的马,焦适之没有自己的马匹,他虽想到这遭,不过因为他时常久居东宫,原打算下午回去顺便去马市,没想到现在这位薛大人就来了这么一个下马威。原本按照常理,马房也该准备好马匹才是。 正在此时,拐角处一阵马蹄声,一个宫内禁卫军打扮的男子骑着马,手中还牵着另一匹马,就着这样的姿势朝锦衣卫衙门赶来,随后在门前翻身下马,拱手说道:“焦大人,殿下命卑职为您送来马匹,请——”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禁卫军士兵身后的马匹上,那匹马是他在宫中练习时一直跟着他的小母马,性格很是温顺纯良,有着良好的品种,据说能日行千里。太子还曾拉着他给马匹起名,一匹叫闻霜,是匹黑色的小马驹,鼻尖雪白,性格略显暴躁,但却十分听太子的话。另一匹便是眼前的小母马,叫红枣。 不用说,后面这个名字必然是太子殿下所起的。 焦适之拱手回礼,“有劳了。” 那个禁卫军朗笑着说道,“大人说笑了,卑职职责在身,现在便回去,还请大人见谅。”他又行了个礼,干脆利落地上马折回去,留下门前一片寂静。 焦适之宛若不觉,伸手轻轻摸了摸红枣的背脊,红枣亲昵地蹭蹭焦适之,轻轻鸣叫一声,便是非常轻柔的开心了。 焦适之忍不住又摸了摸她,转身对薛坤言道:“让大人见笑了。”他既没有提及刚才自己尴尬的情况,也没有说些什么话来刺激对方,言语清淡地说了一句,便算是催促了。薛坤尴尬地摸摸鼻子,他刚才的确是没想起这茬,不过太子来这么一手,倒让他们显得无状了。 不过他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眼见着日头上升,他冲着焦适之简短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扯缰绳,“走——” 焦适之翻身上马,姿势娴熟,一下子便追上前方两人。三人三骑很快就绝尘而去,消失在门前。 晚上返回皇宫的时候,夜星点点,已经是申时末,焦适之并不觉累,只是精神时时紧绷,回宫时反倒放松下来 他牵着马匹忽而微愣片刻,继而失笑摇头,若说天下最该让人紧张的地方,自然是皇宫了。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会觉得,皇宫比他处都让人觉得安全。 他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东宫,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东宫内,朱厚照并没有按照往常的时辰进膳,反而在书房里不知道做些什么,所有人都被他轰出来了。 刘瑾守着门口,看着站在对面有些发闷的高凤说道:“你说殿下在里面做什么?以前也没见殿下如此认真。” 高凤一脸木然地说道:“你这话要是被殿下知道了你就死定了。”明天是新的月份,就轮到他挨板子了,他现在不知道是要享受最后的休闲时光,还是伤心明日的痛苦煎熬。刘瑾因为距离轮到他还长得很,倒不是那么着急,又眯着眼睛说道:“今个儿殿下去端敬殿的时候,你见着马永成的表情了吗?他备着的那些东西该是没用了。” 这东宫里为了争夺太子的重视,早就形成了私底下一套规矩。不过这套规矩在焦适之来了之后已经被打破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好不容易焦适之走了,某些人就好似看到了机会,小心思又开始冒头。 “殿下的确是散漫,然言出必行,既然他答应就不会失约。”高凤摇摇头,到现在还看不清楚的人,简直就是在自己挖坑。 今个儿清晨太子起身,第一句话便是问时辰,在发现是往常起床的时刻,他显然有点小沮丧,嘀咕了几句后便让人准备,他要去端敬殿。虽然太子与焦适之当时说话并没有外人在场,不过以这班人的鬼精,一下子便猜得七七八八。按照焦适之那端正的性格,肯定得确认了这件事后才会离开。 这东宫里,也就只有他有这份能耐。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49 刘瑾这些伺候了太子好几年的人不是不嫉妒,奈何眼缘这种东西是天定,总有些人,在你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爱其言行,感其相遇,恨相逢甚晚。 36.第三十六章 、 焦适之回到东宫时, 朱厚照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他回去的时候, 正殿内寻不到人, 还是乐华告知他殿下在书房里。焦适之问清楚太子是否进膳, 然后便去书房找太子了。 当他把太子从书房里挖出来的时候,太子脸上甚至还带着两撇“小胡子”,刚好一左一右十分对称。焦适之好笑地看着太子, 轻声询问, “殿下是怎么了,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进膳。” 朱厚照愕然抬头看着外头, 发现的确已经黑天了。他摸了摸鼻子,不想手上未干的墨迹也随着糊了上去,未曾发觉的他笑眯眯地对焦适之说:“今日先生花了点时间教画技,我想了下,我还从未见过你的画像,你瞧瞧, 像吗?” 焦适之这才注意到太子身后那幅画,画中人一身红裳, 以笛代剑,正在桃树下翩翩起舞, 纷飞柔美的花瓣中, 因此少年而夹带了凛冽之气。 焦适之沉默了几息, 话语柔和得更多, 轻缓地说道:“殿下, 的确神似。”他说不出半个不好, 太子所画的图景自然是自己想象出来,他从没有吹过笛子,自也不会用笛,然而那三分相貌中却透着七分神似。字迹能够表现出当时书写之人的心情,画画自然也可以。这幅画中,焦适之只感到轻快活泼的气息,那很舒服。 朱厚照得意的小眼神飞起来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毛笔,随手牵起他的袖子,拉着往门外走,“其实在此之前我还画了好几幅,包括父皇母后,全部都放在左边格子去了。”他随意一指,一脚正打算迈出去。 焦适之及时拉住他,带着他走到旁边的架子去,引着他看铜镜。朱厚照对着镜子里一脸乱七八糟的自己皱了皱眉,然后一股脑扎进水里彻底洗了好几遍,咕噜着说道:“适之你坏!” “殿下,卑职可没引着您去外头。”焦适之含笑说道。 朱厚照撇嘴。 吃完饭后,朱厚照让人捧着他今日画好的东西去了坤宁宫,帝后感情至深,按照惯例,现在弘治帝应该也在那里。 这个小泼猴居然主动过来,张皇后实则内心讶异,她对着儿子招手,“今个儿居然这么乖,知道来看看母后了?”朱厚照轻柔地反驳,“母后,儿子明明每天都有来看望您。” “好好,现在过来有什么事吗?我看你这两天好像瘦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还是没吃东西啊?”张皇后逮着太子絮絮叨叨,太子不堪其扰,连忙说道:“母后,我是来送东西给您的。” 他赶紧示意焦适之把带进来的东西给张皇后看。焦适之感受着太子那明显急躁的模样,心中好笑,太子殿下在皇后面前是如此的孩子气,仿佛没有任何的负担。这种感觉,他也曾在龚氏身边体会过。 小半个时辰后,太子一脸解脱地从坤宁宫里出来,就在他刚进坤宁宫没一刻钟的时间,弘治帝就过来了。帝后二人对太子一顿揉搓,导致他逃跑不能,被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简直痛不欲生。 “适之,你居然还笑!”朱厚照一脸控诉地发现焦适之这个叛徒。焦适之一脸正色地说道:“殿下,卑职这是正常的礼貌的微笑。” 朱厚照:…… 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被焦适之噎到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他忽而朗声大笑,竟是非常开心。 “太好了。“他一脸高兴地扯着焦适之往前走,一脸狡黠地说道,“我就知道适之潜力无限,不会是那么无趣之人。” 焦适之摇摇头,温和地说道:“好了殿下,卑职可撑不起你如此赞誉。皇上皇后两位也只是关心您,才会如此与您交流。” “我自然知道,他们对我关心至切,只不过你还是心软了点,总是不会把人想得那么坏。”朱厚照叹了口气,反倒过来教育焦适之,光听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年长呢。 “你信不信,今日如果我没来见父皇母后,明日,不,今晚你就会被人悄悄参上一本?”朱厚照慢悠悠地说道。 焦适之沉默。 他们两人身后的内侍宫人都离得远远的,前面开道的也距离甚远,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我身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分解成无数个意义,总有人渴望透过这些东西来猜测我的想法。我对你的亲近,不总是好事。” 焦适之了然于心,却深感无奈。但凡今日只传出去太子亲笔为他作画,甚至是再多谣传点什么东西,想必对他来说就是在摇摇欲坠的名声上再添砖加瓦。 “……殿下,您不怕这番信任所托非人吗?”焦适之叹息了一声,倒不是他不在乎,太子已经用最圆满的手段解决了问题。 “信错人?”朱厚照偏着头看着焦适之,忽而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当然是再一分一毫地讨回来!”森森冷意扑面而来,与姣好面容的柔和笑意形成鲜明对比,让焦适之猛地一个激灵。 “这样才好。”焦适之忽视身上的寒意,镇静地说道,并真切地希望如此。 这夜,朱厚照并没有询问焦适之上任的情况,回到东宫之后,他拉着焦适之下了几盘棋,然后便早早上床歇息了。 焦适之回到屋子,想起早些时候看到太子画画时那种惊艳的感觉,不禁莞尔一笑,殿下果真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做罢了。 犹记得几个月前太子还信誓旦旦地对某位太傅说道:他发誓他半点绘画天赋都没有,再逼他画画他就去挑水。气得那位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却拿太子没有办法。 他匆匆擦拭了身子,却没有在之后上床歇息,反而是在书房那边徘徊了片刻,找到了记忆中的某本书。他记得这本书上提及了些许关于锦衣卫的事情,既然他已经入了锦衣卫,自然得对它多了解一些。 今日焦适之的一日之旅并不是很顺利,按照惯例,至少得让副千户在卫所众人面前露个面,也算是给大家打个招呼,表示现在又多了一位新头头,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焦适之年少的面孔与半大少年的身材并不能够让底下的人信服,彼此间纷纷猜测又是哪里的关系户。薛坤没有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0 架空他,但丢给他许多文书的工作,似乎是准备从此以后都让他负责写折子和整理资料了。 上中所作为邻近七所之首,事情也相对较多。光是卷轴就堆满了一个院子,有专门的人在整理。焦适之在里面晃悠了一圈,发现了不少案件记录。这还仅仅只是十四卫所之一,如果是北镇抚司或者是分化更细致的东西所,那里面案件卷轴不知道又有几何。 如果焦适之只想过安逸日子,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 然而这也仅仅只是如果。 深夜烛光微暗,时不时发出“啪啦”的声响,那是烛芯化在一起了。焦适之随着又一声“啪啦”的声响合上书本,随后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径直走到了寝室,翻身上床。 黑暗中,他嘴角微勾,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合适的机会。在此之前,做做文书的工作并不是坏事,反而能够尽快地让他熟悉卫所日常的事宜,以及来往的联系。 焦适之就此在上中所驻扎下了,平日里平平静静骑马去点卯,随后在上中所整理资料,到了时辰就悠哉悠哉回去,一时之间那些观望的人开始觉得他是一个内敛懦弱之人,不足为惧。 只有薛坤觉得不太对劲,要知道,焦适之其实每日都通过各种方式找他,而且每一次都是有正儿八经的理由,让他连拒绝都拒绝不了!千户没大事的时候还出动不了他,平时也盼着不要出事,但这一小段时日折腾下来,薛坤巴不得现在立马出点大事,让他能够赶紧在外面飘着。 焦适之的问题千奇百怪,却又不是容易回答的问题。他摆出一副求学好问的模样来找薛坤,薛坤也不能避而不见。不,应该说他避而不见过了,但是失败了。因为他是能够锲而不舍在门外站两个时辰的人!若不是千户无事不得擅离卫所,他都要躲出去了。 “千户大人,卑职有些许疑惑,还希望大人能够为卑职解惑……”外面传来焦适之的嗓音,躲在房间里的薛坤哀嚎一声,扯开房门崩溃地看着焦适之,“你需要什么资料,难道库房那边满足不了你吗?” 抱着两卷卷轴来找薛坤的焦适之眨了眨眼睛,认真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可一味钻书眼里去。千户大人可不要变成个书呆子啊。” 薛坤很想咆哮。 今天的薛坤大人又不开心了。 37.第三十七章 、 焦适之去上中所的事宜还在继续, 朱厚照也如同他答应焦适之的一样, 每天耷头耷脑地去端敬殿, 下午也老实练了一段时间的武, 身体强健了不少,连个头也猛涨了些。 不过焦适之也正是在长身体的年龄,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仍在, 朱厚照表示不服。不过这些都是回宫后的事情了。 现在, 上中所。 “焦大人,这是您要的卷轴。”轮值的人把东西送到焦适之的屋子里去, 得到焦适之一个温和的点头后,回到耳房立刻被其他人拉着说话。 “那位副千户性格怎么样?他刚才理你了吗?” “这两天薛大人那边快要发疯了,据说是这位大人折腾的?” “快说说呀。” 刘斌生被拉得一头雾水,一边扯开拽着衣服的手一边无奈地说道:“不就是那样吗?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人,也没什么火气,在他手底下干活应该挺松散的, 但是有什么用?”这几个不当值也没有事情跑腿的人竟然这么清闲,刘斌生都想把他们都踢出去了。 “话不是这么说, 你今天才回来不知道,薛大人的屋子就在隔壁院子, 结果我听说那里值班的兄弟说, 薛大人两天前就给他们下死命令, 如果焦大人过去的话, 一定要拦住, 不能让他们过去, 结果你猜怎么着?”张山挤眉弄眼,看起来眉飞色舞的,仿佛瞧见了什么乐事。 “到底怎么回事,别瞎咋呼。”刘斌生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但他见不得张山这么得瑟的模样。 张山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压着嗓子说道:“说是咱们这位副千户大人一路打了进去!” “不可能吧!”围着听的人纷纷表示不相信,更有甚者说道:“就算是薛坤大人也不可能以一败十,你绝对是夸张了。” 张山翻了翻白眼说道,“谁跟你们说焦大人打败了他们?你以为是乡野传说呢?他是一路打进去,那些个人又不敢真的伤了他,然也使出了八分力气,却还是守不住。”张山的话很明显,焦适之当然不是武林高手,但他的确是个不容小觑之人。 刘斌生想了想自己的情况,如果换作是他,他能够保证自己一定能够突围吗?在一小队人马的包围下,焦大人能够飘然而去,显然手底下是有真章。 “看不出来呀……”年龄最小的林轩摸了摸脑袋,懵逼地说道,“那位大人看起来小小的,也不想是有这样威能的人。”林斌生伸手弹了林轩的鼻子,含笑不语。 自古以来,最捉摸不透、神秘莫测的,往往是那些个闷声不语的人。 日头西移,焦适之把手头的卷轴一推,站起来揉了揉腰眼,深深觉得自己平时还是得挤出时间来锻炼,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变成个书呆子了,在室内呆久了就容易变得瘦弱。 他把桌案上的东西整理完,然后抱着从薛坤那里借过来的书籍漫步出去,这段时间他的作息十分规律,现在也合该是归家的时候,不过在回去之前得先把这几本书归还给薛坤,免得明日他脸色更难看。 焦适之想起薛坤的模样,失笑着摇了摇头。薛坤虽然之前看不起他,却也是个汉子,昨日他一路打进去,虽只是为了突围,并没有如何施为,然而这已经让薛坤的脸色好了不少,好歹比之前以为焦适之是个文弱书生要好上一些。 因着昨日的事情,焦适之去薛坤那边一路顺畅,没有人敢阻拦。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薛坤之前下了命令,又有谁真的敢阻拦焦适之。就算他真的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人,却耐不住他身后的背景,过了这么久的时间,焦适之的身份早就被人探了出来。锦衣卫本来就是做情报的人,对这些事轻车熟路。 薛坤见到焦适之来访,倒是没有给臭脸,看见他手里抱着的书,语气还算温和,“这些你都看完了?”焦适之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是的,多谢薛大人之前的不吝赐教,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1 如今来归还书籍。” 薛坤把那几本书都归置到书柜上去,虽然他是个粗人,也少有看书的时候,但是他的书柜都满满都是各式的书籍,之前焦适之来的时候便爱若珍宝,薛坤也不吝借出,让他看了不少好书。 在焦适之刚进来不久后,身后陈宇涵也随着进来了,不过这位明显有事,在匆匆进来后虽然看到了焦适之,但是也急急对薛坤说道:“大人,北镇抚司那边传来要求,希望我们这边也派人出去,是为着上次那件事情。” 薛坤脸色一沉,冷声说道:“我等又不归于北镇抚司掌管,即便是刺探情报,也不得强制命令我等,这是何意!” 陈宇涵苦笑道:“大人,您是否忘记了,现任北镇抚司的张万全,他身后可是的人。”陈宇涵说到一半,手指微微往上指了指,薛坤一愣,继而脸色沉沉。 焦适之入了锦衣卫后曾有耳闻,北镇抚司身后站着的是如今难得还未就番的王爷——雍靖王朱祐枟!他乃明宪宗第八子,如今年近十八,即将就藩。 薛坤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即便是要我们出京搜查,奈何我们的人手大多是都是在京城附近游荡,远不及北镇抚司的人来得自由,他又何必要我们出动呢?”各个卫所各有职责,上中所的范围基本是在京城内。 “大人,想必北镇抚司的张大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我们出力,或许只是想要一个态度罢了。”就在薛坤与陈宇涵沉默不语的时候,焦适之轻柔的声音忽而想起,犹如当头棒喝,让两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了,原来如此!”陈宇涵拍掌,恍然大悟。 要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张万全并不是真的要卫所去做些什么,他只是想凭借此向某些人表达什么! 焦适之内心一叹,这位张万全这么大的阵势,想必针对的是指挥使牟斌!毕竟调动下属卫所的权力,本该只有指挥使才有。张万全对牟斌的敌视可是由来已久,莫说他占据了指挥使的位置,更是让张万全求之不得。 牟斌是难得的一位严格守法,不畏权势的指挥使。弘治六年,时任户部郎中的李梦阳弹劾建昌伯张延龄欺压乡里,为非作歹,实乃证据确凿。张皇后虽不是昏庸之人,奈何整个张家都向她劝谏,因而也向皇上进言,最终李梦阳被下诏狱。牟斌却是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待风声过来,人就被弘治帝悄悄地放出来了。 如此反复几次后,张鹤龄等人可是恨透了牟斌。奈何牟斌深得皇上信任,弹劾他的事情更是无从说起,也就只能时不时给他找些绊子。 这些事情焦适之略有耳闻,原本便是锦衣卫制内的薛坤与陈宇涵两人更加清楚,但是清楚之后,又更觉嘴里发苦。上头两位大佬打架,偏生想拉下面的人站队,这不是坑人吗? 薛坤既不想站到张万全那边去,却不得不打起一口气来想这事。张万全动不得牟斌,动他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然而薛坤与陈宇涵探讨了几句,却不得章法。他们自有无数手段可对他人行使,但是张万全的法子想必比他们都多。 “大人,您现在应该去探听一下,到底有几所卫所接到了这样的消息,行动的又有哪几家?动的人越多,您才有更有把握去向指挥使大人进言。”眼见两人无法,焦适之直截了当地说,并不畏惧薛坤等人的异样眼光。 这段时间内,焦适之已然看出来,薛坤是个粗人,也不耐烦想那些勾心斗角之事,不过他办事周到,整个上中所绝无二话。陈宇涵更像个文人,专门作为薛坤的润滑,也是手腕了得,两人都是各有本心之人,即便看不起焦适之这个半路杀来的副手,却也未曾对他做些什么,实属难得。 陈宇涵在焦适之说完后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眼里流露出赞叹与异样,转身对薛坤说道;“焦大人言之有理。千户大人,镇抚使大人的动作快速,命令是直接下达过来的,指挥使大人也许还不清楚,所以……我等或许可以有所作为。” 薛坤大手一挥,满脸胡须后面脸皮微颤,咬牙说道:“那就去干!奶奶个腿儿,老子可是烦透了!”张万全是什么东西,他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薛坤突然飙粗口,焦适之听得一愣一愣的。陈宇涵讪讪地对他说道:“那个,大人这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莫怪,莫怪。”薛坤在旁憨厚地笑笑。 焦适之哑然失笑,原来薛大人如此有趣。 “大人,您派人出去的时候,谨记一定要派真正得力的人出去,想必这位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大人的小动作不止于此。”焦适之又想起一事,连忙说道,这上中所中,也不全是值得信任之人。 薛坤沉着地点点头,自去安排不提。 接下来的事情焦适之插不了手,他刚来不久,也不知如何动作,薛坤等人会比他更清楚。他告辞从上中所出来后,牵着红枣慢慢走了一段路,方才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上中所已经被他打开了一个口子,就端看接下来能否在动荡中幸得留存了! 38.第三十八章 、 焦适之说得没错, 牟斌的确是察觉到了张万全的动静, 虽有在纠察, 然还未查到深处。上中所薛坤不是第一个来找他的, 却是把事情弄得最清楚的。 张万全对他底下位置的渴求,他自然清楚。牟斌也料到他要动手,却没想过他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不对, 不是沉不住气, 看起来更像是自有依仗,就不知道是何事让他如此信心膨胀了。 焦适之对这些个人的心思尚不清楚, 不过这日却是他难得的休沐,他倒是难得稍稍晚点起床。东宫的时间稍晚,也是为了配合太子,如果让太子寅时初便起身,他自然是不肯的。 “适之?”来到正殿后,刚起身还有些茫然朦胧的朱厚照在看到焦适之的时候面露惊喜, 连洗漱还没开始就小跑过来。 他上上下下把焦适之打量了一遍,忽而皱着小鼻子说道:“你怎么又长高了?”朱厚照用手掌比划了下身高, 发现自己之前到了焦适之的鼻子,现在居然才直到他的下巴! 焦适之别过头闷笑了两声, 不是他笑话太子, 而是他那副愤愤不甘心的小模样实在是有别于他某些时候的睿智, 反差得太大, 他有些受不住。 朱厚照大怒, 整个人半趴在焦适之身上, 使劲扯着他的领子把他的正脸转了过来,发现了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2 焦适之脸上来不及掩饰的笑意,愤愤指责,“你笑话我!” 焦适之赶紧伸手搂住太子的腰身,也无法去顾忌这个姿势的大不敬了,“殿下,卑职错了,您快下来,这样子太危险了。” 朱厚照傲娇地一哼,甩脸子了,“我就不!”他动作敏捷,双脚一下子夹在焦适之的腰上,另外两只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洋洋得意地说道:“你赶我下去呀。” 焦适之苦笑,连忙对身后的刘瑾高凤等使眼色,赶紧过来帮忙呀!结果几个大太监面面相觑了一眼,冲着焦适之耸肩,表示他们也无能为力。笑话,这是太子在跟焦大人嬉闹,正是太子高兴的时候,他们去凑什么热闹啊。 焦适之无法,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抱着傲娇的小太子去净脸漱牙,走到摆放着早膳的桌案边,焦适之与太子打商量,“殿下,要不您下来?不然这样您不好进膳。” 朱厚照不干,“那就不吃了。” 焦适之: “那,殿下换个姿势?”焦适之换了个说法,朱厚照勉强同意。 最后这件事情在焦适之人生第一次破耻度地给太子喂食后落下“圆满的句号”,焦适之一脸无力地走在太子撵车的旁边,看着内里朱厚照笑眯眯的模样,完全不知道理应比他更加羞耻的被喂食者为何如此淡定。 看来这是一场关于脸皮厚度的战争,显然焦适之无力抵抗,彻底败退。 今日在端敬殿上课的先生依旧是杨廷和,这位之前被焦适之气得不轻,然而涵养极好,在之后也没有见他对焦适之说些什么,仍旧是继续上课,焦适之对他颇为敬重。 太子就挺懒散的模样,在位置上坐下后就坐没坐相,不过好歹注意力还是有停留在讲课上,杨廷和就当做看不见了。焦适之无奈,只能在旁边多记着点,希望今日回去后还能和太子探讨下,免得他待会直接就睡着了。 其实焦适之不知道,给太子授业的先生中有些古板端正的老人对坊间传闻以及太子带他入阁读书依旧不满,但除此之外开明的那些大多对他颇有好感。在他之前,太子十日里能有一日进端敬殿就已经是感天动地了,弘治帝与张皇后宠爱此子,多少次上谏依旧是无用功,当时他们又岂能料到今日太子会如此乖巧地日日前来? 就连谢迁也私底下与李东阳感慨过,“此子在,抵得过我等苦功三年。”当然现在这两位还是在先生的循循善诱下认真端坐,老老实实地接受知识的熏陶。等出了端敬殿后,太子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郁郁,“杨先生废话的功力又更上一层楼了,我在课堂上补眠的想法指日可待。” 焦适之无力拉住正在吐槽个不停的太子,殿下啊,您少说点吧,先生还在后头呢!现在就急着说话,小心之后被先生穿小鞋。 杨廷和自然是听到了太子的话语,不过他完全没有生气,反倒是心情颇佳,笑着应诺,“如果太子想在课堂上补眠,臣也不会拒绝。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刘阁老清闲了些,该是刘阁老在了。” 朱厚照: 他脸色一变,苦恼地看着杨廷和离去,皱巴着小脸看焦适之,“适之,我后悔了,要不这几日你回来陪我读书?”至于毁诺的事情,他想都不想的。朱厚照虽天性顽劣,却十分重诺,他认真答应的事情,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焦适之毫不犹豫地应承,“好。” 朱厚照眼眸一亮,然后又摇头,意兴阑珊地说道:“不行,你给我在上中所好好地待着。我还不信了,刘老头能对我怎么样!”这些个先生里头,真正能够让朱厚照退让三分的,也就只有刘健了。 这老头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实际上脾气特犟,就算是弘治帝也不会故意去招惹他,又何况是现在功力不够的朱厚照呢。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后,朱厚照已没了兴致去练武了,打发人去说一声后,朱厚照拽着焦适之去了豹房。这豹房与虎房相对,都是在西苑旁,这一周边养了不少动物,分别以动物的名称命名。依次还有虎房,象房,鹿场等,不过朱厚照喜欢大型的动物,反倒是豹房虎房这些去得次数较多。 虽说是要去豹房,不过在路经虎房的时候,朱厚照忽而停下了脚步,又往里头走去了。 焦适之恍惚记起这里应当还有一只太子要求养活的瘦弱小虎,不知道虎房的人把它养活了没有。当时朱厚照是特地用它来点醒焦适之,他心中还是希望它能够存活下来。 刘海得知太子来临的时候,整个人小跑了出来,赶忙笑着说道:“殿下可是来看望那只小虎的?臣这便为殿下引路。”之前为了把那只幼虎养活,他们可是战战兢兢了许久,然而太子却从那时起便许久未曾过来,后来又出了落水的事情,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太子淡淡地颔首,刘海喜不胜收,赶紧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入了虎房,经过那个七拐八弯的小园子后,直接就看见那座小山丘,不过现在这座小山跟之前已经不一样的,左边是一只懒散的大虎带着只小虎崽,小虎正在扑着玩儿,另一侧是疙瘩角落里的半大幼虎,正趴在石头上遥遥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刘海解释说道:“这只幼虎成功活了下来,被臣等放归山林。然身上已经沾染人气,母虎再也不会接受它作为同源,只是现在母虎还有养育的孩子,又因为我们人为的驱赶,还没有扑杀幼虎。”至于那几只公虎自然不会放在一起,不然一只幼崽都活不下来。 焦适之直直地看着那只幼虎,它与他们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在感受到来人之后,它扭头看着他们,似乎带着些许好奇,从它漆黑清澈的眼眸中简直可以看到来人的倒影,懵懂如初,却也安静如初。 朱厚照看着一人一虎的对视,在旁边静静地守着,刘海想说话都被他的眼神压制下来,不敢妄动。 许久,焦适之转身看着太子,“殿下,您不是想去豹房?” “可以了?”朱厚照挑眉。 “可以了。” 刘海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目送着太子一行人的远去,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豹房就在虎房的旁边,内里如同名字所显,养育的正是豹子。不过这里的豹子数量不多,只有一对。焦适之明显能够感觉到太子殿下在这里比在虎房自然点。 “殿下喜欢这里?”焦适之安静地问道。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3 正在看着豹子慵懒睡姿的朱厚照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喜欢这里,不怎么喜欢豹子。”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喜欢这些动物。 半晌,朱厚照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圈这里的布置,“在这里也能够放松些,不想在宫里看得那么紧。不过说句实话,最开始喜欢这里,还是因为在这里玩乐更自在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说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 即便是朱厚照自己,他犹没有发现这些循循渐进的改变代表着什么。 焦适之摸了摸鼻子,感觉不知为何默默一寒。 这天下午,朱厚照拉着焦适之把自己往常常去玩乐的地方翻了个遍,有些地方还残留着“作案工具”,让焦适之看了不禁扶额。 为什么连扮鬼的工具都有?还有一些不太雅致的衣裳,甚至连宫女的服装都有!焦适之瞪着那明显是朱厚照身材大小的衣裳半晌,决定不去深究太子曾经穿着他做过什么。 天,殿下以前疯闹起来是真的够咳咳,焦适之把那两个不好的字眼吞下腹,连想都没有再想下去。 但忍了又忍,还是不禁再感慨了一句,好在没有流传出去,不然那几位教导朱厚照的老学究老先生要被气死了。 39.第三十九章 、 张万全或许真的有什么万全之策, 即便在正式的场合上也常常与牟斌争锋相对, 口出不逊。锦衣卫内部的斗争很快蔓延开来, 在京的卫所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僵持起来。 这几日薛坤开始频繁地找焦适之来商讨事宜, 似乎接纳了焦适之成为一份子,或者说,正在接纳中。不论如何, 他现在的处境比一个月前好了许多。 然而上中所的处境却不怎么样。 掌管力士校尉的这几个卫所中, 上中所一直是七所之首,余下的几个卫所即便不是完全听从于上中所, 也是与上中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因如此,张万全对上中所很是看重,这段时间一直在对薛坤施压。 上中所内部的锦衣卫现在已经不敢去老大面前触霉头了,先前两个不怕死去了之后,被薛坤抓去比划了几场, 现在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陈宇涵天天在外面奔走,知道的消息不少, 不想知道的消息也不少。 “张万全后面除了雍靖王外,必定还有别的势力, 不然以牟指挥使的能力, 不应当如此疲惫应付。”陈宇涵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然双眸放着精光, 断然言道。 焦适之点头, 如果不是如此, 现在牟斌该很快就控制了局势。雍靖王虽然是王爷,然从靖康之乱后,明朝的王爷早就不是什么实权人物,雍靖王站到张万全身后,顶多让张万全腰板直了一点,绝不至于让他信心膨胀至此,直接动作起来。 必定还有一股新的力量,既看中了锦衣卫的职权便利,又不能亲自担任,更对牟斌恨之入骨这样的人选,想必不多,而焦适之现在能想到的,唯有寿宁侯与建昌伯二人! “千户大人,若是寿宁侯与建昌伯两人是镇抚使大人身后之人,指挥使大人当如何?” 陈宇涵一叹,苦着脸色说道,“我也正是有此猜测,却不敢真正妄言。”他的消息来源比焦适之灵通,这两天在外面奔走的确听到了点点风声,然而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两个人根本是奈何不得……不,应该说即便是有证据,也无可奈何。 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 不管是哪一个姓氏的人当权,都有无数攀炎附势之人,这北镇抚司的张万全,便是这样一个人。 他本性严苛,略显暴虐,同时又寄望更高的位置,常对上者趋炎附会。不过这个人是实实在在有能力的,所以弘治帝一直在用他。他与张皇后或许几百年前同出一家,同为张氏,他私底下借此与皇后的两个兄弟张鹤龄与张延龄交好,渐渐势大,却一直隐忍不动。 张皇后性格敦厚,得弘治帝信重,奈何她的两位兄弟的确是正统的纨绔子弟,仗着姐姐的威慑嚣张跋扈。弘治十年,张延龄曾在内廷因醉酒奸污宫女,被内侍张文鼎所见,差点用金瓜打死。被拦下后,他向弘治帝进言两人的斑斑事迹,结果弘治帝反倒把他下狱,虽有大臣求情劝阻,最终张文鼎仍被张皇后下令仗杀。 由此可见,张氏两兄弟在京中如何放纵。 弘治帝与张皇后两个人都算得上理智之人,奈何张皇后疼爱幼弟,弘治帝宠爱张皇后,导致出来的恶果也不少,因着这两年的事例,也没有人敢再在这上面栽跟头。 薛坤叹了口气,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胡子都要被拽光了。平日里锦衣卫出去办事虽手腕心机无一不缺,但他们出去是怼人的,而现在他们是被怼的。 焦适之沉吟良久,心中倒是有个计划,然而此时还不到破釜沉舟之时,薛坤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初来乍到,现在能与薛坤一起商议已经是他们对这几日他表现出来的能力的信任,却不代表着他真的信任他这个人,敢于豁出去赌一把。 薛坤正待说些什么,门外突然有个锦衣卫匆匆赶了进来,脸色难看地说道:“千户大人,镇抚使大人过来了!”薛坤一震,整个人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张万全居然会亲自来找他。 如果是在薛坤找上指挥使牟斌之前,张万全便来寻他,那个时候的薛坤可能就认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搭上了指挥使,若是他转头又被张万全给拉拢走,光是牟斌的怒火就是他无法承受的,两面三刀的小人最令人恶心! 他弹了弹衣裳,刚才流露出的神情完全收敛,变成沉稳大气的模样,沉声说道:“随我去迎接镇抚司大人。” “是。”两位副千户大人无一不从,跟随在薛坤身后出门迎接。 上中所外,北镇抚司镇抚使张万全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马车里,左手不市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血红扳指,那鲜艳欲滴的颜色令人惊叹,然这不过是他万千收藏中的一件。他身材瘦削,脸色苍白,带着种常年不见血色的感觉,眉毛粗大,而额间有一道深深的凹痕,粗看去便是时常皱眉的模样。 他是个第一眼看去就非常冷肃严酷之人,即便是转扳指这样散漫的动作也看起来十分冷冽。 “你们的千户大人是多金贵的身子,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他从正堂走出来吗?”张万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4 全的声音轻飘飘的从车厢里飘出来,随着他的声音,马车外所有他带来的锦衣卫都握着武器,更有甚者已经出鞘了。 一道粗厚的声音响起,愈来愈近,“不知镇抚使大人远道而来,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啊!”薛坤高大的身材从门口迈出,顿时软化了刚才冲突的场面。 他快步走到马车旁边,无视了仅离他一步之遥的锦衣卫已经出鞘的刀剑,沉着应付,“在外也不能好好迎接大人,还请镇抚使大人随在下入内。” “……那便进去吧。”张万全慢腾腾地说道,随后才踩着一个随车锦衣卫的背脊下了车。 直到此时,焦适之才看到了这位镇抚使大人的真容。不禁感叹面由心生,古人诚不欺我也! 一行人往内里走去,刚才差点在门口引起的风波烟消云散,但是那些个随着镇抚使过来的锦衣卫们也鱼贯而入,随着张万全而去,让原本上中所的锦衣卫们满心不安,也返身护卫。 张万全被薛坤迎到了他自个儿的书房去,让人给他上茶后,方才正色直言,“不知道今日镇抚使大人亲临上中所,是有何要事?” 张万全的性格刁钻古怪,除了他之外,就算是薛坤在他面前也落不到个座儿。除开上中所三个堂上官站在前面,还有一个随着张万全进来的锦衣卫外,剩下的人都不得近身。两方的锦衣卫都在门外守着,然神情各有凛冽,气氛隐隐不对劲。 他漫不经心地拨动了下茶叶,悠悠地说道,“薛坤,你是不是没有把我这个镇抚使大人放在眼里呀,原本我是想着,像你这样的人,应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怎么会傻乎乎去走错路呢?你说是不是呀?”张万全的声音轻柔阴冷,恍惚间焦适之还以为看到了十几年后的刘瑾,两个人某种时候还真的是如出一辙啊! 薛坤不动声色地回应道:“大人此话何意?卑职办事从来都是按规矩行事,从来不敢行差踏错,乱了分寸。” “分寸?”张万全一挑眉,手里的茶盖直直地落在茶盏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却更似跌落到众人心眼里去,“你同我谈分寸?薛大人莫不是忘了,自个儿是怎么爬上来的吧?” 薛坤咬牙,脸色未动,眼神已露出些许端倪。 眼见张万全脸上已经露出淡淡自得之色,忽而有一少年清朗声音响起,温和清亮,“薛大人的意思是,做事当知道界限,若明知故犯,过界的手若是被人剁了,也合该自认倒霉,却是不能寻他人报仇的。” 张万全眼睛一眯,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厉色,“你是何人!小小年纪,竟敢在本镇抚使面前大放厥词,简直是不知死活!” 焦适之毫不畏惧,踏出一步,高声说道:“卑职乃上中所新任副千户焦适之!” “不过是个毛头小儿,上中所什么时候连这种货色也接收进来了?”张万全眉毛微蹙,满脸不屑。一两个月前,手下人的确是递上了这样的情报,不过张万全每日处理的大事太多,这样小小的东西连他的注意力吸引不了多久,一下子就被丢到脑后去了。若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现在他就要当场拿下这不知死活的家伙。 薛坤平静地看着张万全,以他的性格,已经是拿出了全部的耐性了,“他挽救太子有功,本身武艺不凡,又聪慧好学,自然能够担此重任。” 焦适之没想到这种时候薛坤居然会为他辩解,当即心中一暖。 张万全却是已经不耐烦了,他的时间宝贵,如果不是上中所的确重要,他才不会在这里耗费时间。 “薛坤,你也别装傻充愣。本镇抚使今日的来意你自然是清楚的,我就是要个准话,要知道锦衣卫中偷奸耍滑也不少,简单的言语之词可做不了担保。”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张万全明显意有所指,然而薛坤心一狠,绝对不能同意。 然今日镇抚使张万全过来,就是信誓旦旦地要拿下薛坤,掌握上中所!薛坤对上张万全,无异于以卵击石! “怎么,薛大人做不了主?那还不如把这上中所交给他人,免得白白占了位置。”在万般寂静中,张万全轻笑着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张万全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薛坤身上的时候,他的脖子忽而贴上了冰凉的触感,随即身后有温和声起,含着盈盈笑意,“大人,卑职说过,话可别说得太满了。” 张万全的皙白脖颈上,横着一把剑,刃如秋霜,锋芒逼人,没有人敢怀疑它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正是一言惊四座,一动尽骇然! 40.第四十章 、 张万全阴测测地声音渗得人全身发寒, “你这个小子是活腻味儿了?” 焦适之含笑说道:“镇抚使大人此话言之有理, 许是今日事情的刺激太大, 让卑职火气冲脑, 顿时发了昏想寻死,这不是想着在死前要寻人做个伴儿,免得黄泉路上孤单寂寞。”他手上的剑明亮亮得让人眼前发昏, 张万全脖颈处的红痕让人丝毫不敢怀疑他话语中的意思。 张万全带来的锦衣卫已经看到此景, 顿时想冲进去护卫,还没进到门内就被上中所的人拦下, 双方的兵器皆已在手,在门外形成胶着之势,隐有杀意。陈宇涵一惊,三两步走到门侧,不靠近对峙双方,却在观察情况, 若是真在上中所发生械斗,那就无法控制了。 “你!”张万全一时之间被焦适之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站在旁边的薛坤与门边的陈宇涵等人其实也看得胆颤心惊,他们从来没想过焦适之看上去温温和和的, 岂料内里如此强硬冲动, 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焦适之, 你别冲动, 那可是镇抚使大人。”薛坤连连给焦适之使眼色, 生怕焦适之一个激动, 张万全就交代在这里了! “卑职自是知道,不过镇抚使大人既然过了界,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倒也不好说。或者卑职自行了断抹了脖子,您觉得如何?”焦适之的声音越发温和,然听起来却比张万全更令人生惧。他出现在张万全身边的速度太快,更别说他拔剑的姿势快得看不清楚。 最重要的是,从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如此威胁镇抚使,要知道他手里掌握的可是北镇抚司啊!得罪了他,岂不是在给自己树了强敌?即便当事人逃得过去,可家人呢?北镇抚司逮人可从来不需要证据! 不然为何张万全敢一人带着个锦衣卫入堂内,就是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5 因为根本不敢有人对他动手。 “你是生怕本镇抚使记不住你是吧?焦——适——之——,你或许可以逃开,但你的家人,我要一个一个拿来千刀万剐!”张万全在紧要关头犹记起刚才薛坤的话语,焦适之是太子的人,如果太子信重,他现在可没法动他。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恍惚想起,太子在年前身边收了个贴身侍卫,听说行事颇得赞赏,然而在外名声却毁誉参半。 最重要的是,那人也姓焦。 此时想来,那人便是眼前之人! “还请大人随意,若我家人为道义而死,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焦适之毫不含糊,手里的长剑已往张万全的脖颈处划了下去,张万全已经能够感觉到略微刺痛。落到旁人眼中更是惊悚,那里已经流出点点血迹。 张万全脸色铁青,连头都不敢回。脖颈处的剑没有任何颤抖的痕迹,焦适之的手很稳。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不在乎横死当场,也不在乎连累家人。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张万全还有大好时光,更有无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他,他绝对不容许自己丧命在此。 “你待如何?”张万全恨恨地说道。 “镇抚使大人心下也清楚,您想干什么,卑职便不想您对上中所干什么,您说是吗?”焦适之笑眯眯地说道。如果现在有熟悉太子的人在这里,一定能够看得出来,焦适之的笑容与太子多么的相似。 “不可能!”张万全断然拒绝,同时心中恼怒,既恨焦适之不知进退,又恼自己竟被个小子威胁。他自然可以下令让人把焦适之碎尸万段,但首先他自己的小命不保! “那就劳烦镇抚使大人,与卑职一起下地狱了。”焦适之的剑峰一偏,直接划破了皮肤,动作快得惊人,转眼间张万全便感觉脖子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吓得他立马吼了一声,“你给我停下!” 周边人的心无不提到了嗓子眼,谁能想到这焦适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这官场上的事情向来都是私密的,你来我往的,互相妥协一二的,但落到了焦适之的手上,居然只剩下死与不死的选项,明明不至于此。 “大人答应了?”焦适之听话地停下,轻笑问道,语气沉稳,丝毫没有被影响。 “我,答应!”张万全应得忍气吞声,心里却暗自发狠,恨不得现在就把焦适之撕成碎片。 “还请大人大人写下字迹,让卑职好有个退路,不然你在卑职回去的路上弄个几起意外,让卑职死得悄无声息,那岂不是太冤枉了。”焦适之认真地说道,看不出有半点开玩笑的模样。 薛坤已经木然了,或许现在焦适之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他都不会觉得如何了。 “你想写什么?”命在别人手上,张万全不得不从。直到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平静了些,在旁人听来宛若掩藏着万千雷霆,却不得强忍不发。 “就写……只要您在锦衣卫内一天,就绝不会动薛大人的位置!”焦适之的话语出人意料,却让张万全猛地一愣,差点就回头看刚才那个他完全没放在眼里的少年。 薛坤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牵扯到自己身上,嘴巴嗫嚅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见着张万全在焦适之的逼迫下一笔一画地写下那句话,并在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号。 那张字据被焦适之妥当地安放,在整个过程中,焦适之的剑都紧紧地贴合着伤口,尽职尽责地行驶着它的使命。 “你该放开本镇抚使了。”张万全感受着焦适之的动作,冷冷地说道。 “当然。”焦适之从善如流,然而并没有行动,而是让张万全命令他所带来的人都出去,并站在靠近院门的那侧,然后焦适之冷静地对薛坤说道:“大人,还请命令下属守在门口。” 薛坤了然焦适之的打算,令人守在门口。焦适之带着张万全走到了门口的位置,轻笑着说道:“大人,后会有期。”随后手势一收,以剑柄在其背上轻轻一推,人直接踉跄几下出了院门,迅速被张万全自己所带来的人所围住,两方人马立刻形成对峙局面。 焦适之在门口朗声说道:“若我是大人,现在第一时间该做的事情是回去思考对策,顺便跟您身后之人解释今日局面如何出现,顺带告诉大人一声,您作为锦衣卫的镇抚使,手底下的功夫可不怎么样。” “焦适之!”张万全狼狈地倚靠在刚才随同他进去的青年锦衣卫身上,脸色铁青地怒吼,这是打从他进入上中所以来发出的最大声响。 焦适之慢条斯理地把剑归鞘,双目与张万全对视,“大人,好走,不送。” 薛坤眼见着张万全脸色难看至极地带人离开,心里先是缓了口气,继而看着焦适之不知道说些什么。斥责他?刚才他镇定自若要挟镇抚使的模样还犹在眼前。赞扬他?张万全想必已经把整个上中所当做眼中钉。 正在薛坤摇头的时候,焦适之却转头看着薛坤与陈宇涵,带着他们回到刚才的屋子,把其他人都遣退后,他开口道,“两位大人真以为镇抚使此次前来,仅仅只是为了让你们答应相助他这一事?以他的身份地位,这些事情总不该是他亲自出马才是。” 陈宇涵神色凝重,沉吟半许后点了点头,“你言之有理,张大人性格矜傲,礼贤下士的事情不是他的性格。” 焦适之看着薛坤脸上疑惑的脸色,拍了拍胸口的字条,“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两人都比焦适之更熟悉这些套路,一被点醒,立刻恍然大悟。薛坤捋着大胡子,脸色沉重,“他张万全是想着亲自带队废了我的位置,正好还能让人接手上中所,也好布置之后的安排。” “可是你是如何得知此事?”陈宇涵疑惑。 焦适之道:“即便他是北镇抚使,如今的锦衣卫早就不如早些时候那般肆意自在,虽有特权却不能妄动。然今日他却咄咄逼人,透着一股势在必得。大人虽比他低了一阶,然到底不归他管辖,两者各有职责,何以至此?” “在他言让他人替代薛大人之时,卑职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右侧的那个青年人身上,因而大胆设想,他是想直接从源头上掐灭威胁。”以北镇抚使的能力,随便捏造一个罪名还是容易的,只是正如焦适之之前所说的,这样做势必要付出代价,张万全不是傻子,除非有人让他这么做,是为了方便某些人,做某些事。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6 如此一来,那个青年人是什么身份,身后站着什么人就一目了然了。不然刚才张万全也不会被焦适之最后那几句话逼退。上中所拿不下来,他张万全可不能交差! 薛坤两人回想起来,那时马车上的确不止张万全一人,车辕上还坐着一个不似马夫的锦衣青年,只是刚才情况太过紧急,他们只是扫了一眼没去注意。现在想来,那人即便穿着锦衣卫的服饰,都透露着一股矜贵骄横之色。入了内堂之后,除了薛坤这方三人,便是他距离张万全最近。 如此重重细数下来,薛坤如何还不明白。他底下的位置早就被看中,被张万全借花谢佛送给了他身后那两位侯爷。想必这就是他们交易的内容之一,他们助张万全与牟斌争夺指挥使的位置,张万全暗地里给予他们渗透锦衣卫的机会。 如不是焦适之当机立断,现在的局势将截然不同。 薛坤苦笑道:“多亏你目光如炬,然你的举动太过冲动直接,为官者不能如此锋芒毕露,于你以后的仕途有亏。” 焦适之摇头,丝毫看不出刚才狠戾逼迫的模样,他轻声说道:“然也别无他法。趁着现在张万全还没有反应过来,卑职需要先回宫一趟,卑职怀里这张字条,他无论如何都想拿回来。” 他最开始用张万全的性命唬住了张万全,逼迫他留下罪证,但真正保全他的却是这上中所的锦衣卫,等张万全回过神来,他一出上中所就不安全了。张万全刚才留下的字据正是明晃晃的证据,他岂能善罢甘休! 薛坤点头,令刘斌生等人护送焦适之回去。 焦适之冲着两人拱手,立刻出门而去。 身后陈宇涵一脸沉思,随即低声对薛坤说道:“大人,焦适之此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那样的计策,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是啊。”薛坤重重一叹,眉宇间流露出担忧,“可若是张万全回去把今日的事情与皇上禀报,焦适之可落不得好。”张万全掌管诏狱,乃直接听命于弘治帝之人。 陈宇涵笑道:“大人,那是不可能的。今日围攻上中所的事情原本在张万全的想法中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因而行事略显张扬。可现在事情没成,如果他告上去,到时候皇上反问他为何来上中所,他该如何作答?”弘治帝可不是容易糊弄过去的人,北镇抚司自有下属的卫所,为何去招惹上中所?光是这个问题张万全就无法自圆其说,更不必说焦适之还留下了那份要命的字据。 虽然那上面看似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可已然吐露了一切事情经过,但愿焦适之能平安抵达皇宫吧。 话说,为何焦适之是住在皇宫的?陈宇涵直到今日才忽而想起此事,眉目微蹙,他与薛坤之前似乎忽略了什么,一直只是简单地把焦适之当做太子身边一个普通的侍卫,只不过是有了救驾之功。 可是若真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却为何能够日日留宿皇宫,随意入宫? 41.第四十一章 、 焦适之一路入宫十分顺利, 身侧跟着几个锦衣卫在街上骑行, 基本没几个人敢拦在前面, 即便张万全真的回过神来想要拦截, 却迫于太过显眼无法动手。 若是锦衣卫在街上械斗,无论如何都会引起皇上的注意,京城中又不止锦衣卫一家在保卫皇城安全。张万全只能眼睁睁看着焦适之一行人到了皇宫前, 焦适之验明正身径直入了皇宫。 入宫之后, 焦适之按着规矩下马,一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队伍。领头人焦适之虽然不认识, 不过他们却认识焦适之,无一不冲着他淡淡点头,粗粗查看了腰牌后便让他走了。现在焦适之也算是个能在宫里刷脸的人了。 想到此处,他内心一晒,摇着头往东宫走去,入宫后, 他内心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有紧迫感,步伐正常了许多。 日头微暖, 淡黄色的光芒洒遍了宫道,适度的暖意让人心头发软。柔柔带过的暖风撩动了发丝, 风中夹杂着清新鲜甜的春的气息, 为两侧的树送去春天绿意。同时也让焦适之微微热血的气息沉淀下来, 思绪一片宁静。 待入了东宫, 焦适之迎面撞上疾步出来的朱厚照,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 朱厚照一把拉住焦适之的手,“你回来得正好,陪我去见母后。” 焦适之:…… 刚刚还坑了皇后弟弟一把,现在立刻就去见大佬,这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殿下有何要事,竟如此匆忙。”焦适之见朱厚照步伐匆匆,连等待撵车的时间都等不下去,自己大步往前走。 朱厚照皱着鼻子,看起来有些倦怠,“你一直同我在一起,也不常去母后的坤宁宫,因而你不知道坤宁宫里除了我母后外,还有我的外祖母在。”金氏自从丈夫张峦去世后,一直一人独居,后来张皇后担忧母亲,接她入宫居住散心,虽有朝臣弹劾这点,不过弘治帝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朱厚照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也知道寿宁侯与建昌伯是我舅舅,他们两位皆只有儿子,没有与我岁数相近的女儿,然而前两天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旁支的孩子送入宫中,说是在母后闲暇时可以陪伴母后。”说到此处,他的眉峰一冷,声音也低沉了些,“真是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 焦适之察觉到朱厚照语气里暗含的愤怒,轻声说道:“殿下,待会在娘娘面前” “我知道,我会控制好。”朱厚照烦躁地说道,如果不是张皇后那么宠爱两个舅舅,尤其是幼弟张延龄,他绝不至于如此忍耐。 虽焦适之不在,朱厚照为了身高这等尊严问题,演武场还是经常有去,因而最近身体倒是强健了不少,丝毫没有受到落水的影响,东宫到坤宁宫的这段距离一下子就到了,焦适之无意间往后看了眼,发现身后那群宫人也都赶了上来。 不过,怎么好像少了一两个人不过这股感觉还没有转化为思考的时候,朱厚照就已经大步跨入宫门,还招呼他进去,焦适之也没有多想。 张皇后大老远就听到了太子的声音,无奈地笑道:“太子如此蹦蹦跳跳的,总没有个正形儿的时候。” 旁边一位髯髯然的男人开口,带着安抚与劝慰,“太子尚年幼,娘娘也无需担忧,日后便好了。”张皇后美目瞪了他一眼,嗔道:“他三岁捣蛋的时候,说他日后会乖巧;五岁上树的时候,说他日后会安分;现在都九岁了,年初还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7 落了回水,这怎能让我安心。” 被张皇后嗔怪的乃是寿宁侯张鹤龄,他下侧坐的便是建昌伯张延龄,他笑着为哥哥挡刀,“娘娘,大哥的意思是太子还是孝顺您的,就是好顽了点,孩子不都是这样吗?若是现在就正经老实,虽说是好,却失了点亲近了。” 张皇后颔首,刚才也不过是与两位兄弟说笑,眼见着儿子大步流星地进来,连忙说道:“走慢点,别摔倒了。” 朱厚照近前来,给几位长辈行礼,而后无奈对张皇后说道:“母后,我今个儿都多少岁了,您还怕我会跌倒啊,还在几位长辈面前说,这是毁我形象呀。”话语里笑意满满,截然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焦适之随着太子进来,却不能如同太子一样随意,他在太子身后跪下行礼,因着张皇后的注意力被朱厚照给牵过去,又有两个兄弟在旁边插话逗趣,一时注意不到他,也没人叫起。 朱厚照说了两句话后觉得不对劲,转身看着焦适之还跪着,三两步把人拉了起来,不满地说道:“怎地不起来,跪久了膝盖都肿掉了。” 焦适之只是笑,低声说道:“于礼不合。”声音极小,只有身侧的朱厚照能听到,而后他便与一同起身的几位大太监站到旁处去了。 张鹤龄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模样,轻笑着对张皇后说道:“娘娘,侍卫入殿摘除佩剑是常理,怎么这个侍卫腰间的佩剑却没有摘下?” 殿内人的视线一时之间都聚焦在焦适之身上,焦适之也不好低着头,便稍微抬起了面容。屋内并不只有张皇后与两位侯爷,与张皇后一起坐在上首的还有一位衣裳朴素,年纪约莫五十的祥和老夫人,她怀里还搂着一个身着额间贴着火红华翠的女孩,容貌秀美倩丽。 朱厚照蹙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张鹤龄,“舅舅是对我这侍卫有什么不满?这是我允许的,舅舅可有异议?” 张鹤龄知晓这位侄子说话从来不会顾忌何事,但还是被朱厚照如此直接的话语噎到,尴尬地对张皇后说道:“臣不过是多嘴了几句,只是担忧娘娘安危,还望娘娘见谅。” 张皇后对儿子知之甚详,知道他对这两位舅舅一直颇有微词,连忙打圆场说道:“太子,寿宁侯也是关心我罢了,别胡嘴了,赶紧坐下吧。”朱厚照看在张皇后的面子上,勉强收嘴,转身坐在左侧。 殿内的气氛又恢复了正常,张皇后与两位兄弟在说着话,朱厚照在下面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发着发着,他发现自己坐着的位置刚好能够直接地看到焦适之的位置,顿时大喜,竭尽全力地引起了安静站立的焦适之的注意力。 焦适之扶额,他还想着怎么听见一阵“簌簌作响”的声音,原来是太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衣料与佩饰也不停摩擦发出的声响。 朱厚照见着焦适之一脸无奈,眉宇间得意更甚,眉峰一挑,似乎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嘴型微张,慢慢地说了一句话,顿时让站在对面的焦适之差点笑喷,想挪开视线却被朱厚照瞪眼警告了一声,只能强忍着。 刚才朱厚照是在悄咪咪地给焦适之吐槽寿宁侯的衣服,寿宁侯脸色黝黑,然而身上却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这身衣裳与文人常穿佩的衣裳极其类似,朱厚照刚吐槽了两句,焦适之只消一联想,顿时眼里漫上了笑意,的确是衣不衬人。 “太子,这样可好?”朱厚照只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茫然抬头,看到了母后嗔怒的模样,连忙讨巧地笑道:“母后怎么了?” 张皇后白了他一眼,知道这个猴子坐不住,只得又说了一遍,“巧娘要陪着我在宫里住些时日,她初来乍到,你带着巧娘去宫内转转如何?”巧娘便是那个坐在金氏怀里的孩子。 朱厚照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昨天刘老头,啊不是,刘阁老说今日下午让我在端敬殿候着要不我派人去告知刘阁老,下午就停了吧?” 现在已经近午时,若是要逛,就只能等到下午了。 太子好不容易好学了一把,张皇后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能让他罢学,连忙说道:“那便算了,你给我去端敬殿,别逮着机会就想落跑。” 朱厚照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中午在坤宁宫吃了顿饭,之后朱厚照就从坤宁宫遁逃了。焦适之发现去的方向竟然还真的是端敬殿,好奇地说道:“殿下,刘阁老真的来了?” 最开始这几位阁老虽然承担着太子太傅的名头,然而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参与太子讲学。后来太子向学了些后,弘治帝几经思虑后,才让这几位真正参与到太子讲学中,然次数也不多,其中内里的缘由值得深究。 “这可不。”朱厚照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知道杨廷和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这两天差点没把我折腾死,等他回来了我一定折腾死他!”逃课不是不行,但先是诺言,其次是因为焦适之曾与他说过的话。 焦适之劝太子读书之路并不是一路坦然,总有太子发小脾气不想去的时候。 那是最开始那个月的某日,太子起身后就溜到了乾西五所,那里宫殿楼宇众多,自成精致院落,书斋楼阁错落有致,原是皇子居住的地方。不过弘治帝膝下只有朱厚照一人,这里便空置下来。 焦适之追着太子来到此处,只见他与几位宫女在宫宇内嬉戏玩闹,好不自在。刘瑾等人守在旁边,也有跟着一同入了玩耍的人。 焦适之一直耐心地等到了朱厚照注意到他的时候,方对来到眼前的小太子说道:“殿下,古人曾言:精骑三千,足抵羸卒数万。殿下不好经史,也因此忽略其用途。然正如旁人轻忽内宦,岂无一善乎?不过诗书耳,上将卿治经为博士耶?” “卑职此言,不会只讲一次,若殿下不喜,还请先杀了卑职,此后无忧矣。”随着焦适之的话语,他已经抽出了腰间佩剑,单膝跪下,后双手奉上。 朱厚照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平心静气,却开口要命的劝谏。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喜欢的小伙伴,居然是个爱好读书的书呆子,朱厚照内心是相当暴躁。然他不会仅凭好恶就当做听不到,深知焦适之话中的分量,他又想起那些掉书袋子的老学究,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最后当然是被焦适之拖去端敬殿了。 后来渐渐地,逃学成了不常见的事情,到了最后,朱厚照应下承诺后,就只能乖乖每日报道了。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8 此时朱厚照回想起往事,当真不堪回首。答应的时候,刘健这个大招还没出现啊! 饱受摧残回来之后,朱厚照愤愤地把桌上的饭菜当做刘健,竟然吃撑到胃疼,月上树梢时,东宫便急召太医。 焦适之守在旁边,一脸懵逼。 42.第四十二章 、 焦适之在床边守着哀哀叫疼的朱厚照, 好笑又无奈, “殿下, 您怎么如此不知节制, 待会皇上与娘娘过来,可是要笑话您的。”这话正理,虽然弘治帝与张皇后是宠爱朱厚照, 然而吃东西吃撑了这样的事情从他三岁后就没发生过了, 现在成了半大小子,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朱厚照哼哼唧唧,看起来十分可怜,大眼水润,打商量似地地说道:“适之,你出去守着大门可好,若是父皇母后过来, 你就说我睡着了。” 焦适之“狠心”地说道:“殿下,太医还没过来, 即便你睡着了,皇上还是会把你叫起来的。”更何况, 就算真的睡着了, 皇上欲娘娘想进东宫, 是单凭一句话就能够拦得住的吗? 太子当然知道会是这样, 不过是垂死挣扎了一番, 最后在床上抱着肚子躺平, 准备用意念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焦适之看着朱厚照紧紧皱起的眉头,还有粗重的呼吸,心里也有些担忧,轻声说道:“殿下,卑职给您揉揉?也可稍稍缓解一些疼痛。”吃撑了这种事情在年幼的时候大都曾经做过,焦适之知道那种痛,不重,但很难受。 朱厚照苍白着小脸,额头满是汗水。焦适之让开位置让刘瑾上前擦汗,道罪后便侧身坐在床沿,手顺着被褥边进去,找到那微凸的地方后,有序地轻轻揉了起来。他的力道并不重,还带着点韵感,因是练武之人,手心温热,按摩了片刻之后,朱厚照皱起的眉头有些松开,看起来还是有效的。 太医等过来之时,见着焦适之的动作,发现有效后便让他继续,然后他们在旁边问诊切脉,又让人把太子今晚的膳食给端了上来,正在他们有了判决的时候,张皇后也赶了过来。 张皇后头上只松松挽了个发髻,绾着一对蝶花流苏步摇,身上的衣服半旧不新,一看就是得知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模样。不过在得知太医的诊断后,她的脸色明显放松了下来。 太医诊断,太子当是进食了过多如馒头之类的食物,又喝多了汤汁,才会撑得胃疼。太医虽开了方子,却劝太子先吃点山楂,并下床走动,等半个时辰后才可以喝汤药,免得更加难受。 打发人去熬药,张皇后无奈地看着太子,中午刚活蹦乱跳地出去,现在倒好,直接就躺下了,这些伺候的人真该敲打敲打了。 知子莫若母,同理可言,知母莫若子,朱厚照一眼看出张皇后的想法,可怜兮兮地扯着她的袖子,在她身边打诨了半天,并透露出自己吃撑的原因,最后打消了张皇后的想法。他身边的人最近倒下的不少,好歹伺候了这么多年,朱厚照对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感情。 得知太子没事,张皇后又陪了一会儿太子,然后才回去。临行前摸头安抚太子,“你父皇太忙了,我派人去通知他一声就好,就别让他过来了,你可别伤心。” 朱厚照:???他现在是会因为父皇不来看他就生气的年纪吗? 张皇后离开后,朱厚照吃了点山楂,然后捂着胃在东宫遛起了弯儿。夜空中月色寂寥,群星倒是璀璨,星罗棋布,煞是好看。朱厚照走着走着忽而站定,抬头望着夜空,又瞅了眼身侧随风沙沙作响的树枝,星光灿烂,那些许光辉丝毫不逊于往常月色银光。 朱厚照站在庭院静静看了半晌,背着手对焦适之言道,“今日出什么事情了?” 焦适之浅笑,果然瞒不过太子,他轻声说道:“不过是些许小事,殿下不必担心。” “小事?”朱厚照怀疑地挑眉,转身看着身后同样沐浴在星光中的焦适之,“我那两个舅舅怎么看起来对你有点敌意?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你,难道是他们沾染了锦衣卫?” 焦适之指尖微颤,太子所知道的讯息那么少,却一眼看穿了内里的联系,这样的洞察力他垂眉,睫毛微动,轻声说道:“北镇抚司镇抚使张万全意图与指挥使牟斌争权,目前怀疑张万全身后站着的人除了雍靖王外,还有两位侯爷。” 朱厚照惊讶得眉毛都要挑到额头上去了,摸着下巴诧异地说道:“你说我那两个舅舅,他们有这样的脑子?”焦适之失笑,在太子心里那两位是得多不招人待见。 若说实话,张鹤龄与张延龄两人想参与进锦衣卫的事情不是不行,锦衣卫内部有挺大一部分的存在就是来自于皇亲,其中有实权,也有虚职。但问题在于他们两个是偷偷摸摸地在干,那心思可就截然不同了。 皇上赏赐的,那是皇上自己乐意。皇上没打算赏下去的,却偷偷摸摸地自己在搞那不是明摆着跟人说心里有鬼吗? “虽不敢完全确认,不过张万全身后有人撑腰是确实的,今日他既然敢上门,就必然有着相应的底气。”焦适之说道。 朱厚照在庭院中来回踱着步,随后说道:“张万全是北镇抚使,这样身份的人,即便不是你们的上头,也绝不是你们能抵挡的。你们做了什么,不对,适之,是你做了什么?”太子在焦适之面前站定,漆黑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焦适之退后一步,单膝跪下,自怀中取出那张字据。 朱厚照皱眉,他不喜欢焦适之动不动就在自己眼前下跪,但这个事情却是他屡次说过焦适之却不听从的。他接过字据,粗粗看了几眼,冷哼一声,“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不怕胃口太大把自己吃撑了!”说话后便赶紧把焦适之拉了起来,看久了更加碍眼。 北镇抚司在锦衣卫这样的机构中还拥有独特的地位,便是因为直接对皇上负责,大案不需经过指挥使便能与皇上直接沟通。这样的位置上,镇抚使若有了私心,便容易持身不正。 焦适之原是不想把事情捅到太子眼前,然太子发现了此事,焦适之也不会隐瞒。不过他是如何做到的就不必说了,左右张万全也不敢透露,焦适之不想引来太子担忧。 一旦知道焦适之是为何赶着入宫,朱厚照内心颇为不爽,如果今日他没有及时回宫,岂不是就看不到个完好的人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59 了? 他磨着牙对焦适之说道:“敢直接上门,他们的底气倒是挺足的。听说父皇很是信任牟斌,怎么,这点小事他都处理不了?” 焦适之无奈地说道:“指挥使大人似乎被一件大案给拖住了手脚,因为涉及到皇亲的事情,封地上的阻力挺大的。不过以牟指挥使的性格,估计应该是有特殊的原因才会拖延到现在。”牟斌可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 “我知道了,你按照你的步调去做吧。”朱厚照并没有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便选择为焦适之出头,既然焦适之回宫至今都没有主动与他提及此事,证明他原本并不打算寻求他的力量。 但是那两个舅舅……朱厚照冷冷笑了声,他不动张万全,是怕扰乱焦适之的节奏,其他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朱厚照显然是生气了,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十分不好惹的太子殿下快步地走在前面,然后在走出不到一丈的距离后尴尬地蹲下身来哀哀叫唤,焦适之连忙赶了上去,太子殿下忘记他还在消食中啊! 夜色渐深,东宫内各处也都熄了烛光,除了巡逻的侍卫,寂静的宫殿少有人声。 焦适之正换了衣裳,准备上床歇息,却在即将动身的那一刻内心如电光一般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数目不对。 东宫的大太监数目不对! 他自然知道因朱厚照落水之事,几个大太监都需要轮流挨板子,但是每月倒下一个,至少还有六个,但是今日焦适之却仅仅只能见到四个! 剩下两个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正也是刘瑾所惧怕的。 前两个挨板子的人,全部都死了! 谷大用,马永成,这两个都在今日都熬不过伤势恶化,直接就去了。宫人禀报了太子之后,太子沉寂了片刻,赏赐了银两下去厚葬了。后来还是见到了焦适之回来,那抑郁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这个月高凤已经挨了板子,那板子决然没有任何掺水,还是锦衣卫执杖,几棍子下来人就已经昏厥过去了,更别说他们的挨打数目可不小。但是按照正常的打法,至少留条命还是可以的,然而现在这个样子,刘瑾只能战栗地想到一件事情。 弘治帝在警告他们。 刘瑾也去看过高凤的伤势了,至少没有伤及根本,虽有后患,养好之后还是能走动的。这让刘瑾缓了口气的同时,神经更加紧绷。 活了一个,可下一个真能如高凤一般幸运? 弘治帝若真想要一个人死,何尝需要这么委婉的手段。不过是为了太子的心情,才时常隐晦提点,奈何太子落水一事实在触及到皇上的底线了。 弘治帝一生仁厚,唯独在太子的事情上不敢放纵。当然他的确是让太子尽情撒欢,从不拘束,可身旁伺候的人若是敢跟着一起撒欢,自由散漫那可就不怎么合适了。 43.第四十三章 、 牟斌最近有点焦头烂额, 手头上那个案子迫在眉睫, 张万全又挑了这个时间在背后动刀子, 双面夹击让他看起来有些顾此失彼。 对于张万全的野心, 牟斌一直都很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只要他出点差错,张万全都会如影随形。张万全做了北镇抚使这几年里, 给牟斌下绊子的次数可不少。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有些人的心情正如同日头一样明媚。 “你说的可是真的?”牟斌挑眉,脸上的讶异流露于表。这可真是太惊喜了。张万全向来阴狠毒辣, 岂料居然会跌在一个半大小子的身上。 “回大人,这是我们在上中所的人传过来的,因您这几日不在,所以卑职也没敢动。”指挥同知肖明华说道,他本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然而脸上的煞气常让人远离三分, 不过他却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与另一个五大三粗却心思细密的指挥同知莫春形成鲜明的对比。 牟斌在庭院内慢慢地踱着步, 面容沉静,倒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知道为何张万全被逼退的缘由吗?” 肖明华说道:“据传是由于上中所新上任的副千户焦适之, 此人以己命与张万全的性命要挟, 逼迫张万全做出退步。不过具体内详并不清楚, 当时他们都在门外, 虽知道内里出现了变故, 但讲了什么并不知道。” 只知道张万全愤而从上中所离开,当时脖颈处犹留有伤痕,那个焦适之果真没有留情。 “焦适之”牟斌含着这个名字,似乎兴意正浓。他回想起当初在东宫时,那个少年望着昏迷中的太子,眼神懵懂又茫然,与现在肖明华告知他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反差,却更加引起他的兴趣。 “明华,这个人我要了。”牟斌断然说道。 肖明华知道指挥使那种蠢蠢欲动的挖人心思又犯了,连忙制止道:“大人,焦适之终是有能力,然他未及弱冠之龄,拔苗助长未必是好事。”肖明华厚道,知道牟斌向来只看能力,不看其他。然而焦适之情况特殊,小小年纪便是锦衣卫卫所副千户,未经磨练再往上升,即便有东宫侍卫的背景,也容易遭人妒忌。 东宫又不仅仅只有焦适之一个侍卫,太子虽然宠信他,可太子终究不是皇上,敢于直面弘治帝的人尚不知几何,更何况太子。 牟斌摸了摸下巴,犹豫片刻,先把此事放下,“张万全那边的事情确认了吗?” 肖明华点头,低声说道:“莫春那边已经确认了,这几日张万全都会去城西的桂花坊,那几位也在。” “吩咐下去,动手。”一直弄些小动作恶心人,张万全怕是忘了他在锦衣卫中待了多久,论阴私手段,可是他最擅长的!平日不动,只是不屑,可不代表着能让人打上门来! 牟斌开口这六个字说得挺开心,肖明华在旁边无奈苦笑,牟斌是持身严正不错,然而时常也有些随性之举,让他们这些副手颇为心焦。 莫春那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守在桂花坊的人手立刻行动起来,潜伏在各个角落。明面上虽然看不出来,实际上内里的所有小厮婢女已经全部换成他们的人,易容的手段出神入化,就连神态也极其相似。 午间,张万全脸色难看地踏入桂花坊,与他约在这里的贵人相见。不多时,桂花坊按照惯例给里面上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里面忽而传出尖叫声,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喧闹声,来者竟然是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0 五军都督府的人! 半日不到,张万全在桂花坊□□的事情顿时传遍京城。 时人王錡在《寓圃杂记》中写到:唐、宋间,皆有官妓祗候,仕宦者被其牵制,往往害政,虽正人君子亦多惑矣。至胜国时,愈无耻矣。我□□尽革去之。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其风遂绝。 言论有些夸张,然实属实情。明朝□□被抓可不比前朝轻松,若是落实,那可是切切实实的大罪! 牟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接扼住敌人喉咙,直接绞杀。 身处在漩涡中心的上中所因为两方的牵涉,最后反倒成为最平静的地方。 焦适之完全没有一种他威胁了一个不得了人物的感觉,这几日自在地来往于皇宫与上中所之间,淡然自若的模样让薛坤与陈宇涵啧啧称奇。 自从张万全的事情过后,薛坤等人对焦适之的态度自然随和得多,一些真正的事情也开始交付到他手上,焦适之也因此开始忙碌起来,偶尔还需要外出走访,并不能时时准点回去。有时到了皇宫已是漫天星辰。 焦适之与朱厚照见面的时间日益减少,有时甚至只能在太子睡前才能见上一面,顺便在心里刷上一条预见字句。 已经连续知晓了半年多预见评价的焦适之现在看到任何句子都可以淡定以待,因为以他对太子的深刻了解,那些全部都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过今日这条着实出人意料,甚至让正在喝茶的他一口气没缓好,直接就呛嗓子眼了。 今天他回来的时候,太子正在沐浴更衣,因为时间有点晚,焦适之便打算回去,不过刘瑾留了他,说是太子有事要与他讲,让焦适之在外面候着。 说是候着,实际上也就是在门外坐着等,内侍们还端了茶点等物事上来,焦适之不喜欢甜腻的东西,只端起了茶盏。杯中茶水澄黄,香味独特,正是焦适之所喜爱的黄山云雾。朱厚照原先并不爱此味,不过焦适之来了后,他倒是在向张皇后要来了宫内全部的存货。张皇后还以为太子变了喜好,日后但凡有黄山云雾献上,都全部送至东宫。 而朱厚照正是在焦适之饮茶的时候从里间出来。 这是今日焦适之第一次见朱厚照,按照老规矩,焦适之内心又不受控制地弹出一句话来,然而就是这句话让焦适之顿时呛住,咳嗽连连。 这话看起来不像是评价,其语气更像是朱厚照会说的话语,然而这句话的内容实在是太过直白了些。这话用大白话说出来的大意是——天下的事情怎么会都是内侍所破坏的!朝廷大臣坏事情的十之六七,先生们也是知道自己才是。 这话简直比捅了马蜂窝还要厉害,简直是拿着尖刀在怼人心窝!自古文人无不是自恃清高,重视名誉,刚才那句话岂不是把整个文官集团都刺痛了。 嗯,看起来的确是太子的风格,就忒刺人了点,让人猝不及防。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咳嗽不停,一脸莫名地上前,站在旁边给焦适之抚背,“适之,纵使口渴,也不该如此冒进呀。” 太子亲自抚背,焦适之不敢受,连忙站起身来,强忍着咳嗽的欲望,红着脸说道:“多谢殿下,卑职没事了。” 朱厚照犹疑地看着焦适之皱起的眉头,但看他神情还算正常,也没有追究,“你坐下,我与你说些事情。” 朱厚照很少有这么正经与焦适之说话的时候,顿时让焦适之警惕起来,难不成是出了何事?只见朱厚照挥手让旁人都退下,然后让刘瑾守着门口,方才对焦适之说道:“我偷偷干了件事,我想你或许会不高兴。” 焦适之诧异地看着太子,想了想,出言试探,“太子何以如此言道?”太子是君,他是臣,即便太子真的做了什么事情,难道焦适之还能反抗不成? “我派人去探了你之前的祠堂纵火一事,最开始的确毫无痕迹,不过在发现了个突破口后,就顺藤摸瓜全部都挖了出来,父皇查得比我还不地道呢。顺带一提,你父亲的继室的确有几分手段,她那贵妾的身份竟能隐瞒至今,差点没查出来。然后我忍不住顺手送了份大礼给他们。”朱厚照一口气说到最后,有点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竟然有些羞怯。 焦适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似乎怕惊扰了太子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模样,慢慢地说道:“殿下送了何礼?” 朱厚照不自觉偏了偏头,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我把证据整理后让人放到焦芳书房,据说几日前焦府夫人杨氏已然暴毙,只余下侍妾杨氏。祠堂的事情已经被焦芳出手压制,变为失误走水。”虽不能一应掩盖,却也在慢慢转变,更别说还有朱厚照在。 焦适之终于明白此时太子之所以揣揣的缘由。 他曾对太子说过,他不愿追究,也正好借此偿还血肉之债。太子既是怕此举会让焦适之不适,又担忧这会让焦适之升起和解的心思。 焦适之内心酸软,既是开怀,又觉得难受。他离座在朱厚照身前蹲下身来,冒着大不敬主动握住太子的手腕,声音极轻极柔:“殿下,一个人做过的事情并不会因为结局而改变,卑职可不是自讨苦吃的人。”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率直随意,生性顽劣,纵使近段时间有所改观,终不如日积月累的印象。可谁又知道,这位小太子的心底如此柔软,软得让人发酸。 那一刻太子脸上灿烂明媚的笑容,让焦适之生出莫名豪情,他定要护着太子一世安稳才是。 44.第四十四章 、 张万全的事情引起了言官的关注, 时任刑部主事的王守仁上书, 洋洋洒洒数千字斥责张万全品行不端, 骄横放纵, 鱼肉百姓之举,此篇文章文采横溢,通篇寻不出一个错字, 让人拍案叫绝。 王守仁乃是浙江绍兴人, 连续两次参加科举却未登第,然从未为之懊恼。今年参加礼部会考并被取中, 后任刑部主事。 而他的上奏,拉开了言官弹劾张万全的序幕。 张万全本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乃是锦衣卫中最阴私恐怖所在,本该是让人忌惮。然而对上他的偏偏是言官。 明朝的言官堪称一绝,地位不高却职权深重,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 不为己身而战,口诛笔伐一切不平之事, 上至皇帝高官,下至黎民之事。虽有鱼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1 目混珠之举, 但在此时, 仍是一股清流。 宁鸣而死, 不默而生!言官的可贵就在于此, 为理念而存, 且不畏生死。 即便是皇帝, 也无法忽视这样一股力量。若是张万全没有被逮住证据尚且好说,但□□之事是的的确确暴露在五军都督府人马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几乎无法辩驳。 张万全他冤枉啊,他那天除了叫几个女子在旁边伺候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举动。光天化日之下在茶楼里□□,这明摆着给自己挖坑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啊!是那个女子不知为何突然凑过来,动作快得他没反应过来,之后反应过来,五军都督府的人已经上来了。 但无人信他。 男人好色,而张万全也的确是好色,谁能相信是那女子自个脱了衣裳倚在怀里的,这不扯谎吗? 弘治帝对某些内里知道得清楚,两不相帮。这场闹剧闹了整一月,他最终下令革去了张万全的职位,另派人担任。而牟斌毫发无伤,甚至过了些时日,弘治帝还以一个微小的名目赏赐了黄金千两予他。 而焦适之直到那时才了然,深深感叹牟斌的手段了得。 牟斌的法子其实很简单,然动作迅速,且让张万全连反驳的机会也没有。这也是张万全立身不正,后续翻出来更多的罪证,直接就定性了。但最关键在于,牟斌扳倒了张万全,却丝毫没有触及他身后之人,也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此断绝,再无深挖的可能。 弘治帝到底是人,是人就会有偏心的时候,偶尔也会干点包庇小舅子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昏庸,知道这两位小舅子再继续胡闹下去,终有一天会惹出他都忍耐不住的祸事,于某日家宴时“循循善诱”,使得张鹤龄兄弟“感激涕零”,摘帽跪拜,自此虽放纵逍遥,却甚少惹事。 焦适之与朱厚照说起过此事,太子沉思片刻后,森森地说道:“他废那么大力气做什么,直接凑作堆一锅端掉岂不是更好。果然祸害遗千年,有点难搞,算了还是粗暴点比较好”话到最后越来越轻,以焦适之的耳力差点听不清楚。 即便听清了,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感觉太子殿下看起来似乎有点小懊恼?而且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张万全消失的事情,对焦适之来说是件好事。虽然他正面怼过他一次,不过这等人物目前还不属于焦适之的范畴,只要他腾开手,对焦适之来说还是个大威胁。因此焦适之先以字据让张万全不敢妄动,又笃定薛坤不可能放任自如。 反正他最终没亏不是吗? 几日后,焦府。 焦君在门外不住来回走动,屋内杨氏的声音凄厉,尖锐得焦君心里越发烦躁,却只能在门外走得越快。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先是焦芳拿了一打证据上门来,直接甩到他的桌案上,后又逼迫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杨氏继续做正室,不然他便要请家法,直接把杨氏杖毙。面对那一叠的证据焦君连手都在颤,若不是现在杨氏怀孕,恼怒之下他怕不知道会做出点什么来。 之后杨氏动了胎气昏厥过去,到今日生产前都一直躺在床上安胎。而焦君也不得不假装正室杨氏已暴毙而亡,并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至于杨家那边,在得知女儿做的事情后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焦君心里极其愤怒,直到如今他这口气还没有消散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杨氏,他与焦适之的关系何以至此!他差点生生毁掉自己的孩子,就因为一个女人恶毒的心肠! 站在门口深深吐出口气,他听着越发大声的叫喊,眉头皱得死紧。在某一刻,声音突然安静了,焦君内心一突,转头的时候,身后两个稳婆一前一后地出来,喜气洋洋地说道:“大人,这可是好事成双啊,您有了位小公子,又有了位小小姐呀!” 焦君一颤,看着稳婆手里通红身子的小孩子,眼里不自觉有点湿润,孩子啊 屋内杨氏的脸色苍白,下身血污不止,正有人在不断给她清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然而她脸上却满是笑意。 杨氏的确下手害了那婆子,却没料到看守的人没看住她,在临死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是在来往间露了些端倪,从那日起杨氏便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焦芳上门。之后的事情快得她无法想象,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被焦君打发卖掉,只余下个丫鬟在旁边伺候。 她的确落败了,可她却依旧胜利了!她还有孩子,没料到她竟生下双胎,即便看在孩子的面上,焦君都不得不宽待她几分。杨氏可比焦君了解焦适之的性格,看似淡漠,实际恩怨分明,干脆利落。即便焦君有心与焦适之修缮关系,却也绝不可能了。 焦君以后所能倚靠的,只有她的孩子! 焦适之现在尚且不知道那他那位庶母给他带来了两位弟弟妹妹,此时的他正奔波在路上,期望能在时间限制前出京。 如今已是阳光灿烂的六月,天晴风轻,带着夏日的暑意,焦适之带着红枣踩着点奔趣案发现场。锦衣卫之中,只有北镇抚司担着刑狱的名头,剩下的最多就是帮忙逮捕罪犯,并不能直接干预判决。 今日之所以派焦适之来案发现场,便是由于这位死者乃锦衣卫内部的人,见过他的人大多是千户级别的人,派下属过来不能确认,因而焦适之便自个儿过来了。 红枣颇有灵性,在即将达到地点的时候就烦躁不安地打了个长鸣,不是很想过去的模样。焦适之翻身下马,笑骂了一句,“真是个好洁的性子,平日也不见你这么避讳。”红枣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并不是很想动的乖巧模样。 焦适之牵着她到官道旁的树木旁边,把绳子绑在那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鬓毛,“乖乖在这里等我。”随后他便徒步朝着不远处人影绰绰的林内走去。 焦适之的衣服与别个不同,当即一眼被人认了出来,虽然好奇他的岁数,却不敢怠慢,连忙将人迎到了里处。而走得越近,焦适之的神色就越发怪异,怪不得周边那圈人的脸色如此难看,也怪不得红枣死活都不愿意过来,这里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 恶臭的源头正是地上躺着的那人,面皮肿胀,双目圆睁,身上有两三道伤痕,并不致命。粗粗看去并不知道因何而死,然而身躯已经开始有点烂了。身上满是泥土,旁边又有个土坑,看起来是刚从土里刨起来的。 焦适之强忍着用袖子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2 捂嘴的欲望,低头辨认了片刻,冲着旁边刑部的人点头,“的确是牧大人。”此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虽也是锦衣卫的一员,却不是实权人物,最多担着个名头,反倒是京城百姓认识他的比较多。这等纨绔子弟,锦衣卫内有太多了,反倒少人注意。 焦适之也是因为这位曾参加了刘府宴会方才认识的。 刑部的人之所以催促,也是因为现在是夏日,尸体很容易腐烂,怕时间来不及。再者也是因为这牧任的父亲也算个实权官员,得赶在他得知消息前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不然尸体还没进刑部,就会被人带回去。 焦适之的任务到此就结束了,连跟人说上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他匆匆冲着他们点点头,便立刻离开这里,急奔了十几里回去。 再在那里待下去,他都快没气儿了,那味道简直就是噩梦! 回去后红枣有点小嫌弃地看着焦适之,让他无奈极了,他身上的衣服的确沾染了些许味道。带着这头居然有些小洁癖的红枣回去,焦适之交完了差事后便被薛坤叫去书房。 薛坤面色沉重地交给他一个新的差事,然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偶尔也要关注一下自己的事情,不要太伤心了。” 焦适之:???大人,您是不是中暑说胡话了? 直到晚上回了皇宫,见到太子后,太子的第一句话便与薛坤如出一辙,“适之啊,你别太伤心,要不我再想个法子?” “不是,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焦适之哭笑不得,完全没弄明白为什么。 太子小眼神飞了一个给他,有点闷闷地说道:“你有了两个弟弟妹妹。”明明是焦适之的事情,朱厚照却生气得好似自己的事一般。 焦适之一愣,神情没什么变化,轻声说道,“这对父亲或许是件好事。”隔阂不是一日产生的,当裂缝变成沟壑,便再没有愈合的可能了。他既然无心于焦家,那父亲多几个孩子总归是好的。 “你不开心?”朱厚照瞥了一眼。 焦适之摇头,大方地说道:“我为父亲高兴。” 其实他更高兴太子关心他,殿下至情至性,实属难得。不过这心理便不足为外人道也,焦适之默默地藏在心里。 朱厚照品味片刻,又变得高兴起来。焦适之如此大方自然,证明他是真的放下了。与此同时他又有点可惜,他还有好几个主意没试过呢。 45.第四十五章 、 弘治帝是个勤政的好皇帝, 不过也有误入歧途的时候, 其中最明显的一件事情便是他曾经宠信内宦李广, 试图寻仙问道, 延长寿命。后幡然醒悟,诛杀大太监李广,重理朝政, 几近呕心沥血。 每日从早朝到文华殿议政, 再到午朝,他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候。大臣议事至少还是轮班来, 但弘治帝一直从早上撑到下午,日日如此。 朱厚照很少来文华殿找弘治帝,因为文华殿内来往大臣过多,里面又不少好为人师的大臣在见到太子的时候总爱来上一出劝谏,久而久之朱厚照避而不及。弘治帝知道太子的脾气,因而也很少招他过来。 不料今日太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刘滔来报的时候弘治帝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挥挥手算是暂停了今日的议事,原本便已经陷入僵局, 正好也让他们休息休息。弘治帝很体谅人,还嘱咐刘滔给他们几个上糕点垫垫肚子, 方才到了隔壁去。 谢迁伸手捏了捏脖颈, 一直垂着头看东西, 让他全身都僵直起来, 每逢此时他便万分佩服刘健, 他的姿势一如既往的优雅标准, 看起来没有多大变化。 皇上不在,几位大臣们也都松散了些,刚才激烈的辩论后,几个人脸上还残留着或多或少的怒意,不过言谈间语气已经恢复正常。 “宾之,皇上可甚少在此时歇息,刚才刘滔来过,可是有人找?”谢迁喝着茶水,随意说道。他所叫的人是李东阳,他的字便是宾之。 “不论是谁,又不是见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刘健的声音幽幽响起,谢迁笑眯眯地眨眼,“好奇。” 其实他们都清楚,现在这个时辰能把皇上叫出去的人,多半是太子或者皇后娘娘,不过认真想来,只会是太子殿下。 弘治帝在隔间见到正一脸百无聊赖的儿子,讶异地说道:“寿儿今个儿怎么有兴趣过来,身体好些了吗?”平时朱厚照是八抬大轿也抬不过来的,也无怪乎弘治帝会有这么一问。 朱厚照从椅子上跳下来,小跑到弘治帝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孩儿身体自然是好些了,父皇身子可好?”弘治帝笑骂道:“没良心的,有事情找你父皇的时候,就净会说好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弘治帝可不相信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过来就是为了看望他。 太子丝毫不以为耻,挨着弘治帝说道:“我也没什么事情要找父皇帮忙,只是来跟您说件事情,说完后您别生气就好。” 弘治帝摸了摸朱厚照的头发,好笑地说道:“你就说吧,说得好像我责怪过你一般。那日你硬生生从我手里要走一个卫所副千户,我不也没说你什么吗?” 朱厚照不满地噘嘴,然后晃了晃弘治帝的袖子,辩解道:“那是适之应得的,父皇怎么说得他是走关系才进去的。” 弘治帝笑看了他一眼,“你不就是他的关系?没有你,我可不打算这么赏赐的。” 朱厚照笑嘻嘻地在弘治帝身边厮混,毫不在意,“反正他救的是我的命,我就想给他那个。对了,父皇我还没说完呢,我派人把两位舅舅揍了一顿,到时候如果他们入宫找母后哭诉,您记得庇护孩儿啊,可别把我供出去。” 弘治帝: 弘治帝匪夷所思地看着朱厚照,觉得有点牙疼,甚至还有点肝疼,“你生来就是为了气我的!他们到底是你舅舅,你怎么,怎么能够去打他们?” 朱厚照赶紧摆手撇清关系:“父皇,您别说得那么大声,我可没有动手。” 弘治帝黑着脸色瞪他,朱厚照别开脑袋小小声说:“他们可不知道是谁动手的。”不然朱厚照何必说他们会入宫找张皇后,这估计还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揍,而且完全抓瞎,根本找不到人。他这么赶着过来就是怕他们下午就入宫了,要提前与弘治帝串好口供。 “说吧,到底是为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3 什么?”弘治帝抱着手说道,完全是一副没有原因他就去告诉张皇后的模样,朱厚照摸摸鼻子,决定可以老实一半。 “送了个旁支的女孩进来,说是陪伴母后,却每日都踩点来找我。在我宫里偷偷塞人,被我发现了。如果父皇还想知道的话,我还可以继续说下去,估计可以说上一天都说不完。”朱厚照随口举了两个例子,然后义正言辞地说道,“父皇,您忍得下去,我可忍不下去。” 弘治帝叹了口气,朱厚照所说的那个孩子张皇后已经领着给他看过了,的确是个清秀的孩子。张皇后不愿意去猜测此举背后的深意,但她入宫的目的为何,弘治帝看得清楚。 不过弘治帝心宽,能兜着的就兜着,兜不住的小惩大诫,只是以后不能再发生如张文鼎那种事情,可惜了 回想结束的弘治帝又揉了揉朱厚照的头发,轻声说道:“以后万不可如此莽撞,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心里知道就好,做晚辈的总归得敬着他们。” 朱厚照不以为意,但没有反驳。 弘治帝这边没问题后,朱厚照这才开心地走了,徒留下做父皇的开始忧心今晚该如何应付媳妇儿。 回东宫的路上,朱厚照坐在撵车上发呆。他最近身体总有点酸痛,招了太医后说是在长身体,是正常现象,因此他也懒散了些,最近都不怎么好动,不过演武场还是时常有去。 太子闭目养神的时候,忽觉撵车停了下来,眉头微蹙,淡淡说道:“怎么了?”刘瑾凑在旁边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是张姑娘与金老夫人。” 原本听到前半句话已经浮现厌恶之情的朱厚照勉强忍耐住,掀开车帘。果不其然,在道上不远处,一群宫人正围着一老一少在看景色。朱厚照虽不喜张巧娘,对金氏却还是尊敬的,下车步行过去给她行礼。 金氏唯有这么个外孙,又是太子殿下,哪里舍得让他真的拜下,连忙扶了起来,“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 朱厚照也不勉强,顺着金氏的力道站起身来,怕自己真的跪下了,把金氏也带倒了。张巧娘便是那个被送进宫来的小姑娘,见到太子后也轻巧地给他行了个礼。太子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粗粗点头便是过了。 金氏性格和蔼,然不爱动弹,平素里一直在佛堂念经,少有出来。太子见到哪有不带着她走走的道理,一时之间连张巧娘都不得不站到身后去,只听前面祖孙二人轻声交谈,金氏时不时被朱厚照逗得发笑气氛十分融洽,让张巧娘插不进去。 张巧娘入宫之时,训练她仪容姿态的嬷嬷告诉她,贵人如此尽力培养,便是为了让她能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靠她自己了。之后入宫,留宿皇宫,一切都快得让她回不过神来。 皇宫很美,可是美得犹如梦境。张巧娘每夜都在害怕,一旦清醒过来,她依旧是在小庄子上过活,而不是如今这个有人伺候,锦衣加身的贵女。 她静静地看着身前的半大少年,他长得很好看,眉目淡雅,虽然时常发脾气,但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如此地真性情。而且,他还是太子张巧娘捏着手帕,心里有无数念头在盘桓。 不过面上,她依旧是那个安静温柔的张巧娘。 朱厚照带着金氏在宫内兜了一小圈,然后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让金氏得以好好歇歇脚,又让人去取了些点心瓜果,让金氏不至于无事可干,一边看花一边饮茶。 这里很靠近东宫,再过去一处庭院便是,不过太子见金氏的额间有着点点汗珠,怕她累了才先停下来。几人正坐着,朱厚照眼尖,见着园子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牵着马儿走过,连忙让人去阻。 如果不是为了守着金氏,他便自己去了。 不多时,焦适之从门口走来,手上的缰绳交给高凤,红枣对此表示满意。焦适之走到亭下三步边停下来行礼,还没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说一千道一万你都听不下去,你跪,我就叫,我看你如何!” 焦适之起身,温和地说道:“殿下,于礼不合。”而且现在太子身侧还有金氏,焦适之不会妄为。 金氏从那日见过焦适之后,便知道此人就是太子颇为喜爱的玩伴,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太子与他的交谈自然娴熟,言语间流露出淡淡的欢喜。 “为何站在廊下,不愿近前来?”金氏想好好看看这少年的模样。 焦适之歉意地说道:“老夫人,卑职刚从外面归来,身上带着异味,不好冲突了贵人。”他下一个场所是个命案,明明都是刑部的事情,却都需要锦衣卫去认人,不知道最近到底出了何事。现在他身上不仅有臭味,还有点点血气,连他自己也嫌弃这味道。 朱厚照从刚才便察觉到异样,此时听到焦适之如此说,不禁笑着看着焦适之,不多时便看到焦适之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他可是知道,适之虽不至于强求整洁,却不能忍受如此不得体的模样。朱厚照三言两语结束了话头,总算是把人放走了。 张巧娘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焦适之远去的背影,那个人或许是个突破口。 46.第四十六章 、 焦适之今日接到了一份帖子。 这封帖子是直接送到了上中所的, 门口的人见是给焦适之的, 丝毫不敢怠慢, 检查了外表没有问题后, 就直接送到了里面去。 焦适之知道的时候还有些疑惑,当他看到上面的字迹时,顿时反应过来, 这是焦君的字迹。心里稍微掐算了下日子, 他顿时有些明白这封信的来意为何,等他打开后, 里面的内容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焦君是让焦适之回去参加两个弟妹的满月酒宴会,过几天,两个孩子便刚好满月了。 焦适之想了想,取了张白纸过来,匆匆在上面写下回信,看了几眼后交给门口的锦衣卫, 让他们帮忙送给外面候着的小厮。 这件事情弄完后,焦适之又落入了一大堆事情中去。现在正是事情最多的时候, 不是所有的锦衣卫都是那么严酷地负责刑事,也不是所有锦衣卫都如同市坊传言那样都是暗探, 里面其实有许多不同的种类, 而上中所就负责管理这些最繁杂的部分。 光是处理每一次调动的名额, 都要让焦适之审核半天, 这样的事情又不能交到其他人的手里, 如果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4 让薛坤来的话, 事后焦适之依旧需要再检查一遍,根本不能够相信薛千户的计算能力。陈宇涵这段时间有任务在身,时常在外面,因此也不能给焦适之帮助。 为了过几日能提早下班,焦适之在几天内加班加点做了不少事情,方才在焦家满月酒这天提前走。 说来可笑,焦适之明明应该身为主人的一份子,却偏偏弄得跟个客人一般需要下帖子邀请,真是莫大的讽刺。 红枣带着焦适之,马蹄声在青石路上“哒哒”响起,一步步走向焦家。摇摇晃晃的少年郎看着日头渐渐落下,眼眸中倒映着天边残留的最后一丝红霞余光。 焦府的人从拐弯处的时候就看到了焦适之,有人连忙出迎,生怕有点滴怠慢。焦适之嘱咐了一下马房的人需要给红枣多加点湿粮草后,然后才进门去。 焦适之来的时间比寻常的客人要早了许多,焦府内已经张灯结彩起来,甚至在屋檐下都挂着十分漂亮的灯笼,一眼便能够看出这府里正在办喜事。 焦适之被管家带到了后院去,而不是平日里常来时去的书房。他意料到或许是焦君的特地嘱咐,也没多大在意,低头在想着些什么。等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发觉不对,这里分明是正院。 这里曾经住过龚氏,后来则是杨氏,现在或许是杨氏与她一双儿女的居所,焦适之并不打算进去。眼见着焦适之停下了脚步,管家转过身来,连忙说道:“大公子,杨氏并不在此处,这里仅仅是两位小主子的居所。”焦适之敏锐地一挑眉,杨氏?什么时候连一个管家都能够直接称呼主子的名字了?还是说,杨氏已经不是主子了? 焦适之在太子告知他杨氏的事情后,便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因此他也并不知道之后焦家的动静。 杨氏的算盘是不错,她也的确是看透了焦君与焦适之。焦君与大儿子之间的关系隔阂太大,极难修补。而杨氏所生下的两个儿子则是他另外的希望。而因为她生下了双胎,无论如何焦君对她都不会那么绝情。 她算无遗漏,可是偏偏算漏了一个焦芳。 自从太子悄咪咪派人把线索放到焦芳的书房,焦芳在雷霆处理了此事后,心里一直在琢磨此事。有能力做出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而这些人中,会替焦适之出头的人却仅有那么一个,这样一来,事情就十分清楚了。 太子在替焦适之撑腰,而且肆无忌惮,丝毫不介意被人发现。 即便太子行事看起来隐晦,可这方式最终无论如何猜测都只能猜到太子殿下,而这也是朱厚照所要得到的效果——焦芳不敢再放任焦君处理自己的家务事了。 焦芳的辈分本来就比焦君大,而他的官职也高于焦君,很多时候焦君都是依附焦芳所行事,在焦芳又一次把焦君请去商量事情的时候,他隐晦提点焦君,杨氏必须送走。 焦君的双眸猛然瞪大,清隽的面容上带着不忍,“兄长,或许不需要那么绝情才是”焦芳气得来回踱步,索性直白道:“你是被女色冲昏了脑袋?那个毒妇闹出了这么多事情,烧毁了祠堂,又暗中嫁祸适之,你觉得是她假装暴毙,生下两个孩子就能够抵消的?” 焦君沉默许久,低声说道,“她毕竟在我身边多年,一贯是个温顺的性子。既然现在她已经失去正室的位置,那便” “不行!”焦芳看着这个脑袋仿佛进水的旁支族弟,眼底是满满的失望,他沉声说道:“我问你,杨氏的德行,当得正妻的位置?她本来便是妾室,你可知如果出事,别说是你,就连我都得遭到弹劾!以妾为妻岂是那么易于之事?” “这件事情我不管你怎么想,杨氏,不配当两个孩子的母亲,甚至绝对不能留在京城!”焦芳的话语不容置喙,焦君回去的时候却有些犹豫。想到焦芳所说的话,他悄悄地在杨氏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没有发现,可是渐渐的,焦君的人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杨氏时常把奶娘赶出来,独自一人哄孩子。便有一人换了法子,悄悄躲在暗地里观察。然后便让人发现杨氏在哄孩子的时候偶尔会说一些话,不是教孩子争宠,便是让孩子快快长成,好争夺家产。这些话语自然只有在她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杨氏才会不经意地开口。 这些话,最终焦君还是知道了。 杨氏闯下大祸,三番两次挑拨离间,让焦君与焦适之彻底隔阂,现在又在两个小的面前说这样的话,焦君顿时暴怒,假托这两小儿是先前正妻杨氏之子,杨氏是由于生子才大出血而亡,本是想交给妾室小杨氏抚养,岂料小杨氏心狠手辣,竟是要害了孩子,以此为由,把杨氏彻底送到了京外的一所尼姑庵去。 这尼姑庵便是为了某些贵人把族中家里一些犯下大祸的妾室女子送去的场所,杨氏去到那里,自然彻底失去之前养尊处优的可能。焦君发狠之时,甚至还与尼姑庵那边交好了银两,这人彻底送到那边去,焦家与她便再无任何瓜葛。 而现在焦适之所见到的焦家,已经被清洗了一遍,除了心腹之人,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已经不在了。 得知此事后,焦适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有何感想。他一生最初的苦难,便是在龚氏去世后,借由杨氏之手所品尝到的,他自是知道杨氏一直想得到的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在杨氏真的生下她所殷殷盼切的孩子之后,最终竟是这样的下场。知道原情的奴仆大部分被发卖得远远的,留下的也都是忠心焦君之人。借由焦芳的手,家谱上的一切已然更改,分别有大小杨氏的分别。杨氏再无回天之力。 他刚才还在怀疑,这府里何时换了管家,只是他也从未想到,杨氏的下场会是如此。 他作为锦衣卫的时候,三下九流的东西总是知道得多一点。像是那样存在的尼姑庵,清汤寡水自是不消说,不劳作是没有东西吃的。而更有甚者,里面还做那种半暗门子的生意,里面的女子逃脱不能,生生就被折腾死了。 杨氏之后如此,也与焦适之无关,在得知焦君如此处理后,焦适之站在门口犹豫半晌,最终踏入了正门。旁边引着他的管家喜不胜收,连忙带着他去门内看两位小主子。 两个孩子都是双胎,心意相通,若是隔得太远,必定会接连哭闹不止。因此几个奶娘都是一起守在正院那处。在看到孩子的时候,焦适之原本毫无波动的心一颤,粉嫩雪白的模样,吃着小手手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5 ,微蜷缩着小腿肚子,两个孩子的睡姿很可爱。 坐在门内守了两个孩子大半个时辰,焦适之在焦君回府前留下了礼物,然后不顾管家的阻拦离开了。他自己去了马房,带着红枣避开前门开始来往的宾客,直接从侧门离开。 骑着红枣,焦适之迎着漫天星光回了皇宫,同样的马蹄声载着他前往焦府,又带着他悠悠离开焦府。 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错误不是一个人造成的,也不可能只是一个人造成的。 焦君回府后,迎接他的便是满府喜庆与内院寂寥,他终究没看到他想看到的身影。他沉默着坐在两个孩子的床边,看了许久后才长叹一声,正欲起身的时候,在床边的小桌案上发现了两个小荷包。 旁边守着的奶娘连忙说道:“这是刚才大公子过来时留下的。”因为气氛看着有点奇怪,又联想到了大户人家的阴暗,奶娘们根本不敢把东西给孩子挂上。 焦君解开了两个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两个小小精致的长命锁,如同普通的长命锁一般,上面也刻着对两个孩子的祝福,拿着这两个小长命锁,焦君竟有些痴了。 这模样,是他从前亲手给焦适之挂上的长命锁。 原来他还记得。 焦君紧紧地握着长命锁,原来他还记得。 47.第四十七章 、 满月酒的事情被朱厚照知道后, 太子吹胡子瞪眼地把焦适之堵住了, 原本他咿咿呀呀小曲儿听得十分开心, 可惜焦适之这消息被他知道后, 他非常不高兴。 焦适之笑眯眯地劝着太子,“殿下,卑职是想去看看卑职的弟弟妹妹, 这看完了也就回来了,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殿下不必紧张。” 朱厚照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两手一撑,一下子从跃到假山上,两脚丫在下面晃来晃去,十分引人注意。太子这个动作有点危险,焦适之连忙纵身一跃,也勉强站到了太子身侧。不过焦适之能这么上去, 余下的人可没法子,急声在下面哄着太子。 假山上的确比在下面视野宽阔许多, 看着那蔓延开去的宫殿群,眺眼望去, 满宫城墙上时不时有羞怯的花树枝丫越过, 在另一处肆意地展示自己的美丽。 “适之, 你之敬畏感从何而来?”朱厚照显然意有所指。 “从初始而来。不论是何姓氏族类, 如同焦家绵延至今, 未曾断绝, 不管是由于祖宗保佑也好,族人聪明也罢,都值得敬畏。”这也便是,为何世人重视宗祠之事。 朱厚照轻哼了声,没有说话。 焦适之蹲下身来,在太子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殿下,卑职家中的祠堂实际上并不算得真正的祠堂,一族一祠,不能分别,那里面,其实只有几个牌位。”可仅仅是如此简单牌位,都带着让人不敢亵渎的敬畏。 那意味着传承,还有希望。 太子继续坐在假山上面发呆,焦适之也与他一起坐着发呆。然后太子一不小心把鞋子晃掉后,直接甩到了刘瑾头上,直接砸得他摔了一个马大哈。朱厚照控制不住扑哧笑了一声,顿时便从眉眼处都笑开了。 焦适之的确是越来越忙,不过上手后处理起来也很快,反倒是比之前还能够早脱身,回宫的时间渐渐稳定下来。 张皇后曾经笑着问朱厚照,现在这个贴身侍卫看起来已经完全干不了贴身的活计了,需不需要再找一个人过来。 朱厚照是这么回答的,“母后不必了,阿芙死了,难道我曾再找一个阿芙吗?”虽然比喻不太恰当,却让张皇后无话可说。 阿芙是朱厚照曾经最喜欢的猫儿,喜欢到上床睡觉,吃饭洗澡都要带着她,不过她在朱厚照五岁的时候落水,没救上来。当时小小的朱厚照同样跳入水中寻摸了半天,还是弘治帝来才强拉了上来。 面对双目通红,却没有半滴泪水的小娃,张皇后急得团团转,孩子几日没进水米。弘治帝哄着他,说是再给他找一只阿芙,保证长得一模一样。 几天没说话的小太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阿芙只有一个,我以后再也不养了。”然后还发狠说道:“我喜欢的东西,只有一个,别个再好,那也不是我要的!” 回想起当初那个小孩倔强的话语,张皇后再没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是个贴身侍卫,寿儿愿意要便要,不要便不要。之前不知道她与弘治帝想了多少法子想给朱厚照塞个玩伴,却都被拒绝了。相较于弘治帝这个父皇来说,朱厚照比他更倚重内侍。这个局面在焦适之来了之后略有改善,却变化不大。 只是难得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太子喜欢到如此地步,就连之前的刘瑾也不及也。 这日焦适之早早收拾回去,毫不犹豫地把文书的工作都留给还未回到卫所的陈宇涵,算下来这月三十天他都帮他写了二十五天,这次轮到他帮个小忙了。 至于今日为何焦适之如此赶,是因为他从刘瑾那处得知了朱厚照的生辰,说来惭愧,在东宫里住了那么久,焦适之还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若不是那日经过殿外听到刘瑾说了一嘴,焦适之还不知道朱厚照的生辰在九月。他认识寿儿时,就已经将十月初了。 现在八月中旬了,距离九月二十四还有个把月,焦适之还有时间,就是不知道要送何物。太子生辰,来往送礼的人自然不少,焦适之的礼物或许没什么,但总归是点心意。 小半个时辰后,焦适之两眼懵懵地从街道出来,摸着红枣的鬓毛感叹,“我还从来不知道这些个东西居然有这么多门道,完全是两眼一抓瞎,”外面的店铺,有些也不知道真假,如果送了个假货就贻笑大方了。焦适之本来出身便不高,在名器古董那边寻摸了一圈发现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便不在这上面下功夫。 拉着红枣溜了两圈,然后焦适之便回宫去了。 守宫门的侍卫即便轮班倒,面对焦适之这个天天进出皇宫的人,再怎么样也混熟了。见着人来了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低头检查了他的腰牌便放他进去了。 焦适之由此想起自己在东宫侍卫所的那一群朋友,已经很多日没怎么见过了,等寻个休沐的时间同殿下告个假,然后去找他们聚聚。 他心里正想着事情,头便一直半垂着,这路走了小半年早就熟悉了,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走错。走着走着,焦适之忽闻红枣不安地叫了两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6 声,这是见到陌生人时的反应,他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还是个知道的。 来人是张巧娘,那位在坤宁宫住了两个月的张家姑娘。 那日焦适之见到她的时候还觉得张巧娘犹如清水出芙蓉,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今日见着,怎么脸色神情有些不大对劲,倒是失去了之前那种自然清新的感觉。 “卑职见过张小姐。”焦适之冲着她拱手行了个礼。 焦适之现在有官职在身,本不需要对一个白身行礼。不过他仍旧是太子的侍卫,张巧娘从辈分上论还是太子的姐姐,从这方面上来论,焦适之对她行礼是没错的。不过张巧娘按照礼数,应该避开,因为她并无诰命在身。 岂料这位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张小姐直挺挺地站着,竟是生生受了这一礼。 焦适之内心微微讶异,却也没放在心上。他听朱厚照说过这位小姐是旁支的姑娘,对这些礼数可能不太清楚。 “小姐可是寻卑职有事?”焦适之温和地说道,他看这位张小姐还没有动弹,手中拽着帕子的模样,心里猜测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等了半晌,发现依旧无话,焦适之只好说道:“如若无事,卑职便告辞了。” 他牵着红枣,正要从张巧娘与她的丫鬟身边绕过去,张巧娘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轻柔婉转,轻灵曼妙,随着话语欠身说道:“张大人,小女有一事请求,还望大人答应。” 焦适之诧异,轻声说道:“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还需找皇后娘娘更为适合。卑职毕竟是个外男。”端是听张巧娘那句话,焦适之便知道这不会是什么普通事宜,最好连听都不要听到比较好。 张巧娘见焦适之转身想走,连忙几步上前说道:“大人,小女发现了件事情,本该直接告知太子殿下,然而太子殿下似乎不太喜欢小女,小女无法,只得请大人代为转告。” 焦适之生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张巧娘,只见她盈盈一拜,随后从袖口里拿出个小巧的纸包,“此乃小女的侍女从九龙壁附近所捡到的,之后前几日陪老夫人去东宫看望太子殿下,又在廊下发现同样的东西,还望大人能够提醒殿下,告辞。” 把东西交给焦适之后,这人就走得毫不犹豫。焦适之看着张巧娘前后的言行,疑惑挑眉,然后无可奈何地拆开纸包,一位姑娘眼泪汪汪地站在面前,焦适之再不愿也不能够把手里的纸包给丢回去。 黄纸内包裹的是几颗圆圆的物事,看起来有些青黄,焦适之低头轻嗅了片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把这东西揣进兜里,焦适之牵着红枣继续往东宫走。 下午练武练出一身臭汗的朱厚照在沐浴后,发现了今日早早回来的焦适之,他上下扫了一眼,笑着说道:“怎么脸色这么愁苦,难道路上被人抢劫了?” 焦适之无奈说道:“卑职穿着一身锦衣卫服饰,若还是能被人打劫了,那人真不知道是否脑子出问题了。”不过话说完,焦适之又忽而想到前段时间那两件案子,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居然是情杀,两个案件该合成一个。 那两人为了争夺某个花魁,约好在外面比试,结果其中一人不小心杀了另外一人,害怕之下把人给埋了。过了一段时间没被发现,又得意洋洋起来,结果骑马经外出踏青时不小心摔死了。得,直接当偿命了。 “那又是怎么回事?”朱厚照随口问道,然后转动了下手腕,觉得他应该给自己也争取个休沐的时间,这段时间他安分得简直不像话,让他那颗冒险的心又蠢蠢欲动。 “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何物?”焦适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纸包,递给朱厚照。朱厚照起先没反应过来,随手就给拆开了,看了两眼后脸色立刻严肃起来,“适之,这是从何处而来?” 焦适之疑惑地看了两眼,“张小姐给卑职的,说是在九龙壁与来东宫的路边看到的。她让卑职提醒您要小心。” 朱厚照指着黄纸包内的东西说道:“这是阿芙蓉。” 阿芙蓉,又称鸦片。明朝产出的阿芙蓉甚少,绝大部分是周边国家进贡,唯有皇室才能用到。前朝用得比较多,不过弘治帝向来不喜欢此物,即便是在迷恋金丹时期也没有动用过,因而这些年皇室很少出现这些。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可以随意出现在宫内的东西。 焦适之内心一突,九龙壁,来东宫的路上,莫非他猛然抬头看着太子,与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小膳房!” 朱厚照眉头紧皱,把手上的东西丢给刘瑾,厌烦地说道:“带几个人过去,把小膳房搜一遍,然后派人去通知父皇母后一声。” 刘瑾立刻领命而去。 朱厚照喜欢玩,却不喜欢玩这种容易自身失控的东西,因而知道却从不沾染。此物用多了,不光上瘾,更容易中毒,如果小膳房真的出现了这东西,那皇宫内定然还有没□□的眼线! 两刻钟后,刘瑾来报,他们的确在小膳房内寻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小坛子里面藏着的就是这东西,而小膳房中有个厨役在他们来搜的时候趁人不备,用菜刀自杀了。 朱厚照瞪了刘瑾一眼,“寻个东西都能让人死了,现在去哪找线索?”刘瑾缩头缩脑地站在一边。 焦适之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藏得这么隐蔽,为何会有些许遗漏散落在外,以至于被张小姐寻到,最后勘破计策。殿下,当务之急,请您立刻召太医前来检查身体,以防不测。” 朱厚照斜眼看刘瑾,刘瑾立马滚走了。 “你还说漏了一点。”朱厚照神色平静地说道:“她就住在坤宁宫,为何不去告诉母后?”既然知道这是何物,又为何忍到今日? 看似顺理成章,实际上点来处处破绽。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战战兢兢地给朱厚照把脉,这位小主子这半年来惹出的事情可不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庆幸的是,太医们并没有在朱厚照身上发现中毒的迹象,检查完太子后,朱厚照又强硬地让太医给焦适之也诊脉,确定人也没问题后,他紧绷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焦适之一直随着他吃小膳房的东西,他吃过的,焦适之也肯定都吃过。 朱厚照命人把今日小厨房做好的饭菜送过来给太医们检查,果然在其中查出了轻量的阿芙蓉,阿芙蓉算不得是毒物,用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如此说来,他们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7 两人已经吃了一段时日掺杂了阿芙蓉的饭菜,只是时间尚短,或者是分量太小,暂时还没有染上。 焦适之神情郁郁,上一次白蛇事件看起来就不大对劲,还是因为太子殿下暗示他此事不同寻常,不要追究后,他方才放下此事。 今日看来,或许是放心得太早了。 弘治帝那边接到消息后,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忙着去看太子,他知道张皇后现在已经过去了。他放下手中的笔,沉声说道:“把牟斌给我叫进来。” “是。”刘滔知道现在弘治帝的心情很不好,三番五次被人撩虎须,简直是虎口拔牙呀!上一次那件事情还算是揭过去了,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前些个日子还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牟斌在弘治帝召唤他的时候不知为何内心一突,走之前对指挥同知肖明华感叹道:“我估摸着又出事了,真是流年不利。”刚好上没个月呢。 入宫后,弘治帝倒是没骂他,只是话语间满满的杀意,倒是让牟斌吃了一惊。先前查出白蛇的事件时,弘治帝不知为何让他们停下了调查,暂且搁置了起来,然而今日却是截然不同的说法,难道东宫又出了何事? 牟斌收敛心神,低声说道:“人一直观察着,近一个月来都在游山玩水,没有动静。若有吩咐,应当是早先便安排好后手。”一计不成,再施第二计,如此一来,才能说明为何锦衣卫拦不到往外传消息,也因此才有漏网之鱼,因为那小膳房的确是安安分分,从入宫到现在都没有人接触过不该接触的人,没有任何痕迹可查。只能是在外面调教好送进来的。 “杀了。”弘治帝淡淡地说。 牟斌猛然抬头,双眸紧紧看着弘治帝,弘治帝也在看他,神情异常淡漠,“朕说杀了,卿家有何异议?” “臣遵旨。”牟斌跪下领命。 明朝以来,除开□□外,就属弘治帝最善待宗亲了。但凡各路王爷,哪个每年没有上折子以各种理由增加土地庄子,弘治帝统统允许了,就连大臣劝谏都没怎么听。因而今日弘治帝如此果断,牟斌大为吃惊。 不是说弘治帝做法错了,可他本来就不是强硬的性格,如今连继续查探下去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动手,没经过三堂会审,与他往常的手段相悖。 其实这中间牵扯到一桩扯不清的公案,另一位主人翁是岐惠王朱祐棆。他乃当初邵贵妃之子,邵贵妃怀他的时候,曾误吃了当时做给弘治帝的糕点后中毒,虽拼命救治没有小产,然而朱祐棆出生后体弱多病,从最开始就宣判了他的无用。 弘治帝对他一直十分内疚,他与邵贵妃相当于是替他受过,不然当时弘治帝便已命丧黄泉。他多年来面对岐惠王朱祐棆的某些举动也常有隐忍,上次白蛇之事查到是他之后,他便令牟斌收手,彻查了皇宫,又私底下警告了他。正因为朱祐棆做过太多事,因而他才一眼又认了出来,之前派锦衣卫去查,不过是难以置信。三番五次针对太子,这彻底触及到他的底线。 不过若三堂会审,暴露出来后如今的邵太妃该如何自处?朱祐棆的同母兄弟又该如何牵扯?言官的口诛笔伐太过厉害,弘治帝并不想煎熬这一遭。 烦躁地把牟斌赶走,弘治帝跑去看儿子了,到底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朱厚照还不知道弘治帝早已经麻溜地把事情给办了,现在正跟焦适之说着今日的事情,不过到底手里没有最关键的信息,想来想去都找不到目标。朱厚照倒是有点察觉,父皇上次与他谈过,让他隐约窥探到些东西,不过到底没有证据。 正因如此,两人说着说着偏题了。 朱厚照挑眉看着焦适之,“你说为何张家那个不找母后,不找老夫人,也不来找我,偏偏就找上你来,而且还真的牵扯出件事来?” 焦适之眉宇间含着无奈,大不敬地伸手指了指朱厚照,“还不是殿下您不给人家好脸色,现在倒是反过来埋怨人家为何不敢找您。” 朱厚照不以为然,撇嘴说道:“这又有何干?她贴上来我难道还给她好脸色,看着都不舒坦。”焦适之失笑,指着窗外日暮夕阳,“殿下,还没天黑呢,您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飘忽。” 朱厚照笑骂了他几句,心里却格外享受焦适之如此自然的模样,心里琢磨着找一日偷溜出宫去,到时候还能去找适之的地儿瞧瞧。 不多久张皇后便过来了,再过了小半个时辰,弘治帝也过来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对着儿子一顿揉搓,焦适之见着这两位大有今晚留下来吃饭的意思,便悄悄退了出去。 待到传膳的时候,朱厚照习惯性地转头找人,却没找到熟悉的身影,被张皇后亲昵地敲了敲后脑勺,“找谁呢?” 那三个字被朱厚照含在嘴里转悠儿了半天,却秃噜不出去。不知为何,他心里不大舒服,不是很严重,却一阵一阵地难受。 原本焦适之还想着找时间去侍卫处看看,今日正好碰上时候,便溜达过去了。陈初明正好没当值躲在里面喝小酒,见着焦适之过来大喜道:“你走马上任后都多久没过来了,今日终于想起老朋友了?” 焦适之拱着手致歉,连道不敢。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坐下,焦适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调笑道:“你们现在是跟小膳房打好关系了?现在连这些都能弄到?” 陈初明垂头耷脑地一挥手,“哪能啊,本来是这么做的,结果刚成功了没几日,今日小膳房不是折进去了吗?银两都白花了。这些是找给我们弄的大膳房做呢,味道可差远了。” 焦适之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没吃饭,陪着太子吃久了,倒是忘本来合该跟陈初明他们吃一锅菜。他一边吃喝一边听着他们逗趣,忽而听一人提起,“焦兄,你要是再过几日过来,可就见不到初明这小子了。”他们这些都还算是半大少年,还有更年长的,但没在这个圈子里,大多数家里还没起字,也有些粗蛮的自己不在意,都混着叫。 “怎么了?”焦适之偏头看着喝得脸色通红的褐肤少年,只见他腼腆地说道:“家里想着我脸盲的症状有得救,就希望让我出去外面走走。” “是往上走,还是往外走?”焦适之随口说道,却没听到他的回答,焦适之一愣,“你不会是想去边关吧?”西北边向来不安稳,直到弘治十年,朝廷才算是收复了哈密,然而甘肃那边还乱着。 陈初明讪笑着说道:“是有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8 这么个想法,不过家里面不肯,最后估计是去南边儿了。”旁边有人拆台子,大笑着说道:“人还想去沿海除倭寇呢,直接被他家父亲按着打了半天。” 陈初明酒喝上头急眼了,“这哪跟哪儿啊!合着你是躲我家里偷听还是安人了,话都被你说干了。”旁人都哈哈大笑,也没生气。 焦适之在旁边安抚他几句,也就这么过去了。 酒过三巡后,也就散了。毕竟都是在宫里当值的,下半夜还要值班,都抓紧时间休息。陈初明送焦适之出来,被风吹了反倒清醒了几分,他停下脚步定眼看着焦适之,真诚地说道:“适之,殿下待你与别个不同,但你自己也得合计合计,你现在不是还有个副千户的头衔吗?琢磨一下也是条出路。” 焦适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顾着你自己就好了,我心里有数。”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心里有数的样子。”陈初明翻了白眼,不过别人的事情不好多嘴,说了两句就停了。 临出门的时候,安静片刻的陈初明忽而说道:“适之,你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吗?” 焦适之想了想,摇头,“以前这事也轮不到我自己想,现在离得远了,也没心思去想。”这时候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没意思,寻常人家的长辈大多直接定下婚约,少有过问儿女的想法。焦适之估摸着焦君没脸这么做,杨氏现在也没资格这么做,而他自己也不大上心。 陈初明愣愣地看着前头,含糊地说道:“那也好,有时喜欢个人,也不定是件好事。” 焦适之倒不这么想,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看着陈初明笑道:“心里揣着个人也挺好的,时常想着念着,总比这辈子心眼都空荡荡要好。走啦。” 陈初明怔怔地看着焦适之渐渐远去的瘦削背影,不知想到了何人,心里也渐渐开朗了些,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意,他回头看着身后微有光明的侍卫处,心情颇佳地走进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儿。 焦适之快到东宫才捉摸出味儿来,难不成陈初明是稀罕上谁了?往外跑也是因为这?那可就不得了了,仔细算下来,陈初明也才大他小半年。 别人现在就遇到情感问题了,不知道十年后他会不会有这样的困扰。焦适之难得散发思维,慢悠悠地走着,抬头就遇到来算账的朱厚照,黑着脸的小太子把他吓了一跳。 后续事件如何无人知晓,反正那几日焦适之一直愁眉苦脸,从此以后落跑之事杜绝一空。 日子过得飞快,焦适之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给他想到个合适的礼物,弄完揣着带回宫,眼下距离太子生辰也就几天,宫内已经赶忙着布置了起来,弄个喜庆也好。因着太子不喜欢朝宴,弘治帝除了开始几年,后来就都是家宴了。 焦适之刚回到屋内把东西安放好,那边太子就派人来找。焦适之换了身衣裳便过去了,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朱厚照要着宫内的绣娘来量尺寸的时候也要加上焦适之的,弄得他现在浑身的衣服都是特制,大多数是红色居多,似乎是太子要求的。 太子见着焦适之的时候脸上露着笑,这段时间他也在长个子,两个人的身高你追我赶,看起来势头正猛。 “过几日家宴你就别过去了,省得还得再白站小半个时辰。你直接在后院等我,我让小膳房备点酒食,咱俩自己过。”朱厚照砸巴着嘴说道,随手在桌上掏了个橘。 小膳房被整顿后,清白的留了下来,还要几个手脚不干净被赶了出去,又换了批新的。牟斌恨不得把人祖宗十八代全给刨出来。 焦适之眉间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听太子说“咱们”这个词,他任着莫名骚动在心头,面上镇静地说道:“殿下,您酒量不行。” 朱厚照横了他一眼,“敢嫌弃我?”话中却带着笑意。 转眼间到了九月二十四,东宫内热闹。弘治帝与张皇后也不兴那套小辈随长辈的礼数,兴致勃勃地来给儿子庆生,搞得还挺隆重的。 前几日弘治帝问太子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朱厚照张口就来:“父皇您给我几日假期,让我出去转转就行。”弘治帝笑骂了一句,“真是改不了的德行!想得美,我这就让人把宫门看紧点。” 朱厚照讨要出宫不成,退而求次,“那赶紧给几位先生放个假,让我松快松快。” 弘治帝琢磨着,“你这段时间这么长进,怎么开口闭口还是这个?”去年他要的礼物与这个差不多,不过换成了让先生滚出去。两相比较之下这说话上还是有长进的。 朱厚照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说道:“我答应适之要去读,就怪这张嘴快。”弘治帝就看自己儿子使劲埋汰自己那张嘴,在旁边乐不可支,心里估摸着得给焦适之奖赏一番。正因为朱厚照重诺,因此要在他嘴里得到句准话可不容易。 弘治帝今个回想起那日的对话,忍不住捶了一下儿子,在太子懵逼的眼神中让刘滔把礼物送上来。太子一边嘟囔着送礼就送礼干嘛打人一边别扭着把东西收下。收完他也没细看,这几年父皇母后送的就那几个东西,也看不出来太大的差别。 好不容易挨到了宴后,弘治帝与张皇后还在喝茶说话,太子已经坐不住了。又不好明着赶人走,只好一遍一遍地问刘瑾时辰,最后弘治帝看不下去了,起身踹了太子一脚,拉着张皇后转身就走,“得了,你自己逍遥快活去吧。” 张皇后被弘治帝拉着笑得喘不过气来。 朱厚照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后,他不就是明显了点吗?父皇作甚打人,那文弱书生样踢起人来力道还挺大的。 心安理得吐槽完自个父皇,朱厚照撒欢儿地往后院去了。 焦适之在后院等了可不止小半个时辰,估计得有一个半了。不过今晚月色是真的不错,虽然是个弯月,却明亮透彻,亮得天边的星辰都暗淡了几分,庭院内不用安置蜡烛都显得特别敞亮,看起来颇有意境。 等得久了,焦适之闲来无事便抽出了不离身的长剑,随手挥舞了起来。这把剑自从他入宫后,他就几乎没再摘下来过。带着它,就像是母亲犹在身边一般。只不过除了保养,很少有出鞘的时候。最近一次,还是用剑架着张万全那一会。 朱厚照来到后院,就见焦适之一身红裳,伴月而舞。 庭院内洒满了银光,明亮如昼,就连微颤的睫毛也看得一清二楚,那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69 红裳少年一连翻转了□□下,身姿矫健,手中长剑划破虚空,风声中仿佛带着剑身发出的喜悦。那股子肆意风流仿佛盈满了庭院,将将突破而去。 朱厚照内心升起一股淡淡的惶恐,忽而有一种他即将乘风而去的虚幻之感。这时红裳少年收势,转头望见呆呆站在旁边的太子殿下,眉眼弯弯,一如往日温和,“殿下,您来了多久,怎么不叫卑职?” “很少看你舞剑,便多看了会。”朱厚照没有把心思流露出来,走到焦适之旁边,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长剑,“这是你母亲那边的物件?” 焦适之点头,把剑横在胸前给朱厚照看,“卑职母亲祖上毕竟是战功出身,这剑流传到现在五六代吧,老爷子只有卑职这个外孙,这东西落到卑职手上倒是埋没了它。”焦适之与焦家不亲,龚家偶尔还回去看看,二老只有龚氏这个女儿,去了后跟焦家也没怎么联系,不过对焦适之这个外孙还是上心的。 朱厚照看了眼,径直走到庭院里的石桌边坐下,悠悠地说道:“我还嫌不够,它敢嫌弃?” 焦适之含笑着看他,“它对卑职的意义不在于有多名贵,毕竟是母亲的东西,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卑职不过小小侍卫,殿下太抬举卑职了。” 桌面上现在只摆放了几坛子酒,朱厚照慢条斯理地敲了敲坛身,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抬举你?你说你这么个性子,想把你挖出来还挺有难度的。可我就是喜欢把别人不想露出来的东西一点点弄出来,你说怎么办呢?” 焦适之连眉梢都泛着无奈,“那还请殿下多担待了。” 不多时,东西真正上齐了后,朱厚照没要人守着,全给赶出去。两人坐在庭院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看起来身心和谐得可以飞升了。 喝了半晌,焦适之从胸口掏出个小物件,抬手放在桌案上,轻轻推到朱厚照面前,“殿下,卑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全副身家都在这了,还望殿下不要嫌弃。”这话说得实在,焦适之的确是把他在宫里的所有银子都掏出来了,余下那些赏赐都带着印记也典当不了。他正应了在焦家时书童的一句话,以焦适之的性子连贿赂都做不来,这近一年的俸禄加上以前的存银,也就两百两不到。 那是个可爱的小猪崽,底下坠着流苏。玉质的确算不得好,猪崽形状也不太合格,却难得清澈剔透,一眼望穿。朱厚照摸着那有些粗糙的棱角,忽而越过桌子,去抓焦适之放在桌上的手。 焦适之下意识一缩,被反应快速的太子紧紧握住,强迫着摊开了手掌。不止是手指,连掌心都带着见血的划痕。焦适之略显不安地说道:“第一次做这个,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轻声说道:“这点东西去打一个不就完了,作甚要弄伤自己?”说着话,却把那只小猪仔握得死紧,紧得掌心发疼。 焦适之摸了摸鼻子,“殿下不也曾给卑职刻过字吗?”他身上带着的坠子上面的“适”字便是太子亲自刻上去的。 “刻个字跟做个玉能一样吗?”太子不满地说道,却不知道自己眼底已是满满的喜意。 “是是,殿下。卑职祝您年年岁岁有今朝,从此不带忧心事。”焦适之扯开话题,举起了酒盏。 朱厚照笑骂着说,“上学就是第一等的忧心事,你倒是给我去了呀?” 焦适之一本正经,毫不含糊地道:“这个还是必要的。” 太子轻啐了一口,端起酒盏仰头痛饮。视线扫到夜空中,月亮是真的漂亮啊,弯弯的,就像人笑眯眯的模样。低头看着对面夹花生的焦适之,朱厚照决定了,以后到哪都得揣着焦适之,不然太让人不安心了。 要是飞走了,他可寻不到第二个。 48.第四十八章 、 人生在世, 如白驹过隙, 忽然而已。 庄子此言掺杂着莫大的智慧, 道尽了时间的真理。不过是普通平常的日子, 转眼间,竟也过了五年。 弘治十八年的初春,连雪都还未化开, 依旧天寒地冻, 焦适之起身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外头一片寂静,天上有些许残星,渐渐被亮起的天色所掩盖。 身上从被窝里带起来的暖意很快就被屋内的寒冷带走,焦适之哈了口气,嘴边都是白雾。换上衣裳,抬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 径直出了房门。门外小德子见他仅穿着一件单衣,连忙又进去取了披风给焦适之披上, 嘴里絮絮叨叨,“大人, 今年这么冷, 你不多穿点容易受寒。” 焦适之浑不在意, 也没拒绝小德子的好意, 笑着说道:“我本是练武之人, 不算太冷。殿下起身了吗?”他现在依旧是上中所的副千户, 这几年也没有动过。对他来说,他最缺少的便是那所谓的经验一词,这几年的积淀下来,就算是最挑剔的人都不能拿他的年龄说话了。而虽然事情杂多,但练武一事他从来都没有松懈过。 小德子看了眼正殿的方向,摇着头说道:“昨天晚上您这熄灯后,殿下那里还亮着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焦适之疑惑,昨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太子明明一副十分困倦的模样,怎么他回来后居然还没就寝?既然太子没醒,焦适之便去后院练了会儿剑,直到日头初上,才被太子派来的人叫了回去。朱厚照找焦适之吃饭已经成了习惯,有时他还没问,底下的人就机灵地把人给找过来了。 焦适之给太子行了个礼,发现他眼皮底下的确带着淡淡的黑痕,不禁关心道:“殿下,昨夜是否身体不适?您看起来睡得不大好。” 朱厚照原本正在喝汤,顿时一口差点没呛出来,略显狼狈地拿着帕子捂嘴擦拭,“没事,昨晚就是拖得时间太久了,反倒清醒,便又多坐了一会儿。” 焦适之觉得太子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不过太子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幼童的模样,人总有自己的**,他便没再发问。今日是他的休沐,随着太子进了早膳后,焦适之便随着太子去坤宁宫拜见张皇后。 太子常年练武,身材高大,十五岁的他比焦适之高了一头,日渐俊朗的相貌常令伺候的宫女面色微红,然而他本身却没有半点开窍的念头。 太子年龄太小的时候担心他鬼混,年龄合适了又忧愁他不知人事,张皇后这母亲当得十分忧心。眼见着差不多到了该开花结果的年纪,张皇后明示暗示,太子愣是不接招。 今日见着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0 来请安的太子,张皇后忍不住又说道:“寿儿,这些天让人送过去的画像,你可有看过?” 太子正在喝茶,闻言漫不经心地说,“莫姑姑送过来的?我拿去垫桌脚了,刚好合适,谢谢母后。”那厚厚的一叠可比看起来有分量得多。 张皇后嘴角抽抽,无奈扶额,“太子,那些是让你去挑选太子妃的,你怎么如此随意?”而且那都是女子的画像,直接垫在桌脚,真的是 “母后,我现在还不想这些,您和父皇要是真想的话,你们俩凑活着挑一个就行,至于我娶了后干什么你们也别管了。”朱厚照皱眉说道。 张皇后美目一瞪,朱厚照又嬉笑着讨饶,不过始终不松口。眼见着太子如此柴油不进,张皇后看了眼静静守在太子身后的焦适之,忽而想起一人来,试探道:“那你觉得巧娘如何?”张巧娘因为那次阿芙蓉的事情备受张皇后喜爱,因而至今仍留在宫中居住,时时伴随张皇后左右。 张皇后虽然时常被撺掇,不过这事她心里还是有谱,从来没有提起过。只是今日见到焦适之,忽而想起一直跟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张巧娘,心里转了几个念头,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茶盏,“母后,谁都有可能,但她不行。”声音夹杂着淡漠与难以察觉的不耐,顿时让气氛冷了几分。 张皇后原本还没怎么上心,但这还是朱厚照第一次给出如此强烈的反应,当即问道:“巧娘性格温顺,对你也有喜慕之心,身份尚可,为何不行?” “就单凭她是张家的女儿,就不行!”殿内就那么几人,朱厚照说话也不大顾忌,掷地有声地问道:“母后,您难道不知道,这些时日两位舅舅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吗?” 朱厚照说得如此直接,张皇后面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也难看了些。前两日,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在外面被言官参奏侵吞百姓良田万亩,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张皇后知道后异常生气,派人把那个言官责骂了一顿,还要弘治帝贬官。 弘治帝面上是做了,私底下又悄悄把人叫进来安抚,又调任他去了另外一个合适的地方。 这些事情朱厚照都知道,弘治帝也曾与他说过,“我这些年做过的错事也不少,行事肆意了些。人总有亲疏远近的分别,不过可不能学我。” 可弘治帝这份隐忍的心意,张皇后并不能理解。 两人不欢而散,朱厚照出了坤宁宫后不大开心,焦适之劝道:“殿下,您刚才那么直接,怕是会伤了娘娘的心。” “父皇曾说过,人总有亲疏远近的分别,这个道理谁都懂。却没有强按着别人为你受苦的道理,错便是错了,再如何视若无睹,那还是错。”朱厚照摆摆手,让焦适之不必再说了,“我虽然顽劣,不至于这个道理都看不懂。”不然何以弘治帝每每因此训斥人后,还得再偷摸摸地把人给招回来安抚? “殿下” “行了,这事看着太糟心,容我缓缓,今晚再去坤宁宫吧。”朱厚照说道,转身扯开了别的话题,好奇起了焦适之的情况,“我这边天天催着成亲,你那边如何?” 焦适之摇头轻笑,“卑职的情况难道殿下还不清楚?过几年再说吧。”朱厚照摸着下巴看焦适之,喃喃自语,“你都快二十了还那么悠哉,我还真是倒霉催的。”焦适之无奈地看着太子,这要换了一个心理脆弱的听太子这么说,怕不是得给气死。 “算了,昨夜我没睡好,我现在回去再眯会儿吧。”朱厚照懒洋洋地说道,眉宇间的桀骜散去不少,犹如只懒散的大猫。 “殿下不去端敬殿?”焦适之礼貌性地问了一声,他也看到了太子的困倦,并没有劝谏他一定要去的意思。 “不去了,好不容易在父皇那里磨来几日轻松,你这是赶着我去送死。”朱厚照打着哈欠,快步地走在前面。 焦适之在身后看着朱厚照的背影,这几年殿下的变化是真的很大,从原先那个矮小的身材,一下子猛窜上来超过了他,肩膀比他还宽厚,眼见着比他还成熟了几分。 不过也是,皇家的孩子,哪里有晚熟的? 太子径直入了东宫,把焦适之也推去休息,直接扑到了床榻上。床榻上稍显凌乱,早上他起身的时候特地嘱咐人不要收拾,也不要靠近这床,因此还保持着起身时的模样。 他翻了个身,身下似乎压着个什么东西,随手一摸,熟悉的触感让他想了起来,这便是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未眠的原因。 其实昨天晚上,朱厚照做了有史以来除了出宫外第二件偷偷摸摸的事情。 ——他藏在被窝里偷偷看春宫图! 若是寻常的春宫图,太子自然不会这么偷偷摸摸,在他七岁的时候,就曾经看过宫中典藏版的,咳,虽然那个时候不太懂是在干什么。 他昨晚上看的是男男版本。 这东西其实是从刘瑾身上没收来的,而刘瑾是刚从手底下的一个小内侍手里没收来的。当时刘瑾还正在骂人,转身就见太子站在他身后,然后一脸兴味儿地随手摸走了他拿在手上的书。 刘瑾内心那个惊悚啊,惊悚完后开始想着这是不是太子新的兴趣,如果是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如何入手,讨殿下欢喜。 朱厚照回去后起先没把它放在心上,焦适之来了后他就随手把东西塞在被褥里,一直在同他说话,结果人走了后他打算睡觉才又不小心翻了出来。 十五岁的朱厚照已经不是当初的童子鸡,就算他没有过经验,在理论上也清清楚楚,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那年被打断所造成的阴影,还是他真的不感兴趣。反正刘瑾等人偷偷献上来的人都被他丢了出去,连刘瑾几个都被他罚去殿外顶水壶,还是焦适之回来的时候才解救了他们。 朱厚照随意地翻开,打算瞄几眼就睡觉,结果看了一眼后整个人愣了片刻,然后立刻合上。半晌后,整个寝宫的人都被赶出去,连带着今晚守夜的高凤等人。 高凤几个对脸懵逼后顶着寒风在门外哆嗦着等着,太子殿下这是又想干什么哟?这样的天气里在外面站着不动简直夭寿。屋内朱厚照完全不知道高凤等人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又重新打开了那本略显破烂的春宫图。 宫外淘换进来的质量定然没有宫皇宫典藏版的上档次,然而也带着更多野趣。 正如同他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1 翻开的第一页,正是两个男人在树上做那事,上面的男人双腿交缠在下面精壮男人的腰间,正一上一下地吞吐着。 ……朱厚照尽全力想象了那个画面,勉强在宫内找到了棵足够大的树,一边嘟囔着一边翻过页,“这是在做事儿还是在干杂耍?树那么细小心摔死。” 第二个更加……极富想象力,是在温泉里做的,下半身若隐若现,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样子,却更引人遐想。朱厚照想了想,觉得过几天可以带适之去西山玩,他记得他有几个庄子在那里。 至于第三个……看了两眼后朱厚照快速翻过,几个人的就不必了。 结果一边看一边吐槽,等朱厚照把那本不算薄的小册子看完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朱厚照把看完的册子往里侧一丢,仰面躺在床上,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什么时候能去泡温泉。 半夜看时完全没感觉,第二天被焦适之问起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朱厚照内心却闪过羞窘的感觉,这才连忙扯开了话题。回想着今天莫名其妙的感觉,朱厚照随手把小册子丢到床下去,然后闭眼睡去,如果再想下去,他就该彻底清醒了。 焦适之被朱厚照赶回去时,其实他完全不困,论作息,他可比太子要正常得多。他不过只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回到房间,免得殿下强撑着与他说话。在屋内看了小半会儿的书后,他还是无奈地睁着眼睛,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半晌后,他低笑出声,觉得自己更无聊。在宫中这么多年,无聊这个词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语。 从他开始入宫以来,不管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还是后来去上中所,直到现在都已经将近六年。却在这个莫名的午后觉得有些不安分的躁动。 焦适之直接把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后头去,回想起刚才太子的模样,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太子如今不过十五岁,即便他是太子,却也有着许多烦恼。这些烦恼随着一个人的成长会越来越多,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焦适之守在太子身边这么久,亲眼见证着朱厚照身边的每一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也从来不觉得无趣。 焦适之失笑,他是在想些什么呢?太子殿下是他的主子,守着他本来就是该做的事情。 正如同这么多年来,正是由于他一点一滴所积攒起来的对太子的认识,才是最终决定他为太子效命缘由。有些人的命可以用钱买得到,有些人的命却只能用情感来换。 他站起身来,顺手把手里的书籍合上,然后按着顺序放置到书柜上,决定也好好偷个懒,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要知道,这可是难得偷来的清闲。 与此同时,文华殿内,弘治帝捂着嘴在不住咳嗽,刘滔在旁边小心伺候着,地上摔碎的茶盏暂时无人去注意,脚边暗黄色毛毯上正滩着一块深色的水渍,那是刚才弘治帝忽而拿不稳茶盏掉落在地所造成的。 “皇上,还是唤太医过来吧?您不能再拖下去了。”刘滔难得多嘴,不顾自己谨慎的性格劝谏道。弘治帝从上个月底人便不怎么舒服,然而事情众多,他一直不愿意花时间去看太医,拖着拖着,现在眼见着已经越发严重起来。 弘治帝舒了口气,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他摆摆手,“你去唤人吧,不,现在还不成,等晚膳后再叫人过来。”刘滔知道隔间内几位内阁大学士还在等着皇上,不敢多嘴,点头退了出去。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有种莫名的不安。 等到晚上吃完饭去坤宁宫的时候,弘治帝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刘滔冒着风险,偷摸着去把太医叫过来了,等到张皇后听到门口宫人来报,说是皇上召了太医,美目里满满都是惊讶,“皇上,您身子不适,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弘治帝暗地里狠狠地瞪了眼刘滔,刘滔连忙眼观鼻口观心,直接当做自己不存在了。这边张皇后在嘘寒问暖,弘治帝也不能当做没回事,到底还是让太医给他把脉了。他心里原是真的不在意,可等把脉的太医换了三四个,每个都额间发汗的时候,弘治帝顿觉不对。 他抬眸看了眼正担心望着他的张皇后,又低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太医,面上沉稳,私底下却在衣袍的掩饰下用脚尖踢了踢身前的太医院堂上官。在堂上官的眼神与他接触后,弘治帝隐蔽地以眼神示意了下张皇后。堂上官嘴里的话还没吐露出来,便意会地吞了下去,冷静地冲两位说道:“回皇上,娘娘,皇上的身体的确是有点小毛病,只要好生休养便可。不过臣还是得与几位太医商讨一下,给皇上开个方子。” 张皇后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看着弘治帝嗔怒道:“身体不舒服便不要拖着,虽然朝事重要,可你是皇上,难道也不需要重视下自己的身体吗?”皇后的怒气,就连弘治帝也不敢接,他讪讪地坐在皇后身边劝慰了张皇后半天,才让张皇后重开笑颜。等到夜色渐晚,张皇后回到内室去卸妆换衣之时,弘治帝这才去偏殿见那几个被他留到现在的太医们。 偏殿内几个太医都面色揣揣,眼见着弘治帝过来,几人在见到皇上那一刻便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无能,竟从皇上的脉象中觉察到了油尽灯枯之势。”皇上的身子骨一向虚弱,却从未到今天如此的境界。他们几个在偏殿商讨了这么久,却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法子。弘治帝的身子虚不受补,如果他们贸贸然行事,怕是会导致恶果。 弘治帝向来不爱找太医,前些年他偏信李广,找了不少所谓僧侣道士炼丹,从根子里带来的虚弱遇到这些丹毒,致使身体更加孱弱。后来弘治帝不再吃这些东西,却也不喜欢太医时常诊断,每每到了实在难受之时,才会让太医前来,这也是太医们无法及时发现的缘由。不过后面的话语就无人敢言了。 弘治帝寂静似雕塑一般站在原地,面上毫无表情。许久后,跪在地上的太医们才听到皇上的声音,“可有把握救治?” “这”堂上官一阵迟疑,不敢直言。 “嗯?”弘治帝轻哼了一声,太医们顿时背上发寒,不敢再拖,正官连忙说道:“皇上,臣等并无确切把握,只能,只能尽力施为。”即便在性命的威胁下,他们也不敢说出句准话。这人的身体到了灯枯油尽之时,就如同神话中所说的仙人五衰一般,已经是到了无法扭转的地步! “咳咳咳咳”随着太医们的话音,弘治帝忽而剧烈咳嗽起来,那撕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2 裂沙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竟让人觉得凄厉。刘滔连忙上前扶住皇上,却被弘治帝一把挥开。 “这件事情,除了现在这殿内所有的人,决不能让其他的人知晓。如果让朕知道有谁走漏消息,就直接给朕殉葬吧!”弘治帝的声音并不大,却比今夜的寒风更加阴冷,冻得人浑身颤抖。 “遵旨——”就连弘治帝身后的刘滔都跪了下来。 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刘滔忽而想起那位桀骜不羁的太子殿下,内心忽而发颤,堵得慌。就算有那焦适之在,可若太子不再只是太子,到时候,还有谁能管得住吗? 这天下,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天下,更是许多希望的天下。 “咳咳”弘治帝又闷咳了两声,才强忍着喉咙的痒痛回到寝室,见着张皇后换上家常舒适的衣裳,坐在梳妆镜前轻轻地梳着三千青丝。他慢慢地走过去,看着镜子中两人依旧年轻的容貌,轻柔地接过了张皇后手上的木梳,一点一点地给她梳发。 张皇后美目中泛着喜意,就连一颦一笑都带着弘治帝熟悉的弧度。 屋内是如此的温暖,然而屋外却是大雪纷飞,就连天上的明月也被骤然而至的乌云所笼罩,呜呜吹响的西北风冷得彻骨,吹散了屋外所有可能的温度。连往常并不落叶的常青树都掉落了不少叶子,一些枝头都光秃秃得有些难看。 是啊,这个春天,实在是太冷了。 * 焦适之从上中所出来的时候,夕阳正浓,天边火焰般的红色让人不禁停驻,多看了几眼,让人心旷神怡。前段时间即便是初春,不知为何仍然下着大雪,皑皑白雪掩盖了所有可以掩盖的地方,连出门都十分不便。 上中所内,薛坤从前几天起就在示意焦适之要注意朝廷每三年一次的考核。朝廷的考核等次分为好几种,两年前的考核,焦适之的评价是优。不过那个时候他的阅历不够,升官没有他的份,不过到了今年年末的考核对他来说就比较重要了。 除非皇上记得这么个人,不然每次升官的依据都是靠考核来评价的。 焦适之自己倒是不太着急,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慌,现在又时常在皇宫内走动,对某些事情的追求不是太高。不过薛坤对他的提点他还是记在心上,人家到底是为了他好。而且,也不是他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两年前,牟斌找过他一次。 焦适之对牟斌这个人真的无法进行准确的评价。说他性格温和吧,看起来又不像,若说狠戾之类的,倒也不至于。是一个很让人迷惑的人。或许是之前字条那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两年前考核的时候他来向薛坤要过人。 是焦适之自己拒绝了,然后与牟斌两人在书房内商谈了半个时辰,最后此事了结。 事后薛坤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拒绝指挥使的邀请,焦适之温和却不失力道地说,“上中所与指挥使的手下到底有所不同。上中所纯粹些,卑职又是太子的人,这几年还是在这里比较好。” 在牟斌手底下过活也不是件坏事,但很容易坏了性质。人总会经受各种各样的诱惑,这本就是世间常事。但这不代表着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才十几岁,焦适之并不能确保稳住自己不落圈套。不能给予太子帮助的时候,至少不要给他拖后腿。 从回想中抽身,焦适之牵着已经长成一匹高大骏马的红枣,慢慢地走过街市。 每每看见红枣的时候,焦适之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红枣的模样,与现在相比,真的称得上是娇小可爱了。 “也不知道宫里面给你喂了什么东西,看起来竟是如此的高大,寻常母马有你这样的吗?”焦适之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同红枣说话。红枣低下头蹭了蹭焦适之的手掌,然后继续慢慢地走着。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马儿的野性,十分乖巧。 焦适之身上穿着锦衣卫的服饰,这是外出时必须穿戴的。因此寻常的百姓也知道得清楚,即便焦适之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也时常不敢靠近。不过这几年下来焦适之都是走这一条路,这街道上的人早就认识他了,倒也不怎么害怕。 一个蹒跚学步的幼童在街道上懵懂地站着,爹娘在背后含笑地看着他慢慢地挪着小脚丫,自己一点一点地认识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两边的摊位上总有些许亮闪闪的东西,看得他笑得眉眼弯弯,露出来两颗米粒似的小白点,就是个可爱的无齿小娃。 忽而他眼前经过一大片枣红色,小娃眼的小眼珠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小脚丫忍不住颠颠跑得快了些,扑过去抱住那根距离他最近的枣红色。 红枣受惊地动了动,前蹄立刻扬了起来,好在小娃抱住的是后蹄,而在红枣反应过来要后踢出去的时候,就被焦适之拉着缰绳细细安抚,很快就安静下来。之后焦适之才看到红枣的后腿上,正压着个粉雪的小团子,小娃小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两只小手正抱着红枣的后肢不放手。 小娃的确雪白可爱,但这个动作的危险实在太大了,焦适之蹲下身来抱起孩子,只见那小娃也不苦恼,黑眼睛静静地看着焦适之,之后竟眯着眼睛笑得更开心,露出了米粒大小的牙齿。 焦适之失笑,伸手逗弄了两下,然后把孩子还给赶过来的小夫妻。小娃的娘亲抱着孩子哄,做爹的连连给他道歉,焦适之善意地笑道:“孩子很可爱,红枣的脾气很温和,并无大碍。不过这里是街上,孩子还是抱着比较好。” 这对小夫妇显然是刚做爹娘的,面上羞红。刚才那一幕也吓到了不少在边上走着的人,纷纷点头应是,那书生模样的爹爹在旁人指点下连连点头。 此事了了,焦适之又轻轻摸摸红枣的脖子,这才牵着红枣继续走。等过了这段闹市,焦适之才翻身上马而去。 身后安慰着妻子的书生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一人一马离开的方向,刚才不骑马,是害怕伤到这里人来人往,伤及无辜吗? 焦适之并不是直接回宫,前两日焦君特地托人送信到上中所,希望今日他能够回去一趟,有要事商量。 这几年的年节时分,焦适之都象征性地回家住两天,然后又很快会被太子给召回去。除了要事,他与焦君之间几乎没有交流过。或者说,自从家中二弟三妹的满月酒周岁宴后,就好像没有什么需要交流的事情了。 那两个孩子他也记不清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二弟有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3 点像父亲,三妹就内向了些,即便是去年年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会羞怯地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今日焦君到底叫他回去做什么,焦适之也不大清楚。 一路到了焦府,焦适之翻身下马的时候,门口守门的几个人连忙上前来牵着缰绳,又有人笑着说道:“大公子终于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焦家的老人了,几乎是看着焦适之长大的,焦适之对他尚有印象,冲他点点头后,交谈了几句,然后才进了府邸。旁边有人羡慕地说道:“大公子居然还记得你,真是好运气。” 那人笑笑不说话,他不过是在大公子年幼时多照顾了他一些,大公子便在这么多下人中牢牢地记住他,遇到更是偶尔会说说话。这不是好运,是大公子心善。 焦适之在焦家住了那么多年,也不需要旁人引路,刚才路上管家已经跟他说了焦君的所在,自己便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还是老样子,庭院中的桃花未开,花苞却坠在枝头,粉嫩颜色为院中染上些许柔美之色。就连焦君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看着儿子淡漠地给他行礼,在他的示意下坐到对面,迟疑了片刻,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父子俩似乎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相较于焦家,虽然这么说很奇怪皇宫似乎更像是焦适之的另一个家。 叹了口气,焦君省去说废话的时间,直接进入了正题,“前几日我收到消息,你的祖父已经去世了,我今日刚上了折子,希望能得到批准回乡。”不只是回乡,按照规矩,父母去世需要守孝三年,除非皇上看重夺情处理,否则焦君这官是当不成了。 焦君说此话的时候,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忧伤。他虽然是家中嫡长子,不过与父亲的关系极差,离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回去过,这一次因为父亲去世的缘故,他必须丁忧,说实话焦君心里是不乐意的。 然而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只在信中说显得太过儿戏,只能让焦适之过来。 听到焦君的话语,焦适之面上沉静地说道:“父亲几时动身?”他对祖父也完全没有印象,他从出生时便随着焦君在外,后来在京城定居,也从未回去过。 焦君道:“等批下来再看吧,该是这月中旬了。”也就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此事我需与殿下禀告,之后才能定夺。”直至明朝,丁忧已经有了很明确的说法,除了父母丧外,其余的丧期虽然需要服丧,但不需要去官。焦适之现在也是朝廷中人,若是返乡办丧事,来回至少得几个月。 这举家奔丧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焦适之身处的位置特殊,不能说走就走,焦君心下也明白。他所要说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因此在说完后,焦适之便起身告辞了。 焦君犹豫了片刻,直到焦适之出门,那句“今晚便留下来吧”的话语始终说不出口,只能看着焦适之渐行渐远。 就好似他本人也与他这个父亲渐行渐远。 焦适之并非没有感触,从焦家出来后,他难得有些怅然所失,站在门口有些踌躇,然而片刻之后,所有的情感外露全部消失,他牵着红枣渐渐消失在街角。 遇到再多的事情,有再多的感悟,人还是只能向前看,走过的路越多,抛在身后的事就越多。 入宫后,焦适之与太子禀报了此事,太子的反应出乎意料,“回,一定要回!言官那边都是废话,你这回不去,明个能被一把唾沫淹死了!”他神色有些郁郁,却没改变主意。 焦适之注意到太子是为了他好,轻笑道:“是是,卑职遵旨。” “你出去走走也有好处,一直留在京城里,看到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等以后我也要出去。“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焦适之在朱厚照眼里看到了明亮的神色。 “殿下,不论是现下还是将来,您都没有出去的机会。”焦适之适当地给太子泼了泼冷水,免得这位八岁就刚落跑的太子殿下继续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朱厚照冲着焦适之眨了眨眼睛,清亮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神色,“适之,有件事情或许我从未告诉过你。上中所门外最近一条街的拐角处,是不是有一对老夫妇在卖鸟儿,旁边是个书摊?” 焦适之怔愣了一瞬,视线落到朱厚照身上,那与以往如出一辙的得意模样让他一下子脱口而出,“殿下,您又出宫了?”至于为什么说又,当然是眼前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锲而不舍的尝试了。 期间夹杂着几次失败几次成功,不过因为太子并不知道宫外的路线,于是他从来没有一次成功地找到焦适之。而他自己也从来不曾提前与焦适之说过他的计划,每每等到焦适之回宫之时再掏出从宫外买的物什,生生把焦适之吓了一跳。 后来一次太子酒醉,才在无意之中让焦适之明白,太子出宫游玩,也带着些许想给他惊喜的意味,因而从来不曾告知过他的想法。只是未曾料到,他尝试了那么多次,居然直到现在才成功。 焦适之就听着太子在身边吐槽:“我就知道牟斌那家伙不会这么简单,原是父皇已经提前与他说过,不管我要去何处,随便给予我地图,然后在那里布置人手,我说怎么没再遇见以前的事情。” 焦适之默默念了一把,殿下是多么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那种残念竟然还持续到现在,真是令人佩服。 “殿下既然出来了,为何不直接进去找卑职,或者是让卑职出来也好。”焦适之问道。 朱厚照摸了摸鼻子,望天,嘟哝着说道:“忘记带腰牌了。” 朱厚照能感觉到焦适之狠狠扎在背后的视线,就听到身后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什么时候能见到您能记住,这!件!事!情!” 天知道,朱厚照出宫七八次,里面或许只有一次是记得带腰牌,还是因为他换衣服后不小心夹在冬日外衫上! 朱厚照第八次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带。”信誓旦旦,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发毒誓。 49.第四十九章 、 焦适之开始着手准备归乡的事宜, 首先他需要告假, 这个需要先同薛坤说一声, 然后再跟上面申请, 等到假期批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要离开的前一天。 焦适之让人把这件事情告知了焦君,然后便提早回宫了。他今天晚上也不打算回焦家, 只待明天早上直接去城门口会和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4 便可。他所需的东西也不多, 小德子都已经帮他准备好一个包袱了。 回到皇宫后,焦适之发现东宫看起来有些寂静。太子从皇上那里讨要来的假期并没有结束, 这种时候东宫应该比往日更加欢乐才是。相比较每一次从端敬殿回来,朱厚照看起来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 焦适之生怕太子又偷溜出宫,今日他提早回来的事情朱厚照并不知道,他顺着东宫找了一圈,把太子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找遍了之后,他突然想起了还有一处。 焦适之最后是在后院的疙瘩角落里找到了一脸沉思的朱厚照, 身边伺候的人围着朱厚照站成了一个圈,害焦适之还以为朱厚照出了什么事情。 沉思中的朱厚照最近觉得父皇不太对劲。 今日是他第八日没见到父皇, 这对弘治帝来说根本不可能。 而另外还有一事,以前不管出了什么事情, 每天晚上弘治帝是一定会回坤宁宫陪着张皇后。深宫寂寞, 张皇后身边也只有那几个人守着, 平日里也无聊得紧。弘治帝舍不得张皇后如此, 寻常都是与张皇后同进同出, 并无另居他所的道理。 然而前日太子早上去看望张皇后的时候, 偶尔听到张皇后的轻声抱怨,说着这段时间弘治帝忙得连坤宁宫都未曾踏足。 这怎么可能?简直就跟刘瑾不贪财一样不可能。 可没两天后,也就是今天,朱厚照忽而被弘治帝要求,从明日开始要随着他去上早朝! 就在半个月前,还有言官曾经上折子说起此事,因为朱厚照直接了断地拒绝了,弘治帝也没强硬地要求他做什么。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为何弘治帝的做法截然不同? 朱厚照不喜欢上朝,弘治帝现在还年富力壮,他又懒得去听那些臣子的唠叨,这正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弘治帝知道朱厚照的性格,而他也从来没强迫过太子做任何事情。 这接连的几件事情都让朱厚照心里升起不详的感觉。 正待他思索着这两件事情的时候,一道熟悉又温和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殿下,如果你打算思考问题,那还不如去书房里待着,外面容易着凉。”初春时节,天气仍不是很暖和,焦适之在旁边站了大半天,太子都是一动不动,特别容易受寒。 朱厚照伸了个懒腰,懒散地说道:“这不是打算出来晒晒太阳吗?” 焦适之抬眸看了眼乌云当空的天色,低头默默看着太子,朱厚照挑眉坏笑了两声,忽而说道:“趁着你离开之前,陪我去趟文华殿。”他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准备拉着焦适之去找个人。 一刻钟后,刘滔战战兢兢地单独面对太子殿下,看着太子锐利的眼神,难得有点心虚。皇上现在还在文华殿,太子竟是直接就过来了。 “刘滔,我父皇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在父皇身边这么久,有没有发现异常?”朱厚照懒得废话,抓到人就直接发问,吓得刘滔还以为太子发现了什么。 不过在听到太子的话语后,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拱着手恭敬地说,“殿下,皇上这段时间是因为西北边不太稳定,所以一直在跟几位大人们商讨,身体疲累过度,的确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前两日已经召太医过来,并无大碍。” 听着刘滔的话,朱厚照狐疑地说道:“真的只是这样?” 刘滔淡定自若,“是,殿下。” “行了,回去吧。”太子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把人给赶走了。焦适之在后面守着,听完了一整场的对话,“殿下在怀疑,刘滔没有说真话?” 朱厚照冷哼了一声,漆黑眼眸中含着狠戾,“全是废话,狗屁不通。”太子到底是皇宫教养出来的,如今这般说话,也是心里着实有气。 刘滔在宫中或许不是最有权势的内侍,却一定是弘治帝最亲近的内侍。即便是最受皇上信重的司礼监,都不可能如刘滔这么接近弘治帝。这宫中可从来没有谁敢真的对太子说假话,如果刘滔说的是谎言那么只有可能是弘治帝要求的。 哼,忙着西北的事情当初就连攻打哈密之时,父皇都从未有过如今的举动! 然朱厚照即便再如何聪慧,此时还不能完全想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刚才刘滔的话语他记在心上,转身便去太医院了。 一路上朱厚照都没怎么说话,焦适之在身后看着一直不发一言的太子,眉头微蹙,手边不自觉地握着佩剑。旁观者清,太子或许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焦适之心里却骤然的想起了一种可能。 一种让人浑身发寒,毛骨悚然的可能。 如果皇上的身体出现问题了呢?一种几乎连太医院都无法救治的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何弘治帝如此着急,如此反常的希望太子随同上朝历练。也只有这样,弘治帝才骤然会有这种争分夺秒之感! 小半个时辰后,太子黑着脸色从太医院出来。 朱厚照并没有在太医院得到满意的答案,那几个太医絮絮叨叨,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照本宣科的话,听得太子的耳朵都快要生茧子。他扫了一眼屋内几位瘦弱的太医,烦躁地啧了一声,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地,再逼问几句就昏倒了一个,就这样的身体还当什么治病救人的太医! 朱厚照没有感觉,实际上是他浑身的极低气压,方才压得几位太医哆哆嗦嗦。 站立在中央,孤身而立的太子眉宇间满是桀骜之色,面上冰冷的模样压得几个太医面色难看。或许是他从未有过如此心焦的时候,方才第一次露出如此压迫的气势。 就在太医院内气氛即将升腾到极致时,一双温热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轻柔地说了一声,“殿下。” 无功而返,太子的神色愈发的沉寂难看。 焦适之几次欲言又止,到最后入了东宫还是一言不发。以太子现在的举动,怕是也联想到了同样的可能。刘滔的隐瞒,反倒让他顺藤摸瓜地找出了不寻常的地方。 可是这样的猜测太过可怕了,可怕到令人寒心,难以置信。 弘治帝在晚上得知了太子来找刘滔的消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色倦怠,“刘滔,这件事情务必守住,不要走漏风声。” 刘滔看着弘治帝这几天仿佛老了几岁的模样,轻声劝道:“皇上,您别这样。娘娘和太子迟早都会知道的,您就算瞒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5 着,到头来还是一样呀。” “哈哈,刘滔啊刘滔,你这小子偶尔还是憋不住话呀。”弘治帝反倒是笑了起来,指着刘滔说话,“平日里要你说话,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现在倒是反过来了,说着也没完。” “皇上” “好啦,朕心里自有主意,你就别废话了。”弘治帝挥了挥手,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可是皇上,太子,太子殿下他或许已经知道了。”刘滔委身一拜,跪倒在地,再无他言。 弘治帝一怔,视线刘滔他身上渐渐转移到桌案上跳动的烛光,盯久了,人也走神了。 他自己的儿子,他哪会不知道呢? 如果不是心有怀疑,又为何敢直接找上刘滔对峙,丝毫不惧身后的弘治帝知道?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想借此质问弘治帝。 以太子的心性,这并非不可能。 宫内的烛光越来越暗淡,然而屋内两人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想这个事情,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就仿佛被冰雪冻住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罢了,弘治帝终究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生死有命,他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到底也算不得亏。弘治帝神色恢复了平静,沉稳地说道,“去坤宁宫吧,还有,把太子也给朕带过来。” 刘滔转瞬间明白了弘治帝的想法,猛然一个头磕到地上,大声地应了一句,“是,皇上!”声音到了极处,竟带着点点哭腔。 弘治帝笑骂道:“多少岁数的人了,还哭呢?”刘滔的脸色埋在袖子里,声音听起来不大清楚,他说道:“皇上,小人这是高兴!” 早痛晚痛,都是当头一刀,不过如此而已。总归是死,一个人寂寞地去死,与有人陪着你去死,总是不一样的。 这个道理,弘治帝不会不明白。 只是人刚站起来没多久,弘治帝的身体便摇晃了几下,正欲说些什么,就在刘滔目眦尽裂之下一头栽倒下去,昏迷不醒。 “来人——传太医啊——” 那道尖锐撕裂的声音传出了殿外,顺着风声,仿佛也传入了东宫,刚刚坐下,正欲端起茶盏的朱厚照,神色莫测地看着脚下破碎的瓷片。 那是他刚刚失手跌落的。 * 乾清宫急召太医,这个消息避不可避,犹如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皇宫,而此时,除了朱厚照与焦适之,即便是张皇后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人身体偶尔有点小毛病,丝毫不是什么大问题,弘治帝不过而立之年。只是张皇后心里还是担心,很快便赶了过去。 以坤宁宫到乾清宫的距离,原本该是张皇后先到的,然而在张皇后下了凤驾之时,正好见到太子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张皇后疑惑了片刻,太子如何这么快便赶到了。 紧紧跟在朱厚照身后的焦适之是最深刻感受到太子寒意的人,那勃发的惧意与暴怒的火气交织在一起,隐忍在状似冷静的面具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 人直接就越过了殿内跪拜下来的宫人,越过前殿,走过偏殿,直接进入了弘治帝的寝宫,此时殿内气氛极其压抑,围在床边的一群太医们正在低声辩论着什么,刘滔正在其中给弘治帝更换额间的巾子。 而他也是这一群人中最快发现太子来的人,刘滔赶忙起身,挤开几个太医,在太子面前跪下,“小人拜见太子殿下。” 朱厚照猛然一脚踢在刘滔的心窝,狠戾的劲道顿时把人踢到墙角,吐血不止,面若白纸。那响声惊得殿内跪倒一片,只见太子声音极冷,落到刘滔身上仿佛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便是你所谓的并无大碍!若是父皇有一点差错,孤要你刘滔碎尸万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子忽而暴起,吓破了一干人的胆子,也吓到了紧随着太子进来的张皇后一行人。 张皇后愕然地看着陌生的太子,又低头看着不远处正挣扎着爬起来的刘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来。 刘滔勉强从地面上爬起来,又重新跪下,“殿,下,皇上,原本是,想与您,与,皇后娘娘叙说,此事。”他说话时极费力气,几乎每说一句话,嘴里都有新的血水流出,含糊不清,“只是刚才,正欲前往,坤,宁宫之时,不知为何,突然,昏迷。太医正,在商议,还望,殿下息,怒,稍安,勿躁。” 刘滔的每一句话都在简单地叙述事情,说到最后,仍未给自己求饶,只是劝太子耐心等待。 朱厚照一言不发,抬脚往太医那处走去,焦适之随着太子过去,却是叫住了最外边的一个太医,低声说道:“还请大人给刘总管看一下,毕竟他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待会皇上醒来还是要用他的。”那太医本来便对弘治帝的治疗没什么帮助,见焦适之言之有理,又看太子没有阻拦,转身便去看刘滔的伤势。 以太子刚才盛怒之下的力道,要是不及时医治,极容易出事。刘滔毕竟是弘治帝身边的人,打他就相当于打了弘治帝的脸面,虽事出有因,但若是刘滔因此而死,于太子声名不利。 张皇后虽然被刚才的场面吓了一跳,但朱厚照是她的儿子,张皇后又怎么会害怕自己的爱子。她轻轻越过焦适之,径直走到内里去。从刚才太子的模样中不难看出,弘治帝的病情必定不是她之前所想的小毛病。 然而直到太医的话出口,站在龙床前的两人也有些难以置信。 张皇后的纤纤玉手拽住手帕,力道之大,使得手背竟露出了些许狰狞青筋来。她仍然不觉,轻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娘娘,皇上的身体虚弱,现下有些发烧。臣等已经熬好了药,可以喂服了。只是皇上的身体虚不受补,方子的药量是再三斟酌,效力不及以往。”言下之意,正常量的药对现在的弘治帝来说相当于□□,然分量过低的药却几乎没有效用,两难抉择。 “别废话,把药拿来。”朱厚照冷冽一瞥,在药碗送来后,他与张皇后悉心喂着弘治帝吞服下药汁,然后守着弘治帝看太医们讨论。 焦适之心中一片清明,把刘滔提去偏殿休息后,便站在门外候着。门内等着自然也可,只是焦适之总局的不甚自在,仿佛无意间侵入了私密空间。 焦适之送着刘滔离开的时候,眼见着太子平静下来,伤重的刘滔松了口气,露出一个不知道是伤心还是什么的表情,但总归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6 是落寞的。焦适之也没跟刘滔搭话,倒是马永成有过去端茶送水,顺带悄悄地探消息的,刘瑾与高凤谨慎地站在焦适之几步外。 他站在柱子下,静静看着坤宁宫外的草木,有些神游天外。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即便是现在仍然带着凛冽寒意,树上的枝丫开始抽出绿芽,在满墙富贵色中点缀着难得鲜活的颜色。这是最令人喜欢的颜色,也是最让人厌恶的颜色。代表着复苏的气息,也代表着死亡的气息。 熬得过冬日的,自然皆大欢喜。熬不过的 焦适之在门外,从黑夜等到深夜,长夜漫漫,殿内始终没半点动静。刘瑾等人有些不大安分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他们心里的猜测现在倒出来,或许堆积成了一箩筐。 刘滔也躺在偏殿内,虽然他伤势挺严重的,但刚才的那位太医救治及时,好歹捡了条命回來,日后好生休养就罢了。然而即便是这样,他的思绪显然不比门外站着的几个人轻松,两眼放空看着门外许久,之后才渐渐想起太子身边的人来。那些都是在太子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刘瑾这些人自不消说,等皇上之后,这些人将会是顺理成章取代他们的人。 而焦适之刘滔对焦适之的印象并不深刻,太子身边的人繁多,焦适之也不是最开始便跟着太子的,当时太子闹着皇上要个贴身侍卫的时候,刘滔也在现场,说实话,他并不看好焦适之。 太子的性格宫内的人都知道,至情至性是不错,然而如果细算说下来,也代表着喜怒全凭自己的心情。弘治帝的温和自持落到朱厚照身上,怕是零星半点都没有。跟在太子身边出头容易,成椽子砸烂也容易。前期太子热情似火,后面失去兴致了,当初千求万求的东西也自然而然被丢到脑后。这对太子来说不是不可能,毕竟发生过太多次了。 他不是喜新厌旧,就只是简单地忘记了。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不然为何刘瑾等人需要使劲浑身解数,都不能让朱厚照忘记他们的存在? 后来,听说太子愿意去读书了,再后来,在练武场上看到了殿下的身影,再再后来等到宫里的人终于重视起了焦适之的时候,太子的变化也落入了他们眼中。仍旧是以前的模样,却不再是那么的锋利逼人,触眼伤人了。 挺好的。 最后刘滔只是简单地给这件事情下了评价,闭上了眼睛,他累了。但随即他又重新睁开了眼睛,然后把自己的思绪挪到其他的地方,他还有更多需要去思考的事情,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件。 临近子时,身后的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因为此时门外众人都是背对着大门的,因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却是焦适之。 他猛地回头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朱厚照,小心地看着他的神色。太子面上一脸镇定,完全看不出在里面现在的状况如何。 他只是径直地往前走,目不斜视。 在经过焦适之的时候,朱厚照忽而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扯着他大步往前走,那步伐快得身后人根本赶不上去,很快就落下了。 焦适之嘴巴开合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猛然闭了上去,什么也没有说。 那拉着他的力道,太重太重了,重到焦适之的心都忍不住发颤。 他不知道太子要去哪,不过看着身边眼熟的景色,稍微一想便知道是去哪儿了——绛雪轩。那个太子曾经遇蛇落水,很久再也没去过的绛雪轩。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宫道上大步地走着,途中遇到的无数巡逻队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组合,太子的模样一看就不大对劲,凑上去简直是自己找死。 等到这两个人卷着风儿地入了绛雪轩的时候,太子站在庭院中冷声喝道:“全部都给孤滚出去!”那冷硬的声线让听到动静出来的内侍们一颤,连忙摸爬滚打地跑开了。 此时已近午夜,绛雪轩内并无烛光,天上的明月清亮,落到地面上如水,把绛雪轩映得这方小天地看得很清楚,后面那小湖已经被填上,又在上面栽种了花草,等到来年□□,想必会更加好看。 焦适之停留在原地,视线静静地落到太子身上,那个站在他身前半步的人没有任何动作表情,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依旧大得出奇,几乎是那种要扭断的劲道。焦适之仿佛能够感受到手腕的嘎吱作响,然而他没有动。 太子也没动。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直到太子转过身来,松开了焦适之的手腕,却是伸手一捞,把焦适之猛地拉入怀中。 焦适之一时茫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交叉在他背后的双臂收缩,把焦适之整个人都搂在太子的胸膛处,焦适之被这力道压得无法控制地靠了上去,心跳声入耳,顿时让焦适之的耳朵一阵发麻,然而下一刻肩膀的点点水星让焦适之无暇注意到这个过于亲密的举动。那温热的触感先是滴落到衣裳上,更浸透到肌肤里。这具靠着他的高大躯体在微微颤抖,一下又一下,克制却无法控制地,焦适之微颤着双手,迟疑片刻后轻轻搂住了太子的肩膀。 先是一颤,后面是力道更深,更大的拥抱,紧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仿佛怕怀里的人跑了,又似乎在宣泄着什么。 焦适之也不知道那无声的哭泣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在他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时候,太子终于从他怀中抬起头,那双眸子清亮异常,犹带水润光色,却带着令人发颤的寒意,与眉宇间的暴虐之色糅合在一起,构造出此刻太子身上排斥一切的气息。 然而落到焦适之眼里,他却轻而易举地在太子眼眸深处,看到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他终于开口,却不是劝慰,“殿下,卑职在这里,卑职一直在这里。” 太子像个幼童一般反问道:“你会一直在?一直在吗?会走吗?会离开吗?” 焦适之一直耐心劝慰,直到某一刻太子站直了身体,他听到他说,“适之,父皇,时日无多。” 这句话终于清清楚楚地落到了焦适之的耳朵里,如同雷鸣炸响,破开了虚弥。 弘治帝,终究是苏醒了,同时,也开口了。 弘治年间,皇家的情感与别个不同,犹如普通家庭一般生活着。弘治帝不愿意告知身体情况,除开一部分为稳定局势所考虑,更是因为这不容置喙的情感牵涉。弘治帝花费了自身极大的涵养,才堪堪忍受住这个事实,张皇后与朱厚照又能如何?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7 直至朱厚照出来,张皇后仍清泪不止。 太子内心的一切咆哮,都不可能在弘治帝与张皇后面前显露。一位本来就身处这场不幸祸事的漩涡中心,另一位情绪不稳,朱厚照只能一忍再忍。 直到刚才忍无可忍。 焦适之知道朱厚照现在心里必然痛苦非常,这个时候,他必然不能弃太子而去,回乡的事情怕是该重新定夺了。 朱厚照似乎明白焦适之心中所想,他的手掌落到焦适之的肩膀上,温热的体温顺着透过衣裳传递进来,他沉声说道:“不行,适之,明日你必须回去。” 孝道大过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一节骨眼上出事。 这不比祠堂之事,那事焦适之本来便无愧于心,但孝字一途上,若是行差踏错,便是彻底毁了。朝廷自来倡导孝道,不然又何必要官员丁忧三年?太子毕竟不是皇帝,服丧不是丁忧,奔丧一事,焦适之必须去! 焦适之被朱厚照说服了,或者说,他不得不妥协。 他的确不想知道走开,但太子根本不容焦适之拒绝,做出一副若是焦适之想要留下,他就强行把人带走的模样,根本容不得焦适之抗拒。 太子彻夜不眠,焦适之在旁边陪着他熬了一夜,年轻气盛倒是没什么感觉。次日清晨,焦适之骑着红枣,带着必要的东西前往城门口赴约,与焦家的车队一起出了城去。 朱厚照送走了焦适之,而宫内的气氛也在这日截然不同起来。既然此事弘治帝已经告知了张皇后与朱厚照,那么也是时候着手准备告知大臣们的事情了。 太子虽然内心悲切,却不轻言放弃。即便太医院没有法子,难道全天下还找不出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吗?他派出手下的人马去找,倒是真的找到了几个有能为的,他们进入皇宫后与太医院的人一起,针对着弘治帝的情况对症下药。 而此时,朝臣也得知皇上重病的消息,顿时引起惊涛骇浪。 或许这些年来大臣们对弘治帝有些行为有些许不满,例如宠爱太子啦,偏信外戚啦,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他的勤政,他的纳谏,都让朝臣深感敬佩。 弘治帝或许有不足之处,但却是个好皇帝。 弘治帝的身体早年间就一直不好,后来宠信李广那段时间,许多大臣都担心皇上会因为丹药的缘故出事,那个时候的担忧直到李广自杀后便渐渐消退,却未曾想到在此时应验。 刘健等几位内阁大学士更是忧心忡忡,他们对弘治帝的认识更甚,对太子的关注也高,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根本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果真的那就是纯粹的赶鸭子上架! 眼下此时还未有真正的定论,虽然太医院那边的消息说得严重,不过在他们与民间名医的妙手施为之下,弘治帝的身体有了些许起色,倒是让不少人心里松了口气。 话分两头,出京的焦适之一路走来,越离开京城,内心就越发担忧,虽然在他离开的时候太子的情绪已经恢复了稳定,甚至临走前还与他说笑了几句。但弘治帝对太子的意义非比寻常,焦适之根本放心不下。 直到此时,焦适之这才发现,太子在他心目中,竟是成了第一等的重要人物。这无关身份地位,也不是由于那所谓的主仆关系,只是发自内心的关切。人心是肉长的,相较于七年前焦适之与林秀所说的话,此刻的心境早已截然不同。 出宫前一夜,太子的悲鸣仍让焦适之心悸,深怕他出宫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现在离开京城,接收消息的速度异常缓慢,消息一个来回,都不知道是多少天前的事情了。 京城的气氛如何,现在奔赴在回乡路上的焦适之也并不清楚。焦君的老家在河南,从京城一路赶回去,再快也需要近二十天的时间,更不必说车上还有两个小孩,再如何赶路也不快,焦适之虽然心中焦急,却也没有催赶。 焦适之一路上只是沉默地骑着红枣赶路,与焦家的车队没有联系密切,虽然两个小娃偶尔会透过车窗好奇地看着他,但很快又被伺候的人轻轻抱了进去。落脚的时候,焦君会派人来请,焦适之也不会拒绝,但到底无话可说,每每让气氛略显尴尬。 在来之前,这样的场面焦适之早就预料到了,倒也没有觉得不习惯,偶尔避让一下,就这么过去了。 一路行去,在第十九天的时候,终于是回到了焦家老宅去了。 这所谓的老宅值得是焦君这一脉的宅子,焦家的嫡系自然不在这里,不过小镇上有很多人都是焦姓。焦家真正走出去的人也不多,焦芳算一个,焦君也算一个。不过焦芳是嫡系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旁支的长辈去世就赶回来,只是派人过来代他出席便是。 此次前来迎接他们的人便是焦君的二弟,焦明。 焦适之规规矩矩地叫了声二叔,然后便随着他们又走了一段路,他们这才从小镇门口到了内里的府邸。焦家在这里的老宅经过了几次修缮,看起来比焦芳京城的宅子不知占地面积大了多少,更不必说焦君那处。 焦君对这里极其熟悉,在下了马车后,他亲自把两个孩子给抱下马车,然后一手一个地牵着他们,低声对焦明说道:“你也不需要多布置了,虽然几处的人都住在一处,但到底还是不如以前的地方住着舒服,待我安置好几个孩子后,我便去灵堂守灵。” 焦君从很多年前里就不住在老宅子里,而是另外买了宅子居住,在他们来之前,焦君已经派人过来打扫过了,把房屋内都通风了一遍,现在他们来了,刚好可以直接入住。 焦适之牵着红枣进入这处只有两进的小宅子里,这里的布置并不如老宅那么大气辉煌,却带着独属于自己的精致气息,让人流连忘返。两个孩子脸上也满是喜意,这连日来的舟车劳累仿佛也烟消云散。 两个孩子还小,焦君不可能在这里放着他们单过,因此他们随着焦适之住在正屋,焦适之自己随便在旁边挑了一个便进去了。红枣似乎对这里有点不大喜欢,以她的脾气,估计是察觉到这里是个许久未开封过的宅子了,屋内还隐隐有着霉味,不过不是很重。 焦适之把屋内的窗户打开,让阳光透进来,然后牵着红枣出了门。 小镇很小,从小镇门口走到小镇最里面,也不需要花上小半个时辰,两刻钟便差不多了,但是在小镇背后,却有着一座高山,很多人都会进去里面采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8 摘东西,然后带出来贩卖。 山里的空气比起外面清新许多,红枣的情绪显然高了起来,前蹄在地上踏了踏,然后低头蹭蹭焦适之,焦适之知道她这是想跑了。 这一路一直跑动,倒是养成了红枣的习惯,让她今日停留下来后便觉得不打舒服,因此她是一定要拉着焦适之去跑一圈的。 焦适之站在山道上望了望,沿路的情况都挺不错的,焦适之也便随了红枣的心意,“要跑得慢一点哦。”跑之前,焦适之还煞有其事地跟红枣告诫了一番,然后翻身上马,沿着道路跑起来。 红枣先是小跑了一段距离,然后又慢慢提速,很快便如同一道红色闪电穿梭在林间,直到她兴头过去后才乖乖地又慢下来,一人一马都被刚才的山风吹得仪容不整,焦适之轻拍着红枣的脖颈,无奈道:“说好的小跑呢?” 红枣嘶鸣了一声,听起来十分高兴。 焦适之无奈地拍了拍她,便算过去了牵着缰绳让红枣调转方向,他们出来得有些久了,需要下山才是。 等到红枣出了山的时候,天色有些暗淡,焦适之也不以为意,牵着红枣来到之前的小宅门口,守门的人连忙请他进去,“大公子,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焦适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他们是住在一起了。把红枣送到马房后,焦适之这才去了正屋,正屋内晚膳已经摆放好,显然就等焦适之到位了。 看着对面两个小小的孩子,焦适之心下有些愧疚,轻声说道:“父亲,以后不需等我回来后再进食,两个孩子还小,他们要紧些。” 焦君摇头,就道了声无碍,然后看着焦适之说道:“今日去了何处,怎么遍寻不到?”虽然寻找的人说是去了山边,但是他们并没有找到痕迹。 焦适之说道:“带着红枣进山跑了一圈,出来得有些晚了。”焦君闻言眉头轻动,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是视线落到焦适之身上后又停了下来,转而说了其他的事情,“父亲的灵棺需要停留七七四十九天,算上通知我们的时间,大概还有五六日,才能够下葬,这段时间需要随我去灵堂跪拜。” 50.第五十章 、 焦适之点头, 其实他刚才入山的举动也不大合理, 本该随着焦君去拜访二叔, 然后去给祖父上柱香才是。不过焦君没有提及此事, 焦适之也不多嘴。 晚饭后,焦君便再度带着焦适之与两个孩子过去老宅,就连两个孩子都一身麻衣, 尤其是焦适之与焦君, 他们一人是嫡长子,一人是嫡长孙, 地位自然与别个不同。 等到了灵堂时,灵堂内寂然的气氛有些惊吓到两个孩子,不过一来熟悉的父亲还在,二来焦适之便站在旁边,他们两个略微躲在焦适之身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焦君带着三个孩子为父亲的牌位上了三炷香, 然后就带着孩子在堂前跪下。 哭灵自古以来就是丧事中的必要组成部分,但凡是去世之人的家属, 无不需要披麻戴孝,以表达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这是焦适之有记忆以来, 参加的第二场丧事。第一场自然是龚氏的, 那时候的焦适之还太小, 现在回想起来, 根本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心中恍惚, 只有一件事确实知道的,那便是母亲再也回不来了,那种难过的心情现在犹能记起。而现在面对着祖父的丧事,焦适之虽也略有感怀,却再也寻不到那个时候的伤心,莫说眼泪,便是红了眼眶也是极难的。倒是焦君,虽与父亲焦德关系极差,到底有过一段温和的父子关系,临到头了还是感伤万千,在灵堂里落下泪来。 如此四五日反复过来,即便是年轻的焦适之都流露出些许疲倦,更何况是两个瘦弱的小孩子,在大人们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其中焦适之的三妹焦秀娘便在那天早上发起了高烧。人手本来就不足,现在还有个孩子生病了,焦家内忙得有些团团转。 此时的丧事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照着程序走了一遍之后,各处的人早已经累得不行。此时焦家的人顾着焦适之的三妹,倒是顾不上另外一个男孩了。焦适从犹豫了片刻,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没人看守的门外,小心翼翼地跑到了门口,对他来说过于高耸的门槛让他止步,却让他异常渴望地看着门外那方寸世界。 忽而他的领子被人提了起来,一道熟悉莫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你这小身板还想着跑出去,小心被人拐跑了。”他不服气地噘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才是等等,刚才那道声音是,难不成,是大哥?! 焦适从猛然抬起头看,发现那倒映在他眼中的人,便是他那很少接触,却让他莫名憧憬的大哥焦适之! 焦适之就见被他提在手里的孩子眼睛猛地一亮,口齿清楚地吐出两个字眼,“大哥!” 焦适之一愣,把手里的小孩放到地上,就见那孩子赶紧转过头来,眼睛还是亮亮地看着他,让原本想要离开的焦适之有些迟疑。他虽然不记恨也不讨厌这两个孩子,但是因着杨氏的关系,却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到底是有些隔阂在。只是现在这孩子这么看他,他拔脚就走也不太好。 焦适从不过是个孩子,可没有焦适之这么多的复杂心理。见着能靠近焦适之,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絮絮叨叨的话就多了。 在焦适从的记忆中,他的母亲早就过世,一直只有父亲焦君在抚养。 几日后,焦君拖着疲惫的身子经过庭院,偶尔见到焦适之带着小小的焦适从在旁边舞剑,焦适从脸上的全然喜悦与焦适之脸上的放松自在,都是他许久未曾见过的画面了。 焦适之与焦适从的关系在几日的相处下来后变得亲密许多,不过焦适之到底是喜好清净之人,并不时常留在府邸中,而是时常外出走动。 小镇附近那座山便是他常去的地方,山中空气清秀,寻常地方根本没有如此天地灵气般的东西,让焦适之第一次接触后便喜欢上这个地方。这座山与小镇平行,不过远远望去,山与小镇都处在较高的位置,小镇口那条路倒是最低洼的地方。 两日后,焦德正式下葬,这场法事算是走到了最后,焦适之在这件事情了结后,心里也松了口气。再待来往的事情处理完,他便能够打道回府了。 此时距离焦适之出京至今,已经过了一个半月。 这里小镇偏远,别说是京城的消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79 息了,就连附近城镇的消息都很难获得,焦适之也不白费力气了。每天早上起身时去打拳炼身,偶尔把还赖在被窝里的焦适从拽起来,然后领着小小的孩子绕着小宅子跑圈,跑完后把他丢去吃饭,他就牵着红枣跑了。 焦适从虽然知道大哥去的地方大部分是在那座高山上,可是他连门槛都迈不出去,更别说是追出去了。 坏大哥! 焦适从今天也很生气。 不过今日焦适之还真的不是去山上,而是去了小镇门口。 这里虽然很小,但来往人口很多,因为这里是一个途径许多地方的必经路口。许多旅人走到这里的时候都会选择在小镇上歇歇脚,同时也能够让马儿休息一下,同时增添物资。因此这里偶尔会有些消息流经出来,或许已经不太及时,却还有点用处。 小镇门口最多的便是茶摊子了,小小的摊子上有着大壶,旁边又有好几个小壶,如果有人要买茶水的话,卖茶水的老妇人便会把已经分好的小壶茶水卖出去,一日里也能挣上不少钱财。 而此时在茶摊里停留的人也不少,焦适之因为身上戴孝的缘故,并没有打算入茶摊上喝茶,只是掏钱买了一小壶茶水,然后便打算往外走。老妇人笑着说道:“后生若是不介意,老身拿个小凳子与你坐在旁边,至少也能挡些日头。” 焦适之谢过了老妇人的好意,接过她递过来的小凳子,然后坐在旁边一边逗弄着红枣一边慢腾腾地喝茶。 旁边来往走过的人不乏有人注意到那个靠在外边的青年,他只坐在张小凳子上,然那随意洒脱的模样却胜过在内里端坐之人的风流姿态。细碎的阳光斑驳洒落下来,青年俊秀的脸上跃动之着微光,更增添了几分风采。 旁边的枣红色马儿一看便是良匹骏马,湿漉漉的眼眸中似乎闪动着人性的光芒,此时正在主人的手掌下厮磨着,轻轻打了个长鸣,然后又低下头来蹭蹭焦适之。焦适之被蹭得脸上微红,伸手挡住红枣的动作,轻声说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最怕痒,你不要跟一样那么不听话。” 焦适之原本耳朵并没有那么怕痒,但是他对在他耳边的动静都很是敏感,朱厚照发现此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包括现在,都很喜欢靠在焦适之的耳朵旁边说话!这简直就是个不能忍的性格爱好! 最开始焦适之脚长手长,要躲过朱厚照的袭击很容易,可是到了后来,太子的身高与武艺也赶了上来,这就成为了一件艰难的事情。 有很多次两人在东宫内展开追逐战,不过是因为朱厚照想靠在焦适之的耳边说话。 说来也奇怪,在察觉到这点后,焦适之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比之前敏感许多,现在只要是轻轻一碰,都能立刻红润起来。这样的小习惯实在是太丢脸了,在外面焦适之根本不会容许别人接近自己周围一尺,反倒是让很多人认为焦适之端正自持,不喜好玩闹。 倒也是歪打正着了。 红枣站着的高度比坐着的焦适之高,低下头来蹭他的时候,鬓毛自然会摩擦到焦适之的耳际,让焦适之痒痒地躲开了。 红枣的前蹄动了动,然后安静地看着焦适之。焦适之也勤快地安抚着红枣,他家的红枣是个安静乖巧,喜欢摸摸的小姑娘。 “小兄弟,你这马儿品种不错呀,是在哪里买的?”旁边有人见猎心喜,即便看着焦适之爱惜的模样便知道他不可能割爱,还是凑了上来。 焦适之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此乃上级所赠予,我并未去关注此事。”那大汉也不诧异焦适之的淡漠态度,继续开口,“那什么,小兄弟说下你是在哪个地方得到的,我去淘换淘换试试也好啊。” 焦适之还未作答,旁边就有人笑道:“这可是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还淘换淘换,就看你现在的身家,怕是全部砸进去也换不了这种马儿。”虽语调肆意,然那漫不经心的话语却带着自然流露的雅致气息。 大汉呼噜地一把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个讪讪的笑意,然后退到旁边去了。他看得出来,刚刚发话的这人看起来不一般,不是他能招惹的人物。 焦适之的视线落在茶摊里侧,那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看起来就是小厮的打扮,正在为对面月白色衣裳的人斟茶。两人的视线正在此刻对上,焦适之不禁在心里暗叹,好一个风流人物! 那人的相貌只能算是中上,耐不住通身风流气度,即便刚才那一番略显讽刺的话语,都丝毫坠不去他一身儒雅气息。面容不过清秀之姿,两眼却带着灼灼光华,让焦适之忍不住拱手说道:“兄台好气度。” 那人摇扇轻笑,“彼此彼此。” 不过萍水相逢,君子点头,两人便再无交谈,然焦适之的心情却因此变得更加舒适。碰到个值得欣赏的人物,即便片刻后便消散在天地四方,却也是让人愉悦的事情。 临近午时,茶摊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焦适之被老妇人请着往里面坐去,焦适之不忍拒绝,也就坐在最边角上的位置,生怕影响到老妇人的生意。人越来越多,人多嘴杂,说道起来的消息可就不少。焦适之端着茶杯慢慢啜饮,顿时便听到了不小消息。 “听说,咱皇上出事了,身体似乎不太好,最近京城那边戒备森严,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商户能不能进去。” “不能了,前两天我哥哥刚从那里过来,听说现在出入都得查上四五遍,我们带着那么多的东西,更是直接不能进去了。” “唉,去不了京城,我只能带着人往南边去,不过南边的新鲜物什儿更多,向来比不得在京城的利润多。” “有生意做就不错了,如果皇上出事那才叫惨!” “要死了你,这种话也敢说。要是冒出个锦衣卫” 这最后两句话都是压低着声音说的,可是耐不住焦适之耳力灵敏,这两人又坐在他身侧,让他听得清清楚楚。焦适之轻舒了一口气,旁边两人没再说话,焦适之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其他地方,听到了不少消息,暂时心安了下来。 弘治帝重病的消息传出来后,最开始的确引起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不过在半个月后,京城内的百姓发现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倒是又都安稳了下来。 焦适之又多坐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起身,悄悄在老妇人的摊子下留了十两纹银,然后安静地带着红枣离开了。他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0 刚才注意到,老妇人的双手都开裂了,在茶摊里忙得团团转,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想必子孙并不在身边。 小镇上的生活比之在京城缓慢的,没有京城那种紧迫感,就连焦适从焦秀娘两个小孩子都变得活泼了不少,在田野间玩得自由自在。焦君没有限制他们,安排了好几个人去保护孩子的安全后,便一直在处理焦德的后事。 除了葬礼外,很多焦德遗留下来的东西也都得分配好,焦君懒得去争夺这些,请来了族中的长辈,按着礼数分割完后便算罢了,一些被贪墨的东西也没有计较。他需要在这里住上三年,一些东西便算了。 眼瞅着事情处理完了,正在焦适之打算回去之际,却料不到半日后,他又被一件突发的事情给绊住了手脚。 小镇下雨了,先是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的小雨,然后骤然间转化为暴雨,连下几天几夜,小镇上开始积水。 不过此时焦适之还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在跟焦君说过回京的事后,焦君并没有阻挠他,而是对他说了些尊敬太子之类的话语,便让他退下了。 焦适之也没在意,回屋收拾起了东西。他身边并没有留伺候的人,刘芳虽然想跟着回来伺候焦适之,不过却被焦适之拒绝了,他不过回来住上两三个月,然后便要返京,刘芳跟着他不方便,留在这里又没什么用处,焦适之让他继续留在京城内,好歹他父亲也是外管事,不会亏待了他。 收拾完包袱,焦适之站在窗口看着那暴雨,这样大的雨势,他只看过一次,便是当初在祠堂那一夜,那个时候的京城被雨势笼罩着,那样大的城市看起来仍风雨缥缈,十分渺小,更别说现在这个小小的镇子。 那急速落下的硕大雨滴不断敲打着屋檐,连珠成串的雨丝不断地在焦适之眼前坠落,拍打在青石板上,溅落些许水花。滂沱的雨势彻底遮盖住小小庭院,看不清楚窗外的景色。隐约交织在雨声中传来的声响显得异常遥远,恍若如梦。焦适之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思绪显然已经飘远不知所踪,看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焦适之其实在想太子殿下。 他有些不习惯,距离竟是如此遥远。 只是现在他孤身一人在此,也无他人能窥探他的心思,倒是让他自在地散发了思维。 而焦适之现在不自觉想到的那个人,正坐在东宫里苦恼地看着桌面上一大堆画像。 弘治帝的情况稍微稳定之后,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便是为太子赐婚。一个人是否成婚,别人看待他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而且现在他的身体情况看起来不错,然而弘治帝最是会未雨绸缪,为太子赐婚的事情迫在眉睫。 张皇后与弘治帝的看法一致,虽然她在上次与太子不欢而散后便没在太子面前提过此事,然而她心里还是记挂着的,在弘治帝提出来后,莫姑姑很快便把一叠画像送来。弘治帝与张皇后在里面挑选了十位女子,让朱厚照在里面挑出正妃,余下的看太子的意愿,或封侍妾,或遣送出宫。 朱厚照接到这从厚厚的一叠变为简简单单的十张画像,不情愿的情绪一如既往的疯长。 父皇说的有道理,母后说的也有道理,然而朱厚照一点兴趣都没有。 刘瑾在旁边看着太子殿下捏着毛笔轻飘飘地在画像上描来描去,看似轻巧,实际上浑不在意,心里便知道太子是一个都看不上眼。心里不禁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疑问,太子不喜欢柔软的女子,寻常也看不出来在这方面有些欲望,难不成太子是喜欢男子? 刘瑾这个想法不是没有根据,上层人士中,玩弄娈童这个现象是存在的,而且丝毫不以为耻,只要不影响传宗接代,实际上是没有人会去管这些事情,反倒有点引以为傲的感觉。 可是殿下看起来也不像啊。 能进入到东宫内的内侍,长得好看俊秀的人也不少,但从来没见过太子对他们有一星半点的兴趣。还是说,太子看不上这些断了根的人,喜欢外来的? 正在刘瑾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子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说道:“去练武场。” 刘瑾猛然把心思摆正,随着太子离开。 练武场内,当日轮值的武师傅正在与太子殿下缠斗,两人都没有一点保留,你来我往间都带着澎湃的力道,让旁边看着的刘瑾高凤心中大为担忧。 朱厚照来这里练习的时候,最看不得作假。起初练武场的武师傅生怕伤害到太子,下手总是减弱三分,后来朱厚照不满意,一换再换,只要是手底下没真章的全部换掉,让后来的武师傅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来这里训练可不是为了这三两招式的花拳绣腿,如果没有任何成效,他何必花费时间来这里? 酣畅淋漓地做过一场后,太子心里舒坦了,勾着手指让再上来一个。 然后再继续战下去。 熟悉太子的人都知道,太子这是心里不松快了。刘瑾想起太子刚才在东宫郁闷的模样,想来太子对这件事情还是上心的,只是是那种不想要的上心。 在场地中央,变着法儿在与武师傅游斗的朱厚照的确不怎么高兴。连下手都有些重,心思却不怎么在这里,反倒跑到外头去了。 太子在想,如果适之在就好了,即便生气了,他也不用自己一个人跑到练武场来撒气,适之总有法子让他高兴,哪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太子刚回东宫沐浴,乾清宫就派人来请太子殿下,说是弘治帝有请。 朱厚照大概知道父皇想要说什么事情,心里哀嚎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过去了。现在弘治帝的身体不舒服,太子不想让弘治帝连心里都不舒服。 乾清宫内,墙角燃着香料,那香气与檀香类似,是弘治帝最喜欢的味道,他每年还会花费大量的钱财在“斋醮”上,以示他虔诚之心。朱厚照一进来就要人去把屋内的窗户都打开,屋内被这股檀香所浸染,浓郁得连物什都带着这样的味道。 弘治帝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朱厚照在摆弄,然后太子几步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弘治帝说道:“父皇,身体要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您就不要如此耗费心力了。”朱厚照的视线落到旁边桌案上的奏折上,那厚厚的一叠全部是打开过的! 弘治帝笑道:“这些司礼监都看过了,能递上来的都是急需处理的事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1 情,不能不看。”这便算是解释了,对比朱厚照,张皇后那边才是最难的,刚才弘治帝执意看奏折,就已经把人气走了。得等到晚上弘治帝需要换药的时候,张皇后才会过来,而弘治帝也趁着这个时候,想要与朱厚照说点心里话。 “寿儿,你现在长大了,有些事情你也该清楚了。我这身子我自己也清楚,就算能再拖下去,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弘治帝还没说完,就被朱厚照略显粗鲁地打断了,“父皇慎言!” 弘治帝看着眼前半大少年的模样,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掌,“好,父皇不说了。只是其他的事情,还是需要说一下的。你现在已经十五,娶妻生子是人生常事,父皇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抗拒?” 朱厚照靠在床柱上略皱眉头,眉宇间带着一丝倔强,“父皇,我并不抗拒娶妻,只是那些画像,我真的一个都不喜欢。” “既然如此,那便继续挑选,也不是难事。”弘治帝挑眉,调侃地说道。 朱厚照不自觉地撇嘴,“得了吧父皇,母后那厚厚的一叠如出一辙,看起来都没什么差别,要说有,最多是来源不同。”高矮胖瘦的差别,这些在画像上都看不出来,至于出身家世这些,更没什么太大的不同,每一张画像都跟上一张没什么差别。 明代为了遏制皇后家世所造成的造戚阻碍,绝大部分的皇后人选都是出生普通士子家庭,家世清白便可。只是即便如此,在当朝还是有张鹤龄张延龄这两位外戚乱事,这世间万事也不是真能如最开始设想的那般。 “所以,寿儿还是喜欢女子?而不是因为偏好不同而抗拒,如此父皇便放心了。”弘治帝笑眯眯地说道,让朱厚照愕然了片刻,“父皇,什么叫做偏好不同,我不过是” 说到此处,朱厚照忽然停顿下来,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眯着眼看着弘治帝,“父皇,您今日说话怎么奇奇怪怪?若是有事便直接说吧,我听着不舒坦。”他坦然说道。 弘治帝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寿儿,做人做事,哪里有直来直往的道理?”有些事情不是靠嘴巴便能够描述得清楚的。 朱厚照不满挑眉,“那对不住了父皇,我此生可最不喜欢别人说话留一截,如果真这么说话,那我可只听我爱听的,那所谓的背后之言,我可一点都不知道。” “罢了,父皇问你一件事,你可得老实告诉我。”弘治帝渐渐收敛笑意,轻声说道。 “父皇有话直说。” “你是不是喜欢那焦适之?”弘治帝正色道。 “那是自然。”朱厚照眉飞色舞,不以为意。 弘治帝一愣,继而说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我知道父皇说的是何意。”朱厚照说道:“如果您问我,我身边这些人我最信重喜欢的人是谁,我的答案便是焦适之。” “若我问的” “那还是焦适之!”朱厚照断然言道。 弘治帝沉默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是在给父皇下套呢。”先是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然后又以此引出弘治帝的问话,再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让弘治帝不敢轻举妄动。 朱厚照眉眼处透着浓浓笑意,嘴里却是不同意了,“父皇,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是您先给我下套。” 弘治帝轻声说道:“为君者,当不拘小节。然若妨碍到社稷江山,却也不可手软。这个度我并没有把握好,以后当不可学父皇。此事,若真有此事,当徐徐图之,你母后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朱厚照蹙眉,声音也低哑下来,“父皇,您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样的话,等你好了之后再教导孩儿吧。”弘治帝摇头,却没再说话。 两人这么一坐,就安安静静坐到了张皇后回来之后,期间弘治帝体力不支,休息过片刻。朱厚照看着弘治帝喝完了药,与张皇后两人絮絮叨叨聊着些细碎的家常小事,温馨的气氛让朱厚照不忍打扰,悄悄退了出来。 仰头望着夜色,朱厚照的心里蒙上一层阴郁,不知是为了刚才弘治帝的话语,还是因为心中隐隐的预感。 他刚才的话,并非全然是哄着弘治帝。 在月光下,有两人站在不同之处眺望天际,然而身处之地的环境却截然不同。朱厚照那边月明星稀,清风微拂。而焦适之这边却大雨倾盆,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焦适从蹭蹭蹭地跑到焦适之的房间,看见大哥站在窗边,肩头已经被窗外吹来的水汽打湿,而窗边的地面上更满是水渍,想来那窗户已经打开许久了。 “大哥,你为何不关窗户呢?”焦适从小心翼翼地站在房间中央,看着窗边的焦适之。 焦适之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猛然被焦适从叫醒,还有些迷茫不知归处,抬头望了一眼,才发现雨势越来越大了。他抬手把窗关上,转身到了屏风后褪下外衫,扬声说道:“刚才在看风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焦适从趴在桌子上说道:“三妹一直在哭,我在那里帮不了什么忙,父亲让我过来跟着你住一夜。” 焦适之听到焦适从的话语,拿着衣裳的手停顿了片刻,轻声说道:“那你去床上等我吧,床榻已经铺好了。” “好。” 等焦适之熄灯上床休息后,一具暖乎乎的小身子就靠在旁边。焦适从用气声说道:“大哥,最近这么大雨,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焦适之伸手搂住小孩,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犹如哼歌一般低叹道:“不行呀,正因为这样,我才更需要回去呢。”哄小孩的话语温柔亲和,让焦适从即便略显失落,也慢慢在焦适之的声音中睡着了。 深夜中,焦适之睁着双眼毫无睡意,身边躺着个乖巧的孩子,正轻轻地打着软软的小呼噜,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很新奇,却也不让人反感。 夜色渐深,屋外的雨势越发大了起来,屋檐被敲打出各种交织的声响。小镇边上,有几声尖锐的低吼声,其后有更多的夹杂在一起的动物嘶鸣,片刻后,一只吊睛大虫从半山处扑了下来,其后更跟随着山中的各种动物。半晌后,山体一阵摇晃,一股在深夜中看不出颜色的洪流从山上倾倒下来,那山体的震动随着洪流增大而越发剧烈,就连旁侧的小镇地面上也微微摇晃起来。 焦适之猛然睁开了眼眸,侧头看了一下在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2 床榻内侧还睡得很安稳的孩子,轻手轻脚从翻身下床,把放在床边的衣物穿上,然后赤脚站在地上。 地面在震动! 焦适之猛然一动,窜到床边,伸手拍了拍焦适从,等他半揉着眼睛坐起来后,焦适之用衣服把孩子抱住,然后立刻开门到门外站着。 他担心是地龙翻身,然而现在雨势太大,焦适从太小,若离开遮蔽物淋上一会就容易出事,焦适之只能抱着他站在这里,地面震动越来越大,他低头看着已经清醒的焦适从说道:“适从,我需要去叫醒其他人,你不要害怕好吗?”焦适之有想过把孩子放下,他去叫人会更快,但是感受到焦适从小身子微微的颤抖,又生怕真是地龙翻身,也不敢把孩子单独留下,抱着焦适从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了。 等小院里的人都被他唤醒后,焦适之把焦适从交给焦君,快速地说道:“我必须出去看一眼,父亲,你照顾好二弟三妹。” 未等焦君说出什么反对的意见,焦适之三两步冒雨出去,他感觉不大对劲,按照他看过的书籍,若真是地龙翻身,在他感觉到的时候就可能就已经地面开裂,怎么会等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化? 雨势很大,拍打在身上异常生疼,几乎睁不开眼睛。焦适之凭着感觉三两下翻上屋顶,勉强睁着眼睛眺望着远方的方向,原本应该能够看到小镇门口的那个高大的牌坊,可是现在深夜加上暴雨,只能隐约看到那处满是咆哮着流动的曲线。 焦适之怔愣了片刻,轻身一跃,又连续往前跳过几个屋顶,仍旧是看不清楚,但心中却隐约有了猜测,仔细在那里等候了小半会,直到那扭动的曲线并没有往小镇里处来的趋势,焦适之方才放松了点,跃下屋顶,小跑着回了屋内。 一旦进了屋,焦适之方才能够感受到身上是有多冷,各处都在隐隐作痛,刚才的雨势着实太大了。 焦君皱着眉让他回去换衣服,焦适之回房间把全身衣物都换了,然后才回到正屋去,眼下这处宅子已经灯火通明,就刚才焦适之出去时看到的场面,有大部分屋子内都已经点亮了烛光,估计也是被这震感给吵醒了。 “山中怕是走蛟了。”焦适之第一句话,便让屋内的气氛为之一窒,焦君脸色一变,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情况如何?”他这才知道为何焦适之明知道外面危险还一定要赶出去查看。 “镇子门口的牌坊似乎倒了,另还有几个大块物体看不清楚,这些东西堆积起来卡在镇子门口,硬生生把洪流改了道,只是这雨这么下,不知道再过几个时辰会如何。”焦适之把看到的情况娓娓道来。 小镇路上满是泥泞,应该是最初冲下来的泥水,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何停住了,或许跟门口看不清的物什有关。走蛟的时间有长有短,若是短了尚可,时间长的容易把那些薄弱的阻碍给冲破。然而现下人手不足,雨势太大,根本赶不出去堵住那可能出现的缺口。 焦君面色沉重,现在还算是安稳,可危险仍在,如果镇子口的阻碍被破,这小小的镇子根本不可能阻挡住那股洪流。即便是现在他们站在屋内都能感觉到那震动感,又有谁真正敢放心? 一夜未眠,直到清晨,雨势才逐渐变小,仍在淅淅沥沥的落,焦适之打着伞去镇口看了一眼,还没走到那日茶摊的位置,便见到断裂的牌坊与折断的粗大枝干砸在一处,其上更是堆了好几块巨石阻挡,在这堵混杂而成的“墙壁”内侧有着一些透过缝隙流下的泥水,除此之外竟然没有半点痕迹。 只是仰头望着那有几人高的“墙壁”,焦适之喟叹,好在上天保佑。 这小镇上最大的家族便是焦家分支了,小得连个衙门都没有。焦君当仁不让地组织人手去核查,才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过程。 这段时间的暴雨让山上的植被吸收了太多雨水,这里难得会下这么大的雨,植被扎根不稳,暴雨冲刷下大量泥土混杂着石头往下滚落,原本掩没小镇几乎是必然之势。 然而在洪流前进的路上,有几块巨大的石头堵住,导致洪流分流开来,规模缩小甚多。片刻后巨石被席卷而出,却又夹杂着巨大的冲击力,接连撞断了许多树木,并最先滚落地面,砸断了门口的牌坊,直接堆积在一起,反倒是护住了小镇。 只是这样一来,就出不去了。 小镇门口的路,是唯一的出路,除此之外,几乎别无他法。 51.第五十一章 、 张巧娘安静地坐在殿内, 手里头正在拿着一本略显古朴的书籍, 身侧的丫鬟小心地给她备好茶水, 莲步轻移到香炉处, 轻手轻脚地替换了原先的香料,从旁边拿起一把精致小巧的扇子缓缓摇动,让那袅袅香烟升起, 殿内很快就充满这股略显甜腻的香味。 “姑娘, 太子并没有答应赐婚的事情。”又有一人轻巧地入内,身上的衣物比刚才那个丫鬟更加鲜嫩, 她俯身在张巧娘耳边说道。 这两个一个名唤翠柳,一个名唤红桃,都是张皇后怜惜她在宫内一人,特地准许她从家中带来的侍女。 张巧娘神色不动,只是微微点头,以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红桃就悄然退到一边, 与翠柳站在一处。 日头渐渐落下,等殿内都燃起烛光的时候, 张巧娘才合起手头的书籍,轻轻叹了口气, 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何偏偏不愿意呢?”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殿内另外两人都不敢接话。 “姑娘, 那边又来人催了, 您看”翠柳看起来比红桃更加沉不住气, 待殿内又重新恢复安静后, 她忍不住轻声开口。 “催了又有何用?现在宫内各处戒严,他能确保一定能成事?”张巧娘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书柜旁,把手中书籍重新归置到上头去。 红桃阻止了翠柳的进一步说话,“姑娘,眼下情况对我们不利,东宫那边我们一直无法渗透进去,刘瑾那厮把东宫把持得滴水不漏。” “不是刘瑾把东宫把持得滴水不漏,而是东宫的主人不愿意我们靠近一星半点。”张巧娘轻笑着摇了摇头,阻止了两个侍女的种种猜测。 “太子殿下?”翠柳似乎不解,红桃眼中却流露出愕然,“姑娘,难道几年前那件事情” “那是自然,我从来没想过那粗鄙的计谋能瞒得过那位的眼光。”张巧娘说道,看起来漫不经心。然而两位侍女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3 都忧心忡忡,翠柳忍不住说道:“姑娘,既然太子都能怀疑我等,那皇上与娘娘那边岂不是更容易出差错?” 张巧娘摇了摇头,自在地说道:”皇后娘娘是本家的人,对张家颇有恩宠,没见到她对两位侯爷的宠爱吗?我是两位侯爷送进来的,爱屋及乌,她不愿意对我有过多的怀疑,表面上看来我又刚好救了殿下,自然不会想些什么。“ “至于皇上那处只要我的动作没有伤及娘娘与太子殿下,看在我张家人的身份上,他不舍得让娘娘难过的。”张巧娘的声音轻柔,可每一句话都带着淡定自若的意味,让两位侍女的心情也平静许多。 红桃偏头想了想,轻声问道:“姑娘几年前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留在宫内?” “不错,以当初太子对我的感官,我在宫内能待的时间也不长。娘娘不会让一个太子不喜欢的人在宫内留那么久,即便我是张家人也一样。我必须有一个能让两位侯爷留我长久的原因。”张巧娘说道,既然没有这个原因,她就自己创造出一个原因。 谁叫时机如此合适,偏偏出现了那个纰漏。 当初她入宫时惴惴不安,岂能知道几年后再回首,她竟已是谈定自然,谋而后动之人。 “可是姑娘,太子既然拒绝了皇上的赐婚,那短时间内此事很难成行。据说皇上的身体有些孱弱,如果以太子的心性,那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红桃皱眉,想起那位太子殿下,心里很是揣揣。 “我又有何惧?我在宫内,他远在宫外,我与他之间的谋划只是为了能保住我的性命,现在再如何,已经与我无关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想与太子殿下合作呢”张巧娘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想了什么事情,“焦适之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东宫的口风很严,小婢只打听到焦大人似乎是回乡了,现在并不在宫中。”翠柳说道。 别看焦适之时常入宫,实际上他的行踪并不比其他人容易探查,不知为何,他来往的事迹都被掩盖得严严实实,宫外的人手不足,翠柳也无法探听得更多。 “无妨,只要他不在宫内便够了。”张巧娘颔首,之后便不再说话了,眼眸在书柜上轻轻一扫,又重新取下一本书籍来。 红桃与翠柳在张巧娘身边伺候多年,知道她的习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打扰她,即使心中还有更多的疑惑,也不敢出声打扰姑娘看书。 东宫内,正在被惦记的朱厚照郁闷地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刚才是谁送来的?” 刘瑾低声说道:“是司礼监的人,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皇上说,希望太子今夜能够看完这些奏折,明日早朝给出解决方案,与群臣在朝上奏对。” 听完最后一句话,朱厚照的脸皱巴巴地,看起来生不如死,“父皇到底在想些什么等等,你说父皇明日上朝?” “来人是这么说的。”刘瑾知道朱厚照的心结,小心翼翼地说道。 朱厚照偏头看了一眼现在的时辰,立在墙角的立地钟告知他现在不适合去乾清宫,然而他心中很是忧虑,父皇前几日才刚刚能坐起身来,现在便即刻要上朝。身子都不知道养好了没有便如此妄动,朱厚照满心郁闷。 此时认真想来,这几年,尤其是在李广之事尘埃落定之后,弘治帝比以往更加勤政,每日的时间几乎都扑在朝政上,以他的身体,这本来就是不应该做的事情,或许便是那个时候生生耗掉了底子。 朱厚照烦躁地拿起了毛笔,用力地蘸了蘸墨水,掀开了第一本奏折,在看了前几行字后,立刻便在最后重重地落下两个红色大字,“不批!” 有了第一本的开头,接下来的奏折朱厚照批得非常的快,除了在中间有几本停留了片刻,余下都很快就过了一遍。半个时辰后,朱厚照把最后一本折子合上,随手把毛笔一抛,然后站起身来,“沐浴!” 那动作十分痛快。 刘瑾不敢懈怠,连忙出去吩咐人,又低声嘱咐了片刻,心里才算是安然了些。他也是识字的,刚才太子批奏折的时候,他在旁边守着实在是胆战心惊,即便绝大部分字眼他没有看到,可是太子所批改的大字他还是能看见的。 绝大部分都是“不批”。 他能够想象得到明日朝野的震惊,不,应该说是朝野的反对。 只是难道朱厚照会在意吗?一想到这,刘瑾又不自觉地自豪起来,太子殿下绝对不是易于之辈! 果不其然,第二天奏折上面的批改果然引起轩然大波。不过朱厚照并没有如弘治帝的意思出现在早朝上,因为张皇后过于疲累的缘故,这几日接连叫了几次太医,朱厚照十分担心过去照看,直到午朝才出现在朝堂上。 首先出列抗议之人便是兵部尚书刘大夏,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相貌颇为醒目,“太子殿下,修筑灾民房屋之事迫在眉睫,为何殿下不允许此事?” 朱厚照的座位便在弘治帝的左下方,手漫不经心地搁置在桌案上,撑着下巴说道:“孤可未说过此事,不许的是士兵筑房,重新发放下去的折子你是没看清楚吗?” 刘大夏被朱厚照的话噎回来,沉默了半许后才想起来,那本折子上除了两个大大的“不批”外,还有一个小圆圈,如今仔细回想起来,那圆圈竟是点在士兵二字上头。思索片刻后,刘大夏重整旗鼓,沉声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由士兵修筑房屋之事由来已久,臣不知有何纰漏,还望殿下赐教。” “既然你让孤赐教,孤便不客气了。”朱厚照肆意一笑,看得让人腿肚子一哆嗦,“孤记得,你是兵部尚书吧?修房子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工部的事情,与你有何干系?越俎代庖,此为一!” “士兵职责本为保卫国土,操练是每日的要务。人手不够,难道五军都督府没人吗?!不顾本职,此乃二!” “第三听说这几年兵部在册的军士人数有些对不上,刘大人要不要与孤仔细探讨一下这内中详情呀?” 朱厚照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发虚的刘大夏。 或许是太子的首次出击太过犀利,一时之间竟让朝堂上陷入沉寂之中,无人应答。身处漩涡中央的刘大夏有些站不住脚,嘴唇嗫嚅了片刻,不知如何作答。 太子提出的三个问题,尤其是最后一个,简直是戳了刘大夏的心窝。作为兵部尚书,守着每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4 年都在逐渐上升的逃役名单,他的压力比谁都大。只是这个问题一直不受重视,怎知今日居然在朝廷之上被他一直忽视的太子殿下点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迎面扑来,骤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朱厚照在朝堂上大杀四方,焦适之正窝在小镇里卖力挖泥。 小镇受袭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分管其的府衙那里去了,府衙也是当即就派出了人手,可惜的是洪流所造成的淤塞实在是太多了,两边相互挖掘起来,或许得有大半个月才能挖通。 小镇储备的粮食倒是不少,听到即将有大半个月不能够外出也没什么动荡。只是在焦府的组织下,很多青年都去帮忙,就连焦适之也不例外。几日下来,颇有成效。 焦适之虽然希望早些回去,知道天灾**并无他法,因此也只能慢慢等待。 小镇上比之京城内,干净清新不少,虽前头有洪流威胁,然而雨后的天气十分晴朗,微风吹拂,草木清香,大家也都怡然自得,倒是让原先心中略显焦急的焦适之有些明悟,放松了不少。 到了晚上,也有人组织着给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补气养生的汤水,焦家也早早就备下了这些,只不过焦适之混不在意,偶尔也直接就在这里端碗汤水解渴。旁边有人看着焦适之相貌陌生,问道:“这位壮士,你是外地之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焦适之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壮士,顿时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乃本地人,只是常年在外,这几日才归家。老丈不认识我也是应当的。” 那老者笑眯眯地说道:“原来如此,这里的风景不错,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外面闯荡,走南闯北之后,却觉得一切都不如家乡舒适,便回来了。做了点小营生,也还算不错。” 焦适之看了眼,原来他正是今日此处免费派发汤水的摊主,“老丈说得不错,个人志气不同,不能以自己判断他人之事。”一老一少倒是聊得挺开心的,焦适之直到焦家的人来找后才回去。 被淤塞住的地方已经被挖开了一小半,但是进程还是缓慢,这几天还是下着小雨滴,有时候刚挖开,又会被雨水冲刷着流走,的确很是麻烦。不过好在大家齐心协力,暂时也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焦适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大哥没有离开这件事情让他很高兴,一脸几天都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焦适之无奈揉搓了几下。闲着没事也开始拉着他打基础,焦君虽然看到了,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再也没有当初阻止焦适之学习武技时的模样。 小镇外的工作是有安排轮班的,没事的时候焦适之就会到周边走走,偶尔也会上山看一下。虽然因为洪流的缘故把山上的地势情况都改变了不少,但是整体布局还是在的。余下的地基都比较稳定,短时间内再不会发生之前的事情。焦适之在走了几次后,忽而发现,洪流除了造成了道路堵塞外,还冲开了一条口子。 原本小镇与外界的沟通只有那条道路,往前走出十里外才是与官道合并的大路,但此时此刻,从山上隐隐约约看到的有条下山的路线,似乎也能够通往外面。但是就仅仅这么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部分陡峭程度几近成垂直,极其容易出事,因而焦适之也只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并未做他想。 不过他却在山中找到了一个好去处,在山半腰有一块平坦的地面,看起来非常适合练剑。焦适之在焦家小院的时候,早起练习只会打拳,若是要练剑的话,地方实在太小了,如果有人经过容易被误伤,他一直克制着没有动静。现在山里有合适的地方,焦适之自然不会放过。 自此之后的几天,焦适之每日早起便带着红枣入山,随后便在那平坦地面练习,几天下来,对山中内里的情况也非常清楚。 舞剑之时,总是焦适之最为放松的时候。山中悠哉,无人干扰,焦适之拔剑而出,龙腾虎跃间连出十三剑,随后便放慢速度,把早已熟练在心的招式一招招拆解开来,慢慢练习。 薛坤曾赞叹他身法灵巧,剑术高超,以他的年龄来算实属难得,然而他却不知道背后焦适之花费了多大的心力去练习。他自认自己并不是所谓的天才,每一次的进步都是靠着一点点熟练度磨出来。比之平日去上中所的时间,他总是提早一个时辰起身,在庭院中练习半个时辰,然后才又花费两刻钟悬腕练习大字。细微处若不下苦功,怎能见到成效? 寻常人赞叹焦适之年纪轻轻便文武双全,却知这世上从未有白来的赞誉。 等到他大汗淋漓之时,却是焦适之最为畅快的时候。收剑归鞘,焦适之微喘着气靠在树下,仰头望着蓝天白云,脑中一片空白,正是因为不需要思考,轻松自在,反倒一下子睡了过去。 红枣在旁边偏着脑袋看着焦适之,半晌后发现他没有动静,又安静地低下头去咬着旁边的青草。 他似乎在做梦,沉沉浮浮的模样让焦适之有些看不清楚画面,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是在宫中,那异常熟悉的场景让他略微心安。他似乎是在走动,速度很快地从东宫奔到了乾清宫,两道的宫人无不避让开来。 一股沉重的情绪忽而压在心头。 烦躁抑郁得想把眼前所见之物都砸碎! 焦适之愕然地发觉,这不是他的情绪,然而他却无法自控地跨入殿内,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哭声,心头猛然撕心裂肺地剧痛起来,痛得连四肢都无法控制地微颤,连原本倔强挺直的背脊都显得有些佝偻。 眼前有模糊不清的人影凑上前来,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皇上药石无医,驾崩,逝” 心口更疼了。 那股子剧烈的痛感从梦中蔓延到焦适之身上,疼得他脸色煞白,眉头紧皱。 不对 不对! 焦适之猛然睁开双眼,喘着粗气地猛坐直了身体,动作牵引下又疼得弯下了腰。眼前是蓝天白云依旧,红枣好奇地凑了过来,大眼睛亮亮地看着焦适之,眼眸中倒映出他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焦适之抿抿唇,含到了苦涩的咸味,他伸手一触,泪流满面,无声无息。 这是,怎么回事? 他捂着仍在发疼抽搐的心口,清澈的黑眸中带着些许茫然懵懂。 心头忽而闪过一行已经许久未曾看过的字迹,那是预见。 相较于第一句,第二句是如此的简单,却含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5 着莫大的哀恸。 这是第一次连续出现两条预见,还是在焦适之根本没有见过太子的情况下不,如果说做梦也算的话,刚才那的确算是见面了。焦适之仔细想来,他刚才似乎是梦见了太子,而那股剧烈的情感便是从太子身上传来的。 等等! 焦适之不顾心头的痛楚,猛然站起身来。 五月初七,五月初七,现在是四月二十九!如果预见是真的,八日后,便是弘治帝驾崩之日! 天啊 焦适之紧咬下唇,翻身上马,顷刻间便奔出数里。红枣仿佛深切地体悟到此刻焦适之的心情,撒开了蹄子狂奔,转瞬间便从山野中出现在焦府门前。 焦适之下马,甚至来不及交代一声便直入府内。他冲入自己的屋子,取来前几日便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出门正好撞见进来的焦君。 焦君见着他一向冷静的儿子如此匆忙,视线落到他手里的包袱,骤然一惊,急急说道:“你要去何处?镇口被封,你是出不去的。” 焦适之抿唇,低声说道:“父亲,宫里怕是出事了,我无论如何都得赶回去,还望父亲见谅。”话音刚落,焦适之便闪身出去,焦君追赶不及,连忙叫家丁去拦着。 见着有几人跟着焦适之的方向跑去,焦君内心稍安,却一下子想起焦适之的话语,什么叫做宫里出事了?在这个不知距离京城多远的小镇上,怎么会有京城的消息!那孩子怕不是糊涂了? 这也是焦适之过于着急的缘故,平日里这样的话语他断然不会脱口而出。 小半天后,焦府的家丁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所言皆是他们追赶不及大公子,大公子似乎是对山上的环境十分熟悉,带着红枣三两下便越过障碍不知所踪。他们那里搜索许久,顺着马蹄却只能到一处小断崖,派人下去后却没有发现大公子的踪迹,只能回来。 焦君对焦适之的能耐心中有数,可他向来是个稳妥的性子,到底是何事,让他如此着急,竟是匆忙离开? 焦适之骑着红枣奔出去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义无反顾地奔在回京的路上。 他虽然不明白那一刻骤然升起的惶恐为何,却知晓绝不能让太子殿下独自一人面对那样的场景。即便在外人眼中太子是如何的肆意潇洒,在焦适之眼中,他仍是那个会羞怯微笑,细心助他的朱厚照。 只是到底为什么! 焦适之心头又一次泛起那样的深切疑惑,到底他的能力,能为太子带来什么?能为自己带来什么? 知道了历史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真的是受够了! 焦适之一路疾驰,除了晚上稍加休息,之外一直带着红枣狂奔,即便红枣品种甚佳,可日行千里,依旧累得够呛。焦适之无法,只得在路上的马市买了匹上佳的好马交互替换,虽然因此而牵连了速度,但行进的时间加长,如此一来反倒更快。 他竟生生花了十一日的时间,赶完了原本该用十九日才能走完的路途! 入京之时,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有些好奇地看着略显狼狈的焦适之,待看到他的腰牌时,顿时不敢有任何妄言,连忙把人放进去了。没想到那人看起来清朗,居然是个锦衣卫副千户,如此一来也能说明为何是那副模样了,定然是有任务在身。 京城大部分地区不能跑马,焦适之强忍着带红枣绕开了闹市区,一路狂奔。至于那匹买来替换的马早在入京前便躺倒在门口了。 不过很快焦适之便发现,他没有绕开的必要了。 街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在买卖,甚至连路人都极其稀少。少有的几个行人都缩头缩脑地走着,一片死气沉沉又生怕惹事的模样,根本没有往日天子脚下的底气。 出事了! 这个预感始终盘桓在焦适之的心头,在此刻更似尘埃落定。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拦住了焦适之,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焦适之视线一扫,发现全部是陌生的面孔,心里微动,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了腰牌出示在守门侍卫面前,“东宫侍卫,上中所副千户焦适之。” 守门侍卫眉头微蹙,对视几眼,转头说道:“宫内有言,除非有诏在身,否则一律不许入内。大人请回吧。” 焦适之险些失笑,回?他能回哪去? 仔细说来,他几年如一日的居住在皇宫内,这仿佛才是他的家。 既如此,焦适之不多言,从怀里摸出另外一块物事出示在几人眼前。 此物通体清澈,不见纹路,大小形同印玺,却小巧立方,焦适之所拿那头看不清楚,然面向众人的却是字迹部分。其上赫然刻着清晰可见的“东宫”二字,这是太子的私人印玺!见此印玺如见太子本人! 守门侍卫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行礼。焦适之不想纠缠,把东西收回,“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大人请——”几人恭敬地让开道路,焦适之拉着红枣快步进入宫门。 无论有如何焦急的事情,皇宫内都不允许骑马,焦适之伸手安抚红枣,然后在她臀部轻轻一拍,红枣便小跑着离开了。以她的聪慧,她能找到御马监在何处。 焦适之深深吸进一口气,一路来他都无暇去考虑自己如此着急的原因,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缘由,但是此刻要面见太子殿下,焦适之心里竟升起一股惶恐。 惶恐太子的情绪真如他梦中一般,撕心裂肺,难以治愈。 焦适之入宫的时候,太子便收到了消息。刘瑾小心翼翼地说完这话后,有些惊慌地看着太子殿下的反应,太子已经三日未动了。只见他寂然地望着身前的棺木,许久才似乎是听到一般地应了一声,试图站起来。然而跪得太久,朱厚照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撞到在棺木上,沉重厚实的金丝楠木棺材纹丝不动,太子的额角却撞出血痕来。 刘瑾失声叫了一声,下一刻如被掐住脖子一般断裂,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朱厚照的漆黑眸子正冰冷地盯着他,容不得这殿内有丝毫不当的声音。 刘瑾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道:“殿下,焦大人还在外面候着,您”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已然擦身而过。刘瑾颤巍巍地伸手擦了擦满头的冷汗,转身追着太子而去,即便太子现在如何恐怖,他也是太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6 子的贴身侍从,离得远了小命不保啊。 朱厚照一出殿门就见到一脸肃穆的焦适之,他眉头微蹙,连一贯整洁得体的衣物都灰沉沉,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模样。 焦适之听见动静抬头,便见太子额角的鲜红血痕蜿蜒流下,失声叫道:“殿下,您的伤势……” 朱厚照眼波微动,也不管他现在流血的模样多么骇人,几步拉着焦适之往内里走去,刘瑾还未跟着入内,门板便猛地在他面前合上。他摸了摸险些遭殃的鼻梁,讪讪地站直。殿门两侧,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肃然而立,面无表情。 焦适之起先猝不及防,后来反应过来被便顺势而去,径直被拉入了乾清宫。 焦适之甚少来乾清宫,除了当初第一次正式入宫时来此拜见弘治帝,他再未踏足过这里。然一入殿内,焦适之的注意第一时间被放置在大殿内的金楠木棺材所吸引。 这是……弘治帝的棺木! 弘治帝是在四月中旬开始发病,一发不可收拾。沉疴宿疾在身,缠绵病榻,直至药石无医。 若说弘治帝在临去前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对朱厚照的教养之上。他深知太子聪慧过人,敏而好动,天性便自然洒脱,最厌恶框架束缚。这些从前在他眼中可爱之处,如今却是致命要害!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对太子,他没有教会他除了直截了当,还有更柔和的处理方式。也没有教会他遇到阴暗晦涩的事情,别忘了心里留有一线柔软。他还没有教会太子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他满心愧疚,不得不把这个职责交托给刘健等数位重臣。 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弘治帝在张皇后与太子的环绕下撒手离去,直到他离开之前,他心里仍带着沉重的胆子,难以纾解。 焦适之被太子引入正殿后,彼此间都没有说话。太子的视线沉沉地落在棺木上,焦适之无法形容他那一刻是什么表情,浓重到无以言表的悲哀气息环绕着朱厚照,让焦适之无法开口。他眼睁睁看着太子跪伏下,喉中溢出犹如困兽般的嘶吼,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的痛苦悲鸣让焦适之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眼眶发红。 他的视线落到那金楠木棺材上,也轻声地跪在太子身后,一叩,二叩,三叩—— 纵有太子相助,若非皇上垂怜,使他脱离泥潭,自此天高地阔,鸟飞鱼跃,再不受家事所累,他断不可如今日这般逍遥自在。愿皇上在天之灵保佑,太子此生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你怎么过来了?”耳边传来太子沙哑的声音,几日未开口,朱厚照的声音犹如含着砂砾一般。 焦适之抿唇,轻声说道:“卑职一贯夜里安眠,不知为何在白日发梦,梦见太子。猛然惊醒,心中甚为惶恐,故而急急赶来。不料竟是如此大事,卑职本该固守京城才是。”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一路的艰辛,谴责起自己。 朱厚照蹙眉,那微小的动作吸引了焦适之的注意,他望着太子眉间那深深的沟壑,心中大恸。太子素日多么自在洒脱的性格,从未有愁上眉梢之事,如今不过两月未见,竟如此有如此变化。 “你离京之事本来便是我要求的,与你何干。父皇之事我虽悲痛,却也早已心中有数。再如何,也只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罢了。母后病倒,群臣观望,我这十几年糊糊涂涂,如今一朝登上天子之位,不知道底下有多少人在看我笑话。我这群皇叔中,又有几个能安分守己,西北本便蠢蠢欲动,南边倭寇犯境,仔细想来,我毫无准备。”朱厚照静静地说道,视线依旧落到那棺木上,里面躺着的人,是大明天子,那才是朝臣们殷殷切切的皇帝,而不是他这位赶鸭子上架的半吊子太子。 “啪嗒——”寂静的殿内忽而响起重物坠落之声,朱厚照扭头看去,却见一物摔落脚边。定睛一看,那却是他的东宫印玺,刚刚焦适之凭借它入宫之物! 朱厚照抬头看焦适之,但见他满脸怒意,声音冷冽,“殿下何以如此轻慢己身!卑职追随殿下多年,自问不是卫道士,却也不是黑心之徒!若殿下不是值得的人选,卑职当年为何要舍身相救?若殿下今日是如此态度,卑职宁愿六年前同殿下一起溺死在绛雪轩,也不愿今日见到一个贬低自己,怯懦逃避的软弱之徒!”他虽跪在地面,掷地有声的话语却如同站在天上,每一句都在狠狠地鞭策在朱厚照身上,让他原本呆木的漆黑眸子一点点焕发出明亮的色泽。 焦适之是真的生气,气到极处,连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听不进任何的声音。 他平素虽备受太子信重,却从来不曾踏出界限,从不妄言其他,小心翼翼地守着主仆的关系,犹如守财奴守着黄金,却从不敢伸手去取他人之物。然今日太子突如其来的自我贬低,让一直深信太子能力的焦适之怒火攻心,难以置信! 这让他情何以堪! 原本满心满眼悲愁的朱厚照,被焦适之这一顿爆发,心里忽而漫上一股暖流,那蔓延的速度很轻柔,不带半点侵略的意味,却快速地占据了他全身,令他连指尖都在发烫。 一滴泪水落到鞋尖,继而连珠成串,滑落脸庞。 焦适之被哭泣的太子殿下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安抚着突然扑到他身上的朱厚照,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刚才还在生气的内容。 太子哭得很惨,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的时候焦适之甚至怕他就这么抽过气去,衣裳很快被打湿,抱着太子的手根本不敢离开太子身上,小心翼翼地把比他还高的人搂在怀里。手心不知道如何放置,最后轻轻地停落在太子的肩头,温热的掌心传达着不属于己身的温度,驱走所有的孤独。 焦适之不知道的是,自从弘治帝逝世那天起,张皇后便病倒在床,所有的担子都堆积在太子一人身上。无论是停灵事宜,宫中布置,还是朝堂大事,西北骚动,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人手忙脚乱,无从下手。 自从那日起,除了弘治帝停灵的事宜外,朱厚照再不出乾清宫一步,独自一人寂然地跪在灵前三日,米水不沾,一言不发。刘健等大臣频频求见,太子一概不理,如果不是今日焦适之求见,不知道这样的光景还会继续多久。 对太子而言,这样迟到的宣泄压在心头,重得让人难以轻言半句。 弘治帝的苦心,弘治帝的担忧,他岂能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才如此痛苦纠结,甚至升起一种若是他人,或许那日父皇就不会走得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7 如此难过的想法。 即便是再乐天的人,此时都难以自控地会产生种种情绪,如果不能及时排解,任其压抑心头,总有一天会出大事。焦适之如及时雨一般地出现,让太子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清醒后,整个人倒是轻快了许多。 焦适之看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如以往那般鲜活的面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若是此前的太子殿下,他决计是不认的! 52.第五十二章 、 朱厚照整理仪容后, 命刘瑾等人出宫去各处把几位内阁大臣们都给叫进宫来。因为那个时候朱厚照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因此几位内侍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赶到各处, 生怕速度太慢会引来朱厚照发怒。 实际上这个时候朱厚照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脸色难看是因为几日未眠,加上焦适之正在给他处理伤口,有些发疼罢了。 刘健被召唤入宫的时候, 还有点懵逼, 随同的还有谢迁、李东阳等一起跟他懵逼的大臣们,实在是前几日太子殿下的抵抗力度太强大, 导致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差给震撼。 太子并没有在乾清宫召见他们,而是在文华殿。入宫的几位重臣也能够理解,皇上刚刚在乾清宫仙逝,太子殿下对乾清宫的态度也可想而知。六部尚书也都随同入内,不过里面朱厚照真正想叫的人只有几个内阁大学士与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张升是弘治十五年才升任了尚书一职,勤勤恳恳认认真真, 又是个循规蹈矩之人。太子召他前来便是为了询问大殓之事,皇帝下葬礼部已有了一套流程, 他想先过问一遍。而且明朝的陵地选址有提前准备,也有事后准备。弘治帝这种就属于没有想到会英年早逝, 所以连陵园都还没有备好。 太子与几位大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触还算愉快, 虽偶尔有所争执, 不过很快便被妥当处理了, 议事结束后暂时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太子令礼部回去后把制定出章程, 商讨先帝的庙号与谥号, 并令工部与钦天监等负责寻找合适场所建筑陵地。 对于太子议事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于弘治帝的葬礼事项,几位大臣内心是很满意的。若是太子兴高采烈地找他们商量关于继位的事情,即便是在情理之中,也实在令人诟病。 “殿下,葬礼之事需要处理,然而您的继位大典也不可忽视,还望殿下早日继位,安定民心。”刘健出列谏言,朱厚照虽不太乐意,却也点了点头,对着张升说道:“那除了丧仪之事,继位大典也需要尽快把章程拿出来,不过万不可因此忽略了前者,你可记得?” 张升身负重任,不敢懈怠,连忙应是。 两件事情处理了后,太子不欲多谈,便让人退下了。刘健等人考虑到太子刚上手,也没有强求太多,纷纷告辞离开。唯有谢迁在离开前略微迟疑了片刻,站在后边的他反倒是最后一个出来。 李东阳看着出来后一脸神秘的谢迁疑惑道:“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刚才还见你一脸肃穆,变化也快了点吧?”这几位重臣与弘治帝的关系不错,弘治帝的逝世对他们或多或少也有打击,这几日的心情也的确郁郁。 谢迁轻摇头,一脸风轻云淡地笑道:“刚才你们只顾着商量事情,却是没注意到太子身边站着的人吧?”他本来便是位灼灼君子,一笑更是引人注目。 李东阳与走得慢的刘健凑在一块,看着一脸笑意的谢迁,开始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半晌后李东阳摇了摇头,他的确是没把注意力放在那处。刘健却是抚掌说道:“右侧站着的是刘瑾高凤,但左侧站着的却是焦适之呀。”刘健对焦适之可算得上印象深刻,毕竟这个可是太子殿下巴巴地要他转交东西给予之人,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太子拉下脸色来请求他,刘健怎会不记得。 谢迁点点头,随即皱眉说道:“我之前听说他回乡奔丧去了,因而这段时间才不在殿下身边。可从刚才的场面来看,或许是这两日他赶了回来。”刚才还未想到,如今想来却是有点奇怪。 “因而今日殿下才会有如此变化?”李东阳顺着谢迁的思路思考下去,若有所思地说道:“可他是如何知道京城内的事情,就算先帝仙逝的事情早就流传出去,可速度也不可能那么快。”这位就属于想得有点多的了。 谢迁白了李东阳一眼,无奈摇头,“难不成焦适之便不能够奔丧回来,瞧你这胡思乱想的劲头。不过今日太子的变化若真的是焦适之所为,那这位在殿下面前的影响力甚大,甚至超过了刘瑾。” 刘瑾作为太子东宫的大太监,早就被这些个朝臣所耳熟,明朝官宦势力庞大,这位□□不离十便是之后这些年宦官的领头羊了,不把这个人的性格琢磨透了怎么行呢?不过可惜的是,这刘瑾根本不可能有怀恩那样的心性,不再出个李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刘健明白谢迁的潜在意思,刘瑾伺候朱厚照多年,本来该是太子最熟悉信重之人,之前的事情他们也曾隐晦地请刘瑾劝过,然而效果并不是怎么好,又或许刘瑾根本就没敢劝,不管是前者的猜测还是后者,对他们来说,刘瑾都不再是个合适的人选。 朱厚照等文华殿安静下来后,整个人懒散地躺在了椅子上,他额角的伤口只让焦适之稍微处理了下,刚才大臣们是没看出来,然而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焦适之上前几步,俯身观察着太子的伤痕,也挡住了他面前的光线。 “适之怎么了?”太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睡意朦胧地说道。 他已经许多天未合过眼睛,紧绷的情绪忽而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觉得使不上劲儿来。 焦适之看着太子的情况,连忙冲着刘瑾等人使眼色,几个人合力把他扶起来,扶到了门外早就候着的撵车上去。刘瑾多机灵啊,看着太子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多半没什么力气了,早就私底下把撵车叫了过来,就算太子不想坐,也能摊上个关心的名头。 一坐到撵车上,太子整个人都陷在里面,半杵着脑袋,强撑着精神眯着眼睛回到了东宫,焦适之立刻扶着他直接进了寝宫去,帮他褪下外衫靴子,等朱厚照躺倒床上时,他几乎是立马昏睡了过去。 焦适之看着太子额角已经肿胀起来的伤口,他刚才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他悄声退出来跟刘瑾说道:“麻烦公公唤人请太医过来吧,太子的伤口需要再处理一下。”刘瑾点头,自是去叫人不提。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8 而之后焦适之也从这几位近身伺候的内侍们那里,听到了他离京后所有的情况。 焦适之离开后一段时间内,弘治帝的病情的确有所好转,也开始处理起朝政来。然而不过一月,又病倒在床,这一次病情来势汹汹,猝不及防。不论太医院之人如何施为,都几近药石无医。 弘治帝逝世的那天几乎没什么征兆,虽然身体越发虚弱,但那天晚上的精神头却很好。太医们在外间讨论,张皇后与太子两人在内里陪着他说话,正是温情脉脉却又莫名伤感的时候,不知何时起,弘治帝的精神愈聊愈发好了,到了最后,他忽然让人去把刘健等人找来。 高凤哑着嗓子说道:“那时候皇上就已经有些不大对劲了,娘娘与殿下也都发现了,但是都憋着不敢说。等几位大人们都进来后,皇上忽然拉着刘阁老的手说道,以后还望刘阁老能多多匡扶着殿下,免得,免得殿下年幼,容易“说到最后面的时候,高凤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他原先便是弘治帝拨过来伺候太子的,自然感念弘治帝的恩德。 刘瑾刚回来,看着高凤的模样,也有些感伤,接着说道:“那时候都清楚那是回光返照了,殿下一直在旁边守着。皇上去了的时候,娘娘直接就昏过去了,之后的事情都是殿下在处理,直到今天都没合过眼。”张永也在旁边应是,他们这几个都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自是知道那个时候人荒马乱的场景。 刘瑾高凤等人说得很简短,然而焦适之却听得很是难受,他难以想象这些事情是怎么一下子都压在太子的肩上。他揉了揉额间,觉得现在他也有点头疼。不过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脑袋越发隐隐作痛起来,他忽而想起他自己也几乎没怎么睡觉,夜以继日地赶了过来,身体也的确到了极致。 没有发觉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一旦发现了这点,焦适之只觉得眼冒金星,几乎有些站不住了。他现在刚才更明白了刚才太子昏睡过去的感受,他强撑着力道对刘瑾说道:“刘公公,我身体不大舒服,先回去躺一会儿,太子殿下这里劳你们几位看顾着了。”刘瑾等人不住点头,张永还自告奋勇地扶着焦适之回去,实在是因为他的模样有点吓人,脸色煞白。 刘瑾等人送走焦适之,随后他对着高凤摇头,低声说道:“你看见那位的脸色了吗?”高凤略皱着眉头,“看起来比殿下还难看了些,难不成真的是赶回来的?” 说到此处两个人就下意识收声了,不管焦适之是为何赶回来的,现在太子殿下如此信重他,又因为他的到来让太子从闭塞中走出来,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挖掘这点的时候。 焦适之是真的难受,他原本在小镇上便时常淋着雨在挖泥,后来得知了讯息后千里迢迢奔来京城,如此强度的劳累使得他的身体到了极限,竟有些低烧起来。睡了一觉起来,焦适之发现身体没好多少,反倒是难受得更厉害,无奈地低笑起来。 此时已是半夜,焦适之略坐了会,竟是一个人从黑夜坐到白天。 清晨起来的时候,小德子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劲,连声说道要去请太医,焦适之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咳嗽了几声说道:“现在这么混乱,先别弄出动静来。等待会我自己去太医院也就是了,本来便只是个侍卫,当不得如此隆重。”小德子嘟囔着说道:“您还是锦衣卫大人呢,让太医给您看病也并无大碍呀。” 焦适之摇了摇头,换了身衣裳去净脸,稍微打理了自己,免得不能见人。 “殿下清醒了吗?”他问道。 小德子摇头,“没有,刚刚小人过去的时候,刘公公正从里面出来,据说太子殿下还在睡觉。”焦适之心里不大放心,还是撑着身体去看了一遍,直到真的听见太子微微打着鼾才放下心来。 太子是真的累极了。 出来的时候,高凤看了眼焦适之的脸色,忍不住说道:“焦大人,你真的没事吗?”焦适之抬头触了触额头,有点发烫。他不动神色地收回来,如常地说道:“我这便去一趟太医院,若是待会殿下醒来,你帮我遮掩点,别让殿下知道我的去向。”他这是不想让太子担心。 高凤点头,焦适之匆匆离去。 等他离开没多久,殿内就响起了太子的声响,几个大太监连忙进去看着,只见朱厚照抱着被子坐起身来,迷离着眼眸,看起来还不大清醒。坐了半晌,清醒的他随手把刚刚还抱得死紧的被子抛开,下床后伸了个懒腰,抬着眼皮看了眼进来的内侍,“怎么是你们几个,适之呢?”话里带着满满的小嫌弃。 高凤机灵地说道:“焦大人这几日赶路怕也是累到了,还未清醒罢。”朱厚照点点头,倒也没有追问,“让他再休息会儿也好,你们几个都不要去打扰他。待会收拾完后,我过去看一眼。” 几个大太监面面相觑,不做声了。 全部都在心里暗自乞求焦适之能早点回来,这段时间太子的脾气可不怎么样,若是生气了他们可兜不住。 焦适之那边倒是速度挺快的,他的底子本来就很好,只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加上淋了些雨,因此风寒入体,取了药也就回来了。前脚刚把手里头的东西交给小德子,后脚朱厚照就过来了,太子一眼就见到小德子手里的药包,眼神立刻就飞到了焦适之身上。 焦适之暗暗叫苦,怎么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太子给撞上了。他本来是想着让小德子悄悄熬药,这段时间太子殿下身上的担子够多了,他不想拿自己的事情去烦他。 朱厚照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使劲瞪了眼小德子,粗声粗气让他滚了,等到眼刀扎在刘瑾高凤几人身上时,他们才恍然大悟他们也在滚走的名单里,立刻就麻溜儿地滚走了。焦适之眼睁睁地看着张永把门给关上了,看着一脸怒气的太子,讪讪地说道:“殿下怎么过来了,不再睡会儿?” “我再睡下去,不知道哪一天你就把给折腾死了!这是怎么回事?”朱厚照狠狠地瞪了焦适之一眼,焦适之尴尬望天。在他与太子的相处中,极为难得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焦适之本来就比朱厚照大几岁,素日里表现都比朱厚照成熟不少,还从未有焦适之如此无理的时候。 “卑职就是这几日在路上赶路,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才想着未雨绸缪去看一下太医。真的没什么大事。”焦适之尝试补救,寻了个正当的理由。然下一刻太子的动作吓了他一跳,他竟是直接上前一步,伸手以掌心覆在额间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89 ,半晌后怒道:“这还叫没什么?!” 焦适之不自在地说道:“殿下,您的手”额间那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触感很是异样,令他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我的手怎么了!别插话!就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说没什么?!病怏怏的模样我一推就倒,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花了多长时间赶过来的?”朱厚照漆黑的眼眸里闪过怒意,转念一想,试图追问个缘由。 “十一天。”焦适之眨了眨眼睛,轻快地说道。 太子琢磨了半天发现他不知道京城到焦适之老家的距离,要了时间也没用。他脑筋动得快,眼见着焦适之似乎松了口气,猛然问道:“你去的时候花了多长时间?” 焦适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睛下意识往旁边瞄了一眼。朱厚照发现了,不耐地伸手把脑袋扭回来,手也依旧停留在哪里没有动弹,虎视眈眈地看着焦适之。 焦适之弄巧成拙,反倒更加尴尬。太子一手摸着他的脸,一手抚着他的额头,异样的动作让他很不自然。耳际微微发烫,焦适之不敢去想象他现在的模样。 “约莫,花了十,十九天。”他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迎来了一只火山爆发的太子殿下。 顷刻后,就连刘瑾高凤小德子等几个被赶出来在门外守着的人都能听到门内朱厚照的咆哮,可以说是相当难得了。 小德子被门内太子的气势所迫,一脸惊恐地看着门口,又看着淡定自若的刘瑾高凤,小心翼翼地说道:“几位爷爷,焦大人,焦大人真的没事吗?”太子殿下那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感觉连屋顶都要被他掀翻了! 刘瑾淡淡瞥了他一眼,看着他是焦适之身边的人,难得开口提醒,“你何曾见过你家主子被太子殿下责罚过?莫担心,不会有事的。”虽然小德子名义上是东宫的人,不过他实际上就是背朱厚照拨来伺候焦适之的,刘瑾并没有把他归到他们那边去。 小德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刘瑾在心里嗤笑了声,倒也没说话。这也就是为何小德子再如何得焦适之厚待,他都无所谓的原因。这么愚蠢,一旦出去就只能被人活吞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真正的对手,是聚集在太子身边这一群人才是。虽然死了三个,可到底还有五个呢! 别看刘瑾他们几个在面上和平,私底下的勾心斗角可不少。 焦适之难得被太子结结实实怼了一顿,狂风暴雨搞得他有点焉焉儿,太子才堪堪收住了话头,吼着小德子去熬药。 焦适之见太子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连忙分散他的注意力,低声说道:“殿下,娘娘的情况如何了?您不需要过去看看吗?”太子勉强拉着自己奔腾的思路,把焦适之推到床上,粗声粗气地说道:“你给我好好休息,我回来看不到你待在床上,你不会知道我想干什么的!” 临走前附带了极其狠厉的视线,让焦适之连连点头,乖巧地端坐在床上。 等到太子终于离开后,焦适之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果不其然已经烧红一片。他使劲揉搓了两下,心头异样的情绪还没有消散,不过片刻,似乎想起了要紧的事情,眉宇间带上轻愁,忽而叹了口气。或许是来时太过焦急,竟是让他忽略了不少东西。皇上仙逝的事情先不说,门外刚跟着太子离开的那几个内侍间也开始勾心斗角起来,或许还没等太子理清楚如何处事,他的后院便可能起火了。 焦适之的预感并没有错,而且这样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张升作为礼部尚书,肩负着各种大事件礼仪的重任,自然是最近繁忙的人,可是在百忙中他入宫后却发现件令人生怒的事情。 原本张升是该去文华殿的,然而路上被几个僧侣模样的人引去注意,想起那些弘治帝时常供奉的“能人”,他内心一惊,连忙顺着那个方向过去,却发现原本该清静安宁的乾清宫不知为何一片热闹,屋内满是繁杂的人声,更兼带着声声惊呼。诧异下张升入内发现,一群身披道服之人正在内里挥剑点火,好不热闹,硬生生把一个肃静场所闹得人声鼎沸。 张升火冒三丈,随后更在前往文华殿的路途上发现不少佛道之徒,心头的火焰更甚。 第二日张升便直接上奏,言道教、藏教中有人借驱邪之事扰乱内宫,实在罪无可释,望太子殿下能够严加处理,绳之以法! 奏折上传到朱厚照那里,令他勃然大怒,令刘瑾带人把这群人革去名号,驱逐出宫。而之后不久,内务十二监的掌印太监等职位发生了激烈的争夺,然而这一次争夺因为刘瑾等人后继无力,并不比原本在位者有权有势,最终不得成行,但也开始撬开了十二监的缺口。 在这股暗流下,朱厚照熟视无睹,每日重复着东宫—坤宁宫—文华殿三点一线的生活,并在停七天后按规矩把棺木重新安置,又令太监扶安与礼部侍郎等人多次勘察后,终于是选定了陵地场所。 不过很快便有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全天下人的瞩目。 ——新皇登基大典! 弘治十八年五月,天晴,万里无云。 “是日,早,遣官告天地宗社。皇帝具孝服告几筳。”这载于史册上寥寥数语,彻底拉开有明一代皇族登基的序幕。 清晨,文武百官分列跪在御道两侧,叩首以待太子朱厚照一步步登上奉天门。焦适之就站于城楼之上,那是太子力排众议,强硬为他留下的位置,能亲眼目送着太子祷告天地,沟通鬼神。他心中忽而涌起万千豪气,不禁深深跪拜下去,瘦削的背影带着微颤。 那是激动! 更是自豪! 新纪元初,天下送走了仁厚的弘治皇帝,迎来了他们新的君主——朱厚照。 次年,皇上改元正德,正式拉开新朝代的幕布。 然后很快,朝臣们便发现,他们与新上任的皇上不对付,非常的不对付! 正德元年四月,这个月内第三次在金銮殿内等待时间超过半个时辰,刘健刘阁老发飙了。他带着谢迁李东阳等人入了内宫,直闯乾清宫。眼下门外伺候的人见着几位内阁大人来势汹汹,连忙使人去请刘瑾。 朱厚照之所以起不来是有原因的。 这段时间刘瑾引着朱厚照出宫游玩,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来,胡闹得厉害。恰好这些日子焦适之因着锦衣卫的事情外出,一直都不在京城内,竟无人能够阻止皇上,任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0 着他玩了个痛快。 朝臣们自也是有耳目的,更不必说是这几位内阁重臣。他们本来便被先帝交托了重任,责无旁贷,即便皇上如此胡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刘瑾经验老道,实实在在堵在前面长达小半个时辰,直到朱厚照打着哈欠起身才算完。其实刘瑾心里也是很苦啊!昨晚战战兢兢陪着皇上逛完了夜市,完了回来后皇上还能补眠到现在,他从早上卯时便强撑着起来,预备着为皇上堵住所有可能打扰他睡梦之人,可谓是非常辛苦了! 朱厚照起身时还有些茫然,他平时的作息是很正常的,但这几天有点日夜颠倒的模样,倒是让他有点消受不住。好在他年纪轻轻,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很快就清醒了。只不过门外略显嘈杂,他蹙眉着给自己穿衣服。 啧,这几个近侍是不想要命了?居然一个都不在。 还不知道门外惹出多大事故的皇上优哉游哉地换完了衣服,刚踏出寝宫就被突破了防线入内的几位大臣们吓了一跳。刘健那个脸色是真黑啊,黑得跟昨天晚上他刚敲破的锅底一模一样,顿时让朱厚照不禁仔细思索起他这几日做了何事得罪了这位战斗力强悍的刘阁老? “臣拜见皇上——” 即便是如此生气的时候,刘健等人还不忘礼数。皇上随手一挥,“几位爱卿免礼,快起身吧。”这个时候暂且还算是皇帝与大臣们之间的蜜月期,种种矛盾还没开始爆发,朱厚照的语气也还挺好的。 不过接下来就 “敢问皇上,现在已是巳时初,臣等已经等候了许久,为何皇上还未上朝?”虽然面上怒色沉沉,刘健的语气还算不错,毕竟皇上之前的斑斑事迹已经把这几位重臣的心脏都锻炼了一遍,不高兴是不高兴,却也没有那么的不高兴。只是一直任着皇上胡闹下去也不是个事,总得好好说道说道。 朱厚照仿佛是刚刚才想起有这么个事一般,摸了摸鼻子,试探着说道:“要不几位爱卿把要讲的事情都写成奏折递上来,等明日再把处理结果发放下去?”横竖司礼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正好可以好生利用起来。 刘健他们毕竟教导了几年皇上,虽不如正规的太子侍读时间长,却也把皇上的性子摸透了,哪里会猜不到他打算用什么样的法子敷衍过去,当即说道:“既然皇上已经错过了早朝,那文华殿议政,午朝等时间也可以把事情处理完,还请皇上随臣前往。” 朱厚照: 父皇太勤快了,勤快到现在他留下来的规矩让朱厚照十分痛苦,恨不得直接暴走。不过最终还是败给火气更大的刘健,垂头丧气地摆驾文华殿。 刘瑾被朱厚照派去通知还在奉天殿守着的朝臣,心里却在偷着乐。以皇上的性子,一次两次还可以忍受,可是长期以往却是不能的。刘阁老可是选择了一个笨法子啊可刘健何尝不知道他本该用更为柔和的法子,可是皇上与太子,与其他任何一个位置上的人都完全不同。哪怕他现在的位置不是皇帝,都有着长久的时间可以等待他去成长起来。 可是皇帝却是不能够的。 承载着万民厚望,他天生便需要承担更多的分量。 夜里微凉,乾清宫灯光璀璨,朱厚照正处理完最后一本折子,耳边传来刘瑾小心翼翼的声响,“皇上,张家姑娘求见——” 朱厚照眼眸眨了眨,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弘治帝逝世后,张皇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缠绕病榻,这个张巧娘在那段时间里伺候周道,张皇后心里也很是喜欢,因此一直带着她旁边,想来也该是待嫁闺中的年龄了。 他轻哼了两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有事自然去找母后,来找我做什么?张家那边的人,除了母后我一个都不想见!” 刘瑾讪笑着说道:“小人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张姑娘说是带着娘娘的口谕过来的,因而小人这才进来禀报。”不然以刘瑾的机灵劲儿,怎么可能白白进来挨这顿骂。 朱厚照不耐烦地皱眉,“你让她进来吧。” 最近张家的事情差点没把朱厚照给烦死,他刚登基没多久,张鹤龄又闹出了强征良田的事情,这一次还打死了几个无辜百姓。这一纸诉状告上来后,朱厚照一怒之下让张家把打人者交出来,最后堪堪交了几个管家了事,朱厚照也勉强算是满意了。 奈何张皇后不,现在是张太后了,她被儿子的举动气得闭宫三日,这段时间每逢去坤宁宫朱厚照都会被张太后数落,朱厚照虽然不耐,却也一直强忍着。好容易张太后那边派人给出个讯号,他也不能不接。 张巧娘一身素雅服饰款款而至。 “小女拜见皇上,娘娘令小女送来汤水,还望皇上保重身体,不要过度劳累。”张巧娘从身后的侍女翠柳手上接过食盒,莲步轻移,无视了刘瑾等人的存在,慢慢走到桌岸边。 刘瑾从一开始见皇上没打算阻止,便在旁边装死,眼下见这位张姑娘如此直接,心里也是大为震撼。仔细想来,或许是这么多年来除开张太后外敢如此接近皇上的女子了。从前在东宫内贴身伺候的可全部都是内侍。 朱厚照倒是没在意这个,视线落到被打开的食盒上,看到熟悉的汤水便无奈地轻笑,这可算得上是母后的绝作了,她亲自动手的东西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这么多年下来朱厚照早就知道得很清楚。 伸手端起汤碗,朱厚照正欲饮下,却在那一瞬间眼波微动,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下刻手里的汤碗直接摔在张巧娘身上,滚烫的汤水淋在张巧娘身上,烫得她失声尖叫,汤汁覆脸,狼狈不堪。 朱厚照冷声说道:“别在朕面前耍什么小心眼,即便母后再重视你,朕要弄死你,也就是一眨眼功夫!” 张巧娘闻言跪倒在地,柔美的曲线颤抖着,急声说道:“皇上,请皇上给小女片刻的时间,小女会把所知道的事情都告知皇上的,还望皇上” “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朱厚照凤眸一瞪,几个内侍连忙半拉半拖地把张巧娘主仆二人给带走了,剩下的人赶忙收拾着刚才闹出来的残局。 刘瑾担忧地说,“皇上,若是这张巧娘回去搬弄是非,这可如何是好?” 53.第五十三章 、 刘瑾的话中并没有提及到刚才朱厚照的举动, 而是隐晦地把皇上的注意力引到其他, 其实也隐隐有着探探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1 的意味, 刘瑾完全不知道那瞬间皇上为何突然爆发。 朱厚照冷哼了一声, 低头继续看着令人烦躁的奏折,“她敢在母后面前说上一言半句,朕就废了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赶紧滚下去。” 刘瑾多无辜啊, 张巧娘生生连累了他,让朱厚照现在谁都不想见。 刘瑾心中好奇啊, 刚才张巧娘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皇上如此震怒,可是那一瞬间能做什么事情? 他心中一动,把刚才撤下去的食盒给找了出来,仔细翻找,发现食盒内除了汤汁翻倒的痕迹,还有着些许碎末小片, 看起来很坚硬,却不知道为何物。 刘瑾在记忆力寻找了片刻, 忽而想起几年前宫内发生的事故,那是当时皇宫所进行的第二次清扫, 原因便在于他的视线落在这碎片上。 如果真如他所想, 皇上此时不是应该好奇才是吗! 怪不得刚才张巧娘一脸懵逼, 连他也一脸懵逼啊, 皇上完全不想知道内里的阴谋诡计吗?! 焦适之千里迢迢赶回京城时, 已是日暮时分。红霞漫天, 映得他脸色红润许多,然他风尘仆仆,眉宇间也带着疲累之色。不过精神尚佳,回到京城后,直接先去了锦衣卫府衙交了任务。 在朱厚照即位一个月后,牟斌终于挖来了他渴望许久的焦适之。 焦适之没想到指挥使居然从皇上那边下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接让他填补了莫春的位置,成为新的指挥同知。原先的指挥同知莫春因为犯事,已经被革除了位置。 官员升降之事,本来该经过礼部的安排,不过新皇上位,总是会给属于自己的势力大肆封赏,这几乎已经成为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因此礼部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弹。甚至兵部还在那个时候顺利成章按先帝遗诏让皇上罢免非定额内的四方镇守宦官并应当淘汰的传奉武臣。 不过最终朱厚照只同意罢免传奉武臣,镇守宦官之事他并未应允。 焦适之“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个月就风风火火出了京办事,之后更是有一段时间都在外面飘着,私底下有不少人在腹诽他的干劲。 然而焦适之纯粹是被牟斌坑了,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想如此的“充满干劲”。 牟斌先是给了他近期的锦衣卫卷轴上的疑难问题,说是让他先练练手,结果那个事件还没琢磨透呢,牟斌便一股脑把那个地方的所有案件都堆给焦适之,然后非常满意地看焦适之跳脚。 之前焦适之就已经知道了牟斌的恶趣味,然而亲身体验过后仍深深觉得,牟斌现在还没被属下群起而攻,可能那张天生威严的脸占了不少比重。 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去把结果告知牟斌,焦适之在牟斌告诉他下一个事情前溜之大吉,牵着红枣赶紧回宫去了,再待上片刻他可能忍不住把牟斌那张笑脸给揍扁。 能让一贯冷静的焦适之如此暴走,牟指挥使也实在厉害。 牟斌笑着送走焦适之,哼着小曲儿在书房内踱步,心里想着刚才焦适之回报的消息,看起来非常开心。 指挥同知肖明华刚进来就见到牟斌笑得一脸邪恶的模样,诧异道:“大人,您怎么这么开心?”看起来就像是他往日坑人的模样,不然他为何会说邪恶呢? “哎呀,我是在开心,这焦适之回来得真是时候,现在可是个不得了的时间啊。”牟斌蛮会感慨地说道。 肖明华: 他仔细想了想最近安排给焦适之的工作量,心里不寒而栗。默默感叹,幸亏指挥使的注意力都在焦适之身上,不然受苦受难的便是他了。不过如果有谁跟牟大人那样使劲压榨人,再温和的性格都会暴起吧。 牟斌没注意身边指挥同知肖明华的腹诽,如果他知道的话,定也是浑不在意的。他心里正想着刚刚离去的焦适之,再过几日焦适之还不回来,他也会派人把他给叫回来的。 据说这几日朝堂上可闹得不大痛快呢。 能够见到持重的刘阁老发飙,也实在是件难得的事情,只是再难得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如若再有第二次 牟斌漆黑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那兴许就得除害了。 焦适之回去的时候,已是月明星稀,他骑着红枣“哒哒”地回皇宫,心里却一直在斟酌着最近的事情。 自从皇上登基至今,已经将近一年,可这一年的时间里,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往外跑。自从到了牟斌的手下,繁杂的事情经常压得他在外地四处跑动,别说回皇宫,就是在京城多待几天都是难事。 他不愿意一直这般下去,今日的拒绝只是个开始,如果牟斌继续把京外的事情推给他的话,或许焦适之就要辞官了。他可不向往这样的生活。 回宫的路上畅通无阻,红枣下意识要往东宫那边去,焦适之好笑地拉住她的缰绳,却忽而想到,他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在宫内留宿,或许会产生怎么样的变化也未可知? 他先带着红枣回去她待着的地方,然后才漫步往乾清宫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熟悉的面孔,焦适之都欠身打了招呼。而后他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还看到了刘阁老。 焦适之讶然地上前行礼,“卑职见过刘阁老。” 刘健见是他来,露出了微笑,“焦大人好久不见。”焦适之连称不敢,轻声说道:“卑职不过是一无名小卒,怎能担得起刘阁老如此称呼。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吧。” 刘健眼里露出点点迷茫,疑惑地说道:“适之年过二十,难不成还未有表字吗?”焦适之坦然说道:“卑职时常居于宫内,近时又常在外奔走,并未行及冠礼。” “哦原来是这样,适之还不若请皇上为你赐字,将来行走也对你有益处。”刘健笑眯眯地提建议,焦适之笑着应是。 等分离后,焦适之轻声叹了口气。让皇上赐字是多大的尊荣,虽焦适之若是开口,自然无不应允,只是他不想木秀于林,便一直置之不理。 然刘阁老的话音也有十分道理,入朝为官之人,若是平辈或上级,称呼他们只有直呼字的道理,没有叫名的习惯。 等焦适之在乾清宫外求见皇上的时候,正在殿内逗鸟的朱厚照猛地一激动,随即耷拉下脸色,直接变成正欲喷发的火山口。 “你让他给我滚进来,求什么见?是不是想气死我?”刘瑾被皇上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2 一顿咆哮出去,忙不迭地对焦适之说:“大人,您可别见外了,皇上都生气了。” 焦适之:伸手摸了把脸。 东宫与乾清宫到底是不一样的,后者乃皇上寝宫,他虽然有个名头是贴身侍卫,可这半年里头他几乎都不在京城,实在是名存实亡。焦适之不敢失礼,因而才如此规矩。 他无奈轻笑,罢了,横竖是皇上,到底也没有变化。 乾清宫的摆设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各处的香炉都被撤了下去,只余下一个中间桌案上的小香炉,点着清冷幽暗的香料,若有若无,隐隐约约。 焦适之甫一入内,深吸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振发。 朱厚照此时正在殿内左稍间,焦适之入内后,还没等见到皇上,就已经被人猛地钳住手臂往后一扭,耳侧是熟悉的声音,“适之,你这段时间的身手可是退步了。”那湿热的气息扑在焦适之的耳边,令他瞬间一颤,未被抓住的左手手肘往后一撞,在皇上不得不避的时候灵活地脱身,闪身到另一侧。 眼前是朱厚照笑意盈盈的模样,半年未见,他一如往昔的鲜活耀眼。焦适之拱手说道:“皇上的功夫也大有长进啊。” “那是,如果不勤加练习,哪一日被你抛在后面揍一顿,那岂不是丢脸。”皇上笑嘻嘻地说道。焦适之被话语梗住三息,有谁敢去殴打他啊皇上的想法真是神奇。 “我叫你不要下跪行礼,你不听。告诉你进来不用禀告,你也不听。适之,我是真的很伤心啊。”皇上随即立刻变脸,幽怨地说道,焦适之无奈扶额。 “皇上,这于礼不合……”焦适之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朱厚照非常不满意。 “罢了,我之前想到件事情,恰好你现在也回来了,刚好能够进行。我记得三天后是你的生辰吧?”他突然转移了话题,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焦适之一愣,似乎从未听过这个词语般,许久才回过神来,“哦……原来是卑职生辰啊。” “你自己的生辰都浑不在意,每次我问的时候就跟我说你已经过了,第二年再告诉我,我居然就这么被你糊弄了五六年,实在可恨。”想起这件事,朱厚照心里有一堆苦水可以倒,他居然这么天真地被焦适之混过去这么多年,若不是今年焦适之在外面,他一时没忍住把以前查到的资料又翻出来,根本没想到这日子近在咫尺,转眼就要到了! 焦适之失笑,轻声说道:“皇上,卑职知道您对卑职的厚爱,正因为如此,卑职才希望不要因此对皇上的声名有所影响。不过卑职此举的确是伤害了皇上,还望皇上责罚。”他一撩衣摆单膝跪下。皇上聪慧,这几年会相信他的三言两语,还是源于他对焦适之的信任,不忍怀疑。一个简单得转眼就能拆穿的谎言,朱厚照整整相信了五年。 见着焦适之又跪下了,朱厚照眉头紧锁,略显薄怒,上前一步正与把他拉起来,忽然听到焦适之温和的声音响起,“皇上,既如此,卑职有一礼物要向您讨要。”朱厚照已经触及焦适之肩膀的手指忽而蜷缩起来,握在掌心。 他长身而立,怔愣片刻,继而整个人都蹲下身来,语调异常温柔,“你说。” 那不过是句普通的话语,一瞬间竟生生浇灭了朱厚照所有的火气。 “卑职如今已到弱冠之龄,还望皇上为卑职赐字。”焦适之轻声说道。不论刚才皇上若有若无的提醒,还是刚才他下意识的反应,都戳中了焦适之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尽管皇上的确有不当之处,却一直惦念着他,这怎能不让他心生感念? “字?”朱厚照的眼神放空了片刻,随即瞪大了眼睛,“焦君居然还未给你取字!” 焦适之提醒道:“皇上,除了年宴,我几乎从未回家,父亲也没有法子为我行冠礼。”而且自从龚氏逝世后,就再也没人记得他生辰这件事情,包括焦适之自己。虽然取字是件大事,但以他与焦君之间的关系,焦适之是绝对不会开口去说的。 “既如此,我一定为你取个无人能比的字!”朱厚照的眼眸亮亮的,随即站起身来,一把把焦适之也给拉起来,笑着说道:“你好久没有回来,我令人把你的屋子挪了挪,你不介意吧?” 焦适之苦笑道:“皇上,卑职住在宫内本来就不大合适,哪里会介意?”皇上多聪明啊,一下子就从焦适之的话里听到了弦外之音,正色道:“你想都别想从宫内搬出去,说来也是,当初就不该听牟斌的鬼话,反倒让你连在京城待着的时间都没有了。等我找个机会,不,也别找了,明日我就把你调回来。” 朱厚照差点在话语间就把这件事情给办了,焦适之连忙阻止,“皇上,即便是调动,也不能随意动弹。卑职会与牟大人沟通此事的。” “沟通?”皇上眉头一挑,怀疑地想着牟斌那个鸟样,即便是他偶尔都会陷在他的语言陷阱里,适之能行吗? 焦适之还不知道他被朱厚照构想成一个纯粹的好人,还在对皇上说道:“皇上,卑职一路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洗漱,现在风尘仆仆,实在难以见人,还请皇上见谅,容卑职去换衣沐浴。” 朱厚照大方地一挥手,直接让人带着焦适之过去了。 焦适之的确不知道皇上给他换的地方在哪里,随着高凤离开,可是没走两步,高凤就停了下来,往左边一拐弯,微笑着说道:“大人,到了。” 焦适之: 他站在原地看了眼眼前紧闭的房门,又回头看着身后距离这里不过几步距离的殿门,冲着高凤说道:“高公公确定没有走错地方?”这里怎么看都不是他该待着的地方? 高凤笑不露齿,矜持地说道:“没错,小德子应该已经把屋内清扫好了,大人自可进去沐浴休息,小人先告退了。” 焦适之摸了摸鼻子,推门而入,内里的空间的确是比他在东宫的房屋稍大,可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位置上! 乾清宫可不比东宫,没有所谓留给侍卫的位置,原本焦适之若是住在宫内,他就得跟随那些侍卫所睡到侍卫所。焦适之心知皇上定然不会如此安排,可最开始也只是在后殿的排房那里罢了,可如今这个位置可就太不适合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额间,觉得他头有点痛。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小德子带着几个小内侍进来倒水,见到焦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3 适之时十分惊喜,虽然刚才接到让他们准备热水的消息时,小德子就已经心有猜测,可真正看到真人心里还是很惊喜。 焦适之笑道:“的确是许久未见了,你可还好?” 小德子连连点头,差点连手里的水桶都没拿稳,一边做事一边絮絮叨叨,“小人没事,皇上垂怜小人是伺候大人的,对小人很和善。大人是不知道,您不在的时候出了多大的事情,前段时间据说连大汉将军都罢朝了呢,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好在您不在京城,不然或许还会牵连到您呢。” 焦适之怔愣,他一直在外奔波,虽锦衣卫内部的消息流通很快,不过这只限于上层,他回来之后就直接回宫了,因此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出了何事。听到小德子这样的话语,焦适之一想起皇上的性子,心里忽然凉了半截。 皇上不会已经跟满朝文武干起来了吧?! 事情没焦适之想象的那么恐怖,却也已经差不离了。小德子一直被焦适之护着,以前那种耿直的心性也冒出来了,纯然不顾宫中的暗流,直白地把这段时间的事情都给焦适之倒了一遍,甚至在最后还给下了个评价,“小人觉得刘公公他们做得不对,不过小人胆小儿,不敢直接在他们面前说。” 焦适之失笑,“你胆子可不小了,敢在我面前说这个,就不怕出事?”敢如此非议刘瑾等人,现在宫里也该是不存在了吧。如同刘滔等人,在先帝逝世后不是自请守灵,便是退到幕后,一时之间除了以司礼监为首的十二监外,宫内已无人敢直视锋芒。 小德子憨厚地说道:“大人可不是那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大人是个大好人才是!” 焦适之摆摆手,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失,眼里却已经带上愁色,如果真如同小德子所言,那现在的情况的确很是严重。 刘瑾等人的心理,焦适之非常清楚。皇上是个有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虽然不是很严重,但顺着皇上哄着皇上总好过忤逆他的意思。皇上又是重情义的,只要不是闹出什么大事,他都愿意兜着,这跟之前的弘治帝有些类似。 显然这点小问题皇上并没有发现。 其实朱厚照对文官的不满并不是很大型,或者说在现在两者之间的矛盾不是非常大,可是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焦适之在朱厚照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自然清楚皇上的性格,他吃软不吃硬,如果直接对上,他是绝对不会退步的。这个道理刘健等人不是不明白,可惜的是他们所在的位置不同,天然就无法松软下来。 焦适之叹了口气,觉得他回来后叹的气还真是不少。让小德子退到屏风后面,焦适之伸手试了试水温,褪下衣裳入了水,准备好好泡个澡之后再来想这些头疼的事情。 隔间的屏风是朱厚照特地挑选的,不止这个,仔细数来,这屋内的所有东西都是皇上亲手挑选的,小德子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心中莫名一颤,本来打算开口的话语也默默咽了回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他正守在外面胡思乱想着呢,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黑金靴子,小德子一愣,猛然抬头,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连忙跪下磕头,“皇,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隔间正从木桶里的焦适之:皇上您再晚点过来容卑职换个衣服可好? 朱厚照摸着下巴看着隔间显然有人的模样,嘴角忽而勾起个坏笑,悄蔫儿地站到了屏风后,低咳了两声,“适之,我进去了啊?” 朱厚照的声音本来就靠近屏风,被焦适之听得一清二楚不说,那个位置明显就在附近,让正在急忙套衣衫的焦适之慌乱了片刻,急急说道:“皇上不可!” 朱厚照憋着笑意,强装正色:“那可不行,我这里可有大事要同你商量,为人者要不拘小节。”一边说着,一边他还在走动,做出正在接近的样子,骇得焦适之一下子躲到木桶后面,要知道他现在下半身倒是刚套上裤子,可上半身还什么都没穿呢。 咦? 焦适之一边唾弃自己一边重新又站了出来,许是皇上的咄咄逼人让他一下子忘记了,两人都是男子,就算被看到上半身也不会如此,他刚才的反应真是丢人。 里面的连番动静朱厚照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内心乐得在打滚,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小德子一脸懵逼的样子皇上这样逗焦大人,真的好吗? 焦适之略显狼狈出来后,朱厚照一脸正色地跟他胡扯了几句,然后就带着人跑了,留下小德子处理后续。刚才因为皇上的打岔,害得焦适之有些慌乱,屋内溢出了不少水渍,他取来抹布,跪下来一点点擦干净,等他带着人回来搬水桶的时候,刘瑾略带焦急地找上门来了。 “小德子,皇上有没有在焦大人这里?”他一见到小德子就急忙地问道。 小德子无辜地说道:“皇上没在这里呀?刘公公都进来了,内里的情况应该可看清楚了吧。”也是,刘瑾整个人都已经走到殿内来了,如此发问不过是心有不甘。皇上刚才一溜烟儿就跑了,他们完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想着能在焦适之这里,没想到这里也没人。 他没注意到小德子正欲开口的模样,一转眼又带着人离开了,小德子嘴里那句“大人跟皇上一起出去了”的话又重新咽了下来,转身耸耸肩,又继续干活了。 此时正被这个乾清宫遍寻不到的朱厚照,正拉着焦适之撒欢儿地去了练武场。 因为有着朱厚照的重视,这几年练武场也进行了修缮,扩大了不少面积,至少跑马就比往常舒服。当初闻霜与红枣就是在这里被他们起名的,不过自从焦适之在外奔波后,红枣就很少在宫内跑动了。 朱厚照来到这里后,早有熟知他习惯的人把闻霜牵来,又因为演武场的人得知了消息,武师傅也连带着红枣都带了过来。红枣小跑着蹭到了焦适之身边,乖巧地低着头让焦适之摸摸,而闻霜则是有点不耐烦地撅了一下朱厚照,朱厚照有一段时间没来了,闻霜是皇上的御马,又没有人敢牵着他出去跑马,他自个儿也不乐意,每天在马厩发脾气。 “你的红枣那么热情,我的闻霜为何如此暴躁?”朱厚照伸手拉住闻霜的缰绳,安抚了许久后不平地说道。 焦适之淡定地说:“皇上,原本练武场给您准备的就是红枣,闻霜是为卑职准备的。是您说怎么都不肯骑在母马身上,因为才把红枣换给了卑职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4 。” 当初太子还年幼,练武场这边自然考虑到这个问题,牵来的两匹马都是好马。然而小母马的性格总是温顺些,闻霜的品种向来易出暴躁的头马,因此当初红枣便是为了小太子准备的。焦适之年纪较大,即便是公马也容易驯服些。 岂料一知道两匹马的性别,朱厚照就不乐意了,强行换了马不说,还当场就要驯马,直接把武师傅吓得够呛。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仿佛记忆里没这件事般哈哈大笑,“有这回事?适之陪我跑马吧,其他人总畏手畏脚太不自在了。” 焦适之失笑,无奈应是,两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微风在马速变快时也变得凌冽,刮在脸上生疼,却抵不住那种肆意奔跑的快感一再提升速度。 两个人直接跑了小半个时辰后才拉住缰绳,让已经过瘾的两匹马儿也能休息休息。朱厚照畅快地转动了下腰身,眼底满是笑意,“也就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跑马,若是落到他人身上,怕不是得吓晕了。” 焦适之含笑说道:“皇上的速度其实算不得快,只是您毕竟是千金之躯,几位武师傅也是担忧您出事。”焦适之这话实属平常,却不知道触中了朱厚照哪里的痛处,让他渐渐收敛了笑意,神色便变得冷凝起来。 “千金之躯?不过是困缚住皇帝的虚言罢了。听着像是在为你担心,实际上每一句话都是在为私利着想,看着便令人作呕!”朱厚照此言可谓是深恶痛绝,连语气都冷硬异常,带着无比寒意。 焦适之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让朱厚照想起了何事,却知道症结在何处。如果先帝有哪怕第二个儿子,现在现在皇上一定是逍遥自在地行走四方,而不是困在这看似金碧辉煌的皇宫内,皇宫太大了,也太小了。 “纵使有皇上所说的潜在理由,却也不能够忽略其中的担忧。”焦适之主动靠近朱厚照,伸出手轻搭在他肩膀上,他发现他与皇上亲近的时候,皇上总会变得柔和些。 “担忧?”朱厚照似笑非笑地挑眉,到底没说出难听的话语。 “难不成卑职对皇上的担忧,皇上也认为是虚假情谊吗?如果皇上问卑职的意思,卑职也是如此。卑职希望皇上能安安全全地待在京城内,如果有天出事的话,周边能够有侍卫能及时救下您。甚至要用卑职的性命去换也无所谓。”焦适之握着朱厚照的肩膀微微用力,最后险险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却也泄露了自己的真心。 “你自然是不同的,何以拿自己同那些人相比?”朱厚照转身看着焦适之,沉声说道,他自然感受那话语中一闪而逝的难过真挚。 焦适之退后一步,仰头看着身前俊朗的青年,诚恳说道:“皇上是因为卑职在皇上身边这几年的伺候?可是皇上,刘阁老等人也是如此,即便他们身上各有性格缺漏,或是爱财,或是暴躁,然若不是他们身具才能,先帝又何以偏偏把皇上交托给这几位阁老?” 朱厚照脸色发沉,似难过似愤怒,“适之,就连你也站在我的对面?” 焦适之眼眸中波光微动,稍许后轻声说道,“皇上,卑职曾经对您说过,只要卑职在您身边一天,卑职便不会停止劝谏。卑职曾经说过的话到现在还奏效,若皇上不想听到卑职絮叨,自可以一刀抹了卑职,卑职绝无怨言,只愿皇上可以静下心来想想。” 朱厚照大怒,猛一挥袖,咬牙切齿地磨出一字一句,“静下心来,我这段时间已经静得够多了!适之,我最厌烦的,便是得寸进尺之人,稍一退步,他们便以为我怕了他们。这段时间不就是颁了个盐引之事,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天,若真是不行,当初父皇在世为何没有这样的阵势?不就是欺我年幼?若不是我时时忍耐,他们别妄想有今日的局面!” “皇上——” “哼,刘健、谢迁、李东阳、杨廷和!这几个人占着师恩,占着大义,在朝堂上指指点点一堆废话!刘大夏与张升等人作为六部尚书,心里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响,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钻。更别说牟斌那个老滑头,看着就着实可恨!皇宫那么大,可我已经看够了,看得太够了!”朱厚照声音到了极处,赫然带着尖锐凌厉之色。 若不是袖子掩映,焦适之紧握成拳的手怕早就暴露他的心思。旁人眼中的皇上是多么高高在上,享尽一切荣华富贵,掌握着天下权势,一言定生死。可是这位身上带着重重辉煌的皇上,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寻常人家的少年郎或鲜衣怒马,或悬梁刺股,家国天下更是遥远的梦想。 何以,何以他猛地闭眼,又重睁开来。 然青年早已不是当初年幼的模样,稚嫩褪去,棱角渐生,锋芒毕露。袖手而立的模样总是让人心醉,抬眼低眉间流转的凌厉之色令人不敢懈怠。世事会把人揉搓成他们想象不到的样子,焦适之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是何模样了。 “皇上,若是您要行军打仗,或是正经地出宫巡视,卑职绝无二话。可若是您因为置气偷跑,甚至在宫内弄得乌烟瘴气,无视朝廷重事,卑职绝无赞同的道理。若皇上觉得卑职所说的话全是废话,若卑职所说之事都是虚假,还请皇上责罚卑职。”他眼中的脆弱柔软都消失殆尽,深深跪伏下去,此时的他不仅仅是焦适之,还是这大明皇朝千千万万个普通官员中的一员。 “你就仗着我舍不得罚你!”朱厚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之人,手指微颤,末了愤愤地丢出这句话。 “是,卑职就是仗着皇上不忍心!”焦适之光棍地说道,然眼眸清润,隐带笑意。 朱厚照莫名维持不住脸上的怒意,好不容易把笑意憋了下去,也没有了发火的感觉。他轻叹了一声,索性席地而坐,看着与他平行的焦适之道。 “你平时看起来也不这么滑头呀,怎么今天就净说这些话,还一直揪着我的痛楚踩。” 语气莫名温和,竟再无之前的浮躁。 54.第五十四章 、 朱厚照略带无奈的话语, 成了气氛缓和的开始。 焦适之心中微动, 默默思忖:皇上代他以诚, 他却礼数周全, 不能回报以真…… 心中感念,焦适之神色越发柔和,眉目间含着温柔的倦意, 他轻声说道, “皇上您这话就前后矛盾了,卑职若是滑头, 也就不会揪着您的痛处踩了。而且您平日也没看错,卑职平时的确是个正经的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5 好人。” 朱厚照瞪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句话是小德子说的,他刚才去找焦适之时,小德子的话都几乎传到外头去了。就算赞赏别人不能够小声点说?就会给适之找麻烦,若不是看他还算忠心的份上, 朱厚照早就找人替换了他的位置。实心眼儿一个,就是拖后腿的。想着想着朱厚照懵了, 明明刚刚还在骂人,怎么一转眼又在给人补漏了? 不争气, 太不争气了! 心头的火气因为刚才的场面倒是消散了, 朱厚照一伸手把还在跪着的人扯倒, 嘟哝着说道:“上次我让人给你缝的膝枕有没有用上?”说着手下意识还往下摸了摸, 吓得焦适之连连摇头, 急声说道:“皇上, 卑职只是稍微跪了一下,不碍事的。” “这就是说没带了?”朱厚照一瞪,焦适之不动了,忍着莫名的痒痒劲儿让皇上上下摸了一把膝盖,然后下定义:“以后都得带!” “皇上,若是夏天”夏天还带哪个,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朱厚照手里还捏着刚才抓到的手指,不自觉把玩了起来,随口说道,“我让人再给你改装改装,不会热的。” 焦适之悄悄使劲想把左手给拉回来,朱厚照看似不在意,却用暗劲钳住,令他完全挣脱不得。焦适之犹豫半晌,还是先把话题转回来了,“皇上,咱们还是把之前的事情再谈谈吧。”顺便请皇上赶紧放手! “还有什么可谈的?适之说服了我,现在满朝文武皆大欢喜不是吗?”朱厚照漫不经心地说道,眉眼十分柔和,就连动作都看不出太大的火气。 焦适之:??? 朱厚照难得看着焦适之一脸疑惑懵懂的模样,失笑道:“我自然是有不舒服的地方,我的性格我自己也清楚,就喜欢到处游玩,让我拘束在一处着实难受。这火气也不单单是因为朝廷上的事情,更多的也是规矩束缚。可适之,你要明白一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最多能做到不再因此对他们泄愤,却做不到老老实实地当他们想象中的皇帝!”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看不清这点的,也该给自己洗洗眼了。” 最后一句话,朱厚照语气格外淡漠。 次日,皇上重开早朝了。 即便午朝罢朝的次数还是不减,不过早朝倒是每日都能召开,群臣心中甚慰,觉得皇上还是有抢救的可能。 然后就有人尝试着让皇上更认真的召开经筳。经筳这东西,就是每天除开早朝后,找个时间让群臣们聚在一起向皇上讲述经典,表达各自的观点,这样的活动每朝也有,只是即便弘治帝那样的温和性格都每每需要找个理由逃避,便可以看得出经筳有多么的无趣。 让朱厚照上早朝倒不是件难事,经筳就不一样了,如同给自己找了几百个师傅在旁边念经,无论如何朱厚照都不可能乖乖接受,顿时就把上折子的人给怼了一顿。 内阁的人也不是不知进退,皇上刚刚让了一步,他们也得让一步。前段时间朱厚照的反抗已经让他们了解到这位皇上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容易被控制的温顺性格。 虽然这点早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昭然若揭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第三日,也便是焦适之的生辰。 那一日虽然不是焦适之的休沐,然而提早一天朱厚照就已经派人去告知牟斌,明天人归他了。牟斌无语凝噎,对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皇上吹胡子瞪眼,却也没法子, 焦适之也是到了头天晚上才知道这件事情,当他看见朱厚照目光闪闪同他说明日不需要去上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牟斌的笑脸总感觉回去后的日子不大好过。即便如此,当他看到朱厚照发亮的漆黑眼眸时,还是忍不住妥协道:“多谢皇上。” 皇上眼眸亮亮看着他的时候,仿若还是数年前那个稚嫩的幼童,懵懂又天真,带着隐隐的期待,这令焦适之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次日朱厚照下了早朝后便笑眯眯地拉着焦适之骑着红枣跑了,留下刘瑾在背后处理事情,被一堆官员的眼刀扎得要死,而且还憋死都不能吐露实情,可以说是非常可怜了。 焦适之被朱厚照拉去跑马,去的地方就不止是练武场了,他们一路直接跑到了西苑去,最后在豹房那里停下。焦适之骑着红枣在后面跟着,一路上都十分熟悉,笑着说道:“我还以为皇上要一路跑出宫去,正想着是不是要请宫中侍卫来。”这西苑严格来说不属于皇宫,但这一圈都有皇家侍卫守着,自是比在外面安全。 两人下马,自有人过来牵走闻霜与红枣去安置,朱厚照就径直带着焦适之往豹房而去,不过如今的豹房比起之前几年焦适之看到的可完全不一样了。光是占地面积就已经扩大了不少,而且看起来十分崭新。 不过内里的装饰倒是十分淡雅,屋内原本安置豹子的地方早就被推倒重建,彻底变幻了模样。 焦适之笑道:“皇上几时修筑了这里,便是连豹子也不再有了,那还能称豹房吗?” 朱厚照摆摆手,对豹子不大在意,“若是你愿意,你现在要改个其他名字也行。不过是懒得去换名字罢了。这里的豹子被我移去旁边与老虎作伴了,正好能让他们重温一下敌人相对的宿命。”最后那句话说得极不负责任,焦适之听得无奈摇头。 “别想其他的啦,进去看看吧。我特地为你留下的。”朱厚照眉宇间满是笑意,伸手指了指靠左侧的屋子。 焦适之看了眼朱厚照,伸手推开了屋门。 ——那是间偌大的书屋。 焦适之愕然地看着那满满的书架子,还有那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里侧的屋内,转身看着皇上,难得有点结巴,面带羞怯,“皇上,怎,怎地知道” 这是焦适之小小的癖好。 他爱武,却也爱书。从他在东宫里,但凡入了他书架的书籍,都会被他翻来覆去如饥似渴地看很多遍。但他从来都没有把这点表达出来。 他入宫便是为侍卫,本来就是来伺候人的。作为武者,大张旗鼓说自己喜欢看书这不是明晃晃在表达不满吗?焦适之自是省得,从来都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 没想到皇上居然发现了。 朱厚照站在门口撇嘴,脸上带着不满的小神情,“你喜欢读书,可直接同我说,为何把这样爱好藏起来。”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6 他当然知道焦适之的小爱好。 应该说,挖掘焦适之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是朱厚照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焦适之性格内敛,行事谨慎。朱厚照虽然对他信重有加,他却从来不似其他人那般恃宠而骄。或者说,他“恃宠而骄”的背后,从来都是为了朱厚照,除此之外他就是个从不行差踏错的人。 面对这样一个人,要做点什么,发现点什么,只能靠自己了。而且朱厚照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悄咪咪找到一处焦适之的小弱点,突然在他面前展露出来,就能轻易收获如刚才难得羞赧的模样。 真是个值得留念的瞬间呢。 朱厚照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到,面上却十分正经,“这里面的书都是我派人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如果屋内的空间还不够,尽可以肆意扩大,只要跟这里的主事人说声就可以了。” “皇上,这份礼物太贵重了。”焦适之嗫嚅道。 朱厚照挑眉瞪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我又不喜欢书,你是要让我一把火烧了干净吗?” 焦适之脱口而出,“皇上!” “罢了,不逗你了。喜欢就喜欢,有什么可丢人的。这是特地为你留的房间,再推脱我可就不高兴了。”朱厚照板着脸说道。 焦适之迟疑片刻,终是说道:“卑职多谢皇上。” 朱厚照这才重露笑颜。 其实这个书屋,最开始并不是作为焦适之的生辰礼物的。朱厚照是在令人搬动焦适之的物件时发现了焦适之这个小秘密,但凡是他屋内所有跟书搭边的东西,全部被翻得边角有些毛毛了,而一看那整洁的模样又知道主人十分爱惜。如此只可能是因为主人爱书,多次阅读才会如此。 后来开始翻修豹房时,朱厚照便首先想到这件事情,立刻便派人去做了,准备建成后送给他。等到即将建成的时候,他才知道焦适之的生辰便在最近。即便后来焦适之主动要了生辰礼物,朱厚照仍觉不够,心里庆幸他提早准备了这些。 送出的礼物能得到人欢心自然是最重要的,朱厚照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想到他酝酿了三天的表字,拉着焦适之的衣袖到了书屋内,屋内早就备好了舒适的桌案椅子,其上也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朱厚照随手磨了一会儿墨,然后便焦急地取来毛笔,略微沾上墨后便一挥而就,只见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跃然纸上。 ——任之! 焦适之并未去仔细思考其内里,在看到这两字的时候便知道是皇上为他起的表字,当即就要跪下行礼致谢,然而被朱厚照有预料地硬拉着。 “适之,我为你起的表字没有任何深刻的含义,也不是引经据典。我只希望你能如同这两个字一般,行之任之,随心所欲,再不受外事拘束。”放诞不羁,行事洒脱是何等的自在逍遥,然而世上千万人皆不能如此,他盼之望之,只希望焦适之能是最独特的那个。 因为即便是他,也不能。 从朱厚照己身出发,这是他能为焦适之想到的最适合的表字了。 …… 正德元年五月,群臣上谏,希望皇上能够以朝廷社稷为重,迎娶皇后。 奉天殿内,朱厚照高坐殿堂,神色莫测,双眼一扫殿上重臣,随口说道:“朕父丧未满三年,此事稍后再议。” 礼部尚书张升上前一步劝道:“皇上,国母迎娶乃国家大事,还望皇上放在心上,不可再拖啊。”他们这是吸取了之前弘治帝的教训,再不会轻易地让皇上拖延此事。如之前先帝一般,当时一拖三年,导致先帝与张太后感情甚卓,才导致只有皇上这根独苗苗的事情出现。虽然嫡子继承并不会因此动摇,可若不是如此,先帝与太后又何至于如此宠溺皇上,导致皇上性格如此跳脱? 朱厚照最烦的便是大臣们劝谏的声音,每次都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说话,偏生又是夹杂着压迫的意味,听着便令人不适,“朕知道了,若无他事,便退朝了吧。” 每日上完早朝,朱厚照总是憋着一肚子气,焦适之不在的时候,身边几个内侍就经常是朱厚照吐槽的对象。焦适之回来后,日日被逮着倾吐的就变成焦适之了。 焦适之作为臣子,隐隐有些明白那些大臣们是如何想的。在他们眼里,如今才十六七岁的皇上还是个少年,更兼有先帝托孤在,让他们一直有种要劝谏皇上的倾向。当然,若说缘由,皇上自己也有原因,毕竟是从小就活泼的性子,到了现在,就连刘健偶尔都压不住了。 “皇上,卑职知道这的确令人不舒服,不过您倒是可以做些事情,让这几位看清您的能力,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再不能让人轻视您才是。”焦适之听完后说道。 朱厚照眼前一亮,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焦适之认真说道:“想必皇上心里也清楚,朝廷上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是不同的。现在他们看您年幼,态度有点散漫是自然的,然而其中也自有差别。内阁几位大学士即便态度端着点,却几乎都是实在地为皇上考虑。而其他人的话卑职不消说,皇上心里也明白。” 朱厚照凝眉不语,这便是症结所在。 最烦的不是别人在你耳边磨磨唧唧,而是磨磨唧唧完了之后这人还真的打心眼里为你着想,让你发怒不行,不发怒也不行。而且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三人都是弘治帝为他留下来的班底,若是一下子都给他撸了,天底下会怎么说他? “这便要看皇上能不能狠得下心思了。眼下政事上旧疾颇多,远的不说,就拿先帝离去前留下的遗诏皇上觉得您能做到几成?”面对皇上,焦适之从来都是直言不讳。当初弘治帝逝世前,留下的一堆欲实施却未成形的方案,如革除冗官,撤走定额外的监军太监,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时至今日,能彻底贯彻的不过十之二三,而且全部都是打了折扣。 焦适之只是个臣子,思路也会有错误,但身负预见的他,已然看到了不少事情。这些年陆陆续续整理出来,有时候也能勉强拼凑出个大概。正如同他知道几月后,有一件腥风血雨的事情便要拉开序幕,届时便是皇上与朝臣彻底撕破脸,启用宦官的时候。 启用宦官不是不行,但前者便绝对不行! 无论如何,焦适之都不会坐视这件事情的发生! 皇帝是天下至尊没错,可任何一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7 个时候都没有孤军奋战的道理。如果做皇帝的身边所有人都是反对他,即便他一意孤行,许多事情也不能成事。焦适之绝不会让事情发展成那样。 即便是历史亲自展现在他面前,他也绝不认输! 焦适之知道皇上眼下正在思考他说的事情,想起他最担忧的事情,斟酌再三,狠下心来便开口,“皇上可知道,前朝常有先帝向户部讨要盐引一事,也常有分发盐引于达官贵人之事?” 朱厚照好奇,“的确是有此事,你为何提起?” 弘治帝年间,奏讨盐引的人甚多,大多数都是皇亲国戚,弘治帝向来有奏必批,赢得了人心,却也留下了隐患。自古商人多逐利,即便这些皇亲贵族并不差这些钱,可是他们千辛万苦讨要来的盐引,赚得的钱有可能上交国库吗? 即便弘治帝去世,上疏劝谏此事的大臣仍然不少,其中包括户部尚书韩文及刘健等内阁大学士,最开始朱厚照在张太后的要求下的确还是给了盐引,可后来群臣越来越不满,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朱厚照夹在中间难做人,这也是前段时间他甩脸子的原因之一。 就连今日,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在这上面扯皮的。 眼下自朱厚照登基以来,除了登基大典一事外,并没有其他耗钱的地方,因而国库还算充足,朱厚照也没想起此事。不过此时被焦适之提起,他还恍惚想起户部那边欠着一万二千引。 “可是皇上,若是这盐引拿来花了,等边境出事的时候怎么办?”焦适之沉声说道。 朱厚照一愣,他与弘治帝有一点最为不同,那便是弘治帝虽然也是位好皇帝,可却身体孱弱,这辈子别说上马,即便出京都是件难事。可朱厚照不同,他喜好骑射,时常练习,即便与焦适之对练都不落下风。 弘治十八年,弘治帝刚刚去世,边境小王子便寻着这个机会,如入无人之境,把边境的几个城镇掠夺了一遍,差点直入京城。这件事情深深地刻在朱厚照心上,即便已经深埋心底,无人之时恨不得能亲自上场,把人斩杀马下。 此时被焦适之的话语一撩拨,顿时心中一动。 若是,若是 焦适之见朱厚照动摇,乘热打铁地说道:“而且皇上,这段时间,卑职在外头奔走,有不少官员对张家的事情颇为不满,过段时间可能还会因此引发几次朝议,还请皇上小心。”朱厚照一被焦适之提醒这件事情便气闷,这段时间最里外不是人的,定然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了。 “母后那边就已经够我头疼的,这两位舅舅就不能安生点吗?”朱厚照有点咬牙切齿。 焦适之看着皇上的模样失笑道:“既如此,皇上,卑职有一问,望皇上能回答卑职。” “你说吧。”朱厚照背着手看焦适之。 “皇上是打算做个千古流芳,如同先帝一般的皇上,还是做一个碌碌无为,自己开心便罢的闲散皇帝?”焦适之的话不可谓不大胆,然而朱厚照竟然有些习惯了焦适之的大胆。 几年前他劝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读书便敢用命来劝谏,一年前入乾清宫便摔了东宫印玺骂醒太子,仔细想来,他似乎没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可他每每做破格的事情,皆是为了朱厚照,若是平日,最规矩的人便数他了。如此想来,朱厚照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意,丝毫不认为焦适之的话语顶撞了他,反认为这是对他的关心。 事实也是如此。 “当然是前者。虽不喜束缚,然已经落子成局,就没有什么好后悔。难不成要让我做一个昏庸无度的君王吗?”朱厚照半开玩笑地说道。 焦适之心内苦笑,如果按照历史发展,或许真的会发展成史书所说也不一定呀。 “那便请皇上收回盐引吧。” 正德六月初三,皇上下令,革除原先给予几家商户的所有盐引,责令在限期内把之前给予的全部归还。 正德六月二十八日,帝复又下令,收回前朝派允出去的大量超额盐引,其中包括皇亲贵族,包括内宦,也包括张家。 朝臣们起先还乐着呢,皇上终于服软听从他们的话语了。岂料之后朱厚照竟大刀阔斧,直接砍到了他们身上来。其中如张家,如一些涉及到其中利益关系的人立刻上疏陈情。几位侯爷更是入宫与张太后哭诉,与朱厚照求情,只是这一次皇上态度甚坚,而此时刘健等内阁大学士又站到了皇上身侧力撑,即便惊涛骇浪,却丝毫动摇不了既定的事实。 等这波风头过去后,转眼间到了七月初,才堪堪理完所有的事情。此事上皇上态度强硬,在一月内就要求把所有的事情收尾完,户部那边倒是累得半死。 这日早朝后,谢迁站在门边等着走在最后边的刘健,等到身边无人之时含笑说道:“刘阁老,可愿意与我手谈一局。” 刘健老神在在,眼皮都不抬一个,“不愿意。” 谢迁: 发现这两个掉队的李东阳好奇地看着谢迁吃瘪的模样,笑着说道:“你又说了什么去招惹他,总是不长记性。” 谢迁挑眉,“怎么就变成我去招惹他了?明明我十分恭敬地邀请他与我手谈,是他不通人情世故。” 两个合起来快百岁的人在面前争执真是个美好的体验,李东阳决定把这个美好的体验留给别人,转身就走,岂料衣角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走不动? 转身是谢迁温和地笑意:“何不手谈一局?” 这次轮到李东阳: 最后这三位阁老还是凑作堆,被谢迁拉走了,齐聚谢府。 李东阳瞧着谢迁斟茶的模样,懒得理会他故作玄虚的样子了,直接说道:“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可不容易,你应该不是让我们来看你冲茶的模样吧?看了几年我都看厌倦了,还不如我自己来。”他们毕竟都身居要职,若是平白无故时常聚会,容易被人怀疑结党营私。 “只是想着这段时间皇上的动静有点不大对劲,因此想问问刘大人知道些什么?”官场上你来我往是常态,他们几个却是不同。到了他们这个层面,既然心思往一处使,就懒得去绞尽脑汁说那些打官腔的话语了。 “焦适之找过我。”刘健倒是坦白,伸手端起谢迁刚放到面前的茶盏,轻松地说道。 “焦适之?”李东阳皱眉,“是皇上身边的那个近侍?”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8 “没错。”刘健施然然地说道,却言尽于此,再也不肯说更多的内容。 不过这也足够了。 内阁的确是忠心皇权之人,但若说他们没有自己的小心思,那肯定是不存在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弘治帝用得顺手的人,不代表朱厚照也会喜欢用。现在天子年幼,那种趁着皇上还小,竭力让皇上听从他们的心思也还是有的。 不然盐引之事的确事关重大,但也不必逼迫至此。 …… 焦适之找刘健此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刘健毕竟作为内阁首辅,本身对朝臣来说便是一个风向标,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何行事的时候,大多数会看首辅的脸色行事。内阁的人也不全是铁板一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虽然明面上相处得不错,但到底都是有自身坚持的人,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就尤为重要了。 刘健好就好在,他倔强,却也认礼数。很难掰转他的观念,可是如果成功了,那就是皆大欢喜。 焦适之是在六月中旬的时候找上刘健的,也就是在皇上第二次颁发命令之前。刘家的门房认得焦适之的帖子,连忙把帖子送到里头去。焦适之又会挑时间,刚好是刘健休沐的时候,很快就被迎接进去了。 刘健接到焦适之的拜帖时很诧异,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焦适之为何来找他。他与焦适之虽然同朝为官,接触的时间也不少,但是焦适之与他在工作上可完全没有接壤的地方难不成,是为了锦衣卫的事情?还是说刘府有藏尸地? 不得不说,有时候刘阁老的脑洞也是挺大的。 因而直到焦适之开口时,刘健的确是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焦适之竟然会孤身一人来与他交谈关于皇上的事情。 刘健饶有趣味地看着一脸镇静的焦适之,含笑说道:“焦适之,你可知道,你此举已经越距了?”他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辅政大臣,如果不是刘健此前对他印象颇佳,换了其他人敢如此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早就被刘健轰出去了。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刘阁老说得没错。” “那为何还偏偏来此,还在我面前述说皇上的想法,按照你的说法,难道你不害怕老夫因此而做些什么?”刘健说道。 焦适之忽而一笑,那笑容光风霁月,令刘健也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放松。 “卑职相信,刘阁老断然不会如此。又或许,您绝对不敢这么做。”焦适之断然言道。 “那可不定。”刘健笑意更深。 “刘阁老,如今之事,您没错,然而皇上也没错。如果你们的沟通方式能稍微改一改,那如今的局面便不会出现。皇上心软重情,吃软不吃硬,若是大人真想针尖对麦芒,最后会出什么事情,想必阁老久经官场,该比卑职更加明白。”焦适之这一次来找刘健,的确冒着偌大的风险,可如果不如此,以皇上之后的冒进手段,一下子抛出来,定然会引起群臣的反抗。 到时候若是打击甚大,保不离皇上便彻底暴怒了。 刘健沉思片刻,扬眉道:“既然有错,那便改之。若是无错,则可加勉。皇上作为皇上,自该海纳百川才是。” 焦适之笑容不变,“可阁老当真明白皇上二字,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即便如果他撂盘子不干了,彻底不按照规矩来了,最惨的永远不会是他! “您说得对,皇上之所以为皇上,自然当海纳百川。可如今皇上年少气盛,自幼便是天马行空的性子,即便他有哪里稍微不妥当,也是自然的。刘阁老肩负着先帝的重托,既然知道有另外一条简单的路可走,为何还一定要走荆棘小路?难不成,刘阁老当真在为千古流芳做准备吗?”焦适之苦口婆心地说道。 “焦适之,你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不想活了?”刘健摇着头笑骂了一句,真以为他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意思吗?自古以来,大多数言官从不畏惧皇权,敢于在金銮殿上直言不讳,有被皇上当庭杖杀,活活打死之人;也有直谏不从,以死告诫的言官,而这样的人基本载于史册,流传千古。 焦适之这不是明晃晃当着他的面在指责他用心叵测? 焦适之愕然片刻,回想起他刚才的话语,连连摇头,羞赧地说道:“卑职真无那样的意思。” 刘健挥手止住他的连番辩白,叹了口气。即便焦适之真无此意,可他刚才从一句不相关的句子中听出了这样的意思,不正是代表着他心中或许隐隐约约有着这样的意思吗?难道他真的没有看着皇上年幼,在辅佐之时掺杂着自己的私心利益? 人是无法真正自省本身的,因为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 焦适之自不敢想着能凭借一次对话就让刘健改观,其中又求见了刘健许多次,最终才导致了六月二十八日的结果。 这整个过程,焦适之并没有告诉朱厚照。 他去找刘健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凶险,可能出差错的地方太多了。若是刘健根本不愿意听他的劝谏,直接就把他打出去?又若是刘健告知了其他人?或者在这个过程中皇上知道了?又或者刘健临阵倒戈? 如此种种对他来说都带着莫大的威胁,尤其若是事情不成又泄露到了皇上面前,面对着焦适之频繁与刘健见面的证据,皇上又该如何猜想?即便他能自辩是为了皇上,可口说无凭,谁会相信? 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赌上朱厚照的信任,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争取过来刘健,便是为了彻底改变正德元年朱厚照与百官的分裂。哪怕是再过几年都好,如今皇上还是少年,冲动是有,浮躁也有,此事若是出了无法扭转的大事,即便到了日后也根本难以回旋。 哪怕只把这个争执往后推移了一两年都行,到时候皇上也比现在有准备得多。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能不与文武百官闹矛盾的,可闹到如焦适之看到的预见那般凶狠的,还真的没见过。皇上的确聪慧,可正是因为他聪慧,他更加不能忍受百官对他的哄骗劝诱,这般法子对他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 不然焦适之何以殚精竭虑,也要改变这点。 改变皇上与百官的相处方式,第一步从劝说刘阁老开始。 显然这第一步,焦适之完成得不错。 55.第五十五章 、 正德元年七月, 内外廷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99 都非常安宁, 安宁到让朱厚照都有点不大自在。 他曾经对身边的人感叹, 没想到最近的日子竟是如此地逍遥。可是在如此逍遥的日子之下, 他还是有烦心事。 这烦心事便落在了张太后身上。 焦适之在收回盐引之前就已经同朱厚照讲过利弊,其中对朱厚照来说最大的弊害并不止在朝堂上的轩然大波,更还有张太后对涉及张家的不满。 张太后对张家的人是真的关爱, 尤其是两个兄弟。在她看来, 两个兄弟与以前的憨厚模样并无二样,总是小心宝贝着生怕被人欺负, 外面的风言风语对她来说无关轻重。在这点上,弘治帝、张太后与朱厚照其实都是如出一辙的。 或许真的有所谓的血缘传递,在朱厚照身上,这点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在他初继位的时候,他便频繁地调动身边的内侍监管京营,到了后来竟能在一月内调动两次以上, 绝大部分调动都是为了以新换旧,给自己身边的人腾位置。 若不是如此, 何以弹劾刘瑾等人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在他们引着皇上到处玩乐后便更多。即便是在朱厚照觉得清净的七月, 其实暗地里弹劾的奏折仍然不少, 只不过暂时被他忽略罢了。 且不说其他, 朱厚照这段时间差点连慈宁宫的大门都没得进去。 自从朱厚照需要上早朝后, 倒是经常与焦适之在同一时间起来。以往朱厚照还未登基的时候, 因为焦适之需要去上中所, 他们已经很久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吃早膳。之后又因为焦适之在外面奔波,直到最近一个多月才恢复了以前的习惯。 焦适之在离宫前听完了皇上的倾吐,却是爱莫能助。毕竟张太后与朱厚照之间的事情虽然闹得很大,但怎么看都是家事。皇家的确无小事,不过此时张太后的置气尚不大型,眼见着到了上朝的时候,焦适之赶紧把皇上推去上朝,紧接着自己也出了宫。 锦衣卫指挥使是需要上朝的,因此焦适之到了锦衣卫府衙的时候,只有肖明华在。 肖明华虽然外表凶悍,实际上是个老好人。见着焦适之过来,好心地提点他,“昨天你走了的时候,大人看起来似乎不大愉快,今天你要小心点。” 焦适之拱手说道:“多谢肖大人指点。”他这段时日与牟斌的争执并不算少,焦适之已然习惯了牟斌偶尔的臭脸,权当看不见了。 肖明华笑着摆摆手,“不用如此多礼,直接叫我表字便可,任之总是礼数太过周到,虽然不是坏事,偶尔也容易让人有隔阂感呀。”从弘治十八年到正德元年,肖明华与焦适之一起供职快要一年,虽然因着之前焦适之在外接触较少,却也彼此认可对方的品性,肖明华便忍不住多说了点。 焦适之停顿片刻,不得不承认肖明华说得有道理,他轻声说道:“或许是以往的经历让卑职以为,礼数周到,总比无意间失礼要来得好些。” 肖明华摇头劝道:“你的话没错,可若是你朋友与你交心数年,直到今日相见还小心翼翼地称呼你的尊称,甚至连言语间都带着保留,生怕一言半语说错话,这样也太难熬了。”话糙理不糙,肖明华这话太实在了。 焦适之抿唇而笑,竟露出几分乖巧的腼腆,“我知道了,子卫。”子卫便是肖明华的表字。 初看到焦适之如此自然的笑意,肖明华竟是一愣,他没想到焦适之笑起来是如此好看。认真想来,这一年里,他竟是几乎从未看到焦适之开怀大笑的模样,性子实在内敛了些。 两人分别入了屋内,牟斌不在,一些需要比较紧急的事情便需要他们先看过,之后再给牟斌标注出来,等牟斌在看的时候就能够直接总结发生的事情,不必要再花费那么多的事情。 不过平日里总是很快就进入状态的焦适之,不知为何今日一直在走神,频繁地想起刚才肖明华无意间的那几句话。 尽管他不承认,但那的确是悄悄戳中焦适之心底的隐隐担忧。 他现在看似与皇上在保持着亲密的态度,然而实际上,或许他也是在保持着疏远的态度焦适之仔细地想起了这几年的事情,心底悄然荡开了疑惑的情绪。 可如果真是如此,为何连他自己本人也几乎觉察不到。这可真是神奇,焦适之平日里可从都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毕竟如果连自己的心事都勘不透,被其他人一言道破便是祸事了。 只是现在焦适之的胡思乱想并没有对他的手里头的事情起到任何帮助,等到他察觉到这点后,焦适之立刻收敛了心神,把手里捏了许久的资料又重新过了一遍。忽而想起前几日他派人去查的事情,起身走到身后书架上的暗格,焦适之找到了新放进去的资料。 重新走到桌案旁边坐下,焦适之仔细地查看起来。 只见其上除了张家,底下那几份还有其他全国各地传来的资料,焦适之看完后有些触目惊心,顿时又把前段时间的资料也给翻找出来,全部都摆放在桌上,一点点过目。 全部看完之后,焦适之轻叹了口气。张家的事情已经到了一个要命的时候,即便皇上熟视无睹,可今后怕是会接连不断地接到弹劾的奏折。 还有皇上身边那几个内侍 刘瑾、高凤、张永、罗祥、魏彬等这几个都是从皇上还是东宫时便追随的老人了,其中以高凤的资历最老,现在也入了司礼监内。不过这几人内,最让焦适之注意的其实是刘瑾,他是唯一一个曾经在焦适之预见中出现的内侍以一种并不是太好的形象。 因为弘治帝没有限制的缘故,当初太子身边的内侍会认字的并不少。焦适之这几年在宫内与东宫内宦接触的时间不短,对他们的心思其实也有些了解。 内侍因为没有子嗣的缘故,自己的权势又全部倚靠上位者的垂青,因此一举一动无不是跟着上面的意思走。只是正因为内侍是依附主子存在,也没有子嗣也倚靠,越发身处上位,便越发想尽办法让皇上宠信,私底下又拼命敛财,似乎只有钱财能满足他们无底洞的欲望。能在这样的处境下还保持冷静的人不多,只有司礼监里面几个弘治帝时期留下来的老人还过得去。 这也是为何刘瑾几个细心照顾朱厚照,又千方百计地引诱朱厚照与他们玩耍,朱厚照但凡有想要的东西,还没开口就会有人奉上。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自然也会体会到其中的好处,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0 也会令人赞叹其细腻。 朱厚照虽面上不显,但对身边这几个仍是重视。不然何以他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偏偏挑了这几个开始接管一些关键的地方。 这几个还是刚刚入手,还没有看出什么变化的,而刚才焦适之看的奏报里面,可是罗列了各处监军太监的暴行,其上斑斑劣迹实在可恶。 焦适之轻轻舒了口气,慢慢来,所有的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断没有一口吃成个胖子的道理。 宫外焦适之正在忙碌的时候,宫内的年少皇帝刚从奉天门回来,刚才那几个大臣在争吵的声音现在仿佛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好在最后刘健出来一锤定音,倒是直接了了朱厚照继续煎熬的可能。 有时候刘老头还是有点可爱的。 朱厚照悄咪咪下了个定义,令人把折子都送到乾清宫后,准备溜达去慈宁宫碰碰运气说不定这几天母后就不生气了呢? 事实上还是朱厚照想得太多了,慈宁宫依旧□□地闭着门,似乎在表达着张太后对皇上举止的抗议。最后还是莫姑姑悄悄地给朱厚照开了个口子,才没让一国之君难堪地站在门外发呆,可即便如此,进来殿内后,张太后还是不愿意见朱厚照。 朱厚照无奈地看着一脸为难的莫姑姑,“母后当真不愿意见我?”难不成母后真的要为张家争吵这么久? 莫姑姑轻声劝解,“皇上,娘娘只是暂时迈不过去坎,您别生气。奴婢再劝劝娘娘” “劝?”朱厚照挑眉,低哼了一声,“这段时间张家人来的次数可不少吧?” 张太后是他母亲,她想见什么人朱厚照定然不会阻拦她,也不会特地派人在旁边守着。只不过这都不需要猜,他那几位舅舅不持之以恒来哭诉才奇怪了!盐引代表着多么大的利润,尝过那般暴利的滋味儿后,自然舍不得撒手。 “怎么,皇上连我想见什么人都要限制了?”身后传来张太后的轻哼声,朱厚照瞬间换脸,转身笑着说道:“母后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会限制母后呢?” 身后张太后被张巧娘扶着走进来,在经过朱厚照的时候轻瞪了他一眼,美目里犹带怒气,但已经比前几日好多了。 张太后在上首坐下,在母子两谈话的时候倒也没让人在旁边守着,连莫姑姑与张巧娘都退了下去。张巧娘静静地随着莫姑姑退出来,面上娴静,心里却暗自发狠。 前几日若不是红桃机智,悄悄回去取了衣裳来予她换,又与翠柳两人前后守着,不然她该如何自处!这几日她在宫内行走,总觉得那些伺候的人在隐隐嘲笑她,令她越发郁闷! 她可从来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在食盒中夹杂着罂粟壳便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就算真的不想与她合作,可正常而言不该先听听她说的是什么吗?再不济,也不想知道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要知道,那个被先帝处死的,仅仅只是个表面上的人物! 只是此时张巧娘再如何发狠,都改变不了朱厚照对她厌恶的心理,他刚才甚至连看都没看到张巧娘一眼,径直与张太后说话。 只是门内的气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原本稍显和缓的气氛又开始变得紧绷起来。 不知朱厚照开口说了些什么,张太后显然是被朱厚照的话气到,柳眉微蹙,含着薄怒,“皇上,他们可都是你的舅舅,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他们。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从来都是齐心协力。现在你两个舅舅不过是有点小小的要求,你却直接听从那些所谓朝臣的话语,竟反过来对付你的亲舅舅,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朱厚照强忍着怒气说道:“母后,盐引的事情的确是之前过于泛滥,因此我才打算收回一些,这本来就是为了朝廷社稷,怎么到了母后嘴里,就变成我是在针对张家?” “若不是,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来做这事?你前脚赏赐下去还没两个月,结果转身就让你给下令夺回来,你让你两个舅舅怎么做人?这脸都没了。”张太后嗔怒道。 朱厚照撇嘴,“他们两个早就没脸了好吗?” “你说什么?”张太后大怒,厉声追问道。 朱厚照连连摇头,正色道:“母后,先不说别的。盐引泛滥之事本来就是急需处理的,即便是张家也不例外。这只不过是错误修正,而且本来张家就不具备拿着盐引的资格,您没看到,还有许多跟张家一样失去资格了吗?政令刚下,朝臣都在看着我,我不能出尔反尔。您不能逼着我为张家而背负骂名。” 或许弘治帝肯,可朱厚照是决然不肯的。 张太后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既如此,你可得补偿你两个舅舅,不能就这么亏待了他们。”她心里有气,却也已经累了。 朱厚照只觉得牙疼,这两位没皮没脸的舅舅到底又对他母后说了些什么啊,实在是令他特别想再找人去把张鹤龄张延龄暴打一顿。 小半个时辰后,朱厚照怒气冲冲从慈宁宫出来,步伐大得身后伺候的人也几乎追赶不上。现在朱厚照身边贴身伺候的不仅仅是之前的那几个大太监了,因为被朱厚照安插到各处的原因,他们时常也会出宫,现在贴身伺候里最得信重的是乐华。 乐华在后面紧紧地追着皇上,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明白为何之前几位爷爷的体力那么好了,几年如一日地跑下来,能不好吗?! 朱厚照很生气。 生气到晚上批奏折的时候还很气不顺,每一笔一划都像是在泄愤。焦适之甫一进来便有人悄声告知皇上到现在还没吃饭,他深吸口气,令人先去备下膳食后,方才走到朱厚照身侧。 为了避嫌,他并没有站到朱厚照身后,以防自己不小心看到了奏折,而是走到桌案边便停了下来。朱厚照不喜欢在文华殿等地方讨论国事,大部分的奏折都是在乾清宫批改的。虽然他对上朝之事不大热衷,但批改奏折还是一贯认真的。 “皇上?”焦适之轻柔唤了一声。 朱厚照的眉头微动,把毛笔抛到一边,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焦适之轻笑着说道:“皇上忘了吗?卑职这几日正在与指挥使大人仔细探讨了关于工作的事情,因而还没有具体的事物。” 朱厚照心情稍微舒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1 缓,也低声笑了出来,“我也是没想到,你居然让牟斌那么为难,还真是大快人心。” 这两日,焦适之去锦衣卫府衙时,与牟斌认认真真展开了辩论,这辩论到今日都还没有结束,肖明华旁听得快吐了。焦适之在外面奔波的这段时间里,硬生生察觉到了锦衣卫内部的一些暗流,并一些不大合理的地方,然后这几日开始发挥他指挥同知的职能与牟斌探讨起来。 不然为何牟斌会对他黑脸,不就是讨论中各有偏差吗? 牟斌虽然被焦适之穷追猛打有点头疼,然而与焦适之辩驳的时候,却常常能够被他激发一些新奇的观点,倒是让他十分诧异,到了后面几日,竟也是乐在其中。 朱厚照摇了摇头,抿唇说道:“这件事情就算最后定下来也不要你去实施,让牟斌去。” 焦适之颔首,并无不满。 锦衣卫根深蒂固,内里矛盾利益重重,即便最后真的与牟斌商讨了个合适的法子,焦适之也不打算出面。一旦成功了的确是能名留千史的事情,可焦适之的根底没有牟斌深厚,即便现在身后站着皇上,朱厚照也不敢让他去冒险。 这与他随意让刘瑾等人去闯的态度截然不同。 “皇上,且先别说这个,还是先吃饭吧,您今日中午定然也没有进食对吧?”虽然乐华只说了晚膳的事情,但是以焦适之对朱厚照的了解,保不准连午饭都没吃。 朱厚照算是默认,起身伸了个懒腰,“哎呀怎么突然觉得这么饿。一定是他们把东西送过来了,适之快点过来吧。” 焦适之看着明显在逃避的皇上气笑了,无奈摇头跟着他往稍间去。 朱厚照在察觉到肚子哀鸣时,浑不在意地拉着焦适之一起入座,继而说道:“适之,你这段时间帮我多盯着点张家,我要知道张家到底与谁来往密切,还有那张巧娘”他微眯了双眼,咽下了后半截,张巧娘毕竟在宫内,适之查探起来不方便,这件事情他已经交给了刘瑾去查,适之这边便算了。 朱厚照曾给焦适之说过张巧娘的奇怪行径,自然也知道她定然与几年前罂粟壳一事有关,只不过这几年皇上一直当做不知道的模样,焦适之虽有在暗地里查探,却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因此朱厚照一提,焦适之便接着说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朱厚照点头,伸手给焦适之舀汤,一边说道:“的确是有,我让刘瑾去查了。她毕竟是女眷,又有点心思。你若被发现,她三言两语告到母后那里对你不利。刘瑾不同,你先别插手了。” 焦适之知道朱厚照的意思,便也不再强求。只是心里把这件事情暗暗记在心里,也不做他想。 深夜里,乾清宫也沉浸在漆黑的夜色中。 朱厚照起身的时候,屋外还没有天亮。 他赤着脚走到窗边,窗外黑夜还点缀着点点繁星。月色暗淡,天空还未有初光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气息。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时候起身,不过却是难得地淡然舒适,使劲伸了个懒腰,朱厚照自己把外衫套上,走出寝宫。 守夜的高凤正半耷拉着脑袋,朱厚照嗤笑了一声,也没有惊动他,绕开便往外走。到了门口时犹豫了片刻,他径直地往旁边一拐,直接就到了焦适之那处。 原本以为会看都同样漆黑的屋子,却见焦适之的屋子房门大开,烛光微亮,他诧异地往前踏了一步,瞬间惊动了正坐在窗边的焦适之,他抬头见着来人,立刻站起身来讶然道,“皇上,您怎么会过来?” 现在还未到卯时,以往这个时候皇上正应该在睡梦乡中才是。 朱厚照蹙眉,几步走到屋内,看着桌案上一片凌乱的模样,又见着焦适之眼下略带青痕,隐含怒意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是现在就起身的?”他是难得起夜,却没有丝毫困意。可看焦适之这幅样子,完全不像是睡饱起身的模样。 焦适之苦笑,轻声说道:“这段时日的确是繁忙了些,惊动皇上实在是罪该万死” “任之。”朱厚照抬手打断了焦适之的话,忽而开口叫了他的表字。 虽然朱厚照赐了焦适之表字,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习惯称呼焦适之的名,甚少称呼他的表字。自从焦适之有了表字后,朱厚照是唯一一个还这么叫他的人。 这还是朱厚照赐字后第一次如此称呼他。 “皇上?”焦适之疑惑地抬眼看他。 朱厚照背着手在屋内漫步,视线也淡淡地在屋内的东西上扫过,许久后才说出了第二句话,“看来不是我的错觉,我为何感觉你在渐渐疏远我?” 这句突然冒出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笃定的意味。 焦适之怔愣片刻,连忙说道:“皇上这是何意,卑职实在是没有如此想法” “你或许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可你的行动却在告诉我,你想离开?”那微微轻扬的尾音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明明眼前的青年还在微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焦适之的视线在桌案上扫了一眼,他上面摆放着的都是各地的见闻,还有一些官场上的秘密要紧之事,他实在不知道皇上的话语是从何而来。 “你曾经试图向牟斌请辞?”朱厚照没理会焦适之的沉默,继续抛出问题。 焦适之迟疑着点头,难不成这也是过错? “适之啊适之,若你辞官,以你剩下的品级,岂不是只能在宫内待着?可这不是你的风格,我知你的心思,你即便再无雄心壮志,也不可能只在一处待着,那么,你想去哪里?” 朱厚照的猜测愈来愈离谱,说到最后他既是生气又是伤心,委屈地瞪着焦适之。焦适之一脸懵逼地看着皇上自我发挥,一下子把话都说话了,而且还颇有颇有道理? 焦适之哭笑不得地看着皇上,轻声叹息,“皇上,你这话便是在戳卑职的心了。卑职去找指挥使大人,那是因为大人给卑职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在城外,卑职并非不愿意做事,可是卑职本来便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是因为皇上垂怜才能离开皇上。虽然对比起来指挥同知更有前途,可卑职一来并无雄心壮志,二来只想守卫皇上,因此若是指挥同知的事情与此有隔阂,卑职便打算辞官。” 焦适之虽然说得淡然,却不是全然不知他那番话语与世人所知相悖。 世人为何忙忙碌碌,争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2 权夺利,不就是为了心中所谓的野心与猜忌,踩着他人枯骨上位的人比比皆是。且不说从东宫走出去的侍卫有多少,即便是守卫皇上身边的大汉将军与锦衣卫,也有不少走出来的。 并不是说只能一辈子死守在一个位置上。 可是刚才焦适之的话语便暗含着这个意思,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放弃指挥同知的位置。 朱厚照紧紧地看着焦适之的双眸,似乎在查辨真伪。焦适之淡定地任皇上继续看着,然后说道:“皇上不必担忧,卑职还真的没有什么野心,若是皇上真的担忧,大可以先下令,让卑职不能出宫便是。”他含着笑意说道,十分坦然。 不过此言也是开个玩笑,就是为了缓解下气氛,哪里有皇上特地下令让人不能出宫的?况且还是个侍卫,这样可容易引起误会。 岂料不知道朱厚照是没有睡醒,还是真的没有想到这茬,思索了半晌后猛一拍掌,兴致高昂地说道:“适之此言有理,就这么办。” 焦适之: 焦适之不落痕迹地观察了一番,皇上看起来眼眸清亮,不像是发癔症的状态,怎么连玩笑话都当真了?焦适之听老人说过若是发癔症了,不要去惊醒他们,任着他们做事,等到他们自然醒来就好了。 焦适之心里有着猜测,自然不敢妄动。仔细想了想,去旁边取了白纸过来,把桌案上的东西都归置一遍,然后让朱厚照站在书桌前。 朱厚照不满地挑眉,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白纸,吐槽道:“适之,你真的想让我在白纸上圣旨?” 焦适之瞥了眼看起来十分正常的皇上,看来是他想错了,随后淡定自若地回道:“如果皇上能把这样的话当真,那么自然也能够在白纸上写圣旨才是。”这话可不是糊弄,如果朱厚照真的发癔症,焦适之不信他还会有这样的反应,既然不是发癔症,他开口就敞亮了些。 朱厚照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坐没坐相,懒散地说道:“适之真无趣。” “谢谢皇上赞扬。” “可是你在偷换概念。”朱厚照的手臂搭在把手上,随意地敲动了几下,看似漫不经心,没有刚才莫名的威迫,却更带着莫测的神情。 “皇上” “的确,你并不是想离开京城,你的种种布置也并不是打算离开。可是适之,你真当我看不出来?” “你与我之间的距离在渐渐拉远,是不是再过两年,我看你的时候,也得自称为朕来说话?我唤你的时候,不再是适之,而是看似亲密实则疏远的焦爱卿?等过了几年,你成婚生子的时候,自可以顺理成章地搬出皇宫,在京城自寻居所?”朱厚照的语气渐渐发冷,到了最后彻底化为淡漠。 他死死看着焦适之,发狠地说道:“焦适之,我告诉你,不可能!” “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无可能!” 焦适之脑袋仿佛被人狠狠地一棍子打懵那般空白,一时之间竟有些听不清楚朱厚照在说什么。可茫然间,他心里又莫名有些发虚。 明明想大声辩驳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然而嘴巴张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张合了几下后,焦适之猛然闭上嘴巴,沉默以待。 朱厚照不断地在焦适之面前踱步,同样一言不发。 焦适之的变化真的不大,以前他唤朱厚照殿下,现在他称呼朱厚照为皇上;以前他自称卑职,现在也依旧如此;甚至现在还为了可以按日回归皇城,还曾经试图去请辞,是不是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偏偏才是最大的问题。 朱厚照几年如一日的看待焦适之,对他的情谊日益深厚,他甚至还曾经想过百年之后该如何摆放焦适之的墓室,才能使两个人以后能待得近点。若是真的有鬼魂一说,就连串门也简单许多。 可是如今这番心意,竟是被人熟视无睹,甚至还避之不及!察觉此事的朱厚照又该如此自处? 他平素是个多么骄傲的人,此时心里就有多么难过煎熬! 焦适之几步上前,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朱厚照猛然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喝道:“不要碰朕!” 朕 撇开刚才为了举证而说的话语,这是朱厚照第一次在焦适之吐露这个字眼。 他伸出去的手僵在远处,片刻后才尴尬地收了回来,紧紧停留在腰腹处。 要说他真没有这样的心思或许也是假的。 焦适之心里忽而闪过这念头。 皇上对他太好了,实在是有些太好了。好到焦适之觉得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或许都要背着罪名入土,岂料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太子骄傲矜持地告诉他一切已经处理好了。他曾以为,他这辈子都要陪着太子静守皇宫,一世平淡,可不过几日后,太子便昂着脑袋要他去上中所任职,并对他不想去的想法嗤之以鼻,信誓旦旦地表示能看好自己。然后太子便真的一连几年认真读书,再无一日错落。 他对焦适之的放纵从不是放在明面上那么耀眼显目,而是如平淡流水一般自然地渗入每一处中。等到焦适之猛然发觉时,他几乎陷落下去,差点回不了头。 焦适之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猜测,却从来不敢深想。 身前的人以前是太子,现在是皇上,他是天子,更是备受万民敬仰之人,他不能,也绝不敢拖累眼前之人。 他身负预见,只希望能勤勤恳恳,改变那些许历史,让背负所谓骂名的皇上能够安然无忧,便是最大的期望了。 他垂头呆立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 朱厚照满心火气,看着焦适之却无从发泄,转身一脚把书桌给踢翻在地,纸屑纷飞,笔墨倾倒,桌上摆放着的蜡烛骤然熄灭。 屋内重归黑暗。 巨大的声响立刻吵醒左右的人,高凤猛地发现寝宫内没人,心中猛地一跳,立刻冲出门去,正好撞上正跑过来的小德子,两人在门口撞在一起,乐华倒是跑在前头,还没踏入焦适之屋内便听皇上冷声低斥:“全都滚出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皇上又厉声喝道:“焦适之,你给我站住!” 56.第五十六章 、 屋内响起的脚步声在一瞬间骤停, 乐华心里急颤, 他刚才太过莽撞了!转身几步急退了出来, 连带着门都给带上, 刚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3 松了口气便看见身后高凤与小德子都在看着他,骇得他半死。 高凤看都没看乐华一眼,皱眉头站在门口, 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只是这屋子的隔音向来不错,门一旦被关上了, 便什么都听不见了。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吧高凤心里有些担忧,皇上与焦适之之间可从来没闹过这样的事。 漆黑一片的屋内,两人各站一处,一言不发。 黑暗中,焦适之正站在门边,若不是刚才朱厚照一句话死死叫住了他, 他现在已经跨过门槛离开了。继续留在这里,焦适之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刚才自我反思后,他便已深觉无脸面再留在这里, 虽他的出发点并不是皇上所说那般, 可他的言行的的确确透露着这样的意思, 实在是令人羞愧。 枉他年长皇上数年, 却半点都没有比他更加成熟, 反倒是让皇上来思揣这些事情。 朱厚照睁着双眼, 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屋外月色暗淡,残星的光线并不足以让他看清楚屋内的模样,他最多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焦适之的身影。 他刚才暴怒间冷声甩开了焦适之的手,却在动作后又立刻后悔。焦适之性格内敛,心里有事从来不与旁人说,这么些年相处下来,朱厚照自然清楚。若是刚才的动作没有伤害到他,以他的性子,便不会那样急着想出去。 可是现在朱厚照却拉不下脸来道歉,倒不是他做不到,可放纵这件事下去,只会让其越发成长为他们两人关系间的毒瘤,朱厚照断然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哪怕鲜血淋漓,他也定要把它挖出来! “适之,我且问你,刚才我的话中,可有哪里不对的地方?”朱厚照往前走动了几步,在黑暗中待久了,视线便越发清晰了,他现在能隐约看到焦适之的身形,甚至连轻微的动作也可以勉强看清。 焦适之没有转过身来,紧咬牙龈,半晌后,又松懈了力道,嘴里低声说道:“并无。” 皇上的话,的确是说中了某些症结。今日肖明华的无意话语,刚才皇上的愤怒追问,都让焦适之刹那间看清楚了这点——他的确是在无意间一直试图保持着距离。 这并非错误。 焦适之也清楚这点。 只是放到己身身上,总归意难平。更何况皇上是真心实意对他好,虽说世上的事情并不是有付出就有收获,然而这样的付出对朱厚照来说多么难得,两下对比之下,焦适之无话可说。即便现在皇上怒而把他贬得远远的,他认为是应当的。 朱厚照听到了焦适之的回答,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些许颤意,他强压住那隐隐莫名的愧疚感,“适之,我觉得不公平。”他轻声叹息,然后很委屈很委屈地开口。 那低柔的话语都差点让焦适之落泪,恨不得现在就跪下请朱厚照责罚。 只是如果他真的有那样的举动,或许朱厚照会更加生气,强忍住心里的酸涩,焦适之抿唇说道:“的确是卑我的过错,如责罚我能让皇上好过些,还请皇上不要留情。” 焦适之整句话都说得磕磕绊绊,异常费劲。 对他来说,要把恪守在骨子里的东西全数抛开是极为艰难的,每一个短暂的停顿都代表着焦适之内心的挣扎。 可朱厚照刚才那轻声叹息对焦适之的震撼太大了,他内心极度不安,想转头去看皇上现在的模样,又怕真的见到他落泪的模样,纠结之下,还未等动作,便感受到身后有一个怀抱搂了上来。 结实而又温暖。 “适之,你当真对我这么无情?这么多年,在你心里我依旧是个高高在上,掌握你生死的主子?哪怕是个朋友都好,你都做不到真心相待吗?”朱厚照在焦适之耳边轻声呢喃。那股湿热的气息在焦适之耳边凝聚,又渐渐扩散开来。 焦适之只觉得耳朵发烫,却碍于现在的姿势不知道如何回拒朱厚照。他以为身后的人正在伤心中,更加不敢就这么直接就挣脱开来。 “皇上,卑我并没有没有那样想过,只是,您毕竟是皇上,有那样的距离,对您好,对我也好。您怎么就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私心呢?”焦适之越说越顺溜,到最后很是流利,开始找回自己的思路。 背后的年轻皇帝自然知道他刚才的示弱只是稍微打乱了焦适之的步伐,转眼间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再度找回来。闻言朱厚照只是轻声笑了一下,下意识收紧原本交叉握在焦适之身前的手臂,随后说道:“我不信。” “我不信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我更不想被你所谓的为我好而打动。适之,当初我送你表字的时候的期许你是否忘记了?我可不愿你这般束缚地活着。”朱厚照落在焦适之耳边的窃窃私语犹如带着诱惑的魔力,一时之间焦适之有片刻恍惚。 不过片刻后焦适之猛然惊醒,不,不行。如果他内心真的有什么不该的想法,他更应该深深藏在心里才是。皇上是皇上,以后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在中途却与他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后人又该如何评说他?难道焦适之还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重新步入历史后尘?! 眼见着身前的人开始挣扎,朱厚照便知道劝诱的计划失败了,在心里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双手更加用力,彻底镇压了焦适之逃脱的可能。 他其实早早便发觉焦适之举止中潜藏着的那一点点别扭。 在更早的时候,在弘治帝还没有离去前,在朱厚照还是太子的时候。 焦适之在朱厚照身边那么多年,他了解朱厚照,朱厚照同样也了解他。 对朱厚照来说,焦适之已经成了如手足一般的存在,分离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可是焦适之不是,亦或者,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 焦适之对他忠诚、热忱,无论何时何地,如果他遭遇危险,焦适之定然是第一个挡在身前的人,这一点朱厚照从不怀疑。 可是更多的就没有了,仅仅止步于此。 察觉到这一点的朱厚照自然心有不甘,凭什么他对焦适之毫无保留,焦适之却对他隐带距离!这种不甘令心头隐秘的火苗疯长,然后便是刘瑾那本春宫图彻底地为朱厚照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那股小火苗哟,终是破冰而出。 朱厚照知道有这类人的存在,也知道这在世人眼中代表着什么,可素日他向来不关注这个。他身边连个侍妾都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4 没有,更何况是其他男人。 可当他看着那本稍显破烂的春宫图时,朱厚照不可遏制地想起焦适之,想起他的相貌,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身形即便在他想象中,焦适之仍如往常一般自在淡然,但是朱厚照还是犹如被烫伤一般把整本春宫图都打入冷宫,彻底焚烧。 东西是消失干净了,心里却仿佛还残留着痕迹。 朱厚照总是不经意间想起焦适之,以前如此,现在更是。但那种想象,不再是以前那种自以为是朋友的想念,而是更多的是掺杂着小心翼翼、心烦意乱的恋慕。 当初他与弘治帝所说的话,并非是真的虚假。 焦适之不知道他到底花费了多大的心力,才一直勉强维持着之前的平静表面。朱厚照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想要的东西不必开口都有人主动送到眼前来,对他来说若不是焦适之在他心中的位置太过重要,他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让焦适之察觉到什么不妥。 但是当他觉察出焦适之也同样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距离时,朱厚照第一瞬间心里爆发的却是狂喜一般的情绪,他狂乱地在屋内四处走动,甚至控制不住地朗声大笑起来,差点把身边的人都吓出个好歹来。 焦适之内敛谨慎,保持彼此间的距离本来便是该有之事。可他却隐隐发觉适之越发着相起来。就是这样微弱的异样,顿时让朱厚照心下狂喜。如果不是焦适之心里有鬼,那么只能说,他或许也隐隐有着与朱厚照同样的心绪! 这猜测可以说是凭空而起,然而朱厚照却不知为何深信不疑! 他强忍着没有任何动作,不过是因为生怕吓走焦适之,虽然世人大多不在乎之南风之事,可毕竟与主流相悖。也从未认为南风之事可以取代阴阳交合道理,可即便如此,如果焦适之真的也有着同样的心情,朱厚照绝对不可能放手。 焦适之舞剑时的英姿,读书时的淡雅,他轻笑时的模样,他担忧时的蹙眉 他满心满眼都是焦适之。 身后的人力道强硬到无法挣动,焦适之深呼吸了几下,低哑着嗓子说道:“皇上,请放开我。” “你猜可能吗?”朱厚照轻笑着说道。 俨然一副谈判破裂的模样。 两个人天性聪慧,刚才打了半天的哑谜,到了现在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焦适之只是难以相信皇上真的会与他谈及此事。他曾以为,这应当是两人的默契,即便知道这隐秘的情愫,也该听之任之,待百年后回首轻狂时的事情,轻叹一声年少罢了。 然而他的确是忘记了,这可是朱厚照呀。 “皇上,我不动了,你能松开下吗?”这么勒着的确不舒服,焦适之想回头跟朱厚照好好谈论事情,可现在这个姿势显然是不行的。 身后的青年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半晌后,焦适之能够感觉到身上的力道松懈了些,还未等他高兴,眼前一闪出现个看不清楚的身影,然后焦适之便被朱厚照一把搂在怀里。 焦适之: 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振得他心跳都仿佛与此同拍。同时跃起,又同时落下。 “皇上这是在做什么?”焦适之哭笑不得。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臂,却发现比之前更加不得动弹了。 “你这一次的信誉不怎么样,若是你转身便走该如何?大半夜的让我满皇宫去找你吗?我们又不是没抱过,适之不要如此惊慌。”朱厚照一嘴歪理,心安理得地说完后还在背后轻轻抚摸着焦适之,权当是安慰了。 焦适之无奈地摇头,却发现以他刚才的动作,头发不自觉地蹭过身前人的下颚,更像是在皇上怀里撒娇,让他惊得顿时停住动作。 朱厚照脸上勾起个在黑夜里看不清楚的肆意笑容,嘴里的话语却是很轻柔,“好吧,你想谈什么?” 主动权完全握在皇上手里,焦适之有点被人拉着走的感觉,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他整理了下心绪,开口说道:“皇上,在您没有指出来前,我的确是没有发觉自己的举动。也并不知道已经对皇上造成了伤害,这是我的过错。” 即便是如今的朱厚照,当初的弘治帝,一生都不能随意行事,他们身上背负着更多的事情,却也不代表他们不会受伤。皇帝也是人,也会被亲近的人伤害。焦适之的话看似普通,却是最难得的表达了。 朱厚照轻哼了一声,低头在焦适之皙白脖颈处轻轻蹭了蹭,嗓音低沉,“你每次都这样,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背负,好似这样子就能够减轻内心的负担一般。殊不知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更加气得牙痒痒的。” “我平日同你说的话,跟你说不要拘礼,告诫你活得轻松点,如今看来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如果每一次放任都代表了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以后我自己来。” “适之,不要给我这样的机会。” 青年轻之又轻地伏在他的肩头说道,轻柔的话语飘入他的耳郭,令焦适之不禁颤抖了一下,看似平静的气氛下是青年狂乱的气息,令他头皮发麻。 “皇上”焦适之刚开口吐露这两个字眼又停顿下来,片刻后才重新说道:“皇上,虽然您如此说,但作为臣子为皇上分忧本来便是己身责任,您万不可为臣推脱。” 朱厚照: 他现在就想把这个不解风情之人的脑袋敲一顿,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他刚才说的话难道重点是他在为他推脱责任上面吗?! 朱厚照泄气,索性把人抱得更紧,就像他偶尔不清醒时还喜欢抱着被子一般,生怕一不留神人就悄悄跑走了,“我不管,适之如果不想顺着我的思路走,咱们就在这里耗着。” “皇上,今早上的早朝”焦适之连忙说道。 “呵呵。”朱厚照冷笑,随后不说话。 焦适之扶额,身后之人若是任性起来,能把整个朝廷搞得天翻地覆,如果不能安抚下来,今早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几乎是可以预见得到的了。 “皇上,您说的话,我都认。只是您应该清楚,您是皇上,卑我不过是一个臣子,这样的关系是不该存在的。这对您,对我都没有好处。还希望皇上谨言慎行,不要伤及己身。”焦适之终是开口触及到这个隐秘的话题。 朱厚照抬头,望着窗外微微亮起的光芒,那是晨曦的第一缕日光,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5 隐隐投映在窗纱上,点亮了刚才仍漆黑的室内。他复又低头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清俊面容下,他一脸正气,如不是他两只耳朵早已发红,以及他眉宇间的淡淡愁色,几乎看不出焦适之的情绪。 朱厚照是故意一直靠在他耳边说话的,只是往常焦适之总会避开,因而他总是来不及看到后面的场景,也从不知道效果竟是如此艳丽。 让他更加蠢蠢欲动了。 正德帝不禁松开手臂,轻轻摸上那看起来颇为娇嫩的耳郭,刚刚触及便见焦适之浑身一颤,立刻闪身避开。朱厚照来不及拉住他,一时之间竟让他从怀里溜走,而直到此时,两人才面对面相看了一眼。 焦适之一看看到朱厚照眼中红丝,心中不禁一动,刚刚布满浑身的拒绝气息又渐渐柔和了下来。 朱厚照静静地看着焦适之,温柔地说道:“假如我不答应呢?” 焦适之无言。 “你的担忧我自然清楚,你我都尚属年少,以后的日子如何我们都不清楚。你的性子,对这样会危及声名的事情,不敢赌,也不会去赌。可你不会,我会。”朱厚照自顾自地说下去,期间一直在认真地看着焦适之。 “我的确算不得个好人,即便适之不愿,可我还是想赌赌看。” 即便焦适之不愿,他还是不想放手。 ——“赌赌看,我到底有没有父皇那样的好运气。” 朱厚照留下此话后,上前几步走到焦适之面前,扬起个恣肆任性的笑容,俊朗面容上满是神采飞扬的神情,丝毫不被刚才的气氛所困扰。 “此事揭过,现在时辰尚早,我们去跑马吧。” 这话题骤转即至,他们在半个时辰后各有要事。朱厚照需要上朝,焦适之也需要去锦衣卫报道,然而此刻朱厚照宛若不觉,强硬地拉着焦适之的手腕,竟是真的径直去了练武场,一人一骑肆意奔跑起来。 纵马疾驰,风声在耳边低喃,两侧的景色不断地在身后闪现,然而焦适之此时眼中仅仅只有一人,那个奔在他前方的黑衣青年,他身上肆意流淌着张扬,浑然不顾旁人的眼光,甚至在此时也纵马在前,闻霜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风声中畅快地嘶鸣,速度一提再提。 焦适之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悄然破碎。 那是什么,他还不知道,然而他却很清楚,即便未来再如何,他始终会追随着少年天子。即使历史真的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也绝不会停止。 回来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淌着汗水,即便已是七月,京城内还犹带热度,两人又剧烈运动了一番,自然更是浑身大汗。高凤从探听到两人去了练武场,便早早让人去烧水,现在见人终于回来了,连忙派人去把准备好的热水送过来,同时紧急吩咐御膳房那边赶紧上早膳。 高凤不比刘瑾,他心里对早朝还是存在着一定的敬畏,见着离开朝的时间不过一刻钟,在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待会要是刘阁老直接闯进来,他可兜不住哟! 好在焦适之三两下擦身出来后,没多久朱厚照也出来了。不过是稍微擦拭了下,也不需要多长的时间。朱厚照的视线在摆得满满的早膳上看了一眼,随手挑了两样容易吃的东西递给焦适之,“饭食做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我是头猪不成?吩咐下去,除了慈宁宫那里,宫内主位的人份例都减少一半。” 高凤连忙应是。 宫内主位上根本就没人,也就两位主子。不过朱厚照也是突然想起提了一嘴,倒不是刻意的。他悄悄地看了眼焦适之,扼腕地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清晨被他从屋内拉出来的时候,那懵懂愕然的模样实在是令他心醉不已。 虽然事情并没有解决,然而已经撕开了口子,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朱厚照表示满意。 没错,昨晚早起虽然不是朱厚照特意为之,但是找焦适之摊牌这件事情却是早有预谋!昨日不过是碰巧有了好时机,朱厚照自然不会放过。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身侧之人在打着什么小九九,他面上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了,其实心里对刚才的事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感觉到了皇上的游刃有余,只以为是他从前便发现了此事,心里一直痛苦压抑罢了,哪里会想到那么多。 等到两人匆匆分开,一人去奉天门,一人出宫的时候,焦适之混沌的脑袋才恢复清醒。 不管皇上昨天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显然他已经不满于之前的相处方式了。焦适之可以推拒,可朱厚照不是弘治帝,以他的性格,焦适之不用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骑在红枣上摇摇晃晃,心累地叹了口气,这到底叫什么事儿啊。 一天之前他还悠哉游哉,不过是一夜的时间,他心头却满是愁绪。真如易安居士委婉道中: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若是真有愁绪难解,即便是龙舟,只怕也是载不动的。 今日皇上上朝的时候,那心情是相当的好。 即便是群臣在奉天门吵了个天翻地覆,他也一直是笑吟吟的,甚至在言官当朝上奏斥责刘瑾等人时,朱厚照也只是稍微收敛了笑意,说话间仍然是一副“好说好说”的模样,差点让朝中的文物百官以为回到了前朝的时候。 熟知皇上性格的大臣们不喜反忧,忧愁地想,按照过去这一年里的惯例,如果是皇上觉得高兴的事情,他们向来都是不怎么高兴。而如果皇上倔强起来,他们又肯定会发生冲突。虽然明朝谏言的风俗甚行,可不代表一直折腾下来他们不累啊! 好歹前朝时期,弘治帝即便不接受建议也会一副好脸色,好声好气地劝解几句在中间和稀泥。落到现在的皇上身上,别说劝解了,别撂摊子不干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谢迁在朝议中间试探地问了一句,“皇上今日心情颇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朱厚照见惯了父皇与大臣们拉家常的模样,倒也习以为常,笑眯眯地说道:“没错,今日的确是遇到了好事。” 谢迁见皇上犹如被顺了毛的大猫懒散地坐在皇座上,一举一动都流露着餍足的笑意。当即想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去,骇得他连忙低头。 啧,这想象力丰富也不是什么大好事,不过听宫里的消息,皇上似乎还是童子鸡才对??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谢迁如此腹诽他,等朝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便挥挥手打算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6 下朝,不过刚站起来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低头看着正欲跪下送行的百官随口点人,“刘爱卿,谢爱卿,张爱卿并六部尚书,两个时辰后到文华殿来,有事情要议。” 说完后,皇上就闲闲地离开了,徒留下面面相觑的朝臣,这可是皇上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召开了文华殿议事,实在是令他们惊讶不已。 下朝后,牟斌一路回到了锦衣卫府衙,在看到个熟悉的面孔后,顿时眼睛一眯。他放慢脚步,悄悄地走到那人面前。出去迎他并走在他身后的肖明华定睛一看,那个背手而立,站在窗边发呆的俊秀青年不正是焦适之吗? 他向来谨慎自持,肖明华还从来没见到他这般呆呆的模样,连指挥使大人走到他面前还没有反应过来,顿时心下好笑。 “焦适之?”牟斌抱手挑眉,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焦适之眼波微动,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一眼看到正在他身前半步站着的指挥使,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大人何时回来的,卑职怎么不知道?”眼下之意是你怎么悄悄就过来吓人! 牟斌嗤笑一声,上下看了眼焦适之,“我在你面前站了多久,难道你自己不知道?”焦适之疑惑的视线落到了肖明华身上,肖明华冲他点了点头,刚才焦适之的确是发呆了许久。 焦适之伸手揉了揉脸,情绪有点不大稳定,因而也没注意到身前两人因他这难得不文雅的举动而瞪大的双眼,“抱歉大人,许是昨夜睡得不□□稳,今日精神不大好。” 牟斌刚才就看到了焦适之眼底淡淡黑痕,倒也没说什么,问起了刚才想问他的问题,“今早上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焦适之莫名心虚,状似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今日宫里很正常。” 牟斌撇嘴,“看来皇上对你也不是多么信任,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肖明华与焦适之都知道牟斌嘴毒,也没搭理他随口说出的话,不过肖明华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难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宫内皇上的出行都需要大汉将军的护卫,身边更是有无数护卫,这些大多数都是锦衣卫的人,再过片刻他们也会收到宫内的消息,但到底不比牟斌这个亲身经历的人讲述来得快。 牟斌看了眼肖明华,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今天估计是皇上第一次高高兴兴来上朝,而且今日抨击的奏折比起往日只多不少,皇上居然到临走时都是乐颠颠的模样,而且还招了几位重臣说是去文华殿议政,这显然不大正常啊!” 最后那感叹的语气代表了牟斌的心情,他们作为锦衣卫高层,最要紧的便是情报侦查,现在居然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也不知道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心里总是痒痒的。不过从中也能看出,正德帝的随性洒脱已经到了连忠诚于他的大臣也偶尔忍不住吐槽的程度。 焦适之在旁边听着牟斌感叹的话语,心里忽而闪现了昨夜清晨的事情,心里烦躁又起,悄悄地退了出来。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南风之事,焦适之实际上并不清楚。他隐约察觉到内心的情感,是那次他千里奔回京城的时候。梦里的惶恐蔓延到了现实,在未见到朱厚照之前,焦适之完全无法放下心来。 生老病死乃世间常事,君不见即便是与弘治帝相得益彰的几位大臣也只是略微伤感,即便他担忧太子,也不可能会如此惊慌。不然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赶回京城的事情,他那薄弱的解释根本掩盖不了什么。若是换了个疑心重的人,怕是已经开始猜忌他了。 正因为觉察到了这点隐秘的小心思,焦适之忧虑了许久,然后悄悄压下。 皇上是君,他则为臣,他欲亲眼看到正德帝腾飞于九天之上,也正在顽强与所谓的历史做抗争,自然不愿意见到自己成为那史书上的斑斑劣迹之一,令皇上的名声更加败坏。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 焦适之不会,也不允许自己踏出那一步。 只是他没料到,皇上竟也是有那样的心思。他不得不承认,知道的那一刻,他心底某个角落可耻的暗喜了片刻,随后又被悄悄掩盖起来。 皇上终究还是太过年幼,人的情感是最宝贵的,也是最易变的。朱厚照那句话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不敢赌。 想到此处,焦适之满头思绪乱成一团,最后不得不停了下来,视线落到庭院内的丛花上。庭院中栽种了不少花草,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儿悄悄落到花瓣上,似乎被那幽暗的香气所吸引,然其中一只在众多的花草中偏偏选择了最不起眼的那一朵,静静地嗅着芬芳。 耳边是清晨朱厚照坚定的话语。 “我想赌赌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父皇那样的好运气。” 又怎可能会一样呢? 他在庭院内看风景,房内的人看着庭院中的他。牟斌沉吟了片刻,把肖明华叫了过来,“这段时间你盯紧点任之。”虽然他在焦适之面前从来是直接叫他的名字,然而私底下他对旁人提及焦适之时,都是在悄悄地叫他的表字。 对牟斌这样的别扭性格,肖明华早就习惯了。 不过他突如其来的命令还是让他有些疑惑,他顺着牟斌的视线落到庭院内,那挺拔青年站在树下,些许斑驳的碎光落到他身上,仿佛晕染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显得更加俊美了。 指挥使这是何意? “大人是怀疑他“肖明华悄声说道。 牟斌摇了摇头,眼底闪过沉思,似乎也有不解,“不是,或许今日皇上的异样与任之有关系,你随便查查便是,不要惊动了他。”焦适之毕竟也是指挥同知,虽然根底没有肖明华深厚,肖明华去查的话,虽然方便,但也很容易让焦适之发觉。 肖明华虽然不太清楚牟斌的意思,但也静静点头。指挥使做事,从来都是谋而后动。他想查任之,或许也是看到了某些他看不到的东西吧? 57.第五十七章 、 焦适之与朱厚照之间的微妙变化很快被人所知道。 此时的焦适之已经取代刘瑾成为内外廷的沟通桥梁, 他与朱厚照之间的关系自然会被群臣重视。而宫内的人早就把焦适之视为皇上身边的近臣, 若是他出事, 一来他们需知道是因为何事才导致这个结果, 二来他们也在暗戳戳地希望能取代焦适之的位置。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7 这样的暗涌焦适之很快也感知到了,只是他与朱厚照之间的问题实属难以解决,也不是他特意拉开距离, 而是两人间的相处无论如何都回不到远处去。 焦适之倒是勉力想要保持在原样, 可皇上偏偏就是在扯后腿! 清早起身,焦适之舞剑回来, 小德子已经备好了热水供他擦洗,刚一出门便直接撞上来找人的朱厚照。 焦适之诧异地看着朱厚照,“皇上,您怎么了?”平日里,就算是要一起吃早膳,最多也是派人来请, 哪里会有天子自己巴巴跑过来的道理? “来叫你吃饭。”朱厚照淡淡地说道,拉着焦适之的衣袖往前走。平日里皇上偶尔也有这样的举动, 焦适之犹豫半晌没有扯回来,慢慢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奈何人刚进了殿内, 在位置上坐下来, 朱厚照随手就给他添了四五样点心。焦适之连忙婉拒, “皇上, 早上不宜进食太多。” 朱厚照温和地说道:“没关系, 吃不完的, 适之尽可交给我。” 这话骇得焦适之即便吃撑了也硬生生把那两碗东西都吃完,然后才敢离开。 他怎敢让皇上吃他吃剩下的东西。 如此种种不一而述,身边伺候的人早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私底下各有心思。也正因为此,宫内倒是很快就安生下来了。 怎么看皇上都不像不喜焦大人好吗?明明看起来还更加喜欢了! 焦适之感受到皇上身上压抑狂乱的情感,却无法答应些什么。 他并非无情,只是在见识过焦君与龚氏长达数年的纠葛,以及之后焦君冷清冷性的做法,他曾经以为或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 没想到偏偏栽在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身上。 相比较未来,如今他们两人还是太过稚嫩。年少轻狂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能挥斥方遒,直到在世事中撞得头破血流方才能磨去棱角,绽放幽暗淡雅的光芒。然而在得获成果前,那段漆黑前行的时日是最为艰难的。 而皇上的表态于焦适之而言,便便如同一只半大幼虎在冲着比自己瘦弱的雄鹿撒娇,期待着雄鹿能与他一同玩耍,日夜不离。 可阴阳自有其定律,幼虎与雄鹿本来便不该搭配在一起,怎可一步错,步步皆错! 朱厚照宛若看不见焦适之的担忧,一如既往。焦适之如此三天后,终于没办法了,在一日回宫后,主动地去寻了朱厚照。 “皇上,您想做什么?”焦适之问出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是放空状态,宫里的人心眼比外头的就是多长了好几个,皇上的一点轻微举动都能被他们猜得□□不离十,更何况现在朱厚照表现得如此明显,活脱脱便是剧透光了! 朱厚照正站在桌岸边练字,轻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笔,“适之不必担忧,没事的。” 焦适之扶额,“皇上,您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产生各种猜测,更何况现在是您主动去引起关注,这样对您不利啊。”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只觉得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全部都花在皇上身上了。 朱厚照略一思索,索性扬声道:“乐华,把门关上。” 这是要私底下议事了。 乐华把人带出去,殿内只留下焦适之与朱厚照二人,朱厚照示意焦适之在旁边坐下,而他则是在殿中踱步了半晌,随后说道:“我让刘瑾去调查了张巧娘的事情,虽没有真正查到她背后的人是谁,不过已经可以确定是藩王中的一人。” 这个开头与刚才焦适之来找朱厚照要说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不过皇上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焦适之凝神思索,忽而想到一事,“皇上,难道张家在其中” “张家是饵,或是垂线都不重要,有母后在,暂时动不了他。但是你在锦衣卫内,关于张家的罪证要全部都要收集起来,必要时必须一击即中!”朱厚照冷哼了一声,对张家是满满的厌恶。 弘治十八年末,朱厚照对张家犹是不冷不热,但还没有如今日一般厌恶。奈何他登基这一年多来,两位张家侯爷或许是觉得放松了些,接连闯出了不少事情,不过是被张太后压下来罢了。盐引之事张家借由张太后试图向朱厚照施压,朱厚照顶住压力熟视无睹,直到现在张太后对这个皇帝儿子还犹有怨言。 想起此事,朱厚照便默默告诫自己,此事除了他外,绝不可让第二人知道是适之提出的建议,不然那些被断了后路之人,怕是会前仆后继地寻他麻烦,更别说宫内便有个重量级人物在等着他。 也因此,朱厚照对张太后是有些失望的,在她眼里,他这个儿子或许还如同当初幼年时可以控制的孩子,又或许他并没有她殷殷盼切的张家重要。总之,虽然面上不显,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前那般亲密。 焦适之望着朱厚照狠戾的神情,知道张家终是引起皇帝的猜忌厌恶,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气。若是皇上仍同先帝一般和稀泥,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光是他这段时间收集到的资料都令人目眦尽裂,却毫无办法。 “皇上,张巧娘是如何同藩王联系上?她不过是一弱女子,何以这般神通广大绕过锦衣卫的层层防备?”焦适之疑惑道。 朱厚照随手一指屋内淡雅素净却无不是精品的摆设,又点了点屋外金碧辉煌的建筑,挑眉道,“可还记得当初阿芙蓉一事?” 焦适之注视着刚才朱厚照的动作,又想起那件事情,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难不成那事,也与藩王有关?” “嗯。”朱厚照点了点头,把那桩皇家秘事告知了他,末了说道:“父皇一直觉得愧对岐惠王朱祐棆,奈何因着他的退让,反倒是让岐惠王朱祐棆更加不知足。最后因着阿芙蓉一事,父皇暴怒命人暗杀了岐惠王朱祐棆,在弘治十四年便去世了。” “如果张巧娘与此案有关,那么岐惠王朱祐棆必定只是颗棋子!真正的谋划者定然藏得更加隐秘!”焦适之点出其中不妥之处。 朱厚照赞许地点头,“没错,父皇曾两次大肆清洗后宫,然而还是有漏网之鱼,这人一定潜藏极深,又能够自由出入后宫不受怀疑我猜其现在至少已是十二监的人。” 焦适之猛地抬头看着朱厚照,满是担忧,“皇上,十二监向来是皇帝亲近之人,您可得多加小心。” 朱厚照浑不在意地勾唇,“适之的担忧我便收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8 下了,不过不必担心。刘瑾那几个人若是不能把这潭水给我搅浑了,那也不用回来了。” 焦适之这才知道,朱厚照放人出去,其中竟还有这样的心思。 “皇上,刘瑾等人对您忠心耿耿,若是使用得当对您颇有好处。可是若他们行事肆意,目无法纪,却也容易危害社稷。”焦适之本身职责能接触到的隐秘事情太多了,刘瑾等人的行为自然也有相应的情报搜集,近来他们的行事可是越发放肆了。 “他们的一切都归附与我,寻常大臣罢官还可告老还乡,落个闲云野鹤的名头,他们被厌恶能有什么下场,他们心里想必比别人还要清楚,适之放心罢。”朱厚照说道。 焦适之心中却仍隐隐有些不安。 两人对话许久,拼拼凑凑几近把完整的事实给整理出来。 当年宫内的确各有几方势力潜藏,弘治帝第一次清扫只清除了明面上的人。朱厚照此前白蛇落水一事应该的确是岐惠王朱祐棆所为,他出手想要的便是朱厚照的性命。 而第二次事件中采取的手段更温和,更多的是为了控制朱厚照,继而毁掉他的身体,可这样的法子漫长不说,也不会让朱厚照突然暴毙。这阿芙蓉一事,虽然借用的是岐惠王的人手,却不一定是他的命令,也可能是他与旁人合作。 只不过后来该是出现了什么纰漏,让背后之人彻底抛弃了这个法子,并把岐惠王甩出来当做替罪羊,彻底清除了所有的痕迹。 而张巧娘在其中或许处在了一个至关重要却也无足轻重的位置。必须有人引起弘治帝的注意,然而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可以是张巧娘,也可以是其他人。事后没有除掉张巧娘,想来一是她知道的东西不多,二来是想借由她获得更多的讯息。然而因为朱厚照对她的厌恶,这几年她完全没有近身的机会,反倒成了废子。 朱厚照可惜地说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稍微虚以为蛇了。”不过刚说完,他又摇摇头,一脸敬谢不敏的模样,“还是算了吧,再看见她矫揉造作的模样,我得吐了。” 焦适之无奈扶额,张巧娘也没有朱厚照说得那么夸张。不过朱厚照便是这样的性子,他喜欢的,无论哪里在他看来都是顶好的,若是不顺眼的,那是如何都引不到他的注意。 等等,焦适之想起一事,连忙说道:“皇上,您须得派人在张巧娘身边守着为妙,她私自接触您的事情或许已经流传出去了。如果真的还有人注视着这里的动静,在误以为张巧娘找您投诚时,或许会有所动作。”若真的有人出手,他们或许可以捕捉到什么痕迹。 毕竟皇上虽然猜测是藩王,然藩王与其世子何其多,又怎知是哪一位? 朱厚照抚掌而笑,十分高兴,“有适之在身边,助我良多矣。” 现在所能知道的线索就这么多,说完后,焦适之骤然发现,皇上还是没有说清楚他这几日那些亲密举动的含义。朱厚照发觉他脸上淡淡的疑惑,轻笑着说道:“以之前张巧娘的举动,最开始她或许为了太子妃的位置,后来我拒绝了父皇的赐婚,彻底无可能后,她又通过母后找上门来,应该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 张巧娘并不愚蠢,实际上她很聪明。最开始的确奢望过太子妃的位置,在当时太子拒绝后,专门挑了焦适之不在的时候,打算实施其他的法子。可未曾料到弘治帝很快驾崩,张太后卧病,内外廷一团糟,有谁会理会她这个人? 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打算与皇上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即便不能与皇上合作,也能增添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好让他稍微能顾忌一下她的安危,即便是被利用也无所谓。岂料朱厚照如此不走寻常路,在看到张巧娘借张太后的善意行此举动,直接让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女子容易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她三番五次的举动都遭受挫折,对你这个轻易而举便得到我喜爱的人自然嫉恨万分。我朝又不避讳南风之事,她很容易联想到此事上。若是妄动便可能发觉更多的线索。”朱厚照看起来说得颇有道理。 焦适之沉吟片刻,突然说道:“皇上,我想了一下,这个法子最多只有三成可能,而损失却达到了五成,得不偿失,您应该早就知道才是。”引起内外廷的热议,对名声的损伤,丝毫不是那所谓的线索能弥补的。甚至于他刚才对张巧娘的情感也全部都是猜测。 朱厚照抿唇微笑,“哎呀,还是被适之发现了。” “我只是想多亲近你。” 焦适之蓦然发现,那话语竟是轻柔得不像话。 …… 张巧娘心里带着焦急犹豫,却不得不按照她收到的消息换好衣服,等待着一贯的时辰来临,悄悄地溜了出去。 张巧娘最开始入宫时,真的纯粹只是被张家两位侯爷送入宫来博宠爱的,只是甫一入宫,她便感觉到太子对她的不在意。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张巧娘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张鹤龄与张延龄两位虽然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可等她被送回家后,家里那对卖女求荣的父母怕不是得活吞了她!那时候的张巧娘虽然沉浸在皇宫的美梦中,却日日担忧,直到她盯上了焦适之。 焦适之在太子身边有着非常独特的地位,如果通过他行事的话,太子会不会对她留有印象呢?便是这样的想法促使她行动起来,却也让她落入了那边人的眼中。 张巧娘从来不知道那边的人是谁,当时懵懂的她并不知道后果,被盲目的荣华与虚假的未来许诺,彻底地栽了进去。而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们对皇位的觊觎如果不是因为这般,为何需要对太子下手? 也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那边内部似乎产生了什么矛盾,趁着时机张巧娘运用她之前所窥伺到的消息,在树洞中悄悄留下了她的建议,并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获得了许可,轻而易举地达到了她的目的。 她真的留在宫里了! 这对张巧娘来说是个莫大的慰藉,她还能在虚假的温暖中继续存留,而不是跌入宫外那个冰冷的家里。欣喜夹杂着焦虑的情绪让她有些混乱,却从不后悔这样的决定。只是张巧娘一直在隐隐怀疑,她当初那所谓的计谋中,她到底是黄雀,还是螳螂? 大部分的信息可以让张巧娘的侍女去取,然而某些重要的消息只能张巧娘亲自去了。两处地方自然都是非常隐蔽之处,轻易不能发现。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09 然而渐渐的,不知道是在皇宫内住惯了,还是因为那边虽然多次威胁她,却从未真正下手的缘故,张巧娘对一开始让她莫名畏惧的“那边”再也没有了当初惶恐的感觉。她甚至开始推测他们是处于哪一方的势力,只是除了最开始几次她见过其中一个接头的人,之后这数年靠着之前约定好的讯号来回接头而已。 慢慢地,张巧娘能为那边做的事情越来越少,她能感觉到自己开始失去作用,不过不知道碍于什么原因,不杀她,或许只是她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蝼蚁。她心里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张巧娘想脱离那边的掌控,甚至开始想出宫了。她现在备受张太后宠爱,即便出宫也有能力保存自己,怎么样都比在宫里继续枯耗强。 她不想要继续在皇宫里面待着,她希望自己能够出宫,可现在张太后对她的宠爱反倒成了她的阻碍,她既不能对张太后说明情况,也不想真的成为朱厚照的妃嫔之一。当然,她是真的有些爱慕朱厚照,然而在朱厚照几年如一日的忽视下,即便她有那样的心里,张巧娘也不会自己贴上去。 真是成也张太后,败也张太后。 然而出宫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那边”。 张巧娘在宫内随意走动,这几年她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却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危险。翠柳与红桃一直以为小姐胸有城府,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直有些焦躁。那边的人在宫内大清洗之后,已经慢慢失去以前威胁她时的那样强硬力量,然而依旧有人时时刻刻在盯着她。 弘治十八年初,许久未接触过的那边派人来同她说道,希望她尽力争取留在太子身边,哪怕是侍妾也无所谓。张巧娘面容娇俏,身材高挑,行走坐卧间无不展现着一种韵感美。这些年在宫里被养刁了眼界,她可不愿意当太子侍妾! 她能感觉到那边的人开始活跃起来,频繁地接触、催促她,令张巧娘心生厌烦,却暂时没有法子。即便他们的实力减弱,却仍不是她直接抗衡的。不过这里是宫中,如果她真不想做什么事情,日日夜夜待在慈宁宫,难不成还有人敢闯入慈宁宫伤她杀她吗? 这样的局面在一年前弘治帝驾崩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随着太子的上位,宫内势力的大清洗,张巧娘几乎再也没有接过那边的消息,这让她心生担忧又兴奋异常。这是个非比寻常的好消息。 张巧娘既庆幸又不甘,她并不想要过这样的日子。可在连续一年的无人打扰时光后,她开始感到不满足了。她之前安分是因为不得已,那突然寂静下来的讯息令她狐疑不敢妄动。若是现在真的没有人在监管她,为何她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联系皇上失败并不是很难堪的事情,张巧娘并没有妄图能一次便打动朱厚照,只是没想到朱厚照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令她想说些什么都成了虚妄。 而现在,那边的人居然来联系她了——在她以为那边的人已经完全消失的时候! 张巧娘心中不免漫上惶恐不安,却不停地用之前的话来安慰自己,他们现在在宫里缺少人手,定然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如果她死了,不说朱厚照,张太后便一定不会轻轻放过,到时候只会打草惊蛇! 再心里如是再三地安抚自己后,张巧娘平静下来,在约定好的时间偷偷溜出去见人,而在她屋内,红桃正扮成她的模样在屋内休息。而她身上一身素朴的衣裳,沿着小路匆匆赶到她已经许久未曾过去的地方。 她之前与那边的人见面都是在半夜里悄悄去绛雪轩,那里自从太子落水后便渐渐罕有人迹,把要交换的讯息放在一个藏起来的树洞里,然后再定时去取。 在行走的时候,张巧娘心里闪现无数的念头。小径两侧是早已熟悉的黑暗,她熟视无睹地匆匆走过,一路径直走到了绛雪轩。此时接近午夜,绛雪轩洒扫的小内侍已经各自散去,漆黑的宫殿黑压压得令人生惧。 说到底,张巧娘还是源于心虚,如果不是她去接触太子,或许那边的人都遗忘了有她这枚棋子。张巧娘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这样的猜测,一边异常后悔。寻上皇上的举动没有让她获利不说,反倒是泄露了自己的心思,真是得不偿失啊! 张巧娘轻巧地走在他们约定的树下,仔细寻觅了那隐蔽的树洞,耐心地拨开那层层掩盖住的杂草,隐隐约约能够见到内里似有一物。当她正欲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破风的呼啸声! 张巧娘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却感觉脑袋一阵剧痛,整个人昏厥过去。 焦适之得知张巧娘遇袭一事时,已经是他回宫之后。当朱厚照一脸冷肃地对他说这件事情时,焦适之第一反应便是生起担忧,“皇上,难不成张巧娘真的死了?” 朱厚照摇摇头,看起来不大满意,眉心紧蹙在一起,“她倒是捡了条性命,看起来凶手并不想让她真的死了,但她脑后的伤势太重,即便苏醒也会有很大的问题。太医确诊后说,等她醒来后,应该会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朱厚照对这件事情很重视,特地把太医院几个能干的太医都拉出来遛遛,最后统一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换而言之,凶手下手那么狠,便是为了让张巧娘彻彻底底忘记之前的事情。 “可如果是这样,杀了张巧娘岂不是更加容易。动这样的手脚很容易被发现,为何偏偏这么做?”焦适之疑惑。朱厚照点头,又告诉了焦适之另外的事情,“那个凶手在张巧娘身边被发现了,是服毒自杀的。” 焦适之神色冷凝,“皇上已经在张巧娘身边派人守着,她外出的时候也有人看着。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被得手,要不便是动手之人极其厉害,要不便是把守的锦衣卫中有他们的人。” 在宫里藏个这样的人是极为艰难的,而且最后还居然为了让张巧娘闭嘴而损失了这样一个人手,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要不便是张巧娘有着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重要的地位,要不便是张巧娘无意中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可是为何不杀了她呢?这点焦适之始终没想明白。 “又或者其实两者都是。”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说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焦适之轻轻发出个疑问的轻哼,朱厚照摆摆手说道:“那个人的尸体已经被检查过了,虽然虎口与手掌都挺光滑,但是身体的强劲是骗不了人的,要不就是练了极为强悍的外家硬功,要不便是专门训练的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0 暗杀者,无论是哪个方面都不是好的选择。” 只不过张巧娘若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话,那线索就彻底断了。这宫内掩藏着这样的高手实在是令人不安。若是皇上身边也有这样的人,那岂不是大祸!焦适之抿唇道:“或许皇上也可以再度清扫后宫,免得遗漏了些什么?” 朱厚照摇了摇头,对焦适之解释,“并不是不愿,只是没有必要。当初牟斌的审核的确是极为严格,宫内或许有一到两个走漏的,却不可能遗留下这么武功高强之人,不然牟斌这脑袋早就被父皇摘了。这人该是从锦衣卫中出来的。” 朱厚照在屋内慢慢地踱步,俊朗面容上满是沉思,“先前你与牟斌商讨的计策他已经递上了折子,明日批发下去,不必经过内阁审议,要打个措手不及,不然效果就没有预设那么好了。” 焦适之并不赞同,他扬眉看着皇上,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忧劝阻道:“皇上,如果直接这么来的话,到时候引起的风波会动摇到朝廷,您最好还是先与几个阁老透透气。” 朱厚照不以为意,在屋内背着走走了几步,回身看着站在身后的焦适之,“他们几个虽然心是不错,但做人肯定会有自己的私心,若是提前说了走漏风声,再如何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焦适之含笑说道:“皇上这便错了,指挥使那边还有一份折子没有递上来,那一份比之前的更激进了些,斟酌再三之后大人并不打算递交。您自可在几位阁老面前泄露此事,若是真的走漏风声,那下一次便丝毫不要留情。” 给人脸面,各退一步。若是不知道收敛,便不能怪人了。焦适之为了朱厚照与大臣们的关系,可谓是兢兢业业了。皇上做事甚少考虑到大臣们的心思,焦适之却不能如此直接不拐弯。 “原来这牟斌居然还会藏藏掖掖的”朱厚照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轻哼了一声,到底没拒绝焦适之的意见。 焦适之见状松了口气,把话题又转移到之前的事情上面,轻声询问,“如果张巧娘醒来之后真的忘记过往的事情,皇上欲如何?”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经过查证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话,直接送回家去。如果还有问题,自然要派人好好审查一番。” “太后娘娘那里”焦适之迟疑道。 朱厚照眉峰一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事,笑眯眯地说道:“母后最近可没心思关心张巧娘,这两日不知为何,两位舅舅在街上跑马时冲撞了摊子,然后马儿受惊致使他们跌落在地,两人都受了伤,这些时日母后对他们两位嘘寒问暖还不够呢,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张巧娘。” 这也是张巧娘出事的时间不对,若是往前推移几天,面对受伤昏迷的张巧娘,张太后自然会勃然大怒。然而现在能派莫姑姑去看几次已经是不错了。 焦适之认真地看了眼朱厚照,试图在他眼里找出任何跟他有关的消息。他可记得这位对这两位侯爷可是异常不满,若是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丝毫不奇怪。 不过对于张巧娘的事情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张巧娘的事情或许看起来有点悲惨,但若不是从一开始便心怀恶意,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或许她后来是想投靠皇上,可这样的投靠带着不明的动机,纯粹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吧。 只不过从刚才起焦适之就看起来不大对劲,面上不显,实则手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强自忍耐下来。朱厚照注意到焦适之无意间紧蹙的眉头,走到他身边去伸手轻抚他的眉间,低叹道:“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未说出口,但我很高兴。” 朱厚照的体温从那轻柔的接触中传递到焦适之身上,令他那额间小块皮肤万般酥麻起来,仿佛全身的注意都停留在那处,令他敏感不已。还未等焦适之有动作,皇上又自然而然地收敛起来,退后轻笑道:“我本来便打算把宫内的守卫交给适之负责,这一次便顺便把这件事情给办了吧。” “适之,我以后的安全可全都交到你的手上了。” 朱厚照眉目弯弯,和煦地说道。 焦适之抿唇,拱手接下了此事,心里忽而对锦衣卫的改革迫切起来。 他与牟斌商讨之时,虽然都对现状不太满意,却从未想到若是内里混入了太多混杂的人竟会导致如此恶果!竟能够让贼人通过内廷伤人,若是此人再受重视,再过几年或许更能获得在内廷自由行走的权力,到那时不知道他真实面目的内廷岂不是在他面前在他面前毫无戒备的袒露一切?! 而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他一时竟有些心绪不宁起来,甚至忽略了朱厚照那轻柔缓慢到难以发现的举动。 朱厚照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用两指指腹来回揉搓着焦适之小小的耳垂,慢慢地,慢慢地看那处染上红润起来。 真的是非常恶趣味呢。 “皇上,请你离我远一点——” 片刻后,原本宁静的乾清宫猛地爆发出这样的声音,就见一贯温和的焦大人略带薄怒,大步流星地从殿内走出,身后是皇上期期艾艾的话语,“哎适之我错了,你别走得那么快呀。” 现在焦适之心里可是非常大不敬地在猛踹朱厚照小人,恨不得现在立刻在宫内消失。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合适,他差点就伸手捂住那热乎的耳垂。 一旦感知到,那股滚烫的触感便再也无法忽视。 58.第五十八章 、 锦衣卫内部充斥着各种势力。 最开始明□□建立锦衣卫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构造一个能掌控全局的工具, 直到后来发现这势力的失控, 便果断地解散。之后明成祖从中发现锦衣卫的好处, 再重新建立后, 授予了锦衣卫更加强大的职权,令他在监察百官的同时,也拥有逮捕的权力。 渐渐的, 锦衣卫内部不再纯粹, 除了最开始精挑细选家世清白的人选外,开始被频频授予外部的人员, 包括皇亲国戚,包括功臣子弟甚至到了后来,已经开始实行继承制度,父位子承。在这个时候,锦衣卫的内部构造慢慢开始冗杂起来。 之后数个朝代,依据每个皇帝的不同爱好, 锦衣卫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但无论如何, 他们都是皇帝身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随着朝代的渐渐传承,锦衣卫的人数也在逐渐变多, 甚至全国上下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1 已经超过十万之数。 这样一个庞大的机构内部, **早已成为不能明说的现实。 也不是没有皇帝清除内部的冗杂, 然而这些只能在前期执行, 越到后期便越不能真正贯彻, 如此反复, 到了最后还是会越发难以处理。若不是这一次在宫内爆发出这样的事情来,朱厚照也没有立刻大动的打算,这不仅关系到朝政的稳定,更与社稷稳定挂钩。 刘健等人被朱厚照召入文华殿时,正是温暖的午后,此时本该是午朝,奈何现在皇上已经是彻底地停下了午朝,连文华殿议政也渐渐取消了。除了偶尔召几位阁老来议政之外,他自己都很少过来。 刘健原本还在猜测皇上是想与他们商量关于前两天上疏刘瑾等几位内侍的问题,没料到刚一开口便是如此的惊涛骇浪。 “几位爱卿,朕欲革除锦衣卫内部的冗杂,卿等以为如何?”朱厚照两手交合托在下颚,看着坐在左近的几位内阁大学士淡淡说道。 短暂地震惊之后,刘健首先说道:“皇上,此事大善,然而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开朝议吧。”这个意思就是要放到朝廷上去商量了。 李东阳却不是与他相同的意见,他凝神细思了片刻,谨慎地说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可参与在内?他对锦衣卫的情况或许比我们更加清楚。”若是随意行动,怕是容易引起巨大波动,就连他们几个也说不准某些人的心思如何,这个情况下,朝议并不是太合适。 刘健仔细想了想李东阳话语的意思,也禁不住点了点头,捋了捋胡子说道:“张大人言之有理,刚才老臣的话有些过于偏颇了。” 谢迁在两人的话音告一段落后才开口道:“皇上是不是已经有了关于这方面的计划,如果有的话,可否请皇上与我们借阅一番?”他从皇上那淡笑的模样中看出了些什么。 朱厚照含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冲着乐华示意,乐华连忙从桌案上把一本折子递给了刘阁老。刘健仔细地阅读了几遍,心头涌起了无尽思绪,这上面的字迹是牟斌的不错,可是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他想不通,不过没忘了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坐在他旁边的李东阳,等他看完后再传给谢迁等人。刘健刚才在看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如果按照上面的来,虽然最开始时的确会引起动荡,但之后的安抚手段却能够迅速地把动荡平息下来,如此反复,两年内至少能革除三分之一的冗官人员! 刘健能够想到的东西,其他几位大学士也同样能够想到。一时之间几人面上都带着隐隐的赞赏,当然也有人持不同的意见,认为这个法子太过激,容易导致锦衣卫内部之人的反抗。而且他们最担忧的是,这只是皇上的一时兴起,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动作。 弘治十八年,礼部尚书曾经按照要求请求罢免大汉将军等四十八人,朱厚照同意了之后,大汉将军以不入宫行事作为抗议,最后朱厚照动摇,把人重归原位,并斥责了当时要求罢免的几位大臣。 如今皇上突然对他们说要革除锦衣卫的冗杂,他们自然是不敢全信的。 朱厚照的记忆力相当不错,看着殿上几位大臣半信半疑的模样,面上讪讪,光棍地说道,“朕之前的确是肆意了点,不过朕倒也不是在玩闹。乐华,把之前调查的结果给几位阁老送去。”乐华又勤勤恳恳地跑了一遍。 又是刘健先看,还没看完便勃然大怒,强忍着上下扫了一眼,重重地把手里折子拍在桌案上:“皇上,这真是目无法纪!应当严惩!不然若是他人有样学样,到那时更加难以处置!” 朱厚照颔首,淡淡说道:“如果不是因此,朕倒也下不了决心。” 朱厚照给几位重臣看的奏折上面,自然是关于张巧娘被袭击一事的调查,然而上面的受害者巧妙地从张巧娘转变成了朱厚照,并把当时的场面夸大了几分。如此即便朝臣们心有怀疑,却也暗自认同皇上的决定。 若是皇宫成了他人任意出入之地,连行走卧榻都环绕着锦衣卫的皇上该如何保证安全!要知道,锦衣卫现今几乎已是皇室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谢迁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上面的讯息,片刻后同朱厚照说道:“皇上,这份折子是谁呈上来的?如此计划详密,当是大才!若是皇上的幕僚,可去大理寺或锦衣卫内任职呀,如此方才不荒废了这份才能。”他是本着爱才的角度,方才如此多嘴了几句。 这份关于锦衣卫变革的奏章里,先是用寥寥数百字详细地解释了各个关卡问题之所在,之后又非常明晰地用简洁的话语把每一部分都拆开来讲解,并附以解决的方法。其中关于此方案的补救措施便多达八种,几乎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在内,不可谓不详尽。 谢迁当然明了此乃牟斌的笔迹,可他了解牟斌,虽然的确是个实施的好人选,可是光凭他一人是没办法整理出如此详细有理的脉络,此中至少还有一人或数人帮忙。如果是锦衣卫内部的人,当多加提拔才是。不是官场之人也可入朝为官,方才不浪费这份才能。 这是试探,却也是确切的好心。 朱厚照轻笑了声,似乎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他叹息着说道:“若是牟斌听到你这样的话语,怕是得与你闹上一场。这本来便是牟斌所呈上来的,也当是他所写就的。对他的奖赏还在后头,谢爱卿就别担忧了。” 谢迁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点头,含笑道:“原来如此,是臣多嘴了。” “几位爱卿可还有其他意见?”这便是在问他们最后的答复了。 几位内阁大学士面面相觑,最后刘健拱手说道:“皇上,此事乃是有利于朝廷社稷的好事,臣等并无拒绝的理由,还请皇上明示。”若是朱厚照没有要事让他们处置的话,是不会召开这次议政的。 这便是朱厚照与弘治帝的不同了。弘治帝虽然也不太喜欢内阁的限制,然而内阁的存在有些时候能够看到他看不到的事情,因此他时常会把朝廷大事与这几位相商,有时候大部分的决策都是这几位提出来的。然而朱厚照却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事情要让他们经手,他恨不得一直都不见他们。 岂料朱厚照摇头,抬手让人给几位大学士上点心,诚恳地说道:“朕召你们过来的时候有点太过着急,几位爱卿都还没吃饭吧,不如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刘健等人惊悚,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2 眼睛差点脱眶,就差直接问皇上是不是魔怔了! 这破天荒第一次皇上如此温和地对待他们,之前别说是糕点了,朱厚照连茶水都偶尔会忘记,只图早说完早了事,仿佛与大臣多呆片刻就会窒息一般。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朱厚照是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的。他们虽然觉得好笑,却也颇感为难,着这代表着皇上与文武百官间还是存在着隔阂,然他们却无从下手。 毕竟偶尔他们反倒是这个关系的破坏者,甚至比皇上更甚。 要言官不上谏,这比要老虎不吃肉还艰难。 几位内阁大学士以一种皇上或许是假的目光紧紧盯着朱厚照,他却一脸淡定地把放在食盒上的筷子挪开,随手捏起一小团软糕塞进嘴里,笑眯眯地说道:“别客气呀,今日的糕点还是朕特地吩咐的。” 刘健等人:听起来更不敢吃了。 这或许便是惯性思维了,朝臣们都习惯了以前朱厚照对他们不假颜色的态度,突然之间好得不像话,顿时便让他们心生谨慎,觉得皇上在给他们下套。 当然朱厚照也的确是在下套。 动锦衣卫这件事情早晚要完成,然而最初在朱厚照的设想中不该在这个时候,也不该如此大型。然而张巧娘轻而易举地被袭击的事情,还有牟斌递上来的折子让他改变了想法。如果真的能够实施下去,对朝廷也是一件莫大的好事,同时又能够加固对锦衣卫的掌控,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其中最让他担忧的却还是焦适之。 即便牟斌把焦适之的痕迹全然抹去,几乎没有查到他身上的可能。然而他却偏偏还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若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把他调离,焦适之定然不允。而且朱厚照也打算把宫内守卫都交给他安排,若是适之没有突出的地方,难以服众。 朱厚照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但如果一意孤行只会让焦适之陷入不利的局面,他只能谨慎再谨慎。而在这个时候,焦适之的建议让他想到了另一层掩护。 牟斌的保障并不完全,若是再加上几位内阁大学士,那才算完整。要发现一个人是否在做某件事,只需要观察他的人手有没有任何变动,即便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事情,可前后联想起来也能够猜个□□不离十。 可如果很多个人同时在动呢?分属于不同的人,不同的党派,甚至完全不相联的官员,怎么从中猜到事实的真相? 面对着几位大臣的疑惑,朱厚照露出个笑容。 看,他是多么的真诚啊。 正德元年九月,被后世称为“绣春之难”的大事件爆发。 这场事件浩浩荡荡地持续了整整半年有余,直至正德二年三月末方才画下句号。而在此中或被贬职,或被调离,或被剔除的锦衣卫人数多达四万余人,朝野震动。并且在之后数年内还在不停地进行小规模的调整,造成巨大的影响。 而开端,便是在这个不起眼的午后,由正德帝与内阁的第一次联手。 史书研究后认为,此乃多疑的正德帝第一次交托信任与朝臣,同样也是两边关系破冰的开始。 而处在事件中心的焦适之在正德二年四月,混杂在一群封赏的诏令中,皇城守卫正式交托到他的手里,原本锦衣卫便是负责皇城的守卫,这仅仅属于内部的调整,并没有多么引起旁人的注意,然而刘健却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温暖的午后,日头斜斜照入室内,驱走屋内的寒意。庭院里的枝丫奋力地长出嫩芽儿,浅绿色的小叶子点缀在光秃秃的枝头,带来了初春的气息。 他慢慢地在府邸内部踱着步,整个书房内只有他一人,就连伺候的下人都只能在外面站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如果有人在旁边的话会干扰到思路。 刘健在想,如果当初他的判断没错,想法也没错的话,那么当初令皇上主动拉拢他们,并扯他们下水的缘由,他已经找到了。 是的,“绣春之难”在外人,后世看来都是一件大好事,倡导此事的牟斌、刘健等人都被歌颂,在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然而对这几位在事件中心的人来说,在当下却不完全是好事。 如此大的数目,在半年内完成削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在详尽的计划之下,他们一步步按部就班,小心翼翼地执行,最终几乎圆满地完成了所预定的目标。其中所牺牲的东西自然不少,然而取得的成果十分珍重,在洋洋洒洒的赞誉之下,大部分人都忽视了其中小小的不对劲。 如果不是今日的下诏,刘健也不能把其中的关键串联起来。 原来那人才是第一人啊。 刘健边笑边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连紧蹙的眉头都舒展开来,哈哈大笑。 焦适之被安排去负责宫内事物并不引人注目,不过是把当初分散出去的职权都重新收拢回来由一人负责而已。如今锦衣卫内部精简许多后,这反倒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只不过焦适之与肖明华之间需要进行一些交接,手头上的一些事物需要交给他去整理。 如往常一般,焦适之在肖明华屋外轻轻敲了门,淡声说道:“子卫在吗?”屋内肖明华手忙脚乱地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收拾好,平复了心绪后才扬声说道:“任之?你进来吧。” 焦适之把门推开,看见肖明华额间带汗的模样,吓了一跳,如今还是初春,竟是如此炎热了吗?“子卫,你莫不是不舒服吧?怎么满头大汗?” 肖明华讪笑着说道:“没事,刚手里接到份奏报,有点着急罢了。”焦适之知道后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肖明华负责的东西与他不尽相同,他很少去过问他的事情,免得越距。 “这是我之前整理出来的东西,对你接手这部分内容应该会有所帮助。”焦适之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肖明华,肖明华看着那几乎有一本书那样厚度的资料,笑着说道:“适之还是这样严谨,若不是你,我可不能这么快就上手。” 焦适之但笑不语,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如果不是他突兀地接手了宫内事宜,现在他应该在与肖明华一同整理后续的事情才是,现在他脱身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要压在肖明华身上了。 肖明华看着焦适之严肃的脸色,无奈道:“你最近不用每次见我都是这样的脸色,这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指挥使大人也吩咐了其他人帮助我,你不用担心。”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3 焦适之无言。 肖明华只得又说道:“你之前不负责宫内的事项并不清楚,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苦差事。原本以前还能有亲军二十六卫的名头,如今除了锦衣卫,其他的亲卫都已经被兵部等接管,渐渐被排斥出了皇城,重要的守卫工作都压在你身上。皇城又是重中之重的位置,你可不能小觑。” 焦适之含笑点头,没有说这才是他所期望的事情。如果宫内混杂的势力太多,他才会更加担心皇上的安危,现在锦衣卫被清洗过后,余下的人全部都是知根知底的,用这样的人手去保卫皇城,他心中才能放心。 两人相对着,都对对方有着一定的内疚心里,反倒无话可说,焦适之很快就离开。 等到焦适之离开后,肖明华重重吸了口气,把刚才随手塞在众多奏折之下的一封信件重新抽了出来,把上面的寥寥数语又看了几遍,眉头浮现忧愁之色,望着焦适之离开的方向发呆。 焦适之把手头的事情交割完后,便直接入了内廷,皇宫内的守卫在“绣春之变”后已经迅速做了调整,当时的调整范围以及调整方案皇上都是在询问了焦适之之后才做的决定,因此他熟门熟路地在宫里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的死角已经被弥补上了。比起以前偶尔会稍显散漫的侍从,如今一队队巡逻之人无不面色肃静,煞气腾腾,没有丝毫放松。 走了一圈,焦适之对现在的状况还是挺满意的,若不是如此,他何必如此费力。 日头西下,他打算回乾清宫找皇上复命,从明日起他便需要时时刻刻跟随在皇上身边。与前朝的御前侍卫统领的职责类似,也与他之前的贴身侍卫类似,全权保护皇上。 不料焦适之去乾清宫的时候居然扑了个空,询问守在殿内的小内侍方才知道,早在半个时辰之前,皇上召来几位内阁大学士,如今正在文华殿内商议朝事呢。 而且就在焦适之打算离去的时候,小内侍又急忙说道:“大人,皇上命殿内之人谨记,如果焦大人回到乾清宫的话,请您去文华殿找他。”说完后,小内侍还下意识砸巴了下嘴,看看皇上对焦大人多么敬重,还用上“请”这样的字眼。 焦适之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差别,听到朱厚照留下的话语后也没有细想,转身便朝着文华殿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也没有人敢阻止他,焦适之身上所穿着的飞鱼服与腰间的绣春刀,无不是锦衣卫统领级的人物才能穿着佩戴的物事,他们自然不敢得罪。 更多的是,焦适之在宫内行走这么多年,没有人会认不出他是谁。 文华殿内,焦适之还没求见便见到乐华匆忙忙朝他赶过来,小跑到他面前急切地说道:“大人总算是过来了,还请大人快快进去吧,皇上同几位大人吵起来了!” 焦适之心中一惊,却也不是非常的惊讶。虽然朱厚照不像以前那么排斥文武百官了,然作为一个随性洒脱的皇帝,他的大部分举动在言官看来都是违例的,每天早上例行一次劝谏,朱厚照早已经习以为常,平常时候都是不搭理的,只有心情不舒畅的时候才会怼回去。 他快步地走入殿内,还没等站在殿外的人通报一声,就听到门内一声破裂的声响,焦适之蹙眉,直接步入殿内,看到了满脸怒意的皇上与起身而立的大臣,殿中满是破碎的瓷片,那是刚才朱厚照盛怒时掀落的茶具。 难得见皇上发那么大火,焦适之心中诧异,但动作却没有停下,只是这满满屋子都是碎片,焦适之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跪下都没得找。 只见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身上暴怒的气息,冲着焦适之点点头,勉强温和地说道:“适之,碎片太多,就不必虚礼了,在旁边坐下吧。” 焦适之视线一扫两侧站立的大臣们,默默地站到了右边去,至于坐,那还是算了。 刚才冷凝的场面因为焦适之的到来而被打破,刘健也是舒了口气,方才重新找回刚才的感觉,拱手直言:“皇上,刘瑾等人日益嚣张,罪大恶极,并不是稍加处罚便能够缓解之事,留此等人在世上一日,对社稷都是危害,还请皇上三思,赐死刘瑾等四人!” 随着刘健重新掀开了话题,群臣纷纷上谏,无不是劝着皇上赐死身边的近侍,免得祸乱朝政,引起动荡。 这倒不是他们想趁机扼杀皇上身边的势力,实属这几位到了任上后,行事太过嚣张肆意,大肆敛财,甚至还闹出了两场人命官司,只是都因为皇上的关系而没有报上来。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作为首辅的刘健责无旁贷,多次向朱厚照上谏此事,如今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焦适之前段时间都在忙碌锦衣卫的事物,并没有发现而已。 朱厚照或许是因为焦适之在,还没有刚才那么愤怒,强压着火气说道:“刘瑾等人乃是朕身侧之人,你等是巴不得朕把所有的身边人铲除干净,好一一换上你们的人手?做梦!” 刘健脸上潮红,自然不是因为温度,而是火气上升,他本来就是个倔老头,面对此事丝毫不肯退让,群臣与皇上你来我往之间,竟是吵了小半个时辰,知道焦适之眼见着刘健的脸色不大对劲,连忙出列说道:“皇上,此时天色已晚,还请皇上体谅下臣,此事等明日再议吧。” 宫内早已经点燃着蜡烛,朱厚照在台阶上把焦适之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见他眼带哀求,又争吵不出结果,顿时烦躁地挥手说道:“你等都退下吧,等明日再说,朕累了。” 刘健仍旧不满,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声音中竟隐隐带着凄厉之色,焦适之一颤,顿时上前一步搀扶着刘阁老,当即发觉刘健浑身已经在微微颤抖,因着焦适之的外力帮助,顿时失去强撑的力道倚靠在他身上。 这个场面让刚才还争锋相对的两边人马都傻愣片刻,朱厚照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喊道:“乐华,赶紧滚去找太医过来。”门外守着的乐华听到,连门都没进便赶忙去找太医了。 焦适之扶着刘阁老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手停留在刘健的手腕处,心惊肉跳地感受着那紊乱的跳动,他虽然不通医理,但至少知道这样的跳动速度是不对的。 太医急忙赶来之后,好一番救治后才舒了口气,轻声说道:“刘阁老并无大碍,只是刚才气急攻心,且这段时间的休息并不充足,所以精疲力尽罢了。卧床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太医的说法让众人都松了口气,连朱厚照脸上都带着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4 如释重负的神情。刘健若是因为刚才的争辩出了什么事故,朱厚照再如何散漫也会于心不安。 刘健虚弱躺着,许久后才勉力说出句话,“皇上,这不过是小事,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朱厚照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健,怒声道:“这还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刚才适之警觉,还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阁老平日里也该多保重身体,朕还需要你帮朕完成大业呢。” 皇上甚少说这样的软话,刘健初次听见,心内也颇为适用,君臣二人再说了几句后,朱厚照便派人把刘健护送回刘府。而经过刚才这么一场突发事件,刚才他们还在争吵的事情便暂时被抛在脑后了。 等殿内只剩下焦适之与朱厚照二人时,朱厚照又突然想了起来,低声怒骂了两句,脸上的怒色却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 焦适之站在朱厚照身后,轻柔问道:“皇上,刚才您与刘阁老争执的事情,您有些偏于刘瑾等人了。” 焦适之旁观者清,自然看得比局内人清楚。刘健等人固然存在着威逼的意味,然而这何尝不是因为朱厚照的百般敷衍后才导致的结果? 朱厚照烦躁地背着手,眉宇间的皱痕甚深,“刘瑾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朕知道他们贪财,也知道他们行事嚣张。若是使用得当会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朝中大臣们没有他们那种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命劲儿,有些事情只能用他们去做。” 朱厚照这是在向焦适之解释原因。 焦适之凝神思考了片刻,轻声说道:“皇上与刘阁老何不各退一步?皇上也应当知道,贪欲是无穷无尽的,若是继续放纵下去,这把宝剑或许还会反噬。惩罚是必要的,不过罪不至死。” 若是依照焦适之的性格,这样的利器不要也罢,然而他终究不是朱厚照。 其实朱厚照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然他是绝对不会同焦适之讲述的。没有人比他这个皇帝更清楚,朝廷的言官是多么闲得无聊。不管是什么事情,上到皇帝重臣,下到黎明百姓,只要是他们觉得不平之事都折腾出劝谏的理由。 这一次刘瑾的事件也是,最开始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看不惯内宦当头,便纷纷上折子要求皇上撤掉几个的职位。若是有理有据也就罢了,然而这一次还真的只是言官们从心出发,没有实据,当即就被朱厚照驳回去了。 这立刻就引起言官们的反弹,愈压愈勇,吸取教训,把刘瑾等人扒拉个底朝天,还真的被他们找出来不少罪证。朱厚照的压力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下令斥责他们。 其中自然有刚才朱厚照告诉焦适之的理由,然而更深层更隐秘的原因却是为了保护焦适之。 若是失去刘瑾等人在前面的庇护,刚把皇上身边内侍驳倒的言官只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外一个群体身上,焦适之在此时定然会进入不少人的眼中。眼下有刘瑾等人的转移注意力,大部分人只会注意到劣迹斑斑的宦官群体,哪里会去找一直低调处事的焦适之麻烦? 这样的心里不足为外人道也。 朱厚照深知以清楚焦适之的性格,若他知道朱厚照千方百计要留住刘瑾等人的性命是为了他,他定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能昧着良心为朱厚照做事,却全然不能接受有一星半点的缘故出于己身。 朱厚照深爱他这点,也不愿意见他辗转纠结,深深地掩藏着这个小秘密。 不过刚才焦适之的劝说,朱厚照深以为然,刘瑾几个真的是不时时刻刻敲打就容易翘上天,若是再过几日,还真的有可能成为适之所说的那般存在,若是这样还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呢。 “皇上,今日刘阁老的事情也该给您提个醒了,刘阁老年岁已高,若是今日真的出事了,该如何自处,还请皇上以后用词斟酌再斟酌,好吗?”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不是劝谏,焦适之完全是在吐槽了。不是他让皇上敬老,实在是刚才那副模样简直与他在偶尔得见的民间撒泼撕扯一模一样,顶多就没动手。 朱厚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道:“这不是刘阁老战斗力强悍,令我实在想不起他的岁数吗?” 焦适之遥想刚才的对峙,也深以为然,能在皇上的唇枪舌剑下支持这么久的,也就只有刘阁老一位了。这更深深地坚定了焦适之要留住刘阁老的心,如今这朝堂上,也就只有内阁这几个能够稍微把偶尔脱缰的皇上给拽回来了,余下的言官只能劝谏,却做不到实事。 殊不知这样的想法同样存在于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心中,若有焦适之在,他们与皇上商谈达到和解的可能性总是大大提高,深深地坚定他们要把焦适之拉入他们阵营的决心。 两人正在外面站着的时候,突然焦适之听闻些许异响,想都不想便往那方向望去,见着朱厚照尴尬地在往后退。焦适之双眼一眯,沉声说道:“皇上,您中午没进食?” “呵呵,呵呵。” 朱厚照只是讪笑。 “乐华!”焦适之轻瞪了皇上一眼,随即对小跑过来的乐华低声嘱咐着些什么。 丝毫没有看见他身后的朱厚照露出个得意的小小笑容,含着温暖情意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焦适之身上许久许久。 或许朱厚照并不知道世界上有温水煮青蛙这一事,然而他用着极大的毅力,压下之前狂乱的想法,一点点地试探着焦适之的底线,得寸进尺地侵占住他每退后的一分一毫,并在里面肆意张狂地挥洒着他的气息。 这不,这份忍耐,总是有用的…… 59.第五十九章 、 正德二年四月初五, 是焦适之第一次上朝。 守在皇上身后, 焦适之侧身避开那些跪拜之礼, 即便如此, 站于殿堂之上俯身看着那些跪伏的身影,他内心仍涌起一股豪情,与有荣焉。 牟斌冲着他挑眉, 看起来似乎一脸莫名的神色, 随即把视线投注在其他人身上,焦适之对此只是抿唇一笑, 知道刚才只是牟斌担忧他初次上朝,容易出问题。牟斌的性格如此别扭,还真是难得一见。 焦适之此前对文武百官的认识大多数是在私底下的场合,奉天门的朝议他并没有参与过。第一次站在皇上身后看着各位大臣争执得面红耳赤,属实是给予了焦适之很大的震撼。不过参考了文华殿内的争执后,又觉得不算什么了。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5 朝臣们大多数都知道了昨日刘阁老在文华殿几近昏厥的事情, 然从几位昨夜赶去看望刘阁老的大人们的嘴中并没有听到关于皇上的只言半语,原本今日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对皇上的批斗, 可因为如此,反倒寂静如水, 让原本严阵以待的朱厚照有点懵逼。 下朝之后他一路琢磨, 最后控制不住问了焦适之, “这便是你一直拉着我的原因?” 朱厚照这里的拉着他, 是指的是焦适之一直在扭转他脱缰的性格, 希望他与朝臣们处好关系, 朱厚照虽偶尔有所控制,然而有时候脾气一上来,也是常常怼天怼地无所顾忌。 今日本该也是如此,即便他是皇上,然而刘健年事已高,又是内阁首辅,更是先帝托孤的辅政大臣,居然被皇上气得昏厥过去了,这还了得?! 上疏!绝对得上疏! 可难得的是,从刘健嘴里却没有听到一星半点关于皇上的恶言恶语,倒不是说他会亲自把这些话说出来。可在朝为官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上门拜访的人只消看到刘健的举止,再结合皇上的性格,拼拼凑凑都能发现始末,何以需要亲自动嘴?所以今日之事实在是难得至极。 焦适之含笑点头,“皇上,今日的事情,若不是刘阁老善意,可不能这么简单了事。”他没有说更多的话,有些情况得皇上自己感觉到好,不然旁人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皇上聪慧,想必能看得比他更多才是。 只不过焦适之恍惚想起今早上看到皇上时心内预见到的字句,暗叹凡事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皇上都特地令人不要跪了,为他们的身体担忧。结果在臣下看来,这偏偏是皇上破坏法纪的证据,并为此大肆上疏莫说是皇上了,便是正常人听到此言都会觉得荒谬。可想而知当时朱厚照与文武百官的关系得多么的差劲,才会连如此简单的举动都能带出几多恶意猜测。 按规矩朱厚照在批奏章的时候,焦适之需要与其他的锦衣卫在外面巡视,然而朱厚照早就发现这点小小的纰漏,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原先的两个副手找出来,各自吩咐了任务下去,令焦适之可以坐享其成。 焦适之眼睁睁看着皇上随口几句话,就让他两个副手立刻变得斗志昂扬,且隐隐敌对起来,心下无奈。如果皇上不横插一手,他正打算与两个副手沟通清楚,免得他们做事的时候互相拉后腿,得,现在可好,直接不用讲了。 朱厚照一脸淡定地任焦适之瞅着,手底下的速度倒是不慢,批改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焦适之起先还想着避嫌,可到后来终于忍不住问道:“皇上,这么长的奏章,你一眼便看完了?”如今焦适之同皇上说话,都在尽可能地避开那些他不喜欢的字眼。 “当然没有。”朱厚照随口说道,手里的奏章立刻又换了一本,“这些个文官在写折子的时候好似笔墨纸砚都不花钱一般,明明几十字能说清楚的事情,光是开头的奉承便能够给我写上一两千字,全都是废话,浪费时间!” 焦适之抿唇,在心中想了想皇上一遍暴躁地一目十行,一遍痛苦地挑着其中的关键字眼,不知怎的觉得这样子的皇上特别可爱,嘴角浮现个淡淡的笑意。 顷刻后,他怔怔地看着朱厚照不断挥动的右手发呆,突然吓了一跳。 他觉得皇上可爱?他仗着他现在站的位置隐蔽,把朱厚照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深深觉得刚才的自己觉得是眼瞎了。现在的皇上年过十七,正是轻扬年少的时候,可爱什么的肯定是他刚才脑袋发抽! “适之?” “啊?”焦适之仿佛听到皇上在叫他,连忙应了一声。抬头便见到皇上靠在椅背上懒散地模样,眼带疑惑地看着他,“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在想些什么?” 焦适之笑笑说道:“只是在想着昨日的人员安排如何了,没想到竟入神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伸手把桌案上摊开的奏章往他的方向递了递,“你看看这份里面有何不妥?” 焦适之接过来一看,这才发现是刘瑾的奏章,他把奏章的表页看了一下,与寻常的奏折颜色不同,应该是通过特殊的渠道递进来的。 他仔细地看完了整本奏折,出乎意料的是,刘瑾的笔迹娟秀,写得还不错。而上面的内容,与他们前段时间讨论的话题竟有些相关。 焦适之把奏章合上,思考片刻方才谨慎开口:“皇上,刘瑾这是打算为宁王等数位王爷请旨?” 朱厚照点头,从底下又抽出来一本奏折,随手摊开,点了点最下面的名字,“你再看看这里。” 焦适之几步上前,探头看了眼,随即惊讶地发现此乃钱宁的奏章。与刘瑾类似,他的奏章也不是普通的折子,不过两种各有差别,分属不同的系统。仔细把这本折子也看了一遍,焦适之眉头微蹙,“这位钱大人也是同样的意思?” 钱宁乃这两年比较受朱厚照信任的一个下臣,如今正是锦衣卫千户。焦适之来往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他出入宫廷,是一个挺俊美的男子。 “看起来,我的几位皇叔倒是与这几位接触不少啊。”朱厚照似笑非笑地挑眉,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高兴的模样。 焦适之偏头问道:“皇上,此前我们曾经猜测,张巧娘的事情与藩王有关,如今这几位藩王纷纷上疏请求恢复之前裁撤的护卫,或许当中有人浑水摸鱼。” 朱厚照颔首,面露赞同之色,“这是定然的。这半年皇城产生这么大的变动,那人若是不知道我等猜出他的身份,那可就真的是个蠢材了。” 焦适之看着皇上嘴角的笑意,再目及他冰冷的视线,在心里低叹一声,张巧娘的事情难得让皇上栽了跟头,没有把人给护下来。几个月前张巧娘在苏醒之后,被太医们多方诊治之下,确认她的确遗忘了大部分的记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姓张。朱厚照看在她曾经厚待张太后的事情上,赏赐一番后把她送回张家。 这条线索是彻底断了。 对这件事情,朱厚照心怀郁闷。如今刘瑾钱宁等人的奏章,倒是重新把这件事情送到了他的眼中。 “皇上打算答应吗?”焦适之问道。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低笑道:“答应,为何不答应。不过既然有这么多个王爷都打算恢复,一时之间全部恢复又不利于社稷安慰,如此便只能先恢复一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6 半看看情况,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才可以放开另外一半的束缚。” 皇上说得一本正经,然而在旁边听着的焦适之眉宇间满是笑意。 朱厚照这条计策虽是简单,却是因为他直接看穿了其中的关键。这里面定然有这两年一直窥探皇城的人,既然分辨不出来,那便把所有王爷随意分成两边,一边赐予护卫,一边却是不给。如此之下,若是那人刚好在那赐予护卫的人中,虽然如他所愿,却也得经受其他几位没得到的王爷的嫉恨攻讦。若是那人在没得到的那一边,只能算他自己倒霉。 焦适之思索再三,沉稳道:“皇上,如此虽然可行,然而还是有一定不妥之处,若是借着护卫之名在私底下招兵买马,对你不利呀。” 朱厚照轻笑着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清朗的天色说道:“无碍,难道锦衣卫是吃白食的?适之,传令下去,令各地的锦衣卫时时注意各个藩王的动静,无关远近大小,全部一一记录!” 焦适之颔首,出门去吩咐此事,并派人通知指挥使牟斌。 等焦适之回来的时候,朱厚照忽而说道:“适之,我突然想起件事情来,前几日李东阳向我请辞,让我给拒绝了。你没事的时候也帮我看看到底出了何事,我记得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焦适之默默地看了皇上,您居然还好意思把李大人称呼为年轻力壮,相比较皇上,李东阳的确快到而立之年了。焦适之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打算之后把最近关于李东阳的资料给调出来看一遍。 等到了晚上,朱厚照吃完晚膳后,便打算去慈宁宫看望张太后,焦适之自然也是同他一起去,不过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听到皇上言道:“适之,我自己进去便可,你在外面走动走动,不必跟我进去了。” 面对焦适之不赞同的眼光,他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母后的脾气并不怎么好,我打算同她说点体己话,就这么点时间不会出事的,你在外面等我便可。”其实朱厚照本想叫焦适之自便的,不过想来他也不可能会离开,也便省下说废话的时间了。 焦适之抿唇,往身后退了一步,看着皇上步入慈宁宫。 他当然知道张太后最近在焦急着什么。 除了皇上与张家之间的关系,便只有皇上的婚事了。 如今已经十七岁的朱厚照,莫说是娶妻这样的大事,宫中连个可心人都没有,这怎能不让张太后心中焦急,频频把朱厚照叫去询问几句。 焦适之长出了口气,站在门外候着,站久了,神情也有点恍惚,想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 他与皇上之间从那日至今,一直这么挺着。 焦适之没有同意的意思,皇上也没有逼迫的意思,似乎现在这样就挺好,可焦适之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皇上他一再拒绝张太后挑选皇后的要求,又何尝不是一种暗示呢? 过不多时,朱厚照一脸郁色地从屋内走出,看起来似乎正被张太后说了一通,脸色不大好看。在看到焦适之的时候面露笑意,说道:“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发呆,难道累极了?那还是先回去吧。” 焦适之挑眉,“难道皇上还有另外的打算?” “如果你现在没事的话,我的确是还有另外的打算。”朱厚照星眸熠熠生辉,仿佛碎光掉落在他眼里,竟让焦适之有些不敢直视。 “皇上打算做什么?”焦适之问道。 这便是打算随皇上的心意了。 朱厚照眼眸一亮,打了个响指,身后乐华立刻窜了上来,几步走到他们中间,“皇上,事情已经布置好了,就只待焦大人的意思了。” 焦适之疑惑地在他们两人身上看来看去,忽而心中想了个猜测,在目及皇上视线时落到实处,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皇上居然拿我来当挡箭牌,还真是令我难过呀。” 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若是你不答应也行,后天陪我去西山跑马,你任选一个吧。” 焦适之琢磨着,西山跑马肯定不会像皇上说得那么简单,就光凭他现在的模样,莫说是跑马,说是围猎的可能性还更高了点。至于皇上如今的意思 “还是今日吧。”焦适之叹息着被皇上拉入同伙的范围内。 朱厚照笑嘻嘻地说道:“就知道适之不会那么对我的。”焦适之在旁边看了无奈扶额,他从皇上这幅模样中,依稀看出当年的模样,仿佛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变。 朱厚照想干吗? 自然是出宫。 “那群老家伙怎么都不让我出来,怎么着?我到底还是出来了。”朱厚照在踏出皇城第一步时眯着眼睛乐不可支。仿佛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出宫这件事情,而是能狠狠地在朝臣脸上甩一嘴巴子。 焦适之在后面看得无奈,上前一步说道:“皇上,你可只有一个半时辰来回,若是到了时间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的话,卑我还是会带你回去。” 朱厚照收敛笑意,瞬间变成一个沉稳的公子哥儿,“适之不必多言,我知道的。现在先去刘府吧,昨日把他气成那模样,不知道有没有气出个好歹来。” 焦适之抿唇,如此一来,在最开始的时候岂不就是把自己给暴露了? 朱厚照挑眉,满是玩味儿地说道:“我倒是看看,如此一来,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焦适之失笑,“皇上此举岂不就是在跟阁老他们赌气了?” 朱厚照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抬起手来往后摆了摆,朗声笑道:“适之想得太多了!” 是夜,空气温凉,带着夏天的些许燥热,天上繁星点点,遥望远处仿佛坠落天际,满眼都是星光。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皆是人烟儿气息,大红灯笼高挑着在半边儿上,映出一连串喜庆的笑容。 朱厚照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骑马,如今是兴意满满地在人流中穿梭,看到什么东西都异常新奇。焦适之退后一步问同样跟在身后的俊美男人,“皇上此前不是出宫过?” 就算去的地方不多,却不应如现在这般懵懂,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钱宁小心地答道:“皇…黄爷之前几次只是去了几个固定地点,并没有到街上行走。”他在心里腹诽,原本还以为这位焦大人会百般拒绝,没想到放松起来竟然比刘瑾那几个人好肆意,居然敢带着皇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7 上到街上游走。 当初刘瑾没带皇上来街市游玩,不是没办法,而是完全不敢。若是这么多人中皇上出了差错,几颗脑袋都不够他们掉的。 街上熙熙攘攘,还不到宵禁时分,热闹得紧。离开御道那处后,道路街边的小摊儿让朱厚照有点乐不思蜀,一转眼买了不少东西。 焦适之眼见着钱宁都快被东西堆满了,又想着刚才出来前皇上就已经把一个长盒子塞给了钱宁带着,连忙上前拉住皇上的手腕,低声说道:“少爷,已经过去三刻钟了,要是再逛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焦适之意有所指,朱厚照恋恋不舍地被焦适之拉走,眼馋地盯着街角的糖人儿说道:“我再买一个,适之,你让我再买一个……”他用手指捏着适之的袖口晃了晃,焦适之禁不住他的痴缠,到底还是让他买了。 他与钱宁一脸无力地跟在少年天子后面,看着他兴致昂扬地盯着做糖人儿的大爷三两下做好了个张牙舞爪的天龙。 朱厚照看了半天,指着爪子说道:“这怎么少了一只?” 大爷乐呵呵地说道:“公子很少自个儿出来买物什吧?龙可是天子的象征,这爪子自然得少做一个。” 朱厚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嗷呜一口咬掉了龙头,以眼神示意钱宁还钱,焦适之制止了钱宁的动作,低叹着从怀里掏出几文钱,“少爷,你就别折腾他了,没看到他现在两手都被东西占满了吗?” 等到终于把皇上拉离那里,一行人终于朝正确方向而去。走到半道上,焦适之突然想到一事,面色诡异地看着钱宁手里头的东西,皇上莫不是打算把这些东西送给刘阁老吧?他记得刚才皇上虽逛了不少地方,可买的东西都有点 见着前面大步流星的皇上,焦适之只能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额头有点痛。 到了刘府门前,焦适之脚步忽而顿住,发现自个儿忘了一件大事。 刘府门房的人是认识他的! 焦适之内心连连苦笑,顿时陷入两难境地,却不能止步不前。 眼见着皇上已经走到门口被门房之人拦了下来,焦适之正欲上前,却听朱厚照朗声说道:“我乃朱寿,你等尽可直接报上名去,你家老爷不会责怪你等。” 门房面面相觑,很是为难。刘府家风甚严,门房也大多循规蹈矩,做不出欺压之事。朱姓是国姓,本该通融。可如今阁老卧床休息,公子年纪尚幼,夫人又是女眷,这…… 两难之间,门房中有一人不经意间落到身后那两位身上,那两位站着的方向正成守卫之势,而其中一人,正是曾多次拜访阁老的焦大人! 他心中一突,又见身前这位公子气宇轩昂,隐有贵气,想起曾听闻的坊间传言,心中立起波澜,赶忙拉住前头正开口婉拒的另一人,紧张地说道:“小人现在就去请示阁老,还请几位到内里歇脚。” 其他几个人面露惊奇,只是开口这人做门房多年,或许比他们经验老道,看出什么来了也不一定呢,于是也不再多嘴,小心地请人过去便是。 等几人过门时,终于有其他人看到一直低头的焦适之,一个小子还没等坐下便惊讶道:“原来是焦大人,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等,阁老有命,此后若是焦大人前来,无需拜帖,可直入,快快请进吧。” 焦适之尴尬地讪笑,甚至能够感受到皇上飞过来的眼刀,“原来是这样啊,实在是太荣幸了。” 那人还要说什么,就被旁边另一个明眼人赶紧拉住,这家伙指不定是个傻子!旁边那个俊朗少年再加上焦大人跟在他身后这样明晃晃的事实还不够明显吗?! 不多时,刚进去禀报的门房着急忙慌地出来,点头哈腰地把一行人迎进去,等人背影见不着了,刚才拉住说话小子的人一嘴巴子抽在他脸上,把他抽得眼冒金星,嘴边流血。 他正想暴跳起来,却听动手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脑子发昏了吧!阁老是什么身份,焦大人是什么身份,你居然在皇上面前多嘴多舌!若是皇上因此恼怒了阁老,有得你苦头吃!” 那年轻门房捂着脸傻愣愣发呆,皇,皇上? 一行人刚入府时,焦适之听见一声轻之又轻的低语,“回去后,你可得说清楚呀,适之。” 焦适之眼神复杂地看着大步越过他走到前面的背影,眉宇间染上些许伤感,若是皇上暴怒,焦适之心来还会好过点。如今这种局面,却令他会猜测……刚才听到门房那话时,皇上是不是伤心了? 或许连适之也背叛了他? 哪怕这样的想法只在皇上心中闪现过一瞬,焦适之都顿觉呼吸困难。 刘健见到皇上一行人时,敏锐得觉察到那微妙的变化,他的视线稍一停顿在焦适之身上,略带深意。随即挣扎着欲下榻行礼,朱厚照赶忙地上前压住动作。 “刘阁老身体不适,不要多礼了,好好休息才是。”朱厚照笑着说道,仔细地看了几眼刘健的脸色,待发现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后方才放下心来。 “臣实在惶恐,竟得皇上垂怜相待,只是皇上,此时天色尚晚,您怎可在这时出宫?”刘健不愧是刘健,即使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也依旧能据理力争,在病榻上仍不忘职责。 朱厚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哝着,“说得好似我白天出来的时候你就不劝阻了。” 刘健虽然听到,脸色也不禁一抽,皇上这话儿还挺直接……不过的确是这个理。帝王乃是一国之君,皇上又年幼,若是出事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刘健就沉下脸色。 焦适之瞧着原本融洽的气氛又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也顾不得刚才与皇上间的纠结,连忙说道:“皇上不是特意买了些东西要送给刘大人的吗?现在正是时候呀。” 本来送礼该让皇上亲自出口才比较有意义,不过此时焦适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朱厚照被焦适之这么提醒才想起来这件事情,拍着额头把钱宁叫了上来,指着他怀里抱着的一大堆零零散散的东西说道:“刘阁老,这是朕买的礼物,别客气快收下吧。” 焦适之:…… 通常皇上赐礼是这样的套路吗?焦适之有点看不太懂。 显然刘健也有点懵逼,他愕然地看着皇上随意的动作,不太相信地反问道:“皇上,买了东西来送给臣?”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8 礼物,当然只能用送的。 朱厚照撇嘴,走到钱宁面前,在他怀里翻找了一会儿,桌上不断地出现可爱的糖人儿,精致的陶瓷娃娃,转动的漂亮风车,叮当作响的小风铃儿,还有一堆更加零散的玩具。 朱厚照好不容易把东西分类,指着桌上那一堆说道:“朕记得你家孩子今年五六岁,这些东西送给他不正合适吗?” 然后又一指钱宁左手边上雅致精巧的木匣子,“此乃京城中有名的玉店里上等的首饰,不过这个朕也不太懂,让你家夫人别嫌弃。” 最后指着钱宁右手边的另一个大方工巧的长盒子,“曾闻阁老尤为喜爱张公望画作,朕派人寻到了那所谓的《富春山居图》,不过阁老也知道朕对这些玩意儿更加不懂的,你还是自个儿辨别吧。假的也不要找朕,朕可还是亏了一大笔钱呢。” 刘健哭笑不得,面对着皇上絮絮叨叨的话语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如何作答。 他前后守着四任皇帝,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接地气的皇上。 即便他所有的行为都是不合规矩,他的言语依旧非常跳脱,可此时看着专门给妻子孩子的物品,还有特特寻来的《富春山居图》,刘健却差点老泪纵横。 他此时算是体会到焦适之曾劝阻他不要硬撼皇上时的话语,“皇上是个得天独厚之人,从小到大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难以得到的,也没有什么是难以割舍的。或许因此与众位大人有所分歧,但正因为皇上感受了太多美好的事物,才令他如此简单纯善。” 刘健初听焦适之的话语,只觉得啼笑皆非。皇上排斥朝政不是一日之功,起先因为不通事物吃了亏后,此后对朝廷更是不假颜色,两边常有争执之事,这与简单纯善又何关系? 可如今见着皇上随口唠叨着礼物来源,甚至亲自跑上门送来,令刘健猛然想起那句已经消失在记忆里的话语。 “……臣,多谢皇上。” 刘健不顾朱厚照阻止,在床榻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即便以朱厚照的力气强行制止他轻而易举,然那刻他却莫名感受到刘健的坚持不容拒绝。 他有点茫然,又立刻收敛,嬉笑着说道:“阁老,朕此次出门可是特地为了阁老而来,过几日等你回朝,可得为朕遮掩一二,免得言官又穷追猛打,乱了分寸。” 朱厚照一脸正色,仿佛说得是极大的正事。 刚才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刘健:…… 小半个时辰后,踩着时间回的朱厚照十分不满,“刘健是怎么个意思?合着我特地寻了半天的东西,他居然还好意思推辞,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难堪?” 焦适之在旁边耐心劝解道:“少爷,刘阁老最后还是收下了。” “收什么收!我刚才要不是说不收我就撕了它,刘健会收?”朱厚照抱手反驳。 焦适之轻叹,“少爷是不在意这些,可张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乃有钱都寻不到的珍宝,即便是收归国库中也是无上珍品。刘阁老自然是不敢收受的。” 朱厚照轻哼了声,咕哝着说:“我看是没事找事,就指望着我赏赐是吧?没门儿,适之,从今往后所有要赏赐到刘府的东西,初开特殊原因,我要亲自送!” 说到尾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断然决定。 焦适之沉思半晌,在旁边补刀,“其实您是打算借着这个理由来出宫吧?端看刚才刘阁老的模样,或许会一时感动,不过如是再三后,他估计还是会成为阻挠您的主力军。” 朱厚照轻笑了声,“那又何妨?我又不单单只是出来看他。那么多个王公大臣,我害怕些什么?”不论如何,今日出门,他算是玩得挺彻底的。 一行人先后回了皇宫,皆由焦适之的职权之便又把几个人弄进去了。焦适之作为指挥同知两年多了,在锦衣卫内部也有属于自己的力量,进去都很方便。 只不过经过皇上去见刘健那一遭,基本上还是暴露了。 钱宁目送着皇上与焦适之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视野中,脚步却没朝宫外走去,反倒是去了刘瑾那里。 今日……他似乎窥探到不少东西,还真是不亏。还有那焦适之与皇上之间,怕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亲密无间啊…… 而那厢焦适之甫一进入乾清宫,朱厚照的气势瞬间一变,把殿内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把宫人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焦适之看着瞬间变脸的皇上连连苦笑,这是秋后算账的节奏? 乾清宫外月明星稀,空气清新,微风拂拂,一派心旷神怡的清爽。 而殿内完全相反。 朱厚照隐有怒色,焦适之虽面不改色,心里却在跪下与否间犹豫了半晌,最终硬挺着没跪下,生怕又让皇上更加火大。 皇上今夜逛得开心,却也很不开心。两种矛盾的情绪焦适之都体会得万分清楚,皇上他并没有丝毫隐瞒。 焦适之深呼一口气,退后一步,躬身说道:“皇上,您若有所疑问,还请不要憋在心里,我怕皇上憋出心病来,那便是我的极大罪过了。” 朱厚照见这个时候焦适之再没有跟之前那样称臣,心里好过了点,不再踱步,皱着眉头说道:“适之,今日之事,你可有解释?” 焦适之苦笑着说道:“我是在去年才与刘阁老接触变多起来。那个时候皇上与文武百官的关系颇有隔阂,我实在担忧,便去了刘府与阁老商谈。言说我自会劝说皇上,安抚皇上的情绪,希望各退一步,去的次数多了,门房也便认识我了。” 朱厚照灵机一动,忽而想到去年盐引一事,沉声说道:“从去年盐引一事开始?” 听着皇上语气中犹带怒意,焦适之微一闭眼,低声应道:“是。” 朱厚照在殿内慢慢地踱着步,许久后转过身来看着焦适之,轻之又轻地问道:“刘健脾气又臭又硬,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60.第六十章 、 焦适之还以为皇上会问他为何背叛他之类的问题,不过等皇上的问题问出口后, 又忽而觉得这才是皇上的性格呀。 他拱手说道:“刘阁老的脾气虽然顽固, 然而本心却是为了社稷朝廷, 也是为了皇上安康, 我能劝得动刘阁老, 也是因为刘阁老在皇上身上看到了希望。”焦适之的话不是虚假, 若不是皇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19 上让刘健看到了随性肆意之外的面孔,刘健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就答应了焦适之的请求。 朱厚照停下脚步站在焦适之面前,发觉适之并不敢抬头看他, 便知道他心里还是愧疚的。以适之的性格, 怕是担忧他以为他背叛了他, 自从与朝臣关系更加恶劣,更担忧他与他离心离德。 可他怎么可能会怀疑他? 朱厚照心里轻笑, 然面上不显,依旧是刚才那副模样。他低哑着声音逼问道:“难道你寻上门去时,真的没有抱着其他想法?” “没有!” 焦适之猛地抬头, 眼眸一片亮色,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皇上, 您可以怀疑我的一切,然唯有这一片忠心, 卑职始终未变!”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他的自称又下意识变成了卑职。然而彼此两人都没有发觉这个小小的问题。朱厚照震撼于焦适之脱口而出的话语中的浓郁情感, 情不自禁地往前踏了一步, 却见焦适之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皇上,刚才失礼了。” 焦适之重新低下头去,内敛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朱厚照的右手紧握成拳,却没有任何动作。只听见他说道:“适之,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刚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焦适之的身体颤抖了一瞬,没有抬头,低柔的声音传来,“皇上,对卑职,您永远不必说这个词语。” 他受不住。 朱厚照抿唇,眨了眨眼眸,朗声说道:“适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不是让你再也不要自称卑职吗?怎么又变成这个?我要罚你。” 焦适之很快也收敛了情绪,笑着说道:“皇上,您说说看,但却不能太过分啦,不然我可受不住。”今夜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柔,带着平常难以得见的情感流露。或许是怕皇上不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又产生什么误解。 朱厚照的眼睛在屋内看了一圈,露出个坏笑,“适之,你把你的剑给我。” 焦适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悬在腰间的剑,解下递给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皇上,“皇上想用它做些什么?” “这剑是适之母亲的遗物,我自然不会对它做什么。我便罚你不用剑,舞完一套剑势。”朱厚照用着剑柄轻轻顶了顶下颔,含笑说道。焦适之对这把剑如何珍爱,朱厚照一直看在眼里,爱屋及乌,也觉得这剑莫名珍贵起来,不敢令它有任何损伤。 焦适之愕然了片刻,视线在皇上与他手里的剑打了几个转,无奈说道:“皇上,若是那姿势不堪入目,还请之后皇上不要告知我,自己默默知道就好。” 朱厚照笑眯眯地点头,“好说好说。” 即使已经站到了殿中央,焦适之还是有种莫名的感觉。平日里舞剑的模样皇上也不是没见过,然而这一次不带剑在身上,就觉得空落落的,好似少了点什么,又觉得这样的气氛莫名尴尬。 只是看着皇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愉悦的感觉,焦适之扶额,看来是逃不过去了 虽然他这么想着,然而当焦适之沉浸在剑势中去,他便再也没有异样的感觉。没有剑,那便以手代剑,食指中指并合,凛冽势头依旧,就连那日益精简的招式中也迸发出简洁凌厉之美。朱厚照含笑着站在旁边看着,刚才那一丝郁闷之气早就散去。 适之怕是不知道,失去了手上的剑,他的招式并没有丝毫的改变,然而落到朱厚照眼里,却带上了一层柔美的光芒,那含着韵感的一招一式都仿佛是在舞动,带着常人难及的美感,令朱厚照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等焦适之收招之时,破空声传来,他抬手一握,顺势拿住了皇上抛来的长剑,只听皇上朗笑着邀约,“适之,我们许久未曾比试过了。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来一场吧。” 焦适之被刚才的剑招引起了兴趣,见皇上如此说,自然无不应允。 两人懒得去练武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也无人监守,更无人见证。忽而不知是谁先起了剑招,顿时庭院中便布满银光,你来我往间竟是很快便过了几十招。焦适之的剑柄已过朱厚照肩头,却见皇上反手一格,两柄长剑便碰撞一起,发出铿锵有力的响声。 那声音很快就引来在前面守着的乾清宫宫人,在见到动手的人是皇上与焦适之时,他们都不敢妄动,心里却不断地嘀咕着,难道皇上与焦大人之间发生了这样剧烈的矛盾,竟是争吵至此,甚至都打起来了?! 有机灵的,在思考片刻后,顿时悄悄地退出来,然后朝慈宁宫的方向赶了过去。 这也不怪他们搞错,实在是刚才皇上的模样看起来太生气了,而且又是特地留下焦大人在殿内,让他们误以为皇上在与焦适之怄气。以皇上与焦大人的交情,的确是可能用这样的方法解决矛盾。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是这两人手上的长剑已经出鞘,明晃晃的凶器!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了皇上,那可真是大事儿啊! 庭院中两人还正酣战之时,朱厚照手中长剑已经几次险之又险地划过焦适之的脖颈处,若不是焦适之反应迅速,就差点带红了。而与此同时,焦适之也多次令朱厚照陷入险境,骇得旁观的宫人差点叫出声来。 眼见着已经越来越险,到了似乎拼出火气的时候,两人却同时往后跳了一步,焦适之清越长吟一声,朗声笑道:“皇上,您的身手比往日更胜一筹,想来平日也时常练习呀。” 朱厚照哈哈大笑,还剑入鞘,“适之,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刚才那几招是最近才琢磨出来的?你平日事务繁忙,还能如此精进,实属难得。” 两人正在互相赞叹的时候,只听见院门口有一道冷飕飕的女声响起,“皇上,看来平日里,你的日常娱乐有很多呀。” 焦适之心里一咯噔,那是张太后的声音!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正见到一身素服,正怒气冲冲的美妇人。焦适之正欲下跪,朱厚照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反手拉了他一把,用力地捏了一把,随后抿唇大步走到张太后身边,“母后,现在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我若是不过来,还不能够亲眼欣赏到皇上这么英姿飒爽的一面呢!”张太后在“英姿飒爽”这四个字上面重重念道,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焦适之,厉声说道:“焦适之,你是专门护卫皇上的侍卫,就是这么保护皇上的?!你现在给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0 哀家在此跪上一宿,好好反省反省!好教你知道什么叫做职责!” 焦适之立刻跪下,毫不含糊。然无人得见处,他的手忽而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母后不可!”朱厚照脱口而出,眼见着张太后的脸色变得更糟,却犹不改口,“适之刚才是被我命令着与我比划,本来便是我要求的,母后怎能因此责怪适之。” “责怪?哼,他本来便是保护你的,就算是皇上要求的,可那刀剑本便是利器,你看看他手上的剑,哪像是未开刃的?若是伤及了皇上,岂不是动摇了国之根本!”张太后怒气不消,连声呵斥。 朱厚照欲再开口,却听到焦适之温和应道:“臣遵旨。” 太久没有自称这个,焦适之差点忘记他现在已经不该自称卑职了。 朱厚照返身瞪了他一眼,却见焦适之轻之又轻地冲着他摇了摇头,又以眼神示意张太后,让皇上赶紧哄哄张太后。 朱厚照狠狠一挥袖子,转身跨出了庭院。张太后见惯他发脾气的样子,倒也不以为意,以为是皇上是默认了她刚才所说的话,跟着朱厚照一路回到了正殿内。 “寿儿,你身上可有受伤之处?让母后看看。”入了屋内,张太后轻声说道,急忙地守在朱厚照身边,眉头紧蹙,十分担忧。 朱厚照心里有气,然而张太后着实是在关心他,又是他的母后,他这股气又不能冲着她发泄,勉强憋着心头,“母后,我没事。刚才我跟适之就是在闹着玩儿的,您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他说着,让张太后先坐下。 张太后坐在另一侧,冷笑了一声,“你是被他蒙蔽了眼睛,焦适之此人虽与你从小到大,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他真是为你好,刚才怎么能用真刀真剑?那看着就是想害你!” 朱厚照扶额,低叹了一声,完全没办法跟张太后解释什么叫做演练。若是刚才他们两个人都是用木剑,根本就起不了任何效果。 “母后,您就不必担心了。我好得很,明日上朝还能与文武百官继续怼一顿,您就放心吧。现在这么晚了,您还是早点去休息吧。”朱厚照也懒得继续废话了,连声劝着张太后,就想着把她赶紧送走。 张太后美目一圆,又白了他一眼,轻柔着说道:“你怎么能在这么说,虽然你是皇上,与百官间还是需要相处得融洽些,就同你父皇一样,不可肆意妄为。” 朱厚照连连点头,张太后说什么就应什么,总算把人哄得开心了。 张太后临走前连声叮嘱他,“焦适之那边你绝对不许心软,必须得好好整治他,免得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听清楚了吗?” 朱厚照假笑着点头,令宫人送走张太后,等人影消失不见后,拔腿便往后院跑,一边走一边喝道:“把整个乾清宫给朕围起来,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过!”守卫着乾清宫的锦衣卫立刻就围住了整座宫殿,把守住每一个角落,在殿内的宫人都胆战心惊,还有一些更是一脸懵逼。 正如现在正待在刘瑾屋内的钱宁。 早些年钱宁就是搭上刘瑾这条线才上位的,两个人私底下的关系自然不错。这几日刘瑾那边的事情轻松了些,便赶着回来在皇上身边待着,免得离开得太久了,皇上再也不记得他这号人。 不过今日回来后刘瑾只是拜见了皇上一面,随后皇上便一直埋头政务,到了后面居然还带着焦适之出宫了!好在钱宁也跟着一起去了,不然刘瑾这心里还不免有些忐忑。 此时钱宁正在刘瑾屋内把今夜的事情叙说了一遍,因为钱宁过来了,刘瑾原本屋内还有伺候的小内侍便出去外边候着。乾清宫刚发生事情的时候,那小内侍还没有反应过来,等锦衣卫出动了,整个人都吓懵了,径直闯入了屋内。 面对着刘瑾与钱宁的怒色,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刘爷爷,钱大人,刚才,刚才皇上与焦大人在殿内舞剑,把宫人都吓到了。” 刘瑾随手一摆,完全不放在心上,“皇上与焦适之比划都不知道几回了,有什么可吓到的?” 小内侍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打断了刘瑾的话,颤抖着说道:“刘爷爷,不是这样的。刚才皇上与焦大人等一起回来,钱大人径直来了您这里没看见。皇上那时候是带着怒气的,又把殿内伺候的都赶了出来,大家都以为是焦大人惹皇上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从屋内出来,竟是在后院比划起来。您也知道,皇上从来没在乾清宫比划手脚,顿时把宫里伺候的吓了一跳,其中有几个胆大的竟溜去了慈宁宫。” 听到这里刘瑾已经整个人跳了起来,一巴掌抽在小内侍脸上,一口飞沫吐在脚下,“你这小子是活腻了,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也不赶紧进来禀报?!” 小内侍见着刘瑾厉声呵斥的模样,捂着肿胀起来的左脸颤抖,“刘爷爷,小人,小人是想着您正在同钱大人说话,这才没敢进来。” 眼见着刘瑾抬手又要抽上几巴掌,钱宁连忙说道:“刘公公,还是先让他说清楚吧,不然我们两眼一摸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瑾喘了几口气,挥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要说他这么生气,那也是有原因的。这乾清宫竟然会发生有宫人在遇事时跑去慈宁宫找太后,这不明摆着有外心吗?他虽然时常不在宫内,然而这内宫的事情名义上便是他在负责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上会怎么看他! 小内侍懵懂不知道上位者的心理,逃过一劫后一股脑儿把事情都倒了出来,“那几人把太后娘娘给引过来了,正好让太后娘娘看到了末尾。不多时皇上与焦大人就停下来了,而且都挺开心的样子,说是在比试。然后太后娘娘却很生气地责罚了焦大人,说是没有尽忠职守,竟与皇上比剑。刚才太后已经被皇上哄走了,然后皇上厉声令人把这个乾清宫都封锁上。” 乾清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刘瑾的人脉定然早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可因为钱宁与小内侍的缘故,却让他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场面。他伸手抹了把脸,心里阴测测地哼了一声,那几个透风报信之人若是落到他手上,他定然要好生招待招待,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刘瑾听完后拔腿就走,钱宁正想跟上,就听见那小内侍颤抖着声气儿拉住他衣角,“钱大人,刚儿谢谢您。” 钱宁看着他那小身板,心里摇头,刘瑾心里怕是已经恨上他了,等腾出手来都不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1 知道要怎么折腾死他。他摸了摸下巴,突发好心地说道:“你能在刘公公身边待着,自然也是有几分人脉的,能早点离开就早点走,你家刘公公可不是善茬儿。” 说完后他就纳闷儿了,他自认可是个黑心肝,怎么突然就这么好心了? 却说这刘瑾赶忙儿跑到后院时,庭院中已经空无一人,守在那处的宫人给他说道:“焦大人已经被皇上抱进去了,刘爷爷快去吧。” “抱进去?”刘瑾诧异道,什么时候皇上这么怜惜人了?也不对,焦适之那样内敛自持的性格,能愿意皇上这么做? 宫人轻声细语地说道:“刚才焦大人跪下的时候,膝盖似乎跪在了一颗尖锐的石子上头,眼下膝盖正伤着呢,皇上知道后更加生气了,直接把焦大人打横抱了起来。”她们这些做宫女的常年能接触到的外男也就这么几个,刚才那皇上那干脆利落的模样实在令她们春心暗许,只可惜皇上向来不喜宫女近身,贴身伺候的全是内侍。 刘瑾一眯眼,也不说话,踩着点赶忙跑了,进入殿内时,明显能感觉到屋内低沉的气氛,还没等他行礼,就听到屏风后一声呵斥,“你的腿是白长的?刚才跪下去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既然这么能怎么还能伤成这样?!” 又听一道低柔些的声音劝道:“皇上,我真的没事” “你他妈给我闭嘴!” 刘瑾心里嘀咕着,好呀,居然逼得皇上都爆粗口了。 朱厚照虽然自幼好顽,然在弘治帝的亲身教育下,素养还是蛮高的,与他父皇持平,即便曾经玩过不少下九流的东西,知道的东西也很多,却在这点上令人很是放心。 焦适之似乎也被皇上这声爆发吓了一跳,停了片刻后才说道:“皇上,我很痛。”那声音很镇定,却让原本还气得半死的皇上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哪里痛,是不是那石头还有残渣在里头?那该死的太医怎么还没过来,真是废物!乐华,朕要你拿的东西难道还没拿好,还不赶紧滚进来!” 刘瑾一转身看见乐华屁颠颠儿地跑进来,顿时一手抢过他手里拿的东西,把委屈吧唧的乐华踹到一边去,赶紧小跑了进去,“皇上,您要的药来了。” 朱厚照一听是刘瑾的声音,看也不看就一脚踹过去,“朕把宫内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给朕打理的?” 刘瑾硬挺着挨了这么一脚,虽然滚倒在地上,手里却还紧紧抱着药瓶。朱厚照的力道虽大,却没有要命的意思,刘瑾心下一喜,知道皇上并没有真要他命的意思,忍着疼痛爬起来,谄媚儿又凑了上去。“皇上,小人有罪,小人有罪。不过皇上还请把这药瓶接过去后再打小人,小人绝对老老实实挨揍,绝不会动一根手指头,还请皇上放心。” 刘瑾那模样看得焦适之疑惑,他着实是不懂刘瑾这些人,这样谄媚的话语怎么能够连腹稿都不打就一连串都抛出来呢? 朱厚照取过那药瓶,伸脚又把刘瑾给踹倒了,“就会废话,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宫内给整顿起来,朕想要什么样儿的,你也该清楚。若是做不到,就滚回去洒扫处再做几年,免得在朕眼前碍眼!” 刘瑾就地爬起来磕了几个头,“是是,谢皇上垂怜,谢皇上垂怜。”皇上再怎么生气,只要愿意给他机会便可。 而那些害他陷落到今日局面之人,他定然会一个个咬回去,绝不会放过! 焦适之一看皇上动用了刘瑾,便知道皇上这是要下重手了,他放在那完好膝盖上的手一握,低声说道:“皇上” 焦适之开口,朱厚照便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冲着他摇摇头,“适之,这是我的寝宫,却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他们通风报信的人是我的母后,那也不行。”这只能代表着皇宫的不安全,就连贴身之人都敢把消息外泄。 朱厚照的话语让焦适之沉默了,还没等他想清楚,便见朱厚照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惊得他下意识往后一缩,“皇上,不可!” 刘瑾趁着这个间隙悄咪咪地抬头看了一下,心里漏跳了一拍,皇上这是 眼下焦适之正侧坐在龙榻上,那只受伤的脚上的衣服已经整个被卷起来了,露出那受伤的地方,刘瑾一见便脸色一抽,皙白的腿上突兀着出现血肉模糊的模样,也无怪乎皇上会这么生气了,而现在那血迹还在慢慢渗出,地上已经流淌着一小沓血渍呢。 皇上正单膝跪在焦适之面前,俯身在查看伤痕。 显然焦适之是一副想躲却不敢躲的模样。 焦适之被皇上强行抱起来的时候,完全是一脸懵逼的。 他跪下时便觉得地面不对劲,然而他是臣子,在行跪拜之礼时哪里有太后与皇上还未叫起时便随意妄动的,因而便一直强忍着。等皇上在他的恳求下带着太后离开后,才终于忍不住脸色扭曲了一瞬,那尖锐的疼痛钻心剔骨,宛如直接戳在了骨头上。 即便此时周边只有几个宫人,无其他人看守。然而刚才太后既然命令他跪到天明,他也不会妄动,只是那样的疼痛实在太扰乱心神了。焦适之挣扎了片刻,低头闭眼默念起圣人经典来。 朱厚照着急地赶来,原本只是想叫焦适之赶紧起来,却未曾想却一眼见着那人脸色煞白,汗珠直落的模样!一见到他双目紧闭,朱厚照这心便狂跳起来,一下子窜到他身边去,“适之,适之!” 朱厚照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焦适之猛然一颤,肢体的动作令膝盖的伤痕更加剧烈,疼得他瑟缩了身体。朱厚照伸手摸了摸他满头虚汗的额头,单膝在他面前跪下,伸手又一摸他后脖颈处,下意识又往下面一滑,同样已经湿透。 焦适之被疼痛折磨得失去敏锐性,等到皇上的手摸到了后背才反应过来,连忙按住皇上的胳膊,连声说道:“皇上,我没事。” “你没事?你管这样叫没事?!”朱厚照一指他满头大汗的虚弱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道。 焦适之抿唇,原本便苍白的唇色变得更加透明了,他低声说道:“刚才太后的命令下得急了些,膝盖磕到石头了。” 朱厚照被这话气得差点没厥过去,既然刚才便磕到了,现在居然还这么活生生地跪着,这焦适之生来便是要气死他的啊! 他一把搀扶起焦适之,便见他膝盖处早已浸满血迹,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又蜿蜒着渗入了布料中去,勾勒出一道血色的痕迹。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2 朱厚照两手一抄,顿时把人横抱起来,毫无思想准备的焦适之一时反应不过来,之后便急声阻止,“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朱厚照连话都不回,抱着人大步往屋内走。迅速有力的动作强硬地把焦适之禁锢在自己怀里,令他连挣扎都显得有些无力,焦适之一抬头便能看见皇上毫无表情的脸色,知道这下子这位是真的暴怒了。 皇上真正发脾气的时候,可不是如往常一样暴跳如雷,连声呵斥那般,而是一脸肃色,或许有时甚至都不知道这位是真真正正地拗脾气了。 因而即便现在皇上看起来还能同他说说话,还能跟刘瑾耍嘴皮子,焦适之仍然心惊胆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就真的爆发弄出什么大事来。 乾清宫召唤太医,而且也说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医院自然不敢懈怠,连忙派了擅长外伤的御医并几位太医赶了过来,一进来就接受了皇上的瞪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慢?晚上太医院是缺少了你们几两饭吗?!” 焦适之伸手扯住了皇上的衣角,劝道:“皇上,几位太医也是急忙赶过来的,您别太着急,这血已经止住了。”焦适之知道皇上的担忧,就连刚才用药水在给他伤患处洗的时候,那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令焦适之心软又无力。 朱厚照闭了闭眼,伸手捏了捏鼻梁,倦怠地说道:“还不快点过来。” “是,是。”几位太医连声应道,赶忙地小跑到了焦适之身边,连粗气都不敢喘一声便围着检查起来焦适之的伤痕,其中有会摸骨的御医甚至上手在附近仔细检查起来,就怕伤到骨头。还有擅长外伤的仔细检查了伤患处,两厢对应之下几人悄悄松了口气。 检查完了后,几个太医站在旁边仔细讨论了一番后,一个老御医站出来说道:“皇上,焦大人的伤势看起来虽然严重,实则非常幸运地避开了所有的骨头。只是这膝盖本便是人体活动的最关键处,而且又因为那颗石子太过尖锐,插入的位置太深,需要多养一段时日,这段时间内务必事事小心,免得把伤处扩大。” 刚才朱厚照用药水给焦适之清洗了伤患处时,也已经把那些细碎的小石渣子都清洗干净了。太医仔细检查后,便赶忙着把伤口包扎起来,另有人在旁边开了药方,并把一些需要的膏药都拿了出来。 整个过程朱厚照就一直阴沉着脸在旁边看着,若不是焦适之的脸色一直很轻松,几个太医差点顶不住压力了。 等到终于弄好了之后,太医又仔细地叮嘱了焦适之几句,然后才小心地在皇上的命令中退下。 此时殿内只剩下仨人,焦适之,朱厚照,刘瑾。 刘瑾感受着太医离开后不太对劲的气氛,犹豫再三低声说道:“皇上,那个小人现在立刻便去把今天晚上那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找出来,这,小人告退了?” 朱厚照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只低沉着应了一声。 刘瑾如获大赦赶紧从殿内溜了出来,站在门口思索了片刻,怎么都想不明白此时屋内那压力大到令他都不得不退出来,作为中心人物的焦适之是如何撑着的。 其实焦适之也有点撑不太住。 他对皇上太了解了,了解到知道他现在多么生气,生气到现在即便皇上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也实属正常的地步。 焦适之略动了动那被固定住的膝盖,感受着那紧绷的感觉,忍不住主动说道:“皇上,您别生气了。”因为带着哄人的意味,焦适之的声音十分轻柔,令人忍不住欲侧耳倾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朱厚照从刚才焦适之包扎到现在,一直站在离床边几步远的距离看着,一言不发。直到现在焦适之开口,方才稍微动了动脚,一步步慢慢地走到焦适之面前,复又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焦适之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什么异议,他是真的接受不了皇上半跪在他面前的模样,如不是皇上现在这样,而他又受伤了,他定然要起身避开。 朱厚照伸手按在焦适之包扎好的膝盖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焦适之低垂下来的眉眼,“你知道我很生气吧?” 焦适之抿唇,还没有回答,便感觉唇上一暖,朱厚照伸手轻拨动了他的下唇,哑声说道:“别咬了,都苍白成那样,我看着心疼。” “皇上”焦适之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往后避开了点,“您别这样” 朱厚照轻笑了声,“你让我别哪样儿啊?” “是别对你这么好,还是别忍着不对你发火?是别对你怀有这样的心思,还是让我别忍着?”他俯身靠近焦适之,在他的视线中于那膝盖上落下轻轻一吻,朱厚照的膝盖正紧紧压着焦适之伤痛那只脚的脚背,令他连退缩都无路可去。 “适之啊,你总是这样的话,我是忍不住的。我总是想着,如果逼着你做些什么,总归是失去本心,那样不好。可如果你恪守的所谓君臣之礼,总是令你这般伤痕累累,我定然是不许的。” 朱厚照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深意,令焦适之不敢怠慢。 “皇上,我虽为您的贴身侍卫,如今也是皇城守卫的首领,然我还从未因此受伤,您别这么说。”焦适之生怕皇上以一当十,那他就真的无话可说。 “哼,没受伤?”朱厚照软软地哼了一声,倒不像似在对焦适之发脾气,他站起身来,一手搭在焦适之肩头,若有若无地摩挲了两下他的肩膀,“就好比我现在握着的这个地方,你说,这处伤痕是怎么来的?” 焦适之顿时哑口无声。 61.第六十一章 、 焦适之并不是一直都在朱厚照身边,不论是外放上中所那段时间, 还是调剂到牟斌那边, 亦或是锦衣卫动荡的那年, 他也时常在外面奔波。 在外办事, 偶尔受伤本来便是常事。焦适之在十四岁那年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身为武人, 这并没有什么大碍,更别说向旁人倾诉。 在锦衣官袍下,他时常带着些许伤痕, 别说是旁人, 就算是伺候他的小德子也并不知道这些, 焦适之也只自己上药包扎,并不让外人接手。 这些不算隐瞒的隐瞒堆积至今, 在今日被皇上突然道破,令焦适之不知为何心中升起难堪之感,略微别过头去。肩膀上的手掌宽厚, 炙热的触感令他微颤,却更显出他的心虚。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3 焦适之不知他为何需要心虚,湿润眼眸显出几分茫然, 抿唇不语。 朱厚照轻俯下身,撑着焦适之还没反应过来之际, 迅速扯开他的衣襟, 焦适之大惊, 顿时往后退去, 激动之下牵扯到伤处,顿时猛哼一声失去先机,被朱厚照一手推搡倒在床上,领口也被撕开。 焦适之常年官袍加身,即便是夏季也认认真真地把衣襟扣到最上边,不会让自己显出一丝一毫的不雅之处。被厚实衣服遮掩的胸膛异常皙白,朱厚照一眼便看到他左肩上那狰狞的伤痕,咬牙说道:“如果不是锦衣卫内部整顿后,关于你的消息被送到我的案头上,你是不是便永远都不会同我说这些事情?任由我觉得你在外头岁月静好,一直无忧?!” 焦适之挣扎的力道在听到朱厚照的切齿之语后渐渐松懈下来,面上显出几分愧疚,皇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并无任何狎昵之感,他低喃着说道:“皇上,我本是武人,偶尔出事是难以避免的。而且锦衣卫的名头已经免去了绝大多数可能遇到的事情不告诉皇上,只是不想您担心。” “不想我担心?”朱厚照按压在焦适之肩膀上的手掌用力,整个人几乎压迫在焦适之身上,吐出的温热气息就在耳边,“你难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知道了后会更加担心?你难道就不知道,你在外面出生入死之时,我还在宫内殷殷盼切你能回来!” “焦适之,你对我怎就如此无情!”那苦闷伤痛的声音从那压在他身上的青年嘴中发出,令焦适之恍惚了片刻,心中一涩。 就在此刻,朱厚照垂下头来,不管不顾地寻到了焦适之的唇瓣,急躁地啃吻了上去。焦适之此生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如今先是被皇上撕了衣裳,现在又如此亲密接触,但是骇得往后挣动,奈何朱厚照仿佛在怒中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压着他的手臂顽固不动,撕咬着他下唇的力道甚大,在尝到血腥味儿后又稍稍温和,在上颚处不断舔舐,那敏感处被不断触碰的感觉令焦适之拼命向后仰,“皇上,皇,上,您别,这不行。” 两人皆是习武之人,久之朱厚照单手无法压制住焦适之,索性抢先把焦适之的手腕交叠,两手交合压在头顶,然后又低下头来。 焦适之大惊,立刻别过头去,露出红润的耳尖,朱厚照见着此景,俯身便啄吻上那小巧的耳垂,并在人死命挣扎时用牙齿咬住那小肉团子,含糊地说道:“适之若是再动,我便把这块咬下来。”话中的狠戾之气令焦适之恍惚片刻,何以至此? 随着皇上动作的放肆,焦适之心中顿起惊涛骇浪,他一贯自持,即便心中微有萌动,却从来都克己复礼,从未逾越雷池,也不懂这些亲密之事。皇上突然的举动令他无法接受,即便那尖锐的触感从耳垂迸发到全身,焦适之都无法忍耐住发麻的感觉。 他死命挣脱着被扣住的手腕,身体战栗,却不敢挪过头来,生怕皇上一口又啃下来,急声说道:“皇上,臣错了,臣错了,您快些放开,万不可——” 话还没说完,左耳传来温热的触感,随即便是湿滑的事物滑过,焦适之心中模糊地有了个想法,吓得猛转过头来,却见朱厚照犹不餍足地舔了舔下唇,呢喃着说道:“适之,你的耳朵好软呀。” 焦适之满脸羞窘,连脖子都羞红起来,皇上流氓起来,他着实招架不住。而且这种种举动与他受过的教育相悖,实在令他难以承受。 眼见着皇上暂时还没有继续行动的打算,焦适之连忙开口,“皇上,臣——” “错了。”朱厚照打断了焦适之的话语,神情莫测地说道:“适之,是我呀~~”那尾音的缠绵令焦适之一颤,不由自主想往后退去。 呵,虽,虽然他知道现在的皇上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为过,然而他却从来没想到皇上会对他做这样的事情啊!! 一着不慎,焦适之被朱厚照逼得步步皆退。 耳郭被含住,狎昵地舔啃着,牙齿小心翼翼地避开着软骨,却在触及软软的耳垂时毫不犹豫地咬合,力道之大令焦适之忍不住悲鸣了一声,随即那狠戾的感觉猛然消失,又小心翼翼地用舔了舔,用双唇含了含,似是满带歉意。 炙热鼻息扑在焦适之脖颈处,渲染出一片红晕,那灵活的舌尖触及敏感的耳道,焦适之闷哼一声,身体急颤,原本被压制的身体又剧烈挣动起来。 朱厚照从喉咙间发出一声轻笑,又用牙尖咬着耳垂厮磨,令焦适之不由得呜咽了一声,眼中满是水色,从迷茫中抓到一丝神智,在皇上情绪稍微缓和的时候开口,“皇上,我再也不会不告知您这样的事情,您快放手,我知错,我知错了。”声音犹带哽咽,他再不敢自称为臣,如此才能顺利地把这话说完。 朱厚照终是从他身上半抬起身子,连那死死压住焦适之手腕的手也稍微松动了下,只听到他说道:“适之,我自不会怪你。你的想法我自然清楚,刚才那通火气本来便不该朝着你发。”他盯着焦适之通红的耳尖,眼神渐渐幽暗。 怎能去怪焦适之?他本来便是那样自持的性子,当初一个人都能够老老实实地在祠堂内跪着,刚才自也是在母后的斥责下毫不犹豫跪倒。若说有错,也是他这个作为皇上,作为儿子的错。从母后出现的时候,他便不该顺着焦适之的意思打算把母后带走再说,竟生生让适之忍了那么久的伤痛,若是再晚片刻,说不得那石子便真的伤及筋骨,到那时才真的是后悔莫及。 对适之出手,只是他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阴暗心理,虽逼迫适之至此,他稍微后悔,却不能自拔。 适之面色通红的样子很好看,适之的耳朵很柔软,适之的唇舌很甜,适之哽咽的声音很好听,适之的他有种再继续下去要控制不住的错觉。 猛然闭眼,朱厚照压制住心头依旧翻腾的怒火,松开手坐起身来,一把把焦适之又抱坐起来,帮他把衣服再原样弄回去,轻声说道:“刚才是我孟浪了,着实对不住适之。可适之,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莫要再为了他事伤及己身,你可记得?” 被皇上好一顿折腾的焦适之哪里还会不记得,自然是连连点头。 朱厚照见焦适之一旦被他放开,便浑身不自在地检查衣物的模样,又是轻笑模样,扶着他把焦适之送回了他原来的房间。 他不是不想留焦适之下来,不过刚经了一遭的焦适之显然不会同意。 直到屋内只剩下自己一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4 人时,焦适之猛地站起身来,不顾膝盖迸发的痛楚,几步踉跄地走到架子边,整张脸都埋入水里。夏日温凉的水温并不能缓解他脸上的热度,反倒有所助长一般,在小半刻后焦适之焦躁地重新站直身体。 滴落的水痕很快把衣领打湿,焦适之却浑然不顾,挣扎了片刻终于伸手去摸了摸红肿的嘴唇,犹如被烫到一般猛地挥开手,又似乎想到什么,一手捂住滚烫的左耳,满脸通红地站在屋中。 他没想到皇上竟会,竟会趁着他行动不便之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焦适之心中一团乱麻,然仍从中理出一条头绪来,许是因为他受伤之事,令皇上之前一直强忍着的某些情绪爆发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急切暴躁,甚至吐露出那样悲切的话语。 他不可否认,在听到皇上控诉话语时,他是心虚的。 他在外面行走,却未曾想到对皇上来说,最想知道的不仅仅是他一切安好这样的消息,他更想知道焦适之的真实情况。而不是某一日他真的出事后,成为一道传回皇城的消息。 只是皇上之后动用的手段太令焦适之无法整理自己的情绪,许久后不禁露出个苦笑来,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们的确对双方都隐有情愫,突然一步跨过绝大部分的内容,着实令焦适之心有戚戚。 第二日,虽然还是很生气但已经调整好情绪的朱厚照正打算把焦适之叫来一起吃早膳,抬头只见小德子战战兢兢地进来禀报,“皇上,焦大人大清早地说是忽然想起有要事要办,已经出宫去了。” 殿内伺候的人眼见着皇上原本还算一般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他伤成那样还怎么出去的!宫里伺候的人都是死的?!” 小德子觉得性命堪忧,然而皇上问话不能不答,颤抖着说道:“焦大人请人准备了马车,然后才出去的。” 皇上对焦适之的宠信谁人不知?一听到焦适之有求,立刻便把事情办得妥妥的,早早就把东西给送过来。 哪里想到逮不到人的皇上眼下正在暴走中。 焦适之躲出去自然也不是为了跟皇上赌气,他的膝盖受伤,在他看来却不是什么重伤,太医说的话他自然是没听,认为稍稍忍忍也就过去了。他特特那么早跑出来,一来是在那样的场面上与皇上继续呆在一起太尴尬了,二来他是真的想起了件要事。 他一副病患的模样,牟斌与肖明华见了也是吓了一跳,肖明华赶忙扶住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僵直着左脚走进来,一脸愁色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竟然伤在此处。” 焦适之知道昨夜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不过也没有瞒着,“昨日跪下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没事。我这么早过来是想起一事,昨日下面递上来的消息你们看了吗?” 牟斌瞥了眼他的膝盖,又看了看焦适之眼底淡淡的黑痕,也没说什么,让肖明华扶着焦适之进了屋内,三个人一起讨论起来。 他们所说的事情,是昨日紧急送到京城的消息,关于各地异动的事情。 自从皇上把锦衣卫整顿一遍后,这消息传递以及互通有无反倒是比以前更加顺畅了,原本需要七日才能传达的消息竟是用三日便送到了京城。其中夹带的消息便是关于各位藩王的。 果然不出皇上所料,他们当初把要求归还护卫的藩王划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部分归还,一部分不归还。两边各自同仇敌忾,已经在对方的地方搞了不少小动作。然而这些小动作越搞越大,有点危及到百姓了,因此监管各地的锦衣卫快马加鞭,把消息传回京城。 这消息是昨天到的,本来该是早点同朱厚照说,然而此事着急也没用,因此牟斌想要再先把私底下先商量些对策再在第二日告知皇上。焦适之本来打算昨天晚上告知皇上,结果接连着出了那样的事情,到底是没成功。 等到牟斌折腾半晌终于把折子写好后,大手一挥把焦适之赶去屋内歇息了,他也差不多是时候去上早朝。若不是因为此事,他也不用天未亮便赶到这里。 肖明华忧心忡忡地看着焦适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低声对牟斌说道:“指挥使大人,任之那样子看起来不太对劲。”他们同焦适之共事也有两年多了,明显发现焦适之有点心不在焉,若不是全程智商在线,肖明华都要忍不住询问焦适之了。 牟斌摸了摸下巴,哼笑了两声,“还能有什么事情,自然是同宫里有关的。” 闻言,肖明华眼睛一闪,想起了之前接到的消息。 牟斌曾让他调查焦适之的事情,他虽然不大上心,然而私底下还是有着手去布置的,因而在焦适之并没有防备他们的时候,肖明华顺理成章地窥探了一丝内情。 这丝内情,自然是落到皇上身上! 天知道肖明华得到消息后隐约推断出猜想时多么震惊,完全没想到皇上与焦适之之间竟然存在着这样的关系,怪不得时至今日皇上仍旧不肯娶妻!在他把消息告知牟斌后,牟斌却笑了。 “以任之的性格,莫说答应,即便有机会也不会应允的,此事多半是皇上在一头热,不用去管它。”即便焦适之真的有这样的心思,却没有肆意妄为的性子。 肖明华半信半疑,然而在今日见到焦适之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把担忧脱口而出。 牟斌刚要出门,见着自己多年副手仍然是一脸思揣的模样,忍不住叹气,“就算他们两位两情相悦又能如何?皇家的事情不要去瞎掺合,我们又不是任之那般,怎么都有人护着。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能是找死,你赶紧收心,免得让任之看出破绽来。” 对这个副手,牟斌还是挺满意的,就是这脑子不大行,不能思考太复杂的东西。 肖明华把牟斌送走后,本打算去看看焦适之,然而在久久敲门后,并没有得到屋内人的应答,他一时着急便推开了房门,谁承想焦适之竟一头歪在桌案上,睡得一脸恬静。肖明华这时终于注意到他脸上的倦怠,犹豫半晌,悄悄退了出来。 哎,心头总觉得郁郁,却不知道为何?肖明华深深地叹了口气,回转到自己屋内,总觉得焦适之那样可惜了,若是真是被皇上看中了,这辈子怕是身不由己了。 而正“身不由己”的焦适之依旧在睡梦中,昨晚辗转反侧,无论如何催眠都入睡不得,索性早早便出了门,直到商量完事情后方才觉得困倦,回到屋内后怎也抵挡不住睡意悄悄睡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5 去。 这厢焦适之算得上舒坦,那边早朝的大臣们沉浸在皇上暴怒的气氛中战战兢兢,却无人知道皇上为何生气! 他们还没对皇上上疏呢! 昨晚因着朱厚照出宫拜访刘府的缘故,他出宫的消息很快就泄露出去了,即便刘府下人口风很严,耐不住私底下总有人窥伺着刘府,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虽然震撼于皇上又偷溜出宫,然而此次却是为了看望病中的刘阁老,令他们一时为难,不知如何应对。 因着他们那犹豫的举动,本来今日早朝该是风平浪静才是,结果那位昨夜偷跑出宫,今日本该笑容满面的正德帝,居然从头到尾一直是阴测测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特!别!生!气! 这就不得不感叹朱厚照整顿锦衣卫后的成效了。 归属于牟斌手上的锦衣卫与其他卫所的锦衣卫泾渭分明,守着不同的规矩。刺探情报抓拿罪犯的是一波,管束军士出行礼仪的是一波,而后面交到焦适之手中的又是另外一波。 原本锦衣卫内部鱼龙混杂,即便是皇上欲封锁的消息,经过层层传达后依旧可能泄露出去。 人性中本来便带着自私的一面,面上一概是忠君之色,私底下总有自己的小九九,为了各种各样的利益便透露给他人。更别说里面还存在着一些官职甚高却又是吃空饷的人,他们能轻易而举的获得这些私密情报,却少有人关注他们。 在朱厚照下定决心的时候,这些旧疾全部被一扫而光。既然享受了莫大的权势,总不能没有任何束缚!想要在锦衣卫内平安地待下去,就要知道守口如瓶这四个字如何书写! 昨夜宫内发生的事情,即便如今的日头来看,锦衣卫已经轮换,然而消息全然没有泄露出去。即便是同在皇宫中的张太后,也不能窥探到一丝一毫! 牟斌倒是清楚一二,在今晨见到焦适之那刻,他便把事情推测得七七八八,只是他也不知道以焦适之的身手为何会受伤,不过总归是与皇上有关。他的好奇心甚大,却也不是没事找死的人,把猜疑深埋心中,在下朝后他随着皇上回归内廷。 “牟斌,今日可是有事?”朱厚照兴意阑珊地说道。指挥使上朝除了本身的官职要求外,也是为了在上朝的时候好保护皇上。不过在焦适之开始担任这个职责后,便已经把大部分的重担转交到焦适之手上。 牟斌把怀里的奏折递给皇上,刘瑾屁颠颠儿地小步过来取走,又递给皇上。皇上粗粗看了几眼,便嗤笑一声,“真是狗咬狗,倒也是一出好戏。牟斌,就按你说的办,然后顺便派人通知各地的建军大监,没事的时候镇压镇压,免得真出事儿了。” 牟斌应诺,正打算退下去,脑中一瞬间不知为何滑过焦适之那疲倦的神色,抽搐片刻后低声说道:“皇上,任之看起来身体不大好,今日皇上是不是早些派人带他回去为好?” 话刚出口,牟斌就恨不得把多嘴的自己打死,尴尬地感受到皇上的瞪视,他抿唇不语。虽焦适之时时需在皇上身边守着,然偶尔有一日倒也需要出宫处理些事务,牟斌的谏言纯属没事找事。 就在牟斌觉得他的脑袋要被皇上看透时,只听闻顶上的青年淡淡应了一声,“午时后,朕会派人过去,届时爱卿可得完好无损地把人送回来。” 牟斌连声应是,倒退了出来。 出来后站在殿门口,他竟是觉得身后里衣湿了一层,沉默了半晌。即便是直面前朝两帝,他都从未有今日这样的反应,真是 他手中握着刀柄,大步迈向宫外。 朝中文武百官皆以为圣上是只还未长牙的幼虎,虽有威慑却能仍人揉搓,却不知道这幼虎其实早已长成为懒散雍容的猛兽,如今不过是在闲散瞌睡,若是真的惹怒了他 当真以为“绣春之难”全靠几位阁老就能独自完成的? 焦适之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将近午时,随后才在浑身僵直的情况下自己苏醒。他尴尬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人来人往的居所内睡得如此酣甜,实在是举止不端。 然而抬头四望,却发现屋内一片寂静,往常他来这次处理事务时,屋内常是人来人往,倒是少有如今这般寂静的模样。 他撑着桌案站起身来,就着旁边的冷水稍稍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晰,随后才一步一挪地往外走。膝盖的疼痛较之上午更加剧烈了些,焦适之猜测或许的确是太过勉强了,每一步走动都觉得生疼。 等他走到隔壁肖明华那处时,他背后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甫一出来的几个白户千户看到顶头上司这般,骇得连忙搀扶住他。屋内坐着的肖明华听闻动静,也忙走了出来,合力把焦适之扶到了屋内。 把屋内其他人打发走,肖明华脸色一变,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对面俊美青年的柔和话语,“多谢子卫了,若不是子卫,今日我便要在下属面前丢脸啦。”刚才那几个是常去焦适之那处回禀事情的下属,若不是肖明华提前有感,把事情拦下来,焦适之可不能如今早这般逍遥快活。 肖明华瞪了他一眼,低叹道:“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你这段时间整顿宫内纪律如何繁忙,当我不知道吗?只是你这伤处的确在尴尬的位置,这段时间这里你还是不要过来为好,先卧床休息一段时日,不然若是真的伤到哪里,有得你哭的时候。” 焦适之一笑,子卫看似恶狠狠的话语却带着深深关切,他又如何不知。 他轻轻点头,眉间带笑,“知道了,定然不会再犯。”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低沉声响,“不会再犯何事?”却是牟斌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放到了焦适之面前,“诺,今日赏你的午饭,再挣扎着出去,怕是路上就得跌倒在地。” 牟斌别扭的关系令焦适之又是一笑,无奈摇头,好声好气地应了下来。只是这份额着实太多,令焦适之拉着两位同僚坐下陪他吃饭,这三个人倒是难得的坐在一起吃中饭。 牟斌所找的厨子定然十分精于烹饪,即便是不好口腹之欲的焦适之浅尝之后也不禁目露赞叹之色,“大人,这位厨子定然是厨艺高超之人,难得品尝到如此美味。”宫内大厨倒也不是不会做,然而做多错多,有些东西即便他们会,他们也是不会去做的。 听完焦适之的话,牟斌露出自得之色,这桌菜色是他特地寻了京城第一楼的厨子做的,一天只有这么难得的一桌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6 ,当然是无上美味。 三人吃完后,焦适之正欲回到自己屋内,却被牟斌伸手给拦住了,“任之,有件事情要同你说一下。”心里盘算着的牟斌一不留神叫出了他私底下才会唤焦适之的表字。 察觉到后,他内心一咯噔,继续当做没发现,状似无意地说道:“今晨我从宫内回来之时,皇上令我传道口谕,今日午时后,他会派人来接你回宫。”当然,这个建议是在牟斌多嘴下才产生的,牟斌便不多说了。 焦适之一怔,原本要起身的动作也停顿下来,许久后微一点头,“知道了。”心里却是一叹,横竖是躲不过去的,再躲又有什么用处? 他微微活动了下双腿,忽而尴尬地觉察到湿润之感,他以为是错觉,在桌面掩盖下稍一掀开官服下摆,却见原本缠着的雪白布条如今已是刺眼的鲜红。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察觉到他动作的两人苦笑,“还望两位不嫌弃,请帮我把我屋内左处的黑木盒子取过来吧。” 两人一听便知道如何,肖明华闪身出去,牟斌摸了摸下巴,起身看了眼伤处,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你还真得静养一段时间。伤在这里,你平日走动都会牵引到伤口,真是胡闹,今晨你便不该过来!” 焦适之难得听到牟斌站在一种长辈的立场上同他说话,自然觉得新鲜。知道牟斌所说甚有道理,顿时点头应是,非常顺从。 牟斌倒是被他这幅模样弄得说不下去了,本来早上就是坑害了他一把,中午替他送膳倒也有私底下道歉的意思,结果这饭菜自己吃了一半不说,转眼又把人斥责了一顿,这还真是 焦适之不知牟斌心中所想,在结果肖明华递过来盒子后,见两位都略带担忧地聚集在他身边,知道这便是想看看伤势的意思了。他一晒,倒也没阻止,三两下把绑好的布条扯开后,露出被碧绿药膏糊着的伤口,此时绿色膏药混杂着斑斑血迹,倒是十分骇人了。 他从木盒子中取出玉瓶,把膏药与血迹一并擦去,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把玉瓶内的药水擦拭在伤口处,半晌后,那隐隐渗血的地方终是止住了。焦适之松了口气,把玉瓶又放回去,重新上药后把伤口处理好,如此一套流程下来,他已是疼得满头大汗。 幸亏之前皇上也曾把昨夜用的那种药瓶赠予焦适之,令他免去无法止血的困境。他能想象他如果是那样子回去的话,皇上定然是要生气的。 把东西拜托肖明华又送回去,焦适之轻轻舒了口气,苍白的脸色也开始恢复了些。牟斌似乎想说些什么,一想到他上午禁不住多嘴的下场,啧了一声,也没再开口。 焦适之无事,不想继续留下来打扰他们工作,便打算先回去房内,刚站起来便听闻一道熟悉的声响,“适之” 焦适之一颤,抬眼望向门口的方向,那个熟悉的声音是皇上! 他竟然又出宫了! 焦适之看着他身后无人护卫的模样,心中着急,“皇上,您无人护卫,怎可孤身出来,刘瑾呢?钱宁与张建等人呢?” 朱厚照轻哼了声,快步入内,搀扶住正打算走动的焦适之,“你还有胆子问我,昨日太医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 焦适之僵直身体,与皇上接触的肌肤仍觉得尴尬,欲避开又怕伤及皇上的自尊,强忍着羞赧说道:“是臣之过,还望皇上恕罪。” 朱厚照磨牙,臣臣臣,真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瞥了眼正垂头站在旁边的两人,随口说道:“这段时日适之便不过来了,等他身子养好再说,余下的事务你等处理了吧,不要走漏什么风声。” 焦适之被太后斥责这事可大可小,朱厚照不想节外生枝,对焦适之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 焦适之还没说上什么话便被朱厚照打包带走,牟斌与肖明华拱手送走这一君一臣,许久后肖明华摸着鼻子说道:“看来皇上对任之也的确上心。” 牟斌狠狠拍了他的后背,丢了句“蠢货”,然后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了。 皇上御驾自然是一路直到乾清宫,即便不知道内里是皇上,看到驾车的人是刘瑾便一清二楚了。把人接回来后,朱厚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太医来。 太医对着被重新包扎过的伤势捶胸顿足,“焦大人的伤势原本便处在时常需要活动的地方,这样的伤比起普通伤势更需要花时日静养,怎能到处乱跑,又撕裂了伤口!”焦适之微瑟缩了脖子,感受到身侧人凉飕飕的冷意,连忙阻止了太医的絮絮叨叨。 “是是,在下定然谨记,劳烦大人开方子了。”开玩笑,再继续说下去他就没活路了! 等太医晃着脑袋去开药方时,焦适之面对着一脸阴沉的朱厚照,主动开口,“皇上,我上午的确是有要事,指挥使今日应该把奏折呈给皇上了。处理完此事后,这段时日我一定不再出宫,留在宫内好好将养身体。” 朱厚照眯着眼睛看他,许久后毫不避讳旁人地搂住他,在他左耳边呢喃道:“适之,确定真是为了要事,而不是躲我?” 昨夜之事令那左耳犹然敏感,被气流一吹拂,焦适之猛然一颤,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他掩盖在袖口下的手掌握紧,面上镇定,“自然是这个道理。” 62.第六十二章 、 焦适之当真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宫内开始调养身体了。 因着上次他出宫之事,朱厚照把小德子责罚了一顿, 又嘱咐乾清宫与宫门口的侍卫, 除非见到焦适之骑马出门, 否则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人走。 他如此这番也是煞费苦心, 生怕别人以为焦适之失宠, 又不能令适之产生被囚禁的感觉。若是适之能上马行走, 想必那时伤势也大多好得彻底了。 焦适之深感皇上心思,倒也老实待着,再无前段时间贸然之举。 这日清晨, 焦适之醒来时已是霞光满天, 日头高升, 他猛然坐起身来,捂着发胀的脑袋呻吟, 他往日作息正常,今日突然睡这么久,一起来便发觉脑袋发昏, 实在不舒服。 挣扎着掀开被褥,他正欲下床的时候,刚进来的小德子吓了一跳, 三两步上前把手里的铜盆放到桌面上,又急急冲过来扶着焦适之, “大人, 您的伤势还未好, 切莫轻易下床啊!” 焦适之扶额, “我只不过是脚上受伤,又不是半身不遂,作甚如此小心,我慢些走便是了。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7 ”小德子可不敢放着这位自己走,除开上次离宫不谈,昨日在他出门去倒水的时候,这位主儿溜去后院耍剑,虽然只是站着但还是很令人担忧好吗! 焦适之知道上一次他的事情便连累到小德子受罚,倒也不强求,被他扶着去洗脸漱口了,然而又见小德子带着几个人把早膳摆满桌子。 焦适之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肴,有点头疼,“皇上之前不是已经删减过乾清宫的份例了吗?怎么早膳还是如此多?”平日里一直与皇上一同进膳,今日还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起晚,独自一人进膳看着会这么多菜色,着实是有压力的。 小德子轻手轻脚给他摆放好碗筷,一边说道:“皇上特地把您的份例又涨起来了,听说还在太医院那里要了不少药膳的方子,御膳房那边正在琢磨呢。” 焦适之叹了口气,把这事记下,回头再与皇上分说,然后先把早膳给解决了。 那夜的萌动放肆宛若清风入梦,转眼间便消失一空。皇上待他还是如往日一般,焦适之在几日后也恢复了淡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而偶尔还是会稍微走神,思绪不知道飘向何方,带着连他都不知道的惆怅。 天色入秋,即便焦适之不觉得冷,小德子扶着他出来的时候还是给他披上披风。 是的,小德子又挨不住焦适之的请求,扶着他出来晃一圈了。他一边肉痛自己的臀部估计又要遭殃了,一边小心地看着焦适之的脚下,生怕他一不注意便踩空了。 焦适之虽然负伤,好歹也是位高手,自然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绕着乾清宫走了三圈,焦适之也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见他终于往殿内走,这些个负责守卫乾清宫的锦衣卫都松了口气。 这位毕竟是他们顶头上司,虽有皇上下令,但以他的威严与皇上的宠爱,即便他真的做了什么,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还是他们。曾在心里腹诽这位大人性格太过柔和的人,在此时此刻非常感谢焦大人性格温和,不然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回到屋内,焦适之让小德子自行休息去,而他自己取了几本古籍坐下看书。自从皇上赠予他豹房那处的书房后,焦适之偶尔巡视的时候会跑去那里顺几本书出来,看完后再放回去。虽然很是麻烦,然而他却乐此不疲。 “适之如此入神,还真是令我愧疚。”许久后,猛然耳边传来如此声响,吓得焦适之差点没站起来,又被朱厚照轻柔压下去,轻笑道,“就算适之如此欢迎我,还是小心点好,免得刚长好的伤口又撕裂了。” 焦适之放下手里的古籍,略一缩肩避开朱厚照的手掌,扶着桌案站了起来,“皇上几时过来的,我竟没有发现。”他原本是背着皇上的,如此不够礼貌,站起来的时候便也转过身来。 焦适之差点扶不住桌面,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如此怎么可能?! 张太后是如何溺爱皇上的,这么多年焦适之一直看在眼里,如今突然让他知晓以后两人会产生分歧,甚至闹到不堪地步,令他如何能相信! 朱厚照原本观察到焦适之行动还算敏捷的反应,心里稍松,嘴里正说着,“是你自己入神,反倒问我什么时候过来?适之真会倒打一耙。” 因着焦适之虽转过身,然第一眼看到的是皇上的衣服,因而朱厚照还没发觉他的不对劲。焦适之虽牵挂刚才看到的东西,闻言也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他也是在皇上的指点下才发现自己有这个毛病,往往看到喜欢的书籍便沉迷其中。 他偏头想了想,对皇上说道:“皇上,之前听说你与太后吵了一架,是因为何事?” 朱厚照也不觉得焦适之的问话直接,事实上焦适之能直接他更加欢喜,只是他现在问到的这件事情着实是他这段时间的心结,听他问起便略微皱眉。 “我本是不打算与你说的,毕竟糟心事儿听了污耳,不过这事与你有点干系。”朱厚照扶着焦适之在床榻上坐下,自己在旁边挨着床柱,定定地看着焦适之的发旋儿,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你得罪我那两位舅舅的事情?” 焦适之略一思索,方才想起几年前他阻止当时的镇抚使张万全侵占上中所一事,当时他们猜测张万全身后的人是两位张家侯爷,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后来又有了还算满意的结果,焦适之并没有深究。不过按照皇上刚才的话语来看,难道是当时的时候被两位侯爷记恨上了?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蹙眉的模样便心醉,低叹了一声,“你怎么如此懵懂,当初在坤宁宫他冲你发难,难道你没有任何猜想?” 焦适之半天才从记忆中扒拉出来这件事情,半是愕然半是求证地看着朱厚照。朱厚照看着焦适之清澈见底的眼神,实在很想揉揉他的头发,“对,你或许以为他只是担心母后与我的安危,然而那个时候张万全还未把事情告知他们,他们便已经记恨着你了。” “这是为何?若是张万全告知了两位侯爷我的事情,那两位侯爷生气还情有可原,但是那日”焦适之凝神细思了许久,方才不确切地说道:“我记得那日刚好是前后脚,我先威胁了张万全,入宫便见到两位侯爷,如此说来根本没有他们见面的机会。”怎么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他这个完全没接触过的人产生恶意? 朱厚照含笑道:“你再想想,你在我身边,碍到谁的事儿了?”那特意压低的声音富有磁性,低沉悦耳。焦适之只觉得今日的皇上带着点兴味儿,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奇异的事情,想要与人分享,却又希望他主动发问的模样,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令他有些着迷。 他不自觉别开脸,低声呢喃着,“碍事,碍事” 焦适之不解,若是两位侯爷家里有人希望能顶替他的位置,可是皇上向来对张家不假颜色,这定然不可能,还能是何事?! 焦适之抬头看着皇上,眉头紧蹙,声音也带着不确切,“难不成这两位侯爷认为我是皇上与他们沟通的阻碍?” 朱厚照大笑出声,笑得抱着肚子滚倒在他身侧,随着动作散落出来的发丝轻落到焦适之腿上,令他眼神一闪。然而皇上太过肆意了,笑得如此敞亮,焦适之如何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 好容易皇上终于笑够了,整个人却还是趴在焦适之身侧,虽然脸埋在被褥里,手却十分精准地摸到了焦适之放在身侧的手掌,用力握住,不让焦适之抽离,“你啊你,若是猜想那些官场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8 上的事情,你倒是挺灵活的,这些个阴私事情便不行了,怪不得当初杨氏那三板斧能砍到你身上。” 如今再提起杨氏,焦适之已不会动容,只是轻笑道:“皇上说得是,既如此,还请皇上不吝赐教。” “那适之可别后悔。”朱厚照转过身来,半撑着上身看着焦适之,嘴角那抹坏笑令焦适之心中一凛,正想拒绝时,朱厚照便已经开口,“他们怀疑你是我的禁脔,以为我对你食之入髓,再不能忘,因此才会着急地送来张巧娘。” 焦适之:满脸震惊。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时皇上分明才九岁!” 朱厚照耸肩,如此掉份的动作落到他身上却只显得随性洒脱,“我怎的知道我这两位侯爷舅舅是如何猜想的。不过连刘瑾那几个都敢在我八岁时便捣鼓这个,他们又如何不敢这么猜想?谁叫我被适之勾去心魂,再也不忍分离呢?” “皇上!”焦适之气结,看着皇上眉宇的笑意,又化作无奈。 他倒不是生气他人对他的猜测,只是担忧这会对皇上的名声不利,更有甚者如张侯爷等这类恶意揣测之人,长久以来日积月累,怎能不影响皇上?而皇上这段时日来常爱口花花说着这些话,令焦适之不适又莫名羞意。 朱厚照见达到想要的结果,自是收敛笑意,认真说道:“不说笑了,那时的猜测在日后自然化为虚假,想来他们在我这里也安插了不少人手。本来这猜想消失后也便无事了,只不过后来你三番两次在我身侧,挡住了他们不少计谋,反倒更加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牟斌虽然也是他们的目标,奈何指挥使不是母后能触碰的,你如今在宫内,又是从小陪在我身侧之人,于母后眼里不过是个侍卫,不过是柿子拿软的捏罢了。” “太后娘娘许是被两位侯爷蒙蔽,因而才”焦适之张口欲为张太后辩解,却被朱厚照阻止了,眼见他低垂着眉眼,竟带着些许寂寥,“她是我母后,我能不了解她么?适之。” “或许她的确是被那两人蒙蔽,可若以她的能力,不会猜不透事实的真相,但她就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找你麻烦,岂又不是她自己自愿的呢?” 焦适之手指微蜷,触碰到皇上仍握着他的手背,犹豫片刻后并没有收回,反倒是握得更紧,坚定地说道:“皇上,您向来知道在太后心里,您是最重要的。即便没有两位侯爷在,太后娘娘亲眼所见我们比试,也会责罚于我,您切莫与太后生分。” 朱厚照仔细地看着眼前人,他眼底是那么焦急,竟比他还更加难过,溢出嘴边的轻叹又被他收起,感受着他手掌反握的力度,手指一扣,也握得更紧,“适之,此乃一桩,另一桩半月前我驳回了所有王公大臣请求分田地的要求,张家又撺掇着母后与我闹。到今日母后仍怒气未消。”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淡漠,更夹杂着不甘伤悲,混杂着对焦适之下意识亲近的喜意,一时之间竟是又苦又甜。 焦适之虽不知道皇上此时情绪如此复杂,却从他紧握的力度中察觉到些什么,欲劝,却无从劝起。 皇上不是二愣子,旁人的话有几分道理他自个清楚。事实如何,他心里也清楚。起先的退让慢慢变成了倦怠,长此以往,是否某一日会变成他所预见到的厌倦争吵? 焦适之不知道。 太后与皇上的纠结所在并不难以发现,然皇上不是先帝,他不是那种温和劝阻的性格。若是张家再继续如此下去,拿着张太后当挡箭牌,总有一日皇上会忍不住对张家动手,那个时候,皇上与太后的关系如何能好? 可知道得再多又有何用? 焦适之内心苦笑,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是皇上的家务事,他有心无力,实在愁闷。再也没有比清楚认识到自己无能为力更加令人沮丧的事情了。 眉间微暖,焦适之回过神来,却见朱厚照就在眼前,细细地用指腹一点一点抹去皱痕,眼眸明亮如昔,“适之,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把所有的背负到自己身上,那样太累。我喜欢你笑着的模样。” 他喜欢他千百种模样,然独爱他抿唇浅笑时的眉眼。 养病的时间很是无聊,等焦适之真的把伤养好的时候,已经是整整两个月后,在床上躺得太久,焦适之甫一得到太医的许可,当天便把皇宫逛了个遍,还特地充当了某小队的队长,带着他们练习了一番。 难得一见焦适之如此活泼的时候,朱厚照得知时差点笑得弯下了腰。焦适之在尴尬过后倒也没觉得如何,重新捡回老本行去了。 朝廷上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息,刘健也在养好身体后重新站回朝堂之上,值得一提的是,在刘瑾废了大力气把后宫整顿完了后,朱厚照派人把他的家财全部没收了。得来的银两倒也没有收归国库,直接混在下一批发放出去的赈灾银两中发放出去。 焦适之眼波流转,在得知这个消息时露出笑意,“皇上此举还真是戳中了刘瑾的致命要害呀,只是您这样的举动,怕是不能被朝中大臣们所接受。”毕竟他们想要的是皇上能不再重用内宦,这才是最关键的目的。刘瑾等人不过是被树立出来的典型。 “他们要我惩罚,我也惩罚了,挑的还是刘瑾最肉痛的地方,若还要得寸进尺,那得看看他们有何依据。”朱厚照对此事不放在心上,刘瑾如何他最多就是记挂一下,他身边的人他基本都给了施为的空间,结局如何他便懒得操心了。若是有朝一日刘瑾引发众怒,也不可得知他会如何处置。 撇开此事不谈,临近万寿节时,宫中又出了大事,摔碎的珍贵瓷器都能堆满小半个屋子。 九月初八,宫中的两位主子又一次争吵起来,而这一次的剧烈程度以往根本难以比较,互相之间竟几乎撕破了脸。焦适之彼时正在慈宁宫门外守着,突闻殿内有破碎声响,想都没想窜进们去,门外站着的守卫都挡不住他。 甫一入殿,便见地上满是瓷片,翻到的桌椅挡住了去路,凌乱得完全看不出小半个时辰前还整洁雅致的模样。 殿内莫姑姑站在太后身后,一手搀扶着张太后,一边急急说道:“皇上,娘娘是您的娘亲,您怎么能这么说?” 站在左侧的皇上神色莫测,日光打在他的脚下,却完全没有一丝暖意。不过是秋天罢了,他的指尖却白得毫无血色。 “母后,哈哈哈哈哈哈母后——”他仰天大笑了几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29 声,复又低头看着正气得浑身颤抖的张太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您是我的母后,为何在遇事时却偏偏来拖我的后腿,宁愿我背负骂名,都要求我力保张家!您可知张家作恶多端,若不是摊着外戚的名头,能逍遥快活到今日?!” “住口!逆子!”张太后抓着莫姑姑扶着她的手,柳眉倒竖狠狠道:“你既知道张家是你的亲人,竟还有那般打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这是要活生生割我的心呐!” 朱厚照抿唇,声音低了几度,“您可知道,在您看来柔弱易欺的张家,手底下有多少条人命?惹出多少事端?若是之前的事情我尚可以容忍,可今日之所为却太过放肆!他这是在藐视朝廷,藐视皇权!若不惩罚,何以服众!” 焦适之不过站在门口的位置,在两端争吵时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皇上所说的事情,正是今日早朝时放到朝上议政的赈灾银两贪污一案。 三个月前,南方发大水。皇上令户部拨款三百万两银子先行赈灾,后续情况再继续跟进。银子压过去后,朝廷再没接到消息,本以为已经事了。结果两浙御史鲁儒在八月十九日上折,告赈灾银两贪污一事。 奏章在中途被截,鲁儒重伤昏迷。当地锦衣卫在察觉到风声后当机立断介入,并派专人把消息紧急传递到京城,并在今日早朝上终得宣告。朱厚照在昨夜便收到了奏章,连带着锦衣卫夹带的暗探证据也一并察看,虽不动神色,然已是怒极! 今晨在朝堂上提出此事,并派了李东阳带尚方宝剑前往,本就带了严惩不贷的想法,不然何以令一位阁老前去?然而还未等他施展手脚,回宫后等待皇帝的却是张太后的满腔怒火。逐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不满令朱厚照与张太后争锋相对,致使张太后大发雷霆。 从她入宫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还从未有人这么忤逆她的意思。弘治帝把她捧在掌心疼爱,前两年朱厚照步步退让,令她从未想过还有人敢在她面前翻脸的那天。 愤怒之下的张太后砸碎了前段日子她过生辰时朱厚照特地命人寻来的东西,那本是她的珍爱之物,乃近段时间才稍稍拿出来放置两日,谁曾想竟毁在她一时盛怒之下。 这也是如今朱厚照神色如此淡漠的原因。 哪怕刚才他在与张太后争论的时候,都没有如今齿冷。 焦适之抿唇,听着两人唇枪舌剑,心里莫名悲哀。即便他从预见中得知以后会是如此情况,却仍不想看到这样场面的发生,若是皇上与太后娘娘决裂,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身边再无亲人相护?有亲人在世却从未感受暖意,这样的事情他也曾深有体悟,更不想皇上与太后也经历这么一遭。 他这边凝神细听,那厢争吵的两人已经各自停顿下来,许久后张太后的视线微一挪动,落到了入殿后一直安静站在边上的焦适之身上,眼神宛若渗着毒,“皇上,这便是你这段时间与我愈来愈离心的缘故吧?原本鹤龄与我说起这焦适之的阴毒,我是不信的。如今看来,反倒是哀家瞎了眼睛!” 张鹤龄自不敢拿那些没根没据的话来告诉张太后,毕竟那涉及到了皇侄子的声誉名望,就算是张太后怕也是不乐意的。可是其他的东西,他在这两年说得可不少。作为弟弟的张延龄本不打算那么强出头,奈何兄长不同意,他自己也不是个坚定的性子,到底也是在里面趟了浑水。 他俩这等说法,除开为自己争辩外,也是想着如果能及早革除了焦适之,那也能化解他们的心头之恨。他们本来对焦适之便很是不满,更别说他又是牟斌的得力下属了。这牟斌也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朱厚照闻言脸色一沉,上前一步说道:“母后,这是我们的事情,同适之有何关系?两个舅舅就是扶不起的烂泥,我自是厌恶,也不消别人劝说!” “你住口!”张太后自是听不得这样侮辱两个弟弟的话语,美目一挑,瞪了朱厚照一眼,冷声说道:“皇上这是被焦适之此人在身边日积月累,潜移默化!这才分辨不出真假来,哀家今日便要替你好好惩罚一番,免得日后更是祸害!” “来人,把焦适之压下去杖责五十,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知道什么叫做职责,什么叫做忠君!”张太后的声线满是寒意,莫姑姑扶着她的手臂已经被她下意识掐得淤青,眉间露出点点疼痛之意。 守在慈宁宫外的侍卫也是锦衣卫,他们当然需要听从太后娘娘的旨意,可是焦适之同样是他们的上官,他们即便扑入殿内,在看到皇上与焦适之时,也不免迟疑了一下。 朱厚照慢慢在殿内踱着步,声音淡漠薄凉,“朕看谁敢动他!”不过淡淡的一句话,摄得旁人不敢上前一步。 “皇上!” 面对着太后的冷意,朱厚照一时之间竟觉得浑身疲倦,累得不想开口。他不再看着张太后,背着她慢慢往殿外走去,“母后,若是您真的这么想,也是这么想阻我之事,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再放过张家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下一次再栽在朕手上,一个不留!” 当他说完此话时,人已经跨出殿外,独留背影。焦适之自然跟了上去,刚刚进殿的锦衣卫纷纷退让开来,目送着两人远去。 身后张太后情绪如何,焦适之已经不再关注,然而身前青年的情绪低落,他却是看在眼里。即便刚才皇上是丢了狠话才出来的,却仍是被张太后伤透了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身后的御驾也慢悠悠地跟在身后,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西苑。焦适之已经知道皇上要去哪里了,陪着他走进了豹房,身后一干伺候的人全部在外面待着,朱厚照甫一进去,原本□□的肩膀便松懈下来,整个人靠坐在床榻上不说话。 焦适之自从那夜之事后再也不愿过度靠近皇上,生怕惹来什么举动。然而此时皇上低垂着脑袋,浑身散发着一种可怜兮兮的气息,令焦适之心中一软,心中叹气后,还是走到他旁边单膝跪下,这方才能看到皇上的面容。 朱厚照没料到焦适之来这一出,微红的眼圈一下子落到他眼里。他先是一惊,又伸出手去捂住焦适之的眉眼,低喃着说道:“适之,别看了。” “皇上又有何惧?”焦适之眼前一黑,却没有伸手去推开皇上的手腕,在一片黑暗中轻柔地开口。 朱厚照轻哼了声,“我有何惧?只是太过狼狈,不看也罢。”他自是实诚,在焦适之面前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0 也懒得隐瞒,嘟哝着说道,“以前母后从来不是这般,我不喜欢读书,父皇虽宠爱我,却也偶尔有发怒之举,从来都是她护着我,跟父皇对峙的。” “我几岁时失去了心爱的宠物,几天不说话,她愣是在旁边陪了我几天几夜,急得自己都快累倒。七岁时,知道我喜欢舒服,把江南进贡进来的柔软布匹都给予我做衣裳,她与父皇倒是剩了二等的” 皇上在焦适之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张太后的事情,低沉的声响在寂静宽阔的屋内回想着,竟宛若带着点逝去的冷意与莫名的伤感。 “我曾以为,父皇去世后,你与母后便是我唯二信任之人,无论我身处怎样的处境,你们都会站在我身侧,可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那倾诉的话语到了最后,带着难以察觉的委屈。 人无论多大,对母亲总是存在着天然的亲近感,如今朱厚照与张太后起了争执,面上不显,这心中还是难过至极。 焦适之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听着,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握住了皇上的手腕,轻叹了一声,“皇上,太后娘娘只是过于关心家族之人,因此才一时恼怒,您切莫与太后娘娘继续争执下去。” 最后那句“她毕竟是你母后”在焦适之嘴里盘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吐露出来。他自己也曾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之感,不是当事人永远不知道那种痛楚。他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切莫站在所谓的道德上去谴责人。 这事,本也不怪皇上。 朱厚照沉默了许久,方才把手从焦适之眼上移开。焦适之闭目已久,突然感知到温暖与亮光,连连眨了几下的眼睛方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眼瞅着皇上眼眶发红,却仍旧阴沉着脸的模样,焦适之主动握住皇上的手,“皇上,虽然这一次您让步了,然而太后娘娘或许也会反思她的行径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您别担心。” 俊朗青年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后叹了一声,迅速出手揉了揉焦适之的耳垂,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适之还是那么天真,不,应该说适之还是不愿意以恶意去猜测他人呀。张家此事或许是特地做来恶心我的,前段时日我拒绝了所有王公大臣要求封地的请求,私底下对我不满的人可也不少。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焦适之抿唇,忍住避开的欲望,怕在此时伤及皇上心里,又知道皇上压力巨大,即便耳朵红烧起来也没有退开。他思索了片刻,忽而眼前一亮,“皇上,您虽然不动张家,可不代表不能动其他人。两位侯爷行事自不可自己去做,怕是授意他人,层层勾结,如此下来才能做那偷龙转凤之事。既如此,便把他们尽数除去便是。” 与焦适之聊了几句,朱厚照的情绪明显变好,他含笑道:“适之此举可是难得的狠呀。” 焦适之淡然说道:“对待这等人物,就要比他们更加狠厉。况且他们也并无值得同情之处!国库内的银两都是救命钱,如果任意一人都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动手,岂不是动摇国之根本?!” 朱厚照抚掌而笑,面上阴霾消散。适之总是这般,伴他左右,又嫉恶如仇。在他身上,朱厚照宛若看到了弘治帝的殷殷盼切,他忽然心有所感。 这或许是当初父皇明明觉察出他心慕适之,却没有制止的缘由? 找一个能让朱厚照听得进劝的人,是何等艰难啊! 江南赈灾银两贪污一事,朱厚照对主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然即便没有摆在明面上来说,文武百官中大多数还是知道主谋者为何人,一时之间弹劾张家的人数在急速上涨。 至于那些从犯,从京官到江南本地官僚,但凡在李东阳与锦衣卫手底下被查出来的人,一概不留,彻底灭除下,竟是连砍六十三人,刑场血污半月不净,顿时一跃成为正德年间的大事。 坊间纷纷传言,当今圣上还颇有几番当朝□□的韵味,对贪官污吏毫不留情,竟无视了那私底下的暗潮涌动,直截了当地狠下杀手。 因着朱厚照狠戾的手段,一时之间朝政肃清,比之以往干净了许久。而文武百官也在这是宛若真正看清了皇上此人,在他们印象中仍是少年天子的模样,可如今竟是成了震慑朝政的帝王,这中间的跨度是如何他们中绝大部分竟分辨不出。 只有那与皇上接触较多的几个阁老与锦衣卫首领,方才隐约窥见那蜕变的过程。 然这整个经过中,有一人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即便是刘健都赞叹不已之人! 那便是焦适之! 63.第六十三章 、 文武百官会注意到焦适之,其实也是偶然。 焦适之行事低调, 从来不曾攀交朝臣。除了刘阁老与锦衣卫等几个人外, 他所熟悉的人大多数是从前东宫侍卫所的人, 不过这批人在皇上登基后已经分散到各地去, 开始借着东宫这股风为自个儿闯荡, 如此下来, 焦适之身侧倒真的没落下几个好友。 皇上那边更是一直守着这事儿,刘健不知出于何等缘故,向来也是缄口不言, 于是乎很长一段时间内, 文武百官都不知道除开刘瑾钱宁等人, 皇上对一人的宠爱尤甚其他,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令此事露出些许端倪的, 是源于焦适之曾经的好友,林秀。 说起来林秀这个名字,焦适之已经许多年未曾听闻过, 当他甫一听见这个名字时,心中想起当年在宫中相伴的一月,心中顿时升起暖意。 当初那位少年信誓旦旦欲在战场上挣出一番天地来, 太子满足了他的愿望,送他到了五军营, 后来如何, 焦适之便再也不知道了。 既然心中有感, 焦适之把刚从他身侧擦边而过的两人叫住, 温和问道:“你等刚才所提及的人,如今如何了?” 此时正是锦衣卫换班之际,这两人私底下稍微议论事情,太过认真竟然没有发现旁边的人便是他们的上官,骇得当即单膝跪下,嗫嚅不敢言。 焦适之笑道:“你等的确太过散漫,回去一人责罚五棍便是。莫想其他,把你们刚才讨论的那人现状同我说说便是。” 虽然五棍打在身上也很疼痛,可相比较其他的惩罚,这种算是他们比较能承受的。两人当即大喜,立刻说道:“其实那林秀本与我们是幼年玩伴,后来先是入了宫,又去了五军营,这才渐渐失去联系。”说到此处,这人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位也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1 是在那时入宫的,约莫与林秀一起共处过,怪不得要询问他的情况。 明了这个情况后,两人说话更加小心起来,“他在五军营待得挺滋润的,我等也是因为他才找门路入了锦衣卫。后来他被派遣到外地去,不知怎地,前两日听卑职父亲说道,他被押解回京了,犯得是贪污与奸杀的罪名,留待问审。据说已经证据确凿,只消提审后便秋后问斩了。” 焦适之听得差点踉跄一步,心中悲凉,难道记忆中那个开朗洒脱的少年郎,竟也在这世俗官场的大染缸中失去当初纯净的想法? 他倦怠地挥手让人退下,带着人在宫内巡逻了一遍,然后才回到乾清宫内。 彼时殿内已经点燃各处的烛光,看起来温馨淡雅,令焦适之心中沉甸甸的大石块稍微松动,却仍紧紧地压在心上,难以纾解。 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事情,焦适之不想影响到皇上的情绪,回去后也没有提起这事,按着往常陪着皇上进完晚膳,然后便守在皇上身边看着他批改奏章。 原本以朱厚照的习惯,下午本来该用来开午朝与文华殿议政的时间他向来是用来批改奏折,少有拖到晚上的时候。仿佛知道焦适之心中的疑惑,朱厚照一边看着手里头的折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下午太后找我过去同她谈话,说的时间有点长,所以便耽搁了。” 焦适之蹙眉,然并没有说话。 他想起之前张太后与皇上争吵时的话语,他记得,那个时候太后唤的是皇上,而如今皇上称呼张太后为太后,这其中不过是微小的称呼问题,却足以证明这母子二人再不复之前亲密无间了。 焦适之有所察觉,却不能开口。他之前所劝已是极致,剩下的他也干预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自己不打开这个结,旁人做得再多也是无用。 等朱厚照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后,他身侧的茶水已经换过三次,焦适之抱剑站在身后,正凝神看着他的背影。措不及皇上忽而转身,一下子望进他漆黑的眼眸。 “皇上?”见朱厚照一直盯着他看,焦适之下意识唤了一声。 朱厚照狡黠一笑,抿唇不语。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折子递给焦适之,“你或许想看看这个。”焦适之怔愣,随后伸手接过皇上亲自递过来的奏章。 把剑挂在腰上,焦适之两手摊开奏章仔细阅读起来,越看眉头皱得更紧,最后艰涩说道:“皇上可相信这是他的所作所为?” 但凡需要秋后问斩的犯人,这消息都需要写成折子递到圣上面前的,林秀自然也不例外。 朱厚冷笑了声,点了点焦适之的心口,“你认为呢?” 焦适之不认为皇上在他身边安插了人,不过对皇上如今的态度感到心安。没错,焦适之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是林秀所做的,或许是出于幼年的印象,他对那个身负豪情壮志的少年带着天然的好感,并不希望他落到如今的局面。 朱厚照背着手慢慢在殿内踱着步,一边走一边对焦适之说道:“这奏章上虽然写得明明白白,说是人证物证俱在,然而颇有疑点。一来到现在林秀都没有认罪,还未签字画押,大理寺是从人证物证着手,认为罪大恶极,即便不认罪也如此判定。二来是这个被奸杀的女子,那可是巡按御史的女儿,他哪里来的机会与她接触?”奏章上所言,说是林秀在街上望见此女,惊为天人,这才犯下如此大错。可林秀作为一个从京营轮换出去的士兵,本身军令在身,自是不能随意出入才是。哪里来的时间地点人脉去去策划这场事件? “此事若是奏章所言为虚,那么内里值得深究。若是为真,那各地的军队便得好好整治一番了。”朱厚照淡淡地说道。 焦适之心中欣喜,知道如此一来,若是林秀是被诬陷的,这也有了翻本的机会。而受到了皇上的重视,大理寺自然不敢跟之前那样随意放肆。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放松的眉眼,随即也轻笑着道:“现在你不必那么担忧了吧,从下午回来到现在,你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若不是我刚才看到这奏章,或许还猜不到原因。” 焦适之愕然看着皇上,他的确是为林秀担忧,可是皇上是从哪里知道他偏偏是为这事担忧? 皇上浅笑不语,并没有为焦适之解释。 第二日奏章都发放各处回去改正时,大理寺发现其中一件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被圣上特地圈了出来,下面历数八点疑惑之处,打回去重新审核。 大理寺甚少经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担忧,不过皇上的批改十分有理,他们上下琢磨了半天不能反驳,捂着被皇上言语刺伤的心口重新回去查案了。 原本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事情就出在那两个被焦适之问话过的锦衣卫身上。俩人本也不是什么话多之人,第二天在知道林秀一案重审后,虽然觉得那时间差有点巧合,却也没敢跟其他人述说。 结果过了半月,其中一人出去喝酒,与几个狐朋狗友喝得昏天暗地,期间有一个朋友是大理寺少卿的儿子,在酒醉后郁闷地谈起家中的事情,言说便是他父亲如何施为,都难以找到相反的证据。结果那人喝多了酒,结果就说秃噜嘴。 第二天就被大理寺找上门来,这消息就这么隐约传了出来。 最开始大理寺的人虽郁闷,不过皇上点出来的地方都有问题,就算他们想视而不见都不行,焦适之那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即便皇上真的是因为焦适之才打算查案那又如何,有疑点证明案子还有未查明之处。 可传言这玩意儿就是这么神奇,一件普通的事情口口相传都能变了个样,更何况这个事情比平时有得是可以琢磨的东西,等焦适之知道这个传言时,已经完全与最开始的时候截然相反了。 焦适之知道此事是因为肖明华。 他负责的事物主要是宫内的,宫外的多是肖明华在接手。坊间传言这些事情在刚开始流传的时候肖明华便知道了,也是亲眼见着这个消息从最开始的正常变成最后的猎奇。他倒是想与焦适之诉说,奈何焦适之几日才出一次宫门,他又隐隐觉得不值当为这事而特地派人入宫,因而直到今日焦适之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 焦适之无奈又好笑地说道:“皇上会挂心此事,那是因为他认为此案有疑点,林秀又曾是他身边的人,自然慎重了些。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怎么牵扯到这上面去了。”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2 肖明华把手里整理出来的几页消息都递给了他,“你自己看看吧,其中或许是有人在里面推手,暂时还查不出是谁,你自己小心点,免得栽了跟头。” 焦适之点头笑道:“多谢子卫了。” 肖明华叹了口气,心道,若这上头的事情尽数是虚假的该有多好,任之想翻盘还容易点。半真半假是最麻烦的了。 此时正是午时,两人也各自坐在一起吃午饭,牟斌早上接到一桩线报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焦适之坐在旁边把那薄薄几张纸的内容都看完,自个儿沉思起来。 最开始的传言很正常,不过是稍微涉及到焦适之罢了,然而之后的便越来越难听,隐隐在指责焦适之在干涉皇上的决策,直接把他贬低到如钱宁刘瑾等那样奸臣的地步去。 焦适之把纸张收了收,然后开始吃饭,肖明华愣了半天,出声问道:“你看起来这么淡定,难道真不怕出事?”焦适之淡笑着摇头,“自然该去把背后之人找出来的,只是此事又不能急在一时。我再着急又能如何?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填饱肚子吗?” 肖明华无奈扶额,“若是别人都能如你这样淡定,早就不知道能省下多少时间了。” 焦适之朗声大笑起来,“子卫怎的知道我是淡定,而不是内心发虚,不知如何自处呢?”肖明华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 焦适之并不是真的不上心,只是知晓何为按兵不动。 下午回宫时,带着红枣经过街道时,焦适之还未走出那热闹的场所,便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叫住了,“前面可是焦大人?还请留步。” 焦适之诧异地回望,见那清隽高瘦的书生有些眼熟,片刻后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可有要事?” 那位书生便是许久之前那个扑在红枣身上的娃娃的父亲,焦适之犹记得那个粉雪团子,着实可爱。 书生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愕然道:“大人还记得我?” 焦适之笑道:“你家的孩子非常可爱,如何能记不住?” 那书生目露喜意,他本来没报多大希望,奈何遍寻无法,若不是因为这样,他未必会在这里等候上两月,只是这两月来他一直久候不到焦适之的踪影,机会快要放弃了。 “焦大人,草民有要事要禀报与您,还望您能听草民一言。”书生面露哀求之色,深深作揖。 焦适之诧异,正想把人扶起来,却忽觉不对,一把把书生扯到自己身后,视线不断地在街道上热闹人群里扫视着,直到确定刚才那股恶意已经消失方才稍稍放心。 就在书生说话时,焦适之感觉到了一股投注在这方的寒冷恶意,并不是冲着他来的,那便只有可能是尾随书生而来的。他转头对书生说道:“先同我走,再留下会有危险。” 那书生惊慌失措地被他带走,焦适之直接把他先带回锦衣卫府衙,把下属招来后,询问书生,“你的住宅何处,我现在派人去把你的亲属一并先接来此处安置,若是稍晚或许有碍。” 书生又惊又怒,报了个地址出来,焦适之立刻派人过去,然后才对惊魂未定的书生说道:“看来你欲告知我的秘密不小,不然也不会有人特地来杀你。” 书生用衣袖擦了擦额头,苍白着脸色说道:“草民名唤林煌,乃林秀的堂兄。”他刚介绍完自己,焦适之便心中一动,他之前的猜测或许没错,这事有蹊跷。 林煌从怀里掏出一包用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递给了焦适之,苦笑着说道:“其实这东西从到我手里至今,已经有小半年了。然而最初我并不愿意去滩浑水,收到也就罢了。谁曾想之后收到风声,说是堂弟已经入狱,押解京城审问,留待秋后问斩。这令我愧疚不已,若不是我一时糊涂,堂弟也不用陷入如今的处境。” 焦适之把牛皮纸打开,里面是一本账本,而在其下更有一小枚印鉴,焦适之把这两件东西仔细看了数遍,脸色微变,“这些东西如何能到了你手里?”要知道前段时间赈灾银两贪污一事,御史鲁儒在上奏的时候也被截下,若不是当地锦衣卫动作迅速,别说证据了,就连人的性命也差点没能保住。 林煌面露苦楚,“我虽是他堂兄,然而并不在宗祠族谱上,从我父辈起便因犯事被林家除名了。后来我曾因巧合与他见过几面,彼此间颇为佩服罢了。我更是从来都未曾牵涉官场,而堂弟又是在事发前三月就预先感到危险,把这物送到我手中。或许因此才逃过一劫。” 焦适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仔细把账本看了几遍。这里面涉及到的是江南一带的监军宦官刘大春与江南官场截留军饷,搜刮民脂民膏,更有甚者行那等买卖官职的事情。若这本账本是真的,林秀会被如此陷害便可想而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被窃走,那些人如何能不惊怒? 其实账本本身看不出什么,上面掺杂了太多的暗语,如果不能破解出来,也不清楚里面到底写了何物。可是结合那方小印鉴,却一下子能看出到底是何人在相互联系。 ——那是监军特有的身份证明。 只是若是真的,林秀为何能平安抵达京城,在江南之时就该被他们害死才是!若是到了京城,让他寻到机会对人上诉,岂不是容易出事? 又或者,他们笃定林秀不能开口? 焦适之心中一突,觉得他最开始对这件事情抱有太大的信心了,若不是皇上特地下旨,没有任何节外生枝的情况下,他们早就顺顺利利给林秀戴上罪名,送他去见阎罗王了。 屋内异常安静,林煌在说完他知道的事情后便一直紧张地坐在椅子上,身体不安地扭动着,默默在心中着他的家人。而焦适之的思绪不知陷入何处,背着手在屋内踱步,眉间带着淡淡的担忧。 若不是他现在的身份不能直去大理寺,焦适之恨不得现在便直接过去探看情况。 肖明华从自己屋内出来时,诧异地发现隔壁屋子亮着烛光,心里想着任之不该在下午便回去了吗?难不成出了何事?他几步走到门边,轻轻敲门。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喧闹声,他转身一看,愕然发现一队锦衣卫扶着一老一少,并一个女子进来,有几个身上还带着伤痕。听闻动静从里屋出来的焦适之一眼望到肖明华,正欲开口,视线便看到他身后那混乱的局面,眉头微蹙。 屋内的林煌扑出来,看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3 着一脸惊慌的家人,面露欣慰之色,随即几人抱头痛哭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就好。堂堂一个好男儿喜极落泪,想来刚才在屋内也是备受煎熬的。 焦适之看着家人团聚的画面,先去询问回来复命的下属,“你们遇到了何事,怎的如此狼狈?” 总旗刘斌生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肃声说道:“卑职赶赴到那里的时候,旁边另有小巷子传来声响,我等赶赴过去及时救下这几位。然宅院内起了大火,虽有五军都督府的人协助,仍然无法扑灭火势。”而那些动手的人全部都是地痞,据说有人给了他们大把银子,要他们把这家人绑到城外十里地的树林子去。 刘斌生等人就地寻问,却问不出其他的线索了。把人都带回来后,先丢到牢房,然后便匆匆带着人来复命。 焦适之听完全部经过,皱眉地把他们的伤势都看了一遍,怪不得这群人都灰扑扑的模样,汗水从面上流下,灰炭盖了他们一头一脸,幸好都不是致命伤,“明天全部休息,现在去把伤势包扎好再说。” “是!” 把锦衣卫的人都安排好,焦适之转身看着已经平复心绪的几人,“几位还请随我入内去,我还有事情需要询问。” 林煌点了点头,经过今日一事,他更加不觉得这是可以随便易于之事了,更别说林秀现在还在狱中不知生死。肖明华见这是焦适之的案子,便自觉避开去了,焦适之因心中着急,也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匆匆带着人入了屋内。 等林家人的话拼凑在一起后,焦适之明了了事情的大概。 林秀在两年前便换防到江南那边的去了,南边的军队卫所大多是为了抵御倭寇,也能上阵御敌,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好的选择。然而在那里他或许是觉察到了某些不妥当,在小半年前辗转通过某种方式把这份证据通过托镖的方法送到了林煌的手上,也是希望他能把这份证据呈交给他父亲。 然而当时林煌心思重,怕连累己身,到底没有出头。未曾料到两月前他经过林家书塾时,听说林祭酒病倒了,隐隐约约听了一嘴似乎是林家公子犯事了。林煌一听便知道是林秀,骇得转身便走,回到家里惶恐不安。 林祭酒病倒,林煌自然不能去寻他,然而以他的能耐又能找到哪位高官帮手?急病乱投医之下,他才想到当初在街市上遇到的焦适之。那时他便对焦适之的印象颇佳,态度亲和不说,心底也是良善。寻摸着记忆,他在来往锦衣卫与皇宫的路上等了足足俩月。 奈何焦适之那时受伤在身,一直没再出现,令林煌几近绝望。若不是这段时间里私底下坊间又流传出有关的传言,他或许要走投无路,直接去大理寺喊冤了。 焦适之苦笑,虽然林煌起先害怕,导致之后林秀陷入绝境,可此乃人之常情,更何况如今他拼命帮忙,却也说不得什么。而且他的担忧也无错,今日的事情也正印证了林煌的担心。焦适之给他们寻了个地方,除了皇宫,那便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等到他把事情处置好后,天色已黑,焦适之骑着红枣赶回皇宫,路上的思绪却仍停留在刚才的事情上,心中隐有忧愁。 皇上登基之初,对京营的三大营进行了改制,并把京营都交付于他身边几个得宠内侍监管。明朝的太监监军制度由来已久,并不是从正德初始。只不过在□□那段年岁,内侍监军的确起到了不少正面的效果,奈何到了后面那几个皇帝手上,监军宦官惹出来的事情便不少。 绝大部分还是栽在贪污这事儿上,发人深思。 林秀掺和进这样的事情,真不知道该说他心思敏捷,还是叹他时运不好,暴露被抓。 回宫后,焦适之刚入了乾清宫,便听乐华上来说道:“焦大人,皇上被太后娘娘请去,他吩咐等您来了之后,请先行用膳。” 焦适之闻言内心摇头,面上不显,对乐华点点头后,令人把东西直接送到他屋内就可。自从皇上与太后娘娘爆发那次争吵后,皇上虽然退步,张家的损失却一点都未见少,而且太后与皇上的关系也不复以往。 不知慈宁宫那位是觉察到这点,还是觉得对皇上愧疚,这段时日经常派人来请。只是皇上不是很领情,万寿节那日也过得非常不松快,家宴的气氛异常尴尬。 思及此处,焦适之叹气。收敛住心神不再去想了,三两下解决了晚膳,检查了宫中布防后便一头扎进他的书架里,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东西。发现没有后又径直出了乾清宫,直接奔赴豹房,在他那间庞大的书屋内翻找着,许久后抱着几本书籍几卷卷轴出来,在旁边的桌案上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朱厚照在乾清宫扑了个空,辗转到豹房才发现正认真翻找着书籍的青年,倚着门柱叹气,“适之,何事让你这么着急,我差点以为你尚未入宫。” 焦适之从卷轴中抬起头,面露喜意,扬声说道:“皇上,请您快快过来,我想向您请教件事。” 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道:“哟,适之居然还有事情请教于我?那我可得认真听来了。”他漫步走到焦适之身侧,单手撑在桌案边,俯身看着那摆满了桌面的卷轴书籍,扫了几眼后问道,“适之在查监军的事情?” 那气息吹拂在焦适之耳边,令他打了个寒噤,无奈地别过身去,“皇上别闹,真是有重要的事情,您请看这个。”焦适之把放在边上的东西递给朱厚照,朱厚照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随手翻看了两眼,随后沉下脸色,“这是从哪来的?” “林秀。” 这两字一出,皇上顿时冷哼一声,把东西重重拍在桌案上,“好啊,我说为何偏偏扯上了巡按御史,原来在这里等着!” 焦适之感叹皇上思绪敏锐,一下子便觉察到了关键处,点头继续说道:“此乃林秀提前派人送到他堂兄林煌手中的,林煌生怕连累家人不敢上报,听闻林秀出事后内心不安,这才找到了我。我虽派人去查那个护镖的镖局,不过连林煌都被寻到,或许那个镖局已经出事了。” 皇上听完后脸色不是太好,他仔细又把账本看了一遍,心下着恼,“若不是父皇与我信任他等,他们何来今日的地位尊荣,真是不知收敛的蝗虫!” 焦适之叹息,这个问题其实一贯是他与皇上之间也常争论的,在皇上眼中,宦官不过是依附皇权罢了,他想撤便撤,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本没有错,然焦适之着眼的却更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4 是在过程中受损的人,那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即便再如何卑微,那也是人命! 如今之事能让皇上有所察觉,也是好事。 只是林秀 朱厚照把手里的账本丢到桌案上,隐含怒意道:“你也不要自己去查了,大理寺那帮人把条文钻研得比你还透彻,等明日我便派人去把这件案子转交给北镇抚司去查,我就不信还查不出来!”焦适之抿唇,皇上此举便是怀疑朝中有人在暗暗阻碍,甚至连大理寺中也有人在。 “皇上,镇抚司是镇抚司,若您如此行事,只怕会破坏公正。”焦适之劝道,“虽然很担心林秀的安危,然皇上切莫行此举动。” 北镇抚司若是逮捕了人,那是北镇抚司的事情,可他们所管辖的范围与三司不同,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在皇上此处开了先河,皇帝插手刑事,后世人可如何评说? 朱厚照伸手按了按眉心,叹道:“也就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这么说。” 焦适之神色稍缓,轻声说道,“皇上此举的确不妥当,难道还怕我指出吗?” 朱厚照无奈轻笑,然眉宇处却无一丝怒意,反倒淡淡道:“你若更肆意,我怕是更加欢喜。” 焦适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虽不可直接破坏朝纲,然皇上仍可以此举来刺激某些人,且大理寺既从那日至今都无法查探出结果,或许该让刑部插手了。”本来遇到重大事件是需要三司会审才是,林秀这个案子也勉强够格才是。 “而且平常若是发生这类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留下林秀的性命,如今竟然能把人直接送到京城来,说明他们心里有底林秀不可能暴露事情,林秀或许已经”而且那账本虽是证据,然而写满暗语,并不是最好的证明。 朱厚照面容冷峻,声音悠长冰凉,“若是林秀死在狱中,那也不必查了。”十月的天气已渐冷,然屋外的冷风却不如屋内的冰寒,令人不寒而栗。 是夜,天大寒,宫内一队人马正顶着大风奔驰到北镇使柳鸣轩府上,一刻钟后,柳鸣轩点人带卫赶赴大理寺,在大理寺端坐一夜。 第二日,皇上插手刑狱一事,也在朝廷上引起轩然大波!朝臣纷纷上奏,即便是内阁内也产生了不同的分歧,彼此间剧烈地争吵起来,甚至直指皇帝干涉司法,吵得那个叫不可开交。 焦适之站在奉天门边都还能看见几位老大人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的模样。顿时悄悄地往后站了一步,把乐华叫了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乐华面露惊讶,不过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焦适之就见皇上坐在龙椅上闲闲地看着下面战火纷飞,不禁悄咪咪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即便内心如何想,也不要把幸灾乐祸放在面上呀皇上! 朱厚照愕然地转头看了眼焦适之,只见他神色淡定地目视前方,看起来十分规矩正经,却让朱厚照扑哧一声笑出来。 听闻皇上的笑声,下首的大臣们皆抬头一望,谢迁拱手说道:“皇上,是否有何建议示下?”朱厚照以手握拳,挡住欲流露出来的笑意,“朕不过是派人去大理寺坐了一夜,你等有何担忧之处?我又没有派人去干涉案件是吧?” 文武百官腹诽,您是没有干涉,可您把锦衣卫的人派过去,全部带刀负剑,一副要与人厮杀的模样。大理寺的官员都是文官,即便有衙役在,可怎么比得了锦衣卫的凶悍?这不是明晃晃的坑人吗! 大理寺卿站出来说道:“那还请皇上示下,派锦衣卫去大理寺意欲为何?可是我等有不足之处?” 朱厚照轻咳下嗓子,正色道:“当然。不过此事留后再议,朕先与内阁商量后再做决议。”朱厚照差点就直接拍板决定了,若不是在焦适之的示意下想起内阁算了,这样恐怖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与内阁不可描述的往事历历在目,还是不要刺激自己了。 下朝后,乐华偷偷溜回来在焦适之耳边说了几句,焦适之赞赏地点点头。朱厚照看见这幕场景,疑惑问道:“适之何以如此开心?” 焦适之含笑道:“刚才我见几位大人说得有点着急,让乐华去太医院请几位过来以防不测,刚才乐华说有位老大人被太医捉去了。” 朱厚照抽了抽嘴角,捉,捉了去? 既然有人不适,朱厚照这个作为皇上的自然也该去看两眼,便带着人过去了。焦适之慢悠悠走在后头,刚才听乐华所说不是很严重,合该是让皇上出场的时候,他就不必去凑热闹了。 抱剑守在门外,站了半晌焦适之蹙眉,怎么感觉不大对劲?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焦适之猛一抬眼便望见对面刘阁老捋胡子的模样,“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焦适之: 64.第六十四章 、 焦适之被刘健带走时,朱厚照正在屋内询问着太医情况, 索性并无大碍。与之前刘阁老的情况差不多, 老大人只是有些怒急攻心罢了, 虽然神色委顿, 然而在发现皇上亲自前来后仍是感激涕零, 让朱厚照完全看不出一刻钟前这位正是怼他的主力之一。 朱厚照仔细安抚了几句, 然后派人把这位大臣送回去。他几步走出殿外,正打算同焦适之说些什么,却发现本来应该守在外面的焦适之却无踪影。他的脸色顿时一沉, 难不成有谁趁这时间把人给带走了?! 好在乐华及时地禀报, “皇上, 焦大人是被刘阁老请去说话了,两个人该是朝着这边去了。”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 还不知道刘阁老与焦大人的关系还挺好的。 朱厚照抿唇,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往乐华所说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焦适之面对的,却不仅仅是刘阁老。 还有谢迁与李东阳二人。 被这内阁的三位阁老会审, 焦适之有点不适应的按了按鼻梁,轻笑道:“若不是刘阁老还带着笑意,臣还以为几位阁老是在三堂会审呢。” 谢迁朗声大笑, “若我等三堂会审,你可就不是在这样日朗风清的时候见到我等了。” 焦适之与另外几位阁老的接触并不多, 只知道这内阁的几位阁老中, 朱厚照最喜欢的是谢迁, 最敬重的是刘健, 然而最信任的人,却是最少言的李东阳。 当初派人去查探赈灾贪污一事,朱厚照便是题了李东阳的名字。 此时李东阳站在刘健旁边,虽面上带笑,然而的确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5 是看不出来他心中想的事情,只觉得这是个异常面善的人。 刘健捋了捋胡子,含笑道:“任之,今日我等寻你何事,你应当是清楚才是,莫要我等逼问才是。”焦适之苦笑,怎么觉得刘阁老在皇上得知他们之间熟识后,反倒无所畏惧起来了。 他拱手对几位说道:“几位阁老又何必担忧,皇上下午召开文华殿议政便会同你们讲述,这也是换上敬重你等才如此行事,阁老切莫着急。” 刘健吹胡子瞪眼,“这是我着急的原因?若不是皇上行事与先帝颇有不同,我何必每次都如此担忧?!”焦适之苦笑着没说话,难不成要符合着刘阁老的话语? 其实刘阁老说得也没错,本来内阁才应该是皇上最信任的才是,可落到如今的皇上手里,他能在颁布政令前能想到内阁已经是不错了,更别说把事情交给内阁处理了。 “皇上只是感觉到了朝廷内还是有不少贪赃枉法之人,认为这些人不过尸位素餐罢了,昨夜之事也与此有关。”焦适之思忖良久,把一部分消息告知几位阁老,在说完后又跟着几位阁老说上几句,然后便匆匆告辞了。 他刚才擅离职守,等皇上出来若是寻不到他,又是一件麻烦事。 刘健等人看着焦适之远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在皇上心底,我等所谓的顾命大臣,怕还是不及任之的一言一语。” 谢迁笑着说道:“刘大人何以如此感伤?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等不过是前头的浪花,等有能为的后辈追赶上来,不过让步便是,又有何难?”他看得十分豁达,若是只有他们几个在前头撑着,才是最大的不足之处。 刘健无奈摇头,“你这般阔达的心理,我倒是不如你。” 在旁边一直久久不语的李东阳叹了一句,“幸亏此人是个知进退的性子,若是换了刘瑾,便不知要惹出多少祸事。”即便是现在的刘瑾,在他们看来也是罪该万死了。 “那可不一定。”刘健摇头,背着手悠悠地往宫外走去。 皇上那样的性子,能容忍真正信重之人一直屈居幕后? 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焦适之往回走,不过三两步便看到站在假山后的朱厚照,显然他已经不知道在哪里多久了,身后乐华等人都低着脑袋,看起来气氛诡异。 焦适之宛若不觉,慢慢走到皇上面前,轻笑着说道:“皇上怎么过来了,那位大人还好吗?” 朱厚照点头,神色莫测,“已经好了,我派人送了回去,如果不是适之如此警惕,怕今日还会出事。” 焦适之淡笑着摇头,示意皇上看着天色,“皇上,您可觉得今日的天色与昨日有何差别?”朱厚照随意地抬头望了一下,“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差别。” “那便是了,这生老病死,与这天色类似,到了该走的时候,谁也挡不住,可若是不到时候,便是求也求不走。皇上自可以放宽心,不要多想。” 朱厚照听着焦适之一板一眼的话语,顿时哭笑不得,无奈地摇头,“你以为我在伤感?” “皇上说笑了。”焦适之淡定地说。 朱厚照顿时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手掐了一把焦适之的脸颊,“方才刘健等人寻你是多好的机会,怎么不把你昨日的想法同他们说,若是到了下午,你怕是又不愿意开口。” 焦适之抿唇而笑,“皇上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下午自然是皇上与几位阁老商议之时,并无我插话的余地。” 鸡同鸭讲。 朱厚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他的衣袖往回走,“刘健那几个鬼精灵得很,若不是看重了我信任你,那几个才真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你同他们来往不要轻易被糊弄了。” “是,是,皇上。”焦适之清淡的话语夹杂着浅浅的笑意。 “你今日真是敏锐,刚才张老头对我都笑出花儿来,平日在奉天门前可还从未见过这么灿烂的样子,吓得我差点以为谁易容了他。” “皇上,张大人一心为公,您别这样背后腹诽” “我哪儿是背后腹诽,这么大的日头在呢” 两人絮絮叨叨的声音远去,身后的乐华两眼木然地随着前面的主子飘走,刚才看着皇上那一脸严肃的样子,他还以为皇上对焦大人与内阁阁老接触不满,正以为皇上要大声斥责的时候,谁曾想焦大人靠近后,皇上竟然说了那样一通话! 震惊!又他妈想太多!以后在焦大人的事情上还是老实待着吧,啥都不乱想了。 皇上与内阁下午的商议过程如何无人得知,但那日下午内阁便传令大理寺,包括林秀贪污案的一十七件案件移交到刑部手上,人证物证嫌疑犯等若有所闪失,提头来见! 随着林秀案开始进入朝廷的眼球,焦适之也渐渐被文武百官所重新认识。 原本的传言也越传越离谱,开始走向诡异的方向。 刘瑾也曾在入宫时半是随口半是刺探地同朱厚照说过这事,皇上只是扬唇笑笑,似是自言自语道,“便是朕真是为了适之才重开此案,那又如何?他们不是更该感谢适之?哪那么多废话。” 刘瑾心中一凛,再不复言。 他就说他在皇上身边待了那么久,什么时候见皇上居然会去关注一个在他身边还没待上两月的普通侍卫,即便他担着贴身侍卫的名头,有得到皇上一丁点关注吗? 皇上此言虽然轻描淡写,也未说些什么,可又何尝不是从侧面证明了皇上正是因为焦适之才注意到林秀此人? 刘瑾不禁在心里羡慕,皇上对他等多有宠信,可却万万及不上焦适之一人。 那个被他暗藏心中许久的猜测又一次浮上水面,难不成皇上是真的对焦适之 刘瑾猛然摇头,即便是他都不敢去轻易越线想到其他,毕竟若是真的后果想必会异常惨烈。 而焦适之那边则一直有派人在暗中搜集这些传言的来源,不过传言本来就是市井间最鱼龙混杂的消息,别人随口一说可能就是一句传言,混杂之下进度缓慢。焦适之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好几个猜测,只是不知道最后是哪个罢了。 撇开此事不谈,焦适之的重心更是放在了林秀一案上,因为有了皇帝与内阁施加的压力,刑部那边倒是比大理寺能干多了,案件取得了不少的突破,只是最关键的证据依旧是没有,然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6 而即便如此,林秀身上的冤屈也洗刷了不少。 说到林秀,焦适之的猜测并没有错。他从大理寺被移交到刑部的过程中,有几次险些就断气了,刑部那边因为有内阁的示意,全程派着医术高明的大夫跟了一路,到了刑部大牢第一件事竟是施救,大半夜与阎王抢人,好容易终于救下一条命。 出来后得知大夫的诊断,林秀身体早已中毒至深,若不是及时从大理寺被移交出来,若不是大夫施救及时,现在便是活脱脱一具尸体。 林秀所中的毒最初并不明显,只是越到后面越不能动弹,四肢僵硬,舌痛僵直,无法动弹,更无法与他人说话,等到体内的毒性慢慢地蔓延到了心脏,便是他登天之日。即便大夫妙手回春用针灸先抢回他一条命,余下的半个月内也一直在反反复复,甚至皇上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还悄悄派太医去诊治,这就按下不谈了。 因着林秀这一出,朱厚照勃然大怒,把大理寺狠狠斥责了一顿,若不是及时发现,这些还未入刑定罪的嫌疑犯岂不是可以一个个都在牢狱中暴毙而亡?这便是大理寺所谓的公正? 大理寺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被撸了一遍,就连牢头也全部换了个干净。 朱厚照的行动干脆粗暴,虽然令人震撼,却不得不佩服其手段。查不出来又如何,大理寺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上位者是无辜的,然而也肩负着审查不严的罪责,索性全部换个干净,再暗中派人细细排查,他便不信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可以遁形无所踪,除非根本就没有这件事情发生过! 林秀的命算是抢救下来,得知此事的焦适之已经是大大松了口气,他在最初便猜想到这个可能,然而却不能私闯大理寺牢狱,以他的身份进去太过敏感,才硬生生又拖了两天,令他心里十分愧疚。 他的性格他自己清楚,能谨慎便谨慎,从不行差踏错。可这次林秀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若是他每次遇事都如此犹豫不决,反倒可能坏事。若今日林秀因他而死,他心中定然永远觉得内疚。 等到天降大雪之时,焦适之也得知了林秀一案的最新进度,在皇帝的保驾护航以及锦衣卫的援助之下,刑部越查越深,到了最后不得不召开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一开,许多本来藏在表面下的事情便浮上水面。 尤其是朝官贪污一事。 从明太祖往后,查杀贪官的力度越发小了,再也没有当年太祖的威风。这其实也同太祖当年的决策有关。或许是朱元璋从小苦惯了,又或者是从他血脉中延续下来对官员的憎恶,从伊始便设立了极其微薄的俸禄。 有利必有弊。 在初始还算有用的制度,到了后期渐渐变味,于百官而言这点银两还不如商人贩卖能得的钱财多,而大量以宝钞替代俸禄的行为,令官员几乎无以为继,这同样是导致大量**的直接缘由。直至当朝,宝钞几乎被废止了。 那本账本在刑部查到刘大春时被皇上送了过去,连带着监军小印,到了这时刑部如何能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即便下面的阻力再大,刑部尚书也只能顶着压力继续往下查。好在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把大理寺与都察院拉下了水,即使知道背后有人气得骂娘跳脚,他也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追查下去。 要死一起死呀! 然而就在即将取得重大的突破前,惊变突生! 正德二年十一月十八,江南杭州前卫哗变,时逢监军宦官刘大春正落脚于此,在长达半日的动乱中被士兵砍杀。惊闻此事,浙江都司并杭州知府在镇压哗变后立马八百里加急奏报至朝廷,而在此半天之前,锦衣卫的奏章已经躺在帝王的桌案上。 卫所哗变乃是震惊朝廷的大事,内阁会议、文华殿议政,朱厚照召集重臣接连开了一整天朝会。当皇上在焦适之面前拍板冷哼的时候,焦适之便知道此事定然掀起腥风血雨! 而刑部查案线索就此断裂。 次日清晨,奉天门前朱厚照长身而立,面容冷峻,“既然杭州前卫都能够哗变斩杀监军,那其余各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传令下去,但凡浙江都司的所有卫所全部轮换!” “革去杭州知府的官职,杭州府上下一干人等全部发落入狱,留待秋后发落!按着名单中重新选换,三日内把新的底子给朕架上!” “刘大春已死,然罪证确凿,林秀无罪,赏黄金千两,进千户!巡按御史柳泉有功,另有赏赐并调至刑部左侍郎任职。” “刑部尚书听令——江南贪污案一事,继续彻查!特许刑部在此事上可随意借调北镇抚司的人马,但凡有丝毫嫌疑,不可错过!” “朕派将专人前往查探,赐尚方宝剑,遇事可先斩后奏,若有人敢抵抗,就地格杀勿论!” 接连的几道政令被皇上接连抛出,砸得群臣毫无反应,内阁首辅刘健率先站出来三呼万岁,极为赞同。在内阁的默许之下,余下的文武百官或是面露赞叹,或是不得不随波逐流,然而但凡是长眼睛的,都知道皇上是彻底震怒,再不敢随意糊弄。 刑部被皇上的重担压下来,顿时苦了一张脸,有能力借哗变之事砍杀了刘大春,证明此事更有乾坤,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好在皇上又给了他们张好牌,压力再大也得迎难而上。 高站殿上的君王眉目冷冽,声音更是透着彻骨冷厉的狠辣。 “朕便好心告知某些人,不要以为可以弃卒保车避过风头。朕要的,是你们满盘皆输!” “朕倒要看看,到底谁能磨得过谁!” 下朝后,焦适之一路匆匆跟在皇上身后回了宫,刚踏入殿内,所有人就被朱厚照轰了出去,因为事情紧急,皇上从接到锦衣卫消息时便召了内阁入宫议政,直到今日早朝又尽数颁布下去。也直到这个时候,回到殿内后朱厚照还能放松会儿。 “江南官场的人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以为把刘大春的头颅给我送过来,我就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还搞了个所谓的哗变?真的以为这样能够糊弄过去?!就算是个白痴都能嗅得出不对劲,他们有多大脸认为我会没有丝毫察觉?!”朱厚照对着焦适之狂吐槽,就差自己直接撸袖子上去干一顿了。 焦适之小心翼翼地看着朱厚照的脸色,低声说道:“皇上,或许他们正是如您所说,只是想弃卒保车罢了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7 。这些人的行为虽然着实令人气恼,不过这该让大臣们去做,您千万别想自己过去呀。”他从昨天盯到现在,就生怕皇上突然起了心思想出宫。 其实不是不行,然而一想到之后会引发的朝廷大战,那就 朱厚照伸手捋了一把头发,眉头紧蹙,“我倒是想过去,内阁那群估计敢跪死在我面前。哼,江南官场以为刘大春死了,我就看在这个份上不计较了?做梦,我定然要深挖下去,即便背后站着的刘健也绝不例外!” 焦适之在心里默默道,如果真的是刘阁老,才不会如此胡乱出招呢。 杭州前卫的事情传到御前时,焦适之便知道刑部的步步紧逼已经让某些人有些乱了步调,刑部这几年看起来没大理寺威风,然而这可是六部之一,哪里那么容易就被糊弄?有了大理寺的前车之鉴,刑部也是在埋头苦干。 而这一次的事件或许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分别,杭州前卫的哗变只是可能是真的碰巧才斩杀了刘大春,然世上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焦适之不相信。 刑部刚刚借着皇上给予的证据确切查到了刘大春身上,正准备在他身上顺藤摸瓜之际,这人突然就这么横死了,而且还引发杭州前卫哗变这样的大事来,即便皇上的重心不得不放在这上面,并且派人去镇压,然而火气也被这群人的胆大妄为勾起来了。 作为皇帝,朱厚照对这样的事情算是心知肚明,官员的俸禄过低,内部的**流通,人心的变幻莫测都是直接导致这些的缘由,却不是肆意放纵的道理!或许是前朝父皇太过心软的缘故,竟活生生养起这样的害虫! “朕可不管什么人情世故,利益勾结!此事不论掺杂着谁,即便是皇室,即便是世家,胆敢参与其中之人,都绝不留情!”昨日当着内阁脱口而出时,朱厚照挺拔身姿背着日光,眉宇间满是煞气。 当时站于身后的焦适之望着身前之人的背影,心里默默地赞同。 无论如何,这样的危害再不能放过。 近日朝中接连爆发了两件大事,由林秀贪污案迁延到了江南官场的事情,导致这段时间皇上与内阁商谈了好几次。这着实增进了彼此间的“感情交流”。 焦适之默默地忽视了每次皇上回来后的郁郁之色,在皇上又一次去文华殿后,他趁着这个时间带人巡逻了一遍皇宫,在结束后刚好回到了乾清宫,从里面取出了不少东西。他抱着手中古籍匆匆赶往西苑,入了豹房后,焦适之把手里的每一本古籍都仔细擦拭了一遍,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把它们才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屋内的书架,随后在书屋中漫步,他仅仅只看完了十分之一的书架,而余下还未欣赏的书籍又是那么多,看得他心中莫名畅快。 连眉眼都是弯弯的弧度。 守着着西苑的宦官小心翼翼探出个头来,谨慎地说道:“焦大人,皇上又命人送来一箱书籍,您要去看看吗?”每次有书送来时,若是皇上与焦大人不在,他们便自己选择,可现在焦大人在,这书屋又是皇上特特造来赠予他的,整理书籍的宦官自然不然自专。 焦适之闻言颔首,倒是兴致勃勃,等到他走到院子时,才发现这所谓的一箱还真的是一箱,那半人高的大箱子令焦适之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我记得屋内的书架几乎满了,这些书又要送到哪里去?” 胖内侍笑眯眯地说道:“里面有一部分依旧归档到这里,另外一部分是皇上特定命人搜集来,准备送到焦大人的住处的。” 他的住处不就是乾清宫那里吗? 焦适之顿觉好奇,站在旁边看着胖内侍带着人忙忙碌碌地箱子打开,等到打开之后,胖内侍自然而然推开一步,等焦适之前去查看,然而等焦适之的视线触及那箱子内的书籍后,他面露诧异,停顿了几息后立刻移开视线,咬牙道:“你确定这全部都是皇上命人送来的?” 胖内侍疑惑地说道:“是呀,焦大人,难不成有哪里不对劲吗?” 焦适之后牙槽狠狠磨动了两下,不对劲,当然不对劲了!这全部都是市井小说!而且都是男男性向的!!! 那画册上大大的缠绵图画令焦适之觉得眼睛都要瞎掉了! 焦适之一边磨牙一边把箱子大力合了上去,随后对胖内侍说道:“这箱子在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动它,知道了吗?!” 胖内侍不明所以,连忙点头,就看着一身清朗的焦大人怒气冲冲地从庭院中出去了。他的视线落到箱子上面,异常好奇,他刚才打开就往后退了,着实没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何物,有点扼腕。 焦适之一路回到乾清宫,门口的乐华就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扑过来,焦急地说道:“焦大人,刚刚太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两位姑娘,皇上直接把那两人晾在外头跪着,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焦适之微怔,随即说道:“消息走漏了吗?” 乐华摇头,自从他升任皇上的贴身内侍后,他便是乾清宫的大太监,殿内的规矩也是他守着。“乾清宫的侍卫都是知数的,连一只蚊子都不能飞进来,现在也就乾清宫里的人知道。” 焦适之点头,对乐华说道:“你先去那边看着,如果她们有坚持不住的迹象,好歹看着点,毕竟是太后娘娘送来的。”乐华知礼地点点头。 焦适之伸手抹了一把脸,顽强地进去了,作为知道某位皇帝的心结的人,焦适之现在着实不大想进去面对皇上的怒气,若是那不是又把自己搭进去了? 等入了殿内,焦适之在书房没能找到人,犹豫片刻走到寝宫那边,果不其然在榻上看到一个躺着的身影。焦适之本以为皇上气得睡着了,岂料他交叉着腿,吊儿郎当模样的正在看书,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发现正在他一步之遥的焦适之。 焦适之发觉皇上如此入神,自然也好奇皇上手里的书籍是如何珍贵,竟是能如此引人入神,当视线落到书籍封面时,焦适之整个人都凝固了。 “皇上!” 焦适之的怒斥在朱厚照耳边响起,吓得他整个人猛地坐直起来,往左边看了眼才发现适之正站在旁边,面带薄怒地看着他。 诶,面带薄怒? 朱厚照低头看了眼正跌落在膝盖上的书籍,掀开的书页正大大咧咧地敞开着,里面的内容十分之**,焦适之还能看到上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8 头生动形象的插图。 眼,眼睛要瞎掉了! 焦适之内心很是无力,别开脑袋道:“皇上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爱好,而且还喜欢把这样的书籍赠予他人?臣劝皇上一句,还是赶紧清醒好,不要沉沦在幻想中。”若不是看到皇上手里拿着的这个,焦适之差点忘了他刚下赶着回乾清宫是为了何事。 朱厚照抬手就把手里的书籍丢到床底,讪笑着说道:“适之别生气,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作为礼物送给别人,我又不是没事找事干。”完了,适之生气了。 焦适之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厚照,“皇上是不是忘了?容臣提醒一句,豹房。” 朱厚照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事情,许久后认真地看着焦适之道,“适之,相信我,那些我是打算留给自个儿的,那负责的人肯定是听错了。”他的态度非常诚恳,如果不是他们对话的内容如此的匪夷所思,焦适之心里险些相信他了。 焦适之看着朱厚照一脸正直地说话,忍不住咬牙道:“即便是自留也不行!请皇上允许臣把他们都清理掉。” 朱厚照委屈地看着焦适之,“你这不是焚书坑儒吗?” 焦适之这下子总算是明白素日里那几位阁老的心情的,他伸手揉着额头,叹气道:“不行,皇上,咱别讨价还价了,臣待会回去便全部令人焚烧掉。” 朱厚照往后一趟,哀叹道:“我命人悄悄收集了这么久,适之居然这么狠心,连一本都不留给我先欣赏欣赏再说,都是绝版” 焦适之:呵呵,呵呵。 他不欲再说起这件事情,连忙转移话题,“皇上,屋外那两位女子您打算这么办,那毕竟是太后娘娘送来的。” 皇上现在已经将近十八岁,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怪不得张太后会如此着急。 朱厚照靠在床头半坐着,闻言挑眉看着焦适之,“怎么,适之这是希望我收下?”这个话题谁都可以提及,谁都可以劝阻,唯独适之不行。 焦适之顿觉周身布满寒意,面上正色道:“此乃皇上决定,与臣并无关系。” 朱厚照轻笑道:“适之倒是打得一手好牌,四两拨千斤呀。只不过我是不会接受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就是了。” 焦适之诧异,“既然如此,皇上又何必让他们跪着?” “我什么时候要求她们在外面跪着了?”朱厚照说道,“我只不过让她们别踏入乾清宫一步,早走早了事罢了。”他说起来云淡风轻,焦适之却一下子了然于胸。想来是来之前太后对她们嘱咐过什么,眼下皇上并不接受她们,她们怕回去会受罚,便死活不肯离开。 焦适之心中升起几分怜惜,却知道这不是心软的时候。如果皇上不喜欢,他自不会去强迫劝谏皇上。 只是只是一想到皇上拒绝的原因是为何,焦适之便觉得莫名愧疚。 朱厚照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点点少有的厚重与冷意,“适之,我做什么决定,从来不看他人脸色。唯独你例外。” “可正因如此,我下定决定便不会更改,不过从心罢了。我现在是皇帝,除开朝政上的事情,其他事情难道还没有自由的权力了?” 焦适之在原地站了片刻,突觉喉咙酸涩,“可是皇上,皇家无小事,您” “是啊,皇家无小事。然而天下事皆皇家事,皇家事也可以是私家事。适之,人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朱厚照淡笑着说道,却带着毫无回旋的余地。 焦适之闭口不言,不再发问。 等他下午从豹房销毁书籍回来后,据乐华所知,那两位姑娘已经被送走了,至于送到了哪里,连她也不知道。慈宁宫那边不知道是何反应,不过每日焦适之护送着皇上去慈宁宫时,却没有发现异常。 焦适之站在门口半晌,脑袋空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希望皇上接受张太后的赠予,逍遥快活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亦或是如今天这般干脆利落地拒绝,要他别想太多?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口那处泛着隐秘的疼痛。 说起来,已经很久了。 从正德帝终于忍不住与他摊牌至今,从未消失。 有时焦适之会想,如果他不是如今这样的性格也好。肆意洒脱的人活得多好呀,既逍遥又自在。如他这样性子便只能战战兢兢,谨慎自持地过活。皇上坚持不懈地撩拨与暗含的坚决,焦适之皆看在眼里。 他既不能劝说,又无法竭尽全力去拒绝。 心里偶尔会悄然泛起个念头,或许离开皇上身边,才是最好的法子。然焦适之已经眼睁睁地看着皇上从太子到登基这几年受够了的“我为你好”的苦,想想也便放下了。他这样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所谓的我为你好的主意? 65.第六十五章 、 江南一案爆发后,朝臣议论纷纷, 接连一些时日朝廷上的重心都落在这个上头。 焦适之偶尔也觉得此事的幕后人根本就没有探清楚皇上的性格, 行了这招昏招。只是总觉得有哪里奇怪的样子。 焦适之跟随在正德帝身后陪着他一同去早朝, 站在奉天门上时, 脑中一直在琢磨着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总觉得他似乎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 “适之?” 耳边仿佛有人在连声呼唤, 焦适之猛地反应过来,定睛一看,皇上正站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 太过近的距离让焦适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又讪讪地在朱厚照的瞪视下站定了脚步。 “你怎么了?整个朝议的过程都在走神?”朱厚照皱眉问道。 焦适之的视线往下面扫了一眼, 发现大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还能余下身影的也不知道走得多远了。焦适之捂着额头说道, “刚才一直在想着些事情,不知不觉便走神了这么久,真是罪过。” 朱厚照挑眉, 笑着问道,“到底是何事令你如此入神?” 焦适之抿唇,“皇上, 我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看起来不大对劲, 再如何急切, 总感觉像是昏招。”朱厚照一下子便了然焦适之在说的是那件事情, 他含笑点头,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觉察出不妥之处。” “那皇上为何”焦适之欲言又止,为何这段时间皇上却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39 表现出那样截然相反的模样来? 朱厚照伸手牵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你难道没发现,我派去江南的人越来越多吗?这可不是因为我不满意呀。” 焦适之思考半晌,恍然大悟,“皇上是打算借此去查个清楚?” “没错。”朱厚照淡淡颔首,牵着焦适之的袖子走在前面,焦适之的思绪正停留在刚才朱厚所说的事情上,一时之间竟也没发现他们两人正保持着这样暧昧的举动。 “可是皇上,若是打草惊蛇,便不好处置后续了。”焦适之皱眉道,他们的猜想还只是猜想,不过不知为何,一感觉到此事后面还有个捉摸不透的幕后黑手后,焦适之反倒觉得这样才是正常。 不然这一次的事情还真的处处都透露出诡异。 “此事中,林秀最开始招惹上刘大春那伙,与巡按御史也有关系。那御史早就察觉到刘大春等人的不对劲,那本账本便是他所有,不然他的女儿也不会在这一遭出事。林秀贪污案他们倒是意欲一次性震慑军政双方的人,不过这里面的手笔虽然步步紧逼,然还能看出破绽,尚且还算普通。然而杭州前卫这件事情就奇怪了。” 朱厚照一边走一边分析。 “即便是为了弃卒保车,又是吸引我的注意力,挑动卫所哗变不正好起到相反的效果?卫所何等重要,能够轻而易举被人挑动,难道我不会发怒?不论原因为何,这事正好说明了此人在卫所内有多大的能量,只要我看明白这点,就只能令我更加愤怒,继而派人前去江南,再度施加压力罢了。” “因而此事之后还有一个人,比刘大春藏得还深,若此次不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搞出了这些,那就是他想要隐瞒什么,比杭州前卫,比贪污的银两更加急切,更加需要隐瞒的事情。” 焦适之一路都在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朱厚照说完后,方才开口,“皇上的分析有理有据,我不如也。”他此话是真心实意的赞叹。 朱厚照嗤笑了一声,转过头白了他一眼,“平日里的奏章暗报我不知道看了几番,若是还不能从中探出点什么,我底下这个位置不就白坐了?而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些外部消息,即便如此还能凭借自己猜出个大概,如此说来适之不是更加值得赞赏?” 焦适之苦笑着欲摆手,正想让皇上不要过度赞誉时,却发现衣袖上还搭着一只爪子。 焦适之: “皇上,能请您放手吗?”焦适之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不能够想象他们两个人居然是这样的模样一前一后从奉天门回来的!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焦适之的手臂也随着轻轻晃了晃,“适之,该看的都看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嘴角挂着一个坏笑,眼眸异常明亮,焦适之差点以为他从中看到了光芒。 他抬头看了眼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皇上的侍从,只见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低着脑袋,即便是更后面随同皇上出行的大汉将军等人也毫无例外。 焦适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着皇上就着这样的方式把他拉入了乾清宫,心里却是在哀叹,若是皇上这么天天做下去,即便别人不想往哪个方向想也是难的! 入了殿内后,朱厚照倒也没那么黏糊,便松开了焦适之的衣袖。 不过从中也可以见到,皇上是故意如此的。 不过焦适之又能如何呢?只能把刚才的记忆全部删除掉,一脸正色地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 岂不知在他身后,朱厚照看着这样一本正经的焦适之却笑得更加舒畅,连眉眼处都带着坏坏的笑意,看起来像是得了便宜的坏孩子。 在焦适之转身看他的那瞬间,朱厚照又立刻把脸色收敛,同样一本正色地看着焦适之。焦适之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当,对皇上说道:“皇上,我今日下午想向皇上告假。从林秀入京至今,为了避嫌我还从未去看过他,听说这段时间他已然清醒了,我想去看看。”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他下午也没什么大事,要不 “皇上,不管您现在在想什么,还请皇上不要如此行事,据说今日的奏折异常多,还请皇上再接再厉。”焦适之拱手说道。 朱厚照:还真是难得被焦适之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咬牙说道:“去吧去吧,我另外派人赏赐些东西过去,你也一并带过去吧。” 焦适之笑着应是,等到从屋内出来后,嘴角才隐隐约约带着笑。刚才皇上那个愕然的表情,尤其像是讨不到糖果暗自生闷气的孩子,令他心口都有些发软。 进过午膳后,又等了些时间,焦适之带着身后一串赏赐奔赴了林府。 此时的林府比起两个月前不知道好上多少,林祭酒虽然还是抱病在身,不过人已经好上不少,如今也能够起来走动了。至于大半个月前才刚刚被送回来的林秀就显得悲惨了点,如今还是卧床不起,但比起最开始每每要与阎王抢人的模样,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在听闻皇上近臣奉命来看望林秀,林府顿时一惊,随后林祭酒被搀扶着出来拜见来使,倒是把焦适之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林大人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林祭酒看起来面色红润,精神也算是不错。脸上蓄着白胡子,看起来一脸正色。他对焦适之的话语表示不满,摇了摇头正经说道:“焦大人既是代表皇上的来使,官职又高于我等,行礼当然是正经之事。” 焦适之不过怔愣片刻,随后立刻说道:“林祭酒此言差矣,既有朝礼,也当有世俗礼数,您乃某之长辈,如此某也当向林祭酒行礼才是。”林秀与他算是同辈,林祭酒也当算是他的长辈。 林祭酒被焦适之这几句话说得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未等他反驳之时,焦适之便正色道:“某此次前来是奉皇上之令探访林秀,还请林祭酒派人指个路吧。身后这些乃是皇上赐予林家的赏赐,还请林祭酒派人接手。” 焦适之如是说,林祭酒也没辙,令人给焦适之带路。他自己到底重病初愈,说没两句就又被搀扶着回去了。焦适之跟在林府下人身后进了后面的院子,只见那人引着他左拐右走,到了边上才停下来,一边敲门一边解释,“少爷喜欢练武,也只有这边才有这么大的空地。”一副战战兢兢生怕焦适之误解的模样。 焦适之抿唇不语,心思倒是没放在这个上面,他已经许久未见过林秀,不知道当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0 初那个憨头憨脑的少年到底如何了。 门内很快就有人来应,没多久门便打开了,引路的人说道:“这乃是皇上派来看望少爷的焦大人,还不快快行礼。” 来应门的小丫鬟大惊,正欲跪下之时,却被焦适之伸手止住。他大步走入门内,再墨迹下去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顺着石子路走到正屋门外,焦适之在已经敞开的门扉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掀起下摆跨入门槛。 屋内一人正半靠在床头,一身单薄里衣又脸色苍白,屋内虽燃着火盆,却仍能感到那森森寒意,焦适之舌尖的慰问之语还未出来便转换成担忧的语句,“你身子刚大病一场,怎能这么就起身?”他三两步上前,伸手把放在架子上的厚衣裳盖在林秀身上。 林秀抬头,在定定看了焦适之几息后,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化成一个笑意,“真是好久不见。” 焦适之心中微热,也轻叹了一声,“的确是好久不见。” 两人在最初的陌生隔阂在几句交谈后便消失,林秀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焦适之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林秀不知高大了多少的身体,无奈摇头,“你这几年的变化真大,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昔日少年还算清秀,如今看来却是个高大青年了,连臂膀都比焦适之宽厚了不少。看起来与皇上更像是一国的。 林秀憨笑着说道:“多操练了几年就这样了,这样也好,太医都说我底子好,不然也不能这么熬过来。” 提及此事,焦适之微默了一下,开口道:“你此次行事还是太过莽撞了,若不是机缘巧合林煌寻到我,皇上又及时下诏,你岂不是要冤死在狱中?” 林秀轻笑着摇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九死一生,能留下这条命已经是难得的意外了。”说者淡然,听者心中却不知掀起了多少感慨。 焦适之轻笑,忍不住再笑。 就是这样,或许有些许不满之处,然而面对这个焕发着勃勃生机的朝廷,面对着众生百姓,仍有那么多人愿意为其舍生忘死。偌大的天下,有好事也有坏事,然好人好官仍是存在,仍是如此令人敬仰。 这便是焦适之一直希望告诉正德帝的。 “倒是你变化才大,如今已经是指挥同知了,我不如也。”林秀看焦适之沉默,生怕他又想起那事,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能有如何变化?还是如此谨慎,不然也不会到今日才来见你。”焦适之淡淡摇头,并不把林秀的赞叹放在心上。 林秀不虞地摇头,“你这是什么话?!事情的经过,堂兄已经尽数告知于我,若不是有你插手,我在就命魂归天,哪里还能像今日这般同你谈笑?即便你不在乎,然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 焦适之笑道:“你这话却是说错了,这还是皇上提及才能翻案,与我又有何干系?” 林秀蹙眉,“你敢说,若是皇上没注意到这事,你不会私底下去查探?” 焦适之不语,的确,若不是皇上那日便看到了奏折,他从两个锦衣卫嘴里知道此事后,也是打着私底下查探后如有疑点便早早告知皇上的主意。而之后得到了林煌的证据,更加如是了。 “而且任之,你也太过高估我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了。”林秀边笑边说,“你我曾同为皇上的贴身侍卫,难道你还没发觉皇上并不看重于我?” “在皇上身边伺候过的人有几何?我不过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而且还仅仅待了不到两月,这么久的时间过去,我相信以皇上的性格不可能会记得我的。若不是因为你,皇上又怎么会插手此事?”林秀说及此事时非常淡定,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说到最后反倒笑得挺灿烂的。 焦适之无奈扶额,看到林秀这样的笑容就容易联想到傻大个,“是是是,全部都是我的功劳,你就别再往我身上再添了。” 林秀看焦适之一脸不信的模样,欲言又止,随后也随意地挥手,“算了,你不信也没什么关系,我心里记着这事便好了。” 焦适之正想说些什么时,林秀忽而压低声音说道:“任之,你在皇上身边要多加小心,你的位置,看着风光,实际上却是刀剑加身,风霜密布。现在皇上看重于你,若是将来总之,你切记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他这段话说得又快又模糊,如果不是焦适之耳力极佳,几乎要听不见林秀的话语。 焦适之眼眸仿佛蒙着一层波光,林秀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只能听到他温和的回答:“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林秀皱眉,焦适之看起来可不像是心里有数的模样。林煌跟他说的事情,可不止他的案件相关,因为对焦适之非常感谢,他可同林秀说可不少关于焦适之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包括了最近的传言。 如果是几年前的林秀或许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一眼看出内里有多少推波助澜的势力。 现在皇上一心宠爱焦适之还好说,若是以后……那可就不得了了。 如今的过度宠爱,尽皆有可能成为来日被攻讦的证据。 原本是一场慰问,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林秀对他的告诫。焦适之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心领了林秀这份担忧。他在林府待到林秀面露疲倦时才离开,回去的路上,手虽然握着缰绳,思绪却在摇摇晃晃间仿佛带着醉意,浮浮沉沉不知飘往何方。 冬日的暖阳带着和煦的力度,几缕阳光洒落身上,驱走了不少寒意。焦适之不喜欢冬日的凌冽,却格外喜欢冬日的暖阳,落在身上十分舒服,不如夏日猛烈,也不如秋日清淡,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够沉沉睡去。 回到皇宫后,皇上拉着他询问林秀的情况,焦适之含笑地把林秀的状况跟皇上复述了一遍。朱厚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挥手把乐华叫了过来,“刚才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乐华两手抱着一件狐裘过来,皇上指着他说道:“今日下午你出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么冷的天气,你身上就只穿着一件官袍,实在是太冷了,以往要出宫门就被这个给我穿上,回头我令人去搜搜,再给你添置几件。” 焦适之苦笑道:“皇上,您难道忘了之前您已经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了,实在是放不下了。”而且他是练武之人,今日这样的天气还冷不到哪里去,阳光洒落在身反倒挺温暖。 朱厚照眨了眨眼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1 ,仰头想了片刻,“怎么那么快就不够用了?我不是特地再划了一个偏殿吗?” 焦适之磨了磨牙,泄气道:“皇上,您两三日便赏赐一次,从我到您身边至今,已经将近七八年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堆积下来,您觉得还够吗?而且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臣子是会在乾清宫里有自己的库房。”同样说来,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乾清宫有除开皇上以外的人住过,焦适之算得上是第一人了。 朱厚照一挥手,满不在乎,“哪里不行了,既然偏殿不够,刚好在我的小库房旁边再开一个,刚好也能一起做个伴,把东西挪过去也方便点。乐华,回头你就派人去办,听清楚了没有?” 乐华机灵地点头应是。 焦适之眼睁睁看着一件惊天骇地的事情在自己面前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被决定了,顿时急声说道:“皇上,万万不可!您怎可在您的内库房旁边另立库房?这于礼不合!”重要的不是于礼不合,而是根本就不该做。 皇上是皇上,臣子是臣子,国库是国库,内库房是内库房,这根本就是不容许混淆的事情。 朱厚照把手上刚才握了许久的书卷丢到乐华身上,把他给赶走了,挑眉看着焦适之,言辞玩味儿,“适之是想到何处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拒绝?我不过是在宫里随便画个选址罢了,又有哪里值得担心的?” 焦适之苦笑连连,拱手说道:“皇上,您这是在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啊!” 朱厚照视线在焦适之身上扫了一圈,脸上笑容更大,“适之这话就说反了,宫内现在都是你在负责,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宫内如今的戒备才是呀。别说是我在宫内给你立个小库房了,就算是你搬到正殿去住,也不会有人知道。” 在焦适之的瞪视下,朱厚照改口,“好吧,是不会有宫外的人知道。” 焦适之着恼地扶额,对皇上如此无赖的模样实在无法,就算他百般拒绝又如何,到最后皇上还是会巧妙地取得他想到的东西。现在商谈不成,之后的事情会更多。一想到这里,焦适之就 他眼前突然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朱厚照就见他眼眸亮亮地说道:“皇上,既然暂时的库房装不下,不然皇上允许我在宫外买个小宅子吧,这些东西以后也能直接送到哪里去,言官也不会时常弹劾我久留宫中。” 焦适之的言下之意不是说他要搬出去,只是稍微灵活变通一下。虽然皇上一直拦着那些奏报没有令他知道,可是焦适之清楚,上疏指责他借着职权便利在宫中逗留的奏折竟也算不得少。私底下朱厚照对这一类的奏折向来连看都不看,只要司礼监上面标注是关于这类的,直接全部打回去。到了最近司礼监根本不会把这种折子给递上去,全部都被压下来了。 朱厚照语气温和,态度坚决:“不可能。” “皇上,我的意思是,在宫外安置个名义上属于我的小宅院,一个月里我去住上三两日,好歹也减轻些疑惑。而那些堆积下来的东西也可以全数搬到那里去,也免去后顾之忧。”焦适之着实不能够想象有朝一日他会在皇上的小库房隔壁拥有自己的库房,虽然感念朱厚照的心思,但这逾越的礼数太大,焦适之自认承受不起。 朱厚照面容带着深思,看起来还是不满意的模样,“别人的意见为何需要去顾忌,平白生了那么多事端等等,如此也好,我竟到现在都还没注意到这件事情。对了,似乎焦君的三年丁忧差不多结束了,他若是想起复,我不会阻他。”言下之意,他也不会示意任何的事情。 皇上的话题有点跳脱,不过焦适之颔首,“正是如此,本便不需要皇上插手,若我父亲的才能得到上级赏识,自然会重新得到重用,若是不能,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如今焦适之的能耐早不是以前所能比拟的,然而在他看来,踏踏实实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父亲不能起复,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朱厚照就没有焦适之想的那么高尚了,不落井下石已是不错,还想他帮忙? 做梦吧! “我提起此事不是想说你父亲,而是想说你。焦君不在京城,而你如今已经二十有二,若是身无家产的话的确会被人瞧不起,我想想,宅院,田地,还有” 朱厚照还没说完就被焦适之打断,站在他面前的清俊青年眉眼满是无奈,“皇上,我又不是在向您讨要物件,只是想让您答应此事罢了。这么些年下来,我还是有些积蓄的。” 朱厚照摸摸下巴,“不行。” “我说那些几个内阁的心思鬼成那样,怎么对你就毫无怨言,原来是我想漏了这茬!现在在外人眼里,刘瑾或许都比你混得好。就我上次抄他家那会儿,搜出来的银子都有五六万,你就是说说你全副身家的银两有这么多吗?”朱厚照的一顿抢白令焦适之哽住,他下意识地避开这个话题,“皇上无需如此。” “那不行。” 朱厚照斩钉截铁地说道。 接连两个不行让焦适之苦了一张脸,早知道刚才他就不要多嘴说那么多话了,现在皇上的心思被勾到这里来,真不知道皇上会做出何事。 不,焦适之在心里默了一下,他太知道皇上会做何事了。 “适之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朱厚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稍微破坏了俊美的模样,却更显得放诞不羁。 焦适之扶额,叹道:“皇上,我还是宁愿吃亏点。” 索性皇上这个想法刚过不久,就迎来了年关。 焦适之守在皇上身边,亲眼看着他封笔,然后把这些事物令司礼监好生保管起来,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宫内的年味儿挺足,奈何今年皇上与张太后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年夜饭吃得有点膈应。正德帝早早就回了乾清宫一个人待着,并没有往年陪伴着过完这个整年。 面对着焦适之的劝谏,正德帝眉眼淡漠,“她已经把张家的人招进来了,倒没什么要紧了。” 焦适之内心一涩,对皇上说道:“既如此,今夜还请皇上陪我守夜吧。” 不是我陪你。 而是你陪我。 “好。”朱厚照眉间的坚冰悄悄化去,那漆黑的眼眸波光微动,犹如雪山上刚融的冰雪,被洒落的碎光温暖,柔和得不像话。 往年朱厚照都是与父皇母后一起过除夕,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可以偷溜出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2 来,又很快被人寻回去,想来这也是他莫大的缺憾了。 认识适之这么多年,他竟是从未同他一同经历年末到新年这样一个重要的节日。 朱厚照还未登基之前,焦适之在每年这段时间也是得回去焦家那边待上几天,与焦君两人相对无言,连吃东西都觉得会牙疼,又哪里能体会得到过节的气息。到了皇上登基之后,焦适之倒也不需要回去了。 然而他仍旧是一人。 朱厚照需要陪伴失去伴侣心情不佳的张皇后,宫中各处的宫人对他都战战兢兢,别说敬陪末座了,就连坐下一同吃饭也是不敢的。 因而这两年焦适之都是在侍卫所陪着轮值到除夕夜的侍卫度过。 朱厚照自然不满,意欲带着他一同参加,却被焦适之按下不同意。那段时间张太后情绪脆弱,焦适之不想雪上加霜,至于第二年他也早早就避开了。 正德帝再如何强势,总不能硬逼着焦适之陪同他去,如此这般,他们竟是从来都未一起跨年。 皇上动了心思,下面的人便开始忙活起来。今夜乃是除夕,本该是最忙活的时候,然而延续着弘治帝的习惯,朱厚照只是给重臣们赏赐菜肴便罢,并没有举办宴会的想法。宫内主子又少,每年的年节倒不是那么多事情。 今年御膳房那边本来都停火了,接到乾清宫那边的要求差点没吓死,把几位做菜的师傅房间里揪出来,连忙把拿手的功夫儿都全部使了出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赶急赶忙总算是把一桌菜都做完交到乾清宫的提膳太监手上,累得够呛的厨头抹着汗说道:“今年是咋回事?乾清宫怎么叫膳了?” 管着御膳房的老太监慢悠悠地用烟斗敲了他的脑袋,并未点燃的烟斗在他手上能耍出花儿来,“上面人是什么心思,别猜,别想。老老实实干活不就成了?” 厨头憨厚地摸了摸脑袋,被人拉走了。 老太监对身边人吩咐道:“以后再不能如此散漫了,每天晚上都必须留人守着。” “是,是。” 乾清宫,后院月色如水,满庭院的银光洒满,甚至不需要有烛光辉映,便足以看清所有的事物。朱厚照兴致高昂地令人在此摆了桌佳肴,令人把酒窖里的梨花白起了几坛子出来,笑眯眯地对焦适之说道:“这种酒虽后劲足,然滋味倒是不错。” 焦适之轻笑道:“今夜怕是得舍命陪君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适之,我可不是君子呀。”朱厚照调笑般地冲着他眨眨眼,随后拍开了坛口的封条,亲手为两人斟满酒盏。 焦适之双手举起酒盏,话中带笑,“皇上,祝您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再无担忧之事。”这话异常俗套,却是焦适之内心的真实写照。 他喜欢皇上一生平平安安便好。 朱厚照低头闷笑了两声,起先苍茫,渐渐带着直抒胸臆的畅快,他单手以酒盏碰上焦适之的,朗声说道:“既如此,我也祝适之,年年岁岁有今朝!” 两人同时畅饮,喝光杯中酒,继而对视长笑,仿佛一年的晦气都被洗涤了。 一来一往间,两人竟都喝了不少酒。 焦适之面色微红,暗道不能再喝下去了。这酒后劲足,再喝下去容易发醉,他正欲如此提醒正德帝时,却见地上已经躺倒了几个坛子。 焦适之深深叹了口气,刚才皇上定然偷喝了。平日里朱厚照还算有毅力,虽喜欢喝酒,却很少品尝,今日倒是喝了个痛快。 喝酒后的朱厚照是完全放松的,他半撑着身子坐在桌边笑眯眯地看着焦适之,右手用筷子在其中一盘软软的大胖包子上戳了戳,“焦适之,就像是这个包子。” 莫名其妙像包子的焦适之:为何大年夜居然还做包子? 朱厚照用筷子尖端戳了又戳,力道不大,却持之以恒地把包子皮给戳破了,内里黑红色的豆沙都顺着被戳破的口流淌出来,甜腻腻的香气飘溢出来。朱厚照受香味所惑,夹了另一只包子,恶狠狠地咬掉了大半个。 焦适之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身上好痛。 “皇上,这包子哪里像我了?”他无奈问道。 朱厚照点了点那已经渐渐冷透的豆沙,眯着眼睛说道:“包子皮是软的,心里是黑的。” 焦适之无奈,叹气着说道:“皇上,我自认我这心还算是干净的。” “当然是干净的。”微醺的正德帝大手一挥,同意了焦适之的话语,焦适之眉眼刚流露出疑惑,就听见他说道,“可还是黑的!” 焦适之也不理了,黑的就黑的吧,他看着对面青年渐渐朦胧的眼眸,轻声说道:“皇上,您还是别喝了,时辰不早了,还是安歇吧。” “我,不。”朱厚照口齿伶俐地吐出这俩字,单手抬起一坛酒,仰头就倒,焦适之急了,欠身上去抢,朱厚照往后暴退七八步,姿势依旧。 溢出的酒液从朱厚照的脖颈处滑下,沾湿了他的衣襟,那泛白的液体带着醇香的酒味,在庭院内弥漫开来。转眼间焦适之与朱厚照接连交了几次手,朱厚照提着酒坛长啸一声,“痛快!” 焦适之停下动作,看着皇上放纵不羁的模样,扶额道:“皇上,您真的醉了。” 朱厚照把手里的酒坛随手往后抛,扑身上前,在破碎声中扑到焦适之身前,睁着朦胧双眼看他,许久后点头,“嗯,我醉了。” 焦适之不住叹气,伸手扶住这位估计天旋地转的主儿,听着他迷迷糊糊地问道:“适之,你怎么一直在转?” 焦适之高深莫测地说道:“是您的心在转。” “哦。”朱厚照消停了一会儿,乖乖点头。 趁着这个时机,焦适之示意宫人收拾东西,他带着皇上回寝宫,刚走了没两步路,焦适之就觉得怀中一重,就见皇上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看着他,“适之我走不动了,抱我。” 焦适之看着皇上眼里的期待,叹气,继续叹气,试图与皇上讲道理,“皇上,您看我这身板儿抱得起您吗?”当然可以,焦适之不过是想哄还未醒酒的天子罢了。 朱厚照翻身从焦适之怀里站起来,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在焦适之视线中点了点头,还没等焦适之高兴起来,他就见正德帝几步上前,两手一抄把他给抱起来了!!! “皇上!” 焦适之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3 在正德帝还未成行时便挣扎过,然而醉酒后的朱厚照力气甚大,一下子就把人抱在怀里了,焦适之的脸贴着正德帝湿乎乎的宽厚胸膛,就听到他说,“没关系,适之抱不起来我,我抱着适之也是可以的。” 焦适之:……可我真的不需要,谢谢! 正德帝的力道焦适之是体会过的,力大无穷不说,还强硬得要死,稍有动作便猛地被收紧力道,令他无施力之处。眼见着已经被抱进寝宫,焦适之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乐华在旁边见证了全过程,乐呵呵地派人去把庭院那片狼籍给收拾了,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皇上身后,皇上醉酒做的事情他虽看到了,然而十分淡定,皇上难得几次喝醉的时候,他也是亲眼目睹了皇上撒酒疯儿的过程。 焦大人辛苦啦。他在心里喟叹。 辛苦了的焦适之被朱厚照径直放到床上,然后转身就开始与衣服缠斗家,焦适之见状只能上去帮忙,扬声让人备水。朱厚照嘟哝着不要,顺利把被酒液沾湿的衣裳褪下,赤裸着上身的朱厚照转身来给焦适之脱衣服,骇得他往后一翻,两人又在宫内游斗起来。 一刻钟后战果出来了,焦适之的外衫被正德帝一把扯下,焦适之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再看对面笑眯眯的皇上,“皇上莫不是在装醉?”动作这么灵敏,着实令焦适之不解。 朱厚照站在原地,歪着脑袋看着他,手里还拽着那件可怜巴巴的衣服。焦适之的视线到了几眼,又渐渐放下疑窦,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走到皇上面前,正打算帮皇上整理一下,让宫人帮他沐浴,岂料还没等焦适之伸出手去,正德帝便先拉住焦适之的手腕,径直往床榻而去,然后拉着他同摔倒在床上。 嘴里清楚地吐出俩字,“睡觉,我困。” 焦适之转动着手腕试图与正德帝讲道理,朱厚照眉头一皱,用力把人扯到怀里,一把抱着他翻了个身,焦适之就被拉着靠在皇上赤裸的胸膛上,耳朵贴着砰砰跳动的旋律,焦适之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焦适之大窘,拼命往后挣动,朱厚照闭着眼睛搂得更用力,迷糊着说:“适之,困,睡觉。” 焦适之欲哭无泪,好歹皇上您放开他啊! 乐华途中听到声响进来过一次,然后在焦适之先生求助的眼神中又乖巧地退下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焦适之:…… 呵,呵。 次日清晨,朱厚照在一股笼罩着额头的疼痛中醒来,觉得眼皮都几乎撕扯不开,长长地嗯了一声,他半挣扎地欲抬起右手,却发觉根本抬不起来。他愕然侧过身去,就见焦适之枕在他胳膊上,正皱着眉头地睡着,似乎并不安稳。 朱厚照怔愣住了片刻,昨晚的某些片段涌入脑中,先是疑惑,后是窃喜,眼中一下子泛上笑意,整个人又重新倒下来,侧身看着仍在睡梦中的青年。 他脸上不知为何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样子,朱厚照即便不知道昨晚如何,端看今天的模样与适之身上狼狈的衣裳,便知道昨晚的他估计特别难应付。不然以适之这般性格,怎么可能在寝宫内留宿? 低沉的笑声流泻出来,朱厚照的视线一遍又一遍描绘着焦适之的眉眼,笑得弯弯。 如果之后每夜都如此,每日都如此,那便好了。 66.第六十六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茶盏,在心里又重复了一句, 太过了!他整整三天, 每天下午都没有见到焦适之!理由是他需要加强武艺, 不然不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太子。 哇哦, 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一队以上的人马, 遇到事情的时候如果那批人马抵挡不了的话, 再加多一个焦适之也于事无补。不过这样的话对焦适之来说并不管用,尤其是在他胆子变大了之后。 朱厚照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刺激他了, 以前那个温温顺顺的少年也不错嘛。他有些泄气地看着书桌上空白的纸张, 坐在这里一个时辰, 他一个字都还没动。 刘瑾等人就见默默发呆了一个时辰的太子殿下终于奋起怒道:“给孤摆驾演武场——”刘瑾默默地在心里给焦适之加上一分,除开他对太子轻而易举便信重焦适之这点来看, 他其实很佩服这位焦侍卫,至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太子殿下往正道上掰。如果不是他初入宫的时候谷大用搞砸了,现在他们还可以跟他搞好关系, 互通有无,可惜呀。 太子殿下驾到的时候,没有人以为他是来练武的, 出于对宫里传言的可信度,几位武师傅都认为他是来探望焦适之的。带头的张庆嘉行礼, 带着朱厚照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去, 此时焦适之正在里面。 有一部分人并不关注焦适之, 毕竟他们负责教导的可是太子, 焦适之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们重视,但针对焦适之的情况,武师傅们还是对他进行了训练,至少没让他们闲得没事干。而宫内的武师傅毕竟是为太子准备的,当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焦适之穿着练武的衣裳,正聚精会神地与一位中年男子游斗。在场的人明显看出焦适之并不是对面人的对手,然而他灵活的动作还是为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以及更慢的落败。 最终他还是被中年男人一脚踢翻在地,焦适之只听他说道:“你的下盘跟脚不错,但你之前练武的时候并没有针对近处着手,一旦失去你手中的剑,你就很容易被近身攻击。”少年喘着粗气地仰趟在地上,然后点点头,“多谢师傅指教。” 刘明远笑着伸出手,一把把人拉起来。此时两个人同时听到门口传来击掌的声音,一同转过头去,却看见太子一边拍着手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武人的礼数没有文人那么繁杂,短暂地见礼之后,朱厚照挥挥手说道:“刘师傅,适之的情况严重吗?”毕竟焦适之是作为侍卫,如果真遇险,朱厚照可没法拉住他让他一起站在保护圈内。 刘明远带着几分谨慎沉着说道:“殿下,焦侍卫的天赋尚佳,又有基础,掰正过来并不是难事。”得到这么个说法,太子似乎很高兴,他挑眉看着焦适之,话却是对着刘明远说的:“那好,从今日起,每天下午我会抽一个半时辰过来,到时候由你安排如何训练。” 这番话宛若一锤重击让人有些发懵,还是焦适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4 之扯了扯刘明远的衣裳才让他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殿下。” 然后一身汗水的焦适之就被太子殿下打包带走了。 朱厚照从演武场出来后并没有坐撵车,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去。焦适之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忍不住问道:“殿下不是不喜欢练武吗?” “你就仗着我宠信你,然后到处乱跑。”朱厚照没有回答焦适之的话,反倒是飞给他一个白眼,义正言辞地指责道。焦适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晶莹的汗珠恰好从额头滑下,流入眼中酸涩异常,疼得他连眨了好几下眼,泛出了点点泪花。 朱厚照连忙从衣兜里扯出条手帕,点着脚尖按到焦适之的眼眸上,“你看我现在为了你,早上乖乖去上课好让你顺便补课,下午带你去演武场让你增长武艺。全天下再也没有我这么好的主子了,你要怎么补偿我?”语气的小不满小娇俏都溢出来了,让焦适之未被遮住的另一只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笑意。 当然还有几分愤慨。 殿下,这一切的学习不都是您自个儿本来就该做的事情吗?!不过这种事情对这位小主子投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焦适之只是动作轻柔地拉开太子殿下的手腕,浅笑着说道:“殿下打算如何?” 朱厚照的大眼眸看着焦适之握住他的手,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不过从他欣喜的神情来看,这可能是早有预谋。 “那适之给我做饭吧。” 焦适之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他已经黔驴技穷的下厨技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焦适之的观念里,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这种意识的。不过自从几位大太监回到太子身边后,焦适之也顺理成章地脱离了贴身伺候的角色,不需要叫太子起床,自然也没有需要去做诱哄他起床的早膳。 说句实在话他是松了口气的,不过现在又 “咳咳,只要殿下不嫌弃的话。”焦适之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道。想想看,他把太子拉入端敬殿,又把他带入演武场,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么一点,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虽然这本来就是太子殿下日常应该做的事情。 不论如何,从第二天开始,太子殿下终于开启了正常上学的道路。上午老实地去端敬殿学习,下午在演武场泡一个多时辰,晚上在东宫完成作业,然后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而焦适之在学习之余,也满是苦恼地一头扎进书海中,寻求着下厨的妙方,最后把小厨房内的大师傅找去仔细商谈,勉强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做菜。那真是个不太美妙的回忆,做菜跟做面的差别真是巨大。 太子认真学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后,连张皇后都忍不住把太子招过去仔细询问,生怕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面对母后的问话,又看着一脸担忧坐在对面的父皇,朱厚照一脸愤慨,耳根发红地跳脚:“父皇母后,我就认真一会儿怎么就不行啦,你们俩是不是巴不得我天天使劲浪呀!” 这父皇母后一定是假的!假的! 张皇后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目间满是风情,在目送着太子羞愤离开的小背影后,莞尔道:“你看看,我还从未想过有一日寿儿会如此认真,真是难得。” 弘治帝摸了摸下巴,父子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看起来这个焦适之对太子倒是真的起了正面的作用”就是这个影响力有点大。不过不论如何,之前的看法都太过偏颇了些。 张皇后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说话。弘治帝是个难得的能够接受他人意见的人,自从上次张皇后提出异议后,她相信他不会一概而论。 不过能够促使张皇后给焦适之说好话,自然不是因为焦适之本身,而是因为太子喜欢。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偌大的东宫毕竟太寂寞了,身侧照顾的人再多都不是能说话的对象。焦适之的身份虽然也低了一点,但是好歹寿儿喜欢他,愿意与他交流,这便足够了。能够让寿儿看重,那可不简单呐。 这样的人物,绝不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5 ,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朱厚照随意找了个街边拐弯处坐下,动作间扯到淤青处,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弘治帝跟张皇后疼爱得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听着三两散开的百姓的话语,朱厚照才知道,刚才那一行人是这条街上的街霸,横行霸道不说,跟东街的陈主事的小儿子又有着勾当。而这个陈主事,仿佛听说跟宫内的宦官又有着什么联系。就算陈家小儿子再怎么伤人掳人,官府都没敢管过。 豆腐店的小娘子早就被看上了,只是碍着有孕没动,这刚出月子没多久,陈家就动手了。 “哼,陈家……”朱厚照哼哼唧唧了两声,把身上衣物的破损处收拾了一下,顺带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连个确认自己身份的印章都没带。 那就有点麻烦了。 朱厚照原本是想带着人去把陈家砸了,但是现在他身无凭证,又没有刘瑾等人守着,无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叫他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着实又不甘心,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辱他! “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朱厚照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清爽的凉水,让他原本郁闷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6 到极点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个跟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朱厚照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中等,不过干净整洁,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少年郎嘴角带笑,不顾衣衫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洁白手帕递给朱厚照,“我叫焦适之。” 朱厚照好玩,是真的纯粹的好玩,他喜欢各种各样奇思妙想的东西,只要献上来的东西是从前不曾见过的,他就会非常高兴。与此同时,太子又是个非常聪慧之人,记忆力甚佳,虽不至于过目不忘却也相差不远。 有时焦适之总能从他的言行中窥探出几分不同。他不喜欢任何一切的束缚的东西,常常不分上下尊卑地与人玩闹,东宫内的内侍都被他这样的行为宠得有点无法无天。但某种程度上,焦适之总觉得他其实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正如同现在,他短短一两句话,便威慑得无人敢言。 殿内的气氛因为这样陷入了冷凝,而太子自是懒散地翻了翻书籍,复又抬头看着杨廷和,“先生,你还讲学吗?”言下之意,不讲他就溜了。 杨廷和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翻开书籍,重重地说了句,“讲,怎会不讲。” 然后给两位学生布置了不可能做完的作业,飘然离去。 焦适之目送着杨廷和离开,然后看着自己的作业,无奈扶额,“殿下,先生的作业……是不是有点多?” 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无碍,杨先生布置过更多的,不做就是了。” 霸气,焦适之悄咪咪给他点了个赞,然后继续在心里默默想着该如何完成。 朱厚照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焦适之,惊讶道:“你不是想做完这些吧?” 焦适之淡然地开口,“先生布置作业,学生予以完成,不是天经地义吗?”朱厚照闻言挑眉,“哦~天经地义呀。” 那样延长声线的声音,让焦适之想起了刚才他与先生争执的模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正色说道:“那个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要听先生的话。” 太子摸了摸下巴,可怜地说道:“但是先生布置这么多,不可能做完的呀。”虽然他从未做过,但也不是傻子,瞄几眼就知道需要花多长时间,这明显是杨廷和在泄愤呢。 焦适之看太子略显稚气的神情,低头忍笑,缓了缓才说,“那这样如何,我们一人一半,到时候便说我们合作完成的。”他也不是迂腐的性格,明知道自己写不完还要一个人做。 太子背着手在焦适之身边走了一圈,“好呀焦适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啊……好!”焦适之哭笑不得,摇着头跟着他身后往端本宫去。其实焦适之的主意也不是没有问题,自古以来作业就只有自己做的道理,要是被先生知道了所谓的通力合作,可能也会被气死。 不过好歹他把太子诓来一起做,也算是奇迹之一了。 太子下午是学武的课程,不过在写作业跟学习之间,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去写作业,开玩笑,如果不花上几个时辰,根本就完成不了好吗?杨廷和根本没想过太子会去做作业,在布置的时候是可劲布置。 焦适之被太子拉去他的书房,书房布置得挺舒适的,但看起来太子很少过来这里,找了半天,还是叫来书房的小太监才找到了笔墨纸砚。焦适之发现了太子脸上的羞窘,心中一笑。现在的太子跟刚才可是截然不同,不过他毕竟是太子,如果没有那种威严,就不是他了。 “我最烦写这些了,那些先生太傅看完我的回答,估计要被气死。”朱厚照跟焦适之琢磨完他们要做的作业后,朱厚照鼓着脸把所有需要思考回答的全部给否定了。焦适之自然是接过这一部分的,剩下的都是不需要思考的练字以及其他的默写。 面面相觑了片刻,焦适之迟疑地说道:“还是一人一半吧。”如果全部的默写都是一人写,那写到明天早上都不可能写完。 朱厚照点头,“可。”被气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两人在书房奋笔狂书,勤奋的程度让旁边看着的人都心累,林秀站在门口,顶着大太阳叹息,他还是宁愿在这里再多站一会。而刘瑾等人被太子警告之后,也没有人敢玩小花样,老老实实在旁边守着。 寂静的书房内只能听到纸张的“沙沙”声。 “殿下,这一部分这么写,先生该会不高兴的。”焦适之捏着一张纸无奈地说道。 太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该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现在小爷的感受,别废话了适之,还剩下那么多呢。”现在的朱厚照看起来居然比焦适之更加着急是不是能够写完了。两人相对而坐,时不时两个小脑袋碰在一起嘀咕几句,又把写完的东西给丢到旁边去,旁侧的刘瑾等人就守着一点点收拾起来。 “殿下,该吃晚膳了。”焦适之从纸上收回视线,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书房内已经点燃蜡烛,更别说屋外已然日暮,心下讶异,连忙说道。 太子嘀咕着不愿意,焦适之却站起身来把他拉开,“殿下,身体最重要,我们吃完再回来写吧。”早膳时,朱厚照因为高兴也没多吃两口,中午就吃了点糕点垫了垫肚子,晚膳再不及时吃那怎么得了? 饭吃到一半,焦适之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让朱厚照想起了什么,拉着人又匆匆跑回去书房,把刚才刘瑾整齐好的那些又给翻了出来,在上面添了几句话。焦适之念着那几句话,惊讶地说道:“这样一来就更加有理有据了,而且可行性也更高。” 朱厚照抿嘴笑了起来,看似乖巧,又露出狡黠的笑意,“你再仔细看看?” 焦适之又读了两遍,第二遍的时候迟疑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殿下,明日我就不同你一起去了。”这去了纯粹是拉仇恨去了,好不容易太子殿下愿意写作业了,结果写出来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不写来得气人呢。 朱厚照豪气地一挥手,认真地说道:“放心,你就跟我一起去,怕什么。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次作业我都要认真写。”看着太子那眼波流转的小模样,焦适之默默地给几位太傅道了个歉,他是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如此的……有创意。 第二日太子带着焦适之一起去端敬殿,路上打着哈欠说道:“如果今日太傅还布置这么多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7 东西,我就跟下午的师傅说停课算了。”他虽好玩乐。但向来一口唾沫一口钉,昨天的话说出口了,除非遇到大事,否则就不可能改了。 焦适之低声说道:“殿下,不会的。”昨日杨廷和之所以那般,是因为他按照往常的习惯,认为太子不可能写,那布置再多的无所谓,只是泄泄气而已。今日的太傅见到太子殿下真的交出了作业,哪怕只有一半,之后定然不会再随心布置了。 今日的先生是刘健,他虽然也担着这个名头,但是难得有空闲来教导太子,因而他是这些太傅中最少出现的。不过太子对他也是敬重,看到他后脸色也正经了几分。 他带着焦适之在旁边坐下,而刘瑾则把昨日先生布置的作业都呈给刘健。刘健莫名收到一堆作业,视线没有停留在太子身上,反倒是落在焦适之身上。 “殿下,这是你完成的作业?”刘健笑着说道,他刚刚翻看了一遍,上面显然是两个人的字迹。太子的字迹他显然很熟悉,但已经很久没看过,太子的字迹锋芒毕露,笔力雄劲,与本人的模样截然不同。焦适之的字迹温润细腻,笔锋柔和,然勾勒回转间却显露出几分傲骨,犹如松竹不可弯。 有趣,实在是有趣。 而此时张皇后那处,正在听着身边莫姑姑的传话:“……殿下这两日认真了些许,昨日还在书房内待了许久,没再与那些侍人玩闹…” 张皇后是个温和性子,与弘治帝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却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娇宠有加。但朱厚照有时实在是太好玩乐了,连学习都顾不上,刘瑾等人又不劝着太子,反倒鼓动着太子玩耍,若不是怕太子生气,张皇后都想把东宫清洗一遍。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朱厚照继承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若国君太过放纵肆意,于国家也不是一件好事。张皇后虽不插手朱厚照学业上的事情,但不代表她不担心。 听着太子终于上心了些,张皇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毕竟太子的前例太多了。 “皇后,这是怎么了?”弘治帝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张皇后柔美的脸上带着郁郁之色,神情有些倦怠。 “迂腐!” “懦,弱”噘嘴。 “你这小子,还敢骂老夫懦弱?”老者乐了。 “奢求外物懦弱”即便半睡半醒,焦适之也完全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 “哈哈哈哈老夫喜欢你这小子的性格,你什么都不想要,老夫便偏偏要给你点什么东西。待老夫掏掏我还剩什么哎,上次那颗珠子受损后掉哪里去了” 焦适之扁扁嘴,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乱七八糟,扰人清静,实在太可恶了。 “哈,有了,预见遇见?嘛,算了,这个绝对是好东西。小子,以后切莫感激老夫呀。哎,恩情归还,在这小庙待久也也该走了”那恼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老者也消失在他眼前,焦适之终于等到渴望的宁静,瞬间真正坠入梦乡。 烛光摇曳下,少年的身躯泛着几近不可见的光芒,厚实沉淀的祠堂似乎少了点什么。 第二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四肢都被重物碾压了一般酸痛,挣扎着在椅子中坐定,他狼狈地舒展着身体,四肢处噼里啪啦的声音昭示着他昨晚的虐待。把一个半大小子塞入一张椅子里的确是难为他了。屋外早就没有雨声,焦适之收拾了被子放回原处,拎着食盒出了祠堂。 屋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彻夜的雨势扫去了躁意,独留下清凉的气息,让人心平气和了许多。焦适之嘴角含笑,冲着几位守祠堂的老仆点了点头,拎着那早就冷透的食盒悠哉地离开。今日学堂的先生有事,不需要去上学,焦适之也自在,慢慢地走回自家院子。 一边走一边觉得不太对劲,他昨天晚上是做梦了吗?仿佛梦见了个十分怪异的人,但现在如何想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也几乎记不清说了什么。焦适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回到自己院子后,吩咐下人把食盒的东西热一遍后送来,焦适之径直进了书房,昨日先生还布置了作业,若是明日不能及时交上去,他可不想挨手板。 等到他从作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也是远方火光冲天之时! 无数喧嚣声起,甚至连他院子里的人都在骚动。焦适之愕然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那片地方,却恰恰是清晨他刚离开的地方——焦家祠堂! 祠堂着火了! 祠者,神祠也。 一姓一祠,乃姓氏之本,上到皇亲国戚,下至黎明百姓,无不承接姓氏而活,根源在血脉中一代代流传,因而才有那万家辉煌。 正因如此,现在焦家陷入了混乱之中。 67.第六十七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 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 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 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 在宫道上停留片刻, 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 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 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 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 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 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 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 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 淡淡点头, 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 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 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8 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显然,朱厚照又一次成功地使他留了下来。他欲起身,那动静却惊醒了身后人,胸腹处的胳膊一使劲,又让他回到了原位。 “皇上,天快亮了。”焦适之提醒他。 “嗯哼,该起的时候刘瑾会提醒我。”朱厚照混不在意。 焦适之脑门蹦出几条黑线,“可是皇上,臣该离开了。” “先是卑职,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从无至有,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您再不起身,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 “那我自请出宫,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他不满地睁开双眸,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若君上还不参与,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49 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四年前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焦适之来到正堂,领路的老奴便没有资格继续跟着了。他孤身一人跨入焦家祠堂,随即恭敬地跪了下来。即便无人看守,以他自持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虚妄之事。 夏日风雨无常,不过片刻,屋外便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把屋外的几个看守都逼入里屋,听着那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其中一人道:“这雨下得真不该,看起来今夜都停不了了,大少爷该在这里待上一夜了。”祠堂的地势较高,即便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此处。但是离开的路却会很轻易被水掩没,除非硬生生闯过去,不然今夜焦适之在祠堂留定了。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我,怕也是不想回去。”另一人低声说道,刚说完便被第一个说话的人拍了肩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守祠堂的奴仆都是上了年纪的,在焦家待的时日也长久,焦家的事情他们看得清楚,有时也有些怜惜大少爷。 “都少说点吧,阿大,待会搬床被子给大少爷送去,这天气着凉也不好。”屋内威严最甚的人拍板了,气氛冷凝了片刻,而后围着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话题。 寂静无人的殿内,焦适之听着窗外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静静诵读着今日学堂先生教授的内容,让这静寂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些,也不觉得无聊。他来祠堂的次数不少,也不反感来祠堂,相比较在外面那么多烦杂的事情,这里反倒干净许多。 “大少爷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0 ,今夜怕是出不去了,您别嫌弃。”屋外传来阿大的声音,焦适之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扶着地板换了姿势,焦适之连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才舒缓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刺痛。 稍显踉跄地打开房门,屋外放着一个食盒与一床干净的被子,被褥下还细心地铺了一层粗布。院中大雨倾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湿润。焦适之抿嘴,深深呼了口气,弯腰抱着东西进来了。 夜深,雨势丝毫不见小,天地间苍茫一片,目及之处只余下犹如从天上席卷而下的雨水,急急拍打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焦家阖府都安安静静,只余下祠堂仍旧灯火长明,这小小一方天地也只有此处光明依旧,丝毫不被滂沱雨势所扰。 焦适之半抱着被子坐在椅上,旁边放着的食盒并未打开,昏昏欲睡的他正努力睁着双眼,试图不在祠堂内失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然而睡意终究打败他,焦适之睡着了。 “先是卑职,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从无至有,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您再不起身,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 “那我自请出宫,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他不满地睁开双眸,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若君上还不参与,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四年前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1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焦适之来到正堂,领路的老奴便没有资格继续跟着了。他孤身一人跨入焦家祠堂,随即恭敬地跪了下来。即便无人看守,以他自持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虚妄之事。 夏日风雨无常,不过片刻,屋外便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把屋外的几个看守都逼入里屋,听着那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其中一人道:“这雨下得真不该,看起来今夜都停不了了,大少爷该在这里待上一夜了。”祠堂的地势较高,即便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此处。但是离开的路却会很轻易被水掩没,除非硬生生闯过去,不然今夜焦适之在祠堂留定了。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我,怕也是不想回去。”另一人低声说道,刚说完便被第一个说话的人拍了肩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守祠堂的奴仆都是上了年纪的,在焦家待的时日也长久,焦家的事情他们看得清楚,有时也有些怜惜大少爷。 “都少说点吧,阿大,待会搬床被子给大少爷送去,这天气着凉也不好。”屋内威严最甚的人拍板了,气氛冷凝了片刻,而后围着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话题。 寂静无人的殿内,焦适之听着窗外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静静诵读着今日学堂先生教授的内容,让这静寂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些,也不觉得无聊。他来祠堂的次数不少,也不反感来祠堂,相比较在外面那么多烦杂的事情,这里反倒干净许多。 “大少爷,今夜怕是出不去了,您别嫌弃。”屋外传来阿大的声音,焦适之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扶着地板换了姿势,焦适之连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才舒缓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刺痛。 稍显踉跄地打开房门,屋外放着一个食盒与一床干净的被子,被褥下还细心地铺了一层粗布。院中大雨倾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湿润。焦适之抿嘴,深深呼了口气,弯腰抱着东西进来了。 夜深,雨势丝毫不见小,天地间苍茫一片,目及之处只余下犹如从天上席卷而下的雨水,急急拍打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焦家阖府都安安静静,只余下祠堂仍旧灯火长明,这小小一方天地也只有此处光明依旧,丝毫不被滂沱雨势所扰。 焦适之半抱着被子坐在椅上,旁边放着的食盒并未打开,昏昏欲睡的他正努力睁着双眼,试图不在祠堂内失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然而睡意终究打败他,焦适之睡着了。 放火烧祠堂这件事情太重了,重到焦君无法无视它放焦适之出去,所以现在焦君担心的仅仅只是如何应付皇上的差事。 “老爷,何不如实禀报,并说明缘由呢?若是让外人知道焦家祠堂被烧,又没有理由的话流言可是会对老爷不利的呀。”杨氏状似担忧地提醒道。焦家大火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如果没有人作为罪魁祸首,那只会怪罪到长者持身不正,天纵大火上去。 “可家丑不能外扬,这”焦君有些动摇,却也非常迟疑,焦适之毕竟是他的孩子,自古以来流言的威力焦君不是不知道。 68.第六十八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适之从来没想到自己推开门所看到的场景居然是那么的香艳, 尴尬得他当即掩面离开, 朱厚照在后头看着焦适之快步离开,伸手捂住脸呻吟道:“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坐起身来, 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子。 虽然刚才的场面远远看去不太雅观,但实际上朱厚照连衣服都没脱。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郁闷, 狠狠地瞪了眼谷大用等人, 他翻身下床, 冷着小脸说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赶紧给孤赶出去,留着碍眼!”谁都知道,当太子自称“孤”的时候,通常都是他心情极为不爽之时。 丘聚等人进言说有有趣的东西, 正好焦适之也不在,朱厚照不想一个人在书房内待着,便同意了丘聚的事情。却没想到来了此处,顺着他们的意思在床上坐下,里间却翻出来个衣衫透明的美艳女子。那女子吐气如兰, 美艳异常, 眉目间满是春意。太子虽然年幼, 却也是个男子, 正是活泼好玩的时候, 见到眼前这场景, 虽不明正理, 却也隐隐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 丘聚等人暗地里遣走周边的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如果焦适之没有出现,或许这事就这么成了。然而刚才的场景太过尴尬,即便太子还不是很清楚此间事情是如何,但也知道刚才那样的场面不太适宜,顿时羞愤莫名。刘瑾虽没有参与,却也是推波助澜,一看事情没有成功,心里依旧拔凉拔凉的。丘聚等人的谋算他虽不知道,但今日这架势一摆出来他心里门儿清,心里却有了好算计。没有他的默许,附近的侍卫不可能那么轻易被遣走。 如果这事这么成了,按照太子的性格,那个女子就算不受宠爱,也会在殿下心上有颇为重要的位置。太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对某些事情还是挺有自己的原则。可谁知道这个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给焦适之搅和了! 这个时候,连刘瑾也不禁牙疼,这个焦适之是不是专门来克他们的? 这厢人心里正发慌,那边焦适之只觉得热气上脸,一摸,还发烫呢! 他心里倒是尴尬,没想到竟然会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焦适之一向自持守律,肯定是从未看过春宫图等物的,但是他好歹也是个比朱厚照年长的人,这件人生大事多少还是懂一点。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太子好事将成,结果就被他给打断了。 这种事情向来私密,猛然一见到焦适之自然羞窘,兼之那人又偏是自己的主子,焦适之下意识就抽身而走。 不过一踏入自己房间,焦适之这心里又回转过来了,太子现在不过才八岁,现在就那…那什么,岂不是会伤身!小小年纪就沾染女色,怪不得后世评价如此!他脸色一变,正想转身回去,又停留下来,随即无奈摇头,再无半点犹豫地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刚才那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2 一幕焦适之虽然没有认真看,但屋内还有刘瑾等人,都是平日来朱厚照身边宠爱的内侍,而那片地方居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显然是有人驱使。刚才还好说,焦适之现在再回去,那就是故意破坏了…… 焦适之无权无势,能够凭借的只有太子的宠爱。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才让他现在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宠爱的人可以有很多个,心腹却往往不是很多。但凡在大人物身边伺候的,谁不想取得主子的信任成为他们的心腹?但心腹这玩意贵精不贵多,焦适之就如同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明明是初来乍到却一下子越过了所有人站到了太子的身边,太子还很是信任,这东宫……谁看着他都不顺眼。 林秀给他提过醒,他自个儿也清楚得很。但清楚往往没什么用,焦适之性子外柔内刚,看着如同面团一般柔和,实际上傲骨铮铮,不然首辅刘健不会指着他的字迹说有趣。于焦家不争不驳,是还债,生恩之债。但不代表他是个诺诺无为之人! 即便他无法确认太子到底是喜欢还是无意中被人下套,但谏言是他的职责,他不能看着太子小小年纪就沉迷女色,亏损身体。更不能与后世评论一般成为史书记载的昏君! 抱着这样的心态,焦适之快步走了回去,岂料在转角与人相撞,他是练家子下盘本来就稳,反倒是来人几步踉跄差点摔倒。焦适之见着来人,大惊,一把拉住他,“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差点被撞倒的朱厚照比焦适之还激动,一把拉住了焦适之的手,撅嘴说道:“适之你听我解释!” 焦适之上下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衣裳微皱却不凌乱,显然刚才他并没有脱衣服。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太子,难不成刚才他意会错了?可明明…… 朱厚照只有一个人,刚才他大发脾气之后就把一群人都甩下走了,他正在气头上没有人敢去撩虎须,只好先把“案发现场”给处置了。他向来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焦适之只可能往左边去,下意识离开这里,三两步赶上来,却没想到焦适之居然回头了。 “适之,刚才是丘聚跟我说要献上好玩的东西,我这不想着你不在挺无聊的,就让他献上来了,结果却是个这样的玩意儿!”朱厚照气得跳脚,丘聚的主意让他在焦适之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想想就让人生气! 焦适之抿嘴,认真说道:“殿下,男女之事本来是人之常情天伦之事,卑职本不该多嘴。但殿下现今还年幼,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接触,免得伤身伤神,于身体有亏。”焦适之除了在东宫前几天之外,很少用这样正经的神色与太子说话了。朱厚照扁嘴叹了口气,扯了扯焦适之的袖子,“适之,这么严肃看着好像先生哦~” 焦适之无奈失笑,心里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论太子是真心想试试还是根本一知半解,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以他的性格至少大半年不会去想这些事情了,这倒是一件好事。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扯着袖子的手用力一拽,亮着嗓子说道:“你怎么知道男女之事是天伦之乐,难不成你经历过了,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本来就清亮,脆生生的,清楚明了地撞入焦适之的耳朵。 焦适之整个人僵硬了几息,然后红霞从脖子蔓延开来,连耳朵都变得红彤彤的。他本来就皙白,正经的翩翩公子,完全看不出是个练武之人,即便穿着侍卫服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现在整个人脸色如此,愈发俊秀了,然而也不由得让朱厚照更加怀疑了。 只见焦适之捂着脸尴尬地说道:“殿下,这,这种事情,不可在白日胡乱,宣言的。”声音磕磕绊绊,看着都让朱厚照心疼,难不成咬到舌头了? “胡说,你都说是人之常情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难不成你……”朱厚照好奇地把眼睛挪到了…咳咳,视线一下子就被焦适之发现了,整个人更羞红地跳开,“没有!”然后如同旋风一般一下子闪身进房间,大逆不道地关门落窗,显然不想让朱厚照继续逼问。 只留下小太子一人站在屋外,抱着手摸下巴。适之向来不是那种人,说的应该是真话,只是……为什么一提到这个问题,面上就那么红呢?不是说人之常情么? 屋内焦适之站在架子边,一下子把头扎入水盆中,闷了许久才出来。水珠成串不断从他脸上低落,他摸了摸脸,还是烫。 焦适之无奈。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听不得这些东西。每次一听到别人说起或是不小心想到这种东西,都会全身发红。不然刚才撞到那场面再尴尬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跑了。硬挺着跟太子说完也就罢了,谁知道他偏生还一直追问自己的事情,搞得焦适之挺不住破功了。 唉,这下可惨了,以太子好奇的心性,等出去一定会被他逼问出来的。 不过这回他却猜错了,等半个时辰后,焦适之出来的时候,朱厚照的确笑眯眯地守着门外,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让焦适之松了好大一口气。 东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弘治帝张皇后耳朵里去,张皇后气得差点没闭过气去,弘治帝也怒火攻心,把整件事情给彻底清查了一遍。从此东宫再无丘聚此人,余下的都打了板子,老实安分地在床上躺着。 焦适之没辙,暂时成为贴身伺候太子的,因为朱厚照不愿再提人上来,而这小主子根本不能生活自理,看着他穿衣服的劲儿,焦适之都看得无奈。 好歹别把脑袋往袖筒里插呀!! 但如同刘瑾,焦适之也仍有一点还未看透。 那就是经过此事后,焦适之与林秀便初步在东宫站稳脚跟,短时间内再无人敢轻视他们。 先转入当下。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没带冠帽,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3 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时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说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4 道:“这东宫我怎么看着更像是个戏园子。”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头儿啊。 焦适之不动神色捅了他一下,嘴唇微动:“站着就行了,不要多嘴,小心惹祸上身。”他们两个对东宫的局势还不清楚,现在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时候。 只不过谁都没想过最先破功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日暮时分,黄昏前的最后一点余晖依依不舍地从天际一点点褪去,黑夜开始笼罩。彼时端本宫仍然异常热闹,状似觥筹交错,实乃人心暗涌。 势头正热之时,太子身后传来一声清淡的声响,犹如冷水敷面,一下子浇灭了火热的气息,“殿下,已到了膳时,您还是先进膳吧。” 那人却是焦适之!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5 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多月的学,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学习态度也算端正,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69.第六十九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其实之前, 比太子更早出现在他眼前, 不, 该是心里的是这句话。不过焦适之现在只能默默记下, 留后再想。朱厚照忽然出现在焦适之眼前这个事实, 差点没把焦适之吓出一身汗来。 眼前的太子殿下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小厮服,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衣裳。只要一想到他溜出宫,混进刘府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危险,焦适之便满心后怕。 “适之, 无碍,此次出宫, 父皇是知道的。”太子挑了挑眉, 一脸淡定地说道,然后还指了指远处的传来丝竹琴乐之处,笑眯眯地说:“刘阁老也知道,你就放心吧。” 焦适之默然上下扫了一眼朱厚照, 扶额, “那殿下光明正大进来不就行了,这么偷偷摸摸做什么?”朱厚照小手一挥,正气凛然地开口:“那可不行,若今日是刘阁老的寿宴, 我出现没什么关系, 但此次只是他儿子的满月酒, 我出现就不大合适了。” 你倒是清楚焦适之满心眼的吐槽闷在心里。 “不过我刚才说的话倒不是假的, 刘阁老的确叫你过去。”朱厚照满是小兴奋的眼神, 看得焦适之心头发麻,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嘿嘿,我只是在父皇送过来的东西里加了件小东西,托他转交给你罢了。”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 焦适之:殿下别闹。 “所以刘阁老知道殿下在刘府,也知道太子来找卑职,然后殿下让他把东西转交给我?”焦适之语气虚弱地说,太子摸了摸下巴,然后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焦适之无奈摇头,拱手说道:“那还请殿下领卑职过去,卑职并不知道路途,还请多多担待。”太子眼睛一眯,十分乐意,“好说好说。” 焦适之就在太子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目的地,然后朱厚照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进去了,身后谷大用挤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殿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人多眼杂,您在这里的消息可能会泄露出去。”一路跟着保护朱厚照的人并不少,但是刘府今日人太多,要是小祖宗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朱厚照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口说道:“等适之出来我们就走。”谷大用无奈地按了按头顶的帽子,小心地把这位小主子往角落里挪了挪,再不济躲里面也好点,免得轻易被发现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是见过太子容貌的。 焦适之从院门进入的时候,就不时有视线淡淡地在他身上滑过,不过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倒也没有露怯。进门的时候自然而然有人引着他往里面走。绕开了把酒言欢的宴会场所,那小厮带着他往院后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等到了门口,焦适之稍微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轻吐口气,然后便大步跨了进去。 还未等他行礼,便听到刘健温和的声音,“不用多礼了,焦侍卫。请坐,是不是吓了一跳?”焦适之虽然年少,但已经算是同朝为官,刘健自然不会用看待世家子弟的眼光去看待他。然言笑晏晏,话语间竟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犹如一位老顽童一般。焦适之顺着他的话音走到旁边,在他身侧落座,苦笑道:“刘阁老,太子殿下在卑职面前大变活人,这着实是吓了一跳。” 刘健呵呵笑道:“太子在几日前便已经告知此事,此乃殿下命人转交之物。”他招手示意,旁边有人捧着一个红盘上来,其上放着一尊精致异常的玉雕,玉质清澈,是难得的玉石,雕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之势呼之欲出,令人称奇。 焦适之定定地看了几秒,莫名觉得头疼,他若是带着这个东西出去,不管到哪里都引人瞩目。这龙形的东西,自古以来也只有皇家能够享有,就算赏赐下来的,也只能摆着当传家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刘阁老送的物什。 刘健似乎是看透了焦适之的心思,含笑说道:“你不必担忧,殿下把匣子也一并送了过来。”他指着身后又上来的一人,看着那紫檀木盒子,焦适之只能蛋定地拱手:“多谢阁老提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6 醒。” “你且去吧。” 虽然刘阁老整个过程都是面带笑容,不过出了门后焦适之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可是内阁首辅,殿下居然托他转交东西,实在是焦适之都无法想象宫中来人传旨的时候,在场众人是什么脸色了。 那尊玉雕被安放到盒子中,随后那个捧着盘子的小厮亦步亦趋地跟着焦适之,显然背负着护送回去的职责。刚走出几步,朱厚照的身影从拐角处晃悠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菜色的刘瑾和谷大用,他笑着招了招手:“适之,这边。” 焦适之看着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殿下,你这么败家,万岁爷知道吗?”他虽然不懂玉器,但刚才那尊玉雕显然不是平凡之物,珍贵异常,一看便是上等珍品,应该是国库里的东西。 朱厚照抿嘴,大眼眨巴眨巴地说道:“我这段时间这么乖巧,然后昨晚忍不住就去国库溜达了一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简单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早上他喝了一碗粥。 焦适之在原地站定三息,决定把刚才听到的话都洗掉,冷静地说道:“殿下要不要早点回去,旁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不太好。”刚才太子那么解释自己不能出现的原因时,焦适之还以为他打算回去了,然而看着刘瑾两人苦逼的脸色,显然是不。不过刘瑾显然还有别的心思,好容易出宫一趟,好顽的东西多得是,他净可以带着殿下去玩耍,奈何太子却偏偏要来这里,还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他都没法去瞧刚才传旨的时候众大臣的脸色,想必也是一脸懵逼。 朱厚照眼眸中满是笑意,似乎是猜到了焦适之的心理,不过他仅仅只点点头,把身上刚刚被刘瑾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口说道:“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今日大雪,小心着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披风披到焦适之身上,原本在他身上几乎及地的披风披在焦适之身上刚刚好,他仰着小脸正色道:“注意保暖,要是你在焦家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就把焦家踏平了。” 焦适之内心一暖,失笑道:“殿下,您也太小看卑职了。”原本想解下披风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犹豫一会儿,终究没有解下。 太子满意地走了,远去的身影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正对刘瑾说道:“我一个小厮披着披风你是巴不得让我泄密呀,再加上你们不就是个公子哥的样子?太显眼,太显眼啦。”嫌弃意味满满,却也透露着些许自在放松。 焦适之站在原地等着人渐渐离去,背着手慢慢地走着,脸上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不过走着走着,刚才在他心底浮现出来的字迹,又一次撞入他的思绪,引起他的思索。 后幸虎圈,虎惊伤。创危,一月不朝。 前半句话完全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后半句话的危险程度令人生惊。可恨的是焦适之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就算想预防也是件难事。 不过焦适之学着太子摸了摸下巴,似乎太子殿下荒废了许久的武课没有去练习他下意识拉了拉屏风的领口,低叹了口气,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太子年幼,实则聪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他的回护,知晓他不想计较的心理,却用另外一种方式为他助威,让人不敢轻贱。在这位小主子身边,还真的每一日都是惊喜呀。 既如此,他也不能薄待了这份心意。 “焦适之?”焦琼的身影在眼前出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就算刘阁老邀请你,总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吧,我差点以为你迷失在路上了呢。” 焦适之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轻轻点头,“你说得没错,的确差点迷路了。”作为一个引导,太子殿下显然还不够熟练。焦琼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小厮身上,也落到那红盘上的匣子,不过很快就移开视线,那是他人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去,小厮默默地在焦适之身后站定,就在刚才焦适之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在把东西送至焦家前,这个小厮会一直跟着焦适之。 满月酒举行的时候,众人的确有聚在正院里,不过到了一半便各自散开到安排的院落去了,而就在此时,太子送礼的消息,也终于是顺着人群传了出去。 张皇后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气。”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甚至挤走另一个人,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张皇后宽厚得多,她轻叹道:“你且说说,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是身体所限,人力有时而穷,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子愿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7 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8 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朱厚照随意找了个街边拐弯处坐下,动作间扯到淤青处,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弘治帝跟张皇后疼爱得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听着三两散开的百姓的话语,朱厚照才知道,刚才那一行人是这条街上的街霸,横行霸道不说,跟东街的陈主事的小儿子又有着勾当。而这个陈主事,仿佛听说跟宫内的宦官又有着什么联系。就算陈家小儿子再怎么伤人掳人,官府都没敢管过。 豆腐店的小娘子早就被看上了,只是碍着有孕没动,这刚出月子没多久,陈家就动手了。 “哼,陈家……”朱厚照哼哼唧唧了两声,把身上衣物的破损处收拾了一下,顺带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连个确认自己身份的印章都没带。 那就有点麻烦了。 朱厚照原本是想带着人去把陈家砸了,但是现在他身无凭证,又没有刘瑾等人守着,无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叫他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着实又不甘心,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辱他! “你怎么了?”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59 正在此时,朱厚照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清爽的凉水,让他原本郁闷到极点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个跟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朱厚照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中等,不过干净整洁,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少年郎嘴角带笑,不顾衣衫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洁白手帕递给朱厚照,“我叫焦适之。” 等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刘瑾闭着的眼睛才慢慢睁开,瞥了一眼小几子上的东西,哼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丘聚死了也好,死在万岁爷手里,也好过死在自家人手里。”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使劲翻了个身,背上臀部的疼痛还在,不过比起当天已经好上太多了。 他伸手取过小几子上的纸条,却连看都不看就撕碎吞腹,然后把放在床头的杯子取来咽了几口水,实际上焦适之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取代他们,这宫中每一个主子身边哪里缺少得了下人,只是这人总要有个三六九等之分,贴身伺候的太监和侍卫又有什么不同?他们最开始的法子并没有错,错在他们猜错了焦适之的地位。 70.第七十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清晨, 初阳微露, 晨露折射出微弱的光芒。焦适之一大早就起来了, 拉着林秀两人在庭院中练了会剑,随后收势去洗漱。不过焦适之比林秀还多件事情,他还练字。这玩意林秀看了就要跑,焦适之也没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学。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 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 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 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 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 “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多月的学, 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 学习态度也算端正, 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其余几个内侍没有这个心理负担,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说话,差点没直接拉人了,气得刘瑾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活撕了他们几个!合着不是自己的命就不担心! 心里发着狠,见到焦适之一来,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太子殿下一张嘴:“殿下,您就算不想去,但好歹也为焦侍卫好好想想呀。” 朱厚照疑惑,焦适之也懵逼,这关他什么事情? 刘瑾摇着手说道:“殿下,虽焦侍卫是侍卫,看的是武技,但小人听说他以前的文章也是不错的,若是落下太可惜了点您学完了之后,不就可以回来教教焦侍卫,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为了自己这条命,刘瑾豁出去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觉得刘瑾说得在理。焦适之哭笑不得,他比太子大了四岁,两人学习的东西也截然不同,怎么能够凑合在一起,刚要张嘴反对,却想到若是真的能劝得太子去学习也是好事一件,心里犹豫几分,立刻就被朱厚照拍板决定了,“好,我去!适之,你也去!” 众脸懵逼,平日里太子也带着焦适之与林秀去读书,这个“你也去”自然不是指这个意思。 朱厚照让焦适之与他一起去读书! 这帝王之学与正常读书能一样吗?焦适之有时真想扒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什么话都能够随意地脱口而出。先不说这个,那些教导朱厚照的大儒们见到课堂上堂而皇之出现个侍卫,还能得了? 奈何朱厚照是真高兴,吃完早饭拉着人就走了,被落在后头的林秀耸了耸肩,十分高兴,要他去读书还不如要他的命,他宁愿老老实实在外面站一天的岗。 焦适之被太子拉进端敬殿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这里原本作为太子议事的地方,不过太子尚且年幼,便把这里作为讲学的地方。 今日给太子上课的左中允杨廷和,上次太子逃出宫就是去他那里,把这位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厥过去。对他来说,这位小主子特别聪慧,是块好料子,奈何实在太散漫,此乃大忌。在他连着逃掉半个月的学习之后,他原以为今日这位还想着继续逃呢。 谁曾想今日偏偏过来了,还拉着一位温润少年一起进来。杨廷和看了眼他身上的服饰,看起来是东宫侍卫,不过衣服不太一样。 朱厚照见着杨廷和,笑眯眯地说道:“杨先生,这是我的人焦适之,今个儿我可是给你多找了位学生,你可欢喜?” 杨廷和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他笑骂道:“你要有一日安安分分,我便算开眼了。赶紧坐下吧,你前几日都来没来,该补的一点都不准落下。”朱厚照不喜欢他的性格,但却很喜欢他这份直率,对他的话大多数也是听的,就往桌案那里走去。 刚才刘瑾紧急派人过来通知此事,端敬殿的人也赶紧收拾多一张桌子出来,就摆放在太子桌子的身后。朱厚照看了不满,折腾着人摆在旁边才算满意。 焦适之整个过程都没说话,如果能让太子好好学习,这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太傅生气,他私底下去登门拜访致歉就是了。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杨廷和适应良好,这位小主子闹出来的事太多了,这还不算出格的,实在是憋着一把辛酸泪,他们已经波澜不惊了。 焦适之差不多就是个陪跑的,也不打算在这种场合露面。而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太子伴读是刘瑾跟高凤,其余人等虽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0 然也在殿内伺候,但毕竟不一样。若是太子出错,被罚的便是这二人,自然上心,也无怪乎刘瑾谈吐不凡,只是这高凤……似乎不怎么出挑。 他在旁观,而旁人也在观察着他。杨廷和当然听说最近太子宠爱一位侍卫,想来便是此人,不知道到底有何不同,竟带着人一同来上学。他心里一计较,原本想问太子的问题便换了个人选,“焦侍卫,既然你与太子一同进学,那便一视同仁,我这里有一题要考考你。” 焦适之没想到杨廷和会点他的名,连忙说道:“还请先生提问。” 杨廷和想了想,笑着说道:“二等之烛,燃一根粗烛欲一时,而燃一根细烛须半个时辰,若举此二烛,若干时后将两支烛并灭,粗烛之长为细烛之二倍,问之曰:烛燃数辰?” 焦适之沉吟几许,轻声说道:“二又三分之二刻。” 杨廷和眼睛微微一亮,大喜道:“你学过《九章算术》?”此时世人重视儒学,对数术的重视程度不够,就算开设课程也少有人钻研。 焦适之点头,“粗略读过。” 杨廷和点点头,又出了一题:“南北朝时期的颜之推在其《颜氏家训·治家》中云: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讼。此言何解?” 焦适之微愣,他并不明白为何杨廷和会出这样一道题目,他对杨廷和也不熟悉。从宋朝起奠定基础的程朱理学在此时大行其道,但焦适之的看法与流行观点有所不同,犹豫了一下后回答:“卑职认为,此等景观非常正常,女子也当有出入之权利,既然有能力,不亦可乎?” 杨廷和摇摇头,出言阻道:“男女不同,各有天职。外出奔波本该是男子之务,何必女子出头?”他提问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焦适之,他听闻这几日有人向东宫进献了几位美人,他想借此对朱厚照旁敲侧击,让他收敛行为,结果焦适之的想法与他大相径庭。 “世人常言,妇人之言不可听。商史有载:辛巳卜,登妇好三千,登旅万,呼伐羌。《资治通鉴》有言: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责,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妇好,则天女皇这两位一则为商朝大将军,一则为唐代之君王!若欲细数,不可数尽,不是天职,而是天缚。”焦适之温柔说道,仿佛不知他之言语犹如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杨廷和双手微颤,额角青筋暴起,正欲呵斥之际,却传来抚掌大笑之声。只见朱厚照说道:“适之言之有理,我喜欢这回答!” 杨廷和揉了揉额头,忍下怒火,开口对朱厚照说道:“殿下,朱子有言:夫为妻纲。且内外有别,焦侍卫此言非常不妥,更是藐视礼法。” 朱厚照托腮看着杨廷和,偏着脑袋说道:“朱子是圣人?” 杨廷和哽住,“不是。” “既然不是,他的话便不是圣言,又为何需要遵守?” “殿下,男女有别,此乃天定!”杨廷和愤怒地说道。 朱厚照似笑非笑,眸中似含嘲讽,“先生,你当着孤的面说‘天’?”杨廷和瞬间哑火。 太子神情淡漠,视线在端敬殿内扫了一眼,继而勾起嘴角,低声呢喃:“孤可是非常喜欢适之啊,若孤在外面听到任何风声,可是会心情不好的,这心情不好呢,就喜欢找人泄气,不知道到时候有几个倒霉蛋呢?” 他笑得异常灿烂,然身上的气势硬是压得殿内鸦雀无声。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甚至挤走另一个人,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张皇后宽厚得多,她轻叹道:“你且说说,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是身体所限,人力有时而穷,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子愿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1 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焦适之感受着身后几位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你想带卑职去哪里?”朱厚照眼眸清亮,含着笑意,“既然是好玩的东西,那便是惊喜了,怎么能够提前知道呢?”焦适之哑然失笑,默默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说来惭愧,焦适之来宫中都三个多月,但除了东宫与坤宁宫,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普通侍卫还有轮休的时候,但焦适之做的是贴身伺候的活计,虽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但从朱厚照睁开眼睛到他安寝之前都没离开过太子身边,这么算下来,他几乎是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的。直到最近,太子撒欢儿地在宫中晃悠,焦适之才熟悉了附近的宫殿。 不过今日,太子要去的地方显然距离挺远的,因为他们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刘瑾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溜达上来劝道:“殿下,这路程还有小一半呢,还是坐撵车吧?”站在朱厚照左后方的焦适之明显能够看到太子额头晶莹的汗珠,但视线触及太子倔强的神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只见太子飞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我叫你们隔着三丈远,难道没听到吗?自己仔细数数,赶紧滚回去!”刘瑾老老实实滚回去了。 “殿下,刘公公他们也是好意。”焦适之忍笑说道,即便他知道刘瑾是个小人,但他刚才脸上的神色实在好笑。太子漫不经心地横了眼焦适之,淡声说道:“适之,他担心的可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他的位置罢了。他们几个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伺候得倒也尽心,不过时间久了心思也就多了。”狐假虎威久了,就觉得自个儿也是只老虎了。 焦适之若有所思,但细细想去,那是敲打,也是回护。人心苦不知足,悬崖勒马也是善事,以太子的心性,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只是太子才八岁呀,如此思虑,还真的是思来想去焦适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人小鬼大这四字又太不尊重太子了。 无奈摇头,焦适之把念头转回来,瞧着太子的态势,前头还有小半截路程。一路上太子与焦适之搭话聊天,不一会儿也就没在在意这个了。好容易终于到了,一路上焦适之细数了一下,他们穿过了不下于三道大门,几乎直接出了皇城。但西华门这处皇宫守卫仍在,显然还是属于皇城内。 不过这么数下来,他们几乎横穿了整个皇宫,怪不得刘瑾还冒险来求,焦适之看着太子一头汗水的模样,也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冬日,还出了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2 一身汗,若是吹了寒风就不好了。 太子脸上却带着笑意,待看到一处地方时,高兴得转身拉住焦适之的手腕往那里去了,匆忙间焦适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房”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房”了。 进了里处,焦适之才发现,虽然外面挂着“房”的名头,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整个一处小园林,待朱厚照灵活地七拐八绕地在其中穿梭时,焦适之不一会就有点迷糊了,不过很快眼前就豁然开朗,忽闻一声震耳的吼声,威猛异常,震彻山林。 焦适之一愣,眼前小山坡上正懒散着趴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它的嘴巴正慢慢合上,显然刚才正是它发出了吼声。那大虫早已发现他们一行人,然眼眸只淡漠地扫了一眼,焦适之便觉得浑身一寒,又淡淡散去。即便它丝毫没有攻击的姿态,浑身仍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宛若睥睨天下的王者。 “适之?”太子目含笑意,唤了一声。 焦适之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刚才看入神了,十分失礼。面上微红,他拱手说道:“卑职失礼了。”太子笑着摆摆手,“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怕还不如你呢。”焦适之抿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里头地方甚大,他刚才所看到的小山坡实则被层层包围起来,确保里面的动物不会出来伤人,但是圈起来的面积极大,第一眼望去并不能发现。 太子驾临,接到消息的官员早就赶出来迎接,只是太子走得太快,反倒是在他们前头入了里面,直到此时才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臣刘海拜见太子殿下——”掌管虎房的刘海接到消息后便暗道不好,这位小祖宗每次过来他都心惊肉跳生怕出事,现在大冬天的大虫又不怎么动弹,这位小主子怎么又过来了? 太子随手挥了挥,算是叫起了,“我听说这里的大虫生了两只幼崽,便过来看看。”刘海斟酌着语气说,“殿下,几天前有只大虫的确产下两只幼崽,不过其中一只太过虚弱,已经被母大虫抛弃,虽然派人将养着,不过可能还是养不活。”而另一只幼崽自然被母大虫看得死死的,为了安全,他也没派人过去查看。 “拿来给我看看。”太子兴致盎然地说,还回头看了眼焦适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焦适之也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这便是太子所说的“好玩的东西”? 刘海很快命人抱了一个草窝过来,但在此之前他把太子一行人请进去屋内了,若是太子在这里出事,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草窝虽然看着外表粗糙,但内里可是各种软绵布料,把里面那只小小的老虎保护得好好的。但即便是焦适之这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来看,都知道这只小虎异常虚弱,连眼睛都没睁开。现在还是冬天,这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候。 太子命人把草窝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把屋内除焦适之外所有人都赶出去。 其他人: 焦适之看着太子谨慎地蹲在草窝面前看了许久,还拉着他一起观察。小虎的呼吸也很孱弱,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初生的毛发凌乱地搭在身上,显出几分暗淡。然在太子伸手去摸它的时候,小虎鼻子动了动,猛一抬头,牙口一下子软软地咬住了那根手指,力道不大。然而不是它不想咬下去,只是力道不够。 “适之,你且看,这血脉中的凶猛,不是身体所能禁锢的。你知道我第一次看你舞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太子任着小虎拿他的手指磨牙,轻声说道。 但如同刘瑾,焦适之也仍有一点还未看透。 那就是经过此事后,焦适之与林秀便初步在东宫站稳脚跟,短时间内再无人敢轻视他们。 先转入当下。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没带冠帽,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71.第七十一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但是不知为何,从焦家回来之后, 焦适之对武艺异常上心。当然, 太子知道他一贯是爱武的, 不然剑术也不会到那样的程度, 但是这几日的兴头还是太过了。 朱厚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3 照放下手中的茶盏,在心里又重复了一句, 太过了!他整整三天,每天下午都没有见到焦适之!理由是他需要加强武艺, 不然不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太子。 哇哦,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一队以上的人马, 遇到事情的时候如果那批人马抵挡不了的话, 再加多一个焦适之也于事无补。不过这样的话对焦适之来说并不管用,尤其是在他胆子变大了之后。 朱厚照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刺激他了,以前那个温温顺顺的少年也不错嘛。他有些泄气地看着书桌上空白的纸张, 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他一个字都还没动。 刘瑾等人就见默默发呆了一个时辰的太子殿下终于奋起怒道:“给孤摆驾演武场——”刘瑾默默地在心里给焦适之加上一分,除开他对太子轻而易举便信重焦适之这点来看, 他其实很佩服这位焦侍卫, 至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太子殿下往正道上掰。如果不是他初入宫的时候谷大用搞砸了,现在他们还可以跟他搞好关系, 互通有无, 可惜呀。 太子殿下驾到的时候, 没有人以为他是来练武的, 出于对宫里传言的可信度,几位武师傅都认为他是来探望焦适之的。带头的张庆嘉行礼,带着朱厚照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去,此时焦适之正在里面。 有一部分人并不关注焦适之,毕竟他们负责教导的可是太子,焦适之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们重视,但针对焦适之的情况,武师傅们还是对他进行了训练,至少没让他们闲得没事干。而宫内的武师傅毕竟是为太子准备的,当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焦适之穿着练武的衣裳,正聚精会神地与一位中年男子游斗。在场的人明显看出焦适之并不是对面人的对手,然而他灵活的动作还是为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以及更慢的落败。 最终他还是被中年男人一脚踢翻在地,焦适之只听他说道:“你的下盘跟脚不错,但你之前练武的时候并没有针对近处着手,一旦失去你手中的剑,你就很容易被近身攻击。”少年喘着粗气地仰趟在地上,然后点点头,“多谢师傅指教。” 刘明远笑着伸出手,一把把人拉起来。此时两个人同时听到门口传来击掌的声音,一同转过头去,却看见太子一边拍着手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武人的礼数没有文人那么繁杂,短暂地见礼之后,朱厚照挥挥手说道:“刘师傅,适之的情况严重吗?”毕竟焦适之是作为侍卫,如果真遇险,朱厚照可没法拉住他让他一起站在保护圈内。 刘明远带着几分谨慎沉着说道:“殿下,焦侍卫的天赋尚佳,又有基础,掰正过来并不是难事。”得到这么个说法,太子似乎很高兴,他挑眉看着焦适之,话却是对着刘明远说的:“那好,从今日起,每天下午我会抽一个半时辰过来,到时候由你安排如何训练。” 这番话宛若一锤重击让人有些发懵,还是焦适之扯了扯刘明远的衣裳才让他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殿下。” 然后一身汗水的焦适之就被太子殿下打包带走了。 朱厚照从演武场出来后并没有坐撵车,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去。焦适之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忍不住问道:“殿下不是不喜欢练武吗?” “你就仗着我宠信你,然后到处乱跑。”朱厚照没有回答焦适之的话,反倒是飞给他一个白眼,义正言辞地指责道。焦适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晶莹的汗珠恰好从额头滑下,流入眼中酸涩异常,疼得他连眨了好几下眼,泛出了点点泪花。 朱厚照连忙从衣兜里扯出条手帕,点着脚尖按到焦适之的眼眸上,“你看我现在为了你,早上乖乖去上课好让你顺便补课,下午带你去演武场让你增长武艺。全天下再也没有我这么好的主子了,你要怎么补偿我?”语气的小不满小娇俏都溢出来了,让焦适之未被遮住的另一只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笑意。 当然还有几分愤慨。 殿下,这一切的学习不都是您自个儿本来就该做的事情吗?!不过这种事情对这位小主子投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焦适之只是动作轻柔地拉开太子殿下的手腕,浅笑着说道:“殿下打算如何?” 朱厚照的大眼眸看着焦适之握住他的手,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不过从他欣喜的神情来看,这可能是早有预谋。 “那适之给我做饭吧。” 焦适之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他已经黔驴技穷的下厨技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焦适之的观念里,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这种意识的。不过自从几位大太监回到太子身边后,焦适之也顺理成章地脱离了贴身伺候的角色,不需要叫太子起床,自然也没有需要去做诱哄他起床的早膳。 说句实在话他是松了口气的,不过现在又 “咳咳,只要殿下不嫌弃的话。”焦适之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道。想想看,他把太子拉入端敬殿,又把他带入演武场,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么一点,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虽然这本来就是太子殿下日常应该做的事情。 不论如何,从第二天开始,太子殿下终于开启了正常上学的道路。上午老实地去端敬殿学习,下午在演武场泡一个多时辰,晚上在东宫完成作业,然后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而焦适之在学习之余,也满是苦恼地一头扎进书海中,寻求着下厨的妙方,最后把小厨房内的大师傅找去仔细商谈,勉强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做菜。那真是个不太美妙的回忆,做菜跟做面的差别真是巨大。 太子认真学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后,连张皇后都忍不住把太子招过去仔细询问,生怕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面对母后的问话,又看着一脸担忧坐在对面的父皇,朱厚照一脸愤慨,耳根发红地跳脚:“父皇母后,我就认真一会儿怎么就不行啦,你们俩是不是巴不得我天天使劲浪呀!” 这父皇母后一定是假的!假的! 张皇后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目间满是风情,在目送着太子羞愤离开的小背影后,莞尔道:“你看看,我还从未想过有一日寿儿会如此认真,真是难得。” 弘治帝摸了摸下巴,父子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看起来这个焦适之对太子倒是真的起了正面的作用”就是这个影响力有点大。不过不论如何,之前的看法都太过偏颇了些。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4 张皇后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说话。弘治帝是个难得的能够接受他人意见的人,自从上次张皇后提出异议后,她相信他不会一概而论。 不过能够促使张皇后给焦适之说好话,自然不是因为焦适之本身,而是因为太子喜欢。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偌大的东宫毕竟太寂寞了,身侧照顾的人再多都不是能说话的对象。焦适之的身份虽然也低了一点,但是好歹寿儿喜欢他,愿意与他交流,这便足够了。能够让寿儿看重,那可不简单呐。 焦君走到太子面前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那肯定不会是件好事,因为朱厚照的脸色实在是难不,不是,应该说他面色沉寂,面无表情,着实让焦君心中发慌,这跟刚才那个看起来一直笑眯眯的太子殿下截然不同。 “焦君?”他听见太子尾音轻扬,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这个人。 “臣在。” “你的儿子呢?”随着焦君的肯定,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他,接着下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 焦君猝不及防地被这个问题砸中,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在发现随着他的沉默气氛更加冷凝的时候,他急忙开口,“微臣的儿子犯下大过,臣认为他并不能承担起守卫在殿下身边的职责,因而并没有带他入宫。” 大过?朱厚照挑挑眉,低头看着桌上的名单,“你儿子名唤焦适之?” “回太子殿下,正是。” 朱厚照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刘瑾,“带着我的腰牌,现在去焦家给我把焦适之带进宫来。”资料是刘瑾负责收集的,对于这几家的住宅地址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当即领命而去。 弘治帝全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尝试去阻止儿子做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随后把目光落到场上的比试。朱厚照眼神微眯,随后点点头,起身往后殿走去,而他身后,焦君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太监一左一右领着往同样的方向离开。 礼部侍郎焦芳看着殿中正在比试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刚才被太子带走的焦君,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虽然这次的宴会只是太子的一场胡闹,但对他们这些中低层的官员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成为太子身边的近身侍卫,几乎就得到了一条阳光大道。 现在除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其他子嗣,后宫里帝后二人关系融洽,并没有其他妃子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成为这样一位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没有什么不好。除开另外安排的族中子弟,他们并不以这件事情为耻。上层官员有他们的去处,而他们也自有他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焦家焦芳眉目一沉,为着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而懊恼,如果不是焦君的母亲与他母亲有旧,今日他根本不可能带他进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不是外头的流言,今日琼儿的机会便大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就在他们相互刺探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宫门而出,急速地赶往目的地,丝毫不敢怠慢。 没有人敢在太子殿下发火的时候懈怠分毫。 焦府。 “少爷,你今日怎么亲自动手收拾起衣服来了?”刘芳去小厨房弄了点茶水过来,自从焦适之再度被释放出来后,虽然不允许焦适之出去,但刘芳要点什么东西还是挺容易的。毕竟他们这些坐下人的也捉摸不透现在上面人的意思,要是不小心把大少爷得罪彻底,而他又咸鱼翻身,岂不是自找麻烦。 焦适之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懒得理会。他埋在衣柜中翻找了半天,沉吟着说道:“我记得娘亲曾给我做了身衣裳,不过那时候颜色不太适合便收起来了,你收在哪里了?”焦适之自幼不喜欢太多的人跟在身边,所以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刘芳一个书童,他身边的事情大多数是刘芳在负责的。 刘芳一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焦适之,确保他没生气之后才挪到一个角落里把一个小包裹取出来。 那身衣裳是龚氏在去世前给焦适之做的最后一身衣服,做完没多久便撒手而去。虽说是颜色与丧礼不搭,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当时的焦适之太过心伤,怕他触景生情,因而刘芳才给收拾起来。 焦适之接过那个小包裹,解开之后,一套衣裳便静静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件直身。直身自宋代流传至今已经发生许多变化,现在多是儒生的常服,但仍以蓝黑二色为主,而龚氏所制的却是红色。 他轻轻抚上那层衣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发现其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暗纹,却不明显,只是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凸显出现。他永远都无法得知当初龚氏一针一线绣出这件衣裳时内心的所思所想,也无法得知在最后一刻她所期待的是什么。 轻叹了口气,焦适之看着刘芳轻声说道:“你且先退出去吧。” 刘芳了然知道少爷要做什么,点头悄然退下。焦适之绕到屏风后面,褪去原先的衣裳,换上龚氏亲手所制直身。直身,幞头,绦带,佩饰,他亲手一件件换上,整理,直到一切都装点好了,才从屏风后再度走出。 还未等他站到铜镜前,门外传来刘芳急切的声音,“少爷,宫里来人了!”他虽着急,但知道少爷现在正在换裳,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在门口提高了音量。 焦适之怔然,转头看着那几步之遥的铜镜,漫步打开了房门。娘亲的手艺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看便不看罢。 “少爷,你终于”刘芳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到焦适之的衣裳上,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惊异的怪物。焦适之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抬头给了刘芳一颗爆栗,“这身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看来还是得回去看看哪里不适合。 “没,没有。”刘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拉住重新回去房里的焦适之,尽力让眼睛落到衣服上不再看着焦适之,“少爷,您快去花厅吧,宫里来使已经在那里等候,刚才杨夫人派人来催促了。” 焦适之点点头,看着旁边同样候着的管家奇怪,今日的管家与前段时间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还多了几分目瞪口呆?焦适之察觉到了,但没心思多想,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宫里来人的事情。 为何宫里会来人?这事他如何都猜不透。 那是因为焦适之所谓的“犯事”,所以焦君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因此他也根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5 本就不知道,如果没出这事的话,他现在理应是在宫内。 跟着前头管家的脚步,焦适之只觉得今日这老胳膊老腿的管家跑起路来也是蛮快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他还真觉得莫名好笑。 “刘公公,大少爷来了。”管家先一步进了花厅,弓着腰说道,根本不敢抬头看着眼前的宫内来使。刚才便是这人带人直闯焦府,气势强硬,丝毫不把焦府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杨夫人匆忙间认出刘瑾手里的令牌,没有得罪了他们,不然现在他们不知道会沦落到哪种下场。 刘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刚想说点什么,视线落到管家身后的那个人,嘴里的话忽然吐露不出来了。 “咳咳” 焦适之刚看到宫里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就听见一连串咳嗽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刘瑾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整张脸都憋红了。管家大惊,连忙上去安抚,刘瑾推开他,喘了口气说道:“焦少爷,太子殿下请您入宫,还请随小人快快前去吧。”他恭敬地欠身说道,丝毫没有在面对杨氏时的嚣张。 刘瑾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氏,她的脸色从刚才确认这一行人是宫内来的之后就不怎么好看,在听到此话之后更是脸色煞白,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 唯有焦适之一脸懵逼,太子殿下招他入宫?他从未见过太子,怎会如此有幸能得他召唤? 刘瑾望着焦适之懵懂的眼神,心下明了,照着焦君的说法,他甚至可能都没告诉焦适之这件事情。他提了口气,轻声说道:“皇爷命五品以上官员皆须带自身年满十岁的孩子入宫,供太子殿下挑选侍卫,您也在范围之内,因而太子殿下特命小人前来带您入宫。” 挑选,入宫,侍卫焦适之一下子明白为何焦君会突然把他从柴房释放,又矛盾地放出谣言,其目的便落在此处了。他之内心苦笑,难受至极。 父亲啊父亲,您是何等痛恨孩儿,才会连想都没想过便否定了一切? 既然清楚了缘由,焦适之撇去一切情绪,低声说道,“还请公公领在下前往。” “请。” 焦府外,两匹骏马踢了踢蹄子,嘶声长起,拉着车厢内的人往刚才来路返回,徒留身后人烟尘滚滚。 刘芳连啐了几口才把嘴里的烟尘给吐干净,心里忽而想起了刚才少爷的模样。 少爷穿红裳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呐。 “奴婢之前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便看到有人进了那家里去了,送他们出来的那家人脸色不太对劲,奴婢又返回去询问了一遍,才知道他们询问的是关于焦家的事情。奴婢还以为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所以”那婆子讪讪地说,她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躲了好些日子。 “你说什么?有人去查?!”杨氏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原本压低的声线忽而拔高,就连脸色都显得有些狰狞,吓得站在她对面的婆子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他们没查出什么。后来我每家又重新去看过一遍了,那几家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只是把街上的流言告知而已。您派奴婢去查探所有患病的人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引起怀疑。”婆子谄媚地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确定没出事。 婆子的话让让杨氏的心稍安,但心依旧跳得很快,脸色带着些许煞白,或许还因为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 婆子看杨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敢打扰她。在婆子没注意到的时候,她没发现杨氏的眼神静静地落到她身上,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忽而变得阴狠冷漠。 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才叫秘密。 * 冬日的京城很冷,杨氏命人把窗户关上,又稍稍拨动了炭火,让室内更温暖一些。婆子离开时的冷意很快消散,杨氏静下心来描花样子,却总是画不好。 知道是刚才婆子的话让她心神不定,杨氏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心中过了一遍原本的计划。该死的人全部早早就死了,就算有人想查出点什么也来不及了。当初把声势闹得如此大,就是为了让焦君无法把流言压下来。 她亲自给他送上了选择,逼着他在牺牲儿子名声与天罚之间选一个。若皇陵等地忽而天降大火,就是皇帝都得下罪己诏,更何况是焦君!焦君即便不愿,然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那场大火还殃左近两户人家,闲言碎语很快就扩散出去,在外面开始流传出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以及什么祖宗发怒之后,焦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给自己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人都是自私的,焦君绝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所谓的行为不端而引起祖宗发火,连焦君亲自查出来的结果也是焦适之,杨氏就不信焦君会选择牺牲自己! 实际上,的确是她赌赢了。她彻彻底底让龚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跌入底端,再也爬不上来!可偏偏,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什么所谓的选拨,让事情彻底脱离掌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不急。 杨氏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喃喃道:“别怕,娘亲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环境,把属于你的全部都送到你的手上。” 夜色渐深,焦府门外停下一辆马车,打头下来的中年人连头都不回直接进了府门,后面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捧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转交给焦适之身后的刘芳,然后才回刘府复命。 刘芳看着老爷一脸黑锅底的模样,又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地说道:“公子,这是何物?”焦适之淡笑着拍拍肩膀,“传家宝。” 哈?刘芳顿觉手中如重千斤,有点拿不住了。 焦君一路黑着脸色回到正院,看着眼前巧笑倩兮迎上来的杨氏,原来的赏心悦目尽皆不见,满心满眼的焦躁难堪,犹如当日焦适之被接入宫中,当他看见本该囚禁在家的儿子忽而出现在眼前时,宛若迎头痛击,难受至极! 今日刘府满月酒,焦芳待他不薄,引他与不少大人打了招呼,混了个脸熟,对他以后的官途也有帮助。然而谈话间总是不知不觉中会涉及到各自的子辈,每逢此时,向他打探的人不绝如缕,谁叫他儿子是太子侍从呢?前些时候恰好又出了事情,事迹犹在耳边呀。焦君含糊应付,心中却是情绪复杂,不知如何消解。 原本这便罢了,岂料宴会中段,传来宫中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6 赏赐之时,其中一件物什居然是请刘阁老转交给焦适之的!这可是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哪有在这种时候让人转交之理!偏生那人若是太子,还真的有可能。 听着众人热议,并不住向他祝贺有个迷途知返且备受太子宠爱的儿子,焦君就觉得脑袋都要炸开,强忍着不敢发作。到了回来途中,看着焦适之一脸淡然的模样,想要斥责,却无从开口;不说话,却闷得胸口难受,心情十分复杂,不知如何排解。 看着迎上来的杨氏,他脑中忽而一片清明,低声喝道:“杨氏,我且问你,祠堂一事,真的是适之所为?”你,真的一点都没参与? 杨氏一脸愕然,不知所措地揉着手帕,“老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大公子的事情不是您亲自查出来的吗?难道是外面有人说道了吗?老爷,妾身着实不清楚呀。”焦君看着妻子,她脸上满是茫然,不似作假。 焦君闭上眼睛,只觉头痛,伸手捏了捏鼻梁,疲倦地摆了摆手,“是我刚才糊涂了,夫人好生歇息吧。我一身酒气,今晚就在书房将就吧。”杨氏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焦君远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 大雪越下越大,掩盖住许多原本的痕迹,然而雪花终究有融化的一天。 焦适之在焦家之后的生活很平淡,那尊玉雕被刘芳小心翼翼地供奉在书房的桌案上,意欲让他家公子能好好沾染一下龙气,让焦适之哭笑不得。 随之而来的年夜饭吃得好生尴尬,下人们纷纷猜测大公子肯定会继续爆发,没想到人家老老实实地吃了年夜饭,还领了焦君的命令,出门探访亲友去了。焦家在京城的跟脚不深,除去几个好友,剩下的便是礼部侍郎焦芳了。期间焦琼倒是给焦适之下过帖子,不过看着时间刚好是回宫那日,焦适之只能婉拒了。 在焦家的日子快得简直抓不住,仿佛前一日才刚刚踏入焦府,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刘芳抽抽噎噎给他准备着包袱,却在准备一半的时候被焦适之无奈阻止,“你塞这些佩饰也就算了,把这个塞进去,是想累死我吗?” 焦适之伸手一指,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尊玉雕,便是之前太子赏赐的物件。 “这不是让您带走,好保佑您的安全嘛。”刘芳委屈地说道。 “我日日夜夜在太子殿下身边,若真想蹭龙气,岂不是更适合,还需要这等死物?”焦适之扶额。 刘芳犹豫,好像也是。 焦适之当机立断把人踢走,自己准备。 他进宫的那天,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终于重新展露它的光辉,温暖的光芒一直伴随着进宫的路途。 朱厚照几乎是从东宫门口蹦出来的,一边看着焦适之一边嘟哝:“那群该死的侍卫就不能早点通知我吗?” 焦适之温和地看着小跑着站在他眼前的太子,露出柔和的笑意:“殿下,我们来练武吧。” 哈?难得的,焦适之看到了一脸懵逼的小太子。 不该是来个热烈的拥抱吗朋友!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72.第七十二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君脸色阴沉, 看着焦适之的模样像是克制不住要暴打一顿, 但在爆发边缘勉强被理智给拉了回来, 阴测测地说道:“逆子, 不要以为入了宫,就可以目空无人, 你父亲我还没死呢!什么夫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该称呼她为母亲!听说你回来的时候还没去正院看你母亲,这像什么话?!” “我母亲已逝,到了牌位前,她仍需在我母亲前执妾礼, 若我真要较真,她连夫人都当不上。”少年的话音如他的性子般轻柔,然语句却尖锐地划破短暂的平静,于湖面投下硕大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虽元朝已放宽了界限,允许普通百姓纳妾, 然到了明朝,至少是现在,庶民并不许纳妾,而官吏更是打五品官员往上才能有一妾的权利。焦君是五品官,先前有杨氏并不违制, 但以妾扶正就不是小事了, 明律虽未严令禁止, 但若流传出去,焦君只是五品官,声名不好,这官运也就到头了。不过因着是杨氏身份尚可,现在稍稍隐瞒也不是难事罢了。 “你,你”焦君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起身的强劲力道把座下的椅子都翻倒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焦适之,几步上前就要扇他,在半途被杨氏死活拦了下来,急急劝道:“老爷,您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7 这是做什么?大公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您就让让他,这脾气过了也就好了。” 焦君的脸皮抽搐了几下,肌肉都在颤抖,焦适之看他额间暴起的青筋,知道他的确怒火烧心了。望着一个正欲摄人的父亲,一个苦心劝人的杨氏,焦适之心头泛起深深的疲倦,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低声说道:“父亲,我姓焦,自不会伤害焦家的名声。” “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当初祠堂纵火一事,你知不知道其中有蹊跷?” 焦适之的声音很低,近似喃喃自语,轻易便会忽略过去,顺理成章的,焦君也宛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斥责。然而彼此间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 刘芳在焦适之回到院子里后整个人着急上火,急得团团转,“公子,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老爷都发那么大火了,你怎的还不断烧柴呢!要是老爷惩罚下来该如何是好呀!” 焦适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暖暖的茶盏坐在榻上,漆黑眼眸在烛光摇曳中闪烁着碎金光芒,让刚才还豪气异常的少年显得有点呆萌。他偏了偏头看着还沉浸在懊恼暴躁中的刘芳,淡定地回答:“我只能在家中留十日,若是父亲要惩罚我,就得找好理由回绝宫中来人。以太子的脾性怕是会直接杀到焦府,父亲向来最能够计较得失,刚才那小小的口舌之争不过是小儿戏罢了,他不会当真。” 刘芳嘴角抽搐了两下,公子是认真的吗?刚才老爷看起来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撅过去了,那还不算是当真? 虽然焦适之的变化让刘芳有些担忧,但这样的改变对焦适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今日,即便担心公子会不会得罪老爷,但一想起刚才畅快的模样,刘芳就狠狠地出了口气!天知道这口气从祠堂失火至今,都不知道憋了多久。 不过刘芳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焦适之,低声说道:“夫人那边,听说是个男孩。” 焦适之喝茶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缓,一口饮尽后叹道:“你去打听这些东西做什么?”刘芳辩白道:“没有,那是正院自己传出来的消息,那边还巴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呢。” 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焦适之摇摇头,“你谨记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都是焦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只要守好我们这处院子就好了,只要我还在太子身边一日,只要父亲还没昏了头,这些风波就不会涉及这里。”今夕不比往日,他相信父亲不会再做出那样的决定。 听到公子提及太子,刘芳不禁好奇地问:“公子,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呐?”焦适之偏着头想想,轻笑着说道:“是个很调皮,也很睿智的人。” 调皮?睿智? 刘芳一脸懵逼,这两个词语究竟是如何搭在一起的?! 没过一会儿,正院那边来人传来口信,是焦君的人,也是他的贴身小厮。那人恭敬地说道:“大公子,老爷吩咐,让你明日随老爷他一起赴宴。” 随同而来的是一份宴会人员的名单,焦适之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刘府的宴会。这里的刘府指的是首辅刘健家,像这样的大臣怎么会给父亲下帖子?焦适之认真看了眼宴会的名单,不乏一二品大臣,焦君怕是上面食物链的最低端了。这份名单是焦君从焦芳那边获得的,在得知他获邀后,焦君便匆忙赶去见了焦芳,两人密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最后焦君便拿着这份名单回来了。 焦适之不知道这内里的事情,不过还是收下了,冲着小厮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回禀父亲,明日我会准备好。”小厮又说了些时间的事情,然后便退下了。待到门口后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生怕大公子会拒绝呢,毕竟这位刚才可是直接硬捍了老爷啊。 捏着帖子的焦适之站在窗边,就着烛光细细看着。烛光摇曳中,他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又透着薄薄的光影倒映在雪地上。 雪在渐渐变小,零零散散地飘落下几朵,整个京城早在此前的落雪中都染上白霜。皇城内,御花园的树枝上都悬挂着雪白的花朵,呈现出与春日截然不同的气息,冰凉彻骨却又清澈凛冽。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家人,现在正聚在坤宁宫里,难得清闲地一起吃饭。 朱厚照虽然每日都会晨昏省定,但为了锻炼他自主的能力,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东宫待着。当然这是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他好顽,不耐烦看管,放他在东宫他自己乐意得不行呢。 一家人吃饭,桌上的菜肴倒也没多上多少,弘治帝让身边伺候的人下去,自己亲自给张皇后夹菜,顺便还不忘督促太子,“东宫那边恨不得一天三次地给我汇报你的食量,你是生怕个子太高使劲缩食减粮吧?” 朱厚照不满噘嘴,弘治帝的话让他想起他还差焦适之大半个头,顿时心中那个烧啊!恨恨地给自己夹了块肉,撕扯它的模样好像是面对仇人一般。弘治帝见他那句话效果如此显著也是啧啧称奇。 张皇后美目白了一眼弘治帝,连忙给爱子又夹了几筷子,温声劝道:“慢点吃,别噎着了。”待吃完这顿饭后,朱厚照便要回东宫去,张皇后又派身边的嬷嬷跟着回去了,冬日地滑,嬷嬷也是等安全送回去后才回来禀报。 弘治帝顺理成章地留在坤宁宫,捧着刚上的茶盏暖手,笑着说道:“不是说我太过心疼太子,刚才又是谁护着他?” 张皇后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那能一样吗?”软柔的话语让人心醉,“你总是逗他,要是逗过头了,他那鬼灵精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哄不回来你可不得自个儿着急?” 弘治帝眼睛微眯,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前些日子见过那太子身边的两个侍卫?”张皇后没做多想点了点头,“他这段时间这么乖巧,可不就是这两位的功劳吗?” “呵,那可不一定。”弘治帝摇摇头,叹道:“我记得有一个叫林秀,已经被太子派到五军营里去了,另一个现在还在东宫待着。” 张皇后疑惑地偏偏头,珠钗环翠已经卸下,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显出几分慵懒的风情,“有何不妥之处?” 弘治帝想起那日太子在储秀宫的模样,眉峰微蹙,斟酌着开口:“太子似乎太过偏宠焦适之了。” 父亲没有带他入宫的缘由他自是清楚,焦府所出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焦君的依据,而能够轻而易举划掉他的名字,自然是上头监管不严,又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8 或者是上头无所谓来多少人。既是如此,他的名字怎会被太子殿下所关注?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69 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但如同刘瑾,焦适之也仍有一点还未看透。 那就是经过此事后,焦适之与林秀便初步在东宫站稳脚跟,短时间内再无人敢轻视他们。 先转入当下。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没带冠帽,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0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时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说道:“这东宫我怎么看着更像是个戏园子。”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头儿啊。 焦适之不动神色捅了他一下,嘴唇微动:“站着就行了,不要多嘴,小心惹祸上身。”他们两个对东宫的局势还不清楚,现在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时候。 只不过谁都没想过最先破功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日暮时分,黄昏前的最后一点余晖依依不舍地从天际一点点褪去,黑夜开始笼罩。彼时端本宫仍然异常热闹,状似觥筹交错,实乃人心暗涌。 势头正热之时,太子身后传来一声清淡的声响,犹如冷水敷面,一下子浇灭了火热的气息,“殿下,已到了膳时,您还是先进膳吧。” 那人却是焦适之! 焦适之熟门熟路地带着朱厚照去往了另一条街上的茶楼。那茶楼布置得十分雅致,墙角处摆放着翠绿盆摘,淡淡的茶香在楼内飘溢,使人心情宁静。来往的客人都是文人骚客,举止轻柔,丝毫未曾叨扰到茶楼的悠然气氛。 小二见着熟客,立刻迎了上来。他自是知道焦适之的口味,不过今日见着这温润小公子又带了一位小小公子过来,便也没遵循旧例,躬身等着两位吩咐。 果不其然,焦适之低头问着朱厚照,“你可爱黄山云雾?” 朱厚照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丝丝讶异,好奇地说道:“这里居然有黄山云雾?”这黄山云雾他自是喝过,只是此茶产量极小,普通人间倒是少有流传。 “我们掌柜的本便是安徽人,自家产出罢了。不过产量也少,因而只做自家用,若不是熟客来,也是不能够品尝的。”小二笑眯眯地解释道。 朱厚照了然,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再好的茶叶,也比不过宫中那繁多的贡茶。 焦适之在步入雅间前在外停留了几息,之后才随着朱厚照进来。看着朱厚照在雅间内好奇地摸了一圈,内心一动,眉眼间流露出笑意。刚才寿儿那么镇定的模样,焦适之也有些端着,不过现在看着寿儿这幅样子,也俨然还只是个孩子,他内心这一串想法,倒是落了下乘。 “你”焦适之正想说点什么,小二便送着东西上来了。在茶具等摆放好之后,他把手臂里揣着的包裹递给焦适之,“公子,这是按照您吩咐买的衣服。” 在小二离开之后,焦适之看着朱厚照说道:“我想它应该能让你更舒服点。”他话语间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夹杂着没有半点强迫,仅仅只是一个建议。 朱厚照抿唇,随后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抱着那个包裹绕到了屏风后头。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黄山云雾特有的香气顺着袅袅热气飘散,室内生香。焦适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不失轻巧,整套动作下来,不多一点,不少半分,让朱厚照看着弯了弯眉眼。 焦适之先端了杯茶放到寿儿的位置上,随后才发现寿儿已经穿戴好了新衣服。那件衣服虽不是上品,却也花光了焦适之这个月最后的一点月钱,毕竟这黄山云雾也不便宜。而这淡青色的衣服穿在寿儿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气派。 73.第七十三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朱厚照毕竟是太子, 学业上的事情张皇后不好插手, 最多是隔一段时间派人问一下, 至于朱厚照每日来拜见她的时候, 张皇后自然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疼儿子都来不及了。但是作为皇上的弘治帝肯定比她清楚得多。 弘治帝笑道:“他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吧, 太子天性聪慧, 也不可过度拘束了。”张皇后被弘治帝气笑了,轻笑着说道:“有你这个做父皇的这么宠着,他可不是得无法无天了?” 弘治帝轻轻拍了拍张皇后柔嫩的手, 又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道:“他才八岁,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 不宠他还能宠谁呢?不过自从上次他撒娇打诨要了两个侍卫过去后, 的确是乖顺了不少。听说昨日还做了功课,比以前已经长进了。”张皇后无奈地摇头, 弘治帝比她还宠爱朱厚照, 不然为何每次太傅的折子都被他压了下去, 莫说责备太子, 连说两句都不舍得。 “罢了罢了,你拿主意吧。”弘治帝与张皇后如同普通人家一般生活了多年,两人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弘治帝十分敬重张皇后,从来不曾落过她的面子, 坤宁宫的气氛一直很温和。 焦适之在东宫的身份渐渐不一般了, 他与林秀一起担任太子的侍卫, 但他同时又几乎是太子的伴读。不久之后林秀被朱厚照推去给武师傅那边好好练习,林秀高高兴兴地走了,焦适之只在每天晚上才能够见到他。 而焦适之则与朱厚照一起沉沦在无限的学业中去。 太子所需要学习的东西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即使太傅的心思都花在太子身上,焦适之仍觉得有些许吃力。这不是说焦适之不如刘瑾等作为伴读的内侍,而是朱厚照根本不会找他们交流,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替太子挨罚,顺便陪太子读书,心神根本没花在学业上。而朱厚照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焦适之泡在书房,搞得焦适之回去之后不得不挑灯夜战,不然有些跟不上朱厚照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1 的进度。 是夜,林秀看着焦适之那边还亮着烛光,摸过去愕然发现他还在看书,疑惑地说道:“适之,你为何如此认真,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开始好学起来,你不必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他以为平时焦适之即便再如何认真,但也没到子时都还未入睡,如果不是因为他今日也睡不着,还不知道焦适之一直这么晚。 焦适之合上书,掩住即将出口的哈欠,轻声说道:“太子很聪明,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文章谋略,我不如他。”林秀不信,他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太子殿下再如何聪明,也不过八岁,你竟如此推崇于他?” “不是推崇。”焦适之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下去。 他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自己辩驳,只是在同等的程度下,看着年仅八岁的朱厚照游刃有余的模样,焦适之心里还是有些不服输的,即使那人是太子。 “你的武功如何了?”焦适之转移话题,林秀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说道:“就那样吧,最开始去的时候那几位师傅并不乐意教我,不过这两天情况好多了。” 焦适之抿唇,轻声说道:“以你的资质,他们不会轻待你的。”更不必说还有太子的命令,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难熬一些,毕竟他们本来是为了太子服务的,结果太子不过来,却塞了一个小侍卫过去。 林秀笑着点点头,“我知道,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太子开口问他的时候,林秀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跟在太子身边固然是一条捷径,但他还是想上战场的,能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自然是好。而且太子身边有焦适之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越他,离开这里对两人都有好处。 他相信焦适之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点,才没有阻止他。 两人又聊了两句,然后林秀劝着焦适之去睡觉,直到看到这边的烛光熄灭了后才离开。焦适之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林秀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苦笑,他都不知道到底这份吊儿郎当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本性,还是他的伪装了。但他相信太子绝不是他人口中那么不学无术之人! 次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了两声又吞了凉水,心里叫糟,或许是这几日太过晚睡,结果喉咙不太舒服。 他换上侍卫服,站在铜镜前整理衣着,这身侍卫服与东宫侍卫的服侍类同,但在细微处却又别具一格,穿在身上格外精神,掩盖了几分倦怠。 甫一进殿,焦适之心中就骤然闪过一行斗大的字眼,让焦适之看了之后苦笑连连,这个真的很耐人寻味。 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焦适之已经学会忽视这些东西,只是偶尔还是会被某些比较惊悚的内容所惊吓到,就犹如今日的内容。他头疼地回想着刚才的那句话,又看着现在正在几个内侍包围下穿戴者衣物的小小太子殿下,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情况。 “适之,你怎么了?”朱厚照一眼就看到焦适之站在门口发愣,好奇地开口问了一句,就看见焦适之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移开眼神摇了摇头。朱厚照诧异地看了眼铜镜,难道他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想着,虽然万岁爷与皇后两人感情诚挚,再无他人,怎么轮到太子就那么的那么的嘶~牙疼。把心里的胡思乱想收了收,焦适之原本便打定主意,这些所谓的未来跟现在没有关系,就算是将来的可能,但也还没有发生,不能用奇怪的眼光看人。 一路上焦适之感觉到太子时不时在偷瞄他,他知道定然是他刚才的反应让太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焦适之真的无话可说,只能这么静静地憋着当做不知道。 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了! 忍到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了,就在他开口前那一瞬间,焦适之忽而低头说道:“殿下,刚才坤宁宫来人,皇后娘娘要见卑职,卑职先告退了。” 朱厚照连忙说道:“我也去。” 随后莫姑姑笑眯眯地出现在他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只想一个人见见焦侍卫,同他说说话而已,很快就会把人还给您,还请您不必着急。” 朱厚照眼巴巴地目送着焦适之被张皇后身边的莫姑姑带走,神情厌倦的小模样让身边伺候的人面面相觑。丘聚与谷大用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小人前端时日命找来了戏班子,您是否要悄悄看,助助兴?” 焦适之的日益得宠让东宫的内侍都着急了起来,刘瑾高凤那几个还能稳妥点,剩下的根本就不得安稳,好不容易寻到个焦适之不在的时机,怎能不抓紧呢? 太子无聊地摆了摆手,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点郁闷,“那就见见吧。”母后怎么就不愿意见他呢? 焦适之回来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原本被张皇后叫过去的时候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张皇后只是询问了他与林秀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说完了就让他们回来了。张皇后温和的态度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林秀在半道上就跟焦适之分开了,他还要去练武。焦适之的记忆力还不错,靠着腰牌回到了东宫。原本他现在该是和太子在书房一起,所以他便先过去书房,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焦适之好奇起来,这个时候的太子殿下能去哪里?他随口问了书房伺候的小内侍,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焦适之的脸色便冷淡了下来。他是个温润如玉之人,平时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如今一下子冷了脸,把眼前的小内侍吓了一跳。焦适之并不是冲着眼前的内侍发脾气,只是心中对东宫这些内侍着实恼怒。 太子总是容易为外力所动摇,焦适之向来知道这点,但奈何太子身边的人不加劝阻便罢了,反倒是一个个冲着他这点使劲,冥顽不灵!不过焦适之心里也清楚,这点时间太子的表现让很多人心里都有些发慌,会想尽方法夺回太子的注意也是正常的。 冲着小内侍点了点头,焦适之打算先回去自己屋内再说。不过刚到正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整个殿内都静悄悄的,连平日的走动窸窣声都没有。疑惑地偏了偏头,焦适之决定不理会它。握着剑柄大步走过殿门,来到自己屋前,刚推开门就听到隔壁传来细碎的响声。 焦适之心中一紧,光天化日之下,东宫难道还能进贼?但是隔壁的声音太过鬼祟,不得不让人生疑。他几步走到窗边,心里更加奇怪了,平日里东宫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2 各处都定然有人守着,为何今日此处居然没有侍卫巡逻? 但屋内的响声越来越大,而且愈发不对劲起来,似乎有人被挟持。焦适之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屋门,并打算若是真的有刺客便立刻喊人过来。,以他的能力硬抗几招应该还是可以的。东宫守卫森严,听到动静立刻会有人赶过来的。 心里这么想着,焦适之也是这么打算做的,奈何一打开门,却是 却是一场活生生的春宫图! 此时屋内站的人可不少,不过都龟缩在各处角落,次间的左侧安放着床榻,床前放置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虽然朦朦胧胧,却仍能清楚地看到朱厚照半躺在床头,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模样。而他的身上正趴着一个美艳的女子,衣衫半退的模样十分诱人,屋内流动着魅惑的气息。 焦适之僵在原地,听见声音望过来的太子殿下也僵硬地不能动弹。 这场面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3 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朱厚照随意找了个街边拐弯处坐下,动作间扯到淤青处,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弘治帝跟张皇后疼爱得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听着三两散开的百姓的话语,朱厚照才知道,刚才那一行人是这条街上的街霸,横行霸道不说,跟东街的陈主事的小儿子又有着勾当。而这个陈主事,仿佛听说跟宫内的宦官又有着什么联系。就算陈家小儿子再怎么伤人掳人,官府都没敢管过。 豆腐店的小娘子早就被看上了,只是碍着有孕没动,这刚出月子没多久,陈家就动手了。 “哼,陈家……”朱厚照哼哼唧唧了两声,把身上衣物的破损处收拾了一下,顺带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连个确认自己身份的印章都没带。 那就有点麻烦了。 朱厚照原本是想带着人去把陈家砸了,但是现在他身无凭证,又没有刘瑾等人守着,无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叫他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着实又不甘心,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辱他! “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朱厚照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清爽的凉水,让他原本郁闷到极点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个跟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朱厚照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中等,不过干净整洁,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少年郎嘴角带笑,不顾衣衫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洁白手帕递给朱厚照,“我叫焦适之。” “皇上,天快亮了。”焦适之提醒他。 “嗯哼,该起的时候刘瑾会提醒我。”朱厚照混不在意。 焦适之脑门蹦出几条黑线,“可是皇上,臣该离开了。” “先是卑职,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从无至有,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您再不起身,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 “那我自请出宫,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他不满地睁开双眸,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若君上还不参与,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四年前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4 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74.第七十四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果不其然, 焦适之低头问着朱厚照, “你可爱黄山云雾?” 朱厚照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丝丝讶异,好奇地说道:“这里居然有黄山云雾?”这黄山云雾他自是喝过, 只是此茶产量极小, 普通人间倒是少有流传。 “我们掌柜的本便是安徽人, 自家产出罢了。不过产量也少,因而只做自家用, 若不是熟客来, 也是不能够品尝的。”小二笑眯眯地解释道。 朱厚照了然, 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再好的茶叶,也比不过宫中那繁多的贡茶。 焦适之在步入雅间前在外停留了几息,之后才随着朱厚照进来。看着朱厚照在雅间内好奇地摸了一圈, 内心一动, 眉眼间流露出笑意。刚才寿儿那么镇定的模样,焦适之也有些端着, 不过现在看着寿儿这幅样子, 也俨然还只是个孩子, 他内心这一串想法,倒是落了下乘。 “你”焦适之正想说点什么, 小二便送着东西上来了。在茶具等摆放好之后, 他把手臂里揣着的包裹递给焦适之, “公子, 这是按照您吩咐买的衣服。” 在小二离开之后, 焦适之看着朱厚照说道:“我想它应该能让你更舒服点。”他话语间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夹杂着没有半点强迫,仅仅只是一个建议。 朱厚照抿唇,随后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抱着那个包裹绕到了屏风后头。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黄山云雾特有的香气顺着袅袅热气飘散,室内生香。焦适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不失轻巧,整套动作下来,不多一点,不少半分,让朱厚照看着弯了弯眉眼。 焦适之先端了杯茶放到寿儿的位置上,随后才发现寿儿已经穿戴好了新衣服。那件衣服虽不是上品,却也花光了焦适之这个月最后的一点月钱,毕竟这黄山云雾也不便宜。而这淡青色的衣服穿在寿儿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气派。 焦适之含笑道:“可愿尝尝我沏的茶水?” “就算这茶水不好喝,你刚才的动作就已经让我觉得很开心了。”朱厚照诚实地说道,接着毫不客气地在焦适之对面坐了下来,端起茶轻轻嗅了嗅茶香,随即饮下。 “好茶,好茶道!” 朱厚照双眸一亮,轻声赞叹。这份茶艺,即便与父皇身边泡了几十年茶水的茶间太监相比也没输到哪儿去。 当然朱厚照这是爱屋及乌,心喜焦适之,继而夸大其才艺。不过也能看得出焦适之的确有几分门道。焦适之闻言摇头淡笑,“不过是粗浅技艺,值不得如此称赞。” 焦适之并没有询问寿儿出了何事,也没有过分关注他,只是在发现寿儿茶盏饮尽后又为他添了几次茶水。而茶楼娴雅舒适的气氛彻底拂去了朱厚照心里最后的烦躁,喝着黄山云雾,看着对面少年温润的模样,心中一动,“你可知陈家?” “你惹上了陈家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5 ?”朱厚照此言一出,焦适之的眉毛微皱,带着些许担忧,“你说的,是隔壁街那陈家?”他原先以为寿儿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但一路上看来却不尽然,反倒更像哪个富贵世家偷溜出府的小孩。 “正是。” “陈家向来跋扈,身后靠着宫内的大人物无视法纪。如果想报复回去,光凭你一个不够,须得帮手。”焦适之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你当慎言,若我是恶人,你现在早就出事了。”连他刚才说去茶楼的时候,寿儿都乐呵呵应承了,傻乎乎的可爱。 “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的朱厚照无知无觉地摊手,“他们刚才当着我的面把一位小娘子抢走了,而官府无所作为,我看着很不开心。”还未变声的嗓音带着独属于孩童的尖细,语气却十分平静。 话与语气十分不搭。 焦适之虽然觉得朱厚照的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陈家的小儿子向来好色,想来这件事情是他主使。进了陈家的姑娘便没有活着出来的。不过这两天听说他带人出城游玩,似乎还未回来。” 言下之意很是清楚。 焦适之虽看不出寿儿的身份,但寿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似乎他本人也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反倒对着焦适之疑虑的神情露出一个得意可爱的笑容。 “多谢焦大哥的指点。” “这算不得什么指点,如果能让陈家出点小问题,想必会大快人心。”寿儿的举止后面代表的是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焦适之看得很清楚。 “焦大哥说笑了。”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看起来焦大哥也有些许心事,脸色不怎么好看呢。”焦适之先是为寿儿的直白呆愣了三息,之后又叹息自己连脸色都遮掩不住,轻而易举便被人看透了。 他轻轻摇头,但又不想直接就推拒寿儿的好意,婉转地说道:“只是家中出了点变故,起了点争执。” “原来如此,不过焦大哥看起来还真不像官宦子弟呢。”朱厚照点点头。 “何以见得?”焦适之挑眉,没注意到自己这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面的男孩带着调皮的神色指了指焦适之的衣裳,“近段时间京城流行在衣服上着暗纹,不论何种人都巴不得詹显身份,但焦大哥难得朴素。” 焦适之无奈摇头,轻声说道:“即便绣上暗纹,难道便会有所不同吗?既然不会有所不同,又何必在这些小处费劲。”做衣服的时候绣娘自然说过,但焦适之却没放在心上。就算他在衣裳上绣上奇珍异宝,不属于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好!”朱厚照高兴拍手,“我也见不得那些人,以为披上衣裳便高人一等,每次看到他们的嘴脸就觉得可恶,真想多拌他们几脚。” 焦适之眼角抽搐,“多”?看来这位已经干过这样的事情了吧。不过两人难得交谈得很是愉快,虽然寿儿的性格跳脱,想法天马行空不受约束,但着实是个很有趣的孩子。等朱厚照跳下椅子背着手道别的时候,焦适之才惊觉时间飞快,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朱厚照像个小老头一般踱着步离开了茶楼,刚才焦适之的话给了他启发,有仇必报的某人现在正打算去实施。至于焦适之有了名字,他还怕找不到人吗? 焦适之撑着下巴看着寿儿离去的背影,此时雅间内只剩下他一人,时间渐渐流逝,他不知想到了何处,看着西下夕阳叹了口气,仰头饮下最后一杯茶,随即也离开了茶楼。 几日后,焦适之刚回到焦家,还没有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被管家给堵住了,连带着管家身后的几位奴仆。焦适之讶异地说道:“看起来,管家有要事要寻我?” 管家弯腰恭敬地说道:“老爷请少爷过去一趟。”焦适之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站在管家身后如狼似虎的奴仆,这是先礼后兵? “管家确定是老爷请我过去,而不是压我过去?”焦适之勾起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管家点头哈腰地说道:“少爷言重了,您是老爷的独子,老爷怎么会如此待您呢?”话是这么说,但焦适之却没有从他的动作中看出半点礼让温和。 如果不是有所授意,管家断不敢如此。 焦适之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前头带路吧。” 他本来对这一次的祠堂纵火很是怀疑,如此迅速,又是在暴雨天后,居然能够这么快的点起大火,证明早有准备,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手段,如果是外来的人,费尽心思只为了焦家祠堂未免太过浪费了。焦家又不是名门大户,也惹不上这样的死敌。 那就只能是内鬼了。 有这样的手段,又如此熟悉焦家内务,偏偏是在焦适之被罚之后……看来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了,也知道迎接他只会是暴风骤雨。如果不是管家的表现如此着急,焦适之还不能够相信,居然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毁了焦家祠堂,那可是百年大计啊! 父亲会相信他吗?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多月的学,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学习态度也算端正,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其余几个内侍没有这个心理负担,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说话,差点没直接拉人了,气得刘瑾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活撕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6 了他们几个!合着不是自己的命就不担心! 心里发着狠,见到焦适之一来,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太子殿下一张嘴:“殿下,您就算不想去,但好歹也为焦侍卫好好想想呀。” 朱厚照疑惑,焦适之也懵逼,这关他什么事情? 刘瑾摇着手说道:“殿下,虽焦侍卫是侍卫,看的是武技,但小人听说他以前的文章也是不错的,若是落下太可惜了点您学完了之后,不就可以回来教教焦侍卫,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为了自己这条命,刘瑾豁出去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觉得刘瑾说得在理。焦适之哭笑不得,他比太子大了四岁,两人学习的东西也截然不同,怎么能够凑合在一起,刚要张嘴反对,却想到若是真的能劝得太子去学习也是好事一件,心里犹豫几分,立刻就被朱厚照拍板决定了,“好,我去!适之,你也去!” 众脸懵逼,平日里太子也带着焦适之与林秀去读书,这个“你也去”自然不是指这个意思。 朱厚照让焦适之与他一起去读书! 这帝王之学与正常读书能一样吗?焦适之有时真想扒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什么话都能够随意地脱口而出。先不说这个,那些教导朱厚照的大儒们见到课堂上堂而皇之出现个侍卫,还能得了? 奈何朱厚照是真高兴,吃完早饭拉着人就走了,被落在后头的林秀耸了耸肩,十分高兴,要他去读书还不如要他的命,他宁愿老老实实在外面站一天的岗。 焦适之被太子拉进端敬殿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这里原本作为太子议事的地方,不过太子尚且年幼,便把这里作为讲学的地方。 今日给太子上课的左中允杨廷和,上次太子逃出宫就是去他那里,把这位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厥过去。对他来说,这位小主子特别聪慧,是块好料子,奈何实在太散漫,此乃大忌。在他连着逃掉半个月的学习之后,他原以为今日这位还想着继续逃呢。 谁曾想今日偏偏过来了,还拉着一位温润少年一起进来。杨廷和看了眼他身上的服饰,看起来是东宫侍卫,不过衣服不太一样。 朱厚照见着杨廷和,笑眯眯地说道:“杨先生,这是我的人焦适之,今个儿我可是给你多找了位学生,你可欢喜?” 杨廷和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他笑骂道:“你要有一日安安分分,我便算开眼了。赶紧坐下吧,你前几日都来没来,该补的一点都不准落下。”朱厚照不喜欢他的性格,但却很喜欢他这份直率,对他的话大多数也是听的,就往桌案那里走去。 刚才刘瑾紧急派人过来通知此事,端敬殿的人也赶紧收拾多一张桌子出来,就摆放在太子桌子的身后。朱厚照看了不满,折腾着人摆在旁边才算满意。 焦适之整个过程都没说话,如果能让太子好好学习,这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太傅生气,他私底下去登门拜访致歉就是了。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杨廷和适应良好,这位小主子闹出来的事太多了,这还不算出格的,实在是憋着一把辛酸泪,他们已经波澜不惊了。 焦适之差不多就是个陪跑的,也不打算在这种场合露面。而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太子伴读是刘瑾跟高凤,其余人等虽然也在殿内伺候,但毕竟不一样。若是太子出错,被罚的便是这二人,自然上心,也无怪乎刘瑾谈吐不凡,只是这高凤……似乎不怎么出挑。 他在旁观,而旁人也在观察着他。杨廷和当然听说最近太子宠爱一位侍卫,想来便是此人,不知道到底有何不同,竟带着人一同来上学。他心里一计较,原本想问太子的问题便换了个人选,“焦侍卫,既然你与太子一同进学,那便一视同仁,我这里有一题要考考你。” 焦适之没想到杨廷和会点他的名,连忙说道:“还请先生提问。” 杨廷和想了想,笑着说道:“二等之烛,燃一根粗烛欲一时,而燃一根细烛须半个时辰,若举此二烛,若干时后将两支烛并灭,粗烛之长为细烛之二倍,问之曰:烛燃数辰?” 焦适之沉吟几许,轻声说道:“二又三分之二刻。” 杨廷和眼睛微微一亮,大喜道:“你学过《九章算术》?”此时世人重视儒学,对数术的重视程度不够,就算开设课程也少有人钻研。 焦适之点头,“粗略读过。” 杨廷和点点头,又出了一题:“南北朝时期的颜之推在其《颜氏家训·治家》中云: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讼。此言何解?” 焦适之微愣,他并不明白为何杨廷和会出这样一道题目,他对杨廷和也不熟悉。从宋朝起奠定基础的程朱理学在此时大行其道,但焦适之的看法与流行观点有所不同,犹豫了一下后回答:“卑职认为,此等景观非常正常,女子也当有出入之权利,既然有能力,不亦可乎?” 杨廷和摇摇头,出言阻道:“男女不同,各有天职。外出奔波本该是男子之务,何必女子出头?”他提问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焦适之,他听闻这几日有人向东宫进献了几位美人,他想借此对朱厚照旁敲侧击,让他收敛行为,结果焦适之的想法与他大相径庭。 “世人常言,妇人之言不可听。商史有载:辛巳卜,登妇好三千,登旅万,呼伐羌。《资治通鉴》有言: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责,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妇好,则天女皇这两位一则为商朝大将军,一则为唐代之君王!若欲细数,不可数尽,不是天职,而是天缚。”焦适之温柔说道,仿佛不知他之言语犹如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杨廷和双手微颤,额角青筋暴起,正欲呵斥之际,却传来抚掌大笑之声。只见朱厚照说道:“适之言之有理,我喜欢这回答!” 杨廷和揉了揉额头,忍下怒火,开口对朱厚照说道:“殿下,朱子有言:夫为妻纲。且内外有别,焦侍卫此言非常不妥,更是藐视礼法。” 朱厚照托腮看着杨廷和,偏着脑袋说道:“朱子是圣人?” 杨廷和哽住,“不是。” “既然不是,他的话便不是圣言,又为何需要遵守?” “殿下,男女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7 有别,此乃天定!”杨廷和愤怒地说道。 朱厚照似笑非笑,眸中似含嘲讽,“先生,你当着孤的面说‘天’?”杨廷和瞬间哑火。 太子神情淡漠,视线在端敬殿内扫了一眼,继而勾起嘴角,低声呢喃:“孤可是非常喜欢适之啊,若孤在外面听到任何风声,可是会心情不好的,这心情不好呢,就喜欢找人泄气,不知道到时候有几个倒霉蛋呢?” 他笑得异常灿烂,然身上的气势硬是压得殿内鸦雀无声。 “奴婢之前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便看到有人进了那家里去了,送他们出来的那家人脸色不太对劲,奴婢又返回去询问了一遍,才知道他们询问的是关于焦家的事情。奴婢还以为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所以”那婆子讪讪地说,她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躲了好些日子。 “你说什么?有人去查?!”杨氏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原本压低的声线忽而拔高,就连脸色都显得有些狰狞,吓得站在她对面的婆子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他们没查出什么。后来我每家又重新去看过一遍了,那几家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只是把街上的流言告知而已。您派奴婢去查探所有患病的人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引起怀疑。”婆子谄媚地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确定没出事。 婆子的话让让杨氏的心稍安,但心依旧跳得很快,脸色带着些许煞白,或许还因为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 婆子看杨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敢打扰她。在婆子没注意到的时候,她没发现杨氏的眼神静静地落到她身上,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忽而变得阴狠冷漠。 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才叫秘密。 * 冬日的京城很冷,杨氏命人把窗户关上,又稍稍拨动了炭火,让室内更温暖一些。婆子离开时的冷意很快消散,杨氏静下心来描花样子,却总是画不好。 知道是刚才婆子的话让她心神不定,杨氏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心中过了一遍原本的计划。该死的人全部早早就死了,就算有人想查出点什么也来不及了。当初把声势闹得如此大,就是为了让焦君无法把流言压下来。 她亲自给他送上了选择,逼着他在牺牲儿子名声与天罚之间选一个。若皇陵等地忽而天降大火,就是皇帝都得下罪己诏,更何况是焦君!焦君即便不愿,然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那场大火还殃左近两户人家,闲言碎语很快就扩散出去,在外面开始流传出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以及什么祖宗发怒之后,焦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给自己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人都是自私的,焦君绝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所谓的行为不端而引起祖宗发火,连焦君亲自查出来的结果也是焦适之,杨氏就不信焦君会选择牺牲自己! 实际上,的确是她赌赢了。她彻彻底底让龚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跌入底端,再也爬不上来!可偏偏,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什么所谓的选拨,让事情彻底脱离掌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不急。 杨氏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喃喃道:“别怕,娘亲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环境,把属于你的全部都送到你的手上。” 夜色渐深,焦府门外停下一辆马车,打头下来的中年人连头都不回直接进了府门,后面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捧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转交给焦适之身后的刘芳,然后才回刘府复命。 刘芳看着老爷一脸黑锅底的模样,又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地说道:“公子,这是何物?”焦适之淡笑着拍拍肩膀,“传家宝。” 哈?刘芳顿觉手中如重千斤,有点拿不住了。 焦君一路黑着脸色回到正院,看着眼前巧笑倩兮迎上来的杨氏,原来的赏心悦目尽皆不见,满心满眼的焦躁难堪,犹如当日焦适之被接入宫中,当他看见本该囚禁在家的儿子忽而出现在眼前时,宛若迎头痛击,难受至极! 今日刘府满月酒,焦芳待他不薄,引他与不少大人打了招呼,混了个脸熟,对他以后的官途也有帮助。然而谈话间总是不知不觉中会涉及到各自的子辈,每逢此时,向他打探的人不绝如缕,谁叫他儿子是太子侍从呢?前些时候恰好又出了事情,事迹犹在耳边呀。焦君含糊应付,心中却是情绪复杂,不知如何消解。 原本这便罢了,岂料宴会中段,传来宫中赏赐之时,其中一件物什居然是请刘阁老转交给焦适之的!这可是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哪有在这种时候让人转交之理!偏生那人若是太子,还真的有可能。 听着众人热议,并不住向他祝贺有个迷途知返且备受太子宠爱的儿子,焦君就觉得脑袋都要炸开,强忍着不敢发作。到了回来途中,看着焦适之一脸淡然的模样,想要斥责,却无从开口;不说话,却闷得胸口难受,心情十分复杂,不知如何排解。 看着迎上来的杨氏,他脑中忽而一片清明,低声喝道:“杨氏,我且问你,祠堂一事,真的是适之所为?”你,真的一点都没参与? 杨氏一脸愕然,不知所措地揉着手帕,“老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大公子的事情不是您亲自查出来的吗?难道是外面有人说道了吗?老爷,妾身着实不清楚呀。”焦君看着妻子,她脸上满是茫然,不似作假。 焦君闭上眼睛,只觉头痛,伸手捏了捏鼻梁,疲倦地摆了摆手,“是我刚才糊涂了,夫人好生歇息吧。我一身酒气,今晚就在书房将就吧。”杨氏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焦君远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 大雪越下越大,掩盖住许多原本的痕迹,然而雪花终究有融化的一天。 焦适之在焦家之后的生活很平淡,那尊玉雕被刘芳小心翼翼地供奉在书房的桌案上,意欲让他家公子能好好沾染一下龙气,让焦适之哭笑不得。 随之而来的年夜饭吃得好生尴尬,下人们纷纷猜测大公子肯定会继续爆发,没想到人家老老实实地吃了年夜饭,还领了焦君的命令,出门探访亲友去了。焦家在京城的跟脚不深,除去几个好友,剩下的便是礼部侍郎焦芳了。期间焦琼倒是给焦适之下过帖子,不过看着时间刚好是回宫那日,焦适之只能婉拒了。 在焦家的日子快得简直抓不住,仿佛前一日才刚刚踏入焦府,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刘芳抽抽噎噎给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8 他准备着包袱,却在准备一半的时候被焦适之无奈阻止,“你塞这些佩饰也就算了,把这个塞进去,是想累死我吗?” 焦适之伸手一指,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尊玉雕,便是之前太子赏赐的物件。 “这不是让您带走,好保佑您的安全嘛。”刘芳委屈地说道。 “我日日夜夜在太子殿下身边,若真想蹭龙气,岂不是更适合,还需要这等死物?”焦适之扶额。 刘芳犹豫,好像也是。 焦适之当机立断把人踢走,自己准备。 他进宫的那天,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终于重新展露它的光辉,温暖的光芒一直伴随着进宫的路途。 朱厚照几乎是从东宫门口蹦出来的,一边看着焦适之一边嘟哝:“那群该死的侍卫就不能早点通知我吗?” 焦适之温和地看着小跑着站在他眼前的太子,露出柔和的笑意:“殿下,我们来练武吧。” 哈?难得的,焦适之看到了一脸懵逼的小太子。 不该是来个热烈的拥抱吗朋友!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75.第七十五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床头, 焦适之在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来,轻轻拨弄了下蜡烛的烛花,让屋内明亮些后, 焦适之坐下看书。 焦适之这屋内的书柜原本是空荡荡的, 但三个月后的今天,却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式书籍。有从太子书房带回来的, 也有朱厚照随手塞进去的, 更有太傅布置的作业,如今也堆积了不少。 床边的架子多了许多摆设,左边多了两个柜子, 里面都是太子赏赐下来的各种衣裳。墙角是个紫砂雕纹香炉,正有袅袅烟气缭绕,香气清冷, 提神醒脑。再过去一点放着个熏炉, 只供给皇家的银霜炭悄然地散发暖意, 使得室内温度微暖。床榻前一尺的地方安放在一座屏风,其上挥斥方裘的字迹清晰流畅,端得是极品。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摆设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从东宫库房里出来的好东西。 说来好笑, 朱厚照有个习惯,他很喜欢来有事没事来焦适之房内逛逛,然默默掏出个什么东西就摆放着了, 久而久之, 焦适之的屋子从空旷变得舒适, 朱厚照功劳甚大。因为林秀已经搬走去五军营的缘故,次间另一侧并没有人居住,而他离开后不久,朱厚照派人把这侧整理后,硬是改造成书房的模样,书架又增多了两个,而焦适之也有了待着看书的地方。 作为一个每天都能看见太子某条评价的人,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日益加深,但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对焦适之而言,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太子直率坦诚,对焦适之的喜爱流露于表,焦适之不是木头人,自然感受颇深。 或许最初入宫有着被迫,或是不愿,但时至今日尽数烟消云散。 “适之,适之——”门外忽而传来熟悉的声响,焦适之讶异地放下手中书籍,几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看见衣裳整齐的太子殿下站在外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殿下,你刚才不是”焦适之刚才明明是亲眼看着太子换了衣衫准备睡觉,现在这一身衣服并不是刚才的模样。若是太子命人给他换的,现在定然有人跟着他才是,怎么一个人过来? 朱厚照眨了眨双眼,笑道:“适之,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让焦适之有些恍然他自然是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躲在街角,看起来像是个刚被欺负的孩子,连衣服都等等,衣服?! 焦适之恍然大悟,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殿下,你既然会自己穿衣,便不要折腾卑职了。”太子内侍没回来这段时间,焦适之每天都早早便起来,小心翼翼地给朱厚照穿衣。因为太子服侍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少,焦适之作为新手,自然不敢懈怠。他竟是忘了,当初见面的时候,他送给太子的衣服,可是他自己穿上的! “适之不是我的贴身侍卫嘛,这贴身二字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朱厚照一本正经地从焦适之身边走了进去,感受到屋内温暖的温度,他眼眸中带着笑意,声线微扬,显然心情很好。 焦适之无奈摇头,转身把门关上后,就见太子径直进了他的屋子,随后传来他微带怒气的声响,“适之想要出宫?”焦适之一愣,立刻明白太子该是看到了他收拾起来的包袱。他走进屋内,就见朱厚照看着床铺上的包袱,脸色平静。但从刚才的声音来看,这心情定然是不怎么样的。 “殿下,年关时节,卑职总是得回去的。”焦适之冷静开口。 朱厚照皱眉,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79 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不过片刻后他忽而低声嘟囔,“早知道就送焦君一程了。” 焦适之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轻声说道:“殿下,除了宫人与皇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皇宫长久地留下去,所有人都是过客。”或许是今日烛光下的朱厚照显得十分孩子气,甚至让焦适之看出了几分委屈,他不自觉地吐露更多。是呀,除了内侍与皇宫之主,宫女也在二十五岁出宫,侍卫到了三十岁便需要替换,没有人能一直留下去。 朱厚照的脸色微动,视线落在焦适之身上,褪去往日稚气的神色,眉宇间显露出点点淡漠,此时的他更像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见的太子殿下。 “适之,跟在我这个太子身边,是不是还不如像林秀那样拼搏自在许多?”朱厚照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看着他的眉眼,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着边的问题。 焦适之淡声说道:“人各有志,有人愿遨游三千丈争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有人愿一人一孤舟蓑笠自在飘摇。这种事情,不是看他人怎么想,而要看自己怎么想。” 朱厚照挑眉,“哈哈,适之,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有能力,却不去为你自己洗脱名声?就算你之前没有,你现在是我的人,这点小事要解决还不容易?” “父亲既然给予卑职血肉,便是卑职的恩人。莫说他毁我声名,即便他要卑职性命,在那当时,卑职也会给的。”焦适之宛若不觉他话语的骇然,轻描淡写地说出。 朱厚照小鼻子一皱,连眼眸中都带着点星不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焦君为一己私利害你,即便是父亲,怎么能够自己送死?” “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本意原是人若是不修炼自己,淡泊名利,天地会诛杀之。世人以讹传讹,反倒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正如卑职刚才所言,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便是卑职本心所想。只不过……”言及此时,焦适之忽觉不妥,再谈下去,泄露的心思就太多了。 但刚才朱厚照状似无意的问题,却触动了焦适之的心神,是否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太子心中,也藏着隐秘之极的疑惑,到底世人看重的是朱厚照这个人,抑或是朱厚照这个太子?跟随他的人太多了,欲望也太多了。 “卑职不愿追究,原因有二。一是卑职原本的确没想到杨氏的心思,也未料到结局会是这般,这原本就是卑职的问题。世事本就是如此,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这是给卑职的警戒。二是,焦君是卑职的父亲,除了此事他从未亏待卑职,这是卑职欠他的。” “但该还的皆已还尽,除了己身,卑职再无其牵挂。”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朱厚照眼眸中泛出点点愕然,继而朗声大笑,舒畅至极! 他担心着焦适之唯唯诺诺,不知反击,岂料他心中本就自有沟壑,计算分明。赌这一次,换来以后几十年逍遥自在…… “你就不怕赌输了?”朱厚照犹带笑意,大眼异常明亮。 “殿下,卑职并没有在赌。”焦适之眼眸眨了眨,淡定地说。 朱厚照一愣,继而抚掌大笑,“是是是,是我想差了,是我想差了——” “罢了罢了,你愿出宫便出宫去吧,原是我担心错人了,现在我倒是需要为焦家担心了。”朱厚照摸了摸下巴,玩味地说道,明明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却硬生生从刚才的动作中透出邪气。 “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适之休息了,按惯例你该是后日出宫,明日我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算是今夜的回礼。”太子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后悔的焦适之,殿下啊,他还真是不太想看那个“好玩的东西”。 “对了,适之。”朱厚照猛然又从窗户探出头来,“这个给你。”差点把今夜悄咪咪来的目的给忘了。 一个玉坠划起弧度落到了焦适之手中,朱厚照笑眯眯地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真是来也高兴去也高兴。 焦适之看着玉坠中间被纹路环绕在中间的“适”字,整个人都怔住,许久后眼底流露出淡淡却无法抑制的笑意。 今日是他生辰……连他自己都忘了。 这样的人物,绝不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0 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朱厚照随意找了个街边拐弯处坐下,动作间扯到淤青处,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弘治帝跟张皇后疼爱得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听着三两散开的百姓的话语,朱厚照才知道,刚才那一行人是这条街上的街霸,横行霸道不说,跟东街的陈主事的小儿子又有着勾当。而这个陈主事,仿佛听说跟宫内的宦官又有着什么联系。就算陈家小儿子再怎么伤人掳人,官府都没敢管过。 豆腐店的小娘子早就被看上了,只是碍着有孕没动,这刚出月子没多久,陈家就动手了。 “哼,陈家……”朱厚照哼哼唧唧了两声,把身上衣物的破损处收拾了一下,顺带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连个确认自己身份的印章都没带。 那就有点麻烦了。 朱厚照原本是想带着人去把陈家砸了,但是现在他身无凭证,又没有刘瑾等人守着,无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叫他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着实又不甘心,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辱他!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1 “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朱厚照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清爽的凉水,让他原本郁闷到极点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个跟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朱厚照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中等,不过干净整洁,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少年郎嘴角带笑,不顾衣衫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洁白手帕递给朱厚照,“我叫焦适之。” 父亲没有带他入宫的缘由他自是清楚,焦府所出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焦君的依据,而能够轻而易举划掉他的名字,自然是上头监管不严,又或者是上头无所谓来多少人。既是如此,他的名字怎会被太子殿下所关注?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2 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挨了一顿板子之后,东宫内涌动的暗流消停了不少,几个受伤的内侍有心无力,只得躺在床上养伤,现在刚好是寒冬腊月,如果不好好将养着,以他们的身躯尤其容易落下伤残,弘治帝命人下手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 刘瑾躺在床上,伺候他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到他床边的小几子上,昏暗的室内唯有墙角的火盆还透着点暖意,刘瑾作为大太监,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屋内的东西不是很多,却样样精品,小太监把桌上的蜡烛点燃,然后悄悄退了出去,不敢惊扰到正在休养的刘公公。 等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刘瑾闭着的眼睛才慢慢睁开,瞥了一眼小几子上的东西,哼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丘聚死了也好,死在万岁爷手里,也好过死在自家人手里。”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使劲翻了个身,背上臀部的疼痛还在,不过比起当天已经好上太多了。 76.第七十六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皇宫不比他处, 就算是在宫外, 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不想惹祸上身就少说点。”焦适之斥责,语气却不重。刘芳恹恹地点了点头, 看着就在不远处的皇城, 脸色更不好看了。焦适之也没时间再继续说下去,等马车停了他就该进宫了。 待他下车, 旁边有辆马车几乎与他同时停下,林秀掀开车帘,看着焦适之高兴地说道:“我就猜到了你会提早到,所以让家里人早些送我出来,这不就见到你了。”焦适之轻轻拱了拱手, 看着林秀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又被车内的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带着个包裹走到焦适之身边。 焦适之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就打包好的包裹, 里面几件衣裳与他母亲的剑,再则便是几本书。余下的东西他竟是一点都没带, 当然包裹内还有刘芳塞进去的这些年他帮焦适之攒下来的所有银子票钱, 毕竟他身兼数职, 连焦适之屋内的账也是他在管。就是不知道以少爷的性格, 贿赂这事做不做得来。 不多时,宫门内出来个灰袍小太监, 把腰牌给侍卫检查后小跑着到他们面前。他虽然笑容, 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谷公公派小人来带两位去东宫,请两位随小人来。” 林秀脸色微变,焦适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小太监点点头,“请带路吧。”林秀倒没有没有动作,但脸色仍然不好看。 寻常人等少见宦官,对他们的感觉总是偏向负面。焦适之倒没多大感觉,只是这小太监的作态太高高在上,他们入宫是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论品级自是比他高,怎料到这东宫来的小太监如此轻慢。焦适之之所以拦住林秀,是因为他们还未入宫,不清楚情况。局势未明的时候不能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宫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闹起来。 小太监全然不惧,或许其他的主子来说会因为笼络人心而恩宠一二,但对太子殿下而言,但凡不喜欢的,就算珍贵如天上明月,也熟视无睹,更何况谷公公已经特意交代过,既如此,也无须他摆什么好脸色。 三人彼此无话,默默走在宫道上,过了半晌便到了东宫。东宫名端本宫,处在紫禁城之东的外朝东路,文华殿东北处,而太子议事的地方则是不远处的端敬殿。两人被小太监带到后殿次间歇息,后便再没理会他们。 次间被分割成两处,摆设都是一样的,林秀随意收拾了下床榻,发现好歹还是有收拾过的,心情舒畅了些。把东西取出来放好之后,他溜到焦适之那边去,看着焦适之床榻上放着的整齐衣裳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焦适之无谓地说道:“带来再多,日常轮值的时候难道不该穿侍卫服吗?”而且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内侍,通常是走不到太子殿下身边,也无所谓衣裳的好坏了。 “这宫里着实冷清,我们从进来的时候那小内侍就爱答不理的,看着真来气。”林秀也不是傻,刚才焦适之阻拦他的原因他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但还是觉得气闷。焦适之瞥了一眼林秀,低声说道:“进了宫里,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毕竟同时入宫,一处做事,焦适之也不希望林秀那么快就出事。 林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真傻,若不是在你面前,总不会如此放松。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副做派是这东宫中哪一位的示下。”焦适之略带诧异,原来林秀还是有点咳咳,不能背后妄言。 “听刚才他所言,该是某位公公,不过这东宫内谁该戒备谁可相信,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等几日吧。”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领了腰牌再说吧,不然连宫门都出不去。”林秀说道。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但还有个问题,刚才那位内侍可曾说过去何处领腰牌?” 林秀傻眼。 他转身问道:“你方才便察觉到这个问题了?”焦适之点点头,并解释道:“看他刚才的做派,就算我询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便未开口。” 林秀郁闷了。 “适之,你是不是漏了个可能?传言太子殿下喜好玩乐,桀骜不羁,为何不是他整蛊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林秀又活泼起来,转头询问正在翻书的焦适之。 焦适之微愣,其实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事实,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3 “听说此事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即便太子殿下好顽,此乃己身所愿,断不会有厌恶之理。”沉吟半晌,焦适之轻声说道。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到太子殿下想起我们两个闲人了。”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只会让太子殿下嫌弃我等无趣,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过一个时辰,我等便找人带我们过去。”焦适之摇头。 “找人?宫内有何人会听我等的话?”林秀疑惑。 焦适之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林秀托腮无聊,又无处可去,也只得百无聊赖地呆着,最后不得不跟焦适之借了本书消磨度日。若是林秀原先的先生在此,定然大发感慨,原来林少爷还有主动看书的时候。 不过他们盘算虽好,耐不住有主儿早就蠢蠢欲动,按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翘课来寻人了。 刘瑾哭丧着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知道明日怕又会被今日的太傅所弹劾了。但天地良心,这一次着实不是他引着太子殿下往外跑,而是另有他人啊!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昨日的那两个侍卫很是上心,尤其是焦适之。 幸好他已经做好准备,让谷大用好好迎接他们两个,先留个好印象,再徐徐图之。就算太子殿下此时对他们上心,不过两日很容易又会丢到脑后头去了。刘瑾作为太子身边得宠的近侍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太子正欢喜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 “刘瑾,侍卫的住处在何处?”朱厚照翘课之后心情甚好,连宫道上清脆的鸟鸣声都觉得十分舒心。 这件事是谷大用安排的,虽然朱厚照问的人是刘瑾,他却连忙接着说道:“殿下,小人把他们安排在后殿,绝不会惊扰到您的休息。”原本被抢了话头,刘瑾还脸色微动,一听到谷大用的话,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倒是庆幸他没张口了。 东宫本来并没有贴身侍卫一说,守卫在周边侍卫众多,保护端本宫自是足够的。弘治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给朱厚照挑选多么强悍的保护者,刘瑾等人虽然服侍周道,却只会引着太子到处玩乐,借由朱厚照这次要求,他更多的是为了给朱厚照再找几个适龄的比较正经的玩伴,至少别再发生偷跑出宫的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住在哪里都是可值得商榷的,住在正殿的稍间也可,住在后殿也可。只是刘瑾没想到谷大用会把人塞得那么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不想他们在殿下眼前晃悠,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是说,你把孤的两个贴身侍卫,安排到后殿去了,那孤若是有急事找他们,还得让他们从后殿再跑过来?”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 谷大用心中一紧,诺诺不敢言。 朱厚照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问道:“今日是谁被派去带领的?”看着谷大用那模样,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 “回殿下,是小三子。”谷大用战战兢兢地回答。 “把人打上十鞭,贬去洒扫处,不论是谁都不得提他出来。”朱厚照轻飘飘丢下这么句吩咐,又嫌弃撵架太慢,自己大步赶回端本宫。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无人开口。 刚才朱厚照的命令看似简单,却让所有内监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被贬去洒扫处虽然倒霉,但未尝没有重来之日,但有了后面那句话,便永远不得翻身。 就连刘瑾都有些迟疑,毕竟这小三子素日里除开他们几个,也算是比较得殿下喜爱的,因为他会一手独门口技,常令太子十分欣喜,未曾想今日说贬就贬,说罚就罚,难不成这两人真不同往常? 可最关键的一处刘瑾却未看出来。 父亲没有带他入宫的缘由他自是清楚,焦府所出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焦君的依据,而能够轻而易举划掉他的名字,自然是上头监管不严,又或者是上头无所谓来多少人。既是如此,他的名字怎会被太子殿下所关注?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4 ,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张皇后看着弘治帝依旧皱着眉头的模样,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有话就好好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性子,是不是寿儿又惹出什么事情来了,你怕我生气没有说?” 弘治帝失笑,伸手遥遥点了点张皇后,“寿儿知道你这么想他,该生气了。” 张皇后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气。”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甚至挤走另一个人,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张皇后宽厚得多,她轻叹道:“你且说说,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是身体所限,人力有时而穷,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5 子愿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日月如梭,转眼之间焦适之与林秀两人就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他们两人是见证了东宫胡闹的程度,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玩不到。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七八个内侍那可是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太子的注意力。 而这东宫里最得太子信任的,当是太监首领刘瑾,刘瑾也是这东宫中对他们态度最和善的。 不过这么一个月下来,两人也琢磨透了,太子就是宫里的小魔头,别说宫人了,就是连万岁爷都曾经被他整过。林秀作为初来乍到之人,也曾经被吓过几次直接落水,唯一一个没被整蛊过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焦适之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清晨,初阳微露,晨露折射出微弱的光芒。焦适之一大早就起来了,拉着林秀两人在庭院中练了会剑,随后收势去洗漱。不过焦适之比林秀还多件事情,他还练字。这玩意林秀看了就要跑,焦适之也没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学。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6 多月的学,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学习态度也算端正,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77.第七十七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待他下车,旁边有辆马车几乎与他同时停下, 林秀掀开车帘, 看着焦适之高兴地说道:“我就猜到了你会提早到,所以让家里人早些送我出来, 这不就见到你了。”焦适之轻轻拱了拱手,看着林秀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被车内的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带着个包裹走到焦适之身边。 焦适之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就打包好的包裹,里面几件衣裳与他母亲的剑, 再则便是几本书。余下的东西他竟是一点都没带, 当然包裹内还有刘芳塞进去的这些年他帮焦适之攒下来的所有银子票钱, 毕竟他身兼数职,连焦适之屋内的账也是他在管。就是不知道以少爷的性格, 贿赂这事做不做得来。 不多时,宫门内出来个灰袍小太监,把腰牌给侍卫检查后小跑着到他们面前。他虽然笑容,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谷公公派小人来带两位去东宫,请两位随小人来。” 林秀脸色微变, 焦适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小太监点点头, “请带路吧。”林秀倒没有没有动作, 但脸色仍然不好看。 寻常人等少见宦官, 对他们的感觉总是偏向负面。焦适之倒没多大感觉,只是这小太监的作态太高高在上,他们入宫是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论品级自是比他高,怎料到这东宫来的小太监如此轻慢。焦适之之所以拦住林秀,是因为他们还未入宫,不清楚情况。局势未明的时候不能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宫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闹起来。 小太监全然不惧,或许其他的主子来说会因为笼络人心而恩宠一二,但对太子殿下而言,但凡不喜欢的,就算珍贵如天上明月,也熟视无睹,更何况谷公公已经特意交代过,既如此,也无须他摆什么好脸色。 三人彼此无话,默默走在宫道上,过了半晌便到了东宫。东宫名端本宫,处在紫禁城之东的外朝东路,文华殿东北处,而太子议事的地方则是不远处的端敬殿。两人被小太监带到后殿次间歇息,后便再没理会他们。 次间被分割成两处,摆设都是一样的,林秀随意收拾了下床榻,发现好歹还是有收拾过的,心情舒畅了些。把东西取出来放好之后,他溜到焦适之那边去,看着焦适之床榻上放着的整齐衣裳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焦适之无谓地说道:“带来再多,日常轮值的时候难道不该穿侍卫服吗?”而且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内侍,通常是走不到太子殿下身边,也无所谓衣裳的好坏了。 “这宫里着实冷清,我们从进来的时候那小内侍就爱答不理的,看着真来气。”林秀也不是傻,刚才焦适之阻拦他的原因他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但还是觉得气闷。焦适之瞥了一眼林秀,低声说道:“进了宫里,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毕竟同时入宫,一处做事,焦适之也不希望林秀那么快就出事。 林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真傻,若不是在你面前,总不会如此放松。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副做派是这东宫中哪一位的示下。”焦适之略带诧异,原来林秀还是有点咳咳,不能背后妄言。 “听刚才他所言,该是某位公公,不过这东宫内谁该戒备谁可相信,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等几日吧。”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领了腰牌再说吧,不然连宫门都出不去。”林秀说道。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但还有个问题,刚才那位内侍可曾说过去何处领腰牌?” 林秀傻眼。 他转身问道:“你方才便察觉到这个问题了?”焦适之点点头,并解释道:“看他刚才的做派,就算我询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便未开口。” 林秀郁闷了。 “适之,你是不是漏了个可能?传言太子殿下喜好玩乐,桀骜不羁,为何不是他整蛊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林秀又活泼起来,转头询问正在翻书的焦适之。 焦适之微愣,其实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事实,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 “听说此事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即便太子殿下好顽,此乃己身所愿,断不会有厌恶之理。”沉吟半晌,焦适之轻声说道。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到太子殿下想起我们两个闲人了。”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只会让太子殿下嫌弃我等无趣,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过一个时辰,我等便找人带我们过去。”焦适之摇头。 “找人?宫内有何人会听我等的话?”林秀疑惑。 焦适之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林秀托腮无聊,又无处可去,也只得百无聊赖地呆着,最后不得不跟焦适之借了本书消磨度日。若是林秀原先的先生在此,定然大发感慨,原来林少爷还有主动看书的时候。 不过他们盘算虽好,耐不住有主儿早就蠢蠢欲动,按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翘课来寻人了。 刘瑾哭丧着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知道明日怕又会被今日的太傅所弹劾了。但天地良心,这一次着实不是他引着太子殿下往外跑,而是另有他人啊!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昨日的那两个侍卫很是上心,尤其是焦适之。 幸好他已经做好准备,让谷大用好好迎接他们两个,先留个好印象,再徐徐图之。就算太子殿下此时对他们上心,不过两日很容易又会丢到脑后头去了。刘瑾作为太子身边得宠的近侍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太子正欢喜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 “刘瑾,侍卫的住处在何处?”朱厚照翘课之后心情甚好,连宫道上清脆的鸟鸣声都觉得十分舒心。 这件事是谷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7 大用安排的,虽然朱厚照问的人是刘瑾,他却连忙接着说道:“殿下,小人把他们安排在后殿,绝不会惊扰到您的休息。”原本被抢了话头,刘瑾还脸色微动,一听到谷大用的话,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倒是庆幸他没张口了。 东宫本来并没有贴身侍卫一说,守卫在周边侍卫众多,保护端本宫自是足够的。弘治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给朱厚照挑选多么强悍的保护者,刘瑾等人虽然服侍周道,却只会引着太子到处玩乐,借由朱厚照这次要求,他更多的是为了给朱厚照再找几个适龄的比较正经的玩伴,至少别再发生偷跑出宫的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住在哪里都是可值得商榷的,住在正殿的稍间也可,住在后殿也可。只是刘瑾没想到谷大用会把人塞得那么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不想他们在殿下眼前晃悠,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是说,你把孤的两个贴身侍卫,安排到后殿去了,那孤若是有急事找他们,还得让他们从后殿再跑过来?”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 谷大用心中一紧,诺诺不敢言。 朱厚照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问道:“今日是谁被派去带领的?”看着谷大用那模样,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 “回殿下,是小三子。”谷大用战战兢兢地回答。 “把人打上十鞭,贬去洒扫处,不论是谁都不得提他出来。”朱厚照轻飘飘丢下这么句吩咐,又嫌弃撵架太慢,自己大步赶回端本宫。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无人开口。 刚才朱厚照的命令看似简单,却让所有内监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被贬去洒扫处虽然倒霉,但未尝没有重来之日,但有了后面那句话,便永远不得翻身。 就连刘瑾都有些迟疑,毕竟这小三子素日里除开他们几个,也算是比较得殿下喜爱的,因为他会一手独门口技,常令太子十分欣喜,未曾想今日说贬就贬,说罚就罚,难不成这两人真不同往常? 可最关键的一处刘瑾却未看出来。 焦适之静立等他们离开后,才顺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今日太子似乎有什么“好”主意,然而焦适之并不是很想知道。等到了寝宫后,焦适之正好听到高凤的声音,他是个比较瘦弱的人,在太子这一群大太监中也不是很起眼,却偏偏是两个侍读之一,焦适之不认为他真如表面那般。 “殿下,还是多吃点吧,您今个儿都没怎么动过。”高凤苦口婆心地劝道,今晨他们进来才发现太子昨晚溜出去了,那床边的衣裳分明不是昨夜换上的,这位小主子这样的举动常有,不落痕迹地溜走,好在东宫侍卫众多,总有人暗中保护,倒也不是特别惊人。但这几日不知怎么,原本并不挑挑食的太子经常不吃早膳,急得他们几个伺候的团团转。 78.第七十八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迂腐!” “懦,弱”噘嘴。 “你这小子, 还敢骂老夫懦弱?”老者乐了。 “奢求外物懦弱”即便半睡半醒, 焦适之也完全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 “哈哈哈哈老夫喜欢你这小子的性格,你什么都不想要, 老夫便偏偏要给你点什么东西。待老夫掏掏我还剩什么哎,上次那颗珠子受损后掉哪里去了” 焦适之扁扁嘴,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乱七八糟,扰人清静,实在太可恶了。 “哈, 有了, 预见遇见?嘛, 算了,这个绝对是好东西。小子, 以后切莫感激老夫呀。哎,恩情归还,在这小庙待久也也该走了”那恼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老者也消失在他眼前,焦适之终于等到渴望的宁静, 瞬间真正坠入梦乡。 烛光摇曳下,少年的身躯泛着几近不可见的光芒, 厚实沉淀的祠堂似乎少了点什么。 第二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四肢都被重物碾压了一般酸痛, 挣扎着在椅子中坐定, 他狼狈地舒展着身体, 四肢处噼里啪啦的声音昭示着他昨晚的虐待。把一个半大小子塞入一张椅子里的确是难为他了。屋外早就没有雨声,焦适之收拾了被子放回原处,拎着食盒出了祠堂。 屋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彻夜的雨势扫去了躁意,独留下清凉的气息,让人心平气和了许多。焦适之嘴角含笑,冲着几位守祠堂的老仆点了点头,拎着那早就冷透的食盒悠哉地离开。今日学堂的先生有事,不需要去上学,焦适之也自在,慢慢地走回自家院子。 一边走一边觉得不太对劲,他昨天晚上是做梦了吗?仿佛梦见了个十分怪异的人,但现在如何想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也几乎记不清说了什么。焦适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回到自己院子后,吩咐下人把食盒的东西热一遍后送来,焦适之径直进了书房,昨日先生还布置了作业,若是明日不能及时交上去,他可不想挨手板。 等到他从作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也是远方火光冲天之时! 无数喧嚣声起,甚至连他院子里的人都在骚动。焦适之愕然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那片地方,却恰恰是清晨他刚离开的地方——焦家祠堂! 祠堂着火了! 祠者,神祠也。 一姓一祠,乃姓氏之本,上到皇亲国戚,下至黎明百姓,无不承接姓氏而活,根源在血脉中一代代流传,因而才有那万家辉煌。 正因如此,现在焦家陷入了混乱之中。 焦适之几步夺门而出,正欲前往那里,却被书童刘芳拉住。刘芳焦急地说道:“少爷,这个时候你还去那里做什么?祠堂现在着火,若是你过去受伤了怎么办?” 焦适之拉开他肃然道:“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过去。祠堂是一家之本,若是烧毁便是不孝。” “可是少爷,你昨夜刚被关在祠堂,今日又出了这等事端,杨夫人那边该会如何说你!”刘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不会有事的。”焦适之怔然片刻之后,伸手拍了拍刘芳的肩膀,随后挣脱而去。刘芳咬牙看着焦适之离开的背影,狠狠心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少爷那个笨蛋,什么没事,是一定会有事吧! 焦家祠堂着火是件大事。 不论仆从如何英勇上前,但那火势仿佛天助,在昨夜狂风暴雨今晨积水未褪的情况下仍然愈烧愈大,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8 最后彻底席卷了整座祠堂,看守祠堂的几个老奴甚至都没从里面出来。 焦适之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最终被烧成灰炭的祠堂,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昨夜给他送被子食盒的奴仆今日全部葬身火海,而那稍显刺鼻的火油味道让他内心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这火势不论因何而起,都生生毁掉五条人命! 焦君清朝出门,在马车摇摇晃晃还没到地点的时候,就被焦家的仆人给追了回来。听到仆人的汇报,焦君目眦尽裂,赶回家中看到那已然成灰的祠堂,看着那站在远处以手帕捂住口鼻的杨氏和站在祠堂边的焦适之,气得破口大骂,仪态尽失:“看守祠堂的人是谁?跟我滚出来!” 焦适之强忍心头一口气,上前低声说道:“父亲,他们,他们都为了救火葬身火海了。” “是他们该死!”焦君恨声说道,看着地上的灰烬,又厉声喝道:“起火的原因是什么,管家呢?”他显然不相信焦适之,要把更信任的管家给叫出来。 只见杨氏摇曳生风地带着管家走上前来,轻挥着手里的帕子行礼,被焦君扶了起来,见着这位为他怀着孕的夫人,焦君心头火勉强压了下来。“你身子重,怎么过来这里?”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够不管呢?”杨氏正色道,把管家叫上前来,“查出点什么了,跟老爷汇报一下吧。” 管家低声说道:“刚才小人带着人顺着祠堂走了一圈,发现了火把跟丢弃的油桶,想来来人便是用着这些东西让祠堂着火的。而那些东西都是早晨厨房失踪的东西,定是内贼所为。” “内贼!好一个内贼!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焦家培养出了个什么内贼!”焦君咬牙切齿,祠堂的重要性不必多说,现在焦家祠堂被毁,传出去怕不是得说焦君不得祖先保佑,降下天罚呢! “老爷您消消气,妾身觉得有点奇怪。焦家祠堂若是毁了,对谁能有好处呢?祠堂又没什么油水,更不可能对这些下人有什么用处,此事有些诡异呀。”说到最后,杨氏因为生理反应干呕了几下,让焦君把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 可是等焦君回过神来,视线却落在一旁温顺站着的焦适之,若是 焦适之回去的时候,是带着满腔愤怒回去的。在发现不对劲之后,管家的回复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父亲那冷漠的态度着实令人心寒,纵使仆从有过,但那也是几条人命!而在父亲眼里,怕还是比不上祠堂的一块砖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而身后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书童却庆幸着:“没想到少爷这一次还真的是全身而退呢。” “你这泼猴,是希望我出事吗?”焦适之无奈地说道。 刘芳大不敬地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比焦适之还无奈,“我的少爷哟,你要是能够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好了,这么明显有问题的事情还自己送上门去,不是找事吗?”焦适之给了他一颗爆栗,擦肩而过,“我如果不去,不是更显得心虚?傻瓜。”刘芳摸了摸脑袋,不得不承认少爷说得有道理,还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纵使焦君再如何着急,查探这件事情需要花费时间,焦适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些什么事情来,每日都乖乖去学堂上学。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忽视了些什么。 连着在学堂里挨了几天闷气后,随即学堂的先生也出了点事情需要请假,反倒多了几天假期。焦适之不想在家里待着,也不想在外头听着那些关于焦家的闲言碎语,便每日去固定的茶楼待着,品茗总是件文雅的事情,更能够安定人心。 不过今日,却在离茶楼不远处,捡到了个小孩。 一个不太普通的孩子。 你倒是清楚焦适之满心眼的吐槽闷在心里。 “不过我刚才说的话倒不是假的,刘阁老的确叫你过去。”朱厚照满是小兴奋的眼神,看得焦适之心头发麻,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嘿嘿,我只是在父皇送过来的东西里加了件小东西,托他转交给你罢了。”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 焦适之:殿下别闹。 “所以刘阁老知道殿下在刘府,也知道太子来找卑职,然后殿下让他把东西转交给我?”焦适之语气虚弱地说,太子摸了摸下巴,然后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焦适之无奈摇头,拱手说道:“那还请殿下领卑职过去,卑职并不知道路途,还请多多担待。”太子眼睛一眯,十分乐意,“好说好说。” 焦适之就在太子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目的地,然后朱厚照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进去了,身后谷大用挤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殿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人多眼杂,您在这里的消息可能会泄露出去。”一路跟着保护朱厚照的人并不少,但是刘府今日人太多,要是小祖宗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朱厚照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口说道:“等适之出来我们就走。”谷大用无奈地按了按头顶的帽子,小心地把这位小主子往角落里挪了挪,再不济躲里面也好点,免得轻易被发现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是见过太子容貌的。 焦适之从院门进入的时候,就不时有视线淡淡地在他身上滑过,不过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倒也没有露怯。进门的时候自然而然有人引着他往里面走。绕开了把酒言欢的宴会场所,那小厮带着他往院后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等到了门口,焦适之稍微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轻吐口气,然后便大步跨了进去。 还未等他行礼,便听到刘健温和的声音,“不用多礼了,焦侍卫。请坐,是不是吓了一跳?”焦适之虽然年少,但已经算是同朝为官,刘健自然不会用看待世家子弟的眼光去看待他。然言笑晏晏,话语间竟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犹如一位老顽童一般。焦适之顺着他的话音走到旁边,在他身侧落座,苦笑道:“刘阁老,太子殿下在卑职面前大变活人,这着实是吓了一跳。” 刘健呵呵笑道:“太子在几日前便已经告知此事,此乃殿下命人转交之物。”他招手示意,旁边有人捧着一个红盘上来,其上放着一尊精致异常的玉雕,玉质清澈,是难得的玉石,雕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之势呼之欲出,令人称奇。 焦适之定定地看了几秒,莫名觉得头疼,他若是带着这个东西出去,不管到哪里都引人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89 瞩目。这龙形的东西,自古以来也只有皇家能够享有,就算赏赐下来的,也只能摆着当传家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刘阁老送的物什。 刘健似乎是看透了焦适之的心思,含笑说道:“你不必担忧,殿下把匣子也一并送了过来。”他指着身后又上来的一人,看着那紫檀木盒子,焦适之只能蛋定地拱手:“多谢阁老提醒。” “你且去吧。” 虽然刘阁老整个过程都是面带笑容,不过出了门后焦适之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可是内阁首辅,殿下居然托他转交东西,实在是焦适之都无法想象宫中来人传旨的时候,在场众人是什么脸色了。 那尊玉雕被安放到盒子中,随后那个捧着盘子的小厮亦步亦趋地跟着焦适之,显然背负着护送回去的职责。刚走出几步,朱厚照的身影从拐角处晃悠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菜色的刘瑾和谷大用,他笑着招了招手:“适之,这边。” 焦适之看着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殿下,你这么败家,万岁爷知道吗?”他虽然不懂玉器,但刚才那尊玉雕显然不是平凡之物,珍贵异常,一看便是上等珍品,应该是国库里的东西。 朱厚照抿嘴,大眼眨巴眨巴地说道:“我这段时间这么乖巧,然后昨晚忍不住就去国库溜达了一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简单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早上他喝了一碗粥。 焦适之在原地站定三息,决定把刚才听到的话都洗掉,冷静地说道:“殿下要不要早点回去,旁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不太好。”刚才太子那么解释自己不能出现的原因时,焦适之还以为他打算回去了,然而看着刘瑾两人苦逼的脸色,显然是不。不过刘瑾显然还有别的心思,好容易出宫一趟,好顽的东西多得是,他净可以带着殿下去玩耍,奈何太子却偏偏要来这里,还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他都没法去瞧刚才传旨的时候众大臣的脸色,想必也是一脸懵逼。 朱厚照眼眸中满是笑意,似乎是猜到了焦适之的心理,不过他仅仅只点点头,把身上刚刚被刘瑾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口说道:“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今日大雪,小心着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披风披到焦适之身上,原本在他身上几乎及地的披风披在焦适之身上刚刚好,他仰着小脸正色道:“注意保暖,要是你在焦家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就把焦家踏平了。” 焦适之内心一暖,失笑道:“殿下,您也太小看卑职了。”原本想解下披风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犹豫一会儿,终究没有解下。 太子满意地走了,远去的身影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正对刘瑾说道:“我一个小厮披着披风你是巴不得让我泄密呀,再加上你们不就是个公子哥的样子?太显眼,太显眼啦。”嫌弃意味满满,却也透露着些许自在放松。 焦适之站在原地等着人渐渐离去,背着手慢慢地走着,脸上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不过走着走着,刚才在他心底浮现出来的字迹,又一次撞入他的思绪,引起他的思索。 后幸虎圈,虎惊伤。创危,一月不朝。 前半句话完全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后半句话的危险程度令人生惊。可恨的是焦适之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就算想预防也是件难事。 不过焦适之学着太子摸了摸下巴,似乎太子殿下荒废了许久的武课没有去练习他下意识拉了拉屏风的领口,低叹了口气,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太子年幼,实则聪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他的回护,知晓他不想计较的心理,却用另外一种方式为他助威,让人不敢轻贱。在这位小主子身边,还真的每一日都是惊喜呀。 既如此,他也不能薄待了这份心意。 “焦适之?”焦琼的身影在眼前出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就算刘阁老邀请你,总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吧,我差点以为你迷失在路上了呢。” 焦适之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轻轻点头,“你说得没错,的确差点迷路了。”作为一个引导,太子殿下显然还不够熟练。焦琼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小厮身上,也落到那红盘上的匣子,不过很快就移开视线,那是他人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去,小厮默默地在焦适之身后站定,就在刚才焦适之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在把东西送至焦家前,这个小厮会一直跟着焦适之。 满月酒举行的时候,众人的确有聚在正院里,不过到了一半便各自散开到安排的院落去了,而就在此时,太子送礼的消息,也终于是顺着人群传了出去。 小小的焦适之欢呼着从娘亲的怀里挣脱开来,抱着与他一般大小的长剑跑入雪中,留下一串小脚印。 他记得,他在雪中舞剑。 磕磕绊绊,乱七八糟。然而龚氏笑着,眉眼弯弯,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他还记得,娘亲冲他冲他招了招手,然后亲自在庭院中为他舞剑,优雅的姿态如同美丽的舞者,手中长剑带起无法掩饰的煞气,犹如一株美丽却刺手的花朵。龚氏很美,很轻柔地告诫他,“剑招可以很美,却不能只是美。” 那个消失在记忆中很久的画面在脑海中重新荡开,与眼前神色自若看着小虎的太子重合在一起,幻化出迷离的错觉。 “什么感觉?”焦适之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淡柔滑得犹如绷紧的琴弦。 “我看见了花架子。”朱厚照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他转头静静地看着焦适之,眼眸中犹如闪动着晨星而明亮耀眼,淘气得像发现了藏着大秘密的藏宝图。 有花架子啊,那,花呢? 焦适之瞪大双眼,一贯自持冷静的面容流露出几分茫然,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嘴巴开合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拍拍双手,如一贯那样带着笑容看着焦适之,“适之,好玩的东西看完了,我们走吧。”焦适之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讶异几分迷茫,仿佛不为人知的角落被一只不知轻重的脚丫踩了几脚,还没等主人表示抗议,又悄咪咪溜走了,典型管杀不管埋。 朱厚照径直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十几号哆嗦着身子的人,屋外大雪纷飞,骤然间温度便下降了,冻得这群被赶出来的人牙齿打颤。太子偏头指了指门内的那只小虎,怡然自若地开口,“这只小虎,孤要它活着。”静静地瞥了眼刘海嘱咐,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0 “可千万别死了哟。”最后几个字温柔得宛如耳语,刘海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2017/10/1 18:52:57|42994647 79.第七十九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 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 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 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 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 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 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 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 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 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 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 “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 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焦适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秀那模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1 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张皇后摸了摸发丝,轻轻倚靠在背后的枕上,“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宠爱有加?若不是如此,那几个也就不会有那样的胆子,居然还敢给太子身边塞人。” 说到此处,张皇后的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太子再如何好顽,也不过八九岁,连十三四岁的少年都无法节制的年纪,若是让太子沾染女色,以后可不定怎么着呢!弘治帝膝下只有这么一子,自然也是关护有加,丘聚的行为触及到了底线,自然不再手软。只是 张皇后看着弘治帝依旧皱着眉头的模样,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有话就好好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性子,是不是寿儿又惹出什么事情来了,你怕我生气没有说?” 弘治帝失笑,伸手遥遥点了点张皇后,“寿儿知道你这么想他,该生气了。” 张皇后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气。”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甚至挤走另一个人,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张皇后宽厚得多,她轻叹道:“你且说说,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是身体所限,人力有时而穷,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子愿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2 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弘治帝失笑,伸手遥遥点了点张皇后,“寿儿知道你这么想他,该生气了。” 张皇后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气。”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甚至挤走另一个人,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张皇后宽厚得多,她轻叹道:“你且说说,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是身体所限,人力有时而穷,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子愿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3 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焦适之感受着身后几位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你想带卑职去哪里?”朱厚照眼眸清亮,含着笑意,“既然是好玩的东西,那便是惊喜了,怎么能够提前知道呢?”焦适之哑然失笑,默默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说来惭愧,焦适之来宫中都三个多月,但除了东宫与坤宁宫,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普通侍卫还有轮休的时候,但焦适之做的是贴身伺候的活计,虽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但从朱厚照睁开眼睛到他安寝之前都没离开过太子身边,这么算下来,他几乎是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的。直到最近,太子撒欢儿地在宫中晃悠,焦适之才熟悉了附近的宫殿。 不过今日,太子要去的地方显然距离挺远的,因为他们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刘瑾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溜达上来劝道:“殿下,这路程还有小一半呢,还是坐撵车吧?”站在朱厚照左后方的焦适之明显能够看到太子额头晶莹的汗珠,但视线触及太子倔强的神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只见太子飞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我叫你们隔着三丈远,难道没听到吗?自己仔细数数,赶紧滚回去!”刘瑾老老实实滚回去了。 “殿下,刘公公他们也是好意。”焦适之忍笑说道,即便他知道刘瑾是个小人,但他刚才脸上的神色实在好笑。太子漫不经心地横了眼焦适之,淡声说道:“适之,他担心的可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他的位置罢了。他们几个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伺候得倒也尽心,不过时间久了心思也就多了。”狐假虎威久了,就觉得自个儿也是只老虎了。 焦适之若有所思,但细细想去,那是敲打,也是回护。人心苦不知足,悬崖勒马也是善事,以太子的心性,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只是太子才八岁呀,如此思虑,还真的是思来想去焦适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人小鬼大这四字又太不尊重太子了。 无奈摇头,焦适之把念头转回来,瞧着太子的态势,前头还有小半截路程。一路上太子与焦适之搭话聊天,不一会儿也就没在在意这个了。好容易终于到了,一路上焦适之细数了一下,他们穿过了不下于三道大门,几乎直接出了皇城。但西华门这处皇宫守卫仍在,显然还是属于皇城内。 2017/10/2 15:40:12|43049977 80.第八十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刘瑾等人便是这种情况, 他们伺候太子的时候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跟在朱厚照身边, 就算是值夜班这样的苦差事他们也不会松懈。太子是个玩性大的,平日在宫内处事就是个撒手没, 还是焦适之来了后才好一点, 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个大太监根本不敢放松,生怕有其他人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而太监内侍又不比宫女, 生死都是皇宫里头的人, 除了权势钱财, 他们也没有别的指望了。 挨了一顿板子之后,东宫内涌动的暗流消停了不少, 几个受伤的内侍有心无力, 只得躺在床上养伤,现在刚好是寒冬腊月,如果不好好将养着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4 ,以他们的身躯尤其容易落下伤残, 弘治帝命人下手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 刘瑾躺在床上, 伺候他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到他床边的小几子上,昏暗的室内唯有墙角的火盆还透着点暖意, 刘瑾作为大太监, 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屋内的东西不是很多, 却样样精品,小太监把桌上的蜡烛点燃, 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不敢惊扰到正在休养的刘公公。 等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刘瑾闭着的眼睛才慢慢睁开,瞥了一眼小几子上的东西,哼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丘聚死了也好,死在万岁爷手里,也好过死在自家人手里。”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使劲翻了个身,背上臀部的疼痛还在,不过比起当天已经好上太多了。 他伸手取过小几子上的纸条,却连看都不看就撕碎吞腹,然后把放在床头的杯子取来咽了几口水,实际上焦适之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取代他们,这宫中每一个主子身边哪里缺少得了下人,只是这人总要有个三六九等之分,贴身伺候的太监和侍卫又有什么不同?他们最开始的法子并没有错,错在他们猜错了焦适之的地位。 在他们眼里,焦适之只是个侍卫,但是在太子眼里,却不仅仅只是个侍卫。他们按照以往的经验所下的判断,却反倒是害了他们。 刘瑾可不傻,能让他栽跟头的事情可不多,现在栽倒一次,可不会再栽第二次! 这边人暗下决定,焦适之那边可是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有人在思考跟他有关的事情。 说起来,焦适之入宫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一直作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老老实实地跟着太子上下学,基本上没出过东宫。 看起来是不是很正常? 可如果这位太子殿下是朱厚照,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正常了! 朱厚照是个什么性子,那可是撒手没!全天都需要有人看着的主儿,不然为何东宫里光大太监就八个!还不是因为人少看不住。这位主儿可是满个皇宫都能玩,最想逛的地方便是宫外,皇城内的侍卫都恨不得自己长着四只眼睛,能够把每个边边角角都看住,不让太子殿下玩过头出事。 然后这样性子的太子殿下在东宫里老实待了三个月,这可是天大的奇迹~虽然偶尔也会闹出点什么事情,例如逼焦侍卫下厨什么的之类的,但那相比较之前的事迹,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焦适之可不知道这位小主子之前的斑斑事迹,虽然他进宫前后都听说了不少事情,但是进宫后的焦适之一直觉得太子是个性格活泼了点的孩子而已,当然自带了皇家的威严,也是个聪慧灵敏之人,但更多的东西就没有了。毕竟他那所谓的预见能力所看到的东西往往出人意料,焦适之都学会不把那些评价的内容当真,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直到今日 焦适之镇静地看着朱厚照手里的东西,蛋定地说道:“殿下,你这是何意?”朱厚照兴致高昂地说道:“我听说今日宫外有花灯节,我们溜出去看看吧。” “殿下肯定是听错了。”焦适之认真地说道,然后点了点太子手里的衣裳,“宫外的人也不这么穿,怪不得上次殿下穿的那件衣服看起来那么奇怪。” 朱厚照挑眉,瞅了一眼衣服,“哪里奇怪了?”倒是把花灯节这一茬暂时放了下来。 焦适之轻声说道:“这宫内的衣服到底是內制的,这些材质都是普通人家不会用的,所以那个时候我才猜测殿下估计是哪里富贵人家偷溜出来的孩子。”朱厚照抱着手,有点小郁闷地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晃晃的肥羊?” 焦适之忍住笑意,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学来的黑话,那个时候好在那条街离皇宫区域还不算太远,游手好闲的流氓之类还不敢跑去那里找事,不然太子的确是他口中的小肥羊。朱厚照把放到桌上,眉峰一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我就让人去另找来衣服,就是麻烦点。对了,为何是我听错了?”太子虚心请教,焦适之无奈扶额。 “京城的花灯节多在元宵佳节,现在出去定然是没有的。殿下,即便你找来了合适的衣服,也出不去的。”焦适之说道。 “为何?”朱厚照大眼里带着疑惑,小脸微皱。 “因为朕听到了。”随着这道声响,门外“咔哒”一声,弘治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是刚接任大太监的刘滔。 这个位子的上一个主人是刚自杀的李广,李广原本很受弘治帝信任,私底下却贪赃枉法,卖弄权势,借着做法祭祀的手段在宫内横行,年前被太皇太后斥责后畏罪自杀,结果在他家里搜出来不少罪证,惹得弘治帝这个温和皇帝勃然大怒,事情虽被压了下来,但仍牵连了不少人。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此事他才会如此重罚东宫胡闹的内侍。 朱厚照一愣,随即讪笑地走近弘治帝,还没说话就被弘治帝掐住腮帮子,微怒道:“上次偷溜出宫闹得还不够,现在还想再来气你母后一次?”上次太子偷溜出宫的事情瞒着前朝,但后宫知道的人还是不少,这一来二去,前朝的人也就知道了,那段时日弹劾的奏折可是铺天盖地。不过皇上就这么个儿子,再这么弹劾也不能叫人废太子不是?弘治帝就当看字帖了。 “父皇怎么过来了,我最近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吧?”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他最近都挺老实地猫着,难不成又是哪个老头翻旧账了?嘶~早知道就该多拔他们几撮胡子! “就是因为你太老实了,所以才来看看。”作为父皇的弘治帝毫不犹豫地埋汰自己儿子,随后视线落在身后行礼的侍卫,那身衣服看起来他瞄了眼太子,心中了然,定然是太子搞的鬼。 朱厚照笑嘻嘻地把人拉起来,焦适之看不出他身上衣服的底细,难道弘治帝还看不出来?那身侍卫服看似普通,实际上冬暖夏凉又驱蚊,却是用难得的贡品做的。怪不得前段时间在皇后那里厮磨了那么久要了好几匹布料,原来是为了这个。 焦适之感觉到皇上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挺久的,却不知道缘由,只是随后便移开了。他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几步站到一旁去,不阻碍父子间的交流。 弘治帝来东宫的确是想看看太子,这段时间太子挺安分的,安分得让人有点害怕,为此他今日还特地挑了一个太子必然在的时候悄咪咪地过来,也没让人通报,不然还不能听见朱厚照的心思呢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5 。 朱厚照混不在乎,他的小心思多了去了,父皇也不会责怪。只不过刚才焦适之的反应让他有点不太舒服,怎么说呢,弘治帝在的时候的焦适之,跟平时看见的焦适之不太一样。 安静,乖巧,守规矩,这是现在的焦适之。 平日的焦适之也是如此,但那是鲜活的,不管是眉眼的冷静,还是语言的淡然,再如何安静,都是鲜活的。 他不喜欢现在的焦适之,因为那跟他第一次入宫时看到的焦适之一模一样,殿上殿下几个台阶的距离,却大得让人不舒服。 弘治帝走后,朱厚照一下子扑到了焦适之身上,感受到他眼里一下子泛出的疑惑光芒,忽而眯了眯眼,一把掐住了焦适之的腮帮子,“适之,你要一直跟现在这样才好。” 焦适之茫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朱厚照却跳了下来,背着手偷笑了起来。 如果这事这么成了,按照太子的性格,那个女子就算不受宠爱,也会在殿下心上有颇为重要的位置。太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对某些事情还是挺有自己的原则。可谁知道这个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给焦适之搅和了! 这个时候,连刘瑾也不禁牙疼,这个焦适之是不是专门来克他们的? 这厢人心里正发慌,那边焦适之只觉得热气上脸,一摸,还发烫呢! 他心里倒是尴尬,没想到竟然会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焦适之一向自持守律,肯定是从未看过春宫图等物的,但是他好歹也是个比朱厚照年长的人,这件人生大事多少还是懂一点。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太子好事将成,结果就被他给打断了。 这种事情向来私密,猛然一见到焦适之自然羞窘,兼之那人又偏是自己的主子,焦适之下意识就抽身而走。 不过一踏入自己房间,焦适之这心里又回转过来了,太子现在不过才八岁,现在就那…那什么,岂不是会伤身!小小年纪就沾染女色,怪不得后世评价如此!他脸色一变,正想转身回去,又停留下来,随即无奈摇头,再无半点犹豫地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刚才那一幕焦适之虽然没有认真看,但屋内还有刘瑾等人,都是平日来朱厚照身边宠爱的内侍,而那片地方居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显然是有人驱使。刚才还好说,焦适之现在再回去,那就是故意破坏了…… 焦适之无权无势,能够凭借的只有太子的宠爱。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才让他现在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宠爱的人可以有很多个,心腹却往往不是很多。但凡在大人物身边伺候的,谁不想取得主子的信任成为他们的心腹?但心腹这玩意贵精不贵多,焦适之就如同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明明是初来乍到却一下子越过了所有人站到了太子的身边,太子还很是信任,这东宫……谁看着他都不顺眼。 林秀给他提过醒,他自个儿也清楚得很。但清楚往往没什么用,焦适之性子外柔内刚,看着如同面团一般柔和,实际上傲骨铮铮,不然首辅刘健不会指着他的字迹说有趣。于焦家不争不驳,是还债,生恩之债。但不代表他是个诺诺无为之人! 即便他无法确认太子到底是喜欢还是无意中被人下套,但谏言是他的职责,他不能看着太子小小年纪就沉迷女色,亏损身体。更不能与后世评论一般成为史书记载的昏君! 抱着这样的心态,焦适之快步走了回去,岂料在转角与人相撞,他是练家子下盘本来就稳,反倒是来人几步踉跄差点摔倒。焦适之见着来人,大惊,一把拉住他,“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差点被撞倒的朱厚照比焦适之还激动,一把拉住了焦适之的手,撅嘴说道:“适之你听我解释!” 焦适之上下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衣裳微皱却不凌乱,显然刚才他并没有脱衣服。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太子,难不成刚才他意会错了?可明明…… 朱厚照只有一个人,刚才他大发脾气之后就把一群人都甩下走了,他正在气头上没有人敢去撩虎须,只好先把“案发现场”给处置了。他向来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焦适之只可能往左边去,下意识离开这里,三两步赶上来,却没想到焦适之居然回头了。 “适之,刚才是丘聚跟我说要献上好玩的东西,我这不想着你不在挺无聊的,就让他献上来了,结果却是个这样的玩意儿!”朱厚照气得跳脚,丘聚的主意让他在焦适之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想想就让人生气! 焦适之抿嘴,认真说道:“殿下,男女之事本来是人之常情天伦之事,卑职本不该多嘴。但殿下现今还年幼,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接触,免得伤身伤神,于身体有亏。”焦适之除了在东宫前几天之外,很少用这样正经的神色与太子说话了。朱厚照扁嘴叹了口气,扯了扯焦适之的袖子,“适之,这么严肃看着好像先生哦~” 焦适之无奈失笑,心里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论太子是真心想试试还是根本一知半解,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以他的性格至少大半年不会去想这些事情了,这倒是一件好事。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扯着袖子的手用力一拽,亮着嗓子说道:“你怎么知道男女之事是天伦之乐,难不成你经历过了,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本来就清亮,脆生生的,清楚明了地撞入焦适之的耳朵。 焦适之整个人僵硬了几息,然后红霞从脖子蔓延开来,连耳朵都变得红彤彤的。他本来就皙白,正经的翩翩公子,完全看不出是个练武之人,即便穿着侍卫服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现在整个人脸色如此,愈发俊秀了,然而也不由得让朱厚照更加怀疑了。 只见焦适之捂着脸尴尬地说道:“殿下,这,这种事情,不可在白日胡乱,宣言的。”声音磕磕绊绊,看着都让朱厚照心疼,难不成咬到舌头了? “胡说,你都说是人之常情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难不成你……”朱厚照好奇地把眼睛挪到了…咳咳,视线一下子就被焦适之发现了,整个人更羞红地跳开,“没有!”然后如同旋风一般一下子闪身进房间,大逆不道地关门落窗,显然不想让朱厚照继续逼问。 只留下小太子一人站在屋外,抱着手摸下巴。适之向来不是那种人,说的应该是真话,只是……为什么一提到这个问题,面上就那么红呢?不是说人之常情么? 屋内焦适之站在架子边,一下子把头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6 扎入水盆中,闷了许久才出来。水珠成串不断从他脸上低落,他摸了摸脸,还是烫。 焦适之无奈。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听不得这些东西。每次一听到别人说起或是不小心想到这种东西,都会全身发红。不然刚才撞到那场面再尴尬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跑了。硬挺着跟太子说完也就罢了,谁知道他偏生还一直追问自己的事情,搞得焦适之挺不住破功了。 唉,这下可惨了,以太子好奇的心性,等出去一定会被他逼问出来的。 不过这回他却猜错了,等半个时辰后,焦适之出来的时候,朱厚照的确笑眯眯地守着门外,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让焦适之松了好大一口气。 东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弘治帝张皇后耳朵里去,张皇后气得差点没闭过气去,弘治帝也怒火攻心,把整件事情给彻底清查了一遍。从此东宫再无丘聚此人,余下的都打了板子,老实安分地在床上躺着。 焦适之没辙,暂时成为贴身伺候太子的,因为朱厚照不愿再提人上来,而这小主子根本不能生活自理,看着他穿衣服的劲儿,焦适之都看得无奈。 好歹别把脑袋往袖筒里插呀!!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床头,焦适之在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来,轻轻拨弄了下蜡烛的烛花,让屋内明亮些后,焦适之坐下看书。 焦适之这屋内的书柜原本是空荡荡的,但三个月后的今天,却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式书籍。有从太子书房带回来的,也有朱厚照随手塞进去的,更有太傅布置的作业,如今也堆积了不少。 床边的架子多了许多摆设,左边多了两个柜子,里面都是太子赏赐下来的各种衣裳。墙角是个紫砂雕纹香炉,正有袅袅烟气缭绕,香气清冷,提神醒脑。再过去一点放着个熏炉,只供给皇家的银霜炭悄然地散发暖意,使得室内温度微暖。床榻前一尺的地方安放在一座屏风,其上挥斥方裘的字迹清晰流畅,端得是极品。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摆设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从东宫库房里出来的好东西。 说来好笑,朱厚照有个习惯,他很喜欢来有事没事来焦适之房内逛逛,然默默掏出个什么东西就摆放着了,久而久之,焦适之的屋子从空旷变得舒适,朱厚照功劳甚大。因为林秀已经搬走去五军营的缘故,次间另一侧并没有人居住,而他离开后不久,朱厚照派人把这侧整理后,硬是改造成书房的模样,书架又增多了两个,而焦适之也有了待着看书的地方。 作为一个每天都能看见太子某条评价的人,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日益加深,但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对焦适之而言,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太子直率坦诚,对焦适之的喜爱流露于表,焦适之不是木头人,自然感受颇深。 或许最初入宫有着被迫,或是不愿,但时至今日尽数烟消云散。 “适之,适之——”门外忽而传来熟悉的声响,焦适之讶异地放下手中书籍,几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看见衣裳整齐的太子殿下站在外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殿下,你刚才不是”焦适之刚才明明是亲眼看着太子换了衣衫准备睡觉,现在这一身衣服并不是刚才的模样。若是太子命人给他换的,现在定然有人跟着他才是,怎么一个人过来? 朱厚照眨了眨双眼,笑道:“适之,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让焦适之有些恍然他自然是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躲在街角,看起来像是个刚被欺负的孩子,连衣服都等等,衣服?! 焦适之恍然大悟,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殿下,你既然会自己穿衣,便不要折腾卑职了。”太子内侍没回来这段时间,焦适之每天都早早便起来,小心翼翼地给朱厚照穿衣。因为太子服侍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少,焦适之作为新手,自然不敢懈怠。他竟是忘了,当初见面的时候,他送给太子的衣服,可是他自己穿上的! “适之不是我的贴身侍卫嘛,这贴身二字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朱厚照一本正经地从焦适之身边走了进去,感受到屋内温暖的温度,他眼眸中带着笑意,声线微扬,显然心情很好。 焦适之无奈摇头,转身把门关上后,就见太子径直进了他的屋子,随后传来他微带怒气的声响,“适之想要出宫?”焦适之一愣,立刻明白太子该是看到了他收拾起来的包袱。他走进屋内,就见朱厚照看着床铺上的包袱,脸色平静。但从刚才的声音来看,这心情定然是不怎么样的。 “殿下,年关时节,卑职总是得回去的。”焦适之冷静开口。 朱厚照皱眉,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不过片刻后他忽而低声嘟囔,“早知道就送焦君一程了。” 焦适之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轻声说道:“殿下,除了宫人与皇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皇宫长久地留下去,所有人都是过客。”或许是今日烛光下的朱厚照显得十分孩子气,甚至让焦适之看出了几分委屈,他不自觉地吐露更多。是呀,除了内侍与皇宫之主,宫女也在二十五岁出宫,侍卫到了三十岁便需要替换,没有人能一直留下去。 朱厚照的脸色微动,视线落在焦适之身上,褪去往日稚气的神色,眉宇间显露出点点淡漠,此时的他更像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见的太子殿下。 “适之,跟在我这个太子身边,是不是还不如像林秀那样拼搏自在许多?”朱厚照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看着他的眉眼,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着边的问题。 焦适之淡声说道:“人各有志,有人愿遨游三千丈争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有人愿一人一孤舟蓑笠自在飘摇。这种事情,不是看他人怎么想,而要看自己怎么想。” 朱厚照挑眉,“哈哈,适之,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有能力,却不去为你自己洗脱名声?就算你之前没有,你现在是我的人,这点小事要解决还不容易?” “父亲既然给予卑职血肉,便是卑职的恩人。莫说他毁我声名,即便他要卑职性命,在那当时,卑职也会给的。”焦适之宛若不觉他话语的骇然,轻描淡写地说出。 朱厚照小鼻子一皱,连眼眸中都带着点星不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焦君为一己私利害你,即便是父亲,怎么能够自己送死?” “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本意原是人若是不修炼自己,淡泊名利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7 ,天地会诛杀之。世人以讹传讹,反倒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正如卑职刚才所言,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便是卑职本心所想。只不过……”言及此时,焦适之忽觉不妥,再谈下去,泄露的心思就太多了。 但刚才朱厚照状似无意的问题,却触动了焦适之的心神,是否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太子心中,也藏着隐秘之极的疑惑,到底世人看重的是朱厚照这个人,抑或是朱厚照这个太子?跟随他的人太多了,欲望也太多了。 “卑职不愿追究,原因有二。一是卑职原本的确没想到杨氏的心思,也未料到结局会是这般,这原本就是卑职的问题。世事本就是如此,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这是给卑职的警戒。二是,焦君是卑职的父亲,除了此事他从未亏待卑职,这是卑职欠他的。” “但该还的皆已还尽,除了己身,卑职再无其牵挂。”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朱厚照眼眸中泛出点点愕然,继而朗声大笑,舒畅至极! 他担心着焦适之唯唯诺诺,不知反击,岂料他心中本就自有沟壑,计算分明。赌这一次,换来以后几十年逍遥自在…… “你就不怕赌输了?”朱厚照犹带笑意,大眼异常明亮。 “殿下,卑职并没有在赌。”焦适之眼眸眨了眨,淡定地说。 朱厚照一愣,继而抚掌大笑,“是是是,是我想差了,是我想差了——” “罢了罢了,你愿出宫便出宫去吧,原是我担心错人了,现在我倒是需要为焦家担心了。”朱厚照摸了摸下巴,玩味地说道,明明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却硬生生从刚才的动作中透出邪气。 “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适之休息了,按惯例你该是后日出宫,明日我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算是今夜的回礼。”太子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后悔的焦适之,殿下啊,他还真是不太想看那个“好玩的东西”。 “对了,适之。”朱厚照猛然又从窗户探出头来,“这个给你。”差点把今夜悄咪咪来的目的给忘了。 一个玉坠划起弧度落到了焦适之手中,朱厚照笑眯眯地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真是来也高兴去也高兴。 焦适之看着玉坠中间被纹路环绕在中间的“适”字,整个人都怔住,许久后眼底流露出淡淡却无法抑制的笑意。 今日是他生辰……连他自己都忘了。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2017/10/3 17:35:41|43102371 81.第八十一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马车上刘芳格外不舍, 低声叹气,“刚从一件祸事里脱身,结果少爷又进了狼窝了, 真是晦气。”焦适之无奈,刘芳在他身边几年了, 对他忠心耿耿,就是说话总是没考虑后果,太容易出事了。 “皇宫不比他处, 就算是在宫外, 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不想惹祸上身就少说点。”焦适之斥责, 语气却不重。刘芳恹恹地点了点头, 看着就在不远处的皇城, 脸色更不好看了。焦适之也没时间再继续说下去,等马车停了他就该进宫了。 待他下车, 旁边有辆马车几乎与他同时停下,林秀掀开车帘, 看着焦适之高兴地说道:“我就猜到了你会提早到,所以让家里人早些送我出来, 这不就见到你了。”焦适之轻轻拱了拱手,看着林秀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又被车内的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这才带着个包裹走到焦适之身边。 焦适之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就打包好的包裹, 里面几件衣裳与他母亲的剑, 再则便是几本书。余下的东西他竟是一点都没带,当然包裹内还有刘芳塞进去的这些年他帮焦适之攒下来的所有银子票钱,毕竟他身兼数职,连焦适之屋内的账也是他在管。就是不知道以少爷的性格,贿赂这事做不做得来。 不多时,宫门内出来个灰袍小太监,把腰牌给侍卫检查后小跑着到他们面前。他虽然笑容,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谷公公派小人来带两位去东宫,请两位随小人来。” 林秀脸色微变,焦适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小太监点点头,“请带路吧。”林秀倒没有没有动作,但脸色仍然不好看。 寻常人等少见宦官,对他们的感觉总是偏向负面。焦适之倒没多大感觉,只是这小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8 太监的作态太高高在上,他们入宫是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论品级自是比他高,怎料到这东宫来的小太监如此轻慢。焦适之之所以拦住林秀,是因为他们还未入宫,不清楚情况。局势未明的时候不能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宫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闹起来。 小太监全然不惧,或许其他的主子来说会因为笼络人心而恩宠一二,但对太子殿下而言,但凡不喜欢的,就算珍贵如天上明月,也熟视无睹,更何况谷公公已经特意交代过,既如此,也无须他摆什么好脸色。 三人彼此无话,默默走在宫道上,过了半晌便到了东宫。东宫名端本宫,处在紫禁城之东的外朝东路,文华殿东北处,而太子议事的地方则是不远处的端敬殿。两人被小太监带到后殿次间歇息,后便再没理会他们。 次间被分割成两处,摆设都是一样的,林秀随意收拾了下床榻,发现好歹还是有收拾过的,心情舒畅了些。把东西取出来放好之后,他溜到焦适之那边去,看着焦适之床榻上放着的整齐衣裳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焦适之无谓地说道:“带来再多,日常轮值的时候难道不该穿侍卫服吗?”而且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内侍,通常是走不到太子殿下身边,也无所谓衣裳的好坏了。 “这宫里着实冷清,我们从进来的时候那小内侍就爱答不理的,看着真来气。”林秀也不是傻,刚才焦适之阻拦他的原因他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但还是觉得气闷。焦适之瞥了一眼林秀,低声说道:“进了宫里,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毕竟同时入宫,一处做事,焦适之也不希望林秀那么快就出事。 林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真傻,若不是在你面前,总不会如此放松。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副做派是这东宫中哪一位的示下。”焦适之略带诧异,原来林秀还是有点咳咳,不能背后妄言。 “听刚才他所言,该是某位公公,不过这东宫内谁该戒备谁可相信,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等几日吧。”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领了腰牌再说吧,不然连宫门都出不去。”林秀说道。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但还有个问题,刚才那位内侍可曾说过去何处领腰牌?” 林秀傻眼。 他转身问道:“你方才便察觉到这个问题了?”焦适之点点头,并解释道:“看他刚才的做派,就算我询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便未开口。” 林秀郁闷了。 “适之,你是不是漏了个可能?传言太子殿下喜好玩乐,桀骜不羁,为何不是他整蛊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林秀又活泼起来,转头询问正在翻书的焦适之。 焦适之微愣,其实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事实,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 “听说此事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即便太子殿下好顽,此乃己身所愿,断不会有厌恶之理。”沉吟半晌,焦适之轻声说道。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到太子殿下想起我们两个闲人了。”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只会让太子殿下嫌弃我等无趣,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过一个时辰,我等便找人带我们过去。”焦适之摇头。 “找人?宫内有何人会听我等的话?”林秀疑惑。 焦适之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林秀托腮无聊,又无处可去,也只得百无聊赖地呆着,最后不得不跟焦适之借了本书消磨度日。若是林秀原先的先生在此,定然大发感慨,原来林少爷还有主动看书的时候。 不过他们盘算虽好,耐不住有主儿早就蠢蠢欲动,按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翘课来寻人了。 刘瑾哭丧着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知道明日怕又会被今日的太傅所弹劾了。但天地良心,这一次着实不是他引着太子殿下往外跑,而是另有他人啊!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昨日的那两个侍卫很是上心,尤其是焦适之。 幸好他已经做好准备,让谷大用好好迎接他们两个,先留个好印象,再徐徐图之。就算太子殿下此时对他们上心,不过两日很容易又会丢到脑后头去了。刘瑾作为太子身边得宠的近侍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太子正欢喜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 “刘瑾,侍卫的住处在何处?”朱厚照翘课之后心情甚好,连宫道上清脆的鸟鸣声都觉得十分舒心。 这件事是谷大用安排的,虽然朱厚照问的人是刘瑾,他却连忙接着说道:“殿下,小人把他们安排在后殿,绝不会惊扰到您的休息。”原本被抢了话头,刘瑾还脸色微动,一听到谷大用的话,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倒是庆幸他没张口了。 东宫本来并没有贴身侍卫一说,守卫在周边侍卫众多,保护端本宫自是足够的。弘治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给朱厚照挑选多么强悍的保护者,刘瑾等人虽然服侍周道,却只会引着太子到处玩乐,借由朱厚照这次要求,他更多的是为了给朱厚照再找几个适龄的比较正经的玩伴,至少别再发生偷跑出宫的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住在哪里都是可值得商榷的,住在正殿的稍间也可,住在后殿也可。只是刘瑾没想到谷大用会把人塞得那么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不想他们在殿下眼前晃悠,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是说,你把孤的两个贴身侍卫,安排到后殿去了,那孤若是有急事找他们,还得让他们从后殿再跑过来?”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 谷大用心中一紧,诺诺不敢言。 朱厚照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问道:“今日是谁被派去带领的?”看着谷大用那模样,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 “回殿下,是小三子。”谷大用战战兢兢地回答。 “把人打上十鞭,贬去洒扫处,不论是谁都不得提他出来。”朱厚照轻飘飘丢下这么句吩咐,又嫌弃撵架太慢,自己大步赶回端本宫。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无人开口。 刚才朱厚照的命令看似简单,却让所有内监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被贬去洒扫处虽然倒霉,但未尝没有重来之日,但有了后面那句话,便永远不得翻身。 就连刘瑾都有些迟疑,毕竟这小三子素日里除开他们几个,也算是比较得殿下喜爱的,因为他会一手独门口技,常令太子十分欣喜,未曾想今日说贬就贬,说罚就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199 罚,难不成这两人真不同往常? 可最关键的一处刘瑾却未看出来。 “罢了罢了,你拿主意吧。”弘治帝与张皇后如同普通人家一般生活了多年,两人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弘治帝十分敬重张皇后,从来不曾落过她的面子,坤宁宫的气氛一直很温和。 焦适之在东宫的身份渐渐不一般了,他与林秀一起担任太子的侍卫,但他同时又几乎是太子的伴读。不久之后林秀被朱厚照推去给武师傅那边好好练习,林秀高高兴兴地走了,焦适之只在每天晚上才能够见到他。 而焦适之则与朱厚照一起沉沦在无限的学业中去。 太子所需要学习的东西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即使太傅的心思都花在太子身上,焦适之仍觉得有些许吃力。这不是说焦适之不如刘瑾等作为伴读的内侍,而是朱厚照根本不会找他们交流,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替太子挨罚,顺便陪太子读书,心神根本没花在学业上。而朱厚照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焦适之泡在书房,搞得焦适之回去之后不得不挑灯夜战,不然有些跟不上朱厚照的进度。 是夜,林秀看着焦适之那边还亮着烛光,摸过去愕然发现他还在看书,疑惑地说道:“适之,你为何如此认真,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开始好学起来,你不必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他以为平时焦适之即便再如何认真,但也没到子时都还未入睡,如果不是因为他今日也睡不着,还不知道焦适之一直这么晚。 焦适之合上书,掩住即将出口的哈欠,轻声说道:“太子很聪明,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文章谋略,我不如他。”林秀不信,他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太子殿下再如何聪明,也不过八岁,你竟如此推崇于他?” “不是推崇。”焦适之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下去。 他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自己辩驳,只是在同等的程度下,看着年仅八岁的朱厚照游刃有余的模样,焦适之心里还是有些不服输的,即使那人是太子。 “你的武功如何了?”焦适之转移话题,林秀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说道:“就那样吧,最开始去的时候那几位师傅并不乐意教我,不过这两天情况好多了。” 焦适之抿唇,轻声说道:“以你的资质,他们不会轻待你的。”更不必说还有太子的命令,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难熬一些,毕竟他们本来是为了太子服务的,结果太子不过来,却塞了一个小侍卫过去。 林秀笑着点点头,“我知道,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太子开口问他的时候,林秀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跟在太子身边固然是一条捷径,但他还是想上战场的,能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自然是好。而且太子身边有焦适之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越他,离开这里对两人都有好处。 他相信焦适之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点,才没有阻止他。 两人又聊了两句,然后林秀劝着焦适之去睡觉,直到看到这边的烛光熄灭了后才离开。焦适之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林秀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苦笑,他都不知道到底这份吊儿郎当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本性,还是他的伪装了。但他相信太子绝不是他人口中那么不学无术之人! 次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了两声又吞了凉水,心里叫糟,或许是这几日太过晚睡,结果喉咙不太舒服。 他换上侍卫服,站在铜镜前整理衣着,这身侍卫服与东宫侍卫的服侍类同,但在细微处却又别具一格,穿在身上格外精神,掩盖了几分倦怠。 甫一进殿,焦适之心中就骤然闪过一行斗大的字眼,让焦适之看了之后苦笑连连,这个真的很耐人寻味。 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焦适之已经学会忽视这些东西,只是偶尔还是会被某些比较惊悚的内容所惊吓到,就犹如今日的内容。他头疼地回想着刚才的那句话,又看着现在正在几个内侍包围下穿戴者衣物的小小太子殿下,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情况。 “适之,你怎么了?”朱厚照一眼就看到焦适之站在门口发愣,好奇地开口问了一句,就看见焦适之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移开眼神摇了摇头。朱厚照诧异地看了眼铜镜,难道他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想着,虽然万岁爷与皇后两人感情诚挚,再无他人,怎么轮到太子就那么的那么的嘶~牙疼。把心里的胡思乱想收了收,焦适之原本便打定主意,这些所谓的未来跟现在没有关系,就算是将来的可能,但也还没有发生,不能用奇怪的眼光看人。 一路上焦适之感觉到太子时不时在偷瞄他,他知道定然是他刚才的反应让太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焦适之真的无话可说,只能这么静静地憋着当做不知道。 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了! 忍到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了,就在他开口前那一瞬间,焦适之忽而低头说道:“殿下,刚才坤宁宫来人,皇后娘娘要见卑职,卑职先告退了。” 朱厚照连忙说道:“我也去。” 随后莫姑姑笑眯眯地出现在他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只想一个人见见焦侍卫,同他说说话而已,很快就会把人还给您,还请您不必着急。” 朱厚照眼巴巴地目送着焦适之被张皇后身边的莫姑姑带走,神情厌倦的小模样让身边伺候的人面面相觑。丘聚与谷大用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小人前端时日命找来了戏班子,您是否要悄悄看,助助兴?” 焦适之的日益得宠让东宫的内侍都着急了起来,刘瑾高凤那几个还能稳妥点,剩下的根本就不得安稳,好不容易寻到个焦适之不在的时机,怎能不抓紧呢? 太子无聊地摆了摆手,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点郁闷,“那就见见吧。”母后怎么就不愿意见他呢? 焦适之回来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原本被张皇后叫过去的时候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张皇后只是询问了他与林秀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说完了就让他们回来了。张皇后温和的态度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林秀在半道上就跟焦适之分开了,他还要去练武。焦适之的记忆力还不错,靠着腰牌回到了东宫。原本他现在该是和太子在书房一起,所以他便先过去书房,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焦适之好奇起来,这个时候的太子殿下能去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0 哪里?他随口问了书房伺候的小内侍,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焦适之的脸色便冷淡了下来。他是个温润如玉之人,平时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如今一下子冷了脸,把眼前的小内侍吓了一跳。焦适之并不是冲着眼前的内侍发脾气,只是心中对东宫这些内侍着实恼怒。 太子总是容易为外力所动摇,焦适之向来知道这点,但奈何太子身边的人不加劝阻便罢了,反倒是一个个冲着他这点使劲,冥顽不灵!不过焦适之心里也清楚,这点时间太子的表现让很多人心里都有些发慌,会想尽方法夺回太子的注意也是正常的。 冲着小内侍点了点头,焦适之打算先回去自己屋内再说。不过刚到正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整个殿内都静悄悄的,连平日的走动窸窣声都没有。疑惑地偏了偏头,焦适之决定不理会它。握着剑柄大步走过殿门,来到自己屋前,刚推开门就听到隔壁传来细碎的响声。 焦适之心中一紧,光天化日之下,东宫难道还能进贼?但是隔壁的声音太过鬼祟,不得不让人生疑。他几步走到窗边,心里更加奇怪了,平日里东宫各处都定然有人守着,为何今日此处居然没有侍卫巡逻? 但屋内的响声越来越大,而且愈发不对劲起来,似乎有人被挟持。焦适之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屋门,并打算若是真的有刺客便立刻喊人过来。,以他的能力硬抗几招应该还是可以的。东宫守卫森严,听到动静立刻会有人赶过来的。 心里这么想着,焦适之也是这么打算做的,奈何一打开门,却是 却是一场活生生的春宫图! 此时屋内站的人可不少,不过都龟缩在各处角落,次间的左侧安放着床榻,床前放置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虽然朦朦胧胧,却仍能清楚地看到朱厚照半躺在床头,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模样。而他的身上正趴着一个美艳的女子,衣衫半退的模样十分诱人,屋内流动着魅惑的气息。 焦适之僵在原地,听见声音望过来的太子殿下也僵硬地不能动弹。 这场面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单论剑术,在场的公子们都不如现下这第十位公子,但焦适之与他比拼至今,两人却不相上下,皆在伯仲之间。剑法凌厉,毫不退让,相较间露出几分峥嵘,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焦君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吗?随着比武的进行,焦适之全身都仿佛被调动起来,愈发熟练。是了,没有人知道,焦适之中间还有一年荒废的时间呢。 “太子殿下宣布——此次为平局,请十一位公子进殿。”比武正激烈的时候,忽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大眼少年与焦适之的交锋戛然而止。 大眼少年归剑入鞘,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林秀,你叫什么?”焦适之被这个名字震撼了片刻,低声说道:“焦适之。”林秀似乎是看出了焦适之的疑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我小时候早了两月出生,身体一直不好,祖奶奶才取了个女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焦适之看了眼林秀的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现在这模样可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林秀小时候的虚弱。至于林秀的自来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人理会他,自然就会消停了吧。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但并不是因为林秀自己想闭嘴,而是由于他们要进殿了。 一列五人,一列六人,焦适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意地站到了后面。林秀本来该是站到前面去的,看到焦适之这副模样,想了想也站到了他旁边去了。他们这点小动作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都落到了上头两位的眼中。 只听弘治帝温和说道:“太子,这几位都是极好的。你之前说要挑选侍卫,一个怕是不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比较适合。”一个人看着怕是不够眼,还是得有两个人守在朱厚照身边,他才比较安心呐。 右侧的太子殿下作出何等反应,跪着的十一人并不清楚。片刻之后,只听太子的声音响起,“那便焦适之,还有”那延长的声音带着几多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林秀,就这两人了。” 刘瑾是最会看眼色的,眼见太子已经挑选出人选,忙不迭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获两位勇士——”岂料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祝贺而高兴,反倒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下发虚,难不成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两人?可是不对呀,明明焦适之是他所看重的人才是。 谷大用见太子殿下恼怒于刘瑾,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对这两个侍卫也不大看重了。虽然他与刘瑾关系不错,平日也以刘瑾为尊,但刘瑾若是失势,他才能更进一步啊,如果不能被太子殿下重视,那就算来千个百个身份再高贵的人也无用。 朱厚照现在的确是不怎么高兴。 焦适之甫一进殿,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身着红裳的他比初次相见好看许多,而之后更见他武艺出众,心里尤其高兴,没想到他所看中的人竟然是块如此美好的璞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偌大的惊喜。 其实这场挑选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仅仅只是朱厚照想找个由头把焦适之调到身边来。他在弘治帝那里求了个许可,又得到了焦适之的资料,看着他走路下盘挺稳该是学过点武的人,便找了名目把五品以上的人都调进来任他挑选。若不是他刚偷溜出宫父皇心气未平,他才不折腾得这么麻烦。 岂料先是焦君没带他入宫,后又有父皇硬塞,导致又多了一个人,生气! 弘治帝知道自个儿儿子的脾气,也懒得说他了,安抚了其余几个未曾被选中的人,又赏赐了东西下去,这场选拔便算是走到了尾声。 在皇上与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刘瑾过来告知焦适之与林秀明日辰时入宫,到时候会有人带领他们。谢过刘瑾后,他匆忙地顺着皇上太子离去的方向离开了。 林秀低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要我的样子?”焦适之心里隐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劝阻道:“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这是宫里。”林秀猛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老爹在叫他的,不得已跟焦适之道别,跑到他爹身边。 而焦适之也不得不回到了焦君身侧。 焦君并不是一人站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焦适之刚一走过去,那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他身上。那个中年男子焦适之只见过一次,似乎是本家的人,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1 按照辈分来他应该称呼他一声伯伯。按着礼数见礼之后,焦适之便走到焦君身后,不复多言。 焦芳看了眼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是个好孩子,身手也了得,刚一见面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啊。”焦君被这句话压得内心羞愤,实际上一直打压着不让焦适之练武的人正是他,如今当着焦适之的面被焦芳这么一说,老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少年一声冷哼,低声嘀咕:“就算是太子看重要怎样,做出那等恶事,又坏了焦家的名声,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几人站得这么近,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听得一清二楚。焦适之即使早就心里有数,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疼。这事闹将出来,他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早晚会满大街都是。 焦芳闻言脸色立变,厉声呵责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再满嘴胡言就你别想再出来了!”焦芳威严深重,少年不敢抵抗,撅着嘴低下头来,但看那神色便是不服的。 接连被本家的人刺到伤口,焦君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匆匆跟焦芳父子道别之后就领着焦适之离去。背后的焦芳心中思索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在焦适之被太子殿下亲自招来的时候,他便敏锐地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看焦君知道些什么,但是焦君却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是,焦君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跟太子对话,作为儿子的焦适之更加不可能,太子是从哪里得知了焦适之这个人的?毕竟也只有报上来的人才有相关的资料,焦适之可没有。 多想无益,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猜不出来。焦芳转头看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儿子,心中不满,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两年,琼儿现在根本立不起来。别说别的,光是他刚才的那两句话,要是放在早些年,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听了便是个死字。他们抓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少年又生生熬了两年才从逃出父亲的魔爪。 焦适之这厢,由于焦君来的时候是自己坐轿过来的,根本没有另外的位置能够给焦适之坐下了,正好焦适之现在不想跟焦君一起走,便推拒着自己可以走。焦君看着少年隐隐的抗拒脑袋生疼,心里想骂上两句,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只能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叫轿起。 焦适之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需要自己寻个地方好好想想,不自觉便走到了茶楼那处,想起当日他与太子殿下便是在这里相遇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叹了口气,焦适之掀开下摆跨了进去,小二熟门熟路给他上了一应物什。 茶室内悠悠茶香,宁静致远,让焦适之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先给自己泡了杯茶,焦适之舒了口气,手指不知觉摩挲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他最先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心中也曾闪过一句话,他记得隐约是“帝好游”。今日则是第二次,这一次的句子太长,长到焦适之不能把它当做不存在。如果两次都不是他记忆中的句子,那么到底是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2017/10/4 18:05:56|43142951 82.第八十二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逆子!逆子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儿子!你娘是怎么教养你的?哼!” 听着耳边焦君的咆哮, 焦适之面对焦君的言行也是无力了, 闭上眼睛不打算再做任何辩解。只是在焦君涉及龚氏时, 隐藏在衣衫下的拳头狠狠地握紧,面色难看。 焦君对焦适之不抵抗的态度非常不满,气狠的他一怒之下把焦适之被关到柴房去,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当焦适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内心一哂,现在府里还能有谁回来看望他?刘芳不能通过看守, 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费心。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焦适之来说非常危险,龚氏已死, 在焦家根本不会有人替他说话, 也不敢替他说话。如果就这么定性了这件事,焦适之以后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焦家并不是显贵的家族, 科举是现今改变焦适之命运的唯一途径。如果焦适之的名声败坏了, 他连科举的可能性都没有, 毕竟烧毁祠堂的罪名太重了。 焦适之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翻盘的余地,但他很清楚, 即使杨氏是罪魁祸首, 但他不可能倚靠他人的些许良心发现过活。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思考清楚所有的可能性,才最终导致自己落得这下场。 他应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分辨清楚杨氏的事情才是, 愚蠢的自以为是。 少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就像在握住自己仅存的所有。 话分两头, 焦家这边疾风骤雨, 紫禁城内却是友好会面。此时的朱厚照正挂在太子侍读杨廷和的手上, 被提着领子去觐见了皇上。 弘治帝看着儿子被杨廷和带了回来, 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整个皇宫乱作一团,遍寻不到太子,张皇后泪流不止,还以为是被谁掳走,正待细细排查的时候,结果这小子居然是自己偷溜出宫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缩头缩脑站在杨廷和身后的朱厚照,叹息着跟杨廷和说道:“要不是爱卿把吾儿带回,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杨廷和露出苦笑,拱手说道:“皇上,太子并不是臣找到的,而是他主动寻到臣家里去的。”当他坐在家里正待优哉游哉地与爱妻手谈一局的时候,下人送了份帖子进来,看着那帖子上熟悉而又没有任何进步的乌龟,他那时候的脸色想必不怎么样。 杨廷和是太子侍读,又是左春坊左中允,为了教导太子那是煞费苦心战战兢兢,一眼便认出了朱厚照的“真迹”,那可是太子啊!整个大明现在也就这么一个金宝贝了,结果就这么悠闲地出现在他面前! 朱厚照看着杨廷和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给杨廷和行了个弟子礼,随即笑嘻嘻地躲回去父皇身后,“多谢先生搭救。”杨廷和性格耿直,为官正派,虽然他不喜欢他的性格,却是最合适的人选,还顺便吓了这老头一遭,也不算亏。 弘治帝光听着朱厚照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后,跟杨廷和说了几句话,赏赐下物件后再让他退下。而后看着还不老实的儿子喝道:“你母后都快被你吓出病来了!” 朱厚照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2 在父皇面前才算是老实了一点,讪讪地抱住了弘治帝的腰身,“我没想到揍个人还花那么长时间,母后没事吧?”张皇后自幼疼爱朱厚照,朱厚照对张皇后的感情很深,听到母后被自己吓病,他内心还是愧疚的。 弘治帝脾气算得上温和,面对朱厚照的讨饶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牵着朱厚照往张皇后的寝宫而去,“寿儿啊,你若是每天都能这么乖,你父皇还能多活十年。” 朱厚照笑眯眯反握住弘治帝的手,“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是皇家少有温情的一代,一父一母,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就算是作为天下之尊的皇帝,在儿子面前也常常自称我,更不必说是被娇宠大的朱厚照了。 “说吧,出去这段时间又干什么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被人揍了,找被人救了,找了人揍回去,找先生带我回来。”朱厚照得意洋洋,作为父亲的弘治帝默默黑了脸色,朱厚照回来的时候换了衣服,又遮掩得不错,等到他自己主动说的时候,弘治帝才发现他手上都是细小的擦伤与清淤。 “来人,传太医!” “哎,父皇,您先别叫太医啊,等我见了母后再说嘛,而且儿臣有事情想要找父皇帮忙~”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朱厚照才会变得黏糊糊,连儿臣这样不多见的自称都脱口而出了。 弘治帝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几十年的涵养都耗在这儿子身上了,“说吧,又想干什么混事?” “哪里是混事” 父子两人的身影渐去渐远,丝毫没有人关心那个被朱厚照“揍”了的那家结果如何。不,或许说等某些人腾开手的时候,他们的结局会更惨。 在父皇那里讨了个承诺,随后朱厚照便见着了母后,被张皇后哭着揉搓了一番后才从殿里逃了出来,留下屋内两位天下至尊去你侬我侬。回到东宫的他见着凑上前来的几个太监,圆溜溜的大眼在这几人身上转了一圈,随便点了一个人,“刘瑾,你去给我查查这朝中焦姓大臣的所有子女情况,明日我要看到结果。” 刘瑾被朱厚照点中,先是一喜,随后听到要求又忧愁起来,他们是内宫太监,搜集外宫情报的事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瑾看了眼身边眼中闪着妒忌的谷大用马永成等人,顽强地撸起了袖子,想抢他的位置,下辈子去吧! 不过几日,宫内便颁下命令,让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在三日后都带着年满十岁的嫡子入宫,而焦适之也在此时迎来了转机,焦君恰恰是正五品的京官! 收到消息的焦君面色变幻了数次,派了个小厮回去给杨氏传了个口讯。 “老爷是什么意思?”杨氏看着前来传口讯的人,手不自觉抚上了肚子,精准的妆容并不能掩饰她因为怀孕而苍白的脸色,但杨氏那柔美的模样恰恰是焦君所喜爱的。 “听说是因为皇爷下令,所有五品以内的官员年满十岁的公子都要带进宫去,说是要给太子挑选侍卫。”前来禀报的人低声说道。 “侍卫”杨氏若有所思,她向来知道焦君的性格,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焦适之刚刚做了烧毁祠堂的事情,也有可能因此而松动。不然也不会派这小厮来传口讯,把焦适之从柴房挪出来了。 她费尽心思才给焦适之安上了这样的罪名,如果他一朝得势,岂能有她的活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肚中的孩子,焦适之都必须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在焦府东面儿,刘芳看着被搀扶着回来的焦适之喜极而泣,连忙上前接过了他,“少爷可算是回来了,是不是老爷知道少爷是无辜的了?”焦适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室内,言下之意是让刘芳扶着他进去。他这段时间几乎未曾进食,身体有些虚弱。 时隔几日重新躺在自己的床上,焦适之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事实上,他反倒绷得更紧了。 他居然被放出来了。 在焦君已经完全认为他纵火烧了祠堂的时候,焦适之就已经被他彻底抛弃,或许被流放到某个小庄子是他以后的全部生活,但是现在居然会被放出来焦适之不认为父亲会如此“宽宏大量”,他可没这份心性。 “少爷,既然老爷已经把你放出来了,你就不必这么担心了。”刘芳端来流食给焦适之,这段时间焦适之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焦适之喝了点东西,随后推开手拒绝了,“父亲不是这么易于的性格,杨氏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好不容易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要是这么简单就逃脱了,那就不是杨氏了。” 刘芳担忧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少爷,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然而少年只是摇了摇头。 那日被焦君叫去正院,不过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入谷底,凭借的仅仅只是几个家仆的三言两语,甚至没有任何的物证。看着杨氏嘴角的笑意,焦适之便知道怀孕这件事情让她着急了。如果不能够尽快除去他,即便杨氏生下了儿子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十年之久,她毫无胜算。 但她聪明在,她现在有一个能听得进她所有语言的丈夫,即便焦君察觉到些许不妥,他依旧愿意相信她。焦适之叹了口气,开始转念想着到底是何事能让焦君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即使现在只是改变了一半,但也是转机。 “皇宫不比他处,就算是在宫外,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不想惹祸上身就少说点。”焦适之斥责,语气却不重。刘芳恹恹地点了点头,看着就在不远处的皇城,脸色更不好看了。焦适之也没时间再继续说下去,等马车停了他就该进宫了。 待他下车,旁边有辆马车几乎与他同时停下,林秀掀开车帘,看着焦适之高兴地说道:“我就猜到了你会提早到,所以让家里人早些送我出来,这不就见到你了。”焦适之轻轻拱了拱手,看着林秀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被车内的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带着个包裹走到焦适之身边。 焦适之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就打包好的包裹,里面几件衣裳与他母亲的剑,再则便是几本书。余下的东西他竟是一点都没带,当然包裹内还有刘芳塞进去的这些年他帮焦适之攒下来的所有银子票钱,毕竟他身兼数职,连焦适之屋内的账也是他在管。就是不知道以少爷的性格,贿赂这事做不做得来。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3 不多时,宫门内出来个灰袍小太监,把腰牌给侍卫检查后小跑着到他们面前。他虽然笑容,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谷公公派小人来带两位去东宫,请两位随小人来。” 林秀脸色微变,焦适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小太监点点头,“请带路吧。”林秀倒没有没有动作,但脸色仍然不好看。 寻常人等少见宦官,对他们的感觉总是偏向负面。焦适之倒没多大感觉,只是这小太监的作态太高高在上,他们入宫是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论品级自是比他高,怎料到这东宫来的小太监如此轻慢。焦适之之所以拦住林秀,是因为他们还未入宫,不清楚情况。局势未明的时候不能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宫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闹起来。 小太监全然不惧,或许其他的主子来说会因为笼络人心而恩宠一二,但对太子殿下而言,但凡不喜欢的,就算珍贵如天上明月,也熟视无睹,更何况谷公公已经特意交代过,既如此,也无须他摆什么好脸色。 三人彼此无话,默默走在宫道上,过了半晌便到了东宫。东宫名端本宫,处在紫禁城之东的外朝东路,文华殿东北处,而太子议事的地方则是不远处的端敬殿。两人被小太监带到后殿次间歇息,后便再没理会他们。 次间被分割成两处,摆设都是一样的,林秀随意收拾了下床榻,发现好歹还是有收拾过的,心情舒畅了些。把东西取出来放好之后,他溜到焦适之那边去,看着焦适之床榻上放着的整齐衣裳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焦适之无谓地说道:“带来再多,日常轮值的时候难道不该穿侍卫服吗?”而且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内侍,通常是走不到太子殿下身边,也无所谓衣裳的好坏了。 “这宫里着实冷清,我们从进来的时候那小内侍就爱答不理的,看着真来气。”林秀也不是傻,刚才焦适之阻拦他的原因他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但还是觉得气闷。焦适之瞥了一眼林秀,低声说道:“进了宫里,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毕竟同时入宫,一处做事,焦适之也不希望林秀那么快就出事。 林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真傻,若不是在你面前,总不会如此放松。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副做派是这东宫中哪一位的示下。”焦适之略带诧异,原来林秀还是有点咳咳,不能背后妄言。 “听刚才他所言,该是某位公公,不过这东宫内谁该戒备谁可相信,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等几日吧。”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领了腰牌再说吧,不然连宫门都出不去。”林秀说道。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但还有个问题,刚才那位内侍可曾说过去何处领腰牌?” 林秀傻眼。 他转身问道:“你方才便察觉到这个问题了?”焦适之点点头,并解释道:“看他刚才的做派,就算我询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便未开口。” 林秀郁闷了。 “适之,你是不是漏了个可能?传言太子殿下喜好玩乐,桀骜不羁,为何不是他整蛊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林秀又活泼起来,转头询问正在翻书的焦适之。 焦适之微愣,其实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事实,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 “听说此事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即便太子殿下好顽,此乃己身所愿,断不会有厌恶之理。”沉吟半晌,焦适之轻声说道。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到太子殿下想起我们两个闲人了。”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只会让太子殿下嫌弃我等无趣,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过一个时辰,我等便找人带我们过去。”焦适之摇头。 “找人?宫内有何人会听我等的话?”林秀疑惑。 焦适之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林秀托腮无聊,又无处可去,也只得百无聊赖地呆着,最后不得不跟焦适之借了本书消磨度日。若是林秀原先的先生在此,定然大发感慨,原来林少爷还有主动看书的时候。 不过他们盘算虽好,耐不住有主儿早就蠢蠢欲动,按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翘课来寻人了。 刘瑾哭丧着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知道明日怕又会被今日的太傅所弹劾了。但天地良心,这一次着实不是他引着太子殿下往外跑,而是另有他人啊!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昨日的那两个侍卫很是上心,尤其是焦适之。 幸好他已经做好准备,让谷大用好好迎接他们两个,先留个好印象,再徐徐图之。就算太子殿下此时对他们上心,不过两日很容易又会丢到脑后头去了。刘瑾作为太子身边得宠的近侍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太子正欢喜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 “刘瑾,侍卫的住处在何处?”朱厚照翘课之后心情甚好,连宫道上清脆的鸟鸣声都觉得十分舒心。 这件事是谷大用安排的,虽然朱厚照问的人是刘瑾,他却连忙接着说道:“殿下,小人把他们安排在后殿,绝不会惊扰到您的休息。”原本被抢了话头,刘瑾还脸色微动,一听到谷大用的话,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倒是庆幸他没张口了。 东宫本来并没有贴身侍卫一说,守卫在周边侍卫众多,保护端本宫自是足够的。弘治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给朱厚照挑选多么强悍的保护者,刘瑾等人虽然服侍周道,却只会引着太子到处玩乐,借由朱厚照这次要求,他更多的是为了给朱厚照再找几个适龄的比较正经的玩伴,至少别再发生偷跑出宫的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住在哪里都是可值得商榷的,住在正殿的稍间也可,住在后殿也可。只是刘瑾没想到谷大用会把人塞得那么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不想他们在殿下眼前晃悠,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是说,你把孤的两个贴身侍卫,安排到后殿去了,那孤若是有急事找他们,还得让他们从后殿再跑过来?”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 谷大用心中一紧,诺诺不敢言。 朱厚照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问道:“今日是谁被派去带领的?”看着谷大用那模样,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 “回殿下,是小三子。”谷大用战战兢兢地回答。 “把人打上十鞭,贬去洒扫处,不论是谁都不得提他出来。”朱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4 厚照轻飘飘丢下这么句吩咐,又嫌弃撵架太慢,自己大步赶回端本宫。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无人开口。 刚才朱厚照的命令看似简单,却让所有内监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被贬去洒扫处虽然倒霉,但未尝没有重来之日,但有了后面那句话,便永远不得翻身。 就连刘瑾都有些迟疑,毕竟这小三子素日里除开他们几个,也算是比较得殿下喜爱的,因为他会一手独门口技,常令太子十分欣喜,未曾想今日说贬就贬,说罚就罚,难不成这两人真不同往常? 可最关键的一处刘瑾却未看出来。 “奴婢之前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便看到有人进了那家里去了,送他们出来的那家人脸色不太对劲,奴婢又返回去询问了一遍,才知道他们询问的是关于焦家的事情。奴婢还以为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所以”那婆子讪讪地说,她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躲了好些日子。 “你说什么?有人去查?!”杨氏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原本压低的声线忽而拔高,就连脸色都显得有些狰狞,吓得站在她对面的婆子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他们没查出什么。后来我每家又重新去看过一遍了,那几家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只是把街上的流言告知而已。您派奴婢去查探所有患病的人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引起怀疑。”婆子谄媚地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确定没出事。 婆子的话让让杨氏的心稍安,但心依旧跳得很快,脸色带着些许煞白,或许还因为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 婆子看杨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敢打扰她。在婆子没注意到的时候,她没发现杨氏的眼神静静地落到她身上,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忽而变得阴狠冷漠。 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才叫秘密。 * 冬日的京城很冷,杨氏命人把窗户关上,又稍稍拨动了炭火,让室内更温暖一些。婆子离开时的冷意很快消散,杨氏静下心来描花样子,却总是画不好。 知道是刚才婆子的话让她心神不定,杨氏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心中过了一遍原本的计划。该死的人全部早早就死了,就算有人想查出点什么也来不及了。当初把声势闹得如此大,就是为了让焦君无法把流言压下来。 她亲自给他送上了选择,逼着他在牺牲儿子名声与天罚之间选一个。若皇陵等地忽而天降大火,就是皇帝都得下罪己诏,更何况是焦君!焦君即便不愿,然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那场大火还殃左近两户人家,闲言碎语很快就扩散出去,在外面开始流传出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以及什么祖宗发怒之后,焦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给自己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人都是自私的,焦君绝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所谓的行为不端而引起祖宗发火,连焦君亲自查出来的结果也是焦适之,杨氏就不信焦君会选择牺牲自己! 实际上,的确是她赌赢了。她彻彻底底让龚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跌入底端,再也爬不上来!可偏偏,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什么所谓的选拨,让事情彻底脱离掌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不急。 杨氏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喃喃道:“别怕,娘亲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环境,把属于你的全部都送到你的手上。” 夜色渐深,焦府门外停下一辆马车,打头下来的中年人连头都不回直接进了府门,后面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捧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转交给焦适之身后的刘芳,然后才回刘府复命。 刘芳看着老爷一脸黑锅底的模样,又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地说道:“公子,这是何物?”焦适之淡笑着拍拍肩膀,“传家宝。” 哈?刘芳顿觉手中如重千斤,有点拿不住了。 焦君一路黑着脸色回到正院,看着眼前巧笑倩兮迎上来的杨氏,原来的赏心悦目尽皆不见,满心满眼的焦躁难堪,犹如当日焦适之被接入宫中,当他看见本该囚禁在家的儿子忽而出现在眼前时,宛若迎头痛击,难受至极! 今日刘府满月酒,焦芳待他不薄,引他与不少大人打了招呼,混了个脸熟,对他以后的官途也有帮助。然而谈话间总是不知不觉中会涉及到各自的子辈,每逢此时,向他打探的人不绝如缕,谁叫他儿子是太子侍从呢?前些时候恰好又出了事情,事迹犹在耳边呀。焦君含糊应付,心中却是情绪复杂,不知如何消解。 原本这便罢了,岂料宴会中段,传来宫中赏赐之时,其中一件物什居然是请刘阁老转交给焦适之的!这可是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哪有在这种时候让人转交之理!偏生那人若是太子,还真的有可能。 听着众人热议,并不住向他祝贺有个迷途知返且备受太子宠爱的儿子,焦君就觉得脑袋都要炸开,强忍着不敢发作。到了回来途中,看着焦适之一脸淡然的模样,想要斥责,却无从开口;不说话,却闷得胸口难受,心情十分复杂,不知如何排解。 看着迎上来的杨氏,他脑中忽而一片清明,低声喝道:“杨氏,我且问你,祠堂一事,真的是适之所为?”你,真的一点都没参与? 杨氏一脸愕然,不知所措地揉着手帕,“老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大公子的事情不是您亲自查出来的吗?难道是外面有人说道了吗?老爷,妾身着实不清楚呀。”焦君看着妻子,她脸上满是茫然,不似作假。 焦君闭上眼睛,只觉头痛,伸手捏了捏鼻梁,疲倦地摆了摆手,“是我刚才糊涂了,夫人好生歇息吧。我一身酒气,今晚就在书房将就吧。”杨氏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焦君远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 大雪越下越大,掩盖住许多原本的痕迹,然而雪花终究有融化的一天。 焦适之在焦家之后的生活很平淡,那尊玉雕被刘芳小心翼翼地供奉在书房的桌案上,意欲让他家公子能好好沾染一下龙气,让焦适之哭笑不得。 随之而来的年夜饭吃得好生尴尬,下人们纷纷猜测大公子肯定会继续爆发,没想到人家老老实实地吃了年夜饭,还领了焦君的命令,出门探访亲友去了。焦家在京城的跟脚不深,除去几个好友,剩下的便是礼部侍郎焦芳了。期间焦琼倒是给焦适之下过帖子,不过看着时间刚好是回宫那日,焦适之只能婉拒了。 在焦家的日子快得简直抓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5 不住,仿佛前一日才刚刚踏入焦府,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刘芳抽抽噎噎给他准备着包袱,却在准备一半的时候被焦适之无奈阻止,“你塞这些佩饰也就算了,把这个塞进去,是想累死我吗?” 焦适之伸手一指,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尊玉雕,便是之前太子赏赐的物件。 “这不是让您带走,好保佑您的安全嘛。”刘芳委屈地说道。 “我日日夜夜在太子殿下身边,若真想蹭龙气,岂不是更适合,还需要这等死物?”焦适之扶额。 刘芳犹豫,好像也是。 焦适之当机立断把人踢走,自己准备。 他进宫的那天,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终于重新展露它的光辉,温暖的光芒一直伴随着进宫的路途。 朱厚照几乎是从东宫门口蹦出来的,一边看着焦适之一边嘟哝:“那群该死的侍卫就不能早点通知我吗?” 焦适之温和地看着小跑着站在他眼前的太子,露出柔和的笑意:“殿下,我们来练武吧。” 哈?难得的,焦适之看到了一脸懵逼的小太子。 不该是来个热烈的拥抱吗朋友! 朱厚照毕竟是太子,学业上的事情张皇后不好插手,最多是隔一段时间派人问一下,至于朱厚照每日来拜见她的时候,张皇后自然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上面,疼儿子都来不及了。但是作为皇上的弘治帝肯定比她清楚得多。 弘治帝笑道:“他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太子天性聪慧,也不可过度拘束了。”张皇后被弘治帝气笑了,轻笑着说道:“有你这个做父皇的这么宠着,他可不是得无法无天了?” 弘治帝轻轻拍了拍张皇后柔嫩的手,又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道:“他才八岁,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宠他还能宠谁呢?不过自从上次他撒娇打诨要了两个侍卫过去后,的确是乖顺了不少。听说昨日还做了功课,比以前已经长进了。”张皇后无奈地摇头,弘治帝比她还宠爱朱厚照,不然为何每次太傅的折子都被他压了下去,莫说责备太子,连说两句都不舍得。 2017/10/5 20:10:08|43194437 83.第八十三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君对焦适之不抵抗的态度非常不满, 气狠的他一怒之下把焦适之被关到柴房去,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当焦适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内心一哂, 现在府里还能有谁回来看望他?刘芳不能通过看守,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费心。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焦适之来说非常危险, 龚氏已死, 在焦家根本不会有人替他说话,也不敢替他说话。如果就这么定性了这件事,焦适之以后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焦家并不是显贵的家族,科举是现今改变焦适之命运的唯一途径。如果焦适之的名声败坏了,他连科举的可能性都没有,毕竟烧毁祠堂的罪名太重了。 焦适之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翻盘的余地, 但他很清楚, 即使杨氏是罪魁祸首, 但他不可能倚靠他人的些许良心发现过活。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思考清楚所有的可能性, 才最终导致自己落得这下场。 他应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分辨清楚杨氏的事情才是,愚蠢的自以为是。 少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就像在握住自己仅存的所有。 话分两头, 焦家这边疾风骤雨, 紫禁城内却是友好会面。此时的朱厚照正挂在太子侍读杨廷和的手上,被提着领子去觐见了皇上。 弘治帝看着儿子被杨廷和带了回来, 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整个皇宫乱作一团, 遍寻不到太子, 张皇后泪流不止, 还以为是被谁掳走, 正待细细排查的时候,结果这小子居然是自己偷溜出宫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缩头缩脑站在杨廷和身后的朱厚照,叹息着跟杨廷和说道:“要不是爱卿把吾儿带回,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杨廷和露出苦笑,拱手说道:“皇上,太子并不是臣找到的,而是他主动寻到臣家里去的。”当他坐在家里正待优哉游哉地与爱妻手谈一局的时候,下人送了份帖子进来,看着那帖子上熟悉而又没有任何进步的乌龟,他那时候的脸色想必不怎么样。 杨廷和是太子侍读,又是左春坊左中允,为了教导太子那是煞费苦心战战兢兢,一眼便认出了朱厚照的“真迹”,那可是太子啊!整个大明现在也就这么一个金宝贝了,结果就这么悠闲地出现在他面前! 朱厚照看着杨廷和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给杨廷和行了个弟子礼,随即笑嘻嘻地躲回去父皇身后,“多谢先生搭救。”杨廷和性格耿直,为官正派,虽然他不喜欢他的性格,却是最合适的人选,还顺便吓了这老头一遭,也不算亏。 弘治帝光听着朱厚照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后,跟杨廷和说了几句话,赏赐下物件后再让他退下。而后看着还不老实的儿子喝道:“你母后都快被你吓出病来了!” 朱厚照在父皇面前才算是老实了一点,讪讪地抱住了弘治帝的腰身,“我没想到揍个人还花那么长时间,母后没事吧?”张皇后自幼疼爱朱厚照,朱厚照对张皇后的感情很深,听到母后被自己吓病,他内心还是愧疚的。 弘治帝脾气算得上温和,面对朱厚照的讨饶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牵着朱厚照往张皇后的寝宫而去,“寿儿啊,你若是每天都能这么乖,你父皇还能多活十年。” 朱厚照笑眯眯反握住弘治帝的手,“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是皇家少有温情的一代,一父一母,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就算是作为天下之尊的皇帝,在儿子面前也常常自称我,更不必说是被娇宠大的朱厚照了。 “说吧,出去这段时间又干什么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被人揍了,找被人救了,找了人揍回去,找先生带我回来。”朱厚照得意洋洋,作为父亲的弘治帝默默黑了脸色,朱厚照回来的时候换了衣服,又遮掩得不错,等到他自己主动说的时候,弘治帝才发现他手上都是细小的擦伤与清淤。 “来人,传太医!” “哎,父皇,您先别叫太医啊,等我见了母后再说嘛,而且儿臣有事情想要找父皇帮忙~”只有有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6 事相求的时候,朱厚照才会变得黏糊糊,连儿臣这样不多见的自称都脱口而出了。 弘治帝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几十年的涵养都耗在这儿子身上了,“说吧,又想干什么混事?” “哪里是混事” 父子两人的身影渐去渐远,丝毫没有人关心那个被朱厚照“揍”了的那家结果如何。不,或许说等某些人腾开手的时候,他们的结局会更惨。 在父皇那里讨了个承诺,随后朱厚照便见着了母后,被张皇后哭着揉搓了一番后才从殿里逃了出来,留下屋内两位天下至尊去你侬我侬。回到东宫的他见着凑上前来的几个太监,圆溜溜的大眼在这几人身上转了一圈,随便点了一个人,“刘瑾,你去给我查查这朝中焦姓大臣的所有子女情况,明日我要看到结果。” 刘瑾被朱厚照点中,先是一喜,随后听到要求又忧愁起来,他们是内宫太监,搜集外宫情报的事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瑾看了眼身边眼中闪着妒忌的谷大用马永成等人,顽强地撸起了袖子,想抢他的位置,下辈子去吧! 不过几日,宫内便颁下命令,让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在三日后都带着年满十岁的嫡子入宫,而焦适之也在此时迎来了转机,焦君恰恰是正五品的京官! 收到消息的焦君面色变幻了数次,派了个小厮回去给杨氏传了个口讯。 “老爷是什么意思?”杨氏看着前来传口讯的人,手不自觉抚上了肚子,精准的妆容并不能掩饰她因为怀孕而苍白的脸色,但杨氏那柔美的模样恰恰是焦君所喜爱的。 “听说是因为皇爷下令,所有五品以内的官员年满十岁的公子都要带进宫去,说是要给太子挑选侍卫。”前来禀报的人低声说道。 “侍卫”杨氏若有所思,她向来知道焦君的性格,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焦适之刚刚做了烧毁祠堂的事情,也有可能因此而松动。不然也不会派这小厮来传口讯,把焦适之从柴房挪出来了。 她费尽心思才给焦适之安上了这样的罪名,如果他一朝得势,岂能有她的活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肚中的孩子,焦适之都必须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在焦府东面儿,刘芳看着被搀扶着回来的焦适之喜极而泣,连忙上前接过了他,“少爷可算是回来了,是不是老爷知道少爷是无辜的了?”焦适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室内,言下之意是让刘芳扶着他进去。他这段时间几乎未曾进食,身体有些虚弱。 时隔几日重新躺在自己的床上,焦适之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事实上,他反倒绷得更紧了。 他居然被放出来了。 在焦君已经完全认为他纵火烧了祠堂的时候,焦适之就已经被他彻底抛弃,或许被流放到某个小庄子是他以后的全部生活,但是现在居然会被放出来焦适之不认为父亲会如此“宽宏大量”,他可没这份心性。 “少爷,既然老爷已经把你放出来了,你就不必这么担心了。”刘芳端来流食给焦适之,这段时间焦适之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焦适之喝了点东西,随后推开手拒绝了,“父亲不是这么易于的性格,杨氏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好不容易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要是这么简单就逃脱了,那就不是杨氏了。” 刘芳担忧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少爷,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然而少年只是摇了摇头。 那日被焦君叫去正院,不过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入谷底,凭借的仅仅只是几个家仆的三言两语,甚至没有任何的物证。看着杨氏嘴角的笑意,焦适之便知道怀孕这件事情让她着急了。如果不能够尽快除去他,即便杨氏生下了儿子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十年之久,她毫无胜算。 但她聪明在,她现在有一个能听得进她所有语言的丈夫,即便焦君察觉到些许不妥,他依旧愿意相信她。焦适之叹了口气,开始转念想着到底是何事能让焦君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即使现在只是改变了一半,但也是转机。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焦适之一脸肃静,轻声劝阻:“殿下,身体乃一切之根本,若不能及时进食,恐有亏损,还望殿下以身体为重。”正殿内的气氛一时冷凝,无人敢开口。 朱厚照娇蛮,向来随心所欲,他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曾经想过要以贴心取胜,奈何此路不通,只留下一个个失败者。不然刘瑾等人为何不争做这个第一人,反倒要在他处着手,以吸引太子的喜爱,当然也有投其所好的成分在里面。 “原来这么晚了?”朱厚照眯着眼看着宫室已经点燃的烛火,立刻觉察到了肚中哀鸣,而且那声音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殿内又寂静着,顿时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朱厚照面上闪过羞窘,但速度之快连站在他面前的焦适之都没看清楚。 “摆膳——”他有点恼羞成怒的小羞愤,突然觉得殿内站了这么多人实在太挤得慌了,生气。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7 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焦适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秀那模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他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8 记得,他在雪中舞剑。 磕磕绊绊,乱七八糟。然而龚氏笑着,眉眼弯弯,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他还记得,娘亲冲他冲他招了招手,然后亲自在庭院中为他舞剑,优雅的姿态如同美丽的舞者,手中长剑带起无法掩饰的煞气,犹如一株美丽却刺手的花朵。龚氏很美,很轻柔地告诫他,“剑招可以很美,却不能只是美。” 那个消失在记忆中很久的画面在脑海中重新荡开,与眼前神色自若看着小虎的太子重合在一起,幻化出迷离的错觉。 “什么感觉?”焦适之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淡柔滑得犹如绷紧的琴弦。 “我看见了花架子。”朱厚照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他转头静静地看着焦适之,眼眸中犹如闪动着晨星而明亮耀眼,淘气得像发现了藏着大秘密的藏宝图。 有花架子啊,那,花呢? 焦适之瞪大双眼,一贯自持冷静的面容流露出几分茫然,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嘴巴开合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拍拍双手,如一贯那样带着笑容看着焦适之,“适之,好玩的东西看完了,我们走吧。”焦适之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讶异几分迷茫,仿佛不为人知的角落被一只不知轻重的脚丫踩了几脚,还没等主人表示抗议,又悄咪咪溜走了,典型管杀不管埋。 朱厚照径直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十几号哆嗦着身子的人,屋外大雪纷飞,骤然间温度便下降了,冻得这群被赶出来的人牙齿打颤。太子偏头指了指门内的那只小虎,怡然自若地开口,“这只小虎,孤要它活着。”静静地瞥了眼刘海嘱咐,“可千万别死了哟。”最后几个字温柔得宛如耳语,刘海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这天气还真是冷啊。 太子身后,是一脸平静的焦适之,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太子终于愿意屈尊坐一下撵车,焦适之守在旁边,一行人又这么回到了东宫中,然后这日余下的时间里,平静得一如既往。 夜晚,皓月当空,月儿明亮的光芒遮去繁星璀璨,白雪皑皑的庭院洒满银白色的月光,像极了一副漂亮的画作,又像是镜花水月中的波澜,一触即散。焦适之迎着月光,踏雪而回,肩上落下几片雪花,很快又消融化水。 回到屋内,径直进了右侧的屋子,熟悉的气息沁入心脾,负责此间的小内侍早已把握了焦适之来回的时辰,早早地在屋内备上炭火与香料,舒适得让人卸去防备。焦适之褪下身上的侍卫服,换了身常服后,把随身佩戴的长剑横在桌上,轻轻地在桌边坐下,手里捧着壶沏好的茶,却没有任何动作。 今日,太子的确是带他去看了好玩的东西,好玩到他有点想把太子切开来,看看这肚皮到底是不是黑的?嗯,不必切开也知道,太子的确是只黑肚皮。随手把茶壶放到桌上,焦适之伸手摸了摸剑鞘,指尖微微发颤,感受到那股致命的诱惑。 一寸一寸地摸过去,那是熟悉到极致的触感。 这把剑,他从五岁得到至今,整整过了九年啦。 五岁的焦适之,抱着长剑胡乱挥舞,剑鞘丢在脚下,剑刃锋芒逼人。 十四岁的焦适之,抱着入鞘之剑,无趣得像个几十岁的老头子,天天跟在太子身后,絮絮叨叨,偶尔口露惊人之语,平静得一如死水。 平静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又有哪个是真得如古稀老人一般寂静如水? 像只猫儿一般,焦适之使劲揉了揉脸,携剑出了房门,就在门口庭院小小的空间里,迎着飘雪站了片刻风很大,他仿佛听到了破冰的声音。 少年呆立片刻,慢慢地,一点点地,流露出活泼明亮的笑容,连眉梢处都含着无处安放的肆意。 手腕微动,人早已消失在原地,雪花翩翩,这场雪越下越大了。在这场难得的雪景中,有一人与雪共舞,剑势凌厉破空贯穿长虹,尖锐得连空气都要破开,锐意势不可挡,气势如虹! 东宫正殿内,沉浸在睡梦中的小太子仿佛做了个极好的美梦,嘴角带着喜滋滋的甜意,一翻身,又睡得一塌糊涂。 次日清晨,焦适之带着包袱径直去换了腰牌,然后按着规矩出了宫。稍晚起来的朱厚照扑了个空,派去叫人的内侍只颤巍巍取来了个信封。 刚穿戴好衣裳服饰的朱厚照挑了挑眉,把信封取了过来,扯开口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落到掌心是一张字条,上书——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站在太子身后的刘瑾小心地瞄了一眼,字迹是焦适之的,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边缘稍显潦草,仿佛主人是在匆忙中写就的。 “哈哈哈哈——” 太子忽而放声大笑,十分畅快,随手撕碎了纸条,洒落一地,而那信封也摇摇摆摆地落到桌上。殿内的宫人都被太子吓了一跳,刘瑾等人瞅着太子的脸色,竟是异常高兴。 刘瑾琢磨,这与今日焦侍卫不辞而别,难道有什么关系吗?以焦适之的性格,这不太对呀!为何太子殿下却是如此高兴? 而出了宫门的焦适之,面对着宫外的车水马龙,竟有几分不大适应了。 宫内一贯是安静的,就算是东宫,也远远比宫外安静许多。人少了,人气也便少了,热闹的场面还是得人多才能堆砌起来。 焦适之自从入宫之后,就与焦家断了联系,本来以他的职位,要跟宫外联系还是比较方便的,但他与焦府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僵持,联系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存在。不过大过年还不回家自然不可以,焦适之又没有通知焦府的人来接他,看起来只能靠自己两只脚走路了。 焦适之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顺着街道走,时不时被街边小摊吸引注意,到最后到达焦府门前时,手里多了另外一个小包袱。 焦府前两个石狮子被雪堆积了小半,门口正有家丁在打扫,其中两个的眼角瞄到了焦适之,僵住片刻后猛地异口同声,“大公子回来了!” 这两个声音让焦府门前陷入了奇怪的平静,气氛中带着点点诡异。焦适之宛若不觉,淡定地开口,“叫完了之后不打算开门吗?” 愣在门口的几个看门的家丁忙不迭地打开大门,目送着这位焦家大公子慢悠悠地踏入焦府,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去。在焦适之离开后,这样诡异的平静只维持了片刻,回过神来的焦家下人们面面相觑,议论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09 顿起。 焦家大郎回来的消息,立刻如风卷残云一般席卷了整个焦家,焦适之还没来到正院,杨氏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彼时她正在给腹中孩儿做小衣裳,一听此事,顿时在拇指上戳了个小洞,毫不起眼,却刺得发疼。 她一点一点地露出恬静的笑容,冲着贴身伺候的丫鬟点点头说道:“大公子既然回来了,还不快点派人去通知老爷。还有大公子的院子要好好整理一番,原先那个书童不是还守着院子吗?也派人去说一声,厨房那边也吩咐下,手脚都麻利点。”转眼间杨氏便把各个地方都安排得十分熨帖,妥妥当当。 “是,夫人。”十四五岁的丫鬟安静地点了点头,立刻退了出去。 独自一人坐在屋内的杨氏放下小衣裳,眼神落到那沾染了血迹的衣角,脸色微微扭曲。 “画棋,把这东西拿去烧了吧。” 门口守着的丫鬟连忙掀开厚厚的帘子,捡起地上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布料,悄悄地退了出去。身后杨氏嘴角含笑,重又拿起了个花样仔细端详,右手静静地停留在突起的腹部,不住摩挲。 2017/10/6 18:02:56|43228198 84.第八十四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适之身法轻灵, 往往在林秀的攻势将到的时候就轻巧地脱身, 林秀剑势大开大合, 然小心谨慎,并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两人势均力敌,竟是给在场的众位炫了一出精妙的武技。林秀遇此强敌, 不忧反喜,高兴之极。 焦君见过几次那孩子练剑的场景,但是他从未上心,屡屡斥责之后, 就再也没见过了。 因而,他也从来不知道, 焦适之的剑术是如此之好。 单论剑术,在场的公子们都不如现下这第十位公子,但焦适之与他比拼至今, 两人却不相上下,皆在伯仲之间。剑法凌厉,毫不退让, 相较间露出几分峥嵘, 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焦君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吗?随着比武的进行,焦适之全身都仿佛被调动起来, 愈发熟练。是了, 没有人知道, 焦适之中间还有一年荒废的时间呢。 “太子殿下宣布——此次为平局,请十一位公子进殿。”比武正激烈的时候,忽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大眼少年与焦适之的交锋戛然而止。 大眼少年归剑入鞘,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林秀,你叫什么?”焦适之被这个名字震撼了片刻,低声说道:“焦适之。”林秀似乎是看出了焦适之的疑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我小时候早了两月出生,身体一直不好,祖奶奶才取了个女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焦适之看了眼林秀的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现在这模样可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林秀小时候的虚弱。至于林秀的自来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人理会他,自然就会消停了吧。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但并不是因为林秀自己想闭嘴,而是由于他们要进殿了。 一列五人,一列六人,焦适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意地站到了后面。林秀本来该是站到前面去的,看到焦适之这副模样,想了想也站到了他旁边去了。他们这点小动作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都落到了上头两位的眼中。 只听弘治帝温和说道:“太子,这几位都是极好的。你之前说要挑选侍卫,一个怕是不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比较适合。”一个人看着怕是不够眼,还是得有两个人守在朱厚照身边,他才比较安心呐。 右侧的太子殿下作出何等反应,跪着的十一人并不清楚。片刻之后,只听太子的声音响起,“那便焦适之,还有”那延长的声音带着几多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林秀,就这两人了。” 刘瑾是最会看眼色的,眼见太子已经挑选出人选,忙不迭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获两位勇士——”岂料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祝贺而高兴,反倒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下发虚,难不成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两人?可是不对呀,明明焦适之是他所看重的人才是。 谷大用见太子殿下恼怒于刘瑾,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对这两个侍卫也不大看重了。虽然他与刘瑾关系不错,平日也以刘瑾为尊,但刘瑾若是失势,他才能更进一步啊,如果不能被太子殿下重视,那就算来千个百个身份再高贵的人也无用。 朱厚照现在的确是不怎么高兴。 焦适之甫一进殿,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身着红裳的他比初次相见好看许多,而之后更见他武艺出众,心里尤其高兴,没想到他所看中的人竟然是块如此美好的璞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偌大的惊喜。 其实这场挑选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仅仅只是朱厚照想找个由头把焦适之调到身边来。他在弘治帝那里求了个许可,又得到了焦适之的资料,看着他走路下盘挺稳该是学过点武的人,便找了名目把五品以上的人都调进来任他挑选。若不是他刚偷溜出宫父皇心气未平,他才不折腾得这么麻烦。 岂料先是焦君没带他入宫,后又有父皇硬塞,导致又多了一个人,生气! 弘治帝知道自个儿儿子的脾气,也懒得说他了,安抚了其余几个未曾被选中的人,又赏赐了东西下去,这场选拔便算是走到了尾声。 在皇上与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刘瑾过来告知焦适之与林秀明日辰时入宫,到时候会有人带领他们。谢过刘瑾后,他匆忙地顺着皇上太子离去的方向离开了。 林秀低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要我的样子?”焦适之心里隐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劝阻道:“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这是宫里。”林秀猛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老爹在叫他的,不得已跟焦适之道别,跑到他爹身边。 而焦适之也不得不回到了焦君身侧。 焦君并不是一人站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焦适之刚一走过去,那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他身上。那个中年男子焦适之只见过一次,似乎是本家的人,按照辈分来他应该称呼他一声伯伯。按着礼数见礼之后,焦适之便走到焦君身后,不复多言。 焦芳看了眼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是个好孩子,身手也了得,刚一见面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啊。”焦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0 君被这句话压得内心羞愤,实际上一直打压着不让焦适之练武的人正是他,如今当着焦适之的面被焦芳这么一说,老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少年一声冷哼,低声嘀咕:“就算是太子看重要怎样,做出那等恶事,又坏了焦家的名声,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几人站得这么近,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听得一清二楚。焦适之即使早就心里有数,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疼。这事闹将出来,他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早晚会满大街都是。 焦芳闻言脸色立变,厉声呵责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再满嘴胡言就你别想再出来了!”焦芳威严深重,少年不敢抵抗,撅着嘴低下头来,但看那神色便是不服的。 接连被本家的人刺到伤口,焦君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匆匆跟焦芳父子道别之后就领着焦适之离去。背后的焦芳心中思索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在焦适之被太子殿下亲自招来的时候,他便敏锐地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看焦君知道些什么,但是焦君却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是,焦君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跟太子对话,作为儿子的焦适之更加不可能,太子是从哪里得知了焦适之这个人的?毕竟也只有报上来的人才有相关的资料,焦适之可没有。 多想无益,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猜不出来。焦芳转头看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儿子,心中不满,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两年,琼儿现在根本立不起来。别说别的,光是他刚才的那两句话,要是放在早些年,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听了便是个死字。他们抓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少年又生生熬了两年才从逃出父亲的魔爪。 焦适之这厢,由于焦君来的时候是自己坐轿过来的,根本没有另外的位置能够给焦适之坐下了,正好焦适之现在不想跟焦君一起走,便推拒着自己可以走。焦君看着少年隐隐的抗拒脑袋生疼,心里想骂上两句,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只能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叫轿起。 焦适之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需要自己寻个地方好好想想,不自觉便走到了茶楼那处,想起当日他与太子殿下便是在这里相遇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叹了口气,焦适之掀开下摆跨了进去,小二熟门熟路给他上了一应物什。 茶室内悠悠茶香,宁静致远,让焦适之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先给自己泡了杯茶,焦适之舒了口气,手指不知觉摩挲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他最先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心中也曾闪过一句话,他记得隐约是“帝好游”。今日则是第二次,这一次的句子太长,长到焦适之不能把它当做不存在。如果两次都不是他记忆中的句子,那么到底是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他思索半天,却没有半点头绪,是好是坏也分辨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被旁人当做怪物。 焦适之叹了口气,可明明现在的太子殿下仅仅只是太子,为何他所看到的却是帝,难不成还是预知不成? 等等,预知? 焦适之捂住额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预知,预知预见?预见!他猛然抬头,眼眸中满是震惊,他终是想起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着实忘记了,但那最后一句话还有点印象。 送礼?预见?难不成,还真有如这般如天方夜谭的事情! 焦君见过几次那孩子练剑的场景,但是他从未上心,屡屡斥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因而,他也从来不知道,焦适之的剑术是如此之好。 单论剑术,在场的公子们都不如现下这第十位公子,但焦适之与他比拼至今,两人却不相上下,皆在伯仲之间。剑法凌厉,毫不退让,相较间露出几分峥嵘,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焦君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吗?随着比武的进行,焦适之全身都仿佛被调动起来,愈发熟练。是了,没有人知道,焦适之中间还有一年荒废的时间呢。 “太子殿下宣布——此次为平局,请十一位公子进殿。”比武正激烈的时候,忽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大眼少年与焦适之的交锋戛然而止。 大眼少年归剑入鞘,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林秀,你叫什么?”焦适之被这个名字震撼了片刻,低声说道:“焦适之。”林秀似乎是看出了焦适之的疑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我小时候早了两月出生,身体一直不好,祖奶奶才取了个女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焦适之看了眼林秀的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现在这模样可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林秀小时候的虚弱。至于林秀的自来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人理会他,自然就会消停了吧。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但并不是因为林秀自己想闭嘴,而是由于他们要进殿了。 一列五人,一列六人,焦适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意地站到了后面。林秀本来该是站到前面去的,看到焦适之这副模样,想了想也站到了他旁边去了。他们这点小动作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都落到了上头两位的眼中。 只听弘治帝温和说道:“太子,这几位都是极好的。你之前说要挑选侍卫,一个怕是不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比较适合。”一个人看着怕是不够眼,还是得有两个人守在朱厚照身边,他才比较安心呐。 右侧的太子殿下作出何等反应,跪着的十一人并不清楚。片刻之后,只听太子的声音响起,“那便焦适之,还有”那延长的声音带着几多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林秀,就这两人了。” 刘瑾是最会看眼色的,眼见太子已经挑选出人选,忙不迭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获两位勇士——”岂料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祝贺而高兴,反倒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下发虚,难不成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两人?可是不对呀,明明焦适之是他所看重的人才是。 谷大用见太子殿下恼怒于刘瑾,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对这两个侍卫也不大看重了。虽然他与刘瑾关系不错,平日也以刘瑾为尊,但刘瑾若是失势,他才能更进一步啊,如果不能被太子殿下重视,那就算来千个百个身份再高贵的人也无用。 朱厚照现在的确是不怎么高兴。 焦适之甫一进殿,他几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1 乎要认不出来。身着红裳的他比初次相见好看许多,而之后更见他武艺出众,心里尤其高兴,没想到他所看中的人竟然是块如此美好的璞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偌大的惊喜。 其实这场挑选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仅仅只是朱厚照想找个由头把焦适之调到身边来。他在弘治帝那里求了个许可,又得到了焦适之的资料,看着他走路下盘挺稳该是学过点武的人,便找了名目把五品以上的人都调进来任他挑选。若不是他刚偷溜出宫父皇心气未平,他才不折腾得这么麻烦。 岂料先是焦君没带他入宫,后又有父皇硬塞,导致又多了一个人,生气! 弘治帝知道自个儿儿子的脾气,也懒得说他了,安抚了其余几个未曾被选中的人,又赏赐了东西下去,这场选拔便算是走到了尾声。 在皇上与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刘瑾过来告知焦适之与林秀明日辰时入宫,到时候会有人带领他们。谢过刘瑾后,他匆忙地顺着皇上太子离去的方向离开了。 林秀低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要我的样子?”焦适之心里隐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劝阻道:“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这是宫里。”林秀猛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老爹在叫他的,不得已跟焦适之道别,跑到他爹身边。 而焦适之也不得不回到了焦君身侧。 焦君并不是一人站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焦适之刚一走过去,那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他身上。那个中年男子焦适之只见过一次,似乎是本家的人,按照辈分来他应该称呼他一声伯伯。按着礼数见礼之后,焦适之便走到焦君身后,不复多言。 焦芳看了眼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是个好孩子,身手也了得,刚一见面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啊。”焦君被这句话压得内心羞愤,实际上一直打压着不让焦适之练武的人正是他,如今当着焦适之的面被焦芳这么一说,老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少年一声冷哼,低声嘀咕:“就算是太子看重要怎样,做出那等恶事,又坏了焦家的名声,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几人站得这么近,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听得一清二楚。焦适之即使早就心里有数,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疼。这事闹将出来,他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早晚会满大街都是。 焦芳闻言脸色立变,厉声呵责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再满嘴胡言就你别想再出来了!”焦芳威严深重,少年不敢抵抗,撅着嘴低下头来,但看那神色便是不服的。 接连被本家的人刺到伤口,焦君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匆匆跟焦芳父子道别之后就领着焦适之离去。背后的焦芳心中思索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在焦适之被太子殿下亲自招来的时候,他便敏锐地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看焦君知道些什么,但是焦君却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是,焦君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跟太子对话,作为儿子的焦适之更加不可能,太子是从哪里得知了焦适之这个人的?毕竟也只有报上来的人才有相关的资料,焦适之可没有。 多想无益,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猜不出来。焦芳转头看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儿子,心中不满,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两年,琼儿现在根本立不起来。别说别的,光是他刚才的那两句话,要是放在早些年,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听了便是个死字。他们抓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少年又生生熬了两年才从逃出父亲的魔爪。 焦适之这厢,由于焦君来的时候是自己坐轿过来的,根本没有另外的位置能够给焦适之坐下了,正好焦适之现在不想跟焦君一起走,便推拒着自己可以走。焦君看着少年隐隐的抗拒脑袋生疼,心里想骂上两句,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只能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叫轿起。 焦适之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需要自己寻个地方好好想想,不自觉便走到了茶楼那处,想起当日他与太子殿下便是在这里相遇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叹了口气,焦适之掀开下摆跨了进去,小二熟门熟路给他上了一应物什。 茶室内悠悠茶香,宁静致远,让焦适之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先给自己泡了杯茶,焦适之舒了口气,手指不知觉摩挲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他最先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心中也曾闪过一句话,他记得隐约是“帝好游”。今日则是第二次,这一次的句子太长,长到焦适之不能把它当做不存在。如果两次都不是他记忆中的句子,那么到底是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他思索半天,却没有半点头绪,是好是坏也分辨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被旁人当做怪物。 焦适之叹了口气,可明明现在的太子殿下仅仅只是太子,为何他所看到的却是帝,难不成还是预知不成? 等等,预知? 焦适之捂住额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预知,预知预见?预见!他猛然抬头,眼眸中满是震惊,他终是想起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着实忘记了,但那最后一句话还有点印象。 送礼?预见?难不成,还真有如这般如天方夜谭的事情! 但如同刘瑾,焦适之也仍有一点还未看透。 那就是经过此事后,焦适之与林秀便初步在东宫站稳脚跟,短时间内再无人敢轻视他们。 先转入当下。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没带冠帽,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2 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2017/10/7 13:51:56|43269611 85.第八十五章 、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3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刘瑾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 最后都被压了下去,但心里对焦适之的看重却多了几分。不是刘瑾过分谨慎, 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焦适之是哪点被太子殿下看上了, 就算焦适之貌美, 宫中也不是找不出几个美姿容的男子,作为一个兢兢业业以揣摩主子心思为生的内侍, 如果不能猜透这点, 他就白活了。而从太子回宫之后便派他去查探这点来看,应该是在宫外遇上的。但刚才这位焦少爷的神情决然不知道太子的身份。虽以太子的性格这反倒才是正常的, 可刘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不用抬头, 都知道对过的内侍心中涌动着种种揣测,因为他自身也是如此。作为一个刚刚才知道入宫原因的他来说,刘瑾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不是说刘瑾在欺骗他,而是焦适之根本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小小大理寺寺丞的儿子, 有哪里值当太子殿下亲自派人来请? 父亲没有带他入宫的缘由他自是清楚, 焦府所出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焦君的依据,而能够轻而易举划掉他的名字,自然是上头监管不严,又或者是上头无所谓来多少人。既是如此,他的名字怎会被太子殿下所关注?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 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 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 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 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4 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焦适之淡定地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疏离又不失礼貌地欠了欠身,“父亲,夫人,我还是先行退下,就不打扰两位的休息了。”话音刚落,焦君手里的筷子就重重拍在桌边上,惊得伺候的丫鬟一个哆嗦,只见他眉毛皱起,眉心紧紧地挤出一道沟壑,看起来苦大仇深,“坐下!长辈还没走,你这像什么话!” “父亲,既然吃得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坐在一起了,免得伤胃。”焦适之认真地建议道,杨氏虽笑靥如花,然连筷子都没怎么动。 焦君脸色阴沉,看着焦适之的模样像是克制不住要暴打一顿,但在爆发边缘勉强被理智给拉了回来,阴测测地说道:“逆子,不要以为入了宫,就可以目空无人,你父亲我还没死呢!什么夫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该称呼她为母亲!听说你回来的时候还没去正院看你母亲,这像什么话?!” “我母亲已逝,到了牌位前,她仍需在我母亲前执妾礼,若我真要较真,她连夫人都当不上。”少年的话音如他的性子般轻柔,然语句却尖锐地划破短暂的平静,于湖面投下硕大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虽元朝已放宽了界限,允许普通百姓纳妾,然到了明朝,至少是现在,庶民并不许纳妾,而官吏更是打五品官员往上才能有一妾的权利。焦君是五品官,先前有杨氏并不违制,但以妾扶正就不是小事了,明律虽未严令禁止,但若流传出去,焦君只是五品官,声名不好,这官运也就到头了。不过因着是杨氏身份尚可,现在稍稍隐瞒也不是难事罢了。 “你,你”焦君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起身的强劲力道把座下的椅子都翻倒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焦适之,几步上前就要扇他,在半途被杨氏死活拦了下来,急急劝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大公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您就让让他,这脾气过了也就好了。” 焦君的脸皮抽搐了几下,肌肉都在颤抖,焦适之看他额间暴起的青筋,知道他的确怒火烧心了。望着一个正欲摄人的父亲,一个苦心劝人的杨氏,焦适之心头泛起深深的疲倦,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低声说道:“父亲,我姓焦,自不会伤害焦家的名声。” “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当初祠堂纵火一事,你知不知道其中有蹊跷?” 焦适之的声音很低,近似喃喃自语,轻易便会忽略过去,顺理成章的,焦君也宛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斥责。然而彼此间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 刘芳在焦适之回到院子里后整个人着急上火,急得团团转,“公子,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老爷都发那么大火了,你怎的还不断烧柴呢!要是老爷惩罚下来该如何是好呀!” 焦适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暖暖的茶盏坐在榻上,漆黑眼眸在烛光摇曳中闪烁着碎金光芒,让刚才还豪气异常的少年显得有点呆萌。他偏了偏头看着还沉浸在懊恼暴躁中的刘芳,淡定地回答:“我只能在家中留十日,若是父亲要惩罚我,就得找好理由回绝宫中来人。以太子的脾性怕是会直接杀到焦府,父亲向来最能够计较得失,刚才那小小的口舌之争不过是小儿戏罢了,他不会当真。” 刘芳嘴角抽搐了两下,公子是认真的吗?刚才老爷看起来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撅过去了,那还不算是当真? 虽然焦适之的变化让刘芳有些担忧,但这样的改变对焦适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今日,即便担心公子会不会得罪老爷,但一想起刚才畅快的模样,刘芳就狠狠地出了口气!天知道这口气从祠堂失火至今,都不知道憋了多久。 不过刘芳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焦适之,低声说道:“夫人那边,听说是个男孩。” 焦适之喝茶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缓,一口饮尽后叹道:“你去打听这些东西做什么?”刘芳辩白道:“没有,那是正院自己传出来的消息,那边还巴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呢。” 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焦适之摇摇头,“你谨记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都是焦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只要守好我们这处院子就好了,只要我还在太子身边一日,只要父亲还没昏了头,这些风波就不会涉及这里。”今夕不比往日,他相信父亲不会再做出那样的决定。 听到公子提及太子,刘芳不禁好奇地问:“公子,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呐?”焦适之偏着头想想,轻笑着说道:“是个很调皮,也很睿智的人。” 调皮?睿智? 刘芳一脸懵逼,这两个词语究竟是如何搭在一起的?! 没过一会儿,正院那边来人传来口信,是焦君的人,也是他的贴身小厮。那人恭敬地说道:“大公子,老爷吩咐,让你明日随老爷他一起赴宴。” 随同而来的是一份宴会人员的名单,焦适之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刘府的宴会。这里的刘府指的是首辅刘健家,像这样的大臣怎么会给父亲下帖子?焦适之认真看了眼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5 宴会的名单,不乏一二品大臣,焦君怕是上面食物链的最低端了。这份名单是焦君从焦芳那边获得的,在得知他获邀后,焦君便匆忙赶去见了焦芳,两人密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最后焦君便拿着这份名单回来了。 焦适之不知道这内里的事情,不过还是收下了,冲着小厮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回禀父亲,明日我会准备好。”小厮又说了些时间的事情,然后便退下了。待到门口后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生怕大公子会拒绝呢,毕竟这位刚才可是直接硬捍了老爷啊。 捏着帖子的焦适之站在窗边,就着烛光细细看着。烛光摇曳中,他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又透着薄薄的光影倒映在雪地上。 雪在渐渐变小,零零散散地飘落下几朵,整个京城早在此前的落雪中都染上白霜。皇城内,御花园的树枝上都悬挂着雪白的花朵,呈现出与春日截然不同的气息,冰凉彻骨却又清澈凛冽。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家人,现在正聚在坤宁宫里,难得清闲地一起吃饭。 朱厚照虽然每日都会晨昏省定,但为了锻炼他自主的能力,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东宫待着。当然这是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他好顽,不耐烦看管,放他在东宫他自己乐意得不行呢。 一家人吃饭,桌上的菜肴倒也没多上多少,弘治帝让身边伺候的人下去,自己亲自给张皇后夹菜,顺便还不忘督促太子,“东宫那边恨不得一天三次地给我汇报你的食量,你是生怕个子太高使劲缩食减粮吧?” 朱厚照不满噘嘴,弘治帝的话让他想起他还差焦适之大半个头,顿时心中那个烧啊!恨恨地给自己夹了块肉,撕扯它的模样好像是面对仇人一般。弘治帝见他那句话效果如此显著也是啧啧称奇。 张皇后美目白了一眼弘治帝,连忙给爱子又夹了几筷子,温声劝道:“慢点吃,别噎着了。”待吃完这顿饭后,朱厚照便要回东宫去,张皇后又派身边的嬷嬷跟着回去了,冬日地滑,嬷嬷也是等安全送回去后才回来禀报。 弘治帝顺理成章地留在坤宁宫,捧着刚上的茶盏暖手,笑着说道:“不是说我太过心疼太子,刚才又是谁护着他?” 张皇后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那能一样吗?”软柔的话语让人心醉,“你总是逗他,要是逗过头了,他那鬼灵精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哄不回来你可不得自个儿着急?” 弘治帝眼睛微眯,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前些日子见过那太子身边的两个侍卫?”张皇后没做多想点了点头,“他这段时间这么乖巧,可不就是这两位的功劳吗?” “呵,那可不一定。”弘治帝摇摇头,叹道:“我记得有一个叫林秀,已经被太子派到五军营里去了,另一个现在还在东宫待着。” 张皇后疑惑地偏偏头,珠钗环翠已经卸下,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显出几分慵懒的风情,“有何不妥之处?” 弘治帝想起那日太子在储秀宫的模样,眉峰微蹙,斟酌着开口:“太子似乎太过偏宠焦适之了。” 杨氏温柔似水,焦君面容沉寂,焦适之一言不发,然三人对坐着还不到小半个时辰,焦适之便深觉胃痛。旁边伺候的丫鬟僵硬着给三人夹菜,平日里主子们还有个动静,让他们知道该夹哪些,今日这幅场景,他们站旁边都觉得莫名诡异,不知如何是好。 焦适之淡定地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疏离又不失礼貌地欠了欠身,“父亲,夫人,我还是先行退下,就不打扰两位的休息了。”话音刚落,焦君手里的筷子就重重拍在桌边上,惊得伺候的丫鬟一个哆嗦,只见他眉毛皱起,眉心紧紧地挤出一道沟壑,看起来苦大仇深,“坐下!长辈还没走,你这像什么话!” “父亲,既然吃得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坐在一起了,免得伤胃。”焦适之认真地建议道,杨氏虽笑靥如花,然连筷子都没怎么动。 焦君脸色阴沉,看着焦适之的模样像是克制不住要暴打一顿,但在爆发边缘勉强被理智给拉了回来,阴测测地说道:“逆子,不要以为入了宫,就可以目空无人,你父亲我还没死呢!什么夫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该称呼她为母亲!听说你回来的时候还没去正院看你母亲,这像什么话?!” “我母亲已逝,到了牌位前,她仍需在我母亲前执妾礼,若我真要较真,她连夫人都当不上。”少年的话音如他的性子般轻柔,然语句却尖锐地划破短暂的平静,于湖面投下硕大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虽元朝已放宽了界限,允许普通百姓纳妾,然到了明朝,至少是现在,庶民并不许纳妾,而官吏更是打五品官员往上才能有一妾的权利。焦君是五品官,先前有杨氏并不违制,但以妾扶正就不是小事了,明律虽未严令禁止,但若流传出去,焦君只是五品官,声名不好,这官运也就到头了。不过因着是杨氏身份尚可,现在稍稍隐瞒也不是难事罢了。 “你,你”焦君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起身的强劲力道把座下的椅子都翻倒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焦适之,几步上前就要扇他,在半途被杨氏死活拦了下来,急急劝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大公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您就让让他,这脾气过了也就好了。” 焦君的脸皮抽搐了几下,肌肉都在颤抖,焦适之看他额间暴起的青筋,知道他的确怒火烧心了。望着一个正欲摄人的父亲,一个苦心劝人的杨氏,焦适之心头泛起深深的疲倦,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低声说道:“父亲,我姓焦,自不会伤害焦家的名声。” “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当初祠堂纵火一事,你知不知道其中有蹊跷?” 焦适之的声音很低,近似喃喃自语,轻易便会忽略过去,顺理成章的,焦君也宛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斥责。然而彼此间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 刘芳在焦适之回到院子里后整个人着急上火,急得团团转,“公子,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老爷都发那么大火了,你怎的还不断烧柴呢!要是老爷惩罚下来该如何是好呀!” 焦适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暖暖的茶盏坐在榻上,漆黑眼眸在烛光摇曳中闪烁着碎金光芒,让刚才还豪气异常的少年显得有点呆萌。他偏了偏头看着还沉浸在懊恼暴躁中的刘芳,淡定地回答:“我只能在家中留十日,若是父亲要惩罚我,就得找好理由回绝宫中来人。以太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6 子的脾性怕是会直接杀到焦府,父亲向来最能够计较得失,刚才那小小的口舌之争不过是小儿戏罢了,他不会当真。” 刘芳嘴角抽搐了两下,公子是认真的吗?刚才老爷看起来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撅过去了,那还不算是当真? 虽然焦适之的变化让刘芳有些担忧,但这样的改变对焦适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今日,即便担心公子会不会得罪老爷,但一想起刚才畅快的模样,刘芳就狠狠地出了口气!天知道这口气从祠堂失火至今,都不知道憋了多久。 不过刘芳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焦适之,低声说道:“夫人那边,听说是个男孩。” 焦适之喝茶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缓,一口饮尽后叹道:“你去打听这些东西做什么?”刘芳辩白道:“没有,那是正院自己传出来的消息,那边还巴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呢。” 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焦适之摇摇头,“你谨记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都是焦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只要守好我们这处院子就好了,只要我还在太子身边一日,只要父亲还没昏了头,这些风波就不会涉及这里。”今夕不比往日,他相信父亲不会再做出那样的决定。 听到公子提及太子,刘芳不禁好奇地问:“公子,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呐?”焦适之偏着头想想,轻笑着说道:“是个很调皮,也很睿智的人。” 调皮?睿智? 刘芳一脸懵逼,这两个词语究竟是如何搭在一起的?! 没过一会儿,正院那边来人传来口信,是焦君的人,也是他的贴身小厮。那人恭敬地说道:“大公子,老爷吩咐,让你明日随老爷他一起赴宴。” 随同而来的是一份宴会人员的名单,焦适之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刘府的宴会。这里的刘府指的是首辅刘健家,像这样的大臣怎么会给父亲下帖子?焦适之认真看了眼宴会的名单,不乏一二品大臣,焦君怕是上面食物链的最低端了。这份名单是焦君从焦芳那边获得的,在得知他获邀后,焦君便匆忙赶去见了焦芳,两人密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最后焦君便拿着这份名单回来了。 焦适之不知道这内里的事情,不过还是收下了,冲着小厮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回禀父亲,明日我会准备好。”小厮又说了些时间的事情,然后便退下了。待到门口后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生怕大公子会拒绝呢,毕竟这位刚才可是直接硬捍了老爷啊。 捏着帖子的焦适之站在窗边,就着烛光细细看着。烛光摇曳中,他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又透着薄薄的光影倒映在雪地上。 雪在渐渐变小,零零散散地飘落下几朵,整个京城早在此前的落雪中都染上白霜。皇城内,御花园的树枝上都悬挂着雪白的花朵,呈现出与春日截然不同的气息,冰凉彻骨却又清澈凛冽。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家人,现在正聚在坤宁宫里,难得清闲地一起吃饭。 朱厚照虽然每日都会晨昏省定,但为了锻炼他自主的能力,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东宫待着。当然这是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他好顽,不耐烦看管,放他在东宫他自己乐意得不行呢。 一家人吃饭,桌上的菜肴倒也没多上多少,弘治帝让身边伺候的人下去,自己亲自给张皇后夹菜,顺便还不忘督促太子,“东宫那边恨不得一天三次地给我汇报你的食量,你是生怕个子太高使劲缩食减粮吧?” 朱厚照不满噘嘴,弘治帝的话让他想起他还差焦适之大半个头,顿时心中那个烧啊!恨恨地给自己夹了块肉,撕扯它的模样好像是面对仇人一般。弘治帝见他那句话效果如此显著也是啧啧称奇。 张皇后美目白了一眼弘治帝,连忙给爱子又夹了几筷子,温声劝道:“慢点吃,别噎着了。”待吃完这顿饭后,朱厚照便要回东宫去,张皇后又派身边的嬷嬷跟着回去了,冬日地滑,嬷嬷也是等安全送回去后才回来禀报。 弘治帝顺理成章地留在坤宁宫,捧着刚上的茶盏暖手,笑着说道:“不是说我太过心疼太子,刚才又是谁护着他?” 张皇后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那能一样吗?”软柔的话语让人心醉,“你总是逗他,要是逗过头了,他那鬼灵精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哄不回来你可不得自个儿着急?” 弘治帝眼睛微眯,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前些日子见过那太子身边的两个侍卫?”张皇后没做多想点了点头,“他这段时间这么乖巧,可不就是这两位的功劳吗?” “呵,那可不一定。”弘治帝摇摇头,叹道:“我记得有一个叫林秀,已经被太子派到五军营里去了,另一个现在还在东宫待着。” 张皇后疑惑地偏偏头,珠钗环翠已经卸下,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显出几分慵懒的风情,“有何不妥之处?” 2017/10/8 9:24:43|43302272 86.第八十六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适之脑门蹦出几条黑线, “可是皇上, 臣该离开了。” “先是卑职, 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 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 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 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从无至有,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 ”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 “您再不起身,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 “那我自请出宫, 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 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 他不满地睁开双眸, 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 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 若君上还不参与, 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7 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四年前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焦适之来到正堂,领路的老奴便没有资格继续跟着了。他孤身一人跨入焦家祠堂,随即恭敬地跪了下来。即便无人看守,以他自持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虚妄之事。 夏日风雨无常,不过片刻,屋外便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把屋外的几个看守都逼入里屋,听着那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其中一人道:“这雨下得真不该,看起来今夜都停不了了,大少爷该在这里待上一夜了。”祠堂的地势较高,即便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此处。但是离开的路却会很轻易被水掩没,除非硬生生闯过去,不然今夜焦适之在祠堂留定了。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我,怕也是不想回去。”另一人低声说道,刚说完便被第一个说话的人拍了肩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守祠堂的奴仆都是上了年纪的,在焦家待的时日也长久,焦家的事情他们看得清楚,有时也有些怜惜大少爷。 “都少说点吧,阿大,待会搬床被子给大少爷送去,这天气着凉也不好。”屋内威严最甚的人拍板了,气氛冷凝了片刻,而后围着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话题。 寂静无人的殿内,焦适之听着窗外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静静诵读着今日学堂先生教授的内容,让这静寂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些,也不觉得无聊。他来祠堂的次数不少,也不反感来祠堂,相比较在外面那么多烦杂的事情,这里反倒干净许多。 “大少爷,今夜怕是出不去了,您别嫌弃。”屋外传来阿大的声音,焦适之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扶着地板换了姿势,焦适之连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才舒缓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刺痛。 稍显踉跄地打开房门,屋外放着一个食盒与一床干净的被子,被褥下还细心地铺了一层粗布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8 。院中大雨倾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湿润。焦适之抿嘴,深深呼了口气,弯腰抱着东西进来了。 夜深,雨势丝毫不见小,天地间苍茫一片,目及之处只余下犹如从天上席卷而下的雨水,急急拍打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焦家阖府都安安静静,只余下祠堂仍旧灯火长明,这小小一方天地也只有此处光明依旧,丝毫不被滂沱雨势所扰。 焦适之半抱着被子坐在椅上,旁边放着的食盒并未打开,昏昏欲睡的他正努力睁着双眼,试图不在祠堂内失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然而睡意终究打败他,焦适之睡着了。 日月如梭,转眼之间焦适之与林秀两人就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他们两人是见证了东宫胡闹的程度,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玩不到。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七八个内侍那可是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太子的注意力。 而这东宫里最得太子信任的,当是太监首领刘瑾,刘瑾也是这东宫中对他们态度最和善的。 不过这么一个月下来,两人也琢磨透了,太子就是宫里的小魔头,别说宫人了,就是连万岁爷都曾经被他整过。林秀作为初来乍到之人,也曾经被吓过几次直接落水,唯一一个没被整蛊过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焦适之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清晨,初阳微露,晨露折射出微弱的光芒。焦适之一大早就起来了,拉着林秀两人在庭院中练了会剑,随后收势去洗漱。不过焦适之比林秀还多件事情,他还练字。这玩意林秀看了就要跑,焦适之也没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学。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多月的学,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学习态度也算端正,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其余几个内侍没有这个心理负担,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说话,差点没直接拉人了,气得刘瑾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活撕了他们几个!合着不是自己的命就不担心! 心里发着狠,见到焦适之一来,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太子殿下一张嘴:“殿下,您就算不想去,但好歹也为焦侍卫好好想想呀。” 朱厚照疑惑,焦适之也懵逼,这关他什么事情? 刘瑾摇着手说道:“殿下,虽焦侍卫是侍卫,看的是武技,但小人听说他以前的文章也是不错的,若是落下太可惜了点您学完了之后,不就可以回来教教焦侍卫,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为了自己这条命,刘瑾豁出去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觉得刘瑾说得在理。焦适之哭笑不得,他比太子大了四岁,两人学习的东西也截然不同,怎么能够凑合在一起,刚要张嘴反对,却想到若是真的能劝得太子去学习也是好事一件,心里犹豫几分,立刻就被朱厚照拍板决定了,“好,我去!适之,你也去!” 众脸懵逼,平日里太子也带着焦适之与林秀去读书,这个“你也去”自然不是指这个意思。 朱厚照让焦适之与他一起去读书! 这帝王之学与正常读书能一样吗?焦适之有时真想扒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什么话都能够随意地脱口而出。先不说这个,那些教导朱厚照的大儒们见到课堂上堂而皇之出现个侍卫,还能得了? 奈何朱厚照是真高兴,吃完早饭拉着人就走了,被落在后头的林秀耸了耸肩,十分高兴,要他去读书还不如要他的命,他宁愿老老实实在外面站一天的岗。 焦适之被太子拉进端敬殿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这里原本作为太子议事的地方,不过太子尚且年幼,便把这里作为讲学的地方。 今日给太子上课的左中允杨廷和,上次太子逃出宫就是去他那里,把这位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厥过去。对他来说,这位小主子特别聪慧,是块好料子,奈何实在太散漫,此乃大忌。在他连着逃掉半个月的学习之后,他原以为今日这位还想着继续逃呢。 谁曾想今日偏偏过来了,还拉着一位温润少年一起进来。杨廷和看了眼他身上的服饰,看起来是东宫侍卫,不过衣服不太一样。 朱厚照见着杨廷和,笑眯眯地说道:“杨先生,这是我的人焦适之,今个儿我可是给你多找了位学生,你可欢喜?” 杨廷和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他笑骂道:“你要有一日安安分分,我便算开眼了。赶紧坐下吧,你前几日都来没来,该补的一点都不准落下。”朱厚照不喜欢他的性格,但却很喜欢他这份直率,对他的话大多数也是听的,就往桌案那里走去。 刚才刘瑾紧急派人过来通知此事,端敬殿的人也赶紧收拾多一张桌子出来,就摆放在太子桌子的身后。朱厚照看了不满,折腾着人摆在旁边才算满意。 焦适之整个过程都没说话,如果能让太子好好学习,这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太傅生气,他私底下去登门拜访致歉就是了。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杨廷和适应良好,这位小主子闹出来的事太多了,这还不算出格的,实在是憋着一把辛酸泪,他们已经波澜不惊了。 焦适之差不多就是个陪跑的,也不打算在这种场合露面。而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19 太子伴读是刘瑾跟高凤,其余人等虽然也在殿内伺候,但毕竟不一样。若是太子出错,被罚的便是这二人,自然上心,也无怪乎刘瑾谈吐不凡,只是这高凤……似乎不怎么出挑。 他在旁观,而旁人也在观察着他。杨廷和当然听说最近太子宠爱一位侍卫,想来便是此人,不知道到底有何不同,竟带着人一同来上学。他心里一计较,原本想问太子的问题便换了个人选,“焦侍卫,既然你与太子一同进学,那便一视同仁,我这里有一题要考考你。” 焦适之没想到杨廷和会点他的名,连忙说道:“还请先生提问。” 杨廷和想了想,笑着说道:“二等之烛,燃一根粗烛欲一时,而燃一根细烛须半个时辰,若举此二烛,若干时后将两支烛并灭,粗烛之长为细烛之二倍,问之曰:烛燃数辰?” 焦适之沉吟几许,轻声说道:“二又三分之二刻。” 杨廷和眼睛微微一亮,大喜道:“你学过《九章算术》?”此时世人重视儒学,对数术的重视程度不够,就算开设课程也少有人钻研。 焦适之点头,“粗略读过。” 杨廷和点点头,又出了一题:“南北朝时期的颜之推在其《颜氏家训·治家》中云: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讼。此言何解?” 焦适之微愣,他并不明白为何杨廷和会出这样一道题目,他对杨廷和也不熟悉。从宋朝起奠定基础的程朱理学在此时大行其道,但焦适之的看法与流行观点有所不同,犹豫了一下后回答:“卑职认为,此等景观非常正常,女子也当有出入之权利,既然有能力,不亦可乎?” 杨廷和摇摇头,出言阻道:“男女不同,各有天职。外出奔波本该是男子之务,何必女子出头?”他提问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焦适之,他听闻这几日有人向东宫进献了几位美人,他想借此对朱厚照旁敲侧击,让他收敛行为,结果焦适之的想法与他大相径庭。 “世人常言,妇人之言不可听。商史有载:辛巳卜,登妇好三千,登旅万,呼伐羌。《资治通鉴》有言: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责,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妇好,则天女皇这两位一则为商朝大将军,一则为唐代之君王!若欲细数,不可数尽,不是天职,而是天缚。”焦适之温柔说道,仿佛不知他之言语犹如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杨廷和双手微颤,额角青筋暴起,正欲呵斥之际,却传来抚掌大笑之声。只见朱厚照说道:“适之言之有理,我喜欢这回答!” 杨廷和揉了揉额头,忍下怒火,开口对朱厚照说道:“殿下,朱子有言:夫为妻纲。且内外有别,焦侍卫此言非常不妥,更是藐视礼法。” 朱厚照托腮看着杨廷和,偏着脑袋说道:“朱子是圣人?” 杨廷和哽住,“不是。” “既然不是,他的话便不是圣言,又为何需要遵守?” “殿下,男女有别,此乃天定!”杨廷和愤怒地说道。 朱厚照似笑非笑,眸中似含嘲讽,“先生,你当着孤的面说‘天’?”杨廷和瞬间哑火。 太子神情淡漠,视线在端敬殿内扫了一眼,继而勾起嘴角,低声呢喃:“孤可是非常喜欢适之啊,若孤在外面听到任何风声,可是会心情不好的,这心情不好呢,就喜欢找人泄气,不知道到时候有几个倒霉蛋呢?” 他笑得异常灿烂,然身上的气势硬是压得殿内鸦雀无声。 应该说,他不喜欢一切需要大量出汗反复锻炼无趣的事情。 但是不知为何,从焦家回来之后,焦适之对武艺异常上心。当然,太子知道他一贯是爱武的,不然剑术也不会到那样的程度,但是这几日的兴头还是太过了。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茶盏,在心里又重复了一句,太过了!他整整三天,每天下午都没有见到焦适之!理由是他需要加强武艺,不然不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太子。 哇哦,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一队以上的人马,遇到事情的时候如果那批人马抵挡不了的话,再加多一个焦适之也于事无补。不过这样的话对焦适之来说并不管用,尤其是在他胆子变大了之后。 朱厚照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刺激他了,以前那个温温顺顺的少年也不错嘛。他有些泄气地看着书桌上空白的纸张,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他一个字都还没动。 刘瑾等人就见默默发呆了一个时辰的太子殿下终于奋起怒道:“给孤摆驾演武场——”刘瑾默默地在心里给焦适之加上一分,除开他对太子轻而易举便信重焦适之这点来看,他其实很佩服这位焦侍卫,至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太子殿下往正道上掰。如果不是他初入宫的时候谷大用搞砸了,现在他们还可以跟他搞好关系,互通有无,可惜呀。 太子殿下驾到的时候,没有人以为他是来练武的,出于对宫里传言的可信度,几位武师傅都认为他是来探望焦适之的。带头的张庆嘉行礼,带着朱厚照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去,此时焦适之正在里面。 有一部分人并不关注焦适之,毕竟他们负责教导的可是太子,焦适之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们重视,但针对焦适之的情况,武师傅们还是对他进行了训练,至少没让他们闲得没事干。而宫内的武师傅毕竟是为太子准备的,当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焦适之穿着练武的衣裳,正聚精会神地与一位中年男子游斗。在场的人明显看出焦适之并不是对面人的对手,然而他灵活的动作还是为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以及更慢的落败。 最终他还是被中年男人一脚踢翻在地,焦适之只听他说道:“你的下盘跟脚不错,但你之前练武的时候并没有针对近处着手,一旦失去你手中的剑,你就很容易被近身攻击。”少年喘着粗气地仰趟在地上,然后点点头,“多谢师傅指教。” 刘明远笑着伸出手,一把把人拉起来。此时两个人同时听到门口传来击掌的声音,一同转过头去,却看见太子一边拍着手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武人的礼数没有文人那么繁杂,短暂地见礼之后,朱厚照挥挥手说道:“刘师傅,适之的情况严重吗?”毕竟焦适之是作为侍卫,如果真遇险,朱厚照可没法拉住他让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2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0 他一起站在保护圈内。 刘明远带着几分谨慎沉着说道:“殿下,焦侍卫的天赋尚佳,又有基础,掰正过来并不是难事。”得到这么个说法,太子似乎很高兴,他挑眉看着焦适之,话却是对着刘明远说的:“那好,从今日起,每天下午我会抽一个半时辰过来,到时候由你安排如何训练。” 这番话宛若一锤重击让人有些发懵,还是焦适之扯了扯刘明远的衣裳才让他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殿下。” 然后一身汗水的焦适之就被太子殿下打包带走了。 朱厚照从演武场出来后并没有坐撵车,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去。焦适之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忍不住问道:“殿下不是不喜欢练武吗?” “你就仗着我宠信你,然后到处乱跑。”朱厚照没有回答焦适之的话,反倒是飞给他一个白眼,义正言辞地指责道。焦适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晶莹的汗珠恰好从额头滑下,流入眼中酸涩异常,疼得他连眨了好几下眼,泛出了点点泪花。 朱厚照连忙从衣兜里扯出条手帕,点着脚尖按到焦适之的眼眸上,“你看我现在为了你,早上乖乖去上课好让你顺便补课,下午带你去演武场让你增长武艺。全天下再也没有我这么好的主子了,你要怎么补偿我?”语气的小不满小娇俏都溢出来了,让焦适之未被遮住的另一只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笑意。 当然还有几分愤慨。 殿下,这一切的学习不都是您自个儿本来就该做的事情吗?!不过这种事情对这位小主子投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焦适之只是动作轻柔地拉开太子殿下的手腕,浅笑着说道:“殿下打算如何?” 朱厚照的大眼眸看着焦适之握住他的手,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不过从他欣喜的神情来看,这可能是早有预谋。 “那适之给我做饭吧。” 焦适之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他已经黔驴技穷的下厨技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焦适之的观念里,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这种意识的。不过自从几位大太监回到太子身边后,焦适之也顺理成章地脱离了贴身伺候的角色,不需要叫太子起床,自然也没有需要去做诱哄他起床的早膳。 说句实在话他是松了口气的,不过现在又 “咳咳,只要殿下不嫌弃的话。”焦适之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道。想想看,他把太子拉入端敬殿,又把他带入演武场,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么一点,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虽然这本来就是太子殿下日常应该做的事情。 不论如何,从第二天开始,太子殿下终于开启了正常上学的道路。上午老实地去端敬殿学习,下午在演武场泡一个多时辰,晚上在东宫完成作业,然后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而焦适之在学习之余,也满是苦恼地一头扎进书海中,寻求着下厨的妙方,最后把小厨房内的大师傅找去仔细商谈,勉强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做菜。那真是个不太美妙的回忆,做菜跟做面的差别真是巨大。 太子认真学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后,连张皇后都忍不住把太子招过去仔细询问,生怕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面对母后的问话,又看着一脸担忧坐在对面的父皇,朱厚照一脸愤慨,耳根发红地跳脚:“父皇母后,我就认真一会儿怎么就不行啦,你们俩是不是巴不得我天天使劲浪呀!” 这父皇母后一定是假的!假的! 张皇后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目间满是风情,在目送着太子羞愤离开的小背影后,莞尔道:“你看看,我还从未想过有一日寿儿会如此认真,真是难得。” 弘治帝摸了摸下巴,父子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看起来这个焦适之对太子倒是真的起了正面的作用”就是这个影响力有点大。不过不论如何,之前的看法都太过偏颇了些。 张皇后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说话。弘治帝是个难得的能够接受他人意见的人,自从上次张皇后提出异议后,她相信他不会一概而论。 87.第八十七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殿下, 还是多吃点吧, 您今个儿都没怎么动过。”高凤苦口婆心地劝道, 今晨他们进来才发现太子昨晚溜出去了,那床边的衣裳分明不是昨夜换上的, 这位小主子这样的举动常有,不落痕迹地溜走,好在东宫侍卫众多,总有人暗中保护, 倒也不是特别惊人。但这几日不知怎么, 原本并不挑挑食的太子经常不吃早膳, 急得他们几个伺候的团团转。 焦适之入殿的时候,就见太子站在桌边一脸小嫌弃的模样。焦适之哑然,走到太子身前,还未行礼就被他叫了起来, 立刻笑眯眯地说道:“适之, 我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 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 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焦适之感受着身后几位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 轻咳了两声, 正色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 你想带卑职去哪里?”朱厚照眼眸清亮, 含着笑意, “既然是好玩的东西,那便是惊喜了,怎么能够提前知道呢?”焦适之哑然失笑,默默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说来惭愧,焦适之来宫中都三个多月,但除了东宫与坤宁宫,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普通侍卫还有轮休的时候,但焦适之做的是贴身伺候的活计,虽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但从朱厚照睁开眼睛到他安寝之前都没离开过太子身边,这么算下来,他几乎是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的。直到最近,太子撒欢儿地在宫中晃悠,焦适之才熟悉了附近的宫殿。 不过今日,太子要去的地方显然距离挺远的,因为他们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刘瑾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溜达上来劝道:“殿下,这路程还有小一半呢,还是坐撵车吧?”站在朱厚照左后方的焦适之明显能够看到太子额头晶莹的汗珠,但视线触及太子倔强的神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只见太子飞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我叫你们隔着三丈远,难道没听到吗?自己仔细数数,赶紧滚回去!”刘瑾老老实实滚回去了。 “殿下,刘公公他们也是好意。”焦适之忍笑说道,即便他知道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1 刘瑾是个小人,但他刚才脸上的神色实在好笑。太子漫不经心地横了眼焦适之,淡声说道:“适之,他担心的可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他的位置罢了。他们几个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伺候得倒也尽心,不过时间久了心思也就多了。”狐假虎威久了,就觉得自个儿也是只老虎了。 焦适之若有所思,但细细想去,那是敲打,也是回护。人心苦不知足,悬崖勒马也是善事,以太子的心性,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只是太子才八岁呀,如此思虑,还真的是思来想去焦适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人小鬼大这四字又太不尊重太子了。 无奈摇头,焦适之把念头转回来,瞧着太子的态势,前头还有小半截路程。一路上太子与焦适之搭话聊天,不一会儿也就没在在意这个了。好容易终于到了,一路上焦适之细数了一下,他们穿过了不下于三道大门,几乎直接出了皇城。但西华门这处皇宫守卫仍在,显然还是属于皇城内。 不过这么数下来,他们几乎横穿了整个皇宫,怪不得刘瑾还冒险来求,焦适之看着太子一头汗水的模样,也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冬日,还出了一身汗,若是吹了寒风就不好了。 太子脸上却带着笑意,待看到一处地方时,高兴得转身拉住焦适之的手腕往那里去了,匆忙间焦适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房”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房”了。 进了里处,焦适之才发现,虽然外面挂着“房”的名头,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整个一处小园林,待朱厚照灵活地七拐八绕地在其中穿梭时,焦适之不一会就有点迷糊了,不过很快眼前就豁然开朗,忽闻一声震耳的吼声,威猛异常,震彻山林。 焦适之一愣,眼前小山坡上正懒散着趴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它的嘴巴正慢慢合上,显然刚才正是它发出了吼声。那大虫早已发现他们一行人,然眼眸只淡漠地扫了一眼,焦适之便觉得浑身一寒,又淡淡散去。即便它丝毫没有攻击的姿态,浑身仍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宛若睥睨天下的王者。 “适之?”太子目含笑意,唤了一声。 焦适之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刚才看入神了,十分失礼。面上微红,他拱手说道:“卑职失礼了。”太子笑着摆摆手,“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怕还不如你呢。”焦适之抿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里头地方甚大,他刚才所看到的小山坡实则被层层包围起来,确保里面的动物不会出来伤人,但是圈起来的面积极大,第一眼望去并不能发现。 太子驾临,接到消息的官员早就赶出来迎接,只是太子走得太快,反倒是在他们前头入了里面,直到此时才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臣刘海拜见太子殿下——”掌管虎房的刘海接到消息后便暗道不好,这位小祖宗每次过来他都心惊肉跳生怕出事,现在大冬天的大虫又不怎么动弹,这位小主子怎么又过来了? 太子随手挥了挥,算是叫起了,“我听说这里的大虫生了两只幼崽,便过来看看。”刘海斟酌着语气说,“殿下,几天前有只大虫的确产下两只幼崽,不过其中一只太过虚弱,已经被母大虫抛弃,虽然派人将养着,不过可能还是养不活。”而另一只幼崽自然被母大虫看得死死的,为了安全,他也没派人过去查看。 “拿来给我看看。”太子兴致盎然地说,还回头看了眼焦适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焦适之也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这便是太子所说的“好玩的东西”? 刘海很快命人抱了一个草窝过来,但在此之前他把太子一行人请进去屋内了,若是太子在这里出事,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草窝虽然看着外表粗糙,但内里可是各种软绵布料,把里面那只小小的老虎保护得好好的。但即便是焦适之这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来看,都知道这只小虎异常虚弱,连眼睛都没睁开。现在还是冬天,这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候。 太子命人把草窝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把屋内除焦适之外所有人都赶出去。 其他人: 焦适之看着太子谨慎地蹲在草窝面前看了许久,还拉着他一起观察。小虎的呼吸也很孱弱,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初生的毛发凌乱地搭在身上,显出几分暗淡。然在太子伸手去摸它的时候,小虎鼻子动了动,猛一抬头,牙口一下子软软地咬住了那根手指,力道不大。然而不是它不想咬下去,只是力道不够。 “适之,你且看,这血脉中的凶猛,不是身体所能禁锢的。你知道我第一次看你舞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太子任着小虎拿他的手指磨牙,轻声说道。 不过乐华心里这样想着,却完全不敢把心神放在这上面,虽然今天的焦侍卫十分好看,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跟他们可不一般。 “焦大人,殿下还未醒来。”乐华这心思不过一两息的时间,压下后立刻就迎了上去,低声说道。 焦适之看了眼身后的大床,冲着乐华轻轻点头,然后便越过他走近床边。 寝宫的装饰并不全是黄色,虽然明朝以黄色为尊,但摆设追求风雅,自然不会满处黄色晃人眼球。东宫的布置很是素雅,连这床帘都是难得的绢绸,其上绣着暗纹,随着焦适之的动作显出真容,煞是好看。 掀开床帘,朱厚照满脸稚气的小脸就映入焦适之的眸中,丝毫没有素日里的娇蛮之气,睡得一塌糊涂。焦适之不禁带着淡淡的笑意,守着旁白的乐华一看,忙不迭地低下头,怪不得殿下定要焦侍卫换上新衣裳呢,原来这红裳衬得人比往常更加美好了。 焦适之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床榻,“殿下,该时候起了,天色都亮了。”这话刚说完,就看见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精确地握住了焦适之的手腕,嘟哝着说道:“陪,我再睡会儿……” 焦适之失笑,大逆不道地戳了戳朱厚照的小脸蛋,轻声说道:“昨个儿殿下好不容易让卑职答应了,今日殿下不起,是想便宜了谁去?” 被子里突起的一团动了两下,朱厚照睡意朦胧地爬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一挥手霸气地说道:“便宜了谁都不行!赶紧把东西端上来。”原来昨日焦适之千辛万苦踩着点把人弄醒之后,他才知道平时刘瑾等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叫醒太子,因为朱厚照的起床气有点烂,所以每次都是用巧法子让太子起床。 而现在这群人讨厌焦适之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把方法传授给焦适之,因而他昨日跟太子与太子谈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2 论过此事,太子与他打了个赌,若他每日都能够准时起床的话,那么焦适之便每天清晨都给他做一道菜。这重点并不是菜,而是落在焦适之身上。他到底做的是什么,其实关注程度还没有他做菜这件事情来得多。焦适之无奈答应之后,太子就变得很是兴奋,昨晚还信誓旦旦今日定然能够爬起来。 眼下焦适之退下看着几个内侍伺候着朱厚照穿衣,随后门口的人接连而来,桌上很快摆满了早膳。朱厚照洗漱后看了两眼,把焦适之按到旁边坐下,“哪道是你做的?” 焦适之点了点放在边上的面碗,轻声说道:“这是家中常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那是臊子面,小时候龚氏常做的,因为他有段时间特别挑食,不知为何对这种面食十分喜欢,又恰巧是龚氏家乡的东西,她常常亲自下厨为焦适之煮面。朱厚照一开口要他下厨,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不过他平日里只看过龚氏下厨,并没有亲自做过,只是凭借记忆做出来的,因而心中也有些揣揣。 朱厚照丝毫不含糊,招手让人把面碗放到自己面前,夹起一筷子就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犹豫。焦适之抿唇,低头把另一碗给自己留的面给吃了。 一碗面下去,这肚子里就没有地方放其他东西了,朱厚照把剩下的膳食都赏给宫人,带着人散步去端敬殿,打算借此消消食。 焦适之跟在太子身后,抱剑说道:“殿下,吃太多对胃不好。”他做的时候可完全没料到那一小团面团能切出这么多条面出来,做得有点多了。 “噫,不可以浪费嘛。”朱厚照有些散漫地说道,迈着步子去上课。 到了下午,他抬头望了望有点阴沉的天色,在玩和上课中犹豫了片刻,转眼间看见焦适之静静站在他身后的模样,摸着小下巴迈入了演武场。太子已经多日未来,突然来这么一遭让几位师傅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场中正有一人顶着烈日暴晒,正在打拳。说来奇怪,刚好在朱厚照等人来的时候,这天色一下子就放晴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后,笑着对旁边的焦适之说道:“看来这林秀还蛮适合练武的。” 焦适之知道林秀心中所想,便说道:“林秀虽出身文人世家,骨子里却是个武人,向来不爱墨水,只爱舞蹈弄棒,殿下送他来这里,算是给他找了个极好的去处。” 朱厚照扁嘴,“适之的意思,不就是说他看不上我这里咯?”焦适之这段时日下来,也不惧他,轻笑着说道:“难不成不是殿下看不上他?” 焦适之素日来难得笑上几次,朱厚照看见焦适之的笑意便满心欢喜,连那一丝小小的怒意也飞走了,“说起来,若是他真想去战场,我到还能给他找个好去处。”朱厚照忽而拍手说道,大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开心得弯成个月牙儿。 而此时,林秀也看到了焦适之等人,连忙停下来,几步上前见礼。朱厚照摆了摆手,把人叫了起来,开口说道:“我想送你去五军营,你可愿意?” 这五军营虽然大多是从各地调来的精锐,但也有少部分是朝中举荐,太子想要塞个把人进去当然不是难事。五军营与三千营,神机营一起作为禁卫军,地位比较特殊,也是能实际操练人的地方,林秀自然欣喜过望,立刻答应了。 于是乎,太子终于把林秀这个家伙给送走了。 朱厚照早先便只想要一个焦适之,岂料在父皇压迫下多了个林秀,他不讨厌他,却也不喜欢他,现在总算给人欢天喜地找了个归宿,嘿,父皇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找了吧? 面对着几位指证焦适之指使纵火祠堂的仆从,焦君完全听不进去他的意见,勃然大怒,最后甚至还摔了茶桌,恨不得当场打死焦适之。 “逆子!逆子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儿子!你娘是怎么教养你的?哼!” 听着耳边焦君的咆哮,焦适之面对焦君的言行也是无力了,闭上眼睛不打算再做任何辩解。只是在焦君涉及龚氏时,隐藏在衣衫下的拳头狠狠地握紧,面色难看。 焦君对焦适之不抵抗的态度非常不满,气狠的他一怒之下把焦适之被关到柴房去,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当焦适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内心一哂,现在府里还能有谁回来看望他?刘芳不能通过看守,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费心。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焦适之来说非常危险,龚氏已死,在焦家根本不会有人替他说话,也不敢替他说话。如果就这么定性了这件事,焦适之以后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焦家并不是显贵的家族,科举是现今改变焦适之命运的唯一途径。如果焦适之的名声败坏了,他连科举的可能性都没有,毕竟烧毁祠堂的罪名太重了。 焦适之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翻盘的余地,但他很清楚,即使杨氏是罪魁祸首,但他不可能倚靠他人的些许良心发现过活。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思考清楚所有的可能性,才最终导致自己落得这下场。 他应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分辨清楚杨氏的事情才是,愚蠢的自以为是。 少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就像在握住自己仅存的所有。 话分两头,焦家这边疾风骤雨,紫禁城内却是友好会面。此时的朱厚照正挂在太子侍读杨廷和的手上,被提着领子去觐见了皇上。 弘治帝看着儿子被杨廷和带了回来,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整个皇宫乱作一团,遍寻不到太子,张皇后泪流不止,还以为是被谁掳走,正待细细排查的时候,结果这小子居然是自己偷溜出宫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缩头缩脑站在杨廷和身后的朱厚照,叹息着跟杨廷和说道:“要不是爱卿把吾儿带回,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杨廷和露出苦笑,拱手说道:“皇上,太子并不是臣找到的,而是他主动寻到臣家里去的。”当他坐在家里正待优哉游哉地与爱妻手谈一局的时候,下人送了份帖子进来,看着那帖子上熟悉而又没有任何进步的乌龟,他那时候的脸色想必不怎么样。 杨廷和是太子侍读,又是左春坊左中允,为了教导太子那是煞费苦心战战兢兢,一眼便认出了朱厚照的“真迹”,那可是太子啊!整个大明现在也就这么一个金宝贝了,结果就这么悠闲地出现在他面前! 朱厚照看着杨廷和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给杨廷和行了个弟子礼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3 ,随即笑嘻嘻地躲回去父皇身后,“多谢先生搭救。”杨廷和性格耿直,为官正派,虽然他不喜欢他的性格,却是最合适的人选,还顺便吓了这老头一遭,也不算亏。 弘治帝光听着朱厚照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后,跟杨廷和说了几句话,赏赐下物件后再让他退下。而后看着还不老实的儿子喝道:“你母后都快被你吓出病来了!” 朱厚照在父皇面前才算是老实了一点,讪讪地抱住了弘治帝的腰身,“我没想到揍个人还花那么长时间,母后没事吧?”张皇后自幼疼爱朱厚照,朱厚照对张皇后的感情很深,听到母后被自己吓病,他内心还是愧疚的。 弘治帝脾气算得上温和,面对朱厚照的讨饶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牵着朱厚照往张皇后的寝宫而去,“寿儿啊,你若是每天都能这么乖,你父皇还能多活十年。” 朱厚照笑眯眯反握住弘治帝的手,“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是皇家少有温情的一代,一父一母,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就算是作为天下之尊的皇帝,在儿子面前也常常自称我,更不必说是被娇宠大的朱厚照了。 “说吧,出去这段时间又干什么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被人揍了,找被人救了,找了人揍回去,找先生带我回来。”朱厚照得意洋洋,作为父亲的弘治帝默默黑了脸色,朱厚照回来的时候换了衣服,又遮掩得不错,等到他自己主动说的时候,弘治帝才发现他手上都是细小的擦伤与清淤。 “来人,传太医!” “哎,父皇,您先别叫太医啊,等我见了母后再说嘛,而且儿臣有事情想要找父皇帮忙~”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朱厚照才会变得黏糊糊,连儿臣这样不多见的自称都脱口而出了。 弘治帝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几十年的涵养都耗在这儿子身上了,“说吧,又想干什么混事?” “哪里是混事” 父子两人的身影渐去渐远,丝毫没有人关心那个被朱厚照“揍”了的那家结果如何。不,或许说等某些人腾开手的时候,他们的结局会更惨。 在父皇那里讨了个承诺,随后朱厚照便见着了母后,被张皇后哭着揉搓了一番后才从殿里逃了出来,留下屋内两位天下至尊去你侬我侬。回到东宫的他见着凑上前来的几个太监,圆溜溜的大眼在这几人身上转了一圈,随便点了一个人,“刘瑾,你去给我查查这朝中焦姓大臣的所有子女情况,明日我要看到结果。” 刘瑾被朱厚照点中,先是一喜,随后听到要求又忧愁起来,他们是内宫太监,搜集外宫情报的事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瑾看了眼身边眼中闪着妒忌的谷大用马永成等人,顽强地撸起了袖子,想抢他的位置,下辈子去吧! 不过几日,宫内便颁下命令,让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在三日后都带着年满十岁的嫡子入宫,而焦适之也在此时迎来了转机,焦君恰恰是正五品的京官! 收到消息的焦君面色变幻了数次,派了个小厮回去给杨氏传了个口讯。 “老爷是什么意思?”杨氏看着前来传口讯的人,手不自觉抚上了肚子,精准的妆容并不能掩饰她因为怀孕而苍白的脸色,但杨氏那柔美的模样恰恰是焦君所喜爱的。 “听说是因为皇爷下令,所有五品以内的官员年满十岁的公子都要带进宫去,说是要给太子挑选侍卫。”前来禀报的人低声说道。 “侍卫”杨氏若有所思,她向来知道焦君的性格,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焦适之刚刚做了烧毁祠堂的事情,也有可能因此而松动。不然也不会派这小厮来传口讯,把焦适之从柴房挪出来了。 她费尽心思才给焦适之安上了这样的罪名,如果他一朝得势,岂能有她的活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肚中的孩子,焦适之都必须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在焦府东面儿,刘芳看着被搀扶着回来的焦适之喜极而泣,连忙上前接过了他,“少爷可算是回来了,是不是老爷知道少爷是无辜的了?”焦适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室内,言下之意是让刘芳扶着他进去。他这段时间几乎未曾进食,身体有些虚弱。 时隔几日重新躺在自己的床上,焦适之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事实上,他反倒绷得更紧了。 他居然被放出来了。 在焦君已经完全认为他纵火烧了祠堂的时候,焦适之就已经被他彻底抛弃,或许被流放到某个小庄子是他以后的全部生活,但是现在居然会被放出来焦适之不认为父亲会如此“宽宏大量”,他可没这份心性。 “少爷,既然老爷已经把你放出来了,你就不必这么担心了。”刘芳端来流食给焦适之,这段时间焦适之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焦适之喝了点东西,随后推开手拒绝了,“父亲不是这么易于的性格,杨氏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好不容易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要是这么简单就逃脱了,那就不是杨氏了。” 刘芳担忧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少爷,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然而少年只是摇了摇头。 那日被焦君叫去正院,不过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入谷底,凭借的仅仅只是几个家仆的三言两语,甚至没有任何的物证。看着杨氏嘴角的笑意,焦适之便知道怀孕这件事情让她着急了。如果不能够尽快除去他,即便杨氏生下了儿子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十年之久,她毫无胜算。 但她聪明在,她现在有一个能听得进她所有语言的丈夫,即便焦君察觉到些许不妥,他依旧愿意相信她。焦适之叹了口气,开始转念想着到底是何事能让焦君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即使现在只是改变了一半,但也是转机。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4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多月的学,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学习态度也算端正,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其余几个内侍没有这个心理负担,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说话,差点没直接拉人了,气得刘瑾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活撕了他们几个!合着不是自己的命就不担心! 心里发着狠,见到焦适之一来,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太子殿下一张嘴:“殿下,您就算不想去,但好歹也为焦侍卫好好想想呀。” 朱厚照疑惑,焦适之也懵逼,这关他什么事情? 刘瑾摇着手说道:“殿下,虽焦侍卫是侍卫,看的是武技,但小人听说他以前的文章也是不错的,若是落下太可惜了点您学完了之后,不就可以回来教教焦侍卫,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为了自己这条命,刘瑾豁出去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觉得刘瑾说得在理。焦适之哭笑不得,他比太子大了四岁,两人学习的东西也截然不同,怎么能够凑合在一起,刚要张嘴反对,却想到若是真的能劝得太子去学习也是好事一件,心里犹豫几分,立刻就被朱厚照拍板决定了,“好,我去!适之,你也去!” 众脸懵逼,平日里太子也带着焦适之与林秀去读书,这个“你也去”自然不是指这个意思。 朱厚照让焦适之与他一起去读书! 这帝王之学与正常读书能一样吗?焦适之有时真想扒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什么话都能够随意地脱口而出。先不说这个,那些教导朱厚照的大儒们见到课堂上堂而皇之出现个侍卫,还能得了? 奈何朱厚照是真高兴,吃完早饭拉着人就走了,被落在后头的林秀耸了耸肩,十分高兴,要他去读书还不如要他的命,他宁愿老老实实在外面站一天的岗。 焦适之被太子拉进端敬殿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这里原本作为太子议事的地方,不过太子尚且年幼,便把这里作为讲学的地方。 今日给太子上课的左中允杨廷和,上次太子逃出宫就是去他那里,把这位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厥过去。对他来说,这位小主子特别聪慧,是块好料子,奈何实在太散漫,此乃大忌。在他连着逃掉半个月的学习之后,他原以为今日这位还想着继续逃呢。 2017/10/10 9:33:13|43418522 88.第八十八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适之从来没想到自己推开门所看到的场景居然是那么的香艳, 尴尬得他当即掩面离开,朱厚照在后头看着焦适之快步离开,伸手捂住脸呻吟道:“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坐起身来, 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子。 虽然刚才的场面远远看去不太雅观,但实际上朱厚照连衣服都没脱。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郁闷, 狠狠地瞪了眼谷大用等人, 他翻身下床, 冷着小脸说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赶紧给孤赶出去, 留着碍眼!”谁都知道,当太子自称“孤”的时候,通常都是他心情极为不爽之时。 丘聚等人进言说有有趣的东西, 正好焦适之也不在,朱厚照不想一个人在书房内待着,便同意了丘聚的事情。却没想到来了此处, 顺着他们的意思在床上坐下, 里间却翻出来个衣衫透明的美艳女子。那女子吐气如兰,美艳异常, 眉目间满是春意。太子虽然年幼, 却也是个男子, 正是活泼好玩的时候, 见到眼前这场景, 虽不明正理, 却也隐隐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 丘聚等人暗地里遣走周边的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如果焦适之没有出现,或许这事就这么成了。然而刚才的场景太过尴尬,即便太子还不是很清楚此间事情是如何,但也知道刚才那样的场面不太适宜,顿时羞愤莫名。刘瑾虽没有参与,却也是推波助澜,一看事情没有成功,心里依旧拔凉拔凉的。丘聚等人的谋算他虽不知道,但今日这架势一摆出来他心里门儿清,心里却有了好算计。没有他的默许,附近的侍卫不可能那么轻易被遣走。 如果这事这么成了,按照太子的性格,那个女子就算不受宠爱,也会在殿下心上有颇为重要的位置。太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对某些事情还是挺有自己的原则。可谁知道这个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给焦适之搅和了! 这个时候,连刘瑾也不禁牙疼,这个焦适之是不是专门来克他们的? 这厢人心里正发慌,那边焦适之只觉得热气上脸,一摸,还发烫呢! 他心里倒是尴尬,没想到竟然会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焦适之一向自持守律,肯定是从未看过春宫图等物的,但是他好歹也是个比朱厚照年长的人,这件人生大事多少还是懂一点。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太子好事将成,结果就被他给打断了。 这种事情向来私密,猛然一见到焦适之自然羞窘,兼之那人又偏是自己的主子,焦适之下意识就抽身而走。 不过一踏入自己房间,焦适之这心里又回转过来了,太子现在不过才八岁,现在就那…那什么,岂不是会伤身!小小年纪就沾染女色,怪不得后世评价如此!他脸色一变,正想转身回去,又停留下来,随即无奈摇头,再无半点犹豫地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刚才那一幕焦适之虽然没有认真看,但屋内还有刘瑾等人,都是平日来朱厚照身边宠爱的内侍,而那片地方居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显然是有人驱使。刚才还好说,焦适之现在再回去,那就是故意破坏了…… 焦适之无权无势,能够凭借的只有太子的宠爱。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才让他现在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宠爱的人可以有很多个,心腹却往往不是很多。但凡在大人物身边伺候的,谁不想取得主子的信任成为他们的心腹?但心腹这玩意贵精不贵多,焦适之就如同一个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5 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明明是初来乍到却一下子越过了所有人站到了太子的身边,太子还很是信任,这东宫……谁看着他都不顺眼。 林秀给他提过醒,他自个儿也清楚得很。但清楚往往没什么用,焦适之性子外柔内刚,看着如同面团一般柔和,实际上傲骨铮铮,不然首辅刘健不会指着他的字迹说有趣。于焦家不争不驳,是还债,生恩之债。但不代表他是个诺诺无为之人! 即便他无法确认太子到底是喜欢还是无意中被人下套,但谏言是他的职责,他不能看着太子小小年纪就沉迷女色,亏损身体。更不能与后世评论一般成为史书记载的昏君! 抱着这样的心态,焦适之快步走了回去,岂料在转角与人相撞,他是练家子下盘本来就稳,反倒是来人几步踉跄差点摔倒。焦适之见着来人,大惊,一把拉住他,“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差点被撞倒的朱厚照比焦适之还激动,一把拉住了焦适之的手,撅嘴说道:“适之你听我解释!” 焦适之上下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衣裳微皱却不凌乱,显然刚才他并没有脱衣服。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太子,难不成刚才他意会错了?可明明…… 朱厚照只有一个人,刚才他大发脾气之后就把一群人都甩下走了,他正在气头上没有人敢去撩虎须,只好先把“案发现场”给处置了。他向来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焦适之只可能往左边去,下意识离开这里,三两步赶上来,却没想到焦适之居然回头了。 “适之,刚才是丘聚跟我说要献上好玩的东西,我这不想着你不在挺无聊的,就让他献上来了,结果却是个这样的玩意儿!”朱厚照气得跳脚,丘聚的主意让他在焦适之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想想就让人生气! 焦适之抿嘴,认真说道:“殿下,男女之事本来是人之常情天伦之事,卑职本不该多嘴。但殿下现今还年幼,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接触,免得伤身伤神,于身体有亏。”焦适之除了在东宫前几天之外,很少用这样正经的神色与太子说话了。朱厚照扁嘴叹了口气,扯了扯焦适之的袖子,“适之,这么严肃看着好像先生哦~” 焦适之无奈失笑,心里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论太子是真心想试试还是根本一知半解,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以他的性格至少大半年不会去想这些事情了,这倒是一件好事。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扯着袖子的手用力一拽,亮着嗓子说道:“你怎么知道男女之事是天伦之乐,难不成你经历过了,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本来就清亮,脆生生的,清楚明了地撞入焦适之的耳朵。 焦适之整个人僵硬了几息,然后红霞从脖子蔓延开来,连耳朵都变得红彤彤的。他本来就皙白,正经的翩翩公子,完全看不出是个练武之人,即便穿着侍卫服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现在整个人脸色如此,愈发俊秀了,然而也不由得让朱厚照更加怀疑了。 只见焦适之捂着脸尴尬地说道:“殿下,这,这种事情,不可在白日胡乱,宣言的。”声音磕磕绊绊,看着都让朱厚照心疼,难不成咬到舌头了? “胡说,你都说是人之常情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难不成你……”朱厚照好奇地把眼睛挪到了…咳咳,视线一下子就被焦适之发现了,整个人更羞红地跳开,“没有!”然后如同旋风一般一下子闪身进房间,大逆不道地关门落窗,显然不想让朱厚照继续逼问。 只留下小太子一人站在屋外,抱着手摸下巴。适之向来不是那种人,说的应该是真话,只是……为什么一提到这个问题,面上就那么红呢?不是说人之常情么? 屋内焦适之站在架子边,一下子把头扎入水盆中,闷了许久才出来。水珠成串不断从他脸上低落,他摸了摸脸,还是烫。 焦适之无奈。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听不得这些东西。每次一听到别人说起或是不小心想到这种东西,都会全身发红。不然刚才撞到那场面再尴尬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跑了。硬挺着跟太子说完也就罢了,谁知道他偏生还一直追问自己的事情,搞得焦适之挺不住破功了。 唉,这下可惨了,以太子好奇的心性,等出去一定会被他逼问出来的。 不过这回他却猜错了,等半个时辰后,焦适之出来的时候,朱厚照的确笑眯眯地守着门外,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让焦适之松了好大一口气。 东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弘治帝张皇后耳朵里去,张皇后气得差点没闭过气去,弘治帝也怒火攻心,把整件事情给彻底清查了一遍。从此东宫再无丘聚此人,余下的都打了板子,老实安分地在床上躺着。 焦适之没辙,暂时成为贴身伺候太子的,因为朱厚照不愿再提人上来,而这小主子根本不能生活自理,看着他穿衣服的劲儿,焦适之都看得无奈。 好歹别把脑袋往袖筒里插呀!! 弘治帝笑道:“他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太子天性聪慧,也不可过度拘束了。”张皇后被弘治帝气笑了,轻笑着说道:“有你这个做父皇的这么宠着,他可不是得无法无天了?” 弘治帝轻轻拍了拍张皇后柔嫩的手,又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道:“他才八岁,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宠他还能宠谁呢?不过自从上次他撒娇打诨要了两个侍卫过去后,的确是乖顺了不少。听说昨日还做了功课,比以前已经长进了。”张皇后无奈地摇头,弘治帝比她还宠爱朱厚照,不然为何每次太傅的折子都被他压了下去,莫说责备太子,连说两句都不舍得。 “罢了罢了,你拿主意吧。”弘治帝与张皇后如同普通人家一般生活了多年,两人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弘治帝十分敬重张皇后,从来不曾落过她的面子,坤宁宫的气氛一直很温和。 焦适之在东宫的身份渐渐不一般了,他与林秀一起担任太子的侍卫,但他同时又几乎是太子的伴读。不久之后林秀被朱厚照推去给武师傅那边好好练习,林秀高高兴兴地走了,焦适之只在每天晚上才能够见到他。 而焦适之则与朱厚照一起沉沦在无限的学业中去。 太子所需要学习的东西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即使太傅的心思都花在太子身上,焦适之仍觉得有些许吃力。这不是说焦适之不如刘瑾等作为伴读的内侍,而是朱厚照根本不会找他们交流,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替太子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6 挨罚,顺便陪太子读书,心神根本没花在学业上。而朱厚照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焦适之泡在书房,搞得焦适之回去之后不得不挑灯夜战,不然有些跟不上朱厚照的进度。 是夜,林秀看着焦适之那边还亮着烛光,摸过去愕然发现他还在看书,疑惑地说道:“适之,你为何如此认真,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开始好学起来,你不必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他以为平时焦适之即便再如何认真,但也没到子时都还未入睡,如果不是因为他今日也睡不着,还不知道焦适之一直这么晚。 焦适之合上书,掩住即将出口的哈欠,轻声说道:“太子很聪明,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文章谋略,我不如他。”林秀不信,他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太子殿下再如何聪明,也不过八岁,你竟如此推崇于他?” “不是推崇。”焦适之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下去。 他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自己辩驳,只是在同等的程度下,看着年仅八岁的朱厚照游刃有余的模样,焦适之心里还是有些不服输的,即使那人是太子。 “你的武功如何了?”焦适之转移话题,林秀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说道:“就那样吧,最开始去的时候那几位师傅并不乐意教我,不过这两天情况好多了。” 焦适之抿唇,轻声说道:“以你的资质,他们不会轻待你的。”更不必说还有太子的命令,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难熬一些,毕竟他们本来是为了太子服务的,结果太子不过来,却塞了一个小侍卫过去。 林秀笑着点点头,“我知道,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太子开口问他的时候,林秀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跟在太子身边固然是一条捷径,但他还是想上战场的,能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自然是好。而且太子身边有焦适之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越他,离开这里对两人都有好处。 他相信焦适之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点,才没有阻止他。 两人又聊了两句,然后林秀劝着焦适之去睡觉,直到看到这边的烛光熄灭了后才离开。焦适之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林秀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苦笑,他都不知道到底这份吊儿郎当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本性,还是他的伪装了。但他相信太子绝不是他人口中那么不学无术之人! 次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了两声又吞了凉水,心里叫糟,或许是这几日太过晚睡,结果喉咙不太舒服。 他换上侍卫服,站在铜镜前整理衣着,这身侍卫服与东宫侍卫的服侍类同,但在细微处却又别具一格,穿在身上格外精神,掩盖了几分倦怠。 甫一进殿,焦适之心中就骤然闪过一行斗大的字眼,让焦适之看了之后苦笑连连,这个真的很耐人寻味。 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焦适之已经学会忽视这些东西,只是偶尔还是会被某些比较惊悚的内容所惊吓到,就犹如今日的内容。他头疼地回想着刚才的那句话,又看着现在正在几个内侍包围下穿戴者衣物的小小太子殿下,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情况。 “适之,你怎么了?”朱厚照一眼就看到焦适之站在门口发愣,好奇地开口问了一句,就看见焦适之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移开眼神摇了摇头。朱厚照诧异地看了眼铜镜,难道他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想着,虽然万岁爷与皇后两人感情诚挚,再无他人,怎么轮到太子就那么的那么的嘶~牙疼。把心里的胡思乱想收了收,焦适之原本便打定主意,这些所谓的未来跟现在没有关系,就算是将来的可能,但也还没有发生,不能用奇怪的眼光看人。 一路上焦适之感觉到太子时不时在偷瞄他,他知道定然是他刚才的反应让太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焦适之真的无话可说,只能这么静静地憋着当做不知道。 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了! 忍到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了,就在他开口前那一瞬间,焦适之忽而低头说道:“殿下,刚才坤宁宫来人,皇后娘娘要见卑职,卑职先告退了。” 朱厚照连忙说道:“我也去。” 随后莫姑姑笑眯眯地出现在他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只想一个人见见焦侍卫,同他说说话而已,很快就会把人还给您,还请您不必着急。” 朱厚照眼巴巴地目送着焦适之被张皇后身边的莫姑姑带走,神情厌倦的小模样让身边伺候的人面面相觑。丘聚与谷大用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小人前端时日命找来了戏班子,您是否要悄悄看,助助兴?” 焦适之的日益得宠让东宫的内侍都着急了起来,刘瑾高凤那几个还能稳妥点,剩下的根本就不得安稳,好不容易寻到个焦适之不在的时机,怎能不抓紧呢? 太子无聊地摆了摆手,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点郁闷,“那就见见吧。”母后怎么就不愿意见他呢? 焦适之回来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原本被张皇后叫过去的时候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张皇后只是询问了他与林秀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说完了就让他们回来了。张皇后温和的态度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林秀在半道上就跟焦适之分开了,他还要去练武。焦适之的记忆力还不错,靠着腰牌回到了东宫。原本他现在该是和太子在书房一起,所以他便先过去书房,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焦适之好奇起来,这个时候的太子殿下能去哪里?他随口问了书房伺候的小内侍,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焦适之的脸色便冷淡了下来。他是个温润如玉之人,平时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如今一下子冷了脸,把眼前的小内侍吓了一跳。焦适之并不是冲着眼前的内侍发脾气,只是心中对东宫这些内侍着实恼怒。 太子总是容易为外力所动摇,焦适之向来知道这点,但奈何太子身边的人不加劝阻便罢了,反倒是一个个冲着他这点使劲,冥顽不灵!不过焦适之心里也清楚,这点时间太子的表现让很多人心里都有些发慌,会想尽方法夺回太子的注意也是正常的。 冲着小内侍点了点头,焦适之打算先回去自己屋内再说。不过刚到正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整个殿内都静悄悄的,连平日的走动窸窣声都没有。疑惑地偏了偏头,焦适之决定不理会它。握着剑柄大步走过殿门,来到自己屋前,刚推开门就听到隔壁传来细碎的响声。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7 焦适之心中一紧,光天化日之下,东宫难道还能进贼?但是隔壁的声音太过鬼祟,不得不让人生疑。他几步走到窗边,心里更加奇怪了,平日里东宫各处都定然有人守着,为何今日此处居然没有侍卫巡逻? 但屋内的响声越来越大,而且愈发不对劲起来,似乎有人被挟持。焦适之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屋门,并打算若是真的有刺客便立刻喊人过来。,以他的能力硬抗几招应该还是可以的。东宫守卫森严,听到动静立刻会有人赶过来的。 心里这么想着,焦适之也是这么打算做的,奈何一打开门,却是 却是一场活生生的春宫图! 此时屋内站的人可不少,不过都龟缩在各处角落,次间的左侧安放着床榻,床前放置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虽然朦朦胧胧,却仍能清楚地看到朱厚照半躺在床头,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模样。而他的身上正趴着一个美艳的女子,衣衫半退的模样十分诱人,屋内流动着魅惑的气息。 焦适之僵在原地,听见声音望过来的太子殿下也僵硬地不能动弹。 这场面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因而,他也从来不知道,焦适之的剑术是如此之好。 单论剑术,在场的公子们都不如现下这第十位公子,但焦适之与他比拼至今,两人却不相上下,皆在伯仲之间。剑法凌厉,毫不退让,相较间露出几分峥嵘,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焦君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吗?随着比武的进行,焦适之全身都仿佛被调动起来,愈发熟练。是了,没有人知道,焦适之中间还有一年荒废的时间呢。 “太子殿下宣布——此次为平局,请十一位公子进殿。”比武正激烈的时候,忽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大眼少年与焦适之的交锋戛然而止。 大眼少年归剑入鞘,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林秀,你叫什么?”焦适之被这个名字震撼了片刻,低声说道:“焦适之。”林秀似乎是看出了焦适之的疑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我小时候早了两月出生,身体一直不好,祖奶奶才取了个女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焦适之看了眼林秀的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现在这模样可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林秀小时候的虚弱。至于林秀的自来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人理会他,自然就会消停了吧。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但并不是因为林秀自己想闭嘴,而是由于他们要进殿了。 一列五人,一列六人,焦适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意地站到了后面。林秀本来该是站到前面去的,看到焦适之这副模样,想了想也站到了他旁边去了。他们这点小动作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都落到了上头两位的眼中。 只听弘治帝温和说道:“太子,这几位都是极好的。你之前说要挑选侍卫,一个怕是不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比较适合。”一个人看着怕是不够眼,还是得有两个人守在朱厚照身边,他才比较安心呐。 右侧的太子殿下作出何等反应,跪着的十一人并不清楚。片刻之后,只听太子的声音响起,“那便焦适之,还有”那延长的声音带着几多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林秀,就这两人了。” 刘瑾是最会看眼色的,眼见太子已经挑选出人选,忙不迭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获两位勇士——”岂料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祝贺而高兴,反倒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下发虚,难不成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两人?可是不对呀,明明焦适之是他所看重的人才是。 谷大用见太子殿下恼怒于刘瑾,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对这两个侍卫也不大看重了。虽然他与刘瑾关系不错,平日也以刘瑾为尊,但刘瑾若是失势,他才能更进一步啊,如果不能被太子殿下重视,那就算来千个百个身份再高贵的人也无用。 朱厚照现在的确是不怎么高兴。 焦适之甫一进殿,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身着红裳的他比初次相见好看许多,而之后更见他武艺出众,心里尤其高兴,没想到他所看中的人竟然是块如此美好的璞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偌大的惊喜。 其实这场挑选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仅仅只是朱厚照想找个由头把焦适之调到身边来。他在弘治帝那里求了个许可,又得到了焦适之的资料,看着他走路下盘挺稳该是学过点武的人,便找了名目把五品以上的人都调进来任他挑选。若不是他刚偷溜出宫父皇心气未平,他才不折腾得这么麻烦。 岂料先是焦君没带他入宫,后又有父皇硬塞,导致又多了一个人,生气! 弘治帝知道自个儿儿子的脾气,也懒得说他了,安抚了其余几个未曾被选中的人,又赏赐了东西下去,这场选拔便算是走到了尾声。 在皇上与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刘瑾过来告知焦适之与林秀明日辰时入宫,到时候会有人带领他们。谢过刘瑾后,他匆忙地顺着皇上太子离去的方向离开了。 林秀低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要我的样子?”焦适之心里隐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劝阻道:“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这是宫里。”林秀猛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老爹在叫他的,不得已跟焦适之道别,跑到他爹身边。 而焦适之也不得不回到了焦君身侧。 焦君并不是一人站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焦适之刚一走过去,那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他身上。那个中年男子焦适之只见过一次,似乎是本家的人,按照辈分来他应该称呼他一声伯伯。按着礼数见礼之后,焦适之便走到焦君身后,不复多言。 焦芳看了眼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是个好孩子,身手也了得,刚一见面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啊。”焦君被这句话压得内心羞愤,实际上一直打压着不让焦适之练武的人正是他,如今当着焦适之的面被焦芳这么一说,老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少年一声冷哼,低声嘀咕:“就算是太子看重要怎样,做出那等恶事,又坏了焦家的名声,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几人站得这么近,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听得一清二楚。焦适之即使早就心里有数,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疼。这事闹将出来,他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早晚会满大街都是。 焦芳闻言脸色立变,厉声呵责道:“你在胡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8 言乱语些什么,要是再满嘴胡言就你别想再出来了!”焦芳威严深重,少年不敢抵抗,撅着嘴低下头来,但看那神色便是不服的。 接连被本家的人刺到伤口,焦君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匆匆跟焦芳父子道别之后就领着焦适之离去。背后的焦芳心中思索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在焦适之被太子殿下亲自招来的时候,他便敏锐地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看焦君知道些什么,但是焦君却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是,焦君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跟太子对话,作为儿子的焦适之更加不可能,太子是从哪里得知了焦适之这个人的?毕竟也只有报上来的人才有相关的资料,焦适之可没有。 多想无益,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猜不出来。焦芳转头看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儿子,心中不满,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两年,琼儿现在根本立不起来。别说别的,光是他刚才的那两句话,要是放在早些年,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听了便是个死字。他们抓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少年又生生熬了两年才从逃出父亲的魔爪。 焦适之这厢,由于焦君来的时候是自己坐轿过来的,根本没有另外的位置能够给焦适之坐下了,正好焦适之现在不想跟焦君一起走,便推拒着自己可以走。焦君看着少年隐隐的抗拒脑袋生疼,心里想骂上两句,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只能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叫轿起。 2017/10/11 8:48:55|43464087 89.第八十九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沉沉浮浮中, 焦适之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唤着他, 低声诉说着什么,然着实扰人清梦。 “你喜欢天资聪颖才华横溢, 还是喜爱冲杀万军出入无碍” 他即便在睡梦中都深深皱起眉头, 在被骚扰了无数遍这个问题后,终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赫然见到眼前站着一位看不清模样的老者, 但仿佛他还沉浸在梦中的恍惚, 竟没有半点恐惧的感觉:“我, 都不要” “哈, 都不要?你又不是什么才子高人, 又怎么能无视此等好处?”老者似乎有点激动, 背着手在他眼前踱步。 “出入, 朝廷征战沙场, 皆可自身争取, 何须他人好处?”焦适之嘟哝着回答,懵懂如幼童, 宛若未曾苏醒般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迂腐!” “懦, 弱”噘嘴。 “你这小子, 还敢骂老夫懦弱?”老者乐了。 “奢求外物懦弱”即便半睡半醒,焦适之也完全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 “哈哈哈哈老夫喜欢你这小子的性格, 你什么都不想要, 老夫便偏偏要给你点什么东西。待老夫掏掏我还剩什么哎, 上次那颗珠子受损后掉哪里去了” 焦适之扁扁嘴, 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乱七八糟,扰人清静,实在太可恶了。 “哈,有了,预见遇见?嘛,算了,这个绝对是好东西。小子,以后切莫感激老夫呀。哎,恩情归还,在这小庙待久也也该走了”那恼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老者也消失在他眼前,焦适之终于等到渴望的宁静,瞬间真正坠入梦乡。 烛光摇曳下,少年的身躯泛着几近不可见的光芒,厚实沉淀的祠堂似乎少了点什么。 第二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四肢都被重物碾压了一般酸痛,挣扎着在椅子中坐定,他狼狈地舒展着身体,四肢处噼里啪啦的声音昭示着他昨晚的虐待。把一个半大小子塞入一张椅子里的确是难为他了。屋外早就没有雨声,焦适之收拾了被子放回原处,拎着食盒出了祠堂。 屋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彻夜的雨势扫去了躁意,独留下清凉的气息,让人心平气和了许多。焦适之嘴角含笑,冲着几位守祠堂的老仆点了点头,拎着那早就冷透的食盒悠哉地离开。今日学堂的先生有事,不需要去上学,焦适之也自在,慢慢地走回自家院子。 一边走一边觉得不太对劲,他昨天晚上是做梦了吗?仿佛梦见了个十分怪异的人,但现在如何想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也几乎记不清说了什么。焦适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回到自己院子后,吩咐下人把食盒的东西热一遍后送来,焦适之径直进了书房,昨日先生还布置了作业,若是明日不能及时交上去,他可不想挨手板。 等到他从作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也是远方火光冲天之时! 无数喧嚣声起,甚至连他院子里的人都在骚动。焦适之愕然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那片地方,却恰恰是清晨他刚离开的地方——焦家祠堂! 祠堂着火了! 祠者,神祠也。 一姓一祠,乃姓氏之本,上到皇亲国戚,下至黎明百姓,无不承接姓氏而活,根源在血脉中一代代流传,因而才有那万家辉煌。 正因如此,现在焦家陷入了混乱之中。 焦适之几步夺门而出,正欲前往那里,却被书童刘芳拉住。刘芳焦急地说道:“少爷,这个时候你还去那里做什么?祠堂现在着火,若是你过去受伤了怎么办?” 焦适之拉开他肃然道:“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过去。祠堂是一家之本,若是烧毁便是不孝。” “可是少爷,你昨夜刚被关在祠堂,今日又出了这等事端,杨夫人那边该会如何说你!”刘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不会有事的。”焦适之怔然片刻之后,伸手拍了拍刘芳的肩膀,随后挣脱而去。刘芳咬牙看着焦适之离开的背影,狠狠心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少爷那个笨蛋,什么没事,是一定会有事吧! 焦家祠堂着火是件大事。 不论仆从如何英勇上前,但那火势仿佛天助,在昨夜狂风暴雨今晨积水未褪的情况下仍然愈烧愈大,最后彻底席卷了整座祠堂,看守祠堂的几个老奴甚至都没从里面出来。 焦适之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最终被烧成灰炭的祠堂,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昨夜给他送被子食盒的奴仆今日全部葬身火海,而那稍显刺鼻的火油味道让他内心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这火势不论因何而起,都生生毁掉五条人命! 焦君清朝出门,在马车摇摇晃晃还没到地点的时候,就被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29 焦家的仆人给追了回来。听到仆人的汇报,焦君目眦尽裂,赶回家中看到那已然成灰的祠堂,看着那站在远处以手帕捂住口鼻的杨氏和站在祠堂边的焦适之,气得破口大骂,仪态尽失:“看守祠堂的人是谁?跟我滚出来!” 焦适之强忍心头一口气,上前低声说道:“父亲,他们,他们都为了救火葬身火海了。” “是他们该死!”焦君恨声说道,看着地上的灰烬,又厉声喝道:“起火的原因是什么,管家呢?”他显然不相信焦适之,要把更信任的管家给叫出来。 只见杨氏摇曳生风地带着管家走上前来,轻挥着手里的帕子行礼,被焦君扶了起来,见着这位为他怀着孕的夫人,焦君心头火勉强压了下来。“你身子重,怎么过来这里?”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够不管呢?”杨氏正色道,把管家叫上前来,“查出点什么了,跟老爷汇报一下吧。” 管家低声说道:“刚才小人带着人顺着祠堂走了一圈,发现了火把跟丢弃的油桶,想来来人便是用着这些东西让祠堂着火的。而那些东西都是早晨厨房失踪的东西,定是内贼所为。” “内贼!好一个内贼!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焦家培养出了个什么内贼!”焦君咬牙切齿,祠堂的重要性不必多说,现在焦家祠堂被毁,传出去怕不是得说焦君不得祖先保佑,降下天罚呢! “老爷您消消气,妾身觉得有点奇怪。焦家祠堂若是毁了,对谁能有好处呢?祠堂又没什么油水,更不可能对这些下人有什么用处,此事有些诡异呀。”说到最后,杨氏因为生理反应干呕了几下,让焦君把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 可是等焦君回过神来,视线却落在一旁温顺站着的焦适之,若是 焦适之回去的时候,是带着满腔愤怒回去的。在发现不对劲之后,管家的回复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父亲那冷漠的态度着实令人心寒,纵使仆从有过,但那也是几条人命!而在父亲眼里,怕还是比不上祠堂的一块砖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而身后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书童却庆幸着:“没想到少爷这一次还真的是全身而退呢。” “你这泼猴,是希望我出事吗?”焦适之无奈地说道。 刘芳大不敬地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比焦适之还无奈,“我的少爷哟,你要是能够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好了,这么明显有问题的事情还自己送上门去,不是找事吗?”焦适之给了他一颗爆栗,擦肩而过,“我如果不去,不是更显得心虚?傻瓜。”刘芳摸了摸脑袋,不得不承认少爷说得有道理,还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纵使焦君再如何着急,查探这件事情需要花费时间,焦适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些什么事情来,每日都乖乖去学堂上学。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忽视了些什么。 连着在学堂里挨了几天闷气后,随即学堂的先生也出了点事情需要请假,反倒多了几天假期。焦适之不想在家里待着,也不想在外头听着那些关于焦家的闲言碎语,便每日去固定的茶楼待着,品茗总是件文雅的事情,更能够安定人心。 不过今日,却在离茶楼不远处,捡到了个小孩。 一个不太普通的孩子。 待他下车,旁边有辆马车几乎与他同时停下,林秀掀开车帘,看着焦适之高兴地说道:“我就猜到了你会提早到,所以让家里人早些送我出来,这不就见到你了。”焦适之轻轻拱了拱手,看着林秀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被车内的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带着个包裹走到焦适之身边。 焦适之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就打包好的包裹,里面几件衣裳与他母亲的剑,再则便是几本书。余下的东西他竟是一点都没带,当然包裹内还有刘芳塞进去的这些年他帮焦适之攒下来的所有银子票钱,毕竟他身兼数职,连焦适之屋内的账也是他在管。就是不知道以少爷的性格,贿赂这事做不做得来。 不多时,宫门内出来个灰袍小太监,把腰牌给侍卫检查后小跑着到他们面前。他虽然笑容,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谷公公派小人来带两位去东宫,请两位随小人来。” 林秀脸色微变,焦适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小太监点点头,“请带路吧。”林秀倒没有没有动作,但脸色仍然不好看。 寻常人等少见宦官,对他们的感觉总是偏向负面。焦适之倒没多大感觉,只是这小太监的作态太高高在上,他们入宫是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论品级自是比他高,怎料到这东宫来的小太监如此轻慢。焦适之之所以拦住林秀,是因为他们还未入宫,不清楚情况。局势未明的时候不能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宫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闹起来。 小太监全然不惧,或许其他的主子来说会因为笼络人心而恩宠一二,但对太子殿下而言,但凡不喜欢的,就算珍贵如天上明月,也熟视无睹,更何况谷公公已经特意交代过,既如此,也无须他摆什么好脸色。 三人彼此无话,默默走在宫道上,过了半晌便到了东宫。东宫名端本宫,处在紫禁城之东的外朝东路,文华殿东北处,而太子议事的地方则是不远处的端敬殿。两人被小太监带到后殿次间歇息,后便再没理会他们。 次间被分割成两处,摆设都是一样的,林秀随意收拾了下床榻,发现好歹还是有收拾过的,心情舒畅了些。把东西取出来放好之后,他溜到焦适之那边去,看着焦适之床榻上放着的整齐衣裳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焦适之无谓地说道:“带来再多,日常轮值的时候难道不该穿侍卫服吗?”而且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内侍,通常是走不到太子殿下身边,也无所谓衣裳的好坏了。 “这宫里着实冷清,我们从进来的时候那小内侍就爱答不理的,看着真来气。”林秀也不是傻,刚才焦适之阻拦他的原因他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但还是觉得气闷。焦适之瞥了一眼林秀,低声说道:“进了宫里,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毕竟同时入宫,一处做事,焦适之也不希望林秀那么快就出事。 林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真傻,若不是在你面前,总不会如此放松。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副做派是这东宫中哪一位的示下。”焦适之略带诧异,原来林秀还是有点咳咳,不能背后妄言。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3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0 “听刚才他所言,该是某位公公,不过这东宫内谁该戒备谁可相信,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等几日吧。”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领了腰牌再说吧,不然连宫门都出不去。”林秀说道。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但还有个问题,刚才那位内侍可曾说过去何处领腰牌?” 林秀傻眼。 他转身问道:“你方才便察觉到这个问题了?”焦适之点点头,并解释道:“看他刚才的做派,就算我询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便未开口。” 林秀郁闷了。 “适之,你是不是漏了个可能?传言太子殿下喜好玩乐,桀骜不羁,为何不是他整蛊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林秀又活泼起来,转头询问正在翻书的焦适之。 焦适之微愣,其实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事实,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 “听说此事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即便太子殿下好顽,此乃己身所愿,断不会有厌恶之理。”沉吟半晌,焦适之轻声说道。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到太子殿下想起我们两个闲人了。”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只会让太子殿下嫌弃我等无趣,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过一个时辰,我等便找人带我们过去。”焦适之摇头。 “找人?宫内有何人会听我等的话?”林秀疑惑。 焦适之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林秀托腮无聊,又无处可去,也只得百无聊赖地呆着,最后不得不跟焦适之借了本书消磨度日。若是林秀原先的先生在此,定然大发感慨,原来林少爷还有主动看书的时候。 不过他们盘算虽好,耐不住有主儿早就蠢蠢欲动,按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翘课来寻人了。 刘瑾哭丧着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知道明日怕又会被今日的太傅所弹劾了。但天地良心,这一次着实不是他引着太子殿下往外跑,而是另有他人啊!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昨日的那两个侍卫很是上心,尤其是焦适之。 幸好他已经做好准备,让谷大用好好迎接他们两个,先留个好印象,再徐徐图之。就算太子殿下此时对他们上心,不过两日很容易又会丢到脑后头去了。刘瑾作为太子身边得宠的近侍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太子正欢喜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 “刘瑾,侍卫的住处在何处?”朱厚照翘课之后心情甚好,连宫道上清脆的鸟鸣声都觉得十分舒心。 这件事是谷大用安排的,虽然朱厚照问的人是刘瑾,他却连忙接着说道:“殿下,小人把他们安排在后殿,绝不会惊扰到您的休息。”原本被抢了话头,刘瑾还脸色微动,一听到谷大用的话,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倒是庆幸他没张口了。 东宫本来并没有贴身侍卫一说,守卫在周边侍卫众多,保护端本宫自是足够的。弘治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给朱厚照挑选多么强悍的保护者,刘瑾等人虽然服侍周道,却只会引着太子到处玩乐,借由朱厚照这次要求,他更多的是为了给朱厚照再找几个适龄的比较正经的玩伴,至少别再发生偷跑出宫的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住在哪里都是可值得商榷的,住在正殿的稍间也可,住在后殿也可。只是刘瑾没想到谷大用会把人塞得那么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不想他们在殿下眼前晃悠,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是说,你把孤的两个贴身侍卫,安排到后殿去了,那孤若是有急事找他们,还得让他们从后殿再跑过来?”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 谷大用心中一紧,诺诺不敢言。 朱厚照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问道:“今日是谁被派去带领的?”看着谷大用那模样,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 “回殿下,是小三子。”谷大用战战兢兢地回答。 “把人打上十鞭,贬去洒扫处,不论是谁都不得提他出来。”朱厚照轻飘飘丢下这么句吩咐,又嫌弃撵架太慢,自己大步赶回端本宫。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无人开口。 刚才朱厚照的命令看似简单,却让所有内监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被贬去洒扫处虽然倒霉,但未尝没有重来之日,但有了后面那句话,便永远不得翻身。 就连刘瑾都有些迟疑,毕竟这小三子素日里除开他们几个,也算是比较得殿下喜爱的,因为他会一手独门口技,常令太子十分欣喜,未曾想今日说贬就贬,说罚就罚,难不成这两人真不同往常? 可最关键的一处刘瑾却未看出来。 “太子殿下宣布——此次为平局,请十一位公子进殿。”比武正激烈的时候,忽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大眼少年与焦适之的交锋戛然而止。 大眼少年归剑入鞘,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林秀,你叫什么?”焦适之被这个名字震撼了片刻,低声说道:“焦适之。”林秀似乎是看出了焦适之的疑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我小时候早了两月出生,身体一直不好,祖奶奶才取了个女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焦适之看了眼林秀的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现在这模样可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林秀小时候的虚弱。至于林秀的自来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人理会他,自然就会消停了吧。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但并不是因为林秀自己想闭嘴,而是由于他们要进殿了。 一列五人,一列六人,焦适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意地站到了后面。林秀本来该是站到前面去的,看到焦适之这副模样,想了想也站到了他旁边去了。他们这点小动作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都落到了上头两位的眼中。 只听弘治帝温和说道:“太子,这几位都是极好的。你之前说要挑选侍卫,一个怕是不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比较适合。”一个人看着怕是不够眼,还是得有两个人守在朱厚照身边,他才比较安心呐。 右侧的太子殿下作出何等反应,跪着的十一人并不清楚。片刻之后,只听太子的声音响起,“那便焦适之,还有”那延长的声音带着几多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林秀,就这两人了。” 刘瑾是最会看眼色的,眼见太子已经挑选出人选,忙不迭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获两位勇士——”岂料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祝贺而高兴,反倒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下发虚,难不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1 成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两人?可是不对呀,明明焦适之是他所看重的人才是。 谷大用见太子殿下恼怒于刘瑾,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对这两个侍卫也不大看重了。虽然他与刘瑾关系不错,平日也以刘瑾为尊,但刘瑾若是失势,他才能更进一步啊,如果不能被太子殿下重视,那就算来千个百个身份再高贵的人也无用。 朱厚照现在的确是不怎么高兴。 焦适之甫一进殿,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身着红裳的他比初次相见好看许多,而之后更见他武艺出众,心里尤其高兴,没想到他所看中的人竟然是块如此美好的璞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偌大的惊喜。 其实这场挑选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仅仅只是朱厚照想找个由头把焦适之调到身边来。他在弘治帝那里求了个许可,又得到了焦适之的资料,看着他走路下盘挺稳该是学过点武的人,便找了名目把五品以上的人都调进来任他挑选。若不是他刚偷溜出宫父皇心气未平,他才不折腾得这么麻烦。 岂料先是焦君没带他入宫,后又有父皇硬塞,导致又多了一个人,生气! 弘治帝知道自个儿儿子的脾气,也懒得说他了,安抚了其余几个未曾被选中的人,又赏赐了东西下去,这场选拔便算是走到了尾声。 在皇上与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刘瑾过来告知焦适之与林秀明日辰时入宫,到时候会有人带领他们。谢过刘瑾后,他匆忙地顺着皇上太子离去的方向离开了。 林秀低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要我的样子?”焦适之心里隐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劝阻道:“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这是宫里。”林秀猛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老爹在叫他的,不得已跟焦适之道别,跑到他爹身边。 而焦适之也不得不回到了焦君身侧。 焦君并不是一人站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焦适之刚一走过去,那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他身上。那个中年男子焦适之只见过一次,似乎是本家的人,按照辈分来他应该称呼他一声伯伯。按着礼数见礼之后,焦适之便走到焦君身后,不复多言。 焦芳看了眼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是个好孩子,身手也了得,刚一见面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啊。”焦君被这句话压得内心羞愤,实际上一直打压着不让焦适之练武的人正是他,如今当着焦适之的面被焦芳这么一说,老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少年一声冷哼,低声嘀咕:“就算是太子看重要怎样,做出那等恶事,又坏了焦家的名声,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几人站得这么近,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听得一清二楚。焦适之即使早就心里有数,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疼。这事闹将出来,他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早晚会满大街都是。 焦芳闻言脸色立变,厉声呵责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再满嘴胡言就你别想再出来了!”焦芳威严深重,少年不敢抵抗,撅着嘴低下头来,但看那神色便是不服的。 接连被本家的人刺到伤口,焦君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匆匆跟焦芳父子道别之后就领着焦适之离去。背后的焦芳心中思索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在焦适之被太子殿下亲自招来的时候,他便敏锐地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看焦君知道些什么,但是焦君却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是,焦君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跟太子对话,作为儿子的焦适之更加不可能,太子是从哪里得知了焦适之这个人的?毕竟也只有报上来的人才有相关的资料,焦适之可没有。 多想无益,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猜不出来。焦芳转头看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儿子,心中不满,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两年,琼儿现在根本立不起来。别说别的,光是他刚才的那两句话,要是放在早些年,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听了便是个死字。他们抓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少年又生生熬了两年才从逃出父亲的魔爪。 焦适之这厢,由于焦君来的时候是自己坐轿过来的,根本没有另外的位置能够给焦适之坐下了,正好焦适之现在不想跟焦君一起走,便推拒着自己可以走。焦君看着少年隐隐的抗拒脑袋生疼,心里想骂上两句,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只能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叫轿起。 焦适之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需要自己寻个地方好好想想,不自觉便走到了茶楼那处,想起当日他与太子殿下便是在这里相遇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叹了口气,焦适之掀开下摆跨了进去,小二熟门熟路给他上了一应物什。 茶室内悠悠茶香,宁静致远,让焦适之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先给自己泡了杯茶,焦适之舒了口气,手指不知觉摩挲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他最先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心中也曾闪过一句话,他记得隐约是“帝好游”。今日则是第二次,这一次的句子太长,长到焦适之不能把它当做不存在。如果两次都不是他记忆中的句子,那么到底是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他思索半天,却没有半点头绪,是好是坏也分辨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被旁人当做怪物。 焦适之叹了口气,可明明现在的太子殿下仅仅只是太子,为何他所看到的却是帝,难不成还是预知不成? 等等,预知? 焦适之捂住额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预知,预知预见?预见!他猛然抬头,眼眸中满是震惊,他终是想起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着实忘记了,但那最后一句话还有点印象。 送礼?预见?难不成,还真有如这般如天方夜谭的事情! 丘聚等人进言说有有趣的东西,正好焦适之也不在,朱厚照不想一个人在书房内待着,便同意了丘聚的事情。却没想到来了此处,顺着他们的意思在床上坐下,里间却翻出来个衣衫透明的美艳女子。那女子吐气如兰,美艳异常,眉目间满是春意。太子虽然年幼,却也是个男子,正是活泼好玩的时候,见到眼前这场景,虽不明正理,却也隐隐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 丘聚等人暗地里遣走周边的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如果焦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2 适之没有出现,或许这事就这么成了。然而刚才的场景太过尴尬,即便太子还不是很清楚此间事情是如何,但也知道刚才那样的场面不太适宜,顿时羞愤莫名。刘瑾虽没有参与,却也是推波助澜,一看事情没有成功,心里依旧拔凉拔凉的。丘聚等人的谋算他虽不知道,但今日这架势一摆出来他心里门儿清,心里却有了好算计。没有他的默许,附近的侍卫不可能那么轻易被遣走。 90.第九十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张皇后摸了摸发丝, 轻轻倚靠在背后的枕上, “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宠爱有加?若不是如此, 那几个也就不会有那样的胆子, 居然还敢给太子身边塞人。” 说到此处,张皇后的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太子再如何好顽,也不过八九岁, 连十三四岁的少年都无法节制的年纪, 若是让太子沾染女色, 以后可不定怎么着呢!弘治帝膝下只有这么一子, 自然也是关护有加,丘聚的行为触及到了底线,自然不再手软。只是 张皇后看着弘治帝依旧皱着眉头的模样,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有话就好好说, 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性子, 是不是寿儿又惹出什么事情来了,你怕我生气没有说?” 弘治帝失笑, 伸手遥遥点了点张皇后,“寿儿知道你这么想他, 该生气了。” 张皇后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气。”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 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 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 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甚至挤走另一个人,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张皇后宽厚得多,她轻叹道:“你且说说,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是身体所限,人力有时而穷,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子愿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3 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焦适之身法轻灵,往往在林秀的攻势将到的时候就轻巧地脱身,林秀剑势大开大合,然小心谨慎,并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两人势均力敌,竟是给在场的众位炫了一出精妙的武技。林秀遇此强敌,不忧反喜,高兴之极。 焦君见过几次那孩子练剑的场景,但是他从未上心,屡屡斥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因而,他也从来不知道,焦适之的剑术是如此之好。 单论剑术,在场的公子们都不如现下这第十位公子,但焦适之与他比拼至今,两人却不相上下,皆在伯仲之间。剑法凌厉,毫不退让,相较间露出几分峥嵘,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焦君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吗?随着比武的进行,焦适之全身都仿佛被调动起来,愈发熟练。是了,没有人知道,焦适之中间还有一年荒废的时间呢。 “太子殿下宣布——此次为平局,请十一位公子进殿。”比武正激烈的时候,忽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大眼少年与焦适之的交锋戛然而止。 大眼少年归剑入鞘,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林秀,你叫什么?”焦适之被这个名字震撼了片刻,低声说道:“焦适之。”林秀似乎是看出了焦适之的疑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我小时候早了两月出生,身体一直不好,祖奶奶才取了个女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焦适之看了眼林秀的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现在这模样可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林秀小时候的虚弱。至于林秀的自来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人理会他,自然就会消停了吧。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但并不是因为林秀自己想闭嘴,而是由于他们要进殿了。 一列五人,一列六人,焦适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意地站到了后面。林秀本来该是站到前面去的,看到焦适之这副模样,想了想也站到了他旁边去了。他们这点小动作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都落到了上头两位的眼中。 只听弘治帝温和说道:“太子,这几位都是极好的。你之前说要挑选侍卫,一个怕是不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比较适合。”一个人看着怕是不够眼,还是得有两个人守在朱厚照身边,他才比较安心呐。 右侧的太子殿下作出何等反应,跪着的十一人并不清楚。片刻之后,只听太子的声音响起,“那便焦适之,还有”那延长的声音带着几多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林秀,就这两人了。” 刘瑾是最会看眼色的,眼见太子已经挑选出人选,忙不迭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获两位勇士——”岂料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祝贺而高兴,反倒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下发虚,难不成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两人?可是不对呀,明明焦适之是他所看重的人才是。 谷大用见太子殿下恼怒于刘瑾,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对这两个侍卫也不大看重了。虽然他与刘瑾关系不错,平日也以刘瑾为尊,但刘瑾若是失势,他才能更进一步啊,如果不能被太子殿下重视,那就算来千个百个身份再高贵的人也无用。 朱厚照现在的确是不怎么高兴。 焦适之甫一进殿,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身着红裳的他比初次相见好看许多,而之后更见他武艺出众,心里尤其高兴,没想到他所看中的人竟然是块如此美好的璞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偌大的惊喜。 其实这场挑选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仅仅只是朱厚照想找个由头把焦适之调到身边来。他在弘治帝那里求了个许可,又得到了焦适之的资料,看着他走路下盘挺稳该是学过点武的人,便找了名目把五品以上的人都调进来任他挑选。若不是他刚偷溜出宫父皇心气未平,他才不折腾得这么麻烦。 岂料先是焦君没带他入宫,后又有父皇硬塞,导致又多了一个人,生气! 弘治帝知道自个儿儿子的脾气,也懒得说他了,安抚了其余几个未曾被选中的人,又赏赐了东西下去,这场选拔便算是走到了尾声。 在皇上与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刘瑾过来告知焦适之与林秀明日辰时入宫,到时候会有人带领他们。谢过刘瑾后,他匆忙地顺着皇上太子离去的方向离开了。 林秀低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要我的样子?”焦适之心里隐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劝阻道:“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这是宫里。”林秀猛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老爹在叫他的,不得已跟焦适之道别,跑到他爹身边。 而焦适之也不得不回到了焦君身侧。 焦君并不是一人站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焦适之刚一走过去,那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他身上。那个中年男子焦适之只见过一次,似乎是本家的人,按照辈分来他 分卷阅读233 分卷阅读23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4 应该称呼他一声伯伯。按着礼数见礼之后,焦适之便走到焦君身后,不复多言。 焦芳看了眼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是个好孩子,身手也了得,刚一见面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啊。”焦君被这句话压得内心羞愤,实际上一直打压着不让焦适之练武的人正是他,如今当着焦适之的面被焦芳这么一说,老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少年一声冷哼,低声嘀咕:“就算是太子看重要怎样,做出那等恶事,又坏了焦家的名声,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几人站得这么近,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听得一清二楚。焦适之即使早就心里有数,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疼。这事闹将出来,他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早晚会满大街都是。 焦芳闻言脸色立变,厉声呵责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再满嘴胡言就你别想再出来了!”焦芳威严深重,少年不敢抵抗,撅着嘴低下头来,但看那神色便是不服的。 接连被本家的人刺到伤口,焦君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匆匆跟焦芳父子道别之后就领着焦适之离去。背后的焦芳心中思索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在焦适之被太子殿下亲自招来的时候,他便敏锐地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看焦君知道些什么,但是焦君却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是,焦君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跟太子对话,作为儿子的焦适之更加不可能,太子是从哪里得知了焦适之这个人的?毕竟也只有报上来的人才有相关的资料,焦适之可没有。 多想无益,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猜不出来。焦芳转头看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儿子,心中不满,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两年,琼儿现在根本立不起来。别说别的,光是他刚才的那两句话,要是放在早些年,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听了便是个死字。他们抓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少年又生生熬了两年才从逃出父亲的魔爪。 焦适之这厢,由于焦君来的时候是自己坐轿过来的,根本没有另外的位置能够给焦适之坐下了,正好焦适之现在不想跟焦君一起走,便推拒着自己可以走。焦君看着少年隐隐的抗拒脑袋生疼,心里想骂上两句,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只能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叫轿起。 焦适之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需要自己寻个地方好好想想,不自觉便走到了茶楼那处,想起当日他与太子殿下便是在这里相遇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叹了口气,焦适之掀开下摆跨了进去,小二熟门熟路给他上了一应物什。 茶室内悠悠茶香,宁静致远,让焦适之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先给自己泡了杯茶,焦适之舒了口气,手指不知觉摩挲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他最先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心中也曾闪过一句话,他记得隐约是“帝好游”。今日则是第二次,这一次的句子太长,长到焦适之不能把它当做不存在。如果两次都不是他记忆中的句子,那么到底是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他思索半天,却没有半点头绪,是好是坏也分辨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被旁人当做怪物。 焦适之叹了口气,可明明现在的太子殿下仅仅只是太子,为何他所看到的却是帝,难不成还是预知不成? 等等,预知? 焦适之捂住额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预知,预知预见?预见!他猛然抬头,眼眸中满是震惊,他终是想起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着实忘记了,但那最后一句话还有点印象。 送礼?预见?难不成,还真有如这般如天方夜谭的事情! 年节将至,皇宫里里外外都开始贴窗花换摆设,过年最重要的就是喜庆,各个宫殿内都开始被红色点缀起来。不过宫内的主人也不多,除了弘治帝张皇后,还有太皇太后以及太子,其他的宫殿都没人气。 弘治帝爱妻,也是一夫一妻的典范,宫内除了张皇后就没有其他妃子了,这诺大的后宫不就空置下来了嘛。不过也因此成了太子游玩的场所。 出宫的事情被弘治帝亲自阻止了,朱厚照深知父皇定然会把周边都看得死死的,索性就把念头都抛开,在宫内撒欢儿了。当然前提是因为过年放假,夫子太傅都不进宫了。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也都养好伤回来了,实际上没养好也不敢不回来,生怕这原先的位置就没了。这些人回来了,这逗趣的玩意儿也就多了起来,毕竟都是特地钻研过的。 而过年,也意味着焦适之要回家了。 焦适之并不想回家,但年节时分都不回去实在不合规矩,因此在昨天他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按规矩后日出宫了。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床头,焦适之在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来,轻轻拨弄了下蜡烛的烛花,让屋内明亮些后,焦适之坐下看书。 焦适之这屋内的书柜原本是空荡荡的,但三个月后的今天,却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式书籍。有从太子书房带回来的,也有朱厚照随手塞进去的,更有太傅布置的作业,如今也堆积了不少。 床边的架子多了许多摆设,左边多了两个柜子,里面都是太子赏赐下来的各种衣裳。墙角是个紫砂雕纹香炉,正有袅袅烟气缭绕,香气清冷,提神醒脑。再过去一点放着个熏炉,只供给皇家的银霜炭悄然地散发暖意,使得室内温度微暖。床榻前一尺的地方安放在一座屏风,其上挥斥方裘的字迹清晰流畅,端得是极品。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摆设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从东宫库房里出来的好东西。 说来好笑,朱厚照有个习惯,他很喜欢来有事没事来焦适之房内逛逛,然默默掏出个什么东西就摆放着了,久而久之,焦适之的屋子从空旷变得舒适,朱厚照功劳甚大。因为林秀已经搬走去五军营的缘故,次间另一侧并没有人居住,而他离开后不久,朱厚照派人把这侧整理后,硬是改造成书房的模样,书架又增多了两个,而焦适之也有了待着看书的地方。 作为一个每天都能看见太子某条评价的人,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日益加深,但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对焦适之而言,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太子直率坦诚,对焦适之的喜爱流露于表,焦适之不是木头人,自然感受颇深。 或许最初入宫有着被迫,或是 分卷阅读234 分卷阅读23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5 不愿,但时至今日尽数烟消云散。 “适之,适之——”门外忽而传来熟悉的声响,焦适之讶异地放下手中书籍,几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看见衣裳整齐的太子殿下站在外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殿下,你刚才不是”焦适之刚才明明是亲眼看着太子换了衣衫准备睡觉,现在这一身衣服并不是刚才的模样。若是太子命人给他换的,现在定然有人跟着他才是,怎么一个人过来? 朱厚照眨了眨双眼,笑道:“适之,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让焦适之有些恍然他自然是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躲在街角,看起来像是个刚被欺负的孩子,连衣服都等等,衣服?! 焦适之恍然大悟,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殿下,你既然会自己穿衣,便不要折腾卑职了。”太子内侍没回来这段时间,焦适之每天都早早便起来,小心翼翼地给朱厚照穿衣。因为太子服侍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少,焦适之作为新手,自然不敢懈怠。他竟是忘了,当初见面的时候,他送给太子的衣服,可是他自己穿上的! “适之不是我的贴身侍卫嘛,这贴身二字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朱厚照一本正经地从焦适之身边走了进去,感受到屋内温暖的温度,他眼眸中带着笑意,声线微扬,显然心情很好。 焦适之无奈摇头,转身把门关上后,就见太子径直进了他的屋子,随后传来他微带怒气的声响,“适之想要出宫?”焦适之一愣,立刻明白太子该是看到了他收拾起来的包袱。他走进屋内,就见朱厚照看着床铺上的包袱,脸色平静。但从刚才的声音来看,这心情定然是不怎么样的。 “殿下,年关时节,卑职总是得回去的。”焦适之冷静开口。 朱厚照皱眉,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不过片刻后他忽而低声嘟囔,“早知道就送焦君一程了。” 焦适之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轻声说道:“殿下,除了宫人与皇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皇宫长久地留下去,所有人都是过客。”或许是今日烛光下的朱厚照显得十分孩子气,甚至让焦适之看出了几分委屈,他不自觉地吐露更多。是呀,除了内侍与皇宫之主,宫女也在二十五岁出宫,侍卫到了三十岁便需要替换,没有人能一直留下去。 朱厚照的脸色微动,视线落在焦适之身上,褪去往日稚气的神色,眉宇间显露出点点淡漠,此时的他更像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见的太子殿下。 “适之,跟在我这个太子身边,是不是还不如像林秀那样拼搏自在许多?”朱厚照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看着他的眉眼,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着边的问题。 焦适之淡声说道:“人各有志,有人愿遨游三千丈争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有人愿一人一孤舟蓑笠自在飘摇。这种事情,不是看他人怎么想,而要看自己怎么想。” 朱厚照挑眉,“哈哈,适之,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有能力,却不去为你自己洗脱名声?就算你之前没有,你现在是我的人,这点小事要解决还不容易?” “父亲既然给予卑职血肉,便是卑职的恩人。莫说他毁我声名,即便他要卑职性命,在那当时,卑职也会给的。”焦适之宛若不觉他话语的骇然,轻描淡写地说出。 朱厚照小鼻子一皱,连眼眸中都带着点星不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焦君为一己私利害你,即便是父亲,怎么能够自己送死?” “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本意原是人若是不修炼自己,淡泊名利,天地会诛杀之。世人以讹传讹,反倒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正如卑职刚才所言,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便是卑职本心所想。只不过……”言及此时,焦适之忽觉不妥,再谈下去,泄露的心思就太多了。 但刚才朱厚照状似无意的问题,却触动了焦适之的心神,是否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太子心中,也藏着隐秘之极的疑惑,到底世人看重的是朱厚照这个人,抑或是朱厚照这个太子?跟随他的人太多了,欲望也太多了。 “卑职不愿追究,原因有二。一是卑职原本的确没想到杨氏的心思,也未料到结局会是这般,这原本就是卑职的问题。世事本就是如此,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这是给卑职的警戒。二是,焦君是卑职的父亲,除了此事他从未亏待卑职,这是卑职欠他的。” “但该还的皆已还尽,除了己身,卑职再无其牵挂。”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朱厚照眼眸中泛出点点愕然,继而朗声大笑,舒畅至极! 他担心着焦适之唯唯诺诺,不知反击,岂料他心中本就自有沟壑,计算分明。赌这一次,换来以后几十年逍遥自在…… “你就不怕赌输了?”朱厚照犹带笑意,大眼异常明亮。 “殿下,卑职并没有在赌。”焦适之眼眸眨了眨,淡定地说。 朱厚照一愣,继而抚掌大笑,“是是是,是我想差了,是我想差了——” “罢了罢了,你愿出宫便出宫去吧,原是我担心错人了,现在我倒是需要为焦家担心了。”朱厚照摸了摸下巴,玩味地说道,明明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却硬生生从刚才的动作中透出邪气。 “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适之休息了,按惯例你该是后日出宫,明日我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算是今夜的回礼。”太子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后悔的焦适之,殿下啊,他还真是不太想看那个“好玩的东西”。 91.第九十一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先转入当下。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 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林秀正打算去看看, 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 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 他没带冠帽, 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 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 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 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 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分卷阅读235 分卷阅读23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6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 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 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时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说道:“这东宫我怎么看着更像是个 分卷阅读236 分卷阅读23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7 戏园子。”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头儿啊。 焦适之不动神色捅了他一下,嘴唇微动:“站着就行了,不要多嘴,小心惹祸上身。”他们两个对东宫的局势还不清楚,现在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时候。 只不过谁都没想过最先破功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日暮时分,黄昏前的最后一点余晖依依不舍地从天际一点点褪去,黑夜开始笼罩。彼时端本宫仍然异常热闹,状似觥筹交错,实乃人心暗涌。 势头正热之时,太子身后传来一声清淡的声响,犹如冷水敷面,一下子浇灭了火热的气息,“殿下,已到了膳时,您还是先进膳吧。” 那人却是焦适之!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焦适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 分卷阅读237 分卷阅读23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8 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秀那模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焦适之偏着头,似乎是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点点疑惑。空气中飘来冬日的气息,凌冽而冰凉。淡薄的阳光中游离着细碎的浮沉,轻柔且缓慢地打着旋儿,脑海里忽而浮现出许久以前的画面,那是龚氏还在的时候。 那是个同样寒冷的冬日,焦府的气氛却与之更加冰冷,焦君与龚氏大吵一架后愤然出府,而娘亲则抱着小小的他坐在庭院里静静看着景致。那年的雪很大,却也很美,洋洋洒洒地从空中落下,雪白的花朵布满庭院每一处角落。 小小的焦适之欢呼着从娘亲的怀里挣脱开来,抱着与他一般大小的长剑跑入雪中,留下一串小脚印。 他记得,他在雪中舞剑。 磕磕绊绊,乱七八糟。然而龚氏笑着,眉眼弯弯,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他还记得,娘亲冲他冲他招了招手,然后亲自在庭院中为他舞剑,优雅的姿态如同美丽的舞者,手中长剑带起无法掩饰的煞气,犹如一株美丽却刺手的花朵。龚氏很美,很轻柔地告诫他,“剑招可以很美,却不能只是美。” 那个消失在记忆中很久的画面在脑海中重新荡开,与眼前神色自若看着小虎的太子重合在一起,幻化出迷离的错觉。 “什么感觉?”焦适之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淡柔滑得犹如绷紧的琴弦。 “我看见了花架子。”朱厚照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他转头静静地看着焦适之,眼眸中犹如闪动着晨星而明亮耀眼,淘气得像发现了藏着大秘密的藏宝图。 有花架子啊,那,花呢? 焦适之瞪大双眼,一贯自持冷静的面容流露出几分茫然,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嘴巴开合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拍拍双手,如一贯那样带着笑容看着焦适之,“适之,好玩的东西看完了,我们走吧。”焦适之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讶异几分迷茫,仿佛不为人知的角落被一只不知轻重的脚丫踩了几脚,还没等主人表示抗议,又悄咪咪溜走了,典型管杀不管埋。 朱厚照径直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十几号哆嗦着身子的人,屋外大雪纷飞,骤然间温度便下降了,冻得这群被赶出来的人牙齿打颤。太子偏头指了指门内的那只小虎,怡然自若地开口,“这只小虎,孤要它活着。”静静地瞥了眼刘海嘱咐,“可千万别死了哟。”最后几个字温柔得宛如耳语,刘海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这天气还真是冷啊。 太子身后,是一脸平静的焦适之,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太子终于愿意屈尊坐一下撵车,焦适之守在旁边,一行人又这么回到了东宫中,然后这日余下的时间里,平静得一如既往。 夜晚,皓月当空,月儿明亮的光芒遮去繁星璀璨,白雪皑皑的庭院洒满银白色的月光,像极了一副漂亮的画作,又像是镜花水月中的波澜,一触即散。焦适之迎着月光,踏雪而回,肩上落下几片雪花,很快又消融化水。 回到屋内,径直进了右侧的屋子,熟悉的气息沁入心脾,负责此间的小内侍早已把握了焦适之来回的时辰,早早地在屋内备上炭火与香料,舒适得让人卸去防备。焦适之褪下身上的侍卫服,换了身常服后,把随身佩戴的长剑横在桌上,轻轻地在桌边坐下,手里捧着壶沏好的茶,却没有任何动作。 今日,太子的确是带他去看了好玩的东西,好玩到他有点想把太子切开来,看看这肚皮到底是不是黑的?嗯,不必切开也知道,太子的确是只黑肚皮。随手把茶壶放到桌上,焦适之伸手摸了摸剑鞘,指尖微微发颤,感受到那股致命的诱惑。 一寸一寸地摸过去,那是熟悉到极致的触感。 这把剑,他从五岁得到至今,整整过了九年啦。 五岁的焦适之,抱着长剑胡乱挥舞,剑鞘丢在脚下,剑刃锋芒逼人。 十四岁的焦适之,抱着入鞘之剑,无趣得像个几十岁的老头子,天天跟在太子身后,絮絮叨叨,偶尔口露惊人之语,平静得一如死水。 平静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又有哪个是真得如古稀老人一般寂静如水? 像只猫儿一般,焦适之使劲揉了揉脸,携剑出了房门,就在门口庭院小小的空间里,迎着飘雪站了片刻风很大,他仿佛听到了破冰的声音。 少年呆立片刻,慢慢地,一点点 分卷阅读238 分卷阅读23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39 地,流露出活泼明亮的笑容,连眉梢处都含着无处安放的肆意。 手腕微动,人早已消失在原地,雪花翩翩,这场雪越下越大了。在这场难得的雪景中,有一人与雪共舞,剑势凌厉破空贯穿长虹,尖锐得连空气都要破开,锐意势不可挡,气势如虹! 东宫正殿内,沉浸在睡梦中的小太子仿佛做了个极好的美梦,嘴角带着喜滋滋的甜意,一翻身,又睡得一塌糊涂。 次日清晨,焦适之带着包袱径直去换了腰牌,然后按着规矩出了宫。稍晚起来的朱厚照扑了个空,派去叫人的内侍只颤巍巍取来了个信封。 刚穿戴好衣裳服饰的朱厚照挑了挑眉,把信封取了过来,扯开口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落到掌心是一张字条,上书——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站在太子身后的刘瑾小心地瞄了一眼,字迹是焦适之的,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边缘稍显潦草,仿佛主人是在匆忙中写就的。 “哈哈哈哈——” 太子忽而放声大笑,十分畅快,随手撕碎了纸条,洒落一地,而那信封也摇摇摆摆地落到桌上。殿内的宫人都被太子吓了一跳,刘瑾等人瞅着太子的脸色,竟是异常高兴。 刘瑾琢磨,这与今日焦侍卫不辞而别,难道有什么关系吗?以焦适之的性格,这不太对呀!为何太子殿下却是如此高兴? 而出了宫门的焦适之,面对着宫外的车水马龙,竟有几分不大适应了。 宫内一贯是安静的,就算是东宫,也远远比宫外安静许多。人少了,人气也便少了,热闹的场面还是得人多才能堆砌起来。 焦适之自从入宫之后,就与焦家断了联系,本来以他的职位,要跟宫外联系还是比较方便的,但他与焦府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僵持,联系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存在。不过大过年还不回家自然不可以,焦适之又没有通知焦府的人来接他,看起来只能靠自己两只脚走路了。 焦适之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顺着街道走,时不时被街边小摊吸引注意,到最后到达焦府门前时,手里多了另外一个小包袱。 焦府前两个石狮子被雪堆积了小半,门口正有家丁在打扫,其中两个的眼角瞄到了焦适之,僵住片刻后猛地异口同声,“大公子回来了!” 这两个声音让焦府门前陷入了奇怪的平静,气氛中带着点点诡异。焦适之宛若不觉,淡定地开口,“叫完了之后不打算开门吗?” 愣在门口的几个看门的家丁忙不迭地打开大门,目送着这位焦家大公子慢悠悠地踏入焦府,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去。在焦适之离开后,这样诡异的平静只维持了片刻,回过神来的焦家下人们面面相觑,议论顿起。 焦家大郎回来的消息,立刻如风卷残云一般席卷了整个焦家,焦适之还没来到正院,杨氏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彼时她正在给腹中孩儿做小衣裳,一听此事,顿时在拇指上戳了个小洞,毫不起眼,却刺得发疼。 她一点一点地露出恬静的笑容,冲着贴身伺候的丫鬟点点头说道:“大公子既然回来了,还不快点派人去通知老爷。还有大公子的院子要好好整理一番,原先那个书童不是还守着院子吗?也派人去说一声,厨房那边也吩咐下,手脚都麻利点。”转眼间杨氏便把各个地方都安排得十分熨帖,妥妥当当。 “是,夫人。”十四五岁的丫鬟安静地点了点头,立刻退了出去。 独自一人坐在屋内的杨氏放下小衣裳,眼神落到那沾染了血迹的衣角,脸色微微扭曲。 “画棋,把这东西拿去烧了吧。” 门口守着的丫鬟连忙掀开厚厚的帘子,捡起地上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布料,悄悄地退了出去。身后杨氏嘴角含笑,重又拿起了个花样仔细端详,右手静静地停留在突起的腹部,不住摩挲。 焦适之在正院外行了个礼,随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得到消息的刘芳早就哭鼻子地扑了上来,弄得焦适之闪身离开一脸懵逼,“你这幅样子是饱受凌虐等我来替你报仇吗?”不然怎么这么一个渴望的眼神? 92.第九十二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奴婢之前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 便看到有人进了那家里去了,送他们出来的那家人脸色不太对劲,奴婢又返回去询问了一遍,才知道他们询问的是关于焦家的事情。奴婢还以为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所以”那婆子讪讪地说,她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躲了好些日子。 “你说什么?有人去查?!”杨氏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 原本压低的声线忽而拔高,就连脸色都显得有些狰狞, 吓得站在她对面的婆子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他们没查出什么。后来我每家又重新去看过一遍了,那几家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只是把街上的流言告知而已。您派奴婢去查探所有患病的人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引起怀疑。”婆子谄媚地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确定没出事。 婆子的话让让杨氏的心稍安, 但心依旧跳得很快,脸色带着些许煞白,或许还因为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 婆子看杨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敢打扰她。在婆子没注意到的时候, 她没发现杨氏的眼神静静地落到她身上,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忽而变得阴狠冷漠。 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 才叫秘密。 * 冬日的京城很冷, 杨氏命人把窗户关上,又稍稍拨动了炭火,让室内更温暖一些。婆子离开时的冷意很快消散,杨氏静下心来描花样子,却总是画不好。 知道是刚才婆子的话让她心神不定,杨氏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心中过了一遍原本的计划。该死的人全部早早就死了,就算有人想查出点什么也来不及了。当初把声势闹得如此大,就是为了让焦君无法把流言压下来。 她亲自给他送上了选择,逼着他在牺牲儿子名声与天罚之间选一个。若皇陵等地忽而天降大火,就是皇帝都得下罪己诏,更何况是焦君!焦君即便不愿,然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那场大火还殃左近两户人家,闲言碎语很快就扩散出去,在外面开始流传出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以及什么祖宗发怒之后,焦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给自己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分卷阅读239 分卷阅读24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0 人都是自私的,焦君绝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所谓的行为不端而引起祖宗发火,连焦君亲自查出来的结果也是焦适之,杨氏就不信焦君会选择牺牲自己! 实际上,的确是她赌赢了。她彻彻底底让龚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跌入底端,再也爬不上来!可偏偏,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什么所谓的选拨,让事情彻底脱离掌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不急。 杨氏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喃喃道:“别怕,娘亲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环境,把属于你的全部都送到你的手上。” 夜色渐深,焦府门外停下一辆马车,打头下来的中年人连头都不回直接进了府门,后面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捧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转交给焦适之身后的刘芳,然后才回刘府复命。 刘芳看着老爷一脸黑锅底的模样,又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地说道:“公子,这是何物?”焦适之淡笑着拍拍肩膀,“传家宝。” 哈?刘芳顿觉手中如重千斤,有点拿不住了。 焦君一路黑着脸色回到正院,看着眼前巧笑倩兮迎上来的杨氏,原来的赏心悦目尽皆不见,满心满眼的焦躁难堪,犹如当日焦适之被接入宫中,当他看见本该囚禁在家的儿子忽而出现在眼前时,宛若迎头痛击,难受至极! 今日刘府满月酒,焦芳待他不薄,引他与不少大人打了招呼,混了个脸熟,对他以后的官途也有帮助。然而谈话间总是不知不觉中会涉及到各自的子辈,每逢此时,向他打探的人不绝如缕,谁叫他儿子是太子侍从呢?前些时候恰好又出了事情,事迹犹在耳边呀。焦君含糊应付,心中却是情绪复杂,不知如何消解。 原本这便罢了,岂料宴会中段,传来宫中赏赐之时,其中一件物什居然是请刘阁老转交给焦适之的!这可是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哪有在这种时候让人转交之理!偏生那人若是太子,还真的有可能。 听着众人热议,并不住向他祝贺有个迷途知返且备受太子宠爱的儿子,焦君就觉得脑袋都要炸开,强忍着不敢发作。到了回来途中,看着焦适之一脸淡然的模样,想要斥责,却无从开口;不说话,却闷得胸口难受,心情十分复杂,不知如何排解。 看着迎上来的杨氏,他脑中忽而一片清明,低声喝道:“杨氏,我且问你,祠堂一事,真的是适之所为?”你,真的一点都没参与? 杨氏一脸愕然,不知所措地揉着手帕,“老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大公子的事情不是您亲自查出来的吗?难道是外面有人说道了吗?老爷,妾身着实不清楚呀。”焦君看着妻子,她脸上满是茫然,不似作假。 焦君闭上眼睛,只觉头痛,伸手捏了捏鼻梁,疲倦地摆了摆手,“是我刚才糊涂了,夫人好生歇息吧。我一身酒气,今晚就在书房将就吧。”杨氏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焦君远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 大雪越下越大,掩盖住许多原本的痕迹,然而雪花终究有融化的一天。 焦适之在焦家之后的生活很平淡,那尊玉雕被刘芳小心翼翼地供奉在书房的桌案上,意欲让他家公子能好好沾染一下龙气,让焦适之哭笑不得。 随之而来的年夜饭吃得好生尴尬,下人们纷纷猜测大公子肯定会继续爆发,没想到人家老老实实地吃了年夜饭,还领了焦君的命令,出门探访亲友去了。焦家在京城的跟脚不深,除去几个好友,剩下的便是礼部侍郎焦芳了。期间焦琼倒是给焦适之下过帖子,不过看着时间刚好是回宫那日,焦适之只能婉拒了。 在焦家的日子快得简直抓不住,仿佛前一日才刚刚踏入焦府,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刘芳抽抽噎噎给他准备着包袱,却在准备一半的时候被焦适之无奈阻止,“你塞这些佩饰也就算了,把这个塞进去,是想累死我吗?” 焦适之伸手一指,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尊玉雕,便是之前太子赏赐的物件。 “这不是让您带走,好保佑您的安全嘛。”刘芳委屈地说道。 “我日日夜夜在太子殿下身边,若真想蹭龙气,岂不是更适合,还需要这等死物?”焦适之扶额。 刘芳犹豫,好像也是。 焦适之当机立断把人踢走,自己准备。 他进宫的那天,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终于重新展露它的光辉,温暖的光芒一直伴随着进宫的路途。 朱厚照几乎是从东宫门口蹦出来的,一边看着焦适之一边嘟哝:“那群该死的侍卫就不能早点通知我吗?” 焦适之温和地看着小跑着站在他眼前的太子,露出柔和的笑意:“殿下,我们来练武吧。” 哈?难得的,焦适之看到了一脸懵逼的小太子。 不该是来个热烈的拥抱吗朋友! 朱厚照第一次出宫,先是被豆腐摊小娘子安抚,又被焦适之遇见,虽有着刚才那不愉快的事情,但也不算彻底失败。他站起身来,主动介绍自己,眼见寿儿比他还落落大方,焦适之也露出温和笑意,“那且随我来。” 焦适之熟门熟路地带着朱厚照去往了另一条街上的茶楼。那茶楼布置得十分雅致,墙角处摆放着翠绿盆摘,淡淡的茶香在楼内飘溢,使人心情宁静。来往的客人都是文人骚客,举止轻柔,丝毫未曾叨扰到茶楼的悠然气氛。 小二见着熟客,立刻迎了上来。他自是知道焦适之的口味,不过今日见着这温润小公子又带了一位小小公子过来,便也没遵循旧例,躬身等着两位吩咐。 果不其然,焦适之低头问着朱厚照,“你可爱黄山云雾?” 朱厚照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丝丝讶异,好奇地说道:“这里居然有黄山云雾?”这黄山云雾他自是喝过,只是此茶产量极小,普通人间倒是少有流传。 “我们掌柜的本便是安徽人,自家产出罢了。不过产量也少,因而只做自家用,若不是熟客来,也是不能够品尝的。”小二笑眯眯地解释道。 朱厚照了然,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再好的茶叶,也比不过宫中那繁多的贡茶。 焦适之在步入雅间前在外停留了几息,之后才随着朱厚照进来。看着朱厚照在雅间内好奇地摸了一圈,内心一动,眉眼间流露出笑意。刚才寿儿那么镇定的模样,焦适之也有些端着,不过现在看着寿儿这幅样子,也俨然还 分卷阅读240 分卷阅读24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1 只是个孩子,他内心这一串想法,倒是落了下乘。 “你”焦适之正想说点什么,小二便送着东西上来了。在茶具等摆放好之后,他把手臂里揣着的包裹递给焦适之,“公子,这是按照您吩咐买的衣服。” 在小二离开之后,焦适之看着朱厚照说道:“我想它应该能让你更舒服点。”他话语间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夹杂着没有半点强迫,仅仅只是一个建议。 朱厚照抿唇,随后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抱着那个包裹绕到了屏风后头。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黄山云雾特有的香气顺着袅袅热气飘散,室内生香。焦适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不失轻巧,整套动作下来,不多一点,不少半分,让朱厚照看着弯了弯眉眼。 焦适之先端了杯茶放到寿儿的位置上,随后才发现寿儿已经穿戴好了新衣服。那件衣服虽不是上品,却也花光了焦适之这个月最后的一点月钱,毕竟这黄山云雾也不便宜。而这淡青色的衣服穿在寿儿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气派。 焦适之含笑道:“可愿尝尝我沏的茶水?” “就算这茶水不好喝,你刚才的动作就已经让我觉得很开心了。”朱厚照诚实地说道,接着毫不客气地在焦适之对面坐了下来,端起茶轻轻嗅了嗅茶香,随即饮下。 “好茶,好茶道!” 朱厚照双眸一亮,轻声赞叹。这份茶艺,即便与父皇身边泡了几十年茶水的茶间太监相比也没输到哪儿去。 当然朱厚照这是爱屋及乌,心喜焦适之,继而夸大其才艺。不过也能看得出焦适之的确有几分门道。焦适之闻言摇头淡笑,“不过是粗浅技艺,值不得如此称赞。” 焦适之并没有询问寿儿出了何事,也没有过分关注他,只是在发现寿儿茶盏饮尽后又为他添了几次茶水。而茶楼娴雅舒适的气氛彻底拂去了朱厚照心里最后的烦躁,喝着黄山云雾,看着对面少年温润的模样,心中一动,“你可知陈家?” “你惹上了陈家?”朱厚照此言一出,焦适之的眉毛微皱,带着些许担忧,“你说的,是隔壁街那陈家?”他原先以为寿儿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但一路上看来却不尽然,反倒更像哪个富贵世家偷溜出府的小孩。 “正是。” “陈家向来跋扈,身后靠着宫内的大人物无视法纪。如果想报复回去,光凭你一个不够,须得帮手。”焦适之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你当慎言,若我是恶人,你现在早就出事了。”连他刚才说去茶楼的时候,寿儿都乐呵呵应承了,傻乎乎的可爱。 “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的朱厚照无知无觉地摊手,“他们刚才当着我的面把一位小娘子抢走了,而官府无所作为,我看着很不开心。”还未变声的嗓音带着独属于孩童的尖细,语气却十分平静。 话与语气十分不搭。 焦适之虽然觉得朱厚照的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陈家的小儿子向来好色,想来这件事情是他主使。进了陈家的姑娘便没有活着出来的。不过这两天听说他带人出城游玩,似乎还未回来。” 言下之意很是清楚。 焦适之虽看不出寿儿的身份,但寿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似乎他本人也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反倒对着焦适之疑虑的神情露出一个得意可爱的笑容。 “多谢焦大哥的指点。” “这算不得什么指点,如果能让陈家出点小问题,想必会大快人心。”寿儿的举止后面代表的是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焦适之看得很清楚。 “焦大哥说笑了。”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看起来焦大哥也有些许心事,脸色不怎么好看呢。”焦适之先是为寿儿的直白呆愣了三息,之后又叹息自己连脸色都遮掩不住,轻而易举便被人看透了。 他轻轻摇头,但又不想直接就推拒寿儿的好意,婉转地说道:“只是家中出了点变故,起了点争执。” “原来如此,不过焦大哥看起来还真不像官宦子弟呢。”朱厚照点点头。 “何以见得?”焦适之挑眉,没注意到自己这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面的男孩带着调皮的神色指了指焦适之的衣裳,“近段时间京城流行在衣服上着暗纹,不论何种人都巴不得詹显身份,但焦大哥难得朴素。” 焦适之无奈摇头,轻声说道:“即便绣上暗纹,难道便会有所不同吗?既然不会有所不同,又何必在这些小处费劲。”做衣服的时候绣娘自然说过,但焦适之却没放在心上。就算他在衣裳上绣上奇珍异宝,不属于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好!”朱厚照高兴拍手,“我也见不得那些人,以为披上衣裳便高人一等,每次看到他们的嘴脸就觉得可恶,真想多拌他们几脚。” 焦适之眼角抽搐,“多”?看来这位已经干过这样的事情了吧。不过两人难得交谈得很是愉快,虽然寿儿的性格跳脱,想法天马行空不受约束,但着实是个很有趣的孩子。等朱厚照跳下椅子背着手道别的时候,焦适之才惊觉时间飞快,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朱厚照像个小老头一般踱着步离开了茶楼,刚才焦适之的话给了他启发,有仇必报的某人现在正打算去实施。至于焦适之有了名字,他还怕找不到人吗? 焦适之撑着下巴看着寿儿离去的背影,此时雅间内只剩下他一人,时间渐渐流逝,他不知想到了何处,看着西下夕阳叹了口气,仰头饮下最后一杯茶,随即也离开了茶楼。 几日后,焦适之刚回到焦家,还没有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被管家给堵住了,连带着管家身后的几位奴仆。焦适之讶异地说道:“看起来,管家有要事要寻我?” 管家弯腰恭敬地说道:“老爷请少爷过去一趟。”焦适之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站在管家身后如狼似虎的奴仆,这是先礼后兵? “管家确定是老爷请我过去,而不是压我过去?”焦适之勾起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管家点头哈腰地说道:“少爷言重了,您是老爷的独子,老爷怎么会如此待您呢?”话是这么说,但焦适之却没有从他的动作中看出半点礼让温和。 如果不是有所授意,管家断不敢如此。 焦适之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前头带路吧。” 他本来对这一次的祠堂纵火很是怀疑,如此迅速,又是在暴雨天后,居 分卷阅读241 分卷阅读24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2 然能够这么快的点起大火,证明早有准备,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手段,如果是外来的人,费尽心思只为了焦家祠堂未免太过浪费了。焦家又不是名门大户,也惹不上这样的死敌。 那就只能是内鬼了。 有这样的手段,又如此熟悉焦家内务,偏偏是在焦适之被罚之后……看来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了,也知道迎接他只会是暴风骤雨。如果不是管家的表现如此着急,焦适之还不能够相信,居然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毁了焦家祠堂,那可是百年大计啊! 父亲会相信他吗?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没带冠帽,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 分卷阅读242 分卷阅读24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3 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时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说道:“这东宫我怎么看着更像是个戏园子。”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头儿啊。 焦适之不动神色捅了他一下,嘴唇微动:“站着就行了,不要多嘴,小心惹祸上身。”他们两个对东宫的局势还不清楚,现在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时候。 只不过谁都没想过最先破功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日暮时分,黄昏前的最后一点余晖依依不舍地从天际一点点褪去,黑夜开始笼罩。彼时端本宫仍然异常热闹,状似觥筹交错,实乃人心暗涌。 势头正热之时,太子身后传来一声清淡的声响,犹如冷水敷面,一下子浇灭了火热的气息,“殿下,已到了膳时,您还是先进膳吧。” 那人却是焦适之! “皇上,天快亮了。”焦适之提醒他。 “嗯哼,该起的时候刘瑾会提醒我。”朱厚照混不在意。 焦适之脑门蹦出几条黑线,“可是皇上,臣该离开了。” “先是卑职,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93.第九十三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 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 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 掏出手帕递给对方, “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 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 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 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 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 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 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 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 分卷阅读243 分卷阅读24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4 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朱厚照随意找了个街边拐弯处坐下,动作间扯到淤青处,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弘治帝跟张皇后疼爱得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听着三两散开的百姓的话语,朱厚照才知道,刚才那一行人是这条街上的街霸,横行霸道不说,跟东街的陈主事的小儿子又有着勾当。而这个陈主事,仿佛听说跟宫内的宦官又有着什么联系。就算陈家小儿子再怎么伤人掳人,官府都没敢管过。 豆腐店的小娘子早就被看上了,只是碍着有孕没动,这刚出月子没多久,陈家就动手了。 “哼,陈家……”朱厚照哼哼唧唧了两声,把身上衣物的破损处收拾了一下,顺带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连个确认自己身份的印章都没带。 那就有点麻烦了。 朱厚照原本是想带着人去把陈家砸了,但是现在他身无凭证,又没有刘瑾等人守着,无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叫他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着实又不甘心,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辱他! “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朱厚照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清爽的凉水,让他原本郁闷到极点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个跟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朱厚照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中等,不过干净整洁,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少年郎嘴角带笑,不顾衣衫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洁白手帕递给朱厚照,“我叫焦适之。” “老爷,何不如实禀报,并说明缘由呢?若是让外人知道焦家祠堂被烧,又没有理由的话流言可是会对老爷不利的呀。”杨氏状似担忧地提醒道。焦家大火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如果没有人作为罪魁祸首,那只会怪罪到长者持身不正,天纵大火上去。 “可家丑不能外扬,这”焦君有些动摇,却也非常迟疑,焦适之毕竟是他的孩子,自古以来流言的威力焦君不是不知道。 “老爷,妾身也舍不得让大少爷被外面的人说道,可若不是如此,妾身更加舍不得老爷您遭此苦难啊。”杨氏几欲垂泪,让焦君好不感动,连忙安抚。 而他的视线也不经意间落在杨氏的肚子上,这 这日,焦适之正在屋内看书,院外的仆从守住了整个院子,他根本不能出去。 “少爷,不好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言你大逆不道,烧毁宗祠,罪该万死呢!”刘芳惊慌失措地进来,却看见焦适之一副淡然自若的脸色。 分卷阅读244 分卷阅读24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5 “少爷你不生气吗?”刘芳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气。” 这看起来像是个生气的样子吗?? 焦适之低低叹了口气,眼帘轻合,眉宇淡雅如墨,唇色淡粉近无,他实际上是个非常文雅的少年郎。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隐约映出几分苍白,丝毫不见血色。复又睁开眸子,他合上手中书籍,纤白的手指扣住书页边缘,流露出几分不易发觉的脆弱。 杨氏在娘亲去世前从未有过异动,直到纵火事件前都没有对焦适之做过什么,如今想来,不是没有做过,只是他粗心罢了。在四年之前,他犹有龚氏守着,心思也从未放在后院之中,直到母亲去世之后直面风雨,才渐渐明白点点滴滴汇聚成的真相。 “自己犯蠢,怨不得他人。”他起身到书架旁,把手中的书籍放回原位,转身看着刘芳说道:“不论之前的转机是什么,现在看来反倒是催命符,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着急。刘芳,如果你不想跟着我离开京城,便早些找你父亲带你出去吧。想必再过几日,我便须得离开京城了。”刘芳是外院管家的儿子,想要离开还是比旁人容易的,就是在杨氏手下过活会比较艰难,但也比跟他离开安全得多。 而他,或许别说庄子了,现在看来更有可能被派去哪个疙瘩角落里,此生再不相见罢。 “少爷”刘芳鼻子一酸,觉得十分不公平。 或许是随着他的心意,屋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到屋檐上,却是清晰动人的小曲儿,让草色更加翠绿明亮,不过身处在雨中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不能够体会到那份美意。 “该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了。”焦君用袖子擦了擦脸庞,身边的人也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说道:“焦兄今日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是你还有个儿子还未被我等知晓啊。” 就连这个时候也不忘挖苦焦君的人,自然是焦君的政敌了。 今日正是皇上命他们进宫的日子,焦君本不想前来。先是闹出了焦适之那件事情,他又没有合适年龄的孩子,来参加这件事情只是自取其辱。但偏偏他又舍不得这一次盛宴的潜在含义。五品以上,那岂不是说明了最上面那几位大人也会参加?因而他腆着脸,最终随同本家的礼部侍郎焦芳一同入宫了。 只是在他们入宫没多久,原定在御花园举行的宴会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破坏,在场的所有大臣被迅速转移到宫殿去。只是晦气,焦君偏偏在混乱中同自己的政敌站在一起。他所说的内容正是焦君心中之恨,正打算反驳回去的时候,却听到内监开道的声音,“万岁爷驾到——” “吾皇万岁——”众大臣以最快的速度领着自家儿子站好,齐齐行礼。 弘治帝身形瘦削,温文尔雅,穿着一身常服进来,和气地说道:“爱卿们快起吧。”在他行走间,而他身后正跟着一个身着明黄常服的孩子,看起来才六七八岁,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 那正是这一次的中心人物,太子朱厚照。 刚站起来的人又纷纷跪下了,“太子千岁千”这还没说完,朱厚照随手拔出佩戴腰间的宝剑往地上一戳,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下子打断了所有人的声音,吓得所有人以为太子发怒,浑身僵直。 “孤不爱这些俗礼,都起来吧。” 吓了众人一跳的朱厚照却是这么笑眯眯地说道,随后合剑淡定地在弘治帝身边坐下,仿佛刚才那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 听说太子殿下一贯随心所欲,原来竟是真的。 弘治帝看了一眼自家熊孩子,无奈地让比试开始了。这是一场宴会,更是一场比试,挑出最合适的十位公子,最后人选由太子殿下自己定夺。场下的比试开始后,弘治帝却发现熊孩子兴致缺缺,眼睛并没有停留在比试双方,反倒是一直在人群里瞄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戳了戳儿子,弘治帝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父皇别一副儿子想干坏事的模样好不好?”朱厚照叫屈。 “所以你想干什么?”熟知儿子套路的弘治帝微笑。 朱厚照讪讪,“孩儿这不是想着通过比较正常合理的方式给自己挑个伴儿嘛。” 弘治帝看了眼场下,迟疑了三息后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方式的确比较正常合理,即使非常劳师动众。这难得有一次朱厚照提的要求这么合理,但这做父皇的怎么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呢? “噫?没有?”正在此时,朱厚照低喃了一句,非常不乐意了,“少了一人。” 随行伺候并负责这件事情的太监连忙近身,“回太子殿下,这人都是按吩咐到齐了的。” 朱厚照神色骤然淡漠,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说少了一人,那便是少了一人!” 他冷眼一扫殿下的比试,完全没有半点兴趣,“把焦君给我叫过来。”太监完全不敢抬头去看旁边的皇上是如何示意,抖擞着身子下去了。太子虽好玩乐,平日也随和异常,但若有人真的惹他发火,别说明日的太阳,便是求死也是个难得的解脱。 弘治帝并没有阻止儿子的行为,只是叹息着想到,待会又得给他收拾烂摊子了,早知道今日就得把皇后拉出来一起看戏,也免得白白担了那份后果。 焦君被内侍叫住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雀跃,反而带着震惊,不论如何,他的官职并不能引起台上几位的关注,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的背后冷汗滑过却毫无头绪,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个同样脸色难看的内侍过去。 而此时绝大部分的人眼睛已经没有注视着场中的比试了,几位最经常接触太子的内阁大臣面面相觑,表示他们并不是很想知道要发生的事情,甚至不想参与进去。这位太子殿下太能闹腾了,他们老胳膊老腿实在折腾不起。 虽然皇上的命令是五品以上的京中大臣都要带符合年纪的孩子进宫,但实际上有很大的余地可以改动,毕竟许多官员对自己孩子一紧有了明确的规划,尤其是内阁或者一二品的大臣,不过他们的岁数也够大了,通常而言也没有符合年岁的孩子。弘治帝并不是不近人情的皇帝,相反他很能体察下情。即使儿子要捣蛋,界限他还是有把握的。 当然,这是在朱厚照没有强烈要求的时候。 而眼下,原本想按照剧本来的朱厚照发现他绕了一个大圈,居然连想见的人 分卷阅读245 分卷阅读24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6 都没见着,太亏了!生气,太令人生气了╭(╯^╰)╮ 你倒是清楚焦适之满心眼的吐槽闷在心里。 “不过我刚才说的话倒不是假的,刘阁老的确叫你过去。”朱厚照满是小兴奋的眼神,看得焦适之心头发麻,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嘿嘿,我只是在父皇送过来的东西里加了件小东西,托他转交给你罢了。”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 焦适之:殿下别闹。 “所以刘阁老知道殿下在刘府,也知道太子来找卑职,然后殿下让他把东西转交给我?”焦适之语气虚弱地说,太子摸了摸下巴,然后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焦适之无奈摇头,拱手说道:“那还请殿下领卑职过去,卑职并不知道路途,还请多多担待。”太子眼睛一眯,十分乐意,“好说好说。” 焦适之就在太子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目的地,然后朱厚照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进去了,身后谷大用挤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殿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人多眼杂,您在这里的消息可能会泄露出去。”一路跟着保护朱厚照的人并不少,但是刘府今日人太多,要是小祖宗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朱厚照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口说道:“等适之出来我们就走。”谷大用无奈地按了按头顶的帽子,小心地把这位小主子往角落里挪了挪,再不济躲里面也好点,免得轻易被发现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是见过太子容貌的。 焦适之从院门进入的时候,就不时有视线淡淡地在他身上滑过,不过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倒也没有露怯。进门的时候自然而然有人引着他往里面走。绕开了把酒言欢的宴会场所,那小厮带着他往院后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等到了门口,焦适之稍微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轻吐口气,然后便大步跨了进去。 还未等他行礼,便听到刘健温和的声音,“不用多礼了,焦侍卫。请坐,是不是吓了一跳?”焦适之虽然年少,但已经算是同朝为官,刘健自然不会用看待世家子弟的眼光去看待他。然言笑晏晏,话语间竟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犹如一位老顽童一般。焦适之顺着他的话音走到旁边,在他身侧落座,苦笑道:“刘阁老,太子殿下在卑职面前大变活人,这着实是吓了一跳。” 刘健呵呵笑道:“太子在几日前便已经告知此事,此乃殿下命人转交之物。”他招手示意,旁边有人捧着一个红盘上来,其上放着一尊精致异常的玉雕,玉质清澈,是难得的玉石,雕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之势呼之欲出,令人称奇。 焦适之定定地看了几秒,莫名觉得头疼,他若是带着这个东西出去,不管到哪里都引人瞩目。这龙形的东西,自古以来也只有皇家能够享有,就算赏赐下来的,也只能摆着当传家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刘阁老送的物什。 刘健似乎是看透了焦适之的心思,含笑说道:“你不必担忧,殿下把匣子也一并送了过来。”他指着身后又上来的一人,看着那紫檀木盒子,焦适之只能蛋定地拱手:“多谢阁老提醒。” “你且去吧。” 虽然刘阁老整个过程都是面带笑容,不过出了门后焦适之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可是内阁首辅,殿下居然托他转交东西,实在是焦适之都无法想象宫中来人传旨的时候,在场众人是什么脸色了。 那尊玉雕被安放到盒子中,随后那个捧着盘子的小厮亦步亦趋地跟着焦适之,显然背负着护送回去的职责。刚走出几步,朱厚照的身影从拐角处晃悠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菜色的刘瑾和谷大用,他笑着招了招手:“适之,这边。” 焦适之看着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殿下,你这么败家,万岁爷知道吗?”他虽然不懂玉器,但刚才那尊玉雕显然不是平凡之物,珍贵异常,一看便是上等珍品,应该是国库里的东西。 朱厚照抿嘴,大眼眨巴眨巴地说道:“我这段时间这么乖巧,然后昨晚忍不住就去国库溜达了一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简单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早上他喝了一碗粥。 焦适之在原地站定三息,决定把刚才听到的话都洗掉,冷静地说道:“殿下要不要早点回去,旁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不太好。”刚才太子那么解释自己不能出现的原因时,焦适之还以为他打算回去了,然而看着刘瑾两人苦逼的脸色,显然是不。不过刘瑾显然还有别的心思,好容易出宫一趟,好顽的东西多得是,他净可以带着殿下去玩耍,奈何太子却偏偏要来这里,还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他都没法去瞧刚才传旨的时候众大臣的脸色,想必也是一脸懵逼。 朱厚照眼眸中满是笑意,似乎是猜到了焦适之的心理,不过他仅仅只点点头,把身上刚刚被刘瑾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口说道:“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今日大雪,小心着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披风披到焦适之身上,原本在他身上几乎及地的披风披在焦适之身上刚刚好,他仰着小脸正色道:“注意保暖,要是你在焦家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就把焦家踏平了。” 焦适之内心一暖,失笑道:“殿下,您也太小看卑职了。”原本想解下披风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犹豫一会儿,终究没有解下。 太子满意地走了,远去的身影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正对刘瑾说道:“我一个小厮披着披风你是巴不得让我泄密呀,再加上你们不就是个公子哥的样子?太显眼,太显眼啦。”嫌弃意味满满,却也透露着些许自在放松。 焦适之站在原地等着人渐渐离去,背着手慢慢地走着,脸上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不过走着走着,刚才在他心底浮现出来的字迹,又一次撞入他的思绪,引起他的思索。 后幸虎圈,虎惊伤。创危,一月不朝。 前半句话完全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后半句话的危险程度令人生惊。可恨的是焦适之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就算想预防也是件难事。 不过焦适之学着太子摸了摸下巴,似乎太子殿下荒废了许久的武课没有去练习他下意识拉了拉屏风的领口,低叹了口气,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太子年幼,实则聪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他的回护,知晓他不想计较的心理,却用另外一种方式为他助威,让人不敢轻贱。 分卷阅读246 分卷阅读24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7 在这位小主子身边,还真的每一日都是惊喜呀。 既如此,他也不能薄待了这份心意。 “焦适之?”焦琼的身影在眼前出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就算刘阁老邀请你,总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吧,我差点以为你迷失在路上了呢。” 焦适之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轻轻点头,“你说得没错,的确差点迷路了。”作为一个引导,太子殿下显然还不够熟练。焦琼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小厮身上,也落到那红盘上的匣子,不过很快就移开视线,那是他人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去,小厮默默地在焦适之身后站定,就在刚才焦适之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在把东西送至焦家前,这个小厮会一直跟着焦适之。 满月酒举行的时候,众人的确有聚在正院里,不过到了一半便各自散开到安排的院落去了,而就在此时,太子送礼的消息,也终于是顺着人群传了出去。 “原来这么晚了?”朱厚照眯着眼看着宫室已经点燃的烛火,立刻觉察到了肚中哀鸣,而且那声音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殿内又寂静着,顿时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朱厚照面上闪过羞窘,但速度之快连站在他面前的焦适之都没看清楚。 94.第九十四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摆膳——”他有点恼羞成怒的小羞愤, 突然觉得殿内站了这么多人实在太挤得慌了, 生气。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 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 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 也没有特别的偏好, 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 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 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 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 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 正打算悄悄退下时, 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 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 然后退了下去, 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 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 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焦适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分卷阅读247 分卷阅读24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8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秀那模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正着急的时候,抬眼见一个红裳侍卫进来,眼一错差点以为是别人,待看到正面才想起来前些时日太子暗悄悄让人去做了特制的衣裳,昨日刚做完就高兴地赐给了焦侍卫,命他以后衣裳换成新款,这不今日就穿着新的来嘛。 不过乐华心里这样想着,却完全不敢把心神放在这上面,虽然今天的焦侍卫十分好看,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跟他们可不一般。 “焦大人,殿下还未醒来。”乐华这心思不过一两息的时间,压下后立刻就迎了上去,低声说道。 焦适之看了眼身后的大床,冲着乐华轻轻点头,然后便越过他走近床边。 寝宫的装饰并不全是黄色,虽然明朝以黄色为尊,但摆设追求风雅,自然不会满处黄色晃人眼球。东宫的布置很是素雅,连这床帘都是难得的绢绸,其上绣着暗纹,随着焦适之的动作显出真容,煞是好看。 掀开床帘,朱厚照满脸稚气的小脸就映入焦适之的眸中,丝毫没有素日里的娇蛮之气,睡得一塌糊涂。焦适之不禁带着淡淡的笑意,守着旁白的乐华一看,忙不迭地低下头,怪不得殿下定要焦侍卫换上新衣裳呢,原来这红裳衬得人比往常更加美好了。 焦适之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床榻,“殿下,该时候起了,天色都亮了。”这话刚说完,就看见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精确地握住了焦适之的手腕,嘟哝着说道:“陪,我再睡会儿……” 焦适之失笑,大逆不道地戳了戳朱厚照的小脸蛋,轻声说道:“昨个儿殿下好不容易让卑职答应了,今日殿下不起,是想便宜了谁去?” 被子里突起的一团动了两下,朱厚照睡意朦胧地爬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一挥手霸气地说道:“便宜了谁都不行!赶紧把东西端上来。”原来昨日焦适之千辛万苦踩着点把人弄醒之后,他才知道平时刘瑾等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叫醒太子,因为朱厚照的起床气有点烂,所以每次都是用巧法子让太子起床。 而现在这群人讨厌焦适之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把方法传授给焦适之,因而他昨日跟太子与太子谈论过此事,太子与他打了个赌,若他每日都能够准时起床的话,那么焦适之便每天清晨都给他做一道菜。这重点并不是菜,而是落在焦适之身上。他到底做的是什么,其实关注程度还没有他做菜这件事情来得多。焦适之无奈答应之后,太子就变得很是兴奋,昨晚还信誓旦旦今日定然能够爬起来。 眼下焦适之退下看着几个内侍伺候着朱厚照穿衣,随后门口的人接连而来,桌上很快摆满了早膳。朱厚照洗漱后看了两眼,把焦适之按到旁边坐下,“哪道是你做的?” 焦适之点了点放在边上的面碗,轻声说道:“这是家中常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那是臊子面,小时候龚氏常做的,因为他有段时间特别挑食,不知为何对这种面食十分喜欢,又恰巧是龚氏家乡的东西,她常常亲自下厨为焦适之煮面。朱厚照一开口要他下厨,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不过他平日里只看过龚氏下厨,并没有亲自做过,只是凭借记忆做出来的,因而心中也有些揣揣。 朱厚照丝毫不含糊,招手让人把面碗放到自己面前,夹起一筷子就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犹豫。焦适之抿唇,低头把另一碗给自己留的面给吃了。 一碗面下去,这肚子里就没有地方放其他东西了,朱厚照把剩下的膳食都赏给宫人,带着人散步去端敬殿,打算借此消消食。 焦适之跟在太子身后,抱剑说道:“殿下,吃太多对 分卷阅读248 分卷阅读24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49 胃不好。”他做的时候可完全没料到那一小团面团能切出这么多条面出来,做得有点多了。 “噫,不可以浪费嘛。”朱厚照有些散漫地说道,迈着步子去上课。 到了下午,他抬头望了望有点阴沉的天色,在玩和上课中犹豫了片刻,转眼间看见焦适之静静站在他身后的模样,摸着小下巴迈入了演武场。太子已经多日未来,突然来这么一遭让几位师傅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场中正有一人顶着烈日暴晒,正在打拳。说来奇怪,刚好在朱厚照等人来的时候,这天色一下子就放晴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后,笑着对旁边的焦适之说道:“看来这林秀还蛮适合练武的。” 焦适之知道林秀心中所想,便说道:“林秀虽出身文人世家,骨子里却是个武人,向来不爱墨水,只爱舞刀弄棒,殿下送他来这里,算是给他找了个极好的去处。” 朱厚照扁嘴,“适之的意思,不就是说他看不上我这里咯?”焦适之这段时日下来,也不惧他,轻笑着说道:“难不成不是殿下看不上他?” 焦适之素日来难得笑上几次,朱厚照看见焦适之的笑意便满心欢喜,连那一丝小小的怒意也飞走了,“说起来,若是他真想去战场,我到还能给他找个好去处。”朱厚照忽而拍手说道,大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开心得弯成个月牙儿。 而此时,林秀也看到了焦适之等人,连忙停下来,几步上前见礼。朱厚照摆了摆手,把人叫了起来,开口说道:“我想送你去五军营,你可愿意?” 这五军营虽然大多是从各地调来的精锐,但也有少部分是朝中举荐,太子想要塞个把人进去当然不是难事。五军营与三千营,神机营一起作为禁卫军,地位比较特殊,也是能实际操练人的地方,林秀自然欣喜过望,立刻答应了。 于是乎,太子终于把林秀这个家伙给送走了。 朱厚照早先便只想要一个焦适之,岂料在父皇压迫下多了个林秀,他不讨厌他,却也不喜欢他,现在总算给人欢天喜地找了个归宿,嘿,父皇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找了吧?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焦适之感受着身后几位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你想带卑职去哪里?”朱厚照眼眸清亮,含着笑意,“既然是好玩的东西,那便是惊喜了,怎么能够提前知道呢?”焦适之哑然失笑,默默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说来惭愧,焦适之来宫中都三个多月,但除了东宫与坤宁宫,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普通侍卫还有轮休的时候,但焦适之做的是贴身伺候的活计,虽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但从朱厚照睁开眼睛到他安寝之前都没离开过太子身边,这么算下来,他几乎是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的。直到最近,太子撒欢儿地在宫中晃悠,焦适之才熟悉了附近的宫殿。 不过今日,太子要去的地方显然距离挺远的,因为他们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刘瑾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溜达上来劝道:“殿下,这路程还有小一半呢,还是坐撵车吧?”站在朱厚照左后方的焦适之明显能够看到太子额头晶莹的汗珠,但视线触及太子倔强的神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只见太子飞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我叫你们隔着三丈远,难道没听到吗?自己仔细数数,赶紧滚回去!”刘瑾老老实实滚回去了。 “殿下,刘公公他们也是好意。”焦适之忍笑说道,即便他知道刘瑾是个小人,但他刚才脸上的神色实在好笑。太子漫不经心地横了眼焦适之,淡声说道:“适之,他担心的可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他的位置罢了。他们几个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伺候得倒也尽心,不过时间久了心思也就多了。”狐假虎威久了,就觉得自个儿也是只老虎了。 焦适之若有所思,但细细想去,那是敲打,也是回护。人心苦不知足,悬崖勒马也是善事,以太子的心性,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只是太子才八岁呀,如此思虑,还真的是思来想去焦适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人小鬼大这四字又太不尊重太子了。 无奈摇头,焦适之把念头转回来,瞧着太子的态势,前头还有小半截路程。一路上太子与焦适之搭话聊天,不一会儿也就没在在意这个了。好容易终于到了,一路上焦适之细数了一下,他们穿过了不下于三道大门,几乎直接出了皇城。但西华门这处皇宫守卫仍在,显然还是属于皇城内。 不过这么数下来,他们几乎横穿了整个皇宫,怪不得刘瑾还冒险来求,焦适之看着太子一头汗水的模样,也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冬日,还出了一身汗,若是吹了寒风就不好了。 太子脸上却带着笑意,待看到一处地方时,高兴得转身拉住焦适之的手腕往那里去了,匆忙间焦适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房”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房”了。 进了里处,焦适之才发现,虽然外面挂着“房”的名头,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整个一处小园林,待朱厚照灵活地七拐八绕地在其中穿梭时,焦适之不一会就有点迷糊了,不过很快眼前就豁然开朗,忽闻一声震耳的吼声,威猛异常,震彻山林。 焦适之一愣,眼前小山坡上正懒散着趴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它的嘴巴正慢慢合上,显然刚才正是它发出了吼声。那大虫早已发现他们一行人,然眼眸只淡漠地扫了一眼,焦适之便觉得浑身一寒,又淡淡散去。即便它丝毫没有攻击的姿态,浑身仍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宛若睥睨天下的王者。 “适之?”太子目含笑意,唤了一声。 焦适之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刚才看入神了,十分失礼。面上微红,他拱手说道:“卑职失礼了。”太子笑着摆摆手,“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怕还不如你呢。”焦适之抿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里头地方甚大,他刚才所看到的小山坡实则被层层包围起来,确保里面的动物不会出来伤人,但是圈起来的面积极大,第一眼望去并不能发现。 太子驾临,接到消息的官员早就赶出来迎接,只是太子走得太快,反倒是在他们前头入了里面,直到此时才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臣刘海 分卷阅读249 分卷阅读25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0 拜见太子殿下——”掌管虎房的刘海接到消息后便暗道不好,这位小祖宗每次过来他都心惊肉跳生怕出事,现在大冬天的大虫又不怎么动弹,这位小主子怎么又过来了? 太子随手挥了挥,算是叫起了,“我听说这里的大虫生了两只幼崽,便过来看看。”刘海斟酌着语气说,“殿下,几天前有只大虫的确产下两只幼崽,不过其中一只太过虚弱,已经被母大虫抛弃,虽然派人将养着,不过可能还是养不活。”而另一只幼崽自然被母大虫看得死死的,为了安全,他也没派人过去查看。 “拿来给我看看。”太子兴致盎然地说,还回头看了眼焦适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焦适之也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这便是太子所说的“好玩的东西”? 刘海很快命人抱了一个草窝过来,但在此之前他把太子一行人请进去屋内了,若是太子在这里出事,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草窝虽然看着外表粗糙,但内里可是各种软绵布料,把里面那只小小的老虎保护得好好的。但即便是焦适之这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来看,都知道这只小虎异常虚弱,连眼睛都没睁开。现在还是冬天,这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候。 太子命人把草窝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把屋内除焦适之外所有人都赶出去。 其他人: 焦适之看着太子谨慎地蹲在草窝面前看了许久,还拉着他一起观察。小虎的呼吸也很孱弱,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初生的毛发凌乱地搭在身上,显出几分暗淡。然在太子伸手去摸它的时候,小虎鼻子动了动,猛一抬头,牙口一下子软软地咬住了那根手指,力道不大。然而不是它不想咬下去,只是力道不够。 “适之,你且看,这血脉中的凶猛,不是身体所能禁锢的。你知道我第一次看你舞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太子任着小虎拿他的手指磨牙,轻声说道。 房内很静,丫鬟们动作十分轻柔,生怕惊扰了杨氏。等到她终于舒了口气,把最后一本账本合上后,一直守在里间门口的婆子动了,几步上前,轻声说道:“夫人,事成了。”这句话近若耳语,几乎听不清楚,但落到杨氏耳朵里却异常清晰,整个人眼眸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情绪,仍不住再追问,“你真的确定了?” 那婆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低声说道:“夫人当初事情做完后,哑药就已经灌下去了,第二天又加了其他药,等老爷问话后就病发了,就算是神医圣手也救不了他们。奴婢亲眼一个个看着他们咽气死去,他们家人也确保不知道任何事情。”更何况,现在一个个都已经下去见阎罗王了。 当初杨氏动手的时候,在完事后便在动手的家丁饭菜里下药,那药查不出来,与寻常伤寒类似,等到焦君问完话后,隔不了多久就全部病发。杨氏也不傻,在其他人身上也多少下了一点,导致那段时间焦家的下人倒下了一半,几乎分不出差别。至于现在,能恢复的人自然恢复了,不能的,也就这么死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杨氏淡淡扫了她一眼,按这婆子所说,早就看着人咽气,怎么不早些回来? “奴婢之前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便看到有人进了那家里去了,送他们出来的那家人脸色不太对劲,奴婢又返回去询问了一遍,才知道他们询问的是关于焦家的事情。奴婢还以为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所以”那婆子讪讪地说,她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躲了好些日子。 “你说什么?有人去查?!”杨氏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原本压低的声线忽而拔高,就连脸色都显得有些狰狞,吓得站在她对面的婆子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他们没查出什么。后来我每家又重新去看过一遍了,那几家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只是把街上的流言告知而已。您派奴婢去查探所有患病的人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引起怀疑。”婆子谄媚地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确定没出事。 婆子的话让让杨氏的心稍安,但心依旧跳得很快,脸色带着些许煞白,或许还因为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 婆子看杨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敢打扰她。在婆子没注意到的时候,她没发现杨氏的眼神静静地落到她身上,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忽而变得阴狠冷漠。 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才叫秘密。 * 冬日的京城很冷,杨氏命人把窗户关上,又稍稍拨动了炭火,让室内更温暖一些。婆子离开时的冷意很快消散,杨氏静下心来描花样子,却总是画不好。 知道是刚才婆子的话让她心神不定,杨氏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心中过了一遍原本的计划。该死的人全部早早就死了,就算有人想查出点什么也来不及了。当初把声势闹得如此大,就是为了让焦君无法把流言压下来。 她亲自给他送上了选择,逼着他在牺牲儿子名声与天罚之间选一个。若皇陵等地忽而天降大火,就是皇帝都得下罪己诏,更何况是焦君!焦君即便不愿,然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那场大火还殃左近两户人家,闲言碎语很快就扩散出去,在外面开始流传出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以及什么祖宗发怒之后,焦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给自己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人都是自私的,焦君绝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所谓的行为不端而引起祖宗发火,连焦君亲自查出来的结果也是焦适之,杨氏就不信焦君会选择牺牲自己! 实际上,的确是她赌赢了。她彻彻底底让龚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跌入底端,再也爬不上来!可偏偏,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什么所谓的选拨,让事情彻底脱离掌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不急。 杨氏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喃喃道:“别怕,娘亲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环境,把属于你的全部都送到你的手上。” 夜色渐深,焦府门外停下一辆马车,打头下来的中年人连头都不回直接进了府门,后面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捧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转交给焦适之身后的刘芳,然后才回刘府复命。 刘芳看着老爷一脸黑锅底的模样,又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地说道:“公子,这是何物?”焦适之淡笑着拍拍肩膀,“传家宝。” 哈?刘芳顿觉手中如重千斤,有点拿不住了。 焦君一路黑着脸色回到正院,看着眼前巧笑倩兮迎上来的杨氏 分卷阅读250 分卷阅读25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1 ,原来的赏心悦目尽皆不见,满心满眼的焦躁难堪,犹如当日焦适之被接入宫中,当他看见本该囚禁在家的儿子忽而出现在眼前时,宛若迎头痛击,难受至极! 95.第九十五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显然, 朱厚照又一次成功地使他留了下来。他欲起身,那动静却惊醒了身后人, 胸腹处的胳膊一使劲, 又让他回到了原位。 “皇上, 天快亮了。”焦适之提醒他。 “嗯哼, 该起的时候刘瑾会提醒我。”朱厚照混不在意。 焦适之脑门蹦出几条黑线, “可是皇上,臣该离开了。” “先是卑职, 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 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 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 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 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从无至有,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 ”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您再不起身, 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 喃喃说道。 “那我自请出宫, 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他不满地睁开双眸,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若君上还不参与,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四年前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 分卷阅读251 分卷阅读25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2 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焦适之来到正堂,领路的老奴便没有资格继续跟着了。他孤身一人跨入焦家祠堂,随即恭敬地跪了下来。即便无人看守,以他自持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虚妄之事。 夏日风雨无常,不过片刻,屋外便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把屋外的几个看守都逼入里屋,听着那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其中一人道:“这雨下得真不该,看起来今夜都停不了了,大少爷该在这里待上一夜了。”祠堂的地势较高,即便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此处。但是离开的路却会很轻易被水掩没,除非硬生生闯过去,不然今夜焦适之在祠堂留定了。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我,怕也是不想回去。”另一人低声说道,刚说完便被第一个说话的人拍了肩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守祠堂的奴仆都是上了年纪的,在焦家待的时日也长久,焦家的事情他们看得清楚,有时也有些怜惜大少爷。 “都少说点吧,阿大,待会搬床被子给大少爷送去,这天气着凉也不好。”屋内威严最甚的人拍板了,气氛冷凝了片刻,而后围着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话题。 寂静无人的殿内,焦适之听着窗外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静静诵读着今日学堂先生教授的内容,让这静寂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些,也不觉得无聊。他来祠堂的次数不少,也不反感来祠堂,相比较在外面那么多烦杂的事情,这里反倒干净许多。 “大少爷,今夜怕是出不去了,您别嫌弃。”屋外传来阿大的声音,焦适之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扶着地板换了姿势,焦适之连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才舒缓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刺痛。 稍显踉跄地打开房门,屋外放着一个食盒与一床干净的被子,被褥下还细心地铺了一层粗布。院中大雨倾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湿润。焦适之抿嘴,深深呼了口气,弯腰抱着东西进来了。 夜深,雨势丝毫不见小,天地间苍茫一片,目及之处只余下犹如从天上席卷而下的雨水,急急拍打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焦家阖府都安安静静,只余下祠堂仍旧灯火长明,这小小一方天地也只有此处光明依旧,丝毫不被滂沱雨势所扰。 焦适之半抱着被子坐在椅上,旁边放着的食盒并未打开,昏昏欲睡的他正努力睁着双眼,试图不在祠堂内失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然而睡意终究打败他,焦适之睡着了。 这个时候,连刘瑾也不禁牙疼,这个焦适之是不是专门来克他们的? 这厢人心里正发慌,那边焦适之只觉得热气上脸,一摸,还发烫呢! 他心里倒是尴尬,没想到竟然会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焦适之一向自持守律,肯定是从未看过春宫图等物的,但是他好歹也是个比朱厚照年长的人,这件人生大事多少还是懂一点。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太子好事将成,结果就被他给打断了。 这种事情向来私密,猛然一见到焦适之自然羞窘,兼之那人又偏是自己的主子,焦适之下意识就抽身而走。 不过一踏入自己房间,焦适之这心里又回转过来了,太子现在不过才八岁,现在就那…那什么,岂不是会伤身!小小年纪就沾染女色,怪不得后世评价如此!他脸色一变,正想转身回去,又停留下来,随即无奈摇头,再无半点犹豫地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刚才那一幕焦适之虽然没有认真看,但屋内还有刘瑾等人,都是平日来朱厚照身边宠爱的内侍,而那片地方居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显然是有人驱使。刚才还好说,焦适之现在再回去,那就是故意破坏了…… 焦适之无权无势,能够凭借的只有太子的宠爱。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才让他现在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宠爱的人可以有很多个,心腹却往往不是很多。但凡在大人物身边伺候的,谁不想取得主子的信任成为他们的心腹?但心腹这玩意贵精不贵多,焦适之就如同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明明是初来乍到却一下子越过了所有人站到了太子的身边,太子还很是信任,这东宫……谁看着他都不顺眼。 林秀给他提过醒,他自个儿也清楚得很。但清楚往往没什么用,焦适之性子外柔内刚,看着如同面团一般柔和,实际上傲骨铮铮,不然首辅刘健不会指着他的字迹说有趣。于焦家不争不驳,是还债,生恩之债。但不代表他是个诺诺无为之人! 即便他无法确认太子到底是喜欢还是无意中被人下套,但谏言是他的职责,他不能看着太子小小年纪就沉迷女色,亏损身体。更不能与后世评论一般成为史书记载的昏君! 抱着这样的心态,焦适之快步走了回去,岂料在转角与人相撞,他是练家子下盘本来就稳,反倒是来人几步踉跄差点摔倒。焦适之见着来人,大惊,一把拉住他,“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差点被撞倒的朱厚照比焦适之还激动,一把拉住了焦适之的手,撅嘴说道:“适之你听我解释!” 焦适之上下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衣裳微皱却不凌乱,显然刚才他并没有脱衣服。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太子,难不成刚才他意会错了?可明明…… 朱厚照只有一个人,刚才他大发脾气之后就把一群人都甩下走了,他正在气头上没有人敢去撩虎须,只好先把“案发现场”给处置了。他向来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焦适之只可能往左边去,下意识离开这里,三两步赶上来,却没想到焦适之居然回头了。 “适之,刚才是丘聚跟我说要献上好玩的东西,我这不想着你不在挺无聊的,就让他献上来了,结果却是个这样的玩意儿!”朱厚照气得跳脚,丘聚的主意让他在焦适之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想想就让人生气! 焦适之抿嘴,认真说道:“殿下,男女之事本来是人之常情天伦之事,卑职本不该多嘴。但殿下现今还年幼,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接触,免得伤身伤神,于身体有亏。”焦适之除了在东宫前几天之外,很少用这样正经的神色与太子说话了。朱厚照扁嘴叹了口气,扯了扯焦适之的袖子,“适之,这么严肃看着好像先生哦~” 焦适之无奈失笑,心里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论太子是真心想试试还是根本一 分卷阅读252 分卷阅读25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3 知半解,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以他的性格至少大半年不会去想这些事情了,这倒是一件好事。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扯着袖子的手用力一拽,亮着嗓子说道:“你怎么知道男女之事是天伦之乐,难不成你经历过了,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本来就清亮,脆生生的,清楚明了地撞入焦适之的耳朵。 焦适之整个人僵硬了几息,然后红霞从脖子蔓延开来,连耳朵都变得红彤彤的。他本来就皙白,正经的翩翩公子,完全看不出是个练武之人,即便穿着侍卫服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现在整个人脸色如此,愈发俊秀了,然而也不由得让朱厚照更加怀疑了。 只见焦适之捂着脸尴尬地说道:“殿下,这,这种事情,不可在白日胡乱,宣言的。”声音磕磕绊绊,看着都让朱厚照心疼,难不成咬到舌头了? “胡说,你都说是人之常情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难不成你……”朱厚照好奇地把眼睛挪到了…咳咳,视线一下子就被焦适之发现了,整个人更羞红地跳开,“没有!”然后如同旋风一般一下子闪身进房间,大逆不道地关门落窗,显然不想让朱厚照继续逼问。 只留下小太子一人站在屋外,抱着手摸下巴。适之向来不是那种人,说的应该是真话,只是……为什么一提到这个问题,面上就那么红呢?不是说人之常情么? 屋内焦适之站在架子边,一下子把头扎入水盆中,闷了许久才出来。水珠成串不断从他脸上低落,他摸了摸脸,还是烫。 焦适之无奈。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听不得这些东西。每次一听到别人说起或是不小心想到这种东西,都会全身发红。不然刚才撞到那场面再尴尬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跑了。硬挺着跟太子说完也就罢了,谁知道他偏生还一直追问自己的事情,搞得焦适之挺不住破功了。 唉,这下可惨了,以太子好奇的心性,等出去一定会被他逼问出来的。 不过这回他却猜错了,等半个时辰后,焦适之出来的时候,朱厚照的确笑眯眯地守着门外,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让焦适之松了好大一口气。 东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弘治帝张皇后耳朵里去,张皇后气得差点没闭过气去,弘治帝也怒火攻心,把整件事情给彻底清查了一遍。从此东宫再无丘聚此人,余下的都打了板子,老实安分地在床上躺着。 焦适之没辙,暂时成为贴身伺候太子的,因为朱厚照不愿再提人上来,而这小主子根本不能生活自理,看着他穿衣服的劲儿,焦适之都看得无奈。 好歹别把脑袋往袖筒里插呀!! 挨了一顿板子之后,东宫内涌动的暗流消停了不少,几个受伤的内侍有心无力,只得躺在床上养伤,现在刚好是寒冬腊月,如果不好好将养着,以他们的身躯尤其容易落下伤残,弘治帝命人下手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 刘瑾躺在床上,伺候他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到他床边的小几子上,昏暗的室内唯有墙角的火盆还透着点暖意,刘瑾作为大太监,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屋内的东西不是很多,却样样精品,小太监把桌上的蜡烛点燃,然后悄悄退了出去,不敢惊扰到正在休养的刘公公。 等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刘瑾闭着的眼睛才慢慢睁开,瞥了一眼小几子上的东西,哼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丘聚死了也好,死在万岁爷手里,也好过死在自家人手里。”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使劲翻了个身,背上臀部的疼痛还在,不过比起当天已经好上太多了。 他伸手取过小几子上的纸条,却连看都不看就撕碎吞腹,然后把放在床头的杯子取来咽了几口水,实际上焦适之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取代他们,这宫中每一个主子身边哪里缺少得了下人,只是这人总要有个三六九等之分,贴身伺候的太监和侍卫又有什么不同?他们最开始的法子并没有错,错在他们猜错了焦适之的地位。 在他们眼里,焦适之只是个侍卫,但是在太子眼里,却不仅仅只是个侍卫。他们按照以往的经验所下的判断,却反倒是害了他们。 刘瑾可不傻,能让他栽跟头的事情可不多,现在栽倒一次,可不会再栽第二次! 这边人暗下决定,焦适之那边可是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有人在思考跟他有关的事情。 说起来,焦适之入宫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一直作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老老实实地跟着太子上下学,基本上没出过东宫。 看起来是不是很正常? 可如果这位太子殿下是朱厚照,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正常了! 朱厚照是个什么性子,那可是撒手没!全天都需要有人看着的主儿,不然为何东宫里光大太监就八个!还不是因为人少看不住。这位主儿可是满个皇宫都能玩,最想逛的地方便是宫外,皇城内的侍卫都恨不得自己长着四只眼睛,能够把每个边边角角都看住,不让太子殿下玩过头出事。 然后这样性子的太子殿下在东宫里老实待了三个月,这可是天大的奇迹~虽然偶尔也会闹出点什么事情,例如逼焦侍卫下厨什么的之类的,但那相比较之前的事迹,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焦适之可不知道这位小主子之前的斑斑事迹,虽然他进宫前后都听说了不少事情,但是进宫后的焦适之一直觉得太子是个性格活泼了点的孩子而已,当然自带了皇家的威严,也是个聪慧灵敏之人,但更多的东西就没有了。毕竟他那所谓的预见能力所看到的东西往往出人意料,焦适之都学会不把那些评价的内容当真,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直到今日 焦适之镇静地看着朱厚照手里的东西,蛋定地说道:“殿下,你这是何意?”朱厚照兴致高昂地说道:“我听说今日宫外有花灯节,我们溜出去看看吧。” “殿下肯定是听错了。”焦适之认真地说道,然后点了点太子手里的衣裳,“宫外的人也不这么穿,怪不得上次殿下穿的那件衣服看起来那么奇怪。” 朱厚照挑眉,瞅了一眼衣服,“哪里奇怪了?”倒是把花灯节这一茬暂时放了下来。 焦适之轻声说道:“这宫内的衣服到底是內制的,这些材质都是普通人家不会用的,所以那个时候我才猜测殿下估计是哪里富贵人家偷溜出来的孩子。”朱厚照抱着手, 分卷阅读253 分卷阅读25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4 有点小郁闷地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晃晃的肥羊?” 焦适之忍住笑意,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学来的黑话,那个时候好在那条街离皇宫区域还不算太远,游手好闲的流氓之类还不敢跑去那里找事,不然太子的确是他口中的小肥羊。朱厚照把放到桌上,眉峰一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我就让人去另找来衣服,就是麻烦点。对了,为何是我听错了?”太子虚心请教,焦适之无奈扶额。 “京城的花灯节多在元宵佳节,现在出去定然是没有的。殿下,即便你找来了合适的衣服,也出不去的。”焦适之说道。 “为何?”朱厚照大眼里带着疑惑,小脸微皱。 “因为朕听到了。”随着这道声响,门外“咔哒”一声,弘治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是刚接任大太监的刘滔。 这个位子的上一个主人是刚自杀的李广,李广原本很受弘治帝信任,私底下却贪赃枉法,卖弄权势,借着做法祭祀的手段在宫内横行,年前被太皇太后斥责后畏罪自杀,结果在他家里搜出来不少罪证,惹得弘治帝这个温和皇帝勃然大怒,事情虽被压了下来,但仍牵连了不少人。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此事他才会如此重罚东宫胡闹的内侍。 朱厚照一愣,随即讪笑地走近弘治帝,还没说话就被弘治帝掐住腮帮子,微怒道:“上次偷溜出宫闹得还不够,现在还想再来气你母后一次?”上次太子偷溜出宫的事情瞒着前朝,但后宫知道的人还是不少,这一来二去,前朝的人也就知道了,那段时日弹劾的奏折可是铺天盖地。不过皇上就这么个儿子,再这么弹劾也不能叫人废太子不是?弘治帝就当看字帖了。 “父皇怎么过来了,我最近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吧?”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他最近都挺老实地猫着,难不成又是哪个老头翻旧账了?嘶~早知道就该多拔他们几撮胡子! “就是因为你太老实了,所以才来看看。”作为父皇的弘治帝毫不犹豫地埋汰自己儿子,随后视线落在身后行礼的侍卫,那身衣服看起来他瞄了眼太子,心中了然,定然是太子搞的鬼。 朱厚照笑嘻嘻地把人拉起来,焦适之看不出他身上衣服的底细,难道弘治帝还看不出来?那身侍卫服看似普通,实际上冬暖夏凉又驱蚊,却是用难得的贡品做的。怪不得前段时间在皇后那里厮磨了那么久要了好几匹布料,原来是为了这个。 焦适之感觉到皇上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挺久的,却不知道缘由,只是随后便移开了。他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几步站到一旁去,不阻碍父子间的交流。 弘治帝来东宫的确是想看看太子,这段时间太子挺安分的,安分得让人有点害怕,为此他今日还特地挑了一个太子必然在的时候悄咪咪地过来,也没让人通报,不然还不能听见朱厚照的心思呢。 朱厚照混不在乎,他的小心思多了去了,父皇也不会责怪。只不过刚才焦适之的反应让他有点不太舒服,怎么说呢,弘治帝在的时候的焦适之,跟平时看见的焦适之不太一样。 安静,乖巧,守规矩,这是现在的焦适之。 平日的焦适之也是如此,但那是鲜活的,不管是眉眼的冷静,还是语言的淡然,再如何安静,都是鲜活的。 他不喜欢现在的焦适之,因为那跟他第一次入宫时看到的焦适之一模一样,殿上殿下几个台阶的距离,却大得让人不舒服。 弘治帝走后,朱厚照一下子扑到了焦适之身上,感受到他眼里一下子泛出的疑惑光芒,忽而眯了眯眼,一把掐住了焦适之的腮帮子,“适之,你要一直跟现在这样才好。” 焦适之茫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朱厚照却跳了下来,背着手偷笑了起来。 焦适之从来没想到自己推开门所看到的场景居然是那么的香艳,尴尬得他当即掩面离开,朱厚照在后头看着焦适之快步离开,伸手捂住脸呻吟道:“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坐起身来,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子。 虽然刚才的场面远远看去不太雅观,但实际上朱厚照连衣服都没脱。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郁闷,狠狠地瞪了眼谷大用等人,他翻身下床,冷着小脸说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给孤赶出去,留着碍眼!”谁都知道,当太子自称“孤”的时候,通常都是他心情极为不爽之时。 丘聚等人进言说有有趣的东西,正好焦适之也不在,朱厚照不想一个人在书房内待着,便同意了丘聚的事情。却没想到来了此处,顺着他们的意思在床上坐下,里间却翻出来个衣衫透明的美艳女子。那女子吐气如兰,美艳异常,眉目间满是春意。太子虽然年幼,却也是个男子,正是活泼好玩的时候,见到眼前这场景,虽不明正理,却也隐隐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 丘聚等人暗地里遣走周边的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如果焦适之没有出现,或许这事就这么成了。然而刚才的场景太过尴尬,即便太子还不是很清楚此间事情是如何,但也知道刚才那样的场面不太适宜,顿时羞愤莫名。刘瑾虽没有参与,却也是推波助澜,一看事情没有成功,心里依旧拔凉拔凉的。丘聚等人的谋算他虽不知道,但今日这架势一摆出来他心里门儿清,心里却有了好算计。没有他的默许,附近的侍卫不可能那么轻易被遣走。 如果这事这么成了,按照太子的性格,那个女子就算不受宠爱,也会在殿下心上有颇为重要的位置。太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对某些事情还是挺有自己的原则。可谁知道这个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给焦适之搅和了! 这个时候,连刘瑾也不禁牙疼,这个焦适之是不是专门来克他们的? 这厢人心里正发慌,那边焦适之只觉得热气上脸,一摸,还发烫呢! 他心里倒是尴尬,没想到竟然会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焦适之一向自持守律,肯定是从未看过春宫图等物的,但是他好歹也是个比朱厚照年长的人,这件人生大事多少还是懂一点。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太子好事将成,结果就被他给打断了。 96.第九十六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刘瑾与焦适之二人端坐在马车内, 刘瑾看似闭目养神, 实际上微眯双眼,余光都用在观察焦适之上头了。 坐在车窗旁的焦适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红色直身映得他唇红齿白, 煞是好看。刘瑾身处深宫,见 分卷阅读254 分卷阅读25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5 过的美人无数,却少有如焦适之这般一面惊鸿,触之难忘。这并不是说焦适之的容貌比女子还娇艳, 而是恰恰红衣履身, 才衬得美若桃花。 刘瑾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最后都被压了下去, 但心里对焦适之的看重却多了几分。不是刘瑾过分谨慎, 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焦适之是哪点被太子殿下看上了, 就算焦适之貌美,宫中也不是找不出几个美姿容的男子,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以揣摩主子心思为生的内侍,如果不能猜透这点, 他就白活了。而从太子回宫之后便派他去查探这点来看,应该是在宫外遇上的。但刚才这位焦少爷的神情决然不知道太子的身份。虽以太子的性格这反倒才是正常的,可刘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不用抬头, 都知道对过的内侍心中涌动着种种揣测, 因为他自身也是如此。作为一个刚刚才知道入宫原因的他来说, 刘瑾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不是说刘瑾在欺骗他, 而是焦适之根本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小小大理寺寺丞的儿子,有哪里值当太子殿下亲自派人来请? 父亲没有带他入宫的缘由他自是清楚,焦府所出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焦君的依据,而能够轻而易举划掉他的名字,自然是上头监管不严,又或者是上头无所谓来多少人。既是如此,他的名字怎会被太子殿下所关注?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分卷阅读255 分卷阅读25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6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弘治帝失笑,伸手遥遥点了点张皇后,“寿儿知道你这么想他,该生气了。” 张皇后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气。”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甚至挤走另一个人,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张皇后宽厚得多,她轻叹道:“你且说说,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是身体所限,人力有时而穷,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子愿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分卷阅读256 分卷阅读25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7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焦适之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就打包好的包裹,里面几件衣裳与他母亲的剑,再则便是几本书。余下的东西他竟是一点都没带,当然包裹内还有刘芳塞进去的这些年他帮焦适之攒下来的所有银子票钱,毕竟他身兼数职,连焦适之屋内的账也是他在管。就是不知道以少爷的性格,贿赂这事做不做得来。 不多时,宫门内出来个灰袍小太监,把腰牌给侍卫检查后小跑着到他们面前。他虽然笑容,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谷公公派小人来带两位去东宫,请两位随小人来。” 林秀脸色微变,焦适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小太监点点头,“请带路吧。”林秀倒没有没有动作,但脸色仍然不好看。 寻常人等少见宦官,对他们的感觉总是偏向负面。焦适之倒没多大感觉,只是这小太监的作态太高高在上,他们入宫是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论品级自是比他高,怎料到这东宫来的小太监如此轻慢。焦适之之所以拦住林秀,是因为他们还未入宫,不清楚情况。局势未明的时候不能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宫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闹起来。 小太监全然不惧,或许其他的主子来说会因为笼络人心而恩宠一二,但对太子殿下而言,但凡不喜欢的,就算珍贵如天上明月,也熟视无睹,更何况谷公公已经特意交代过,既如此,也无须他摆什么好脸色。 三人彼此无话,默默走在宫道上,过了半晌便到了东宫。东宫名端本宫,处在紫禁城之东的外朝东路,文华殿东北处,而太子议事的地方则是不远处的端敬殿。两人被小太监带到后殿次间歇息,后便再没理会他们。 次间被分割成两处,摆设都是一样的,林秀随意收拾了下床榻,发现好歹还是有收拾过的,心情舒畅了些。把东西取出来放好之后,他溜到焦适之那边去,看着焦适之床榻上放着的整齐衣裳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焦适之无谓地说道:“带来再多,日常轮值的时候难道不该穿侍卫服吗?”而且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内侍,通常是走不到太子殿下身边,也无所谓衣裳的好坏了。 “这宫里着实冷清,我们从进来的时候那小内侍就爱答不理的,看着真来气。”林秀也不是傻,刚才焦适之阻拦他的原因他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但还是觉得气闷。焦适之瞥了一眼林秀,低声说道:“进了宫里,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毕竟同时入宫,一处做事,焦适之也不希望林秀那么快就出事。 林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真傻,若不是在你面前,总不会如此放松。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副做派是这东宫中哪一位的示下。”焦适之略带诧异,原来林秀还是有点咳咳,不能背后妄言。 “听刚才他所言,该是某位公公,不过这东宫内谁该戒备谁可相信,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等几日吧。”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领了腰牌再说吧,不然连宫门都出不去。”林秀说道。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但还有个问题,刚才那位内侍可曾说过去何处领腰牌?” 林秀傻眼。 他转身问道:“你方才便察觉到这个问题了?”焦适之点点头,并解释道:“看他刚才的做派,就算我询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便未开口。” 林秀郁闷了。 “适之,你是不是漏了个可能?传言太子殿下喜好玩乐,桀骜不羁,为何不是他整蛊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林秀又活泼起来,转头询问正在翻书的焦适之。 焦适之微愣,其实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事实,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 “听说此事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即便太子殿下好顽,此乃己身所愿,断不会有厌恶之理。”沉吟半晌,焦适之轻声说道。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到太子殿下想起我们两个闲人了。”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只会让太子殿下嫌弃我等无趣,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过一个时辰,我等便找人带我们过去。”焦适之摇头。 “找人?宫内有何人会听我等的话?”林秀疑惑。 焦适之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林秀托腮无聊,又无处可去,也只得百无聊赖地呆着,最后不得不跟焦适之借了本书消磨度日。若是林秀原先的先生在此,定然大发感慨,原来林少爷还有主动看书的时候。 不过他们盘算虽好,耐不住 分卷阅读257 分卷阅读25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8 有主儿早就蠢蠢欲动,按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翘课来寻人了。 刘瑾哭丧着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知道明日怕又会被今日的太傅所弹劾了。但天地良心,这一次着实不是他引着太子殿下往外跑,而是另有他人啊!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昨日的那两个侍卫很是上心,尤其是焦适之。 幸好他已经做好准备,让谷大用好好迎接他们两个,先留个好印象,再徐徐图之。就算太子殿下此时对他们上心,不过两日很容易又会丢到脑后头去了。刘瑾作为太子身边得宠的近侍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太子正欢喜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 “刘瑾,侍卫的住处在何处?”朱厚照翘课之后心情甚好,连宫道上清脆的鸟鸣声都觉得十分舒心。 这件事是谷大用安排的,虽然朱厚照问的人是刘瑾,他却连忙接着说道:“殿下,小人把他们安排在后殿,绝不会惊扰到您的休息。”原本被抢了话头,刘瑾还脸色微动,一听到谷大用的话,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倒是庆幸他没张口了。 东宫本来并没有贴身侍卫一说,守卫在周边侍卫众多,保护端本宫自是足够的。弘治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给朱厚照挑选多么强悍的保护者,刘瑾等人虽然服侍周道,却只会引着太子到处玩乐,借由朱厚照这次要求,他更多的是为了给朱厚照再找几个适龄的比较正经的玩伴,至少别再发生偷跑出宫的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住在哪里都是可值得商榷的,住在正殿的稍间也可,住在后殿也可。只是刘瑾没想到谷大用会把人塞得那么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不想他们在殿下眼前晃悠,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是说,你把孤的两个贴身侍卫,安排到后殿去了,那孤若是有急事找他们,还得让他们从后殿再跑过来?”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 谷大用心中一紧,诺诺不敢言。 朱厚照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问道:“今日是谁被派去带领的?”看着谷大用那模样,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 “回殿下,是小三子。”谷大用战战兢兢地回答。 “把人打上十鞭,贬去洒扫处,不论是谁都不得提他出来。”朱厚照轻飘飘丢下这么句吩咐,又嫌弃撵架太慢,自己大步赶回端本宫。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无人开口。 刚才朱厚照的命令看似简单,却让所有内监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被贬去洒扫处虽然倒霉,但未尝没有重来之日,但有了后面那句话,便永远不得翻身。 就连刘瑾都有些迟疑,毕竟这小三子素日里除开他们几个,也算是比较得殿下喜爱的,因为他会一手独门口技,常令太子十分欣喜,未曾想今日说贬就贬,说罚就罚,难不成这两人真不同往常? 可最关键的一处刘瑾却未看出来。 刘府的宴会几乎来了所有能来的人,毕竟有皇上的金口玉言,被邀请的人自然不会不来,尤其是这是刘府的宴席。 焦适之在不远处看到了父亲焦君,他身边正好坐着焦芳,那一桌都是两三品的大臣,想必是焦芳在带着焦君。焦适之挑挑眉,自从上次比武的事情之后,父亲与本家的联系也多了不少呀。 焦琼右边两人正是刚才跟着他的两位朋友,而左边自然是焦适之了。焦适之打算做一个安静的隐形人,默默地扫了一圈这桌子上坐着的人,发现一个都不认识。这难怪,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圈子,仔细说来,或许他们的父亲他反倒会认识,毕竟在皇宫里待了这么些天,进出端敬殿的都是大人物。 焦琼正在与人举杯痛饮之时,旁边被人捅了一下,原来是身边好友周柏忍不住了,悄声问道:“你旁边这个人什么来头?”他看着焦琼的模样怎么不大对劲?说是保护又不怎么情愿,说是鄙夷吧又不是,奇奇怪怪的。 焦琼瞥了眼安安静静喝酒的焦适之,转头压低声音:“旁支的孩子,托人来请我爹照顾。”他只想赶紧把这段时间打发了,随口编了个理由给周柏,周柏就是个大嘴巴子,他知道了,就等于全部人都知道了,反正没人知道焦适之长什么模样。 毕竟东宫的动静,一举一动都不是小事,在没有刻意遮掩的情况下,早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焦琼与周柏的动静虽小,不过都是同一桌上的人,动静再小都听得很清楚。焦琼的态度如此,却偏有人不长眼睛,带着三分醉意笑道:“焦琼,你的弟弟,呃,不就是我们哥儿几个的弟弟吗?来来,弟弟,来陪哥哥喝几杯。”焦琼原本想发火,待看到那人是谁时,又暂且忍耐下来。 此人是弘治八年逝世于任上的丘濬世孙丘祁,此人不学无术,在整个丘家中简直就是个万花丛中一点绿,因为丘家名声向来远扬,即便丘濬去世后丘家已然没落,但仍然在官场中还有不少人脉,皇上也还记着有丘濬这么个人,丘祁这么个烂渣子现在能避则避,捏死他不是问题,问题是捏死他了容易出事。 97.第九十七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君?”他听见太子尾音轻扬,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这个人。 “臣在。” “你的儿子呢?”随着焦君的肯定,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他, 接着下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 焦君猝不及防地被这个问题砸中, 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在发现随着他的沉默气氛更加冷凝的时候,他急忙开口, “微臣的儿子犯下大过,臣认为他并不能承担起守卫在殿下身边的职责,因而并没有带他入宫。” 大过?朱厚照挑挑眉, 低头看着桌上的名单,“你儿子名唤焦适之?” “回太子殿下, 正是。” 朱厚照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刘瑾,“带着我的腰牌, 现在去焦家给我把焦适之带进宫来。”资料是刘瑾负责收集的,对于这几家的住宅地址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当即领命而去。 弘治帝全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 并没有尝试去阻止儿子做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随后把目光落到场上的比试。朱厚照眼神微眯, 随后点点头, 起身往后殿走去,而他身后, 焦君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太监一左一右领着往同样的方向离开。 礼部侍郎焦芳看着殿中正在比试的自家儿子, 又看了看刚才被太子带走的焦君, 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 分卷阅读258 分卷阅读25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59 控虽然这次的宴会只是太子的一场胡闹,但对他们这些中低层的官员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成为太子身边的近身侍卫,几乎就得到了一条阳光大道。 现在除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其他子嗣,后宫里帝后二人关系融洽,并没有其他妃子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成为这样一位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没有什么不好。除开另外安排的族中子弟,他们并不以这件事情为耻。上层官员有他们的去处,而他们也自有他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焦家焦芳眉目一沉,为着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而懊恼,如果不是焦君的母亲与他母亲有旧,今日他根本不可能带他进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不是外头的流言,今日琼儿的机会便大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就在他们相互刺探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宫门而出,急速地赶往目的地,丝毫不敢怠慢。 没有人敢在太子殿下发火的时候懈怠分毫。 焦府。 “少爷,你今日怎么亲自动手收拾起衣服来了?”刘芳去小厨房弄了点茶水过来,自从焦适之再度被释放出来后,虽然不允许焦适之出去,但刘芳要点什么东西还是挺容易的。毕竟他们这些坐下人的也捉摸不透现在上面人的意思,要是不小心把大少爷得罪彻底,而他又咸鱼翻身,岂不是自找麻烦。 焦适之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懒得理会。他埋在衣柜中翻找了半天,沉吟着说道:“我记得娘亲曾给我做了身衣裳,不过那时候颜色不太适合便收起来了,你收在哪里了?”焦适之自幼不喜欢太多的人跟在身边,所以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刘芳一个书童,他身边的事情大多数是刘芳在负责的。 刘芳一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焦适之,确保他没生气之后才挪到一个角落里把一个小包裹取出来。 那身衣裳是龚氏在去世前给焦适之做的最后一身衣服,做完没多久便撒手而去。虽说是颜色与丧礼不搭,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当时的焦适之太过心伤,怕他触景生情,因而刘芳才给收拾起来。 焦适之接过那个小包裹,解开之后,一套衣裳便静静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件直身。直身自宋代流传至今已经发生许多变化,现在多是儒生的常服,但仍以蓝黑二色为主,而龚氏所制的却是红色。 他轻轻抚上那层衣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发现其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暗纹,却不明显,只是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凸显出现。他永远都无法得知当初龚氏一针一线绣出这件衣裳时内心的所思所想,也无法得知在最后一刻她所期待的是什么。 轻叹了口气,焦适之看着刘芳轻声说道:“你且先退出去吧。” 刘芳了然知道少爷要做什么,点头悄然退下。焦适之绕到屏风后面,褪去原先的衣裳,换上龚氏亲手所制直身。直身,幞头,绦带,佩饰,他亲手一件件换上,整理,直到一切都装点好了,才从屏风后再度走出。 还未等他站到铜镜前,门外传来刘芳急切的声音,“少爷,宫里来人了!”他虽着急,但知道少爷现在正在换裳,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在门口提高了音量。 焦适之怔然,转头看着那几步之遥的铜镜,漫步打开了房门。娘亲的手艺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看便不看罢。 “少爷,你终于”刘芳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到焦适之的衣裳上,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惊异的怪物。焦适之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抬头给了刘芳一颗爆栗,“这身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看来还是得回去看看哪里不适合。 “没,没有。”刘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拉住重新回去房里的焦适之,尽力让眼睛落到衣服上不再看着焦适之,“少爷,您快去花厅吧,宫里来使已经在那里等候,刚才杨夫人派人来催促了。” 焦适之点点头,看着旁边同样候着的管家奇怪,今日的管家与前段时间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还多了几分目瞪口呆?焦适之察觉到了,但没心思多想,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宫里来人的事情。 为何宫里会来人?这事他如何都猜不透。 那是因为焦适之所谓的“犯事”,所以焦君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因此他也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没出这事的话,他现在理应是在宫内。 跟着前头管家的脚步,焦适之只觉得今日这老胳膊老腿的管家跑起路来也是蛮快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他还真觉得莫名好笑。 “刘公公,大少爷来了。”管家先一步进了花厅,弓着腰说道,根本不敢抬头看着眼前的宫内来使。刚才便是这人带人直闯焦府,气势强硬,丝毫不把焦府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杨夫人匆忙间认出刘瑾手里的令牌,没有得罪了他们,不然现在他们不知道会沦落到哪种下场。 刘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刚想说点什么,视线落到管家身后的那个人,嘴里的话忽然吐露不出来了。 “咳咳” 焦适之刚看到宫里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就听见一连串咳嗽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刘瑾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整张脸都憋红了。管家大惊,连忙上去安抚,刘瑾推开他,喘了口气说道:“焦少爷,太子殿下请您入宫,还请随小人快快前去吧。”他恭敬地欠身说道,丝毫没有在面对杨氏时的嚣张。 刘瑾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氏,她的脸色从刚才确认这一行人是宫内来的之后就不怎么好看,在听到此话之后更是脸色煞白,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 唯有焦适之一脸懵逼,太子殿下招他入宫?他从未见过太子,怎会如此有幸能得他召唤? 刘瑾望着焦适之懵懂的眼神,心下明了,照着焦君的说法,他甚至可能都没告诉焦适之这件事情。他提了口气,轻声说道:“皇爷命五品以上官员皆须带自身年满十岁的孩子入宫,供太子殿下挑选侍卫,您也在范围之内,因而太子殿下特命小人前来带您入宫。” 挑选,入宫,侍卫焦适之一下子明白为何焦君会突然把他从柴房释放,又矛盾地放出谣言,其目的便落在此处了。他之内心苦笑,难受至极。 父亲啊父亲,您是何等痛恨孩儿,才会连想都没想过便否定了一切? 既然清楚了缘由,焦适之撇去一切情绪,低声说道,“还请公公领在下前往。” 分卷阅读259 分卷阅读26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0 “请。” 焦府外,两匹骏马踢了踢蹄子,嘶声长起,拉着车厢内的人往刚才来路返回,徒留身后人烟尘滚滚。 刘芳连啐了几口才把嘴里的烟尘给吐干净,心里忽而想起了刚才少爷的模样。 少爷穿红裳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呐。 朱厚照娇蛮,向来随心所欲,他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曾经想过要以贴心取胜,奈何此路不通,只留下一个个失败者。不然刘瑾等人为何不争做这个第一人,反倒要在他处着手,以吸引太子的喜爱,当然也有投其所好的成分在里面。 “原来这么晚了?”朱厚照眯着眼看着宫室已经点燃的烛火,立刻觉察到了肚中哀鸣,而且那声音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殿内又寂静着,顿时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朱厚照面上闪过羞窘,但速度之快连站在他面前的焦适之都没看清楚。 “摆膳——”他有点恼羞成怒的小羞愤,突然觉得殿内站了这么多人实在太挤得慌了,生气。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焦适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 分卷阅读260 分卷阅读26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1 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秀那模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但如同刘瑾,焦适之也仍有一点还未看透。 那就是经过此事后,焦适之与林秀便初步在东宫站稳脚跟,短时间内再无人敢轻视他们。 先转入当下。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没带冠帽,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 分卷阅读261 分卷阅读26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2 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时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说道:“这东宫我怎么看着更像是个戏园子。”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头儿啊。 98.第九十八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君走到太子面前时, 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知道那肯定不会是件好事,因为朱厚照的脸色实在是难不,不是, 应该说他面色沉寂, 面无表情,着实让焦君心中发慌, 这跟刚才那个看起来一直笑眯眯的太子殿下截然不同。 “焦君?”他听见太子尾音轻扬,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这个人。 “臣在。” “你的儿子呢?”随着焦君的肯定,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他, 接着下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 焦君猝不及防地被这个问题砸中,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在发现随着他的沉默气氛更加冷凝的时候, 他急忙开口, “微臣的儿子犯下大过, 臣认为他并不能承担起守卫在殿下身边的职责,因而并没有带他入宫。” 大过?朱厚照挑挑眉, 低头看着桌上的名单,“你儿子名唤焦适之?” “回太子殿下, 正是。” 朱厚照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刘瑾,“带着我的腰牌, 现在去焦家给我把焦适之带进宫来。”资料是刘瑾负责收集的, 对于这几家的住宅地址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当即领命而去。 弘治帝全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 并没有尝试去阻止儿子做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随后把目光落到场上的比试。朱厚照眼神微眯,随后点点头,起身往后殿走去,而他身后,焦君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太监一左一右领着往同样的方向离开。 礼部侍郎焦芳看着殿中正在比试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刚才被太子带走的焦君,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虽然这次的宴会只是太子的一场胡闹,但对他们这些中低层的官员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成为太子身边的近身侍卫,几乎就得到了一条阳光大道。 现在除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其他子嗣,后宫里帝后二人关系融洽,并没有其他妃子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成为这样一位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没有什么不好。除开另外安排的族中子弟,他们并不以这件事情为耻。上层官员有他们的去处,而他们也自有他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焦家焦芳眉目一沉,为着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而懊恼,如果不是焦君的母亲与他母亲有旧,今日他根本不可能带他进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不是外头的流言,今日琼儿的机会便大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就在他们相互刺探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宫门而出,急速地赶往目的地,丝毫不敢怠慢。 没有人敢在太子殿下发火的时候懈怠分毫。 焦府。 “少爷,你今日怎么亲自动手收拾起衣服来了?”刘芳去小厨房弄了点茶水过来,自从焦适之再度被释放出来后,虽然不允许焦适之出去,但刘芳要点什么东西还是挺容易的。毕竟他们这些坐下人的也捉摸不 分卷阅读262 分卷阅读26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3 透现在上面人的意思,要是不小心把大少爷得罪彻底,而他又咸鱼翻身,岂不是自找麻烦。 焦适之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懒得理会。他埋在衣柜中翻找了半天,沉吟着说道:“我记得娘亲曾给我做了身衣裳,不过那时候颜色不太适合便收起来了,你收在哪里了?”焦适之自幼不喜欢太多的人跟在身边,所以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刘芳一个书童,他身边的事情大多数是刘芳在负责的。 刘芳一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焦适之,确保他没生气之后才挪到一个角落里把一个小包裹取出来。 那身衣裳是龚氏在去世前给焦适之做的最后一身衣服,做完没多久便撒手而去。虽说是颜色与丧礼不搭,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当时的焦适之太过心伤,怕他触景生情,因而刘芳才给收拾起来。 焦适之接过那个小包裹,解开之后,一套衣裳便静静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件直身。直身自宋代流传至今已经发生许多变化,现在多是儒生的常服,但仍以蓝黑二色为主,而龚氏所制的却是红色。 他轻轻抚上那层衣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发现其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暗纹,却不明显,只是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凸显出现。他永远都无法得知当初龚氏一针一线绣出这件衣裳时内心的所思所想,也无法得知在最后一刻她所期待的是什么。 轻叹了口气,焦适之看着刘芳轻声说道:“你且先退出去吧。” 刘芳了然知道少爷要做什么,点头悄然退下。焦适之绕到屏风后面,褪去原先的衣裳,换上龚氏亲手所制直身。直身,幞头,绦带,佩饰,他亲手一件件换上,整理,直到一切都装点好了,才从屏风后再度走出。 还未等他站到铜镜前,门外传来刘芳急切的声音,“少爷,宫里来人了!”他虽着急,但知道少爷现在正在换裳,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在门口提高了音量。 焦适之怔然,转头看着那几步之遥的铜镜,漫步打开了房门。娘亲的手艺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看便不看罢。 “少爷,你终于”刘芳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到焦适之的衣裳上,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惊异的怪物。焦适之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抬头给了刘芳一颗爆栗,“这身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看来还是得回去看看哪里不适合。 “没,没有。”刘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拉住重新回去房里的焦适之,尽力让眼睛落到衣服上不再看着焦适之,“少爷,您快去花厅吧,宫里来使已经在那里等候,刚才杨夫人派人来催促了。” 焦适之点点头,看着旁边同样候着的管家奇怪,今日的管家与前段时间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还多了几分目瞪口呆?焦适之察觉到了,但没心思多想,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宫里来人的事情。 为何宫里会来人?这事他如何都猜不透。 那是因为焦适之所谓的“犯事”,所以焦君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因此他也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没出这事的话,他现在理应是在宫内。 跟着前头管家的脚步,焦适之只觉得今日这老胳膊老腿的管家跑起路来也是蛮快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他还真觉得莫名好笑。 “刘公公,大少爷来了。”管家先一步进了花厅,弓着腰说道,根本不敢抬头看着眼前的宫内来使。刚才便是这人带人直闯焦府,气势强硬,丝毫不把焦府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杨夫人匆忙间认出刘瑾手里的令牌,没有得罪了他们,不然现在他们不知道会沦落到哪种下场。 刘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刚想说点什么,视线落到管家身后的那个人,嘴里的话忽然吐露不出来了。 “咳咳” 焦适之刚看到宫里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就听见一连串咳嗽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刘瑾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整张脸都憋红了。管家大惊,连忙上去安抚,刘瑾推开他,喘了口气说道:“焦少爷,太子殿下请您入宫,还请随小人快快前去吧。”他恭敬地欠身说道,丝毫没有在面对杨氏时的嚣张。 刘瑾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氏,她的脸色从刚才确认这一行人是宫内来的之后就不怎么好看,在听到此话之后更是脸色煞白,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 唯有焦适之一脸懵逼,太子殿下招他入宫?他从未见过太子,怎会如此有幸能得他召唤? 刘瑾望着焦适之懵懂的眼神,心下明了,照着焦君的说法,他甚至可能都没告诉焦适之这件事情。他提了口气,轻声说道:“皇爷命五品以上官员皆须带自身年满十岁的孩子入宫,供太子殿下挑选侍卫,您也在范围之内,因而太子殿下特命小人前来带您入宫。” 挑选,入宫,侍卫焦适之一下子明白为何焦君会突然把他从柴房释放,又矛盾地放出谣言,其目的便落在此处了。他之内心苦笑,难受至极。 父亲啊父亲,您是何等痛恨孩儿,才会连想都没想过便否定了一切? 既然清楚了缘由,焦适之撇去一切情绪,低声说道,“还请公公领在下前往。” “请。” 焦府外,两匹骏马踢了踢蹄子,嘶声长起,拉着车厢内的人往刚才来路返回,徒留身后人烟尘滚滚。 刘芳连啐了几口才把嘴里的烟尘给吐干净,心里忽而想起了刚才少爷的模样。 少爷穿红裳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呐。 马车上刘芳格外不舍,低声叹气,“刚从一件祸事里脱身,结果少爷又进了狼窝了,真是晦气。”焦适之无奈,刘芳在他身边几年了,对他忠心耿耿,就是说话总是没考虑后果,太容易出事了。 “皇宫不比他处,就算是在宫外,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不想惹祸上身就少说点。”焦适之斥责,语气却不重。刘芳恹恹地点了点头,看着就在不远处的皇城,脸色更不好看了。焦适之也没时间再继续说下去,等马车停了他就该进宫了。 待他下车,旁边有辆马车几乎与他同时停下,林秀掀开车帘,看着焦适之高兴地说道:“我就猜到了你会提早到,所以让家里人早些送我出来,这不就见到你了。”焦适之轻轻拱了拱手,看着林秀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被车内的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带着个包裹走到焦适之身边。 焦适之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就打包好的包裹,里面几件衣裳 分卷阅读263 分卷阅读26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4 与他母亲的剑,再则便是几本书。余下的东西他竟是一点都没带,当然包裹内还有刘芳塞进去的这些年他帮焦适之攒下来的所有银子票钱,毕竟他身兼数职,连焦适之屋内的账也是他在管。就是不知道以少爷的性格,贿赂这事做不做得来。 不多时,宫门内出来个灰袍小太监,把腰牌给侍卫检查后小跑着到他们面前。他虽然笑容,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谷公公派小人来带两位去东宫,请两位随小人来。” 林秀脸色微变,焦适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冲着小太监点点头,“请带路吧。”林秀倒没有没有动作,但脸色仍然不好看。 寻常人等少见宦官,对他们的感觉总是偏向负面。焦适之倒没多大感觉,只是这小太监的作态太高高在上,他们入宫是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论品级自是比他高,怎料到这东宫来的小太监如此轻慢。焦适之之所以拦住林秀,是因为他们还未入宫,不清楚情况。局势未明的时候不能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宫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闹起来。 小太监全然不惧,或许其他的主子来说会因为笼络人心而恩宠一二,但对太子殿下而言,但凡不喜欢的,就算珍贵如天上明月,也熟视无睹,更何况谷公公已经特意交代过,既如此,也无须他摆什么好脸色。 三人彼此无话,默默走在宫道上,过了半晌便到了东宫。东宫名端本宫,处在紫禁城之东的外朝东路,文华殿东北处,而太子议事的地方则是不远处的端敬殿。两人被小太监带到后殿次间歇息,后便再没理会他们。 次间被分割成两处,摆设都是一样的,林秀随意收拾了下床榻,发现好歹还是有收拾过的,心情舒畅了些。把东西取出来放好之后,他溜到焦适之那边去,看着焦适之床榻上放着的整齐衣裳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过来?” 焦适之无谓地说道:“带来再多,日常轮值的时候难道不该穿侍卫服吗?”而且他们是侍卫,又不是内侍,通常是走不到太子殿下身边,也无所谓衣裳的好坏了。 “这宫里着实冷清,我们从进来的时候那小内侍就爱答不理的,看着真来气。”林秀也不是傻,刚才焦适之阻拦他的原因他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但还是觉得气闷。焦适之瞥了一眼林秀,低声说道:“进了宫里,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毕竟同时入宫,一处做事,焦适之也不希望林秀那么快就出事。 林秀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真傻,若不是在你面前,总不会如此放松。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副做派是这东宫中哪一位的示下。”焦适之略带诧异,原来林秀还是有点咳咳,不能背后妄言。 “听刚才他所言,该是某位公公,不过这东宫内谁该戒备谁可相信,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等几日吧。”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领了腰牌再说吧,不然连宫门都出不去。”林秀说道。 焦适之点点头,轻声说道:“但还有个问题,刚才那位内侍可曾说过去何处领腰牌?” 林秀傻眼。 他转身问道:“你方才便察觉到这个问题了?”焦适之点点头,并解释道:“看他刚才的做派,就算我询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便未开口。” 林秀郁闷了。 “适之,你是不是漏了个可能?传言太子殿下喜好玩乐,桀骜不羁,为何不是他整蛊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林秀又活泼起来,转头询问正在翻书的焦适之。 焦适之微愣,其实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事实,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 “听说此事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即便太子殿下好顽,此乃己身所愿,断不会有厌恶之理。”沉吟半晌,焦适之轻声说道。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到太子殿下想起我们两个闲人了。” “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只会让太子殿下嫌弃我等无趣,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过一个时辰,我等便找人带我们过去。”焦适之摇头。 “找人?宫内有何人会听我等的话?”林秀疑惑。 焦适之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林秀托腮无聊,又无处可去,也只得百无聊赖地呆着,最后不得不跟焦适之借了本书消磨度日。若是林秀原先的先生在此,定然大发感慨,原来林少爷还有主动看书的时候。 不过他们盘算虽好,耐不住有主儿早就蠢蠢欲动,按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翘课来寻人了。 刘瑾哭丧着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知道明日怕又会被今日的太傅所弹劾了。但天地良心,这一次着实不是他引着太子殿下往外跑,而是另有他人啊!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昨日的那两个侍卫很是上心,尤其是焦适之。 幸好他已经做好准备,让谷大用好好迎接他们两个,先留个好印象,再徐徐图之。就算太子殿下此时对他们上心,不过两日很容易又会丢到脑后头去了。刘瑾作为太子身边得宠的近侍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太子正欢喜的时候不能去触霉头。 “刘瑾,侍卫的住处在何处?”朱厚照翘课之后心情甚好,连宫道上清脆的鸟鸣声都觉得十分舒心。 这件事是谷大用安排的,虽然朱厚照问的人是刘瑾,他却连忙接着说道:“殿下,小人把他们安排在后殿,绝不会惊扰到您的休息。”原本被抢了话头,刘瑾还脸色微动,一听到谷大用的话,心中连骂了几声蠢货,倒是庆幸他没张口了。 东宫本来并没有贴身侍卫一说,守卫在周边侍卫众多,保护端本宫自是足够的。弘治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给朱厚照挑选多么强悍的保护者,刘瑾等人虽然服侍周道,却只会引着太子到处玩乐,借由朱厚照这次要求,他更多的是为了给朱厚照再找几个适龄的比较正经的玩伴,至少别再发生偷跑出宫的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两人住在哪里都是可值得商榷的,住在正殿的稍间也可,住在后殿也可。只是刘瑾没想到谷大用会把人塞得那么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不想他们在殿下眼前晃悠,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是说,你把孤的两个贴身侍卫,安排到后殿去了,那孤若是有急事找他们,还得让他们从后殿再跑过来?”朱厚照挑眉,似笑非笑。 谷大用心中一紧,诺诺不敢言。 朱厚照懒得 分卷阅读264 分卷阅读26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5 再看他一眼,直接问道:“今日是谁被派去带领的?”看着谷大用那模样,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 “回殿下,是小三子。”谷大用战战兢兢地回答。 “把人打上十鞭,贬去洒扫处,不论是谁都不得提他出来。”朱厚照轻飘飘丢下这么句吩咐,又嫌弃撵架太慢,自己大步赶回端本宫。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无人开口。 刚才朱厚照的命令看似简单,却让所有内监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被贬去洒扫处虽然倒霉,但未尝没有重来之日,但有了后面那句话,便永远不得翻身。 就连刘瑾都有些迟疑,毕竟这小三子素日里除开他们几个,也算是比较得殿下喜爱的,因为他会一手独门口技,常令太子十分欣喜,未曾想今日说贬就贬,说罚就罚,难不成这两人真不同往常? 可最关键的一处刘瑾却未看出来。 坐在车窗旁的焦适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红色直身映得他唇红齿白,煞是好看。刘瑾身处深宫,见过的美人无数,却少有如焦适之这般一面惊鸿,触之难忘。这并不是说焦适之的容貌比女子还娇艳,而是恰恰红衣履身,才衬得美若桃花。 刘瑾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最后都被压了下去,但心里对焦适之的看重却多了几分。不是刘瑾过分谨慎,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焦适之是哪点被太子殿下看上了,就算焦适之貌美,宫中也不是找不出几个美姿容的男子,作为一个兢兢业业以揣摩主子心思为生的内侍,如果不能猜透这点,他就白活了。而从太子回宫之后便派他去查探这点来看,应该是在宫外遇上的。但刚才这位焦少爷的神情决然不知道太子的身份。虽以太子的性格这反倒才是正常的,可刘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不用抬头,都知道对过的内侍心中涌动着种种揣测,因为他自身也是如此。作为一个刚刚才知道入宫原因的他来说,刘瑾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不是说刘瑾在欺骗他,而是焦适之根本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小小大理寺寺丞的儿子,有哪里值当太子殿下亲自派人来请? 父亲没有带他入宫的缘由他自是清楚,焦府所出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焦君的依据,而能够轻而易举划掉他的名字,自然是上头监管不严,又或者是上头无所谓来多少人。既是如此,他的名字怎会被太子殿下所关注?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 分卷阅读265 分卷阅读26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6 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99.第九十九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殿内的气氛因为这样陷入了冷凝, 而太子自是懒散地翻了翻书籍, 复又抬头看着杨廷和, “先生,你还讲学吗?”言下之意, 不讲他就溜了。 杨廷和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翻开书籍, 重重地说了句,“讲, 怎会不讲。” 然后给两位学生布置了不可能做完的作业, 飘然离去。 焦适之目送着杨廷和离开,然后看着自己的作业, 无奈扶额,“殿下, 先生的作业……是不是有点多?” 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无碍,杨先生布置过更多的,不做就是了。” 霸气,焦适之悄咪咪给他点了个赞, 然后继续在心里默默想着该如何完成。 朱厚照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焦适之, 惊讶道:“你不是想做完这些吧?” 焦适之淡然地开口,“先生布置作业, 学生予以完成, 不是天经地义吗?”朱厚照闻言挑眉, “哦~天经地义呀。” 那样延长声线的声音, 让焦适之想起了刚才他与先生争执的模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正色说道:“那个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要听先生的话。” 太子摸了摸下巴,可怜地说道:“但是先生布置这么多,不可能做完的呀。”虽然他从未做过,但也不是傻子,瞄几眼就知道需要花多长时间,这明显是杨廷和在泄愤呢。 焦适之看太子略显稚气的神情,低头忍笑,缓了缓才说,“那这样如何,我们一人一半,到时候便说我们合作完成的。”他也不是迂腐的性格,明知道自己写不完还要一个人做。 太子背着手在焦适之身边走了一圈,“好呀焦适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啊……好!”焦适之哭笑不得,摇着头跟着他身后往端本宫去。其实焦适之的主意也不是没有问题,自古以来作业就只有自己做的道理,要是被先生知道了所谓的通力合作,可能也会被气死。 不过好歹他把太子诓来一起做,也算是奇迹之一了。 太子下午是学武的课程,不过在写作业跟学习之间,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去写作业,开玩笑,如果不花上几个时辰,根本就完成不了好吗?杨廷和根本没想过太子会去做作业,在布置的时候是可劲布置。 焦适之被太子拉去他的书房,书房布置得挺舒适的,但看起来太子很少过来这里,找了半天,还是叫来书房的小太监才找到了笔墨纸砚。焦适之发现了太子脸上的羞窘,心中一笑。现在的太子跟刚才可是截然不同,不过他毕竟是太子,如果没有那种威严,就不是他了。 “我最烦写这些了,那些先生太傅看完我的回答,估计要被气死。”朱厚照跟焦适之琢磨完他们要做的作业后,朱厚照鼓着脸把所有需要思考回答的全部给否定了。焦适之自然是接过这一部分的,剩下的都是不需要思考的练字以及其他的默写。 面面相觑了片刻,焦适之迟疑地说道:“还是一人一半吧。”如果全部的默写都是一人写,那写到明天早上都不可能写完。 朱厚照点头,“可。”被气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两人在书房奋笔狂书,勤奋的程度让旁边看着的人都心累,林秀站在门口,顶着大太阳叹息,他还是宁愿在这里再多站一会。而刘瑾等人被太子警告之后,也没有人敢玩小花样,老老实实在旁边守着。 寂静的书房内只能听到纸张的“沙沙”声。 “殿下,这一部分这么写,先生该会不高兴的。”焦适之捏着一张纸无奈地说道。 太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该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现在小爷的感受,别废话了适之,还剩下那么多呢。”现在的朱厚照看起来居然比焦适之更加着急是不是能够写完了。两人相对而坐,时不时两个小脑袋碰在一起嘀咕几句,又把写完的东西给丢到旁边去,旁侧的刘瑾等人就守着一点点收拾起来。 “殿下,该吃晚膳了。”焦适之从纸上收回视线,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书房内已经点燃蜡烛,更别说屋外已然日暮,心下讶异,连忙说道。 太子嘀咕着不愿意,焦适之却站起身来把他拉开,“殿下,身体最重要,我们吃完再回来写吧。”早膳时,朱厚照因为高兴也没多吃两口,中午就吃了点糕点垫了垫肚子,晚膳再不及时吃那怎么得了? 饭吃到一半,焦适之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让朱厚照想 分卷阅读266 分卷阅读26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7 起了什么,拉着人又匆匆跑回去书房,把刚才刘瑾整齐好的那些又给翻了出来,在上面添了几句话。焦适之念着那几句话,惊讶地说道:“这样一来就更加有理有据了,而且可行性也更高。” 朱厚照抿嘴笑了起来,看似乖巧,又露出狡黠的笑意,“你再仔细看看?” 焦适之又读了两遍,第二遍的时候迟疑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殿下,明日我就不同你一起去了。”这去了纯粹是拉仇恨去了,好不容易太子殿下愿意写作业了,结果写出来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不写来得气人呢。 朱厚照豪气地一挥手,认真地说道:“放心,你就跟我一起去,怕什么。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次作业我都要认真写。”看着太子那眼波流转的小模样,焦适之默默地给几位太傅道了个歉,他是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如此的……有创意。 第二日太子带着焦适之一起去端敬殿,路上打着哈欠说道:“如果今日太傅还布置这么多东西,我就跟下午的师傅说停课算了。”他虽好玩乐。但向来一口唾沫一口钉,昨天的话说出口了,除非遇到大事,否则就不可能改了。 焦适之低声说道:“殿下,不会的。”昨日杨廷和之所以那般,是因为他按照往常的习惯,认为太子不可能写,那布置再多的无所谓,只是泄泄气而已。今日的太傅见到太子殿下真的交出了作业,哪怕只有一半,之后定然不会再随心布置了。 今日的先生是刘健,他虽然也担着这个名头,但是难得有空闲来教导太子,因而他是这些太傅中最少出现的。不过太子对他也是敬重,看到他后脸色也正经了几分。 他带着焦适之在旁边坐下,而刘瑾则把昨日先生布置的作业都呈给刘健。刘健莫名收到一堆作业,视线没有停留在太子身上,反倒是落在焦适之身上。 “殿下,这是你完成的作业?”刘健笑着说道,他刚刚翻看了一遍,上面显然是两个人的字迹。太子的字迹他显然很熟悉,但已经很久没看过,太子的字迹锋芒毕露,笔力雄劲,与本人的模样截然不同。焦适之的字迹温润细腻,笔锋柔和,然勾勒回转间却显露出几分傲骨,犹如松竹不可弯。 有趣,实在是有趣。 而此时张皇后那处,正在听着身边莫姑姑的传话:“……殿下这两日认真了些许,昨日还在书房内待了许久,没再与那些侍人玩闹…” 张皇后是个温和性子,与弘治帝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却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娇宠有加。但朱厚照有时实在是太好玩乐了,连学习都顾不上,刘瑾等人又不劝着太子,反倒鼓动着太子玩耍,若不是怕太子生气,张皇后都想把东宫清洗一遍。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朱厚照继承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若国君太过放纵肆意,于国家也不是一件好事。张皇后虽不插手朱厚照学业上的事情,但不代表她不担心。 听着太子终于上心了些,张皇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毕竟太子的前例太多了。 “皇后,这是怎么了?”弘治帝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张皇后柔美的脸上带着郁郁之色,神情有些倦怠。 “焦君?”他听见太子尾音轻扬,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这个人。 “臣在。” “你的儿子呢?”随着焦君的肯定,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他,接着下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 焦君猝不及防地被这个问题砸中,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在发现随着他的沉默气氛更加冷凝的时候,他急忙开口,“微臣的儿子犯下大过,臣认为他并不能承担起守卫在殿下身边的职责,因而并没有带他入宫。” 大过?朱厚照挑挑眉,低头看着桌上的名单,“你儿子名唤焦适之?” “回太子殿下,正是。” 朱厚照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刘瑾,“带着我的腰牌,现在去焦家给我把焦适之带进宫来。”资料是刘瑾负责收集的,对于这几家的住宅地址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当即领命而去。 弘治帝全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尝试去阻止儿子做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随后把目光落到场上的比试。朱厚照眼神微眯,随后点点头,起身往后殿走去,而他身后,焦君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太监一左一右领着往同样的方向离开。 礼部侍郎焦芳看着殿中正在比试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刚才被太子带走的焦君,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虽然这次的宴会只是太子的一场胡闹,但对他们这些中低层的官员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成为太子身边的近身侍卫,几乎就得到了一条阳光大道。 现在除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其他子嗣,后宫里帝后二人关系融洽,并没有其他妃子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成为这样一位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没有什么不好。除开另外安排的族中子弟,他们并不以这件事情为耻。上层官员有他们的去处,而他们也自有他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焦家焦芳眉目一沉,为着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而懊恼,如果不是焦君的母亲与他母亲有旧,今日他根本不可能带他进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不是外头的流言,今日琼儿的机会便大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就在他们相互刺探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宫门而出,急速地赶往目的地,丝毫不敢怠慢。 没有人敢在太子殿下发火的时候懈怠分毫。 焦府。 “少爷,你今日怎么亲自动手收拾起衣服来了?”刘芳去小厨房弄了点茶水过来,自从焦适之再度被释放出来后,虽然不允许焦适之出去,但刘芳要点什么东西还是挺容易的。毕竟他们这些坐下人的也捉摸不透现在上面人的意思,要是不小心把大少爷得罪彻底,而他又咸鱼翻身,岂不是自找麻烦。 焦适之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懒得理会。他埋在衣柜中翻找了半天,沉吟着说道:“我记得娘亲曾给我做了身衣裳,不过那时候颜色不太适合便收起来了,你收在哪里了?”焦适之自幼不喜欢太多的人跟在身边,所以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刘芳一个书童,他身边的事情大多数是刘芳在负责的。 刘芳一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焦适之,确保他没生气之后才挪到一个角落里把一个小包裹取出来。 分卷阅读267 分卷阅读26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8 那身衣裳是龚氏在去世前给焦适之做的最后一身衣服,做完没多久便撒手而去。虽说是颜色与丧礼不搭,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当时的焦适之太过心伤,怕他触景生情,因而刘芳才给收拾起来。 焦适之接过那个小包裹,解开之后,一套衣裳便静静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件直身。直身自宋代流传至今已经发生许多变化,现在多是儒生的常服,但仍以蓝黑二色为主,而龚氏所制的却是红色。 他轻轻抚上那层衣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发现其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暗纹,却不明显,只是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凸显出现。他永远都无法得知当初龚氏一针一线绣出这件衣裳时内心的所思所想,也无法得知在最后一刻她所期待的是什么。 轻叹了口气,焦适之看着刘芳轻声说道:“你且先退出去吧。” 刘芳了然知道少爷要做什么,点头悄然退下。焦适之绕到屏风后面,褪去原先的衣裳,换上龚氏亲手所制直身。直身,幞头,绦带,佩饰,他亲手一件件换上,整理,直到一切都装点好了,才从屏风后再度走出。 还未等他站到铜镜前,门外传来刘芳急切的声音,“少爷,宫里来人了!”他虽着急,但知道少爷现在正在换裳,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在门口提高了音量。 焦适之怔然,转头看着那几步之遥的铜镜,漫步打开了房门。娘亲的手艺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看便不看罢。 “少爷,你终于”刘芳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到焦适之的衣裳上,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惊异的怪物。焦适之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抬头给了刘芳一颗爆栗,“这身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看来还是得回去看看哪里不适合。 “没,没有。”刘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拉住重新回去房里的焦适之,尽力让眼睛落到衣服上不再看着焦适之,“少爷,您快去花厅吧,宫里来使已经在那里等候,刚才杨夫人派人来催促了。” 焦适之点点头,看着旁边同样候着的管家奇怪,今日的管家与前段时间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还多了几分目瞪口呆?焦适之察觉到了,但没心思多想,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宫里来人的事情。 为何宫里会来人?这事他如何都猜不透。 那是因为焦适之所谓的“犯事”,所以焦君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因此他也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没出这事的话,他现在理应是在宫内。 跟着前头管家的脚步,焦适之只觉得今日这老胳膊老腿的管家跑起路来也是蛮快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他还真觉得莫名好笑。 “刘公公,大少爷来了。”管家先一步进了花厅,弓着腰说道,根本不敢抬头看着眼前的宫内来使。刚才便是这人带人直闯焦府,气势强硬,丝毫不把焦府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杨夫人匆忙间认出刘瑾手里的令牌,没有得罪了他们,不然现在他们不知道会沦落到哪种下场。 刘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刚想说点什么,视线落到管家身后的那个人,嘴里的话忽然吐露不出来了。 “咳咳” 焦适之刚看到宫里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就听见一连串咳嗽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刘瑾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整张脸都憋红了。管家大惊,连忙上去安抚,刘瑾推开他,喘了口气说道:“焦少爷,太子殿下请您入宫,还请随小人快快前去吧。”他恭敬地欠身说道,丝毫没有在面对杨氏时的嚣张。 刘瑾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氏,她的脸色从刚才确认这一行人是宫内来的之后就不怎么好看,在听到此话之后更是脸色煞白,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 唯有焦适之一脸懵逼,太子殿下招他入宫?他从未见过太子,怎会如此有幸能得他召唤? 刘瑾望着焦适之懵懂的眼神,心下明了,照着焦君的说法,他甚至可能都没告诉焦适之这件事情。他提了口气,轻声说道:“皇爷命五品以上官员皆须带自身年满十岁的孩子入宫,供太子殿下挑选侍卫,您也在范围之内,因而太子殿下特命小人前来带您入宫。” 挑选,入宫,侍卫焦适之一下子明白为何焦君会突然把他从柴房释放,又矛盾地放出谣言,其目的便落在此处了。他之内心苦笑,难受至极。 父亲啊父亲,您是何等痛恨孩儿,才会连想都没想过便否定了一切? 既然清楚了缘由,焦适之撇去一切情绪,低声说道,“还请公公领在下前往。” “请。” 焦府外,两匹骏马踢了踢蹄子,嘶声长起,拉着车厢内的人往刚才来路返回,徒留身后人烟尘滚滚。 刘芳连啐了几口才把嘴里的烟尘给吐干净,心里忽而想起了刚才少爷的模样。 少爷穿红裳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呐。 焦适之跟着焦琼,被人下人们引着入席,这院子大多数都是二三品的大臣之子,女眷都在里屋。焦适之就见焦琼不断地跟人打招呼,期间隐隐有人的视线停留在焦适之身上,但是在焦琼的轻描淡写之下也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刘府的宴会几乎来了所有能来的人,毕竟有皇上的金口玉言,被邀请的人自然不会不来,尤其是这是刘府的宴席。 焦适之在不远处看到了父亲焦君,他身边正好坐着焦芳,那一桌都是两三品的大臣,想必是焦芳在带着焦君。焦适之挑挑眉,自从上次比武的事情之后,父亲与本家的联系也多了不少呀。 焦琼右边两人正是刚才跟着他的两位朋友,而左边自然是焦适之了。焦适之打算做一个安静的隐形人,默默地扫了一圈这桌子上坐着的人,发现一个都不认识。这难怪,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圈子,仔细说来,或许他们的父亲他反倒会认识,毕竟在皇宫里待了这么些天,进出端敬殿的都是大人物。 焦琼正在与人举杯痛饮之时,旁边被人捅了一下,原来是身边好友周柏忍不住了,悄声问道:“你旁边这个人什么来头?”他看着焦琼的模样怎么不大对劲?说是保护又不怎么情愿,说是鄙夷吧又不是,奇奇怪怪的。 焦琼瞥了眼安安静静喝酒的焦适之,转头压低声音:“旁支的孩子,托人来请我爹照顾。”他只想赶紧把这段时间打发了,随口编了个理由给周柏,周柏就是个大嘴巴子,他知道了,就等于全部人都知道了,反正没人知道焦适之长什么模样。 分卷阅读268 分卷阅读26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69 毕竟东宫的动静,一举一动都不是小事,在没有刻意遮掩的情况下,早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焦琼与周柏的动静虽小,不过都是同一桌上的人,动静再小都听得很清楚。焦琼的态度如此,却偏有人不长眼睛,带着三分醉意笑道:“焦琼,你的弟弟,呃,不就是我们哥儿几个的弟弟吗?来来,弟弟,来陪哥哥喝几杯。”焦琼原本想发火,待看到那人是谁时,又暂且忍耐下来。 此人是弘治八年逝世于任上的丘濬世孙丘祁,此人不学无术,在整个丘家中简直就是个万花丛中一点绿,因为丘家名声向来远扬,即便丘濬去世后丘家已然没落,但仍然在官场中还有不少人脉,皇上也还记着有丘濬这么个人,丘祁这么个烂渣子现在能避则避,捏死他不是问题,问题是捏死他了容易出事。 焦琼似笑非笑地看着丘祁,转着酒杯说道:“你想要我弟弟给你敬酒,你还嫩了点,我记得上次的赌约你可还没给呢吧?”上次丘祁与焦琼打赌,赌金一百金,丘祁到现在都没给。焦琼一来不想焦芳知道这时给自己找麻烦,二来也不可能上丘家要去,就一直拖着不管。 丘祁红润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刚才的气势也消散了不少,讪讪地说道:“你这是干啥呢,不就是想跟你弟弟认识认识嘛,不给就算了,我找其他人喝去。” 不过丘祁败退了,旁边却响起来另一个人清朗的声音,“琼弟,难道为兄也不能与你们共饮吗?”焦适之只觉得,那应该是一个让人很舒服的人,他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正站在不远处,星眸明净,浅笑安然,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焦琼微微讶异,笑着迎了上去,“峦文兄,好久不见。”这是同为礼部侍郎的张升之子张峦文,与焦琼关系很好,不过两年前外出求学,没想到已经回来了。这个人焦琼就不能简单的拒绝了,他看了眼焦适之,却没想到他已经随同他站到了身后,在两人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微微一笑,举起两杯酒,“既然世兄如此看得起我,某自当从命。” 这杯酒挡不住,接下来便一直都挡不住。焦适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然焦琼的法子虽好,却不能一直挡下去。虽他也在怀疑父亲受邀的原因,不过也不能妄自菲薄,完全轻视自己。这里头哪个不是富贵子弟,稍让一寸便是节节败退。且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不足以挂怀。 张峦文玩味地看着焦适之,伸手接过了他的酒,含笑道:“琼弟,你看看你弟弟,可比你大方多了。”焦琼闻言狠狠地瞪了眼焦适之,这小子是自己没事找事吧?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就不对劲。 丘祁在身后拍案叫好,带着人就过来了。杯盏间你来我往,竟有不少人过来,毕竟此处也不是只有这一桌,焦琼等人身份不俗,自然引来不少人。期间有人问起焦适之的姓名字号,就见他浅笑自在:“我叫焦适之。” 焦适之……?有些人了然地挑起眉毛,有些人不屑冷笑,众生百态,焦适之倒是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在刘府上,也的确没人敢在这里闹事,不过酸了几句就过去了。唯有丘祁这个完犊子傻呵呵地说:“哦——太子侍从嘛,不过我听说你的名声可不怎么样,走关系的吧?”旁边人看着丘祁的模样真的像是在看傻子一般,不过有好奇心的人也不少,都在等着看焦适之笑话。 这里的纷争早就吸引了远处的注意力,焦君那桌子人也发现了此处的事情,不过作为长辈,总是带着点纵容的意味。年少轻狂总是常事,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总得放手去闯闯。更何况这几位都是自持身份,也不可能过去看顾,只是命家丁打听一二便罢。 焦君倒是着急,怕焦适之惹出什么祸事,但此时也没有表露出来。 焦适之听闻丘祁的话语,神色不变,淡定自如,微偏着头看着身前之人,眼眸中闪动着微亮的光芒,“丘兄言重了,若说走关系,这难道还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门路吗?”焦适之明白,相较于其他而言,众人更想听到的是关于太子的事情,言语间轻描淡写地提及太子,他直截了当地回复丘祁。对丘祁这种人,说暗话是没有用的。 丘祁骚了骚头,听说太子颇为重视焦适之,虽不知真假,但无风不起浪。他的话……好像有道理。有道理的事情丘祁也不会胡搅蛮缠,拱拱手就走了。众人一见难得的机会没了,顿时兴意阑珊,各自散开。 焦琼看着又回到身前的焦适之,猛吞了两口气才冷声问道:“你刚才是自己主动暴露自己,你想干什么?” 焦适之温润笑道:“先下手为强,总比不知不觉中遭殃强得多吧。”他提前曝光了,关注他的人也多了,基本不可能出事。他太子侍从的名声是大,但实际而言也挡不了什么人的门路,所以他虽然谨慎,却不会过度。 焦琼不满地嘀咕了两句,倒也没再说什么,院中很快又恢复之前那种低声轻语的状态,仿佛重回平静。 忽而从外院进来一个人,起初他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不过小心翼翼地跑起来,在抬眼看了几下后,悄悄走到焦适之旁边,压着清脆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焦急,“焦公子,阁老有请,请公子随小人过来。” 焦适之一听,愕然转身,不是因为这句话语,而是因为这道声音,虽然不尽相同,但这分明就是朱厚照的声音! 太子又一次偷跑出宫了?! 与此同时,这句话也被身侧的人听去,焦琼心中掀起波澜,带着怪异的眼神看着焦适之,倒是没注意眼前小厮打扮的人。 焦适之见刚才那句话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匆匆跟焦琼说了一声,然后赶忙推着朱厚照走了,要死了,这位小祖宗是怎么出宫来的! 院内见有人离开,不时有人看上两眼,转眼间不少人便知道是焦适之了。半晌后,流阁老请焦适之前去的消息便流传开来,院内顿时议论纷纷,煞是惊奇。 而此时焦适之躲在假山后,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脸狡黠的太子,“殿下,你为何在这里?” 焦适之承认,他虽然在去正院时有想到焦君会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但却没想到父亲会这么的轻信杨氏,完全不给他辩解的余地,轻而易举地便倒向了杨氏那边。他脚边布满了焦君随手砸落的茶碗碎片,虽未伤及他,却浇得他满头湿。 面对着几位指证焦适之指使纵火祠堂的仆从,焦君完全听不进去他的意见,勃然大怒,最后甚至还摔了茶桌, 分卷阅读269 分卷阅读27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0 恨不得当场打死焦适之。 “逆子!逆子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儿子!你娘是怎么教养你的?哼!” 听着耳边焦君的咆哮,焦适之面对焦君的言行也是无力了,闭上眼睛不打算再做任何辩解。只是在焦君涉及龚氏时,隐藏在衣衫下的拳头狠狠地握紧,面色难看。 焦君对焦适之不抵抗的态度非常不满,气狠的他一怒之下把焦适之被关到柴房去,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当焦适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内心一哂,现在府里还能有谁回来看望他?刘芳不能通过看守,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费心。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焦适之来说非常危险,龚氏已死,在焦家根本不会有人替他说话,也不敢替他说话。如果就这么定性了这件事,焦适之以后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100.第一百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你倒是清楚焦适之满心眼的吐槽闷在心里。 “不过我刚才说的话倒不是假的, 刘阁老的确叫你过去。”朱厚照满是小兴奋的眼神,看得焦适之心头发麻,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嘿嘿, 我只是在父皇送过来的东西里加了件小东西,托他转交给你罢了。”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 焦适之:殿下别闹。 “所以刘阁老知道殿下在刘府,也知道太子来找卑职, 然后殿下让他把东西转交给我?”焦适之语气虚弱地说,太子摸了摸下巴, 然后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焦适之无奈摇头,拱手说道:“那还请殿下领卑职过去,卑职并不知道路途,还请多多担待。”太子眼睛一眯,十分乐意,“好说好说。” 焦适之就在太子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目的地, 然后朱厚照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进去了,身后谷大用挤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殿下, 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人多眼杂,您在这里的消息可能会泄露出去。”一路跟着保护朱厚照的人并不少,但是刘府今日人太多, 要是小祖宗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朱厚照无所谓地摆摆手, 随口说道:“等适之出来我们就走。”谷大用无奈地按了按头顶的帽子, 小心地把这位小主子往角落里挪了挪, 再不济躲里面也好点,免得轻易被发现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是见过太子容貌的。 焦适之从院门进入的时候,就不时有视线淡淡地在他身上滑过,不过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倒也没有露怯。进门的时候自然而然有人引着他往里面走。绕开了把酒言欢的宴会场所,那小厮带着他往院后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等到了门口,焦适之稍微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轻吐口气,然后便大步跨了进去。 还未等他行礼,便听到刘健温和的声音,“不用多礼了,焦侍卫。请坐,是不是吓了一跳?”焦适之虽然年少,但已经算是同朝为官,刘健自然不会用看待世家子弟的眼光去看待他。然言笑晏晏,话语间竟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犹如一位老顽童一般。焦适之顺着他的话音走到旁边,在他身侧落座,苦笑道:“刘阁老,太子殿下在卑职面前大变活人,这着实是吓了一跳。” 刘健呵呵笑道:“太子在几日前便已经告知此事,此乃殿下命人转交之物。”他招手示意,旁边有人捧着一个红盘上来,其上放着一尊精致异常的玉雕,玉质清澈,是难得的玉石,雕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之势呼之欲出,令人称奇。 焦适之定定地看了几秒,莫名觉得头疼,他若是带着这个东西出去,不管到哪里都引人瞩目。这龙形的东西,自古以来也只有皇家能够享有,就算赏赐下来的,也只能摆着当传家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刘阁老送的物什。 刘健似乎是看透了焦适之的心思,含笑说道:“你不必担忧,殿下把匣子也一并送了过来。”他指着身后又上来的一人,看着那紫檀木盒子,焦适之只能蛋定地拱手:“多谢阁老提醒。” “你且去吧。” 虽然刘阁老整个过程都是面带笑容,不过出了门后焦适之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可是内阁首辅,殿下居然托他转交东西,实在是焦适之都无法想象宫中来人传旨的时候,在场众人是什么脸色了。 那尊玉雕被安放到盒子中,随后那个捧着盘子的小厮亦步亦趋地跟着焦适之,显然背负着护送回去的职责。刚走出几步,朱厚照的身影从拐角处晃悠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菜色的刘瑾和谷大用,他笑着招了招手:“适之,这边。” 焦适之看着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殿下,你这么败家,万岁爷知道吗?”他虽然不懂玉器,但刚才那尊玉雕显然不是平凡之物,珍贵异常,一看便是上等珍品,应该是国库里的东西。 朱厚照抿嘴,大眼眨巴眨巴地说道:“我这段时间这么乖巧,然后昨晚忍不住就去国库溜达了一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简单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早上他喝了一碗粥。 焦适之在原地站定三息,决定把刚才听到的话都洗掉,冷静地说道:“殿下要不要早点回去,旁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不太好。”刚才太子那么解释自己不能出现的原因时,焦适之还以为他打算回去了,然而看着刘瑾两人苦逼的脸色,显然是不。不过刘瑾显然还有别的心思,好容易出宫一趟,好顽的东西多得是,他净可以带着殿下去玩耍,奈何太子却偏偏要来这里,还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他都没法去瞧刚才传旨的时候众大臣的脸色,想必也是一脸懵逼。 朱厚照眼眸中满是笑意,似乎是猜到了焦适之的心理,不过他仅仅只点点头,把身上刚刚被刘瑾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口说道:“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今日大雪,小心着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披风披到焦适之身上,原本在他身上几乎及地的披风披在焦适之身上刚刚好,他仰着小脸正色道:“注意保暖,要是你在焦家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就把焦家踏平了。” 焦适之内心一暖,失笑道:“殿下,您也太小看卑职了。”原本想解下披风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犹豫一会儿,终究没有解下。 太子满意地走了,远去的身影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正对刘瑾说道:“我一个小厮披着披风你是巴不得让我泄密呀,再加上你们不就是个公子哥 分卷阅读270 分卷阅读27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1 的样子?太显眼,太显眼啦。”嫌弃意味满满,却也透露着些许自在放松。 焦适之站在原地等着人渐渐离去,背着手慢慢地走着,脸上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不过走着走着,刚才在他心底浮现出来的字迹,又一次撞入他的思绪,引起他的思索。 后幸虎圈,虎惊伤。创危,一月不朝。 前半句话完全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后半句话的危险程度令人生惊。可恨的是焦适之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就算想预防也是件难事。 不过焦适之学着太子摸了摸下巴,似乎太子殿下荒废了许久的武课没有去练习他下意识拉了拉屏风的领口,低叹了口气,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太子年幼,实则聪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他的回护,知晓他不想计较的心理,却用另外一种方式为他助威,让人不敢轻贱。在这位小主子身边,还真的每一日都是惊喜呀。 既如此,他也不能薄待了这份心意。 “焦适之?”焦琼的身影在眼前出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就算刘阁老邀请你,总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吧,我差点以为你迷失在路上了呢。” 焦适之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轻轻点头,“你说得没错,的确差点迷路了。”作为一个引导,太子殿下显然还不够熟练。焦琼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小厮身上,也落到那红盘上的匣子,不过很快就移开视线,那是他人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去,小厮默默地在焦适之身后站定,就在刚才焦适之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在把东西送至焦家前,这个小厮会一直跟着焦适之。 满月酒举行的时候,众人的确有聚在正院里,不过到了一半便各自散开到安排的院落去了,而就在此时,太子送礼的消息,也终于是顺着人群传了出去。 “焦君?”他听见太子尾音轻扬,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这个人。 “臣在。” “你的儿子呢?”随着焦君的肯定,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他,接着下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 焦君猝不及防地被这个问题砸中,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在发现随着他的沉默气氛更加冷凝的时候,他急忙开口,“微臣的儿子犯下大过,臣认为他并不能承担起守卫在殿下身边的职责,因而并没有带他入宫。” 大过?朱厚照挑挑眉,低头看着桌上的名单,“你儿子名唤焦适之?” “回太子殿下,正是。” 朱厚照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刘瑾,“带着我的腰牌,现在去焦家给我把焦适之带进宫来。”资料是刘瑾负责收集的,对于这几家的住宅地址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当即领命而去。 弘治帝全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尝试去阻止儿子做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随后把目光落到场上的比试。朱厚照眼神微眯,随后点点头,起身往后殿走去,而他身后,焦君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太监一左一右领着往同样的方向离开。 礼部侍郎焦芳看着殿中正在比试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刚才被太子带走的焦君,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虽然这次的宴会只是太子的一场胡闹,但对他们这些中低层的官员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成为太子身边的近身侍卫,几乎就得到了一条阳光大道。 现在除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其他子嗣,后宫里帝后二人关系融洽,并没有其他妃子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成为这样一位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没有什么不好。除开另外安排的族中子弟,他们并不以这件事情为耻。上层官员有他们的去处,而他们也自有他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焦家焦芳眉目一沉,为着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而懊恼,如果不是焦君的母亲与他母亲有旧,今日他根本不可能带他进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不是外头的流言,今日琼儿的机会便大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就在他们相互刺探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宫门而出,急速地赶往目的地,丝毫不敢怠慢。 没有人敢在太子殿下发火的时候懈怠分毫。 焦府。 “少爷,你今日怎么亲自动手收拾起衣服来了?”刘芳去小厨房弄了点茶水过来,自从焦适之再度被释放出来后,虽然不允许焦适之出去,但刘芳要点什么东西还是挺容易的。毕竟他们这些坐下人的也捉摸不透现在上面人的意思,要是不小心把大少爷得罪彻底,而他又咸鱼翻身,岂不是自找麻烦。 焦适之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懒得理会。他埋在衣柜中翻找了半天,沉吟着说道:“我记得娘亲曾给我做了身衣裳,不过那时候颜色不太适合便收起来了,你收在哪里了?”焦适之自幼不喜欢太多的人跟在身边,所以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刘芳一个书童,他身边的事情大多数是刘芳在负责的。 刘芳一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焦适之,确保他没生气之后才挪到一个角落里把一个小包裹取出来。 那身衣裳是龚氏在去世前给焦适之做的最后一身衣服,做完没多久便撒手而去。虽说是颜色与丧礼不搭,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当时的焦适之太过心伤,怕他触景生情,因而刘芳才给收拾起来。 焦适之接过那个小包裹,解开之后,一套衣裳便静静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件直身。直身自宋代流传至今已经发生许多变化,现在多是儒生的常服,但仍以蓝黑二色为主,而龚氏所制的却是红色。 他轻轻抚上那层衣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发现其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暗纹,却不明显,只是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凸显出现。他永远都无法得知当初龚氏一针一线绣出这件衣裳时内心的所思所想,也无法得知在最后一刻她所期待的是什么。 轻叹了口气,焦适之看着刘芳轻声说道:“你且先退出去吧。” 刘芳了然知道少爷要做什么,点头悄然退下。焦适之绕到屏风后面,褪去原先的衣裳,换上龚氏亲手所制直身。直身,幞头,绦带,佩饰,他亲手一件件换上,整理,直到一切都装点好了,才从屏风后再度走出。 还未等他站到铜镜前,门外传来刘芳急切的声音,“少爷,宫里来人了!”他虽着急,但知道少爷现在正在换裳,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在门口提高了音量。 焦适之怔然,转头看着那几步之遥的铜镜,漫步 分卷阅读271 分卷阅读27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2 打开了房门。娘亲的手艺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看便不看罢。 “少爷,你终于”刘芳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到焦适之的衣裳上,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惊异的怪物。焦适之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抬头给了刘芳一颗爆栗,“这身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看来还是得回去看看哪里不适合。 “没,没有。”刘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拉住重新回去房里的焦适之,尽力让眼睛落到衣服上不再看着焦适之,“少爷,您快去花厅吧,宫里来使已经在那里等候,刚才杨夫人派人来催促了。” 焦适之点点头,看着旁边同样候着的管家奇怪,今日的管家与前段时间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还多了几分目瞪口呆?焦适之察觉到了,但没心思多想,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宫里来人的事情。 为何宫里会来人?这事他如何都猜不透。 那是因为焦适之所谓的“犯事”,所以焦君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因此他也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没出这事的话,他现在理应是在宫内。 跟着前头管家的脚步,焦适之只觉得今日这老胳膊老腿的管家跑起路来也是蛮快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他还真觉得莫名好笑。 “刘公公,大少爷来了。”管家先一步进了花厅,弓着腰说道,根本不敢抬头看着眼前的宫内来使。刚才便是这人带人直闯焦府,气势强硬,丝毫不把焦府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杨夫人匆忙间认出刘瑾手里的令牌,没有得罪了他们,不然现在他们不知道会沦落到哪种下场。 刘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刚想说点什么,视线落到管家身后的那个人,嘴里的话忽然吐露不出来了。 “咳咳” 焦适之刚看到宫里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就听见一连串咳嗽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刘瑾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整张脸都憋红了。管家大惊,连忙上去安抚,刘瑾推开他,喘了口气说道:“焦少爷,太子殿下请您入宫,还请随小人快快前去吧。”他恭敬地欠身说道,丝毫没有在面对杨氏时的嚣张。 刘瑾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氏,她的脸色从刚才确认这一行人是宫内来的之后就不怎么好看,在听到此话之后更是脸色煞白,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 唯有焦适之一脸懵逼,太子殿下招他入宫?他从未见过太子,怎会如此有幸能得他召唤? 刘瑾望着焦适之懵懂的眼神,心下明了,照着焦君的说法,他甚至可能都没告诉焦适之这件事情。他提了口气,轻声说道:“皇爷命五品以上官员皆须带自身年满十岁的孩子入宫,供太子殿下挑选侍卫,您也在范围之内,因而太子殿下特命小人前来带您入宫。” 挑选,入宫,侍卫焦适之一下子明白为何焦君会突然把他从柴房释放,又矛盾地放出谣言,其目的便落在此处了。他之内心苦笑,难受至极。 父亲啊父亲,您是何等痛恨孩儿,才会连想都没想过便否定了一切? 既然清楚了缘由,焦适之撇去一切情绪,低声说道,“还请公公领在下前往。” “请。” 焦府外,两匹骏马踢了踢蹄子,嘶声长起,拉着车厢内的人往刚才来路返回,徒留身后人烟尘滚滚。 刘芳连啐了几口才把嘴里的烟尘给吐干净,心里忽而想起了刚才少爷的模样。 少爷穿红裳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呐。 放火烧祠堂这件事情太重了,重到焦君无法无视它放焦适之出去,所以现在焦君担心的仅仅只是如何应付皇上的差事。 “老爷,何不如实禀报,并说明缘由呢?若是让外人知道焦家祠堂被烧,又没有理由的话流言可是会对老爷不利的呀。”杨氏状似担忧地提醒道。焦家大火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如果没有人作为罪魁祸首,那只会怪罪到长者持身不正,天纵大火上去。 “可家丑不能外扬,这”焦君有些动摇,却也非常迟疑,焦适之毕竟是他的孩子,自古以来流言的威力焦君不是不知道。 “老爷,妾身也舍不得让大少爷被外面的人说道,可若不是如此,妾身更加舍不得老爷您遭此苦难啊。”杨氏几欲垂泪,让焦君好不感动,连忙安抚。 而他的视线也不经意间落在杨氏的肚子上,这 这日,焦适之正在屋内看书,院外的仆从守住了整个院子,他根本不能出去。 “少爷,不好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言你大逆不道,烧毁宗祠,罪该万死呢!”刘芳惊慌失措地进来,却看见焦适之一副淡然自若的脸色。 “少爷你不生气吗?”刘芳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气。” 这看起来像是个生气的样子吗?? 焦适之低低叹了口气,眼帘轻合,眉宇淡雅如墨,唇色淡粉近无,他实际上是个非常文雅的少年郎。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隐约映出几分苍白,丝毫不见血色。复又睁开眸子,他合上手中书籍,纤白的手指扣住书页边缘,流露出几分不易发觉的脆弱。 杨氏在娘亲去世前从未有过异动,直到纵火事件前都没有对焦适之做过什么,如今想来,不是没有做过,只是他粗心罢了。在四年之前,他犹有龚氏守着,心思也从未放在后院之中,直到母亲去世之后直面风雨,才渐渐明白点点滴滴汇聚成的真相。 “自己犯蠢,怨不得他人。”他起身到书架旁,把手中的书籍放回原位,转身看着刘芳说道:“不论之前的转机是什么,现在看来反倒是催命符,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着急。刘芳,如果你不想跟着我离开京城,便早些找你父亲带你出去吧。想必再过几日,我便须得离开京城了。”刘芳是外院管家的儿子,想要离开还是比旁人容易的,就是在杨氏手下过活会比较艰难,但也比跟他离开安全得多。 而他,或许别说庄子了,现在看来更有可能被派去哪个疙瘩角落里,此生再不相见罢。 “少爷”刘芳鼻子一酸,觉得十分不公平。 或许是随着他的心意,屋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到屋檐上,却是清晰动人的小曲儿,让草色更加翠绿明亮,不过身处在雨中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不能够体会到那份美意。 “该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了。”焦君用袖子擦了擦脸庞,身边的人也低声咒骂 分卷阅读272 分卷阅读27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3 了一句,随即说道:“焦兄今日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是你还有个儿子还未被我等知晓啊。” 就连这个时候也不忘挖苦焦君的人,自然是焦君的政敌了。 今日正是皇上命他们进宫的日子,焦君本不想前来。先是闹出了焦适之那件事情,他又没有合适年龄的孩子,来参加这件事情只是自取其辱。但偏偏他又舍不得这一次盛宴的潜在含义。五品以上,那岂不是说明了最上面那几位大人也会参加?因而他腆着脸,最终随同本家的礼部侍郎焦芳一同入宫了。 只是在他们入宫没多久,原定在御花园举行的宴会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破坏,在场的所有大臣被迅速转移到宫殿去。只是晦气,焦君偏偏在混乱中同自己的政敌站在一起。他所说的内容正是焦君心中之恨,正打算反驳回去的时候,却听到内监开道的声音,“万岁爷驾到——” “吾皇万岁——”众大臣以最快的速度领着自家儿子站好,齐齐行礼。 弘治帝身形瘦削,温文尔雅,穿着一身常服进来,和气地说道:“爱卿们快起吧。”在他行走间,而他身后正跟着一个身着明黄常服的孩子,看起来才六七八岁,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 那正是这一次的中心人物,太子朱厚照。 刚站起来的人又纷纷跪下了,“太子千岁千”这还没说完,朱厚照随手拔出佩戴腰间的宝剑往地上一戳,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下子打断了所有人的声音,吓得所有人以为太子发怒,浑身僵直。 “孤不爱这些俗礼,都起来吧。” 吓了众人一跳的朱厚照却是这么笑眯眯地说道,随后合剑淡定地在弘治帝身边坐下,仿佛刚才那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 听说太子殿下一贯随心所欲,原来竟是真的。 弘治帝看了一眼自家熊孩子,无奈地让比试开始了。这是一场宴会,更是一场比试,挑出最合适的十位公子,最后人选由太子殿下自己定夺。场下的比试开始后,弘治帝却发现熊孩子兴致缺缺,眼睛并没有停留在比试双方,反倒是一直在人群里瞄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戳了戳儿子,弘治帝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父皇别一副儿子想干坏事的模样好不好?”朱厚照叫屈。 “所以你想干什么?”熟知儿子套路的弘治帝微笑。 朱厚照讪讪,“孩儿这不是想着通过比较正常合理的方式给自己挑个伴儿嘛。” 弘治帝看了眼场下,迟疑了三息后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方式的确比较正常合理,即使非常劳师动众。这难得有一次朱厚照提的要求这么合理,但这做父皇的怎么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呢? “噫?没有?”正在此时,朱厚照低喃了一句,非常不乐意了,“少了一人。” 随行伺候并负责这件事情的太监连忙近身,“回太子殿下,这人都是按吩咐到齐了的。” 朱厚照神色骤然淡漠,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说少了一人,那便是少了一人!” 他冷眼一扫殿下的比试,完全没有半点兴趣,“把焦君给我叫过来。”太监完全不敢抬头去看旁边的皇上是如何示意,抖擞着身子下去了。太子虽好玩乐,平日也随和异常,但若有人真的惹他发火,别说明日的太阳,便是求死也是个难得的解脱。 弘治帝并没有阻止儿子的行为,只是叹息着想到,待会又得给他收拾烂摊子了,早知道今日就得把皇后拉出来一起看戏,也免得白白担了那份后果。 焦君被内侍叫住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雀跃,反而带着震惊,不论如何,他的官职并不能引起台上几位的关注,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的背后冷汗滑过却毫无头绪,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个同样脸色难看的内侍过去。 而此时绝大部分的人眼睛已经没有注视着场中的比试了,几位最经常接触太子的内阁大臣面面相觑,表示他们并不是很想知道要发生的事情,甚至不想参与进去。这位太子殿下太能闹腾了,他们老胳膊老腿实在折腾不起。 虽然皇上的命令是五品以上的京中大臣都要带符合年纪的孩子进宫,但实际上有很大的余地可以改动,毕竟许多官员对自己孩子一紧有了明确的规划,尤其是内阁或者一二品的大臣,不过他们的岁数也够大了,通常而言也没有符合年岁的孩子。弘治帝并不是不近人情的皇帝,相反他很能体察下情。即使儿子要捣蛋,界限他还是有把握的。 当然,这是在朱厚照没有强烈要求的时候。 而眼下,原本想按照剧本来的朱厚照发现他绕了一个大圈,居然连想见的人都没见着,太亏了!生气,太令人生气了╭(╯^╰)╮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 分卷阅读273 分卷阅读27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4 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101.第一百零一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放火烧祠堂这件事情太重了, 重到焦君无法无视它放焦适之出去,所以现在焦君担心的仅仅只是如何应付皇上的差事。 “老爷,何不如实禀报, 并说明缘由呢?若是让外人知道焦家祠堂被烧, 又没有理由的话流言可是会对老爷不利的呀。”杨氏状似担忧地提醒道。焦家大火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如果没有人作为罪魁祸首,那只会怪罪到长者持身不正,天纵大火上去。 “可家丑不能外扬, 这”焦君有些动摇,却也非常迟疑, 焦适之毕竟是他的孩子, 自古以来流言的威力焦君不是不知道。 “老爷,妾身也舍不得让大少爷被外面的人说道, 可若不是如此,妾身更加舍不得老爷您遭此苦难啊。”杨氏几欲垂泪, 让焦君好不感动, 连忙安抚。 而他的视线也不经意间落在杨氏的肚子上,这 这日, 焦适之正在屋内看书,院外的仆从守住了整个院子, 他根本不能出去。 “少爷, 不好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言你大逆不道, 烧毁宗祠, 罪该万死呢!”刘芳惊慌失措地进来, 却看见焦适之一副淡然自若的脸色。 “少爷你不生气吗?”刘芳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气。” 这看起来像是个生气的样子吗?? 焦适之低低叹了口气,眼帘轻合,眉宇淡雅如墨,唇色淡粉近无,他实际上是个非常文雅的少年郎。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隐约映出几分苍白,丝毫不见血色。复又睁开眸子,他合上手中书籍,纤白的手指扣住书页边缘,流露出几分不易发觉的脆弱。 杨氏在娘亲去世前从未有过异动,直到纵火事件前都没有对焦适之做过什么,如今想来,不是没有做过,只是他粗心罢了。在四年之前,他犹有龚氏守着,心思也从未放在后院之中,直到母亲去世之后直面风雨,才渐渐明白点点滴滴汇聚成的真相。 “自己犯蠢,怨不得他人。”他起身到书架旁,把手中的书籍放回原位,转身看着刘芳说道:“不论之前的转机是什么,现在看来反倒是催命符,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着急。刘芳,如果你不想跟着我离开京城,便早些找你父亲带你出去吧。想必再过几日,我便须得离开京城了。”刘芳是外院管家的儿子,想要离开还是比旁人容易的,就是在杨氏手下过活会比较艰难,但也比跟他离开安全得多。 而他,或许别说庄子了,现在看来更有可能被派去哪个疙瘩角落里,此生再不相见罢。 “少爷”刘芳鼻子一酸,觉得十分不公平。 或许是随着他的心意,屋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到屋檐上,却是清晰动人的小曲儿,让草色更加翠绿明亮,不过身处在雨中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不能够体会到那份美意。 “该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了。”焦君用袖子擦了擦脸庞,身边的人也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说道:“焦兄今日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是你还有个儿子还未被我等知晓啊。” 就连这个时候也不忘挖苦焦君的人,自然是焦君的政敌了。 今日正是皇上命他们进宫的日子,焦君本不想前来。先是闹出了焦适之那件事情,他又没有合适年龄的孩子,来参加这件事情只是自取其辱。但偏偏他又舍不得这一次盛宴的潜在含义。五品以上,那岂不是说明了最上面那几位大人也会参加?因而他腆着脸,最终随同本家的礼部侍郎焦芳一同入宫了。 只是在他们入宫没多久,原定在御花园举行的宴会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破坏,在场的所有大臣被迅速转移到宫殿去。只是晦气,焦君偏偏在混乱中同自己的政敌站在一起。他所说的内容正是焦君心中之恨,正打算反驳回去的时候,却听到内监开道的声音,“万岁爷驾到——” “吾皇万岁——”众大臣以最快的速度领着自家儿子站好,齐齐行礼。 弘治帝身形瘦削,温文尔雅,穿着一身常服进来,和气地说道:“爱卿们快起吧。”在他行走间,而他身后正跟着一个身着明黄常服的孩子,看起来才六七八岁,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 那正是这一次的中心人物, 分卷阅读274 分卷阅读27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5 太子朱厚照。 刚站起来的人又纷纷跪下了,“太子千岁千”这还没说完,朱厚照随手拔出佩戴腰间的宝剑往地上一戳,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下子打断了所有人的声音,吓得所有人以为太子发怒,浑身僵直。 “孤不爱这些俗礼,都起来吧。” 吓了众人一跳的朱厚照却是这么笑眯眯地说道,随后合剑淡定地在弘治帝身边坐下,仿佛刚才那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 听说太子殿下一贯随心所欲,原来竟是真的。 弘治帝看了一眼自家熊孩子,无奈地让比试开始了。这是一场宴会,更是一场比试,挑出最合适的十位公子,最后人选由太子殿下自己定夺。场下的比试开始后,弘治帝却发现熊孩子兴致缺缺,眼睛并没有停留在比试双方,反倒是一直在人群里瞄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戳了戳儿子,弘治帝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父皇别一副儿子想干坏事的模样好不好?”朱厚照叫屈。 “所以你想干什么?”熟知儿子套路的弘治帝微笑。 朱厚照讪讪,“孩儿这不是想着通过比较正常合理的方式给自己挑个伴儿嘛。” 弘治帝看了眼场下,迟疑了三息后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方式的确比较正常合理,即使非常劳师动众。这难得有一次朱厚照提的要求这么合理,但这做父皇的怎么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呢? “噫?没有?”正在此时,朱厚照低喃了一句,非常不乐意了,“少了一人。” 随行伺候并负责这件事情的太监连忙近身,“回太子殿下,这人都是按吩咐到齐了的。” 朱厚照神色骤然淡漠,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说少了一人,那便是少了一人!” 他冷眼一扫殿下的比试,完全没有半点兴趣,“把焦君给我叫过来。”太监完全不敢抬头去看旁边的皇上是如何示意,抖擞着身子下去了。太子虽好玩乐,平日也随和异常,但若有人真的惹他发火,别说明日的太阳,便是求死也是个难得的解脱。 弘治帝并没有阻止儿子的行为,只是叹息着想到,待会又得给他收拾烂摊子了,早知道今日就得把皇后拉出来一起看戏,也免得白白担了那份后果。 焦君被内侍叫住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雀跃,反而带着震惊,不论如何,他的官职并不能引起台上几位的关注,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的背后冷汗滑过却毫无头绪,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个同样脸色难看的内侍过去。 而此时绝大部分的人眼睛已经没有注视着场中的比试了,几位最经常接触太子的内阁大臣面面相觑,表示他们并不是很想知道要发生的事情,甚至不想参与进去。这位太子殿下太能闹腾了,他们老胳膊老腿实在折腾不起。 虽然皇上的命令是五品以上的京中大臣都要带符合年纪的孩子进宫,但实际上有很大的余地可以改动,毕竟许多官员对自己孩子一紧有了明确的规划,尤其是内阁或者一二品的大臣,不过他们的岁数也够大了,通常而言也没有符合年岁的孩子。弘治帝并不是不近人情的皇帝,相反他很能体察下情。即使儿子要捣蛋,界限他还是有把握的。 当然,这是在朱厚照没有强烈要求的时候。 而眼下,原本想按照剧本来的朱厚照发现他绕了一个大圈,居然连想见的人都没见着,太亏了!生气,太令人生气了╭(╯^╰)╮ “原来这么晚了?”朱厚照眯着眼看着宫室已经点燃的烛火,立刻觉察到了肚中哀鸣,而且那声音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殿内又寂静着,顿时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朱厚照面上闪过羞窘,但速度之快连站在他面前的焦适之都没看清楚。 “摆膳——”他有点恼羞成怒的小羞愤,突然觉得殿内站了这么多人实在太挤得慌了,生气。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 分卷阅读275 分卷阅读27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6 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焦适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秀那模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听着耳边焦君的咆哮,焦适之面对焦君的言行也是无力了,闭上眼睛不打算再做任何辩解。只是在焦君涉及龚氏时,隐藏在衣衫下的拳头狠狠地握紧,面色难看。 焦君对焦适之不抵抗的态度非常不满,气狠的他一怒之下把焦适之被关到柴房去,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当焦适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内心一哂,现在府里还能有谁回来看望他?刘芳不能通过看守,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费心。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焦适之来说非常危险,龚氏已死,在焦家根本不会有人替他说话,也不敢替他说话。如果就这么定性了这件事,焦适之以后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焦家并不是显贵的家族,科举是现今改变焦适之命运的唯一途径。如果焦适之的名声败坏了,他连科举的可能性都没有,毕竟烧毁祠堂的罪名太重了。 焦适之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翻盘的余地,但他很清楚,即使杨氏是罪魁祸首,但他不可能倚靠他人的些许良心发现过活。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思考清楚所有的可能性,才最终导致自己落得这下场。 他应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分辨清 分卷阅读276 分卷阅读27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7 楚杨氏的事情才是,愚蠢的自以为是。 少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就像在握住自己仅存的所有。 话分两头,焦家这边疾风骤雨,紫禁城内却是友好会面。此时的朱厚照正挂在太子侍读杨廷和的手上,被提着领子去觐见了皇上。 弘治帝看着儿子被杨廷和带了回来,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整个皇宫乱作一团,遍寻不到太子,张皇后泪流不止,还以为是被谁掳走,正待细细排查的时候,结果这小子居然是自己偷溜出宫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缩头缩脑站在杨廷和身后的朱厚照,叹息着跟杨廷和说道:“要不是爱卿把吾儿带回,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杨廷和露出苦笑,拱手说道:“皇上,太子并不是臣找到的,而是他主动寻到臣家里去的。”当他坐在家里正待优哉游哉地与爱妻手谈一局的时候,下人送了份帖子进来,看着那帖子上熟悉而又没有任何进步的乌龟,他那时候的脸色想必不怎么样。 杨廷和是太子侍读,又是左春坊左中允,为了教导太子那是煞费苦心战战兢兢,一眼便认出了朱厚照的“真迹”,那可是太子啊!整个大明现在也就这么一个金宝贝了,结果就这么悠闲地出现在他面前! 朱厚照看着杨廷和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给杨廷和行了个弟子礼,随即笑嘻嘻地躲回去父皇身后,“多谢先生搭救。”杨廷和性格耿直,为官正派,虽然他不喜欢他的性格,却是最合适的人选,还顺便吓了这老头一遭,也不算亏。 弘治帝光听着朱厚照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后,跟杨廷和说了几句话,赏赐下物件后再让他退下。而后看着还不老实的儿子喝道:“你母后都快被你吓出病来了!” 朱厚照在父皇面前才算是老实了一点,讪讪地抱住了弘治帝的腰身,“我没想到揍个人还花那么长时间,母后没事吧?”张皇后自幼疼爱朱厚照,朱厚照对张皇后的感情很深,听到母后被自己吓病,他内心还是愧疚的。 弘治帝脾气算得上温和,面对朱厚照的讨饶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牵着朱厚照往张皇后的寝宫而去,“寿儿啊,你若是每天都能这么乖,你父皇还能多活十年。” 朱厚照笑眯眯反握住弘治帝的手,“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是皇家少有温情的一代,一父一母,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就算是作为天下之尊的皇帝,在儿子面前也常常自称我,更不必说是被娇宠大的朱厚照了。 “说吧,出去这段时间又干什么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被人揍了,找被人救了,找了人揍回去,找先生带我回来。”朱厚照得意洋洋,作为父亲的弘治帝默默黑了脸色,朱厚照回来的时候换了衣服,又遮掩得不错,等到他自己主动说的时候,弘治帝才发现他手上都是细小的擦伤与清淤。 “来人,传太医!” “哎,父皇,您先别叫太医啊,等我见了母后再说嘛,而且儿臣有事情想要找父皇帮忙~”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朱厚照才会变得黏糊糊,连儿臣这样不多见的自称都脱口而出了。 弘治帝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几十年的涵养都耗在这儿子身上了,“说吧,又想干什么混事?” “哪里是混事” 父子两人的身影渐去渐远,丝毫没有人关心那个被朱厚照“揍”了的那家结果如何。不,或许说等某些人腾开手的时候,他们的结局会更惨。 在父皇那里讨了个承诺,随后朱厚照便见着了母后,被张皇后哭着揉搓了一番后才从殿里逃了出来,留下屋内两位天下至尊去你侬我侬。回到东宫的他见着凑上前来的几个太监,圆溜溜的大眼在这几人身上转了一圈,随便点了一个人,“刘瑾,你去给我查查这朝中焦姓大臣的所有子女情况,明日我要看到结果。” 刘瑾被朱厚照点中,先是一喜,随后听到要求又忧愁起来,他们是内宫太监,搜集外宫情报的事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瑾看了眼身边眼中闪着妒忌的谷大用马永成等人,顽强地撸起了袖子,想抢他的位置,下辈子去吧! 不过几日,宫内便颁下命令,让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在三日后都带着年满十岁的嫡子入宫,而焦适之也在此时迎来了转机,焦君恰恰是正五品的京官! 收到消息的焦君面色变幻了数次,派了个小厮回去给杨氏传了个口讯。 “老爷是什么意思?”杨氏看着前来传口讯的人,手不自觉抚上了肚子,精准的妆容并不能掩饰她因为怀孕而苍白的脸色,但杨氏那柔美的模样恰恰是焦君所喜爱的。 “听说是因为皇爷下令,所有五品以内的官员年满十岁的公子都要带进宫去,说是要给太子挑选侍卫。”前来禀报的人低声说道。 “侍卫”杨氏若有所思,她向来知道焦君的性格,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焦适之刚刚做了烧毁祠堂的事情,也有可能因此而松动。不然也不会派这小厮来传口讯,把焦适之从柴房挪出来了。 她费尽心思才给焦适之安上了这样的罪名,如果他一朝得势,岂能有她的活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肚中的孩子,焦适之都必须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在焦府东面儿,刘芳看着被搀扶着回来的焦适之喜极而泣,连忙上前接过了他,“少爷可算是回来了,是不是老爷知道少爷是无辜的了?”焦适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室内,言下之意是让刘芳扶着他进去。他这段时间几乎未曾进食,身体有些虚弱。 时隔几日重新躺在自己的床上,焦适之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事实上,他反倒绷得更紧了。 他居然被放出来了。 在焦君已经完全认为他纵火烧了祠堂的时候,焦适之就已经被他彻底抛弃,或许被流放到某个小庄子是他以后的全部生活,但是现在居然会被放出来焦适之不认为父亲会如此“宽宏大量”,他可没这份心性。 “少爷,既然老爷已经把你放出来了,你就不必这么担心了。”刘芳端来流食给焦适之,这段时间焦适之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焦适之喝了点东西,随后推开手拒绝了,“父亲不是这么易于的性格,杨氏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好不容易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要是这么简单就逃脱了,那就不是杨 分卷阅读277 分卷阅读27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8 氏了。” 刘芳担忧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少爷,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然而少年只是摇了摇头。 那日被焦君叫去正院,不过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入谷底,凭借的仅仅只是几个家仆的三言两语,甚至没有任何的物证。看着杨氏嘴角的笑意,焦适之便知道怀孕这件事情让她着急了。如果不能够尽快除去他,即便杨氏生下了儿子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十年之久,她毫无胜算。 但她聪明在,她现在有一个能听得进她所有语言的丈夫,即便焦君察觉到些许不妥,他依旧愿意相信她。焦适之叹了口气,开始转念想着到底是何事能让焦君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即使现在只是改变了一半,但也是转机。 焦家此时的气氛简直是狂风暴雨,身处在这样风暴中的人堪称勇士。 焦适之承认,他虽然在去正院时有想到焦君会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但却没想到父亲会这么的轻信杨氏,完全不给他辩解的余地,轻而易举地便倒向了杨氏那边。他脚边布满了焦君随手砸落的茶碗碎片,虽未伤及他,却浇得他满头湿。 面对着几位指证焦适之指使纵火祠堂的仆从,焦君完全听不进去他的意见,勃然大怒,最后甚至还摔了茶桌,恨不得当场打死焦适之。 “逆子!逆子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儿子!你娘是怎么教养你的?哼!” 听着耳边焦君的咆哮,焦适之面对焦君的言行也是无力了,闭上眼睛不打算再做任何辩解。只是在焦君涉及龚氏时,隐藏在衣衫下的拳头狠狠地握紧,面色难看。 焦君对焦适之不抵抗的态度非常不满,气狠的他一怒之下把焦适之被关到柴房去,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当焦适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内心一哂,现在府里还能有谁回来看望他?刘芳不能通过看守,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费心。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焦适之来说非常危险,龚氏已死,在焦家根本不会有人替他说话,也不敢替他说话。如果就这么定性了这件事,焦适之以后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焦家并不是显贵的家族,科举是现今改变焦适之命运的唯一途径。如果焦适之的名声败坏了,他连科举的可能性都没有,毕竟烧毁祠堂的罪名太重了。 焦适之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翻盘的余地,但他很清楚,即使杨氏是罪魁祸首,但他不可能倚靠他人的些许良心发现过活。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思考清楚所有的可能性,才最终导致自己落得这下场。 他应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分辨清楚杨氏的事情才是,愚蠢的自以为是。 少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就像在握住自己仅存的所有。 话分两头,焦家这边疾风骤雨,紫禁城内却是友好会面。此时的朱厚照正挂在太子侍读杨廷和的手上,被提着领子去觐见了皇上。 弘治帝看着儿子被杨廷和带了回来,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整个皇宫乱作一团,遍寻不到太子,张皇后泪流不止,还以为是被谁掳走,正待细细排查的时候,结果这小子居然是自己偷溜出宫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缩头缩脑站在杨廷和身后的朱厚照,叹息着跟杨廷和说道:“要不是爱卿把吾儿带回,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杨廷和露出苦笑,拱手说道:“皇上,太子并不是臣找到的,而是他主动寻到臣家里去的。”当他坐在家里正待优哉游哉地与爱妻手谈一局的时候,下人送了份帖子进来,看着那帖子上熟悉而又没有任何进步的乌龟,他那时候的脸色想必不怎么样。 102.第一百零二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弘治帝爱妻, 也是一夫一妻的典范, 宫内除了张皇后就没有其他妃子了, 这诺大的后宫不就空置下来了嘛。不过也因此成了太子游玩的场所。 出宫的事情被弘治帝亲自阻止了, 朱厚照深知父皇定然会把周边都看得死死的, 索性就把念头都抛开, 在宫内撒欢儿了。当然前提是因为过年放假,夫子太傅都不进宫了。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也都养好伤回来了,实际上没养好也不敢不回来, 生怕这原先的位置就没了。这些人回来了,这逗趣的玩意儿也就多了起来,毕竟都是特地钻研过的。 而过年,也意味着焦适之要回家了。 焦适之并不想回家, 但年节时分都不回去实在不合规矩,因此在昨天他就收拾好了东西, 准备按规矩后日出宫了。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床头, 焦适之在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来,轻轻拨弄了下蜡烛的烛花, 让屋内明亮些后, 焦适之坐下看书。 焦适之这屋内的书柜原本是空荡荡的, 但三个月后的今天, 却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式书籍。有从太子书房带回来的, 也有朱厚照随手塞进去的, 更有太傅布置的作业, 如今也堆积了不少。 床边的架子多了许多摆设, 左边多了两个柜子,里面都是太子赏赐下来的各种衣裳。墙角是个紫砂雕纹香炉,正有袅袅烟气缭绕,香气清冷,提神醒脑。再过去一点放着个熏炉,只供给皇家的银霜炭悄然地散发暖意,使得室内温度微暖。床榻前一尺的地方安放在一座屏风,其上挥斥方裘的字迹清晰流畅,端得是极品。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摆设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从东宫库房里出来的好东西。 说来好笑,朱厚照有个习惯,他很喜欢来有事没事来焦适之房内逛逛,然默默掏出个什么东西就摆放着了,久而久之,焦适之的屋子从空旷变得舒适,朱厚照功劳甚大。因为林秀已经搬走去五军营的缘故,次间另一侧并没有人居住,而他离开后不久,朱厚照派人把这侧整理后,硬是改造成书房的模样,书架又增多了两个,而焦适之也有了待着看书的地方。 作为一个每天都能看见太子某条评价的人,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日益加深,但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对焦适之而言,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太子直率坦诚,对焦适之的喜爱流露于表,焦适之不是木头人,自然感受颇深。 或许最初入宫有着被迫,或是不愿,但时至今日尽数烟消云散。 “适之,适之——”门外忽而传来熟悉的声响,焦适之讶异地放下手中书籍,几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看见衣裳整齐的太子殿下站在外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分卷阅读278 分卷阅读27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79 “殿下,你刚才不是”焦适之刚才明明是亲眼看着太子换了衣衫准备睡觉,现在这一身衣服并不是刚才的模样。若是太子命人给他换的,现在定然有人跟着他才是,怎么一个人过来? 朱厚照眨了眨双眼,笑道:“适之,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让焦适之有些恍然他自然是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躲在街角,看起来像是个刚被欺负的孩子,连衣服都等等,衣服?! 焦适之恍然大悟,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殿下,你既然会自己穿衣,便不要折腾卑职了。”太子内侍没回来这段时间,焦适之每天都早早便起来,小心翼翼地给朱厚照穿衣。因为太子服侍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少,焦适之作为新手,自然不敢懈怠。他竟是忘了,当初见面的时候,他送给太子的衣服,可是他自己穿上的! “适之不是我的贴身侍卫嘛,这贴身二字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朱厚照一本正经地从焦适之身边走了进去,感受到屋内温暖的温度,他眼眸中带着笑意,声线微扬,显然心情很好。 焦适之无奈摇头,转身把门关上后,就见太子径直进了他的屋子,随后传来他微带怒气的声响,“适之想要出宫?”焦适之一愣,立刻明白太子该是看到了他收拾起来的包袱。他走进屋内,就见朱厚照看着床铺上的包袱,脸色平静。但从刚才的声音来看,这心情定然是不怎么样的。 “殿下,年关时节,卑职总是得回去的。”焦适之冷静开口。 朱厚照皱眉,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不过片刻后他忽而低声嘟囔,“早知道就送焦君一程了。” 焦适之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轻声说道:“殿下,除了宫人与皇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皇宫长久地留下去,所有人都是过客。”或许是今日烛光下的朱厚照显得十分孩子气,甚至让焦适之看出了几分委屈,他不自觉地吐露更多。是呀,除了内侍与皇宫之主,宫女也在二十五岁出宫,侍卫到了三十岁便需要替换,没有人能一直留下去。 朱厚照的脸色微动,视线落在焦适之身上,褪去往日稚气的神色,眉宇间显露出点点淡漠,此时的他更像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见的太子殿下。 “适之,跟在我这个太子身边,是不是还不如像林秀那样拼搏自在许多?”朱厚照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看着他的眉眼,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着边的问题。 焦适之淡声说道:“人各有志,有人愿遨游三千丈争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有人愿一人一孤舟蓑笠自在飘摇。这种事情,不是看他人怎么想,而要看自己怎么想。” 朱厚照挑眉,“哈哈,适之,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有能力,却不去为你自己洗脱名声?就算你之前没有,你现在是我的人,这点小事要解决还不容易?” “父亲既然给予卑职血肉,便是卑职的恩人。莫说他毁我声名,即便他要卑职性命,在那当时,卑职也会给的。”焦适之宛若不觉他话语的骇然,轻描淡写地说出。 朱厚照小鼻子一皱,连眼眸中都带着点星不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焦君为一己私利害你,即便是父亲,怎么能够自己送死?” “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本意原是人若是不修炼自己,淡泊名利,天地会诛杀之。世人以讹传讹,反倒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正如卑职刚才所言,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便是卑职本心所想。只不过……”言及此时,焦适之忽觉不妥,再谈下去,泄露的心思就太多了。 但刚才朱厚照状似无意的问题,却触动了焦适之的心神,是否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太子心中,也藏着隐秘之极的疑惑,到底世人看重的是朱厚照这个人,抑或是朱厚照这个太子?跟随他的人太多了,欲望也太多了。 “卑职不愿追究,原因有二。一是卑职原本的确没想到杨氏的心思,也未料到结局会是这般,这原本就是卑职的问题。世事本就是如此,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这是给卑职的警戒。二是,焦君是卑职的父亲,除了此事他从未亏待卑职,这是卑职欠他的。” “但该还的皆已还尽,除了己身,卑职再无其牵挂。”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朱厚照眼眸中泛出点点愕然,继而朗声大笑,舒畅至极! 他担心着焦适之唯唯诺诺,不知反击,岂料他心中本就自有沟壑,计算分明。赌这一次,换来以后几十年逍遥自在…… “你就不怕赌输了?”朱厚照犹带笑意,大眼异常明亮。 “殿下,卑职并没有在赌。”焦适之眼眸眨了眨,淡定地说。 朱厚照一愣,继而抚掌大笑,“是是是,是我想差了,是我想差了——” “罢了罢了,你愿出宫便出宫去吧,原是我担心错人了,现在我倒是需要为焦家担心了。”朱厚照摸了摸下巴,玩味地说道,明明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却硬生生从刚才的动作中透出邪气。 “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适之休息了,按惯例你该是后日出宫,明日我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算是今夜的回礼。”太子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后悔的焦适之,殿下啊,他还真是不太想看那个“好玩的东西”。 “对了,适之。”朱厚照猛然又从窗户探出头来,“这个给你。”差点把今夜悄咪咪来的目的给忘了。 一个玉坠划起弧度落到了焦适之手中,朱厚照笑眯眯地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真是来也高兴去也高兴。 焦适之看着玉坠中间被纹路环绕在中间的“适”字,整个人都怔住,许久后眼底流露出淡淡却无法抑制的笑意。 今日是他生辰……连他自己都忘了。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然衣裳破损,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 分卷阅读279 分卷阅读28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0 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 分卷阅读280 分卷阅读28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1 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朱厚照随意找了个街边拐弯处坐下,动作间扯到淤青处,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弘治帝跟张皇后疼爱得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听着三两散开的百姓的话语,朱厚照才知道,刚才那一行人是这条街上的街霸,横行霸道不说,跟东街的陈主事的小儿子又有着勾当。而这个陈主事,仿佛听说跟宫内的宦官又有着什么联系。就算陈家小儿子再怎么伤人掳人,官府都没敢管过。 豆腐店的小娘子早就被看上了,只是碍着有孕没动,这刚出月子没多久,陈家就动手了。 “哼,陈家……”朱厚照哼哼唧唧了两声,把身上衣物的破损处收拾了一下,顺带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连个确认自己身份的印章都没带。 那就有点麻烦了。 朱厚照原本是想带着人去把陈家砸了,但是现在他身无凭证,又没有刘瑾等人守着,无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叫他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着实又不甘心,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辱他! “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朱厚照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清爽的凉水,让他原本郁闷到极点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个跟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朱厚照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中等,不过干净整洁,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少年郎嘴角带笑,不顾衣衫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洁白手帕递给朱厚照,“我叫焦适之。”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多月的学,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学习态度也算端正,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其余几个内侍没有这个心理负担,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说话,差点没直接拉人了,气得刘瑾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活撕了他们几个!合着不是自己的命就不担心! 心里发着狠,见到焦适之一来,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太子殿下一张嘴:“殿下,您就算不想去,但好歹也为焦侍卫好好想想呀。” 朱厚照疑惑,焦适之也懵逼,这关他什么事情? 刘瑾摇着手说道:“殿下,虽焦侍卫是侍卫,看的是武技,但小人听说他以前的文章也是不错的,若是落下太可惜了点您学完了之后,不就可以回来教教焦侍卫,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为了自己这条命,刘瑾豁出去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觉得刘瑾说得在理。焦适之哭笑不得,他比太子大了四岁,两人学习的东西也截然不同,怎么能够凑合在一起,刚要张嘴反对,却想到若是真的能劝得太子去学习也是好事一件,心里犹豫几分,立刻就被朱厚照拍板决定了,“好,我去!适之,你也去!” 众脸懵逼,平日里太子也带着焦适之与林秀去读书,这个“你也去”自然不是指这个意思。 朱厚照让焦适之与他一起去读书! 这帝王之学与正常读书能一样吗?焦适之有时真想扒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什么话都能够随意地脱口而出。先不说这个,那些教导朱厚照的大儒们见到课堂上堂而皇之出现个侍卫,还能得了? 奈何朱厚照是真高兴,吃完早饭拉着人就走了,被落在后头的林秀耸了耸肩,十分高兴,要他去读书还不如要他的命,他宁愿老老实实在外面站一天的岗。 焦适之被太子拉进端敬殿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这里原本作为太子议事的地方,不过太子尚且年幼,便把这里作为讲学的地方。 今日给太子上课的左中允杨廷和,上次太子逃出宫就是去他那里,把这位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厥过去。对他来说,这位小主子特别聪慧,是块好料子,奈何实在太散漫,此乃大忌。在他连着逃掉半个月的学习之后,他原以为今日这位还想着继续逃呢。 谁曾想今日偏偏过来了,还拉着一位温润少年一起进来。杨廷和看了眼他身上的服饰,看起来是东宫侍卫,不过衣服不太一样。 朱厚照见着杨廷和,笑眯眯地说道:“杨先生,这是我的人焦适之,今个儿我可是给你多找了位学生,你可欢喜?” 杨廷和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他笑骂道:“你要有一日安安分分,我便算开眼了。赶紧坐下吧,你前几日都来没来,该补的一点都不准落下。”朱厚照不喜欢他的性格,但却很喜欢他这份直率,对他的话大多数也是听的,就往桌案那里走去。 刚才刘瑾紧急派人过来通知此事,端敬殿的人也赶紧收拾多一张桌子出来,就摆放在太子桌子的身后。朱厚照看了不满,折腾着人摆在旁边才算满意。 焦适之整个过程都没说话,如果能让太子好好学习,这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太傅生气,他私底下去登门拜访致歉就是了。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杨廷和适应良好,这位小主子闹出来的事太多了,这还不算出格的,实在是 分卷阅读281 分卷阅读28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2 憋着一把辛酸泪,他们已经波澜不惊了。 焦适之差不多就是个陪跑的,也不打算在这种场合露面。而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太子伴读是刘瑾跟高凤,其余人等虽然也在殿内伺候,但毕竟不一样。若是太子出错,被罚的便是这二人,自然上心,也无怪乎刘瑾谈吐不凡,只是这高凤……似乎不怎么出挑。 他在旁观,而旁人也在观察着他。杨廷和当然听说最近太子宠爱一位侍卫,想来便是此人,不知道到底有何不同,竟带着人一同来上学。他心里一计较,原本想问太子的问题便换了个人选,“焦侍卫,既然你与太子一同进学,那便一视同仁,我这里有一题要考考你。” 焦适之没想到杨廷和会点他的名,连忙说道:“还请先生提问。” 杨廷和想了想,笑着说道:“二等之烛,燃一根粗烛欲一时,而燃一根细烛须半个时辰,若举此二烛,若干时后将两支烛并灭,粗烛之长为细烛之二倍,问之曰:烛燃数辰?” 焦适之沉吟几许,轻声说道:“二又三分之二刻。” 杨廷和眼睛微微一亮,大喜道:“你学过《九章算术》?”此时世人重视儒学,对数术的重视程度不够,就算开设课程也少有人钻研。 焦适之点头,“粗略读过。” 杨廷和点点头,又出了一题:“南北朝时期的颜之推在其《颜氏家训·治家》中云: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讼。此言何解?” 焦适之微愣,他并不明白为何杨廷和会出这样一道题目,他对杨廷和也不熟悉。从宋朝起奠定基础的程朱理学在此时大行其道,但焦适之的看法与流行观点有所不同,犹豫了一下后回答:“卑职认为,此等景观非常正常,女子也当有出入之权利,既然有能力,不亦可乎?” 杨廷和摇摇头,出言阻道:“男女不同,各有天职。外出奔波本该是男子之务,何必女子出头?”他提问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焦适之,他听闻这几日有人向东宫进献了几位美人,他想借此对朱厚照旁敲侧击,让他收敛行为,结果焦适之的想法与他大相径庭。 “世人常言,妇人之言不可听。可《资治通鉴》有言: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责,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历史若欲细数,不可数尽,不是天职,而是天缚。”焦适之温柔说道,仿佛不知他之言语犹如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杨廷和双手微颤,额角青筋暴起,正欲呵斥之际,却传来抚掌大笑之声。只见朱厚照说道:“适之言之有理,我喜欢这回答!” 杨廷和揉了揉额头,忍下怒火,开口对朱厚照说道:“殿下,朱子有言:夫为妻纲。且内外有别,焦侍卫此言非常不妥,更是藐视礼法。” 朱厚照托腮看着杨廷和,偏着脑袋说道:“朱子是圣人?” 杨廷和哽住,“不是。” “既然不是,他的话便不是圣言,又为何需要遵守?” “殿下,男女有别,此乃天定!”杨廷和愤怒地说道。 朱厚照似笑非笑,眸中似含嘲讽,“先生,你当着孤的面说‘天’?”杨廷和瞬间哑火。 103.第一百零三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弘治帝失笑, 伸手遥遥点了点张皇后, “寿儿知道你这么想他, 该生气了。” 张皇后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气。” 弘治帝甘拜下风。 “这段时日, 太子一直带着焦适之去端敬殿, 来往的太傅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顶撞杨廷和那次, 我听说了点不太好的言论。”弘治帝知道张皇后未免后宫干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过多干涉太子学习的事情,也不知道内详, 就先讲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对朱厚照大多是放养,他愿意干什么也都由着他。不过那日招来焦适之后,弘治帝为了以防万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后不过在宫内待了几日, 那焦家少年郎就让太子对他宠爱有加,大放厥词也不管不顾, 甚至挤走另一个人, 此人心机颇深,不可不防。 相较于弘治帝的担忧, 张皇后宽厚得多, 她轻叹道:“你且说说, 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 刚才想找皇后商量的想法有点失策, 皇后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织, 是身体所限, 人力有时而穷, 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不是错误。”张皇后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近无法察觉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对张皇后宠爱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为这个时代的君王,他依然无法理解张皇后话语里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张皇后是个睿智的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过多的沉浸在异样的情绪中,转眼间就转换了情绪,眉目间含着笑意,“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有他在,寿儿总算愿意耐着性子读书了。至于那个林秀……寿儿也与我说过,是那个孩子自愿去的,呵呵,一个书香世家竟出了个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现在如何。这是寿儿要的人,又不是给你点侍卫,既然人没问题,你就别乱来了。” 弘治帝无奈地摇头,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来,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过皇后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选人用人,总得是太子愿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样轻轻松松被打发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一场大危机,他老老实实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后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马车前往刘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脸色,焦适之也没有说话自讨没趣,两父子坐在马车内,车内气氛寂静如鸡。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车厢,想着这一次刘健这么大肆邀请这么多人的缘由。刘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谨言慎行远离结党隐患本来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他老来得子,继室张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刘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卒了,现在这个儿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连弘治帝都为他高兴,特命他好好庆祝,不能随意糊弄。 膝下有人,老来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刘健终究不能免俗 分卷阅读282 分卷阅读28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3 ,也因着万岁爷的发话广发邀请,大办满月酒。洗三的时候刘府低调度过,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能跟刘家拉拉关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时,焦家的马车就到了。刘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不断,焦家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实地跟在焦君身后,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礼物交给门房,留下名字后,随着刘府的下人往里面去。 刘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焦君的官阶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全程服务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处园子才停下来。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静静欣赏刘府的风景,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赐下的,占地面积颇大。宅院中的装饰应该也是原有,一路上经过的几处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腊月虽无鲜花绽放,然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却有寒独自开的腊梅。在寒冷的气息中,夹杂悠悠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园子里来往的宾客有不少焦君认识的人,他自然是带着焦适之过去认人。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柳大人,一连串下来焦适之认了不少世叔世伯,还有那一堆不认识的大人。待人越来越多之后,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乐得自在,躲到一边去了。 刘府安排得很合理,来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处园子去,男宾一处,女眷一处,都各自分隔开来。大部分人都畏寒进到暖阁去了,园内的人渐渐变少,焦适之舒了口气,靠在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满树梅花,偶尔有风声拂过,摇落几许红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点星红颜在满地雪白中十分鲜艳,带着流动的生机。 “焦适之?”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头,刚睁开的眼眸中带着朦胧,落到来人的眼中变成呆萌的懵懂,让原本即将吐露出来的犀利言语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难受至极。 “焦琼?”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宫比试时,他也在场,之后也是他口出不逊后被焦芳斥责,因此焦适之还留有几分印象。 焦琼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浓眉大眼,一个修长俊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好奇。 焦琼这一次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自从他上次进宫至今,焦芳从未让他踏出家门一步,整整三个多月差点没憋死他。今个儿好不容易求情出来了,焦芳却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这个场合出事。焦琼对这个横插一脚抢走名额的家伙完全没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严之下不敢说个不字。 他眉峰紧皱,不耐烦地开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不要乱走。若在这里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焦琼不禁看了眼焦适之,这位的声名可不怎么样,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为太子侍卫的身份反而会让其他人更加不平衡,进而来找寻麻烦。焦琼是冲动,却不是傻子,三两下便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琼,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乐意,却还是来寻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想在刘家的宴会上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适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兄长照顾了。”声音十分纯良,温和有礼,让焦琼身后两人的眼眸微亮,扫去几分先入为主的不满。 焦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没有当日红裳的一眼惊鸿,温和有礼的模样怎么反倒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痒痒的耳朵,赶紧维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声粗气地说道:“那还不快点过来?”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琼,笑眯眯地又点了点头,“是,兄长。” 嘶~焦琼一颤,尼玛更奇怪了! 小二见着熟客,立刻迎了上来。他自是知道焦适之的口味,不过今日见着这温润小公子又带了一位小小公子过来,便也没遵循旧例,躬身等着两位吩咐。 果不其然,焦适之低头问着朱厚照,“你可爱黄山云雾?” 朱厚照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丝丝讶异,好奇地说道:“这里居然有黄山云雾?”这黄山云雾他自是喝过,只是此茶产量极小,普通人间倒是少有流传。 “我们掌柜的本便是安徽人,自家产出罢了。不过产量也少,因而只做自家用,若不是熟客来,也是不能够品尝的。”小二笑眯眯地解释道。 朱厚照了然,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再好的茶叶,也比不过宫中那繁多的贡茶。 焦适之在步入雅间前在外停留了几息,之后才随着朱厚照进来。看着朱厚照在雅间内好奇地摸了一圈,内心一动,眉眼间流露出笑意。刚才寿儿那么镇定的模样,焦适之也有些端着,不过现在看着寿儿这幅样子,也俨然还只是个孩子,他内心这一串想法,倒是落了下乘。 “你”焦适之正想说点什么,小二便送着东西上来了。在茶具等摆放好之后,他把手臂里揣着的包裹递给焦适之,“公子,这是按照您吩咐买的衣服。” 在小二离开之后,焦适之看着朱厚照说道:“我想它应该能让你更舒服点。”他话语间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夹杂着没有半点强迫,仅仅只是一个建议。 朱厚照抿唇,随后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抱着那个包裹绕到了屏风后头。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黄山云雾特有的香气顺着袅袅热气飘散,室内生香。焦适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不失轻巧,整套动作下来,不多一点,不少半分,让朱厚照看着弯了弯眉眼。 焦适之先端了杯茶放到寿儿的位置上,随后才发现寿儿已经穿戴好了新衣服。那件衣服虽不是上品,却也花光了焦适之这个月最后的一点月钱,毕竟这黄山云雾也不便宜。而这淡青色的衣服穿在寿儿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气派。 焦适之含笑道:“可愿尝尝我沏的茶水?” “就算这茶水不好喝,你刚才的动作就已经让我觉得很开心了。”朱厚照诚实地说道,接着毫不客气地在焦适之对面坐了下来,端起茶轻轻嗅了嗅茶香,随即饮下。 “好茶,好茶道!” 朱厚照双眸一亮,轻声赞叹。这份茶艺,即便与父皇身边泡了几十年茶水的茶间太监相比也没输到哪儿去。 当然朱厚照这是爱屋及乌,心喜焦适之,继而夸大其 分卷阅读283 分卷阅读28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4 才艺。不过也能看得出焦适之的确有几分门道。焦适之闻言摇头淡笑,“不过是粗浅技艺,值不得如此称赞。” 焦适之并没有询问寿儿出了何事,也没有过分关注他,只是在发现寿儿茶盏饮尽后又为他添了几次茶水。而茶楼娴雅舒适的气氛彻底拂去了朱厚照心里最后的烦躁,喝着黄山云雾,看着对面少年温润的模样,心中一动,“你可知陈家?” “你惹上了陈家?”朱厚照此言一出,焦适之的眉毛微皱,带着些许担忧,“你说的,是隔壁街那陈家?”他原先以为寿儿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但一路上看来却不尽然,反倒更像哪个富贵世家偷溜出府的小孩。 “正是。” “陈家向来跋扈,身后靠着宫内的大人物无视法纪。如果想报复回去,光凭你一个不够,须得帮手。”焦适之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你当慎言,若我是恶人,你现在早就出事了。”连他刚才说去茶楼的时候,寿儿都乐呵呵应承了,傻乎乎的可爱。 “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的朱厚照无知无觉地摊手,“他们刚才当着我的面把一位小娘子抢走了,而官府无所作为,我看着很不开心。”还未变声的嗓音带着独属于孩童的尖细,语气却十分平静。 话与语气十分不搭。 焦适之虽然觉得朱厚照的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陈家的小儿子向来好色,想来这件事情是他主使。进了陈家的姑娘便没有活着出来的。不过这两天听说他带人出城游玩,似乎还未回来。” 言下之意很是清楚。 焦适之虽看不出寿儿的身份,但寿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似乎他本人也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反倒对着焦适之疑虑的神情露出一个得意可爱的笑容。 “多谢焦大哥的指点。” “这算不得什么指点,如果能让陈家出点小问题,想必会大快人心。”寿儿的举止后面代表的是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焦适之看得很清楚。 “焦大哥说笑了。”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看起来焦大哥也有些许心事,脸色不怎么好看呢。”焦适之先是为寿儿的直白呆愣了三息,之后又叹息自己连脸色都遮掩不住,轻而易举便被人看透了。 他轻轻摇头,但又不想直接就推拒寿儿的好意,婉转地说道:“只是家中出了点变故,起了点争执。” “原来如此,不过焦大哥看起来还真不像官宦子弟呢。”朱厚照点点头。 “何以见得?”焦适之挑眉,没注意到自己这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面的男孩带着调皮的神色指了指焦适之的衣裳,“近段时间京城流行在衣服上着暗纹,不论何种人都巴不得詹显身份,但焦大哥难得朴素。” 焦适之无奈摇头,轻声说道:“即便绣上暗纹,难道便会有所不同吗?既然不会有所不同,又何必在这些小处费劲。”做衣服的时候绣娘自然说过,但焦适之却没放在心上。就算他在衣裳上绣上奇珍异宝,不属于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好!”朱厚照高兴拍手,“我也见不得那些人,以为披上衣裳便高人一等,每次看到他们的嘴脸就觉得可恶,真想多拌他们几脚。” 焦适之眼角抽搐,“多”?看来这位已经干过这样的事情了吧。不过两人难得交谈得很是愉快,虽然寿儿的性格跳脱,想法天马行空不受约束,但着实是个很有趣的孩子。等朱厚照跳下椅子背着手道别的时候,焦适之才惊觉时间飞快,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朱厚照像个小老头一般踱着步离开了茶楼,刚才焦适之的话给了他启发,有仇必报的某人现在正打算去实施。至于焦适之有了名字,他还怕找不到人吗? 焦适之撑着下巴看着寿儿离去的背影,此时雅间内只剩下他一人,时间渐渐流逝,他不知想到了何处,看着西下夕阳叹了口气,仰头饮下最后一杯茶,随即也离开了茶楼。 几日后,焦适之刚回到焦家,还没有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被管家给堵住了,连带着管家身后的几位奴仆。焦适之讶异地说道:“看起来,管家有要事要寻我?” 管家弯腰恭敬地说道:“老爷请少爷过去一趟。”焦适之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站在管家身后如狼似虎的奴仆,这是先礼后兵? “管家确定是老爷请我过去,而不是压我过去?”焦适之勾起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管家点头哈腰地说道:“少爷言重了,您是老爷的独子,老爷怎么会如此待您呢?”话是这么说,但焦适之却没有从他的动作中看出半点礼让温和。 如果不是有所授意,管家断不敢如此。 焦适之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前头带路吧。” 他本来对这一次的祠堂纵火很是怀疑,如此迅速,又是在暴雨天后,居然能够这么快的点起大火,证明早有准备,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手段,如果是外来的人,费尽心思只为了焦家祠堂未免太过浪费了。焦家又不是名门大户,也惹不上这样的死敌。 那就只能是内鬼了。 有这样的手段,又如此熟悉焦家内务,偏偏是在焦适之被罚之后……看来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了,也知道迎接他只会是暴风骤雨。如果不是管家的表现如此着急,焦适之还不能够相信,居然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毁了焦家祠堂,那可是百年大计啊! 父亲会相信他吗? 显然,朱厚照又一次成功地使他留了下来。他欲起身,那动静却惊醒了身后人,胸腹处的胳膊一使劲,又让他回到了原位。 “皇上,天快亮了。”焦适之提醒他。 “嗯哼,该起的时候刘瑾会提醒我。”朱厚照混不在意。 焦适之脑门蹦出几条黑线,“可是皇上,臣该离开了。” “先是卑职,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从无至有,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您再不起身,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 分卷阅读284 分卷阅读28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5 “那我自请出宫,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他不满地睁开双眸,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若君上还不参与,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焦适之九岁时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四年过去,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焦适之来到正堂,领路的老奴便没有资格继续跟着了。他孤身一人跨入焦家祠堂,随即恭敬地跪了下来。即便无人看守,以他自持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虚妄之事。 夏日风雨无常,不过片刻,屋外便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把屋外的几个看守都逼入里屋,听着那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其中一人道:“这雨下得真不该,看起来今夜都停不了了,大少爷该在这里待上一夜了。”祠堂的地势较高,即便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此处。但是离开的路却会很轻易被水掩没,除非硬生生闯过去,不然今夜焦适之在祠堂留定了。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我,怕也是不想回去。”另一人低声说道,刚说完便被第一个说话的人拍了肩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守祠堂的奴仆都是上了年纪的,在焦家待的时日也长久,焦家的事情他们看得清楚,有时也有些怜惜大少爷。 “都少说点吧,阿大,待会搬床被子给大少爷送去,这天气着凉也不好。”屋内威严最甚的人拍板了,气氛冷凝了片刻,而后围 分卷阅读285 分卷阅读28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6 着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话题。 寂静无人的殿内,焦适之听着窗外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静静诵读着今日学堂先生教授的内容,让这静寂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些,也不觉得无聊。他来祠堂的次数不少,也不反感来祠堂,相比较在外面那么多烦杂的事情,这里反倒干净许多。 “大少爷,今夜怕是出不去了,您别嫌弃。”屋外传来阿大的声音,焦适之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扶着地板换了姿势,焦适之连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才舒缓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刺痛。 稍显踉跄地打开房门,屋外放着一个食盒与一床干净的被子,被褥下还细心地铺了一层粗布。院中大雨倾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湿润。焦适之抿嘴,深深呼了口气,弯腰抱着东西进来了。 夜深,雨势丝毫不见小,天地间苍茫一片,目及之处只余下犹如从天上席卷而下的雨水,急急拍打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焦家阖府都安安静静,只余下祠堂仍旧灯火长明,这小小一方天地也只有此处光明依旧,丝毫不被滂沱雨势所扰。 焦适之半抱着被子坐在椅上,旁边放着的食盒并未打开,昏昏欲睡的他正努力睁着双眼,试图不在祠堂内失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然而睡意终究打败他,焦适之睡着了。 焦适之匆匆从屋内出来,赶往正殿。身后林秀看着焦适之奔波劳碌的背景,他想着上一次适之提及太子时的神情……哈哈,这却是言不符实了。焦兄就是个劳累的命,看着清清淡淡的,实际上却是个心热的,这算计得再清楚,总也抵不过相处出来的感情。 正殿内,内侍乐华看着还抱着被子睡觉的殿下欲哭无泪,这眼下看着就快到时辰了,太子还没有起来。前两天刘瑾的遭遇给他们敲了警钟,再不敢如之前那么肆意,但太子身边的事情一贯是那些大太监们负责,外圈的人根本就插不进去,也不知道太子的习惯。 刚才他进来叫太子起床,岂料殿下随手一个枕头丢他身上,然后翻身继续睡觉,完全没听到。真不知道昨日乐清是怎么把人叫起来的。 正着急的时候,抬眼见一个红裳侍卫进来,眼一错差点以为是别人,待看到正面才想起来前些时日太子暗悄悄让人去做了特制的衣裳,昨日刚做完就高兴地赐给了焦侍卫,命他以后衣裳换成新款,这不今日就穿着新的来嘛。 不过乐华心里这样想着,却完全不敢把心神放在这上面,虽然今天的焦侍卫十分好看,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跟他们可不一般。 104.第一百零四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小二见着熟客, 立刻迎了上来。他自是知道焦适之的口味,不过今日见着这温润小公子又带了一位小小公子过来, 便也没遵循旧例, 躬身等着两位吩咐。 果不其然,焦适之低头问着朱厚照,“你可爱黄山云雾?” 朱厚照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丝丝讶异, 好奇地说道:“这里居然有黄山云雾?”这黄山云雾他自是喝过, 只是此茶产量极小, 普通人间倒是少有流传。 “我们掌柜的本便是安徽人, 自家产出罢了。不过产量也少, 因而只做自家用, 若不是熟客来,也是不能够品尝的。”小二笑眯眯地解释道。 朱厚照了然, 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再好的茶叶,也比不过宫中那繁多的贡茶。 焦适之在步入雅间前在外停留了几息,之后才随着朱厚照进来。看着朱厚照在雅间内好奇地摸了一圈, 内心一动,眉眼间流露出笑意。刚才寿儿那么镇定的模样,焦适之也有些端着, 不过现在看着寿儿这幅样子,也俨然还只是个孩子, 他内心这一串想法, 倒是落了下乘。 “你”焦适之正想说点什么, 小二便送着东西上来了。在茶具等摆放好之后,他把手臂里揣着的包裹递给焦适之,“公子,这是按照您吩咐买的衣服。” 在小二离开之后,焦适之看着朱厚照说道:“我想它应该能让你更舒服点。”他话语间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夹杂着没有半点强迫,仅仅只是一个建议。 朱厚照抿唇,随后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抱着那个包裹绕到了屏风后头。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黄山云雾特有的香气顺着袅袅热气飘散,室内生香。焦适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不失轻巧,整套动作下来,不多一点,不少半分,让朱厚照看着弯了弯眉眼。 焦适之先端了杯茶放到寿儿的位置上,随后才发现寿儿已经穿戴好了新衣服。那件衣服虽不是上品,却也花光了焦适之这个月最后的一点月钱,毕竟这黄山云雾也不便宜。而这淡青色的衣服穿在寿儿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气派。 焦适之含笑道:“可愿尝尝我沏的茶水?” “就算这茶水不好喝,你刚才的动作就已经让我觉得很开心了。”朱厚照诚实地说道,接着毫不客气地在焦适之对面坐了下来,端起茶轻轻嗅了嗅茶香,随即饮下。 “好茶,好茶道!” 朱厚照双眸一亮,轻声赞叹。这份茶艺,即便与父皇身边泡了几十年茶水的茶间太监相比也没输到哪儿去。 当然朱厚照这是爱屋及乌,心喜焦适之,继而夸大其才艺。不过也能看得出焦适之的确有几分门道。焦适之闻言摇头淡笑,“不过是粗浅技艺,值不得如此称赞。” 焦适之并没有询问寿儿出了何事,也没有过分关注他,只是在发现寿儿茶盏饮尽后又为他添了几次茶水。而茶楼娴雅舒适的气氛彻底拂去了朱厚照心里最后的烦躁,喝着黄山云雾,看着对面少年温润的模样,心中一动,“你可知陈家?” “你惹上了陈家?”朱厚照此言一出,焦适之的眉毛微皱,带着些许担忧,“你说的,是隔壁街那陈家?”他原先以为寿儿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但一路上看来却不尽然,反倒更像哪个富贵世家偷溜出府的小孩。 “正是。” “陈家向来跋扈,身后靠着宫内的大人物无视法纪。如果想报复回去,光凭你一个不够,须得帮手。”焦适之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你当慎言,若我是恶人,你现在早就出事了。”连他刚才说去茶楼的时候,寿儿都乐呵呵应承了,傻乎乎的可爱。 “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的朱厚照无知无觉地摊手,“他们刚才当着我的面把一位小娘子抢走了,而官府无所作为,我看着很不开心。”还未 分卷阅读286 分卷阅读28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7 变声的嗓音带着独属于孩童的尖细,语气却十分平静。 话与语气十分不搭。 焦适之虽然觉得朱厚照的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陈家的小儿子向来好色,想来这件事情是他主使。进了陈家的姑娘便没有活着出来的。不过这两天听说他带人出城游玩,似乎还未回来。” 言下之意很是清楚。 焦适之虽看不出寿儿的身份,但寿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似乎他本人也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反倒对着焦适之疑虑的神情露出一个得意可爱的笑容。 “多谢焦大哥的指点。” “这算不得什么指点,如果能让陈家出点小问题,想必会大快人心。”寿儿的举止后面代表的是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焦适之看得很清楚。 “焦大哥说笑了。”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看起来焦大哥也有些许心事,脸色不怎么好看呢。”焦适之先是为寿儿的直白呆愣了三息,之后又叹息自己连脸色都遮掩不住,轻而易举便被人看透了。 他轻轻摇头,但又不想直接就推拒寿儿的好意,婉转地说道:“只是家中出了点变故,起了点争执。” “原来如此,不过焦大哥看起来还真不像官宦子弟呢。”朱厚照点点头。 “何以见得?”焦适之挑眉,没注意到自己这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面的男孩带着调皮的神色指了指焦适之的衣裳,“近段时间京城流行在衣服上着暗纹,不论何种人都巴不得詹显身份,但焦大哥难得朴素。” 焦适之无奈摇头,轻声说道:“即便绣上暗纹,难道便会有所不同吗?既然不会有所不同,又何必在这些小处费劲。”做衣服的时候绣娘自然说过,但焦适之却没放在心上。就算他在衣裳上绣上奇珍异宝,不属于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好!”朱厚照高兴拍手,“我也见不得那些人,以为披上衣裳便高人一等,每次看到他们的嘴脸就觉得可恶,真想多拌他们几脚。” 焦适之眼角抽搐,“多”?看来这位已经干过这样的事情了吧。不过两人难得交谈得很是愉快,虽然寿儿的性格跳脱,想法天马行空不受约束,但着实是个很有趣的孩子。等朱厚照跳下椅子背着手道别的时候,焦适之才惊觉时间飞快,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朱厚照像个小老头一般踱着步离开了茶楼,刚才焦适之的话给了他启发,有仇必报的某人现在正打算去实施。至于焦适之有了名字,他还怕找不到人吗? 焦适之撑着下巴看着寿儿离去的背影,此时雅间内只剩下他一人,时间渐渐流逝,他不知想到了何处,看着西下夕阳叹了口气,仰头饮下最后一杯茶,随即也离开了茶楼。 几日后,焦适之刚回到焦家,还没有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被管家给堵住了,连带着管家身后的几位奴仆。焦适之讶异地说道:“看起来,管家有要事要寻我?” 管家弯腰恭敬地说道:“老爷请少爷过去一趟。”焦适之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站在管家身后如狼似虎的奴仆,这是先礼后兵? “管家确定是老爷请我过去,而不是压我过去?”焦适之勾起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管家点头哈腰地说道:“少爷言重了,您是老爷的独子,老爷怎么会如此待您呢?”话是这么说,但焦适之却没有从他的动作中看出半点礼让温和。 如果不是有所授意,管家断不敢如此。 焦适之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前头带路吧。” 他本来对这一次的祠堂纵火很是怀疑,如此迅速,又是在暴雨天后,居然能够这么快的点起大火,证明早有准备,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手段,如果是外来的人,费尽心思只为了焦家祠堂未免太过浪费了。焦家又不是名门大户,也惹不上这样的死敌。 那就只能是内鬼了。 有这样的手段,又如此熟悉焦家内务,偏偏是在焦适之被罚之后……看来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了,也知道迎接他只会是暴风骤雨。如果不是管家的表现如此着急,焦适之还不能够相信,居然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毁了焦家祠堂,那可是百年大计啊! 父亲会相信他吗?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 分卷阅读287 分卷阅读28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8 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焦适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秀那模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等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刘瑾闭着的眼睛才慢慢睁开,瞥了一眼小几子上的东西,哼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丘聚死了也好,死在万岁爷手里,也好过死在自家人手里。”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使劲翻了个身,背上臀部的疼痛还在,不过比起当天已经好上太多了。 他伸手取过小几子上的纸条,却连看都不看就撕碎吞腹,然后把放在床头的杯子取来咽了几口水,实际上焦适之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取代他们,这宫中每一个主子身边哪里缺少得了下人,只是这人总要有个三六九等之分,贴身伺候的太监和侍卫又有什么不同?他们最开始的法子并没有错,错在他们猜错了焦适之的地位。 在他们眼里,焦适之只是个侍卫,但是在太子眼里,却不仅仅只是个侍卫。他们按照以往的经验所下的判断,却反倒是害了他们。 刘瑾可不傻,能让他栽跟头的事情可不多,现在栽倒一次,可不会再栽第二次! 这边人暗下决定,焦适之那边可是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有人在思考跟他有关的事情。 说起来,焦适之入宫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 分卷阅读288 分卷阅读28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89 一直作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老老实实地跟着太子上下学,基本上没出过东宫。 看起来是不是很正常? 可如果这位太子殿下是朱厚照,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正常了! 朱厚照是个什么性子,那可是撒手没!全天都需要有人看着的主儿,不然为何东宫里光大太监就八个!还不是因为人少看不住。这位主儿可是满个皇宫都能玩,最想逛的地方便是宫外,皇城内的侍卫都恨不得自己长着四只眼睛,能够把每个边边角角都看住,不让太子殿下玩过头出事。 然后这样性子的太子殿下在东宫里老实待了三个月,这可是天大的奇迹~虽然偶尔也会闹出点什么事情,例如逼焦侍卫下厨什么的之类的,但那相比较之前的事迹,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焦适之可不知道这位小主子之前的斑斑事迹,虽然他进宫前后都听说了不少事情,但是进宫后的焦适之一直觉得太子是个性格活泼了点的孩子而已,当然自带了皇家的威严,也是个聪慧灵敏之人,但更多的东西就没有了。毕竟他那所谓的预见能力所看到的东西往往出人意料,焦适之都学会不把那些评价的内容当真,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直到今日 焦适之镇静地看着朱厚照手里的东西,蛋定地说道:“殿下,你这是何意?”朱厚照兴致高昂地说道:“我听说今日宫外有花灯节,我们溜出去看看吧。” “殿下肯定是听错了。”焦适之认真地说道,然后点了点太子手里的衣裳,“宫外的人也不这么穿,怪不得上次殿下穿的那件衣服看起来那么奇怪。” 朱厚照挑眉,瞅了一眼衣服,“哪里奇怪了?”倒是把花灯节这一茬暂时放了下来。 焦适之轻声说道:“这宫内的衣服到底是內制的,这些材质都是普通人家不会用的,所以那个时候我才猜测殿下估计是哪里富贵人家偷溜出来的孩子。”朱厚照抱着手,有点小郁闷地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晃晃的肥羊?” 焦适之忍住笑意,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学来的黑话,那个时候好在那条街离皇宫区域还不算太远,游手好闲的流氓之类还不敢跑去那里找事,不然太子的确是他口中的小肥羊。朱厚照把放到桌上,眉峰一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我就让人去另找来衣服,就是麻烦点。对了,为何是我听错了?”太子虚心请教,焦适之无奈扶额。 “京城的花灯节多在元宵佳节,现在出去定然是没有的。殿下,即便你找来了合适的衣服,也出不去的。”焦适之说道。 “为何?”朱厚照大眼里带着疑惑,小脸微皱。 “因为朕听到了。”随着这道声响,门外“咔哒”一声,弘治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是刚接任大太监的刘滔。 这个位子的上一个主人是刚自杀的李广,李广原本很受弘治帝信任,私底下却贪赃枉法,卖弄权势,借着做法祭祀的手段在宫内横行,年前被太皇太后斥责后畏罪自杀,结果在他家里搜出来不少罪证,惹得弘治帝这个温和皇帝勃然大怒,事情虽被压了下来,但仍牵连了不少人。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此事他才会如此重罚东宫胡闹的内侍。 朱厚照一愣,随即讪笑地走近弘治帝,还没说话就被弘治帝掐住腮帮子,微怒道:“上次偷溜出宫闹得还不够,现在还想再来气你母后一次?”上次太子偷溜出宫的事情瞒着前朝,但后宫知道的人还是不少,这一来二去,前朝的人也就知道了,那段时日弹劾的奏折可是铺天盖地。不过皇上就这么个儿子,再这么弹劾也不能叫人废太子不是?弘治帝就当看字帖了。 “父皇怎么过来了,我最近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吧?”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他最近都挺老实地猫着,难不成又是哪个老头翻旧账了?嘶~早知道就该多拔他们几撮胡子! “就是因为你太老实了,所以才来看看。”作为父皇的弘治帝毫不犹豫地埋汰自己儿子,随后视线落在身后行礼的侍卫,那身衣服看起来他瞄了眼太子,心中了然,定然是太子搞的鬼。 朱厚照笑嘻嘻地把人拉起来,焦适之看不出他身上衣服的底细,难道弘治帝还看不出来?那身侍卫服看似普通,实际上冬暖夏凉又驱蚊,却是用难得的贡品做的。怪不得前段时间在皇后那里厮磨了那么久要了好几匹布料,原来是为了这个。 焦适之感觉到皇上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挺久的,却不知道缘由,只是随后便移开了。他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几步站到一旁去,不阻碍父子间的交流。 弘治帝来东宫的确是想看看太子,这段时间太子挺安分的,安分得让人有点害怕,为此他今日还特地挑了一个太子必然在的时候悄咪咪地过来,也没让人通报,不然还不能听见朱厚照的心思呢。 朱厚照混不在乎,他的小心思多了去了,父皇也不会责怪。只不过刚才焦适之的反应让他有点不太舒服,怎么说呢,弘治帝在的时候的焦适之,跟平时看见的焦适之不太一样。 安静,乖巧,守规矩,这是现在的焦适之。 平日的焦适之也是如此,但那是鲜活的,不管是眉眼的冷静,还是语言的淡然,再如何安静,都是鲜活的。 他不喜欢现在的焦适之,因为那跟他第一次入宫时看到的焦适之一模一样,殿上殿下几个台阶的距离,却大得让人不舒服。 弘治帝走后,朱厚照一下子扑到了焦适之身上,感受到他眼里一下子泛出的疑惑光芒,忽而眯了眯眼,一把掐住了焦适之的腮帮子,“适之,你要一直跟现在这样才好。” 焦适之茫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朱厚照却跳了下来,背着手偷笑了起来。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然衣裳破损,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 分卷阅读289 分卷阅读29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0 ,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105.第一百零五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杨氏温柔似水, 焦君面容沉寂,焦适之一言不发,然三人对坐着还不到小半个时辰,焦适之便深觉胃痛。旁边伺候的丫鬟僵硬着给三人夹菜,平日里主子们还有个动静,让他们知道该夹哪些,今日这幅场景, 他们站旁边都觉得莫名诡异, 不知如何是好。 焦适之淡定地擦了擦嘴, 然后站起身来, 疏离又不失礼貌地欠了欠身, “父亲,夫人, 我还是先行退下,就不打扰两位的休息了。”话音刚落,焦君手里的筷子就重重拍在桌边上, 惊得伺候的丫鬟一个哆嗦,只见他眉毛皱起, 眉心紧紧地挤出一道沟壑,看起来苦大仇深, “坐下!长辈还没走, 你这像什么话!” “父亲, 既然吃得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坐在一起了, 免得伤胃。”焦适之认真地建议道, 杨氏虽笑靥如花,然连筷子都没怎么动。 焦君脸色阴沉,看着焦适之的模样像是克制不住要暴打一顿,但在爆发边缘勉强被理智给拉了回来,阴测测地说道:“逆子,不要以为入了宫,就可以目空无人,你父亲我还没死呢!什么夫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该称呼她为母亲!听说你回来的时候还没去正院看你母亲,这像什么话?!” “我母亲已逝,到了牌位前,她仍需在我母亲前执妾礼,若我真要较真,她连夫人都当不上。”少年的话音如他的性子般轻柔,然语句却尖锐地划破短暂的平静,于湖面投下硕大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虽元朝已放宽了界限,允许普通百姓纳妾,然到了明朝,至少是现在,庶民并不许纳妾,而官吏更是打五品官员往上才能有一妾的权利。焦君是五品官,先前有杨氏并不违制,但以妾扶正就不是小事了,明律虽未严令禁止,但若流传出去,焦君只是五品官,声名不好,这官运也就到头了。不过因着是杨氏身份尚可,现在稍稍隐瞒也不是难事罢了。 “你,你”焦君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起身的强劲力道把座下的椅子都翻倒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焦适之,几步上前就要扇他,在半途被杨氏死活拦了下来,急急劝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大公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您就让让他,这脾气过了也就好了。” 焦君的脸皮抽搐了几下,肌肉都在颤抖,焦适之看他额间暴起的青筋,知道他的确怒火烧心了。望着一个正欲摄人的父亲,一个苦心劝人的杨氏,焦适之心头泛起深深的疲倦,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低声说道:“父亲,我姓焦,自不会伤害焦家的名声。” “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当初祠堂纵火一事,你知不知道其中有蹊跷?” 焦适之的声音很低,近似喃喃自语,轻易便会忽略过去,顺理成章的,焦君也宛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斥责。然而彼此间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 刘芳在焦适之回到院子里后整个人着急上火,急得团团转,“公子,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老爷都发那么大火了,你怎的还不断烧柴呢!要是老爷惩罚下来该如何是好呀!” 焦适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暖暖的茶盏坐在榻上,漆黑眼眸在烛光摇曳中闪烁着碎金光芒,让刚才还豪气异常的少年显得有点呆萌。他偏了偏头看着还沉浸在懊恼暴躁中的刘芳,淡定地回答:“我只能在家中留十日,若是父亲要惩罚我,就得找好理由回绝宫中来人。以太子的脾性怕是会直接杀到焦府,父亲向来最能够计较得失,刚才那小小的口舌之争不过是小儿戏罢了,他不会当真。” 刘芳嘴角抽搐了两下,公子是认真的吗?刚才老爷看起来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撅过去了,那还不算是当真? 虽然焦适之的变化让刘芳有些担忧,但这样的改变对焦适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今日,即便担心公子会不会得罪老爷,但一想起刚才畅快的模样,刘芳就狠狠地出了口气!天知道这口气从祠堂失火至今,都不知道憋了多久。 不过刘芳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焦适之,低声说道:“夫人那边,听说是个男孩。” 焦适之喝茶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缓, 分卷阅读290 分卷阅读29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1 一口饮尽后叹道:“你去打听这些东西做什么?”刘芳辩白道:“没有,那是正院自己传出来的消息,那边还巴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呢。” 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焦适之摇摇头,“你谨记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都是焦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只要守好我们这处院子就好了,只要我还在太子身边一日,只要父亲还没昏了头,这些风波就不会涉及这里。”今夕不比往日,他相信父亲不会再做出那样的决定。 听到公子提及太子,刘芳不禁好奇地问:“公子,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呐?”焦适之偏着头想想,轻笑着说道:“是个很调皮,也很睿智的人。” 调皮?睿智? 刘芳一脸懵逼,这两个词语究竟是如何搭在一起的?! 没过一会儿,正院那边来人传来口信,是焦君的人,也是他的贴身小厮。那人恭敬地说道:“大公子,老爷吩咐,让你明日随老爷他一起赴宴。” 随同而来的是一份宴会人员的名单,焦适之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刘府的宴会。这里的刘府指的是首辅刘健家,像这样的大臣怎么会给父亲下帖子?焦适之认真看了眼宴会的名单,不乏一二品大臣,焦君怕是上面食物链的最低端了。这份名单是焦君从焦芳那边获得的,在得知他获邀后,焦君便匆忙赶去见了焦芳,两人密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最后焦君便拿着这份名单回来了。 焦适之不知道这内里的事情,不过还是收下了,冲着小厮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回禀父亲,明日我会准备好。”小厮又说了些时间的事情,然后便退下了。待到门口后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生怕大公子会拒绝呢,毕竟这位刚才可是直接硬捍了老爷啊。 捏着帖子的焦适之站在窗边,就着烛光细细看着。烛光摇曳中,他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又透着薄薄的光影倒映在雪地上。 雪在渐渐变小,零零散散地飘落下几朵,整个京城早在此前的落雪中都染上白霜。皇城内,御花园的树枝上都悬挂着雪白的花朵,呈现出与春日截然不同的气息,冰凉彻骨却又清澈凛冽。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家人,现在正聚在坤宁宫里,难得清闲地一起吃饭。 朱厚照虽然每日都会晨昏省定,但为了锻炼他自主的能力,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东宫待着。当然这是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他好顽,不耐烦看管,放他在东宫他自己乐意得不行呢。 一家人吃饭,桌上的菜肴倒也没多上多少,弘治帝让身边伺候的人下去,自己亲自给张皇后夹菜,顺便还不忘督促太子,“东宫那边恨不得一天三次地给我汇报你的食量,你是生怕个子太高使劲缩食减粮吧?” 朱厚照不满噘嘴,弘治帝的话让他想起他还差焦适之大半个头,顿时心中那个烧啊!恨恨地给自己夹了块肉,撕扯它的模样好像是面对仇人一般。弘治帝见他那句话效果如此显著也是啧啧称奇。 张皇后美目白了一眼弘治帝,连忙给爱子又夹了几筷子,温声劝道:“慢点吃,别噎着了。”待吃完这顿饭后,朱厚照便要回东宫去,张皇后又派身边的嬷嬷跟着回去了,冬日地滑,嬷嬷也是等安全送回去后才回来禀报。 弘治帝顺理成章地留在坤宁宫,捧着刚上的茶盏暖手,笑着说道:“不是说我太过心疼太子,刚才又是谁护着他?” 张皇后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那能一样吗?”软柔的话语让人心醉,“你总是逗他,要是逗过头了,他那鬼灵精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哄不回来你可不得自个儿着急?” 弘治帝眼睛微眯,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前些日子见过那太子身边的两个侍卫?”张皇后没做多想点了点头,“他这段时间这么乖巧,可不就是这两位的功劳吗?” “呵,那可不一定。”弘治帝摇摇头,叹道:“我记得有一个叫林秀,已经被太子派到五军营里去了,另一个现在还在东宫待着。” 张皇后疑惑地偏偏头,珠钗环翠已经卸下,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显出几分慵懒的风情,“有何不妥之处?” 弘治帝想起那日太子在储秀宫的模样,眉峰微蹙,斟酌着开口:“太子似乎太过偏宠焦适之了。” 朱厚照娇蛮,向来随心所欲,他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曾经想过要以贴心取胜,奈何此路不通,只留下一个个失败者。不然刘瑾等人为何不争做这个第一人,反倒要在他处着手,以吸引太子的喜爱,当然也有投其所好的成分在里面。 “原来这么晚了?”朱厚照眯着眼看着宫室已经点燃的烛火,立刻觉察到了肚中哀鸣,而且那声音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殿内又寂静着,顿时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朱厚照面上闪过羞窘,但速度之快连站在他面前的焦适之都没看清楚。 “摆膳——”他有点恼羞成怒的小羞愤,突然觉得殿内站了这么多人实在太挤得慌了,生气。 端本宫自然有自己的小膳房,膳房内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的,生怕这位小祖宗饿了的时候找不到人。邻近膳时,小膳房那边早就候着了,一接到太子要用膳的消息,连忙把备好的膳食装好给提膳内侍带走。 朱厚照在吃食上不太讲究,也没有特别的偏好,在这点上倒是很好说话,小膳房做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口味。 虽然才刚入宫,不过刚才刘瑾在太子玩乐的时候已经找过焦适之两人,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正殿右侧的次间,侍卫服侍以及腰牌他已经令人给他们领过来了,就放在屋内。等太子殿下进膳的时候他们便能先退下,膳食也会送到他们的屋内,等进食后再回来。 对这样的安排两人并无不满,正打算悄悄退下时,却听闻太子的声音,“适之,去哪儿呢?留下来陪我用膳。” 焦适之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站在他身侧的林秀不落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然后退了下去,留下焦适之一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性格,便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坐下了,立刻便有人给他端来了碗筷。 耳边是朱厚照絮絮叨叨的话语,“这小膳房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这道菜色是我这段日子比较喜欢的,虽然酸甜了点。那边的荤菜有点腻味,但尝个鲜还是不错的”听着太子的话语,焦适之低头露出个极浅的笑意,他在家中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顺着太子殿下的指点,焦适之略微尝了尝那 分卷阅读291 分卷阅读29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2 几样朱厚照特意推荐的菜色,又在朱厚照的要求下喝了不少汤,到最后尴尬掩面,低声说道:“殿下,卑职真的吃不下了。”他食量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能把桌上所有菜色都尝尽。 朱厚照一边净手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少。”焦适之深怕他又塞,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平日里未曾吃过这么多。”再吃下去他怕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消食。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将近安寝的时候才放人走。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焦适之才有时间看新的房间如何。正殿的房间比起在后殿的自然是不一样了。焦适之看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朱厚照相处的时候虽不觉得,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却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 朱厚照是太子,当日他在储秀宫那种危险的感觉到现在焦适之依然记得,作为一个太子,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厚照对他的示好可能是无目的的,只是纯粹欣赏一个玩伴,但对焦适之来说却需要小心翼翼,刚才背后焦灼的视线他可没有忘记。 林秀在旁感叹:“我原本以为在家里就已经听够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爱玩闹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宫里见识了一番之后更加……”他似乎要说一个不太好的词语,犹豫了半分换了另外一个,“出乎意料。” 林秀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却是与京城内所有进入国子监的学生都搭边。能进入国子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说来林祭酒也是个能人,可偏偏他的儿子却喜欢舞刀弄枪,对文字那是一窍不通,一点都不懂。林祭酒的人脉都在文官这边,武官根本上就使不上劲,不然以他文人的清高,才不会让儿子参加那种选拔。 虽然是皇上举办的,但在大批文人眼里,那就是儿戏。 焦适之心里是大大的赞同,但这样的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林秀刚才早就回来过一次,吃了饭后也收拾了东西,才回去大殿的。此时他一边看着焦适之在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好,不过焦适之你要小心点,我刚才感觉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焦适之看着貌似大大咧咧的林秀颔首轻道:“多谢了。”如果换做是旁人,可能巴不得焦适之跌跟头,又怎会提醒他。 林秀摆摆手完全不在乎,“你心思细腻,肯定比我清楚,我不过是多个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连参加这个的机会都没有。”林秀看得很开,明显朱厚照就是冲着焦适之来的,他不过是顺带的。 “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才是。我父亲说了,这一次如果我不能被选中,他就不会再让我学武了,我好不容易让我母亲同意我学武三年,如果这一次不成功,我根本就不可能走武职这一途。”林秀认真地说道。 两人之前相互介绍过,林家的文人气息比焦家浓郁许多,林秀的选择需要很大的勇气,焦适之很佩服他。况且他只学武三年就有今日的成绩,证明他在武学上的天赋颇佳,比起焦适之好了不少,他可是从五六岁就打基础了。 “这件事情于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先前太子殿下问我的话你也清楚,科举对我来说已经再无可能,太子殿下挽救了我。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太子,以后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就是了。”焦适之说道,并没有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扛。对他来说,太子是他的恩人。 林秀点头。 两人收拾完东西后,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不过是第一夜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反倒坐在厅堂中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说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林秀忽然激动了起来,比手画脚,“你知道吗,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词人墨客,文质彬彬的,怎地还来参加这次比试,结果你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很高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所以很高兴。不过你当日的模样跟你现在相比差别很大,我清晨差点认不出来。” 焦适之闻言有些狐疑,他上下看了眼自己的服饰,疑惑地说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秀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身着红裳,很是,很是,”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最后憋出来一个还算恰当的,“眉目如画!” 焦适之皱眉,虽然眉目如画是个比较中性的词语,但也多用来指女子。 林秀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生气,你穿红衣的确很好看,但那也是你的魅力,证明你才貌出众,文武双全呀。” 焦适之看着林秀那模样有点好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有些人身穿某些颜色的衣服的确会比平时好看些,他素日里并不爱红色,所以很少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穿便是了。 林秀可没想到焦适之会做这个决定,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各自道别了。 焦适之在新床上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确很困,但意识里却一直在回荡着今日所看见的文字。 接受他能够看见这东西,焦适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更何况只能够看见太子一人,问题还不是太大。 但今日他所看见的东西跟之前所见差别太大了。他还记得前两句的内容,都是负面的评论,但今日的评论虽然没头没尾,却是战绩的描述。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判断,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吗? 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并不深,但从他偷跑出宫以及选拔侍卫这两件事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渴望自由,无视法纪的人,作为皇权继承人他本该更遵守维护这些框框条条,但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厌恶。如果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是这样,无怪乎史官评价如此。 但焦适之不认为这是完全是错的。 至少这三次见面让焦适之心生佩服,太子可不是个无脑之人,在这样的人手下,只要不闹事,也不会出事。 只是刘瑾等人……他皱起眉头,今日如果不是他脑中猛然想起寿儿的模样,他也不会主动去劝太子进膳。这本该是贴身内侍的责任,然而东宫内侍无一人能做到,因此即便刘瑾看着对他们充满善意,焦适之对他并无好感。 罢了,还是早些安歇,明日才是新的开始。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 分卷阅读292 分卷阅读29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3 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然衣裳破损,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 分卷阅读293 分卷阅读29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4 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106.第一百零六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 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 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 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 “焦公子, 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 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 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 只是面色惶恐, 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 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 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 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 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 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 分卷阅读294 分卷阅读29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5 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太子的话语,“今个儿我不去了。”殿内都是伺候太子的,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门清儿。太子已经连着逃了半个多月的学,想来今日还是不想去。他平日里三日也能去两日,学习态度也算端正,谁曾想这段时间几个内侍为了哄着太子玩,使出绝招太多,造成这个不好收场的局面。 刘瑾当然巴不得太子一直同他们玩乐,这样才能慢慢增加他们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但昨日他被张皇后叫去斥责了一顿,言说今日太子若再被他蛊惑不去上学,就把他给拆了。张皇后心里有火气自然不会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发,当然会发泄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刘瑾心里想着念着自己的命,苦口婆心地劝道,好歹去应个卯也好。 其余几个内侍没有这个心理负担,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说话,差点没直接拉人了,气得刘瑾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活撕了他们几个!合着不是自己的命就不担心! 心里发着狠,见到焦适之一来,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太子殿下一张嘴:“殿下,您就算不想去,但好歹也为焦侍卫好好想想呀。” 朱厚照疑惑,焦适之也懵逼,这关他什么事情? 刘瑾摇着手说道:“殿下,虽焦侍卫是侍卫,看的是武技,但小人听说他以前的文章也是不错的,若是落下太可惜了点您学完了之后,不就可以回来教教焦侍卫,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为了自己这条命,刘瑾豁出去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觉得刘瑾说得在理。焦适之哭笑不得,他比太子大了四岁,两人学习的东西也截然不同,怎么能够凑合在一起,刚要张嘴反对,却想到若是真的能劝得太子去学习也是好事一件,心里犹豫几分,立刻就被朱厚照拍板决定了,“好,我去!适之,你也去!” 众脸懵逼,平日里太子也带着焦适之与林秀去读书,这个“你也去”自然不是指这个意思。 朱厚照让焦适之与他一起去读书! 这帝王之学与正常读书能一样吗?焦适之有时真想扒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什么话都能够随意地脱口而出。先不说这个,那些教导朱厚照的大儒们见到课堂上堂而皇之出现个侍卫,还能得了? 奈何朱厚照是真高兴,吃完早饭拉着人就走了,被落在后头的林秀耸了耸肩,十分高兴,要他去读书还不如要他的命,他宁愿老老实实在外面站一天的岗。 焦适之被太子拉进端敬殿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这里原本作为太子议事的地方,不过太子尚且年幼,便把这里作为讲学的地方。 今日给太子上课的左中允杨廷和,上次太子逃出宫就是去他那里,把这位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厥过去。对他来说,这位小主子特别聪慧,是块好料子,奈何实在太散漫,此乃大忌。在他连着逃掉半个月的学习之后,他原以为今日这位还想着继续逃呢。 谁曾想今日偏偏过来了,还拉着一位温润少年一起进来。杨廷和看了眼他身上的服饰,看起来是东宫侍卫,不过衣服不太一样。 朱厚照见着杨廷和,笑眯眯地说道:“杨先生,这是我的人焦适之,今个儿我可是给你多找了位学生,你可欢喜?” 杨廷和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他笑骂道:“你要有一日安安分分,我便算开眼了。赶紧坐下吧,你前几日都来没来,该补的一点都不准落下。”朱厚照不喜欢他的性格,但却很喜欢他这份直率,对他的话大多数也是听的,就往桌案那里走去。 刚才刘瑾紧急派人过来通知此事,端敬殿的人也赶紧收拾多一张桌子出来,就摆放在太子桌子的身后。朱厚照看了不满,折腾着人摆在旁边才算满意。 焦适之整个过程都没说话,如果能让太子好好学习,这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太傅生气,他私底下去登门拜访致歉就是了。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杨廷和适应良好,这位小主子闹出来的事太多了,这还不算出格的,实在是憋着一把辛酸泪,他们已经波澜不惊了。 焦适之差不多就是个陪跑的,也不打算在这种场合露面。而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太子伴读是刘瑾跟高凤,其余人等虽然也在殿内伺候,但毕竟不一样。若是太子出错,被罚的便是这二人,自然上心,也无怪乎刘瑾谈吐不凡,只是这高凤……似乎不怎么出挑。 他在旁观,而旁人也在观察着他。杨廷和当然听说最近太子宠爱一位侍卫,想来便是此人,不知道到底有何不同 分卷阅读295 分卷阅读29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6 ,竟带着人一同来上学。他心里一计较,原本想问太子的问题便换了个人选,“焦侍卫,既然你与太子一同进学,那便一视同仁,我这里有一题要考考你。” 焦适之没想到杨廷和会点他的名,连忙说道:“还请先生提问。” 杨廷和想了想,笑着说道:“二等之烛,燃一根粗烛欲一时,而燃一根细烛须半个时辰,若举此二烛,若干时后将两支烛并灭,粗烛之长为细烛之二倍,问之曰:烛燃数辰?” 焦适之沉吟几许,轻声说道:“二又三分之二刻。” 杨廷和眼睛微微一亮,大喜道:“你学过《九章算术》?”此时世人重视儒学,对数术的重视程度不够,就算开设课程也少有人钻研。 焦适之点头,“粗略读过。” 杨廷和点点头,又出了一题:“南北朝时期的颜之推在其《颜氏家训·治家》中云: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讼。此言何解?” 焦适之微愣,他并不明白为何杨廷和会出这样一道题目,他对杨廷和也不熟悉。从宋朝起奠定基础的程朱理学在此时大行其道,但焦适之的看法与流行观点有所不同,犹豫了一下后回答:“卑职认为,此等景观非常正常,女子也当有出入之权利,既然有能力,不亦可乎?” 杨廷和摇摇头,出言阻道:“男女不同,各有天职。外出奔波本该是男子之务,何必女子出头?”他提问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焦适之,他听闻这几日有人向东宫进献了几位美人,他想借此对朱厚照旁敲侧击,让他收敛行为,结果焦适之的想法与他大相径庭。 “世人常言,妇人之言不可听。可《资治通鉴》有言: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责,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历史若欲细数,不可数尽,不是天职,而是天缚。”焦适之温柔说道,仿佛不知他之言语犹如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杨廷和双手微颤,额角青筋暴起,正欲呵斥之际,却传来抚掌大笑之声。只见朱厚照说道:“适之言之有理,我喜欢这回答!” 杨廷和揉了揉额头,忍下怒火,开口对朱厚照说道:“殿下,朱子有言:夫为妻纲。且内外有别,焦侍卫此言非常不妥,更是藐视礼法。” 朱厚照托腮看着杨廷和,偏着脑袋说道:“朱子是圣人?” 杨廷和哽住,“不是。” “既然不是,他的话便不是圣言,又为何需要遵守?” “殿下,男女有别,此乃天定!”杨廷和愤怒地说道。 朱厚照似笑非笑,眸中似含嘲讽,“先生,你当着孤的面说‘天’?”杨廷和瞬间哑火。 太子神情淡漠,视线在端敬殿内扫了一眼,继而勾起嘴角,低声呢喃:“孤可是非常喜欢适之啊,若孤在外面听到任何风声,可是会心情不好的,这心情不好呢,就喜欢找人泄气,不知道到时候有几个倒霉蛋呢?” 他笑得异常灿烂,然身上的气势硬是压得殿内鸦雀无声。 “先是卑职,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从无至有,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您再不起身,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 “那我自请出宫,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他不满地睁开双眸,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若君上还不参与,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焦适之九岁时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四年过去,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 分卷阅读296 分卷阅读29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7 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焦适之来到正堂,领路的老奴便没有资格继续跟着了。他孤身一人跨入焦家祠堂,随即恭敬地跪了下来。即便无人看守,以他自持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虚妄之事。 夏日风雨无常,不过片刻,屋外便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把屋外的几个看守都逼入里屋,听着那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其中一人道:“这雨下得真不该,看起来今夜都停不了了,大少爷该在这里待上一夜了。”祠堂的地势较高,即便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此处。但是离开的路却会很轻易被水掩没,除非硬生生闯过去,不然今夜焦适之在祠堂留定了。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我,怕也是不想回去。”另一人低声说道,刚说完便被第一个说话的人拍了肩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守祠堂的奴仆都是上了年纪的,在焦家待的时日也长久,焦家的事情他们看得清楚,有时也有些怜惜大少爷。 “都少说点吧,阿大,待会搬床被子给大少爷送去,这天气着凉也不好。”屋内威严最甚的人拍板了,气氛冷凝了片刻,而后围着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话题。 寂静无人的殿内,焦适之听着窗外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静静诵读着今日学堂先生教授的内容,让这静寂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些,也不觉得无聊。他来祠堂的次数不少,也不反感来祠堂,相比较在外面那么多烦杂的事情,这里反倒干净许多。 “大少爷,今夜怕是出不去了,您别嫌弃。”屋外传来阿大的声音,焦适之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扶着地板换了姿势,焦适之连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才舒缓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刺痛。 稍显踉跄地打开房门,屋外放着一个食盒与一床干净的被子,被褥下还细心地铺了一层粗布。院中大雨倾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湿润。焦适之抿嘴,深深呼了口气,弯腰抱着东西进来了。 夜深,雨势丝毫不见小,天地间苍茫一片,目及之处只余下犹如从天上席卷而下的雨水,急急拍打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焦家阖府都安安静静,只余下祠堂仍旧灯火长明,这小小一方天地也只有此处光明依旧,丝毫不被滂沱雨势所扰。 焦适之半抱着被子坐在椅上,旁边放着的食盒并未打开,昏昏欲睡的他正努力睁着双眼,试图不在祠堂内失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然而睡意终究打败他,焦适之睡着了。 焦适之静立等他们离开后,才顺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今日太子似乎有什么“好”主意,然而焦适之并不是很想知道。等到了寝宫后,焦适之正好听到高凤的声音,他是个比较瘦弱的人,在太子这一群大太监中也不是很起眼,却偏偏是两个侍读之一,焦适之不认为他真如表面那般。 “殿下,还是多吃点吧,您今个儿都没怎么动过。”高凤苦口婆心地劝道,今晨他们进来才发现太子昨晚溜出去了,那床边的衣裳分明不是昨夜换上的,这位小主子这样的举动常有,不落痕迹地溜走,好在东宫侍卫众多,总有人暗中保护,倒也不是特别惊人。但这几日不知怎么,原本并不挑挑食的太子经常不吃早膳,急得他们几个伺候的团团转。 焦适之入殿的时候,就见太子站在桌边一脸小嫌弃的模样。焦适之哑然,走到太子身前,还未行礼就被他叫了起来,立刻笑眯眯地说道:“适之,我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107.第一百零七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 分卷阅读297 分卷阅读29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8 都懂得啦。 应该说, 他不喜欢一切需要大量出汗反复锻炼无趣的事情。 但是不知为何,从焦家回来之后, 焦适之对武艺异常上心。当然,太子知道他一贯是爱武的, 不然剑术也不会到那样的程度, 但是这几日的兴头还是太过了。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茶盏,在心里又重复了一句,太过了!他整整三天,每天下午都没有见到焦适之!理由是他需要加强武艺, 不然不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太子。 哇哦, 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一队以上的人马,遇到事情的时候如果那批人马抵挡不了的话,再加多一个焦适之也于事无补。不过这样的话对焦适之来说并不管用,尤其是在他胆子变大了之后。 朱厚照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刺激他了, 以前那个温温顺顺的少年也不错嘛。他有些泄气地看着书桌上空白的纸张,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他一个字都还没动。 刘瑾等人就见默默发呆了一个时辰的太子殿下终于奋起怒道:“给孤摆驾演武场——”刘瑾默默地在心里给焦适之加上一分, 除开他对太子轻而易举便信重焦适之这点来看, 他其实很佩服这位焦侍卫, 至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太子殿下往正道上掰。如果不是他初入宫的时候谷大用搞砸了,现在他们还可以跟他搞好关系, 互通有无, 可惜呀。 太子殿下驾到的时候, 没有人以为他是来练武的,出于对宫里传言的可信度,几位武师傅都认为他是来探望焦适之的。带头的张庆嘉行礼,带着朱厚照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去,此时焦适之正在里面。 有一部分人并不关注焦适之,毕竟他们负责教导的可是太子,焦适之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们重视,但针对焦适之的情况,武师傅们还是对他进行了训练,至少没让他们闲得没事干。而宫内的武师傅毕竟是为太子准备的,当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焦适之穿着练武的衣裳,正聚精会神地与一位中年男子游斗。在场的人明显看出焦适之并不是对面人的对手,然而他灵活的动作还是为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以及更慢的落败。 最终他还是被中年男人一脚踢翻在地,焦适之只听他说道:“你的下盘跟脚不错,但你之前练武的时候并没有针对近处着手,一旦失去你手中的剑,你就很容易被近身攻击。”少年喘着粗气地仰趟在地上,然后点点头,“多谢师傅指教。” 刘明远笑着伸出手,一把把人拉起来。此时两个人同时听到门口传来击掌的声音,一同转过头去,却看见太子一边拍着手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武人的礼数没有文人那么繁杂,短暂地见礼之后,朱厚照挥挥手说道:“刘师傅,适之的情况严重吗?”毕竟焦适之是作为侍卫,如果真遇险,朱厚照可没法拉住他让他一起站在保护圈内。 刘明远带着几分谨慎沉着说道:“殿下,焦侍卫的天赋尚佳,又有基础,掰正过来并不是难事。”得到这么个说法,太子似乎很高兴,他挑眉看着焦适之,话却是对着刘明远说的:“那好,从今日起,每天下午我会抽一个半时辰过来,到时候由你安排如何训练。” 这番话宛若一锤重击让人有些发懵,还是焦适之扯了扯刘明远的衣裳才让他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殿下。” 然后一身汗水的焦适之就被太子殿下打包带走了。 朱厚照从演武场出来后并没有坐撵车,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去。焦适之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忍不住问道:“殿下不是不喜欢练武吗?” “你就仗着我宠信你,然后到处乱跑。”朱厚照没有回答焦适之的话,反倒是飞给他一个白眼,义正言辞地指责道。焦适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晶莹的汗珠恰好从额头滑下,流入眼中酸涩异常,疼得他连眨了好几下眼,泛出了点点泪花。 朱厚照连忙从衣兜里扯出条手帕,点着脚尖按到焦适之的眼眸上,“你看我现在为了你,早上乖乖去上课好让你顺便补课,下午带你去演武场让你增长武艺。全天下再也没有我这么好的主子了,你要怎么补偿我?”语气的小不满小娇俏都溢出来了,让焦适之未被遮住的另一只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笑意。 当然还有几分愤慨。 殿下,这一切的学习不都是您自个儿本来就该做的事情吗?!不过这种事情对这位小主子投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焦适之只是动作轻柔地拉开太子殿下的手腕,浅笑着说道:“殿下打算如何?” 朱厚照的大眼眸看着焦适之握住他的手,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不过从他欣喜的神情来看,这可能是早有预谋。 “那适之给我做饭吧。” 焦适之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他已经黔驴技穷的下厨技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焦适之的观念里,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这种意识的。不过自从几位大太监回到太子身边后,焦适之也顺理成章地脱离了贴身伺候的角色,不需要叫太子起床,自然也没有需要去做诱哄他起床的早膳。 说句实在话他是松了口气的,不过现在又 “咳咳,只要殿下不嫌弃的话。”焦适之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道。想想看,他把太子拉入端敬殿,又把他带入演武场,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么一点,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虽然这本来就是太子殿下日常应该做的事情。 不论如何,从第二天开始,太子殿下终于开启了正常上学的道路。上午老实地去端敬殿学习,下午在演武场泡一个多时辰,晚上在东宫完成作业,然后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而焦适之在学习之余,也满是苦恼地一头扎进书海中,寻求着下厨的妙方,最后把小厨房内的大师傅找去仔细商谈,勉强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做菜。那真是个不太美妙的回忆,做菜跟做面的差别真是巨大。 太子认真学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后,连张皇后都忍不住把太子招过去仔细询问,生怕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面对母后的问话,又看着一脸担忧坐在对面的父皇,朱厚照一脸愤慨,耳根发红地跳脚:“父皇母后,我就认真一会儿怎么就不行啦,你们俩是不是巴不得我天天使劲浪呀!” 这父皇母后一定是假的!假的! 张皇后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目间满是风情,在目送着太子 分卷阅读298 分卷阅读29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299 羞愤离开的小背影后,莞尔道:“你看看,我还从未想过有一日寿儿会如此认真,真是难得。” 弘治帝摸了摸下巴,父子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看起来这个焦适之对太子倒是真的起了正面的作用”就是这个影响力有点大。不过不论如何,之前的看法都太过偏颇了些。 张皇后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说话。弘治帝是个难得的能够接受他人意见的人,自从上次张皇后提出异议后,她相信他不会一概而论。 不过能够促使张皇后给焦适之说好话,自然不是因为焦适之本身,而是因为太子喜欢。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偌大的东宫毕竟太寂寞了,身侧照顾的人再多都不是能说话的对象。焦适之的身份虽然也低了一点,但是好歹寿儿喜欢他,愿意与他交流,这便足够了。能够让寿儿看重,那可不简单呐。 你倒是清楚焦适之满心眼的吐槽闷在心里。 “不过我刚才说的话倒不是假的,刘阁老的确叫你过去。”朱厚照满是小兴奋的眼神,看得焦适之心头发麻,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嘿嘿,我只是在父皇送过来的东西里加了件小东西,托他转交给你罢了。”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 焦适之:殿下别闹。 “所以刘阁老知道殿下在刘府,也知道太子来找卑职,然后殿下让他把东西转交给我?”焦适之语气虚弱地说,太子摸了摸下巴,然后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焦适之无奈摇头,拱手说道:“那还请殿下领卑职过去,卑职并不知道路途,还请多多担待。”太子眼睛一眯,十分乐意,“好说好说。” 焦适之就在太子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目的地,然后朱厚照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进去了,身后谷大用挤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殿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人多眼杂,您在这里的消息可能会泄露出去。”一路跟着保护朱厚照的人并不少,但是刘府今日人太多,要是小祖宗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朱厚照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口说道:“等适之出来我们就走。”谷大用无奈地按了按头顶的帽子,小心地把这位小主子往角落里挪了挪,再不济躲里面也好点,免得轻易被发现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是见过太子容貌的。 焦适之从院门进入的时候,就不时有视线淡淡地在他身上滑过,不过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倒也没有露怯。进门的时候自然而然有人引着他往里面走。绕开了把酒言欢的宴会场所,那小厮带着他往院后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等到了门口,焦适之稍微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轻吐口气,然后便大步跨了进去。 还未等他行礼,便听到刘健温和的声音,“不用多礼了,焦侍卫。请坐,是不是吓了一跳?”焦适之虽然年少,但已经算是同朝为官,刘健自然不会用看待世家子弟的眼光去看待他。然言笑晏晏,话语间竟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犹如一位老顽童一般。焦适之顺着他的话音走到旁边,在他身侧落座,苦笑道:“刘阁老,太子殿下在卑职面前大变活人,这着实是吓了一跳。” 刘健呵呵笑道:“太子在几日前便已经告知此事,此乃殿下命人转交之物。”他招手示意,旁边有人捧着一个红盘上来,其上放着一尊精致异常的玉雕,玉质清澈,是难得的玉石,雕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之势呼之欲出,令人称奇。 焦适之定定地看了几秒,莫名觉得头疼,他若是带着这个东西出去,不管到哪里都引人瞩目。这龙形的东西,自古以来也只有皇家能够享有,就算赏赐下来的,也只能摆着当传家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刘阁老送的物什。 刘健似乎是看透了焦适之的心思,含笑说道:“你不必担忧,殿下把匣子也一并送了过来。”他指着身后又上来的一人,看着那紫檀木盒子,焦适之只能蛋定地拱手:“多谢阁老提醒。” “你且去吧。” 虽然刘阁老整个过程都是面带笑容,不过出了门后焦适之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可是内阁首辅,殿下居然托他转交东西,实在是焦适之都无法想象宫中来人传旨的时候,在场众人是什么脸色了。 那尊玉雕被安放到盒子中,随后那个捧着盘子的小厮亦步亦趋地跟着焦适之,显然背负着护送回去的职责。刚走出几步,朱厚照的身影从拐角处晃悠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菜色的刘瑾和谷大用,他笑着招了招手:“适之,这边。” 焦适之看着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殿下,你这么败家,万岁爷知道吗?”他虽然不懂玉器,但刚才那尊玉雕显然不是平凡之物,珍贵异常,一看便是上等珍品,应该是国库里的东西。 朱厚照抿嘴,大眼眨巴眨巴地说道:“我这段时间这么乖巧,然后昨晚忍不住就去国库溜达了一圈。”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简单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早上他喝了一碗粥。 焦适之在原地站定三息,决定把刚才听到的话都洗掉,冷静地说道:“殿下要不要早点回去,旁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不太好。”刚才太子那么解释自己不能出现的原因时,焦适之还以为他打算回去了,然而看着刘瑾两人苦逼的脸色,显然是不。不过刘瑾显然还有别的心思,好容易出宫一趟,好顽的东西多得是,他净可以带着殿下去玩耍,奈何太子却偏偏要来这里,还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他都没法去瞧刚才传旨的时候众大臣的脸色,想必也是一脸懵逼。 朱厚照眼眸中满是笑意,似乎是猜到了焦适之的心理,不过他仅仅只点点头,把身上刚刚被刘瑾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口说道:“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今日大雪,小心着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披风披到焦适之身上,原本在他身上几乎及地的披风披在焦适之身上刚刚好,他仰着小脸正色道:“注意保暖,要是你在焦家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就把焦家踏平了。” 焦适之内心一暖,失笑道:“殿下,您也太小看卑职了。”原本想解下披风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犹豫一会儿,终究没有解下。 太子满意地走了,远去的身影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正对刘瑾说道:“我一个小厮披着披风你是巴不得让我泄密呀,再加上你们不就是个公子哥的样子?太显眼,太显眼啦。”嫌弃意味满满,却也透露着些许自在放松 分卷阅读299 分卷阅读30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0 。 焦适之站在原地等着人渐渐离去,背着手慢慢地走着,脸上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不过走着走着,刚才在他心底浮现出来的字迹,又一次撞入他的思绪,引起他的思索。 后幸虎圈,虎惊伤。创危,一月不朝。 前半句话完全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后半句话的危险程度令人生惊。可恨的是焦适之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就算想预防也是件难事。 不过焦适之学着太子摸了摸下巴,似乎太子殿下荒废了许久的武课没有去练习他下意识拉了拉屏风的领口,低叹了口气,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太子年幼,实则聪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他的回护,知晓他不想计较的心理,却用另外一种方式为他助威,让人不敢轻贱。在这位小主子身边,还真的每一日都是惊喜呀。 既如此,他也不能薄待了这份心意。 “焦适之?”焦琼的身影在眼前出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就算刘阁老邀请你,总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吧,我差点以为你迷失在路上了呢。” 焦适之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轻轻点头,“你说得没错,的确差点迷路了。”作为一个引导,太子殿下显然还不够熟练。焦琼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小厮身上,也落到那红盘上的匣子,不过很快就移开视线,那是他人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去,小厮默默地在焦适之身后站定,就在刚才焦适之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在把东西送至焦家前,这个小厮会一直跟着焦适之。 满月酒举行的时候,众人的确有聚在正院里,不过到了一半便各自散开到安排的院落去了,而就在此时,太子送礼的消息,也终于是顺着人群传了出去。 那就是经过此事后,焦适之与林秀便初步在东宫站稳脚跟,短时间内再无人敢轻视他们。 先转入当下。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没带冠帽,头发被束在身后,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分卷阅读300 分卷阅读30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1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时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说道:“这东宫我怎么看着更像是个戏园子。”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头儿啊。 焦适之不动神色捅了他一下,嘴唇微动:“站着就行了,不要多嘴,小心惹祸上身。”他们两个对东宫的局势还不清楚,现在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时候。 只不过谁都没想过最先破功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日暮时分,黄昏前的最后一点余晖依依不舍地从天际一点点褪去,黑夜开始笼罩。彼时端本宫仍然异常热闹,状似觥筹交错,实乃人心暗涌。 势头正热之时,太子身后传来一声清淡的声响,犹如冷水敷面,一下子浇灭了火热的气息,“殿下,已到了膳时,您还是先进膳吧。” 那人却是焦适之! “臣在。” “你的儿子呢?”随着焦君的肯定,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他,接着下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 焦君猝不及防地被这个问题砸中,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在发现随着他的沉默气氛更加冷凝的时候,他急忙开口,“微臣的儿子犯下大过,臣认为他并不能承担起守卫在殿下身边的职责,因而并没有带他入宫。” 大过?朱厚照挑挑眉,低头看着桌上的名单,“你儿子名唤焦适之?” “回太子殿下,正是。” 朱厚照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刘瑾,“带着我的腰牌,现在去焦家给我把焦适之带进宫来。”资料是刘瑾负责收集的,对于这几家的住宅地址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当即领命而去。 弘治帝全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尝试去阻止儿子做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随后把目光落到场上的比试。朱厚照眼神微眯,随后点点头,起身往后殿走去,而他身后,焦君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太监一左一右领着往同样的方向离开。 礼部侍郎焦芳看着殿中正在比试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刚才被太子带走的焦君,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虽然这次的宴会只是太子的一场胡闹,但对他们这些中低层的官员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成为太子身边的近身侍卫,几乎就得到了一条阳光大道。 现在除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其他子嗣,后宫里帝后二人关系融洽,并没有其他妃子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成为这样一位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没有什么不好。除开另外安排的族中子弟,他们并不以这件事情为耻。上层官员有他们的去处,而他们也自有他们该去的地方。 108.第一百零八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哈, 都不要?你又不是什么才子高人, 又怎么能无视此等好处?”老者似乎有点激动,背着手在他眼前踱步。 “出入, 朝廷征战沙场, 皆可自身争取,何须他人好处?”焦适之嘟哝着回答,懵懂如幼童,宛若未曾苏醒般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迂腐!” “懦,弱”噘嘴。 “你这小子,还敢骂老夫懦弱?”老者乐了。 “奢求外物懦弱”即便半睡半醒, 焦适之也完全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 “哈哈哈哈老夫喜欢你这小子的性格,你什么都不想要,老夫便偏偏要给你点什么东西。待老夫掏掏我还剩什么哎, 上次那颗珠子受损后掉哪里去了” 焦适之扁扁嘴, 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乱七八糟, 扰人清静, 实在太可恶了。 “哈, 有了,预见遇见?嘛, 算了, 这个绝对是好东西。小子, 以后切莫感激老夫呀。哎, 恩情归还, 在这小庙待久也也该走了”那恼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老者也消失在他眼前,焦适之终于等到渴望的宁静,瞬间真正坠入梦乡 分卷阅读301 分卷阅读30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2 。 烛光摇曳下,少年的身躯泛着几近不可见的光芒,厚实沉淀的祠堂似乎少了点什么。 第二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四肢都被重物碾压了一般酸痛,挣扎着在椅子中坐定,他狼狈地舒展着身体,四肢处噼里啪啦的声音昭示着他昨晚的虐待。把一个半大小子塞入一张椅子里的确是难为他了。屋外早就没有雨声,焦适之收拾了被子放回原处,拎着食盒出了祠堂。 屋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彻夜的雨势扫去了躁意,独留下清凉的气息,让人心平气和了许多。焦适之嘴角含笑,冲着几位守祠堂的老仆点了点头,拎着那早就冷透的食盒悠哉地离开。今日学堂的先生有事,不需要去上学,焦适之也自在,慢慢地走回自家院子。 一边走一边觉得不太对劲,他昨天晚上是做梦了吗?仿佛梦见了个十分怪异的人,但现在如何想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也几乎记不清说了什么。焦适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回到自己院子后,吩咐下人把食盒的东西热一遍后送来,焦适之径直进了书房,昨日先生还布置了作业,若是明日不能及时交上去,他可不想挨手板。 等到他从作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也是远方火光冲天之时! 无数喧嚣声起,甚至连他院子里的人都在骚动。焦适之愕然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那片地方,却恰恰是清晨他刚离开的地方——焦家祠堂! 祠堂着火了! 祠者,神祠也。 一姓一祠,乃姓氏之本,上到皇亲国戚,下至黎明百姓,无不承接姓氏而活,根源在血脉中一代代流传,因而才有那万家辉煌。 正因如此,现在焦家陷入了混乱之中。 焦适之几步夺门而出,正欲前往那里,却被书童刘芳拉住。刘芳焦急地说道:“少爷,这个时候你还去那里做什么?祠堂现在着火,若是你过去受伤了怎么办?” 焦适之拉开他肃然道:“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过去。祠堂是一家之本,若是烧毁便是不孝。” “可是少爷,你昨夜刚被关在祠堂,今日又出了这等事端,杨夫人那边该会如何说你!”刘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不会有事的。”焦适之怔然片刻之后,伸手拍了拍刘芳的肩膀,随后挣脱而去。刘芳咬牙看着焦适之离开的背影,狠狠心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少爷那个笨蛋,什么没事,是一定会有事吧! 焦家祠堂着火是件大事。 不论仆从如何英勇上前,但那火势仿佛天助,在昨夜狂风暴雨今晨积水未褪的情况下仍然愈烧愈大,最后彻底席卷了整座祠堂,看守祠堂的几个老奴甚至都没从里面出来。 焦适之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最终被烧成灰炭的祠堂,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昨夜给他送被子食盒的奴仆今日全部葬身火海,而那稍显刺鼻的火油味道让他内心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这火势不论因何而起,都生生毁掉五条人命! 焦君清朝出门,在马车摇摇晃晃还没到地点的时候,就被焦家的仆人给追了回来。听到仆人的汇报,焦君目眦尽裂,赶回家中看到那已然成灰的祠堂,看着那站在远处以手帕捂住口鼻的杨氏和站在祠堂边的焦适之,气得破口大骂,仪态尽失:“看守祠堂的人是谁?跟我滚出来!” 焦适之强忍心头一口气,上前低声说道:“父亲,他们,他们都为了救火葬身火海了。” “是他们该死!”焦君恨声说道,看着地上的灰烬,又厉声喝道:“起火的原因是什么,管家呢?”他显然不相信焦适之,要把更信任的管家给叫出来。 只见杨氏摇曳生风地带着管家走上前来,轻挥着手里的帕子行礼,被焦君扶了起来,见着这位为他怀着孕的夫人,焦君心头火勉强压了下来。“你身子重,怎么过来这里?”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够不管呢?”杨氏正色道,把管家叫上前来,“查出点什么了,跟老爷汇报一下吧。” 管家低声说道:“刚才小人带着人顺着祠堂走了一圈,发现了火把跟丢弃的油桶,想来来人便是用着这些东西让祠堂着火的。而那些东西都是早晨厨房失踪的东西,定是内贼所为。” “内贼!好一个内贼!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焦家培养出了个什么内贼!”焦君咬牙切齿,祠堂的重要性不必多说,现在焦家祠堂被毁,传出去怕不是得说焦君不得祖先保佑,降下天罚呢! “老爷您消消气,妾身觉得有点奇怪。焦家祠堂若是毁了,对谁能有好处呢?祠堂又没什么油水,更不可能对这些下人有什么用处,此事有些诡异呀。”说到最后,杨氏因为生理反应干呕了几下,让焦君把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 可是等焦君回过神来,视线却落在一旁温顺站着的焦适之,若是 焦适之回去的时候,是带着满腔愤怒回去的。在发现不对劲之后,管家的回复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父亲那冷漠的态度着实令人心寒,纵使仆从有过,但那也是几条人命!而在父亲眼里,怕还是比不上祠堂的一块砖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而身后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书童却庆幸着:“没想到少爷这一次还真的是全身而退呢。” “你这泼猴,是希望我出事吗?”焦适之无奈地说道。 刘芳大不敬地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比焦适之还无奈,“我的少爷哟,你要是能够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好了,这么明显有问题的事情还自己送上门去,不是找事吗?”焦适之给了他一颗爆栗,擦肩而过,“我如果不去,不是更显得心虚?傻瓜。”刘芳摸了摸脑袋,不得不承认少爷说得有道理,还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纵使焦君再如何着急,查探这件事情需要花费时间,焦适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些什么事情来,每日都乖乖去学堂上学。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忽视了些什么。 连着在学堂里挨了几天闷气后,随即学堂的先生也出了点事情需要请假,反倒多了几天假期。焦适之不想在家里待着,也不想在外头听着那些关于焦家的闲言碎语,便每日去固定的茶楼待着,品茗总是件文雅的事情,更能够安定人心。 不过今日,却在离茶楼不远处,捡到了个小孩。 一个不太普通的孩子。 焦适之在东 分卷阅读302 分卷阅读30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3 宫的身份渐渐不一般了,他与林秀一起担任太子的侍卫,但他同时又几乎是太子的伴读。不久之后林秀被朱厚照推去给武师傅那边好好练习,林秀高高兴兴地走了,焦适之只在每天晚上才能够见到他。 而焦适之则与朱厚照一起沉沦在无限的学业中去。 太子所需要学习的东西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即使太傅的心思都花在太子身上,焦适之仍觉得有些许吃力。这不是说焦适之不如刘瑾等作为伴读的内侍,而是朱厚照根本不会找他们交流,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替太子挨罚,顺便陪太子读书,心神根本没花在学业上。而朱厚照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焦适之泡在书房,搞得焦适之回去之后不得不挑灯夜战,不然有些跟不上朱厚照的进度。 是夜,林秀看着焦适之那边还亮着烛光,摸过去愕然发现他还在看书,疑惑地说道:“适之,你为何如此认真,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开始好学起来,你不必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他以为平时焦适之即便再如何认真,但也没到子时都还未入睡,如果不是因为他今日也睡不着,还不知道焦适之一直这么晚。 109.第一百零九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奈何皇爷却是要求我等带符合条件的孩子进去,这欺君之罪”听到焦君这话, 杨氏心中一喜。 放火烧祠堂这件事情太重了, 重到焦君无法无视它放焦适之出去, 所以现在焦君担心的仅仅只是如何应付皇上的差事。 “老爷,何不如实禀报,并说明缘由呢?若是让外人知道焦家祠堂被烧, 又没有理由的话流言可是会对老爷不利的呀。”杨氏状似担忧地提醒道。焦家大火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如果没有人作为罪魁祸首, 那只会怪罪到长者持身不正, 天纵大火上去。 “可家丑不能外扬, 这”焦君有些动摇,却也非常迟疑, 焦适之毕竟是他的孩子,自古以来流言的威力焦君不是不知道。 “老爷, 妾身也舍不得让大少爷被外面的人说道,可若不是如此, 妾身更加舍不得老爷您遭此苦难啊。”杨氏几欲垂泪,让焦君好不感动,连忙安抚。 而他的视线也不经意间落在杨氏的肚子上,这 这日, 焦适之正在屋内看书,院外的仆从守住了整个院子, 他根本不能出去。 “少爷, 不好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言你大逆不道, 烧毁宗祠,罪该万死呢!”刘芳惊慌失措地进来,却看见焦适之一副淡然自若的脸色。 “少爷你不生气吗?”刘芳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气。” 这看起来像是个生气的样子吗?? 焦适之低低叹了口气,眼帘轻合,眉宇淡雅如墨,唇色淡粉近无,他实际上是个非常文雅的少年郎。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隐约映出几分苍白,丝毫不见血色。复又睁开眸子,他合上手中书籍,纤白的手指扣住书页边缘,流露出几分不易发觉的脆弱。 杨氏在娘亲去世前从未有过异动,直到纵火事件前都没有对焦适之做过什么,如今想来,不是没有做过,只是他粗心罢了。在四年之前,他犹有龚氏守着,心思也从未放在后院之中,直到母亲去世之后直面风雨,才渐渐明白点点滴滴汇聚成的真相。 “自己犯蠢,怨不得他人。”他起身到书架旁,把手中的书籍放回原位,转身看着刘芳说道:“不论之前的转机是什么,现在看来反倒是催命符,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着急。刘芳,如果你不想跟着我离开京城,便早些找你父亲带你出去吧。想必再过几日,我便须得离开京城了。”刘芳是外院管家的儿子,想要离开还是比旁人容易的,就是在杨氏手下过活会比较艰难,但也比跟他离开安全得多。 而他,或许别说庄子了,现在看来更有可能被派去哪个疙瘩角落里,此生再不相见罢。 “少爷”刘芳鼻子一酸,觉得十分不公平。 或许是随着他的心意,屋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到屋檐上,却是清晰动人的小曲儿,让草色更加翠绿明亮,不过身处在雨中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不能够体会到那份美意。 “该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了。”焦君用袖子擦了擦脸庞,身边的人也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说道:“焦兄今日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是你还有个儿子还未被我等知晓啊。” 就连这个时候也不忘挖苦焦君的人,自然是焦君的政敌了。 今日正是皇上命他们进宫的日子,焦君本不想前来。先是闹出了焦适之那件事情,他又没有合适年龄的孩子,来参加这件事情只是自取其辱。但偏偏他又舍不得这一次盛宴的潜在含义。五品以上,那岂不是说明了最上面那几位大人也会参加?因而他腆着脸,最终随同本家的礼部侍郎焦芳一同入宫了。 只是在他们入宫没多久,原定在御花园举行的宴会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破坏,在场的所有大臣被迅速转移到宫殿去。只是晦气,焦君偏偏在混乱中同自己的政敌站在一起。他所说的内容正是焦君心中之恨,正打算反驳回去的时候,却听到内监开道的声音,“万岁爷驾到——” “吾皇万岁——”众大臣以最快的速度领着自家儿子站好,齐齐行礼。 弘治帝身形瘦削,温文尔雅,穿着一身常服进来,和气地说道:“爱卿们快起吧。”在他行走间,而他身后正跟着一个身着明黄常服的孩子,看起来才六七八岁,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 那正是这一次的中心人物,太子朱厚照。 刚站起来的人又纷纷跪下了,“太子千岁千”这还没说完,朱厚照随手拔出佩戴腰间的宝剑往地上一戳,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下子打断了所有人的声音,吓得所有人以为太子发怒,浑身僵直。 “孤不爱这些俗礼,都起来吧。” 吓了众人一跳的朱厚照却是这么笑眯眯地说道,随后合剑淡定地在弘治帝身边坐下,仿佛刚才那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 听说太子殿下一贯随心所欲,原来竟是真的。 弘治帝看了一眼自家熊孩子,无奈地让比试开始了。这是一场宴会,更是一场比试,挑出最合适的十位公子,最后人选由太子殿下自己定夺。场下的比试开始后,弘治帝却发现熊孩子兴致缺缺,眼睛并没有停留在比试双 分卷阅读303 分卷阅读30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4 方,反倒是一直在人群里瞄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戳了戳儿子,弘治帝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父皇别一副儿子想干坏事的模样好不好?”朱厚照叫屈。 “所以你想干什么?”熟知儿子套路的弘治帝微笑。 朱厚照讪讪,“孩儿这不是想着通过比较正常合理的方式给自己挑个伴儿嘛。” 弘治帝看了眼场下,迟疑了三息后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方式的确比较正常合理,即使非常劳师动众。这难得有一次朱厚照提的要求这么合理,但这做父皇的怎么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呢? “噫?没有?”正在此时,朱厚照低喃了一句,非常不乐意了,“少了一人。” 随行伺候并负责这件事情的太监连忙近身,“回太子殿下,这人都是按吩咐到齐了的。” 朱厚照神色骤然淡漠,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说少了一人,那便是少了一人!” 他冷眼一扫殿下的比试,完全没有半点兴趣,“把焦君给我叫过来。”太监完全不敢抬头去看旁边的皇上是如何示意,抖擞着身子下去了。太子虽好玩乐,平日也随和异常,但若有人真的惹他发火,别说明日的太阳,便是求死也是个难得的解脱。 弘治帝并没有阻止儿子的行为,只是叹息着想到,待会又得给他收拾烂摊子了,早知道今日就得把皇后拉出来一起看戏,也免得白白担了那份后果。 焦君被内侍叫住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雀跃,反而带着震惊,不论如何,他的官职并不能引起台上几位的关注,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的背后冷汗滑过却毫无头绪,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个同样脸色难看的内侍过去。 而此时绝大部分的人眼睛已经没有注视着场中的比试了,几位最经常接触太子的内阁大臣面面相觑,表示他们并不是很想知道要发生的事情,甚至不想参与进去。这位太子殿下太能闹腾了,他们老胳膊老腿实在折腾不起。 虽然皇上的命令是五品以上的京中大臣都要带符合年纪的孩子进宫,但实际上有很大的余地可以改动,毕竟许多官员对自己孩子一紧有了明确的规划,尤其是内阁或者一二品的大臣,不过他们的岁数也够大了,通常而言也没有符合年岁的孩子。弘治帝并不是不近人情的皇帝,相反他很能体察下情。即使儿子要捣蛋,界限他还是有把握的。 当然,这是在朱厚照没有强烈要求的时候。 而眼下,原本想按照剧本来的朱厚照发现他绕了一个大圈,居然连想见的人都没见着,太亏了!生气,太令人生气了╭(╯^╰)╮ 因而,他也从来不知道,焦适之的剑术是如此之好。 单论剑术,在场的公子们都不如现下这第十位公子,但焦适之与他比拼至今,两人却不相上下,皆在伯仲之间。剑法凌厉,毫不退让,相较间露出几分峥嵘,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焦君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吗?随着比武的进行,焦适之全身都仿佛被调动起来,愈发熟练。是了,没有人知道,焦适之中间还有一年荒废的时间呢。 “太子殿下宣布——此次为平局,请十一位公子进殿。”比武正激烈的时候,忽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大眼少年与焦适之的交锋戛然而止。 大眼少年归剑入鞘,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林秀,你叫什么?”焦适之被这个名字震撼了片刻,低声说道:“焦适之。”林秀似乎是看出了焦适之的疑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我小时候早了两月出生,身体一直不好,祖奶奶才取了个女名,你可不许笑话我。” 焦适之看了眼林秀的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现在这模样可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林秀小时候的虚弱。至于林秀的自来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人理会他,自然就会消停了吧。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但并不是因为林秀自己想闭嘴,而是由于他们要进殿了。 一列五人,一列六人,焦适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意地站到了后面。林秀本来该是站到前面去的,看到焦适之这副模样,想了想也站到了他旁边去了。他们这点小动作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都落到了上头两位的眼中。 只听弘治帝温和说道:“太子,这几位都是极好的。你之前说要挑选侍卫,一个怕是不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比较适合。”一个人看着怕是不够眼,还是得有两个人守在朱厚照身边,他才比较安心呐。 右侧的太子殿下作出何等反应,跪着的十一人并不清楚。片刻之后,只听太子的声音响起,“那便焦适之,还有”那延长的声音带着几多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林秀,就这两人了。” 刘瑾是最会看眼色的,眼见太子已经挑选出人选,忙不迭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得获两位勇士——”岂料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祝贺而高兴,反倒是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下发虚,难不成太子殿下不满意这两人?可是不对呀,明明焦适之是他所看重的人才是。 谷大用见太子殿下恼怒于刘瑾,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对这两个侍卫也不大看重了。虽然他与刘瑾关系不错,平日也以刘瑾为尊,但刘瑾若是失势,他才能更进一步啊,如果不能被太子殿下重视,那就算来千个百个身份再高贵的人也无用。 朱厚照现在的确是不怎么高兴。 焦适之甫一进殿,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身着红裳的他比初次相见好看许多,而之后更见他武艺出众,心里尤其高兴,没想到他所看中的人竟然是块如此美好的璞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偌大的惊喜。 其实这场挑选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仅仅只是朱厚照想找个由头把焦适之调到身边来。他在弘治帝那里求了个许可,又得到了焦适之的资料,看着他走路下盘挺稳该是学过点武的人,便找了名目把五品以上的人都调进来任他挑选。若不是他刚偷溜出宫父皇心气未平,他才不折腾得这么麻烦。 岂料先是焦君没带他入宫,后又有父皇硬塞,导致又多了一个人,生气! 弘治帝知道自个儿儿子的脾气,也懒得说他了,安抚了其余几个未曾被选中的人,又赏赐了东西下去,这场选拔便算是走到了尾声。 在皇上与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刘瑾过来告知焦适之与林秀明日辰时入宫,到时候会有人带领他们。谢过刘瑾后,他 分卷阅读304 分卷阅读30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5 匆忙地顺着皇上太子离去的方向离开了。 林秀低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要我的样子?”焦适之心里隐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劝阻道:“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这是宫里。”林秀猛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到自家老爹在叫他的,不得已跟焦适之道别,跑到他爹身边。 而焦适之也不得不回到了焦君身侧。 焦君并不是一人站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焦适之刚一走过去,那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他身上。那个中年男子焦适之只见过一次,似乎是本家的人,按照辈分来他应该称呼他一声伯伯。按着礼数见礼之后,焦适之便走到焦君身后,不复多言。 焦芳看了眼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是个好孩子,身手也了得,刚一见面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还是你会教导孩子啊。”焦君被这句话压得内心羞愤,实际上一直打压着不让焦适之练武的人正是他,如今当着焦适之的面被焦芳这么一说,老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少年一声冷哼,低声嘀咕:“就算是太子看重要怎样,做出那等恶事,又坏了焦家的名声,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几人站得这么近,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听得一清二楚。焦适之即使早就心里有数,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疼。这事闹将出来,他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早晚会满大街都是。 焦芳闻言脸色立变,厉声呵责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再满嘴胡言就你别想再出来了!”焦芳威严深重,少年不敢抵抗,撅着嘴低下头来,但看那神色便是不服的。 接连被本家的人刺到伤口,焦君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匆匆跟焦芳父子道别之后就领着焦适之离去。背后的焦芳心中思索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在焦适之被太子殿下亲自招来的时候,他便敏锐地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原本是想着旁敲侧击看看焦君知道些什么,但是焦君却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是,焦君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跟太子对话,作为儿子的焦适之更加不可能,太子是从哪里得知了焦适之这个人的?毕竟也只有报上来的人才有相关的资料,焦适之可没有。 多想无益,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猜不出来。焦芳转头看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儿子,心中不满,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两年,琼儿现在根本立不起来。别说别的,光是他刚才的那两句话,要是放在早些年,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听了便是个死字。他们抓人,可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 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少年又生生熬了两年才从逃出父亲的魔爪。 焦适之这厢,由于焦君来的时候是自己坐轿过来的,根本没有另外的位置能够给焦适之坐下了,正好焦适之现在不想跟焦君一起走,便推拒着自己可以走。焦君看着少年隐隐的抗拒脑袋生疼,心里想骂上两句,张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只能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叫轿起。 焦适之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正需要自己寻个地方好好想想,不自觉便走到了茶楼那处,想起当日他与太子殿下便是在这里相遇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叹了口气,焦适之掀开下摆跨了进去,小二熟门熟路给他上了一应物什。 茶室内悠悠茶香,宁静致远,让焦适之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先给自己泡了杯茶,焦适之舒了口气,手指不知觉摩挲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他最先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心中也曾闪过一句话,他记得隐约是“帝好游”。今日则是第二次,这一次的句子太长,长到焦适之不能把它当做不存在。如果两次都不是他记忆中的句子,那么到底是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他思索半天,却没有半点头绪,是好是坏也分辨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被旁人当做怪物。 110.第一百一十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弘治帝爱妻,也是一夫一妻的典范, 宫内除了张皇后就没有其他妃子了, 这诺大的后宫不就空置下来了嘛。不过也因此成了太子游玩的场所。 出宫的事情被弘治帝亲自阻止了,朱厚照深知父皇定然会把周边都看得死死的, 索性就把念头都抛开,在宫内撒欢儿了。当然前提是因为过年放假,夫子太傅都不进宫了。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也都养好伤回来了, 实际上没养好也不敢不回来,生怕这原先的位置就没了。这些人回来了, 这逗趣的玩意儿也就多了起来,毕竟都是特地钻研过的。 而过年,也意味着焦适之要回家了。 焦适之并不想回家, 但年节时分都不回去实在不合规矩,因此在昨天他就收拾好了东西, 准备按规矩后日出宫了。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床头,焦适之在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来,轻轻拨弄了下蜡烛的烛花,让屋内明亮些后, 焦适之坐下看书。 焦适之这屋内的书柜原本是空荡荡的, 但三个月后的今天, 却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式书籍。有从太子书房带回来的,也有朱厚照随手塞进去的, 更有太傅布置的作业, 如今也堆积了不少。 床边的架子多了许多摆设, 左边多了两个柜子,里面都是太子赏赐下来的各种衣裳。墙角是个紫砂雕纹香炉,正有袅袅烟气缭绕,香气清冷,提神醒脑。再过去一点放着个熏炉,只供给皇家的银霜炭悄然地散发暖意,使得室内温度微暖。床榻前一尺的地方安放在一座屏风,其上挥斥方裘的字迹清晰流畅,端得是极品。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摆设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从东宫库房里出来的好东西。 说来好笑,朱厚照有个习惯,他很喜欢来有事没事来焦适之房内逛逛,然默默掏出个什么东西就摆放着了,久而久之,焦适之的屋子从空旷变得舒适,朱厚照功劳甚大。因为林秀已经搬走去五军营的缘故,次间另一侧并没有人居住,而他离开后不久,朱厚照派人把这侧整理后,硬是改造成书房的模样,书架又增多了两个,而焦适之也有了待着看书的地方。 作为一个每天都能看见太子某条评价的人,焦适之对太子的了解日益加深,但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对焦适之而言,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太子直率坦诚,对焦适之的喜爱流露于表,焦适之不是木头人,自然感受颇深。 或许最初入宫 分卷阅读305 分卷阅读30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6 有着被迫,或是不愿,但时至今日尽数烟消云散。 “适之,适之——”门外忽而传来熟悉的声响,焦适之讶异地放下手中书籍,几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看见衣裳整齐的太子殿下站在外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殿下,你刚才不是”焦适之刚才明明是亲眼看着太子换了衣衫准备睡觉,现在这一身衣服并不是刚才的模样。若是太子命人给他换的,现在定然有人跟着他才是,怎么一个人过来? 朱厚照眨了眨双眼,笑道:“适之,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让焦适之有些恍然他自然是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躲在街角,看起来像是个刚被欺负的孩子,连衣服都等等,衣服?! 焦适之恍然大悟,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殿下,你既然会自己穿衣,便不要折腾卑职了。”太子内侍没回来这段时间,焦适之每天都早早便起来,小心翼翼地给朱厚照穿衣。因为太子服侍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少,焦适之作为新手,自然不敢懈怠。他竟是忘了,当初见面的时候,他送给太子的衣服,可是他自己穿上的! “适之不是我的贴身侍卫嘛,这贴身二字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朱厚照一本正经地从焦适之身边走了进去,感受到屋内温暖的温度,他眼眸中带着笑意,声线微扬,显然心情很好。 焦适之无奈摇头,转身把门关上后,就见太子径直进了他的屋子,随后传来他微带怒气的声响,“适之想要出宫?”焦适之一愣,立刻明白太子该是看到了他收拾起来的包袱。他走进屋内,就见朱厚照看着床铺上的包袱,脸色平静。但从刚才的声音来看,这心情定然是不怎么样的。 “殿下,年关时节,卑职总是得回去的。”焦适之冷静开口。 朱厚照皱眉,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不过片刻后他忽而低声嘟囔,“早知道就送焦君一程了。” 焦适之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轻声说道:“殿下,除了宫人与皇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皇宫长久地留下去,所有人都是过客。”或许是今日烛光下的朱厚照显得十分孩子气,甚至让焦适之看出了几分委屈,他不自觉地吐露更多。是呀,除了内侍与皇宫之主,宫女也在二十五岁出宫,侍卫到了三十岁便需要替换,没有人能一直留下去。 朱厚照的脸色微动,视线落在焦适之身上,褪去往日稚气的神色,眉宇间显露出点点淡漠,此时的他更像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见的太子殿下。 “适之,跟在我这个太子身边,是不是还不如像林秀那样拼搏自在许多?”朱厚照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看着他的眉眼,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着边的问题。 焦适之淡声说道:“人各有志,有人愿遨游三千丈争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有人愿一人一孤舟蓑笠自在飘摇。这种事情,不是看他人怎么想,而要看自己怎么想。” 朱厚照挑眉,“哈哈,适之,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有能力,却不去为你自己洗脱名声?就算你之前没有,你现在是我的人,这点小事要解决还不容易?” “父亲既然给予卑职血肉,便是卑职的恩人。莫说他毁我声名,即便他要卑职性命,在那当时,卑职也会给的。”焦适之宛若不觉他话语的骇然,轻描淡写地说出。 朱厚照小鼻子一皱,连眼眸中都带着点星不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焦君为一己私利害你,即便是父亲,怎么能够自己送死?” “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本意原是人若是不修炼自己,淡泊名利,天地会诛杀之。世人以讹传讹,反倒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正如卑职刚才所言,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便是卑职本心所想。只不过……”言及此时,焦适之忽觉不妥,再谈下去,泄露的心思就太多了。 但刚才朱厚照状似无意的问题,却触动了焦适之的心神,是否在这个吊儿郎当的太子心中,也藏着隐秘之极的疑惑,到底世人看重的是朱厚照这个人,抑或是朱厚照这个太子?跟随他的人太多了,欲望也太多了。 “卑职不愿追究,原因有二。一是卑职原本的确没想到杨氏的心思,也未料到结局会是这般,这原本就是卑职的问题。世事本就是如此,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这是给卑职的警戒。二是,焦君是卑职的父亲,除了此事他从未亏待卑职,这是卑职欠他的。” “但该还的皆已还尽,除了己身,卑职再无其牵挂。”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朱厚照眼眸中泛出点点愕然,继而朗声大笑,舒畅至极! 他担心着焦适之唯唯诺诺,不知反击,岂料他心中本就自有沟壑,计算分明。赌这一次,换来以后几十年逍遥自在…… “你就不怕赌输了?”朱厚照犹带笑意,大眼异常明亮。 “殿下,卑职并没有在赌。”焦适之眼眸眨了眨,淡定地说。 朱厚照一愣,继而抚掌大笑,“是是是,是我想差了,是我想差了——” “罢了罢了,你愿出宫便出宫去吧,原是我担心错人了,现在我倒是需要为焦家担心了。”朱厚照摸了摸下巴,玩味地说道,明明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却硬生生从刚才的动作中透出邪气。 “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适之休息了,按惯例你该是后日出宫,明日我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算是今夜的回礼。”太子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后悔的焦适之,殿下啊,他还真是不太想看那个“好玩的东西”。 “对了,适之。”朱厚照猛然又从窗户探出头来,“这个给你。”差点把今夜悄咪咪来的目的给忘了。 一个玉坠划起弧度落到了焦适之手中,朱厚照笑眯眯地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真是来也高兴去也高兴。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坐在车窗旁的焦适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红色直身映得他唇红齿白, 煞是好看。刘瑾身处深宫, 见过的美人无数,却少有如焦适之这般一面惊鸿, 触之难忘。这并不是说焦适之的容貌比女子还娇艳, 而是恰恰红衣履身,才衬得美若桃花。 刘瑾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 最后都被压了下去, 但心里对焦适之的看重却多了几分。不是刘瑾过分谨慎, 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焦适之是哪点被太子殿下看上 分卷阅读306 分卷阅读30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7 了, 就算焦适之貌美, 宫中也不是找不出几个美姿容的男子,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以揣摩主子心思为生的内侍,如果不能猜透这点,他就白活了。而从太子回宫之后便派他去查探这点来看,应该是在宫外遇上的。但刚才这位焦少爷的神情决然不知道太子的身份。虽以太子的性格这反倒才是正常的,可刘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不用抬头,都知道对过的内侍心中涌动着种种揣测, 因为他自身也是如此。作为一个刚刚才知道入宫原因的他来说,刘瑾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不是说刘瑾在欺骗他, 而是焦适之根本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小小大理寺寺丞的儿子, 有哪里值当太子殿下亲自派人来请? 父亲没有带他入宫的缘由他自是清楚, 焦府所出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焦君的依据, 而能够轻而易举划掉他的名字,自然是上头监管不严,又或者是上头无所谓来多少人。既是如此,他的名字怎会被太子殿下所关注? 不对。焦适之提醒自己,他还想漏了一件事情。堂堂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焦君有个儿子,这才是他最该弄清楚的,也是他最无法想清楚的。 马蹄“哒哒”而行,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皇宫,在宫道上停留片刻,又离开了。刘瑾在前面引路,随行还有一个原本驾车的小太监,“焦公子,这边请。” 而因雨势而被临时充当宴会场所的储秀宫内,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位公子脱颖而出,只余下现在这场分出胜负,便能够进行挑选了。 离席的太子早在小半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座位上,而焦君也重新站回去庭院外自己的位置,只是面色惶恐,心神不定。不论旁人如何旁敲侧击,焦君都闭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连焦芳都铩羽而归。 就在最后一个失败者被打落,第十位优胜者诞生之际,朝臣眼见门口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疾步走到殿内,隐约能看到他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眼波流转,淡淡点头,嘴巴微动。刘瑾躬身又悄咪咪退出去,而在场的人的视线更加悄咪咪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首辅刘健眼神微眯,呵呵笑了两声。他坐在殿内,自然听清楚了太子的话。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谢迁低声说道:“小狐狸。”坐在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刘健自然听到了,笑眯眯地应道:“大实话。” 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人同为内阁大学士,同朝为官,又几乎是同时入阁,私底下交情自然不错。李东阳看着刘健说道:“太子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也不多生劝劝。”李东阳的四弟前段时间刚去世,弘治帝怜惜放了他几日假,没成想回来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谢迁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娇宠太子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现在难得在兴头上,若得他的趣儿,就能安稳些时日了。”谢迁这纯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思想。毕竟悲催的是,他们这几个身上或是有着太子少保,太子少傅的头衔,不过刘健毕竟是首辅,讲学的时间较少。谢迁与李东阳两个倒是一肚子苦水,听着谢迁的说法,李东阳也轻声叹了口气。 话语间,刘瑾已经领着来人进殿了。 只见那少年一身红裳,面如傅粉,唇若沾脂,端得一副好相貌。而行走间落落大方,漫步自然地穿过庭院的大臣们,丝毫没被殿中的气氛所影响。他随着刘瑾的指示在殿中跪下,口齿清朗地说道:“庶民焦适之拜见皇上,太子殿下。”他原本有另一套说辞,但他对焦君实在心冷,索性便闭口不言。 弘治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朱厚照,笑着说道:“起来吧。” 焦适之从地上起身,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储秀宫原本是妃子居所,今朝帝后感情甚笃,储秀宫已经十数年未用,十分空旷。因为雨势临时换了场所,也来不及摆放桌案,因此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得以入正殿而坐外,其余大臣是没有座位的。原本都挨挨挤挤站在接近门口的地方,随着雨势渐停,站着的官员都转移到庭院处,当然比试的公子们也不例外。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庭院内的比试结果也清楚地被殿内的人所知晓。 也就是说,现在正殿内只剩下几位重臣与皇上太子,而其余官员都在外面站着。按照常理,他是焦君之子,自然应该站到焦君身后,但刚才焦适之进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焦君所站立的位置,总不能现在回头四顾。 正值此际,殿上传来一道令焦适之倍感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声音,“你且抬起头来。”说是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在前几日刚刚听过,说是陌生,是由于那话中截然不同的气势威迫。焦适之心中一颤,抬起了头,随即目含震惊之色。 只见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稍显瘦弱却目含温和,然而身上龙纹及十二章纹等繁华刺绣詹显了他的尊贵身份。而右侧则坐着一名精致可爱的男孩,衣裳上也神气活现地有着龙纹刺绣。 那是寿儿。 不,焦适之藏在衣袖内的右手狠狠一握,提醒自己,那是大明皇朝的太子殿下——朱厚照!但让他震惊的原因不仅如此,更是由于他心中快速闪过的一行字眼。 ——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皇帝喜好玩乐,一直在宫外玩来玩去不想回宫。不理朝政,纵容内监作乱朝政,残害忠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负面的评价,若史书上有哪一个皇帝被这样盖章,别说流芳百世了,不遗臭万年便是幸事。 焦适之心中忐忑,再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偶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每一次都是在见到寿太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些句子,或者说这些评价,是在说太子吗? 在这个当口上他没时间深想下去,只是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太子淡声吩咐,“焦家公子来得有些迟了,就让他与最后一名比试比试,分出胜负后再一起进殿吧。”焦适之没有太过诧异,躬身应诺,随着一个内侍走了出去。 身后弘治帝戳了戳明显很高兴但我就是不说的朱厚照,“殿外刚挑选出来的无不是多年习武,焦适之文文弱弱,若是败了,你岂不是会失望。”朱厚照嘴角勾起个悄咪咪的笑容,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在父皇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母族是龚家。”龚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冲锋陷阵的武官之一,流传至今已是 分卷阅读307 分卷阅读30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8 没落了,但被朱厚照稍微提醒,弘治帝便想起来了。 “焦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爱武的。”其实焦适之看起来也不像个练武的,更像个文人。弘治帝稍微提点一句后,便把目光投到此时庭院的比试,仿佛不知道儿子被他的话刺激得鼓了鼓嘴,径自嘴角带笑地欣赏起来。 而庭院外处,随着内监的解释,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个刚刚匆匆赶来的少年,基本没人知道此人是谁,就听到随侍太监尖着嗓子说道:“请焦家公子与林家公子开始比试。” 焦家?焦家!焦芳的视线立刻落到相隔甚远的焦君上,不止他,一旦想起刚才焦君面圣的场景,更多的视线落到了焦君身上。羡慕,嫉妒,怀疑,恶意种种视线叫焦君心中有苦难开口。 而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跳了出来,上下扫了眼焦适之,憨声说道:“我擅长使剑,你呢?”若是焦适之不擅长剑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便得赤手空拳了。 焦适之的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剑上,又扫了眼旁边摆放的器具,漫步走到那处,随手抽了把剑掂量了两下,返身看着大眼少年,清朗声起。 “我也善剑。” 应该说,他不喜欢一切需要大量出汗反复锻炼无趣的事情。 但是不知为何,从焦家回来之后,焦适之对武艺异常上心。当然,太子知道他一贯是爱武的,不然剑术也不会到那样的程度,但是这几日的兴头还是太过了。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弘治帝笑道:“他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太子天性聪慧, 也不可过度拘束了。”张皇后被弘治帝气笑了, 轻笑着说道:“有你这个做父皇的这么宠着, 他可不是得无法无天了?” 弘治帝轻轻拍了拍张皇后柔嫩的手,又握住了她的手腕, 轻声说道:“他才八岁, 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宠他还能宠谁呢?不过自从上次他撒娇打诨要了两个侍卫过去后, 的确是乖顺了不少。听说昨日还做了功课, 比以前已经长进了。”张皇后无奈地摇头, 弘治帝比她还宠爱朱厚照, 不然为何每次太傅的折子都被他压了下去, 莫说责备太子, 连说两句都不舍得。 “罢了罢了,你拿主意吧。”弘治帝与张皇后如同普通人家一般生活了多年,两人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弘治帝十分敬重张皇后,从来不曾落过她的面子,坤宁宫的气氛一直很温和。 焦适之在东宫的身份渐渐不一般了,他与林秀一起担任太子的侍卫, 但他同时又几乎是太子的伴读。不久之后林秀被朱厚照推去给武师傅那边好好练习,林秀高高兴兴地走了, 焦适之只在每天晚上才能够见到他。 而焦适之则与朱厚照一起沉沦在无限的学业中去。 太子所需要学习的东西自然与一般人不同, 即使太傅的心思都花在太子身上, 焦适之仍觉得有些许吃力。这不是说焦适之不如刘瑾等作为伴读的内侍, 而是朱厚照根本不会找他们交流,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替太子挨罚,顺便陪太子读书,心神根本没花在学业上。而朱厚照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焦适之泡在书房,搞得焦适之回去之后不得不挑灯夜战,不然有些跟不上朱厚照的进度。 是夜,林秀看着焦适之那边还亮着烛光,摸过去愕然发现他还在看书,疑惑地说道:“适之,你为何如此认真,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开始好学起来,你不必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他以为平时焦适之即便再如何认真,但也没到子时都还未入睡,如果不是因为他今日也睡不着,还不知道焦适之一直这么晚。 焦适之合上书,掩住即将出口的哈欠,轻声说道:“太子很聪明,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文章谋略,我不如他。”林秀不信,他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太子殿下再如何聪明,也不过八岁,你竟如此推崇于他?” “不是推崇。”焦适之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下去。 他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自己辩驳,只是在同等的程度下,看着年仅八岁的朱厚照游刃有余的模样,焦适之心里还是有些不服输的,即使那人是太子。 “你的武功如何了?”焦适之转移话题,林秀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说道:“就那样吧,最开始去的时候那几位师傅并不乐意教我,不过这两天情况好多了。” 焦适之抿唇,轻声说道:“以你的资质,他们不会轻待你的。”更不必说还有太子的命令,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难熬一些,毕竟他们本来是为了太子服务的,结果太子不过来,却塞了一个小侍卫过去。 林秀笑着点点头,“我知道,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太子开口问他的时候,林秀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跟在太子身边固然是一条捷径,但他还是想上战场的,能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自然是好。而且太子身边有焦适之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越他,离开这里对两人都有好处。 他相信焦适之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点,才没有阻止他。 两人又聊了两句,然后林秀劝着焦适之去睡觉,直到看到这边的烛光熄灭了后才离开。焦适之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林秀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苦笑,他都不知道到底这份吊儿郎当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本性,还是他的伪装了。但他相信太子绝不是他人口中那么不学无术之人! 次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了两声又吞了凉水,心里叫糟,或许是这几日太过晚睡,结果喉咙不太舒服。 他换上侍卫服,站在铜镜前整理衣着,这身侍卫服与东宫侍卫的服侍类同,但在细微处却又别具一格,穿在身上格外精神,掩盖了几分倦怠。 甫一进殿,焦适之心中就骤然闪过一行斗大的字眼,让焦适之看了之后苦笑连连,这个真的很耐人寻味。 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焦适之已经学会忽视这些东西,只是偶尔还是会被某些比较惊悚的内容所惊吓到,就犹如今日的内容。他头疼地回想着刚才的那句话,又看着现在正在几个内侍包围下穿戴者衣物的小小太子殿下,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情况。 “适之,你怎么了?”朱厚照一眼就看到焦适之站在门口发愣,好奇地开口问了一句,就看见焦适之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移开眼神摇了摇头。朱 分卷阅读308 分卷阅读30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09 厚照诧异地看了眼铜镜,难道他哪里不对劲? 焦适之想着,虽然万岁爷与皇后两人感情诚挚,再无他人,怎么轮到太子就那么的那么的嘶~牙疼。把心里的胡思乱想收了收,焦适之原本便打定主意,这些所谓的未来跟现在没有关系,就算是将来的可能,但也还没有发生,不能用奇怪的眼光看人。 一路上焦适之感觉到太子时不时在偷瞄他,他知道定然是他刚才的反应让太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焦适之真的无话可说,只能这么静静地憋着当做不知道。 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了! 忍到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了,就在他开口前那一瞬间,焦适之忽而低头说道:“殿下,刚才坤宁宫来人,皇后娘娘要见卑职,卑职先告退了。” 朱厚照连忙说道:“我也去。” 随后莫姑姑笑眯眯地出现在他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只想一个人见见焦侍卫,同他说说话而已,很快就会把人还给您,还请您不必着急。” 朱厚照眼巴巴地目送着焦适之被张皇后身边的莫姑姑带走,神情厌倦的小模样让身边伺候的人面面相觑。丘聚与谷大用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小人前端时日命找来了戏班子,您是否要悄悄看,助助兴?” 焦适之的日益得宠让东宫的内侍都着急了起来,刘瑾高凤那几个还能稳妥点,剩下的根本就不得安稳,好不容易寻到个焦适之不在的时机,怎能不抓紧呢? 太子无聊地摆了摆手,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点郁闷,“那就见见吧。”母后怎么就不愿意见他呢? 焦适之回来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原本被张皇后叫过去的时候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张皇后只是询问了他与林秀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说完了就让他们回来了。张皇后温和的态度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林秀在半道上就跟焦适之分开了,他还要去练武。焦适之的记忆力还不错,靠着腰牌回到了东宫。原本他现在该是和太子在书房一起,所以他便先过去书房,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焦适之好奇起来,这个时候的太子殿下能去哪里?他随口问了书房伺候的小内侍,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焦适之的脸色便冷淡了下来。他是个温润如玉之人,平时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如今一下子冷了脸,把眼前的小内侍吓了一跳。焦适之并不是冲着眼前的内侍发脾气,只是心中对东宫这些内侍着实恼怒。 太子总是容易为外力所动摇,焦适之向来知道这点,但奈何太子身边的人不加劝阻便罢了,反倒是一个个冲着他这点使劲,冥顽不灵!不过焦适之心里也清楚,这点时间太子的表现让很多人心里都有些发慌,会想尽方法夺回太子的注意也是正常的。 冲着小内侍点了点头,焦适之打算先回去自己屋内再说。不过刚到正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整个殿内都静悄悄的,连平日的走动窸窣声都没有。疑惑地偏了偏头,焦适之决定不理会它。握着剑柄大步走过殿门,来到自己屋前,刚推开门就听到隔壁传来细碎的响声。 焦适之心中一紧,光天化日之下,东宫难道还能进贼?但是隔壁的声音太过鬼祟,不得不让人生疑。他几步走到窗边,心里更加奇怪了,平日里东宫各处都定然有人守着,为何今日此处居然没有侍卫巡逻? 但屋内的响声越来越大,而且愈发不对劲起来,似乎有人被挟持。焦适之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屋门,并打算若是真的有刺客便立刻喊人过来。,以他的能力硬抗几招应该还是可以的。东宫守卫森严,听到动静立刻会有人赶过来的。 心里这么想着,焦适之也是这么打算做的,奈何一打开门,却是 却是一场活生生的春宫图! 此时屋内站的人可不少,不过都龟缩在各处角落,次间的左侧安放着床榻,床前放置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虽然朦朦胧胧,却仍能清楚地看到朱厚照半躺在床头,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模样。而他的身上正趴着一个美艳的女子,衣衫半退的模样十分诱人,屋内流动着魅惑的气息。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显然, 朱厚照又一次成功地使他留了下来。他欲起身, 那动静却惊醒了身后人, 胸腹处的胳膊一使劲,又让他回到了原位。 “皇上,天快亮了。”焦适之提醒他。 “嗯哼,该起的时候刘瑾会提醒我。”朱厚照混不在意。 焦适之脑门蹦出几条黑线,“可是皇上,臣该离开了。” “先是卑职,后是臣,你每换一个称呼, 都得让我费劲提醒你一件事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覆上焦适之的身躯,被褥下,两人赤裸地交合在一起,朱厚照呼出的气息吹拂在焦适之左耳边, 激得他身体微微颤抖。 瞧见身下人的反应,朱厚照十分得意,这是他创造出来的敏感点, 从无至有, 一点一点亲自开发出来的。 “皇上, ”青年的声线果然带了更多,更让人喜欢的暗哑,“您再不起身, 早朝会迟到的。” “那便停了吧。”朱厚照打了个哈欠, 喃喃说道。 “那我自请出宫, 免得祸乱宫闱。”虽然自称“我”,然而这称呼却反倒给了朱厚照压力,他不满地睁开双眸,俊美面容带着点点不爽。焦适之不理会他,翻身下床。早朝早便改为每旬一次,若君上还不参与,那便真的过火了。 朱厚照从身后搂住焦适之,俯在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有时还真想念最开始时你那自持谨慎的模样。”不像现在,都学会顶嘴了。想到这里,朱厚照尤其不满地噘嘴。 焦适之淡淡一笑,转头轻吻,然后趁着朱厚照呆愣的片刻一扭身从朱厚照怀里挣脱而出,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换上。身后传来朱厚照愕然的声音,“你学坏了!” 学坏了?焦适之心想,或许吧。想起曾经的过往,他也有点恍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的? 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焦适之九岁前的日子与九岁后截然不同。 他的娘亲龚氏乃大理寺寺丞焦君的正妻,然性格耿直不善言语,并不受焦君宠爱,于焦适之九岁时郁郁而终。眼见正妻去世,焦君并没有 分卷阅读309 分卷阅读310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0 半点悲伤之色,转眼便把身边的贵妾杨氏扶正。杨氏本就备受宠爱,身份又只低于龚氏少许,翻身做主之后,失去母亲相护的焦适之的日子变得艰难。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四年过去,焦适之渐渐长成,从幼小孩童成长为一位翩翩少年郎。 今日本该是他上学堂的日子,但焦家学堂里的人犹如墙头草,一旦失势便易被人欺凌。虽然因他是焦君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的言语已经让焦适之听得厌烦。 他性格内敛,自幼寡言,不想与同窗闹出事端,这几日便避开没去学堂。只是心中到底郁郁,便径自出府散心。 日暮,焦适之刚回到焦家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气氛,来往的丫鬟奴仆脸上皆带着喜色,然而看到他的时候又瞬间变成一种近似于同情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随即浮现出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妙的可能。 杨氏怀孕了。 在焦家阖府大喜的时候,唯有焦适之的院子清清冷冷,伺候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焦适之察觉到了院里伺候的情绪,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也太低估他的性子,再如何艰难,他也不至于失控发泄到他们身上。况且焦适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境怪罪到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焦君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斯人刚逝,阖府便已经挂满喜庆的红绸;重孝在身,新妇便怀胎三月。 这不是杨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年前,杨氏便曾小产过。如今是第二个。 纵使知道父母相敬如冰,但焦君连礼法都不顾,让焦适之对他彻底失望。 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焦适之摸了摸放在桌边的佩剑,那是他娘亲五岁送给他的宝物。龚家尚武,龚氏的武艺也不错,焦适之自幼跟着龚氏学习,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中已算得不错。奈何焦君不喜欢,每看见一次便暴怒责打一次,到最近这一年来,焦适之几乎再没舞过剑了。 然而摸它已成了习惯。 第二天起身,昨夜的情感暴露仿佛都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和内敛的焦家大公子。 早起上学,他不爱旁人伺候,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便打算让人备车。逃了几日学,再不去就有些过分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焦适之便先等来了焦君。 他已经多日未见过这位父亲了,焦君不喜欢他,却也未曾亏待过他,只是免了昏定晨省这些规矩,连带着杨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未见过几面。 焦君是个俊朗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胡须,目光如炬,端是一派风度儒雅。 “听闻你这几日未去学堂?” 焦适之听见焦君这话,躬身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有点不适,同学堂请了假出去散散心。” 焦君不喜欢人舞刀弄棒,更喜爱江南水乡的文雅柔美,因而也带着点文人的迂腐。素日里他并不关心焦适之的事情,所以焦适之在逃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若是真的被焦君关注到了,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哼,身体不适?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又为何不请大夫?”焦君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便满心不喜。龚氏貌美,然不识风趣,远不及杨氏来得体贴。而龚氏教育出来的焦适之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孩儿今日已经大好,正准备去上学。”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焦君扫了眼放在旁边的学具,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今日回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是,父亲。” 焦适之顺从地说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焦适之把东西都交给书童,连饭都不吃便直接去了祠堂。若是让焦君在饭桌上看到他,不知道又会生多少事端。 焦家的祠堂并不是很大,盖因为焦君并不是主家之人,乃是焦家旁支,焦家现在的家主是风头正盛的礼部右侍郎焦芳。门口守着的奴仆见着焦适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人提着灯领着焦适之入门,另一位老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人影,低声叹息。 焦适之来到正堂,领路的老奴便没有资格继续跟着了。他孤身一人跨入焦家祠堂,随即恭敬地跪了下来。即便无人看守,以他自持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虚妄之事。 夏日风雨无常,不过片刻,屋外便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把屋外的几个看守都逼入里屋,听着那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其中一人道:“这雨下得真不该,看起来今夜都停不了了,大少爷该在这里待上一夜了。”祠堂的地势较高,即便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此处。但是离开的路却会很轻易被水掩没,除非硬生生闯过去,不然今夜焦适之在祠堂留定了。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我,怕也是不想回去。”另一人低声说道,刚说完便被第一个说话的人拍了肩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守祠堂的奴仆都是上了年纪的,在焦家待的时日也长久,焦家的事情他们看得清楚,有时也有些怜惜大少爷。 “都少说点吧,阿大,待会搬床被子给大少爷送去,这天气着凉也不好。”屋内威严最甚的人拍板了,气氛冷凝了片刻,而后围着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话题。 寂静无人的殿内,焦适之听着窗外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静静诵读着今日学堂先生教授的内容,让这静寂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些,也不觉得无聊。他来祠堂的次数不少,也不反感来祠堂,相比较在外面那么多烦杂的事情,这里反倒干净许多。 “大少爷,今夜怕是出不去了,您别嫌弃。”屋外传来阿大的声音,焦适之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扶着地板换了姿势,焦适之连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才舒缓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刺痛。 稍显踉跄地打开房门,屋外放着一个食盒与一床干净的被子,被褥下还细心地铺了一层粗布。院中大雨倾盆,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湿润。焦适之抿嘴,深深呼了口气,弯腰抱着东西进来了。 夜深,雨势丝毫不见小,天地间苍茫一片,目及之处只余下犹如从天上席卷而下的雨水,急急拍打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焦家阖府都安安静静,只余下祠堂仍旧灯火长明,这小小一方天地也只有此处光明依旧,丝毫不被滂沱雨势所扰。 焦适之半抱着被子坐在椅上,旁边放着的 分卷阅读310 分卷阅读311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1 食盒并未打开,昏昏欲睡的他正努力睁着双眼,试图不在祠堂内失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然而睡意终究打败他,焦适之睡着了。 正着急的时候,抬眼见一个红裳侍卫进来,眼一错差点以为是别人,待看到正面才想起来前些时日太子暗悄悄让人去做了特制的衣裳,昨日刚做完就高兴地赐给了焦侍卫,命他以后衣裳换成新款,这不今日就穿着新的来嘛。 不过乐华心里这样想着,却完全不敢把心神放在这上面,虽然今天的焦侍卫十分好看,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跟他们可不一般。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刚才他进来叫太子起床,岂料殿下随手一个枕头丢他身上, 然后翻身继续睡觉, 完全没听到。真不知道昨日乐清是怎么把人叫起来的。 正着急的时候, 抬眼见一个红裳侍卫进来, 眼一错差点以为是别人,待看到正面才想起来前些时日太子暗悄悄让人去做了特制的衣裳,昨日刚做完就高兴地赐给了焦侍卫,命他以后衣裳换成新款,这不今日就穿着新的来嘛。 不过乐华心里这样想着, 却完全不敢把心神放在这上面, 虽然今天的焦侍卫十分好看, 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跟他们可不一般。 “焦大人, 殿下还未醒来。”乐华这心思不过一两息的时间, 压下后立刻就迎了上去,低声说道。 焦适之看了眼身后的大床, 冲着乐华轻轻点头, 然后便越过他走近床边。 寝宫的装饰并不全是黄色, 虽然明朝以黄色为尊, 但摆设追求风雅, 自然不会满处黄色晃人眼球。东宫的布置很是素雅, 连这床帘都是难得的绢绸, 其上绣着暗纹, 随着焦适之的动作显出真容, 煞是好看。 掀开床帘,朱厚照满脸稚气的小脸就映入焦适之的眸中,丝毫没有素日里的娇蛮之气,睡得一塌糊涂。焦适之不禁带着淡淡的笑意,守着旁白的乐华一看,忙不迭地低下头,怪不得殿下定要焦侍卫换上新衣裳呢,原来这红裳衬得人比往常更加美好了。 焦适之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床榻,“殿下,该时候起了,天色都亮了。”这话刚说完,就看见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精确地握住了焦适之的手腕,嘟哝着说道:“陪,我再睡会儿……” 焦适之失笑,大逆不道地戳了戳朱厚照的小脸蛋,轻声说道:“昨个儿殿下好不容易让卑职答应了,今日殿下不起,是想便宜了谁去?” 被子里突起的一团动了两下,朱厚照睡意朦胧地爬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一挥手霸气地说道:“便宜了谁都不行!赶紧把东西端上来。”原来昨日焦适之千辛万苦踩着点把人弄醒之后,他才知道平时刘瑾等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叫醒太子,因为朱厚照的起床气有点烂,所以每次都是用巧法子让太子起床。 而现在这群人讨厌焦适之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把方法传授给焦适之,因而他昨日跟太子与太子谈论过此事,太子与他打了个赌,若他每日都能够准时起床的话,那么焦适之便每天清晨都给他做一道菜。这重点并不是菜,而是落在焦适之身上。他到底做的是什么,其实关注程度还没有他做菜这件事情来得多。焦适之无奈答应之后,太子就变得很是兴奋,昨晚还信誓旦旦今日定然能够爬起来。 眼下焦适之退下看着几个内侍伺候着朱厚照穿衣,随后门口的人接连而来,桌上很快摆满了早膳。朱厚照洗漱后看了两眼,把焦适之按到旁边坐下,“哪道是你做的?” 焦适之点了点放在边上的面碗,轻声说道:“这是家中常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那是臊子面,小时候龚氏常做的,因为他有段时间特别挑食,不知为何对这种面食十分喜欢,又恰巧是龚氏家乡的东西,她常常亲自下厨为焦适之煮面。朱厚照一开口要他下厨,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不过他平日里只看过龚氏下厨,并没有亲自做过,只是凭借记忆做出来的,因而心中也有些揣揣。 朱厚照丝毫不含糊,招手让人把面碗放到自己面前,夹起一筷子就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犹豫。焦适之抿唇,低头把另一碗给自己留的面给吃了。 一碗面下去,这肚子里就没有地方放其他东西了,朱厚照把剩下的膳食都赏给宫人,带着人散步去端敬殿,打算借此消消食。 焦适之跟在太子身后,抱剑说道:“殿下,吃太多对胃不好。”他做的时候可完全没料到那一小团面团能切出这么多条面出来,做得有点多了。 “噫,不可以浪费嘛。”朱厚照有些散漫地说道,迈着步子去上课。 到了下午,他抬头望了望有点阴沉的天色,在玩和上课中犹豫了片刻,转眼间看见焦适之静静站在他身后的模样,摸着小下巴迈入了演武场。太子已经多日未来,突然来这么一遭让几位师傅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场中正有一人顶着烈日暴晒,正在打拳。说来奇怪,刚好在朱厚照等人来的时候,这天色一下子就放晴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后,笑着对旁边的焦适之说道:“看来这林秀还蛮适合练武的。” 焦适之知道林秀心中所想,便说道:“林秀虽出身文人世家,骨子里却是个武人,向来不爱墨水,只爱舞刀弄棒,殿下送他来这里,算是给他找了个极好的去处。” 朱厚照扁嘴,“适之的意思,不就是说他看不上我这里咯?”焦适之这段时日下来,也不惧他,轻笑着说道:“难不成不是殿下看不上他?” 焦适之素日来难得笑上几次,朱厚照看见焦适之的笑意便满心欢喜,连那一丝小小的怒意也飞走了,“说起来,若是他真想去战场,我到还能给他找个好去处。”朱厚照忽而拍手说道,大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开心得弯成个月牙儿。 而此时,林秀也看到了焦适之等人,连忙停下来,几步上前见礼。朱厚照摆了摆手,把人叫了起来,开口说道:“我想送你去五军营,你可愿意?” 这五军营虽然大多是从各地调来的精锐,但也有少部分是朝中举荐,太子想要塞个把人进去当然不是难事。五军营与三千营,神机营一起作为禁卫军,地位比较特殊,也是能实际操练人的地方,林秀自然欣喜过望,立刻答应了。 于是乎,太子 分卷阅读311 分卷阅读312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2 终于把林秀这个家伙给送走了。 朱厚照早先便只想要一个焦适之,岂料在父皇压迫下多了个林秀,他不讨厌他,却也不喜欢他,现在总算给人欢天喜地找了个归宿,嘿,父皇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找了吧? 正着急的时候,抬眼见一个红裳侍卫进来,眼一错差点以为是别人,待看到正面才想起来前些时日太子暗悄悄让人去做了特制的衣裳,昨日刚做完就高兴地赐给了焦侍卫,命他以后衣裳换成新款,这不今日就穿着新的来嘛。 不过乐华心里这样想着,却完全不敢把心神放在这上面,虽然今天的焦侍卫十分好看,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跟他们可不一般。 “焦大人,殿下还未醒来。”乐华这心思不过一两息的时间,压下后立刻就迎了上去,低声说道。 焦适之看了眼身后的大床,冲着乐华轻轻点头,然后便越过他走近床边。 寝宫的装饰并不全是黄色,虽然明朝以黄色为尊,但摆设追求风雅,自然不会满处黄色晃人眼球。东宫的布置很是素雅,连这床帘都是难得的绢绸,其上绣着暗纹,随着焦适之的动作显出真容,煞是好看。 掀开床帘,朱厚照满脸稚气的小脸就映入焦适之的眸中,丝毫没有素日里的娇蛮之气,睡得一塌糊涂。焦适之不禁带着淡淡的笑意,守着旁白的乐华一看,忙不迭地低下头,怪不得殿下定要焦侍卫换上新衣裳呢,原来这红裳衬得人比往常更加美好了。 焦适之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床榻,“殿下,该时候起了,天色都亮了。”这话刚说完,就看见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精确地握住了焦适之的手腕,嘟哝着说道:“陪,我再睡会儿……” 焦适之失笑,大逆不道地戳了戳朱厚照的小脸蛋,轻声说道:“昨个儿殿下好不容易让卑职答应了,今日殿下不起,是想便宜了谁去?” 被子里突起的一团动了两下,朱厚照睡意朦胧地爬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一挥手霸气地说道:“便宜了谁都不行!赶紧把东西端上来。”原来昨日焦适之千辛万苦踩着点把人弄醒之后,他才知道平时刘瑾等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叫醒太子,因为朱厚照的起床气有点烂,所以每次都是用巧法子让太子起床。 而现在这群人讨厌焦适之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把方法传授给焦适之,因而他昨日跟太子与太子谈论过此事,太子与他打了个赌,若他每日都能够准时起床的话,那么焦适之便每天清晨都给他做一道菜。这重点并不是菜,而是落在焦适之身上。他到底做的是什么,其实关注程度还没有他做菜这件事情来得多。焦适之无奈答应之后,太子就变得很是兴奋,昨晚还信誓旦旦今日定然能够爬起来。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房内很静, 丫鬟们动作十分轻柔,生怕惊扰了杨氏。等到她终于舒了口气,把最后一本账本合上后, 一直守在里间门口的婆子动了,几步上前, 轻声说道:“夫人,事成了。”这句话近若耳语,几乎听不清楚, 但落到杨氏耳朵里却异常清晰,整个人眼眸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情绪, 仍不住再追问,“你真的确定了?” 那婆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低声说道:“夫人当初事情做完后,哑药就已经灌下去了, 第二天又加了其他药,等老爷问话后就病发了, 就算是神医圣手也救不了他们。奴婢亲眼一个个看着他们咽气死去,他们家人也确保不知道任何事情。”更何况, 现在一个个都已经下去见阎罗王了。 当初杨氏动手的时候, 在完事后便在动手的家丁饭菜里下药,那药查不出来, 与寻常伤寒类似, 等到焦君问完话后, 隔不了多久就全部病发。杨氏也不傻, 在其他人身上也多少下了一点,导致那段时间焦家的下人倒下了一半,几乎分不出差别。至于现在,能恢复的人自然恢复了,不能的,也就这么死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杨氏淡淡扫了她一眼,按这婆子所说,早就看着人咽气,怎么不早些回来? “奴婢之前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便看到有人进了那家里去了,送他们出来的那家人脸色不太对劲,奴婢又返回去询问了一遍,才知道他们询问的是关于焦家的事情。奴婢还以为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所以”那婆子讪讪地说,她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躲了好些日子。 “你说什么?有人去查?!”杨氏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原本压低的声线忽而拔高,就连脸色都显得有些狰狞,吓得站在她对面的婆子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他们没查出什么。后来我每家又重新去看过一遍了,那几家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只是把街上的流言告知而已。您派奴婢去查探所有患病的人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引起怀疑。”婆子谄媚地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确定没出事。 婆子的话让让杨氏的心稍安,但心依旧跳得很快,脸色带着些许煞白,或许还因为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 婆子看杨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敢打扰她。在婆子没注意到的时候,她没发现杨氏的眼神静静地落到她身上,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忽而变得阴狠冷漠。 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才叫秘密。 * 冬日的京城很冷,杨氏命人把窗户关上,又稍稍拨动了炭火,让室内更温暖一些。婆子离开时的冷意很快消散,杨氏静下心来描花样子,却总是画不好。 知道是刚才婆子的话让她心神不定,杨氏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心中过了一遍原本的计划。该死的人全部早早就死了,就算有人想查出点什么也来不及了。当初把声势闹得如此大,就是为了让焦君无法把流言压下来。 她亲自给他送上了选择,逼着他在牺牲儿子名声与天罚之间选一个。若皇陵等地忽而天降大火,就是皇帝都得下罪己诏,更何况是焦君!焦君即便不愿,然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那场大火还殃左近两户人家,闲言碎语很快就扩散出去,在外面开始流传出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以及什么祖宗发怒之后,焦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给自己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人都是自私的,焦君绝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所谓的行为不端而引起祖宗发火,连焦君亲自查出来的结果也是焦适之,杨氏就不信焦君会选择牺 分卷阅读312 分卷阅读313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3 牲自己! 实际上,的确是她赌赢了。她彻彻底底让龚氏那个贱人的孩子跌入底端,再也爬不上来!可偏偏,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什么所谓的选拨,让事情彻底脱离掌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不急。 杨氏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喃喃道:“别怕,娘亲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环境,把属于你的全部都送到你的手上。” 夜色渐深,焦府门外停下一辆马车,打头下来的中年人连头都不回直接进了府门,后面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捧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转交给焦适之身后的刘芳,然后才回刘府复命。 刘芳看着老爷一脸黑锅底的模样,又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地说道:“公子,这是何物?”焦适之淡笑着拍拍肩膀,“传家宝。” 哈?刘芳顿觉手中如重千斤,有点拿不住了。 焦君一路黑着脸色回到正院,看着眼前巧笑倩兮迎上来的杨氏,原来的赏心悦目尽皆不见,满心满眼的焦躁难堪,犹如当日焦适之被接入宫中,当他看见本该囚禁在家的儿子忽而出现在眼前时,宛若迎头痛击,难受至极! 今日刘府满月酒,焦芳待他不薄,引他与不少大人打了招呼,混了个脸熟,对他以后的官途也有帮助。然而谈话间总是不知不觉中会涉及到各自的子辈,每逢此时,向他打探的人不绝如缕,谁叫他儿子是太子侍从呢?前些时候恰好又出了事情,事迹犹在耳边呀。焦君含糊应付,心中却是情绪复杂,不知如何消解。 原本这便罢了,岂料宴会中段,传来宫中赏赐之时,其中一件物什居然是请刘阁老转交给焦适之的!这可是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哪有在这种时候让人转交之理!偏生那人若是太子,还真的有可能。 听着众人热议,并不住向他祝贺有个迷途知返且备受太子宠爱的儿子,焦君就觉得脑袋都要炸开,强忍着不敢发作。到了回来途中,看着焦适之一脸淡然的模样,想要斥责,却无从开口;不说话,却闷得胸口难受,心情十分复杂,不知如何排解。 看着迎上来的杨氏,他脑中忽而一片清明,低声喝道:“杨氏,我且问你,祠堂一事,真的是适之所为?”你,真的一点都没参与? 杨氏一脸愕然,不知所措地揉着手帕,“老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大公子的事情不是您亲自查出来的吗?难道是外面有人说道了吗?老爷,妾身着实不清楚呀。”焦君看着妻子,她脸上满是茫然,不似作假。 焦君闭上眼睛,只觉头痛,伸手捏了捏鼻梁,疲倦地摆了摆手,“是我刚才糊涂了,夫人好生歇息吧。我一身酒气,今晚就在书房将就吧。”杨氏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焦君远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 大雪越下越大,掩盖住许多原本的痕迹,然而雪花终究有融化的一天。 焦适之在焦家之后的生活很平淡,那尊玉雕被刘芳小心翼翼地供奉在书房的桌案上,意欲让他家公子能好好沾染一下龙气,让焦适之哭笑不得。 随之而来的年夜饭吃得好生尴尬,下人们纷纷猜测大公子肯定会继续爆发,没想到人家老老实实地吃了年夜饭,还领了焦君的命令,出门探访亲友去了。焦家在京城的跟脚不深,除去几个好友,剩下的便是礼部侍郎焦芳了。期间焦琼倒是给焦适之下过帖子,不过看着时间刚好是回宫那日,焦适之只能婉拒了。 在焦家的日子快得简直抓不住,仿佛前一日才刚刚踏入焦府,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刘芳抽抽噎噎给他准备着包袱,却在准备一半的时候被焦适之无奈阻止,“你塞这些佩饰也就算了,把这个塞进去,是想累死我吗?” 焦适之伸手一指,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尊玉雕,便是之前太子赏赐的物件。 “这不是让您带走,好保佑您的安全嘛。”刘芳委屈地说道。 “我日日夜夜在太子殿下身边,若真想蹭龙气,岂不是更适合,还需要这等死物?”焦适之扶额。 刘芳犹豫,好像也是。 焦适之当机立断把人踢走,自己准备。 他进宫的那天,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终于重新展露它的光辉,温暖的光芒一直伴随着进宫的路途。 朱厚照几乎是从东宫门口蹦出来的,一边看着焦适之一边嘟哝:“那群该死的侍卫就不能早点通知我吗?” 焦适之温和地看着小跑着站在他眼前的太子,露出柔和的笑意:“殿下,我们来练武吧。” 哈?难得的,焦适之看到了一脸懵逼的小太子。 不该是来个热烈的拥抱吗朋友!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焦适之感受着身后几位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你想带卑职去哪里?”朱厚照眼眸清亮,含着笑意,“既然是好玩的东西,那便是惊喜了,怎么能够提前知道呢?”焦适之哑然失笑,默默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待他出门时, 正好碰见侍卫巡逻。起先焦适之以为所有的皇宫守卫都是锦衣卫,直到后来入宫后才清楚, 锦衣卫的地位甚高, 皇帝出巡把守午门这些都是他们的职责,不过宫内的守卫多半还是其他亲卫。许是因为锦衣卫的名声过盛,才导致民间误解。 焦适之静立等他们离开后, 才顺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今日太子似乎有什么“好”主意, 然而焦适之并不是很想知道。等到了寝宫后, 焦适之正好听到高凤的声音, 他是个比较瘦弱的人, 在太子这一群大太监中也不是很起眼,却偏偏是两个侍读之一, 焦适之不认为他真如表面那般。 “殿下, 还是多吃点吧,您今个儿都没怎么动过。”高凤苦口婆心地劝道,今晨他们进来才发现太子昨晚溜出去了, 那床边的衣裳分明不是昨夜换上的, 这位小主子这样的举动常有,不落痕迹地溜走,好在东宫侍卫众多,总有人暗中保护, 倒也不是特别惊人。但这几日不知怎么, 原本并不挑挑食的太子经常不吃早膳 分卷阅读313 分卷阅读314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4 , 急得他们几个伺候的团团转。 焦适之入殿的时候,就见太子站在桌边一脸小嫌弃的模样。焦适之哑然,走到太子身前,还未行礼就被他叫了起来,立刻笑眯眯地说道:“适之,我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焦适之感受着身后几位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你想带卑职去哪里?”朱厚照眼眸清亮,含着笑意,“既然是好玩的东西,那便是惊喜了,怎么能够提前知道呢?”焦适之哑然失笑,默默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说来惭愧,焦适之来宫中都三个多月,但除了东宫与坤宁宫,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普通侍卫还有轮休的时候,但焦适之做的是贴身伺候的活计,虽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但从朱厚照睁开眼睛到他安寝之前都没离开过太子身边,这么算下来,他几乎是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的。直到最近,太子撒欢儿地在宫中晃悠,焦适之才熟悉了附近的宫殿。 不过今日,太子要去的地方显然距离挺远的,因为他们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刘瑾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溜达上来劝道:“殿下,这路程还有小一半呢,还是坐撵车吧?”站在朱厚照左后方的焦适之明显能够看到太子额头晶莹的汗珠,但视线触及太子倔强的神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只见太子飞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我叫你们隔着三丈远,难道没听到吗?自己仔细数数,赶紧滚回去!”刘瑾老老实实滚回去了。 “殿下,刘公公他们也是好意。”焦适之忍笑说道,即便他知道刘瑾是个小人,但他刚才脸上的神色实在好笑。太子漫不经心地横了眼焦适之,淡声说道:“适之,他担心的可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他的位置罢了。他们几个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伺候得倒也尽心,不过时间久了心思也就多了。”狐假虎威久了,就觉得自个儿也是只老虎了。 焦适之若有所思,但细细想去,那是敲打,也是回护。人心苦不知足,悬崖勒马也是善事,以太子的心性,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只是太子才八岁呀,如此思虑,还真的是思来想去焦适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人小鬼大这四字又太不尊重太子了。 无奈摇头,焦适之把念头转回来,瞧着太子的态势,前头还有小半截路程。一路上太子与焦适之搭话聊天,不一会儿也就没在在意这个了。好容易终于到了,一路上焦适之细数了一下,他们穿过了不下于三道大门,几乎直接出了皇城。但西华门这处皇宫守卫仍在,显然还是属于皇城内。 不过这么数下来,他们几乎横穿了整个皇宫,怪不得刘瑾还冒险来求,焦适之看着太子一头汗水的模样,也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冬日,还出了一身汗,若是吹了寒风就不好了。 太子脸上却带着笑意,待看到一处地方时,高兴得转身拉住焦适之的手腕往那里去了,匆忙间焦适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房”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房”了。 进了里处,焦适之才发现,虽然外面挂着“房”的名头,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整个一处小园林,待朱厚照灵活地七拐八绕地在其中穿梭时,焦适之不一会就有点迷糊了,不过很快眼前就豁然开朗,忽闻一声震耳的吼声,威猛异常,震彻山林。 焦适之一愣,眼前小山坡上正懒散着趴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它的嘴巴正慢慢合上,显然刚才正是它发出了吼声。那大虫早已发现他们一行人,然眼眸只淡漠地扫了一眼,焦适之便觉得浑身一寒,又淡淡散去。即便它丝毫没有攻击的姿态,浑身仍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宛若睥睨天下的王者。 “适之?”太子目含笑意,唤了一声。 焦适之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刚才看入神了,十分失礼。面上微红,他拱手说道:“卑职失礼了。”太子笑着摆摆手,“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怕还不如你呢。”焦适之抿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里头地方甚大,他刚才所看到的小山坡实则被层层包围起来,确保里面的动物不会出来伤人,但是圈起来的面积极大,第一眼望去并不能发现。 太子驾临,接到消息的官员早就赶出来迎接,只是太子走得太快,反倒是在他们前头入了里面,直到此时才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臣刘海拜见太子殿下——”掌管虎房的刘海接到消息后便暗道不好,这位小祖宗每次过来他都心惊肉跳生怕出事,现在大冬天的大虫又不怎么动弹,这位小主子怎么又过来了? 太子随手挥了挥,算是叫起了,“我听说这里的大虫生了两只幼崽,便过来看看。”刘海斟酌着语气说,“殿下,几天前有只大虫的确产下两只幼崽,不过其中一只太过虚弱,已经被母大虫抛弃,虽然派人将养着,不过可能还是养不活。”而另一只幼崽自然被母大虫看得死死的,为了安全,他也没派人过去查看。 “拿来给我看看。”太子兴致盎然地说,还回头看了眼焦适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焦适之也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这便是太子所说的“好玩的东西”? 刘海很快命人抱了一个草窝过来,但在此之前他把太子一行人请进去屋内了,若是太子在这里出事,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草窝虽然看着外表粗糙,但内里可是各种软绵布料,把里面那只小小的老虎保护得好好的。但即便是焦适之这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来看,都知道这只小虎异常虚弱,连眼睛都没睁开。现在还是冬天,这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候。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刘瑾躺在床上, 伺候他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到他床边的小几子上, 昏暗的室内唯有墙角的火盆还透着点暖意, 刘瑾作为大太监, 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屋内的东西不是很多,却样样精品,小太监把桌上的蜡烛点燃,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不敢惊扰到正在休养的刘公公。 等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刘瑾闭着的眼睛才慢慢睁开,瞥了一眼小几子上的东西, 哼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丘聚死了也好, 死在万岁爷手里,也好过死在自家人手里。”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使劲翻了个身, 背上臀部的疼痛还在 分卷阅读314 分卷阅读315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5 ,不过比起当天已经好上太多了。 他伸手取过小几子上的纸条,却连看都不看就撕碎吞腹,然后把放在床头的杯子取来咽了几口水,实际上焦适之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取代他们, 这宫中每一个主子身边哪里缺少得了下人,只是这人总要有个三六九等之分, 贴身伺候的太监和侍卫又有什么不同?他们最开始的法子并没有错, 错在他们猜错了焦适之的地位。 在他们眼里, 焦适之只是个侍卫,但是在太子眼里,却不仅仅只是个侍卫。他们按照以往的经验所下的判断,却反倒是害了他们。 刘瑾可不傻,能让他栽跟头的事情可不多,现在栽倒一次,可不会再栽第二次! 这边人暗下决定,焦适之那边可是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有人在思考跟他有关的事情。 说起来,焦适之入宫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一直作为太子的贴身侍卫老老实实地跟着太子上下学,基本上没出过东宫。 看起来是不是很正常? 可如果这位太子殿下是朱厚照,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正常了! 朱厚照是个什么性子,那可是撒手没!全天都需要有人看着的主儿,不然为何东宫里光大太监就八个!还不是因为人少看不住。这位主儿可是满个皇宫都能玩,最想逛的地方便是宫外,皇城内的侍卫都恨不得自己长着四只眼睛,能够把每个边边角角都看住,不让太子殿下玩过头出事。 然后这样性子的太子殿下在东宫里老实待了三个月,这可是天大的奇迹~虽然偶尔也会闹出点什么事情,例如逼焦侍卫下厨什么的之类的,但那相比较之前的事迹,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焦适之可不知道这位小主子之前的斑斑事迹,虽然他进宫前后都听说了不少事情,但是进宫后的焦适之一直觉得太子是个性格活泼了点的孩子而已,当然自带了皇家的威严,也是个聪慧灵敏之人,但更多的东西就没有了。毕竟他那所谓的预见能力所看到的东西往往出人意料,焦适之都学会不把那些评价的内容当真,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直到今日 焦适之镇静地看着朱厚照手里的东西,蛋定地说道:“殿下,你这是何意?”朱厚照兴致高昂地说道:“我听说今日宫外有花灯节,我们溜出去看看吧。” “殿下肯定是听错了。”焦适之认真地说道,然后点了点太子手里的衣裳,“宫外的人也不这么穿,怪不得上次殿下穿的那件衣服看起来那么奇怪。” 朱厚照挑眉,瞅了一眼衣服,“哪里奇怪了?”倒是把花灯节这一茬暂时放了下来。 焦适之轻声说道:“这宫内的衣服到底是內制的,这些材质都是普通人家不会用的,所以那个时候我才猜测殿下估计是哪里富贵人家偷溜出来的孩子。”朱厚照抱着手,有点小郁闷地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晃晃的肥羊?” 焦适之忍住笑意,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学来的黑话,那个时候好在那条街离皇宫区域还不算太远,游手好闲的流氓之类还不敢跑去那里找事,不然太子的确是他口中的小肥羊。朱厚照把放到桌上,眉峰一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我就让人去另找来衣服,就是麻烦点。对了,为何是我听错了?”太子虚心请教,焦适之无奈扶额。 “京城的花灯节多在元宵佳节,现在出去定然是没有的。殿下,即便你找来了合适的衣服,也出不去的。”焦适之说道。 “为何?”朱厚照大眼里带着疑惑,小脸微皱。 “因为朕听到了。”随着这道声响,门外“咔哒”一声,弘治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是刚接任大太监的刘滔。 这个位子的上一个主人是刚自杀的李广,李广原本很受弘治帝信任,私底下却贪赃枉法,卖弄权势,借着做法祭祀的手段在宫内横行,年前被太皇太后斥责后畏罪自杀,结果在他家里搜出来不少罪证,惹得弘治帝这个温和皇帝勃然大怒,事情虽被压了下来,但仍牵连了不少人。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此事他才会如此重罚东宫胡闹的内侍。 朱厚照一愣,随即讪笑地走近弘治帝,还没说话就被弘治帝掐住腮帮子,微怒道:“上次偷溜出宫闹得还不够,现在还想再来气你母后一次?”上次太子偷溜出宫的事情瞒着前朝,但后宫知道的人还是不少,这一来二去,前朝的人也就知道了,那段时日弹劾的奏折可是铺天盖地。不过皇上就这么个儿子,再这么弹劾也不能叫人废太子不是?弘治帝就当看字帖了。 “父皇怎么过来了,我最近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吧?”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他最近都挺老实地猫着,难不成又是哪个老头翻旧账了?嘶~早知道就该多拔他们几撮胡子! “就是因为你太老实了,所以才来看看。”作为父皇的弘治帝毫不犹豫地埋汰自己儿子,随后视线落在身后行礼的侍卫,那身衣服看起来他瞄了眼太子,心中了然,定然是太子搞的鬼。 朱厚照笑嘻嘻地把人拉起来,焦适之看不出他身上衣服的底细,难道弘治帝还看不出来?那身侍卫服看似普通,实际上冬暖夏凉又驱蚊,却是用难得的贡品做的。怪不得前段时间在皇后那里厮磨了那么久要了好几匹布料,原来是为了这个。 焦适之感觉到皇上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挺久的,却不知道缘由,只是随后便移开了。他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几步站到一旁去,不阻碍父子间的交流。 弘治帝来东宫的确是想看看太子,这段时间太子挺安分的,安分得让人有点害怕,为此他今日还特地挑了一个太子必然在的时候悄咪咪地过来,也没让人通报,不然还不能听见朱厚照的心思呢。 朱厚照混不在乎,他的小心思多了去了,父皇也不会责怪。只不过刚才焦适之的反应让他有点不太舒服,怎么说呢,弘治帝在的时候的焦适之,跟平时看见的焦适之不太一样。 安静,乖巧,守规矩,这是现在的焦适之。 平日的焦适之也是如此,但那是鲜活的,不管是眉眼的冷静,还是语言的淡然,再如何安静,都是鲜活的。 他不喜欢现在的焦适之,因为那跟他第一次入宫时看到的焦适之一模一样,殿上殿下几个台阶的距离,却大得让人不舒服。 弘治帝走后,朱厚照一下子扑到了焦适之身上,感受到他眼里一下子泛出的疑惑光芒,忽 分卷阅读315 分卷阅读316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6 而眯了眯眼,一把掐住了焦适之的腮帮子,“适之,你要一直跟现在这样才好。” 焦适之茫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朱厚照却跳了下来,背着手偷笑了起来。 如果这事这么成了,按照太子的性格,那个女子就算不受宠爱,也会在殿下心上有颇为重要的位置。太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对某些事情还是挺有自己的原则。可谁知道这个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给焦适之搅和了! 这个时候,连刘瑾也不禁牙疼,这个焦适之是不是专门来克他们的? 这厢人心里正发慌,那边焦适之只觉得热气上脸,一摸,还发烫呢! 他心里倒是尴尬,没想到竟然会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焦适之一向自持守律,肯定是从未看过春宫图等物的,但是他好歹也是个比朱厚照年长的人,这件人生大事多少还是懂一点。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太子好事将成,结果就被他给打断了。 这种事情向来私密,猛然一见到焦适之自然羞窘,兼之那人又偏是自己的主子,焦适之下意识就抽身而走。 不过一踏入自己房间,焦适之这心里又回转过来了,太子现在不过才八岁,现在就那…那什么,岂不是会伤身!小小年纪就沾染女色,怪不得后世评价如此!他脸色一变,正想转身回去,又停留下来,随即无奈摇头,再无半点犹豫地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刚才那一幕焦适之虽然没有认真看,但屋内还有刘瑾等人,都是平日来朱厚照身边宠爱的内侍,而那片地方居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显然是有人驱使。刚才还好说,焦适之现在再回去,那就是故意破坏了……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待他出门时, 正好碰见侍卫巡逻。起先焦适之以为所有的皇宫守卫都是锦衣卫,直到后来入宫后才清楚,锦衣卫的地位甚高, 皇帝出巡把守午门这些都是他们的职责,不过宫内的守卫多半还是其他亲卫。许是因为锦衣卫的名声过盛,才导致民间误解。 焦适之静立等他们离开后,才顺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 今日太子似乎有什么“好”主意, 然而焦适之并不是很想知道。等到了寝宫后,焦适之正好听到高凤的声音, 他是个比较瘦弱的人, 在太子这一群大太监中也不是很起眼,却偏偏是两个侍读之一, 焦适之不认为他真如表面那般。 “殿下,还是多吃点吧, 您今个儿都没怎么动过。”高凤苦口婆心地劝道,今晨他们进来才发现太子昨晚溜出去了,那床边的衣裳分明不是昨夜换上的,这位小主子这样的举动常有, 不落痕迹地溜走, 好在东宫侍卫众多,总有人暗中保护, 倒也不是特别惊人。但这几日不知怎么, 原本并不挑挑食的太子经常不吃早膳, 急得他们几个伺候的团团转。 焦适之入殿的时候,就见太子站在桌边一脸小嫌弃的模样。焦适之哑然,走到太子身前,还未行礼就被他叫了起来,立刻笑眯眯地说道:“适之,我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这神速的变脸啊!看了眼旁边纹丝未动的早膳,焦适之都能感受到刘瑾高凤内心的哀嚎。不过高凤他们在太子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最终还是让太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全部被太子命令隔着三丈远不许靠近。 焦适之感受着身后几位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你想带卑职去哪里?”朱厚照眼眸清亮,含着笑意,“既然是好玩的东西,那便是惊喜了,怎么能够提前知道呢?”焦适之哑然失笑,默默地跟在朱厚照身后。 说来惭愧,焦适之来宫中都三个多月,但除了东宫与坤宁宫,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普通侍卫还有轮休的时候,但焦适之做的是贴身伺候的活计,虽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但从朱厚照睁开眼睛到他安寝之前都没离开过太子身边,这么算下来,他几乎是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的。直到最近,太子撒欢儿地在宫中晃悠,焦适之才熟悉了附近的宫殿。 不过今日,太子要去的地方显然距离挺远的,因为他们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刘瑾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溜达上来劝道:“殿下,这路程还有小一半呢,还是坐撵车吧?”站在朱厚照左后方的焦适之明显能够看到太子额头晶莹的汗珠,但视线触及太子倔强的神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只见太子飞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我叫你们隔着三丈远,难道没听到吗?自己仔细数数,赶紧滚回去!”刘瑾老老实实滚回去了。 “殿下,刘公公他们也是好意。”焦适之忍笑说道,即便他知道刘瑾是个小人,但他刚才脸上的神色实在好笑。太子漫不经心地横了眼焦适之,淡声说道:“适之,他担心的可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他的位置罢了。他们几个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伺候得倒也尽心,不过时间久了心思也就多了。”狐假虎威久了,就觉得自个儿也是只老虎了。 焦适之若有所思,但细细想去,那是敲打,也是回护。人心苦不知足,悬崖勒马也是善事,以太子的心性,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只是太子才八岁呀,如此思虑,还真的是思来想去焦适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人小鬼大这四字又太不尊重太子了。 无奈摇头,焦适之把念头转回来,瞧着太子的态势,前头还有小半截路程。一路上太子与焦适之搭话聊天,不一会儿也就没在在意这个了。好容易终于到了,一路上焦适之细数了一下,他们穿过了不下于三道大门,几乎直接出了皇城。但西华门这处皇宫守卫仍在,显然还是属于皇城内。 不过这么数下来,他们几乎横穿了整个皇宫,怪不得刘瑾还冒险来求,焦适之看着太子一头汗水的模样,也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冬日,还出了一身汗,若是吹了寒风就不好了。 太子脸上却带着笑意,待看到一处地方时,高兴得转身拉住焦适之的手腕往那里去了,匆忙间焦适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房”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房”了。 进了里处,焦适之才发现,虽然外面挂着“房”的名头,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整个一处小园林,待朱厚照灵活地七拐八绕地在其中穿梭时,焦适之不一会就有点迷糊了,不过很快眼前就豁然开朗,忽闻一声震耳的吼声,威猛异常,震彻山林。 焦适之一愣,眼前小山坡上正懒散着趴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 分卷阅读316 分卷阅读317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7 它的嘴巴正慢慢合上,显然刚才正是它发出了吼声。那大虫早已发现他们一行人,然眼眸只淡漠地扫了一眼,焦适之便觉得浑身一寒,又淡淡散去。即便它丝毫没有攻击的姿态,浑身仍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宛若睥睨天下的王者。 “适之?”太子目含笑意,唤了一声。 焦适之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刚才看入神了,十分失礼。面上微红,他拱手说道:“卑职失礼了。”太子笑着摆摆手,“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怕还不如你呢。”焦适之抿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里头地方甚大,他刚才所看到的小山坡实则被层层包围起来,确保里面的动物不会出来伤人,但是圈起来的面积极大,第一眼望去并不能发现。 太子驾临,接到消息的官员早就赶出来迎接,只是太子走得太快,反倒是在他们前头入了里面,直到此时才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臣刘海拜见太子殿下——”掌管虎房的刘海接到消息后便暗道不好,这位小祖宗每次过来他都心惊肉跳生怕出事,现在大冬天的大虫又不怎么动弹,这位小主子怎么又过来了? 太子随手挥了挥,算是叫起了,“我听说这里的大虫生了两只幼崽,便过来看看。”刘海斟酌着语气说,“殿下,几天前有只大虫的确产下两只幼崽,不过其中一只太过虚弱,已经被母大虫抛弃,虽然派人将养着,不过可能还是养不活。”而另一只幼崽自然被母大虫看得死死的,为了安全,他也没派人过去查看。 “拿来给我看看。”太子兴致盎然地说,还回头看了眼焦适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焦适之也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这便是太子所说的“好玩的东西”? 刘海很快命人抱了一个草窝过来,但在此之前他把太子一行人请进去屋内了,若是太子在这里出事,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草窝虽然看着外表粗糙,但内里可是各种软绵布料,把里面那只小小的老虎保护得好好的。但即便是焦适之这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来看,都知道这只小虎异常虚弱,连眼睛都没睁开。现在还是冬天,这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候。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焦适之与林秀原本正在屋内看书, 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 却听到门外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两人面面相觑,震惊的同时连忙去开门,而门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 他没带冠帽, 头发被束在身后, 连佩饰也几乎没有,看起来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刘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现在不该是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 但这人却偏偏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不过下一刻心中闪过一大片文字,速度有点快他差点没来得及看清楚。 这前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这样淡然的人都无法不吐槽这段话与昨日那段的差别。 不过现在焦适之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 他与林秀两人一同上前行礼, 还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断了。朱厚照朗声说道:“焦大哥免礼,你也免礼吧。”被顺带的林秀一脸懵逼,但朱厚照的话让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过折煞卑职,还请殿下直接称呼卑职的名字。”既是侍卫,自当称卑职,焦适之显然进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从命,换了个称呼,“适之,你们两个先随我去正殿,让刘瑾给你们换个房间。”焦适之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朱厚照表现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却不能用当初的态度相待之。 两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刘瑾满心满眼却是无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过来干这件事,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还亲自跑过来这是闲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说话,而语气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没有想象中所谓的太子威严,当日焦适之在储秀宫所感受到的仿佛镜花水月,消逝一空。不过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后来那个陈家怎么样了。就在焦适之入宫之前,陈家以及那个所谓的宫内大监都被判了刑,听闻陈家小少爷处刑的时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头,出了口恶气。 焦适之知道后也心中高兴,陈家恶劣斑斑,早就该受惩罚了,只是碍于他身后的人一直没人敢动手。而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脸上淡淡的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如果时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因为焦适之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了。 “太子殿下,卑职是个男子,好看不好看不应该用在卑职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说道,让朱厚照看着就来气。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开口,“你如此恭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卑职谢谢殿下厚爱,不过礼法本就是为了让人遵守,如果不能够时时警记在心,卑职怕会心生懈怠,对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这样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但焦适之开口的时候,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语,虽然神情不变,但听在耳边就是顺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是长进了,以后要是那几个老头子再说他时,说不定他也能多忍让忍让?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诉?不过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他转而询问起焦适之那所谓的大过是何事,“焦君那时候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懒得听下去,但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才是。” 彻底对焦君失望之后,焦适之对焦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慨,不过太子殿下的态度却让他诧异,“殿下,您相信卑职?”现在外面漫天飞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认识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时间去听他那三言两语已经过够给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叹气,但莫名又多了几分安慰,整理了下语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这个问题寿儿也曾经问过,但那个时候焦适之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换了个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问了这个问题。 焦适之说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朱厚照脸上的,他注意 分卷阅读317 分卷阅读318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8 到焦适之的视线,悄悄眨了眨左眼,显得乖巧可爱,焦适之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眼前已经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进去,原本焦适之与林秀两人是该站在门外守着的,不过这是初次见面,朱厚照该吩咐的还没有吩咐下来,便只能跟着他进去了。 朱厚照在屋内榻上坐下,殿内该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烟袅袅,提神醒脑却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气。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给叫了过去,“适之,你也太过乖巧了,该斗便斗,忍让只会让无耻之人得寸进尺,就该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朱厚照显然是联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剑术才会如此说道。 焦适之无奈说道:“殿下,那两位皆是卑职的父母,怎能轻言。”生育之恩无以为报,不论如何焦家生他养他,焦君除开这件事情外并没有对不起他。在外人看来他唯唯诺诺,不思反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以此偿还道义,以后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再无需管顾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里想法,不过不阻拦他对此发表评价,“虽然愚蠢,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你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入宫,那就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上,对他我就不做什么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吗?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说道:“卑职还未感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职进宫,卑职也不可能借此离开焦家。”报答之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不过他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太子成为他效忠之人这件事。 太子爽朗地摆摆手,笑得异常灿烂,“那就不必了,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如果连正主都不出现这场比试有何意义。” 虽然朱厚照的话透露着几分惊世骇俗,但焦适之能够体会几分。现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个有趣的玩伴,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个当口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种热情便会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热情消退后,在端本宫待上几年后再做打算。 或许到那个时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想着,几个时辰后焦适之就有点怀疑了。因为太子不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内,不过因为门口早有侍卫在场,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卫,守在室内也是无碍。 朱厚照平日里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读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而这些自由的时间绝大多数又花在了玩乐上,尤其在刘瑾等人的带领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刚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进,自有其他人给补上。马永成进献了一对鹦鹉,不但会学人说话,更会唱不少小曲儿,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给逗乐了。高风不甘人后,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让人排练的角抵戏都被摆出来了,引来声声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时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说道:“这东宫我怎么看着更像是个戏园子。”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头儿啊。 焦适之不动神色捅了他一下,嘴唇微动:“站着就行了,不要多嘴,小心惹祸上身。”他们两个对东宫的局势还不清楚,现在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时候。 只不过谁都没想过最先破功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日暮时分,黄昏前的最后一点余晖依依不舍地从天际一点点褪去,黑夜开始笼罩。彼时端本宫仍然异常热闹,状似觥筹交错,实乃人心暗涌。 势头正热之时,太子身后传来一声清淡的声响,犹如冷水敷面,一下子浇灭了火热的气息,“殿下,已到了膳时,您还是先进膳吧。” 120.第一百二十章 、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我们掌柜的本便是安徽人, 自家产出罢了。不过产量也少, 因而只做自家用, 若不是熟客来, 也是不能够品尝的。”小二笑眯眯地解释道。 朱厚照了然, 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再好的茶叶,也比不过宫中那繁多的贡茶。 焦适之在步入雅间前在外停留了几息,之后才随着朱厚照进来。看着朱厚照在雅间内好奇地摸了一圈,内心一动,眉眼间流露出笑意。刚才寿儿那么镇定的模样, 焦适之也有些端着, 不过现在看着寿儿这幅样子,也俨然还只是个孩子,他内心这一串想法, 倒是落了下乘。 “你”焦适之正想说点什么,小二便送着东西上来了。在茶具等摆放好之后,他把手臂里揣着的包裹递给焦适之, “公子, 这是按照您吩咐买的衣服。” 在小二离开之后,焦适之看着朱厚照说道:“我想它应该能让你更舒服点。”他话语间言笑晏晏, 语气温和, 夹杂着没有半点强迫, 仅仅只是一个建议。 朱厚照抿唇, 随后露出一个极其可爱的笑容, 抱着那个包裹绕到了屏风后头。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黄山云雾特有的香气顺着袅袅热气飘散,室内生香。焦适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不失轻巧,整套动作下来,不多一点,不少半分,让朱厚照看着弯了弯眉眼。 焦适之先端了杯茶放到寿儿的位置上,随后才发现寿儿已经穿戴好了新衣服。那件衣服虽不是上品,却也花光了焦适之这个月最后的一点月钱,毕竟这黄山云雾也不便宜。而这淡青色的衣服穿在寿儿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气派。 焦适之含笑道:“可愿尝尝我沏的茶水?” “就算这茶水不好喝,你刚才的动作就已经让我觉得很开心了。”朱厚照诚实地说道,接着毫不客气地在焦适之对面坐了下来,端起茶轻轻嗅了嗅茶香,随即饮下。 “好茶,好茶道!” 朱厚照双眸一亮,轻声赞叹。这份茶艺,即便与父皇身边泡了几十年茶水的茶间太监相比也没输到哪儿去。 当然朱厚照这是爱屋及乌,心喜焦适之,继而夸大其才艺。不过也能看得出焦适之的确有几分门道。焦适之闻言摇头淡笑,“不过是粗浅技艺,值不得如此称赞。” 焦适之并没有询问寿儿出了何事,也没有过分关注他,只是在发现寿儿茶盏饮尽后又为他添了几次茶水。而茶楼娴雅舒适的气氛彻底拂去了朱厚照心里最后的烦躁,喝着黄山云雾,看着对面少年温润的模样,心中一动,“你可知陈家?” “你惹上 分卷阅读318 分卷阅读319 [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 作者:白孤生 分卷阅读319 了陈家?”朱厚照此言一出,焦适之的眉毛微皱,带着些许担忧,“你说的,是隔壁街那陈家?”他原先以为寿儿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但一路上看来却不尽然,反倒更像哪个富贵世家偷溜出府的小孩。 “正是。” “陈家向来跋扈,身后靠着宫内的大人物无视法纪。如果想报复回去,光凭你一个不够,须得帮手。”焦适之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你当慎言,若我是恶人,你现在早就出事了。”连他刚才说去茶楼的时候,寿儿都乐呵呵应承了,傻乎乎的可爱。 “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的朱厚照无知无觉地摊手,“他们刚才当着我的面把一位小娘子抢走了,而官府无所作为,我看着很不开心。”还未变声的嗓音带着独属于孩童的尖细,语气却十分平静。 话与语气十分不搭。 焦适之虽然觉得朱厚照的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陈家的小儿子向来好色,想来这件事情是他主使。进了陈家的姑娘便没有活着出来的。不过这两天听说他带人出城游玩,似乎还未回来。” 言下之意很是清楚。 焦适之虽看不出寿儿的身份,但寿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似乎他本人也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反倒对着焦适之疑虑的神情露出一个得意可爱的笑容。 “多谢焦大哥的指点。” “这算不得什么指点,如果能让陈家出点小问题,想必会大快人心。”寿儿的举止后面代表的是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焦适之看得很清楚。 “焦大哥说笑了。”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不过看起来焦大哥也有些许心事,脸色不怎么好看呢。”焦适之先是为寿儿的直白呆愣了三息,之后又叹息自己连脸色都遮掩不住,轻而易举便被人看透了。 他轻轻摇头,但又不想直接就推拒寿儿的好意,婉转地说道:“只是家中出了点变故,起了点争执。” “原来如此,不过焦大哥看起来还真不像官宦子弟呢。”朱厚照点点头。 “何以见得?”焦适之挑眉,没注意到自己这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面的男孩带着调皮的神色指了指焦适之的衣裳,“近段时间京城流行在衣服上着暗纹,不论何种人都巴不得詹显身份,但焦大哥难得朴素。” 焦适之无奈摇头,轻声说道:“即便绣上暗纹,难道便会有所不同吗?既然不会有所不同,又何必在这些小处费劲。”做衣服的时候绣娘自然说过,但焦适之却没放在心上。就算他在衣裳上绣上奇珍异宝,不属于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好!”朱厚照高兴拍手,“我也见不得那些人,以为披上衣裳便高人一等,每次看到他们的嘴脸就觉得可恶,真想多拌他们几脚。” 焦适之眼角抽搐,“多”?看来这位已经干过这样的事情了吧。不过两人难得交谈得很是愉快,虽然寿儿的性格跳脱,想法天马行空不受约束,但着实是个很有趣的孩子。等朱厚照跳下椅子背着手道别的时候,焦适之才惊觉时间飞快,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朱厚照像个小老头一般踱着步离开了茶楼,刚才焦适之的话给了他启发,有仇必报的某人现在正打算去实施。至于焦适之有了名字,他还怕找不到人吗? 焦适之撑着下巴看着寿儿离去的背影,此时雅间内只剩下他一人,时间渐渐流逝,他不知想到了何处,看着西下夕阳叹了口气,仰头饮下最后一杯茶,随即也离开了茶楼。 几日后,焦适之刚回到焦家,还没有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被管家给堵住了,连带着管家身后的几位奴仆。焦适之讶异地说道:“看起来,管家有要事要寻我?” 管家弯腰恭敬地说道:“老爷请少爷过去一趟。”焦适之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站在管家身后如狼似虎的奴仆,这是先礼后兵? “管家确定是老爷请我过去,而不是压我过去?”焦适之勾起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管家点头哈腰地说道:“少爷言重了,您是老爷的独子,老爷怎么会如此待您呢?”话是这么说,但焦适之却没有从他的动作中看出半点礼让温和。 如果不是有所授意,管家断不敢如此。 焦适之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前头带路吧。” 他本来对这一次的祠堂纵火很是怀疑,如此迅速,又是在暴雨天后,居然能够这么快的点起大火,证明早有准备,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手段,如果是外来的人,费尽心思只为了焦家祠堂未免太过浪费了。焦家又不是名门大户,也惹不上这样的死敌。 那就只能是内鬼了。 有这样的手段,又如此熟悉焦家内务,偏偏是在焦适之被罚之后……看来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了,也知道迎接他只会是暴风骤雨。如果不是管家的表现如此着急,焦适之还不能够相信,居然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毁了焦家祠堂,那可是百年大计啊! 父亲会相信他吗? 清晨,初阳微露,晨露折射出微弱的光芒。焦适之一大早就起来了,拉着林秀两人在庭院中练了会剑,随后收势去洗漱。不过焦适之比林秀还多件事情,他还练字。这玩意林秀看了就要跑,焦适之也没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学。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到了正殿中,此时大门内外正不断有宫人进出,看到焦适之两人过来,谷大用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道:“焦侍卫,你们两位总算是过来了,刚儿殿下还问着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原先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总算是服了,这个焦适之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殿下张口闭口都是他,受宠的程度让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掰倒他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焦适之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与林秀一起进去。 分卷阅读319